盛世双姝 - xp1024.com
《盛世双姝》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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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英国公府的胖小姐

骄阳似火,应天府,雍乐七年的七月似是比往年都要热上几分,太阳才刚冒了个头,大街小巷早起干活的人们身上便起了一层热汗。

应天府贵人聚集的户部街上,却难得有几分凉爽,街道两旁茂密成荫的树木着实功不可没,这些贵人府邸门前早已有穿着齐整的仆役拿着大笤帚,清扫自家门前的落叶,而在这些府邸中,最是高大巍峨的,便是那京城第一名门——英国公府,三间兽头正门前头蹲着两个大石狮子,此时大门紧闭并无人进出,顶头挂着黑底金漆匾,别显公府威严。

英国公府,西角门,一个满头是汗的小厮推着一辆装着大木桶的推车,敲响了门。

门应声而开,从门内探出一个黑黑的小脑袋,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少女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嵌在婴儿肥的圆脸上,甚是有喜感。

“林三,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在这儿等你快一刻钟了,我们家小姐一会儿就要醒了,到时候还没冰续上,又得热出一身汗,小姐脾气好,不怪罪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我们做奴婢的,哪能让主子难受……”小丫鬟薄薄的嘴唇上下翻着,一边不停说着,一边将小厮让进了门。

那叫林三的小厮顾不上擦一下额头上的油汗,推着车快速地进了门,苦着脸开口道:“芷卉姑娘,你以为我不想快些吗,天不亮我就出门了,可你也知道今年这天气热得邪乎,外头的那些冰早都卖地七七八八了,我也是寻了好些门路才找到有存冰的人家,要不是我说我是英国公府的下人,这些子冰都不一定买得到呢。”

被称为芷卉的丫鬟脚步急促地在林三前头带着路,扭头看了推车上的木桶一眼,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哎,谁说不是呢,要不是这鬼天气,咱们府上的存冰也不会用完了。”

林三和芷卉的脚步虽快,但也走了小一刻钟,才到了第一层仪门外,再穿过一处正堂大厅,就到了内仪门外。

小厮是外男,自然不能进去内门,将推车停在门外,从车上将木桶搬下来,交给了已经等在那儿的两个粗使婆子。

那两个粗使婆子都穿着同一样式的青色褙子,动作利落地抬起木桶,也不跟林三说话,便脚步急促地往里走去。

芷卉依然站在门内,从上衣的袖子里拿出一小块银角子,塞到林三的手里道:“这是二小姐赏你的,体恤你天没亮就出府去买冰,咱们小姐是个心善的,只要你好好办事,赏钱自是少不了你的。”

林三看着手中的银角子,脸上立即堆满笑,连连谢了赏,便转身离开了。

芷卉见林三走了,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又转身疾步往里走去,又走了一会儿,绕过了穿堂中的大理石插屏,便到了一个敞亮的大院子,迎面是一排五间厢房。她还未走进房里,便迎面走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妇人的发髻梳得纹丝不乱,隐隐几根白发非但不显得苍老,反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庄重来。她走路的时候一丝声息也无,那裙摆甚至只是微动,不禁让人叹为观止。

芷卉见到这妇人,立即止住了脚步,躬身施了一礼,恭敬地唤道:“高嬷嬷。”

高嬷嬷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刻板,语气严肃地说道:“刚刚那几个婆子已经把冰放进库里了,二小姐屋子里的冰我也让芷巧续上了,小姐这时候应该已经醒了,你快进去伺候吧。”

芷卉闻言没再言语,又是冲着高嬷嬷福了一礼,便进了屋内。

绕过一架宽大的水墨画屏风,芷卉便看到芷巧正站在床边的葵架旁,拧着面盆里的绸巾。

芷卉也没说话,只冲着芷巧微微点了点头,便走到了八宝拔布床边,将薄纱的床帐卷起。

床上靠坐着一个穿着月白亵衣的女孩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形丰腴,但脸上的肤色蜡黄,似是久病之人的模样,这自然便是芷卉口中的二小姐,英国公夫人的嫡出次女,任云舒。此时她正眯缝着惺忪的睡眼,看向了床边的芷卉,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含混不清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了。”芷卉弯下身去,轻声回话道。

任云舒微微点了点头,又是醒了会儿神,才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只是她的眼睛仍旧没有完全睁开,只凭着本能,朝着葵架的方向走去。芷卉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以防她不慎摔倒了。

芷卉和芷巧一起服侍着任云舒净了面,她这才算完全清醒了过来,那双眼睛也终于睁开了,那是一双像秋日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睛,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山葡萄一样的瞳仁格外黑、格外亮,不知觉间便会被其深深吸引,因着这一双眼,那平平无奇的面庞也出彩了许多。

擦完了脸,芷卉就将绸巾移到了任云舒的脖颈间,轻轻擦拭间,不小心碰到了脖子上一根细细的金线,一个通体碧绿的椭圆形玉牌便从亵衣中滑了出来。

任云舒感受到了玉牌的滑出,低头伸手将其捏在手中,玉牌最中央有一个浮雕的古字,但任云舒并不认识这是什么字,这个玉牌是她出生的时候,母亲从龙虎山张天师那里求来的,母亲一再嘱咐她一定要贴身带着,且不能让外人看见。她从小带在身上,早已经习惯,有什么还会忘记了它的存在,只是偶尔想起拿出来看看,就会发现,这玉牌的玉质越来越通透,上头的古字也好像是活了一般,要从玉牌中出来。

任云舒晃神的这一会儿,两个丫鬟已经完成了手上的活,芷巧这时已经走到了大衣柜前,扭头问道:“小姐,今儿是穿那件新作的海棠色裙子吗?”

任云舒醒过神来,思忖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道:“换一件吧,这颜色我看着都热得慌,就那件樱草色的吧,料子也凉快。”

芷巧从衣柜里找出任云舒说的那件樱草色裙子,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这条裙子可是去年做的,您今儿要去避暑山庄,许是会碰上旁的贵人,且还要拜见贵妃娘娘,要是让别人看出来……”

“这裙子我都没上过身,别人怎么知道不是新作的。”任云舒很是无所谓地道。

芷巧顿时更加无奈了,心中暗暗忖道:自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对衣裙首饰这些打扮上头的东西太不上心,这裙子一看就是去年流行的样式,那些个贵人们在这上头个个都精着呢,哪里会看不出来。

芷巧没法,只能拿着那套樱草色的裙子走到任云舒面前,与芷卉一起,服侍她穿衣。穿上襦的时候还没什么,等到系下身的六幅裙时,才发现裙子的裙带有些短了……

两个丫鬟的手瞬间都顿了顿,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上头便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任云舒的脸上带着淡淡郁闷的表情,很是无奈地感叹道:“我这是又胖了吗,去年做的裙子,今年就穿不上了……”

“怎么会呢,一定是去年做裙子的时候,那绣娘没量准尺寸,小姐您一点都不胖,您现在这样刚刚好。”芷卉的反应很快,立即开口说道,说完还看了身边的芷巧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赶紧附和自己。

芷巧会意,立即捣蒜似地点头应和道:“对啊,对啊,小姐现在这样刚刚好!”

任云舒却并没有因为两个丫鬟的话情绪有所好转,依旧是无比惆怅地看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又是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才怏怏地开口道:“算了,还是拿那条海棠色的裙子吧。”

两个丫鬟看着自家情绪不佳的主子,悄悄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乖乖地拿出了那条海棠红的裙子。

这次穿衣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没一会儿,两个丫鬟就将任云舒身上的衣裙穿齐整了。

任云舒站在全身铜镜前,看着镜中虽不甚清晰,但仍旧有些臃肿的身形,眉宇间的神色更添忧郁。

芷卉和芷巧已经在梳妆台前准备一会儿梳妆需要的东西了,两人都不太敢出声,等到任云舒照完镜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她们才手脚麻利地拿起青玉油梳给她梳顺头发。

等芷巧拿起抿子准备蘸头油的时候,任云舒才忽然开口说道:“不要用头油了,一会儿出了汗,头发上油腻腻地难受。”

芷巧闻言听话地将手上装着头油的小瓶放回桌上,只在抿子上沾了些清水,便开始给任云舒盘发。

任云舒的发量不多,且因为先天不足,发质也有些粗糙,芷巧挽了她平日里最常挽的小髻,然后戴上精致的莲花花冠,倒是也掩去了些许不足。

梳完了头发,便是上妆,芷巧显然是做惯了的,拿出妆盒里的各种工具,行云流水地给任云舒敷粉、染面脂、画眉、点口脂……

第二章 避暑山庄

待一刻钟后,任云舒再看番镜中的自己,已是大变样了,原本暗黄的皮肤变得白皙了许多,但却也不是那等病态的白,而是润泽的白嫩,脸颊处微有红晕,似是少女娇羞的嫣红,眉细长而上挑,衬着那双本就十分漂亮的眸子更是流光闪烁。

任云舒微微弯了弯眼,面上总算有了些笑模样,夸赞着身旁的芷巧,“巧儿你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我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芷巧见任云舒高兴,总算是松了口气,也笑着说道:“小姐别臊奴婢了,奴婢这点雕虫小技哪里值得您夸赞,是小姐您原本底子好,奴婢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常常往周姨娘那里跑,定是去她那儿取经了吧,看来成果还不错,你以后还得继续多跑跑。”任云舒又是漫不经心地来了这一句,让芷巧的脸上顿时浮上些忐忑。

周姨娘是英国公任靖义的妾室,也是唯一一个,她原是英国公夫人李氏身边的大丫鬟,李氏连生了两个女儿之后,才将她开脸给任靖义做了通房丫鬟,她肚子倒也争气,没多久就怀孕了,只可惜生下来的也是一个女儿,只比任云舒小了一岁,便是府上的三小姐,名唤任云依。

生了女儿之后,李氏自然将她抬了姨娘,周姨娘性子十分乖顺,生了女儿之后也一点不骄矜,依然像以前做丫鬟时一般服侍着李氏,十几年来晨昏定省从不怠慢,对任云舒也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任云依还要照顾,所以任云舒对她的观感倒也不错。

任云舒见芷巧似是有些不安,立即笑着安抚道:“放心吧,这事儿高嬷嬷不知道的,每次我都会帮你遮掩着些,我知道你做那些事都是为了更好的伺候我,我自然会帮着你的。”

芷巧的面上顿时满是感激,还想要说些什么,任云舒已经抬手打断了她,站起身说道:“行了行了,有什么话回来之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去母亲那儿,不然一会儿出门晚了,又该被母亲教训了。”

芷巧与芷卉又帮着任云舒整理了一下衣裙发饰,便同她一起出了门,往李氏住的正房去了。

任云舒坐的软轿刚在李氏的院子门口停下,便立即有小丫鬟进去里面通报,她下轿还未走到堂屋,便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裳的年轻丫鬟,这丫鬟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容长脸,杏仁眼,皮肤白皙,体态窈窕,着实一个娇俏佳人。

那丫鬟几步走到任云舒跟前,屈膝拜了下去,“奴婢见过二小姐,夫人一听到二小姐来了,便让奴婢赶紧过来接您。”

任云舒让那丫鬟起了身,撇了撇嘴,微微有些抱怨地开口道:“娘也太小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寒香姐姐,你回去跟娘说,以后不要每天派你来接我了,就这么点路,我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名唤寒香的丫鬟抿唇微微笑了笑,代替芷巧扶上了任云舒的胳膊,软声说道:“夫人这不是被上次的事吓着了吗,二小姐您自小身子骨就弱,好不容易这些年养好了些,不用每日里喝药了,但上个月那次中暑,可是让夫人担惊受怕了一阵,您就随夫人吧,这也算是安她的心了。”

任云舒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便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堂屋,屋子门口站着四个身穿浅蓝色衣裳的年少丫头,俱是低头屏息垂手侍立。等到几人近前,方才齐齐屈膝拜了下去,异口同声地说:“二小姐万安。”

此时里头亦有人高高打起了帘子,几人进到屋内,顿时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与外头那炎热的天气,恍然两个季节。

堂屋里头,一个身着紫棠色褙子的妇人坐在居中,她的长相与任云舒有五六分相似,自然就是她的母亲李氏,她的肤色比任云舒白了许多,显然保养地极好,若只看容貌,倒像是只有二十五六岁。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容色艳丽的妇人,看穿着打扮,应就是府上的周姨娘,她穿着一件酱紫色褙子,衬着面容老气了许多,似比李氏老了好几岁。而两人的下手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见任云舒几人进来,立即从绣墩上站起身来,面上的神情微有些局促与怯懦,女孩儿身形瘦削,一袭雪青色的襦裙穿在身上更显其羸弱气质,虽与周姨娘有着相似的容貌,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舒儿,快到娘这儿来,看你这一头的汗,赶紧先喝杯凉茶,省得又中暑了。”李氏见着任云舒,已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从身旁丫鬟的手中接过茶碗,没等任云舒屈膝行礼,便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将茶碗塞到她手中,又从袖中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水。

任云舒听话地喝了口凉茶,便将茶碗放到一旁的杌子上,带着小女儿独有的撒娇语态开口道:“娘您放心,我这一路都是坐软轿过来的,一点太阳都晒不到的,就是从院子走到这儿来的那么一小段路,丫鬟们都还打着伞,哪里就能中暑了。”

李氏怜惜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儿,想着上个月那凶险的一场病,心中满满的自责内疚,若不是当初自己身体还未恢复就怀上了她,她也不会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药石不断地过了这么多年。

“娘,您用过朝食了吗?我可是特地过来陪您一起用呢,我都饿了。”任云舒看着李氏面上的神情,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上个月生病的事儿,立即乖觉地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氏一听女儿饿了,便立刻吩咐了侍立与一旁的丫鬟们摆饭,不过一会儿,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

“夫人,让奴婢伺候您和二小姐用餐吧。”一旁的周姨娘已是跟着丫鬟们一起走到餐桌旁,对李氏说道。

“不用了,阿平,你也带着依儿回去吧,这几日这么热,也不用每日早晚过来了,免得也着了暑气。”李氏语气和悦地与周姨娘吩咐道。

周姨娘连忙谢了恩,与任云依一起行了告退礼,准备离开。

任云舒一直看着周姨娘母女二人,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任云依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神色,微微想了想,便在两人即将走出房门前开口道:“三妹妹,你等一下。”语毕又转头看向李氏道,“娘,我昨晚想了想,我一个人去避暑山庄也挺孤单的,就让三妹妹同我一起做个伴吧。”

李氏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任云舒,但又不好在周姨娘母女两人面前驳了自己女儿的面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应道:“好吧,那就依你,不过你三妹妹年纪还小,你这个做姐姐的要照顾好她。”

“这是自然的,我向来最会照顾妹妹了,三妹妹你说是不是?”任云舒有些俏皮地冲任云依咋了眨眼,问道。

任云依面上本来失望的神情此时早已一扫而空,忙不迭地点头,口齿有些不利落地回道:“那是,那是,二姐姐从小就最照顾我。”

等到周姨娘母女二人离开,李氏才拉着任云舒到餐桌边坐下,颇有些无奈地与她说道:“怎么忽然想要带你三妹妹去避暑山庄,你姑母送来的信里,可没让她一起去。”

“我看着三妹妹似是很想去的样子,反正带上她也不麻烦,就带着她一起呗。”任云舒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氏显然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有些着恼地轻斥道:“你啊,老是这么随着自己性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那毕竟是皇家的避暑山庄,这次能让你过去住一段时日,还不是因为你姑母刚封了贵妇,你前阵子又生了那一场病,你姑母担心你,才去求了皇上,让你能过去住一段时日,你现在又擅自带一个人过去,倒是让宫里的贵人觉得我们英国公府不懂规矩了。”

“娘,哪有您想的那么严重,三妹妹不也是姑母的侄女吗,又是英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小姐,宫里的贵人们都宽宏大量着呢,哪里会怪罪这些小事,而且有我和三妹妹一起陪姑母,她那里不是更热闹一些吗。”任云舒安抚着李氏说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李氏摇了摇头,无奈又宠溺地道。

“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任云舒抱着李氏的手臂,一边撒着娇,一边指着一碗清澄的汤羹问道,“娘,这是燕窝吗?怎么和以前的有些不一样?”

李氏的注意力被转移到那碗汤羹上,笑了笑回道:“这是冬瓜燕窝,菜谱是你姑母抄给我的,说是宫里的御厨们新研究出来的,她尝着味道不错,就想让你也尝尝。”

“果然姑母最疼我了。”任云舒接过丫鬟盛好的冬瓜燕窝,美美地喝了起来。

任云舒的食量不小,喝了两碗冬瓜燕窝,又吃了两个千层馒头,又吃了两个麻团,才放下了筷子。

第三章 车祸

李氏却似乎觉得任云舒吃的还不够多,又将一块栗子糕放到她的碟子里,说道:“做这栗子糕栗子是新收的,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任云舒其实已经吃饱了,但她很爱吃甜食,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尝着尝着,一块栗子糕就全进了肚子。

这回任云舒是真吃不下了,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对着李氏抱怨道:“娘,我可不能再这样吃了,您知道吗,我今早上想穿去年做的一条裙子,裙带居然短了,说明我可真是胖了不少。”

李氏闻言打量着任云舒,却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语带安慰地说道:“胖点好,胖点好,你身子本就弱,要是像你三妹妹那样瘦巴巴的,哪里受得了。”

任云舒想着任云依那窈窕的身材,面上微微有些羡慕,心想着,三妹妹虽然瘦,但身子骨可比她强多了。

李氏又嘱咐了一些任云舒去避暑山庄该注意的事情,任云依就离开了李氏的院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丫鬟们带上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启程了。任云舒坐着软轿到达侧门的时候,任云依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马车也早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任云依却没有上车,她虽是站在阴凉处,但脸颊仍是被热地微微泛红,她的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身上也换了一身簇新的鹅黄色襦裙,六破的百褶裙上绣着一枝濯濯青莲,在阳光下静静地绽放着。

任云依看到任云舒从轿子上下来,眼睛瞬间亮了亮,拎起裙摆,快步走到任云舒面前,屈膝行了一个半礼,语气轻快地开口道:“二姐姐,你来啦。”

任云舒歪头打量了任云依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不去马车上等着,现在这时辰太阳已经挺烈了,可别还没到避暑山庄呢,就先中暑了。”

任云依微微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小手又习惯性地扭着帕子,她可不敢说自己是太兴奋了,心里巴不得赶紧启程,哪里能安安静静地在马车里等着。

任云舒轻笑一声,也没有戳穿任云依的小心思,拉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从侧门驶出,朝着户部街驶去。可还没驶出英国公府所在的那条巷子,就突然一个晃荡,车身控制不住地朝右边倒去,正在美美吃着葡萄的任云舒瞬间被甩到了左边的车壁上,口中的葡萄差点没噎进气管里。还好只是那么一会儿时间,马车很快又恢复了平衡。

任云舒倒还好,只是被葡萄噎地不行,拼命咳嗽着缓着气,任云依却是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头上的钗都因为刚才脑袋撞在车壁上掉了一只,要不是车壁四面都装填着厚厚的棉花,她的脑袋定是要撞出一个包来。

任云舒喝了一口水,好不容易不再咳嗽了,正想让芷卉出去问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的高嬷嬷已经掀开了车帘,脸色发白地看着车里几人问道:“二小姐,您没事儿吧?”

任云舒深深吐了口气,摇了摇头,面带愠色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嬷嬷见任云舒没事,脸色总算好了一些,立即回道:“咱们的马车在出巷子的时候,被一辆直行过来的马车给撞到了。”

“老庄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也不是刚做车夫的新手了,出巷子前不会先看看有没有来往车辆吗。”芷卉刚刚也吓得不轻,听到事情的原委,气愤地质问道。

“老奴回去以后定让老庄领罚,只是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老庄。”高嬷嬷有些犹豫地又开口说道。

任云舒听出这其中有隐情,正想要再问,前头不远处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任云舒,你没事儿吧,别是被撞坏了吧。”

说话之人的声音很好听,清亮中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语气虽不那么讨喜,但有这样悦耳的嗓音,想来大多数人都不忍苛责说话的人。

任云舒听到这声音,脸色却立马不太好看了,她纠结了一会儿,却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由芷卉芷巧扶着,下了马车。

此时那说话的少女已经走到了马车近前,少女的容颜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世间所有形容美好的诗词放在少女身上仿佛都不为过,她虽年岁不大,却已是显露出倾城之姿。

下车的任云舒看到少女,顿时愣了一下,却并不是被少女的容光所摄,而是因为少女身上穿了一件跟她差不多的湘妃色襦裙,只是料子微有些不同,少女身上的是只供给皇家的贡缎,而她身上的这件,虽也是名贵的蜀锦,但终归是差了一筹。

少女显然也看到了任云舒身上的裙子,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任云舒压下心中的怒气与难堪,屈膝对少女行了一礼,语气平板地说道:“任云舒见过福山县主,县主万安。”随着任云舒的行礼,除了跟在她身边的任云依同她一样是行屈膝礼,其他一众丫鬟仆役早已都跪在了地上行礼。

福山县主,既是方才的绝色少女,看着面前弯着腰的任云舒,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了,她也没有为难任云舒,看似亲切地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拉直了身子,轻慢地说道:“任云舒,这么久不见了,你倒是知礼了许多啊,我记得上次,咱俩还吵了一架呢。”

任云舒的脸皮差点崩不住了,不着痕迹地躲开福山县主的手,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县主这是什么话,我哪次见着您不是恭恭敬敬的,您可别乱说话毁我清誉。”

福山县主见没激怒任云舒,微微有些无趣,撇了撇嘴,又说道:“你没事就行了,你也是要去避暑山庄吧,既然碰见了,就一起吧。”

任云舒哪会跟这讨厌的女人一起走,勉强地挤出一丝笑,立即开口拒绝道:“我们府上的马车走的慢,怕是要耽搁了县主您的行程,还是您先行吧。”

福山县主闻言轻笑了一声,点点头道:“这倒是,要不是你们的马车这么慢,方才也不会被我的马车撞上,行了,那你就慢慢走吧,我可得快些到山庄,我母亲昨日就过去了,要不是昨日我去看望了五表姐,现在已经在山庄里了呢。”

任云舒巴不得她快些走,脸上挂着假笑,又是躬身福了一礼,“恭送县主。”

福山县主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扭过头,语气中带着些嘲弄地对任云舒说道:“你这条裙子……挺好看的。”

直到福山县主的马车消失在大路上,任云舒的脸色还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咬着下唇,沉默着回了马车里,跟在她身后的任云依和几个丫鬟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尾随着上了马车。一行人整顿完毕之后,又重新上路了。

而此时福山县主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行驶在官道上了,马车里的福山县主正斜靠在软枕上,柔白细嫩的青葱玉手托着腮,似是正想着什么高兴的事,眉眼弯弯地笑个不停。

“县主,喝点杏仁露吧,您刚才下车走了一趟,喝点解解渴。”福山郡主身边的一个粉衣丫鬟端着一个瓷白小盅说道。

福山县主歪头看了那丫鬟一眼,眼中笑意更甚了,兴致勃勃地与她问道:“眉黛,你看到方才任云舒脸上的表情了吗,真是笑死我了,这次总算让我报了上回采莲诗会的仇了。”

眉黛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自家县主,心中很是无语,但仍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却又忙忙转了话题说道:“听说任二小姐采莲诗会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呢,英国公还特地为她请了宫里医术最好的徐太医,奴婢方才看着,应该是已经是全好了。”

福山县主听了眉黛的话,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低了头,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眉黛顿时察觉自己说错话了,看着自家县主萎靡下去的精神,心中暗暗自责。想着自家县主虽然身份尊贵,身世却着实可怜。

福山县主名为梅静白,是当朝长公主,宁国公主与驸马梅殷的幼女,宁国公主是太祖皇帝朱袁彰的二女儿,为孝慈高皇后所生,与当今圣上朱棣元亦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身份极其尊贵。

太祖还在世的时候,将她嫁给了自己很是喜爱的大臣梅殷,梅殷精通经史,能文善武,与宁国公主成亲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只是到了太祖皇帝年迈时,诸位藩王实力强盛,梅殷受命辅佐惠帝朱允文,带兵抵抗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元,朱棣元便强迫宁国公主写下血书劝降梅殷,梅殷得书后大哭,遂返回应天府。

梅殷觐见已经登基为帝的朱棣元后,朱棣元欢迎其说:“驸马爷辛苦了。”梅殷却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劳而无功罢了。”朱棣元一时气得无话可讲,从此便立下了除掉梅殷的决心。

第四章 梅静白的坚持

朱棣元很快便设计派锦衣卫溺死了梅殷,却只对外说梅殷是自尽而死。后都督同知许成揭发了此事,朱棣元大怒,当时便将涉事的两个锦衣卫灭了口。

而当宁国公主听到梅殷死讯的时候,心里却完全明白,驸马的死乃是自己兄长的毒计,于是立即进宫找朱棣元算账,扯住朱棣元的袍襟大哭,向朱棣元要梅殷的下落。

朱棣元却劝慰她说:“驸马为除贼而死,你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随后他又给宁国公主写了一封信,信中大意为:驸马虽然有过失,但朕以他为至亲,所以不问罪。刚听到他溺死的消息时,朕也十分怀疑,如今凶手已经悉数重法,特报妹之。

然后朱棣元又给梅殷隆重办了丧礼,亲自为其致祭,谥为荣国公。宁国公主这时已被称为御妹,进封为宁国长公主,并给予优厚的待遇,甚至连诸王也无法和她相比。而梅殷与宁国长公主的两个儿子也都封了官职,长子梅顺昌为中军都督府佥事,次子梅景福为旗守卫指挥使。

梅殷死的时候,梅静白还未满十岁,但已经是知事的年纪了,她是宁国长公主和梅殷最小的女儿,自小最受夫妻二人的疼爱,梅殷更是将她当作掌中玉,眼中珠,不管她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月亮,都会想方设法地摘来给她。

梅殷的死,自是给梅静白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但当时她年纪小,宁国公主自然不会把梅殷之死的隐情告诉她,梅静白每日都哭着喊着要父亲回来,后来又因为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宁国公主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大半年,她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只是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哭喊着要父亲,整个人也没了往日里开朗活泼的模样,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天里大多时候都坐在窗口发呆,好像失了魂一样。

宁国公主看着女儿变成这般模样,自然又是伤心又是着急,进宫在朱棣元面前哭了好几次,朱棣元被宁国公主烦地没办法,便让当时的龙虎山张天师亲自去公主府上查看梅静白的情况,张天师看过之后,便给朱棣元献了一计,让朱棣元找一个与梅静白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世家女子进公主府伴读。这本是只有公主才有的待遇,但那时的梅静白可比公主都精贵。

朱棣元找锦衣卫一查,便找到了与梅静白同生辰的英国公府二小姐任云舒,当时还没被封为英国公的任靖义是不愿把女儿送去公主府的,毕竟她这个小女儿从小先天不足,养了这么些年才稍稍有了好转,要是去了公主府有个什么万一可怎么好。但最终,皇命不可违,任云舒还是进了公主府,而她与梅静白之间的孽缘,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此等往事暂且不表。

自那之后,梅静白的精神竟奇迹般的慢慢恢复了起来,特别是与任云舒一起的时候,总是像个斗鸡似地与她吵个不停。

任云舒也是从小被任靖义和李氏宠爱着长大的,一开始因着梅静白的身份,她还能忍让,但随着梅静白越来越过分,她也忍不住爆发了,她从小饱读诗书,且悟性极高,小小年纪已是满腹经纶,与梅静白吵起架来,从来都是一句脏话不说,也能把对方气个半死,梅静白就是想跟宁国公主告状,也无从说起。而且任云舒的表象太有欺骗性,在大人们面前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乖乖女,宁国公主见自家女儿与她待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有精神,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和善,对女儿告的那些歪状,从来都听而不闻,着实让梅静白肝疼了好一阵子。

两人就这样掐了将近一年,才因为梅静白完全恢复而分开,只是那以后两人不管在什么场合遇见,都会免不了又掐起来,好像天生就是对方的克星一般。

眉黛想着以前的往事,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从小跟在梅静白身边伺候,陪着梅静白一起长大,最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虽然骄纵了些,但对人从不怀有恶心,就算是最低贱的奴仆,也不随意打骂,这着实跟驸马爷从小的教导分不开,只可惜那样好的一个人,竟是早早死于非命,让主子到现在只要听到“父亲”二字,情绪便会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

一路无话,等到了下午的时候,马车便到了避暑山庄。这座避暑山庄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所建,传闻这位皇帝荒淫无度,为一己私欲建造了这座奢华极尽能事的山庄,山庄分宫殿区、湖泊区、平原区、山峦区四大部分,当初太祖皇帝杀到京城的时候,前朝的皇帝就待在这宫殿区内,太祖皇帝一把火烧了大半的宫殿区,直将前朝的皇帝逼死在自己的寝宫内。

太祖皇帝登基之后,也没心思管这荒废的避暑山庄,就一直闲置着,直到建汶帝登基,才着手开始避暑山庄的修缮工作,而也就是在前几年,才将这偌大的避暑山庄完全修缮完毕。

梅静白的马车自然是驶进宫殿区的,宫殿区位于山庄南部,占地150多亩。正宫是宫殿区的主体建筑,包括9进院落,分为“前朝”、“后寝”两部分。主殿叫“澹泊敬诚”,是用珍贵的楠木建成,因此也叫楠木殿。宫殿区是皇帝理朝听政、举行大典和寝居之所。建筑风格朴素淡雅,但不失帝王宫殿的庄严。后面的寝宫名为“烟波致爽”,是一座五开间的平房。

朱棣元以往每年夏天都会到这避暑山庄避暑游玩,但今年因为鞑靼那边又出了乱子,本雅失里处死了使臣郭骥,朱棣元震怒,刚派了秋福率大军出塞,自然没什么心情再来这里游玩了。

梅静白正是因为知道今年朱棣元不会来避暑山庄,才会答应过来陪宁国公主住一段时日。她此刻要去的地方名为“松鹤斋”,是后妃公主们所住的地方,她的母亲宁国长公主也是住在那里。

梅静白在松鹤斋前下了马车,在她刚到避暑山庄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禀告了宁国长公主,此刻宁国公主自是派人在门外等着她。

梅静白跟着宁国公主身边的嬷嬷进了松鹤斋,走了大约一炷香,便到了宁国公主所在的绥成殿。

宁国公主刚午睡起来,梅静白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歪坐在软榻上,发髻只是松松地挽着,身上穿着件家常的褙子,但就算是这样寻常的打扮,也掩不住她通身的雍容贵气,那是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叫人不敢逼视的气质。

宁国公主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在一般世家贵族里,这样的年纪已经可以被称呼一声老太君了,她确实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再过几年,说不定曾祖母都能当上,但只看她现在的状态,最多也就像个三十五六岁的少妇。

“我以为你要傍晚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宁国公主接过侍女送上来的香茶,缓缓啜了一口说道。

梅静白似乎被宁国公主传染了,在她坐着的软榻上一倒,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我可不是那样慢慢腾腾的人。”

宁国公主无奈地看了梅静白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有些嗔怪地说道:“我嘱咐你多少次了,马车不要跑的那么快,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这是要我的命。”

梅静白却依旧不以为意,只垂着头不言语,也不看宁国公主。

宁国公主看着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小女儿,心中又不禁伤感起来,自从驸马走了之后,女儿就慢慢不与她亲近了,这些年女儿慢慢长大,许多事情其实心中也都明白了吧,与自己便越来越疏远了。

“你不是最喜欢‘月色江州’的景致吗,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今晚就住那里吧。”宁国公主轻叹一声,转了话题说道。

梅静白面上却并没显出什么喜色,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问道:“娘你怎么不问我五表姐怎么样了。”

宁国公主闻言微微愣了愣,神情淡淡地回道:“她这场病生的,你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皇上封了她常宁公主,已是对她恩重如山了,她跟咸宁和安成不一样,总归不是皇上亲生的。”

梅静白听罢,冷笑一声道:“皇上当年收养五表姐,不就是准备着联姻的吗,他可曾问过一句五表姐愿不愿意,沐昕那样的人,并不是良配。”

“沐昕是侯门贵胄,又秉德廉虚,资兼文武,志乐书诗,哪里配不上常宁了。”宁国公主却显然不赞同梅静白的观点,这般说道。

梅静白不再说话,她知道母亲与自己在许多事情上的看法都是不同的,她母亲看中的那些所谓身世、学识,她向来嗤之以鼻,他心中的大丈夫,永远都是像他父亲那样的人,重情重义,但又有一身傲骨,即使面对帝王,也不会卑躬屈膝地弯下自己的脊骨。

第五章 醉酒

梅静白定定地看着宁国公主,一字一句地说道:“五表姐自然会顺了你们的意,她那样性子柔顺的人,怎么会借着生病表达自己的不满,她是真的病了,我看就是思虑过重,不过我并没有劝她,因为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这场联姻,对皇上好,对沐家好,谁又会在乎五表姐的感受呢。”

梅静白说完这番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心中有一团火,但她却不想浇灭它,她知道,若她是常宁公主,定不会委曲求全,凭着这一团火,不是烧伤他人,就是烧毁自己。

宁国公主冲着梅静白的背影喊了几声,却终究没有将她喊回来,面上的神情瞬间疲惫了下来,即使皮囊还是年轻的,眼神却掩不住的沧桑,她知道女儿是在发泄,父亲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随着年岁的增长,那根刺越扎越深,在母女两人之间横亘出一条巨大的鸿沟。

“辛夷,你跟着静儿去看看吧,你是她的乳娘,你的话她多少会听一些。”宁国公主对身边一个三十多岁有的妇人说道,

那妇人生的十分白净舒服,让人看着便不觉心生好感,她担忧地看了宁国公主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殿下,县主她同常宁郡主一同长大,感情一直很好,今日说的这些话,,想来也是气急了,关心则乱,您也莫要太放在心上。”

宁国公主却苦笑一声道:“她是我的女儿,不管她对我说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在意,我只是担心她这性子脾气,她现在是越来越像他父亲了,当年驸马因着这倔脾气,让陛下心生杀意,最后落的那般下场,我不想静儿也步她父亲的后尘。”

梅静白可不知宁国公主的忧心忡忡,她出了松鹤斋,心中仍是郁气难消,本想着去平原区骑马散心,但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这时候骑马不安全,也就作罢,直接去了水心榭。

水心榭在避暑山庄东宫之北,过了水心榭便到了湖区,而“月色江声”就在水心榭之北,为一处椭圆形岛屿。此名取意于苏轼前后《赤壁赋》,梅静白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每当月上东山时,满湖便洒满了清光,万籁俱寂,只有湖水微波拍岸,声音尤其悦耳。

梅静白到了岛上,径直往她最喜欢的冷香亭去了,现在这季节,正是在亭中赏荷的最佳时候。

福山县主要赏荷,山庄里的下人们自然立即准备了起来,等梅静白到了冷香亭的时候,亭子外面的竹帘和亭中的茶水点心都已经摆放好了。

梅静白又让眉黛取她们在立夏时酿的“驻色酒”过来,驻色酒是由李子泡酒酿成的,因是果酒,度数自然不高,梅静白平日闲暇时都会饮上几杯。

梅静白靠坐在亭子里的围栏上,手中提着瓷白的酒壶,也不用杯子,就直接对着壶嘴饮酒,这样的喝法,即使这酒并不那么醉人,大半壶酒下肚,她也有些醉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此时也迷离飘渺,但又亮得出奇,好像被水洗过一般,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了红晕,原本整整齐齐的发丝也零零散散的飘落,褪去了原先那骄纵蛮横的保护色,反倒多一份不谙世事的娇憨,让人更想靠近她。

梅静白眯着眼,目光不知看向哪里,好像在看近前的荷花,又好像在看天边的云彩,忽然,她的视线好似聚焦了一般,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不动了。

“眉黛,你眼神好,你帮我看看那边慢吞吞动着的是不是任云舒那丫头的马车。”梅静白有些口齿不清地招呼着身边的眉黛问道。

眉黛顺口应了一声,她一直站在任云舒身边,本来想借机会抢过她手上的酒壶,毕竟她已经有些喝醉了,要是因为醉酒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可都免不了责罚。

“县主您眼神真好,还真就是任二小姐坐的那辆马车呢。”

梅静白闻言脸上顿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大手一挥地说道:“你们去把任云舒那丫头给本县主叫过来,就说我要让她陪我喝酒。”

眉黛听着梅静白的醉言,心中顿时叫苦不迭,人家任二小姐刚到避暑山庄,啥人都没见呢就要被自家主子拉来喝酒,别说两人的关系还不好,就算是闺中密友,这样的做法也不合适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梅静白见身边的丫鬟迟迟不动,不耐烦地催促道。

眉黛了解自家主子,知道现在劝什么话她都听不进去,只能尽量,便连忙安抚她说道:“县主您别着急,奴婢们这就去了,这就去了。”一边说着一边对一旁的丫鬟远山打着手势,让她先出去,敷衍一会儿,再回来。

眉黛哪里知道梅静白不按常理出牌,忽然“唰“的一声站起身来,大着舌头不耐烦地道:“算了,不要你们了,我自己去,那丫头难缠,你们叫不动她的。”

眉黛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这要是让县主自己去找任二小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立即伸手拉着她坐下,柔声安抚道:“县主您等等,等等,听奴婢说,您是什么身份啊,怎么能纡尊降贵地去见任二小姐,还是让奴婢们去吧。”

梅静白歪头想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傻笑着对眉黛说道:“你说的对,那丫头眼睛长在头顶上,我可不能去长她的威风,还是你去,你亲自去。”

眉黛是真的没法子了,心中虽十分不愿去,但转念一想,说不准把任二小姐请来,自家县主为了面子,就能正常一些,咬了咬牙,嘱咐身边的丫鬟们照顾好梅静白,自己快不走出了亭子。

而那边被梅静白惦记着的任云舒,正满脸新奇地透过马车的窗子,欣赏着避暑山庄内的景致,她们的马车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太阳下山前到了避暑山庄。

避暑山庄归皇家所有,一般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居住,大臣们也只有在伴驾的时候才能进入山庄,所以就算是世家大族的人,没有得到允许,也是不能擅自进入的。

任云舒第一次来这里,自然十分新奇,她一向自诩是个稳重人,此刻也忍不住兴奋起来,心中思量着,接下来的日子定要好好游玩一番。

任云舒都是这番模样,更别说本来就十分向往避暑山庄的任云依了,她坐在任云舒对面,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外面,大大的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

马车行驶的路线跟梅静白进来的时候是一样的,都是前往松鹤斋的方向,任云舒的姑母昭懿贵妃任佩兰就住在松鹤斋内的悦性居中。而此时也就只有她和宁国公主住在松鹤斋,自从朱棣元原配徐皇后三年前故去,朱棣元就没有再立后的打算,刚刚被册封为贵妃的任佩兰,可以说现在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

任云舒的马车在离松鹤斋还有十几米的地方被眉黛和远山两个丫鬟拦了下来,坐在马车前头的高嬷嬷自然认识眉黛,立即与马车里的任云舒禀告。

任云舒的心情本来已经好了许多,听到高嬷嬷的禀告,脸顿时又黑了下来,没好气地与高嬷嬷问道:“她们有什么事?”

高嬷嬷看着任云舒脸色不好,便小心翼翼地回道:“眉黛姑娘说,要亲自与小姐您说。”

任云舒心中猜测定又是梅静白要出什么幺蛾子,她忍着气,还是下了马车,神情冷淡地与上来行礼的眉黛问道:“眉黛姑娘过来,是你家县主有什么事找我吗?”

眉黛神情有些窘迫,语气恭敬地回道:“任小姐,我们家县主方才在冷香亭那里看到您的马车,想请您去亭中一叙。”

任云舒绷紧的脸皮顿时抽了抽,心中腹诽,这梅静白不是有毛病吧,明明和她两看相厌,还邀她去亭中一叙,不会是想着怎么坑她吧。想到这里,任云舒果断拒绝道:“回去跟你们家县主说,我刚到山庄,还要与贵妃娘娘请安,一会儿还要陪娘娘用晚饭,就不跟县主‘叙旧’了,等下次有时间再叙吧。”

眉黛来之前就知道任云舒十有八九会拒绝,但想着自家县主现在那模样,只得心一狠,跪下来说道:“任小姐,县主命令奴婢们一定要把您请回去,您若不跟我们前去,奴婢们只能长跪不起了。”

任云舒见眉黛竟然使出这威胁的戏码,眼睛微微眯了眯,正想再开口说什么,便看到不远处走来了几人,为首的那人她是认得到,是任佩兰身边的掌事嬷嬷,林嬷嬷。

林嬷嬷显然是被任佩兰吩咐到门口接任云舒一行人的,方才她在松鹤斋门口远远看到任云舒这里似乎出了什么状况,才急急带了人过来查看。

第六章 双魂错位(一)

林嬷嬷过来看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和脸色明显不好看的任云舒,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倒是认出那两个丫鬟是福山县主身边的人,也知道福山县主和二小姐之间有些不睦,但现在这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云舒看着上前的林嬷嬷,脸色稍稍好转了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在这尴尬的场面。

地上的眉黛却是眼珠子一转,立即对着林嬷嬷开口道:“奴婢眉黛,见过林嬷嬷。”

“眉黛姑娘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老奴可不敢受你这大礼。”林嬷嬷立即上前将眉黛从地上扶了起来,她虽是宫中正三品的掌事嬷嬷,但也不敢受眉黛这样的大礼,毕竟她可是福山县主身边的大丫鬟,福山县主又是宁国公主的心头肉,宁国公主的手段,她们这些宫里的老人可都是清楚的。

林嬷嬷的力气很大,眉黛“身不由己”地被从地上拉了起来,立即又开口说道:“嬷嬷见外了,奴婢一个没品级的人,给您行个大礼也正常,只是今儿这事儿,还得请嬷嬷您帮帮忙,我们家县主她……一定要请任二小姐去冷香亭里陪她赏荷,您说我们这做奴婢的,哪能违了主子的意愿,这不是实在没办法,才过来请任二小姐的,嬷嬷您放心,就是过去说说话,赏赏荷,晚膳之前一定能让二小姐回来的。”

林嬷嬷是任佩兰身边的掌事嬷嬷,自然要比任云舒想得多一些,说起宫中不能得罪的人,宁国长公主是头一号,而得罪了福山县主,就等于得罪了宁国公主,任佩兰虽然已经是贵妃,但在宫中爬地越高,便越发需要谨慎,而且现在还是娘娘最紧要的关头……

林嬷嬷只略略思忖了一会儿,便带着笑与眉黛说道:“嬷嬷知晓你难做,要不这样吧,我同二小姐说说,你先等等。”说罢就走到了脸色依旧不好看的任云舒身边,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任云舒虽面上还是不情愿,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眉黛一直注意着任云舒和林嬷嬷,虽然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但见任云舒点了头,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林嬷嬷带着任云舒走回眉黛身边,笑着说道:“既然福山县主这么看中我们二小姐,她自然不能拂了县主的面子,但二小姐是咱们娘娘请来的贵客,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去;老奴也不放心,眉黛姑娘不介意老奴跟着你们一起吧。”

眉黛闻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她并不想让林嬷嬷看到梅静白醉酒失态的模样,但又实在找不到借口不让林嬷嬷跟去,斟酌半晌后,只能无奈妥协,道:“奴婢自然是不介意的,那咱们现在就走吧,奴婢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奴婢怕县主等着急了。”

林嬷嬷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又吩咐身边的宫女们将任云依和其他人先送回松鹤斋安顿,自己带着任云舒,跟着眉黛,往冷香亭的方向去了。

一行人回到冷香亭的时候,梅静白似乎已经清醒了许多,此时她身边多了一个面容白净的妇人,正端着杯热茶,送到她的嘴边。

梅静白缓缓啜了口热茶,微眯的眼睛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一群人,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小声地与身边的妇人说道:“辛姨,你看谁来了。”

辛夷转头看过去,见是任云舒一行人,脸上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她自然是认识任云舒的,对这个满腹诗书的丫头很有好感。

“你可不能欺负人家任二小姐,既然请了人家来,就好好招待人家。”辛夷在梅静白耳边小声叮嘱道。

梅静白粉嫩的唇瓣一撅,有些不乐意地说道:“我哪里有欺负过她,是她自己太惹人讨厌了,每次都摆出那么一副清高的模样来,我就看不惯她那做作的模样。”

两人说话间,眉黛已经领着任云舒与林嬷嬷进了亭子里,几人同梅静白见了礼之后,辛夷便上前同林嬷嬷说道:“嬷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是贵妃娘娘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县主吗?”

“老奴是陪着二小姐来的,既然阿辛你在这里,那我就回去了,娘娘那边还等着我禀告呢。”林嬷嬷显然也是认识辛夷的,且对她十分放心,和悦地笑着说道。

“那我送送嬷嬷吧。”辛夷自然要做足礼数,与眉黛使了个眼色,便同林嬷嬷一起,走出了亭子。

梅静白待辛夷二人走远了几步,才起身走到任云舒身边,一点不见外地拉着她的衣袖,到围栏边坐下,拿起方才被辛夷搁到一边的酒壶,又让丫鬟们送了个干净酒杯过来,斟满一杯酒,递到任云舒身边,眉头一挑地说道:“敢不敢喝一杯。”

任云舒这人最不服输,更别说是在梅静白面前,她虽然酒量并不好,但还是二话没说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梅静白脸上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小得意,她自然了解任云舒的性子,方才那样问就是要激她喝酒。

李氏平日里是不允许任云舒喝酒的,她也只有去别府饮宴的时候才会喝那么一点,且梅静白酿的这种“驻色酒”风味十分特别,酒味不浓,李子的香味却十分浓郁,像是在喝果子露,很合任云舒的口味,她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她的酒量连梅静白都不如,不一会儿,脸上就泛起了酡红。

梅静白依旧是拿着酒壶喝酒,看着任云舒也变得迷离地双眼,忍不住又是“呵呵”傻笑了几声。

两人正喝得起劲呢,本还算是泛蓝的天空忽然翻腾起一片乌云,乌云瞬间笼罩了天空,两人均是十分疑惑地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黑沉沉的天空中忽然被什么东西划出一线亮光,还没等她们反应古来,便有一阵隆隆的闷响在她们身边炸开,那声音好像就是从她们的头顶滚过,然后又是一道电光闪过,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围栏已经从中间断开,两人便猝不及防地掉进了湖里。

本是在梅静白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均是被方才突如其来的炸雷吓得摔倒在了地上,连梅静白两人掉进湖里都没有反应过来,俱是脸色发白地瘫坐在那里,竟没有一人能站起来去救她们。

最后还是走了没多远的辛夷和林嬷嬷赶了回来,她们听到炸雷声也是吓了一跳,看到亭子里出现火光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用最快速度跑回亭中,看到那被劈去一边的围栏,脸色顿时更白了,也顾不上那边还着着火,扯落了一旁的桌布将火扑灭,这才站在缺了围栏的地方往湖里看,却只看到了隐没在湖中的,两个人湘妃色的衣裙。

梅静白和任云舒在落水之前就晕了过去,不知道是被炸雷吓晕的,还是运气不好被劈晕的,所以落水之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两人就像是湖中的莲花一般,相偎相依地慢慢沉入湖中。澄澈的湖水中,两人胸前忽然都泛起了一阵诡异的青光,慢慢将她们笼罩了起来,等那青光褪去之后,两人并没有再往下沉,而是如同泡沫一样,缓缓浮了上去。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龙虎山上,一个穿着深蓝道袍的老道士正坐在一间静室内打坐,他闭着双目,神情很是安详沉静。忽然,老道似有所感一般,缓缓睁开了眼,转头看向窗外,窗外已经发暗的天空中,有两颗星子没来由地亮光大盛。

“双子星归位了啊。”老道面上立时浮上一抹笑容,右手抚着发白的胡须,轻声呢喃道。

梅静白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坐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手中拿着父亲为她买的风车,笑得欢快,她们好像是在逛集市,走在一条长长的青石路上,但四周的景色都朦朦胧胧的,并看不真切,走到青石路的尽头,还十分年轻的父亲将她从肩头放到地上,蹲下身来,慈爱地看着她说道:“静儿乖,该回家了。”

她歪了歪脑袋,抱着父亲的胳膊问:“爹爹不跟静儿一起回家吗?”

父亲只是笑而不语,眼神更加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静儿长大了,爹爹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顿时急了,抓着父亲胳膊的手更加紧了,语带哭腔地喊道:“爹爹不要离开静儿!爹爹不要离开静儿!”但不管她如何紧攥着身前的人,他的身影还是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爹爹不要丢下静儿!”梅静白哭喊着醒来,睁眼却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

“菩萨保佑,二小姐您终于醒了。”

“舒儿,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梅静白的脑袋还有些晕晕的,只听着耳边一阵阵嗡嗡声和嘈杂的人声,却并没有听清她们说的是什么,然后她感觉有人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停顿了片刻之后,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说道:“娘娘您放心,二小姐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待老夫再开几幅驱寒安神的汤药,喝完就能完全无恙了。”

第七章 双魂错位(二)

“林嬷嬷,你带着姜大夫下去抓药吧,本宫在这里陪着舒儿,你们也都下去吧,舒儿刚醒来,人太多会吵着她。”

又是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响起,梅静白却是越听越糊涂了,“舒儿”这叫的是谁啊?

梅静白的头慢慢转过去,终于看清楚了方才说话女人的脸,脑袋顿时就懵了,不受控制地开口惊呼道:“任贵妃……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任佩兰听了梅静白的话,面上神情顿时有些疑惑,嗔怪地说道:“舒儿你怎么了,怎么对姑母这么见外,你可是从来不叫我‘娘娘’的。”

梅静白没在意任佩兰说了什么,只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一个关键词,“姑母”,会称呼任贵妃为姑母的人……

“镜子!快拿镜子给我!”梅静白几乎是扯着嗓子喊道。

任佩兰和一旁的两个宫女都吓了一跳,任佩兰立即柔声安抚着床上的梅静白,“舒儿你别激动,我马上让宫女拿给你。”

说话间,一个宫女已经拿了铜镜过来,刚递到梅静白面前,就被她颤抖着手抢了过去。

梅静白看到铜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要不是她现在身子还虚弱着,恐怕早已站在床上了。

任佩兰见梅静白这样激动的模样,以为她认为自己脸上受了什么伤,立即又安抚道:“舒儿,舒儿你别激动,你放心,你的脸还好好的,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梅静白听了任佩兰的话顿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就任云舒那张脸,居然还有脸叫“漂亮”,老天啊,它一定是嫉妒自己的美貌,才这样对待自己!梅静白一口气没上来,顿时又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任云舒,则比梅静白要冷静了许多,她醒来的时间比梅静白还要早上一些,睁眼看到坐在床边哭地双眼红肿的宁国公主时,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我的儿啊,你总算是醒了,你吓死娘了,要是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啊,还好当时你被救上来的时候还有气,不然娘一定把在场的人都给砍了,给你陪葬!”

宁国公主见任云舒醒了,立即抱着她哭喊起来,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任云舒忍不住身子一抖,这以前看起来还挺慈祥的长公主竟也是这般凶残,果然皇家人骨子里的残暴性子都是一样的。

任云舒此刻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这般诡异的情况,让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宁国公主忙活着让太医给她诊了脉,确定身体完全无恙之后,才找机会开口道:“我想照照镜子。”

宁国公主自然立即满足了她的要求,镜子被送到手中的时候,任云舒还有些不敢直视,给自己暗暗打了打气,才看向了镜中的影像。

镜中的脸眉目如画,毫无一丝瑕疵,微微蹙起的眉头,又凭添一分柔弱之感,即使粉黛不施,也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县主您放心,您的脸还跟以前一样,谁也抢不走您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拿镜子的宫女在一旁与有荣焉地夸赞道。

任云舒却是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心中哀嚎着,她并不想要这张脸啊,她宁愿丑死,也不要那丫头的脸。

宁国公主看到任云舒闭着眼神情难受的模样,又是一阵担心,赶紧让宫女们把煎好的药端上来,看着任云舒喝了下去。汤药中加入了安神的成分,任云舒喝完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任云舒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没再看到宁国长公主倒是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陪寝的是两个不认识的宫女,见任云舒醒了,立即上前伺候。因为宁国公主不让她下床,所以洗漱穿衣都是在床上,连早膳都是在床上用的。虽然身体换了,但任云舒的食量倒是一点没减少,喝了两大碗燕窝粥,又吃下五六个奶黄小馒头,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碗。

那两个伺候任云舒用饭的宫女着实吓了一跳,她们以前也伺候过福山县主,知道她对食物一向挑剔的很,同一样菜绝不会超过三筷子,食量也很小,像今日这样豪迈地吃法,还真是头一遭,难道是溺水后的后遗症?

吃饱喝足了,任云舒便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昨天的情况,向两个宫女套话的过程还算顺利,她很快便了解清楚了她和梅静白落水之后发生的事情。

据两个宫女说,两人落水的地点是湖中心,但诡异的却是在湖边被救上来的,而且当时两人还是仰面浮在湖上的,这就是为什么落水这么久之后被救上来依然安然无恙的原因。

知道了事情的进过,任云舒却更是理不清头绪了,她和梅静白落水的方式本来已经十分诡异,但落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一点都记不得了,看来还是得赶紧与梅静白碰面,问问她还记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对了,辛夷和眉黛远山她们呢,我怎么没见着她们?”任云舒想起了当时就在现场的那几人,出声问道。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并不说话,一副为难的样子。

任云舒想到宁国公主的脾气,顿时明白了过来,她们几人作为下人,却没保护好主子,让主子差点丢了性命,恐怕是被宁国公主重罚了吧。想到这儿顿时就有些庆幸,还好当时芷巧和芷卉她们没有跟着她去亭子里,而林嬷嬷又是姑母身边最信任的人,应该是不会受罚的。

两个宫女见县主没有再继续问眉黛几人的事情,也松了一口气,掌事嬷嬷可是特意叮嘱过她们,不能把这几人受罚的事情告诉县主,县主一向很护着身边的人,要是知道她们受了重罚,定是要闹起来的。

任云舒自然没有心情去关心梅静白的丫头,她又是换了个问题,继续问道:“同我一起落水的任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呢?”

“听说比县主您晚醒了一会儿,太医从咱们这儿离开就立马去了隔壁帮任二小姐看诊,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的,具体是什么情况,奴婢们就不知道了。”这个问题两个宫女倒是十分爽快地就回答了。

任云舒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先混过这几日,等能出门了,再找机会去见梅静白,总能想到办法将自己的身体换回来。

三日之后,宁国公主总算允许任云舒下床了,任云舒第一时间就让宫女们带她去任佩兰所住的悦性居。

任云舒才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迎面过来另一行人,领头的那个人,她既熟悉,又陌生。对面的人显然也看到了她,在离她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下来了脚步。

梅静白看着对面那个“自己”,后槽牙都要咬疼了,心中恨恨地想着,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条樱草色的襦裙,她可是从来不穿这种小气吧啦的颜色的,红色才是最能衬托她美貌的颜色,果然是没品位的人,她的美貌都要被糟蹋了。

任云舒看着对面“自己”脸上那恨不得扑过来咬她一口的表情,又想要哀叹出声了,这个蠢货,难道不怕别人发现她们的异常吗。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在梅静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挽上她的胳膊,将她往不远处的亭子里拉去。

“你们都在亭子外候着吧,我与任二小姐有些私房话要说。”任云舒头也不回地同身后快步跟来的宫女们吩咐道。

宫女们不敢违抗福山县主的命令,想着两个主子都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都听话地等在了亭子外。

任云舒在梅静白发飙之前,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警告道:“你要是想让别人把我们俩当妖邪烧死,你现在就大喊大叫吧,反正上次就差点死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梅静白也不是傻子,刚才只是见到任云舒太激动了,才会压抑不住情绪,其实这几日她都十分小心,就怕身边的人发现她不是“任云舒”,装地实在是很辛苦啊。

两人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谈话了,任云舒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这几天叹的气都比以前十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了,率先开口问道:“我姑母那里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吧?”

梅静白闻言顿时又是怒目而视,“你别以为别人都是笨蛋,我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任贵妃应该没怀疑我,再说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是说出去也没人信吧。”

任云舒也不在乎梅静白的态度,听完她的话总算是松了口气,继续语气平静地开口道:“我这边宁国公主也没发现什么,毕竟才这么几天,我又大多时候都待在床上休息,同她相处的时候不长,但若时间久了,恐怕是瞒不住的,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是对你了解最多,最熟悉你的人。”

梅静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第八章 双魂错位(三)

任云舒见梅静白不说话,兀自继续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再想,我们怎么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思来想去,我觉得可能是因为那天忽然打的那道雷。”

梅静白立即被任云舒的话吸引了注意,眼中精光一闪,亦是重复着她的话,“雷……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当时的情况有些古怪,本来还好好的天气,一下子就阴了下来,然后那道雷就毫无预兆地打了下来了,而且还这么巧的就正好打在我们身边的围栏上,这样的巧合未免太违背常理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任云舒眯着眼,肯定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异象,但我们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跟这反常的天象有关,那是不是我们在同样的地点,再遇到一次这样的异象,再落水一次,就能换回来了呢。”

梅静白思索着任云舒的话,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但随后却又苦了脸,“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再打雷啊,再说了,我们上次落水差点死掉,短时间内,那些个丫鬟宫女们恐怕打死都不会让我们再靠近湖边了。”

任云舒也知道再模拟一遍当时的场景有很大的困难,只能哀叹一声道:“所以这事只能从长计议,这些日子我们只能暂时以对方的身份生活,且不能让身边的人看出破绽。”

任云舒只沮丧了一会儿,便又说道:“这几日我会悄悄把自己平日里的喜好和习惯都写在纸上,你拿到以后仔细背了,尽量不要让我姑母和身边的丫鬟发现你的不同,我们争取在离开避暑山庄之前换回来。”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的话,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烦躁,忍不住抱怨道:“那万一要是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们还不能换回来,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

任云舒闻言哑然,她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但却一直抱着逃避的态度,觉得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真落到了那种最糟糕的境地。

两人都无言沉默了半晌,任云舒才又开口道:“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现在总要尽我们所能去想办法,若是什么都不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我们现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好好经营彼此的生活,等以后换回来了,才不会有后续的麻烦。”

梅静白也赞同任云舒的话,只是心里还微微有些不平衡,毕竟自己的身体给任云舒那个丑丫头用,她可真是占大便宜了。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那一脸“我真是吃了大亏的”表情,心情顿时也不好了,但她向来大度,不跟这臭丫头一般见识,轻哼一声,语气不太好地又说道:“你记得也把自己的喜好习惯写一份,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在这里会合,交换下彼此写的东西。”

梅静白这次倒是乖乖点头应了,任云舒想想没什么再要嘱咐的人,便叹了口气道:“今天就先说这些吧,我不能外出太长时间,不然长公主那边又该对着我哭了……”

梅静白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变,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我娘她……最近经常哭吗?”

任云舒很是无语地回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自己的女儿差点死了,当娘的能不哭吗。”说到这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问道,“我姑母没把我落水的事情告诉我娘知道吧。”

梅静白想了想,才回道:“应该……没有吧,没听任贵妃提过,而且你娘要是知道了,还不立马就赶过来了,哪会过去三天了还不闻不问,”

任云舒松了口气,连连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我娘知道了这事儿,我这安生日子可就到头了。”

梅静白看着任云舒一幅安心了的模样,撇撇嘴想着,就算是不安生,现在也是她不安生好吧。

“好了,那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就让芷卉来找我,这丫头最机灵。”任云舒站起了身,准备离开了。

提到丫鬟,梅静白也想到了什么,看看在亭子外等着的那几个面生的宫女,拉住任云舒的衣袖问道:“咱们落水那天跟在我身边的丫鬟和辛夷是不是被我娘打了,她们现在怎么样?”

任云舒闻言顿时便有些心虚了,但面上神色依然不变,轻咳了一声道:“她们几个啊,我刚醒来的时候就问了一下,都伤得不那么重,现在都还在养伤呢。”

梅静白的脸色顿时阴郁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道:“你帮我给她们送些好的伤药过去,让她们好好养伤,在我娘面前就不用替她们求情了,反正求了也没用。”

任云舒捕捉到梅静白脸上一闪而逝的讥诮神色,微微有些惊讶,心中猜度着,这梅静白同宁国长公主之间,似乎并不像寻常母女那般亲密呢,起码梅静白对宁国公主应该有些不满,不然也不会用那样的表情语气说话了。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们的。”说完这些,任云舒就走出了亭子,带着宫女们回了绥成殿。

任云舒刚踏进绥成殿的小院,便有宫女小声过来禀告,“县主,长公主殿下方才还问起您去了哪里,已经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想着又要面对宁国公主,任云舒心中有些紧张,但面上丝毫不显,微微骇首道:“我知道了。”

进到屋内,任云舒便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宁国公主,桌上放着一大碗汤羹和几碟子点心。

“怎么身体还没好全,就到处乱跑,快些过来坐下,吃点东西,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冰糖百合莲子羹和芋粉团。”宁国公主看着任云舒,抬手招呼道。

任云舒上前同宁国公主行了礼,这才在桌边坐下,一旁的宫女立即盛了一碗莲子羹放到她面前。

任云舒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眼睛微微亮了亮,她在英国公府的时候也是经常喝莲子羹,但都没有宁国公主这里做的好吃,甜度适中,莲子口感也十分好,百合更是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她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碗。

也没等宫女们动作,任云舒自己就上手又盛了一碗,这回她没着急喝莲子羹,而是先夹了一个宁国公主所说的芋粉团,这个她以前没吃过,要先尝尝鲜。

粉团很是软糯,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鲜香,她细细品尝,才尝出这粉团的馅儿应该是鸡肉,但又不像是普通的鸡肉,普通鸡肉的肉质不会有这么好的口感,也不会这么鲜甜,应该是……野鸡肉。

任云舒向来自诩是个饕餮食客,对于各种美食都是如数家珍,而且舌头也十分挑剔,但是宁国公主这里的点心着实让她十分惊艳,连着又喝了两碗莲子羹,三个芋粉团,她才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任云舒拿帕子擦嘴的时候,才注意到周围人诧异又古怪的目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静儿,你身体是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宁国公主问地颇有些小心翼翼。

任云舒脑子转了一圈,才状若轻松地笑着回道:“娘您放心,我已经全好了,方才我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饿了,我是不是吃地多了些。”

宁国公主闻言松了口气的模样,亦是笑着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多吃点挺好的,你以前就是吃的太少了,你看你瘦的,你这年纪的姑娘家还是要有点肉才更好看。”

任云舒没说话,只是状若羞涩地笑了笑,心中暗暗想着,看来以后每餐都得少吃点了,不然就跟梅静白以前的习惯差太多了,不知道梅静白会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可别像以前那样吃东西还跟小鸡一样。

正被任云舒念叨的梅静白现在也正在用点心,她面前放着的是一叠雪蒸糕,一叠火腿酥饼,一碗冰糖燕窝粥,不过这些美食对她明显没有什么吸引力,她只是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碗里的粥,却并没有想要吃的意思。

一旁的芷卉和芷巧面带忧色地看着自家主子,见她这般模样,芷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这些点心不合您的胃口吗?你早上和中午都没吃多少东西,您身体才刚好,再这样下去,怕是又要饿病了。”

梅静白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放下手中的勺子,指着自己,嘲讽似地说道:“就我这一身肉,你们还怕我饿病了,这两天我都嫌自己吃得多了呢。”

两个丫鬟闻言顿时一滞,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更是叫苦不迭,自家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就好像换了个人,不仅仅是在吃东西方面,对她们几个丫鬟,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

“行了,点心你们拿下去分了吧,我去书房看会儿书。”梅静白这般说着,便要起身往书房那边去。

“小姐,您不去看看娘娘吗?奴婢早晨看见太医又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娘娘的病加重了。”芷卉叫住梅静白,小心翼翼地说道。

第九章 任贵妃的怪病

梅静白倒还真没注意这个,她醒来后第二日,任佩兰就病倒了,后来几日都是林嬷嬷过来看她,不过林嬷嬷却只字未提任佩兰的病情,好像是有意想要隐瞒什么。

梅静白思忖了片刻,点点头,似是自语地说道:“确实应该过去看看……”今日倒是忘了同任云舒说这事儿,她得去看看任贵妃怎么样了,明日好跟任云舒说明情况。

梅静白带着丫鬟们到了任佩兰寝殿门口,却被侍立在门外的宫女拦住了。

“二小姐,林嬷嬷吩咐了,娘娘正在休息,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宫女面带难色地开口阻拦道。

梅静白眉毛微微一挑,她性子向来张扬,又是皇上亲封的县主,长公主的女儿,以往就是在宫里,也鲜少有人敢拦她,此刻被这宫女拦住,语气便不怎么好地反问道:“怎么,我来看望我姑母,难道也不能进去?”

那宫女见梅静白语气不善,面上的神情更加为难了,她不敢得罪面前的“二小姐”,却也不敢擅自放她进去。

正僵持着,屋内忽然传来林嬷嬷的声音,“是二小姐过来了吗?娘娘让您进来。”

梅静白听到这话,脸上神色稍缓,不再看那宫女一眼,径直进了屋内。

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道,让梅静白微微有些不适,她绕过屏风,便看到了靠坐在床上的任佩兰。

梅静白走快了几步到床榻边,正准备躬身行礼,任佩兰却让林嬷嬷扶住了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过来坐下。

任佩兰的精神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确实像是病重的模样,她抬手理了理梅静白耳边的鬓发,笑着问道:“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过来了?“

“我听林嬷嬷说姑母您病了,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姑母您到底得了什么病,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看着就这般严重了。”梅静白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担心的样子,出声问道。

任佩兰微微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没事,姑母得的只是小毛病,卧床休息一段时日就好了,倒是你,若是身体完全好了,这几日就在山庄里好好玩玩,你难得来一趟,可不能就只待在屋子里,我早就跟你娘说过,让她多放你出来走走,你娘就是太小心,怕你身体有什么事,老是让你待在屋子里,长久这样,身子骨自然就越来越弱了,你看那住在咱们旁边的福山县主,可活泼着呢,虽然不像世家女子这么知书达理,但骑马拉弓的本事都不错,皇上也时常盛赞她的马技,对她比对公主们还要好上几分。”

梅静白听任佩兰提到自己,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这话虽说是在夸她,可她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谁要跟那些古板的世家女子比啊!

“姑母,您没把我落水的事情告诉我娘吧?”梅静白想起任云舒的嘱咐,出声问道。

“我自然是没敢告诉的,就你娘那脾气,要是知道你落水了,还不连夜赶过来,我何必让她担惊受怕呢,而且现在你都没事了,我就没打发人去府上报信,不然你娘定是要把你立刻接回去了。”任佩兰十分了解自家大嫂的性子,无奈地回道。

“那就让跟着我出来的丫鬟们都保密,咱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别让我娘再白担一次心了。“梅静白有些撒娇地同任佩兰说道。

“就怕你那些丫鬟们瞒不住,依我看等你回了府,还是乖乖地同你娘坦白,你娘看你现在好好的,也不会怎么说你,要是瞒着她,让她从旁人那里知道这事儿,保准要骂你一顿。”任佩兰劝说着梅静白。

梅静白想想说不准这以后就是任云舒的事儿了,跟她也没关系,便听话地点了点头,算是听了任佩兰的劝说。

任佩兰又是同梅静白说了会儿话,面上便露出些疲态来,一旁的林嬷嬷见状,立即低声提醒道:“娘娘。您到时间该喝药了。”

梅静白也不傻,知道这是林嬷嬷变相赶人了,立即接话道:“那我就不打扰姑母您休息了,我明日再过来看您。”

任佩兰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让林嬷嬷送梅静白出去。

梅静白跟着林嬷嬷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嬷嬷,您实话跟我说,姑母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林嬷嬷闻言只是笑着,出言安慰道:“二小姐放心,娘娘真没什么事儿,不是老奴不告诉您,只是这事娘娘自有打算,时候到了,她自然会亲自跟您说的。”

梅静白只能不再问了,离开任佩兰的寝殿,回了自己的住处。

梅静白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听丫鬟禀告,说是三小姐过来看望她,已经在耳房等了一会儿了。

梅静白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丫鬟口中所说的三小姐是任云舒的那个庶妹任云依,她对这个丫头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庶出的妹妹,应该不用太重视吧。这般想着,她就准备先回屋换身衣服,洗漱一番再去见她。

梅静白可比任云舒挑剔多了,洗漱换衣裳就用了大半个时辰,在耳房里等待的任云依已经让丫鬟换了好几遍茶水了,秀气的眉头也因为漫长的等待渐渐蹙了起来。

一个被任云依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鬟匆匆走进耳房,在任云依耳边小声说道:“小姐,奴婢打听到二小姐半个多时辰以前就已经回来了,只是先回了房。”

任云依没说话,只是有些委屈地用贝齿咬了咬下唇,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二姐姐不想见我,那我们还是改日再过来吧。”这般说着,她便起身准备带着丫鬟们离开。正好在这时,梅静白已是收拾妥当,带着丫鬟过来了。

梅静白看到屋内站着的任云依,有些奇怪地问道:“三妹妹怎么不坐椅子上?”

任云依冲着梅静白躬身福了一礼,低垂着眼,态度恭敬地回话道:“我以为二姐姐身子还不舒服,不能见我,正准备离开呢。”

梅静白这时已经走到椅子上坐下,听了任云依的话,好看的眼睛一眯,轻笑着说道:“三妹妹这是怪我让你久等了。”

任云依闻言顿时慌张起来,摆着手解释道:“我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姐姐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姐姐……”

梅静白真心懒得同任云依多废话,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你关心我了,除了特地过来关心我,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

任云依没想到梅静白竟是这么直白地问,神情瞬间又变得有些尴尬,嗫嚅了一会儿之后,才怯怯开口道:“是这样的,我想着我到了山庄之后都没有好好拜见过贵妃娘娘,所以……”

“我方才出去就是去见姑母了,她现在正病着,恐怕不能见外人,三妹妹还是再等等吧,等姑母身体好了,自然会召见你的。”梅静白没等任云依把话说完,便打断她道。

任云依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任云舒就拒绝了她的请求,羞窘地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梅静白最见不得这等整日哭哭啼啼的人,她可没空安慰,在任云依眼泪流出来前,就急急起身开口道:“那三妹妹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就不留你了。”说完就给身边的芷卉使眼色,让她赶紧送客。

芷卉也很尴尬,她们家小姐以前处事可不会这么不圆滑,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怎么都会好好安抚一番,今天这话说的,也真是太让人下不来台了,三小姐又是个心思敏感的,回去之后不知道要怎么多想呢。

芷卉干笑着送了泫然欲泣的任云依出门,回来后就忍不住跟芷巧抱怨,“巧儿,你说小姐这是怎么了,她以前可不会这么不给三小姐面子的,我总觉得她这几天怪怪的,一点都不像原来的她了。”

芷巧也很郁闷,附和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刚才小姐进了书房,说是要练字,却是把我和另外几个小丫鬟都赶了出来,说人太多她写不好字,要一个人静静地写,你说古不古怪,以前她可是都要我们在身边伺候的。”

芷卉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害怕,压低声音同芷巧说道:“你说……小姐不会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吧,比如……水鬼什么的。”

芷巧听得打了一个激灵,抬手在芷卉身上打了一下,轻斥道:“死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呢,小姐怎么会被那种脏东西缠上,小姐应该只是被吓到了,所以这几日才有些反常,很快就会恢复的,方才那些胡话你可万万不能再说了。”

芷巧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应承道:“知道啦,知道啦,我也就同你说说,我只是觉得小姐这次落水太古怪了,我听那些去救人的婆子们议论,说是人明明是在湖中心落的水,却在湖边被救上来,不是很奇怪吗?”

“或许是小姐她们落水挣扎的时候游过去的吧,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人也救上来了,咱们也不要再提那日的事了。”

第十章 皇太孙驾到

梅静白并不知道两个丫鬟对她性格大变的猜疑,她此时正苦恼地拿着一块墨锭,不知该从何下手。用这东西就能磨出墨来吗?以前好像看眉黛弄过,不过时间太长,她记不起来了……

梅静白从小就是个不爱学习的孩子,虽然她父亲文武全才,曾被太祖夸赞“精通经史,堪为儒宗”,但不管他从小怎么教导,梅静白脑子里就是缺了读书这跟弦,能把字都认全已经是她十分努力的结果了,骑马射箭这种武人玩意儿她倒是一学就会,曾被任云舒暗地里吐槽过许多次“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梅静白平日里别说是写字,就连看书都是极少的,她院子里的书房基本上就是一个摆设,宁国长公主给她请过许多教书的大儒,都被她气跑了,到最后宁国公主也只能放弃了,只自我安慰“女子无才便是德”。

梅静白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提笔写字是什么时候了,平日里需要写什么东西她都是让眉黛代劳的,现在不仅要写字还要自己磨墨,自然是难到她了。

梅静白最后没办法,还是把侍立在书房外头的两个丫鬟叫了进去,让芷卉芷巧帮忙磨墨。

两个丫鬟平时也没少帮任云舒磨墨,很快就把墨磨好了,还十分贴心地将蘸好墨汁的狼毫笔递到了梅静白的手上。

梅静白对着洁白的澄心纸,却迟迟没有下笔,在两个丫鬟疑惑而好奇的目光下,她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嗯……你们俩先出去吧。”

两个又被赶出来的丫鬟在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小姐神神秘秘地到底在搞什么呢。

梅静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把想到的都写在了纸上,看着满满一页纸,还颇有些成就感,将纸小心地卷起来,准备明日拿给任云舒。

第二日,任云舒拿着梅静白那满满一页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脸色着实不好看,忍不住就张口就吐槽道:“我那刚满五岁的族妹写的东西都比你这好看,你这么多年脑子里到底学了什么啊?”

梅静白的脸顿时涨地通红,气恼地将任云舒手中的纸抢回来,恼羞成怒道:“我的字就写这样,你爱看不看。”

任云舒轻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我还真不爱看,反正我都已经记下来了。”

梅静白被她一句话暴击,顿时语塞,忘了这死丫头过目不忘了,哼!脑子好使了不起啊,还不是个病秧子,她一点都不羡慕!

任云舒不看梅静白气得鼓鼓的脸,没想到自己的脸做这样的表情这么蠢,果然某人愚蠢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她不耐烦地用手指了指放在梅静白面前的那张纸,没好气地道:“你给我好好把这些都背下来,还有记得收敛你那坏脾气,现在你顶着的可是我的脸,别还像以前那样无法无天的给我找麻烦。”

梅静白低头看着面前纸上那满满的秀丽端正的簪花小楷,觉得自己要把这些都背下来,恐怕不是一两天的事,忍不住就抬头埋怨道:“你的事儿怎么这么多啊,这要背到什么时候去。”

“这已经是我简略了再简略的成果了,谁叫我们世家人多呢,人多事情就多呗。”任云舒这般说着,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自豪感,虽然皇家尊贵,但世人更推崇世家,毕竟俗话都这样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世家可以屹立百年不倒,但皇族说不准哪天就被人打下皇位了,毕竟改朝换代这事儿,太正常了。

“是啊,世家最了不起了,墙头草,两边倒。”梅静白瞧不得任云舒那得瑟样,甩了她一个白眼,直接反击。

任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我不跟这没教养的丫头一般计较。气顺了些之后,她才又说道:“你反正这几天待在屋子里也没事,就花点时间把这些好好背熟了,记住不要让芷卉她们发现了,最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背。”

梅静白才懒得听任云舒絮絮叨叨呢,嘴上虽答应了,心中却不在意,她来避暑山庄可是玩耍的,哪里有闲心背这些,再说了,说不准哪天就换回去了,她要是真辛辛苦苦背了,到时候用不着,不是白花费时间精力了吗,她才没那么背呢,记个大概就行了。

任云舒显然也看出了梅静白的消极怠工,但她也不可能按着梅静白的头硬让她去背,只能寄希望她能自觉一点,谁让她这么倒霉呢,遇上这样换身体的破事儿,而且对方还是她最讨厌的梅静白,真是不幸中的大不幸!

两人第二次会面又是不欢而散,任云舒心情不好地回了绥成殿,刚走到殿外,却发现外边多了许多侍卫,看穿着好像还是皇家的侍卫,她正疑惑呢,宁国公主身边的掌事宫女碧玺已经急匆匆地带着人出来了,见到站在外面的任云舒,立即上前行了礼,神情焦急地与她说道:“县主,皇太孙殿下方才驾到,现在殿下正在里面同长公主殿下说话呢,长公主殿下让奴婢赶紧找了您过去。”

任云舒愣了一下,心中顿时一惊,皇……皇太孙!?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来了这么个大人物,她从前只在嫡姐的婚礼上见过一次皇太孙,但并没看清他的长相,此时心中自是十分紧张。

碧玺没注意任云舒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只是转身在前面带路,与殿内通报之后,几人才走了进去。

任云舒低着头跟在碧玺身后进屋,走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抬起头来,屋内坐在主位上的还是宁国长公主,毕竟她是皇太孙的姑奶奶,辈分摆在那里,而皇太孙朱瞻纪则是坐在她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任云舒的注意力自然大都放在朱瞻纪身上,他虽是坐在椅子上,但依然看得出身材颀长,五官端正,虽称不上什么浊世佳公子,但那一举手一投足却显露出了极好的家教和修养,只是脸上那温文的笑中却流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皇太孙……看上去倒是挺和善的吗,跟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她还小的时候,朱棣元的御驾曾去过英国公府一次,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当今圣上,圣上究竟长什么模样她已经不记得了,记忆中只留下了害怕的情绪,所以在她的印象里,皇家的那些人应该都是长得挺吓人的,但这个皇太孙,倒是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任云舒尽量压抑紧张的情绪,让自己表现得端庄从容,她先上前与宁国长公主行了礼,这才准备与朱瞻纪行礼。

“表姑姑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吧。”朱瞻纪却是先一步地站起身,拦住了任云舒的行礼。

任云舒的身体顿时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却听那边宁国长公主笑着说道:“她同瞻纪你行礼是应该的,这丫头平日里就没大没小的,仗着辈分比你大,小时候可没少欺负你,也是你脾气好,任由他胡闹。”

任云舒听着这话,汗都要下来了,心想着梅静白那丫头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恐怕这世上除了圣上和宁国长公主,就没有她害怕的人了吧,皇太孙殿下都是从小被她欺负大的,她的心该是有多大啊,这位可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啊!

“表姑姑是我的长辈,我自然要多让着她点,连皇爷爷都经常同我说,要我好好照顾表姑姑呢。”朱瞻纪脸上依旧带着笑,同宁国长公主说道。

宁国长公主无奈地点了点头,同还僵立在那里的任云舒说道:“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同瞻纪还有些话要说。”

任云舒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儿,听了宁国长公主的话如蒙大赦,又是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大厅。

任云舒离开之后,宁国长公主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严肃起来,忧心忡忡地开口道:“皇兄这次,是真的决定要亲征了。”

朱瞻纪神情肃然地点点头,“今日早晨刚从鞑靼传来的战报,丘福将军不顾诸将劝阻,对俘虏的话信以为真,并让其为向导,结果,孤军深入,中了本雅失里的埋伏,五将军皆殁,全军覆灭。皇爷爷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怒,已决定亲征鞑靼。”

“皇兄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脾气还跟年轻时候一样,这几年他身体也不如以前了,亲征这样的大事,怎能轻易就决定下了。”宁国长公主显然是不同意朱棣元亲征的,语气中颇有些不满。

“皇爷爷的脾气姑奶奶您也是了解的,那些大臣们也都不敢多劝,且皇爷爷他已经做了决定,恐怕很难改变。”朱瞻纪神色也很是担忧,叹息一声道。

“我明日进宫,试着找机会同皇兄说说吧,你让你父亲也不要太过担心,他身体不好,凡事均不要思虑过度,”宁国长公主知晓朱瞻纪今日亲自过来是为了让她出面劝说朱棣元,便也就应承了他,出言安抚道。

第十一章 试马埭偶遇

朱瞻纪并未久待,完成了此次前来的任务,便与宁国公主告辞,他走出松鹤斋,深深吸了一口山庄内清冽的空气,原本那郁结的情绪也稍稍纾解了些。

“殿下?是现在就回宫吗?”朱瞻纪身边的一个内侍轻声询问道。

朱瞻纪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既然都来了这了,那就去试马埭转转吧,最近因为鞑靼的战事,我都许久没骑马了。”

内侍们自然连连应是,朱瞻纪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试马埭,到了试马埭外围,还没进入,便看到里面已是有人在骑马了。

负责管理试马埭的宫人知道皇太孙驾到,忙不迭地出来迎接,跪在地上与朱瞻纪行礼。

内侍上前,语气十分居高临下地与那宫人问道:“里面是谁在骑马,通知那人赶紧离开,莫要惊扰了皇太孙殿下。”

那宫人不敢抬头,趴伏在地上,语气有些微颤地回话道:“回禀皇太孙殿下,里面骑马的是英国公府的二小姐,奴婢这就让她离开。”

试马埭内,骑马骑地正欢的梅静白并不知道外头来了这一群人。她同任云舒分开之后,她就直接来了试马埭,两个丫鬟一听她要去骑马,吓得脸都白了,拼着命地阻拦,毕竟在她们的认知里,自家小姐从小身体就弱,多走两步都会喘,更别说是骑马这样的剧烈运动了。

可梅静白哪里听她们的,她这几天在床上躺得骨头都要酥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来活动一下,自然不会放过,再说她来避暑山庄本来就是骑马来的,自然要骑个够本。

负责看管试马埭的宫人看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来骑马,也是十分狐疑,再三强调了若是没骑过马的人,第一次骑马是十分危险的,有可能从马上摔下来。

两个本来就十分害怕的丫鬟脸顿时就吓得更白了,一人攥着梅静白一只手,就是不让她上马。

最后还是那宫人挑选了马场里一匹最温顺的母马,且专门派了人来保护梅静白,两个丫鬟才松了手,但也依旧是紧张兮兮的,一眼不错地盯着梅静白,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出事。

梅静白却是一脸嫌弃地看着那条被牵出来的温吞母马,这样的马,骑起来有什么意思,她好想念她的踏雪啊,那可是真正的纯种大宛良驹,是她十三岁生辰的时候,朱棣元赏给她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骑上它。

梅静白不管心中多嫌弃,但此刻有马骑总比没马骑好,聊胜于无了。她也没等身旁保护她的人帮手,动作还算利落地踩上马镫翻身上马,虽然换了身体,但记忆里不知做了多少次的动作还是十分娴熟的,她双手提起马缰绳,双腿夹紧马肚,轻呼一声“驾”,马儿便开始慢慢小跑起来。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

站在一旁的几人都看呆了,那负责马场的宫人看着两个嘴巴张得老大,眼睛都快瞪出来的丫鬟,问道:“你们家小姐以前真的没骑过马?”

两个丫鬟立即摇头如拨浪鼓。

“这不应该啊,刚刚那串上马的动作,可不是生手能做出来的。”宫人明显不相信,一付你们骗我的模样。

两个丫鬟早都已经懵了,也不管那宫人说什么,眼睛仍然一错不错地盯着梅静白,那眼神好像看到的不是她们家小姐在骑马,而是一头猪正在骑马……

梅静白才不管旁人怎么看她,她从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到后面越来越娴熟,终于慢慢找回了骑马的畅快感。

她九岁的时候就跟父亲学会了骑马,虽然当时栽了不少的跟头,但是那种如同飞行一般的乐趣,至今让她犹萦梦寐。

梅静白将速度提到了最快,驰骋间,她也看到了不远处来的那一群人,她坐在马上,视野不错,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领头的明黄身影,也许是习惯使然,她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福山县主了,不由自主地冲着那人展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朱瞻纪看到马上那个冲着他灿然微笑的女子,愣了片刻,他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的,那张脸与他来说十分陌生,但为何又会觉得那人的笑容如此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那双笑着的眼睛真是好看啊,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那里面的灵韵仿佛要溢出来。

“算了,既然我们是后来的,又哪里有理由去赶走先来的人,你们不要去惊扰她们,试马埭这么大,我们去别处即可。”朱瞻纪缓缓收回了目光,同身边的内侍说道。

内侍们闻言立即应是。朱瞻纪离开之前又回头看了梅静白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而后才大步离开。

梅静白看着远去的一行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朱瞻纪怎么会在这里啊?他来这里做什么?等等,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她方才做什么要冲朱瞻纪傻笑啊,人家又不认识任云舒,肯定要把她当成花痴了……转念又一想,反正她现在是任云舒,任云舒的形象在朱瞻纪心里是怎么样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任云舒跟朱瞻纪也没什么交集,所以,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忘了吧……

梅静白自我催眠了一会儿,心中的那一点不安立即抛到了脑后,继续自顾自玩自己的了。

安坐屋中的任云舒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被梅静白抹黑,此时她正端坐着同宁国公主说话。

朱瞻纪离开后,宁国公主就来了她屋里,告知她明日要进宫的事。

“娘准备明天一早就回府了,下午进宫去见皇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你这回落水受了惊吓,还是早些离开这儿,回府上静养的好。”宁国公主虽是征求着任云舒的意见,但话语中的意思明显是让她跟自己一同离开。

任云舒自然不能离开避暑山庄,她还要待在这里想办法和梅静白换回身体呢,宁国公主离开倒是正合她意,没有了她在这里看着,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自由一些。

“娘,我还不想回去呢,我好不容易来一趟,都没怎么玩呢,要不您先回去吧,我再多待一段时日,您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会再发生落水那样的事了。”任云舒开启了惯常用在李氏身上的撒娇大法,想着一样都是做娘的,用在宁国公主身上应该也有用。

宁国公主看着任云舒那小女儿娇态的模样,怔愣了片刻,眼眶竟是微微泛红了,她沉默了片刻,稍稍缓了一下情绪,才又开口道:“静儿,自从你爹走了之后,你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同娘说话了,娘真是……太高兴了……”说完这话,宁国公主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下轮到任云舒懵了,什么情况?她刚刚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怎么就把宁国公主给惹哭了,下面的话她要怎么接,好尴尬……

宁国公主哭地差不多了,才擦了擦眼泪,拉着任云舒的手继续说道:“好吧,既然你还想在这里多玩些时日,娘也不勉强你,只是你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别再发生前几日那样的事戳为娘的心了,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可就……”

看着宁国公主又有滔滔不绝的趋势了,任云舒赶紧打断她的话保证道:“娘您放一百个心,我一定好好的,不会再出事了。”

好不容易哄走了宁国公主,任云舒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着明天就去找梅静白,两人一起去冷香亭,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第二日清晨,任云舒一送走宁国公主,就直接去悦性居找了梅静白,她到的时候,梅静白都还没起床呢。

任云舒在会客厅里坐着等了一会儿,就见到梅静白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进了屋。

任云舒见她这付惫懒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碍着有丫鬟们在场,也不好直接说她,只能等她坐下了,才给她使眼色,让她把丫鬟们都遣出去。

“你们都下去吧。”梅静白歪坐在椅子上,一付没睡醒的模样,冲着身边的芷卉芷巧挥挥手道。

任云舒自然也示意了身边的宫女们都退下,等丫鬟们将门关好都离开了,她才忍不住开口与梅静白说道:“你这是什么样子,一点教养都没有,站没站像,坐没坐样,你好歹也是县主吧,怎么一点仪态都不知,你现在这可是在丢我的脸。”

梅静白此时起床气还没散呢,她昨日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才骑了一个时辰的马,身体就累得快散架了,从试马埭回去的时候都是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的,今天早上起来更是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用着这么又废又丑的身体,她还有火呢,现在听任云舒教训自己,自然就直接怼了回去,“丢你的脸,就你这张脸,还有什么值得我丢的吗?我没有仪态?你觉得我需要仪态吗,不管我怎么站,怎么坐,都比你们这些仪态端庄的好看一百倍!”

第十二章 争吵

任云舒被梅静白的话气得脸都白了,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外貌虽然表现地不十分在意,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里会有不爱美的,她知道那些表面上同她十分亲热的世家小姐们在背后是怎样议论她的,说她又胖又丑,就算有再好的家世和才学又怎样,以后还不是照样要被夫君嫌弃,这世上哪个男子不爱美人。任云舒为此伤心过,沮丧过,但她一再开解自己,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迟,她相信,这世上总有人会欣赏她外表之下,那颗与众不同的心。

现在这道她隐藏极深的伤口,就这样血淋淋地被梅静白掀开,她瞬间就压抑不住情绪了,“腾”地一下站起身,大步走到梅静白面前,抓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不就凭这一张脸吗!?你觉得你还有什么,不学无术,自私自利,你凭什么嘲笑我,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所以我拼命努力,拼命学习,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天生就拥有美貌的人看看,我也可以很优秀,很耀眼,我任云舒,并不比你们差,这美好的容貌,妖娆的身段,几十年过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吗?但我所拥有的东西,会陪伴我一生,我不屑,也不愿做空有美貌的花瓶!”

梅静白现在身体的力气自然没有任云舒大,她看着静在咫尺的,那原本属于自己的脸,觉得熟悉而又陌生,原来自己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啊,果然比任云舒板着一张脸的时候好看多了,但自己方才,似乎……确实……说的有些过分了……

“你先松开我,你抓的我有些喘不过气了,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你小心一点啊……”梅静白有些气弱,但还是强撑着气势说道。

任云舒发泄了这么一通,总算是气顺了一些,哼了一声,也发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太粗鲁了,立马放开了拽着梅静白领口的手,板着的脸露出些懊丧。

梅静白整理了一下被任云舒抓出褶皱的领口,咳嗽了几声才别别扭扭地开口道:“方才我那些话是说的有些过分了,对不起啊。“

任云舒虽然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依旧是板着脸,不搭理梅静白。

梅静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任云舒暴力对待,有些反常地问道:“其实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老爱和你最对吗?”

任云舒依旧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理她,梅静白也不在意,她本来就没想得到任云舒的回答,兀自继续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你那老是端着的样子,不管做什么事,对着什么人,你总是一付温文礼貌的面孔,让人看着腻歪的紧,所以我才想要激怒你,惹你生气,最起码那时候的你,看着还比较真实,没那么碍眼。”

听到这儿,任云舒终于将头转了过来,脸上带了些疑惑,定定看着梅静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梅静白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避开任云舒的眼神,嗫嚅着说道:“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同我说过的话。”

任云舒脸上的疑惑更甚,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记起自己小时候对梅静白说过什么。

梅静白似乎生气了,双颊鼓鼓地哼了一声,“哼!记不得就算了,我也早就忘记了!”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那十足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胸中最后一点气闷,也完全消散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竟敢嘲笑本县主。”梅静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瞪着眼睛冲任云舒呲牙道。

任云舒立即收敛了笑容,板正了脸,神色认真地同梅静白说道:“好了,别闹了,我今日过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昨日皇太孙殿下来见了长公主,我刚刚送长公主离开了避暑山庄,她同我说今天下午会进宫见皇上,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梅静白闻言沉思了片刻,才恍然地自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我就说昨天他怎么会在试马埭。”

“试马埭?什么试马埭?你昨天也见到皇太孙了,你去那什么试马埭做什么了?”任云舒耳朵很尖,听清了梅静白的话,警觉地问道。

梅静白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正想着怎么瞒混过去呢,任云舒已经又开口了,“我想起来了,那试马埭是骑马的地方,前几日我还刚听那些宫女们提起过呢,你是不是去骑马了!”

梅静白心虚了,垂着头不说话,这事儿是她鲁莽了,也怪不得任云舒要生气,被她骂几句就骂几句吧。

任云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熊熊怒火,瞪着梅静白看了好半晌,才如泄气皮球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算了,骂你也没用,你去都去了,只是你要怎么解释我忽然学会了骑马这件事。”

梅静白闻言,很认真地歪头想了一会儿,才一脸严肃地开口回道:“你觉得我要是说是在梦里学会的别人会相信吗?”

任云舒顿时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昨天去的时候都带了谁?”

“就你那两个贴身丫鬟,没别人。”梅静白立马回话道。

“她们有问你什么,或者表现出什么怀疑吗?”听到是芷巧和芷卉,任云舒稍稍放心了一些,又问道。

“我回来的时候全身都跟散架了似了,她们光顾着扶我了,回房以后我马上就洗洗睡了,她们就是想问也没机会问我什么。”梅静白想了想昨晚的情景,她实在是太累了,也没在意观察两个丫鬟的表情。

任云舒皱着眉头听完,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你把芷卉和芷巧叫进来,我探探她们的口风。”

梅静白一向没什么主意,自然是照着任云舒的意思做了,扬声唤了两个丫鬟进来。

两个丫鬟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与任云舒两人行了礼,便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梅静白的身边。

任云舒看到这幕内心有一瞬间的忧伤,她这两个贴心的丫鬟啊,现在都成别人的了。她也只惆怅了那么一会儿,便笑看着那两个丫鬟,语气十分和蔼地开口道:“我听你们家小姐说,她昨日去试马埭骑马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前我教她的东西,她还记得。”

两个丫鬟闻言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立即都是一脸恍然的表情,她们说呢,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学的骑马,原来是以前同福山县主学的,福山县主的骑术那么厉害,怪不得小姐昨日骑地那么娴熟呢。

任云舒一直注意着两个丫鬟的神情变化,知晓她们心中的疑虑被自己的话稍稍打消了一些,便继续说道:“那日我同云舒落水被救上来之后,就发觉以前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有时候都觉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了,我心中担忧,便想着云舒会不会也同我是一样的症状,这几日询问下来,原来她也是这样的……”任云舒说完这些话,便看向了梅静白,并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

梅静白立刻会意,连连点头应和道:“是啊是啊,我这几日也总觉得不对劲,想来应该就是落水的后遗症了。”

两个丫鬟面上的神情顿时又变了几变,从恍然变成了担忧。

“不过我想着,这应该只是暂时的,或许再过一段时日就能恢复正常了。”任云舒最后加了一把火,笑眯眯地说道。

两个丫鬟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芷卉看了看一旁神情有些微愣的梅静白,眼中满是怜惜,心中暗暗想着,她就觉得这段时日小姐不仅行为古怪,连脑子都变得有些不好使了,以前的小姐多聪明啊,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她们这些丫鬟们心里头在想什么,但现在吗……实在是迟钝的不行,许多事情还要她们提醒,原来这些都是落水的后遗症啊。

任云舒看到芷卉看梅静白的眼神,已经猜到她心中再想什么了,又是忍不住想哀叹,梅静白这个大傻子,恐怕芷卉和芷巧两个丫头心中早就有怀疑了吧,她竟然还悠哉悠哉地去骑马,这心得有多大啊,果然智商是硬伤!

“你们家小姐应该还没用早膳吧,你们去看看厨房准备好了没有,我陪你们家小姐一起用早膳。”任云舒轻叹了一口气,很自然地吩咐着两个丫鬟,把她们支走了。

两个丫鬟出门走了一会儿,芷卉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看着芷巧,疑惑地问道:“诶,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芷巧想了想,回道:“是啊,我们家小姐以前见着福山县主就跟斗鸡似的,现在怎么两个人关系忽然变好了。”

“我不是说这个,她们俩前几日不是一直挺好的吗。”芷巧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皱着眉头又思忖了半晌,才恍然道:“我知道了,你不觉得福山县主很奇怪吗,为什么她指使我们做事这么自然?”

第十三章 梅静白的……平胸

“她是县主,应该对所有下人都是这样的吧,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芷巧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不对!不对!”芷卉依旧摇头,“她方才的语气动作并不是那种对待下人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十分熟稔的,好像我们是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一样。”

芷巧顿时好笑地看着芷卉,推了推她,“你说什么胡话呢,那可是福山县主,又不是我们家小姐,我看你这几日就是太紧张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芷卉抱着胳膊,也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但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她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小跑着跟上芷巧的脚步,往厨房去了。

这时那边屋子里,梅静白正看着任云舒,不满地说道:“你应该用过早膳了吧,怎么还要吃,你可注意着点啊,别胡吃海塞的,也搞的我一身的肉,你可不知道我为了保持身材花了多少心思。”

任云舒正在喝茶,又被梅静白这话呛了一口水,抬起那纤细地不像话的手腕,愤愤地说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你以为这就是美啊,你这是发育不良。”说到最后,还顺便摸了摸那平坦的胸部,一付嫌弃的模样。

这回轮到梅静白气急了,平胸一直是她心中深深的痛,她试过许多种法子丰胸,但效果都不怎么明显,以前她还会在衣服里填充许多东西以假乱真,但现在……任云舒才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呢。

“你自己一身肥肉还好意思说我!你知不道我早上起来穿裙子的时候有多困难?都快系不上了。”梅静白立即反击,一个胖子竟然还敢鄙视她平胸,真是没天理了。

“哼!那也比平胸好。”任云舒一付我就是鄙视你,你能怎么办,反正她被人说胖也不是一两天了,她都习惯了,倒是梅静白,以前还真没发现她平胸,原来都是伪装出来的,呵呵,京城第一美人是平胸哦。

梅静白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向来十分看重自己的外表,容不得一点不完美,但人无完人,就连她这样的美人,也是有缺点的,她以前一直隐藏的很好,但现在这个缺陷被她的死对头知道了,她必须想办法,让她帮自己继续隐藏,也只能暂时委曲求全了……

“任云舒,我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梅静白的眼中难得露出狡黠的光,忽然笑容亲切地问道。

任云舒立刻警觉,“你又打什么歪主意了,我告诉你啊,你可别想我陪您疯。”

梅静白脸上的笑容一滞,好想捶对面的家伙一顿啊!!!怎么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让人讨厌啊!

“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啊,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可能也换不回来了,为什么不趁着这机会帮帮彼此呢。”梅静白努力撑住脸上的笑容,继续说道。

任云舒面带疑惑,不太相信地问道:“你能帮我什么?”

“我能帮你减肥、美容啊,你以为我现在这样完美的容貌身材是天生的吗?”

“你不完美,你是平胸。”任云舒仍然不忘了趁机吐槽,呵呵,能打击梅静白真是太让人心情舒畅了。

梅静白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了,握着椅子扶手的手都起青筋了,一字一顿地道:“我、们、能、不、提、这、个、了、吗!”

任云舒给了她一个无辜的表情,示意他继续说,可是心中真的好爽,感觉什么气都出了。

梅静白深吸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我为了能让皮肤白嫩红润,从我母亲那里拿来了许多前朝宫廷中美容养颜的方子,从十二岁以后就坚持使用,从美颜的洗面药,补血益气的药品、药膳;护肤的面脂、口脂、敷身粉;洗发、护发、生发、染发的油;还有令人身香的澡豆、沐浴香汤、熏香、药丸……所有你能想到的,能让我变得更美的东西,我都收集了许多,更甚之,我还有增肥方子和减肥方子,这些药方可都是十分珍贵的,且副作用也很轻,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吗?”

任云舒听得目瞪口呆,她为了改善容貌,暗地里也研究过许多这方面的东西,但哪里有梅静白这般痴迷与精通,难怪宁国公主年纪不算小了还看上去这么年轻貌美,果然是“家学渊源”。

难得看到任云舒露出那样的呆样,梅静白很有些自得,兀自继续说道:“只要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保证也可以让你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我仔细看过,你的骨相其实长得不错,只是皮相差了许多,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皮相是可以改变的。”

任云舒的神情有些动摇,只要是女人,谁不想变美,梅静白给她画了这么大一个饼,她实在是很难拒绝。不过任云舒还是比较理智的,她看着梅静白,神情狐疑地问道:“那你又要我帮你什么?”

“咳咳……我的事你不能告诉别人。”梅静白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还有,以后穿襦裙的时候,要记得垫……那个,眉黛她知道的。”

任云舒无语,她又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平坦,心想着,不就是平胸吗,梅静白果然是个傻子,对这种事这么在意,不过吗……有便宜不占是傻瓜啊,这交易明显对她有好处,自然要答应啊。

“好吧,我帮你遮掩就是了,不过你这办法也不长久啊,我看还是我帮你吃胖一点,说不准这里就大了。”任云舒依然十分好心地劝道。

“不需要,这个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梅静白又开始磨牙了,任云舒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惹人嫌呢!

“不过比起变成美人,我倒希望我们早些换回来,我今天这么早过来,就是想和你去冷香亭那边看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线索。”任云舒没有继续跟梅静白抬杠了,语气中微微带着些希冀地说道。

梅静白闻言也难得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不用那么着急,现在宁国公主已经离开了,我也自由了许多,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是还没吃早饭吗,等吃了东西我们再一起过去。”任云舒这时候也不着急了,如是说道。

梅静白听任云舒提到宁国公主,便又沉默了,想到昨日朱瞻纪特地过来找她娘,她猜测应该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有预感,恐怕是朱棣文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梅静白正思忖间,芷卉和芷巧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过来通禀她们,她便暂且先放下思绪,同任云舒一起去了饭厅。

梅静白将丫鬟们都遣退,这才坐到了餐桌前,早餐十分简单,不过几碟清炒时蔬,一碗白粥,和几盅小巧的点心。任云舒看着这极其寡淡的早餐,愣了半晌,才转头与梅静白问道:“你就吃这些?”

梅静白夹了一筷子小青菜到碗里,心不在焉地回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也太清淡些了吧!你确定你吃得饱?”任云舒一脸你在逗我的模样。

“这已经算多了,我以前吃地更少呢,想想你身上的这些肉,你觉得我还能大吃大喝吗?”梅静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不言语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梅静白一番,发现好像是比前些日子瘦了一些,但心中又隐隐担忧,按梅静白这样“作”法,她的身体会不会坏掉啊,她本来就不像梅静白这么“强壮”啊。

“你最近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吧,我可跟你说,我的身体可经不起你折腾。”想到梅静白昨天还用自己的身体骑了马,她真是要担心死了。

梅静白又喝了一口粥,斜睨着任云舒说道:“你啊,就是以前太缺乏运动了,整天待在屋子里,身子自然越来越孱弱了,你看我,从小就骑马射箭,还跟着宫中的舞师们学跳舞,一年到头都不会生几次病,你放心,我用着你的身体,自然不会乱来,等你回来的时候,保证比之前好上万倍。”

任云舒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真没什么发言权,梅静白确实是很少生病,而且每到冬天,她们这些世家小姐出门都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可梅静白却依旧穿着轻薄,顶多披一件大氅,在一众闺秀中甚是打眼,每次都招惹众多嫉妒羡慕的目光。

梅静白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早饭,点心虽然吃的不多,但粥和时蔬却都吃完了,这让任云舒稍稍放下了心,没特意饿着就行,按他的想法,就算是要减肥,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减。

第十四章 重返冷香亭

任云舒两人怕丫鬟宫女们阻止她们前往冷香亭,便想了一个瞒天过海的法子,两人用完了早饭,便进了梅静白的卧房,自然也是把丫鬟们都赶到了门外。任云舒为了不让人发现她们两人的身份,便找来了两件芷卉和芷巧的裙子,等她换完了裙子,却看到梅静白还拿着裙子一脸嫌弃的模样。

“快点换上,别磨磨蹭蹭的,我们必须赶在午饭之前回来,不然外面的丫鬟们肯定要怀疑的。”任云舒皱着眉头催促道。

“你就知道催我,你看看嘛,你给我的这条裙子太小了!都叫你减肥了,不然以后啥裙子都穿不上了。”梅静白不满地叫道。

任云舒闻言老脸一红,她倒是没考虑过这个,只能又从自己的衣箱里找出一条差不多颜色的裙子递过去,说道:“上襦应该能穿,给你换条裙子。”

梅静白神情依旧十分不爽,接过裙子,一边换,一边抱怨道:“没想到本县主居然还有穿丫鬟衣服的一天。”

终于等梅静白换好了衣服,任云舒便同她一起来到窗边,窗子外边是一个花坛,穿过花坛再走一段路就能到松鹤斋的后门。

任云舒从未爬过窗户,正犹豫着要怎么办呢,梅静白已经撩起裙子,双手撑在窗台上,单脚跨上了窗框。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粗鲁又熟练的动作,顿时无语了,这是得做了多少次才能这么娴熟啊,这丫头以前到底过的是啥日子……

任云舒震惊时,梅静白已经爬上了窗,她站在窗台上,双手扶着窗棂,回头颇是自得地看着任云舒道:“喂,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任云舒很想拒绝的,但她毕竟是初次爬窗,万一不小心摔下来就不好看了,便勉强地点了点头。

梅静白将扶着窗棂的右手伸向任云舒,任云舒立即握住,学着梅静白方才的动作,右脚抬起,踩在了窗台上。梅静白手上微微用力,任云舒整个身子便也站到了窗子上。

上了窗子,跳出去就简单了,梅静白先跳了出去,然后又顺手拉了任云舒一把,帮助她稳稳落地。

任云舒细心地转身将窗户重新推上,这才与梅静白一起小跑出了花坛,往后门跑去。

两人偷偷摸摸地出了松鹤斋,便疾步往冷香亭去,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碰上迎面有人来,便立即低下头避开,等人走远了,才继续前行,这样走走停停,花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到了冷香亭。

两人站在冷香亭外,脸上的表情俱是震惊,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冷香亭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想到那道雷劈地这么厉害啊,我们俩还真是命大,呵呵……”梅静白脸色发白,讷讷地说道。

任云舒也是半天说不出话,她看着靠河那边完全消失了的围栏,心中满是后怕,恍然地点了点头。

“要进去吗?”梅静白转头看着任云舒,犹豫着问道。

任云舒咽了咽口水,却也是举棋不定,她也怕啊,万一他们俩一走进去,又莫名其妙地打雷怎么办,她可不能保证她们还有上次的好运气。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就在外面看看吧。”任云舒最后还是怂了,她们上回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可不敢再随意冒险了。

梅静白自然也不想进去,她只是绕着亭子走了一圈,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面带沮丧地与任云舒说道:“这样找能找到什么线索啊,我看我们的事情跟这亭子也没多大关系,主要是那道雷,实在是太诡异了,寻常的雷哪有那种威力啊,你看这亭子的一半都快没了。”

任云舒方才也在仔细观察,也认同梅静白说的话,只是那样的天地异象实在很难找到发生的原因,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变回去了?

梅静白走到发愣的任云舒身边,用手肘碰碰她的胳膊问道:“诶,你说我们两个现在跳下湖去,再被水淹一次,能不能换回来?”

任云舒视线转向平静的湖面,思忖了一会儿,才又转过头与梅静白问道:“你会游水吗?”

梅静白干笑了一声,弱弱地答道:“我会那么一点,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被我娘知道,就勒令我不准再下水,怕我出意外。”

“反正我是不会的,你好歹还学过一些,你也知道我从小体弱多病,我娘连水边都不让我靠近,更别说游水了,如果你不想再‘淹死’一次,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任云舒无情地给梅静白浇了一盆凉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说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啊。”梅静白气闷,直接一屁股坐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郁闷地说道。

任云舒不说话,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伸手就拉起一边的梅静白说道:“我想到一个人,他或许能帮我们。”

梅静白有些懵,下意识地问道:“谁啊?”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龙虎山的张天师?”任云舒继续问道。

梅静白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的,我小时候就是她想办法治好了我的失魂症。”

“对啊,我一直觉得那个老道士挺神的,我有一块玉牌,就是我娘从他那里要来的,自从戴了那个玉牌,我的病就慢慢好了起来……”说到玉牌,任云舒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领口的位置,等手指触及到那块硬硬的东西,她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将那东西从领口中掏出来,瞪大眼睛地看着手中那熟悉的玉牌,这玉牌的大小形状跟她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玉牌中间的那个字,跟她所拥有的那块不同,但也不是他所认识的。

“这块……玉牌,你从哪里来的?”任云舒惊讶地都有些结巴了,定定看着梅静白问道。

“也是那老道士给的,就是我得失魂症的那时候,说是这个玉牌对我的病有帮助。”梅静白在任云舒掏玉牌的时候已经察觉到她的异样了,这时候也是心领神会地从自己领子中掏出了那块一模一样的玉牌,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惊叹地说道:“还真的是一模一样呢,要不是你说了,我还以为我戴着的还是原来那块,只是这中间的字好像不一样诶……”

任云舒几步窜上前,没等梅静白把话说完,就将她手中的那块玉牌也抢了过来,与自己手中那块仔细比对,大小、形状、材质,一模一样,连中间那个字的字体也是一样的,任云舒有预感,这两个字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那个老道士绝对知道些什么,她和梅静白身上发生的这诡异的事情,可能也与这两块玉牌有关系,或许找到那老道,她们真的就能换回来了。

“你……你……快放手!我快要被你……勒死了!”梅静白的脖子被玉牌的带子拽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梅静白这才理智回笼,放开了攥着玉牌的手。梅静白这才喘了口气,不满地与任云舒控诉道:“你怎么回事,就算发现了什么线索,也不用那么激动吧,脖子差点给你勒坏了,你别忘了,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

任云舒也知道自己刚才太着急了,连忙道歉,“刚才是我做的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只要找到张天师,说不定就能换回来了。”

“就凭着这两块玉牌?你觉得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是因为这两块玉牌引起的?”梅静白显然不太相信任云舒的话,质疑地问道。

“你觉得我们两人之间,除了这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牌,还有什么共同之处,而且我一直想不通一点,你说那天那道奇怪的雷,为什么就偏偏劈在我们身边?”任云舒言之凿凿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是这两块玉牌,将那道奇怪的雷引下来的。”梅静白跟着任云舒的思路,缓缓地回道。

任云舒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块玉牌上面的光泽暗淡了许多,我不知道你的那块是怎么样的,但我的这块我出发来避暑山庄那天早上还仔细看过,玉牌的光泽是十分温润透亮了,但你现在再看看,不仅没了光泽,那玉质也好像混杂了许多。”

梅静白顺着任云舒的话,看了看她手中那块本属于自己的玉牌,确实如她所说的,不仅光泽暗淡,玉质也似乎变差了,顿时便对她的话有了几分信服。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立刻出山庄去找那个老道士?”梅静白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思忖了片刻,才又开口道:“这事儿我们要从长计议,那老道士远在龙虎山,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找着的。”

有些话任云舒并没有说出来,就算她们找到了那张天师,他会不会将这两块玉牌的来历告知,他又为什么要将这两块玉牌给了她们,他们身上发生的诡异事情,是不是那老道的阴谋,那人到底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她们必须慎之又慎。”

第十五章 流产

梅静白自然是听任云舒的,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要靠脑子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任云舒来,她就打打酱油就行了。

任云舒与梅静白商量好下一步的对策,便离开了冷香亭,回去的时候两人也一点不敢放松,直到从窗户跳回了松鹤斋的房间,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快速地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在门外候着的芷卉就敲门询问她们中午要在哪里用午膳。

两人此时都累地不想出门,便让芷卉把午膳送到房间里,因为玉牌的事情,两人都没什么胃口,草草用完了午膳,任云舒就准备回去了,要是一整天她都待在这里,就有些太奇怪了。

任云舒和梅静白刚走出房门,芷卉便一脸焦急地与梅静白禀告道:“小姐,三小姐方才在贵妃娘娘面前犯了什么错,被林嬷嬷带人关起来了。”

梅静白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呢,任云舒已经跨前一步,神情严肃地与芷卉说道:“你别着急,贵妃娘娘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仔细了。”

芷卉也没在意问话的是谁,继续说道:“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这几日三小姐一直过去娘娘那里请安,前几日娘娘都没见她,今日许是身体好一些了,便见了她,但三小姐在娘娘房里没待多久,林嬷嬷就急急去请了太医,似是娘娘的病又加重了,而三小姐也被林嬷嬷关了起来。”

“什么?贵妃娘娘生病了吗?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太医那边怎么说?”任云舒听到任佩兰病了,心中一慌,立即焦急地追问道。

芷卉被问地一愣,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又觉得任云舒的反应甚是奇怪,便有些无措地看向梅静白。

梅静白怕任云舒情绪太激动会露馅,立马拉住了她,上前与芷卉说道:“我们先去看看姑母,余下的一会儿再说。”

任云舒也是一时着急没了头绪,听了梅静白的话,才想到现在最紧要的是去看看任佩兰怎么样了。

一行人快步走到了任佩兰的寝殿外,外面有好几个宫女嬷嬷守着,见到梅静白,均是躬身行了礼。

“姑母她现在怎么样了,太医还在里面吗?”梅静白与其中一个掌事宫女问道,

“太医方才已经开了药离开了,娘娘喝了药才刚睡下。”那宫女轻声回道,似是怕惊扰了屋内的任佩兰。

梅静白正想再开口问什么,房门已经从里面打开,林嬷嬷铁青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看到门外的梅静白等人,脸色也没好看多少,她眼神扫过众人,注意到了梅静白身后的任云舒,眼中露出一抹诧异。

林嬷嬷走出房门,轻轻关上门后,才走上前,先与梅静白身后的任云舒行了礼,神情恭敬地开口道:“奴婢见过福山县主,贵妃娘娘此刻身体抱恙,不宜见客,怠慢了您,请您见谅。”

任云舒听出了林嬷嬷话语中的送客意味,心中顿时满是酸涩,屋子里面病重躺着的是她的亲姑母,她却不能进去看望,这种滋味实在是让人难受的紧,但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压抑住心中的酸楚,顺着林嬷嬷的话道:“既然贵妃娘娘身体有恙,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改日再过来探望。”

林嬷嬷微笑着点了点头,福身恭送任云舒离开。任云舒转身之前,同一旁的梅静白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包含了许多意思,梅静白自然也看懂了,微不可查地冲她点了点头。

林嬷嬷目送任云舒离开,直到看不到人了,才转头与梅静白说道:“二小姐你来的正好,同老奴一起去看看三小姐吧,老奴有许多问题要问她,您正好做个见证。”

梅静白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林嬷嬷去了关着任云依的房间。

任云依就被关在离寝殿不远的一间厢房内,梅静白几人走到房门口,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里头断断续续传来的哭泣声,哭地那叫一个凄惨。

林嬷嬷同外头看管的两人点了点头,然后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挂在房门上的那个大锁。

屋里的人许是听到了开锁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进,等门一打开,梅静白便看到哭得双眼红肿的任云依扑了过来,她抓住走在最前头的林嬷嬷的衣袖,带着哭腔开口道:“林嬷嬷,林嬷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衣服上熏了麝香。”

梅静白从任云依这句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但却也更加糊涂了,麝香不是一种香料吗?怎么会加重任贵妃的病,难道那麝香有毒。

梅静白正想着呢,林嬷嬷已经将任云依的手拽开,同身边的几个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嬷嬷立即上前,一人一个胳膊,扶着任云依进了屋。

梅静白和林嬷嬷进到屋子里,在椅子上坐下。任云依还在那边哭着喊冤呢,她的贴身丫鬟则是跪在一旁,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颤抖。

梅静白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两人,正要开口呢,一旁的林嬷嬷已经先出声了,“二小姐,你不是一直问老奴,娘娘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吗。”

梅静白看着林嬷嬷点了点头,等着她继续说。

“娘娘并不是生病了,而是有了身孕。”林嬷嬷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即有欣慰,又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悲伤。

梅静白已是被这话惊到了,原来……原来竟是这样,她压抑住心中的惊骇情绪,开口问道:“那姑母肚子里的孩子……”

林嬷嬷自然知道梅静白想问什么,面上满是懊悔与自责,语气沉重地回道:“没了,方才太医已经过来看过了,说是保不住了,娘娘这一胎本来就不稳,又因为闻了麝香的关系,已经没有了……”说到这儿,林嬷嬷又是看向了站在对面的任云依,神情十分阴沉。

梅静白再迟钝也猜到了林嬷嬷口中的麝香应该就跟任云依有关系,她抬头扫了任云依一眼,才又开口问道:“那知晓姑母怀孕的人有几个?”

既然任佩兰保密的连任云舒这个亲侄女都没告诉,那知晓这件事的人应该寥寥可数,任云依这个蠢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知情人。

林嬷嬷收回盯在任云依身上的视线,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除了老奴,也就那个看诊的太医了,老奴怕娘娘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安胎药都是老奴亲自煎的,那些煎药的药渣我也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那按嬷嬷您说的,您将一切痕迹都处理的干干净净,连我都不知道姑母怀孕了,三妹妹又怎么可能会知晓呢?”梅静白按着自己的思路,疑惑地问道。

“对啊,对啊,嬷嬷,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您看二姐姐都这么说了,您一定要相信我。”任云依听到梅静白的话,立即停止了哭泣,急声为自己辩白道。

林嬷嬷脸上表情依旧阴沉,没有理会任云依的辩白,继续说道:“这几日,三小姐每日都过来求见娘娘,而且每次都会在娘娘的寝殿门口待上好一会儿,今日娘娘精神好了些,又感念她的孝心,便见了她,哪里想,才跟她说了一会儿话,肚子就疼了起来,老奴立刻去请了太医过来,太医一诊脉就说娘娘是动了胎气,也是太医有经验,一下就闻出了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麝香味,屋子里来过的外人只有三小姐和她的丫鬟,最后太医证实了,三小姐身上穿的衣服就是熏了麝香!老奴也不想怀疑三小姐,可是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她,二小姐您能给老奴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林嬷嬷把问题抛给了梅静白,这倒是让她为难了,她最讨厌这种要动脑子的事情了,心想着要是任云舒在这儿就好了,她应该能发现什么端倪,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任云依这个当事人。

“你好好的在衣服上熏麝香做什么,你以前应该不是用这种香的吧。”年轻女子一般都会在衣服上熏气味淡雅的花果香,麝香这种香一般是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才会用的。

任云依已是泣不成声,哽咽着回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衣服上的熏香……一直都是侍画负责的……”

梅静白闻言又看向林嬷嬷,问道:“那个叫侍画的丫鬟,嬷嬷有找来问过话了吗?”

“老奴自然是一早就去寻了,可那丫鬟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丫鬟婆子们翻遍了整个松鹤斋,都没发现她的踪影。”林嬷嬷说到这里,脸上神色越发阴沉。

好吧,关键人也没了,这下任云依更加说不清了,那丫鬟毕竟是她的人,而且还是从英国公府带过来的,不管怎么样她都脱不了干系,除非找到那丫鬟问个明白。

第十六章 阴谋(上)

“嬷嬷再多派些人在整个山庄里找找吧,人只要还没出山庄,就总能找到的。”梅静白这般建议道。

“老奴已经差人问过守门的那些侍卫了,这几日除了长公主的车队,并没有人离开过。”

梅静白没想到林嬷嬷会提到宁国长公主,面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她觉得林嬷嬷话语中似乎别有意味,难道她以为任贵妃流产跟她娘有关,这绝对不可能,她娘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啊。

“嬷嬷,您还是继续在山庄里找找吧,人没找到之前咱们都不好下定论,毕竟此事牵扯甚大,冤枉了谁都不好。”梅静白脸色也开始有些不好了,烦躁地说道。

任云依见梅静白是帮着自己说话的,顿时像见到了希望,扑上前来拉着她的衣袖道哭喊,“二姐姐,二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你是了解我的,我怎么会害娘娘呢,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梅静白被任云依哭地脑瓜子疼,紧皱着眉头,看向林嬷嬷问道:“嬷嬷,能不能先让三妹妹回房?您可以派人在她房间外守着。”

林嬷嬷想了想,许是觉得任云依在哪关着都是关着,反正也出不去,便点头应允了。

“那我便先回房了,等明日姑母好些了,我再过来看她。”梅静白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想着先回去好好理理,便起身对林嬷嬷说道。

林嬷嬷闻言也站起身来,说道:“那我送送二小姐吧。”说完,便同她一起走出了房间。

林嬷嬷将梅静白送出了任佩兰住的院子,梅静白便开口道:“嬷嬷就送到这儿吧,姑母那里还需要您照顾呢。”

林嬷嬷看着梅静白,忽然又开口道:“二小姐这几日似乎与福山县主走的挺近。”

梅静白闻言一愣,也没遮掩,坦然地点了点头应道:“自从上一次我同她一起落水之后,便亲近了许多,许是因为共患难的关系吧。”

“二小姐您别怪老奴多嘴,英国公府是京城第一勋贵世家,国公爷一直对圣上忠心耿耿,这些年也一直在外征战,夫人行事也一向低调,二小姐您……也应该多注意些。”

梅静白虽然不聪明,但她从小进出皇宫,对那些弯弯绕绕的话还是能听懂的,林嬷嬷话里的意思她也明白,是让任云舒不要跟她走地太近,她知晓世家这些人心思多,顾虑也多,以前她也反感,但此刻却更加厌恶,凭什么任云舒就不能跟她亲近了,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还是她会害了任云舒,就算她娘,也从来没有算计过英国公府什么,这些人也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让嬷嬷您操心了,您的话我记住了。”梅静白压着心头的火气,让自己的脸上不显出怒意,但语气却已经控制不住的冷淡。

林嬷嬷没有再说什么,梅静白便转身离开了,等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胸腹中的那团怒气仍然没有消散,她猛灌了好几杯凉水,才稍稍觉得舒服了些。

“小姐,您是在为三小姐的事担心吗?”芷卉以为梅静白是因为任云依的事情不高兴,小心翼翼地问道。

梅静白伸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脑袋越来越疼了,还有任云依的事情要解决啊,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这些本来都是任云舒那丫头的家事,怎么现在全要她来解决,真是烦死了。

“先不提这个,等找着那个叫‘侍画’的丫头再说吧。”任云舒语气不耐地说道。

芷卉自是不敢再言语,下去准备晚膳了。

梅静白因着心里烦,自是没什么胃口,晚膳随意吃了点,便准备休息了,把丫鬟们都遣了出去,刚在床上躺下,便听到窗户那边有些异样的动静。

梅静白顿时警惕起来,心想着不会是有贼吧,但转念又一想,避暑山庄守卫这么严密,哪个贼那么厉害,能无声无息地闯进来。她又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窗户那边确实有规律的敲击声,这下她沉不住气了,起身披了件外衣,顺手又拿了桌上的一个花瓶,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

梅静白右手举着花瓶,在窗户边停下,然后用左手小心地将窗栓拉开,在窗户打开的那一刹那,右手上的花瓶就用力地砸了下去。

“是我!”窗外的人一声低呼,看着迎面而来的花瓶,险险躲过。

“怎么是你!”梅静白语带惊讶,把手中的花瓶收回,看着窗外蹲在地上的某人那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你以为还有谁!”任云舒擦了擦被花瓶吓出来的一头汗,身形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她身上穿着件黑色的斗篷,将全身都笼在其中,黑夜中,还真让人难以察觉。

“我怎么能想到任二小姐胆子这么大,竟然都敢夜访我的香闺了。”梅静白把手中的花瓶放回桌子上,然后便伸手拉了窗外的任云舒进来。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你以为我大晚上溜出来容易啊。”任云舒说话间便跳进了屋里,喘着气说道,站稳了还不忘埋汰梅静白一句,“还差点被你用花瓶砸了脑袋。”

“我还以为是飞贼呢,毕竟大晚上爬窗户的人可不多。”梅静白也毫不示弱地回怼,但还是走到桌边帮任云舒倒了杯茶。

任云舒坐到凳子上喝了两杯茶,才喘匀了气,放下茶杯与梅静白说道:“怎么样?我姑母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现在好些了没有?”

梅静白正给自己倒茶呢,听到任云舒这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无奈地说道:“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梅静白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才缓缓将任佩兰“生病”期间发生的事情同任云舒说了。

任云舒也静下心来,仔细听着,等梅静白说完,她又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不可能是三妹妹做的,三妹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这么蠢,穿着一件能证明她是凶手的衣服去陷害姑母,而且她也没有害姑母的动机,她那么巴巴地讨好姑母,就是想从姑母身上得到好处,怎么可能会去害她。”

梅静白本也不觉得会是任云依,看她那胆小的样儿也不会像是敢下毒害人的,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任云舒的看法,接着问道:“那你说害任贵妃的人是谁呢?”

“不知道。”任云舒摇头回道,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但也逃不出那几个人去,我倒是觉得其中还有一个人十分可疑……”

“谁?”梅静白好奇地追问道。

“那个帮姑母看诊的太医。”任云舒先回答了梅静白的问题,而后又分析道,“林嬷嬷都说了,姑母怀孕的消息没几人知道,那……那个凶手是从何得知的呢,林嬷嬷是个行事谨慎的人,我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姑母身边伺候的宫女应该不会察觉她怀孕的事情,那透露出这个消息的人只可能是那个太医。”

“你的意思是,那个太医被人收买了,把任贵妃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暗中想要对付她的人,所以那人就想了这个法子把任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了。”梅静白顺着任云舒的思路说道。

任云舒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梅静白的猜想,她已经想到了几个可能会害任佩兰的人,但并不能确定究竟是谁,看来只有从那个太医那里入手了。

“诶,还有那个叫侍画的丫鬟呢,任云依衣服上的麝香不是她熏的吗,找到她不就能知道幕后的主使是谁了。”梅静白忽然想起了那个失踪的丫鬟,开口说道。

任云舒闻言冷笑了一声,阴测测地说道:“我同你打个赌,赌那个丫鬟已经被人灭口了,说不准明天就能找到她的尸体了。”

梅静白顿时无语,不过她才不会跟任云舒打这个赌,这么大概率会输的事情,她可不干,而且那丫鬟死不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她从小到大看得多了,上位者从来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那个幕后之人,怎么知道任贵妃一定会见任云依呢,万一任贵妃一直不见她,那个人的计谋不就不会得逞了吗。”梅静白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与任云舒问道。

“你觉得,那人会只布置了这一手吗,若是三妹妹这边不能成事,那他自然还会从别的地方下手,想要害人的人,总会不择手段。”任云舒神情阴郁,语气中带着些恨恨。

梅静白思索着任云舒的话,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梅静白才转头看了看屋里的漏刻,对任云舒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你说的那个太医我明天会同林嬷嬷说的,不过我觉得就算找出了幕后之人也没什么用了,毕竟任贵妃的孩子已经掉了,也回不来了……”

第十七章 阴谋(下)

听了梅静白的话,任云舒的眼神越发阴沉,她姑母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进宫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怀上这一个孩子,却莫名其妙的没了,这仇怎么能不报,既然孩子没了,那当然要找出凶手,替姑母和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任云舒从梅静白房间离开的时候,已是子时时分,山庄内夜色甚浓,若不是今晚月色挺好,任云舒走夜路恐怕还会有些困难。

任云舒快离开悦性居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团黑影,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借着月色,她紧紧盯着黑影出现的那个方向,那里确实有东西在动,看身形轮廓应该是个人,而且那人似乎还背着什么重物,移动的速度并不快。

任云舒心中一凛,这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本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再联系到姑母被害的事情,这个人就非常可疑了。

任云舒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她跟着那个黑影出了松鹤斋,也不敢跟的太近,只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就这样跟了一会儿,便看到那个黑影在冷香亭旁的荷花池边停了下来。

任云舒想看清楚那黑影到底要做什么,便也不管会不会被那人发现,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在离那人还有两三丈的距离停下,找了一棵能影藏身形的大树,躲在大树后面暗中窥伺。

任云舒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黑影是一个全身穿着夜行衣的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长相,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他身后背着的是一个黑色的大袋子,在湖边停下之后,那蒙面男就将身后的袋子放到身前,然后打开系着袋子口的绳子,一个女人的头便露了出来,那女人口中塞着布团,双眼紧紧闭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任云舒在这边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个袋子里女人的长相,但因为是晚上,距离又不近,且那女人还是闭着眼的,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看清楚。

这时候,那蒙面黑衣人已经将女人从袋子里拖了出来,然后找了一块大石头,用一根绳子,将那块石头绑在她的身上。

任云舒看那蒙面人的动作,心中暗叫不好,这是打算要将那女人沉塘啊,毁尸灭迹最惯用的一种手法。她也没有细想,就捡起了脚下的一块石子,用力往黑衣人的那个方向扔去。

任云舒没想到梅静白这具身体的力气还挺大,那石子竟直接飞过蒙面人的头顶,掉进了荷花池里,溅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水花。

水花飞溅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显,那蒙面人绑绳子的动作立刻一滞,飞快抬头朝四周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才朝任云舒藏身的方向看来。

任云舒扔出石头以后就后悔了,她怎么就这么冲动呢,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那蒙面人既然敢杀人灭口,恐怕也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任云舒的身体紧紧贴在树干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脏更是“砰砰”跳着,她听到脚步声渐渐靠近她,握紧了衣袖里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她在梅静白的行李里发现的,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她就惊讶于这把匕首的华丽,匕首柄和鞘上都镶嵌着红宝石,匕首本身也是异常锋利,她试过用这把匕首去削一个铁质的摆件,很容易就削开了,当真是削铁如泥,因为今天是晚上出来,她就特意带上了防身,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派上用场。

任云舒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想坐以待毙,于是下定决心,飞快地从树后闪出身来,在那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握着匕首朝他的胸口刺了过去。

那蒙面人看到突然出现的任云舒,也吓了一跳,但这人明显也是练过武的,看到任云舒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整个人极速往后退去,伸出手来做爪状,想去抓住任云舒的手腕。任云舒哪里能让他得逞,手腕一转,立即变了方向,不得不说梅静白的身体素质当真是好,不仅速度快,也十分灵活,她避过了蒙面人抓来的手,反手就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然后也不恋战,飞快地朝前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来人哪,有刺客!”

属于梅静白的声音又尖又细,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无疑如一道惊雷,吸引了不远处巡逻的侍卫们。

那蒙面人本还想继续追,但估算了一下侍卫们过来的时间,还是放弃了追击,用手捂着被任云舒割伤的伤口,转身往另一个方向飞快地逃窜。

任云舒逃跑的方向也很有目的性,径直就跑向方才蒙面男子方才站着的地方,边跑还边用余光往身后看,确定那蒙面人没有追上来,才算是松了口气,她方才那样大叫就是想吓退蒙面人,也是那人对山庄的巡逻侍卫不了解,那些侍卫就算发现了这边的异样,恐怕也没那么快赶过来,若是那蒙面人下定决心要尽快地斩杀她,她也是躲不过的。

任云舒跑到荷花池边,也只是微微喘气,不得不说梅静白这身体的体力真是好,若是换成任云舒自己的身体,方才那一番激烈的动作,又加上这一通狂跑,早就累趴下了。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任云舒才终于有空查看地上那个女子的情况,那女子本是趴在地上,任云舒上前将她的身体翻了过来,总算是看清了这女子的容貌。

任云舒微微叹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料呢,她伸出手在那女子的鼻子下探了探,才面带遗憾地收回了手,心想着,看来那蒙面人果然是来“毁尸灭迹”的,只是不巧让她碰上了,尸体没毁成,还被她刺伤了,可惜没抓到人,不然就能知道幕后的主使人是谁了。

“那边的人,不许动!放下武器,慢慢转过身来!”

任云舒正看着女尸胡思乱想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厉喝声。她知晓是那些巡夜侍卫终于赶到了,面上也不紧张,只是将手中的匕首先放到了地上,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赶过来的是五人一队的巡夜侍卫,看到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任云舒,明显是把她当成刺客了,而方才呼喊“救命”的女子当然是躺在地上的女人,可是看那女子的情况,应该已是凶多吉少了。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行凶!”领头的那侍卫怒瞪着任云舒,语气不善地问道。

任云舒无语,心想着这群侍卫的眼神可真不好,她哪里长得像坏人,转念又一想,许是梅静白长得比较像坏人吧。这般想着,她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然后抬手将头上的兜帽放了下来。

那几个侍卫看到任云舒的面容,明显呆愣了片刻,有一两个定力不足的,更是直直地看着她的脸,半晌回不过神来。

任云舒却并不了解梅静白美貌的杀伤力,看着面前几人呆呆的模样,便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问道:“你们不认识我?”

领头的侍卫回过神来,也知晓眼前的绝色女子不可能是刺客,便有些结巴地开口问道:“请问贵人是……”

“福山县主。“任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回道,心想着看来这山庄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梅静白的。

那几个侍卫闻言一惊,再也不敢直视任云舒,立即纷纷跪下来,同任云舒行礼。

看几人没有再怀疑自己的身份,任云舒稍稍满意了些,微微骇首道:“你们都起来吧,方才呼救的就是我,那刺客已经朝那个方向逃了,你们赶紧再叫些人去追捕。”

任云舒边说着,边指了一个方向,而后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那刺客的手臂方才被我刺伤,你们可以循着血迹追捕。”

那几个侍卫闻言又是一惊,显然是没想到梅静白瘦瘦弱弱的模样,竟然能将刺客刺伤,同时又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这要是福山郡主在山庄里有什么闪失,她们这些侍卫陪上命恐怕都不够。

那几个侍卫也不敢耽搁,留下几个人保护任云舒,其他几人便按着任云舒所指的方向,去搜寻刺客了。

任云舒知道自己现在总算是完全安全了,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便对保护自己的几个侍卫说道:“你们去询问一下这女子的身份,看这女子的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现在在这山庄里的也就我和任贵妃姑侄,这女子我不认识,应该是任贵妃那边的人。”

那侍卫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县主,现在这时辰,恐怕贵妃娘娘那边都已经休息了……”

任云舒这才想起来,折腾了这么久,恐怕已经过了子时了,梅静白屋子里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发现她不见了。想到这里她心中也紧张起来,对那几个侍卫说道:“那你们明日一早再把人送过去让她们认认,我先回去了。”

第十八章 问询

那几个侍卫立即跟上任云舒,想要护送她回去,任云舒也不管他们,快步往松鹤斋走去,等到了松鹤斋后门,才转身对那几人低声说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任云舒将那几个侍卫打发走,就轻手轻脚地进了绥成殿,院子里面很安静,并没有宫女出来找人的动静,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任云舒蹑手蹑脚地从卧房的窗户翻进去,巡视了一眼屋内,确认同她出去的时候没什么不同,这才完全放下了心。

任云舒本还没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浑身乏力,困意和倦意一起袭来,她也懒得再洗漱了,脱了衣服就直接躺到床上睡着了。

任云舒这一晚上睡得不错,梅静白却是一大早被芷卉和芷巧给吵醒了,昨天晚上她就因为想着任云舒的话,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现在又被吵醒,脾气自然就不太好了。

“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啊?”任云舒用手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语气不太好地问道。

芷巧看着梅静白的模样,神情便有些怯怯,看了芷卉一眼,想让她来说。

芷卉无奈,最近自家小姐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只能更小心伺候。

“小姐,是林嬷嬷那边派人过来,说是三小姐那个叫‘侍画’的丫鬟找着了。”芷卉小心翼翼地回话道。

梅静白一听这话,瞌睡立马就醒了大半,睁大眼睛看着芷卉追问道:“真找着了?那现在人在哪儿?”

芷卉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人……现在在林嬷嬷那儿,可是……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梅静白闻言又是一愣,然后就沉默了,心想着,还真被任云舒那丫头猜中了,现在倒好,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那人是在哪里寻到的?”梅静白又问,一个死人总不会自己跑回来,但林嬷嬷都说了,她派人寻了许久都没寻到,这怎么又找到了。

提到这个问题,芷卉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奇怪了,语气也是十分疑惑地回道:“听说是福山县主找到的,而且还是昨天晚上在荷花池,不知道这福山县主大晚上去那里做什么……”

梅静白一听顿时更惊,已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拔高声音问道:“你说什么,是任……福山县主找到的,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下问得芷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摇了摇头道:“这奴婢就不清楚了,要不您去问问林嬷嬷,方才那些送侍画尸体回来的侍卫就被林嬷嬷问了许久的话呢。”

梅静白此时已经心急地不行,招呼两个丫鬟赶紧给她洗漱,随意找了身衣服换上,便匆匆往任佩兰寝殿去了。

梅静白到了任佩兰寝殿门口,守在外面的宫女便进去通报了,她只等了一会儿,林嬷嬷就从屋里出来,走到她面前与她说道:“二小姐怎么这么早,娘娘才刚刚起来,这会儿还在用早膳,听说您过来了,让您进去陪她一起用膳。”

任云舒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没有提侍画的事情,点了点头,便跟着林嬷嬷进了寝殿内。

房间里同上次一样,还是弥漫着一股子药味,不过这次梅静白也没心情去理会,她心里还惦记着任云舒找到侍画的事情呢,等走到了床边,她便看到任佩兰正半靠坐在床上喝粥。她面上的神情倒还算正常,并没有因为没了孩子而太过忧伤,只是脸上十分苍白,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任佩兰见到梅静白,便将手中的粥碗递给了一旁的宫女,又拿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这才开口说道:“舒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定是还没用早膳吧,正好,就在我这里吃吧。”

梅静白虽然心中着急,但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只能点头答应,耐着性子陪任佩兰用了早膳。等两人都吃好了,宫女们把东西都撤了下去,梅静白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姑母,您现在觉得身体好些了吗?”

任佩兰冲着梅静白勉强扯出一抹笑,缓缓道:“你都知道了吧,我也不是特意想瞒着你,本想过了三个月就告诉家里,没想到……”

梅静白看着任佩兰此时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同情,她自小频繁进出皇宫,自然知道宫里的嫔妃能有一个孩子是多不容易,便开口安慰道:“姑母您别太伤心了,孩子还会再有的,您现在最紧要的是要养好身体。”

任佩兰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孩子可能是任佩兰今生最后一个孩子了,皇上和她年纪都不小了,想再怀上,几乎是不可能了。

“依儿那边,我已经让林嬷嬷放她出来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知晓那丫头是被人陷害的。”任佩兰突然转了话题,这般与梅静白说道。

梅静白可不关心任云依,只顺着任佩兰的话,试探着问道:“我也觉得三妹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只是害姑母您的人居心叵测,我们一定要将她揪出来,我听丫鬟说,那个往三妹妹衣服上熏麝香的丫鬟找到了?”

任佩兰点了点头,没说话,只看向了一旁的林嬷嬷。林嬷嬷立即上前,回答了梅静白的问题,“辰正的时候,山庄内的侍卫就将那丫鬟的尸体送过来让我们认领,我让三小姐身边的丫鬟们看了,可以肯定就是那个叫做侍画的丫鬟,只可惜人已经死了,并不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丫鬟是在哪里被寻到的?”梅静白迫不及待地又问道。

“听侍卫们说是福山县主在荷花池发现的,具体的情况老奴也要询问了福山县主才知晓。”林嬷嬷脸上也带着疑惑的神色,回答道。

“我已经让人去请了福山县主过来,既然舒儿你过来了,那正好同我一起见见她吧。”任佩兰忽然开口道,面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梅静白也想到了任佩兰会派人去找任云舒,便也就耐着性子等她过来。

任云舒是半个时辰以后到的,她被林嬷嬷亲自带进屋里,看到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任佩兰,她面上抑制不住而显露出的担忧与关心,可比梅静白真诚多了。

梅静白虽不情愿,但还是起身与任云舒行了礼,然后便将靠近任佩兰的位子让给了任云舒。

任云舒也恭敬地同任佩兰行了礼,任佩兰自是寒暄地让她不用多礼,然后拉起她的手,貌似十分亲热地说起话来。

任云舒看着面前的任佩兰,心中百感交集,她能感觉出任佩兰面上的亲热只是敷衍应付,毕竟她们以前那般亲热,虽然心中知晓这其中的原因是她现在顶着梅静白的身份,但仍是十分酸楚,明明是自己嫡亲的姑母,如今却这般疏离。

“这大早上你把你叫过来,你心中不会怪我吧。”任佩兰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温和地说道。

任云舒被任佩兰的话打断了思路,回过神来,亦是笑着回道:“怎么会呢,其实我昨日就想来拜见娘娘您了,只是听说了您身体有恙,也就没有打扰了。”

任佩兰含笑着点点头,又看向了梅静白,继续道:“县主你有心了,你昨天是和舒儿一起过来的吧,我听林嬷嬷说你们两人最近关系不错,时常在一起说话。”

任云舒和梅静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她们并不是真心想那么要好啊,不是迫于无奈吗。

“我与云舒不是共患难了吗,自然就更惺惺相惜。”任云舒干巴巴地笑着,解释了一句。

任佩兰又是东拉西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才状似无意地问道:“山庄的侍卫今晨往我们这儿送了一个丫鬟的尸体,听说是县主你昨天晚上最先在荷花池边发现的,我刚听说还有些不信,毕竟县主你身份尊贵,怎么会大晚上的跑到荷花池那里去呢。”

任云舒听到任佩兰终于问出了正题,也不绕弯子,直接回道:“确实是我发现的,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也会去外面逛逛,没想到昨天这么巧,正看到一个刺客想对一姑娘不轨,我就大声呼喊叫来了侍卫,那刺客就被吓跑了,可惜那个姑娘已经遇害了。”任云舒说到最后,还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

任佩兰显然是不信任云舒大半夜出来遛弯的假话的,但她也没有戳穿,只是继续笑着说道:“县主竟还认识我们院子里的丫鬟,这可真让我意外。”

“我知晓最近在山庄里的只有娘娘您和云舒姐妹两人,那丫鬟又不是宫女打扮,那自然应该就是娘娘您这边的丫鬟喽。”任云舒理所当然地回道。

“县主你以后可莫要再大晚上出去逛了,若是再遇上昨日那般凶险的事,可就不好了,毕竟你是女孩子家,那刺客要是伤了你,不仅仅是长公主,皇上那边可也是要担心的。”任佩兰没再提那丫鬟的事,转而似是关心,又似是叮嘱地同任云舒说道。

第十九章 扑朔迷离

任云舒听着任佩兰的话,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姑母这般生疏又带着些敲打的话语,从未对她说过,她对自己,向来都是宠溺有加的,许是因为姑母没有子女,所以一直将自己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她却从来没想过,还能见到姑母这样冷漠的一面。

任云舒勉强露出一抹笑,点点头,一付受教的模样,缓缓应道:“娘娘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任佩兰亦也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似是有些疲倦地开口与任云舒说道:“我这大病初愈的,也有些倦了,今日就不多留你了。”

梅静白方才一直坐在一边当木头人,她可懒得听任佩兰和任云舒打机锋,现在听到任佩兰送客的话语,立即插嘴道:“姑母,您累了就休息吧,我送县主出去就行。”

任佩兰被梅静白的话一噎,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无奈,但也不好拂了自家侄女的面子,便笑着点点头与她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丫头这么积极,那你就送送县主吧,可别怠慢了人家。”

梅静白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拉起任云舒,与任佩兰行了一礼,一起告退出去了。

两人离开后,林嬷嬷就上前,小心地与任佩兰问道:“娘娘,您看那福山县主……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任佩兰思忖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道:“看模样倒是不像,她昨天晚上出现在那儿确实有些蹊跷,但应该不是事先知道了什么,或许真的是巧合吧……”

任佩兰沉吟了片刻,又是抬头与林嬷嬷问道:“那个人……不会暴露吧?”

“娘娘放心,保证他们找不到人。”林嬷嬷十分笃定地说道。

任佩兰稍稍放心地点了点头,但神色仍有些恹恹,她将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面上难掩悲伤,“若是孩子能保住,那该多好啊,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了……”

林嬷嬷看着任佩兰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自家娘娘的苦,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来这个孩子,本以为躲来避暑山庄,就能避开宫里面的明枪暗箭,却没想到那些人的手竟然伸地那么长,那样来之不易的孩子,还是没了。

“娘娘您放宽心,您现在还在小月子,可不能悲伤过度了,不然身子要落下病根的,孩子的事情咱们不能着急,总还会再有的。”林嬷嬷只能尽量安慰着任佩兰。

任佩兰的悲伤情绪也只持续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便又归于平静,她本就是十分坚强的女子,不然也不会在那样凶险的后宫中拼杀到现在,还站在现在这样的高位上,其实以她此刻的身份,孩子并不一定要亲自生,只是她不甘心,作为一个女人,谁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既然那些人连这点小小的希望都不给她,那也就别怪她心狠了。

“嬷嬷,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是时候该反击了。”任佩兰神情淡淡地说道。

林嬷嬷立即躬身应是,她自然明白任佩兰的意思,那个刺客……不管找没找到,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边,梅静白拉着任云舒出了任佩兰的寝殿,便放缓了脚步,让丫鬟们退后一些,便低声在任云舒耳边问道:“昨天晚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云舒此时心情有些低落,心不在焉地回道:“就那么回事儿呗,我方才不是说了吗。”

“我要听的可不是那些你敷衍你姑母的鬼话,我要知道具体的,详细的,你快说!”梅静白也不耐烦了,推搡着任云舒急道。

任云舒无奈,只能流水账一般的叙述道:“昨天从你那儿离开之后,我就看到院子里有个人偷偷摸摸地背个麻袋想要溜出去,我自然觉得这人很可疑啊,就跟了上去,后来就是我跟姑母说的那样了,那个刺客想要毁尸灭迹,被我给阻止了,然后我叫来了侍卫,他就逃跑了。”

梅静白听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任云舒,口中啧啧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呢,单枪匹马地就敢跟着刺客去,你就不怕有什么万一。”

任云舒当时其实也是关心则乱,事后想想确实也挺后怕的,但在梅静白面前她必须强撑着啊,便做着不屑地模样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不就一个刺客吗,还不是被我划了一刀逃跑了。”

梅静白听任云舒还伤了刺客,更加惊讶了,捂着嘴,拼命压着声音道:“你划伤了刺客,这事儿你方才怎么没跟任贵妃说。”

任云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特意隐瞒了这个细节,只沉默着不吱声。

梅静白见任云舒没回答,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问道:“你看清那刺客长什么样了吗?那刺客能被你划伤,武功一定很差吧,要是换了我,一定能亲手抓到那刺客。”

任云舒无语,梅静白这是有多暴力啊,看她那样子真是巴不得是她自己遇上了刺客。

“你就消停一点吧,别以为还是以前,我的身体可经不起你折腾,上次骑马的后遗症你又忘了。”任云舒怕她又耐不住寂寞去做什么出格的事,赶紧出声警告道。

梅静白顿时颇为郁闷,看着自己现在虚胖的身体,在看看任云舒身轻如燕的模样,好想大哭一场,她忍不住惆怅地感叹道:“我的身体你现在用着不错吧,又能跑又能跳,还能打,当真是‘动若脱兔,静若处子’,你就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享受吧,以后还有什么刺客,你就大胆上去,我可是学过功夫的,你随便使两下,那些个刺客就得趴下。”

任云舒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梅静白,心想着,这丫头可真是疯得不轻,还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呢,会几个成语就乱用,就她这小身板,就算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遇上那些膘肥体壮的刺客还不是跟送菜一样,还把别人打趴下,自己别先趴下就行,还好昨天没跟她一起,不然铁定给刺客送人头。

两人胡说乱侃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绥成殿,梅静白也不好再多送了,任云舒拉着她,忍不住又嘱咐道:“你别忘了跟我姑母提提那个太医,我还是觉得他挺可疑的,现在侍画那丫头死了,刺客又还没找到,线索就算是断了,只能从那太医身上再下手。”

梅静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随意地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罗里吧嗦的,你就别担心了,这几日你也别过来了,省得让你姑母怀疑,我看她们可不怎么想让你跟我接触呢。”

谁叫你风评太差,任云舒在心里默默想着,她姑母不也是怕自己被带坏吗。但这话她可不敢当着梅静白的面说,就她那暴脾气,一点就炸,自己现在可懒得跟这丫头吵架。

两人在绥成殿外分开,任云舒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一进门,便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县主,您回来啦。“眉黛脸上带着笑,缓步上前给任云舒递了擦脸的帕子,而不远处的远山也正往茶杯里倒着茶水。

任云舒有些迟钝地接过帕子,这几日乱七八糟的事情层出不穷,她差点把梅静白这两个贴身丫鬟给忘了,现在再看到两人,心中难免有些亲切,她拿着凉爽的帕子擦了擦汗,才面带愧疚地与面前的眉黛问道:“你和远山的伤都好全了吗?你们不用这么急着回来伺候我的,多休息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眉黛将任云舒手中用过的帕子拿回,依旧笑着说道:“不过就是一些皮肉伤,奴婢们早都养好了,这几日奴婢和远山都心心念念着县主您,就怕您没有我们在身边伺候不习惯。”

任云舒本想问问宁国公主罚的重不重,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毕竟事情都过去了,再提起来难免尴尬,而且看这两个丫鬟的模样,似是也不想再提她们受罚的事。

“辛姨呢,她怎么样了?”看到两个丫鬟,任云舒自然也想起了同她们一起的辛夷。

“辛姑姑昨日跟着长公主殿下一起离开了,县主您没见着她吗。”眉黛疑惑地回道。

任云舒状似恍然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她还真没有注意,昨天跟着宁国长公主一起离开的人浩浩荡荡那么一大群,她哪里能每个人都注意到。

“县主,您昨天晚上是出去过了吗?”眉黛突然抬头,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吓了一跳,不知道眉黛是怎么发现的,只能含糊着遮掩道:“随便出去逛了逛。”

眉黛面上的神情似是十分无奈,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任云舒昨晚上穿过的那件斗篷,放到她面前道:“您昨晚上又去荷花池了吧。”

任云舒看着斗篷下摆的那些泥点子,顿时无从狡辩了,眉黛不愧是跟在梅静白身边这么多年的大丫鬟,观察力还真是犀利。

第二十章 真假刺客(上)

眉黛看着任云舒微微有些无措的模样,依旧是笑眯眯地说道:“县主啊,您想去哪儿奴婢自然不会拦着,但下次您记得带上奴婢一起,毕竟您千金之躯,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奴婢们就真是万死不惜了。”

任云舒被眉黛说地越发窘迫,心想着这丫鬟还真是厉害,不过貌似她同梅静白的感情十分好,她也是全心全意为梅静白着想的吧。

“我知晓了,以后不会这么鲁莽了。”任云舒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地应承道。

眉黛这才笑着将那斗篷收了回去,而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浅笑着问道:“县主您以前偷跑出去,可是都会把这些衣服鞋子丢掉的,这次怎么还把这些塞回衣橱里?”

任云舒一听无语,没想到梅静白还是个惯犯,她这不是第一次没经验吗,哪里晓得这丫鬟这么精明。

“那个……昨天晚上太晚了,我也就没想太多,顺手就往衣橱里塞了。”任云舒继续编着瞎话。

眉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了。

任云舒这才松了口气,心下还庆幸,幸好眉黛没问她去荷花池做什么,不然她又要编一堆谎话了,果然一个谎话就需要无数个谎话去弥补啊。

下午的时候,梅静白刚从任佩兰的寝殿回自己房间休息,就听到芷卉来报,说是那个刺客已经找到了,现在人正被押送到松鹤斋呢。

梅静白微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山庄侍卫们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把人给抓到了,这种热闹她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便立即招呼了两个丫鬟,快步又朝着任佩兰的寝殿走去。

梅静白几人才刚走到了院子里,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不远处,大部分都是在悦性居伺候的宫女内侍,梅静白也没急着过去,先让芷卉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芷卉只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脸色便不太好看,拉着梅静白的衣袖说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别看了……”

芷卉越是这么说,梅静白越发好奇,看芷卉的模样,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觉的没有什么能吓到她,便大手一挥道:“既然都过来了,自然要去看看。”

梅静白刚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林嬷嬷带着一群人朝她在的地方走来,正好拦住了她的去路。

“二小姐,您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又过来了,贵妇娘娘吩咐老奴送您回去。”林嬷嬷走到梅静白面前,笑着说道。

梅静白闻言顿时皱了眉头,面上微微露出些不满,但语气还是尽量平和地说道:“我只是听说那个刺客被抓到了,所以想过来看看。”边说着还边指了不远处一群人,“她们不是都在那看吧,我也就看一下就回去了。”

“那些个下人哪里能跟二小姐您比,您是金贵人,有些东西不适合您这样的大家闺秀看,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老奴也好早些回娘娘那里复命。”林嬷嬷面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不容置喙。

梅静白知道林嬷嬷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她过去看了,心中越发气闷,但以她现在任云舒的身份,又不能跟眼前这个多事的老嬷嬷吵,实在是憋屈地不行,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梅静白面色一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语气顺从地说道:“嬷嬷您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回去了,也不用麻烦嬷嬷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这般说着,也当真一点不犹豫,转身就离开了。

林嬷嬷倒也是尽责,跟在梅静白身后,一路将她送回了房间。

梅静白一回到房间,关上门便与芷卉问道:“你过去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

芷卉犹豫了一下,脸色依旧十分难看,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挂在树上,旁边还有一个内侍,一直在用鞭子抽打他……”

梅静白还以为是怎样吓人的场面呢,原来只是这样,她小时候在宫里头乱跑玩儿,也经常看到那些内侍总管惩罚犯错的宫女内侍,也大多是用鞭子抽打或是打板子,看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其实大多是皮外伤,死不了人的。

“那你有看清那个刺客的长相吗?”梅静白又是问道。

芷卉摇了摇头,十分后怕地说道:“那样血淋淋的场面,奴婢哪里敢多看,只是瞄了几眼就回来了,幸好小姐您没看见,不然定也是要吓到的。”

梅静白撇了撇嘴,不可置否,心想着,她才不像任云舒这么没用呢,她的志向可是上战场,哪里会被这样的小场面吓到。

梅静白想到自己方才的主意,便让芷卉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

芷卉听完,神情便有些为难,不情愿地说道:“小姐,这样不好吧,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了,她该责备您了。”

梅静白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劝说着芷卉,“只要你小心一些,姑母怎么会知道是我们说的,先别说咱们住的这么近,就是那些山庄的侍卫,说不准已经过去告知了。”

芷卉拧不过梅静白,只能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她走的十分小心,专挑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小道,遮遮掩掩的,总算是到了绥成殿,也是她运气不错,刚走到院子里便看到了出来取水的眉黛。

“眉黛姐姐,在这里遇上你真是太好了。”芷卉几步上前,与眉黛行了个半礼,惊喜地说道。

眉黛手上还拎着个水壶,看到芷卉,神情微微有些诧异,但依然是笑容亲和地问道:“是芷卉啊,你怎么过来了,是任二小姐找县主有事吗?”

芷卉点了点头,回道:“我们家小姐让奴婢给县主带句话。”

眉黛也知道这些日子任云舒和自家县主关系缓和了许多,还十分亲近,便也没对芷卉的话语感得奇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带你进去吧,你来的正好,县主刚刚午休起来。”

芷卉这才放下了心,自家小姐布置的任务总算能顺利完成了。

眉黛领着芷卉进了屋,任云舒正坐在软榻上喝茶,见到跟在眉黛身后进来的芷卉,也是微微有些惊讶,心里思忖着,芷卉这丫头这时候过来,不是梅静白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吧。

芷卉与任云舒行了礼,这才开口转述了梅静白的话,“奴婢见过福山县主,我们家小姐让奴婢过来跟您说,昨天晚上您遇见的那个刺客已经抓到了,现在人正在悦性居的院子里。”

任云舒一听这消息,也微微有些激动,立马直起身子,认真问道:“知道那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芷卉摇了摇头,似是想到了不久之前看到的场景,脸色又是微微泛白地回道:“贵妃娘娘那边不让我家小姐去刺客那里,奴婢也不知道问出来了没有。“

任云舒反应很快,立即就明白了梅静白派芷卉过来的用意,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说道:“那刺客是我先发现的,现在人抓到了,我自然是要过去看看。”

一旁的眉黛一听任云舒要去看刺客,立即皱起了眉头,上前几步,在任云舒耳边小声说道:“县主,那里毕竟是贵妃娘娘的地方,您过去……不太妥当吧。”

任云舒已是下定了决心,哪里会被眉黛劝住,摆摆手说道:“没事,我就是去看看,娘娘有雅量,哪里会见怪。”这般说着,也没给眉黛继续说话的机会,上前拍了拍芷卉的肩膀,“走吧,你在前面给我们带路。”

眉黛看着任云舒已经大步走出了房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也立即快步跟了上去。

芷卉领着任云舒到了悦性居外,就不敢往里走了,转身小心翼翼地与任云舒说道:“县主,人就在里头院子里,奴婢就不进去了,要是让林嬷嬷看见奴婢,奴婢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芷卉的话没有说完,任云舒也明白她的意思,大手一挥,“行了。你先回你家小姐那里复命吧,我一会儿会过去寻她。”

芷卉连连点头,便躬身告退了。

任云舒走进了院子,因为悦性居的宫女内侍们都在看刺客受刑,自然没有人知道她来了,也没人去通禀任佩兰,她们就这样通行无阻地到了一群宫女内侍们所在的空地。

这时候总算有人发现了任云舒一行人,林嬷嬷得到通知也立即带了人过来,拦住了任云舒的去路。

第二十一章 真假刺客(下)

任云舒看到挡在她身前的林嬷嬷,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她同梅静白不一样,对林嬷嬷还是十分尊敬的,所以语气上也是比较缓和地说道:“嬷嬷这是做什么,我听说昨晚上杀害丫鬟的那个刺客已经抓到了,特意过来,想帮贵妃娘娘认认人,您现在这般挡在我面前是为什么?”

林嬷嬷面上的神情也算是十分恭敬的,但脚步却是一丝不动,依旧挡在任云舒面前,笑着回道:“县主,并不是老奴特意不放您过去,只是贵妃娘娘正派人审问那刺客呢,那场面颇有些不好看,老奴是怕县主您看了受惊,所以您还是先回去,这刺客的事情老奴会处理好的,也就不用县主您在费心了。”

林嬷嬷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其中意思就是不想让任云舒过去看,任云舒心中已是有些不满,但还是沉着气说道:“嬷嬷这话严重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胆子大,您说的那不太好看的场面,我是不怕的,那刺客怎么说也是我抓到的,我想看一眼,不算不过分吧。”

林嬷嬷见任云舒不退让,也微微皱了眉头,但任云舒都这么说了,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阻拦,只能僵持在那里。

任云舒可不想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便也不管站在她们面前的人,径直绕过了她们,她也是倚仗自己现在的身份,才敢这么不客气。

林嬷嬷还想再拦,却是被眉黛带着人堵住了去路,眉黛笑容温和地与她说道:“林嬷嬷,您是知道我们家县主的脾气的,您今儿越是拦着她,她越是要过去看的,要是县主真发起脾气来,您和奴婢都不好办,您说是吧。”

林嬷嬷被眉黛的话一噎,也没有再继续动作了,她当然知道福山县主的脾气,她一不高兴,可是会拿着鞭子抽人的,虽然她现在没带着鞭子,但真要动起手来,她这把老骨头也只有受着。

任云舒终于成功穿过了人群,走到了那个吊着刺客的大树前,那行刑的人本来还挥着鞭子呢,看到任云舒过来,吓得立即收了手,跪在地上与她行礼。

任云舒看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胸腹中忍不住一阵反胃,她从小养在深闺,李氏对她保护的又十分好,她自然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但从小练就的面不改色功夫还是帮了她,虽然心中已经难受的不行,但面上的神情依旧是一丝不变,她将视线缓缓移开,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那个刺客身上。

刺客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制,破布条一般地一丝丝挂在身上,里面透出的皮肤也是血肉模糊,任云舒的视线看向刺客的脸部,那是一张极陌生的脸,但因为昨天晚上刺客带着面巾,又是那样漆黑的深夜,她也并没有看清刺客的脸,所以她现在也不能凭借着长相确认这就是昨晚上与她交过手的刺客,她的视线继续往下移,待看到刺客垂在身侧的右手时,眼睛不禁微微一眯。

刺客的右手小臂上并没有被利器割伤的痕迹,只有一道道清晰的鞭痕,这……不应该啊,那伤口是她昨天晚上才刺的,不可能现在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任云舒沉吟了片刻,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这里,走向还在不远处的林嬷嬷。

“林嬷嬷,将这刺客抓回来的侍卫在哪里?我想见见他。”任云舒对着林嬷嬷问道。

林嬷嬷脸上立即浮上一抹惋惜,缓缓说道:“县主您有所不知,这刺客是被一个单独巡逻的侍卫发现的,那侍卫与刺客缠斗许久,等其他侍卫赶到的时候,那个侍卫已经重伤而亡,刺客也重伤昏迷了。”

任云舒听了林嬷嬷的话,脸上的神情越发莫测,抿唇又是思忖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刺客我见着了,既然我都来了,就去看看云舒妹妹,林嬷嬷您去忙您的吧,不用送了。”这般说着,也没给林嬷嬷反应的时间,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了。

林嬷嬷看着任云舒的背影,眉头皱地紧紧的,也没在这里多停留,疾步往任佩兰的寝殿去了。

梅静白一直在房间里等着任云舒,等得脖子都快长了,才终于等到了任云舒。

任云舒让眉黛几人在屋外等着,一个人进了梅静白的卧房,一关上房门,梅静白就跑到她跟前,面上满是好奇地问道:“怎么样,看到那个刺客了吗?”

任云舒点了点头,脸色很不好看,她并没有回梅静白的话,快步走到桌边,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猛灌了下去,长长吐了口气,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梅静白看任云舒这副模样,也猜到了什么,凑到她身边,笑得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被那刺客的模样吓到了?”

任云舒瞥了梅静白一眼,显然不想搭理她,兀自在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开口道:“人我见着了,不过……这个刺客不是我昨晚遇见的那个。”

梅静白被任云舒的话说迷糊了,满脸疑惑地反问道:“什么这个刺客那个刺客的,不就一个刺客吗?”

任云舒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现在侍卫抓回来的这个刺客是假的。”

“假的!”梅静白惊呼出声,“怎么会是假的,难道刺客还有人冒充?”

任云舒立马给了她一个“你是白痴吗?”的表情,语气有些烦躁地继续道:“刺客当然不会有人去冒充,只是那个真刺客没有找到,弄一个假刺客来也是有用的。”

“有什么用?”梅静白依旧是一副不解的模样问道。

任云舒却不说话了,她大概猜到了自己姑母这样做的用意,这其中牵涉到了许多方方面面,姑母想利用这个假刺客,去达到她的目的,她不能判定姑母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心中总归是不怎么赞同的。

“你怎么不说话?”梅静白见任云舒不回答她的问题,不耐烦地追问道。

任云舒回过神来,垂着眼回道:“这……我也不太清楚。”

梅静白显然不相信任云舒的话,撇了撇嘴,不满地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弯弯道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也别找我帮忙了。”

任云舒见梅静白的臭脾气又上来了,很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假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己也没完全搞清楚,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这个刺客是假的这件事也只有我清楚,在外人看来,人既然已经抓到了,这事情就该告一段落了。”

梅静白也没仔细听任云舒说的什么,还在那边生闷气呢。任云舒只能拉了拉她的手臂,继续说道:“你准备一下吧,我估计,最多三天,我姑母她们就会离开山庄回宫了,到时候,恐怕你也是要一起离开的。”

梅静白听到这话,立刻就慌了,也顾不上跟任云舒置气了,连忙转过身来说道:“那可怎么办,我这一走,我们俩不是就不能像现在一样随时见面了吗!”

任云舒也为这事儿苦恼呢,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跟你们一同回京,回到京城以后,我们就要想别的办法见面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回了各自的府上,在陌生的地方,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那里毕竟不像避暑山庄,到处都是对我们熟悉的人,只要我们稍稍疏忽,就会让旁人怀疑我们的身份,而且你还要时时刻刻与我的母亲相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瞒过去。”

梅静白头摇地跟拨浪鼓一般,满脸担忧地说道:“我不行的,我怎么可能装的跟你一样,我也没你那么聪明。”梅静白也难得说出了示弱的言语,显示她此刻心中已是到了十分焦虑的地步。

任云舒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梅静白支招道:“只要遇到什么你无法应对的事情,你就先装晕倒,反正旁人也知道我的身体一向不好,用这法子也能暂时瞒过去。”

梅静白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接受了现实,十分郁闷地与任云舒问道:“那你说,这样的日子咱们什么得过道什么时候啊?”

这问题任云舒也无法回答,她只能祈求老天开眼,让她们两人能早日回归正常的生活。

第二十二章 离开之前

任云舒离开梅静白房间的时候,情绪仍旧不是很好,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眉黛一直在一旁暗暗观察着任云舒,觉得才不过几天,自家县主的变化真是非常大,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现在整个人却仿佛沉稳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连气质都有些不同了。

而且方才自家县主与任二小姐单独在房间里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让眉黛非常惊讶,她看任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们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还特意细细问了,原来她们两人这样亲密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自从那日落水被救之后,两人就仿佛尽释了前嫌,变成了十分要好的闺中密友,眉黛不能说这个变化不好,只是这样的变化未免太快了些,让人着实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在任云舒离开后没多久,梅静白就被任佩兰派人叫了过去,任佩兰虽然还在小月子里,但精神已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梅静白到的时候,她正在与林嬷嬷吩咐着什么。

任佩兰见梅静白来了,便没再说什么,对林嬷嬷点了点头,让她退下去了,然后招呼了梅静白到她身边坐。

梅静白在任佩兰身边坐下,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十分乖巧。

任佩兰也是笑容和蔼地看着梅静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才开口说道:“我听林嬷嬷说你刚才过来了。”

梅静白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喏喏开口回道:“我就是好奇,想看看那刺客长什么样。”

“你啊,怎么好奇心那么重,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省得吓着你了,你身子骨本来就弱,上次落水之后也没有完全康复,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任佩兰宠溺地看着梅静白,语气也是不忍苛责。

梅静白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任佩兰看她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满意,又是问道:“方才那福山县主是不是过去找你了?”

梅静白早知道任佩兰会问这个问题,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依旧惜字如金的模样。

任佩兰打量着梅静白的神情,似是斟酌了一下言语,才继续说道:“舒舒啊,姑母不是不赞同你跟那福山县主来往,只是你也知晓福山县主的风评,她那么小就没了父亲,宁国公主又宠溺她,一直没怎么严厉的管教她,她做事向来由着性子,又不顾后果,姑母怕你经常同她来往,不知哪一天,就受了连累。”

梅静白低着头,任佩兰没看到她气得发红的双眼,她的双手笼在袖子里,已经紧紧握成拳头,她从小最恨人家说她没有父亲管教,只要旁人敢说一句,她就敢拿鞭子抽过去,不管对方是谁,但现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忍住,就算指甲已经将掌心掐出了血,她也一声都没有吭。

任佩兰发现了梅静白的异样,顿时紧张起来,焦急地询问道:“舒舒,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说话间已经伸手往她的额头探去。

梅静白却是身子猛地往后一缩,躲开了任佩兰伸过来的手,她依旧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声音略微低沉地开口道:“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犯困。”

任佩兰有些奇怪梅静白的疏离,但也没有多想,收回了手,脸上的神情放心了许多,嗔怪地说道:“你是不是又看书看到很晚,你这坏毛病一定要改,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又不能考状元,以后晚上可不要再看书了,看坏了眼睛小心嫁不出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带上了调侃的意味。

梅静白依旧不为所动,她觉得她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一定会忍不住出手打任佩兰,她压抑着情绪,沉声说道:“姑母,我困的紧,能先回去休息吗。”

任佩兰觉得今天的任云舒是有些不对劲,也就没强留她,点了点头应道:“好吧,你回去好好睡一觉,这几日也不要出去玩了,休整几日,三日之后,我们就离开山庄,宫里出了些事,我得早些回去。”

因为任云舒提前跟她说过这个事儿,听到任佩兰说要离开,梅静白也一点不惊讶,依旧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便起身行礼准备告退。

“对了,舒舒,福山县主没同你说过什么关于那刺客的事情吧?”梅静白转身离开之前,任佩兰忽然又开口问道。

梅静白身形一滞,背对着任佩兰,淡淡回道:“没有啊,她方才过来只是同我说了些闲话,关于刺客的事情,一句话都没有提过。”

任佩兰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梅静白的背影,看着她离开了房间。

梅静白离开后没多久,林嬷嬷就回来了。任佩兰此时似是有些累了,面带倦容地开口问道:“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娘娘放心,已经处理干净了,您这回的杀鸡儆猴真是钓出了许多隐藏在暗中的人,说不准您怀孕的消息,就是她们其中一人透露出去的。”林嬷嬷恭敬地回道。

“也是我们刚开始太不小心了,就算在太医和煎药上面再小心,竟还是遗漏了月事记录这一块,让有心人发现了端倪,不过她们肯定没想到我会用这么一招将计就计,拔出了我身边的这些钉子,以后做事也能放心许多。”任佩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幽幽说道。

“那福山县主那边……是不是真的察觉出了什么?”林嬷嬷迟疑了一下,出声问道。

“我问了舒儿,并没有什么发现,我总觉得舒儿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这几日变得很是古怪。”任云舒皱着眉头说道。

“老奴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二小姐同娘娘您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不仅仅是她,还有那福山县主,也是古怪的紧,她以前也不像那么多管闲事的人。”林嬷嬷很是赞同地附和道。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落水的关系吧,反正舒儿过两日就要回英国公府了,她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舒儿应该不会再受她的影响了。”任佩兰虽然担心任云舒,但此时也无心太关注她,只是这般说。

“若是那福山县主真的发现了什么呢?”林嬷嬷仍旧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要紧,她一个小姑娘说的话谁会相信,她又是那样荒唐的性子,想来就是宁国长公主也不会完全相信她的话。”任佩兰显然并未将梅静白放在心上,淡淡说道。

那边完全不被任佩兰放在眼里的“伪”梅静白,真任云舒正在桌案前对着梅静白写的那份资料研究,其实梅静白家中的情况比任云舒还要复杂一些,除了她的母亲宁国长公主和已逝的父亲梅殷之外,她还有两个同胞哥哥,大哥梅顺昌,现年二十九岁,任从二品中府都督同知,娶了应城伯孙岩的孙女孙氏为嫡妻,现育有一子一女,长女梅箬八岁,幼子梅纯五岁。

二哥梅景福二十一岁,现任正三品旗手卫指挥使,还未婚配,按理说他这个年纪早应该娶妻生子,他以前也是定过亲的,但未婚妻还未过门呢,就病死了,克妻的名头就慢慢传了开去,宁国长公主为了这事儿气得不行,但自此之后,京城有名望的功勋世家都不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他,而门第稍差一点的人家宁国长公主又看不上,梅景福的婚事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梅静白同她大哥的关系只是一般,毕竟两人的年龄差距太大,梅静白出生的时候,梅顺昌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自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而她同二哥梅景福的关系就十分不错了,梅景福小时候经常陪着梅静白一起玩,梅静白也非常粘这个哥哥。

任云舒对梅顺昌没什么印象,她进荣国公府陪伴梅静白的时候,梅顺昌已经领了差事,大多时候都不在府上,而梅景福那时候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因为担心妹妹,时常会跑来她的院子看望她,任云舒见到他的机会倒也很多。

记忆中的少年长得十分好看,有一张跟梅静白十分相似的面孔,但却并无一丝女气,只有少年的清隽,他时常会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给梅静白,自任云舒来了以后,也会有她的一份,那时候的任云舒十分羡慕梅静白有这样一个哥哥,不仅长得好看,又体贴温柔,但自从她离开荣国公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了,也不知现在长成了何种模样,是否还如当初那般清隽无双。

第二十三章 离开山庄

梅静白从任佩兰那里回来,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她趴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不知道是在伤心,还是在发泄。她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将近两刻钟时间,才缓缓将脑袋侧了过来,露出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和鼻头。

她其实并不想哭的,梅静白一直觉得哭泣是软弱的表现,自从父亲死了之后,她就很少再流泪了,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当别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是没有父亲管教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与悲愤,她其实更多地是恨自己吧,恨自己没有实现父亲的期望,长成像任云舒那般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的父亲,那样的文武双全,惊才绝艳,连先帝都亲口夸赞过的,却生了她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女儿,若是父亲没有在她那么小的时候离开她,她现在会不会就不一样呢……

梅静白想着想着,心中越发悲伤,也越发痛恨,那个将父亲害死的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一定要……亲手为父亲报仇。

三日之后,林嬷嬷带着手下的宫女内侍已经整理好了所有行李,准备离开避暑山庄回宫了,任佩兰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许多,最起码可以下床行走了,但因为还在小月子里,所以林嬷嬷并不让她吹风,在房间门外就准备好了软轿,一路十分小心地将她护送到马车里。

梅静白自然也要跟着任佩兰一起离开,她的行李也早就收拾好了,只要跟着任佩兰的马车就可以了。

梅静白走出悦性居的时候,便看到站在马车边上的任云依,那模样系统同从英国公府出发的时候一样,只是此刻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欢喜和兴奋,有的只是浓浓的疲惫和憔悴,她的眼底还带着些许青痕,显然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身上穿了条月白色的襦裙,不知是不是因为清减了些许,裙子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

梅静白只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现在没有力气同任云依寒暄,也没理她,径自上了马车。

任云依显然是想同梅静白说些什么的,但看她竟完全不搭理自己,自顾自的上了马车,面上顿时又羞又窘,捏着帕子的手指都泛白了,最后也只能咬着下唇,青白着脸也上了车。

梅静白一上了马车就闭上眼小憩,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跟任云依搭话,但她显然低估了任云依的脸皮,马车才刚行驶没多久,任云依就忍不住,嗫嗫开口道:“二姐姐,娘娘那边是不是已经查明真相了,应该……不会再怪我了吧?”

梅静白现在真不想说话,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任云依看她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娇娇怯怯地继续道:“姐姐是不是也在怪我,但妹妹我真的是冤枉的,这几日我食不下咽,寝不能眠,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我真的……真的是冤枉的不行……”说到最后,任云依已是嘤嘤哭了起来,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梅静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被任云依哭地脑瓜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行了行了,别哭了,娘娘没怪你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任云依终于得了梅静白肯定的答复,立马就止住了哭声,犹挂着泪珠的大眼睛看着她,转忧为喜地道:“二姐姐说的是真的?”

“真,比珍珠还真!”梅静白立马肯定道,只要这丫头别再哭了,什么都是真的。

任云依有些疑惑地看着梅静白,心想着,她二姐姐说话怎么这么奇怪,言行举止也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可是最重规矩的,哪会像现在这样随意。不过这些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在梅静白面前表现出来,经了任佩兰小产一事,她越发如惊弓之鸟了,就怕一不小心又惹上什么麻烦。

马车缓缓向前行着,快到避暑山庄大门处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梅静白在马车中睁开眼,掀开车帘往外头看去。

任云舒带着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看到任佩兰的马车,她立即下了车,笑盈盈地走到近前,隔着马车行了一礼,开口道:“没想到在这儿遇见娘娘,娘娘也是要离开吗?”

任佩兰自是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车门与任云舒说道:“确实挺巧的,县主这也是要回京。”

“是啊,我母亲早几日就回去了,我也玩够了,就想着早些回去陪她。”任云舒依旧笑着回道。

任佩兰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县主真是孝顺,那本宫也不同你多说了,还是早些启程的好,不然怕是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京城了。”

“那我就同娘娘您一起吧,在路上也好做个伴。”任云舒丝毫不见外地说道。

任佩兰又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上次还久一些,以任云舒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在想拒绝自己的理由,立即就先一步开口说道:“娘娘与我母亲向来亲厚,定是不会拒绝我的吧。”

任云舒都把宁国长公主搬出来了,任佩兰也只能答应了她同行的要求,即使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让任云舒的马车跟在了自己车队的后面。

梅静白在马车里目睹了任云舒赖上她们车队的全过程,心中又是忍不住吐槽:这家伙,真是越发不要脸了,最可恶的是她竟然顶着自己的脸不要脸,真是好气啊。

梅静白气哼哼地放下车帘,坐在一旁的任云依便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带着探寻的口气问道:“二姐姐,那个……福山县主,最近好像经常来寻你啊。”

梅静白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回她的话,显然是不想跟同讨论这个事情。

任云依顿时有些讪讪,但又不死心,正想再开口说什么,车外便传来一个女声,“任二小姐,奴婢是眉黛,县主想请您去她的马车里说说话,您这会儿方便吗?”

梅静白正想着怎么摆脱任云依这个麻烦呢,听到眉黛的话,立即回道:“方便,方便,你等我一下。”这般说着,就招呼了一边的芷卉和芷巧,也不管身边任云依泫然欲泣的表情,带着两个丫鬟就下车了。

眉黛就在外面等着梅静白,见她下车,便笑着领着她去了任云舒坐着的马车。

梅静白上了任云舒的马车,芷卉和芷巧跟着眉黛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梅静白坐在自己熟悉的马车上,舒服地往坐垫上一靠,双腿伸直,长舒了一口气道:“还是我的马车最舒服了,你们府上那辆马车不仅小,还要跟那个呱噪的任云依一起,真是麻烦死了。”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懒散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酿,没好气地说道:“你对三妹妹别太过分了啊,她这人思虑较多,可不像你这么大大咧咧的,到时候别让人认为我欺负她。”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的话,直起身子,很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欺负她又怎么了,你是嫡女,她是庶女,她不就该乖乖听你的话吗,你这人就是爱装好人,你对她好,也不见得她会感激你。”梅静白家里没有庶出的姐妹,可她一向不怎么看得上这些妾生的子女,都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小妾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的。

任云舒觉得自己真是没法跟梅静白沟通了,哪有人像她这样的,喜恶都挂在脸上,就算她对任云依真没什么好感,表面上的和睦还是要做的。

“反正你记住我的话,不要对她太过分了,你别看三妹妹娇娇怯怯的模样,心眼可比你多多了,你小心着了她的道。”任云舒又一次警告道。

“她敢!看我不……打的她满地找牙!”梅静白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拳头,一副凶悍的模样

任云舒扶额叹息,这丫头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她以为自己还是福山县主吗,什么事情都能用武力解决。

“你可千万给我消停些!回了英国公府就安生待着,不许惹事,没事也不许出府,我会想办法给你送信,有了机会便邀你到荣国公府见面,反正你就记得,不能擅自做任何出格的事,记住了吗!”任云舒实在对梅静白放心不下,拎着她的耳朵叮嘱道。

“哎呀,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吗!你不是说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的吗,那你又对我用武力。”梅静白现在的力气没有任云舒大,只能被动挨打,红着脸去抢自己的耳朵。

任云舒只是为了让梅静白长记性,也没用多少力,看梅静白急了,便立即松开了手,同她拉开距离说道:“我这叫以暴制暴,你看你现在的身体,也没什么用武力的资本了,乖乖的多读点书,以德服人,才是正道。”

梅静白摸着自己有些发红的耳朵,瞪着眼,憋着嘴,一张属于任云舒的圆脸鼓胀胀的,明明是生气的模样,却显得格外娇憨可爱。

第二十四章 他的小妹……变了

任云舒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长相很是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她的壳子里换了梅静白的芯子之后,原本那张平凡的脸一下子就生动了起来。梅静白这人,不管是生气、伤心、喜悦、兴奋……各种表情都毫不遮掩地表现在脸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可以有这样多的表情,或许她以前看不顺眼梅静白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吧,她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嫉妒,她可以这样真实的做自己。

“你盯着我的脸做什么?”梅静白依旧十分戒备地瞪着任云舒,顺便捂住自己的脸问道。

“那是‘我’的脸好不好。”任云舒没好气地反驳道,然后立即岔开了话题,又是一本正经的嘱咐道:“你回英国公府之后千万记住,不要在我母亲面前多说话,她问什么,你只管答应便是,问到你不知道的问题,你就装头疼,她一定就不会再问了,还有,如果有什么需要写字的地方,你就说手腕受伤了,暂时写不了字。”

梅静白点头表示记下了,然后也开口补充道:“那你记得把字写差一点啊,你那么聪明,模仿我的笔迹应该不难吧。”

这还……真有点困难呢,那么难看的字,她还真是不想模仿,不过应该也没有人会要求梅静白写字吧……如果她不想找抽的话。

梅静白看任云舒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爽地哼了一声,很是不满地抱怨道:“假扮你的难度比假扮我难多了好不好,你没事读那么多书,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任云舒又是无语,心想着:你自己不学无术还有理了,她才郁闷好不好,明明满腹才学却要装蠢,这也很憋屈的好不好!

两人一路上斗嘴打闹,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车队在驿站门口停下休整,待用过午饭之后再继续上路。

梅静白被任佩兰派人叫了回去,便没同任云舒一起用午饭,但任佩兰坐了半天马车,精神似是十分不济,也没让梅静白陪她一起用午饭,梅静白乐的自己一个人吃饭,可惜还有那么一个不识相的人,任云依巴巴地过来,一副“你不同我一起就是嫌弃我”的模样。

梅静白食不知味地吃着午饭,虽然有任佩兰身边的厨娘们帮忙,但驿站毕竟条件有限,饭菜的味道自然不会太好,她也就是随便拣了几筷子蔬菜,就放下了碗筷。

“二姐姐不吃了吗,我看二姐姐这几日好像清减了许多,身体不要紧吧。”任云依见梅静白只吃这么点东西,神情很是担心地问道。

梅静白闻言脸上无甚表情,但心中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看来她这几日特意的减肥还是有些效果的。

“是啊小姐,您再吃一点吧,您回府夫人要是看见您现在的模样,定是要心疼了。”一旁伺候的芷卉也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一起劝慰道。

“这饭菜不合我的胃口,等晚上回了府再吃不是也一样。”梅静白哪是能那么容易说动的人,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搪塞道。

芷卉和任云依也就不再劝了,用完了午饭后,梅静白又在房间里小憩了半个时辰,才起来准备出发。

下午梅静白就没有再去任云依的马车了,毕竟两人一直待在一起难免惹人怀疑,许是怕赶不上傍晚关城门之前进城,马车的速度明显比上午快了许多,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进城之后,任云舒就要与任佩兰的车队分开了,她也没去跟梅静白告别,反正不久之后就会再见面,她现在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付即将到来的考验了。

任云舒一行人的马车缓缓驶进荣国公府侧门所在的巷子里,眉黛一边帮任云舒整理着仪容,一边说道:“县主,奴婢已经派人先回府通禀了,长公主殿下现在应该在府里等着您呢。”

任云舒轻轻点了点头,面上虽不显,但心中还是十分紧张。

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任云舒被眉黛和远山扶着下了马车,才站直身子,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正冲着她微笑。

“小妹总算舍得回来啦。”男子走到任云舒面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脸上始终轻轻浅浅地笑着,就像是冬日里初升的暖阳,让人看了没来由的心中温暖。

任云舒长这么大,从来没被陌生男子这样亲昵的触碰过,男子手放在她头顶的一刹那,她的脸就一瞬间红透了,下意识地往后就是一躲。

男子微微愣了愣,收回了手,语气略微带着些调侃地说道:“这才几日不见,小妹怎么害羞起来。”

任云舒立即镇定了一下心神,用梅静白惯常用的神态语气说道:“我已经是大姑娘了,二哥你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被任云舒称为二哥的男子自然就是梅静白的二哥梅景福,他显然是特意出来迎接梅静白回府的。

梅景福闻言又是展颜一笑,忍住了去捏任云舒脸颊的手,负手说道:“好,我们家小妹已经是大姑娘了,二哥以后也把你当大姑娘对待,那你以后可别再为了一些稀罕玩意儿缠着我撒娇喽。”

任云舒汗颜,梅静白这丫头怎么这么幼稚,都多大了,还跟哥哥撒娇。她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低着头,并不去看梅景福,依旧用梅静白的语气说道:“二哥,咱们别在门口说话了,快进去吧,母亲该等着急了。”

梅景福笑容温和地点了点头,便同任云舒一起走进了府门。

一路行至正厅,任云舒都没有说话,她不敢说话,怕说错什么露出破绽,而且她从前也没有同陌生男子相处的经验,自然更显局促。

梅景福自然也发现了任云舒的不对劲,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观察着,越是观察,越发觉不对劲,他那个大大咧咧的小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娴静”了,不管是行走的姿势,还是下意识的小动作,都跟那些……有百年传承的世家小姐一样。

这也是任云舒疏忽了,毕竟她以前同梅静白不睦,自然不会去观察她的行为举止,下意识地以为她应该跟自己是一样的,毕竟不管怎样,梅静白也是身份尊贵的皇家县主,礼仪教养之类自然不会弱。

但其实梅静白虽然从小有最好的教养嬷嬷教授礼仪规矩,但她平日里并不喜欢按照那些规矩做,特别是在自己家,面对着自己亲人的时候,她都是十分随意的,这一点连她也没有想到,所以也没跟任云舒特别说明。

梅景福心中疑惑着,两人已经到了正厅,不需要丫鬟的禀告,两人便径直进了屋内。

宁国公主这几日心情并不好,今日女儿回来,脸上难得有了些笑模样,拉着任云舒在身边坐下,便嘘寒问暖起来,“怎么样,这几日一个人在山庄里还挺好吧?”

任云舒自然点头道:“挺好的。”宁国公主伸手摸了摸任云舒的头发,又是将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满意地说道:“嗯,不错,脸上是长了些肉,看着不像以前那么单薄了。”

任云舒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其实心中微窘,她这些日子用着梅静白的身体胡吃海塞的,好像有些不太道德,但是美食的诱惑她实在是抵挡不了啊,但为了以后两人之间的合作,她还是要克制一点,不然她一定会被梅静白打的。

梅景福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两人说话,心中的疑惑却又添了几分,他的小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乖巧了,以前她跟母亲说话,总是没说几句就会顶嘴,像这样平和而又温馨的谈话,真是久违了呢,虽说这样的变化是好事,但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静儿啊,你这几日就乖乖待在家里,没事儿就别外出了,宫里也别去了。”宁国公主忽然这样与任云舒叮嘱道。

任云舒自然联想到了宁国公主前几日进宫的事情,很是敏感地问道:“母亲,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吗?还是皇上那边……”

宁国公主也没打算瞒着女儿,轻叹一口气,回道:“皇上决定要亲征鞑靼了。”

任云舒闻言一惊,脱口便问道:“什么时候?”她之所以对此事如此关心,是因为她的父亲任靖义年初的时候才被皇上派去征讨陈氏旧臣简定又叛乱,若是皇上决定亲征,那她父亲一定会被召回,督运北征。

“应该就在明年开春,最晚二月份就会出发,到时候你二哥应该也会跟着皇上一起出征。”宁国公主这般说着,又是叹了口气。

任云舒算算时间,也就半年不到了,她心中记挂着父亲,不知他能否在明年正月之前回京,又担心他此次随皇上亲征会遇到危险,心中顿时乱成了一团麻。

第二十五章 丘含烟

宁国公主看任云舒紧皱着眉头的模样,以为她是担心梅景福,便又出声安慰道:“你二哥是卫指挥使,会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大危险,你不必太担心了。”

任云舒从思绪中醒过神来,笑容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后面不管宁国公主说什么,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还想着任靖义的事情。

梅景福一直观察着任云舒,自然发现了她在听到皇上要亲征的消息之后所表现出的异样,以他对自己小妹的了解,她该有的正常反应应该是高兴,她心里巴不得皇上死在战场上回不来,说她担心自己,也有可能,但肯定是高兴大于担心的,现在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到底是因为谁呢……

任云舒的心神被皇帝要出征的消息占据了,并没有发现梅景福对她的探究和观察,她陪着宁国公主用了晚饭,就回了梅静白的院子。

梅景福很是贴心地送了任云舒,在回去的路上,他似是无意地说道:“小妹,你还记得丘沭河吗?”

任云舒被他问地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便点头应道:“记得,记得,他啊……他怎么了?”任云舒是完全懵的状态,只能含混着敷衍。

“丘福将军这次鞑靼大败,战死在战场上,皇上震怒,剥夺了他的世袭爵位,并将其全家流放海南,丘沭河自然也要跟着被发配海南。”梅景福看着任云舒,含笑着说道。

任云舒却是心下一凉,她想起来了,丘福将军……就是她最好的闺中密友丘含烟的爷爷,而梅景福口中的那个丘沭河就是丘含烟的堂哥,丘沭河是长房的嫡孙,而丘含烟是二房的嫡出小姐,她与丘含烟年纪相仿,脾气也十分相投,以前经常会互通书信,也常邀请她到府上说话,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就要被发配海南了呢……

“她们……已经离开京城了吗?”任云舒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梅景福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注视着任云舒的脸,缓缓回道:“这么大一个家族,哪里能说走就走,不过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了吧。”

任云舒沉默地点了点头,她很想在丘含烟离开之前再见她一面,给予她一些帮助,不过以她现在的情况,恐怕很困难了。

“丘沭河那小子,当时被我揍了一顿之后,见着我都是绕道走的,没想到丘家现在会落到这般田地,以后恐怕都不会在京城见到那小子了,小妹,你还记得我当时为什么揍他吗?”梅景福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又被他问懵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梅静白当然不会跟她说,但是她也不能瞎蒙,只能装着迷糊的样子,苦恼地说道:“二哥,这种小事我怎么可能记得,再说他现在也挺可怜的,咱们就别说他了。”正好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梅静白所住的院子门口,任云舒立马停住脚步,巧笑着对梅景福说道,“二哥,我到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梅景福也没再说什么,含笑目送着任云舒挥手转身,等到她的身影渐渐看不见了,他却还是站在原地,面上却是已经没有了笑意,只余一抹深思。

任云舒回到房间,让丫鬟们都出去外面,屋里只剩她自己一人,她才长舒了一口气,难得的很没形象地瘫倒在榻上,用手支着脑袋,一脸苦恼。她觉得假装另一个人真是太难了,以前对着宁国公主的时候还没觉得,但现在对上梅静白的二哥,真是时时刻刻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啊,而且任云舒觉得自己好像并不能完全瞒过这个二哥,虽然他面上没显露出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他对自己起了怀疑,但对于这种情况,她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咬死自己就是梅静白,梅景福总不能对她的亲妹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吧。

不知道梅静白那边怎么样了,担心完自己,任云舒又开始操心梅静白了,这丫头的应变能力比她还差,脾气又那么直,别第一天就给她捅出什么娄子。

正被任云舒念叨着的梅静白,其实此时的处境比她要好许多,她一回到英国公府,就被李氏抱着哭了一顿,原因就是李氏知道了她落水的事情,后怕的不行,一边哭,一边细数了她从小到大遇到的病痛灾祸,越说哭地越伤心,到后面梅静白都忍不住要哭了,她是被烦哭的,她就想不明白了,任云舒她娘怎么有这么多眼泪,这都半个多时辰了,还没哭完。

要不是丫鬟来询问能不能上晚饭了,李氏恐怕还能再哭一会儿,梅静白这个时候已经麻木了,任由李氏拉着她坐到饭桌上,殷勤地给她夹菜。

“舒儿饿了吧,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你看你,这才离家几天啊,就瘦了这么多,娘真是……”李氏这般说着,声音中又带上了哭腔,眼看着眼泪又要下来了。

“娘!娘!您看我吃了,您别伤心了,我一定多吃!”梅静白真是怕了李氏的眼泪,也顾不上她平日里饮食清淡的原则了,直接夹起一块大猪蹄子,就往嘴里送,还做出一付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心中却是默默垂泪,没想到她梅静白也会有啃猪蹄的一天。

梅静白真正是胡吃海塞了一顿,李氏这才满意了,吃完了饭,继续拉着她说话。

“舒儿啊,娘收到你姑母给我的信了,她信上有提到,你最近跟福山县主走的挺近的?”李氏状似平常的问出了这话。

梅静白心里挺烦任佩兰的,怎么就这么看不惯自己,她跟任云舒交交朋友怎么了,有那么大逆不道吗,非要阻止。

梅静白有些赌气,直接开口道:“娘,我这次同福山县主一起落水,大难不死,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您也知道我同她小时候其实关系挺好的,最近几年虽然有些生疏,但感情还是在的,现在重新亲密起来,不是挺正常的吗。”梅静白睁着眼睛说瞎话,并且说的毫不脸红。

李氏并不像任佩兰考虑的那么多,她是一向都以女儿为先的,她伸手抚摸了一下梅静白的头发,笑容中满是爱怜,“娘问这个并不是想说你什么,娘知道你姑母不想让你跟福山县主走的太近,但娘并不想干涉你交朋友的权利,娘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分得清事情的轻重,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让娘操过心,但其实娘有时候会十分自责,是不是因为娘对你关心不够,才让你将自己逼的那么紧,其实你不用事事都做到那么优秀,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娘就满足了。”

梅静白没想到李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同为母亲,她的母亲从来不会同她说这样的话,她的母亲自然也是关心她的,但她并不会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考虑,或许这同她的出生有关,她永远都是为自己想的多一些,不然也不会在丈夫被自己的亲哥哥杀死之后,还能那般轻易的妥协,许是皇家之人,本性就比寻常人凉薄。

“那您是……同意我同梅静白来往了。”梅静白看着李氏,试探着问道。

李氏点了点头,“只要舒儿你开心就好,而且娘觉得,福山县主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娇蛮无礼,你以前不是也同娘说过,她只是任性了一些,心地并不坏吗。”

梅静白听了这话,忽然有些脸热,原来任云舒并不是真的讨厌自己吗,原来她以前,一直都想错了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含烟那丫头。”许是提到了朋友,李氏便想起了这个她女儿昔日的闺中密友。

“丘含烟?她怎么了?”梅静白反应了一会儿,才脱口问道。

李氏没注意到梅静白称呼上的生疏,脸上带着惋惜的神色,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丘福将军吃了败仗,皇上大怒,要把丘家满门都流放到海南去,含烟那丫头,自然也是逃不掉的,可怜她小小年纪,都还没嫁人呢……”

梅静白同丘含烟没什么交情,但也知道她同任云舒的关系不错,要是任云舒知道了这事儿,一定会十分担心的吧,而且以她的性子,应该会想办法帮丘含烟。

“娘,含烟什么时候离京,我想再见见她。”梅静白突然出声道。

“现在皇上已经派人封了丘府,丘府的众人也都下了刑部大牢,估摸着这几日就要离京了,看望的事情就算了,你想捎什么东西给她,娘倒是可以派人送过去。”李氏这般说道。

梅静白顿时有些泄气,她还想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出府见见任云舒,两人交流一下情报,现在看来说服李氏似乎有些困难呢。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呢,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含香便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任云舒离得近,倒也依稀听见了几个字,似是跟周姨娘和任云依有关。

第二十六章 任云依吃瘪

任云舒这才想起来,她方才进屋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任云依似乎没有一起进来,看来……是李氏的人将她拦在门外了。

李氏听完寒香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是有些动气了,语气不善地吩咐道:“她们既是想跪,就让她们跪着吧。”

寒香得了吩咐,便躬身退了下去,梅静白观察了一下李氏的脸色,很是识趣的没有开口为任云依求情,她可不是任云舒,同情心那么泛滥。

李氏其实也在观察着梅静白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心软,但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倒是微微有些惊讶。

就这样,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任云依的事情,梅静白又在李氏这里待了一会儿,才准备回房休息。

梅静白走出正厅,便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周姨娘和任云依。任云依似是听到了声响,猛地抬起头来,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梅静白,她此刻眼睛红肿,小脸苍白,但眼神却是一瞬间地亮了,快速地膝行到梅静白面前,小手抓住她的裙摆,抽泣地说道:“二姐姐,二姐姐,求你让我见见母亲吧,妹妹知道错了。”

梅静白以前在宫里的时候,看多了这种用可怜向旁人博取同情的人,心早就锻炼地十分冷硬,她只是淡淡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任云依一眼,语气没有什么情绪地说道:“母亲不想见你,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劝你还是别跪在这里了,若是实在想请罪,那就回自己的院子里跪着去吧,跪在这里,旁人看了还以为是母亲罚的你们呢。”

任云依听了梅静白的话,发白的小脸越发苍白了,她怔愣地看着梅静白,似是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梅静白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将它们从任云依的手中解救出来,没管还在发愣的任云依,带着丫鬟们快步离开了。

任云依醒过神来,看着已经走远了的梅静白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周姨娘此时也走到了任云依身边,蹲下身扶着她的肩膀劝道:“依儿,咱们回去吧,二小姐方才的话说的对,咱们跪在这里实在不妥,你听姨娘的话,先回去,等夫人气消了,咱们再……”

“你懂什么!”任云依压抑的怒火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她甩开周姨娘的手,咬着牙,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久跪,忍不住地打颤,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站稳。

周姨娘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本想上去扶任云依,但又怕再惹她生气,便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便这样缓慢地离开了正院。

屋中的李氏自然也知道了外面的这一场闹剧,却并不着恼,而是有些欣慰地与寒香问道:“舒儿真的是这样同三小姐说的。”

“千真万确,奴婢当时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本是想上去帮二小姐的,没想到二小姐自己就解决了。”寒香立即回道。

李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舒儿这丫头,总算是明白了,她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一些,那三丫头又惯会做可怜模样,每一次这丫头都不忍心,想着总归都是亲姐妹,一次又一次地帮她,可她怎么也不想想,人家若是真当她是嫡亲的姐妹,怎么会一次次地算计利用她。”

寒香在一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二小姐那么聪明,其实她心里定是跟明镜儿似的,她只是顾念姐妹情谊,您也知道,二小姐最是看重家人了。”

李氏点了点头,也是认同寒香的话,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那孩子就是这个性子,但这次她总算是想明白了,三丫头那人,心思有点歪了,总该给她些教训,不然以后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李氏这般说完,又是思忖了片刻,便对身边的寒香吩咐道:“你领我的命令,让三丫头在自己房里静思己过,每日抄心经三遍,让她好好收收心。”

寒香立即领了命下去办事了。而这时候,梅静白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高嬷嬷带着院子里的一众丫鬟,早就在等着她了。

高嬷嬷当初将任云舒一行人送到避暑山庄,就返回了英国公府同李氏复命,在任云舒不在府上的日子,一直是她在管理着院中的日常事务。

任云舒当初也同梅静白重点提到过高嬷嬷,要她千万注意,不要在高嬷嬷面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高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了解不会比李氏少,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

梅静白立即端正了自己的姿态,对着高嬷嬷恭敬地行了一个半礼,“这些日子辛苦嬷嬷了。”

高嬷嬷赶紧将梅静白扶起,脸上本是严肃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上下端详了梅静白一会儿,才有些忧心地说道:“小姐瘦了许多,回来得好好补补,您快些进屋吧,沐浴需要的东西老奴都已经吩咐丫鬟们准备好了,您沐浴之后便早些休息吧。”

梅静白矜持地点了点头,便进了房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便躺在床上睡下了,虽然是陌生的环境,但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毕竟这一天,实在是太累,太漫长了。

一夜无话,任云舒第二天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梦见自己被梅景福识破身份,梅景福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要把她的肚子剖开,把她真正的妹妹揪救出来。

“不要!”任云舒满头是汗地惊叫着起身,倒是把一旁正在侍候的眉黛几人吓了一跳。

眉黛立即上前,掀开床幔,担忧地询问道:“县主,您没事吧?”

任云舒擦了擦额头上吓出来的汗水,缓缓喘了几口气,才有气无力地回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现在什么时辰了。”

眉黛稍稍松了口气,立即回话道:“刚过了辰时,长公主那边已经派人来说了,您早晨不用过去请安了,县主您可以多睡会儿。”

任云舒却是已经没有了睡意,摇了摇头,便起身下了床,眉黛立即为她穿好了鞋,然后一群小丫鬟们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上前了。

远山先用湿帕子帮任云舒洁了面,然后便从身后一个丫鬟的托盘中取了一个白玉的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白色的膏状物体,她用食指轻轻挑起一点放在手心上,搓匀之后,便轻柔地在任云舒脸上按摩起来。

任云舒有些发愣,便任由远山施为,心想着现在应该是在给她洗脸吧,在避暑山庄时,眉黛和远山受罚之后就一直在养伤,其她宫女们伺候她的时候自然没有这一出。

大概一炷香之后,远山便停下了按摩,在温水中净了手之后,便将任云舒脸上的面膏洗净。然后她又从另一个小丫鬟拿着的托盘中取了一个青色的小瓶,拔了软木塞,从里面到处一些粉红色的粘稠液体。

任云舒预感这液体应该也是要涂在她脸上的,心中真是满满的好奇,这些东西应该就是梅静白所说的美容养颜的吧,可到底都有什么功效呢。

任云舒正想着呢,远山已经把那粘稠的液体均匀地涂抹到了她的脸上,任云舒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混合着药香,还蛮好闻的。

大概又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远山就将任云舒脸上的东西洗净,用帕子轻轻按压,将她脸上多余的水分吸净。

任云舒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脸,当真是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滑润异常,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梅静白在美容一道上,当真是下了大功夫。

远山帮任云舒涂好润肤的面脂,才开口问道:“县主,您今天想画什么妆容。”

任云舒对这方面并不精通,以前也都是让芷巧随意发挥,现在让远山这么一问,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便含糊地说道:“就画以前经常画的那种。”

远山点了点头,便让丫鬟们扶着任云舒坐到梳妆台前,自己则是和眉黛一起准备东西去了。

梅静白梳妆台上的妆镜比任云舒屋中的镜子还要清晰几分,任云舒看着镜中属于梅静白那莹白如玉的小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心中哀叹老天爷实在是太厚待这丫头,这般的绝色容颜,当真是百年难得,加之她后天又是这样精心保养修饰,自是更加锦上添花。

任云舒感叹梅静白美貌的时候,远山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过来帮她上妆了。

远山上妆的手法比芷巧可专业多了,但也许是因为梅静白的脸更好上妆,上妆的时间倒是不长,远山只微微上了些珍珠粉,然后用胭脂在两颊轻轻扫出浅粉色的檀晕。本是白洁的肌肤越发柔和光润,如月、雪、梅花般清新,有妆胜无妆,好像她的脸天生便是如此。

这才是化妆的最高境界啊,任云舒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服,就算是化了妆,也让别人以为你没化妆,天生丽质。

第二十七章 梅静白的家事

“县主您还满意吗?”远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任云舒的表情,问道。

任云舒想着梅静白那只骄傲孔雀会有的反应,便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远山这才一付松了口气的模样,又开始帮任云舒挽起发髻,这个就没那么复杂了,毕竟未出阁的女子能挽的发髻并不太多,而且梅静白本身的头发保养的很好,又黑又浓密,就算只是随意得挽起,也会别有一番风情。

趁着任云舒梳头发的空档,眉黛已经拿了几身衣服给她挑选,任云舒知道梅静白喜欢艳丽的颜色,便选了一条石榴红的裙子,虽然她自己并不喜欢这样张扬的颜色,但她不得不承认,梅静白穿这样颜色的裙子确实很好看。

妆扮妥当之后,任云舒便准备去宁国长公主那里请安了,虽然她派了人说不必过去请安,但任云舒觉得还是有必要去一下,她还有些事想要求求长公主。

任云舒过去的时候宁国长公主已经在用早饭了,她向来起的很早,看到这时候过来的任云舒,微微有些惊讶,便立刻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睡不着了,便想着过来陪母亲一起用早饭。”任云舒很是乖巧地说道。

宁国长公主闻言,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她心中其实也有些奇怪梅静白这段时间的变化,但女儿开始亲近起自己来,她自是欢喜的不行,旁的那些她便不愿意去想了。

任云舒陪着宁国长公主用完了早饭,外头的丫鬟就进来通报,说是大夫人带着少爷和小姐过来了。

任云舒自然知道来人是她的“嫂子”和“侄子侄女”,便站起了身,等到她们进了大厅,立即上前与孙氏行礼。

还没等任云舒弯下腰去,孙氏就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她身量还没有梅静白这具身体高,因为生过孩子,身材微微有些丰盈,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玲珑有致,长相虽说不上甚美,但也是个美人,毕竟是宁国长公主亲自为梅顺昌挑的媳妇,自然不会太差。

孙氏的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自然便是她和梅顺昌的孩子,梅箬和梅纯,梅箬长得与梅静白有几分相似,穿着一身红色的袄裙,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着实一个美人胚子;而梅纯则生得像孙氏多一些,虎头虎脑的,也是十分可爱。

孙氏带着两个孩子同宁国长公主行了礼,两个孩子又同任云舒行了礼,梅纯才行完了礼,便立即过来抱住了任云舒的腿,仰着头看着她,语气不满地控诉道:“姑姑你骗人,你说了要带純儿去避暑山庄骑马的,你自己偷偷去了,没有带純儿。“

英国公府没有孩子,任云舒平日里也没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瞬间便有些手足无措,幸好还没等她想到要怎么办,一旁的宁国长公主已经开口了,“純儿乖,别闹你姑姑,到祖母这边来,祖母这边有你最爱吃的荔枝糕。”

梅纯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听到有自己最爱的糖果,便立刻放开了任云舒,转而投入宁国长公主的怀抱了。

任云舒稍稍松了口气,在孙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孙氏看着她,却是笑了一声说道:“箬儿和純儿这些天一直念叨着静白妹妹你呢,说是姑姑不在,都没人陪他们玩了。”

任云舒干笑了几声,心想着,原来梅静白还是个孩子王,不过看她那模样,也确实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姑姑带我骑马马,骑大马马。”梅纯在宁国长公主怀里吃着荔枝糕,还不忘骑马的事情,冲着任云舒喊。

任云舒有些无奈,只能回道:“純儿现在还小,等长大一点,姑姑再带你去骑马。”天知道她连马背都没踏上过。

“姑姑骗人,你上次说純儿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可以骑马打仗了!”梅纯显然没那么好糊弄,撅着嘴不满地说道。

梅静白竟然说过这样骗小孩的话?她不会是真想带一个五岁孩子去骑马吧,不过以她那不着调的性子,还真是有可能。

“純儿,你又不听话了,小心我告诉你爹,让他再给你多加些功课,你现在正是要读书识字的时候,骑马射箭等你长大一些再学也不迟。”孙氏面上依然带着笑,教训着梅纯道。

任云舒却从中听出些不同的意思来,梅静白这个大嫂,似是并不那么喜欢两个孩子同梅静白亲近呢,梅纯年纪小,又是男孩子,许是不会把孙氏的话当回事,他喜欢谁,很自然地就会表现出来,但梅箬这小丫头,却是一直十分乖巧的模样,也不同她说话,也不特意表现出亲近,两个孩子反差这么大,这其中的意味自然就很明显了。

梅纯被孙氏一吓唬,也就乖乖的了,她们母子三人又陪宁国长公主说了会儿话,长公主便让孙氏带着孩子回去了,等人走了,她才看着任云舒说道:“你别老是带着純儿瞎胡闹,你明明知道你大嫂不喜欢。”

原来梅静白是知道的啊,不过以她的性子,确实不会在意,任云舒一边想着,一边回话道:“我哪里有瞎胡闹,我同自己的侄子亲近,难道也有错吗。”

宁国长公主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怪我,把你惯成这样的性子,你大嫂是世家女子,最看重学识人品,她是怕純儿跟着你会心野了,到时候也同你一样不爱念书,惯喜欢舞刀弄枪。”

任云舒虽然也会吐槽梅静白的不学无术,但并不觉得舞刀弄枪有什么不好,先帝就是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当今圣上也是文武双全,但却更看重武将,她的父亲就是因为武艺超群,又深谙兵法,才会被皇上特别重用,有了今日这样的地位。

“那要看純儿喜欢什么,若是他喜爱读书,那自可以考科举做官,但若是喜欢舞刀弄枪,做个武将不是也挺好。”任云舒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啊,终究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当娘的心,做武将可是要上战场的,这战场上刀枪无眼的,说不准哪天就会丢了性命,你看那丘福将军,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做文官虽然没有武官风光,但总归是平平安安的,做母亲的,最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純儿以后定是能袭爵的,他娘自然不愿意让他走武官这条路了。”宁国公主很是耐心地与任云舒解释道。

任云舒顿时便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世袭英国公,官拜太傅,确实十分风光,但长年在外征战,她和母亲没有一日不是悬着心的,生怕他在战场上有什么意外,现在想想,若父亲只是一介寻常的文官,是不是便能多陪伴在她们母女的身边。

但很快,任云舒便想明白了,平安谁不想要,但若所有人都只想平安,那谁来保卫他们的疆土,谁来抵御那些外敌,她同母亲,同京城中所有的男女老幼,哪里还会有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她是男人,她定也会用父亲一样,毫不犹豫地上战场拼杀。

这些话任云舒只是在心中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宁国长公主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的两个儿子可也都是武将呢,她提醒梅静白这些,不过是为了不让她和李氏之间生出嫌隙。

任云舒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便转了话题道:“对了,娘,说到那丘福将军,丘家全族不是要被流放了吗,我同丘家二房的丘含烟有些交情,想去看看她。”

梅静白除了宫中的几个公主表姐妹外,在京城闺秀圈里并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人,宁国公主听她提到丘家的小姐,还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你同那丘家丫头关系好吗,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以前聚会上有打过几次照面,也算说得上话,现在她沦落到这般地步,我总要去看看她。”任云舒轻描淡写地说着,她也不算说假话,梅静白确实在聚会上同她们说过话,只不是大多时候她都是得着她们吵架。

宁国公主大多时候对梅静白都是有求必应的,且她提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便点了点头应道:“人应该还关在刑部大牢里,你让你二哥带你去吧,你一个姑娘家,单独去那种地方终归不好。”

让梅景福带她去啊,任云舒顿时有些踌躇了,她总觉得梅景福已经对她有些怀疑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要去看丘含烟,会不会猜想些什么呢。任云舒越发不安了,但现在说不去不是显得更奇怪,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了。

第二十八章 入宫

任云舒苦恼不已的时候,梅静白正忙得不亦乐乎,她让芷卉和芷巧去药店里买了各种药材,开始制作起她记忆中一种能使人皮肤变白的面白方。

“小姐,这些真的有用吗?”芷巧正用小杵子,辛苦地捣碎各种各样的药材,但面上的神情显然是对她家小姐不太信任。

“当然有用,你们就等着瞧吧,等药丸做好了,我只要坚持吃,肯定能看到效果!”梅静白信誓旦旦地说着,其实她也没吃过这个药丸,只是从宁国公主珍藏的一叠药方中看到过,她本身皮肤就挺白,并不需要用这样的增白方,但任云舒就不一样了,她先天不足,又久病在身,肤色十分蜡黄,必须要内服外调,才能让肤色恢复白皙。

“小姐,小姐,你前几日吩咐奴婢们做的洗面膏已经做好了,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芷卉这时候也从屋外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盒,献宝一般地送到梅静白面前。

梅静白接过小盒子,用小手指挑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才微微点头说道:“还行吧,虽然品质不是上好,但也能将就用了。”若是此时任云舒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她早晨洗脸时用过的洗面膏。

芷卉听完便松了口气,她对梅静白弄出来的这个洗面膏十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您让奴婢们做的这个,比在朱颜阁卖的那些还好吗?”

梅静白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朱颜阁卖的那些东西算什么,怎么能跟我的这个比,我这可是宫廷里传下来的古方,你知道这洗面膏叫什么名字吗,‘神仙膏’,你说哪个更好。”

芷卉叹服地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投向那盒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洗面膏上,脸上很快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是小姐您怎么知道古方的,按您说的,这方子不是应该很珍贵吗?”

梅静白被问地一噎,沉默了一会儿,才煞有其事地回道:“你们小姐我不是爱看书吗,这古方就是在一本古书上无意中看到的,便记了下来。”

芷卉点了点头,但心中疑惑并没有全消,她最近也没见小姐有看过书啊,若是以前看的,那为什么早不做,等到现在才做。

梅静白没给芷卉继续发问的机会,快步走到芷巧身边,指导起她捣药的手法来。

这时候,高嬷嬷从外面走进了书房,看到桌上摊着的一堆药材,还有一堆丫鬟手忙脚乱的模样,微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二小姐,您这时候不是都是要练字的吗,怎么倒腾起药材来了。”高嬷嬷语气中带着些不满,走到梅静白面前问道。

梅静白向来是个不服管束的人,对着高嬷嬷表情也是淡淡的,抬了抬手腕说道:“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把手腕给弄伤了,大夫让我这些日子暂时不要用到手腕。”

高嬷嬷闻言,面上神情顿时变为了担忧,焦急地询问道:“大夫说严不严重,要不要老奴禀告夫人,请太医过来给小姐您仔细瞧瞧?”

梅静白看出高嬷嬷是真心担心她,语气便和缓了一些,安抚着说道:“别让母亲知道了,省得他又为我操心,我在姑母那边也是太医为我瞧的,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注意保养就好了。”

高嬷嬷点头记下了,又是叮嘱道:“那小姐您可得千万小心着些,这些日子莫要动笔了,等伤完全好了再写字画画不迟。”

梅静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看着高嬷嬷的模样,似是有什么事要同自己说,便询问道:“嬷嬷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高嬷嬷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严肃的脸上难得堆起了笑,立即说道:“二小姐,是喜事儿呢,太子府方才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大小姐被查出怀了身孕,已经两个多月了呢。”

梅静白闻言一愣,心想着这还真是巧啊,姑母才刚怀上,出嫁的侄女儿也怀上了,希望她这胎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吧,别再像张贵妃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夫人让您赶紧换了衣服,同她一起去东宫看望大小姐。”高嬷嬷有些着急地催促着梅静白道。

梅静白立即带着芷卉和芷巧回了房间,用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就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今日的妆是她自己画的,芷巧的手艺在她看来实在太烂了,要是不出门倒也无所谓,今天可是要进宫啊,还是她自己来吧,省得像以前那样丢人现眼,她看不惯任云舒的妆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芷巧和芷卉跟在梅静白身后,还是一付懵的状态,谁来告诉她们,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那么厉害的化妆技巧,这简直就像换了个人好吗!?

梅静白见到李氏的时候,她明显也是愣了一下,自家女儿的脸还是原来那张,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变了好多,有那么一种,明珠抹掉了上面灰尘的感觉,一下子变得耀眼起来。

其实梅静白也没做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着重了眼妆,任云舒的眼睛生的十分漂亮,她一度十分羡慕,她只是想让旁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眼睛上,将旁的那些都忽视掉,自然就有了一种同以往不一样的惊艳感。

“舒儿,你……”李氏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梅静白上前挽住了胳膊,打断道:“娘,怎么赶紧出发吧,我赶不及想见见大姐了。”

李氏被她拉着往外走,只是宠溺地笑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梅静白在去皇宫的马车上,回忆了一下任云舒的这个大姐,其名唤任云霖,只比任云舒大了两岁,两年前被皇上指给太子做了选侍,她对任云霖的印象也并不好,因为以前她同任云舒吵架的时候,任云霖一直是护着妹妹的,而且她还和任云舒不一样,任云舒向来标榜君子动口不动手,且她也没有动手的实力,可这任云霖却十分彪悍了,她从小跟英国公学了武艺,且性子还有些像男子,有好几次都差点跟梅静白动手,要不是任云舒死命拦着,自己说不准就被她揍了。不过她两年前嫁人之后,梅静白就再没见过她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彪悍,想想太子那圆滚滚的身形,应该是打不过她的。

梅静白胡思乱想间,马车已经到了宫城外面,她们要下车了。

因为有太子府给的觐见牌子,她们入宫倒也没费多大功夫,进了宫城便换坐了轿子。

梅静白从小在宫里厮混长大,对皇宫熟悉的跟自家后院一样,倒是芷卉和芷巧几个丫鬟,虽然也跟着任云舒来过几次,但终究是屈指可数,脸上带着满满的兴奋和好奇,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便会四下看看。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东宫,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映月已是在东宫外等着她们了。

映月上前给李氏和梅静白行了礼,便领着她们去了太子妃张氏的宫室。

太子妃张氏是梅静白的表嫂,因为她与朱瞻纪年纪相仿,所以张氏一直将她当晚辈一般照顾,又因为她生了三个儿子,并没有女儿,所以对梅静白更是十分宠爱。

梅静白跟着李氏同张氏行了礼,张氏便给她们赐了座,待众人都坐下之后,张氏才笑着开口道:“咱们东宫这些日子真是喜事不断,年初的时候赵氏才被诊出怀孕,李氏也刚产下皇孙,这会儿张妹妹就又怀上了,若是能再添几个皇孙便好了。”

“那还不都是太子妃娘娘您的功劳,多亏了您的照顾,她们才能为太子开枝散叶,而且娘娘您不是也儿女双全了吗,这才是真有福气。”李氏也同样笑着恭维张氏。

张氏几个月前也刚为太子生下了长女,因为这是太子朱高焱的嫡长女,身份自然特别尊贵。

提到女儿,张氏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浅笑着说道:“为了照顾女儿,我对张妹妹倒是疏忽了,要不是看到她呕吐不止,也不会发现她怀了身孕。”

“是这丫头自己不仔细,这等大事儿,也要旁人提醒才发觉,一会儿见了她,我定要好好说说她。”李氏语气中带着无奈地说道。

“这也怪不得她,张妹妹第一次怀孕,难免粗心些。”张氏这般说着,又看向了李氏身边的梅静白,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诧。

“你是云舒吧,上次见你还是几年之前,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可有说了人家?”张氏似是对任云舒很感兴趣,笑着问道。

梅静白忽然被点名,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这时候也轮不到她说话,李氏已经代她回答了。

“小女年底才及笄呢,我想着等及笄了之后再慢慢帮她挑选人家。”

第二十九章 又见朱瞻纪

什么什么?许人家?不是吧,要是及笄之后她和任云舒还换不回来,那她是不是要代替她成亲,不行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她们两人换回来之前,绝对死都不能成亲。

张氏也就问了任云舒一句,便没再继续关注她,想着李氏心急着要去看女儿,便同她说道:“我就不多留夫人了,你赶紧去看看张妹妹吧,她这几日吐地有些难受,现在还躺在床上休息呢。”

李氏求之不得,她面上虽是一点不着急的模样,心里可是急着呢,现在张氏说了这话,她便拉着梅静白起身,与张氏行了告退礼,赶去任云霖所住的宫室了。

任云霖身边伺候的,都是当初李氏帮她精挑细选的陪嫁丫鬟,她们自然是认得李氏和任云舒的,见二人过来,也不用通禀,直接将她们领进了任云霖的寝殿。

躺在床上的任云霖见到进来的两人,脸上满是惊喜,立马想从床上下来,却被快一步上前的李氏又按回了床上,没好气地说道:“你给我好好躺着,都是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我不是看到娘和妹妹来了,太激动了吗。”任云霖一付认错的样子,十分乖巧地说道,说话间唇角微微上扬,十足英气,她长得像任靖义多一些,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怀孕都两个月了都不知道,你出嫁之前,娘都是怎么教你的,你全都忘了是不是!?”李氏伸手点了点任云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娘,我没有忘,只是你也知道,我的月事一向不准,而且前些日子我也没什么反应,我就没往那方面想。”任云霖显得很是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氏说道。

“哎,你啊……总是那么让我操心,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稳重,我也就放心了。”李氏自是不忍再苛责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任云霖想着赶紧转移李氏的注意力,便对站在一旁的梅静白挤了挤眼睛,一脸惊叹地说道:“小妹,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还是我那个黄毛丫头妹妹吗,这才多久不见啊,就女大十八变了,我的妹妹原来也是个美人啊。”

李氏听着任云霖这不靠谱的话,忍不住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一下,笑骂道:“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吗,小心你妹妹不理你。”

“小妹才不会呢,是吧?”任云霖这般说着,便看向了梅静白,等她的回答。

梅静白干干地笑了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任云霖的话,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任云舒的姐姐这么……不着调呢。

“行了,别逗你妹妹了,你现在怀了身孕,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吃穿用度方面,要更加的小心,就算是一点小细节,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头三个月,最是紧要,我明儿送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你凡事都要听她们的,这是你的第一胎,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来,这样你以后在东宫,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李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话,也不管任云霖有没有听进去。

梅静白在一旁听着,心想着,李氏这是对任佩兰流产的事心有余悸吧,害怕自己的女儿也同她一样。

“娘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呢,只是这两天吐地太厉害,才有些难受,我问了大夫,她说我的胎像很稳,孕吐过一段时日也能缓解了。”任云霖也看出了李氏的担心,出言安抚道。

李氏的眉头依旧微微皱着,她恨不得能亲自照顾女儿,但她也知道这不可能,别说女儿是嫁进了东宫,就算是嫁到普通人家,也没有亲家母亲照顾出嫁女儿的事情。

李氏又是叮嘱了任云霖一长串注意事项,看时辰不早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出了任云霖的寝殿,李氏带着梅静白又去了太子妃张氏那里,准备同她告辞。两人走到张氏住所外边,才被告知太子妃正在与皇太孙说话,李氏不想进去打扰,就想着让宫女进去告知一番,谁知映月亲自出来接了她们,她们便跟着映月进了殿内。

梅静白跟在李氏后头进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张氏下手的朱瞻纪,他今日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常服,倒是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

梅静白看朱瞻纪的时候,朱瞻纪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相撞,朱瞻纪明显愣了愣。

因为跟朱瞻纪太熟了,梅静白忍不住想要冲他笑,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又生生憋住了,导致脸上的表情很是诡异,一付似笑非笑的模样。朱瞻纪看着她,眼中好奇的神色越发浓郁。

李氏是带着梅静白过来告辞的,又因为朱瞻纪在场,所以并不多留,与张氏说了几句任云霖的情况,便准备离开了。

张氏也没有挽留她们,又让映月送了她们离开。

待两人离开之后,张氏便看向朱瞻纪问道:“怎么,你认识那位任家二小姐?”她显然是发现了方才朱瞻纪看梅静白的眼神不寻常。

“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并不知道她是任选侍的妹妹。”朱瞻纪很是坦荡地回道。

张氏点点头,语气中微微带着些赞许地说道:“这丫头我早就听说过,据说文采学识都不错,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她小的时候我见过几次,只觉得容貌有些普通,现在再见,竟也长得亭亭玉立了,我想着你那二表哥年纪也不小了,与这任二小姐倒也合适。”

“二表哥不是一直想找个容貌绝色的吗,她当初见了表姑姑一面,还茶不思饭不想了好一阵子,要不是被表姑姑打了一顿,现在恐怕还惦记着呢。”朱瞻纪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忍不住笑着说道。

“那时候他不是年纪还小嘛,现在都快十八的人了,自然也稳重了许多,我看那任二小姐生得也挺好,而且那身材多珠圆玉润,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男子娶妻自然要娶贤,静白那丫头,就是性子太野了些,她以后啊,还是得招婿,不然嫁去了别人家,可是要受委屈。”张氏真是把梅静白当女儿一样疼的,自然不希望她像别的女子一样受丈夫和婆家的气。

朱瞻纪听了这话,只是笑笑不反驳,心里却想着,以她表姑姑那性子,哪里会看得上愿意入赘的男人,她那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这么多年,也不见京城哪个世家的公子能入他的眼。

“你看我,说着说着就忘了正事了,纪儿,你皇爷爷那边是怎么说的?”张氏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朱瞻纪问道。

“母妃放心,皇爷爷说了,我年纪尚幼,今次就不带我一起出征了,让我同父亲一起在京城监国。”朱瞻纪语带安抚地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显然松了口气的模样,拍着胸口说道,虽然她知道儿子随当今出征是早晚的事,但能晚一些是一些,毕竟他的儿子都还未成人。

张氏放了心,脸上便又有了些笑容,随意地说道:“你外祖母送了一个主簿之女进宫,据说容貌甚是俊美,因为年岁还小,皇上那边说是先养在我这儿,过几日人应该就能送过来了。”

朱瞻纪多聪明的人,一听张氏这话,就明白了其中的意味,她口中那主簿之女,恐怕是外祖母特地帮她挑选的,等他到了能迎娶皇太孙妃的年纪,这女子应该也是要一并册封的。他瞬间便觉得有些兴趣缺缺,身处他这个位子,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别人帮他安排好的,而他自己的喜好、想法,却并没有人来关心。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个有一双澄澈大眼的女子。

“纪儿,你想什么呢,听见我的话了吗?”

张氏的问话,打断了朱瞻纪的思路,他不自在地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听到了,我到时候会过来的。”

张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同朱瞻纪说起别的事情来。

这时候的梅静白已经坐在了回程的马车上,身边两个小丫鬟因为见着了皇太孙殿下,显得尤为兴奋。

“没想到皇太孙殿下看上去那么和善呢,我还以为他定是长得很威严呢。”芷巧忍不住地嘀咕着。

“我也觉得,不过皇太孙殿下倒是一点也不胖呢,听说太子殿下挺胖的,我还以为皇太孙会跟太子殿下一样呢。”芷卉也附和道。

梅静白听着她们的话,忍不住暗暗翻个白眼,心说太子表哥那是虚的,要不是他从小身体不好,怎么会这么胖,任云舒这丫头也是虚胖,现在她暂时接管这个身体,一定要好好锻炼,把身体先练好了,肥肉才能减下去。每天拖着这具沉重又虚弱的身体,实在是很累啊。

第三十章 悲伤的会面

任云舒坐在刑部大院的耳房里,神情有些忧郁,梅景福离开有一会儿了,他让自己乖乖待在这里等他回来,果然啊,她就不该那么冲动要来这里探望丘含烟的,一会儿见着她要说些什么呢,梅静白跟含烟的关系真是不怎么好,而且梅景福又在她身边,这说话就得更小心了,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儿啊……

“县主,二少爷回来了。”任云舒正自怨自艾呢,就听到眉黛喊了一声,她立马便站起身来,看向了门外。

梅景福面上依旧带着浅笑,走到任云舒面前,对她压压手道:“坐下说。”

任云舒依言坐下,梅景福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眉黛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才开口道:“我已经跟负责看押丘家人的官员打过招呼了,他们等会儿会把人带过来,大牢那种腌臜地方,哪里是你能去的。”

任云舒闻言微微松了口气,梅景福果然想的周到,这样她就能跟丘含烟单独说话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二哥。”任云舒冲梅景福露出一个笑颜,开心地说道。

梅景福看着任云舒愣了愣,又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丫头,怎么对二哥也这么见外,以前帮了你这么多忙,也没见你说声谢谢。”

任云舒有些窘,脸颊又红了,但也没有躲开梅景福的大手,心中一直碎碎念着:我是梅静白,我是梅静白,对面的是我亲哥哥,兄妹之间摸摸头很正常,很正常!

梅景福收回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他又缓缓啜了口茶水,似是无意地开口道:“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卖玫瑰饼的糕点铺子,味道挺不错的,你不是最爱吃玫瑰饼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下人买一些带上。”

任云舒顿时一激灵,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并不显,佯装生气地说道:“二哥你忘了吗,我现在都不吃甜食了,要吃也只吃家里厨娘做的,没加那么多糖的糕点。”

“这样啊……那是二哥记错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那个了,还嫌咱们府上的厨子做的不正宗,老让爹爹带你出去吃。”梅景福冲着任云舒抱歉地笑笑,追忆似地说道。

任云舒低下了头,却不知该作何表情,她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父亲一向是梅静白的痛处与逆鳞,她现在,应该是要表现出悲伤的吧。

梅景福看任云舒不说话,他便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坐了大约一刻钟,在任云舒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应该是刑部的官员把丘含烟带过来了。

“来了!”任云舒顿时如盟大赦,站起身来看向门外说道。

梅景福却依旧不急不缓的模样,示意眉黛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皂色官服的男子,他身后跟着一个形容有些狼狈的妙龄女子,但身上的衣裙还算干净。

眉黛将两人带进屋内,那男子也不敢乱看,径自走到梅景福面前,恭敬地与他行礼,“下官见过指挥使大人,您要的人下官带来了。“

“不必多礼,人是我妹妹想见的,就留在这里吧,你同我去隔壁喝杯茶等等。”梅景福十分客气地同那官员说道。

那官员自然点头同意,与梅景福一起,走出了房间。

任云舒见梅景福离开了,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与身边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两个丫鬟躬身应是,便都退出了门外。梅静白走到门边反手将门锁上,才又转身回了椅子上坐下,对着还呆愣在那里的丘含烟说道:“坐下吧,咱们慢慢聊。”

丘含烟却并没有听她的话,只是十分戒备地看着她,出声问道:“我没想到会是你,你找我做什么?”

任云舒并不说话,只是定定看了丘含烟一会儿,心中微有些酸涩,她原先是那么一个爱美又爱干净的姑娘,又怕疼又怕小虫子,这些日子在刑部大牢里,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丘含烟被任云舒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又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任云舒回过神,轻叹一口气,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放缓了语气,看着丘含烟说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帮帮你。”

“帮我?”丘含烟闻言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你能有那么好心,别只是想看我的笑话吧。”

所以说梅静白这丫头以前多招人讨厌了,想要帮人都没人相信,任云舒无奈,只能用梅静白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我想帮你吗,还不是为了还任云舒那丫头的人情。”

“云舒?”丘含烟听梅静白提到任云舒,面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但却也添了几分疑惑,毕竟以她所知,任云舒同梅静白的关系可只有更恶劣。

“你能欠云舒什么人情?”丘含烟依然十分不相信地问道。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我我也没功夫跟你细说,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害你不成,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能让我谋害的。”任云舒微有些不耐地说道。

丘含烟想想也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怕什么呢,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这般想着,丘含烟便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语气缓和了许多,“真是云舒让你来的,那她……自己怎么不过来?”

“还不是她母亲不让她来,你也知道的,任云舒的母亲看她看得紧。”任云舒立即就为自己想出了一个理由。

“也是,她哪里能像你这样,肆无忌惮地到这刑部大牢来。”丘含烟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语气中竟含了些幽怨。

含烟这是在怪她了吧……任云舒心中这般想着,越发内疚起来,不过就算她现在是梅静白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帮助丘含烟,毕竟丘福将军犯了那么大的过错,丘家的命运已是无法改变。

“你又能帮我什么,你能让我们全家不去海南吗?”丘含烟突然抬头,面带讥诮地看着任云舒问道。

“我……”任云舒顿时语塞,她斟酌了一下语言,才有些涩然地道,“我能让你在去的路上没那么辛苦……”

丘含烟依旧只是笑,脸上讥诮的神色更浓,“我以后苦的日子多着呢,还不如早些适应,县主您想大发慈悲,还是换个人吧。”

任云舒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丘含烟了,她那个本来温柔善良的密友,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尖酸刻薄,或许是因为面对着的是梅静白,或许是因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若换做是她,恐怕也不能保持平常心。

“那你说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任云舒索性便把问题抛给了丘含烟。

丘含烟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对任云舒说道:“你能送一个医术好的大夫给我吗,我娘身体不好,此去海南又是路途艰险,我怕她在路上撑不住,若是有个大夫陪在身边,应该能好一些。”

“没问题,我再派几个护卫给你们,让你们这一路上能够平安,等你们到了海南,让她们自行返回就行。”任云舒见能帮到梅静白,便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你。”丘含烟看着任云舒,很是认真地道谢,“不过我恐怕不能还县主您这份恩情了,我们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听着这诀别似的话语,任云舒忍不住眼眶一热,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才故作轻松地道:“你不用谢我,谢任云舒就行了,是她让我来帮你的。”

“你们两个我都要谢,以前我们都不懂事,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个不停,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只可惜……我再也回不去那样的日子了,你要是能见着云舒,替我告诉她,不要为我难过,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哎……要是能再见一面该多好,毕竟这一别,就是一辈子啊……”丘含烟显然是越说越伤情,眼眶中眼泪已是在打转。

任云舒亦是感同身受,她这时候真想喊出来:我就是任云舒啊!可她还是忍住了,理智告诉她不能那样做。她思虑几番,便下了决心,对丘含烟说道:“我会想办法让她来见你最后一面的,你放心。”

丘含烟抬头,诧异地看着任云舒,“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你明明不是很讨厌云舒的吗?”

“讨厌归讨厌,但我这人最守信用,说了要还任云舒的人情,就一定会帮你们到底。”任云舒学着梅静白的样子,豪迈地说道。

“那好吧,就……麻烦你了。”丘含烟神情古怪地看着任云舒,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梅静白吗,变化也太大了吧,不会是被人换了芯子吧。

好吧,丘含烟小朋友,你真相了。

第三十一章 梅景福的怀疑

任云舒同丘含烟说话的时候,在她们隔壁的房间,梅景福并没有跟那个刑部的官员喝酒,而是与梅静白的两个贴身丫鬟问话。

“我听说,静儿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同任家二小姐一同落了水?”梅景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自己想知道的。

眉黛对这位二少爷一直有些畏惧,低着头,神情微有些紧张地回道:“回二少爷的话,确有此事,但那只是虚惊一场,县主和任二小姐都没什么事,很快就被救上来了。”

“把当时的经过详细地说给我听,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要漏下。”梅景福思忖了片刻,又是说到。

眉黛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仍是按梅景福的吩咐,将当时的情况完完全全地说给了他知晓。

梅景福十分认真地听着,等眉黛说完了,他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说静儿在被救上来之后,同任家二小姐的关系就亲密起来了?”

眉黛点点头,“是的,县主以前见着任二小姐,没说几句话就会吵起来的,可现在两人一见面,定是要把丫鬟们都支开,凑在一起说好久的话。”

梅景福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似是在思考,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问道:“除了这一点,静儿还有哪些地方与以前不一样了?”

眉黛想了想,才开口回道:“小姐的脾气比以前好了许多,而且胃口也比以前好了,以前不吃的东西,现在都会吃了,其他的奴婢没看出来。”眉黛有些奇怪二少爷为什么会问这些,若说是关心妹妹,她以前可没问过她们这些问题。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梅景福冲两个丫鬟笑了笑,神情和缓地说道,“我希望今日我与你们说的话一句也不要传到县主耳朵里。”

“是”两个丫鬟立即低头应是,眉黛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不知为何,面前的二少爷明明是笑着的,却让她遍体生寒。

两个丫鬟退出去后,梅景福依旧坐在椅子上,他的表情在光线不怎么充足的房间里有些阴暗,并看不真切。

任云舒并不知晓隔壁房间发生的事情,等她亲自将丘含烟送出房门的时候,梅景福和那个刑部官员已经等在门外了,任云舒颇有些不舍地看着丘含烟跟着刑部官员离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怎么,很担心她吗?”梅景福走到任云舒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任云舒的耳朵感受到梅景福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瞬间变得通红,她不着痕迹地离梅景福远了一些,才回话道:“她一个姑娘家,待在大牢里,我自然会有些担心。”

“放心吧,我已经跟下面的人都打过招呼了,她们会好好照顾丘小姐的。”梅景福笑着安慰任云舒。

任云舒没想到梅景福想得那么周到,稍稍放心了些,又想到方才自己答应丘含烟的事,便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哥,我方才答应了丘含烟,要借给她一个大夫和四个护卫,陪她一起去海南,你看”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梅景福没等任云舒把话说完,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

任云舒莫名有些感动,心中微微嫉妒起梅静白来,她怎么就没有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哥哥呢,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吗。

“对了,二哥,你知道丘家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吗?”任云舒想到了这个问题,便立即问道。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就在后日。”梅景福早就了解过了,很快便回答道。

任云舒蹙了蹙眉头,她没想到时间这般紧迫,看来回去就得立马给梅静白写信了。

一旁的梅景福看着任云舒变幻不定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变,但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云舒被梅景福送回府后,就立即给梅静白写了一封信,让眉黛派人送去英国公府。

梅静白其实也在等着任云舒的消息,芷卉把信拿给她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就接过来拆开看了,等看完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芷卉看着梅静白的神情,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福山县主约我明日到她府上一叙。”任云舒慢悠悠地说道,她疑惑的是任云舒在信中除了约她过府,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提,这未免就让她有些忐忑了。

“小姐您是担心夫人不让您去吗?”芷卉以为梅静白担心的是这个,便又问道。

梅静白摇摇头,这个她倒是没有担心过,李氏前几日就说过,不会干涉她和任云舒交往。

“那小姐您是不想去吗?”芷卉看梅静白摇头,又是问道。

梅静白斜睨了芷卉一眼,心想这丫头问题怎么这么多,也不回答,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同母亲说说这事儿,明日估计要在荣国公府用完午饭才能回来了。”

芷卉在梅静白身后吐了吐舌头,快步跟上了她,心中却有些小失落,小姐现在跟她们越来越生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

李氏听到福山县主约自家女儿过府,心中还有些小担心,拉着梅静白问道:“县主她是真的与你交好吧,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梅静白闻言气苦,心想着她能有什么目的,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要对任云舒不利啊,她看上去就那么像坏人吗!

“娘您别胡说,您问芷卉她们,我同县主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可好了。”梅静白带着些不满地说道。

两个丫鬟立马上前为梅静白作证,李氏这才稍稍放了心,又是叮嘱她道:“你去了荣国公府可不要像在咱们府上那么随意了,同福山县主相处的时候也要多敬着让着她一些,别还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跟她吵架,人家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娘您放心吧,福山县主现在人可好了,对我也好,我们俩不可能再吵架了,以前那些也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梅静白忍不住暗暗夸了自己一通,心想着她这么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任云舒以前冒犯她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梅静白就坐上了去荣国公府的马车,不知为何,她心中竟微微有些忐忑,明明是回自己家,却是以别人的身份,这种感觉当真是,特别奇妙。

梅静白的马车在荣国公府的后门停下,眉黛早已得了任云舒的吩咐等候在那里,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梅静白,立即上前行礼,“奴婢给任二小姐请安,我们家县主一早就在念叨您了,特地派了奴婢过来接您。”

梅静白见着眉黛还是挺开心的,但想着回自己家还要自己的丫鬟来接,心中顿时又有些不爽,不过她也不想给眉黛摆脸色,便笑着点了点头道:“有劳眉黛姑娘了。”

眉黛自是连连说不敢,领着梅静白几人便进了荣国公府。

梅静白跟着眉黛一路行着,经过一处抄手游廊时,梅静白有些疑惑地与前面的眉黛问道:“从旁边那个池塘绕过去不是更快,为何要走这里?”

眉黛闻言诧异,心想着任二小姐怎么会知道哪条路去县主的院子更快,但她面上并不显,只是浅笑着解释道:“那池塘这两日正在挖淤泥,过去怕是会脏了小姐您的鞋。”

梅静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想着,今年这池塘的淤泥倒是比以往挖的早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梅静白住的院子,任云舒很是给面子的出来迎了梅静白,两人看似十分“亲热”的,相携进了屋里。

第三十二章 私自出行

丫鬟们端上来茶水点心后,任云舒便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你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是想到什么法子能让我们换回来了吗?”丫鬟们刚离开,梅静白便迫不及待地与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这些天一直记挂着丘含烟的事,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道:“咱们俩这事儿吧,我看也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这几日我刚到你家,还在熟悉当中,等再过一段时日,我便慢慢打探那龙虎山张天师的事,你不要着急。”

梅静白撇了撇嘴,有些不满,“那你今天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是做什么,你不是说过咱们俩来往太频繁会招人怀疑,不是遇到紧要的事不见面的吗。”

任云舒面色微赧,叹了口气,带着些歉意地开口道:“倒是我自私了,是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才叫了你过来。”

梅静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似是想要了什么,嗤笑一声开口道:“不会是为了那丘含烟吧。”

任云舒不做声,算是默认了。梅静白看了她一会儿,才很是大度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有什么事你就说,不要扭扭捏捏的,我帮你还不成吗。”

“真的!?”任云舒顿时惊喜地看着梅静白,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劝梅静白帮她,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自己了。

“我先说明啊,必须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太困难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梅静白怕任云舒给她起什么难题,提前说道。

“不困难,不困难,今日下午含烟就要离京了,我想带着你去见见她。”任云舒连忙说道。

“你们可真是姐妹情深啊。”梅静白撇着嘴,轻声嘟囔着,听那语气,倒是有些吃味的意思。不过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倒是没让任云舒听见。

“见一面倒也没什么,不过一定要在日落之前赶回来,不然要是我回家晚了,你娘可得担心了。”梅静白这般说着,显然对李氏疼爱女儿的程度很是头疼。

任云舒听梅静白提起李氏,心中泛起酸涩,眼眶微红地问道:“我娘她……还好吧,她没看出些什么吧?“

梅静白立马拍着胸脯回道:“你放心,我表现的可好了,你娘一点都没看出来,还跟以前一样,疼女儿疼的不行。”

任云舒说不出是放心还是怅然,不过转念想想就算她娘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往魂魄互换这方面联想,最多觉得她有些奇怪,以为是落水的后遗症,会更加小心地照顾她。

“那就好,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就拜托你好好照顾我娘了,同样的,我也会照顾好你的家人的。”任云舒叹了口气,拍了拍没净白的肩膀说道。

“我娘她们哪里需要你照顾,以前都是她们照顾我的。”梅静白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心想着,她娘有了任云舒这么个听话的女儿,应该更高兴吧。

任云舒对梅静白这话倒是深以为然,在这个家里,不管是宁国长公主,还是梅景福,都对梅静白言听计从,宠溺有加,她不管做什么事,只不要太过分的,她们都不会阻拦,这让从小被李氏管教严格的任云舒很是羡慕,不过这点羡慕她当然不会在梅静白面前表现出来。

“一会儿用完了午膳咱们就出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应该能回来。”任云舒早就做好了打算,这般说道。

梅静白自然任由任云舒安排,两人闲着无聊,在任云舒询问了梅静白她每日用的那些护肤化妆品到底是什么来历之后,就彻底地打开了梅静白的话匣子,她把自己收藏起来的护肤秘方都分享给了任云舒,还教会了她使用时的一些注意事项。

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一起用了午膳之后,便准备出发了。

任云舒没有告诉芷卉和芷巧她们要离府,怕她们知道太多回去跟李氏禀告,两个丫鬟毫无所知地留在了荣国公府,以为自家小姐一直同县主在房间里说话。

任云舒只带了眉黛,并且让梅静白换了眉黛的衣服,她们两人坐在马车里,眉黛在前面驾车,十分低调地往城外去了。

今日的出行计划,任云舒连梅景福都没告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梅景福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所以她不能再做任何会让梅景福怀疑的事情,就比如今天之事,只能悄悄进行。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门,任云舒吩咐眉黛加快速度,马车全速前行了一会儿,就到了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驿站,丘家一家人,现在就在这里休整。

任云舒吩咐眉黛在车上等候,她和梅静白便带着围帽下了马车。驿站外突然出现一个穿着不凡的女子,自然十分引人注目,今日在驿站里的,只有丘家人和负责押送她们的官差,任云舒和梅静白进了驿站之后,那些官差立即走了上来,看她们不像普通百姓,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离两人几米远的地方问道:“你们是何人,刑部官差押送犯官家属,请两位姑娘速速离开。”

“叫你们的上官过来。”任云舒只斜睨了那几个官差一眼,便从袖中掏出一个腰牌,这是属于福山县主的腰牌,朱棣元亲赐的,就是在皇宫里,都可以畅通无阻。

那些官差虽不知道这腰牌代表的意义,但识得上面的龙纹图案,均是骇了一跳,态度立即变得十分恭谨小心,飞快的进去禀告了。

梅静白跟在任云舒身边,捏捏她的手臂说道:“怎么样,这逞威风的感觉很不错吧,下次换我啊,不能老是你一个人出风头。”

任云舒无语,隔着帷幔瞪了梅静白一眼,她以为自己愿意逞这个威风啊,肤浅的丫头!

两人说悄悄话的这会儿,负责押送丘家人离京的官员已是走了出来。来人穿了一件褚色的官服,身量挺拔,长相也是英俊,看起来年岁不大,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

第三十三章 沐昕其人

任云舒正疑惑这上官怎么这么年轻,一旁的梅静白已经低呼出声,“怎么是他!”

“你认识这人?”任云舒压低声音与梅静白问道,不知为何,心中浮出一丝不安。

“他叫沐昕,是黔宁王沐英的幼子,沐家放在京城的质子,皇上前不久刚给他和常宁公主指了婚,没想到……竟然是他领了这趟差事。”梅静白看着来人,低声同任云舒说着,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厌恶。

任云舒听出了梅静白对此人的厌恶,正想再多问些信息,那沐昕却已是走到了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

“他们与我禀告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是你,没想到,还真的是你。”沐昕的眼睛直直看着任云舒,那眼神似是要穿透帽纱,将她看个清楚。

任云舒因为沐昕的目光微微皱了眉头,眼前这人虽然面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但却让她感觉很不舒服,或许是一种直觉,她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任云舒微不可查地后退了一步,有着帽纱的遮挡,她并不需要做出什么表情,只是语气冷淡地开口道:“我也很意外,没想到是沐公子接了这差事,我今日过来是想来送送我的朋友。”

“梅妹妹今日怎么这么见外,你以前可都是直呼我的名字的。”沐昕依旧笑着,听他的话语,似是与梅静白关系不错的样子。

任云舒被那一声“梅妹妹”叫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旁的梅静白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想要上去说什么,去被任云舒紧紧拽住,她也不理沐昕说什么,依旧声音清冷地说道:“我想见见我的朋友,请沐大人行个方便。”

沐昕颇有些狐疑地看了任云舒一会儿,才面带难色地说道:“这……恐怕有些不合规矩呢,现在这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犯官家属的。”

任云舒沉着气,依旧坚持地说道:“请沐大人行个方便,我们只见一面就离开,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既然是梅妹妹的请求,我自然是没有道理不答应的,不然要是让常宁知道了,她该怪我不照顾你了。”沐昕终于是松了口,语气带着些调侃地说道。

任云舒终于松了口气,正要拉着梅静白越过沐昕离开,他却又是挡在了她们面前,“妹妹知道人关在哪里吗?还是我亲自带你过去吧。”

“不用劳烦沐大人了,你随意派个人领我们过去就行。”梅静白飞快地与沐昕拉开距离,语气中已是带了些寒意。

“那我怎么放心,还是我亲自领妹妹去吧。”沐昕这般说着,已是先行转身往前走了。

任云舒无法,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梅静白跟了上去,梅静白这时已经气得开始磨牙了,在任云舒耳边低声说道:“你对那小子那么客气做什么,要是我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看着就碍眼!”

“你忘了我们是偷偷出来的,当然不能节外生枝,赶紧看了含烟,我们就离开,你跟那个沐昕以前有什么恩怨我不管,现在我们还不能招惹他。”任云舒心里也很是烦躁,同梅静白低声警告道。

“我跟他能有什么恩怨,我就是单纯讨厌他,你不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吗?”梅静白语气中那厌恶之情毫不遮掩。

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明明长相脾气都挺好的样子,可就是让她感觉不舒服,特别是他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像是狼在看着猎物。

“行了,不说他了,反正咱们看完含烟就走,以后遇见这人大不了躲着走,不同他接触就是了。”任云舒决定结束这个话题,让人不愉快的人不必多关注。

梅静白撇撇嘴,也没再说什么了,不过让她躲着沐昕那家伙,她是不愿意的,他凭什么,让自己堂堂福山县主躲着他,他要是敢对自己怎么样,一鞭子抽死他!

驿站并不大,任云舒两人跟着沐昕,很快就到了一处平房前面,沐昕与外面看守的官差言语了几句,官差就进去里面将丘含烟带了出来。

丘含烟跟在官差身后,面上本还有些迷茫神色,当看到站在门口的任云舒两人,眼睛微微亮了亮。

“我给你们安排一间干净的房间,你们好好说说话。”沐昕转身,很有些讨好地与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正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呢,便点了点头,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专门提供住宿的客栈二楼的房间。

“你们就在这里说话吧,我派两个官差在外面守着,记住时间不要太长,别耽误了启程的时间。”沐昕与任云舒提醒道。

任云舒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便先推门进了屋内,梅静白和丘含烟自是立即跟了上去。

沐昕看着关上的房门,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容渐渐加深。

关上房门,三人均是松了口气,任云舒和梅静白都摘下了帽子,丘含烟看到梅静白,面上的神情很是激动,上前握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道:“云舒,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咱们姐妹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呢。

梅静白被丘含烟抓着手,有些尴尬和无措,眼睛忍不住地往任云舒的方向瞟。

任云舒有些难受,明明是自己的闺蜜,现在拉着梅静白诉衷肠是什么事儿啊,不过她现在也只能待在一旁看热闹,顺便给梅静白回眼色,让她配合丘含烟。

梅静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自己也很激动,很伤心。

丘含烟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似是终于看到了站在一边的任云舒,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语带感激地说道:“县主,真是谢谢您,大夫和护卫今天早晨已经过来了,现在正在我娘和弟弟身边,我没想到您真的能让云舒过来见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

“不需要什么报答,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任云舒干笑着说道,她实在是心塞,做好事还留的全都是梅静白的名。

“县主……您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些私密话,想单独和云舒说。”丘含烟看着任云舒,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第三十四章 出逃的丘含烟

任云舒顿时更心塞了,但丘含烟都这么明白地说了,她也不好厚脸皮地继续留下,只能给梅静白做了个“随机应变”的口型,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梅静白看着任云舒离开,心里也在郁闷呢,她和丘含烟真的没什么私密话可说啊!

丘含烟却不知道梅静白心里想什么,只把她当自己最好的朋友,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便絮絮叨叨地与她说起话来。

梅静白有些走神,看着似是在认真听丘含烟说话,魂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什么时候能结束回去啊,她好困,好想睡觉……

“云舒,你有听到我说什么吗?你能帮我吗?”丘含烟突然神情焦急地晃了梅静白的肩膀一下,让她一下子醒过神来。

“什么?”梅静白神色茫然地问道。

丘含烟的神情稍稍柔和了些,轻声细语地又说道:“云舒,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你知道我从来没求过你,就求你帮我这一次……”

“什么!你想潜逃!”梅静白差点惊呼出声,她没想到面前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丘含烟,竟然有这么大胆子,外面可是有几百个官差呢,她竟然想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逃走。

丘含烟赶紧上前捂住了梅静白的嘴,压低声音急急道:“云舒,你小声一些,算我求求你了,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若是你还把我当朋友,就一定要帮我这一次!”

梅静白被丘含烟捂地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指了指她的手,示意她先放开自己。

丘含烟似是也发觉自己太激动了些,连忙放开了梅静白,正想要再说什么,梅静白却没给她机会,飞快地转身,往房门外跑去。

眼见着房门就在面前了,梅静白的手刚伸出去,就感觉后脑勺一疼,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晕倒的前一秒,她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任云舒你丫,坑死我了,胖子的身体果然跑得慢啊,要是她自己的身体,早就跑出去了!

丘含烟看着软软倒向地面的梅静白,连忙上前将她抱住,以防她倒地发出太大声响,引得外面的官差注意。她的右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茶壶,上面有些微的血迹,那只白皙纤长的手仍在微微颤抖,昭示着主人此刻的害怕和慌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丘含烟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口中似是无意识地一直道着歉。

丘含烟就这样呆呆地抱着梅静白在地上坐了许久,才擦干了泪水,她艰难地站起身,抱着梅静白的身体,慢慢地挪到了床边,将她放到床上,然后开始脱她身上的衣服。

丘含烟将自己的衣服和梅静白的对换,最后又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梅静白,而后便毅然转身,戴上她的围帽,推门走出了客房。

守在客房门外的两个官差等得有些无聊,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看到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只是微微扫了一眼,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毕竟不久之前,就有一个戴着围帽的女子从房间里出来。

“丘姑娘身体不舒服,要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你们半个时辰之后再带她回去吧。”丘含烟语气自然地与两个官差说道。

两个官差知道这两位带着围帽的女子是连沐大人都要小心对待的贵人,这么一点小要求自然不会有异议,连连点头应是。

丘含烟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等到走下了楼梯,她才加快了脚步,从后门出了客栈,然后又是绕了一圈,她便走到了驿站门口,看到了坐在马车上等候的眉黛,心念一转,又想到了一个能尽快离开这里的法子。

马车上的眉黛也看到了朝她走来的丘含烟,连忙跳下马车,小跑到丘含烟面前问道:“任二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县主她人呢?”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回马车上再说。”丘含烟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着。

眉黛有些疑惑,但因为她对任云舒不了解,丘含烟同任云舒的身形又很是相似,所以她并没有发现眼前这是一个冒牌货,听话地跟着她回到了马车上。

进了车厢里,眉黛正要开口问话,丘含烟已是飞快地伸出手,将她的嘴巴捂住,然后重重地将她的脑袋朝着一旁的桌几撞去。

眉黛完全没有防备,自然一下就被撞晕了过去,还好丘含烟怕伤着人命,没敢太过用力,她也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许是一回生,两回熟,且眉黛并不是跟她很熟的人,丘含烟做完这一切动作,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她又是如法炮制,麻利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同眉黛身上的对换,然后便出了车厢。

丘含烟并不会驾车,但这也难不倒她,她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插在了马屁股上,那马儿吃痛,便撒开蹄子,飞快地往前冲去。

驿站里面的官差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变故,虽然隐隐地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声,但驿站里面马匹这么多,这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任云舒出了客房后没多久,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又遇到了沐昕,沐昕自然是热情邀请她去他那里喝茶,任云舒当然不会跟沐昕单独共处一室,果断拒绝了。沐昕也没有强求,只是陪着她坐在客栈大堂里聊天,虽说是聊天,但也只有沐昕一个人在说,任云舒只是心不在焉的,偶尔应和两声,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丘含烟跟梅静白,想着她们应该差不多快说完话了吧。

因为她们两人所在的房间正好处于拐角处,她在楼下并看不到那里的情况,所以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她便起身同沐昕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带着我的人离开了。”

沐昕也站起身来,朝楼上看了一眼,才笑眯眯地说道:“我能问下同妹妹你一起来的那位是哪家姑娘吗?虽说她身上穿着的是丫鬟的衣服,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丫鬟呢。

“沐大人,您不觉得您管的太多了吗,我说那位是我的丫鬟,她就是我的丫鬟。”任云舒面上也带着笑,不软不硬地就顶了回去。

第三十五章 事态严重

沐昕碰了个软钉子倒也不介意,依旧是温和地笑着,跟在任云舒身后上了楼。

任云舒走到客房门口,那两个守门的官差立即给沐昕行礼,任云舒也没有管他们,径自推门进了房间。

一进到屋里,任云舒就察觉到了古怪,里面实在是太安静了,只是反应了几秒,她就跑到了屋内唯一一张大床边,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梅静白,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看到她胸口仍然有起伏,才稍稍放下了心,她不敢上去随意动梅静白,便回头冲着门外的沐昕喊道:“快点去叫大夫过来!”

沐昕也知道出事了,立即吩咐了身边的官差去叫大夫,然后便也大步走进了屋内。他只环视了一圈,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冷笑一声道:“没想到……竟然跑了。”

任云舒此刻顾不上沐昕说什么,只担心地看着床上的任云舒,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死定了。

驿站里本就有大夫,自是很快便赶了过来,他仔细为梅静白做了检查,先是帮她处理了脑袋后面的伤口,又写了药方让人去煎药,才同一旁焦急等待的任云舒禀告道:“县主,这位姑娘是被钝器击伤了头部,导致昏迷,不过幸而伤口并不怎么深,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醒来,不过终究是头部受伤,后期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要看患者醒来之后的情况。”

任云舒闻言,悬着的心依旧没能放下来,期期艾艾地问道:“那大夫,都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一般这样的病人,醒来之后会感到头晕、恶心,呕吐,如果情况严重的话,还可能会患上失魂症,那就要请医术更高明的大夫进行针灸了,鄙人医术浅薄,恐怕无能为力。”那大夫这般回道。

任云舒听得心惊肉跳的,看向梅静白的眼神越发忧伤了,暗暗祈祷:梅静白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咱们俩的魂本就不太稳定,你要是真得了什么失魂症,那不就更乱了吗。

这时,有一个官差从外面跑进来,在沐昕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沐昕点点头,便让那官差退下去了。

“县主,咱们这回恐怕有麻烦了。”沐昕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起来,看着任云舒,缓缓说道。

任云舒的注意力终于从梅静白身上收回,也回望向沐昕,她大概也猜到了,沐昕口中的麻烦指的是什么。

“丘含烟她……逃走了吗?”任云舒的声音有些发涩,嘴巴更是发苦,她怎么也没想到,与自己相好多年的密友竟会对自己下这等毒手,只是为了那一点点渺茫的逃脱希望,虽然她真的逃了出去,但那又能怎样呢,天地之大,她一介女流,又能逃到哪里去,最好的结果不过是隐姓埋名,度此余生,若是运气不好,那结局更是不敢想象。

“她抢了你们来时坐的那辆马车,我已经派人按着车辙痕迹去追捕了。”沐昕这般说着,算是回答了任云舒的问题。

任云舒又是悚然一惊,拔高声音急急问道:“那我的丫鬟呢,你们有没有看见她?”

沐昕摇摇头,“并没有见到人,应该是被丘含烟连同马车一起带走了,不过你放心,我谅她也没有那胆子杀人,你那丫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

任云舒被他这个“不过”又是骇了一跳,睁大眼等着他的下文。

“县主你现在更应该担心的不是你自己吗,若不是你今日过来执意要见丘含烟,她哪里会找着机会逃跑,你还是早些想想,该怎么跟皇上解释,才能洗脱你是丘含烟同谋的嫌疑。”沐昕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竟带着些同情的意味,毕竟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就算梅静白贵为郡主,又是长公主的女儿,若真是定下了罪,恐怕也免不了责罚。

任云舒听了沐昕的话,心里更乱了,但她仍然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该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就在这时,外面又有官差进来禀告。

这次沐昕示意那官差不必避讳任云舒,直接禀告。

“启禀大人,马车已经找到了,不过拉车的马匹已经不见,还有,属下们在车厢里发现了一个女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一个丫鬟。”

“那个丫鬟呢,现在人在哪里?”任云舒没等那官差把话说完,就急急上前问道。

那官差看了任云舒一眼,又看了看沐昕,得到了他的应允,才又回道:“人属下们已经带回来了,因为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暂时看押了起来,等候大人发落。

任云舒闻言又是皱紧了眉头,这次她直接看向了沐昕,“让他们把人带过来,那应该是我的丫鬟眉黛。“

沐昕只是笑笑,却不急着答应,只看着任云舒,“梅妹妹这是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任云舒被气地一噎,这家伙可真会趁火打劫,但她现在也只能求着他,便点点头,“我记下了,这个人情我会还的。”

沐昕似是满意了,冲那官差挥了挥手,让他把人带过来。

眉黛被带过来的时候倒是清醒着的,只是额角有一小块血迹,眼睛也是红红的,看着甚是可怜。

“受伤了吗?我让大夫先给你看看。”任云舒上前将眉黛拉过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脸问道。

眉黛看到任云舒,眼泪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县主,是任……”她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看到了还在床上躺尸的梅静白,嘴巴顿时张地老大,伸出手指着梅静白叫道,“她……她……她怎么……”

任云舒回头看了看梅静白,又看了看眉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这两人都被丘含烟算计了,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丘含烟的心计居然这么深。

“行了,你先别说话了,先让大夫给你看看伤,等一会儿你再同我说说,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眉黛听话地闭上了嘴,正好刚离开没多久的大夫又回来了,便帮她处理起伤口来。

第三十六章 梅景福赶到

眉黛头上的只是皮外伤,而且她意识十分清醒,也没觉得有别的地方难受,大夫帮她处理好伤口之后,便只开了几幅安神的汤药。

任云舒确定眉黛没什么事,才问了她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人当时穿着任二小姐的衣服,奴婢就以为她是任二小姐,哪里想她把奴婢骗到车里,就直接对奴婢动了手,奴婢当时没有防备,一下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那些官差已经找到奴婢了。”眉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还是一付心有余悸的模样。

“丘含烟此人,还真是行事果决,不可小觑啊。”沐昕在一旁听了眉黛的叙述,竟是有些赞赏地说了这一句。

任云舒无语,忍不住瞪了沐昕一眼,心中却越发怅然,果然她这么多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含烟吗,枉她还觉得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

“看来她是骑着马离开的,你有派人追着马蹄印搜寻吗?”任云舒又看向沐昕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过暂时还没找到罢了,不过我派出去这么多人,她怕是也跑不了的。”沐昕淡淡回道,

任云舒却并不那么认为,她思忖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说道:“她既然用马车故布了一次疑阵,难道不会用马再做一次局,如果你让所有人都追着马跑的方向,会不会反而中了她的计。”

沐昕也不是笨人,听任云舒这一提醒,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他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一直认为不怎么聪明的梅静白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那你说她可能会往哪里逃?”沐昕心中起了意,便又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这我哪里知道,这就要靠沐大人你自己去查了。”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套我的话。

沐昕脸上的笑容更加玩味,慢悠悠地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丘含烟是个聪明人,靠她那小身板如果在官道上跑,就算有马匹,也跑不了多远,但若是掉头回城就不一样了,她只要在城门关上之前进了城,我们要搜捕她就得等到明天早晨,这么长的时间够她藏起来并抹除痕迹了。”

任云舒又是看了沐昕一眼,心想这人果然也不好对付,她的想法也是一样的,若是易地而处,她是丘含烟,她一定会选择回城,只有回了京城,才能有一线生机。

沐昕观察着任云舒的表情,莫名觉得她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些,心中越发好奇,这人不过才几日不见,怎么脑子好像忽然开窍了一样,不过这种变化……他喜欢。

而此时的丘含烟正如两人所说的那般,已经进了城,她一直戴着围帽,一路小心翼翼,走了许久之后,来到了京城最有名的一处烟粉街,她在街中央最大的一幢建筑前停下,看着那牌匾上明晃晃的“莳花馆”三个大字,握了握拳头。

“天色不早了,今日你们恐怕来不及回城了。”沐昕看了眼窗外已是暗沉下来的天空,笑着说了这一句。

任云舒只是皱着眉头,又看了眼依旧在床上昏迷着的梅静白,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哪里会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若是能先知,她一定不会带着梅静白出来。

“我再给妹妹准备一间房,你今日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咱们一起回京,若是人能马上找到,今日这事我好能稍稍压下,若是一直找不到,那我就只能上报给皇上了。”沐昕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任云舒,那意思便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任云舒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只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沐昕看没他什么事了,正要起身离开,外面的官差就来禀告,说是旗手卫梅指挥使前来拜见。

任云舒一听,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慌张地道:“我二哥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问完这话又觉得自己真笨,梅景福那么聪明的人,看她那么晚还没回府,肯定猜到自己来了这里。

沐昕眯着眼看任云舒慌乱无措的模样,笑得不怀好意,“梅妹妹,以前可没见你这么怕你二哥,你二哥那么疼你,不会骂你的。”

任云舒懒得理沐昕,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跟梅景福解释,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的托词,只能又怏怏地坐会椅子上,等着一会儿挨训。

梅景福很快便被官差带上来了,他一进门,就先看了眼乖乖巧巧地站在边上的任云舒,见她安然无恙,面上神色便是一缓,然后才走向了另一边的沐昕。

“沐老弟,真是许久未见了,今日舍妹给你添麻烦了。”梅景福与沐昕也是相识,面带歉意地说道。

“哪里哪里,梅兄见外了,咱们这样的关系,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我理当是要照顾梅妹妹的。”沐昕对着梅景福也很是客气,十分真诚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相视而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缩在一旁尽量减少存在感的任云舒却觉得气氛甚是古怪,这两个人真是虚伪地让人尴尬啊……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任云舒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声音怯怯地问道。

梅景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又笑着同沐昕说道:“文英,我想同我妹妹单独说会儿话,你看……”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今日就先不同梅兄叙旧了,等改日咱们再找时间,好好喝一杯,叙叙旧。”沐昕很是识趣地说道,与梅景福一抱拳,便离开了客房。

“眉黛,你去把房门关上。”沐昕离开之后,梅景福才又开口与一旁侍立着的眉黛吩咐道。

眉黛立即领命关上了房门,然后又十分自觉地走到桌边给梅景福倒了杯茶。

任云舒从眉黛手里拿过茶杯,亲自送到了梅景福面前,“二哥,您一路赶来定是累了吧,先喝杯茶。”

梅景福斜睨了任云舒一眼,在她忐忑的目光下接过了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才幽幽开口问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七章 兄妹俩不一样的相见

任云舒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梅景福,这时候她当然一点都不敢隐瞒,说完一切之后,便低着头准备挨骂。

梅景福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开口问道:“白白,你知道你最错的是什么吗?”

“二哥,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鲁莽,只带着一个丫鬟就来这里,是我大意了,才会着了丘含烟的道……”任云舒为了争取坦白从宽,立即主动认错。

梅景福却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地开口道:“你最错的地方就是将自己处于险地,你想来送丘含烟自然可以,但不应该只带着两个女流之辈,若那丘含烟再心狠手辣一些,有心算无心之下,你们恐怕就不是只有两个人受些轻伤了。“

任云舒很惭愧,她确实太想当然了,为了自己和丘含烟不留遗憾,擅自把梅静白和眉黛都扯了进来,还害她们受了伤,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宁愿受伤的是她自己。

这般想着,任云舒的的眼眶就红了,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变成梅静白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哭,她当初一再告诫自己要坚强,觉得靠自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她果然还是太天真,太幼稚,太自大,她一直嘲笑梅静白笨,其实她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

梅景福见任云舒落泪,也有些慌神,连忙拿出手帕替她拭眼泪,很是无奈地说道:“我都没说什么,怎么就哭了呢,你以前不是最看不起那些个一遇到事就哭哭啼啼的人吗,怎么也学起她们来了。”

任云舒努力想把眼泪逼回去,但这东西真的很难控制,她抽抽噎噎了一会儿,终于稳定了情绪,才欲盖弥彰地说道:“刚刚有东西迷了我的眼,我不是真的想哭……”

梅景福也不拆穿她,只温柔地将她脸上泪痕擦干净,一边擦还一边调侃道:“你看,都哭成个小花猫了,一会儿让眉黛给你用冰敷敷眼睛,不然明天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

任云舒感受着梅景福大手的温度,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但她又不能躲,毕竟兄妹之间这样也算正常,结果就是,脸憋地愈发红了。

任云舒正不知所措时,不远处的床榻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声,她心中立时一喜,急急起身跑到床边,正看到梅静白手扶着脑袋,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任云舒心里紧张地不行,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着坐起,等她更清醒了一些,才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轻声问道:“你醒啦?知道这是几吗?”

梅静白本还眯着眼,听了任云舒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客气地回道:“你当我傻啊,这是二我会不知道!”

还好没傻,任云舒总算松了口气,正想要再说什么,却见面前梅静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巴也因为惊讶微微张开,但她视线的方向明显是她的身后。任云舒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二……”在梅静白只说出一个字的时候,任云舒就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了她的脑袋,将她下一个字扼杀在了摇篮里,她做着泫然欲泣的模样,激动地说道:“云舒,你没事就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就怕你一直昏迷醒不过来了。”

梅静白被任云舒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狠狠品拍了两下她的背,才稍稍松快了些,她深吸一口气,从任云舒的怀中挣脱出来,脸上带着稍微有些狰狞的笑容,很是矫揉造作地回道:“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真的,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这般说着,梅静白又看向了任云舒身后的梅景福,带着文雅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柔声问道:“这位公子看着挺眼熟的,是静白你的哥哥吗?”

梅景福看看任云舒,又看看床上的梅静白,神情很是古怪。

任云舒有一种抚额的冲动,梅静白你这笨蛋,你还能演地再假一点吗?

任云舒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点点头回道:“是啊,这是我二哥,你小时候应该也见过。”说完便立即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比如头晕、恶心、想吐之类的,大夫说你是头部受了伤,可能会有后遗症。”

梅静白成功被转移注意力,摸了摸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后脑勺,面上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我以前就看那丘含烟不是好人,但没想到她这么心狠手辣,这要是把我敲破相了,我饶不了她,她现在人呢,你们抓到她没有?”最后这句是对着任云舒问的,显然她不觉得丘含烟能逃走。

“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好好养伤,别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既然你没什么不舒服,那我也不叫大夫过来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有什么咱们明天再说。”任云舒顾左右而言他想着得赶紧把梅景福和梅静白分开,再多待一会儿这傻丫头就要把她们的秘密都兜出来了。

“眉黛,你留下来照顾任二小姐。”任云舒吩咐着一旁的眉黛,便起身拉着梅景福要离开。

“哎呀,眉黛你怎么也受伤啦,严不严重啊?”梅静白看到头上裹着白布的眉黛,又是一阵大惊小怪。任云舒加快了脚步,想着赶紧离开,再晚一点真兜不住了。

梅景福却并不怎么着急,她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床上的梅静白一会儿,才跟着任云舒出了房门。

到了走廊上之后,梅景福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任二小姐同丘含烟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今日特意带了她过来不就是因为她想给丘含烟送行吗,但我看她方才的态度,怎么好像与丘含烟关系并不怎么好的样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任云舒大脑飞速运转着,干笑一声帮梅静白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她太伤心了吧,自己最好的姐妹背叛了自己。”

“这样啊……”梅景福似是认可了任云舒的说法,没再继续问什么,让任云舒稍稍松了口气。

第三十八章 丘含烟的决心

因为天色已是很晚了,任云舒与梅景福也没再说什么了,各自回了客房休息,任云舒虽然累了一天,但因为心中揣着许多事情,翻来覆去的也一直睡不着,但她想的最多的还是丘含烟,虽然心中对她有怨,但也不想她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去了哪里,处境如何了。

丘含烟从天亮到天黑,一直缩在离莳花馆不远的一处小巷里,看到有华丽的马车出现,就立即站起身来仔细观望,但一次又一次,她总是失望地收回目光,她甚至想着,今日是不是遇不到那个人了,但若拖到明日,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终于,在丘含烟快要放弃的时候,又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莳花馆的大门外,这一次,终究没有再让她失望,那马车上赵王府的标识清晰可见,她立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辆马车奔去。

“谁!竟敢冲撞赵王的马车,不要命啦!给我把她抓起来!”

丘含烟还没跑到马车旁,就被一旁重重的护卫拦住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这些护卫的对手,一照面就被牢牢地抓住,她只能声嘶力竭地朝着那个暗红色身影所在的方向喊道:“赵王殿下,请您留步,小女子有一件东西要献给您,请您一定要看看,您看过之后,绝对不会后悔的!”

本是一直往前走的赵王朱髙熣终于停下了脚步,朝着丘含烟所在的方向看去。

“把人带过来。”朱髙熣语气冷淡地吩咐道。

丘含烟很快便被护卫们带了过来,此时她头上的围帽已经被摘下,苍白的小脸上有些许赃物,却不不损她的美貌,倒是让她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朱髙熣饶有兴致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说你有什么东西想献给本王?”

“这里人多口杂,赵王殿下确定要小女子在这里说吗?”丘含烟站直身子,语气不卑不亢地问道。

朱髙熣又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开口道:“本王向来最讨厌骗我的人,那些人的下场恐怕你不会想知道。

丘含烟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但她面上的神情依旧坚定,丝毫不惧地看着朱髙熣,“赵王殿下您放心,小女子也不是那等爱说谎话的人,只要您看了我的东西,便知道我绝不是骗您。”

朱髙熣没再多说什么,让人带着丘含烟,便进了莳花馆。

莳花馆内灯火通明,各色穿着妖艳暴露的女子穿梭其中,她们或是与客人调笑,或是互相打趣,莺莺燕燕,让人眼花缭乱,但只要看到了朱髙熣,不管是馆内的姑娘还是客人,都会畏惧而又小心地退到一旁。

丘含烟跟在朱髙熣的身后,神情冷淡而自矜,完全不在乎那些投注在她身上,或暧昧,或淫秽、或不善的目光,其实她内心也是害怕的,她一个世家小姐,从小养在深闺,学的是四书五经、读的是女戒女训,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踏足这样的烟花之地,但她已经别无选择,毫无退路,只能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即使前面是荆棘密布。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莳花馆的最顶层,这里整整一层都是属于朱髙熣的,其他人没有允许,是决不允许踏上这里的。

朱髙熣只留下了几个亲信,便让其他人都退到了外面,有穿着清凉的丫鬟送上了酒水点心,朱髙熣拿起一杯葡萄酿,缓缓饮了一口,才又看向笔直站在不远处的丘含烟,似笑非笑地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要给本王看的究竟是什么?”

丘含烟也没说什么废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恭敬地递到了朱髙熣面前。

朱髙熣自然不会亲自接,他身边的护卫上前一步,接过了丘含烟手中的卷轴,查验过没问题之后,才递给了朱髙熣。

朱髙熣白净的手指缓缓将卷轴拉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本是平静无波的面容陡然一变,他飞快地将卷轴收起来,眼神如利剑一般地看向丘含烟,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丘含烟被朱髙熣的气势所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依然咬紧牙,语气平稳地回道:“小女子的外祖母是前朝北元宗室之女,北元覆灭之时,她隐姓埋名跟随了我那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外祖父,后来太祖建立本朝,外祖父考中了功名,入朝为官,一路做到了知州,我外祖母深得外祖父宠爱,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暴露,会耽误外祖父的前程,便在生下我母亲之后,服药自尽了,只给我母亲留下了这个卷轴当作嫁妆,但勒令她出嫁之前不得将其打开,这个卷轴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朱髙熣听完丘含烟的话,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手指摩挲着下巴,兴味十足地继续问道:“我倒是忘了问你的身份了,看你模样,确实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先说说你的来历吧。”

丘含烟稍稍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说道:“小女子姓丘,丘福将军乃是小女子的祖父。”

朱髙熣面上神色瞬间又是一变,他盯着丘含烟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丘福……那老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触了我父皇的霉头,令的我父皇要御驾亲征,你是她的孙女,怎么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不是应该在流放海南的路上吗。”

丘含烟抿着嘴唇不语,朱髙熣的话让她难堪又愤怒,她一向以她的家族,她的祖父为荣,不容许旁人有一点点的诋毁,他的祖父就算是战败,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以前他立下的那些赫赫战功呢,就因为这一次的战败,全部都抹杀了吗?她不服,所以她才会这般处心积虑,铤而走险,不惜背叛她最好的朋友,也要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

第三十九章 宠姬

“那赵王殿下是要把小女子交给官差吗?但小女子希望您记住一件事,那个地方,没有我这个前朝后裔的血,是无法进去的。”丘含烟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视线直直地看着朱髙熣说道。

朱髙熣剑眉一挑,突然起身走到丘含烟面前,伸手扼住她的下巴,细长的眼眯起,甚是危险地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朱髙熣从小练武,对丘含烟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用的力道自然很大,丘含烟只觉得下巴处火辣辣的痛,她拼命让自己不留下泪来,眼神里的倔强一丝也没有减弱,虽然疼地不能说话,却依然毫不示弱地与朱髙熣对视。

朱髙熣并没有真想对丘含烟怎么样,她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太过胆大,在他面前丝毫不肯示弱,这种身有傲骨的人最不好掌控,但他并不想将一个不能掌控的人放在身边,所以他必须给她一点警告,挫挫她的锐气。

“以后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朱髙熣终于松开了扼着丘含烟的手,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拿过一块丝帕,缓缓地擦着手说道。

丘含烟的下巴上已经隐隐有了青痕,她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想着朱髙熣这话应该是默认留下了她,脸上终于带了些笑,看着朱髙熣问道:“那赵王殿下究竟想如何安置小女子。”

朱髙熣似是认真思考了许久,才开口回道:“那你就做本王新纳的宠姬吧,本王觉得这个身份挺适合你的,能被本王看上,可是你的荣幸。”

“若只是一个虚假的头衔,小女子自然同意,不过小女子这般蒲柳之姿,想来赵王殿下也是看不上的。”丘含烟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她现在也别无选择,但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说清楚的,她还没有下贱到要自荐枕席的地步。

朱髙熣却是被丘含烟的话噎了一下,心中暗气,这女人还真当本王会看上她,虽说长得也还有几分姿色,但他贵为当今的三皇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她这样的,还真入不了眼,不过,这硬脾气实在让人讨厌,本王岂会那么容易让你如意。

“你现在要依附本王,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条件,本王要你,不过就一句话的事情,难道你还敢不从。”朱髙熣冷笑着说道。

丘含烟压着心中的火气,对这无耻的赵王很是鄙夷,但依旧要同他周旋,她记得她娘同她说过,男人不喜欢上赶着贴上去的女子,便稍稍放缓了语气,装出一付羞怯的模样,柔声说道:“赵王殿下英武之姿,小女子自然是不会不从的,欢喜还来不及呢。”

朱髙熣看她忽然这般顺从的模样,瞬间就没了兴致,果然这些女人都是一个德性,她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行了,本王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你下去吧,我会让人先送你回赵王府。”

丘含烟终于松了口气,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只要她进了赵王府,沐昕那些人就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第二日,任云舒一早就起来了,她刚走出房门,就看到梅景福站在门口等着她,小脸顿时便垮了下来。

“怎么,看到二哥不高兴吗,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梅景福看了眼任云舒眼角淡淡的青痕,调笑着说道。

她怎么可能睡得好,任云舒垂头丧气,有些无力地开口道:“我认床,在这驿站自然睡不好。”

“这样啊……我还以为小妹你是心里存着事儿,才睡不好的呢。”梅景福顺手揉了揉任云舒的头,笑得不怀好意。

任云舒都无力再反抗了,任由梅景福动作,一边往任云舒住的房间走,一边说道:“今天必须先把云舒送回英国公府,她昨天晚上没回去,她家人定是急的不行了。”

任云舒想着李氏要是看到梅静白现在的模样,恐怕又得心疼难过,不禁又是一阵头疼,现在的英国公府,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呢。

两人很快走到了梅静白房间前,一旁的梅景福却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毕竟是外男,总是去姑娘家的卧房终究不妥,我在大堂里等你,你一会儿看完了任小姐,便下来吃饭。”

任云舒想想梅景福说的也对,但不知怎的,她就想到了自己同梅景福之间种种的亲密行为,心中甚是心虚,这要是以后她和梅静白换回来,她可是没脸再面对梅景福了。

任云舒进梅静白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睡醒了,正坐在床上喝粥呢,她们昨天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自是饿的不行了。

梅静白惯常的没心没肺,看到任云舒过来,显然十分开心,将喝的差不多的粥碗递给眉黛,用帕子擦干净了嘴,才开口道:“我觉得精神好多了,脑袋也不疼了,咱们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任云舒可不敢只听梅静白一面之词,早就叫了大夫过来,让他又是仔细给梅静白诊了脉,确定真的无碍了,才算是放了心。

梅静白摸着后脑勺,还很是庆幸地感慨道:“还好伤在后脑勺,伤口也不大,头发一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要是让我娘知道我受了伤,那可不得了喽!”梅静白只要想到李氏对着她哭时的样子,脑袋就疼的厉害。

任云舒已经无语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到底该说这丫头是乐观呢还是傻呢,哪有受伤了还在感叹伤的位置好的,不过想想这次是自己连累的她,便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安慰道:“放心吧,我昨日出来的时候已经与远山吩咐过了,若是我们没能在关城门之前回去,就让她给英国公府传信,说你喝多了酒,在我那里睡着了,明日一早再回去。”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这话果然安心了许多,便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她可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第四十章 爱慕

任云舒看梅静白确实没什么事了,便让眉黛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三人一起出了房间,去了楼下大堂。

梅景福已经坐在大堂角落的一张桌子旁等着她们了,但此时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却让任云舒和梅静白均是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真讨厌!”梅静白在任云舒耳朵旁抱怨着。

任云舒也想吐槽,这人不应该是很忙的吗,怎么这时候还有闲心坐在这里喝茶。

不管再怎么讨厌,任云舒两人还是走到了梅景福同沐昕面前,任云舒现在顶着县主身份,不必跟沐昕见礼,梅静白则是完全没这个意识,只当没看见他,倒是对着梅景福,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

沐昕倒也没在意,依旧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他的注意力一直只放在任云舒身上,状似十分关心地问道:“梅妹妹昨晚上睡的可好?”

任云舒实在懒得搭理沐昕,不过她还没回话呢,梅景福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了,“文英,那逃走的犯人你准备怎么抓,人都跑了一夜了,想再抓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沐昕也知道梅景福是不乐意自己同任云舒说话,只轻笑了一声,故作玄虚地回道:“办法吗……总是有的,要不梅兄同我一起回城,进了城,你就知道我用的是什么法子了。”

梅景福自然不想同沐昕再有什么接触,便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文英你的差事,我们就不凑热闹了,一会儿用完了早饭,我便先送小妹回府。”

“梅妹妹就这样走了,不太好吧……毕竟那丘含烟能逃走,她可是也脱不了干系。”沐昕摇晃着手中的茶盏,覻着梅景福兄妹两人,语气似有些为难地说着。

任云舒顿时心虚,想着这事儿自己确实有责任,正要开口说话呢,梅景福又是抢了她的话头。

“这事儿无凭无据的,文英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我妹妹,她向来单纯的紧,总是十分容易相信别人,那丘含烟就是利用了她这一点,才会使计逃走,说来我妹妹其实也是受害者呢。”梅景福看了任云舒一眼,很是苦恼地说道。

“我自然也是相信梅妹妹的,只是皇上那边……”沐昕似是更苦恼了,摇着头说道。

“若是皇上问责下来,我自会带着妹妹亲自进宫向皇上说明始末,这就不用文英费心了。”梅景福也是笑着,直接打断了沐昕的话。

沐昕也不恼,站起身来,同梅景福一抱拳,“既然梅兄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先行一步回城了。”

“那我就不送了,以后有机会再聚。”梅景福亦是起身相送。

任云舒顿时又觉得冷飕飕的了,这两个人,可能是天生气场不合吧,不过每次都要维持脸面上的和平,还真是挺累的。

“还傻站着做什么,坐下来吃饭。”梅景福看着还呆在那里的任云舒,不满地敲了敲桌面。

任云舒立即乖觉地在梅景福对面坐了下来,一旁的梅静白也好似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地坐到了任云舒旁边。

梅景福看着梅静白的动作,微微愣了愣,眼神微不可见地闪了闪,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这顿早饭任云舒吃得战战兢兢的,一直小心看着梅景福的脸色,许是因为梅静白在场,梅景福没说什么话,只是偶尔给任云舒夹菜,都是以前梅静白爱吃的,看得一旁陪坐的梅静白忍不住磨牙,差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这可是她的亲二哥啊,现在却对别的女子这么好,真是好气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餐,她们终于可以离开驿站了,因为昨天那辆马车已经毁了,梅景福重新找了一辆马车,还是任云舒梅静白坐一辆,眉黛坐在车夫旁边,梅景福则是在最前面骑马。

梅静白其实也非常想骑马的,但在被任云舒拽进马车后,她也只能望马兴叹。

“你给我安生点,别老想着骑马,你没发现你哥看你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了吗?”任云舒耳提面命地对梅静白说道。

梅静白却只是撅着嘴,不满地回道:“你还说呢,我二哥以前最疼我了,现在居然没认出我,倒是对你这个冒牌货这么好,等我们换回来,我一定要半年不理他!”

“你应该庆幸他没认出我们,不然我们可就麻烦了。”任云舒无语地说道。

梅静白却只是斜睨着她,笑得不怀好意,“你其实心里高兴的很吧,多了这么个哥哥,我二哥可是有许多女子爱慕的。”

任云舒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拼命掩饰着自己的窘迫,转过头去,语气生硬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可没你想的那么,那么”任云舒不知该怎么说,与梅景福相处时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她不能说自己是讨厌的,但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诉她作为女子要矜持,就算本朝男女大防并不那么严,但她还是认为,不应该对夫君之外的男子有好感。

“行了,行了,别跟我解释,最讨厌你这婆婆妈妈的性子,你们世家的人都是这个德性,面上一个个都装的端庄的紧,喜欢的也要说成不喜欢,不过你可别肖想做我嫂子啊,就你这样,我哥肯定看不上。”梅静白很是嫌弃地看着任云舒说道。

这话可真是说的有些难听了,任云舒向来是个激不得的性子,闻言便轻哼了一声,道:“你二哥真那么好,怎么到现在还没定亲,我们世家女矫情,可你娘还不是拼命想给你二哥找个世家女做媳妇?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

“那最好!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等咱们换回来,你们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了。”梅静白看来是真不希望任云舒跟梅景福有什么瓜葛,立即说道。

任云舒又是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了,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不太舒服。

第四十一章 城楼上的尸体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城门外,但还未进城,眉黛就掀开车帘,对车内的任云舒说道:“县主,城门处围了许多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咱们的马车现在进不去。”

任云舒和梅静白正想下车,梅景福已经骑着马过来了,看到探头朝外面观望的两人,只是叮嘱道:“你们都在车里待着,我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虽然心中好奇,但梅景福积威甚盛,便俱是乖乖点了点头。

大概一盏茶功夫,梅景福便骑着马回转而来,只是他的脸色比去之时难看了许多。

任云舒惯会察言观色,覻着梅景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二哥,怎么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梅景福也知道瞒不过任云舒,便轻叹一口气说道:“沐昕派人把丘含烟的母亲挂在了城门上,想引丘含烟自投罗网。”

任云舒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语带愤愤地说道:“他怎么能这么做,有罪的人是丘含烟,何苦要为难一个妇人,而且丘含烟她娘身体又不好,被他这般一折磨,还焉有命在。”

梅景福闻言又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开口道:“那丘张氏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任云舒脸色又是一白,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是……是……沐昕处死了她?”

梅景福摇了摇头,回道:“听说是自杀的,沐昕在丘含烟逃走之后便审问了她,许是丘张氏也知道沐昕想拿她威胁丘含烟,便趁着官差们不注意,触柱自尽了。”

任云舒不言语了,心中感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不知含烟若是知道了她娘的死讯,会不会后悔昨日自己的作为,但就算她再悔也没用了,已经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任云舒长叹一口气,神情恹恹地低声絮絮着,“何苦来哉……”

梅景福离得近,自然也听到了任云舒的低语,面上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古怪,他没再说丘张氏的事情,而是叮嘱车内的两人道:“一会儿咱们进城的时候你们不要朝外看,那尸体的模样总是不太好看,小心吓着你们。”

任云舒这时候已经合上了车帘,并没有回梅景福的话,私心里她还是想看一看的,并不是好奇,只是想让自己铭记今日的事,并以此为戒,若是以后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就算是自己死,也决不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马车终于又缓缓开起,速度虽然不快,但也总算是开进了城门,等马车进了城之后,任云舒终是忍不住掀开车帘,抬头看向巍峨的城楼,那里,一具身材瘦削的女子尸体,正吊在一根长长的绳子上,随着微风摇晃,女子暗灰色的裙裾微微飘动着,好似幽魂恶鬼。

任云舒压抑着心中的不适,仍紧紧盯着那具尸体,她心中难受的紧,记忆中那个慈祥温柔的妇人,曾经拿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给她吃,曾经在自己同丘含烟笑闹时,看着她们两人宠溺的微笑,曾经那样鲜活的人,现在竟变成了这样枯朽的尸体,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停车!”任云舒忍不住叫出声来,马车应声而停,她才知道自己又冲动了。

“县主,怎么了?”眉黛已经掀开车帘向着车内问道。

任云舒这时却是哑然了,她应该说什么?说自己想去将丘张氏的尸体救下来,帮她收尸安葬,但沐昕不会同意的吧,他还要用丘张氏的尸体引丘含烟出来呢,梅景福也不会同意的吧,自己已经因为丘含烟逃跑的事情沾染了一身腥,他不会再放任自己胡闹了吧。

“真是,婆婆妈妈的,想做就去做好了,顾虑那么多做什么。”任云舒正踌躇间,梅静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记得自己欠我一个人情。”梅静白没等任云舒反应,已经越过她跳下了车。任云舒看着梅静白消失的裙角一愣,也立即跟着下了车。

“县主,任小姐!”眉黛在后面焦急地追上她们,心中急的不行,心想着这两位主子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些,从昨天到现在,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梅静白一马当先,不过她这具身体体力不行,很快就被任云舒追上了,任云舒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冲她笑笑说道:“还是一起吧,恐怕你一个人对付不了那沐昕的。”

梅静白却不服气,撇了撇嘴道:“哼,本县主可从来没怕过那小子,他以前可没少挨本县主的白眼呢,你对他不用太客气,免得堕了本县主的威风。”

任云舒看着像个骄傲孔雀一般的梅静白,忍不住笑了,阴霾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这时候她越发觉得自己不如梅静白,不如她洒脱,不如她豁达,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她要将这些妨碍她本心的东西都抛开,过得潇洒一些,循着自己的本心走。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城墙下那些官差面前,这些人同驿站里的官差是同一批,自然认识任云舒,他们虽疑惑这两人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表现出了恭谨的姿态。

“沐昕呢,她在哪里?”这次任云舒十分不客气地与那些官差问道。

那些官差面面相觑了一阵,其中一个似是领头模样的人为难地开口回道:“大人带人埋伏在周围,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儿。”

“何必问这么多,直接让他们把人放下来就是了。”任云舒可不管那么多,语气十分跋扈地说道。

那官差一听,立即摆手道:“两位贵人,万万不可,没有沐大人的命令,谁都不能随意动上面的尸体。”

梅静白又要发飙,就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妹,你怎么又不听话!”

任云舒和梅静白均是身子一颤,方才那满满的气势顿时泄了不少,神情讪讪地转过身去。

梅景福已是从马上下来,站到了她们两人身后,面上倒没有什么怒色,只是满满的无奈。

第四十二章 献计

“二哥……”任云舒怯怯地叫道,梅静白本也想跟着叫的,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能郁闷地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我本还以为你懂事了些,现在看来,还是跟以前那么鲁莽,你去驿站已经闯了祸,现在还要再添一件吗?”

任云舒本来是想着挨一顿骂就算了,但听了梅景福的话,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二哥,你觉得我现在做的事也是在闯祸吗,可我并不这么觉得,逃跑的是丘含烟,犯错的也是丘含烟,她的母亲就算有错,就算是同谋,但人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受这等暴尸的侮辱,抓人有很多种办法,但我看不起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县主是在说我吗。”任云舒的话语刚落,一身官服的沐昕就带着人缓缓走了过来,他英俊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却莫名给人一种森冷的寒意。

任云舒并不畏惧他,正要同他对上,却又被梅景福拉到身后,语带歉意地看着沐昕说道:“文英,又给你添麻烦了,是我没有看好小妹,我们不会妨碍你办正事,马上就离开。”

任云舒听梅景福这话就着急了,抓住他的衣袖,不甘地喊了一声,“二哥!”

梅景福正要开口再斥她什么,却被对面的沐昕打断了,她直直看着任云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梅妹妹的话我方才也都听见了,妹妹当真是菩萨心肠,其实我也不想做这卑鄙小人的,只是我办坏了皇上安排的差事,若不尽快把人找回来,我就要受责罚,我也是逼不得已,才用了你所说的这卑劣的法子,若妹妹有更好的办法能抓到人,我自然就把人放下来了。”

“文英,小孩子说的玩笑话,你又何必当真呢,你办你的差事,我们今日也只是路过,各自别过不是更好吗。”梅景福依旧把任云舒牢牢护住,脸上虽还带着笑,但语气已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今日便是当真了,梅兄该如何。”没成想沐昕竟也是一步不让,面带微笑,却语藏锋锐。

“二哥,我有办法。”任云舒并不想梅景福为了自己跟沐昕起冲突,从他身后走上前来,看着不远处的沐昕道:“沐昕,我能单独和你说两句吗?”

梅景福闻言,惊讶地转头看着任云舒,神情十分不赞同。任云舒却只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依然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沐昕,等待他的回答。

“乐意之至。”沐昕微笑着,走向了任云舒,梅静白也在任云舒身后担忧地拉了拉她的手,被她反握回去,回了她一个微笑。

任云舒同沐昕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她只是在沐昕耳边低语了几句,沐昕的眼神便微微亮了亮,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梅景福一直警惕地看着沐昕,见他送任云舒回来,便一把将任云舒拉了回来,又是护在了身后。

沐昕也不在意梅景福的戒备,只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任云舒,才同身边的官差吩咐道:“把丘张氏的尸体从城楼上放下来。”

那官差得了命令,便立即去办事了,没过多久,几个官差就一起把挂在城楼上的尸体解了下来。

官差们将尸体装在一个麻袋里,放到了沐昕面前,沐昕只看着任云舒说道:“东西我给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任云舒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便看向梅景福说道:“二哥,我们把尸体葬到丘家墓园去吧。”

梅景福神情有些为难,这本不应该是他们来做的事情,丘张氏即为丘家妇,现如今她死了,尸体也是应该要还给丘家人,由丘家人来处理。

任云舒也知道梅景福此刻在想什么,便接着说道:“现在丘家人都自身难保,恐怕也没精力处理丘张氏的尸体,我们便好人做到底,买副薄棺,帮她下葬了吧。”

梅景福见任云舒坚持,便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招呼身边的护卫,将装着丘张氏尸身的麻袋放到马背上,又吩咐手下去买一副现成的棺材,这才让任云舒和梅静白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终于重新启程,围观的百姓们看再没有热闹好瞧,便也都纷纷散去,口中还议论着方才发生的事,因任云舒和梅静白都带着围帽,他们并没看清两人的长相,但也都是赞这两位贵人菩萨心肠,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好人。

沐昕依旧站在城楼下,看着远远驶离的马车,唇角一抹弧度更甚,他与身边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官差低声吩咐了几句,便也快步离开了城门。

而此时此刻,在离城门处不远的一家酒楼上,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正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她的头上戴着围帽,并看不清长相,手中一个精致的白瓷酒杯不知何时已被她捏碎,碎瓷片扎进白嫩的手掌里,有殷红的鲜血流出,那女子却似恍然不知一般,任由那血顺着手指蜿蜒流下,滴落到地面上,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血花……

任云舒坐在马车上,脸色虽是平静,但心神却并未完全恢复,她身旁的梅静白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方才跟沐昕那家伙说了什么,他怎么忽然就同意放人了?”

任云舒捧着茶盏缓缓喝了一口,才开口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赌一把,不过也幸好他同意了我的办法,不然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丘伯母的尸体要回来了。”

“你啊,可真是烂好人一个,丘含烟都那样算计你了,你还帮她,真不知道是说你有情有义,还是说你蠢。”梅静白依旧毒舌,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任云舒。

任云舒也不生气,只是转头看着梅静白笑了笑,开口道:“若换成是你,我也一样会帮的,丘含烟虽算计了我,但我与她这几年的感情并不是假的,我也相信她以前对我也不是虚情假意,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丘伯母以前也对我很好,这一次,就当是全了我们当初的情谊,以后我与她之间,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第四十三章 决裂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的话,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她没想到任云舒会把她和丘含烟放在同等的位置,她一直觉得自己同任云舒虽然因为互换身体的事,关系好了许多,但绝没有到她和丘含烟那样的关系。

“我哪里需要你帮,而且我可不像丘含烟,会做那些背叛朋友的事。”梅静白嘴巴里面这样嘟囔着,但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小窃喜。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是刀子嘴,豆腐心,便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两人闲聊间,马车已经到了城郊的丘家墓园。

任云舒同梅静白还没下车,梅景福已经过来了,他在车外同两人说道:“你们就待在马车上休息吧,下葬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去做的。”

任云舒想了想,还是掀开车帘说道:“等一会儿安葬好了,我想给丘伯母上柱香。”

梅景福没有反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梅景福安排的人手脚十分麻利,不过半个时辰,就把棺材埋进了土里,还立好了一个简单的墓碑。

任云舒同梅静白一起下车走到墓碑前,拿过早就准备好的香,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她定定地看着墓碑上简单的碑文,神情又泛起了悲伤,碑文是按丘含烟的口吻写的,毕竟丘张氏只有丘含烟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可惜啊,却不是她亲手所写,不知以后她想起,会不会后悔。

任云舒这般想着,又是轻声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余光却看见身后不远处的树林子里似乎有一抹青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任云舒身形一怔,又是仔细看了看那处,双手在衣袖里紧紧握成拳,十分紧张的模样。

“你怎么了?”一旁的梅静白看她这副模样,有些奇怪地问道。

任云舒并没有回答,依旧是一直盯着那处看,几乎是同一时间,树林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嘈杂之声,有男子的呼喝声,还有女子的惊叫声。

任云舒长长吐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与无奈。

梅景福也看向了树林的方向,又看看身边的任云舒,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们要不要过去瞧瞧?”梅静白依旧懵懂,看向任云舒与梅景福,有些好奇地说道。

“那就过去看看吧,恐怕我们不过去,那边的人一会儿也会过来的。”梅景福神情无奈,淡淡说道。

三人走到小树林里,便看到一个男子正背对着她们,同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说着什么。

“沐昕,你别伤害她。”任云舒一眼就认出了那男子,忍不住开口喊道。

沐昕转过头,看到任云舒一行人,立即对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也没再去管那女子,径直朝她们走来。

“妹妹还在这儿呢,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也不能那么快抓到逃犯,毕竟这女人可真是狡猾的很。”沐昕对着任云舒作了一揖,当真是十分感激的模样。

任云舒却是错开身躲过了他的大礼,神情冷淡地开口道:“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绝不能对丘含烟下杀手。”

“这个妹妹你大可放心,她虽是逃跑了,但罪不至死,我还是会跟原来一样安排,把她和丘家人一起流放到海南。”沐昕笑眯了眼,保证道。

任云舒点点头,正想要再说什么,那边因为方才沐昕问话并没有被封住嘴的丘含烟忽然歇斯里底地喊道:“是你!是你设计抓我,我的母亲也是被你们逼死的吗!?”

任云舒张张嘴,刚想要解释,沐昕却已是冷冷开口道:“把她的下巴卸了。”

丘含烟拼命挣扎着,在下巴被卸之前,她通红地眼睛瞪着任云舒,最后喊出一句,“梅静白,我们没完,没完……”

任云舒被丘含烟的眼神震惊了,她从未想过,这样充满恨意的眼神会出现在丘含烟身上,而且还是对着自己,那种想要生啖她肉的恨意,让她不寒而栗。

“别看。”梅景福似是感受到了任云舒的情绪,伸手将她的眼睛遮住,语气温柔地说道。

任云舒却是执拗地拨开了梅景福的大手,看着已经被官差带走的丘含烟,她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就算不再亲如姐妹,形同陌路亦是可以,却为何要变成这般恨入骨髓。

“梅妹妹放心,你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了。今日事已了,你早些回府休息吧,我也要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了。”

沐昕的心情似是很好,又是同梅景福与任云舒行了一礼,便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

“他……丘含烟……”梅静白看着远去的沐昕,又看了看身边的任云舒,总算想明白了什么。

“原来你过来安葬丘张氏,就是为了引出丘含烟啊,那沐昕……是一早就埋伏在这里了吧?”梅静白在任云舒耳边轻声问道。

任云舒现在并没有心情回答梅静白的问题,抬起手摆了摆,情绪低落地说道:“这个以后再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府。”

梅静白看任云舒情绪不佳,便也没有再问,三人便这样沉默着回到了马车旁,任云舒上了马车之前,梅景福忽然出声叫住了她,任云舒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你上车吧。”梅景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对着任云舒挥了挥手。

任云舒上了马车,便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她此刻累极了,只想什么都不想,静静的,一个人待一会儿,她真希望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梦,但丘家的命运,在丘福战败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了,不论是谁,都无法改变,但若是昨日她没有带着梅静白去见丘含烟,那后面的一切事情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含烟不会出逃,丘伯母不会自尽,她和含烟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四十四章 李氏来了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荣国公府的后门,梅景福因为还要回旗守卫,将她们送到府便骑马离开了。

远山从早晨就一直等着她们,马车刚到,她便已经到了后门,见任云舒从马车上下来,便立即上前行了一礼,急急说道:“县主,英国公夫人过来了,现在正在同长公主说话呢。”

任云舒和她身后的梅静白脸色均是一变,任云舒立即问道:“英国公夫人过来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英国公夫人本是亲自来接任二小姐回府的,可是您和二小姐还没回来,长公主为了帮你们遮掩,便谎称你们出去逛街了,还好您在午时之前回来了,不然长公主那边都要瞒不下去了。”远山一边领着任云舒两人进府,一边语速极快地回着话。

“先回我的房间,让任小姐换身衣服。”任云舒还算镇定地下着命令。

一行人脚步飞快,很快回到了梅静白的院子,远山眉黛还有屋里的其余丫鬟齐齐上阵,帮任云舒和梅静白梳洗打扮整齐,等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焕然一新,早已没有了回来时的灰头土脸。

任云舒快走出院子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与一旁的远山问道:“任二小姐那两个贴身丫鬟呢?”

远山似也是忽然想起了两人,神情微微有些尴尬地回道:“一直在耳房那边关着呢,因为您和二小姐没回来,奴婢也不敢放她们出来。”

“赶紧把人带过来。”任云舒紧皱着眉头,催促道,心想着看来得给这两俩丫头好好做做思想工作,这都关了快一天了,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两个丫鬟被带过来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看到梅静白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跑到她跟前,一人一边抓着她的手哭道:“小姐,奴婢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了呢,她们……她们不让奴婢们见您。”这话中的她们就是指看守两个丫鬟的嬷嬷们。

梅静白看着两个哭哭啼啼的丫鬟有些为难,安慰人什么的,她最不擅长了,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任云舒。

“快别哭了,你们家小姐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还不赶紧擦了眼泪,现在国公夫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们想让她看到你们这副模样吗?”任云舒也无奈,只能语气严肃地与两个丫鬟训斥道。

两个丫鬟显然是很害怕任云舒的,赶紧擦了眼泪,一左一右地紧紧跟在梅静白身旁,显然是怕她又不见了。

“一会儿见着国公夫人,记得可不能乱说话,你们家小姐昨日陪我饮酒赏花,喝醉了酒,便在这里住了一晚,早晨又陪本县主出去逛街,现在才回来,你们也都是陪着一起出去的,记住了吗?”任云舒一边走,一边又看向了两个如惊弓之鸟一般的丫鬟,淡淡吩咐道。

两个丫鬟显然有些迟疑,均是看向了梅静白,她们并不知道梅静白昨天下午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她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如任云舒所说的那样,不然为什么不让她们两人跟着呢。

梅静白看着两个丫头,神情恳切地说道:“这不是为了不让我娘担心吗,我昨日没回府,她定是担心坏了,我们自然不能再让她有任何担心的事情。”

两个丫鬟听自家小姐都这么说了,便也均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说话间,一行人便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任云舒是不需要通报的,直接领头进了正厅,厅内宁国长公主坐于上首,李氏则坐在她下方的位置。

任云舒一眼先看到了李氏,眼眶便微微有些发热,说来从去避暑山庄算起,她也有十几日没见着李氏了,以往她们母女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日,没见着的时候倒还好,现在乍一看见,她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任云舒拼命眨着眼,把眼泪生生地给逼了回去,为了不让旁人发现她的异样,便低着头走到了宁国公主面前,行了礼后,再抬起头时已是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梅静白跟在任云舒身后,更是一付小心翼翼的模样,眼角都不敢扫李氏一下,跟着任云舒行了礼,便站在一旁,尽量减少存在感。

“你们俩都无需多礼了,静儿,快给英国公夫人见礼。”宁国公主笑盈盈地看着任云舒,开口与她说道。

“静白见过夫人。”任云舒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给李氏行了礼。

李氏的面上也是带着笑,神态十分可亲地起身,拉着梅静白的手,上下端详了一阵,才啧啧地称赞道:“县主当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小时候我看着就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现在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夫人谬赞了。”任云舒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说道。

“你就别夸她了,我这丫头也就这一张脸了,哪里像云舒,那才真是德才兼备的好女子。”宁国长公主看着李氏和梅静白,开启了日常损女儿模式。

李氏看了一旁的梅静白一眼,脸上依然带着笑,语气感慨地说道:“我这丫头,哪里当得上德才兼备这四个字,不过就是多看了几本书,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瞎胡闹,长公主殿下您莫要抬举她了。”

任云舒听得那叫一个汗那,她啥时候仗着自己小聪明瞎胡闹了,她娘可真爱给她造谣。

梅静白却是十分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给任云舒挤了挤眼,被任云舒一眼就给瞪了回去。

“静儿能跟云舒交好,我心里是欢喜的,她们自小相识,静儿脾气冲,行事又有些鲁莽,云舒性子沉稳,我就盼着静儿能多向云舒学学,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便应该多读书,哪能总是舞刀弄枪的。”宁国长公主也同样感慨起来。

“舞刀弄枪也没什么不好,皇上不是还老称赞县主是巾帼不让须眉吗,要是舒儿身体够好,我也要让她骑马射箭的,只可惜这丫头从小体弱,没这个本钱啊。”李氏怜惜地看了梅静白一眼,语气甚是遗憾。

第四十五章 乱点鸳鸯谱

李氏同宁国长公主便这般互夸着对方的女儿,等到了午饭时候,宁国长公主又留李氏和梅静白用了饭,吃完了饭,李氏便起身告辞了。

宁国长公主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便让任云舒亲自送她们出去。

任云舒自然是十分愿意的,将李氏与梅静白一路送到门口,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府。

梅静白坐在回英国公府的马车上,颇有些坐立难安,她本以为李氏一上车就会训斥她的,可李氏却并没说什么,只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确定没有任何损伤,才一付放了心的模样。

“娘,您不骂我吗?”梅静白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声。

李氏好笑地看着梅静白,“你要娘骂你什么?你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我昨天在福山县主那里喝醉了酒,没有按时回府……”梅静白依旧是十分心虚地说道。

李氏伸手理了理梅静白的头发,神情宠溺地说道:“傻丫头,就这么小的事,娘做什么骂你,也怪我以前太拘着你了,平常都不让你喝酒,酒量才会这么差,在别人府上多喝了几杯就醉倒了。”

梅静白越发心虚,毕竟这些都是谎话啊,要是让李氏知道她们真的去做了什么,定也是要忍不住骂人的吧。

“等下次有机会,你也把县主邀请到咱们府上住几日吧,我今儿看着,不管是礼仪举止,还是谈吐,她都比以前好了许多,看来这几年也是下了功夫学规矩了,倒是你,这些日子越发没规矩了,我看那福山县主倒是比你看着更像个世家女。”李氏忍不住还是教训起女儿来,在她看来,梅静白这几日的表现实在是很不合格。

梅静白不得不感慨李氏当真是好眼力,任云舒能不像世家女吗,她本来就是,倒是她,这几日装的那么辛苦,却还是被李氏嫌弃,世家的那些规矩可真是有够害人的,简直就是糟粕,应该舍弃。

“今天回府之后,你就好好收收心,这些日子玩也玩够了,你都是快及笄的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孩子一样,说不准你爹能赶在你及笄宴之前回来,到时候我就和他好好商量商量你的婚事。”,李氏的思绪发散的很快,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任云舒的婚事上头。

梅静白最不想听到这种话,成婚什么的,她想都没想过,更别说以任云舒的身份成婚,那简直就是噩梦啊。

这边李氏正为任云舒的婚事打算,荣国公府那边宁国长公主也将主意打到了“任云舒”头上。

宁国长公主拉着任云舒坐在软榻上,语气中带着些教训地说道:“你这丫头,昨日又胡闹了吧,我听你二哥说了,说你带着那任二小姐去了驿站看丘家姑娘,这鬼主意定是你想出来,撺掇着任二小姐同你一起的吧。”

任云舒无言以对,只能干笑,虽然确实是她的主意,但其实她才是任二小姐,这算不算梅静白又帮她背锅了呢。

“娘,女儿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任云舒只好又开启撒娇大法,同宁国长公主认错道。

宁国长公主伸出手指点了点任云舒光洁的额头,无奈道:“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姑娘家,要是英国公夫人知道了昨日的事,定是不让任二小姐再跟你来往了,怕你带坏了她的女儿。”

“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听话,跟着云舒多学学诗词歌赋,也争取做个才女。”任云舒抱着宁国长公主的胳膊,半真半假地保证道,反正才女什么的,她是没什么问题,梅静白吗……随缘吧。

“你要是真能学到任家丫头的一半,娘也就知足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宁国长公主忽然话锋一转,看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抬头,好奇地看着宁国长公主,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看那任家丫头,知书达理,长得又有福气,家世门第也跟咱们差不多,我想着把她配给你二哥,你看怎么样?”宁国长公主似也是考虑了许久,想让着女儿帮她一起参谋参谋。

任云舒闻言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她?梅景福?宁国公主拉郎配怎么就拉到她身上了,这让她怎么说啊……

“娘,我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任云舒只能装作含羞,转移话题。

宁国长公主却是奇怪地看着任云舒,不解道:“你这丫头,你以前不是还说过,你二哥的婚事一定要经过你的同意,若是你看不上的人,一定不能进咱们家的门,我看你跟那任家丫头相处的那么好,想着你定是十分满意她的,这才想到了这一出。”

恩……原来是因为梅静白的关系吗,她才会被拉郎配,不过梅静白已经明确说过不喜欢她做二嫂,那她就……毫无负担地拒绝吧。

“娘,云舒的年纪跟二哥差的有点多呢,我想着二哥应该不会喜欢她那样的黄毛丫头的,毕竟是二哥娶媳妇儿,还是要二哥满意才可以呢。”任云舒很是委婉地帮自己拒绝了,想着宁国长公主快打消这荒唐的念头吧。

“你这说的也对,等你二哥回来了我问问他的意见,反正他也是见过任家丫头的,若是他也愿意,我就找机会同英国公夫人说说这事儿。”宁国长公主已是打定了主意,这般说道。

任云舒放下了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转念一想,梅景福怎么可能会看上自己,她跟自己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不过他好像对每个姑娘都是彬彬有礼,又疏远规矩的模样,嗯……梅静白除外,想来他这样的人找妻子,应该也不是挑喜欢的,而是挑最合适的吧。

第四十六章 截人

临近天黑,刑部本是阴暗的大牢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沐昕穿着一身玄色便衣,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的手上把玩着一条牛筋软鞭,嘴上噙着笑,一付人畜无害的样子。

“大人,人犯又晕过去了。”一个差役打扮的男子走到沐昕面前,躬身说道。

沐昕的视线看向不远处那个晕倒在刑架上的柔弱身影,面上的神情有些惋惜,口中却只是吐出一句冷冷的话,“拿盐水把她泼醒。”

那差役领命下去,片刻之后,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便回荡在这不大的牢室里。

沐昕将下巴搁在软鞭上,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的嘴巴还真是挺硬的,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骨头硬的人,不然就没点乐趣了。”

丘含烟带着血污的脸缓缓抬起,眼神空洞地看着沐昕,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让她几近麻木,连一个微小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沐昕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丘含烟面前,用软鞭将她的下巴高高抬起,眯着眼笑道:“你真是应该感谢梅妹妹,若不是她让我不要伤你的性命,你现在就会像一只臭虫一样,被我捏死了,既然你不肯把东西交给我,那就去死好了。”

丘含烟只垂着眼,看都不愿看沐昕一眼,疼痛让她几乎想一死了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因为她还有许多事没做,许多仇没报,她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些人一起下地狱。

“既然你不肯开口,那说话的东西也没理由要了,来人,把她的舌头给我拔下来,既然她不肯说话,那就永远不要说好了。”沐昕将软鞭收回,背过手去,神情淡然地吩咐道。

差役们立即领命,当他们准备好拔舌的工具,正要动手之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文官模样的人,他跑到沐昕身边,行了一礼,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沐昕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还没等他开口吩咐什么,牢室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只是片刻,牢室内已经走进来一群人,打头的便是穿着金黄色蟒袍的朱髙熣,他的视线只在丘含烟身上一扫而过,便朝着沐昕走去。

沐昕神色已是恢复正常,立即躬身与朱髙熣行礼。

朱髙熣上前将沐昕扶起,像是对待普通好友那般,语气轻松地说道:“文英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唐突来访,不会耽误了你的公事吧。”

“赵王殿下怎么到这等腌臜地方来了,有什么事,我们上去再说吧。”沐昕显然想把朱髙熣从这里支走,上前一步想要为他引路。

“文英,本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过来,便是想问你讨要一个人。”朱髙熣的脚步却一动未动,只是含笑看着沐昕说道。

沐昕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滞,他装作糊涂地开口道:“我这边可都是些犯人,殿下不会是搞错了吧。”

“本王自然不会搞错。”这般说着,朱髙熣便用手中的擅自指了指刑架上的丘含烟,“本王要的人就是她。”

沐昕自然早就想到朱髙熣是为了丘含烟来的,心中暗恨,没想到丘含烟居然搭上了赵王这条大船。

“这个……恐怕不行啊,她是丘家的人,皇上可是下了死命令,要把丘家人全部发配海南,一个都不能少。”沐昕面上为难地说道。

朱髙熣也不因为沐昕的拒绝而生气,脸上依旧带着亲和的笑,拍拍沐昕的肩膀说道:“文英,你我也知道,这发配的路上,死一两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皇上问起来,你也没什么不好交代的,这一次,算是本王欠你一个人情。”

朱髙熣都说到这份上了,沐昕若是再拒绝,便是不识抬举了,他也知道朱髙熣今日是一定要把人带走的,便也只是微微一笑,低声与朱髙熣问道:“下官能冒昧问一下,赵王殿下为何一定要带走这个女人吗?”

出乎沐昕意料的是,朱髙熣十分爽快地回道:“因为本王看上她了,作为本王的女人,本王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呢。”

可惜这种鬼话沐昕显然是不信的,他深深地看了眼刑架上似是昏迷了的丘含烟,思忖片刻之后,才沉声与一旁的差役吩咐道:“把人放下来吧,既然赵王殿下如此怜香惜玉,我自然是要成全殿下的。”

差役们一将丘含烟从刑架上放下来,朱髙熣带来的那些人就把她接了过去,也没等朱髙熣吩咐,就快速地把人带出了牢室。

“那我便不打扰文英你办公了,改日,改日我再请你去莳花馆吃酒。”朱髙熣这般说着,又是亲切地拍了拍沐昕的肩膀,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沐昕脸上的笑容一直未变,并看不出喜怒,他伸手在方才朱髙熣拍过的地方轻轻掸了掸,然后便又坐回到了那张太师椅上,缓缓闭上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丘含烟瘫软在行驶的马车里,浑身上下一个手指都动不了,她微阖着眼,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死了没,没死就说句话。”朱髙熣手中拿着一个白玉酒杯,眼神嫌恶地看着丘含烟说道。

“死不了……”丘含烟气若游丝地回了一句。

“要不是看在你还有些用,本王才懒得花功夫去救你,现在又欠了沐昕那小子一个人情,你可莫要让本王做亏本生意,不然本王保证,你会比现在还要惨。”朱髙熣又是对着丘含烟冷嘲热讽了一番。

“沐昕……此人,野心极大,王爷以为……他一定要将我抓回去,是为了什么……”丘含烟十分吃力地说道。

朱髙熣神色一凛,语气也严肃了起来,问道:“怎么,难道他知道地图的事,他是从何处知晓的?”

丘含烟重重咳嗽了几声,咳出一点血丝,才深吸了两口气,声音越发微弱地说道:“谁知道呢,反正他就是知道了,若不是怕东西被他拿走,我也不会冒险出逃。”

第四十七章 大哥归来

朱髙熣听了丘含烟的话,似是想到了什么,难得的对丘含烟有了些笑模样,语气中带着些调侃地说道:“看来你还是有些眼光的,知道要把东西献给本王。”

丘含烟不说话了,闭着眼靠在车窗上,好像死过去一样。

朱髙熣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沐昕这人,确实是要小心一些,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东西在我这里了,按他的性子,接下来恐怕还有后手,这小子,着实是阴的很,要不是皇上看重沐家,一直抬举着他,我早就给他些颜色看看了。

丘含烟依旧没有反应,她现在实在是累的很,只想好好睡一觉,不去管那些阴谋诡谲,勾心斗角,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朱髙熣终于发现了丘含烟的不对劲,伸手在她鼻息下探了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对外面驾车的车夫喊道:“一刻钟之内必须赶回赵王府,不然你以后也别驾车了!”

马车夫身子哆嗦了一下,狠狠一挥马鞭,马车的速度瞬间比方才快了一倍还多,疾驰向前。

八月初的天气还是十分舒适的,清晨和傍晚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凉意,任云舒坐在后花园湖边的亭子里,百无聊赖地喂着鱼。

眉黛站在任云舒身边,神情十分小心地与她低声说道:“县主,英国公府那边传信回来了,说是二小姐身体不适,不方便出门。”

任云舒似是早就料到一般,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似是感叹地说道:“那丫头这次病的可真久啊,这都七八天了吧。”

“是啊,要不县主您上门探望一下任小姐。”眉黛试探着说道。

任云舒将手上的鱼食全部洒入湖中,然后拍了拍手,兴致索然地说道:“算了,反正也说不上什么话。”她去英国公府,跟梅静白单独说话的机会,恐怕也不多,何必白跑一趟,而且宁国长公主想让自己给梅景福做媳妇的念头已经越来越强了,最近她还是避嫌一些的好。

任云舒一想到当日宁国公主问梅景福要不要娶自己为妻时他的反应,脸颊就烧的厉害,也不知道那梅景福是哪里不对劲了,竟是不置可否,虽然没有说同意,但竟也没有反对,宁国公主自然以为他是害羞,默认了这桩婚事,打算着等任云舒及笄,就同李氏提这桩婚事。

任云舒当天晚上都没有睡着,她倒不是那么讨厌梅景福,讨厌得不想嫁给她,只是若是到时候她和梅静白还没有换回来,那场面可就太恐怖了,梅静白可是梅景福的亲妹妹啊,按着梅静白的性子,她一定会逃婚,那自己的前途、名声,可就全完蛋了!

“县主,长公主那边派人过来,让您赶紧去前院正厅。”任云舒还在那里发呆呢,眉黛便在她耳边说道。

任云舒醒过神来,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时候去前院做什么,是谁来了吗?”

“好像是大少爷回来了。”眉黛立即出声解了任云舒的疑惑。

大少爷……哦,是梅顺昌啊,他不是一直在卫所吗,现在这个时候回来,有些奇怪呢。

任云舒也没再多想,起身去了前院,等到了正厅的时候,那里的人已经到齐了。

任云舒进去的时候,众人正在说笑,宁国长公主一手一个地抱着梅纯与梅箬,脸上也是笑逐颜开,显然是因为见着了儿子,心中十分高兴。

孙氏今日也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一件银红色的团花褙子,衬地她双颊绯红,很是娇艳。

任云舒上前给几人行了礼,这才稍稍打量了一下梅静白这个还没见过面的大哥。

相比较梅景福而言,梅顺昌的长相更冷硬一些,虽然五官同梅景福十分相似,却没有他那种清隽温雅的气质,不说话不笑的时候,给人十分严肃不好亲近的感觉。

梅顺昌看着梅静白,露出了一个算是十分温柔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宠溺地问道:“小妹最近没有闯祸吧?好些日子没见你了,看着比上次娴静了许多啊。”

任云舒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无语,梅静白那闯祸精的体制真是已经深入人心了,自家亲大哥难得见她一面,第一个先问的就是她有没有闯祸。

“大哥,我这些日子都很听话的,没事都不怎么出府,不信你问娘。”任云舒有些无奈地看着梅顺昌说道。

“是啊,这丫头最近安分了许多,都知道要看书了。”宁国长公主适时地帮她证明道。

“那我怎么还听说,你前几日因为丘家的事,出过一次风头。”梅顺昌却也没怎么信宁国长公主的话,看着任云舒调笑道。

任云舒干笑两声,没有说话,丘含烟那事儿当时闹得有些大,她也没想过要瞒住,但没想到梅顺昌消息这么灵通,不过这事儿都过去好些天了,他怎么又现在提起来。

“听说你还带着人家任家二小姐一起,下次可别再这般胡闹了,你们年纪都不小了,马上就要及笄,传出去对名声不好。”梅顺昌性格中带着些古板,一向觉得女子应该要贞静贤惠,对梅静白这个性格跳脱的妹妹一向很头疼,而梅静白也因为这个大哥有机会就要跟她说教,向来是能躲就躲,所以与他的感情并不如与梅景福好。

任云舒自然不会像梅静白一样跟她大哥对着干,很是顺从地应下了,然后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跟大家一起喝茶聊天。

任云舒大多时候只是喝茶吃点心,并不多说话,她听着众人的言语,也知晓了梅顺昌今日回来的原因。

朱棣元对汉王朱高溆大发雷霆,将他原本的藩国云南改为青州,并勒令他就藩。而他对朱高溆大发雷霆的原因,竟是因为朱髙熣蓄意谋害皇家子嗣,这个子嗣便是她姑母那个流掉的孩子。

若不是今日突然被提起,任云舒几乎快忘了这件事,原来那个假刺客,姑母是用在了这里吗,原来姑母认为是朱髙熣害的她,所以用了那个假刺客作为反击的后手,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第四十八掌 祝舞

“母亲,您进宫劝劝皇上吧,我觉得今次这个事儿,跟二表哥没什么关系,他应是受人陷害的。”梅顺昌神情十分严肃地与宁国长公主说道。

梅顺昌同汉王朱高溆年纪相仿,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靖难之役的时候,两人又多次一起上战场,感情十分深厚,他今日会特地回来让宁国公主替朱高溆求情,也在情理之中。

宁国公主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怒,缓缓喝了口茶水,才开口道:“昌儿,娘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同你二表哥走的太近,现在不似以前了,皇上已经立了太子,而你二表哥那人,野心不死,多次挑拨是非,陷害太子,你若是继续同他走的太近,以后太子登基,恐怕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梅顺昌闻言顿时沉默了,他心中其实有许多话想反驳,但在座人多口杂,他并不好说出口,他一向觉得太子不堪为储君,皇上以前也许诺过会让二表哥当储君,而且皇上向来偏爱二表哥多一些,太子究竟能不能登上皇位还是未知之数,他也不过是在押宝,押中了,那就是滔天富贵,从龙之功。

宁国公主显然也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她劝说了许多次,却并没有什么效果,她其实一开始也并不看好太子,对汉王更看重一些,但谁叫人家太子有一个好儿子呢,皇上对皇太孙的厚望,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与其说是皇上选中了太子,还不如说是皇上选中了皇太孙。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听过,你还是立即回卫所当差,你二表哥的事你也不要再掺和,当初立太子的时候他就应该要就藩了,若不是皇上怜惜他,哪能让他在京城待到现在。”宁国公主丝毫不留情地说道。

梅顺昌显然还有些不甘心,并不想就这样放弃,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孙氏轻轻拉了拉衣袖,朝她摇了摇头。

梅顺昌皱着眉头,终究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任云舒因为这个消息,一直都是一付心不在焉的状态,脑中一条条线索,错综复杂的,她大概猜到姑母应该已经同太子一方结了盟,利用这次的事情,重挫汉王,想将他赶出京城,断绝他夺嫡的机会,但这样早的站队真的就好吗,且现如今皇上明显对太子还是十分不满的,皇太孙年纪又尚幼,汉王定不会坐以待毙,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静儿,你有在听娘说话吗?”宁国长公主叫了好几声,都没见任云舒有反应,便提高了声音。

任云舒总算醒过神来,暗道自己太大意,怎么在这种时候想入神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一个人的时候慢慢想也可以。

“娘您说什么,我昨儿晚上没睡好,方才犯困了。”任云舒立即找了个理由,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啊!以后晚上可不能再熬得那么晚了。”宁国长公主先是责怪了她一句,才又说道,“我方才在说中秋赏月宴的事情呢,今年应该还是太子妃张罗,你去年不是跳了最后的祝舞吗,还别出心裁的选了剑舞,皇上甚是喜欢,把他最喜欢的佩剑都赏给了你,我估摸着今年太子妃应该还会让你上去跳最后的祝舞,毕竟最近皇上因为鞑靼的战事心情不好,正好趁着这次中秋赏月宴,让皇上纾解一下心情,你也早些准备起来,多多练习,争取跳的比去年再好一些,让皇上高兴高兴。”

任云舒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懵了,祝舞?剑舞?她好像有些印象,梅静白在去年的中秋赏月宴上跳过这个舞,京城闺秀圈还因为此事议论了许久,但她因为身体的原因,去年并没有进宫参加宴会,只是后来听说了一些,没有亲眼见过,现在宁国长公主要她今年再跳一次祝舞,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她连普通的舞都不会跳,更别说什么剑舞了。

“娘……我今年可不可以不跳啊……”任云舒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小心地问道。

“为什么啊?你不是一向最喜欢在那种宴会上出风头的吗,去年我本来也是不想让你上去跳舞的,毕竟你堂堂一个县主,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实在是不端庄,是你自己特意去求了太子妃,最后才能上场的,今年怎么又不想跳了呢。”宁国长公主也很是奇怪,看着任云舒问道。

因为她不是梅静白啊,她才不想出这种风头呢,而且跳舞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她擅长的,上去了不是要丢人现眼吗。

“我今年就是不想跳吗!”任云舒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开始耍无赖。

“那你到时候自己跟太子妃说吧。”宁国长公主也拿她没办法,她这个女儿就很少有乖乖听话的时候。

任云舒顿时苦了脸,对着宁国长公主她可以任性的耍无赖,但对太子妃吗,若是想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恐怕没那么容易搪塞过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准那太子妃今年就不让梅静白上看吗,毕竟年年都是她也不好,总得给别人点机会吧。

任云舒这边厢正苦恼着,梅静白那边也不轻省,她从荣国公府回来后,当天晚上就病倒了,并不是她脑袋上的伤复发了,而是受了风寒,这大热天的都能受风寒,梅静白对任云舒这病秧子身体也是十分无语了。她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好几天,病情才稍稍好转了些,期间喝下的苦汤药,比她前十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不管吃什么东西嘴巴里都有股子药味,肥肉倒是因着这场病少了许多,算是唯一一件聊以安慰的事。

梅静白其实知道任云舒传了好几次口信过来,不过她被高嬷嬷和李氏看得死死的,连房门都出不去,更别说是出府了,今日因为天气不错,她才有机会能出来放一下风,不过也仅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旁边更是围了一众丫鬟,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

第四十九章 商量

梅静白拿着一本诗集装模作样地看着,期间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她就不懂了,这些看不懂啥意思的句子,任云舒那些世家女们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喜欢,哪里有骑马射箭跳舞有意思。

“小姐,您是不是困了啊,要不咱们回屋休息吧,外面风大。”芷卉在一旁很是殷勤地建议道。

“不要,难得出来晒晒太阳,我才不回去。”梅静白给了她一个白眼球,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看出来风大,没见她连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吗。

芷卉郁卒,自家小姐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以前的善解人意呢,都丢到哪里去了。

“小姐,这次宫中的中秋赏月宴,您会跟着夫人去的吧。”芷巧在一旁帮梅静白剥着葡萄,忽然问道。

中秋赏月宴啊……梅静白吃了一颗葡萄,心里思量开了,去年的中秋赏月宴,她可是出尽了风头呢,可惜任云舒那丫头没去,没见着她的风采。

“可惜小姐您去年病了,没有去成,不然那诗会上您定能夺魁的。”芷卉也是颇有些惋惜地说道。

诗会……梅静白呆了呆,她差点就忘了这茬了,每年中秋晚宴之前,那些贵族小姐公子们都会自发地举行一次诗会,附庸风雅地做几首诗词,然后再一起让翰林院比较有威望的大人统一品评,看谁做的诗最好,评出一个魁首,一个探花、一个榜眼。

这种活动梅静白是从来不会参加的,就她那点子墨水,别说是作诗了,读诗都不一定读得懂,她记得前年,任云舒那丫头就是得了魁首,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就是那时候传开的。

“咱们小姐这么厉害,今年一定能再次夺魁的。”芷卉对任云舒的才学很是有信心,自信满满地说道。

梅静白听地快要流汗了,她默默吞下一颗葡萄,心想着不知道她今年再装病不去赏月宴,能不能行得通呢。

但很快梅静白就失望了,因为李氏带了府上的绣娘过来替她量体,准备帮她做中秋赏月宴会上要穿的衣裙。

梅静白最近瘦了许多,以前的衣服自然都不太合身了,李氏就是想到这一点,才早早让绣娘过来帮她量体。

“娘,那个宴会,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梅静白也跟任云舒想到了一块儿,想使用逃避战术。

李氏正看着绣娘量体,对梅静白消瘦了许多的体型很是不满,听梅静白这样问,立即回道:“当然要去,怎么能不去,你年底就要及笄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让各家夫人瞧瞧,咱们家的舒儿有多优秀,娘也要好好看看,有哪些个合适的人家,定要给你找一门最最好的亲事。”

梅静白脑袋又疼了,怎么就是绕不过婚事这事儿啊,女人这辈子就只有嫁人生孩子这条路可以走了吗,为什么她就不能附魂到一个男人身上,那她这辈子就彻底轻松了,让劳什子嫁人见鬼去吧。

李氏并没有发现梅静白烦躁的情绪,兀自继续说道:“而且你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把真功夫都拿出来,再拿一次魁首,那样提亲的人一定会踏破咱们家的门槛。”

梅静白不想表现的太抵触让李氏有所怀疑,便只是沉默不语,她想着不就是作诗吗,实在不行就让任云舒提前先写几首出来,她偷偷地藏着带过去,应该也不会让人发现,不过前提是,她得在中秋赏月宴之前跟任云舒再碰一次面。

任云舒显然没有让梅静白等太久,第二日,她便直接上门了,美其名曰:探病。

李氏见着任云舒的时候还微微有些惊讶,因为任云舒连拜帖都没送,就这样直接上门了,而她的说辞也十分冠冕堂皇,说是送了几次口信都是被告知云舒妹妹的病还没好,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冒昧过府探望。

人都过来了,李氏自然不可能再把人赶回去,她虽因为梅静白这次偶感风寒的事对任云舒有些微词,但表面上依旧表现地十分亲和,说了好些感谢的话,才让人把任云舒带去梅静白屋里。

任云舒看着李氏的态度心中难免感伤,好不容易见自己娘亲一次,没说几句话就被打发了,这种对面不相识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梅静白知道任云舒过来,惊喜的不行,将她拉进房里,便把屋里的丫鬟们都赶了出去,高嬷嬷本来是不想出去的,但耐不住梅静白耍无赖,许是因为以前的任云舒太知书达礼了,现在梅静白用这招倒是非常管用。

“幸好你过来了,我正有事要找你呢。”还没坐下呢,梅静白就急急同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亦是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因为有急事要跟你商量,才特意过来的。”

“那……要不……你先说。”梅静白虽然心里很急,但面上还是矜持了一下,看着任云舒说道。

“还是你先说吧。”任云舒觉得自己的麻烦应该棘手一些,还是最后说的好。

“那好吧。”梅静白早就憋不住了,立即说道,“你娘要我参加中秋赏月宴会,还说要让我在诗会上夺魁,你说我哪里会作诗啊,你快给我想想办法。”

任云舒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听到是这事,便稍稍松了口气,旋即说道:“这事儿好办,一般诗会会出的题目不外乎就那么几种,我事先先想好几首,你好好背下来,到时候你就说手腕受伤了,没法写字,让人帮你誊写在纸上就行,若是运气不好,碰上我没有猜到的题目……”

任云舒又是思忖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索性我也参加这次诗会,尽量选择你旁边的位置,到时候直接写好了给你,应该也能蒙混过去。”

困扰了梅静白一晚上的事情,被任云舒三两句话就解决了,梅静白自然很开心,心想着有文化就是好啊,脑子都转地快一些。

第五十章 一起上台

梅静白的问题解决,任云舒觉得自己的问题才是真的棘手,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笑得没心没肺的梅静白,幽幽说道:“你说你去年表演什么不好,非表演剑舞……”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这话,也大概猜到了什么,神情很是同情地看着她问道:“不会是今年又要让你跳最后的祝舞了吧?”

任云舒沉重地点了点头,郁闷地话都说不出了。梅静白皱着眉,也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要不,你试着练习一下,这不是离中秋还有十几日吗,我的身体是从小练舞的,你只要把动作记熟了,应该也差不离,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任云舒依旧不说话,她从小就肢体不协调好吗,小时候李氏为了增强她的体质,也曾请过宫中女官教习她舞蹈,可她不过才学了两日,那女官就找李氏促膝长谈了一番,然后次日,李氏就告诉她以后可以不用学舞蹈了,让她只专注于读书写字,那时候她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自己于跳舞一道上,是一点天分都没有的。

“万事开头难,铁杵还磨成针呢。”梅静白抓着任云舒的手,很是真诚地说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不就是一套剑舞吗,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任云舒都不想吐槽梅静白乱用俗语了,她还真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啊,让她一个人上台当着那么多人面跳舞,她怕自己到时候啥动作都不记得了,只会跟根木头一样站在台上,如果有人能陪着她一起,或许还能好一点……

任云舒这般想着,眼睛就是一亮,她眼神灼灼地抬头看着梅静白,把梅静白都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说……或许……我们可以一起上台,如果有你陪我一起跳,我可能能做到。”任云舒语气中带了一点希望,有些小兴奋地提议道。

梅静白听了这话之后,先是微微愣了愣,然后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这主意听起来挺不错的,两个人跳应该比一个人要精彩。”但旋即她眼中的光又暗淡了下去,楠楠道,“你娘应该不会同意让我上台跳舞的吧。”

任云舒想了想,按着李氏的性子,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她不反对女子学习这些东西,但当着众人面表演,她定会觉得不庄重。

任云舒又是想了想,忽然莞尔一笑道:“这事情若不是我们提出来,而是换一个更有身份的人去跟我娘说,或许她就能同意呢。”

梅静白只反应了一会儿,便猜到了任云舒所说的更有身份的人是谁,但她却有了新的顾虑,犹豫着问道:“太子妃会同意让我一起上场吗?毕竟大家都知道你从来没跳过舞,也不擅长这个。”

“我试试说服她吧,不管怎样,总要试着争取一下,若是她看了我们的舞,觉得满意,那应该就没问题了。”这般说着,任云舒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梅静白问道,“对了,你现在用我的身体还能跳舞吗?”

梅静白摸了摸自己现在虽已说不上胖,但还是有些软软的肉,轻声叹了口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要不……我现在试试。”

任云舒严肃地点了点头,她也很想看看,嗯……自己跳舞的样子。

任云舒的房间挺大的,倒也能让梅静白活动开,她先是转动了一下手腕脖子,做了一会儿热身运动,才缓缓扬起了双手,惦起脚尖,随着脚尖的清转,她像一只在空中飞旋的天鹅;又像在地面翩翩起舞的孔雀。那阿娜的身姿,完全没有任云舒记忆中的模样,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还能那样的柔软。

轻薄的绣花绿纱袖从手腕轻轻滑落,露出嫩笋般的手臂,随着梅静白轻捷的步子不停地旋转着,那飘逸的袖角、裙裾如阵阵绿风、绿烟、绿雾……似是如江南的水一般,慢慢地流着,流着,永不停息。

任云舒都看呆了,梅静白停下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这样惊艳的一面。

这短短一小段的舞蹈,却是让梅静白累的不行,她喘着粗气,给自己惯下了一杯茶水,才稍稍缓了过来,看着还有些懵的任云舒说道:“没想到你这身体还挺柔软的吗,许多动作都没问题,只是这体力实在是太差了,才跳了这么一会儿就喘成这样,这要是跳一整首剑舞,还不得累晕过去,体力必须得加强。”

任云舒终于醒过神来,神情笃定了许多,开口道:“要是太子妃看见你跳舞,一定会让你上台的,但是……我真的可以吗?”任云舒还是对自己没信心,神情惴惴不安。

梅静白坐到任云舒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到时候咱俩一起练习,一定可以的,我可是从小练舞的,你不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吧,跳舞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任云舒被梅静白说的稍稍放下了心,看着她有些愧疚地说道:“我跟你说实话,以前我总觉得你不学无术,就是靠着一张脸,现在想想,是我太自大了,其实我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凭什么能看不起别人呢,你的那许多才艺,是我怎么都学不来的。”

梅静白被任云舒的话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其实你也很厉害啊,那些诗啊,画啊,我看着就头疼,你却能随手做出来,而且……你还那么聪明,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不是谁都有的。”

任云舒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们两个在这里互相夸赞真的好吗,要是有旁人在场,一定会觉得她们俩是厚脸皮吧。

“你笑什么!”梅静白本来就很不好意思,被任云舒笑得更是羞恼,伸手轻轻地在她胸口捶了一拳。

任云舒止住笑,摸着胸口说道:“行了,我也不多待了,一会儿还要去太子妃那里呢,过几日我让人把写好的诗捎给你,你好好背了,可千万不能马虎。”

第五十一章 太子妃来访

任云舒从英国府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她想了想今天进宫恐怕是来不及了,索性明日再说,便直接让车夫回了荣国公府。

到了英国公府,才知道太子妃竟是过来了,这倒让任云舒省了事。

任云舒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去了宁国长公主的院子,进正厅的时候,宁国长公主正跟太子妃张氏说着话呢。

“你再不回来我便要派人去寻你了,一大早跑出去也不同我说一声。”任云舒到了府门口的时候,宁国长公主便得到消息了,这时见她进来,便嗔怪地说道。

任云舒上前给张氏和宁国长公主行了礼,才笑着说道:“我哪里知道今日表嫂会过来,要是早知道,一定就不出门了。”

张氏起身将任云舒拉到身边坐下,笑意盈盈地说道:“也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通知一声再过来的。”

“你难得出宫一趟,今日便在我这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宁国长公主一直很喜欢张氏这个太子妃,十分亲切地说道。

“姑母,您太客气了,我今日是抽了空过来的,就是想来看看静白。”张氏一直拉着任云舒的手,对宁国长公主说道。

任云舒本还有些拘束,毕竟现在拉着她的可是当朝太子妃啊,不过把自己代入到梅静白的角色中,她便又恢复了平常心,梅静白说过张氏从小就对她很好,自己就把她当作同姑母一样的长辈就可以了。

“这丫头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喜欢看啊,我明儿就把她送过去陪你,让你看个够。”宁国长公主打趣地说道。

“咱们静白当然好看了,这全京城都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好看的了,姑母您可不知道,我多羡慕您有静白这么个漂亮女儿。”张氏端详着梅静白的脸,十足羡慕地说道。

“你不是也刚得了个闺女,我看长大以后肯定比这丫头强。”宁国公主损自家女儿损习惯了,顺便也夸了下张氏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我那丫头,能生的有静白一半颜色我就知足了。”张氏显然是真的十分喜欢梅静白,那语气神态不似作伪。

“行了,既然你有事要找静儿说,你就去静儿房里同她说吧,我这老人家,也不听你们的事儿。”宁国长公主大概猜到张氏过来是为了中秋赏月宴的事,想到昨日自家女儿说不想跳剑舞,便就不想掺和进这事里,免得到时候尴尬。

任云舒同张氏去了她的院子,刚坐下没多久,张氏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大概也猜到了我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今年的中秋赏月宴,你可还要上去跳最后的祝舞?”

任云舒没想到张氏问的那么直接,讪笑了一下道:“表嫂,我这去年也跳了,今年又是我跳,会不会太不给别人机会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跳的好,去年你那压轴的剑舞,皇上看了都赞不绝口,前几日皇上又在纪儿面前提了,说是那舞还是你跳最好看,今年你可也一定得上的。”张氏显然是认准了梅静白,没考虑过别的人选。

任云舒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众人不期待还好,要都是这么期待,那如果结果不符合他们的期望,不是会更加失望,怎么办,她好害怕。

“怎么,你不想跳吗?”张氏很疑惑梅静白为什么会没有立刻答应,按着她的性格,不是很乐意出这种风头的吗。

“也不是……”任云舒又是干笑了一声,吞吞吐吐地回道。

“那不就行了,表嫂相信以你的舞技,定会比去年还要精彩。”张氏见任云舒答应了下来,便拍着她的手鼓励道。

任云舒脸上只剩下苦笑了,她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表嫂,今年我想选个人跟我一起跳最后的祝舞。”

张氏闻言微微有些惊讶,疑惑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有人提出来想跟你一起吗?”

任云舒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是我想找那个人跟我一起跳。”

“你这么说,看来是已经有人选了,说出来我听听。”张氏却依旧一付我理解的表情,这般问道。

任云舒知晓张氏是误会了,但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惴惴开口道:“是英国公府的二小姐。”

张氏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任云舒说的英国公府二小姐是哪个,神情顿时有些古怪,看着她说道:“我记得,你同这位任二小姐,关系并不怎么亲密吧。”

张氏这样说还是很客气的,梅静白同任云舒以前的关系何止是不亲密,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任云舒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才继续讪讪说道:“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谁都说不准吗,我们以前对彼此都不了解,现在才慢慢开始亲密起来了。”

任云舒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张氏了,不过她也没直接戳穿,只继续笑着说道:“任家那二丫头我倒也有些了解的,毕竟她的嫡亲姐姐就是进了咱们太子府,不过据我所知,她在诗词歌赋上确实有不小的造诣,可这跳舞吗……却没听说她有多擅长啊。”

张氏就差说任云舒在跳舞方面是一窍不通了,任云舒也不在意,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她只是继续争取道:“表嫂您不知道,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擅长啊,我亲眼看过她跳舞,比我跳的都不差呢。”任云舒也不怕夸下海口,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吗。

张氏显然不相信,挑眉说道:“此话当真,静白你可不能为了帮她就说谎哦。”

“我怎么会骗您呢,而且我也不会说这种一下子就能拆穿的谎话啊,您要是不信,把她召过来亲眼见见不就行了。”任云舒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赌气地说道。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我明日就发帖子让任家那丫头进宫,你也一起过来,如果她真如你说的那般,舞跳地极好,我便让她同你一起跳压轴的祝舞,行了吧?”张氏哄小孩一般地同任云舒说道,但她对任云舒的话显然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准备明日看过了“任云舒”的舞,再打消她的念头。

第五十二章 各展舞姿(上)

李氏接到太子妃送来的帖子时,还有些诧异,帖子上只说请英国公夫人和二小姐进宫说话,并没有提到任云霖,也就是说这只是太子妃私人邀约她们,但太子妃有什么事要见她们母女呢,李氏想不通,心中便有些不安,遂找来了梅静白一起商量。

梅静白看到帖子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猜到应该是跟任云舒有关,便安慰着李氏说道:“娘,您不用担心,太子妃娘娘应该就是单纯地想找咱们过去说说话,除了咱们,可能还找了别家的夫人小姐,您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李氏听自家女儿这般说,也稍稍放下了心,语气中还带着些开心地说道:“我正想着该怎么再见你姐姐一面呢,现在好了,太子妃亲自邀约,明儿我便能顺理成章地去看你姐姐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还难不难受了,自她怀上孩子,我就没有一日是不担心的。”

“娘您放心,大姐身体一向很好,只要过了头三月,孩子一定能顺利生下来的,而且太子妃娘娘又是个难得的贤德人,一定会照顾好大姐的。”梅静白这样安慰着李氏,她对自己表嫂的人品是十分相信的,太子表哥那么多庶子庶女便可见一斑。

李氏也很认同梅静白的话,连连点头道:“当初我能放心地看着你大姐嫁给太子,就是因为太子妃,太子妃是个堪当国母的人,皇上当年封太子的时候,也多少考虑到了这一点。”

梅静白也很是赞同,除了大表嫂,她其他那几个表嫂,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次日,李氏早早便带着梅静白进了宫,张氏派了人在东宫外迎接了她们,等她们见到了张氏,她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任云舒自然就在其中,但让梅静白惊讶的是,张氏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少女。

那少女大概十二三岁年纪,看穿着打扮并不像是宫中的宫女,能让梅静白感到惊讶,是因为这个少女的容貌,她坐在任云舒身边,竟是没有被她比下去,也不是说她就比梅静白更美,而是她同梅静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美人,梅静白的美如朝阳,如烈火,让人初见之,便被其容光所摄,而这个少女的美貌却如菡萏,如白雪,纯洁地让人难对她生出一丝恶意,只想把世上所有美好的都送到她面前。

梅静白微微吸了一口气,眼镜便眯了起来,她竟然不知,京城中何时多了这样一个美人,这少女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梅静白进来的时候,任云舒的注意力就分了一部分到她身上,看她一进来视线就一直盯在自己身边这个美少女身上,就知道她老毛病犯了,这人对自己的美貌最是自负,看到有容貌跟她不相上下的,就忍不住要比比,自己刚来的时候也是被这少女的容貌震慑了一下,但她还是觉得梅静白更好看一些,牡丹和白莲确实都很美,但不管怎样,牡丹才是花中之王啊。

梅静白同张氏行了礼,张氏便将她叫到身边,指着梅静白说道:“这丫头我就不说了,你们俩熟的很,今日特意让你过来,就是她要求的。”

梅静白状似羞涩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看向了任云舒身旁的那个陌生少女。

张氏接着便指向了那个少女,说道:“这丫头姓孙,闺名沅芷,暂时养在我身边,给我作个伴,你唤她阿芷就行。”

孙沅芷……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任云舒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想到了屈原的《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这样的名字和她这样的人,还真是十分般配。

梅静白没任云舒这么有文化,只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她笑弯了眼,冲着孙沅芷甜甜一笑,“原来是阿芷妹妹啊,阿芷妹妹长得可真好看。”

这孙沅芷似是胆子不大的模样,低垂着眼,羞怯一笑,才缓缓开口道:“任姐姐谬赞了,姐姐也很好看。”

这般少女似的娇憨话语,着实让人寻不出错处,如梅静白这般迟钝,也大概猜到了这少女出现在张氏身边的原因,有这般的美貌,身份却不高,摆明了是替她那皇太孙侄儿选的未来侧室啊。

各人都介绍完了,便坐下来喝茶,张氏总算是不紧不慢地进入了正题。她先是看着李氏,试探着说道:“夫人,我没想到您家云舒这般多才多艺,不仅仅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连舞技一道上,竟是也有涉猎。”

李氏被张氏这突然的话语说的有些懵,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会跳舞了,正要开口纠正,梅静白却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道:“回太子妃娘娘,我只是在舞蹈这方面有所爱好,但技艺并不十分高超。”

李氏顿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不可能在太子妃面前说这样的谎言,她既然承认了自己会跳舞,那便一定是会的,只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为何她这个当娘的一点都不知道。

“云舒不必谦虚,我都听静白说了,说你的舞技跟她不相上下,她还想同你一起跳中秋赏月宴的祝舞呢。”张氏依旧笑盈盈地说着,却也看出了李氏方才表现出的惊诧,对任云舒所谓的舞技越发怀疑了。

“这……恐怕不妥吧,我这丫头的舞艺哪里能跟福山县主相提并论,太子妃娘娘您别开玩笑了,她哪里是能上台的。”李氏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连忙拒绝了张氏那看来十分荒唐的提议。

“表嫂,任夫人,你们不看看云舒的舞,又怎么能这般轻易地下结论呢,或许她就是深藏不露呢。”任云舒哪里会这么容易放弃,立即开口说道。

张氏也有这个意思,自然欣然同意,李氏却为难了,她转头看看自家越发不靠谱的女儿,却见她一脸自信满满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只希望她不要出太大的丑。

第五十三章 各展舞姿(下)

“不若这样,既然要跳,就云舒一人跳未免太过单薄,我知晓阿芷的舞艺也是不错的,不如便让她们两人一起好了。”张氏看着任云舒,笑着提议道,其实昨日任云舒提出要两个人一起跳祝舞时,她便想到了孙沅芷,毕竟孙沅芷生得那么好,跟梅静白站在一起那就是双倍的赏心悦目,而且她也看过孙沅芷跳舞,虽然可能跟梅静白还有一点差距,但相差的也并不大,上台肯定是没问题的,比之任云舒,那她可是要合适的多了。

任云舒和梅静白闻言,均是皱了皱眉头,任云舒是担心梅静白会被孙沅芷比下去,而梅静白则是单纯的不高兴,这个孙沅芷,凭什么有资格同自己一起跳舞。但她也不会反对,张氏这样一搞,倒是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要让这些人看看,什么事真正的绝世舞姿。

大厅内自然是不适合跳舞的,东宫之内有专门让太子太子妃一众贵人们欣赏歌舞的地方,众人便移步去了那里。

梅静白和孙沅芷被宫女们带下去换舞衣,而张氏则带着任云舒和李氏到了专门观看表演的高台上就坐,等待的间隙,张氏还打趣地与任云舒问道:“静丫头,你想不想也上去舞一曲啊,我倒是最想看你跳舞的。”

任云舒自然是拒绝,但嘴上却是冠冕堂皇地说道:“今日她们两人才是主角,表嫂想看我跳舞,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氏自然也只是说说,梅静白的舞艺她是知晓的,这全京城的闺秀加起来都比不过她,要是她上去跳了,那另外两个丫头心里可该要不舒服了。

梅静白在后面选了许久,才选了一条绯色的舞衣,且她并没有选择舞鞋,赤裸着秀足,只在手上和脚腕上套上了金钏,会随着她的舞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沅芷比梅静白先上场,她穿着了一条月白色的舞裙,用纱巾将脸蒙起,只露出那双雾水朦胧的眼睛,她在舞台上站定,手中拿着白扇,随着乐曲,缓缓起舞,有曼妙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白扇飘逸,若仙若灵,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她手中的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看台上的众人也都是见过世面的,先不说舞跳的怎么样,这绝美的画面就能让人看得如痴如醉了。

李氏或许是众人中唯一一个无心观赏舞蹈的,她看着舞台上的孙沅芷,越看眉头锁地越深,就差叹息出声了,她觉得自己女儿怎么可能比得上这位,一会儿恐怕是要出丑了,她心气又是极高的,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受打击。

一曲终了,众人皆是鼓掌赞叹,孙沅芷羞涩地冲着众人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去了。

接下来自然便是梅静白登场了,但众人还没等到她出场,却先看到了两面盘和鼓。

“竟是以鼓声为奏吗?”张氏有些吃惊地开口道,因着鼓声比之曲声要更急促有节奏,所以难得也更高一些。

李氏也同样惊讶,攥着帕子的手越发紧了,当真是为自己女儿捏了一把汗。只有任云舒是十分镇定的,她相信梅静白,这是她擅长的事,她一定能做的很好。

梅静白终于上台了,她火红的舞衣如烈火一般,脸上的妆容为了陪衬舞衣,也难得的娇艳妩媚,她从容起舞,形舒意广。

开始的动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是那样的雍容不迫,又是那么不已的惆怅,实难用言语来形象。接着舞下去,像是飞翔,又像是步行,不经意的动作也决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应着鼓声。

火红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她手上脚上的金钏也随之振动,完全没有刻意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流畅,仿佛一团跳跃的火。

若说孙沅芷的舞蹈让人移不开眼,那梅静白的舞便能摄人心魂,激烈的鼓点应和着她的舞姿,让观看之人的心随之“咚咚”而响,仿佛要从胸腔中跃出。

鼓声渐渐平息,随着梅静白的最后一个动作,场内陷入一片寂然的安静,梅静白亦是趴伏在舞台上,一动不动。

“啪啪啪!”突兀的掌声从入口处传来,众人终于从震撼中醒过神来,齐齐看向掌声穿来的那个方向。

朱瞻纪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面庞隐在阴影处,看不清此刻的表情,但那双眼却直直盯着舞台上的梅静白。

今日太傅身体抱恙,便放了朱瞻纪半日的假,他去张氏那里请安的时候才被告知太子妃带着几位小姐夫人去了观舞庭,他本是不想过来的,但得知今日张氏邀请的人中有任家的二小姐,便鬼使神差地往这边来了,没想到竟是来的这般巧,赶上了这难得一见的一场舞。

“纪儿,你怎么过来了?”张氏站起身,看着快步向她走来的朱瞻纪,很是疑惑地问道。

“太傅今日身体不适,放了儿半日的假。”朱瞻纪走到张氏面前,与她行了礼,才起身回道。

“既是放了假,便回去休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张氏让人给朱瞻纪添了位子,又是笑着问道。

“想着找母亲您问些事情,便过来了。”朱瞻纪微微有些无措,随意找了个理由说道。

张氏看着他,似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转了话题又问道:“你在门口站了多久了,怎的不早些进来。”

朱瞻纪摸了摸鼻子,低头轻笑道:“也没来多久,正好你们都看舞看地那么认真,我便没有进来打扰。”他很庆幸今日自己过来了,若是错过了这样一场舞,他真是会后悔的。

第五十四章 孙沅芷的挑拨

梅静白伏在地上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总算是喘匀了气,她那个后悔啊,她就不该为了赌一口气,跳这么激烈的舞蹈,她明明知道任云舒这具身体的体力有多差,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会喘,更别说这一场舞的消耗了。这舞一跳完,她差点就撅过去了,还好结束的姿势是伏在地上的,不然她铁定出丑。

“任姐姐,你没事吧?”许是见任云舒一直不起来,本还候在一旁的孙沅芷便带着宫女们上台来看她了。

“我没事,只是方才跳得太投入了,情绪一时没缓过来。”梅静白用尽全身的力气直起上身,向孙沅芷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很是不要脸地说道。

孙沅芷闻言,用很是崇拜地眼神看着梅静白,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语气很是惭愧地说道:“任姐姐,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的舞已经跳的很好了,可是今日看了你跳的舞,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夜郎自大,同任姐姐您比起来,我实在是有太不足了。”

梅静白听着孙沅芷的话,心中终于熨贴了,她梅静白是谁啊,京城中跳舞她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就是这么霸气的存在,就算换了一具身体,照样技惊全场。不过她嘴上还是十分谦虚的,看着孙沅芷也顺眼多了,笑眯眯地说道:“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你跳的也很不错了,只是有些技巧还不纯熟,要多多练习,等再过几年,你一定能赶上我的。”

孙沅芷很是向往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面露疑惑地看着梅静白说道:“都说福山县主是京城中跳舞跳的最好的,不知她同任姐姐你,哪个更厉害呢?”

梅静白想都没想,便直接开口回道:“当然是福山县主最厉害,我这种的,给她伴舞都不配。”呵呵,毫无顾忌地夸自己真是好爽啊。

孙沅芷小嘴都张成了o型,神情越发神往,轻声感叹道:“真想看看福山县主的舞啊,若真如任姐姐你说的那么好,那就真是天女下凡了。”

“会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梅静白很是得意地说着,两人说话间已经回了后台,换上了原来的衣服,又重新画了一个得体的妆,两人才被带到了张氏面前。

张氏看着她二人,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厚,她拉着她们的手到椅子上坐下,才开口说道:“你们两个都累了吧,先坐下喝杯茶好好休息一下,今日我可算是大开眼界了,你们两人都跳得很好,我看静白那丫头都快被你们比下去了。

孙沅芷许是被张氏夸得害羞,白皙的脸颊飘上一抹绯红,她轻轻将鬓边的碎发夹到耳后,才羞怯地说道:“娘娘您可别夸阿芷了,任姐姐她才是真跳的好,方才任姐姐可说了,她的舞技只够给福山县主当伴舞的,阿芷我更是不敢跟县主相提并论了。”

梅静白听了孙沅芷这话没什么反应,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任云舒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本来还在为梅静白的超常发挥感到高兴,不过听了孙沅芷这话,便觉得有些腻歪了,她这是想挑拨自己和梅静白的关系吗,可惜啊……她选错了人,梅静白那丫头,迟钝的不行,恐怕怎么都不会受她影响的,至于自己吗,这种小把戏都是她玩剩下的,果然还是个小丫头啊,手段还太嫩了些。

“阿芷妹妹你太谦虚了,虽然你跳得确实不如云舒,但给我当伴舞的资格还是够的吗,我和云舒打算一起跳中秋赏月宴的祝舞,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上台吗,虽然是当伴舞,但阿芷妹妹这样喜欢跳舞,当伴舞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吧。”任云舒脸上笑眯眯,很是诚心诚意地对孙沅芷说道。

孙沅芷那本是微微泛红的脸颊顿时涨红了几分,脸上一直带着的得体的微笑也僵了僵,顿了片刻之后,才依旧怯怯地开口道:“谢谢梅姐姐的美意,只是阿芷功夫还不到家,便不上台献丑了。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阿芷你别谦虚了,就跟我们一起上台好了。”梅静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突然来了一句,那孙沅芷脸上的笑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任云舒差点没笑出声来,梅静白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队友,补刀可补的真是及时。

“行了,你们别闹你们阿芷妹妹了,她年纪还小,胆子又小,还真不怎么适合上台,你们就别撺掇她了。”张氏适时地开口帮孙沅芷解了围,嗔怪地与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和梅静白这才都闭口不说话了,张氏则是看向另一边的李氏继续说道:“夫人,我今日可是开了眼界了,您这女儿教养的可真是了不起,方才那一曲舞,实在是跳得太好了。”

李氏的表情从刚才看梅静白跳舞开始,就一直很是古怪,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以前对女儿了解的太少了,为什么自家女儿会跳舞这件事她一直不知晓,而且竟然还跳的那么好。

“娘娘您可别夸她了,小姑娘家家的,不过学了些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的。”李氏自然觉得跳舞啊唱歌啊这些都属于小技,她也并不喜欢女儿专注在这上面。

张氏听出了李氏话中并不怎么愿意任云舒上台,但她也不在意,依旧说道:“云舒有这样的才能,若是不让人知道,未免太可惜了些,她今年就该要及笄了吧,您应该多方面为她考量一下。”

这话可正戳到了李氏的痒处,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任云舒的婚事,若是上台跳祝舞能让更多人注意到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娘娘既然看得起她,那是她的福气,我只是怕她到时候做不好,毕竟她以前也没上过台”李氏还是有些犹豫,不无担心地说道。

“这点夫人您可以放心,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帮衬着云舒,我们两人一起,绝不会有什么差池的。”任云舒见李氏的口气已经松动,便立即加了一把火道。

第五十五章 朱瞻纪的心思

李氏最终自然是同意了,毕竟她也不好拂了太子妃的面子,而且能上台跳祝舞也是一种光荣,她没理由再阻拦。

因着李氏和梅静白还要去看任云霖,便先同张氏告退了,任云舒几个小辈将两人送了出来,梅静白与任云舒使了个眼色,便随着李氏先离开了。

任云舒收回目光,余光瞥见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朱瞻纪,却忽然发觉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梅静白,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这发现让任云舒觉得有些惊悚,她觉得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朱瞻纪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对自己毕竟他也不瞎啊,身边那么个绝色小美人也没见他多看几眼呢,一定是她想多了……

“瞻纪哥哥,我昨日新画了一幅画,你能帮我看看吗?我觉得我有些地方画的不好。”任云舒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呢,孙沅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朱瞻纪身边,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半仰着脸,我见犹怜地看着朱瞻纪说道。

“我还有些事要同母妃商量,改日吧。”朱瞻纪语气温和地说道,虽然是拒绝的话语,但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任云舒一直观察着她们,敏锐地捕捉到朱瞻纪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这皇太孙殿下,或许可能还真是瞎的吧,对着这样一个绝色的小美人,竟然也没有什么想法,果真是人中龙凤也。

“阿芷妹妹画的什么画啊,你瞻纪哥哥没空给你看,我给你看看呗。”任云舒难得恶趣味一次,忍不住调戏着孙沅芷说道。她可能是跟梅静白待久了,传染了她的不正经。

孙沅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朱瞻纪也很是无奈地看着任云舒,忍不住开口道:“表姑姑,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书啊,画啊的吗,怎么忽然转性了。”他说的还算是委婉的,梅静白对这些哪里是讨厌啊,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说出去都丢皇家的人。

“我以前是讨厌啊,但最近我一直跟云舒待在一起,受了她的影响,对这些东西也有些兴趣了,你也知道云舒在这些方面的造诣可是很高的。”任云舒对夸自己还有些不习惯,但说着说着便也习惯了,果然,脸皮也是越练越厚的。

朱瞻纪听任云舒提到“云舒”,脸上不自觉便带了些笑意,忍不住赞同地点头道:“确实,任姑娘的诗词我曾经也有幸见过,便是我也是自愧不如。”

任云舒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皇太孙都承认不如自己,这真是让她好自豪啊。

“任姐姐真是太厉害了,不仅舞跳得好,诗词歌赋也样样精通,英国公府的小姐都这么厉害吗,任良娣是任姐姐的姐姐,她一定也很厉害啊,可惜我现在还见不着她。”孙沅芷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面上神情又是仰慕,又是惋惜。

朱瞻纪脸上的笑容顿时减弱了许多,似是没了再说话的兴致。

任云舒看着朱瞻纪的反应,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这个朱瞻纪对现在的任云舒似是有些什么别的想法……

任云舒简直欲哭无泪,皇太孙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啊,不爱美艳的皮囊,只爱有趣的灵魂,可是,这个灵魂可是他表姑啊,这算不算是乱伦啊,任云舒简直不寒而栗,她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危险的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其实吧”任云舒忍不住开口道,“云舒那人也没阿芷你说的那么好,不是我要说她的的坏话啊,是她这人真的有些让人无法忍受的缺点。任云舒狠下心,开始了自黑模式。

“什么不可忍受的缺点啊?”孙沅芷这次是真好奇地问道。

任云舒又瞥了朱瞻纪一眼,见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只是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她这人啊,脾气犟的很,最讨厌男子三心二意,说是以后一定要嫁一个不纳妾的夫君。”

孙沅芷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一声说道:“任姐姐真有意思,哪有男子不纳妾的,就是英国公,不是也有一个妾侍吗。”

任云舒听孙沅芷这话,瞬间不高兴了,冷下了脸说道:“阿芷这话就不对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其实我同云舒的是一样的,也想找个不纳妾的夫君,身为女子,难道就不想夫君只守着自己?”这还真是任云舒的真实想法,虽然不太现实,但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美好的感情,不正是女人一生追求的吗。

孙沅芷有些哑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任云舒,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委屈,求助地看向了朱瞻纪。

朱瞻纪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两个女子讨论嫁人的话题让他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似的说道:“好了,背后言人是非实在不妥,今日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咱们快进去吧,母妃该等急了。”

任云舒跟在朱瞻纪身后进了屋,觉得自己今日说了那些话,应该能打消他那些危险的念头了吧,毕竟如他这样的身份,应该很明白,自己同“任云舒”是不可能的。

“怎么送个人送了这么久?”张氏看着进屋的几人,微微责怪道。

任云舒立马开口回道:“好久没跟瞻纪见面了,就多聊了几句。”

张氏嗔怪地看了任云舒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么久都没进宫了,连我要见你,都得亲自去荣国公府。”

任云舒顿时有些讪讪,她毕竟不是真的梅静白,哪敢随便进宫啊,躲还来不及呢。

“阿芷,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张氏也没再说任云舒,而是转头看着孙沅芷说道。

孙沅芷很是乖巧地应了,而后便对着几人行了告退礼,在面对朱瞻纪的时候,那动作特别的娇柔好看,连任云舒这个女儿都快要心动了。

孙沅芷离开之后,张氏又同朱瞻纪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他也回去了,等只剩下了任云舒,张氏才拉着她到身边坐下,笑着与她问道:“静白啊,你看那阿芷那丫头如何?”

第五十六章 李氏的怀疑

如何?任云舒被张氏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挺漂亮的,脾气看起来也不错。”

张氏轻叹了口气,微微有些无奈地说道:“若她不是我母亲送进宫的,皇上那边也默许了,我真不想把她放在身边,其实我知晓,瞻纪他是不高兴的。”

想来张氏也是憋得久了,才会同任云舒说这些,其实处在她这个位置上,也是十分不易,她虽贵为太子妃,但太子并不受皇上待见,能不能顺利坐上那个位置还不知道,她时常要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的夫君说话,她的儿子虽然十分优秀,但毕竟还未成年,与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叔伯相比,还是太过弱小,而她的家族却总是处在一种虚幻的荣耀之中,她们希望家族可以一直昌盛下去,在尝到了外戚的甜头之后,便想一直靠这种手段维持下去。

任云舒只静静听着张氏说话,也不多说话,她知晓,张氏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

“她那样的出生,以后最多封一个良娣,可是那样的容貌,我怕以后的太孙妃会难受。”张氏很有同理心,已经开始同情未来的太孙妃了。

“我看瞻纪也不是那种爱好美色的人,她对阿芷的态度也很寻常啊,表嫂你是多虑了。”任云舒现在巴不得朱瞻纪看上孙沅芷呢,总比看上的是“任云舒”强。

“那孩子是知晓了她外祖母的意图,所以心中还有些抵触,可时间长了,自然就接受了,哪有年轻男子不爱好颜色的。”张氏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这话任云舒可没法接了,她还没嫁人呢,这话题实在不适合她啊。

张氏看出了任云舒的窘迫,立即轻笑着打趣道:“我们静白未来的夫君才是真的好福气,有了你这样的妻子,恐怕是再看不上旁的女子了。”

任云舒装作羞窘的低下了头,心里却对张氏的话不怎么赞同,以色事他人,色衰而爱弛,若梅静白以后的夫君只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喜欢她,那等到美貌不再,便是爱意不在的时候了。

关于孙沅芷的话题,张氏很快便结束了,又说回了任云舒关心的话题,“任家那丫头,确实挺不错的,你们俩好好练习,等到中秋赏月宴时好好表现,只要皇上高兴了,说不准能答应你一些事情,你不是一直想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吗。”

任云舒没想到梅静白还有这样的想法,不禁有些羡慕,若她也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那该多好啊。

“那任家丫头我也是越看越喜欢,我娘家有个侄子,与她年纪也相当,前两年刚考中了举人,也算有些出息,等我找机会就跟英国公夫人提提,看看能不能促成这桩婚事。”

任云舒顿时便惊悚了,太子妃娘娘,请您不要乱点鸳鸯谱了好吗,她这里已经够乱的了,您别再搞出一个侄子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任云舒就又放心了,张氏的娘家并不在京城,李氏是绝不会让自己远嫁的,只会在京城之内给她找婆家,所以张氏这桩婚事,她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不过任云舒还是想打消张氏这个念头,脑中突然闪出了宁国长公主想把她配给梅景福的事,便准备先拿这个来做挡箭牌。

“表嫂您可别同我们家抢,我娘早就同我提过了,要替我二哥求取云舒,云舒将来可是要做我二嫂的。”任云舒说这话的时候,脸都臊的慌,但还是要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张氏闻言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宁国长公主竟然也看中了任云舒,但一家有女百家求,好姑娘总是有许多人家争抢的,她也不在意,依旧笑着说道:“那我便让姑母先去英国公府提亲,若是英国公府应下了,这事儿我自然不会再提。”她自然还有未尽的话,若是英国公府婉拒了,她也可以让人再上门提,毕竟梅景福克妻的名声,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的,英国公夫人那般疼爱女儿,恐怕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任云舒觉得她娘应该俩家都会拒绝,但把这两家都得罪了,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梅静白此时并不知道任云舒的婚事已经成了香饽饽,她和李氏从张氏那里离开之后,李氏便对她开启了审问模式。

“舒儿,你实话同娘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舞的,又是跟谁学的?”李氏神情很是严肃地问道。

梅静白觉得脑仁又疼了,她并不怎么擅长编瞎话,只能抚着自己的额头,装着难受地说道:“娘,这事儿我以后再慢慢同你说吧,方才我跳了那么久的舞,累得不行,脑袋也有些晕晕的。”

李氏一听梅静白身体不舒服,立即便紧张了起来,上前用手背探着他的额头问道:“是很难受吗?要不要我求太子妃给你请个太医瞧瞧。”

请了太医那不就穿帮了吗,任云舒立马摇着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好好休息一会儿就行了,我只是太累了。”

幸好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任云霖的寝殿,李氏让梅静白单独在一间客房内休息,她则是去了任云霖的卧房说话。

任云霖的气色比李氏上次见她的时候好了许多,因为吃了太医开的药,最近孕吐也缓解了许多,食欲也慢慢恢复了,精神很是不错。

李氏看到女儿这样子,也放下了心,但因为心中一直想着任云舒的事,所以眉头一直是微微蹙着。

“娘,您有什么心事吗?”任云霖察觉出了李氏的异常,出声问道。

“哎……还不是因为你妹妹。”李氏对着大女儿,也有了倾诉的欲望。

“二妹她怎么了,她不是一向最听话,最不让娘您操心的吗,是她的身体又不好了吗?”任云霖疑惑地接着问道。

李氏摇了摇头,又是叹息一声说道:“若只是身体不好,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只是不知为什么,自从舒儿从避暑山庄回来,我便觉得她变得有些奇怪,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她了,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第五十七章 邂逅

任云霖被李氏这话惊到了,立即追问道:“娘您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二妹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吗?”

“这倒是没有……”李氏摇摇头,继续说道,“但她的言行举止,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而且你知道吗,她今日在众人面前跳舞了,还跳得十分好,连太子妃看了都赞叹不已。”

这下任云霖也惊异了,微微张着嘴说道:“二妹什么时候学的跳舞,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不知道。”李氏苦笑着说道,“所以我才说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任云霖的面色变幻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你说会不会……二妹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住了。”

李氏闻言,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自家女儿除了行为举止变得古怪一点,别的都挺正常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她还是不怎么相信你的。“

“我知晓那避暑山庄在前朝的时候死过许多人,现在虽然重新翻修过了,但保不准里头还藏着些脏东西,娘您说二妹是从避暑山庄回来之后才变得古怪的,而且她在避暑山庄不是还落过水,会不会是被水鬼……”任云霖是个脑洞挺大的人,顺着自己的思路分析着,越分析越觉得有可能就是她猜测的那样。

李氏被她说的不寒而栗,立即阻止她道:“行了,别乱猜了,等过些时日,我带着云舒去大相国寺走一趟,让惠明大师帮她诵经祈福一番,不管是不是有妖邪,在佛法普渡之下,也都该灰飞烟灭了。”

任云霖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与李氏叮嘱道:“那这些日子娘您对二妹就别表现出有任何怀疑,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二妹身上,先不要让它察觉出异常。”

李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对女儿却越发担心起来,不知道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傻白甜的梅静白还对李氏的怀疑一无所知,她一直觉得自己掩饰的挺好的,但在父母至亲面前,自己的女儿忽然性情大变,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像梅静白这样以往与宁国长公主相处冷淡的母女,总归是很少的。

梅静白小睡了一会儿,觉得体力恢复了许多,见李氏同任云霖还没说完话,便想着到外面去走走。

她也没走远,就在东宫的花园里面逛了逛,她小时候经常在这个花园里面同朱瞻纪玩捉迷藏,大多时候都是她藏,朱瞻纪找,所以她发现了许多隐秘的地方,有一处地方是她最喜欢的,是一座假山后面的小池塘,那个池塘并不是人工的,而是由一个天然坑洞填满了雨水之后形成的,池子里长了许多萍蓬草,这种水生植物的叶子长得同睡莲相似,但要更小一些,而它的花朵则是金黄色的小骨朵,十分精致,一整片的开在池塘上,煞是好看。

梅静白坐在池塘边上的大石头上,双手托腮看着满池的花骨朵,心情难得的很好,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她几乎时刻都要绷紧神经,这般放松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了。

梅静白闭上眼,感受着风中传来的阵阵花香,竟是不知道已是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朱瞻纪是在花园中远远看到闲逛的梅静白,鬼使神差的,他便跟在了她身后,看她走进了一处假山后头,他本来是想在外面等人出来的,但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跟着进了假山。然后他便看到了坐在池塘边看花的梅静白,她面上的神情宁静愉悦,让他本来微微有些烦躁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平静了下来。

梅静白只坐了一小会儿,便站起了身来,转过身便看到了身后的朱瞻纪,着实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啊?”朱瞻纪也有点愣,她没想到梅静白第一句会问他这个,一瞬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不能说自己是跟着人家姑娘一路过来的。

“我我来这里看风景啊……”朱瞻纪随口便瞎说了一句,说话的时候右手还摸了摸鼻子。

梅静白微微眯了眯眼,这小子在说谎,她跟朱瞻纪从小玩到大,对他不要太了解,他只要一说谎,就会忍不住用手摸鼻子。

梅静白忽然忍不住想要逗逗朱瞻纪,反正她现在是“任云舒”啊,朱瞻纪就算记仇也记不到她身上。

“皇太孙殿下,您为什么要说谎呢?”梅静白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慢悠悠地问道。

朱瞻纪顿时就不淡定了,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着了,他以为梅静白已经知道自己在跟着她,向来稳重早熟的他,难得露出了少年的窘迫模样。

梅静白观察着朱瞻纪的表情,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拼命忍住笑,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决定不逗他了,福身与她行了一礼,“那皇太孙就继续在这里看风景吧,小女先告退了。”

说完了话,梅静白便准备离开了,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她经过朱瞻纪身边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梅静白诧异地转头看向朱瞻纪,什么情况啊这是,她侄子不是被她气着了,要打她吧。

“我”朱瞻纪看着梅静白近在咫尺的脸,只憋出了这一个字,然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妥,立即松开了抓着梅静白手臂的手,低下头不敢看她,继续说道,“你可以再待一会儿的。”

梅静白狐疑地看着朱瞻纪,她这个侄子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怎么今天这么不正常啊。

“不用了,我出来也挺久了,一会儿我娘找不到我,该着急了。”梅静白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道,然后也没管朱瞻纪什么反应,直接加快步子离开了这里。

朱瞻纪看着梅静白的背影渐渐消失,面上的神情骤然有些惆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方才那样的行为,不该是他会做的,而且那个人,也注定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但他不甘心啊,他是第一次那么想要得到一个人。

五十八章 又入荣国公府

梅静白回到任云霖的寝殿,转头就把朱瞻纪的事情给忘了,李氏正好同任云霖说完了话,出来便看到梅静白站在外头,立即上前与她说道:“怎么出来了,外面太阳还大,小心中暑了。

“休息好了就出来透透气,娘,您跟姐姐说完话啦?”梅静白上前挽住李氏的胳膊,笑着问道。

李氏看着比以前活泼了许多的女儿,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她虽然觉得女儿像是变了个人,但这种变化她并不讨厌,毕竟女儿比以前更爱笑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只有在她小时候才出现过,现在的她应该比以前更快乐吧。

李氏带着梅静白去同张氏辞行,任云舒见到她们过来,便向张氏使了个眼色。

张氏会意,让李氏二人坐了,才笑着与李氏说道:“夫人,我方才同静白商量了一下,为了方便她与云舒练舞,从明日开始到中秋,就让云舒同静白住在一起吧。”

李氏闻言皱了皱眉头,她自然是不想女儿住到荣国公府去的,正想着要怎么婉拒张氏,梅静白已经抢在她前面答应下来了。

“好呀,好呀,娘,不过十几日的光景,你就让我去吧。”梅静白知道李氏心软,立马拉着她的手软言求道。

李氏无法,只能点头应道:“那你记得一定要守规矩,在荣国公府可不像在家里,不能胡闹,不能给县主添麻烦。”

梅静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来了,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夫人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云舒的,明日一早我便派人过来接她。”任云舒为了安李氏的心,又是说道。

“那就麻烦县主了。”李氏十分客气地对任云舒笑着致谢,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想女儿去的,但女儿难得求她一件事,她也便顺着吧。

第二日一大早,梅静白就坐上了去往荣国公府的马车,任云舒亲自来接的她,梅静白坐在马车上,情绪很是高涨。

“哎呀,我总算能回家了,今天晚上我要睡自己的床啊,你的床太硬了,睡的我背都疼了。”梅静白又暴露了本性,冲着任云舒吐槽。

任云舒真想呵呵她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要不要我把你的床送去我家啊。”

梅静白也听出了任云舒话中的讽刺味道,却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好呀,好呀,你不知道,我的床可是定做的,外面买不到的。”

任云舒又忍不住手痒了,抓过梅静白的脸就揉了好几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能不能给我靠谱点啊。”

梅静白的脸都被揉变形了,好不容易脱离了任云舒的手,不满地控诉道:“你又动手,任云舒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你以前的娴静优雅呢?”

任云舒继续呵呵冷笑,凉凉回道:“这不是被你带坏的吗,你以前不是动不动就动手。”

梅静白说不过任云舒,只能气鼓鼓的在一旁默默嘟囔,不过她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马车到了荣国公府,她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梅静白和任云舒一起下马车,自来熟的进了荣国公府,今次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是芷卉和芷巧,因为上次来这里时发生的意外,她们到现在还有些心理阴影,跟在梅静白身后一直都是一脸警惕的模样。

任云舒带着梅静白先去见了宁国长公主,宁国长公主已经知晓梅静白要同任云舒一起上台了,看着两人过来,便笑眯眯地招呼道:“你们两人快过来,不必多礼了。”

宁国长公主虽是这么说,但梅静白还是恭敬地与她行了礼,才上前坐到了宁国长公主下手的椅子上。她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满脸笑容的宁国长公主,心中百味杂陈,她看得出来,母亲比以前舒朗了许多,想来是因为任云舒同她相处的很好,她不会像自己一样老是惹母亲生气,梅静白忽然没那么想换回自己的身体了,其实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大家都是开心的,她也不会因为与母亲之间的隔阂,而故意疏远她,让她伤心。

“任丫头,你上次来咱府上住,还是五年之前吧,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间你们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我也变成老太婆了。”宁国长公主看着已是亭亭玉立的梅静白和任云舒,很是感慨地说道。

“娘,您哪里老了,要是我不说,外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妹呢。”任云舒嘴巴很甜,立即哄着宁国长公主说道。

“你这孩子,就喜欢说些瞎话哄我。”宁国长公主嘴上虽然是笑骂着,但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显然是十分开心的。

梅静白依旧沉默着没说话,心下越发怅然,若是她,绝对说不出这种哄母亲开心的话语,她只会反驳母亲的话,让她伤心难过。

“我知晓你们要一起上台,特意让下面的人收拾出了一间最大的舞室,比原先静儿能常用的那间还要大上一倍。”宁国长公主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来,看着她们两人说道。

任云舒并没去过梅静白以前的舞室,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而梅静白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她以往一有不开心的事不是去骑马,就是去练舞,骑马并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场地,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练舞,她在府中待的最多的地方除了卧房,就是舞室了,现在想起来,还很是怀念。

“我让丫鬟先带你们去看看,若是有哪里不满意,我再让人改。”宁国长公主边说着边招呼了身边的大丫鬟梅香,让她带两人去舞室。

梅香领着任云舒两人到了舞室门口,任云舒站在门口想了想,便对身后几个丫鬟说道:“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吧,就我和任小姐进去就行了。”

几个丫鬟均是低声应了,眉黛远山芷卉芷巧几人都已经习惯了她们两人的神神秘秘,梅香虽有些疑惑,但她在宁国长公主身边待的久了,圆滑的紧,自然没有多问,听话地守在了门外。

第五十九章 跳舞的“感觉”

(谢谢昨日黄橘子童鞋的打赏,么么哒~)

任云舒看着偌大的舞室,轻轻感叹了一下,侧对着门的那面墙,一整面都是琉璃镜,这样大块的镜子,她是前所未见。

梅静白却是神情寻常,看着任云舒一付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拍了一下她的背,不屑地说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先上练舞台,咱们商量一下跳什么舞。”

任云舒看了眼另一面墙上挂着的各种跳舞时使用的道具,有扇子,有绸带,有花球、有花篮……只要是能想到的,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她瞬间就苦恼了,这么多的选择,到底选那种舞好呢……

两人在练舞台上坐下,梅静白盘膝坐着,一点都不顾及形象,她看着任云舒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同去年一样跳剑舞吧,毕竟那个我最熟,而且相对来说动作也简单一些,你毕竟是初学者,能记熟动作最重要。”

任云舒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从不会乱发表意见,赞同地点了点头。梅静白难得见任云舒这么听自己话的模样,笑眯眯地继续说道:“那我现在就先跳一遍,你看看能记住多少,你帮我伴奏吧,那里有古琴,就弹篆音。”

任云舒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起身下了舞台,走到不远处的古琴前坐下,视线看着梅静白,弹起了篆音。

梅静白从墙上挑了一把有漂亮流苏的长剑,先是在手上挽了一个剑花,便开始翩翩起舞。

任云舒手上不停动作着,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梅静白的身影,她对自己的记忆力向来很有信心,虽然以前只是记文章,第一次记忆这种舞蹈动作,但她觉得应该是大同小异的。

一舞毕,梅静白又是气喘吁吁了好一阵子,才单手叉腰,用长剑支撑着身体,朝着任云舒的方向问道:“怎……怎么样……记住……多少了?”

任云舒站起身,神情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回道:“都记住了、”

梅静白的嘴顿时张大了,“都……都记住了……”她愣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别打肿脸充胖子啊,没记住也没关系,我一会儿再跳一遍就是了。”她显然不相信任云舒只是看了一遍就都记住了,任云舒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舞蹈跟文章诗词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你不信我就跳一遍给你看。”任云舒也没有因为梅静白的质疑而生气,语气依旧平静地说道。

“行,那你试试吧。”梅静白边说着,已经走到了任云舒面前,把长剑递给她,然后自己坐到了古琴前面。

任云舒接过长剑,跳上舞台,也学着梅静白方才的模样挽了个剑花,倒也是有模有样。

梅静白手指轻拨琴弦,眼睛看着任云舒的表演,只见她学着自己方才的动作,缓缓跳了起来。

梅静白越看,脸上的神情越是诡异,也不是说任云舒跳的不好,她的每个动作都十分标准,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怎么看怎么变扭。

“停!”梅静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喊了出来。

任云舒一脸茫然地停下了动作,看向梅静白,疑惑出声,“怎么?是我跳错了吗?”不应该啊,每个动作她都记得很清楚,不会有错的。

“咳咳”梅静白咳嗽了两声,从琴凳上站起来,走到任云舒面前,一脸纠结地开口道,“倒是也……没有跳错,只是你跳的时候有没有看镜子中自己的舞姿。”

任云舒摇了摇头,“方才只记动作了,没在意看,有什么问题吗?”

梅静白长长叹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又说道:“你的动作确实是没有错,可是……跳舞这件事吧,不单单只是把动作做对了就可以的。”

任云舒依旧疑惑地看着梅静白,她在舞蹈上确实是一窍不通,有些不懂梅静白话中的意思,不仅仅是做动作,那她还需要做什么呢。

梅静白有些苦恼,只能继续掰开了揉碎了跟任云舒说道:“看一支舞蹈的好坏,有好几个方面,第一便是基本功,这点你应该没问题,毕竟你用的是我的身体,我练了那么多年的舞蹈,身体的记忆是不会丢失的。

第二点便是音律,一个好的舞者也是一个音律大师,最起码能欣赏音乐,对于音乐也能表达出自己独到的见解,就是你能听到一般人听不到的东西,并将它连贯的表达出来。”

“这第二点我应该也没有问题的,我虽然学舞没什么天分,但弹琴上面还是可以的,技艺虽说不上有多高超,但还是能入耳的,你方才不是也听见了。”任云舒插了一句,很中肯地评价着自己。

梅静白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这点暂且先不说,其实你最主要的问题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三点:跳舞时的感觉。你即使听懂了音乐,但也要用最合适的感觉将它表达出来,让别人看到你跳舞时,仿佛就是看你在用身体唱歌,哪怕一个普通的拍子,‘感觉’都要非常的合适,而你在跳舞时,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任云舒听得皱紧了眉头,她没有完全听懂梅静白说的“感觉”是什么意思,这种描述太抽象了,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要如何才能拥有你说的那种‘感觉’”

梅静白看出了任云舒的问题,但却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她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摊摊手道:“这我暂时也没办法,要靠你自己了,或许多练习些时日,会好一些吧,你先把动作都练熟了,做到跳舞的时候可以不去想动作,能一心去感受乐曲中所表达的情绪。”

任云舒似略有所悟,她的悟性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她只是对舞蹈太过陌生,慢慢摸索一阵子,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别扭了。

梅静白也只能帮任云舒到这里了,她自己也还有许多事情要解决呢,她方才跳的编舞还是去年的,今年因为是两个人一起跳,所以必须要想一些新的编舞,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她的体力实在是太弱了,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加强体力,等到上台那一天,她说不准还没跳完一支舞,就累瘫在舞台上了,那就实在是太丢人了。

第六十章 谁的好哥哥

梅静白和任云舒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练了一天的舞,连中饭和晚饭都是让丫鬟们送到舞室里吃的,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两人都已是筋疲力尽了。

梅静白已经是毫无形象地瘫躺在练舞台上了,看着旁边精神还算不错的任云舒,痛心疾首地控诉道:“你看看你这破身体,我现在觉得手脚都不是我自己的了,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起得来呢。”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的狼狈样,心中微微有些愧疚,但不知为何,幸灾乐祸的情绪竟比愧疚还多一些,她拼命忍住笑,装出一付愧疚的模样,缓缓说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

“说人话!”梅静白更加气愤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嚷嚷道。

“这不是老天爷在磨练你的意志吗,我的身体你现在虽然用得还不太顺手,但时日长了,你就能慢慢适应了啊,我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我脑子好用啊,你以后可以试着看看书,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任云舒尽量给自己的身体找优点,安抚着梅静白。

“我并不想要那种感觉好吗!?”梅静白又是喊了一句,然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看着任云舒问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那为什么还能像以前一样过目不忘啊?”

唉……这个任云舒倒真没想过呢,按理说,梅静白的脑子肯定没她的好使,那为什么她一直没觉得呢,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和以前一样清晰,过目不忘的技能也还在,她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道:“难道这些都是刻在我灵魂上的,怎么都弄不丢?”

呵呵……怎么啥好事都让你遇到了,梅静白觉得越发生无可恋了,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两人正瞎扯着呢,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然后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小妹,我可以进去吗?”

“二哥,进来吧。”梅静白和任云舒几乎是同时开口喊道,梅静白很快就发现自己说秃噜嘴了,连忙捂住嘴,心虚地看着任云舒。

任云舒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啥时候能长点脑子啊,尽添乱了。

站在门外的梅景福听到屋内传出的声音,也是明显愣了一下,眉头微微挑了挑,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两人已经都下了练舞台,看到缓步进屋的梅景福,脸上都带着笑。

梅景福先是冲着梅静白有礼地笑了笑,然后才对着任云舒宠溺一笑道:“我买了你爱吃的鲜花饼,知道你在这里练舞,便送来给你当宵夜。”

任云舒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心里面暖暖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这种时刻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梅静白却不爽了,小脸鼓鼓地想着,这明明是她的亲哥哥啊,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对任云舒那么好,她要有小情绪了!

“我就是来送点心的,你们俩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也别练太晚了,身体最重要,早点回去休息。”梅景福伸手揉了揉任云舒的头发,也不嫌弃她一头一脸的汗,依旧笑得宠溺。

梅景福离开之后,梅静白一直斜着眼看任云舒,把她看得心慌的不行,抖着手把点心递到梅静白面前说道:“据说是你最爱吃的,都给你。”

“吃!吃!吃!你看你都多胖了还吃!”梅静白从刚才开始就气性不顺,这时候彻底爆发了,用她哥买给她的点心做好人,哼,亏她想得出。

任云舒收回手,神情有些委屈,看了看现在自己已经比以前瘦了许多的身体,弱弱地说道:“吃一两块也没关系吧,你哥不是也说了吗,身体最重要……”

“哼!你不知道晚上吃点心最容易胖啊,我不吃,要吃你自己吃!”梅静白依旧气鼓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马改口道:“不对,你也不许吃,万一我胖了咋办啊,你看你都快有双下巴了,前阵子一定背着我胡吃海塞了吧。”

任云舒又是一阵心虚,她确实是……稍微多吃了一点,谁叫荣国公府的厨子以前是御厨呢,做的菜那叫一个好吃,吃货实在是无法抵抗啊。

“可是……你没发现你的胸……大了一点吗,这都是我的功劳啊。”任云舒为了平息梅静白的怒火,抛弃了节操说道。

梅静白顿时愣住了,眼睛直直盯着任云舒的胸,好像……似乎……真的是大了一点呢,她的表情瞬间阴转多云,平胸是她多年的心病啊,现在终于有转机了,她能不高兴吗。

“那也不许吃!”梅静白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弱了气势,依旧叉着腰说道。

任云舒只能默默地将点心放到了一旁,脸上的神情略略有些忧伤,其实这个玫瑰饼真的挺好吃的。

两人也知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在舞室又待了一会儿,便回房了,洗漱完毕之后,梅静白就瘫在床上不动了,芷卉和芷巧很是无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任云舒,在梅静白耳边小声劝道:“小姐,咱们去隔壁的客房睡吧,这里是县主的房间。”

梅静白撅着嘴,不吭声,只是瞥了任云舒一眼,任云舒脸上带着假笑,摆了摆手说道:“我跟云舒说好了,晚上咱们睡一张床,反正我的床够大,两个人睡也不会挤。”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越发不好意思了,她们真是为自家小姐感到羞愧啊,这样霸占人家的床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床边当木头人的远山和眉黛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们一直都知道自家县主不靠谱,现在似乎……把任家小姐都带偏了。

“你们都退下去吧,我们要休息了。”任云舒大手一挥,对着几个丫鬟说道。

几个丫头无奈告退,等任云舒脱鞋上床的时候,才发现梅静白已经睡着了,她无奈一笑,顺手替她盖好了被子,也阖上眼睡了。

第六十一章 双姝

每日练舞的日子是十分枯燥的,但为了不在中秋赏月宴上丢人现眼,梅静白与任云舒都是卯足了劲儿地练习,不说本来就有些微胖的梅静白,连本就十分清瘦的任云舒都瘦了一圈,本还有些圆润的下巴都瘦出尖尖了。

而梅静白则是已经褪去了身上多余的肥肉,虽然还算不上苗条,但已经是正常身形了,穿上轻纱舞衣时,曲线玲珑,煞是诱人。

梅静白对任云舒这具身体现在的身材还是有些嫉妒的,毕竟任云舒原先虽然胖,但发育的着实不错啊,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现在腰细了,四肢上多余的赘肉也没了,便显得胸更大,屁股更翘了,不得不说,胖子都是潜力股啊。

任云舒对身材这事儿自然没有梅静白那么关注,她一直专注于自己的舞技,从一开始的生涩僵硬,到现在渐渐纯熟舒展,虽然还比不上梅静白的游刃有余,但同她一起跳舞的时候,也不会让人看出什么不和谐的地方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十四,这一天下午,任云舒两人练舞正练地起劲呢,梅景福又过来看她们了。

“二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任云舒用眉黛递上来的汗巾擦了汗,惊喜地看着梅景福问道。

“明日就是中秋了,卫所那边提早休沐了,今天晚上莫愁湖上有游湖活动,你们俩要不要去玩玩。”梅景福看着任云舒与梅静白,笑着问道。

任云舒倒还没什么,梅静白一听到游湖两字,眼睛就亮了,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任云舒,让她赶紧答应。

任云舒却有些为难,她觉得她还有些动作没有融会贯通,想着今晚再练习一下,但若是去了游湖,今晚就没有时间了……

梅景福显然看出了任云舒的心思,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说道:“小妹啊,你看看你,脸颊上的肉都没了,这段时日你练得够多的了,要记得欲速则不达,劳逸结合,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休息,出去玩一趟,放松一下心情。”

任云舒觉得梅景福这话也有道理,便点头应道:“好吧,我和云舒去换个衣服,二哥你再前厅等我们一会儿啊。”

梅景福知道女孩子出门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也是体谅地点点头,道:“你们慢慢来,不着急,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我们今日不在家里用晚饭,晚上回来的晚一点也没关系。”

梅景福离开之后,梅静白已是兴奋地跳了起来,拉着任云舒的袖子说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玩了,这么久闷在府里,我都快闷出毛病来了。”

任云舒无语地看着她,忍不住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骂道:“你冷静一点,怎么老想着玩,又不是小孩子了,别忘了明天就是中秋了,玩得太疯了,小心上台出丑。”

梅静白却不以为意,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已经练习的很好了,我觉得比我去年还要好一些,只要发挥正常,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任云舒看梅静白这般有信心,本还有些忧虑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一些,浅笑着说道:“但愿能如你说的那般,一切顺利吧。”

两人换衣服重新梳洗打扮,用了半个多时辰,衣裙首饰都是梅静白亲自挑选的,她还亲自上阵,帮任云舒画了一个适合晚上出门的妆,手艺竟是比远山还要好一些。

任云舒拿着铜镜端详着里头那张令人目眩神迷的脸,忍不住感慨,也不能怪梅静白以前不学无术,她是把精力都放在化妆美容这些事情上了,这化妆水平,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炼成的。

“你看我这条裙子好看吗?”梅静白见任云舒还拿着铜镜发呆呢,走到她面前转了个圈问道。

任云舒抬头看着梅静白身上那条丁香色的裙子,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看,这款式挺新颖的。”

梅静白微微有些骄矜地抬起了下巴,很是自豪地说道:“是我特地画了样子,让那些绣娘们照着做的,裙子是十二破的,又显瘦又好看。”

好吧,主要是显瘦……任云舒又瞧了眼梅静白用腰带勒地窄窄的腰,好奇地问道:“这衣服不是按照你当时的尺寸做的吧?”

梅静白顿时又是露出了自得的微笑,洋洋得意道:“我特意让绣娘们做小了尺寸,就是想着等着我瘦下来的时候穿,现在虽然还没有达到我最满意的身材,但也相差不远了,正好可以让这条裙子先出来见见天日。”

任云舒闻言也是无语了,梅静白这是先做一条漂亮裙子,好时刻激励自己减肥啊,如果她以前有梅静白这样的心思和毅力,或许早就瘦下来了。

“你记得穿那条海棠红的裙子,你的妆同那条裙子最配了。”梅静白一边对着镜子画眉,一边还不忘同任云舒嘱咐道。

若不是任云舒一早就把丫鬟们都支出去了,梅静白也不会这么放飞自我,她无奈地换好裙子,才对梅静白说道:“你差不多了吧,我让丫鬟们进来了。”

梅静白最后勾勒了一笔,对着铜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满意地翘了翘唇角,回头给了任云舒一个笑颜,睁着亮亮的大眼睛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任云舒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喃喃道:“好看……这真的还是我的脸吗……”

梅静白起身,走到大大的穿衣镜前,用手掌摩挲着镜中的倒影,神情飞扬而自信,“云舒,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告诉自己,你是最美的,现在的你,就算站在我身边,也丝毫不逊色。”

任云舒站起身,也走到了镜子前,看到里面并立的两人,各有各的美,和谐的好像一幅绝美的画卷。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梅静白放在镜子前的手,缓缓开口,“我知道,我们都是最美的。”

第六十二章 莫愁湖

梅静白和任云舒相携走出房间的时候,外面等待的丫鬟们都愣了片刻,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的妆扮模样,还有她们身上的气质,似是也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梅景福在前院的院子里等着她二人,看她们走来的时候,神情不禁柔和了几分,待她们走近,才开口道:“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咱们走吧。”

“二哥,让你久等了啊。”任云舒想着两人妆扮花了这么长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等多久,你不用在意。”梅景福笑着说道,她本想伸手摸摸任云舒的脑袋,但看她梳地整齐的发髻,还是忍住了伸手的冲动。

几人说话间便到了门外,任云舒与梅静白一起上了马车,梅景福则是骑上了马,在前头领路。

任云舒让丫鬟们都去了后面那辆马车,与梅静白上了车,神情就轻松了许多。

“哎,我怎么觉得我二哥对你比对以前的我还要好啊,又是送点心又是带出去玩的。”梅静白用脚踢了踢任云舒,略有些不满地说道。

任云舒不知为何有些心虚,避开梅静白的脚,装着不在意地说道:“你多心了吧,你哥以前就对你很好啊,那时候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现在身为旁观者,自然就会觉得有差别。”

梅静白并没有被任云舒这两句话打发了,神情依旧怀疑地喃喃道:“是这样吗……为什么我觉得有哪里不同呢……”

任云舒依旧假笑,她也是一直看不透梅景福,明明他似乎对自己已有所怀疑,却仍旧对她十分好,即使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好,也让任云舒心存愧疚。

“你以前有去游过湖吗?”梅静白许是许久没有出来放风了,兴趣极浓地拉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还在胡思乱想呢,被梅静白忽然这样一问,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因为我身体不好,我娘以前不太让我出门的,更别说是游湖了,她觉得会有危险。”

梅静白闻言就惆怅了,她对李氏的小心翼翼也是深有体会,就前段时间那场小小的风寒,就让李氏大惊小怪了一场,若她现在还在英国公府,李氏是绝对不会放她出来玩的。

“我现在有些理解你了,为何你以前总是一付无趣的模样,应该是在府里憋久了。”梅静白很是同情地看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气急,忍不住反驳道:“你才憋久了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老喜欢在外面晃荡。”

呵呵,口是心非的家伙,她就不信有喜欢一直待在家里的人,哎,她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可怜的人一般见识。

任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跟梅静白继续讨论这么没营养的话题,趁着马车行进的档口,闭目养神一会儿。

马车行了大概两刻钟时间,便到了莫愁湖,莫愁湖位于水西门外桥西。莫愁湖的得名源于一个名叫莫愁的女子,她原是湖北石城女子,善歌,词意多情。传到京城建康之后,梁武帝《河中之水歌》首句:“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以西晋都城洛阳,比附南朝都城建康,莫愁遂进京。后人在此基础上,更加附会,此湖故而得名。

本朝建国初期,对莫愁湖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发建设,沿湖畔筑楼台十余座,一时热闹非凡。此湖被誉为“金陵第一名湖”。

莫愁湖内湖面宽阔,盛产莲藕,莲花十顷更是此名湖引人入胜之处。当初本朝重建莫愁湖时,就栽植了大量莲花,每逢炎夏,莲花盛开,翠盖红花,香风阵阵,恍若绝代的凌波仙子,出淤泥而不染。

今年因为比往年都要炎热许多,所以莲花的花期也比往年要长了许多,就算已至中秋,满湖的莲花依旧灼灼而放,令人目眩神迷。

莫愁湖内除了莲花,也栽种了大量的海棠树,每年春季,海棠花便会盛开,五彩缤纷,美不胜收,因此莫愁湖每年也会举行海棠花会,任云舒基本上年年都会收到海棠花会的邀请帖,赏花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吟诗作画,附庸风雅的。

任云舒几人下了马车,便沿湖走了一阵,欣赏着莫愁湖有别于白日的美丽夜景,梅静白往湖中心张望了一阵,发现此刻已经有许多画舫楼船停泊在湖中,便微微有些兴奋地说道:“人可真多啊,肯定很热闹。”

梅景福走在她俩前头,扭头与她们问道:“现在时辰还早,我在胜棋楼定了位子,咱们先去那里吃点东西。”

几人都没有用晚饭,梅静白和任云舒只在马车上吃了些点心,现在确实有些饿了,便均是点头,一行人便往胜棋楼去了。

胜棋楼是莫愁湖的又一处有名的建筑,相传太祖皇帝朱袁璋在南京建都,经常和开国勋臣徐达在此下围棋,徐达不仅仗指挥的好,棋艺也是非常的高超,为了博得太祖的欢心,很巧妙的用棋子在桌面上摆出了“万岁”二字。而后太祖是龙颜大悦,把这座楼连同整个花园都赐给了徐达,并取名为“胜棋楼”。顾名思义,是胜利圆满和谐的下完了这盘棋。

一行人很快到了胜棋楼,此时楼内热闹非凡,大厅内已是座无虚席,觥筹交错间,均是人声鼎沸。

梅景福订了二楼临湖的雅间,被店内小二领到雅间落座,梅景福便问坐在对面的任云舒和梅静白,“你们想吃什么,我记得这里的鲜肉火腿月饼很是有名,每年只有这一个月供应,你们可以尝尝。”

任云舒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亮,如她这般的吃货,自然知道胜棋楼大名鼎鼎的鲜肉火腿月饼,以往每年的中秋,她都会让下人来胜棋楼买这款月饼,但因为这款月饼是刚出炉的时候吃着口感最好,而英国公府离莫愁湖又有些距离,每次等下人们将月饼买回来,早已经放凉了,所以她每次吃都觉得差些味道,没想到今次终于能够吃上新鲜热乎的鲜肉火腿月饼了。

第六十三章 胜棋楼偶遇

“当然要点几个尝尝!”“不要,太腻了,晚上吃会胖!”任云舒和梅静白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然后两人便是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咳”梅景福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然后眼神十分古怪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才笑眯眯地开口道:“那就少点几个吧,尝尝味道就好。”

梅静白和任云舒这时候都不说话了,均是沉默地低下了头,后续的点菜都是由梅景福完成的,他对这里的特色菜很是了解,点了几道河鲜和清淡的素菜,便让小二下去了。

等到菜端上桌的时候,梅静白和任云舒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菜。

月饼因为是点心,所以是最后端上来的,许是为了活跃气氛,梅景福指着桌上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肉香的月饼说道:“说起这月饼啊,还与这胜棋楼的主人中山王有些关联。”

任云舒自然知道中秋吃月饼的典故出处,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而一旁的梅静白却是一脸茫然的模样,等着梅景福接下来的话语。

梅景福脸上一直带着笑,刻意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前朝末期,朝廷腐败,各地民不聊生,纷纷起义抵抗朝廷。当时太祖联合了各路反抗力量准备起义。但朝廷官兵搜查的十分严密,传递消息十分困难。军师刘伯温大人便想出一计策,命令属下把藏有八月十五夜起义“的纸条藏入饼子里面,再派人分头传送到各地起义军中,通知他们在八月十五日晚上起义响应。到了起义的那一天,各路义军一齐响应。

很快,中山王就攻下了前朝都城,起义成功了。消息传到太祖那里,太祖高兴得传下口谕,在即将来临的中秋节,让全体将士与民同乐,并将当年起兵时以秘密传递信息的“月饼“,作为节令糕点赏赐群臣。此后,“月饼“制作越发精细,品种也越来越多。之后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便在民间流传开了。”

梅静白听完,一脸恍然的模样,她以前每年中秋都吃月饼,却并不知道这习俗是哪来的,现在总算是了解了。

任云舒因为早就知晓这典故,并没有很认真地听梅景福说话,美食在前,她怎么忍得住,再说这鲜肉火腿月饼一定要趁热吃,等凉了就不好吃了。待梅景福科普完之后,两个月饼已经进了她的肚子里。

梅静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任云舒,在桌子底下暗暗掐了她的大腿好几下,疼的她差点噎着,旋即控诉地瞪了梅静白一眼。

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虽然不易察觉,但还是让细心的梅景福看出了端倪,他眼中情绪更加玩味,摇晃着酒杯的手都慢了几分。

吃饱喝足之后,几人便准备起身离开了,出了雅间,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迎面走来一群衣着华丽的男子,为首一人穿着靛蓝色袍子,领口与袖口都镶着银丝流云滚边,腰间束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头上戴着四方平定巾,看模样就知道是勋贵人家的公子。

梅景福看到这些人,微微有些惊讶,梅静白显然也是认识这群人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撇了撇嘴小声说道:“真晦气,怎么就遇着他们这群人了。”

任云舒就站在梅静白身边,自然听到了她的低语,正想要询问一句,对面那一行人显然也瞧见了她们,为首那人快步走到她们面前,脸上神色很是惊喜,对着梅景福笑道:“梅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你们也是过来游湖赏月的吧。”说完还不着痕迹地看了梅景福身后的任云舒与梅静白一眼,似是刚发现她们一般,又是说道,“哎呀,县主也在呢,真是有好些日子不见了。”

梅静白往任云舒身前挪了一步,挡住了那男子的视线,而后才带着礼貌的微笑说道:“徐钦兄,今日我带着妹妹出来游湖,就不同你叙旧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吃酒。”说完,便准备带着任云舒几人离开。

可那名叫徐钦的男子显然不想让梅景福几人离开,不过他也没开口阻拦,而是他身后的另一个贵公子开口了,“梅兄何必这么着急,这才说了几句话啊,便要离开,未免也太不给我们兄弟面子了。”

梅景福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徐钦身后的那个男子,面上笑意不变,却透着些寒意,他直直看着说话的男子,缓缓又说道:“那景昌弟想让我们如何?”

那说话的男子是徐钦的堂弟,名唤徐景昌,此刻被梅景福的目光一看,微微有些气弱,但还是嘴硬地回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今天遇见了,那梅兄便同我们一起去游船上赏月吧,我们兄弟一定会好好招待梅兄和县主的。”

梅景福唇角的笑意已经快变为冷笑,他正要再开口,任云舒却是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才看向对面的徐钦,学着梅静白以前的模样,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十足傲慢地说道:“本县主不习惯跟陌生人待在一起,我同你们不熟吧,我可没闲心跟你们一起游湖,识相的就快些离开。”

为首的徐钦听了任云舒的话,却并没有生气,只眯着眼瞧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县主的脾气还是一点没改啊,既然县主不愿意,那咱们也不强求,四弟,咱们走吧。”说完也不拖沓,带着一群人径直下了楼梯。

任云舒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下面大厅,总算是松了口气,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只是不想让梅景福直接与他们对上,而自己作为梅静白,言语上便可肆无忌惮一些,毕竟他们都是男人,也不好跟她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

第六十四章 徐钦的魔障

任云舒正想着呢,便感到脑壳上痛了一下,立即抬手捂住脑袋,看向了那个始作俑者。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无法无天的,上次的教训又忘了吗,有你二哥在,哪里还需要你强出头。”

任云舒有些委屈,又有些懵,上次的教训是什么意思?她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梅静白,见她已经心虚地扭过了头,就知道一定是这丫头以前做的妖,便只能态度良好地低下头,嗫嗫说道:“二哥,我错了,我这不是不想让你跟那些人对上吗,我一个小姑娘,就算得罪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跟我计较吧。”

梅景福似是被气乐了,又是伸手捏了一下任云舒的脸颊,没好气地说道:“你得罪他们还得罪的不够吗,那次骑马的时候,一鞭子抽在徐钦的脸上,把他从马上抽下来,差点让他摔断了腿,若不是皇上疼爱你,只是让你闭门思过,你以为你能逃得过一顿打。”

任云舒听完就惊悚了,梅静白竟然还做过这么出格的事呢,她本以为她只脾气不好,没想到还这么暴力。

梅静白感受到任云舒暗错错看过来的目光,嘴巴一撅,神情顿时阴郁了下来,他那时候确实是打了徐钦,但那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她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以为经过那一次徐钦会乖觉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胡搅蛮缠,让人厌恶。

“那徐钦和徐景昌虽然不成器,但终归还是中山王的后人,皇上这些年虽然不待见他们,但该给的封赏和爵位一样都没有少,不然那两人年纪轻轻,怎么会一个是魏国公,一个是定国公,你以后尽量少跟他们接触,我怕那徐钦对那怀恨在心,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来。”

任云舒这时候才知道了那两个人的身份,原来竟是中山王徐达的孙辈,前两年刚袭爵的魏国公徐钦和定国公徐景昌,这个徐钦说来也是运气好,他的父亲徐辉祖是当时建汶帝的肱骨之臣,朱棣元起兵靖难的时候,徐辉祖便是他最难缠的对手,多次将他打败,若不是因为他还是朱棣元的舅兄,建汶帝对他有所猜疑,将他调回京城监视,并削了他的兵权,朱棣元也不能那么轻松地带领军队一路攻下南京,当时攻入南京之后,朱棣元便召见了徐辉祖,若他那时投降,便立即就是尊贵的国舅,但他始终保持了一个做臣子的忠诚,并未归降,实是高风亮节。最后朱棣元也没有杀他,只是将他软禁终身。

雍乐五年,徐辉祖去世,朱棣元念中山王有大功,便赦免了他。又顾念中山王不可无后,便下命让徐钦嗣了魏国公的爵位。

这徐钦也算是什么都没做,便白捡了个爵位,袭爵的时候也只有十八岁,连亲都没有成,而梅静白用鞭子把他抽下马的时候,也是他还未袭爵的时候,那时候徐辉祖还被软禁,徐钦这个徐家的长房嫡孙地位很是尴尬,若不是当时还有徐皇后庇护,恐怕在这京城贵族圈子里会被许多人瞧不起。

“那徐钦恐怕也不敢对静白出手,不然皇上第一个就饶不了他。”梅静白终于忍不住了,很是气愤地说道。

梅景福只看了梅静白一眼,仍是十分不放心地叮嘱着任云舒道:“明面上他自然不敢做什么,但就怕他暗地里下绊子,这人心思不正,还是防着些的好。”

任云舒自然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既然那徐钦是小人,他们自然是要多防备着一些。

此时,正被任云舒他们商量要好好提防的徐钦,已是同一群人走到了莫愁湖边,湖上画舫楼船林立,灯火耀眼,照亮了整个莫愁湖。

徐钦还算英俊的脸庞在灯火的映照下却显得有些阴谲,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湖面,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大哥,梅静白那个丫头,太不识好歹,咱们今日是不是该给她些教训,加上上次的事,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徐景昌在徐钦耳边,轻声地说道。

徐钦面上的神情有些莫测,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泛起一股诡异的潮红,沉默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派人去找找他们的船,然后……”徐钦说着便做了一个手势,徐景昌立刻会意,吩咐了身边的手下,那些人立即便领命下去办事了。

“今日跟在梅静白身边的那个女人,你认识吗?”徐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与身边的徐景昌问道。

徐景昌回忆了一下徐钦说的是谁,思忖了片刻,才摇着头回道:“这人看着眼生啊,好像以前没见过,不过看穿着打扮应该也是哪家的小姐吧,模样倒是生的不错,特别是那身材……”徐景昌说到这里,面上已是浮上一抹淫秽的笑意。

“以前也没见梅静白跟哪家小姐交好啊……”徐钦似是没在意徐景昌的话,依旧自顾自地低语着,“你派人去查一查吧,看看是哪家的小姐,梅静白忽然同她交好,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徐景昌很了解自己这个堂哥,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忍不住与他劝道:“大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梅静白那丫头的脾气,她若是不愿意,你不管用什么法子也逼不了她,她身后又有长公主和皇上做靠山,你想娶到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徐钦却并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颈,在衣领的遮掩之下,那里有一道两寸多长的疤痕,是两年之前,梅静白用鞭子在她脖子上留下的,那也是他第一次与她那么靠近的接触,向她吐露自己的爱慕之情,可惜那个绝美的少女却不曾给她留一丝奢望,那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身上,将他的自尊与爱恋统统抽碎。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徐钦依然忘不了那抽向他的狠狠一鞭,至今想起,仍是心悸不已,那个绝美的少女,已是成了她的魔障,只要一天得不到,就永远走不出这魔障。

第六十五章 漏水的大船

任云舒几人并没有因为徐钦而影响了心情,毕竟她们难得出来玩一趟,自然不会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几人离开胜棋楼,便来到了她们游船所在的地方,这条游船是梅景福临时租的,平日里也是专门租给那些勋贵家的公子小姐们的,游船的装饰十分奢华,里面的配套设施也很是齐全,连梅静白这般挑剔的人,都对这艘游船十分满意。

几人上了船,梅静白就拉着任云舒去了甲板上,她们靠在围栏上,欣赏着近在咫尺,似又远在天边的明月。

“你跟那个徐钦到底是怎么回事?”任云舒手里拿着一杯果酒,在梅静白耳边小声问道。

“提那个人做什么,扫兴!”梅静白翻了个身,背靠在围栏上,神情不虞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用鞭子抽人,所以有些好奇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当我没问。”任云舒看梅静白似是不想说的模样,也没有勉强。

梅静白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无所谓地说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说想要娶我,我当时一时生气,也没多想,就抽了他一鞭子。”

任云舒也大概猜到了这个缘由,只能说徐钦太倒霉也太唐突了。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一个女孩子表白,一般的女子大概都会吓到逃跑,但梅静白显然不是一般的女子,这一鞭子抽的,倒也不算毫无缘由,不过后面梅静白肯定没同任何人说她抽人的理由,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骄傲又随性,抽了就是抽了,不管有什么惩罚,她都会安然受着。

任云舒忽然有些好奇,如梅静白这样的女子,会想找一个怎样的夫君呢,鬼使神差的,她就出声问道:“你说那徐钦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你想找一个怎样的夫君?”

梅静白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任云舒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她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扭捏作态,很是大方地回道:“我吗……就想找一个跟我爹一样的男人,文能定国安邦,武能上阵杀敌,不畏强权,忠贞不二,身有铮铮铁骨。”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对她的父亲有多崇拜,对她的这个择偶标准也毫不意外,只是这样的男人恐怕并不好找呢。

“你说的这样的男子,恐怕很难找到呢。”任云舒也不在乎泼梅静白的冷水,实事求是地说道。

“找不到就不嫁呗,又不是非得嫁人不可,我觉得一个人也照样挺开心的,与其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勉强过一辈子,还不如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啊。”梅静白最近也看了些书,开始学会拽文了。

任云舒被她逗乐了,心中又十分羡慕她的豁达,若是自己,恐怕做不到像她那样,她需要考虑父亲母亲、家族利益、许多因素的牵扯让她并不能随心所欲,但她却极其向往那种随心而为的生活,但那些,终究也只是奢望罢了。

“你不要光问我啊,你想找什么样的,不会是我二哥那样的吧。”梅静白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

任云舒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神情顿时有些微窘,无措地回道:“你别胡思乱想啊,我对那二哥真的没什么非分之想,就只是把她当哥哥看待的。”

梅静白见任云舒这般模样,却忍不住笑了,“我就同你开个玩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再说我现在也想通了,与其让别的女人做我的二嫂,还不如让你做呢,最起码咱们两个现在也相处的挺好的。”

任云舒被她说的脸颊越发红了,忍不住捶了她一下,有些愠怒地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可真要生气了啊。”

梅静白却依旧嬉皮笑脸,“哎呀,我觉得我二哥真的挺好的,你好好考虑下吗,这样的好男人,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两人正笑闹着,眉黛与几个丫鬟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任云舒立即严肃了神情,与过来的眉黛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眉黛显然是真着急了,喘着粗气急急道:“县主,船上的仆役们方才发现船舱底部破了个大洞,现在船底已经开始漏水了,二少爷让奴婢赶紧带您和任二小姐上救生的小船离开。”

“我二哥呢,他现在在哪里?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任云舒一听也是急得不行,立即开口询问道。

“二少爷那边正在想办法堵上那个破洞,因为救生船只有一艘,所以……”眉黛的眼眶已经红了,有些无措地回道。

“不行,我们不能走,要走就一起走!”梅静白怎么可能丢下自家二哥独自逃生,上前一步,一脸坚决地说道。

任云舒却想得更多,她看着眉黛,奇怪地问道:“这么大的一艘船,怎么可能只有一艘救生的船?”

“奴婢方才听船上的仆役们说,本来是有五艘救生船的,可是检查的时候,发现其中四艘船底都有破洞,只有一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眉黛也是提前了解了情况,立即回道。

任云舒一听,眉头顿时皱紧了,船底破洞可能是个意外,但连救生船都破了洞,这未免太奇怪了,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是谁要这样害她们呢。但此刻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离开船上岸才是正经。

“这么大一艘船,不过破了个洞,把洞堵上,不一定会沉,你先带我们去二哥那里,我们看看情况再说。”任云舒还算比较理智,对着眉黛吩咐道。

眉黛见劝不动任云舒,只能带着她们去了梅景福所在的位置。

梅景福此时正跟着船公和船上的众仆役想办法堵上漏水的那个大洞,但那个洞实在太大,就算用东西堵上,还是会有水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大人,您还是赶紧离开吧,等船舱都进了水,这船恐怕就要沉了。”船公几乎浑身都湿透了,满脸不知是汗还是水,焦急地与梅景福劝道。

第六十六章 沉船

梅景福此刻的形容也非常狼狈,身上的衣袍湿透了大半,头上的四方巾也早摘掉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眉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还在不断漏水的大洞,一言不发。

“二哥!”就在这时,任云舒一行人也赶到了,看到几乎是站在水里的梅景福,焦急喊道。

梅景福抬头看向任云舒一行人,眉头顿时皱地越紧了,语气难得有些严厉地对任云舒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们赶紧离开吗!”便说着便就要训斥眉黛几人。

“二哥你不要怪眉黛,是我逼着她们带我过来的,我怎么能只顾自己,留下二哥你独自离开,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任云舒立即上前一步,义正词严地说道。

“我跟云舒一起,她不走我也不走。”梅静白也立即表态,上前拉住任云舒的手说道。

梅景福看着她二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劝道:“你们二哥我是男子,就算船沉了,也可以和那些仆役们游水求救,但你们是女子,又都不会游水,万一落了水,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赶紧带着丫鬟乘小船离开。”

任云舒听了梅景福的话,开始有些犹豫了,她和梅静白确实都不会游水,不然当初在避暑山庄落水时也不会那么狼狈,但让她们就这么走了,也实在是于心不安。

“快走!你要是还听二哥的话,就赶紧离开!”梅景福看着船舱里越来越多的水,又是催促道。

任云舒正两难间,梅静白已是拉住了她的手,眼神坚决地说道:“我们走吧,我相信你二哥,他不会有事的。”

任云舒见梅静白都这样说了,也不再犹豫,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与梅景福叮嘱道:“二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我们会尽量快些找到离我们最近的船,让他们来救你和别的人。”

梅景福给了任云舒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便让丫鬟们赶紧带她们离开。

任云舒和梅静白带着四个丫鬟登上了救生船,救生船并不大,载了六个人已是十分拥挤了,眉黛和芷卉两个人拿着船桨,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往岸边的方向划,其他的人也没闲着,都是用手帮忙划着,希望能尽量让船快一些。

任云舒一边用手划水,一边目光忍不住还是往大船上看去,眼见着大船又是往水下沉了几分,她的心也忍不住往下沉了几分。

“不用担心,我二哥很厉害的,她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着皇上上战场了,那时候什么危险没遇见过啊,不过就是沉船,不会有事的,就算船真沉了,他也能游回岸上。”梅静白发现了任云舒的不安,安慰着她说道。

任云舒点了点头,面上却依旧忧心忡忡,小船渐渐离大船越来越远,不知为何,任云舒的心越发地不安起来。

“快看,那边有一艘船!”眉黛一直站着划船,视野也比其他人开阔一些,指着前方远处的一艘大船喊道。

“快划过去!”任云舒也很激动,站起身来往那个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一艘大船,只是距离有些远,并看不清是哪家的船。

“啊!”就在这时,芷卉忽然又发出一阵惊呼,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任云舒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小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了水。

“怎么回事?为什么船会进水?这艘船不是检查过没问题的吗!?”梅静白惊声问道。

任云舒只在方才船进水的时候慌乱了一下,现在已是冷静了下来,她立即与身边几人说道:“跳船,我们都到水里去,把船翻过来,靠着船的浮力游到那大船那边去,只要让大船上的人看见我们,我们就得救了。”

其他几人也没犹豫,均是准备跳水,这几人里除了任云舒,都是多少会点水的,梅静白知晓任云舒不会游水,便抱住了她的腰,以防她入水以后沉下去。芷卉和芷巧本来是想去帮自家小姐的,因为她们都知道自家小姐不会游水,但在看到梅静白十分熟练地抱着任云舒跳下来水,均是惊讶地长大了嘴。

“还愣着做什么啊,快下来啊。”梅静白见芷卉和芷巧还愣在那里,立即焦急地催促道。

芷卉和芷巧这才醒过神来,立即跳下了水,然后六人一起用力,将这艘船翻了过来。

六个人一人抓稳船的一处地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任云舒才气喘吁吁地说道:“快,往大船的方向游。”她们一定要在体力用完之前,游到大船能看到她们的地方,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而此时,任云舒几人看到的那艘富丽堂皇的大船上,正有一人站在船头,拿着一个千里镜,朝着她们大船所在的方向张望。

这人便是任云舒几人在胜棋楼遇见的徐钦,他似乎很快便发现了任云舒几人,神情立即紧张起来,看到她们落水之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抓过身边的一个下人,冲着他吼道:“让船公给我用最快的速度往那个方向开!”

那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应是,立即往底下的驾驶室跑去。

“大哥,你怎么了?”本是在船舱内喝酒的徐景昌听见徐钦的怒吼,走出来问道。

徐钦快走两步到了徐景昌面前,明显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我不是让你留一艘完好的救生船吗,为什么她们的船还会翻?”

徐景昌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才缓缓回道;“我这不是想让大哥您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吗,再说我们不是一直盯着她们的船吗,肯定能及时救她们上来的。”

“若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呢!”徐钦听了徐景昌的话,怒气更甚,伸手抓住了徐景昌的领口,神色越发阴沉,“我希望没有下一次!”

徐景昌脸色也有些难看,只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却在暗骂:为了个女人,至于吗,早晚你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第六十七章 奇怪的大船

任云舒眼看着那艘富丽堂皇的楼船快速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驶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则是激动地挥着手大喊,想要引起船上人的注意。

很快,那艘大船便到了她们近前,船上缓缓放下了软梯,几人商量了一下,梅静白本想先上去看看,但任云舒不放心,总觉得这艘船来的有些蹊跷,而且她们如今的模样,实在不那么雅观,最后便决定让眉黛先上去,然后是其余三个丫鬟,任云舒和梅静白则是最后上船。

任云舒看着四个丫鬟都上了船,然后对身边的梅静白说道:“你先上去,我在你后边托着你,免得你体力不行,在从绳梯上掉下来。”

梅静白在水里待了这么久,以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有些受不了了,但她还是嘴硬地说道:“我没事,最近我一直锻炼身体,已经比之前好许多了,我可以的。”

任云舒点点头,便让梅静白先上了绳梯,两人前后脚地上了楼船,本以为会看到这艘船的主人,没想到站在甲板上的只有四个容貌俊秀的女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丫鬟之流。

领头的一个女子还没等任云舒开口问话,便让一旁的丫鬟递上了干燥的手巾和蔽体的斗篷,笑容恭敬而温和地说道:“姑娘,您先擦擦身上的水,再披上斗篷,小心着凉了。”

任云舒眼神狐疑地看着面前几人,倒也没拒绝她们的好意,实在是因为她现在的模样太狼狈,她接过手巾擦了擦头上和脸上的水,又披上斗篷,遮挡因为湿透而显出玲珑曲线的身体,才开口问道:“你们的主人是谁?”

“姑娘莫要着急,先进船舱里换身干净衣裳,再喝一碗姜汤,等身体暖和了,再问不迟。”那女子依旧是得体地笑着,与任云舒几人说道。

“这个不着急,我们的大船在不远的地方漏水了,能让你们主人先把船开过去救人吗?”任云舒还惦记着梅景福,急急说道。

“可以的,这事奴婢就可以做主,不过还是请姑娘您先进船舱里换衣服,留一个人下来帮忙指明方向即可。”那女子爽快地答应了梅静白的要求,但话语中还是坚持让她先进船舱换衣服。

“县主,您和任二小姐先进去吧,我和远山去帮她们指明位置就可以了。”眉黛来到任云舒身边小声说道。

“我总觉得……这艘船有些古怪,这么久了船主人都不曾露面,难道是我们认识的人不成。”任云舒有些不安地低语道。

梅静白在一旁听到了她的话,却是不太在意地说道:“怕什么,实在不行咱们一会儿就亮出身份,她们难道还敢对咱们怎样不成。”

任云舒没有梅静白那么傻大胆,又看了眼对面笑容不变的女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不安,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最终,任云舒几人还是跟着那女子进了船舱,一路走到船舱尾部的一间房后,那女子便打开了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姑娘,衣服鞋袜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安心换衣服吧。”

任云舒拉着梅静白准备进屋,那女子却是拦在了梅静白的身前,笑容不变地说道:“这位姑娘等一下,您的房间在另一边。”

任云舒和梅静白同时愣了一下,任云舒立即紧皱着眉头说道:“我们两个一起,不需要另外的房间。”

那女子明显有些为难,还想要再说什么,任云舒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对一旁的芷卉和芷巧说道:“你们先在屋外守着,有什么事就大声喊,等我们出来后,你们再进来换衣服。”

两个丫鬟自然点头应是,一左一右地站在了门口,好似两座门神。

进了房间,梅静白就有些无奈地看着任云舒说道:“你也太小心了些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所有事都太奇怪了,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在我们离开这里上岸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任云舒神情严肃地与梅静白叮嘱道。

梅静白摊摊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房间里的大床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件叠好的衣裙,裙子是大红的颜色,好似嫁衣的颜色,任云舒看着这条裙子,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怎么就一身衣服,不知道我们有这么多人啊,我去跟她们说,让她们多拿几身衣服来。”梅静白也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地说道。

任云舒拿起裙子抖开,料子和款式都十分奢华,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做出来的,这条裙子,连一贯挑剔的梅静白都忍不住赞叹道:“这裙子的款式不错嘛,好像是宫中最新的样式,我记得我娘也有一条类似的,只是颜色没这么艳丽。”

任云舒紧皱着眉头将裙子放下,转头对梅静白说道:“咱们先离开这。”

“就这么走?衣服不换啦?”梅静白看了眼床上散开的裙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换了,我们先和二哥会合,然后赶紧上岸,这里不能久待。”任云舒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边,伸手推了推门,却发现门推不开,她又是用力试了几下,门依旧纹丝不动,她的脸色顿时越发难看了。

“怎么了?”梅静白此时也走到了任云舒身后,看她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脸色难看至极的模样,忐忑地出声问道。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任云舒似是失去了力气一般,双手从门上垂下,神情无奈地说道,这时候她却是冷静了下来,又走回房中的椅子上坐下,猜测的事情终于发生,现在只有等正主出现了。

梅静白却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在门上手锤脚踢了一会儿,又是愤怒地朝着门外喊叫了一会儿,外面却依旧毫无声息。

“好了,没用的,省省力气过来坐下吧,咱们商量一下,该来的人总会来的。”任云舒这时候也不着急了,拿起桌上的茶壶,在杯子里倒了两杯茶水,茶水还是温热的,茶叶也是上好的茶叶,清香扑鼻,喝一口,唇齿留香。

“好茶。”任云舒轻声说道,心情似乎又平静了一些,等到梅静白气鼓鼓地坐到她的面前,她便将另一杯茶水端到了梅静白面前。

第六十八章 放火

“你还有心情喝茶!现在我们怎么办?”梅静白很是烦躁地挠了挠头,出声问道。

任云舒放下茶杯,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咱们的船,还有那艘救生船,恐怕都是这艘船的主人搞的鬼,而且她的目标应该是你,你有没有发现,从咱们上了这艘船以后,那个女子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同对你们的都不一样。”

梅静白回忆了一下,点点头道:“嗯,她对你的态度比对我们热情多了。”

“所以我才说这艘船的主人是冲着你来的,我猜测,那个人应该就是……咱们在胜棋楼遇见的那个徐钦,也只有他,才会这般不择手段的对你出手。”任云舒理清思路,缓缓分析着。

梅静白一听是徐钦,立马就炸了,拍着桌子站起来骂道;“原来是那个家伙,等我出去了,看我不拿鞭子抽死他!”

任云舒把她又重新拉回椅子上坐下,安抚着说道:“你先冷静一点,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我了,就算要抽,也是我去抽。”

梅静白仍旧是气鼓鼓的,拿起面前的茶杯狠狠灌下,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神情紧张地问道:“对了,眉黛芷卉她们,不会有事吧?”

任云舒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尽量安慰道:“徐钦的目标应该只是你,最多将她们软禁,应该不会为难她们。”

“那你说他把我们关在这里究竟想要怎样?”梅静白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又是站起身,焦躁地来回走着问道。

“这个我还猜不到,但总会知道的,他不可能一直不露面。”任云舒知道现在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淡淡说道。

梅静白顿时泄气了,垂头丧气地在椅子上坐下,语气中有些愧疚地说道:“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我以前得罪了徐钦,咱们也不会遇到今天的事。”

任云舒却只是摇摇头说道:“这事不怪你,是徐钦这人心思不正,作为一个男人,就算被佳人拒绝,也不能做如此蝇营狗苟的勾当,就算你当时没有打那一鞭子,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今日的事还是会发生的。”

“哎……不知道我二哥现在怎么样了,本来还想去救他的,现在恐怕要等着他来救咱们了。”梅静白苦笑一声,幽幽说道。

“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啊,时间紧迫,得赶紧把正主逼出来。”任云舒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在房间里四处观察着,当视线落在窗边桌子上的灯罩上时,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你真要这么干啊,这样行吗?别一会儿再伤着咱们了。”梅静白看着任云舒手里握着的那根巨大的蜡烛,不是很赞同地说道。

“你别忘了咱们现在在哪儿,那可是在湖上,你觉得这火能烧的起来?我只是想把人逼出来,面对面才能谈判。”任云舒很是笃定地说道。

“那你倒是快出手啊!”梅静白无语地看着任云舒抖着手,迟迟没有点燃床单,等不及地催促道。

任云舒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手顿时抖得更厉害了,她以前一直都是乖乖女,哪里做过这种放火的事情,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吗,她咽了口口水,眼一闭,心一横,便用蜡烛将床单给点燃了,然后将床单扔回床上,只是一瞬间,床上便燃烧了起来。

任云舒立马拉着梅静白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了,两人才停了下来,只不过这么一会儿,火势已经蔓延到整张床了。

梅静白紧紧抓着任云舒的胳膊,眼睛里似乎还倒映着熊熊火苗,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那徐钦什么时候能过来?他不会……不过来吧……”那她们可就把自己给坑死了。

“放心,他既然处心积虑地把我们弄过来,不可能不监视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任云舒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但依旧是神情笃定地说着,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然后便有一群人提着水桶从外面冲进来,不过片刻的时间,床上的火就被熄灭了。

那些人的后头,徐钦穿着一件皂色的袍子,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那脸色快跟他的衣服一样了。

任云舒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将梅静白护在身后,就这样遥遥地与徐钦对视,就算她们现在身处弱势,但气势也绝对不能弱了。

“呵,你终于肯露面了吗?”任云舒冷笑一声,对着徐钦说道。

徐钦的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缓缓开口问道:“你早就猜到是我?”

“你别把人都当成是傻子,你要是还有些脑子的话,就快些放了我们,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徐钦听了任云舒这话,却忽然笑了,转头看了眼已经烧成黑炭的大床,语气竟是有些惋惜地说道:“那条裙子也一并烧了吗?那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你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我记得那时你也是穿着一身大红的劲装,骑在马上的模样,我至今都忘不了。”

任云舒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了,这恶心的感觉,压都压不住啊,被她护在身后的梅静白都快忍不住了,捏着拳头就准备要冲出来,被任云舒硬生生给拉住了,她看向徐钦,好不容易掩饰了脸上的嫌恶情绪,语气还算平静地说道:“当初的那一鞭子,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了,以后你要是再敢对我说这种话,我不介意再给你一鞭子。”

徐钦盯着任云舒的脸,半晌没有再说话,他觉得脖子上那道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梅静白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弃的。

“我没空在这里跟你闲扯,赶紧让船靠岸,不然,我会让你知道后果。”任云舒被徐钦看得头皮发麻,又是放了一句狠话,她现在其实也是色厉内荏,她有些摸不透徐钦这人,也不敢用太严厉的话语激他,就怕他受了刺激会做出什么对她们不利的事情,她们现在可还在人家的船上呢。

第六十九章 威逼

“县主,你可不要忘了,今日是我救了你们主仆,你现在这样,算不算恩将仇报呢?”徐钦终于开口了,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任云舒闻言愣了一下,胸中的怒气却是升腾上来,她怒极反笑道:“徐钦,你真是好本事,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真的就没人知道吗?救了我们?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徐钦也没有被任云舒说破阴谋的恼怒,反是装着无辜的模样,问道:“县主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县主可不能这般空口白牙的污蔑与我。”

任云舒从未见过如徐钦般无耻的人,但她确实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徐钦所为,她正想要开口再骂几句,突然感觉有一阵风从她耳边掠过,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花瓶已经朝着徐钦的脑门飞去。

任云舒张开了嘴,差点惊呼出声,而徐钦也显然没想到任云舒这边会动手,一时躲避不及,花瓶就直直在撞到了他脑袋上,因为投掷花瓶之人力气不够大,那个花瓶只是在徐钦脑门上撞出一个包,并没有流血,而花瓶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就掉到地上摔碎了。

“耶!”任云舒身后的梅静白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呼声,然后小声开口道:“真是气死我了,再不出手本县主就真要炸了。”

任云舒默默地把嘴闭上,眼中忍不住的笑意,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真是不如梅静白,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个道理实在不适合某些小人,她现在真是……莫名的舒爽啊。

徐钦却已是气得脸色青白,用手捂着额头上的包,怒瞪着任云舒身后的梅静白,不过片刻之后,他却是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任云舒和梅静白都懵了,这人不会是被砸傻了吧,居然还笑得出来。

徐钦止了笑,目光还在任云舒身后的梅静白身上,他阴测测地开口道:“任云舒,英国公府的二小姐,京城第一才女,没想到世家女子也这般野蛮,不过……你会为今日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任云舒一听这话便紧张起来,紧紧抓住梅静白的手,看着徐钦说道:“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别牵连无辜的人。”

徐钦的视线从梅静白身上移开,又看向任云舒,眼中满满都是占有欲,“我自然不会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你明明知道的,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梅静白又忍不住了,伸出一个脑袋,对着徐钦恶狠狠地骂道。

徐钦这次也不生气了,只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对你无法用强,只要你不愿意,不管怎样我都得不到你,但别人就不一样了,只要我将消息传出去,英国公府的二小姐在我船上待了一晚上,你以为,除了我,她还能嫁给谁。”

一瞬间,任云舒连骨子里都透出了寒意,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莫要逼我,不然我什么都做的出来,不过一个英国公府,我得罪便得罪了!”徐钦神情狠戾地说道。

梅静白此刻也是气得想过去咬死徐钦,但她却不敢再说话了,她自己无所谓,但不能再连累任云舒了。

任云舒深深吸了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梅静白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而后直视徐钦,用嘲弄的语气说道:“呵,嫁给你?我现在就可以替云舒告诉你,她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你这等卑劣小人,今日我就算跳湖,也会带着她离开这里。“说完便拉着任云舒跑到了窗边,用力推开窗户,似乎真的是想要跳湖明志。

徐钦这回是真被吓到了,他当然知道梅静白的性子有多烈性,她向来是那种说的出,做的到的女子,他立即上前一步,伸出手叫道:“县主,你别冲动,我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气话,我怎么会真的毁坏任二小姐的名节呢,你过来,我马上让船靠岸。”

任云舒依然不动,她才不会相信徐钦的鬼话,她紧紧握着梅静白的手,往身后墨黑的湖面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很深,恐怕已经过了子时。正当她眺望湖面的时候,忽然捕捉到远处有一抹亮光正缓缓朝这边靠近。

“有船!有船往这边来了!”梅静白显然也看到了那个亮光,并快速地认出了那是什么,有些激动地叫出声来。

任云舒的心稍稍安定了些,现在已经这么晚了,那些来游玩的游船应该都已经回去了,那这艘船很有可能是来找她们的。

任云舒有了底气,在转头看向徐钦时,语气中带了些威胁意味道:“你也看到了,有人来寻我们了,你还不放了我们吗,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徐钦面上的神情变换不定,片刻之后,才露出一抹让人不舒服的笑,缓缓开口道:“既然县主您的家人来寻你了,那我的使命便也完成了,我不过是碰巧救了你们,也不奢望县主你的感谢,若是有什么让县主不高兴的地方,县主也不要介怀。”

任云舒也不说话,只是冷笑,不要脸的人她见得多了,但像徐钦这样不要脸的,她还是平生仅见,跟这种人说话,都脏了她的品格。

就在这时,徐景昌脸色不怎么好看地从外面走进来,在徐钦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徐钦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但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对着任云舒二人说道:“县主,你的二哥已经在甲板上等你了,你……”

任云舒都没等徐钦说完话,就拉着梅静白大步走出了房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徐钦看着任云舒的背影,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戾气,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怒火,沉着脸,与徐景昌一起走出了房间。

第七十章 梅景福赶来

任云舒拉着梅静白,几乎是小跑着上了甲板,待看到站在甲板上的梅景福,方才还十分坚强硬气的她,顿时便红了眼眶,脑子都没有思考,就跑到了梅景福的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抬头看着他,哽咽着说道:“二哥……你没事就好了……”

梅景福被任云舒通红的眼睛看着,看她这副明明很害怕,却依旧不肯掉下眼泪的倔强模样,心中软成了一片,他自责的不行,为何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她。

“我没事,我没事,二哥来了……”梅景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重复着这句话,轻轻将任云舒搂在了怀里,像是哄孩子一般,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着。

梅静白的情绪倒是比任云舒稳定了许多,方才她一直被任云舒挡在身后,并没有直接同徐钦对上,而且她本身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没有任云舒那般强烈的害怕情绪,此刻看着自家二哥和任云舒抱在一起,眼睛亮晶晶的,嘴巴紧紧抿着,似是在忍住偷笑。

“哎呀,你们兄妹的关系可真好,我都要被你们感动了。”

任云舒正伤感呢,就听到这么个不和谐的声音,这声音还有些熟悉,她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从梅景福怀中抬起头来,看向了他身后的阴影处,那个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阴影中的人缓缓走上前来,一袭墨色的长袍让他很好的隐匿在黑夜中,怪不得任云舒和梅静白方才都没注意到他。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任云舒看到那人的脸,微微有些惊讶,这人……不应该是去了云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沐昕手里拿着把折扇,状似风流地扇了几下,面上带了些调侃的神色,缓缓开口道:“怎么,梅妹妹好像不怎么想看到我啊,这可让我有些伤心了呢。”说完还用扇子掩住了脸,一付委屈的模样。

任云舒被沐昕一噎,本是伤感的情绪顿时散了许多,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勉强挤出一抹假笑,说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以为你还在云南没回来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沐昕将扇子收起,敲到着手掌,依旧笑眯眯地说道:“今日若不是我,梅兄恐怕就要游回岸了,也没这么快能找着梅妹妹你,这么算来,你是不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啊。”

任云舒觉得这个人是专门来噎她的吧,记性怎么这么好,怪不得梅静白不喜欢她呢,真的是很让人讨厌啊。

“文英,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先把静白她们接回船上吧。”梅景福又是挡在了任云舒身边,带着标准地笑容对沐昕说道。

沐昕似是给了梅景福面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任云舒听到现在就要走,便着急起来,立即看着梅景福说道:“眉黛她们还都在船上呢,要带上她们一起走。”

任云舒话音刚落,徐钦便带着她和梅静白的几个丫鬟过来了,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在胜棋楼时的谦逊模样,

“梅兄,我听县主说你们的游船沉了,正想去寻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你没事就好了。”徐钦带着笑,行止有礼地说道。

任云舒自他来后,脸色便阴了下来,冷笑一声,正想开口,却被梅景福护在了身后,上前一步,对上徐钦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同魏国公赘言了,今日之事……日后必当百倍奉还。”最后一句话,他是在徐钦耳边低声说的,周围的人并没有听清。

徐钦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但也并没有回梅景福的话,只是看着她们一行人上了旁边的游船,待到船行远了,他还是站在甲板上,一动没有动。

“大哥,人都走了,回去吧。”徐景昌走到徐钦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四弟,今日的事做的干净吧,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徐钦没有回头,忽然这样问道。

徐景昌愣了一下,才笃定地回道:“大哥放心吧,我都是让心腹去做的,绝不会让人拿到任何把柄。”

徐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视线依旧眺望着平静的湖面,面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怅然,梅静白……梅静白……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看我一眼……既然不能让你爱我,那恨我也是好的。

任云舒几人上了沐昕的船,就先被领去沐浴更衣了,她们现在都还披着斗篷呢,里面的衣服仍旧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很是难受。

任云舒在船上丫鬟们的服侍下洗了澡,船上并没有适合她穿的衣服,她也不在意,换上了一件和她身形差不多的丫鬟的衣服,许是怕她嫌弃,那丫鬟一直强调那身衣服是新做的,并没有上过身。现在这般情况,任云舒哪会在意这个,十分和善地与那丫鬟道了谢,且赏赐了她一些银两,让那丫鬟很是受宠若惊。

任云舒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梅静白也正好换好了衣服出来,她身上也是一件十分普通的衣裙,此刻正不满意地扯着衣袖,看到从旁边房间走出来的任云舒,就忍不住吐槽道:“我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差的衣服呢,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任云舒无奈地走到梅静白身边,小声与她说道:“好了,也就穿那么一会儿,咱们很快就能回府了,你就先委屈一下。”

梅静白扁扁嘴点了点头,也凑到任云舒耳边小声说道:“你说沐昕那家伙怎么这么快从云南回来了呢,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任云舒闻言心中一凛,下意识就觉得会不会是丘含烟又出了什么事,顿时又不安起来。

“你是不是再想丘含烟。”梅静白看任云舒的表情,就猜到了她此刻的想法。

任云舒回过神来,缓缓摇了摇头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丘含烟当时都那副模样了,怎么可能再从沐昕手中逃走。

第七十一章 丘含烟的死讯

游船行的很快,等任云舒和梅静白再与梅景福会合时,船已经快靠岸了。

任云舒站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河岸,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她觉得自己都快对水有阴影了,两次落水,都让她苦不堪言啊。

“终于要上岸了,我发誓,我以后都不轻易靠近水边了。”一旁的梅静白也是心有余悸,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忽然她似是看到了什么人,凑到任云舒耳边小声道:“我二哥过来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啊。”

说完这话,梅静白就快步走到了甲板的另一边,任云舒想拉她都没拉住,什么叫不打扰他们啊,自己和梅景福就算说什么话,也不用避着她啊,真是莫名其妙!

任云舒思忖间,梅景福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看到已经走得有些远了的梅静白,出声问道:“任二小姐没事吧,她不是身体不太好吗,今日落了水又受了惊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刚刚我和云舒已经喝过姜汤了,云舒身体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应该不会有事,回府之后再找大夫过来瞧瞧,应该没问题。”任云舒没想到梅景福还会关心自己,立即回道。

梅景福点点头,继续说道:“今日是我欠考虑了,没想到那唯一一艘看似完好的救生船也是有问题的,若是我再仔细一些,你们就不会落水了,就没有后面被徐钦带上船的事了……”

梅景福一直没问任云舒上了徐钦的船后发生了什么,不知是不敢问,还是不知从何问起。

任云舒知晓梅景福的顾虑,主动开口道:“我和云舒上了徐钦的船后,他可一点都没讨到好,我先是把他的船给烧,然后还用花瓶把他脑袋砸了个大包,可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你没看到他当时那个脸色啊,真是笑死人了。”任云舒把梅静白扔花瓶的事都归到了自己头上,毕竟以任云舒的性格,哪里可能那么彪悍地扔花瓶砸人啊,梅静白干这事还差不多。

梅景福从任云舒话中知晓她们都没吃亏,也算放下了心,听到她还拿花瓶砸了徐钦,便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地说道:“你啊,这动不动就爱动手的毛病还是改不了,不过这次二哥支持你,徐钦那种人,就算欠打。”

任云舒笑眯了眼,心想着她以后也要学学任云舒,看不惯就动手,天大地大,拳头最大,以暴制暴才是硬道理。

“哎呀,船靠岸了”两人说话间,游船已经到了岸边,船上的仆役们已经开始抛绳上岸了。

梅静白回到任云舒和梅景福身边,几人及时跃跃欲试准备上岸了。这时候,沐昕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梅景福本也正想去找他,毕竟这次全靠他救了她们兄妹,见他出来,便立即上前,与他一抱拳,语带感激地说道:“这次多亏文英你了,改日我一定亲自上门道谢。”

“不必,不必,举手之劳罢了,而且这人情我已经记在梅妹妹身上了,只要她记着就好。”沐昕笑眯眯地说着,手中地扇子摇啊摇的,还冲着梅景福身后的梅静白眨了眨眼。

梅景福沉默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梅静白身前,又是开口道:“文英这次这么快回京,是因为同常宁公主的婚事吧。”

沐昕脸上的笑容似是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扇子一收,慢悠悠地说道:“梅兄的消息很灵通啊,常宁的病好的差不多了,皇上唤我回来商量婚期。”

任云舒听到这话,心中的疑虑总算是打消了,原来是因为婚事才回来的啊,还好还好。

“等到文英大婚之时,为兄一定送上一份大礼。”梅景福脸上也带了些笑意,拱手祝道。

沐昕也笑,只是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笑了一会儿,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二哥,咱们该走了。”任云舒拉了拉梅景福的衣袖小声说道,心下无奈,这两人的气场实在是太不合了,不会是八字相克吧。

梅景福终于不再看着沐昕了,转头对着任云舒笑笑,“嗯,咱们回家。”说完便牵起了任云舒的手,往岸上走去。

“梅妹妹,有一件事或许你会想知道。”任云舒下船之前,沐昕的声音突然又传了过来。

任云舒脚步一顿,心下已是有所猜测,却没有回头,但脚步却并不往前走了。

“丘含烟……在去云南的路上,自缢了……”沐昕的声音又是幽幽传来,带着那么些诡异的味道。

任云舒乍听这句话,心神剧震,身形竟是微微有些不稳,还好一边的梅静白和梅景福及时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倒。

任云舒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她站直身子,没有说一句话,缓缓走上了岸,等上了回荣国府的马车,她的神情依旧有些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梅静白看任云舒这副模样,心下很是担心,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云舒……你别太难过,她的死也不能怪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任云舒长长吐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她低垂着头,神情很是落寞,“但我总想着,若当时我没有使计把她引出来,沐昕也不会抓到她,她后来也就不会想不开了吧……”

“就算没有你,以沐昕的性格,他早晚也会把丘含烟找出来的,你只不过是让那个时间提前了,而且自缢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自己都不想活了,又关旁人什么事。”梅静白觉得丘含烟的死完全是她自己找的,想不明白任云舒为何如此自责。

任云舒轻声叹气,没再说什么,道理她都懂,但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

一行人回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已是过了丑时,宁国长公主因是左等右等一直没见她们回来,自是担心的不行,专门叫了房里的大丫鬟出来等着,一看到她们回来,便立即跟她禀告。

第七十二章 中秋诗会(一)

梅景福跟着那大丫鬟一起去了宁国长公主那边说明情况,让任云舒和梅静白先回房休息,毕竟明日就是中秋,梅静白一大早还要先回英国公府呢。

梅静白真是累得不行了,因为在船上的时候已经洗过一回,便没再洗漱,脱了衣服便上床睡下了。

任云舒也没多折腾,让丫鬟们都下去休息,也躺在床上休息了,但不知怎的,她明明身体很疲倦,可因为心里有事,怎么都无法入眠,一闭上眼便都是她曾经和丘含烟在一起时的场景,她知道丘含烟的死同她没关系,但那么多年的感情,并不是这几日就能消磨干净的,她本就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很难接受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若当初她没有做那么多的事,是否现在结局就会不一样,她一遍遍地问自己,怎样都跨不过心中那道魔障。

任云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她看到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就知道梅静白已经离开了,立即翻身起床,将外面的丫鬟都唤了进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任云舒摸着胀痛的脑袋,皱着眉与眉黛问道。

“巳时三刻了。”眉黛立即回道。

任云舒闻言就是一惊,“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没有叫醒我?”

眉黛很有些无辜,回道:“是长公主吩咐奴婢们的,说您昨晚那么晚回来,让您早晨多睡一会儿,不让我们吵醒您。”

任云舒火急火燎地下了床,也不用平时那样麻烦的洗脸方式了,直接吩咐眉黛几人道:“赶紧把我今日要穿的衣服首饰拿出来,我必须要在午时之前赶到四牌楼。”

眉黛闻言微微有些惊讶,一边吩咐着丫鬟去办事,一边出声问道:“县主您这是要去参加诗会吗?可您以前不是都不乐意去的吗?”

任云舒这时正拿过远山递来的帕子擦脸,头也没回地回道:“以前是以前,今年我是必须要去的。”

她要是不去,万一梅静白那里要是出了什么状况,那可就出丑出大了,梅静白现在可是顶着她的名声呢,虽然她并不是十分在乎那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但要是一下子变成了文盲,也会让旁人怀疑的啊。

众人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自家县主今年这么执着地要去参加中秋诗会,但主子既然下了命令,她们就要无条件配合,众人用尽全身解数,终于在午时之前整理好了一切出门的事宜。

任云舒来不及去宁国长公主那里请安,便一早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去中秋诗会,等她快要出门之时,宁国长公主倒是亲自过来了她这里。

“干嘛这般火急火燎地要去诗会啊,你不是一向最讨厌那种场合的吗,去年太子妃让你去,你还死活不肯去呢。”宁国长公主看着准备出门的任云舒,十分不解地问道。

任云舒心中焦急,但也只能耐着性子与宁国长公主解释道:“这不是云舒会去吗,我约好了要去给她捧场的,她今年也肯定能拿魁首的。”

宁国长公主闻言无奈一笑,道:“你们这两丫头,也不用一下好成这样吧,如胶似漆的,就非得黏在一起,云舒那丫头才学好,你就算不去给她捧场,她也能拿魁首的。”

任云舒心中焦急,只能开启了撒娇大发,摇晃着宁国长公主的手臂说道:“娘~我们说好的,我不能失信与人啊。”

“再怎么着急也要等用了饭再去啊,你早饭就没吃呢,必须吃了东西再去。”宁国长公主也没那么好糊弄,下了死命令说道。

任云舒无法,只能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宁国长公主让早在外面候着的丫鬟们上了饭菜,看着她吃完了一碗饭,又将菜都吃了一大半,才满意的放行了。

等任云舒坐上去四牌楼的马车时,已经过了午时,从这里到四牌楼,再快也需要一个时辰,任云舒有些绝望了,此刻坐在马车上的她,只能保佑梅静白自求多福了。

四牌楼坐落于钦天山下北极阁正南方,钦天山,又称鸡笼山,山上建有北极阁,因亭阁位于“万真武庙”后上方,故称北极阁,北依玄武湖,此处为皇家苑囿之一,太祖皇帝在此建“观象台”,又名“钦天台”,钦天山南设国子监,国子监为本朝最高学府,是京城内所有读书人的圣地。四牌楼千年来书香不断,办学历史源远流长。故许多诗会都会专门在四牌楼内举行。

此时的梅静白已经到了四牌楼东侧的成贤街上,成贤街两旁遍植槐树,每年的七八月份,槐树开花时,满路芬芳,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槐花常常会落到行人身上,让人心旷神怡。

梅静白虽坐在马车里,但也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些掉落下来的槐花,这是她第一次在去参加诗会的路上,有这般好的心情。

“小姐,咱们到了。”梅静白还在欣赏槐花呢,一旁的芷卉便轻声与她说道,她的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梅静白点点头,就带着芷卉和芷巧下了马车,回头看到后面被两个丫鬟扶下马车的任云依,她便觉得脑壳又有些疼了。

任云依被李氏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前些日子终于解禁出来了,然后她便去李氏面前又是负荆请罪了一场,还拿出了一个月来抄写的经书,哭哭啼啼地在李氏面前求了好一阵子,就是想参加今年的中秋诗会,李氏也是被她哭地烦了,便同意让她参加今次的中秋诗会和赏月宴,她这才消停了许多。

“二姐姐,咱们现在就进去吗?”任云依小步走到梅静白面前,声若蚊蝇地问道,模样十足的乖巧,她不过才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倒像是大病了一场,本是红润的脸色现在也苍白了许多,连走个路都要丫鬟们扶着,那一股子弱柳扶风的样子,让梅静白看得直牙疼。

第七十三章 中秋诗会(二)

梅静白也懒得和她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带着自己的丫鬟进了四牌楼,诗会是未时正开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诗会的场所设在二楼,梅静白上楼的时候,那里已是热闹非凡,因为中秋诗会是男女都可以参加,所以男子和女子的场地自然是分开的,女子在二楼,男子则在更高的三楼。

梅静白一进到大厅里,便有人起身挥手叫她了,“云舒姐姐,这里这里。”出声叫她的是一个圆脸的女子,因为脸颊有肉,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稚气,若不是身量已足,定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女童。

梅静白认得这个女子,她也是任云舒的好友,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江流云,才学比之任云舒虽不如,但在京城贵女中,也是挺出色的那一批了。

梅静白也没管任云依,她同任云舒可不一样,才不会时时照顾着这个妹妹。

任云依见梅静白没叫她,径自去了自己的朋友那里,面上闪过一丝怨愤,她咬咬牙,也转身往平日里与自己相熟的朋友那里去了。

梅静白从善如流地走到江流云身边,屁股还没坐下呢,那江流云已经拉着她的胳膊,说起话来。江流云身边还坐着一个长相极秀雅的女子,见到梅静白,亦是和善地冲她笑笑,这女子长相虽不是特别出众,但气质甚好,即便只是坐在那里喝茶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云舒姐姐,你听说含烟的事了吗?”那江流云一开口,便提起了丘含烟,脸上的神情满是惋惜。

梅静白本来脸上还带着笑,听到丘含烟三个字,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她心中暗暗庆幸任云舒还没过来,要是听到别人提起她,不知道又要怎样伤怀呢。

那江流云似乎也并不在意梅静白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谁知道丘家竟然会遇到那样的事,本以为流放海南已是极惨的了,没想到含烟的娘竟也……真不知道含烟她要怎么活下去……”

还真是没有继续活下去,梅静白在心中默默想着,但依旧没有搭江流云的话,而此时,本是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那个秀雅女子忽然开口道;“云儿,今日这种日子就不要再提那些伤心的事情了。”

江流云似是有些怕这秀雅女子,方才一直不停的小嘴终于闭上了,悻悻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秀雅女子梅静白自然也是认得的,她是锦衣卫百户胡荣的第三女,名唤胡扇湘,一直以贤名才名闻名与京师,她有一个嫡亲的姐姐胡扇樱曾是先皇后身边的女官,深受先皇后的喜爱,她父亲的官职可以说是因为胡扇樱而得,皇后离世之后,胡扇樱便向皇上请辞了尚宫局尚宫一职,自愿为已故皇后守陵。皇上赞她对先皇后一片忠心,便还是保留了她女官的品级,让她留在宫中教导皇子皇女,在宫中的地位可谓超然,连许多妃子见到她,都是尊敬有加,不敢有一丝怠慢。

梅静白小时候时常入宫,自然也见过胡家姐妹,这对姐妹可以说是女子中的楷模,知书达理,贞静娴雅,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从来没听说她们与谁有过争吵,胡扇湘许是受了她大姐的影响,形式做派与那先皇后竟是有五分相似,她的贤名也是因为皇帝曾经称赞过她贤良才慢慢传开来的。

梅静白却一直不是很喜欢她们姐妹,同以前她不喜任云舒的理由差不多,她觉得她们都太“装”了,不管对着谁,都像是带了同一幅“温良”的面具,看着似是在对着你笑,但心中却不知是怎么想你,虚伪地让人难受。

“云舒姐姐,你说今日这诗会,会以什么为题?”那胡扇湘忽然又开口了,看着梅静白笑问道。

梅静白正想事情呢,被她这么一问,忽然醒过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正思忖间,那江流云已经先插话道:“我觉得应该跟去年一样是跟‘月’有关吧,毕竟是中秋赏月诗会吗。”

胡扇湘见江流云一付理所当然的模样,确实含笑着摇摇头道:“我却不这么看,去年这诗会的出题是国子监忌酒林大人所出,林大人此人最是保守,自是以‘月’为题,但今年的出题之人却有所不同……”

胡扇湘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出今年的出题人是哪位,惹的江流云立马抓着她的手臂,摇晃着求道:“好姐姐,你快说说吧,今年出题的大人究竟是哪位啊?”

胡扇湘着恼地看了江流云一眼,将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嗔怪地说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小心我让董嬷嬷好好教教你。”

江流云闻言立即就怕了,端正了坐姿,装出一付淑女模样,但大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胡扇湘,等着她的回答。

胡扇湘也不再继续卖关子,轻罗小扇缓缓摇动了两下,才慢悠悠开口道:“今年的出题之人是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讲杨大人。”

江流云闻言,忍不住惊讶地用手掩住了嘴,而后又发现这个动作不妥,立即放下手,小声追问道:“真的是那位杨大人?”

胡扇湘点点头,继续说道:“杨大人学行出众,曾以布衣进入翰林,实为大才,她能为此次诗会出题,也是为诗会增色不少。”

江流云亦是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神情中满是仰慕,喃喃着说道:“若是今日能见着杨大人,那便太好了。”

胡扇湘更为矜持一些,虽没向江流云一般说出口,但面上的憧憬之色也有些许流露。

梅静白一直没有说话,一是她对这样的话题毫无兴趣,二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胡扇湘二人口中所说的杨大人她也是知道的,是最近很受皇上器重的一位文官,好像是叫杨世奇,而且他还是太子的老师,她以前去东宫的时候远远见过那人一次,记不清那人长得什么样子,只记得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模样很是寻常,并不怎么特别,也不知道是哪里让这两个丫头这般崇拜。

第七十四章 中秋诗会(三)

“不过……不管那杨大人此次出的什么题目,云舒姐姐一定又能拔得头筹的吧。”梅静白正胡思乱想呢,江流云忽然又拉着她,来了这么一句。

“啊?”梅静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回了一句,然后才低下头,故作谦虚地道,“哪里哪里,我也就一般,一般……”

江流云疑惑地看着梅静白,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云舒姐姐,我方才还没发现,你今日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梅静白心中一凛,面上露出一些心虚,但还是极力掩饰地问道:“流云妹妹这话怎么说?”

“姐姐你看着……”江流云犹豫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呢,是不是又病了。”说完,便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梅静白被她这转折弄得七上八下的,一颗悬着的心好不容易放下来,才放心地笑着解释道:“许是前些日子太热了吧,我苦夏吃不下什么东西,不知不觉便瘦下来了。”

“云舒姐姐瘦下来真是好看,我觉得比那只孔雀也不差,我最看不惯她一天到晚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呢。”

梅静白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自然知道江流云口中的骄傲孔雀指的就是自己,心中暗搓搓恨恨,难道任云舒以前也经常跟这些丫头在暗地里说她的坏话,哼,这些人就是嫉妒她的美貌,就算她们嘴上不承认,但她依旧还是最美的!

“云儿,不可在背后说人,你又忘记了吧。”胡扇湘当真是守礼,又是不满地看着江流云说道。

“我这不是就跟姐姐们说说吗,那福山县主可没少挤兑我们,我们都不当面还口了,背后说说还不行吗。”江流云亦有些委屈,小声辩驳道。

胡扇湘还想说什么,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时,将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此时从门外走进来的女子对众人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她肤白如雪,眉如翠羽,眼含秋水,自有一番娇柔清丽之美,不施粉黛,却胜施粉黛,身上一袭月白的褶裙,没有太多繁复的花样装饰,却极其的适合她,那些金银珠翠反倒会压垮了她的娇柔之美,她步态优雅的走来,霎时就让在场的莺莺燕燕都苍白了一身红,沦为陪衬。

“这人……是谁啊……”江流云都看愣了,许是因为差距太大,她竟是没有生出什么嫉妒之心,只是疑惑京城中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胡扇湘也看得有些怔愣,不知为何,她心中对这女子竟生出些不喜,但明明她只是第一次见她。

梅静白许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她是谁的,但她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她没想到太子妃会让孙沅芷来诗会,但她既然敢过来,便说明她对自己的才学还是有些信心的。

孙沅芷在堂内扫了一圈,视线很快定格在梅静白身上,而后便款步向她们走去。

“那个人……好像朝着咱们这儿来了诶。”江流云看了看梅静白和胡扇湘,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梅静白把视线移到了别处,不去看孙沅芷,想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胡扇湘也是没有说话,但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孙沅芷。

孙沅芷终于走到了梅静白几人面前,神情依旧是有些怯怯的,那双剪水大眼看着梅静白,弱弱开口问道:“云舒姐姐,我可以跟你们坐一起吗?这里旁人我也不认得,只认得你……”

梅静白有些无语,你都这样说了,难道我还能说不许坐吗,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看江流云和胡扇湘,似是在征询她们的意见。

“坐吧,坐吧。”江流云倒是很热情,起身将孙沅芷拉到了身边坐下,然后便开口问道:“你跟云舒姐姐认识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是哪家的?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啊?”

孙沅芷被江流云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无措,低着头,有些害羞地回道:“我姓孙,闺名沅芷。”至于她怎么同梅静白认识的,她并没有说,只是歪着头看向梅静白,似是在等她言明。

“咳。”梅静白轻咳一声,只能无奈地开口解释道:“我同母亲一起去拜见太子妃娘娘时,在娘娘那里见过孙小姐。”

梅静白说的也不甚清楚,并没有说明孙沅芷的身份,但其实孙沅芷的具体身份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胡扇湘本是一付漠不关心的模样,听梅静白提到太子妃,神情便是微微一变,转过头来仔细看着孙沅芷,眼神中满是探寻的意味。

“太子妃娘娘!”江流云显然很是惊讶,小手轻轻掩上樱唇,神情越发好奇,看着孙沅芷继续问道,“太子妃娘娘是孙妹妹你的长辈吗?”

孙沅芷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窘迫,似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江流云的问题,转而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梅静白。

梅静白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心想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能帮你回答你同太子妃是什么关系不成。

梅静白不接话,气氛便一下子冷了下来,孙沅芷面上的神情越发窘迫,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当真是一付我见犹怜的模样。

“云儿,我看孙妹妹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便不要追问了。”这时候,胡扇湘忽然开口了,她一改方才的冷淡模样,友善地看着孙沅芷笑道。

孙沅芷似是有些意外胡扇湘会帮她说话,抬头看着她,眼睛亮亮地问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姓胡,闺名扇湘,应是比你长一两岁,你唤我胡姐姐便可。”胡扇湘笑容和善地回道。

孙沅芷似是很开心,眉眼弯弯地笑着说道:“我知道胡姐姐你,娘娘经常同我提起你,说你是我们这一辈女子的楷模,让我多向你学学呢。”

胡扇湘听了孙沅芷的话,摇着小扇的手微微停了停,以扇掩唇轻笑道:“太子妃娘娘谬赞了,这等夸赞我哪里当得起。”说虽是这么说着,但言语中透出的喜意还是掩不住的。

第七十五章 中秋诗会(四)

梅静白看着她们两人的互动,转过头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觉得这等日常追捧当真是虚伪,其实她知晓胡扇湘对孙沅芷为何如此友善,她定是把孙沅芷当成了太子妃的小辈了,胡扇湘此人,志向极大,前些年的时候,宫里头一直有消息传出,说是皇上有意将她指给朱瞻纪,册封她为皇太孙妃,但因为皇太孙年纪尚幼,所以此事并没有定论,但恐怕胡扇湘自己,早已将那个位置视为囊中之物了。所以此时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有理由交好孙沅芷,不过……若是她知晓这个孙沅芷也是皇上为朱瞻纪准备的后妃,不知心中又该作何感想了。

几人说话间,诗会已是开始,几个丫鬟拿着一张装裱好的纸张,贴在了堂中最显眼的位置。

“竟是‘咏槐花’!”有人惊呼出声,只因这题目太过生僻,往年都是咏月、咏菊这种通俗的题目,没想到今年竟是咏槐,惊讶过后,众人便苦思起来,要将这咏槐写好,确也是不怎么容易的。

“哎呀,我准备了好几首咏月、咏菊的,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生僻的题目,完了完了,要丢脸了。”江流云一付十分着急的模样,看着旁边几人说道。

胡扇湘倒还算是淡定,但也是微微皱了眉头,似是在思索的模样,她看了江流云,才缓缓开口道:“好了,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来收诗了,你有空在这里抱怨,还不如快些想想要怎么写的好。”

江流云闻言立即噤声,拿起笔,冥思苦想起来。

看着旁人已经提笔开始书写了,梅静白却是懵了,任云舒给她的那些诗里,没有咏槐的啊……她要怎么办?

“诶,云舒姐姐,你不写吗?”孙沅芷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已是写出了一首,但似不是十分满意,便只放在一边,想再想想,抬头看到梅静白呆愣在那里,连笔都没有拿起,便疑惑地开口问道。

“嗯……”梅静白长长嗯了一声,才“嚯”地起身说道:“我忽然觉得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我去趟净室。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梅静白已是快步离开了座位,走出了大堂。

“我怎么觉得……云舒姐姐今日有些奇怪啊。”江流云抬起头来,看着梅静白快速消失的背影,疑惑地说道。

“是有一点。”胡扇湘也附和地说道,但她并没有多花时间去关注梅静白,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钻研自己的诗词,她其实心中多少还是希望任云舒写不出好诗的,这样今次的魁首就是她了。

孙沅芷也抬头看了眼梅静白,却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奇怪,她上次见着她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跟传闻中的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梅静白走出大堂,自然没有真去净室,而是飞快下了楼,芷卉芷巧跟在她身后,很是疑惑地问道:“小姐,您不是要去净室吗?净室不在楼下啊。”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我去门口看看她来了没有。”梅静白心中焦急,快速地说道。

芷卉有些不懂自家小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但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加快步伐跟上梅静白的脚步。

梅静白口中的“她”自然指的就是任云舒,她现在就坐在马车里,马车飞快地朝四牌楼赶着。虽然她知道时辰已经晚了,但心中不安,便想着能快一些就一些。

梅静白站在四牌楼前焦急张望,却连一丝车影都没见着,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她又来回踱步地等了一会儿,时间已是不够一盏茶了,她此刻已经基本放弃,现在就算任云舒赶来,也来不及写出一首诗了,她垂下头,转身准备进楼里,看来这回只能丢人了。

“踏踏踏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清晰,梅静白猛地转过头,便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疾驰而来,脸上顿时浮现出狂喜之色。

马车转瞬便到了四牌楼门前,还未停稳,梅静白已是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车,还好车夫是认识她的,不然恐怕就要惊呼大叫了。

任云舒本是正准备下车,看到忽然跳上马车的梅静白,着实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梅静白已是先开口了,“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时间来不及了!”这般说着,又对任云舒身后有些懵的眉黛和远山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等着。”

两个丫鬟没动,均是看向了任云舒,见任云舒点头,她们才躬身下了马车。

“快,今次诗会的题目是‘咏槐花’,你给我的那些备用诗词里面并没有这个,你赶紧写一首出来,时间快到了。”梅静白边说着,已经从马车里找出笔墨纸砚,放到任云舒面前的桌子上说道。

任云舒此刻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呢,现在梅静白忽然就让她写诗,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任云舒只怔忡了一会儿,便转头看向了窗外不远处那一树的槐花,想到了曾经的那个人,忽然心有所感,便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街北槐花傍马垂,病身相送出门迟。与君别后秋风夜,作得新诗说向谁。”

最后一笔落下,任云舒的眼眶竟是微微泛红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胸中竟是说不出的怅然。

梅静白可没空管任云舒那满腹的伤感,也没等纸上那墨迹干透,就直接将那张纸拿起,又是飞快地跳下马车,朝着楼内跑去。

任云舒搁下笔,平复了一下情绪,便下了马车,马车外的眉黛和远山还是一脸懵逼地看着梅静白消失的方向,见任云舒下车,立即上前扶了她,眉黛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县主,那任二小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

任云舒无奈一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梅静白解释,只能摇摇头道:“先不管她,咱们先上去瞧瞧,恐怕上面那些人已经都写完诗了吧。”

第七十六章 中秋诗会(五)

梅静白回到二楼的时候,那些丫鬟正好过来收诗,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缓步走进堂内,江流云几人见她回来,面上均是一脸惋惜神色,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她们不认为梅静白能再写出诗来。

“任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哪里不舒服吗?”孙沅芷先开口了,神情很是担忧地问道。

梅静白难得对她露出了一个笑脸,摆摆手说道:“我没事,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忽然灵感涌现,便就地写下了一首诗。”这般说着,她便从袖中拿出了任云舒写了诗的那张纸,交给了一旁收诗的丫鬟。

几人均是十分惊讶,没想到任云舒上个净室,竟然也能写出一首诗来,这灵感来的时间,也未免太古怪了……

丫鬟们将诗都收齐,便离开了堂内,她们会将所有的诗词交给国子监内诗文功夫最好的夫子们筛选,将优秀的都挑选出来,再裱起来挂在集贤堂中供人评选。今日到场的所有人都可以给自己觉得最好的诗投票,票数最多的人便是今日的魁首。

那些丫鬟们一走,堂内的众人便均是坐立不安起来,江流云拉着梅静白的手,小声说道:“云舒姐姐,我好紧张啊,不知道我的诗能不能被夫子们选中,要是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会不会很丢脸啊。”

梅静白认真地想了想,看着江流云回道:“确实挺丢脸的。”

江流云顿时哑然,拉着梅静白的手也僵住了,气氛一瞬间变得很是尴尬。

就在这时,任云舒也上了二楼,她从门外缓缓走进屋内,屋内众人顿时像被人施了噤声咒一般,霎时间都停下了交谈,视线齐齐聚集到她的身上。

任云舒也发现了屋内的诡异气氛,她是第一次以梅静白的身份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内心还是有些小紧张的,而且这梅静白不管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的特殊能力,也让她觉得压力很大啊。

“她怎么来了?”江流云似是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轻声嘟囔道。

胡扇湘斜睨了江流云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江流云这才闭上了嘴,但看着任云舒的目光依旧是十分不善。

梅静白正想起身叫任云舒过来呢,转念一想却是没动,她同任云舒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应该是不好的,若是贸然开口叫她,表现出亲昵的模样,恐怕会惹人怀疑的吧。

梅静白正在那里踌躇呢,她旁边的孙沅芷却是已经站起身来,朝着任云舒走去。

“梅姐姐,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呢,过来同我们一起坐吧,任姐姐也在呢。”孙沅芷很是熟稔地拉起任云舒的手,拉着她往梅静白几人走去。

任云舒也没有拒绝,随孙沅芷拉着她走,其实她方才也在纠结,该用什么办法跟梅静白会合,没想到孙沅芷主动站出来,帮她解决了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凝滞在她们两人的身上,这两个女子站在一起,仿佛天地间的所有灵秀之气都汇聚在了她们身上,那等晃人心神的美貌,让人移不开眼,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倾国倾城的佳人。

“她们……不会是要来我们这里坐吧……”江流云的脸色很是难看,她也是骄傲的女子,并不想沦为那两人的陪衬,现在不管谁坐在他们旁边,都会被衬得像村姑吧。

胡扇湘也难得显露出了些许不悦的情绪,同一旁的梅静白和江流云说道:“我们去别的地方把,省得一会儿又同福山县主发生口角。”

江流云求之不得,拉起了梅静白就要往别的位置上走。

“任姐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好巧不巧的,孙沅芷也正好拉着梅静白过来了,看着三人起身要离开的模样,神情有些不解地问道。

江流云和胡扇湘顿时就尴尬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定定地站在那里,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我们这是要去净室呢。”梅静白适时解围,她本来也不想走的,现在正好顺势留下来。

孙沅芷似是有些无语,眼神奇怪地看着梅静白说道:“任姐姐,你不是刚从净室回来没多久吗。”

这回轮到梅静白尴尬了,她干笑两声,继续瞎扯道:“我自己不去,我就陪她们去。”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那窘样,终于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梅静白倒没什么,江流云看到任云舒笑,一下就怒了,瞪着她不善地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任云舒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面上神情有些无奈,对面的这些原来可都是她的好友啊,现在却都站到她的对立面去了,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她们了。

“云儿,怎么能对县主这么无礼。”胡扇湘将江流云拉到了身边,对着任云舒歉意笑笑,道:“县主,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计较,多多包涵。”

任云舒自然不会像梅静白一样同她们争吵,只微微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孙沅芷这时候也发现气氛不对了,她看看任云舒,又看看胡扇湘几人,神情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姐,胡姐姐,你们还要去净室吗?”

被问的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凝滞,胡扇湘倒还算是绷的住,拉起江流云的手,笑着说道:“我们这就去了。”说完又看向梅静白,“云舒,你就不用陪我们了,在这里陪孙妹妹和县主说话吧。”

梅静白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应了,等胡扇湘两人走出了大堂,孙沅芷才轻轻吐了口气,试探着与任云舒问道:“县主,她们同您,是不是……”

任云舒知道孙沅芷要问什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回道:“我以前同她们的关系不怎么好。”

孙沅芷闻言顿时一脸懊丧,很是自责地说道:“我见县主你同任姐姐关系好,任姐姐又同她们关系不错,便以为你们之间都是熟稔的,没想到……倒是我做错事了。”

第七十七章 魁首(上)

任云舒看了孙沅芷一眼,只淡淡说道:“这也不怪你,你也是不了解情况,再者我同云舒,以前也不是这样好的,且她们也并不知道现在我与云舒关系不错,我与云舒的事情,一会儿你也不用同她们多言。”

孙沅芷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她是聪明人,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点了点头,便低垂下头,不再多言了。

胡扇湘和江流云从净室回来之后,在座几人便都沉默了下来,大家都只是兀自喝着茶,除了江流云偶尔同梅静白和胡扇湘咬咬耳朵,便没有人再说话了,气氛倒还算是和谐。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便过去了,有楼中的丫鬟过来,告知大家可以去集贤堂评选自己喜欢的诗词了。

屋内众贵女一听,便俱是兴奋了起来,各自与身边的友人一起,往集贤堂去了。

“咱们……也过去吧。”江流云见其她几人都没动,微微有些着急地说道。

胡扇湘矜持地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任云舒几乎是与她同时起身,胡扇湘立即退后了一步,让她先行。任云舒微微侧头看了胡扇湘一眼,心中玩味,暗暗想着,这丫头还是这么八面玲珑啊,只可惜心思用错了人。

孙沅芷等到胡扇湘走了,才跟在她身后离开,江流云则是故意留在了最后,拉着一脸兴趣缺缺的梅静白,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云舒姐姐,我看那孔雀一会儿又该出丑了,就她肚子里那点儿墨水,她看得懂诗吗。”

梅静白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她肚子里是没什么墨水,但她对那些诗啊歌啊也一点不感兴趣好吗,就你肚子里墨水多,你咋不去当乌贼啊,那东西肚子里墨水最多。

“我觉得她应该是看得懂的。”梅静白还是不服气,忍不住又怼了江流云一句。

江流云顿时又语塞了,本来还准备了一堆嘲讽的话语,现在都说不下去了,她一脸便秘地看着梅静白,许久才开口问道:“云舒姐姐,你今天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挺好的啊,好的不能再好了。”梅静白看着江流云的表情,心情顿时舒畅了,心想着:叫你挤兑我,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集贤堂,任云舒当先走进去,看到墙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挂上了许多诗作,不禁微微感叹,今年的好诗比以往都要多啊,这京中想来又多了许多才子。

任云舒并不着急找自己的诗作,而是先慢慢欣赏起别人的诗来,因为男子与女子是分开互评,所以她先看了男子们写的诗。

一首一首看下来,虽有许多好诗,但并没有让她太过惊艳的,想来是她眼光太高了些,不过想想她自己那首诗也不过了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的好坏。

看完了男子们的诗,任云舒又将目光转向了贵女们做的诗,只微微扫了一圈,她便认出了胡扇湘的诗,她对胡扇湘的写诗风格并不陌生,她的诗优雅浑厚,让人读而生叹,跟她的人一样,永远都是那般八面玲珑,圆滑优雅。而让任云舒有些惊讶的却是另一首诗,那诗的风格如三月桃花,乱花迷眼,十足的花团锦簇,诗是好诗,但她却猜不出是何人所做,这京城中作诗好的贵女她几乎都认识,但写这诗的人她猜不出来,但转念一想,她便又猜到了,既是以前没见过的,那只可能是新人了,而今次来的新人也只有孙沅芷一人,她实在没想到,这孙沅芷当真是有几分本事,她又扫了一眼两首诗前面摆设的竹筐,那里面的花笺不相上下,当真是不分伯仲。

任云舒专心评鉴诗作时,梅静白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身边,像是特务接头一般,装作看诗的模样,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方才观察了一下,投花笺给你的人挺多的,不过还有两首诗投的人也挺多,我看着有些危险啊。”

任云舒却对拿不拿魁首不甚在意,面上带着轻笑回道:“无碍,我今日做的诗应是不太合那些学子的胃口,我本也没打算拿那个魁首。”

梅静白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颇为不满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进取心啊,我记得以前你不是很争强好胜的吗。”

任云舒无奈笑笑,她确实是变了许多,以前这种时候,哪会如现在这般云淡风轻,即使面上表现的不在意,心中也渴望着要拿到第一,但现在是真的不在意了,或许是因为这一段奇异的经历吧,让她在短时间内长大成熟了,名利虚名,其实原本就不是那么重要的。

一个时辰就这样在众人的品评中不知不觉地过去,诗文入选者们等待着丫鬟们清点花笺,宣布此次中秋诗会的魁首。

在场众人都十分紧张,但其实各人心中都有数,在场的都是熟识的人,谁的诗好,谁的诗不好,大家心里都有数,魁首也只可能在那几个人之中产生。

先宣布的是男子中的魁首,毫无悬念的由一个国子监出名的才子摘得,此人去年便是魁首,今年又是蝉联,自是风头一时无两。

任云舒记得他的诗,写的确实不错,虽因为年纪尚浅,还少了那么些深度,但在他这个年纪,已是十分了得了。

男子结束之后,便轮到贵女们了,女子的魁首更受众人关注,毕竟这个时代,才貌双全的女子总归是少一些,所以那些有才有貌的女子自是更受人们关注。

其实在座的贵女们心里都清楚,魁首肯定是在任云舒和胡扇湘之间产生,毕竟这两人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以往的诗会也大多是这两人轮流夺魁,今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丫鬟们很快便清点好了花笺,但令众人惊讶的是,竟然有三首诗是同样的花笺数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众人心中惊讶之余也有疑惑,这第三首诗是何人所作。

第七十八章 魁首(中)

丫鬟很快宣布了这三首诗的作者,分别是任云舒、胡扇湘和孙沅芷,众人的目光立即投向她们三人,但明显是投注在孙沅芷身上的目光最为多,有羡慕的、惊讶的、赞叹的,所有人都在低声窃语,身份高贵的人一般不会大声讲话,可即使是这样,合在一起的声音也不算小了,仿佛蜜蜂嗡嗡一般。

而作为当事人的梅静白却十分的淡定,毕竟她表面上虽是当事人,其实只是个旁观者。她用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的胡扇湘,发现她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这倒是她难得在胡扇湘身上看到的失态。

而那孙沅芷却是一派从容大方的模样,她先是款步走到了胡扇湘面前,出声恭喜道:“胡姐姐的诗让人读了如沐春风,小妹甘拜下风。”

胡扇湘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僵硬了,其实在场众人大多都知道哪首诗是她写的,所以给她投花笺的人总有一些是看着她的家世背景,给她在宫中的姐姐一些面子,但孙沅芷却不同了,她才来京城不久,在场的人今日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她,更别说她的诗了,所以给她投花笺的,是实实在在的觉得她的诗好,才投花笺给她的,从这一点看起来,她和任云舒都是输了。

胡扇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保持了以往的优雅姿态,“妹妹的诗才是令人惊艳,我……自愧不如。”

两人就这样互相谦虚着,这场景在梅静白看来着实是虚伪至极,那胡扇湘明明是憋气的不行,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而那孙沅芷,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她此刻心里定是得意极了,却还在那里装谦恭,当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梅静白在这边鄙夷着,眼看着孙沅芷已经同胡扇湘演完了戏,就朝着她这边走来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搓搓她的锐气,便还没等孙沅芷开口与她说话,她便先一步说道:“你是也要对我甘拜下风吗,那就拜吧。”

一语出,四座皆静,任云舒忍不住抚额,梅静白这噎人的本事当真是见长啊,可她怎么就不分场合呢,看在场众人的表情,自己的形象啊……从今天开始就要崩坏了。

孙沅芷已是愣在了当场,本是挂在唇边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似是不知接下来给如何动作。

就在这时,集贤堂外忽然进来了一群人,屋内众人见到来人,皆是一惊,有反应快的已是拜下行礼。

梅静白因是背对着门口,所以并未看到来人,她还在纳闷呢,她是让孙沅芷下拜,怎么其他人先拜起来了,这时她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似有所感的转头,便看到了走在最前头的朱瞻纪。

朱瞻纪今日穿着很是随意,一袭银灰的曲水鱼藻纹漳缎袍子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斐然,属于年轻男子身上的青涩之气比梅静白上次见他时又退了一点儿,面容虽不是十分英俊,但那等无可比拟的气质让人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让梅静白更加惊讶的是,朱瞻纪身后跟着的两人竟也是熟人,沐昕同上次见面时一样,手中十分随意地拿着一把折扇,那种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气质油然而生,可他那张俊美的脸又能让人忽略那种气质,你都恨不能他能轻佻地走到你面前,轻佻地用折扇抬起你的下巴,再轻佻地和你说会儿话,那才不枉相遇一场。

而沐昕身边的男子,则是完全与他截然不同的气质,梅景福也是俊朗的,不输沐昕的俊朗,但他身上那种清隽高华的气质,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这三人一进来,集贤堂内未曾成亲的小姑娘的脸上就都浮上了一层薄红,想瞧又不敢瞧的,眼尾余光全在他们三人身上。

梅静白发呆这会儿,孙沅芷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朱瞻纪面前,姿态优雅地一福,而后神态亲昵地开口说道:“太孙哥哥,我以为您今日不会过来了呢。”她这句话说的很有些歧异,好似想让周围的人以为朱瞻纪是专门为了她过来的。

屋内众人果然因为孙沅芷这句话面露诧异,许多人已是偷偷用暧昧的眼光打量起朱瞻纪和孙沅芷,大多数人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而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胡扇湘却是脸色煞白,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两人,贝齿咬着下唇,殷红的唇瓣仿佛要渗出血来,在她身旁的江流云则是担忧地看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直低声在她耳边说些什么,似是在与她安慰。

朱瞻纪并没有回孙沅芷的话,他的目光只看向了梅静白,梅静白直直站在那里,竟是没有一丝要行礼的意思。

“纪儿,你来的正是时候。”任云舒忽然出声,打破了屋中有些诡异的气氛,她走到梅静白前面,正好挡住了朱瞻纪的视线,冲他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今年的中秋诗会真是遇见了难得一见的情况,有三首诗的花笺数量是相同的,正好你们来了,便也凑数投个花笺,好抉出究竟谁才是魁首。”

朱瞻纪收回目光,有些无奈地看着任云舒,开口道:“小姑姑,你这是随意抓壮丁啊,这么随便的就决定魁首,这样真的好吗。”

任云舒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又道:“在我看来,这三首诗都是极好的,哪个做魁首都不会有人有异议,既然你今日正好撞上了,来做这个决定不是正好。”

朱瞻纪不置可否,便从一旁的丫鬟手里拿过三张花笺,然后对身后两人说道:“你们也一起吧。”

沐昕接过花笺,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笑言道:“看来今日跟着殿下是来对了,竟是遇到这般有意思的事。”

梅景福神情却也是无奈,微微有些埋怨地看了任云舒一眼,似是在责怪她把自己也拉下水。

任云舒看到了梅景福投来的目光,却只是冲她眨了眨眼,一派无辜模样。

第七十九章 魁首(下)

朱瞻纪仔细地看了三首诗,在孙沅芷和胡扇湘期待的目光之下,将花笺投给了任云舒写的那首诗,投完之后,她还不忘看着梅静白说道:“此诗真情实感,我非常感动。”

梅静白被他夸得有些心虚,目光游离地看向了别处,毕竟不是自己写的诗啊,就算脸皮厚,也不能坦然地承受夸赞。

孙沅芷和胡扇湘均是一脸失落神色,好像朱瞻纪的这一玫花笺,比魁首还要重要一般。

梅景福是第二个投花笺的,她很是慎重地思量了片刻,把花笺投给了孙沅芷。

这让任云舒十分惊讶,她想不明白梅景福为什么会把花笺投给孙沅芷,其实是因为她对梅景福还不够了解,梅静白就已经猜到了自家二哥会把花笺投给那孙沅芷,因为他二哥跟她一样,对诗词并没有什么研究,往往是看哪个辞藻更华丽,就觉得哪个好,孙沅芷那首诗那般花团锦簇,投给她自是十分正常。

最后轮到沐昕,这家伙一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折扇一直轻轻瞧着手臂,将自己那最后一票花笺投给了胡扇湘。

在场众人顿时又懵了,这投了不是跟没投一样吗,又变成跟方才一样的平局情况了,今日这魁首看来是抉不出来了。

任云舒也很无语,她拿控诉的眼神看向沐昕,这家伙一看就是来搞事情的,怎么就那么恶趣味呢。

沐昕却仿佛没看到任云舒的眼神,自顾自地开口说道:“哎呀,又是平局啊,这事情不好办啊,我倒是有一个新的想法……”

任云舒顿时眼神警惕地看着他,这家伙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今日皇太孙殿下都来了,不如请他再出一题,咱们加赛一场,比临场作诗,看哪一个能最快最好的作出诗来,便是今日的魁首。”

要完蛋……这是任云舒的第一个念头,她看向梅静白,对方也立即给了她一个“怎么办?”的眼神,任云舒沉吟了半晌,冲着梅静白摇了摇头,梅静白似是会意,对她点了点头。

“咳咳……”梅静白忽然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她便开口说道:“今日这魁首……我主动让贤,这种虚名本也不是我所求,后面的加赛我便不参加了。”

沐昕闻言微眯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梅静白,调侃似地说道:“任二小姐这是怕了吗,怕……输给另外两位姑娘。”

本县主什么时候有怕过,梅静白忍住了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笑容僵硬地又道:“沐大人怕是对我有些误解,大家都知道,这魁首我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是真的不想这般争来争去,才有此决定,您可莫要曲解了我的意思。”

“是啊,云舒的才华大家可是都知道的,沐大人难道还怀疑她是绣花枕头不成。”任云舒适时出来帮梅静白说话,作诗是绝对不可能做的,不然保准立马露馅儿。

沐昕似是给任云舒面子,也没再说话了,这时候,胡扇湘也站了出来,轻言细语地开口道:“我同云舒的想法是一样的,这魁首不过虚名,只要大家认可了我的诗作,这虚名我不争也罢。”

不得不说这胡扇湘实在是个聪明人,很会审时度势,她这时候站出来表态自己也不继续竞争魁首,那最后得到魁首的孙沅芷,便就成了一个名不符实的笑话了。

“这下好了,既然两个人都放弃了,那魁首便只有给孙姑娘了,我觉得这样很好,一点不伤和气,而且孙姑娘的诗也确实十分好,当得起魁首的称号。”沐昕用扇子重重敲了一下手掌,似是十分高兴地说道。

孙沅芷此时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她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帕子,肠子都快悔青了,其实她方才也在犹豫,要不要站出来主动放弃魁首,可那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还是让她慢了一步,这一步,却是让她落到了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两位魁首都抉出来了,今年的中秋诗会也算是“圆满”结束了,朱瞻纪没有待多久,很快就离开了,众人恭送着朱瞻纪三人,许多女子眼中都有不舍,梅静白离着胡扇湘最近,自然看到了她落在朱瞻纪身上那说不出的哀怨眼神,心中已是脑补了一场大情感大戏,心想着,这胡扇湘,当真是立志要成为皇太孙妃的女子啊。

朱瞻纪一离开,众人便放松了下来,虽然有许多人到孙沅芷面前与她道贺,但她脸上的笑容却实在牵强,不过她即使心中难受,表面上却还是打起精神与众人寒暄,她可没忘记,今日求了太子妃让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梅静白已经被江流云拉着走出了集贤堂,她面上的神情很是愤愤,一手拉着梅静白,另一只手拉着胡扇湘,等到了外面,才忍不住开口道:“我刚刚就看那孙沅芷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看她方才对着皇太孙时那狐媚样儿,当真是让人作呕,你说你们两个啊,好好的做什么要把魁首让出来,现在让那丫头得意了吧!”

胡扇湘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淡然的模样,面上带着和煦的浅笑,轻轻拍了拍江流云的手,微微带着些怪责的语气说道:“不是同你说过吗,不要在背后说人是非,那孙姑娘,确实是有才华的,这魁首她得了也理所应当,至于她同皇太孙殿下……应该也只是相识,你没见皇太孙方才都没同她说过话吗。”

江流云歪头仔细想了片刻,才轻笑一声道:“还真是这样呢,殿下好像连看都没看她几眼,倒是对云舒姐姐青眼有加呢,不仅将花笺投给了她,还赞了她的诗词。”

胡扇湘闻言眼眸微微一闪,也是看向任云舒,笑着说道:“我也觉得云舒姐姐的诗做的最好,也难怪殿下会夸赞,不过……姐姐你和皇太孙殿下认识吗,我看着殿下似乎同姐姐很熟识的样子。”

“我同母亲去东宫看望大姐的时候,同皇太孙殿下碰到过几次,也不算熟识,不过说过几句话罢了。”梅静白知道胡扇湘的心思,斜睨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第八十章 玄武湖

胡扇湘很有分寸,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偏头对江流云道:“不喜欢的人,就不要再讨论了,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启程去玄武湖了。”

梅静白不想再跟这两人待在一起,想快些去跟任云舒会合,便出声说道:“今次的中秋赏月宴,我也会上台表演,我便不同你们一起了,要先去做些准备。”

胡扇湘两人闻言均是十分惊讶,江流云忍不住开口问道:“云舒姐姐,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出风头的事吗,今年怎么……”

“人都是会变的吗,我今年忽然就想尝试一下了。”梅静白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那你今次要表演什么啊?弹琴?还是作画?”江流云依旧紧追不舍地问道。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暂且让我保留些神秘感吧。”梅静白不想解释太多,敷衍着回道。说完也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带着丫鬟们就快步离开了。

江流云反应过来,还想再多问几句,却只能看到梅静白走远的背影了,有些郁闷地跺跺脚,同身边的胡扇湘抱怨道:“胡姐姐,我怎么觉得云舒姐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以前有什么都跟咱们说的,哪会像现在这样,对咱们这么生疏。”

胡扇湘没有答话,也是一付若有所思的模样,她沉吟了片刻,才拍拍江流云的手,说道:“许是因为含烟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吧,你看她今日做的诗,也是在怀念含烟的,等过一阵子,她应该就会好了。”

江流云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胡扇湘的话语,然后两人也下了楼离开了四牌楼。

梅静白来到四牌楼大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任云舒的马车还停在那里,立即跟身后两个丫鬟说:“我同县主坐一辆马车,你们坐着我们的马车跟在后面吧。”

两个丫鬟已是习惯成自然,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转身去了自家的马车。

梅静白上马车的时候,又把里头的眉黛和远山吓了一跳,她们着实无奈,这任二小姐怎么就不知道通报一声,老是这样毫无预警地就上车来,真是会把人吓死的。

任云舒就很淡定,因为她本来就是在这里等着梅静白的,给身边两个丫鬟使了眼色,也不用多说话,那两丫鬟就知趣地退了出去。

马车缓缓驶动,任云舒还是照常给梅静白倒了杯茶水,看她灌下去一整杯,才开口说道:“今天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关了,你方才表现的不错,也算化险为夷。”

梅静白靠在软枕上,一付十分疲惫的模样,却是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可惜了,若是你的话,今次一定能拿到魁首的。”

任云舒却不在意,依旧笑着说道:“你以为我说不在意那个虚名是假话吗,我是真的不怎么在意,那些东西也不能当饭吃,谁想要谁就拿去便是,要不是怕我娘不开心,我都不想让你来参加这次诗会,以后再有这样的场合,你就称病算了,免得又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出丑倒是小事,让旁人起了怀疑就不妙了。”

梅静白点头表示赞同,又喝了几口茶水,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恨恨地开口道:“今日都怪那个沐昕,他投那最后一枚花笺就是想要搞事情,如果不是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今天的事也不会变成那样。”

任云舒对沐昕这个人也很是头疼,说他是坏人吧,他虽然行事手段残忍,又有些恶趣味,但对她们却没做过什么恶劣的事,且还帮过她们几次,但说他是好人吧……任云舒觉得好人这两个字应该跟他是绝缘的。

“以后他可别栽在我的手上,不然我一定……”梅静白这般说着,便把桌子上放着的一个橘子给捏爆了,任云舒见之汗颜,立即拿了帕子给她擦手。

“你这丫头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啊,橘子跟你有什么仇啊。”任云舒把梅静白的手擦干净,便将帕子往她怀里一甩,神情严肃地警告道,“以后你要是遇着那个沐昕,一定记得绕道走,那家伙……可不是能随便招惹的。”

梅静白虽然不服气,但也知道任云舒是为她好,怏怏地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玄武湖离着四牌楼不远,马车只走了小半刻钟便到了那里,梅静白跳下车,眺望着不远处的玄武湖,感叹道:“哎,这玄武湖好是好,可惜每年只有那么一两次大节日才允许咱们进入,真是暴殄天物。”

任云舒跟在她身后下车,听了她的话,笑言道:“能让咱们进来就不错了,你也不想想,黄册库就建在这玄武湖梁州,这里的看守能不严密吗。”

梅静白也算半个皇家人,自然知道这些,也没再多言语,同任云舒一起,到了玄武湖的入口处,由守在外面的御林军们核实身份之后,才进入其中。

她们一行人沿着翠虹堤进去,很快便到达了环洲,环洲是一条形如玉环的陆洲,从南北两面伸入玄武湖中,因其形曲如环而得名。

走在湖边,碧波拍岸,细柳依依,微风拂来,宛如烟云舒卷,她们也不着急,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慢悠悠地往里走着,她们的目的地是莲花广场,今天晚上的中秋赏月诗会,就是在这莲花广场上举行。

梅静白走着走着,忽然突发奇想,拉着任云舒就说道:“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先去风荷苑逛逛吧,这时候的红莲应该还未榭,正好去那里赏赏红莲,这红莲你应该没见过吧,咱们难得来一次,不去看看可惜了。”

玄武红莲是玄武湖特有的一种莲花,六朝时已闻名天下,历中上满湖皆荷,船只能在荷叶里开出的“萦纤一水”中划行。玄武红莲的颜色比大红稍浅,娇艳动人,最是受女子们喜爱。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性子有些贪玩,想着这地方确实是难得进来一次,便也点头同意了,一行人换了方向,便往风荷苑去了。

第八十一章 又遇故人

任云舒一行人走到离风荷苑不远的地方,还未走近呢,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行侍卫挡住了去路。

梅静白正要冲拦住她们的人发火呢,任云舒已经先一步拉住了她,看向那些侍卫问道:“你们为何拦住本县主的去路。”这般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县主腰牌。

那些侍卫一见腰牌,态度立即恭谨了许多,躬身与任云舒行了礼,领头那个侍卫倒像是见惯了贵人的,神情不卑不亢地说道:“小人见过福山县主,我家主人赵王殿下正在风荷苑内游赏,不想有人打扰,还请县主您见谅,移步往别处去游玩。”

任云舒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竟会是赵王朱髙熣在里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正准备拉着梅静白离开,梅静白却是又出了幺蛾子。

“这风荷苑这么大,我们也不会打扰到赵王殿下,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你都没有进去通禀一声,怎么知道赵王就不让我们进去呢。”梅静白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地方是她去不了的,这时候被拦住,自然不乐意,忍不住开口与那侍卫质问道。

侍卫哑然,神情顿时有些为难,但他又想到眼前这位福山县主是赵王殿下的表妹,都是皇家之人,赵王殿下应该会让她们入内,想通这一点,他便又同任云舒行了一礼,说道:“那就请县主您在外头稍等片刻,小人进去与赵王殿下通禀,很快就回来。”

任云舒本不想这么麻烦,但人家侍卫都这么说了,她也便顺手推舟的应了,等那侍卫走远了,她才小声在梅静白耳边埋怨道:“你做什么非要进去啊,那赵王在里头,我们不进去就是了,现在倒好,一会儿还要跟那赵王周旋。”

梅静白撇了撇嘴,不赞同地说道:“我受不了这气,我那三表哥凭什么把风荷苑给封了啊,这地方又不是他的,太子表哥都没他那么霸道呢,我就看不惯他这嚣张跋扈的气焰。”

任云舒并不太了解朱髙熣这人,但她也知道皇上这三个皇子,除了太子朱高焱,另两个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她有些担忧,不知一会儿见到他,该用怎样的态度应对。

梅静白似是看出了任云舒的担忧,立即又说道:“你放心,三表哥那人最是道貌岸然,对那些与他有用的人,他向来是十分和颜悦色的,我以前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好,但他对我却一直十分客气,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任云舒自然知道,梅静白一向受朱棣元宠爱,朱髙熣顾着朱棣元,也不敢对她不客气。

两人交谈间,那侍卫已经回转而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裙,行走间步态袅娜,让人赏心悦目。

梅静白远远看到来人,便在任云舒耳边小声说道:“那个女人是三表哥的贴身侍女,叫水仙。”

任云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侍卫和那叫水仙的女子很快便走到了任云舒两人面前,她先是恭敬地同任云舒行了一礼,而后语气恭谨地说道:“赵王殿下听说县主您过来了,很是开心,让奴婢带您进去。”

任云舒只是有些倨傲地点了点头,没有回那女子的话,跟在她身后,进了风荷苑。

而此时风荷苑内的楼榭之上,朱髙熣正坐在凭栏处往下眺望,远处樱桥卧于水面,水中倒影飘逸。湖面上更是满目荷花,别有一番“荷香带风远,莲影向根生”的意境。

朱髙熣的身边,站着一个一身素白衣裙的女子,她的脸上覆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眉眼,那双眼虽十分好看,但眼眸中却是一片冰冷,找不到哪怕一丝暖意。

“你看,她们来了,含烟,你当如何?”朱髙熣忽然开口问道,他的手指往下面随便一指,脸上带着些玩味的笑意。

这个素白女子便是被任云舒以为已经死去的丘含烟,上一次她重伤昏迷之后,被朱髙熣用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才算是救回性命,在床上将养了半个多月,才能下床走路,而后,她便一直跟在朱髙熣的身边,她也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她的仇人。

“我能如何,还不是时候……”丘含烟缓缓摇了摇头,双手扶在凭栏上,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紧紧握住栏杆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朱髙熣斜睨着她,依旧笑容玩味地说道:“我以为你会不顾一切的报仇呢。”

丘含烟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眼眸冰冷,她的目光依旧放在那款款而来的几人身上,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也不急在这时,只要今天晚上的计划顺利,我一样可以报仇。”

“若是这计划真的成功了,我绝不会亏待你的,只要我能够成事,不仅仅是你,你们丘家,都可以恢复昔日的荣光。”朱髙熣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兴奋,眼中满含精光地说道。

丘含烟没有再说话,眼看着任云舒几人就快要上来了,她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转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呵,没规矩的丫头……”朱髙熣拿起酒杯,神情不悦地说着,但面上却并没有一丝怒意,反而带着些许淡淡的欣赏。

任云舒跟着水仙踏上楼榭楼梯的时候,眼角余光似是看到一抹素白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她微微愣了愣,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再朝那个方向仔细看去,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了?”跟在任云舒身后的梅静白见她站着不动了,便伸手推了推她,疑惑地问道。

“哦,没什么……”任云舒醒过神来,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了,便将此事抛到脑后,快步上了楼梯。

一行人很快上了顶楼,朱髙熣依旧站在凭栏处,听到身后的动静,才转过身来,笑容温和地看着任云舒一行人。

第八十二章 中秋赏月宴(一)

这是任云舒第一次见朱髙熣,与她预想的不同,朱髙熣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比梅景福也大不了多少,他生的与朱瞻纪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朱瞻纪身上是那种少年的英气勃发,举手投足间让人心悦诚服,而眼前的朱髙熣却是有一股让人畏惧的阴冷气质,即使他是笑着看着你,也仍会让人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福山见过三表哥。”任云舒没有直视朱髙熣,微微福身,恭敬地与他行了一礼。

“表妹无需多礼,咱们也许久没见了,表妹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我听大嫂说你今晚还要跳祝舞,你可得好好跳,让父皇开心开心,最近这段时日,父皇的心情可是一直不太好。”朱髙熣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对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也没动,直起身子,面带微笑地点头道:“我会的,谢谢三表哥提醒。”

“那你们就好好玩吧,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朱髙熣转过身来,又是对着任云舒笑了笑,便缓步朝门外走去。

朱髙熣走过任云舒的时候,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梅静白,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些许时间,但脚步并没有停滞,只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带着一行下人,离开了楼榭。

等确定朱髙熣一行人真的离开了,任云舒才缓缓吐了口气,转身拉着梅静白走到了方才朱髙熣站着的凭栏前,坐下之后,便同梅静白小声交谈起来。

“你这三表哥,看着真让人很不舒服。”任云舒小声嘀咕着说道。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三个表哥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太子自是不用说,二表哥虽然性情暴虐,但没那么多阴谋诡计,身上的功勋也是一刀一枪拼杀过来的,三表哥……表面上装得一付温良的模样,其实一肚子里坏水,这些年在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都是冲着太子表哥去的,他觊觎着太子之位,野心不可谓不大。”

任云舒虽对皇家的事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这三个皇子并不和睦,皇上不喜太子,其他两个皇子自然对太子之位有野望,看来以后她要尽量躲着这些天皇贵胄了,免得不知觉间便惹祸上身。

“别说他了,也算他识相,自己走了,这地方风景真不错,以前我都没机会上来,今天总算可以好好看看了。”梅静白趴在凭栏上,感受着徐徐吹来的微风,神情愉悦。

任云舒却没什么看风景的心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似乎今天晚上,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上次在莫愁湖的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后来的事情验证了她的感觉是对的,所以这不由她不担心。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酉时,她们必须离开这里去莲花广场了,这个时辰,那些参加晚宴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梅静白还有些依依不舍,其实她并不喜欢参加宴会,因为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与那些不熟悉的人寒暄,她宁愿像现在这样,同任云舒一起,坐在这等风景如画的地方,喝茶聊天,但这种机会总是很少的,这样悠闲的时光也过得特别的快。

任云舒和梅静白到了莲花广场的时候,那里已经有许多人了,太子妃张氏一早就在寻她们两人,她们一到广场,就被她身边的宫女领了过去。

张氏此时正跟宁国长公主坐着说话,身边不仅有东宫的侧室们,还有许多大臣们的家眷,李氏赫然也在其中,她看到跟在任云舒身后一起过来的梅静白,神情很有些无奈,知道自家女儿这么久不见,定是又跟着福山县主去哪里瞎玩了,这个女儿,这阵子总是让她操心。

“可算是见着你们了,我刚还在问长公主呢,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带着任丫头去哪里胡闹了?”张氏拉起了就要行礼的两人,带着些怪责的语气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自然装出一付乖宝宝的模样,立即回话道:“可没敢胡闹,就是难得来一次,就去看了会儿红莲,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赶紧过来了。”

张氏自然没有真责怪任云舒的意思,让宫女们给她们安排了座位,才继续问道:“我听你母亲说,你今儿一早就去了四牌楼,怎么样,在诗会可有收获?”

张氏说这话的时候便完全是调侃的语气了,她自然最了解梅静白,知道她在诗词上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特意这样问,也是打趣的意味居多。

“表嫂您又笑话我,明明知道我对诗词没兴趣,我之所以会去,还不是为了去给云舒捧场。”任云舒自然不在意张氏的调笑,无所谓地说道。

张氏闻言又将目光移到了梅静白身上,笑容明显和缓了许多,与她问道:“那云舒应该是有收获的吧,以你的诗才,拿个魁首也不为过。”

任云舒与梅静白闻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在张氏身后的孙沅芷,梅静白洒脱地笑了笑,回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吗?今次的魁首可是沅芷妹妹,从今日开始,她的才名可就要传遍京城了。”

张氏闻言微微有些惊讶,转头看着身后的孙沅芷说道:“阿沅,这事你怎么没同我说。”

孙沅芷神情很有些窘迫,毕竟今次这魁首她得的并不那么名正言顺,而且这个事儿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又有那么些炫耀的意味,她这才没跟张氏提,现在张氏问起来,她便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许是孙妹妹害羞吧,她这性子,也不似喜欢炫耀的人。”任云舒适时帮孙沅芷解了围,笑看着她说道。

孙沅芷却觉得任云舒那笑容似是带着些嘲讽,她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没告诉娘娘这事儿是因为我觉得这魁首并不应该我得,当时我同任姐姐和胡姐姐花笺数是一样的,两个姐姐看我年纪小,便把这魁首让给了我,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第八十三章 中秋赏月宴(二)

不得不说孙沅芷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把梅静白和胡扇湘让出魁首的原因归结为自己年纪小,而不是她们两人诗才不如她,算是保全了她们两人的名声,也暗暗抬高了自己。

“妹妹不要过谦了,这魁首你是实至名归,毕竟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写不出那样的诗来。”梅静白虽然心中不愿,但表面上还是假惺惺地夸着孙沅芷,毕竟做戏总要做全套吗。

孙沅芷却仍旧摆摆手说道:“我觉得任姐姐你的诗才好呢,毕竟连太孙哥哥都给你投了花笺呢。”

张氏听了这话,显然也十分惊讶,看着任云舒问道:“怎么?瞻纪也去了?”

任云舒本以为张氏是知道的,点点头回道:“瞻纪带着我哥和沐昕一起去的,也就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张氏没有再多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宁国长公主忽然插话说道:“你们俩一会儿不是还要上台跳祝舞吗,现在先去准备一下吧,台子已经搭好了,你们可以去看看,别一会儿真上台了再出什么状况。”

任云舒两人现在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连连点头,然后起身与一众人行了礼,便相偕离开去了后台。

“我刚刚看到你娘蹬我了,今天回去肯定又得挨骂了,你说你怎么就没得魁首呢,不然我还能找个借口少挨点骂。”梅静白一边走着,一边有些郁闷地同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闻言却很是无语,反驳道:“要不是你非要去看红莲,咱们会被太子妃逮到说教吗,挨骂也是你活该,至于魁首这事儿,我已经尽力了,这东西本来也不是说得就能得的。”

梅静白有些垂头丧气,忍不住就迁怒到了孙沅芷身上,“我真是看不惯那个孙沅芷,那些国子监的学生都是眼瞎了吗,好诗坏诗都分不出来,怎么会把花笺都投给她,他们一定是被她的美色给迷惑了,一定是的。”

任云舒虽然对那孙沅芷也没什么好感,但梅静白这话倒是有些冤枉了她,孙沅芷第一次在诗会上露面,那些国子监学子怎么知道那首诗是她所写,完全就是觉得诗好,才把花笺投给她的,根本不存在什么被美色迷惑这种事。

“好了,你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诗会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跳好今天晚上的祝舞,昨天我们都没怎么练习,现在我还有些心慌呢。”任云舒说话间便拉着梅静白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舞台的后台。

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宫中的乐师和舞师,还有一些比较眼熟的京中闺秀,她们见任云舒两人过来,俱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任云舒身份比较高,众人均是放下了手中的事,躬身与她行礼。

“你们不必管我,做自己的事就好。”任云舒摆摆手,与众人说道。

众人这才起身,又是忙各自的事情去了。这时候,一个穿着一身粉红宫装的女子走了过来,在任云舒面前站定,笑着问道:“静白,好久不见了,今年又是你跳祝舞吗?”

任云舒仔细看了这人,却有些记不起她是谁了,梅静白倒是先她一步,躬身与那人行了一礼,说道:“见过丹阳县主。”

听到丹阳县主这四个字,任云舒才恍然记起眼前这女子是谁,丹阳县主,名沐婉卿,是黔宁王沐英的孙女,她的父亲沐春是沐英的长子,十七岁就随父征战西南,后又平定云南等地反叛,沐英死后,沐春就继承了其父的爵位,但他在三十六岁的时候得了重病,英年早逝,因无子,便由其弟沐晟袭了爵位。

沐婉卿是沐春唯一的女儿,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便难产而死,沐春去世之后,徐皇后怜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便将她接到了身边抚养,当时沐婉卿只有七、八岁年纪,两年之前,徐皇后去世,沐婉卿也正好那年及笄,本应该是婚嫁的年纪,但沐婉卿却是立誓为皇后守孝三年,皇上褒奖其孝心,便赐了她丹阳县主的封号,因为她长期在宫中深居简出,鲜少在京中贵女们面前露面,任云舒就一时没将她记起来。

梅静白自小进出后宫,自然认得沐婉卿,说来她们两人关系也不错,因为沐婉卿自小长在云南,祖父父亲又都是武官,自然也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小时候同梅静白认识的时候,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经常凑在一起舞刀弄枪,但梅静白的父亲死后,她因为病了一场,进宫的次数就少了,与沐婉卿也慢慢疏远了起来,徐皇后死后,沐婉卿便也是深居简出,说起来,梅静白也是快有两年没见她了。

“你……怎么在这里?”任云舒神情疑惑,这沐婉卿不是应该还在为徐皇后守孝吗,这种热闹的场合,她应该不会来参加的啊。

沐婉卿只是笑笑,拉着她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神情微有些无奈地回道:“其实我也不想来的,但太子妃过来与我说了好几次,一定要我在今晚的赏月宴上弹琴,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应了……”

任云舒微微一思忖,便猜到了太子妃此举的用意,沐婉卿今年已经十七了,明年开春,她为徐皇后守孝的时间便到了,到时候自然要重新考虑婚事,但她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家着实有些困难,太子妃这是在未雨绸缪,先让她在世家夫人们面前露个脸,有了个好印象,以后说亲才容易一些。

“太子妃娘娘一片苦心,你也别太为难了,好好表现就是了。”任云舒对眼前这个女子也挺有好感的,柔声安慰道。

沐婉卿倒也想开了,笑着点点头,“我自然知道太子妃娘娘是为了我好,方才我四叔来看我,也是这样同我说的。”

任云舒闻言愣了愣,沐婉卿的四叔……那不就是沐昕那厮吗,好吧,她差点就忘了这茬,哎,真没想到这两人是一家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啊……

第八十四章 中秋赏月宴(三)

“对了,云舒妹妹今年也要表演吗?”沐婉卿将注意力转移到梅静白的身上,神情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梅静白点点头,一点不扭捏地回道:“我今年要同静白一起上台跳祝舞。”

沐婉卿闻言很是惊讶,眨了眨眼,倒也没讳言,直接问道:“云舒妹妹也会跳舞啊?我以前倒是不知。”

梅静白只呵呵笑了两声,倒也没有解释太多,反正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就让她以为自己是深藏不露好了。

“云舒妹妹可真厉害,我听四叔说,今次的诗会,你差点也可以拿魁首呢,没想到连跳舞都会,可真是文武双全了。”沐婉卿丝毫不吝惜言语,赞赏地说道。

梅静白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心中又十分爽快,依旧是呵呵傻笑,任云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转开话题说道:“姐姐今天弹的是什么曲目。”

“春江花月夜,也算是应个景。”沐婉卿回道,但她面上的神情还有些忐忑,“我的琴技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真怕这次会出丑呢。”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听的。”梅静白忽然便开口说道。

“云舒妹妹听过我弹琴?”沐婉卿神情诧异,看向梅静白问道。

梅静白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一笑,立即把锅推给了任云舒,看着她说道:“啊?是静白同我说的,说你琴弹得不错。”

任云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帮梅静白圆了谎,这个大嘴巴,不知道啥时候嘴上才能有个把门的。

沐婉卿闻言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嗔怪地看了任云舒一眼道:“静白,你怎么同云舒妹妹说这个啊,我就小时候弹了一次琴给你听,那时候年纪小,弹得那么难听,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任云舒可不知道梅静白小时候琴弹得怎么样,便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我觉得挺好听的,你弹琴有天赋,现在肯定弹得更好了,今晚上台,一定会惊艳众人的。”

沐婉卿似是觉得依着梅静白的为人不会说好听的话哄她,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但嘴上还是谦虚地说道:“不用什么惊艳众人,只要不丢脸就行了。”

几人聊了这一会儿天,已是过去了两刻钟时间,沐婉卿还要去调试她的古琴,便先辞别了任云舒两人,而她们两人也要开始化妆准备了,虽然她们的祝舞是最后压轴的节目,但早些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梅静白让眉黛和远山亲自给她们化妆,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大的丫鬟,化妆水平她还是认同的。

远山刚给任云舒化完妆,正准备给梅静白上妆呢,却是有一个宫女过来,说是任贵妃唤任二小姐过去说话。

任云舒看了梅静白一眼,对她点了点头,嘴上说道:“既然贵妃娘娘唤你,你就去吧,记得早去早回啊。”

梅静白心中虽然不愿,但任贵妃现在是她的姑姑,她没理由拒绝长辈的传唤,便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那个宫女走了。

任佩兰最近的日子过的还不错,虽然千盼万盼的孩子没了,但皇上知道了此事之后,为了补偿她,连续半个月都是在她宫里过的,且为了孩子的事,还重重责罚了汉王朱高溆,几乎将他赶出京城,总算让她的那番苦心没有白费,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梅静白见到任佩兰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众宫妃说话,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她在听着下面的妃嫔们闲话,她坐在上首,面上的神情有些倦怠,她今日做了盛装打扮,脸庞依旧是精致美丽的,但眼角眉梢的疲态却是让她显得比以前多了些沧桑。

任佩兰见到梅静白跟着宫女过来,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挥了挥手,让底下那些妃嫔们先退了下去,这才招手让梅静白过去。

“怎么才这些时日不见,就瘦了这许多,你可是有好好吃饭?”任佩兰拉着梅静白,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颇有些心疼地问道。

梅静白对任佩兰的亲昵举动微微有些抗拒,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才低眉顺眼地回道:“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都在练舞,所以就瘦了些,并不是因为吃的少了。”

“你跳祝舞的事,大嫂已经同我说了,可是我们都挺奇怪的,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跳舞了,且听大嫂说,跳得还挺不错。”任佩兰显然也知道了梅静白要跳祝舞的事情,一脸狐疑地问道。

“可能是我有这方面的天分吧,也没怎么练,就会了。”梅静白有些敷衍地说道,她真是烦了一直要解释这个问题,但也是没办法,谁让任云舒以前不会跳舞呢,现在这样的转变确实是太突兀了,难怪一个两个的都是满腹疑惑的模样。

任佩兰又是狐疑地看了梅静白一会儿,但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既然跳了,便要跳好了,可别被福山县主比下去了,我一直都相信,咱们家舒儿是最优秀的。”

梅静白低着头,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心想着,任云舒以前肯定不是最优秀的,但现在一定是了,毕竟有了她的加成,那才真是如虎添翼。

任云舒那边,梅静白离开没多久,便有一个面生的宫女,拎着一个食盒过来了。

任云舒见到这宫女很是疑惑,正要开口询问,那宫女行了礼后,便先开口与她说道:“奴婢名叫芳芝,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娘娘吩咐奴婢给您和任二小姐送些点心过来,怕你们俩一会儿顾不上吃东西,先吃些点心垫垫。”

这名叫芳芝的宫女虽看着眼生,但任云舒对张氏身边的宫女也并不是很熟悉,便也笑着点头说道;“那便请你先代我和任二小姐向太子妃娘娘道谢,等宴会结束,我们也会亲自去跟娘娘谢恩的。”

那宫女自是连连应是,放下食盒便告退离开了,任云舒等人走了,便打开食盒,好奇地看了看。

第八十四章 中秋赏月宴(四)

食盒里头是几个制作精巧的月饼和两碗酒酿桂花圆子,一旁的眉黛也探头过来瞧了瞧,而后笑着说道:“太子妃娘娘可真是有心了,知道县主您最爱吃酒酿圆子,还特意让人做了送来。”

任云舒闻言一愣,她倒是不知道梅静白喜欢吃这个,这倒是与她相反,她从小便很少吃糯米做的点心,因为她肠胃不太好,糯米做的点心不克化,所以李氏向来是不会让厨房做这种点心给她吃。

任云舒并没有将酒酿圆子拿出来,只将那碟月饼拿了出来,招呼了几个丫鬟过来说道:“你们也吃一点,估计一会儿也吃不上东西了,先用点心垫垫吧。”

几个丫鬟也没扭捏,上来就各自拿了一块,任云舒却是没有动,眉黛一边吃着月饼,一边与她问道:“县主,您怎么不吃啊。”

任云舒其实挺想吃的,但想着一会儿就要上台,吃了点心小腹凸出来可就不好看了,便忍住了欲望,强笑着说道:“我现在还不饿,一会儿等云舒回来了我同她一起吃吧。”

眉黛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可等梅静白回来的时候,任云舒正好去试舞衣了,梅静白看到桌上的食盒,便问芷卉,“这是谁送来的?”

“是太子妃娘娘特意派人送给您和县主吃的点心,县主特地给您留了,让您回来了吃。”芷卉立即回话道。

梅静白本来并不想吃的,打开食盒瞅了一眼,见到里面是酒酿桂花圆子,便忍不住拿了出来,毕竟这是她爱吃的糖水,而且确实有好一段时间没吃了,便想着吃两口解解馋。

梅静白也真的只吃了两口,便看到任云舒回来了,她身上已经换上了舞衣,一身火红的舞衣衬得她肤白如雪,着实夺人眼球。

任云舒面上的神情有些焦急,见梅静白已经回来了,便急急上前与她说道:“咱们跳舞用的剑出了些问题,我正想去找你呢。”

梅静白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神情也是一变,起身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任云舒也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梅静白跟她来,两人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保管一众表演道具的地方。

任云舒拿起她们原本准备好的两把剑,神情难看地说道:“因为进玄武湖的时候身上不能带刀剑,就算是这种没开过刃的也不行,所以我将这些东西在大门外的时候就交给了那些守门的御林军,让他们帮忙带进来,可谁想到,我刚才过来检查剑的时候,它们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梅静白看向那两把剑,剑身仍是完好,但剑柄却是与剑身断了开来,看那损坏的模样,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

梅静白脸色亦是十分难看,手上拿着那断掉的剑柄,出声问道:“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为之,究竟是谁干的!?”

任云舒虽然也气愤,但更加理智一些,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最紧要的是要赶快找两柄剑来代替。”

梅静白闻言沉思了一下,出声提议道:“我们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太子妃娘娘,让她帮咱们再找两柄剑过来。”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任云舒无奈地点头道。

两人商量完之后,任云舒就让眉黛把这件事情禀告给太子妃张氏,因为时间已经不早,她们现在都已经换好了舞衣,也不合适亲自去跟张氏说这件事。

此时外面,天色已是暗了下来,众受邀的官员女眷们已是齐齐到场,连太子朱高焱、汉王朱高溆、赵王朱髙熣也均是到场,众人都在等待着那个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

戌时一刻,莲花广场入口拥进来数百个身穿锦衣的汉子,训练有素地以最快的速度占据了广场各个险要之地,将这座广场牢牢拱卫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继而龙行虎步地朝广场中心走了过来。

“臣拜见皇上!”

“臣妾拜见皇上!”

虽说略有些参差不齐,但声音却洪亮得很。而这样的声音在朱棣元听来也觉得颇为满意,他今日心情不错,便不像往日对待朝中官员时那样阴沉着脸。目光在广场中一扫,淡淡点了点头道:“都平身吧,今日中秋佳节,朕与众卿共度。”

众人起身,又是一番谢恩,任云舒和梅静白这时候还在后台,方才也跟众人一起下跪迎驾,此时起身,任云舒便忍不住朝着朱棣元所在的方向望,她只在小时候见过朱棣元一面,那时候他才登上皇位没多久,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任云舒对他的长相已是没有印象,只记得自己被他给吓哭了,犹可见他身上令人胆寒的气质有多重。

梅静白看着任云舒不住张望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在一旁小声嘀咕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吗,还能是三头六臂不成。”

朱棣元所在的地方离着后台比较远,任云舒也并没有看清楚,此时听到梅静白的话,便笑着转头与她说道:“你时常见到自然不觉得稀奇,我可是难得见一次呢,毕竟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好奇一下不是很正常。”

梅静白没有说话,只是又轻哼了一声,脸色越发难看。

任云舒看梅静白这副模样,便想到了她父亲的死,传闻梅殷是被朱棣元派锦衣卫秘密溺死的,但这终究只是传闻,真相究竟是不是这样,外人不得而知,但作为当事人的梅静白,应该是最清楚其中内幕的,所以她对朱棣元的情绪应该是恨的吧,毕竟那是杀死她父亲的凶手。但她明明知道那个人是凶手,却依旧要在他面前虚与委蛇,恭敬对待,这对嫉恶如仇的梅静白来说,应该是种煎熬吧。

外面宴席已经开始,宫中乐师纷纷上台演奏,一派轻歌曼舞中,可谓是君臣尽欢,鼓瑟笙箫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中众人皆欢。

第八十六章 剑舞惊座(上)

朱瞻纪坐在离朱棣元最近的位置,时刻注意着朱棣元的神情,见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方才他同朱棣元过来之前,朱棣元还因为鞑靼的事情发了一场火,看现在这模样,火应该是消的差不多了。

“对了,今年的祝舞还是静白那丫头跳吗?”宴席过半,朱棣元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下手坐在太子朱高焱身边的张氏问道。

张氏站起身来,微笑着回道:“回陛下的话,今年可同去年不太一样,恕臣媳在这里先卖一个关子,一会儿等人上台了,陛下您便知道了。”

朱棣元一向很满意张氏这个太子妃,听了她这话一点也不恼,反而是大笑着说道:“太子妃也是越发促狭了,不过有惊喜才有意思,朕便拭目以待了。”

众人见朱棣元高兴,便均是附和着笑着,唯有任佩兰和李氏脸上仍是有些忐忑,毕竟任云舒这次可不是在普通人面前跳舞,万一出了什么状况,说不准就会被朱棣元降罪,朱棣元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可是众所周知的。

坐在太子身边的汉王朱高溆今日格外的安静,平常这种场合,他都是会多说些话引起朱棣元的注意,但今日从朱棣元过来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不停地坐在那里喝酒。

坐在朱高溆身边的朱髙熣看了看朱棣元没有注意他们这边,便端着酒壶走到朱高溆身边,笑着说道:“二哥,我敬你一杯。”

朱高溆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看了眼走过来的朱髙熣,并没有说话,只是把酒杯递了过去。

朱髙熣将他的酒杯中斟满了酒,一边低声说道:“二哥你也别太灰心丧气了,父皇上次那不是在气头上吗,他向来最器重你,怎么舍得让你大老远的去就番,眼见着父皇就要亲征鞑靼,你这般勇武,只要求一求,他定会带上你一起的。”

朱高溆同朱髙熣的关系还算不错,不仅是两人性格还算投契,更因为两人有共同的敌人,太子朱高焱。

朱高溆长长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口了,“我只恨父皇听信那蛇蝎妇人的谗言,竟是不相信自己的亲儿,这就番的旨意,我本也不打算执行,只是这些日子父皇一直不愿见我,只有今日这次机会,我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二哥你放心,一会儿我找机会同父皇提提,我看父皇今日心情不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朱髙熣心中一动,主动提出道。

朱高溆闻言大喜,又是拿起酒杯,与朱髙熣敬了一杯,神情感激地道:“那就拜托三弟了,二哥这次可全靠你了。”

朱髙熣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笑容看似亲切和煦,却总有股说不出的诡异。

两兄弟在台下暗暗的商量着事情,台上已是轮到沐婉卿上场,她端坐在古琴之前,手指娴熟地弹拨,优美的乐曲缓缓地从她手下流出,圆月将似水的光挥洒在她的身上,添了些许的离愁,与她的乐曲交相辉映,更添离愁落寞。

沐婉卿的琴技虽不是顶尖,但乐曲中饱含的情感却让人似身临其境,“但愿人常久,千里共婵娟。”沐浴在共同的月光下,那乐曲似是牵起了众人心中的情感,让人不禁沉浸在各自的回忆之中。

一曲毕,众人恍然醒过神,均是不住赞叹起来,沐婉卿听着源源不断的赞扬声,面上有欣喜,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她姿态优雅地朝着众人福了一礼,便下了台去。

朱棣元对这等琴乐虽不甚喜欢,但沐婉卿方才那一曲他也很是赞赏,对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任佩兰说道:“沐家丫头不错,她今年也有十七了吧,朕记得皇后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跟朕念叨要帮她寻一门好亲事,明年她就为皇后守孝满三年了,她的婚事你同太子妃一起商量一下,有了好的人选,朕亲自替她赐婚。”说完这话,朱棣元脸上还有些追思之色,显然是因为方才的曲子,让他想起了已故的徐皇后。

“臣妾/臣媳领命。”任佩兰和太子妃张氏立即起身,应声道,任佩兰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要找一个适合沐婉卿,又能让朱棣元满意的人,可不容易。

沐婉卿并不知道她的婚事已经被提上议程,她刚回到后台,任云舒和梅静白就迎了上去,任云舒很是真心地称赞道:“沐姐姐,你方才弹得真是太好了,我都听痴了,这几年你一定练得不少吧,这水平,京城里面可没人能比得上你。”

“是啊,是啊,沐姐姐你弹得真是太好了,我都没有听够。”梅静白也不吝赞赏着,她也是懂音律的人,知道锻炼技艺容易,但像沐婉卿这样让众人都能沉浸于她曲子的意境中,这是需要极大天赋的。

“你们快别夸我了,我都要脸红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你们一会儿也要上场了吧,都准备好了吗?”沐婉卿被夸的着实有些不好意思,立即转了话题问道。

任云舒与梅静白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她们跳舞时需要的剑到现在还没送过来,已经派人去问了好几次了,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沐婉卿看着她二人的神情,立即追问道。

任云舒想着把这事告诉沐婉卿也无济于事,还徒增一个人跟她们一起烦恼,便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就是……有点紧张。”

沐婉卿闻言弯眉笑了笑,拍拍任云舒的肩膀道:“妹妹舞艺那么好,根本不需要紧张的,你去年不就跳的很好吗,我相信今年一定会比去年更好的。”

许是沐婉卿的安慰起了些作用,任云舒心里倒是没那么慌了,就在她们上台前一刻钟,两柄崭新的剑终于送过来了,但奇怪的是那两柄剑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后台的,因为后台人多又庞杂,谁也没注意是谁把两柄剑放在桌子上的,因为时间紧张,她们也来不及仔细检查,粗粗看了几眼,便拿着剑上台了。

第八十七章 剑舞惊座(下)

任云舒和梅静白两人均是覆着面上台的,浦一上台,便惊艳了全场,两人那一红一白的舞衣,视觉冲击力极强,这也是她们事先商量好的,用强烈的色彩冲突,先抓住众人的眼球。

鼓乐声响起,舞蹈正式开始,排练了千百遍,身体随着乐声,翩然动了起来,任云舒上台之前还是紧张的,但乐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的心竟是完全地镇定了下来,脑袋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只让身体随着乐声动作,那浑然一体的感觉,是以往练习的时候,从没有感受过的。

台下的众人均是被台上两人的舞姿吸引,若去年梅静白一个人的剑舞是让人惊艳,那今次这两个人的剑舞便是让人震撼,好似两员猛将在千军万马中拼杀,舞蹈独有的美感与剑的杀伐结合地淋漓尽致,让人仿佛身临沙场,胸中澎湃之气尽舒。

“好!好!好!”朱棣元三个好字出口,显然是十分高兴,他看着台上仍在舞蹈的两人,与张氏问道,“原来这就是太子妃要给朕的惊喜,朕着实甚是惊喜啊,只是……同静白丫头一起跳舞的又是哪家的姑娘?从前朕怎么不知道这京中竟还有与静白丫头舞艺不相上下的女子。”

张氏起身,笑着回话道:“那是英国公家的二小姐,皇上以前应该见过的。”

朱棣元闻言轻咦了一声,视线转向另一旁的任佩兰,出声询问道:“是爱妃你的侄女?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还有这么个会跳舞的侄女。”

任佩兰起身,笑容完美的回道:“别说是皇上了,连妾身都是才知道不久,妾身这个侄女当真是深藏不露呢,不过她从小就聪明,不管学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这舞对她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

朱棣元闻言又是大笑几声,赞许道:“元辅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等会儿朕定要好好嘉奖一番。”

众人俱是笑着附和,站在朱棣元不远处的梅景福脸上却并没有笑意,只是带着深深的疑惑,她看着台上那不停舞动的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而世家勋贵的座次中,那些勋贵家的公子小姐们,也俱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徐钦坐在徐家人当中,他本来是坐着的,此刻已是站了起来,眼神灼热地看着台上的人,但他的视线也只锁定在一人身上,那样的狂热痴迷,仿佛这世间,他只能看到那一人。

沐昕的座位离着徐钦并不远,他显然看到了徐钦的失态,手中摇晃着酒杯,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但他也并没有关注徐钦太久,注意力放到了台上那两人身上,虽然台上那两人蒙着面纱,但他也能轻易分辨出哪个是他的梅妹妹,只是让他疑惑的是,梅静白的舞姿与去年有着很大的不同,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而另外那个女子的舞姿,却肖似梅静白,这发现,让他觉得又奇怪又诡异,一个人可以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吗?他觉得这事情可以好好地深究一下。

“胡姐姐,我怎么看着台上那个跟福山县主一起跳舞的女子,那么像云舒姐姐呢?”另一边,江流云盯着台上跳舞的两人,神情满是疑惑地与身边的胡扇湘问道。

胡扇湘也是一付满面狐疑的模样,因为台上之人覆着面纱,她们又离着舞台有些远,她虽然觉得那人很像任云舒,却并不能确定,毕竟她们和任云舒认识那么多年,还从来不知道她会跳舞,且还跳得那么好,竟是与那梅静白都不相上下了。

“应该不是吧……我们认识云舒那么多年,她何曾有说过她会跳舞,许是别的与她相似之人吧。”胡扇湘虽这般说着,但面上神色仍是不怎么确定。

“可云舒姐姐离开四牌楼的时候不是同我们说过,她今晚会在赏月宴上表演吗,前面的节目都没看见她,这祝舞可是最后一个节目了,那个跳舞的人不是她还会是谁呢。”江流云想到了梅静白与她们说过的话,又是提出疑问道。

这次胡扇湘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目光又看向台上那个翩然舞动的人,她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台上那人十有八九就是任云舒,但她想不明白的是,不过才一两月不见,她的变化怎会如此之大,她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任云舒吗?

台下众人的对她们两人舞蹈的反应各不相同,而台上的两人却出了些状况,任云舒发现梅静白忽然间变得有些奇怪,有好几个动作都出现了凝滞,若不是她帮着遮掩,恐怕就要出糗,而且眼神也变得越来越迷离,似是看到了什么仇恨的东西,眼底涌出癫狂的情绪。

借着一个肢体接触的动作,任云舒在梅静白耳边小声说道:“你怎么了!清醒一点,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被任云舒提醒了一下,梅静白眼中癫狂之意稍散,恢复了些许清明,但片刻之后,又陷入了癫狂,这一次,她竟是没有按着既定的舞蹈动作来,而是执着剑,竟是要往台下冲。

任云舒几乎要吓死,电光火石间,她的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她右脚高高抬起,将梅静白手中的长剑踢飞,一个转身,用左手接住了那把剑,然后双剑朝着梅静白刺去,用两把剑将她的身体给阻拦住了,就在这时,鼓乐声戛然而止。

任云舒愣在当场,因为舞蹈还没结束呢,但鼓声却停止了,她转头看向后面,就在那一瞬间,那些本在敲鼓的鼓师们忽然从腰间抽出了软剑,齐齐朝着台下朱棣元的方向冲去。

任云舒已经傻了,她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身体又是比脑子快了一步,朝着离她最近的那个鼓师拦去。

那鼓师显然没想到任云舒敢冲过来拦他,拿着剑就凶狠地朝任云舒刺来,想将她这个拦路虎给立即斩杀,可任云舒也不是吃素的啊,先别说她最近练舞身手已经比之前灵活了许多,属于梅静白身体的武术记忆也没有忘记,她双剑在手,一个格挡,就把那刺过来的剑给挑开了,然后双脚也没闲着,右脚高高抬起,重重踢在眼前这人的胸口上,瞬间将她踢飞。

第八十八章 刺客惊魂(上)

任云舒自己都被自己惊呆了,她这么厉害的吗!?要不以后就考虑一下练武吧,就她这资质体质,前途无量啊。

任云舒只呆了一会儿,就听到旁边不远处传来的尖叫声,她立即想起梅静白还在旁边呢,就她现在那废五渣的武力,果断要遭。

任云舒跑到梅静白所在的地方,就看到她滚在地上,正好躲过一个鼓师手中的软剑,她哪是那种只吃亏不反抗的人,只见她躺在地上,双手抱住那个鼓师的腿,也不怕脏,狠狠地就咬在了那刺客的小腿之上,当真是用了吃奶的劲儿啊,把那鼓师咬地嗷嗷直叫。你们以为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吗?并没有,梅静白趁着那鼓师吃痛的空档,又是伸脚在他裆部狠狠踹了几脚,那鼓师瞬间脸都绿了,连手上的剑都不要了,捂着裆部,就跪了下来。

任云舒都惊呆了,还能这样的吗?这也太彪悍了,只有她想不到,没有梅静白做不出啊……

“你还在那里发什么呆,快来帮我啊。”梅静白这时候已经站起了身,顺手还捡起了那个鼓师掉下的剑,看到在不远处发呆的任云舒,不满地叫道。

任云舒这才醒过神来,立即跑到梅静白的身边,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梅静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这时候,那些分散在广场周围的锦衣卫们已经杀上台来,和那些鼓师杀在一起。

任云舒觉得不能再留在这是非之地,但下台的路已经全都被那些鼓师们堵死了,她便拉着梅静白往后台跑去。

台上杀成一片,台下的众人却并没有慌乱,全是因为朱棣元依旧十分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只有那越发铁青的脸色昭示着他此刻震怒的心情。他身边的人更是一言都不敢发,俱是噤若寒蝉的,期盼着台上的那些刺客赶紧被抓住,好平息帝王的怒火。

但有几个人此时却心急如焚,宁国长公主虽没有说话,却是一直拿帕子擦着眼泪,显然是对梅静白担心极了,太子妃张氏则在一旁轻声安慰她,“姑母,您别太伤心了,皇上不是已经派了景福去救静白了吗,静白那丫头机灵,又会些拳脚功夫,一定没事的。”

宁国长公主将帕子从眼睛上拿开,稍稍止了眼泪,声音却还有些颤抖地说道:“我的女儿我最了解,那什么都不怕的性子,我就怕她自不量力地去拦那些刺客啊,那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死士,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对付的。”

不得不说宁国长公主还是十分了解梅静白的,梅静白被任云舒拉到后台,神色还有些不满,手中拿着那把软剑,开口道:“干嘛拉着我,我一个刺客都还没有杀呢,好不容易遇到这种事,躲起来也太窝囊了吧。”

此时的后台已经没有人了,不知是逃走了,还是都加入了刺客大军中,任云舒听了梅静白的话,着实气苦,她把手中的两把剑递到梅静白面前,压低着声音说道:“你看这剑!”

梅静白狐疑,低头看了任云舒手中的剑,面上立即浮上惊骇之色,颤声说道:“这剑身上有血迹,这剑……怎么开刃了?”

任云舒的眉头也是拧地紧紧的,其实她在台上的时候就发现这剑不对劲了,不然她也不会不去找锦衣卫帮忙,而是拉着梅静白跑到后台来,她将那两把剑紧紧握在手心里,继续说道:“必须把这两把剑处理掉,不然我们可能会被误会成是刺客的同党。”

毕竟这一切事情都来的太巧合了,刺客正好是在她们跳舞的时候暴起发难,而且还有方才梅静白在台上时那古怪的举动,加上这两柄开了刃的剑,这一切,仿佛都是有人精心设好的圈套,等着她们往下跳。

“可这剑是太子妃给我们的啊,她怎么可能……”梅静白此刻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紧皱着眉头说道。

这或许就是那设套之人的目的吧,她们两人不过是添头,重点想要对付的人应该是太子和太子妃。

两人正说话呢,不远处的帷幕后面忽然发出奇怪的声响,任云舒与梅静白俱是神色一凛,任云舒阻止了要大喊出声的梅静白,拉着她,小心地往那响声发出的地方走去。

走到帷幔近前,任云舒握紧了手中的剑,用剑快速的挑开了帷幔,然后猛地后退几步,让她没想到的是,帷幔后面的,竟是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沐婉卿双手双脚被绑,口中塞着一个布团,正双眼通红的冲着她们摇头,她脸上的表情惊恐至极,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向她逼近。

“沐姐姐,你怎么……”梅静白惊讶出声,但她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脖子被一阵巨力给勒住,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向后拖去,一时间竟是呼吸困难,连呼救都发不出来。

任云舒在看到沐婉卿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危机,她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归功于这具身体的良好素质,在身后的人上来抓她时,她已是身子一躬,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也没有多想,转身就给身后的人来了一剑,长剑入肉的声音听着让人有些胆寒,她也没想着要收回那把剑,直接脱手,用另一把剑护在身周,迅速地往安全的地方退去。

被刺了一剑的人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捂着被剑刺透的伤口,连连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痛苦和凶狠。

任云舒此刻已经看到梅静白被那几人抓了,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余光扫了一眼,确定对方只有三人,才开口说道:“你们同外面那些刺客是一伙的吧,这时候了怎么还有功夫来抓我们,再不赶紧找机会逃跑,可就有死无生了。”

那被任云舒刺了一剑的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对身边的另一人说道:“老大,别听她的鬼话,杀了她!”

第八十九章 刺客惊魂(下)

被这人称作老大的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任云舒,然后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任云舒立即刺出长剑想要攻击她,那人却只是伸出两个手指夹住了剑身,也没见他怎么使力,那把剑就从任云舒手中脱手,被他夺了过去。

任云舒本以为自己小命就要休矣,却没想到那人并没有继续上前,又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放了她们,我们走。”

受伤那人神情惊愕地看着那个老大,却没有反驳,与另外一个抓住梅静白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立即放开了梅静白,将她往任云舒的方向推去。

任云舒也顾不上那几人是不是在使诈,连忙上前抱住梅静白,她这时候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脖子上更是有一圈深深的勒痕,看着十分可怖,由此可见方才那抓住她的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的。

那三人似是真的要放过任云舒几人,放了梅静白后,另外两人便扶着那个受伤的人,快步往后台的另一边走去。

任云舒的目光还在他们身上没有离开,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然后便听到一阵轻微的机关启动的声响,片刻之后,一切趋于安静,她想着,这三人应该是真的离开了。

就在这时,又是一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领头的人任云舒很是熟悉,直至此刻,她绷紧的心神才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一瞬间,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尽一般,抱着梅静白,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梅景福已经到了她们三人近前,他先是仔细打量了任云舒一番,确认她身上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然后便亲自去到沐婉卿面前,帮她把身上的绳子解开。

梅景福将沐婉卿口中的布条拿出,沐婉卿就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被那些刺客抓住的时候,就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看到梅静白和任云舒进来,以为自己有救了,却没想到她们两人也差点被刺客给杀死,心情几度起起落落,已经快到奔溃的边缘,现在终于得救了,情绪一下子便失控了,抓着梅景福的手痛哭起来。

梅景福顿时有些尴尬,他并没有安慰女子的经验,看着面前哭地厉害的沐婉卿有些不知所措,沐婉卿的头抵在他的手上,热热的眼泪几乎浸湿他的衣衫,他从未与女子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这让他很是不习惯。

任云舒这时候可没空注意梅景福的窘态,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梅静白身上,这时候梅静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但脸色还是十分苍白。

“你没事吧,我们赶紧出去,我让太医给你瞧瞧。”任云舒抱着梅静白,焦急地问道。

梅静白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勉强地坐起身来,看着任云舒苦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的身体动作太慢了,若还是以前,我绝不会那么轻易地被那个刺客抓到。”

“你快别说风凉话了,你刚才都差点没呼吸了你知道吗?”任云舒的眼睛已经红了,梅静白差点就死在她面前,这让她自责万分,若是自己没那么鲁莽,梅静白许是就不会受伤了。

梅静白又是咳嗽了几声,却依旧是笑得没心没肺,“我这不是没事吗,就是脖子有点痛,你这身体还是太弱了,今天之后我要好好锻炼,争取有一天能开弓射箭,就不会怕那些劳什子刺客了。”

任云舒的悲伤情绪被梅静白这一番话说的消散了许多,还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无奈问道:“行了,你现在别说话了,还能站起来吗?”

梅静白点了点头,“现在好多了。”这般说着,便用胳膊撑着任云舒的身体,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任云舒看梅静白能起身,总算是松了口气,正准备扶着她出去呢,才想起了一旁的梅景福,目光看过去,见沐婉卿正倚在他的手上哭地厉害,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古怪。

“哎呀,我哥怎么这样啊!男女授受不亲他都忘记了吗。”梅静白显然也看到了,很有些不高兴地小声说道。

任云舒也觉得有些尴尬,但她也能理解沐婉卿,毕竟才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情绪一下子失控也很正常。

“大人,我们在附近都搜了,并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梅景福手下的一个御林军跑到他面前,神态恭谨地禀告道。

梅景福总算找到了脱身的借口,将胳膊从沐婉卿手中抽出,温言说道:“沐姑娘,已经没事了,我要先去办差事了,我会让人将你安全送回去,你放心吧。”

沐婉卿此刻情绪已是平复了许多,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梅景福,缓缓点了点头,她脸上满是酡红,此刻也对自己方才的出格举动有些羞窘。

梅景福站起身,看到一旁正用灼灼目光看着他和沐婉卿的任云舒梅静白,很是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肃着脸,对她二人说道:“你们也同沐姑娘一起回去,娘很担心你,应该还在外面等着你。”

任云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向沐婉卿,开口问道:“沐姐姐,你能站起身吗?要不要我过去扶你。”

沐婉卿连忙摆摆手,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模样应该是没有受伤的,只是受了些惊吓。

梅景福继续去搜寻刺客了,而任云舒三人则是被一群御林军保护着,回到了莲花广场,只是这时候,广场上已经只有那些锦衣卫和御林军了,那个她们跳舞的舞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台下也有一些,但大多集中在台上。

任云舒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胸腹中升起一股欲呕的感觉,那么多的死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虽然方才她还那么勇敢地拿着长剑伤人,但若是真让她杀人,她是决计下不了手的。

同任云舒一样,沐婉卿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脸色也是变得煞白,梅静白倒还好一些,她向来胆子极大,且没心没肺的。

第九十章 各人安危

“县主!小姐!”三人正站在广场上发愣呢,一群丫鬟宫女便朝着她们跑来,其中就有眉黛远山和芷卉щww

眉黛平日里是个极其冷静的人,这时候却是哭花了脸,看到安然无恙的任云舒,又是喜极而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县主,您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了!”她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了一般。

任云舒心中一片柔软,看着眼前这些为自己担惊受怕的丫鬟们,柔声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快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哭肿了,那就不好看了。”

眉黛没想到任云舒这时候还会开玩笑,神情很有些无奈,心想着自家县主还是这么不着调,但总算也是止住了眼泪。

不同于眉黛和远山,芷卉和芷巧已是被梅静白的样子吓死了,她脖颈上深紫色的勒痕是怎么都遮不住的,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格外可怖,两个丫鬟这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外加高嬷嬷也带着几个李氏的身边的丫鬟在这里,一群人围着梅静白抹眼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行了呢。

任云舒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但想到依着李氏的性子居然没有坚持留下,心中便生出些不好的预感,立即看向眉黛问道:“我娘和英国公夫人她们呢,现在都去了哪里?”

“皇上要亲自审问那些被活捉的刺客,已经带着人回宫了,因为这次赏月宴是太子妃娘娘一手操办的,发生了这样的事,皇上自然迁怒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正让锦衣卫一起调查呢,长公主殿下放心不下,跟着皇上一起回宫了,让奴婢几人留下来等着县主您,至于那英国公夫人……”眉黛回答的极快,但在提到李氏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任云舒的眉头顿时皱地更紧了,不耐地追问道:“英国公夫人究竟怎么样了?”

眉黛虽然疑惑任云舒为何这么关心英国公夫人,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英国公夫人看到任二小姐被刺客围困,一时受不了刺激,晕倒了。”

任云舒闻言又是一阵揪心,她娘的身体其实并不好,这般忽然晕倒可大可小,便继续追问道:“晕倒了吗?有没有请太医看了,不要紧吧?”

“太医是当时就立即请了,至于究竟严不严重,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刺客出现的时候,奴婢人正在后台,那里也出现了一小波的刺客,奴婢们跟着人流跑了出来,正好遇见了锦衣卫,才算是得救了。”眉黛依旧心有余悸地说道。

任云舒心里乱得不行,又看了眼不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的梅静白,也顾不得什么了,走上前去,与那为首的高嬷嬷问道:“嬷嬷,我听说英国公夫人因为云舒的事情晕倒了,不知……有没有什么大碍?”

高嬷嬷此时已是平复了情绪,听任云舒这般问,以为她只是纯粹的关心,便语带感谢地回道:“让县主您挂心了,我家夫人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太医说好好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主要是不能再受是刺激,但现在二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奴真不知道要怎么同夫人说了……”

梅静白在一旁也听到了高嬷嬷的话,她方才已是被一群人哭地脑袋发涨,这时候觉得脖子都没那么疼了,立即走到她们身边说道:“嬷嬷,我这伤其实就是看着严重,没什么大碍的,到时候涂些药膏,再穿个高领的衣服一遮,没几日就好了,您就不要说出来再让我娘担心了,您不是都说了吗,我娘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高嬷嬷看着梅静白脖子上紫黑色的淤痕,神情依旧担忧不已,她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说道:“这老奴可做不了主,您这伤还是先得让大夫瞧瞧,夫人那性子二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能瞒过去,只要大夫确定了您的伤势真的无碍了,夫人自然不会再受刺激。”

梅静白想想也是,就李氏的性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她满混过关。任云舒知道李氏没事,也总算松了口气,拍拍梅静白的肩膀,与她说道:“你先回英国公府吧,让大夫好好瞧瞧你的伤,再陪陪英国公夫人,让她不要太担心了。”

梅静白知道任云舒是担心李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低声问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是要进宫吗?”

任云舒眉头紧锁,想到了那两把开了刃的剑,还有梅静白在台上时那古怪的表现,因为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她便只能将这些疑虑都压在心里。

“我确实要进宫看看,就算我现在不进宫,皇上那边肯定也会派人来宣我们问话的,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照实说就行,除了那两把剑的事,别的事情都可以说。”任云舒与梅静白叮嘱道,她现在却是有些庆幸遇到那三个刺客了,若是没有遇见她们,那两把剑应该还在她手上呢,现在剑被刺客带走了,也算是,没留下什么把柄。

任云舒正思忖着呢,沐婉卿已是带着宫女们走到了她们身边,她的面上满是疲惫,勉强地与任云舒二人笑了笑,开口问道:“两位妹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我要回宫去了,便在这里与你们分开了。“

“云舒身上有伤,要先回府治疗,我也准备进宫,便同姐姐一起吧。”任云舒想着同沐婉卿一起进宫也好,便立即回道。

沐婉卿看了梅静白一眼,亦是点点头说道:“云舒妹妹确实要请大夫看一看,那我们就在此别过了。”

任云舒就这样与梅静白暂时分开了,她同沐婉卿一起上了软轿,现在她们可都没力气再走到玄武湖的入口了。

任云舒以有事同沐婉卿相商为由邀请她上了自己的马车,反正她的马车又宽大又舒服,坐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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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芳心暗许

任云舒和沐婉卿在马车里相对而坐,任云舒还亲自为沐婉卿倒了杯茶水,浅笑着说道:“我这里只有花果茶,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惯。”

沐婉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你还是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茶叶的苦味道。”

任云舒笑了笑,并没有回话,她自己其实还蛮喜欢茶叶的,上好的茶,入口虽有些苦,但回味却甘甜,但因为梅静白不爱喝茶叶,说是不喜欢那股苦叶子玩儿,她自然也就不喝了,梅静白这人,也是奇怪,从小到大口味都不变的。

“静白,咱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沐婉卿放下茶杯,她的脸色此刻已经好看了许多,向来已是从方才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

被沐婉卿看透心思,任云舒也没有尴尬,只是有些赧然地说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沐姐姐的眼睛,我请沐姐姐过来,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被那三个刺客抓住的,为何你当时没同那些逃跑的人一起离开呢?”

提到那三个刺客,沐婉卿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恐惧,她将茶杯捧在手里,连喝了几口茶,才开口说道:“我本来其实已经出来了,只是在外面发现又一件贴身的饰物不见了,应该是慌忙跑出来的时候掉在哪里了,那件饰物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我定是不能弄丢的,便又折回去寻找,在找的过程中,就……遇到了那三个刺客。”

“你当时可有看清那领头之人的相貌?”任云舒又是急急追问道,他总觉得那个领头的男子似乎认识自己,准确的说是认识梅静白,不然很难说通他为何那么轻易就放过她们几人。

让任云舒失望的是,沐婉卿只是摇了摇头,回道:“那人一直带着面巾,我当时吓得不清,其实连另外两人,都不敢去看长什么样。”

任云舒点点头,知道从沐婉卿那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她之所以想知道那个领头人的身份,是因为她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许在不久的以后,她们还会再相见。

沐婉卿一直观察着任云舒的神色,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静白妹妹你说……那个领头的蒙面人,为什么会放过我们?若是将我们都杀了,不是便没人知道他们在那里出现过了吗。”

“或许,只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吧……”这回答连任云舒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但却也再没有别的合理的解释了。

“我估计御林军恐怕是很难将那三人抓住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有机关响动的声响,想来这玄武湖内有不为人知的密道,他们定是用那些密道离开的玄武湖。”沐婉卿已是将茶杯中的茶水喝空,将杯子放在桌几上说道。

任云舒诧异地看了沐婉卿一眼,没想到她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而后便是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你既然发现了这个,那你当时怎么没跟我二哥他们说。”

沐婉卿只是浅淡一笑,缓缓回道:“我当时太害怕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就忘了跟你二哥说这事儿,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那些刺客该跑的早就跑远了,就算找到了通往外界的密道,也是无济于事吧。”

任云舒只听着,却没有说话,她理解沐婉卿的心思,因为自己也是同她一样的心思,密道之事,非同小可,若是真有一条密道能畅通无阻的出入玄武湖,皇上必定震怒,先不说那样的密道能不能封起来,那个最先发现密道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这话可全都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的,也只说给妹妹听,只入你我之耳。”沐婉卿看着任云舒,又是浅浅一笑,语气带着些玩笑的意味。

“我这人一向记性不太好,今日听过的事情明日就忘了大半,所以才学不好学问啊。”任云舒两手一摊,很是配合地说道。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便接着低头继续饮起茶来,任云舒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什么事情都不用挑明了说,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若是遇上了梅静白那样的直楞子,那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对了,静白,今日你二哥救了我,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帮我问问你二哥,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帮到他。”沐婉卿的眼睛忽然变得亮闪闪的,笑着与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脑子里顿时闪过两人靠在一起的画面,不知怎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但她面上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立即回道:“这我不清楚诶,我找机会帮你问问二哥吧,其实你也不用特意谢他,那本就是他的份内事,你不用那么客气。”

“与他来说许只是分内事,但与我来说却是大事,这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答的。”沐婉卿低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动着,两腮也浮上了浅浅的嫣红,模样甚是娇媚。

任云舒看她这般模样,也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喝了口茶水,掩下心中不舒服的感觉。

“我记得小时候我也见过你二哥几次,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模样,跟现在相比……倒也没有变太多。”沐婉卿将鬓发往耳后一拨,状似不经意地说起。

任云舒依旧喝茶,不说话,她知道沐婉卿为何同自己说这些,她是梅景福唯一的妹妹,沐婉卿显然对梅景福有了好感,这是在隐晦地表明自己的心意,或许……还想让她这个妹妹帮忙撮合。

撮合是不可能撮合的,别说她不是真的梅静白,就算是梅静白,也没道理插手哥哥的婚事,而且这沐婉卿也不是一般的京中贵女,她的身份有特殊的意义,她的婚事,皇上那边定会多方考量,但不管最后要将她许配给谁,都不可能是梅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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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质问与刁难(上)

沐婉卿见任云舒不接她的话,神情略略有些尴尬,立即转了话题说道:“静白妹妹,虽说我们有一阵子不见了,但你同从前真的很不一样了呢,特别是你方才跟我说话的样子,同以前仿佛变了一个人。”

任云舒闻言心中一凛,看来她方才表现的太精明,太不符合梅静白的人设了,不行,得赶紧掰回来。

“人总是会长大的吗,现在的我自然不能跟小时候的我相提并论。”任云舒呵呵讪笑了两声,理所当然地说道。

沐婉卿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笑了笑表示认同,接着说道:“你现在这样挺好的,性子比之前沉静了许多,你哥应该也不会为你而担心了。”

任云舒见沐婉卿又要把话题扯到梅景福身上,立即岔开话题说道:“你呢?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别老是说我啊。”

沐婉卿脸上的神情顿时略微暗淡了一些,语气淡淡地说道:“就那样呗,宫里的日子向来无聊的紧,以前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我还能随意一些,偶尔也能出宫玩玩,皇后娘娘去了之后,我就很少出自己住的院子了。”

任云舒看着沐婉卿面上萧索的神情,对她生出些许同情,若是她父母没死,她现在应该早就嫁人了吧,说不准已是儿女双全,虽然被徐皇后抚养长大,身份是更尊贵了,但在宫中,她的身份也很尴尬,当年皇后去世的时候,她或许就是不想被胡乱配人,才会提出帮徐皇后守孝三年,徐皇后去世的这两年,她在宫中定是过得十分不易。

“明年沐姐姐应该就能出宫了,皇上和贵妃娘娘定会安排好你的婚事的。”任云舒还是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提到自己的婚事,沐婉卿脸上带了些羞涩,但更多的却是惆怅,因为她也知道,皇上帮她安排的婚事,大抵不会是她想要的。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是到了皇宫门外,两人下了马车,换了软轿进了皇宫。

两人进宫的消息早就被人传到了宫内,她们才进宫没一会儿,朱棣元身边的大太监王彦已是在入宫必经的宫道上等着她们了。

任云舒和沐婉卿立即从软轿里下来,倒是也没有托大,对着王彦的态度都十分客气,如王彦这样的大太监,又是朱棣元身边最信任的内侍,能不得罪,自然是不得罪的好。

王彦同两人行了礼,态度也十分恭谨,面上带笑地说道:“奴婢见过两位县主,奴婢奉了皇上的命,带您二位过去见驾。”

任云舒闻言也没惊讶,她早就猜到朱棣元会找她们问话,便点点头道:“麻烦公公了。”

“这是奴婢份内之事,两位县主请吧。”王彦说着,便带着任云舒两人往朱棣元所在的乾清宫走去。

到了乾清宫的东暖阁外,王彦便让任云舒两人在外等着,自己一人进去禀告,片刻之后便回转来,带了两人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内此刻有许多人,朱棣元坐在软榻上,太子、太子妃都垂手站在一旁,朱瞻纪也站在张氏身旁,三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朱高燧和朱高溆也在,就站在太子三人的对面,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心中怎么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唯一同朱棣元一样坐着的,便只有宁国长公主了,她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满是焦虑,见到任云舒完好无损地进来,面上才稍稍好看了些,但因为现在身在皇宫,朱棣元又在场,她也没有出声让任云舒来她身边。

任云舒与沐婉卿恭敬地与软榻上的朱棣元行了礼。朱棣元神情有些严肃,对着两个小姑娘,倒是稍稍缓和了些,语气还算和缓地开口道:“都平身吧,不必拘礼,你们两人都没事吧,特别是静白,那些反贼没伤着你吧。”

任云舒起身,她此时这样近距离地面对着朱棣元这个一国之君,还是稍稍有些紧张的,但她向来会做表面功夫,面上带着恭谨的笑,立即回道:“多谢皇上关心,静白无事,还顺手伤了几个反贼。”

朱棣元闻言即刻大笑了几声,夸赞道:“静白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若你是男儿,朕的手底下定是又多一员猛将。”

任云舒只是笑,也没谦虚,看来朱棣元是真的很喜欢梅静白,想来也是喜欢她那像男子一般洒脱不做作的性格。

“皇兄您可别夸她了,就她这个样子,哪还有点女孩儿的模样。”宁国长公主却是不喜梅静白的鲁莽性子,见她连反贼都敢伤,不禁心有余悸,忍不住开口道。

朱棣元却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咱们大名不缺那些循规蹈矩的女子,缺的就是像静白这样果敢有胆量的,想当年,靖难之役时,我率军前去袭击大宁,李景隆乘机进围北平。当时太子以世子的身份留守北平,凡是部署防御之事,大多受命于皇后。李景隆猛烈攻城,而城中兵力缺乏,皇后便激励将那些将校、士兵、百姓的妻子,发给她们铠甲,让她们都登城拒守,北平城才得以保全。我看着静白,就想到了年轻时的皇后,她像静白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爱舞刀弄枪,并不像那些寻常女子,只是拘束在闺阁之中。”

朱棣元说到最后,已是满脸追忆怀念之色,她与已故的徐皇后感情甚笃,徐皇后去世不过两年,他对徐皇后自然仍是念念不忘。

“皇嫂乃是当世难得的奇女子,静白那丫头怎么能跟皇嫂相提并论,皇兄莫要抬举她了。”宁国长公主见朱棣元这般高看自己的女儿,心思是欢喜的,但嘴上依旧是不认同地说着。

“姑母就不要谦虚了,我也同意父皇说的,静白很不错,拿着把没开刃的剑,还能伤到反贼,并且还能从那么多反贼的包围中,安然无恙的逃离,是真的女中豪杰呢。”本只是站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朱高燧忽然开口说道,话语虽然也是夸赞任云舒的,但其中暗藏的机锋却让任云舒和宁国长公主齐齐一个激灵。

第九十三章 质问与刁难(下)

朱棣元听了朱髙熣的话语,眉头微微一皱,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任云舒,似是想等着她解释。

任云舒心中慌张,面上却丝毫不显,神情依旧十足坦荡地看向朱髙熣,开口道:“三表哥说的对,没开刃的剑自然伤不了人,最多就是抵挡一下那些反贼的攻击,不过我当时运气不错,从反贼手中抢了一把软剑过来,靠着那把软剑,我才能突出重围,逃了出来。”

朱髙熣却显然并没有相信任云舒的说辞,依旧咄咄逼人地追问道:“若是如静白表妹说的那样,那那两把剑呢,现在所在何处?据我所知,你上台时所用的剑,和你带入玄武湖的剑并不是同一柄呢,后来的那两柄剑,是大嫂派人给你送过去的吧。”

任云舒没想到朱髙熣竟是了解的如此清楚,看来那两柄损坏的剑定是跟他脱不了干系,她脑子飞转,轻笑一声,便反问道:“我原先那两柄带进来的剑莫名其妙地就坏了,这才求大嫂帮我换两柄新剑,但这事……可是只有大嫂和我身边的人才知晓,三表哥,您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朱髙熣没想到任云舒会反将一军,她这话中的意思,明摆着就是怀疑是他派人弄坏了剑。

“大嫂派人给表妹送剑的时候,我正好瞧见了呢,我当时还奇怪呢,表妹明明带了剑过来,大嫂为什么还要再给表妹送剑。”朱髙熣却也不慌,立即找了个借口道。

朱髙熣究竟是不是真的正巧看到,这便没法求证了,但张氏给任云舒送剑的事却是可以查到的,任云舒压下心头火,神情依旧淡定地说道:“大表嫂送过来剑我是仔细检查过的,确认没有开过刃,至于现在那两把剑的所在,我也不清楚了呢,毕竟当时情况那般混乱,拿着那么两柄剑只能碍事,我便索性将它们丢掉了,三表哥若是一定想寻,便让人去寻寻看好了。”反正铁定是寻不到的,那两柄剑早就让那三个反贼给带走了。

朱髙熣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看向朱棣元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为了证明大哥和大嫂的清白,还是派人找回那两把剑为好。”

朱棣元向来是个多疑的人,此次的事情他本也已经对太子怀疑,他也想找回那两柄剑看看,便点头同意了,立即下令给锦衣卫,让他们去莲湖广场找寻那两柄剑。

朱髙熣如了意,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表情,任云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是冷笑连连,看来那损坏她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朱髙熣了,他布了这个局,就是想要陷害太子和太子妃吧,不过她究竟只是做了这么个小动作,还是与那些反贼也有勾结,那就不得而知了。任云舒一想到朱髙熣为了自己的利益,与反贼勾结来刺杀自己的父亲,便不寒而栗,这样的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着实该死,可惜她没有证据,不然她一定在朱棣元面前揭露他的丑恶罪行。

任云舒正恨恨间,朱棣元却忽然看向了她身后的沐婉卿,开口问道:“沐丫头,我听说你被那些反贼给抓住了,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沐婉卿被朱棣元一问,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自然知道朱棣元这是在怀疑她,毕竟都抓到了她,却没有杀她灭口,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任云舒看沐婉卿紧张地话都说不出的模样,立即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帮她解围道:“皇上,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从反贼的包围中逃出,逃到后台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三个反贼抓了沐姐姐,她们正准备要对沐姐姐下手呢,被我从背后偷袭,我将其中一人打退之后,另外两人本来是想要上来围攻我,将我也杀了灭口的,正好这时有御林军的声音传来,那三个反贼便顾不上我们,逃跑去了,然后我二哥就带着御林军赶来了,救了我们和沐姐姐。”

朱棣元听了任云舒的话,倒也没有再怀疑什么,毕竟他本也不是真的怀疑沐婉卿跟那些反贼有勾结,只是觉得反贼没有对沐婉卿下杀手很奇怪,现在听了任云舒的解释,便也打消了疑虑。

“原来是这样啊,那静白可有看到那几个反贼的长相?”朱棣元又是问道,他觉得这三个漏网之鱼,或许是这次刺杀事件的关键。

“有两个看清了,但有一个蒙着面,没有看清。”任云舒如实回道。

“那你记得让画师将那两个反贼的样貌画出来,若是你二哥那边没抓到人,就张榜通缉他们。”朱棣元思虑的很周全,叮嘱着说道。

任云舒自是点头应了,就在这时,候在门外的王彦进来禀告,说是梅景福和沐昕过来了,正在外等待召见。

朱棣元立即宣了他们进来,任云舒连忙拉着沐婉卿,退到了一边角落里。

梅景福和沐昕一起进来,两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与朱棣元行了礼之后,梅景福先开口禀告道:“启禀皇上,有三个反贼,从莲湖广场逃脱,属下带着御林军将整个莲湖广场都搜了一便,都没有发现那三人的踪影,属下已经派人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整个玄武湖了……”

朱棣元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手中的茶盏往地上重重一摔,怒声说道:“废物,朕养你们有什么用,这么多人,连区区三个反贼都找不到,竟还有脸来见朕!”

梅景福已是跪下请罪,也不推脱解释,只是请罚,“是属下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朱棣元瞪了他一会儿,也没有立即下令惩罚,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沐昕,神情不善地问道:“你那边呢,可有什么进展?”

沐昕此刻也是跪了下来,将脑袋压得极低,回话道:“回避下,那些反贼之前就已经服下了即死的毒药,抓回牢房没多久,便俱是毒发身亡了,是微臣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第九十四章 领罚

连续听到了两个坏消息,朱棣元这时候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沉着脸看着地上的两人,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既然办事不利,就都去领鞭子啊。”他也没说究竟是罚几鞭子,似乎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该挨多少鞭子,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

任云舒在一旁皱紧了眉头,心中为梅景福担心起来,他看着虽然身体挺好,但鞭子可不是轻的,也不知道挨不挨地过来。任云舒这般想着,忽然感觉手中一紧,她立即抬头看了身边的沐婉卿一眼,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便冲她安抚地笑了笑,让她不用太担心。

梅景福和沐昕两人起身,正准备转身离开,朱棣元忽然又开口叫住了沐昕,“这次反贼的事情,还是你负责调查,朕希望能尽快知道那群人的真实身份。”

“微臣领命,必定尽快查明反贼身份。”沐昕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神情冷肃地应诺道。

两人离开之后,朱棣元的脸上也显出了疲色,此时外头天色已是微微露出了鱼肚白,他们这些人几乎熬了一夜,朱棣元就算精神再好,此时也应该困倦了。

“行了,时辰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太子和太子妃这段日子都待在东宫内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得随意外出。”朱棣元揉着自己的眉心,淡淡说道。

朱棣元这是要暂时软禁太子夫妻的意思,本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朱瞻纪听到这话便急了,上前一步,急急开口道:“皇爷爷……”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太子妃张氏拉住了,神情严肃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朱瞻纪顿时神情难看至极,一句话噎在口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朱棣元看向朱瞻纪,眼神还是柔和了一些,缓缓说道:“瞻纪还是跟往常一样,在宫中好好跟太傅学习。”

张氏听了朱棣元的话语,明显松了口气,只要朱棣元还是像以前一样重视朱瞻纪,太子的位子便还算稳固。

朱棣元吩咐完这些,便起身离开了东暖阁,众人恭送了他离开,暖阁中原本压抑的气氛才稍稍好了一些。

宁国长公主在朱棣元离开之后,就起身快步走到任云舒身前,眼眶红红地看着她,但语气却是十分严厉地骂道:“你说你逞什么能,那样危险的情况,你不晓得自己赶快跑,还跑去跟那些反贼硬拼,你说你是不是傻啊,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啊!”说着说着,宁国长公主便哭了起来,越哭越是伤心,眼泪止都止不住。

任云舒顿时有些慌神,立即抬手帮宁国长公主擦眼泪,嘴上还不停地安慰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吗,您快别哭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鲁莽了,我发誓!”

沐婉卿站在任云舒身边,看着哭得厉害的宁国长公主,神情也很是尴尬,张了张嘴,本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宁国长公主哭了一会儿,许是发泄了情绪,总算是慢慢恢复了平静。任云舒见她不哭了,总算是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娘,我累了,咱们快回府吧。”

宁国长公主终归还是十分疼爱梅静白的,现在人已经没事了,她也便没再说什么,握住女儿的手点了点头。

任云舒本要同宁国长公主一起离开的,忽然看到对面的朱高燧笑着同太子太子妃两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抬脚往门外走去,走出房门之前,他还朝任云舒看了一眼,那眼神如毒蛇一般,让人胆寒。

任云舒却并不害怕,唇角浮起一抹冷笑,这朱高燧是在怨恨自己破坏了他的计划吧,她向来标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她和梅静白差点被那些反贼杀死,这笔仇,自然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她会找到证据,让朱高燧付出代价的。

任云舒思忖间,张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和宁国长公主身边,她面上的神情到还算平静,对着她们笑了笑,才开口对任云舒说道:“静白,今日谢谢你了。”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任云舒却明白是什么意思,也冲着张氏笑了笑,道:“我没做什么,表嫂不用同我道谢,表嫂您累了一夜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张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同太子和朱瞻纪一起离开了。

宁国长公主狐疑地看着任云舒,但她并没有问什么,毕竟现在也不是时候,有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

“长公主殿下,静白妹妹,那我也回去了,妹妹的救命之恩,姐姐一定会记着的,往后妹妹若是有时间,记得进宫来看望姐姐。”沐婉卿这般说着,便同两人福了一礼,神情感激地说道。

任云舒立即摆手说道:“沐姐姐不必客气,我也是顺便救了你,你不用太在意的。”

沐婉卿却只是摇了摇头,神情执拗,又是同任云舒行了一礼,才带着宫女离开了东暖阁。

宁国长公主看着沐婉卿的背影消失,才神情严肃地与任云舒叮嘱道:“你可是答应我了,以后不能再做那等傻事了,别老是顾着救别人,管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任云舒自是连连点头应是,抱着宁国长公主的胳膊就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很是紧张地问道:“娘,二哥不会有事吧,皇上不是让他去领鞭子了吗?”

宁国长公主也想起了这茬,紧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你二哥没事的,最多受些皮肉之苦,他差事没办好,受罚也是免不了的。”

任云舒闻言很是无奈,心想着,当真是伴君如伴虎,那朱棣元对着她的时候还是说说笑笑的,转眼却重罚了梅景福和沐昕,君王之怒,当真厉害。

等任云舒坐上了回荣国公府的马车,整个人才完全放松了下来,宁国长公主看着她疲倦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你先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再叫你起来。”

任云舒点了点头,便阖上了双眼,转瞬间就沉沉睡去了。

第九十五章 母女

梅静白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寒香和夏蕊早已等在门口,还没等那马车停稳,她们便已经跑到马车前,神情紧张地张望着,见到梅静白安然无恙地被芷卉和芷巧扶下马车,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等梅静白在她们面前站定,她们注意到梅静白脖子上青紫的伤痕,据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小姐,您受伤了?”寒香满脸紧张地问道。

梅静白想起脖子上的伤痕,有些欲盖弥彰地将衣服领子往上拉了拉,语气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没事的,这伤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也不疼。”

寒香面上的神情依旧将信将疑的,显然是不相信梅静白的话。

梅静白咳嗽了一声,立即转移了话题道:“娘呢,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刚才听高嬷嬷说她晕倒了,现在什么情况了?”

寒香立即回道:“夫人她已经没事了,皇上特意叫了太医给夫人诊脉,太医说夫人只是惊吓过度,才晕倒的,太医给开了药,就在不久之前,奴婢们跟夫人说您没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她才喝了药,睡下没一会儿。”

梅静白这才放心了下来,她是真的担心李氏,毕竟她跟李氏也相处了有些时日,与她也有了感情。

“那你们就先别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母亲,她不是才受了惊吓吗,我不想让她再受一次惊吓。”梅静白这般与身边的丫鬟婆子嘱咐道。

寒香神情犹豫,显然是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李氏,梅静白见状,立即又追加了一句,“放心吧,我不会一直瞒着母亲的,等母亲好一些,我会亲自同她说的。”

众丫鬟这才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梅静白进了府,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沐浴之后,便拿了珍珠粉,涂抹在自己脖子上的淤痕上,脖子后面抹不到的,便让两个丫鬟帮忙一起抹。等将那条淤痕全部遮盖住,已是用掉了整整一盒珍珠粉。

梅静白又让芷卉寻出一件高领的衣服,换上之后,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看不出脖子上的淤痕,才往李氏的房间去了。

梅静白到了李氏的卧房,李氏还在睡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看着床上睡着的李氏。

李氏虽是睡着,但明显睡得不怎么安稳,不仅脸色很是苍白,眉头也微微蹙着,不知是不是在做什么噩梦。

梅静白端详着她,思绪渐渐有些飘忽,李氏关心女儿的心,着实让人动容,那她的母亲……会不会也同李氏一样呢,但旋即,她却是自嘲一笑,她的母亲,向来是理智的,冷静的,她虽然也关心她,爱她,但在她的心中,儿女却并不是第一位的吧,家族利益才是,就像当初她父亲死的时候,母亲虽然也十分伤心,但她只是对着朱棣文哭诉,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却从未想过为她的父亲报仇,她不能说母亲这样做是错的,毕竟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需要好好活着,她能够理解,却无法认同,所以直到现在为止,她同母亲之间仍有着深深的隔阂。

梅静白胡思乱想间,李氏却是醒了,她看到坐在床边的梅静白,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语气中满是惊喜地开口道:“舒儿,你回来啦,你没事吧?”说话间,李氏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目光仔细地打量着梅静白,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伤,才仿佛松了口大气的模样。

梅静白伸手将李氏扶起坐好,又帮她调整好枕头的位置,这才笑着回道:“我没事,当时那些反贼出现的时候,我立即从台上逃走了,然后那些锦衣卫便过来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李氏听了梅静白的话语,也没有怀疑,表情十分庆幸地点点头道:“还好那些锦衣卫来的快,你没事就好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快些回房休息去吧,娘没事的。”

梅静白看着李氏的脸色确实比方才好看了许多,才松了口气道:“娘,您不知道我听说您晕倒的时候真是吓死了,现在知晓您没事,我便也放心了,不过您也不能掉以轻心,大夫开的药要按时的吃,好好休息几日,免得以后又像今日这样晕倒了。”

李氏却只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拉着梅静白的手说道:“娘没事的,只是年纪大了,身上难免会有些毛病,只要你好好的,娘怎么样都行。”

梅静白听得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连连点头应了,“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所以您也要好好的。”

梅静白小心地扶着李氏躺下,帮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又沉沉睡去,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她的房间,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反而没了睡意,但身体却实在是累极了,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已是微微发亮,梅静白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酸痛的不行,连稍稍动一下都十分困难,还有脖子上的伤痕,也是火辣辣的疼,想来是经过一个晚上的酝酿,慢慢痛出来了。

昨天晚上芷卉和芷巧仔仔细细地帮梅静白脖子上的伤痕涂了药膏,本以为今天早上起来能好一些,却没想到却是更严重了,想来是药不对症。

梅静白不能动弹,便出声唤了两个丫鬟进来,两个丫鬟看到梅静白那一脸虚弱的模样,俱是吓得不轻,立即出去禀告了高嬷嬷。

高嬷嬷用最快的时间将大夫请了过来,大夫给梅静白仔细诊了脉,确认她只是劳累过度,并没什么大碍,至于脖子上的伤口,也只是皮外伤,只是没有及时治疗,才严重了起来,大夫开了内服疗养的汤药和外敷的药膏,让几个丫鬟去抓了药,这才离开了。

梅静白本不想惊动李氏,可是她院子请大夫的事情也瞒不住,大夫刚离开没多久,李氏便火急火燎地过来了。

第九十六章 沐昕到访(上)

李氏看着床上梅静白的惨样,眼中已经有了泪意,语气中满是埋怨地问道:“若不是今日你脖子上的伤势恶化了,你是不是准备一直将受伤的事儿瞒着娘啊?”

梅静白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看李氏,嗫嚅了半晌,才开口道:“娘,我这不也是怕您担心吗,其实我真没什么事儿,大夫都说了,只是皮外伤。”

李氏早就向大夫询问过了,知道梅静白身上的伤并不太重,她只是气梅静白把受伤的事情瞒着她,这才忍不住说了她几句。

李氏长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昨天不是说你被锦衣卫救了吗,那你脖子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

梅静白顿时苦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氏解释,她可不像任云舒,瞎话随口就来。她正苦恼呢,高嬷嬷却是神情紧张地走进了卧房,到了李氏身边,小声说道:“夫人,外头来了一位沐大人,说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来找二小姐,调查昨日的反贼之事。”

高嬷嬷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微微发抖,毕竟锦衣卫的赫赫凶名在外,没几个人不害怕他们的。

李氏闻言眉头一皱,担忧地看了床上的梅静白一眼,点点头道:“我去见见他吧,二小姐身体有恙,今日不宜见客。”

梅静白看着准备起身的李氏,眉头也紧皱在了一起,她没想到沐昕会过来,她有想过会有人过来问她昨日的事,但没想到会是沐昕,而且还来的那么快。

梅静白伸出手,拉住了李氏的衣服下摆,仰头对她说道:“娘,我去见他吧,沐大人今日过来,肯定是皇上授意的,若是我避而不见,难免会让人怀疑我是不是在回避隐瞒什么,还是见见他的好。”

李氏却并不赞同,依旧是神情担忧地看着梅静白,犹豫着说道:“但你的身体……”

“没事的,我躺了一会儿,身上已经没那么酸疼了,娘您先出去接待一下那个沐大人,我换好衣服,梳妆打扮好之后就出来。”

李氏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点了点头应允,只是一再叮嘱梅静白身边的丫鬟,要仔细照顾她。

待李氏离开,梅静白的小脸便又皱成了一团,她一边让丫鬟们帮她穿衣,一边思忖着,一会儿要怎么应付沐昕,想到沐昕那不好糊弄的性子,她就很是头疼,要是这时候任云舒也在就好了,以她的应变能力,应该能把沐昕糊弄过去。

梅静白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把正在帮她整理衣服的芷卉和芷巧吓得不轻,立即开口询问道:“小姐,您是哪里疼吗,奴婢动作再轻一些。”

“不关你们的事儿,我正在想事情呢。”梅静白摆摆手道,想着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堂堂福山县主,怎么能被沐昕那个小子打倒。

等梅静白将仪表整理好,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心想着等在前厅的沐昕该不耐烦了,便加快了脚步往前厅赶去。

沐昕这时候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眼前的茶碗,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三杯茶了,虽然英国公府端上来的,都是上好的茶水,但连着喝三碗,也变得索然无味了,她看看上首笑容亲和的李氏,面上倒也没露出不耐烦来。

“二小姐昨日是受伤了吗,我看到早晨有大夫从府上出去。”沐昕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李氏并不想把女儿受伤的事说出去,便摇摇头回道:“那大夫是过来给我来看诊的,我昨日不是有些不舒服吗,便让大夫过来复查一番。”

“哦……原来是这样啊……”沐昕似是恍然的模样,他也没有多问,依旧是拨弄着茶碗,就在这时,梅静白已是从外头走进了正厅。

沐昕抬起头,看向缓步而来的“任云舒”,两人的视线一碰触,他便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前几次见这个任云舒的时候,她都是跟在梅静白的身边,他的注意力大多放在梅静白的身上,并未对她有过多的多关注,但今日这一见,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是认识这个女人一般,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不得不说沐昕的直觉真的很吓人,只凭眼神就能察觉出梅静白身上的不对劲,不过这也跟他同梅静白从小就认识有关系,若是换一个陌生的人,他也没法发现端倪。

梅静白走到沐昕面前,礼节完美地行了礼,低眉顺眼地开口道:“小女见过沐大人。”

“二小姐不必多礼,咱们也见过好几次了,也算是朋友了,随意些就好。”沐昕站起身来,面上带着笑,态度很是亲切地说道。

“沐大人今日上门来是办正事的,咱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梅静白站直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对着沐昕,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沐昕倒也不在意梅静白态度冷淡,待梅静白在椅子上坐下之后,他才又开口道:“想来二小姐应该知道我今日是为何事而来的吧?”

梅静白看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不知道。”

沐昕顿时被噎了一下,看着梅静白的神情有些古怪,别说是沐昕了,就连李氏看着梅静白的眼神也满是疑惑。

梅静白却恍若不知,呵呵,就是不想给沐昕好脸色看。

“倒是我想当然了。”沐昕也不在意,依旧笑着说道,“我今日前来,是想向二小姐了解一下昨日反贼的事情,请你把昨日的遭遇,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梅静白闻言,似是微微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其实并不复杂,就是我在台上跳舞的时候,那些反贼忽然暴起,然后我便逃到了后台,在那里又遇到了三个反贼,正巧静白的二哥带着御林军赶到,就把那三个反贼吓跑了。”

梅静白说的言简意赅,却把沐昕听得直皱眉头。他想着昨日任云舒在皇上面前描述的当时的情景,脑子灵光一现,又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可有跟那三个反贼交过手?”

第九十七章 沐昕到访(下)

梅静白想了想,似乎是在纠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而后才十分谨慎回道:“静白有跟那些人交过手。”

沐昕点了点头,没有给梅静白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又问道:“是正面交的手?”

梅静白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然后她便看到沐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气微有些冷地开口道:“梅妹妹那边可不是这么说的。”

梅静白神情一僵,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她也没有慌张,不甚在意地说道:“当时情况有些乱,就算我记错了,那也是很正常的吗。”

“二小姐,你最好同我说实话,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不然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包庇那些反贼。”沐昕的眼神如鹰一般地盯着梅静白,闪烁着危险的光。

梅静白的脸色微微一变,沐昕给他安的这个罪名可不小,搞不好要杀头抄家的,不过十有**也只是想吓吓她。

但显然李氏并不这么想,她听到沐昕的话,脸色已是剧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语气不善地说道:“沐大人,有些话您可不能乱说,我们任家世代忠良,先祖打天下的时候,我们家老太爷便是他麾下的大将,为大名历下了赫赫战功,最后更是为救当今圣上而死,而我的夫君,子承父业,常年征战在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们任家对大名,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会与那些反贼同流合污!”

李氏的话说的掷地有声,倒是把沐昕给镇住了,沐家同任家一样都是勋贵功臣,也是靠着战功起家,沐家现在还镇守着云南,所以沐昕对任家也是十分敬重的,不然今天对梅静白问询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好脾气,此时他站起身来,冲着李氏抱拳行礼,面上带着些歉意地开口道:“夫人,是在下说错话了,在这里给夫人赔不是了,我方才说的那话,并不是怀疑任家的意思,只是怕二小姐因为某些什么原因,而有所隐瞒,让我们错失了抓到反贼的线索。”

李氏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好看,她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在这方面有所隐瞒,冷冷说道:“我家云舒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事情,当时定是惊慌的不行,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也很正常,但她一定不会包庇那些反贼,她定是巴不得早点抓到那些人呢。”

梅静白立即在一旁拼命点头,表示自己就是像李氏虽说的那样。

沐昕心中很是郁闷,他想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与梅静白问道:“二小姐,那你可还记得,那三个反贼离开之后,御林军多久才赶到?”

这个梅静白倒是记得,且这问题也没什么紧要,便立即回道:“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吧。”

沐昕闻言眼眸一闪,时间这么短,那三人应该逃不了多远,这么多的御林军却找不到三个大活人,这几乎不太可能,除非在那附近有什么藏身的隐秘之处,或是有什么可以离开的密道。

沐昕意识到这一点,顿时便兴奋了起来,也没有在继续问询梅静白的心思了,站起身来与两人告辞道:“今日谢谢夫人和二小姐了,二小姐给我提供的线索很有用,之前有得罪的地方也请夫人和二小姐多多包涵,在下这就告辞了。”

沐昕说得这般客气,李氏也不好再对她冷着脸。稍稍缓和了语气道:“我让丫鬟送沐大人您出去吧,这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您不必言谢,希望你能将那些反贼早日抓捕归案。”这般说着,便让一旁的寒香送沐昕离开。

“借夫人您的吉言了。”说完,便又是冲着李氏作了一揖,便随着丫鬟走出了前厅。

待沐昕离开之后,李氏的脸色便又严肃了起来,看着梅静白,很是不满地问道:“你脖子上的伤就是被那三个反贼所伤的吧?”

梅静白暗叫不好,低着头,呐呐半晌,才无奈地点头承认了。

李氏捂着胸口,脸色很是不好看,喘了几口气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想瞒着我啊,这次是你运气好,若是那些御林军没有及时赶到……”这样的情况,李氏几乎都不敢想下去。

梅静白立即跑到李氏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李氏的后背,安抚着她说道:“娘,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您不要胡思乱想了,昨日的事情,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想看到的,我发誓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乖乖待在家里,再也不出门了。”

李氏喘匀了气,转身紧紧抓住了梅静白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地说道:“舒儿啊,自从你从避暑山庄回来,娘就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以前根本就不会跳舞,胆子也不大,娘不知道为何你现在变成了这样,娘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再遇到什么危险的事了。”

梅静白听了李氏的话,眼神微微有些闪烁,心里更是心虚的不行,但嘴上依旧要否认,“娘您说什么胡话呢,我好好的,哪里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您想太多了,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事情,您也信?”

李氏其实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但自己女儿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了,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为了安心,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又是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你伤养好了,娘就带你去栖霞寺让慧明大师瞧瞧。”

李氏语气坚决,梅静白知道是没法改变她的决定了,便点头答应了,其实她也并不排斥去栖霞寺,若是那个什么慧明大师真能解决她和任云舒的麻烦,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了,方才我看那个沐大人,好像是认得你的模样,你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李氏似是想起了这茬,疑惑地问道。

“哦,我同静白在一起的时候,见过那沐大人几次。”梅静白立即解释道。

第九十八章 发现密道

李氏闻言便皱起了眉头,她现在对福山县主意见有些大,若不是她非要自家女儿同她一起上台,也就不会发生昨日那样的事了,她虽然知晓这事儿怪不到福山县主头上,但心中还是不愿女儿再继续跟她来往。

“舒儿,你以后就不要再跟福山县主多来往了。”李氏也没说为什么,就是这样叮嘱道。

梅静白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怎么能不跟任云舒来往呢,他们两个现在休戚相关,谁离了谁都不行。

“娘,我怎么能做那等忘恩负义的人呢,昨日要不是静白救了我,我现在哪能这样平平安安地站在您的面前。”梅静白神情很是不赞同地说道。

“若是她没让你上台,你哪会遇到那样凶险的事情,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她,娘让你不要跟她来往,你就不要跟她来往,难道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李氏也有了些火气,语气不容置喙地说道。

梅静白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李氏发这样大的火,以前宁国长公主倒是经常朝她发火,她都是直接顶撞过去,但面对着李氏,她却是一句顶撞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李氏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遂拉着梅静白在自己身旁坐下,语气中带着些歉意地说道:“舒儿,娘方才的话有些重了,你别怪娘,娘只是太担心你,你听娘的话好不好?”

李氏软的硬的都来了,梅静白也只能暂时妥协,心想着先表面上答应了她,等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开解她。

此时的任云舒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勒令梅静白跟她绝交,她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昨天她在车上睡着之后,就一直睡到了现在。

任云舒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她扶着脑袋,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反应了好一会人,才稍稍清醒了些,她转头看了眼窗外,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她猛地一个激灵,瞌睡一下就醒了大半,大声喊了眉黛。

眉黛听到任云舒的喊声,立即从外间跑了进来,看到正从床上坐起来的任云舒,立即开口说道:“县主,您醒啦。”

任云舒皱着眉头,用手揉着脑袋,开口问道:“眉黛,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午时了,县主您饿了吗,要不要奴婢拿些吃的过来给您?”眉黛没看出任云舒的焦急心情,出声问道。

任云舒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眉头皱的更紧,她快速地从床上下来,与眉黛吩咐道:“赶紧给我洗漱更衣,我要去英国公府一趟。”

眉黛没想到任云舒要出去,一边按着她的吩咐动了起来,一边出声问道:“县主您凌晨的时候才睡,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英国公府过几天再去也行吧。”

“我已经休息好了,昨日云舒受了伤,我放心不下她。”任云舒这般说着,已经坐到了梳妆台前,她除了放下不下梅静白,更放心不下李氏,一定要亲眼看到她没事才能放心。

眉黛无奈,只能叫了另外几个丫鬟进来,快速地帮任云舒梳妆更衣。

“县主,您最起码得吃了东西以后再出去,不然长公主那边又该担心您了,您不能老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眉黛帮任云舒整理好了衣服,还是忍不住说道。

任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除了昨天晚上太子妃送来的那几块月饼,她就没再吃过东西了,不知道是饿过头了还是怎么的,她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饿,现在眉黛提起来,她才想起要吃东西。

“那你就让厨房赶紧送些饭菜过来。”不管怎么样,东西还是要吃的,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健康的身体,可不能随意糟蹋。

吃完了整整一碗白米饭,又将菜都吃了七七八八,任云舒感觉到腹中满满的饱食感,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便起身对两个丫鬟吩咐道:“吃好了,走吧。”

两个丫鬟立即应是,任云舒带着她们刚走出院子,便看到宁国长公主朝着她们走过来。

任云舒忽然有些心虚,不知道宁国长公主会不会让自己出去。

“你这又是要去哪里啊?”宁国长公主看着任云舒一付要出门的模样,神情很是不高兴地问道。

任云舒挽着宁国长公主的胳膊,很是讨好地说道:“娘,云舒昨日不是受伤了吗,我想去看看她,不然我放心不下。”

“这时候还有心思管别人,你怎么不顾顾自己人,你可是知道,玄武湖那边又出事儿了!”宁国长公主伸手指了指任云舒的额头,脸色很是不好看地说道。

任云舒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立即追问道:“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玄武湖出了什么事?”

宁国长公主叹了口气,才开口解释道:“就在不久之前,沐昕带着人在莲湖广场找到了一处通往外界的密道,那个密道的位置就在离后台不远的地方,你二哥因为失察,又被皇上训斥了一顿,暂时革了他的职,让他在家里反省,若是他昨日再仔细一点,能找到那个密道,那三个反贼或许就逃不了了,现在都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估计那三个反贼早已经逃出城了。”

任云舒没想到沐昕竟然能找到密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得不承认,沐昕实在是一个很细心,又很聪明的一个人。

“那二哥现在没事吧?”任云舒有些担心,又有些内疚地问道,要是她昨日把密道的事情告诉梅景福,他也就不会受罚了。

“我方才才过去看了他,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消沉,毕竟他这次确实是大意了,也不怪皇上罚他。”

任云舒顿时矛盾起来,他既想去看看梅景福,又放心不下梅静白,一时纠结的不行,眉头都拧了起来。

目光长公主看任云舒这敷衍,就知道她在为难什么,又是伸手拍了她一下,说道:“行了,去看任家丫头吧,反正你二哥这段时日都会待在家里,你有的是时间去看他。”

第九十九章 阴险设计

任云舒最后还是坐上了去英国公府的马车,到了英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了,因为她不是第一次来,门房直接就将她引了进去,让她在会客厅坐着等一会儿,片刻之后,李氏便带着丫鬟过来了。

任云舒见李氏脸色正常,并没有什么病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站起身,与李氏福了身,见礼道:“见过夫人。

李氏脸上带着笑,连忙拉着任云舒坐了下来,态度十分亲厚地开口道:“县主不必这么客气,快坐下吧。”

任云舒重新坐回椅子上,又是端详了李氏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夫人,我听说您昨日受了惊吓晕倒了,不知现在可还有什么不妥?”

李氏喝了口茶水,脸上依旧带着温厚的笑,缓缓回道:“已经没事了,谢谢县主的关心。”

任云舒看着李氏,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她虽然是一直笑着,但从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浓的疏离感却让她十分难受。

“县主今日过来是为了何事?”李氏又是开口问道。

任云舒勉强一笑,才回道:“昨日云舒受了些伤,我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她。”

李氏笑着,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却带着歉意地说道:“云舒她现在正在休息,没办法见客,县主您还是改日再过来吧。”

“娘,我听说静白过来了。”李氏的话音才刚落下,属于“任云舒”的声音就在房门外响起。

李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梅静白,神色略微有些尴尬。

任云舒的脸上浮上一抹苦笑,屋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梅静白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屋内气氛的不对,将任云舒从椅子上拉起来,对着李氏说道:“娘,我带静白回房说话了啊。”

李氏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暗暗地瞪了梅静白一眼,心中埋怨她又把自己早晨跟她嘱咐的话忘到脑后了。

梅静白却只当没看见,拉着任云舒便出了会客厅。任云舒随梅静白拉着,面上的神情却很是低落,她多少猜到了李氏为何不想让自己和梅静白见面,定是怪她害梅静白受伤了,她的母亲那么爱她,以往她稍稍有些头疼脑热都会紧张的不行,更别说这次差点有性命之忧。

任云舒心不在焉间,已经到了自己的卧房中,高嬷嬷如同门神一样地站在卧房里等着她们,神情微微有些不满。

“高嬷嬷,你去外面守着吧,我要跟静白说话。”梅静白对着高嬷嬷挥挥手说道。

高嬷嬷显然不想出去,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小姐,夫人让老奴好好照看着您,不能离开您太久。”

梅静白皱了眉头,不乐意地说道:“我也没让嬷嬷你走远啊,你就在门外就行,难道我连跟朋友单独说说话都不行了了吗!?”

高嬷嬷顿时语噎,磨磨蹭蹭地又是待了一会儿,才走出了卧房。

等人走了,梅静白神情还有些气呼呼的,灌了杯茶水,才对任云舒说道:“你娘现在看我看的紧,就怕我又有什么闪失。”

任云舒只是苦笑,手上摆弄着茶杯,有些郁郁地开口问道:“我娘现在定是恨死我了吧,是不是让你不要再跟我来往了?”

梅静白没回答,显然是怕伤了任云舒的心,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任云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转了话题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没事了吧?”

梅静白现在穿着高领的衣服,脖子上的淤痕并看不清楚,她稍稍将领子往下拉了一些,给任云舒看了看,说道:“大夫过来瞧了,又开了药膏,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估计再过几天应该能消了。”

任云舒点点头,放心了许多,她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静白,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今日过来,除了确认你和我娘都没事,主要就是为了那件事。”

梅静白见任云舒神情严肃,也正经了起来,立即说道:“什么事,你问吧。”

“你还记得昨日你在台上跳舞,神智突然变得恍惚的事情吗?”任云舒看着梅静白的眼睛问道。

梅静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而后便紧皱了眉头,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她才恍然地说道:“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幻觉……”

“幻觉?什么幻觉?”任云舒立即追问道。

梅静白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痛苦,似是不想回忆起当时的事情,她挣扎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看到……看到朱棣元把我父亲推下了河,他按着我父亲的脑袋,生生将他溺死在河里,我想冲过去,把朱棣元杀死,从他手中将父亲救下来……”

任云舒听着梅静白的话,忽然就明白她当时为何是那副目眦欲裂的模样了,若她没有阻拦住梅静白,她或许就会在那时候拿剑杀死朱棣元了,那时候她手里拿着的那把剑是开过刃的,就算她当时被锦衣卫拦下来,没能伤害到朱棣元,她也一定会被认定为那些反贼的同党了。

任云舒想到这里,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一阵后怕,这绝对不是巧合,她们是被人设计了,那个人手段如此狠毒,完全是想置她们于死地。

梅静白的脸色也是煞白,她有些六神无主地抓着任云舒的手,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云舒,我当时……为什么会这样?”

任云舒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抬头,看着梅静白问道:“太子妃送过来的那些点心,你吃了吗?”

梅静白被她吓了一跳,呐呐回道:“吃……吃了,但是你们不是也都吃了啊,你们怎么没事啊。”

任云舒闻言又陷入了沉思,她和丫鬟们也都吃了点心,除了……那个酒酿桂花圆子!

“不对,我们没有吃,只有你一个人吃了,那个酒酿桂花圆子。”任云舒神情一凛,看着梅静白说道。

第一百章 抽丝剥茧

“真的是酒酿圆子的问题吗,我当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啊。”梅静白有些不相信地说着。

“但是当时确实只有你一个人吃了这个,我因为从小肠胃弱,不能吃糯米做的点心,眉黛说酒酿圆子是你爱吃的点心,所以我才特意留给你了……”任云舒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是一变,她盯着梅静白,幽幽说道,“看来……那幕后之人是专门冲着你来的,她专门准备了你爱吃的酒酿圆子,却没想到我们两人换了身体,现在爱吃酒酿圆子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了。”

梅静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似乎在冥思苦想,想了许久之后,才颓然地开口道:“我不记得我得罪了谁,要这般致我于死地。”

任云舒也想不出是哪个人要害梅静白,她有想过会不会是朱,但朱没理由要至梅静白于死地,弄死了梅静白,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那么……还会有谁呢……

“我们找到那个送点心的丫鬟问问不就行了吗,我估计那个人恐怕不是表嫂派来的,找到了她,应该就能找到那个要害我的人了。”梅静白的想法比较简单,直接这般提议道。

“若是能找到那个丫鬟事情就简单了,不过我觉得那个人恐怕很难找到了。”任云舒这般说着,她觉得幕后之人应该不会留这么大一个破绽,不过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去太子妃那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丫鬟。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我记得当时我把你手上的剑踢飞了,然后就拉了你一把,正好那个时候那些反贼们就暴起了,你后来好像很快便恢复了清醒。”

梅静白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回道:“你把我手上的剑踢飞之后,我的脑袋就好像忽然间清醒了许多,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象都消失不见了。”

任云舒咀嚼着梅静白的话,慢慢分析道:“这么说,你会产生那些幻象,可能跟那两柄剑也有关系。”

梅静白点点头,表示应该是那样的,旋即又说道:“如果那两柄剑还在,或许能查出剑上有什么蹊跷。”

“如果剑还在,那我们现在就不能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说话了,那可是两把开了刃的剑,不管是我们,还是送剑给我们的太子妃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任云舒眼眸有些发暗,沉声说道。

梅静白抓了抓头发,很有些烦躁地说道:“到底是什么人,竟是用了这般歹毒的手段害我,若是被我抓到,定是要亲自抽她几十鞭子!”

“行了,这些没用的话就不必说了,这件事我会继续追查的,现在敌人在暗处,我们再明处,我们就要更加小心一些,你这些日子没事便不要外出了。”任云舒这样叮嘱着梅静白道。

“不对啊,那个人想到对付的人现在是你,不是应该你要少出门才是嘛。”梅静白忽然想到这茬,担忧地看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却只是冷笑一声道:“我还怕她不来呢,若是能这样引人出来,那就太好不过了,总是有这么一个敌人在暗中窥伺,让人怎么安心。”任云舒的语气很冷,脸上隐隐有些杀气,她仿佛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心软的小女孩儿了,心越来越冷硬,只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和家人。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早晨的时候沐昕来过了。”梅静白似是突然想起了此事,同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神情惊诧,猜到沐昕是为了昨日的事情来向梅静白问询,立即追问道:“你没被她套话吧?”

梅静白闻言有些不满地瞪了任云舒一眼,回道:“我有那么蠢吗,他从我这儿可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过”梅静白说到最后迟疑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什么?”任云舒依旧十分紧张地问道,她知道沐昕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怎么可能毫无所获的离开。

“他自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离开的时候神情挺兴奋的,可我不觉得我有说了什么特别的事啊。”梅静白眉头紧皱,显然是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任云舒却已经知道了,沐昕应该是从梅静白只言片语的描述中,猜到了玄武湖有通向外界的密道,不得不说他着实是心思细密,这样也能说得通他为何能这么快找到密道。

“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估计沐昕应该暂时不会来找你了,近期他应该都会挺忙的。”任云舒也没跟梅静白细说,梅静白脑子不够用,还是少知道点的好。

梅静白道也无所谓,点点头,又是皱起脸,与任云舒抱怨起李氏的事情,“你娘说要带我去栖霞寺,应该是怀疑我近期的变化了没事的吧?”

任云舒没说话,只是苦笑,她早猜到李氏总会怀疑,梅静白不是那种擅长掩饰的人,这方面,她也帮不了梅静白,只能安慰道:“没事的,娘不会想到互换身体的事,只是担心你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住了,她想去就让她去吧,就当安她的心,你到时候把确定的时间告诉我,我也会过去的。”

梅静白缓缓松了口气,只要有任云舒在,她就会安心许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慢慢依赖任云舒,两人之间那种缘分连系的越发紧密。

任云舒没再英国公府待太久,出来的时候,太阳正盛,她没有跟李氏道别,想来李氏也不想再看到她。

任云舒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进了宫,想着去找张氏问一些事情。

而此时的东宫,张氏正紧锁着眉头,与身边的大宫女映月问话。

“那个丫头还没有找到吗?”张氏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与她平日里的温婉完全不同。

映月低着头,面上的神情小心翼翼,回话道:“那些锦衣卫和御林军都已经把整个玄武湖都找遍了,若是人还在那里,早就应该找到了,奴婢听说早晨的时候沐大人找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娘娘,您说会不会,那个丫鬟从那个密道逃出去啦?”

第一百零一章 寻找真凶

张氏沉思了片刻,脸上的神情依旧不好看,有些恨恨地说道:“我是没想到,那个丫头竟是旁人安插在我这里的奸细,若不是她中途把剑换了,哪里会落把柄在赵王手上。”

“娘娘,您也莫要太担心了,那些人不是也没找到那两把剑吗,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奴婢觉得,应该是找不到了。”映月这般安慰着李氏说道。

“但我心中总是忐忑,太子爷现在处境艰难,绝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张氏的眉头依旧皱地紧紧的,叹声说道。

两人正说话间,侍立在外头的宫女彩霞在门外禀告道:“娘娘,福山县主在外面求见。”

张氏似是没想到任云舒这时候会过来,但又觉得她来的正是时候,便与门外的彩霞吩咐道:“带县主去前殿等着吧,我这就过去。”

张氏很快到了前殿,见任云舒起身欲与她行礼,便立即扶住了她,笑着说道:“快坐下吧,跟表嫂这么多礼做什么。”

两人俱是坐定之后,张氏才又开口问道:“静白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何事?”

任云舒却没有说话,只看了殿内的几个宫女一眼。张氏立即心领神会,与身边的几个宫女吩咐道:“你们都到外面候着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几个宫女行了礼,便都退出了门外。张氏这才又看向了任云舒,等着她开口。

“表嫂,我今日过来,是想向您问一些事,昨日您给我送来的那两柄剑,您还记得吗?”任云舒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氏似乎知道任云舒会问这个,轻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回道:“我本也在想着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我给你送的那两柄剑并不是你后来拿到的那两柄,原来的两柄剑在中途就被掉包了。”

任云舒也猜到剑应该是被调包了,但她还想不明白剑是怎么被调包的,便又问道:表嫂,那两柄剑难道不是你身边的宫女送过来的吗?”

张氏又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我让梅香送过去的,送去之前我还特意检查了一下,是两柄没开刃的剑,完全没问题,但没想到的是,梅香在送剑的路上出了状况”

任云舒立即打起了精神,知道说到了事情关键的地方,便等着张氏继续说下去。

“梅香走到半道儿的时候,突然就滑了一跤,那一跤还摔得挺重,脚都扭伤了,就在这时,我宫里的另外一个小宫女突然出现了,将梅香扶了起来,还主动要帮她把剑送去你们那儿”

任云舒听到这里,脑中突然灵感一闪,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帮梅香送剑的宫女是不是叫芳芝,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看起来年纪不大?”

张氏闻言神情诧异,显然是很惊讶任云舒怎么会知道芳芝的长相,点点头,出声问道:“你见过芳芝。”

任云舒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很是不好看,缓缓回道:“我今日来也是想问问表嫂关于这个丫鬟的事情,有件事情不知您知不知道,昨日晚宴之前,就是这个宫女,她说是奉了您的命令,送了些点心过来给我们,有几叠月饼和两碗酒酿桂花圆子。”

“我是有派人给你们去送点心,但具体是谁送去的,我并不清楚,那时候我都忙晕了,只是下了命令,后来也就忘记问了,我叫映月进来问问,她应该是清楚的。”张氏语气中也满是疑惑,这般说着,便叫了守在外头的映月进来。

映月进来之后,先是与两人行了礼,人还没站直呢,张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映月,你可记得昨日我吩咐你给静白她们送点心,你当时是派谁送过去的?”

映月似是没想到张氏会问这个,神情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回答道:“奴婢当时是让芳汀去送的,奴婢还特意仔细检查了那些点心,才让芳汀送过去的。”

“你准备的点心里面可有酒酿桂花圆子?”任云舒忍不住开口问道。

映月面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才摇了摇头说道,“我当时并没有准备热的汤羹,怕半路上的时候冷了,只放了两碗酥酪。”

“去把芳汀叫进来。”张氏的脸色已是很难看了,沉声吩咐道。

映月立即应是,快步走了出去,不消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宫女走了进来。应该就是映月口中的芳汀了。

芳汀脸上的表情有些畏惧,跟着映月行了礼,便惊惶不安地站在那里。

张氏看着底下的芳汀,神情严肃地开口问道:“昨日是你给福山县主她们送的点心?”

芳汀没有立即回答张氏的问题,颤抖着跪了下来,嘴上不停地说着,“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昨天并没有去送点心”

任云舒看着跪在地上的芳汀,早就知道不是她送的点心,与张氏对视了一眼,张氏也是知道的,倒也没有多生气,继续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起来详细说清楚。”

芳汀害怕地眼角泛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这才轻声开口说道:“本来昨日映月姐姐是吩咐了奴婢去送点心的,可芳芝求着奴婢,说她想去福山县主面前露个脸,奴婢想着就是送个点心,便答应了她奴婢不是故意偷懒的,请娘娘恕罪!”芳汀说完又是跪了下去,向着张氏请罪。

张氏只是皱着眉头,也没有说什么,只给映月使了个眼色,映月便将芳汀从地上拉起,带了出去。

屋中又只剩下她们两人,张氏叹了口气,神情歉疚地对任云舒说道:“静白,我御下不严,连累了你们,那碗酒酿桂花圆子”

张氏没有把话说完,任云舒却明白她的意思,只摇摇头说道:“表嫂,我们这不是没事嘛,我只是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想害我,而且竟然能把手伸的那么长,在你这儿都安插了人,那个叫芳芝的宫女,您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第一百章零二章 兄妹谈心

张氏又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来之前我还在问映月这事儿呢,我比谁都想找到那个丫头,可是她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怀疑,她或许跟那些反贼是一伙儿的,也从那个什么密道里逃走了。”

“那些反贼的目标应该是皇上吧,何必费那么多心思算计您和我,这个芳芝应该另有身份,我觉得跟赵王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任云舒觉得还是朱高燧的嫌疑比较大,遂这般说道。

张氏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冷笑着说道:“赵王狼子野心,以为靠这种算计就能取代太子,皇上可还没老糊涂呢,看皇上对瞻纪的态度便知道了,就算皇上真的废了太子,也绝不会立他!他做这么多,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但有这样一条毒蛇时刻环伺在周围,也让人芒刺在背啊,不过任云舒相信张氏不会被动挨打,定会有所反击的。

“对了,静白,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那两柄剑”张氏神情有些忐忑,看着任云舒问道。

“表嫂,放心吧,他们找不到那两柄剑的,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剑去了哪里。”任云舒并没有说的很详细,只是给了张氏一个保证。

张氏将信将疑,但也选择相信任云舒,她又是叹了口气,面上满含愁绪地开口道:“这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希望皇上亲征之前,不要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任云舒也觉得最近发生了许多事,似乎自从她和梅静白换了身体之后,她们的生活就再也不平静了。

任云舒在张氏那里用过了晚饭,才离开了东宫,回到荣国公府,她虽然已经很是疲惫,但还是先去了梅景福的院子。

任云舒来到荣国公府这么久,这才是第一次到梅景福所住的院子,这里的布置十分雅致,院子里种的不是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儿,而是碧绿的修竹,生机盎然的整整一片,置身于其中,让人身心都十分舒畅。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任云舒站在修竹面前,忍不住轻轻地吟出了声,然后便是莞尔一笑,看来她是个俗人,梅景福才是真正的雅人。

“小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任云舒正站在那里发愣呢,梅景福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任云舒立即转过了身,看到缓步走来的梅景福,她有一瞬间的怔愣,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梅景福。许是因为休息在家的缘故,梅景福身上只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圆领长衫,系带系的并不严实,露出修长的脖颈,他的头发也不像平日里那般束的整整齐齐,而是只梳起了一半,其余黑发披散在身后,倒难得有一股倜傥的气质。

“二哥……”任云舒不知为何,脸颊忍不住微微有些烧,对已经走到她面前的梅景福轻声说道。

梅景福似是没发现任云舒的异常,像往常一样,伸手在任云舒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笑着说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听娘说你一早就出去了,晚饭吃过了吗?”

任云舒点点头,回道:“在表嫂那里吃过了,二哥,你身上的伤……没事吧?”任云舒想起梅景福被鞭打的时候,忍不住担忧地问道。

梅景福却似是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在,依旧是笑得温柔,回道:“不过一些小伤罢了,早就没事了。”

任云舒又仔细看了梅景福的模样,看他似乎确实是没什么事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行了,别在外面傻站着了,有什么话,进屋说吧。”梅景福这般说着,便习以为常地拉起了任云舒的手,走进了屋内。

任云舒的脸又红了几分,但却并没有将手从梅景福的手中挣脱出来,就那样任由梅景福拉着。

梅景福的房间也同他的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却处处透着雅致。让人十分舒服。

梅景福房中的丫鬟长相都十分普通,看着就十分老实的模样,大丫鬟墨香给她们上了茶,并没有说什么话,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梅景福亲自给任云舒斟了茶,笑着说道:“怎么今日想到来我这里了,以往你不是老嫌我这里无趣的吗。”

任云舒闻言便忍不住笑了,想着梅静白那花枝招展的性格,也难怪她会觉得梅景福这里无趣了,不过,她却是极喜欢梅景福这里的布置的,那种返璞归真的感觉,让她很舒服。

“你笑什么?”梅景福被任云舒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呢。

任云舒立马摇头,脸上还带着笑意,回道:“就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梅景福也没有问任云舒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还是继续着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今日怎么想到过来了?”

任云舒这才止住了笑意,面上又带上了担忧,看着梅景福说道:“二哥,我听娘说,你被皇上停了职。”

梅景福听到是这事,却依然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就这事儿啊,你别担心,二哥没事的,以前也不是没被停过职,这次确实是我办事不利,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而且只是停职,已是很轻的惩罚了,正好我最近也有些累了,休息一段时日也好。”

任云舒看梅景福确实没有消沉的模样,也稍稍放下了心,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情轻松了许多。

梅景福端详着任云舒,却是突然开口问道:“白白,你跟二哥说实话,你跟那三个反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云舒差点被口中的茶水呛住,连连咳嗽了几声,梅景福立即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替她拍着后背,柔声道:“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喝茶都这么不小心。”

任云舒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就是不小心……呛了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 常宁公主

梅景福站在任云舒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幽幽地说道:“白白,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任云舒心下一惊,后背瞬间就起了一层薄汗,她已经不知道梅景福问的到底是什么了,是那三个反贼的事情,还是……她的身份。

“二哥,你说什么呢,我有些听不懂……”任云舒强笑着出声问道。

梅景福似是又叹了口气,才从任云舒身后离开,重新坐回了她面前的椅子上,神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任云舒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梅景福的眼睛,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二哥,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只是昨日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慢慢说。”梅景福并不着急,又帮任云舒面前的杯子中添满了茶水,似是做好了长久聆听的准备。

任云舒无奈,知道是瞒不过去了,双手捧着茶杯,斟酌了一下言语,才缓缓开口说道:“昨日那三个反贼本来可以杀掉我们的,但那个领头的人却没让身边的人杀我,而且我觉得……”任云舒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件事。

“觉得什么?”梅景福眼眸幽深,见任云舒停了下来,忍不住追问道。

“那个领头的反贼,好像认识我……他看我的眼神……很熟悉。”任云舒下了决心,还是说了出来。

梅景福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这件事,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任云舒立即点头表示知晓,她本来也没打算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要不是梅景福逼的紧了,她连他都不打算告诉的。

“二哥,你说,那个反贼会不会真的是我认识的人,那人虽然蒙着脸,但只看那双眼睛,年纪应该不大,说不准是我小时候见过的人。”任云舒一直在猜测那个反贼的身份,想来想去,觉得最大可能就是梅静白小时候认识的人。

“白白,这件事你不要再去想,就当没见过那个反贼,二哥不希望你再遇到任何危险。”梅景福是真心担忧着梅静白,看着她,希望她不要再想起那个反贼。

任云舒默默地点头表示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哥,你说沐昕能抓到那几个反贼吗?”任云舒其实是希望不要抓到那几个人的,不然又要牵扯出许多事情,她们一定会再沾惹麻烦。

“估计……很难吧,先别说人已经逃了那么久了,就看那些人的手段,也不像是不给自己留退路的,若是出了京城,再想找到三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梅景福显然也不看好沐昕,淡淡地回道。

任云舒闻言,顿时放心了许多,她是希望这件事情早些过去,不要再牵扯到她和梅静白了。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最近这段时日,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了。”梅景福看了看外头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叮嘱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便起身准备离开了,她其实有些害怕跟梅景福待在一起,总觉得他那双眼睛……能将她看透。

接下来的日子,任云舒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她本来就不是如梅静白那般静不下来的性子,以前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是不怎么出门的。

日子到了九月,天气已是微微有些凉了,任云舒已经换下了夏衣,换上了新做的比甲和夹袄。

梅静白那边一直没有送消息过来,想来她也是被李氏看得紧,去栖霞寺的日子也还没有定,任云舒倒也不着急,她最近正在想办法打听那个龙虎山张天师的事情,旁敲侧击地向宁国长公主和梅景福都问了,只问出那个张天师最近似乎并不在龙虎山上,似乎是云游去了,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却并没有人知晓。

任云舒为此失望了好一阵子,但她也知道这事不能着急,而且那个张天师能不能帮她们换回来也是个未知之数,但现在人找不到,换回来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这一日早晨,任云舒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看书,眉黛端了点心进来,将点心放到她的手边,手上还拿了一封信笺,将信笺送到任云舒面前说道:“县主,这是常宁公主让人送来的。”

任云舒闻言抬起头,面上有些迷茫,对常宁公主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手上却如常地接过了那个信笺,拆开火印,细细看了。

任云舒很快看完了信,抬起头与眉黛问道:“常宁公主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本来是定在明年的,但皇上不是要亲征鞑靼吗,婚期就提前到下月的二十八了,据说也是个挺好的日子。”眉黛对外界的消息一直都是比较关注的,立即回道。

“帮我换衣服吧,我进宫一趟。”任云舒将信收起来,起身与眉黛吩咐道。

眉黛看任云舒这架势,便知晓她是要进宫去见常宁公主,便立即与其她丫鬟一起,帮任云舒换了衣服,梳妆打扮停当之后,便随着她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任云舒坐在去往宫中的马车上,思绪有些纷乱,她想到方才在信上看到的内容,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常宁公主只在信中写她遇到了大麻烦,想要赶紧见她一面,但具体遇到的是什么大麻烦,她却并没有详说。

任云舒跟常宁公主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她知道梅静白跟她的关系却非常好,她现在用着梅静白的身份,当然要维系她以前的人际关系。

说起来常宁公主的身份在宫中也很是尴尬,她并不是朱棣元的亲生女儿,而是他收的义女,但她的亲生父母却是一个谜,宫中有很多传言,说常宁公主其实是朱棣元的私生女,但因其生母的身份太低,朱棣元为了掩人耳目,才收了她当义女,给了她一个身份,她以前是没有封号的,直到指婚给了沐昕,才有了常宁的封号。

第一百零四章 有孕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任云舒下了马车,直接坐软轿去了常宁公主所住的怡景宫。

常宁公主似是一直在等着她,任云舒刚才从软轿上下来,常宁公主就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任云舒其实并不认识常宁公主,只凭着穿着打扮确认来人就是常宁公主。

“静白,你来了。”常宁公主脸上带着笑,在任云舒面前停下,脸上笑着说道。

“收到了你的信,便过来了。”任云舒微笑着点头说道,她的视线一直放在常宁公主的脸上,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常宁公主也没再多说什么,拉住任云舒的手,便往宫室内走去,进到寝殿之后,她便挥退了身边的宫女,只同任云舒两人单独留在寝殿内。

任云舒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对面轻蹙着眉头,满脸愁容的常宁公主,先开口问道:“五表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要这么着急叫我过来?”

常宁公主似是踌躇了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静白,我好像……好像……有身孕了……”

任云舒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呆了,手中本是拿着的茶杯豆失手打翻在了桌子上,茶水流出来,浸湿了她的衣袖,她却浑然不知,只是睁大眼,看着对面的常宁公主。

常宁公主显然也猜到了任云舒会有的反应,她的眼眶迅速红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泣不成声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吓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找你了……”

任云舒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稍稍平复了情绪,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将翻到的茶杯扶起,却仍然没有管身上的水渍,她语气尽量平缓地开口问道:“你……怎么能确定,自己就真的是?”任云舒不觉得常宁公主会找太医确认,那她又是怎么确定自己怀孕了呢,她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啊。

常宁公主苍白着脸,眼泪还没有止住,哽咽着回道:“我找了医书来看,里面写的症状,都跟我对得上……”

任云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站起身,走到常宁公主身边,拿出帕子先帮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轻叹一声说道:“快别哭了,一会儿眼睛哭肿了,你要怎么跟外头的宫女们解释。”

常宁公主又是抽噎了一会儿,才总算是止住了眼泪,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拿着帕子,希冀地看向任云舒问道:“静白,你能帮我的是不是?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任云舒皱起了眉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别的事情她或许还能够帮忙,但这样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先不说常宁公主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且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

“五表姐,你实话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任云舒本不想问这个问题,但又觉得不问不行,便还是问了出来。

常宁公主刚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次她只是无声地哭泣,且拼命摇着头,许久之后才声若蚊蝇地说道:“我……我不能说……”

任云舒无奈了,只能换了一个问题又问道:“那你……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常宁公主脸上的神情很是挣扎,许久之后,才幽幽回道:“我……我不知道……”

任云舒简直想要抓头发了,这个不能说,那个不知道,这要她怎么帮忙吗!她沉住气,看着常宁公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五表姐,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没办法帮你的,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吗?”

常宁公主摇摇头,声音弱弱地回道:“我上个月没有换洗,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个月我把胭脂化了水,假装自己换洗了,因为我以前月事就不太规律,我身边的那些宫女们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任云舒没想到常宁公主的心思还挺缜密,还知道要伪装来月事的假象,不让旁人发现问题,不过两个月都没来月事,这怀孕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假了。

任云舒脑子还有些乱,她觉得这事儿她不能帮常宁公主随意决定的,便又一次问道:“五表姐,我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个问题很重要,若是你不告诉我这个,我没办法帮你。”

常宁公主的贝齿紧咬着下唇,眉头紧紧蹙着,她的手不自觉的覆上还仍是平坦的小腹,眼泪又从眼中滑落,许久之后,才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地回道:“我……不能要她……”

任云舒听到她的回答,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常宁公主说要留下这个孩子,那就算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帮常宁公主瞒下这件事情了。

“我会想办法去寻打掉孩子的药,尽量让你不伤到身体,这几日你自己也小心一点,不要让旁人发现了什么端倪。”任云舒只能先这般安慰着常宁公主。

常宁公主拿帕子擦了眼泪,面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她紧紧握住任云舒的手,眼中满是希冀和感激,缓缓与她说道:“静白,我只有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任云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其实跟常宁公主完全没什么感情,但显然梅静白应该是跟她极好的,不然常宁公主遇到这种事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找梅静白帮忙。

任云舒离开皇宫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她也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的事情,让她措手不及,虽然她向常宁公主说会帮她找来打胎的药,但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弄那种药,而且若是那个孩子真的被打掉了,她就是帮凶,恐怕……心中也会一直不安的吧。

“哎……”任云舒忍不住又是长叹了一口气,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县主,常宁公主是有什么事吗?您……看上去很苦恼……”眉黛看任云舒一直唉声叹气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第一百零五章 猝不及防的告白

任云舒摆摆手,有些怏怏地回道:“她只是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有些焦虑,没别的事,你不用担心。”

任云舒自然不会把常宁公主的事情告诉别人,连梅静白她都不想告诉,因为就算她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她徒增烦恼。

任云舒回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已是过了午时,进到府内,她才知道今日府上有访客,而那个客人就是沐昕。

任云舒听到沐昕过来了,脸上满是惊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常宁公主的事情,她现在对沐昕的观感很是复杂,少了些原本的讨厌,多了一些同情,未过门的妻子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不管是哪个男人,都受不了的吧。

任云舒选择避而不见,就没有去前厅见宁国长公主,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觉得自己现在要好好地冷静一下,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可惜天不遂人愿啊,任云舒还没走到内院呢,就看到了沐昕,她就站在外院前往内院的那个垂花门前,似乎是在专门等着她。

沐昕今日穿着锦衣卫的蟒袍,大红的蟒袍在阳光下红的扎眼,他的皮肤很白,眼瞳却极黑,那双墨黑的眼瞳朝着任云舒看来,竟是有一股阴森之气,让任云舒从内到外的发寒。

任云舒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但就算她不动,对面的沐昕还是朝着她走来,他一直盯着她,直到走到了她的面前,那灼灼的眼神依然没有挪开。

任云舒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她飞快地低下头,躲避了沐昕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开口说道:“沐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请您让一下,您挡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吧。”

沐昕并没有马上说话,他似乎又是盯着任云舒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梅妹妹方才进宫去了吧。”

任云舒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她有些不确定沐昕为什么会问这个,是他知道了些什么吗?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面上不透露出一丝异样,语气有些不爽地说道:“我去了哪里,不用跟沐大人汇报吧。”

“梅妹妹,我想和你谈谈,就谈……常宁的事情吧。”沐昕又是开口,似是不想跟任云舒绕圈子,直指了中心。

任云舒的心沉了下去,她终于抬起头,对上了沐昕的目光,沐昕的脸上在笑,眼中却毫无笑意,那股阴森之气反而愈发浓郁,让她忍不住又是打了一个寒颤。

任云舒权衡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亭子,声音干涩地说道:“就在那里吧。”

沐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大步朝那个亭子走去。任云舒看了看沐昕的背影,面上神情变幻不定,片刻之后,才抬脚跟了上去。

“你们都在亭外守着吧。”任云舒迈入亭子前,同身后的几个丫鬟吩咐道。

眉黛有些犹豫,但想着这是在自家府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便点了头,同其她丫鬟一起等在了亭子外。

任云舒在石凳上坐下,沐昕却没有坐,他背对着任云舒,视线看向亭子外,似乎是在看风景。

任云舒有些坐立难安,她想等着沐昕先开口,但却迟迟没有等到他的言语。

任云舒先忍不住了,看向沐昕,语气带着些急躁地说道:“沐大人,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看风景的吧。”

沐昕总算是动了,他转过头,看向任云舒,面上极快地闪过一抹讥诮,缓缓开口道:“梅妹妹,你就没什么想要同我说的吗?”

任云舒顿时哑然,脑中突然闪过了常宁公主的脸,她的眼神变得闪躲,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嗤笑一声说道:“是你要跟我谈常宁的事情吧,怎么又问我要说什么,你若是没什么话说,那我就要走了。”任云舒说完便佯装要起身离开。

“你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你帮我转告常宁,孩子……不要打掉。”沐昕毫无预兆地说了这一句,让任云舒恍若被雷劈,她瞪大眼,直直地盯着沐昕,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个孩子……是你的?”

沐昕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梅妹妹,你说要是我娶的人是你,那该多好啊,你知道的吧,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你,现在……更喜欢了。”

猝不及防的告白,让任云舒有些莫名其妙,她即没有感到欢喜,也没有害羞,只有满满荒唐的感觉,她气极反笑,依旧是瞪着沐昕,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觉得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你下个月就要同常宁成亲了,常宁现在还……”

任云舒的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她被沐昕此时的眼神吓住了,那样森冷冰寒,仿佛下一刻就能大开杀戒。

“你……”任云舒颤抖着出声,她已经意识到,常宁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沐昕的,不然他方才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但他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为什么要让那个孩子生下来呢,这对他来说,不是奇耻大辱吗。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的多了,对你并没有好处,梅妹妹,你要相信,我都是为了你好,我是不会害你的。”沐昕这般说着,突然笑了,语气中竟是有一丝温柔,却是让任云舒愈发的毛骨悚然。

任云舒咽了口口水,她心中虽然害怕,但觉得气势不能弱了,便强撑着气质,板着脸看着沐昕问道:“你……不会对常宁怎么样吧,常宁是个好姑娘,我想,她应该是有苦衷的,你不要太为难她,若是你实在忍不了,就去求求皇上,或许……”

“婚礼会如期举行的,就算她死了,我们沐家也会娶她的牌位进门,她这一辈子,只能是沐家的媳妇。”沐昕又一次打断了任云舒的话,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带着笑,但那话语却是十足十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警告

任云舒几乎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觉得,沐昕其实是想常宁公主死的,常宁确实做错了事情,但罪不至死,她可以想象,常宁公主若是真的嫁给了沐昕,日子会有多难过。

任云舒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呢,沐昕和常宁公主是朱棣元赐的婚,两个人的婚姻本也只是皇家拉拢沐家的产物,她改变不了这场联姻,也改变不了沐昕的态度,再说什么,也不过是无济于事。

“我只希望常宁能好好活着,你不喜欢她,不理睬她就是了,既然你们的婚事无法改变,那……就只能这样了。”任云舒的话说的有些弱气,其实这事对沐昕很有些不公平,新婚妻子一进门,他就要帮别的男人养孩子,一般人恐怕都忍不了,沐昕有些怨气也是正常的。

“你不用担心她,她一个公主,我能对她怎么样,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好好养着,一定会让她们过的好好的。”沐昕看着任云舒说道,似乎是在做保证,但这样的保证却怎样都没法让人信服。

任云舒又无话可说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的话我会带到的,想来常宁经过这一事,也会‘安安心心’地等着出嫁,我先祝你们……”最后那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讽刺。

“难得能与妹妹这样单独说说话,却一直说着别人的事情,真是可惜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沐昕面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怅然起来,语气颇为惆怅地说着。

任云舒闻言又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她对沐昕说的那些“喜欢她”的鬼话一句都不信,沐昕这样的人,恐怕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上哪个人的吧。

“你没有别的事了吧,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任云舒实在不想再跟沐昕继续待下去了,起身说道。

沐昕似是已经把想说的话说完了,并没有阻拦任云舒,只是看着她,神情带着些失落地说道:“妹妹这就要走了吗,下次再见面,恐怕就是在我的婚礼上了吧。”

任云舒没说话,这话她实在没法接。

“我送送妹妹吧,妹妹莫要拒绝我,就让我多与妹妹待一会儿。”沐昕走到任云舒身边,不容她拒绝地说道。

任云舒本能的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现在还是不要再刺激沐昕了,反正也就这么短一段路,让他送送就送送吧。这般想着,任云舒就跟着沐昕一起走出了亭子。

亭外的几个丫鬟看任云舒和沐昕走出来,连忙也跟上了两人,她们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朝着垂花门走去。

这真的是很短的一段路,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她们便走到了垂花门前。

“已经送到了,沐大人回去吧,想来你应该还有许多差事要办。”任云舒偏过头,难得给了沐昕一个笑脸,语气还算和缓地说道。

沐昕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也对着任云舒笑了,这个笑与他方才那些笑都不一样,是带着温度的笑,竟是难得的顺眼好看。

任云舒觉得沐昕身上那股寒意终于散去了一些,她又是冲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进了垂花门。

任云舒离开没一会儿,沐昕正准备转身离开,就看到不远处梅景福正匆匆走来。

梅景福显然也看到了沐昕,脸上的神情从焦急变成了冷漠,他的脚步慢慢减缓,不过对面沐昕的脚步却很快,不消一会儿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文英,我听说你来了府上,正准备去见你呢,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梅景福脸上带上了浅浅的笑意,眼睛直直盯着沐昕问道。

“瞎逛着就逛到这儿了,荣国公府果然气派,这花园也这么大,我逛了这么久都没有逛完。”沐昕毫不示弱地与梅景福对视,慢悠悠地说道。

“那文英现在可是逛完了,我们这就走吧,我同文英也许久没有好好叙叙了,正好你今日过来,便去我的院子里坐坐,喝杯水酒吧。”梅景福似是十分热情地邀请道。

沐昕却是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神情惋惜地回道:“我这儿还有些公事,就不能同梅兄你叙旧了,这就要走了。”

“那我送送文英吧。”梅景福倒是一点惋惜的意思也没有,依旧是笑着,走到沐昕身旁说道。

沐昕自然没有拒绝,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缓缓向着侧门走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侧门处,沐昕在门口停下,冲着梅景福一抱拳,笑着说道:“梅兄不必送了,我这就告辞了。”

梅景福也是微笑着点点头,冲着沐昕抱了抱拳,口中说着的却不是告别的话,“文英,我希望你离我小妹远一些,以后再不要跟她见面了。”

沐昕闻言并没有惊讶,却是有些懊恼地用手扶了扶额头,神情懊恼地说道:“被梅兄猜到了啊……”然后又是抬头看着他,笑容渐渐放大,继续说道,“梅兄对梅妹妹,似是有些不同于哥哥对妹妹啊,好像……太关心了些,梅妹妹窈窕淑女,自然君子好逑,你不可能对每一个喜欢她的人都这样警告吧。”

梅景福脸上的神情变得阴郁,笑容也变成了冷笑,缓缓道:“文英多虑了,我自然阻止不了有人喜欢我小妹,但唯独你不行。”

沐昕脸上的表情顿时转变成了伤心,摇着头说道:“梅兄这话说的,可真是伤我的心啊,不过你对我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我下个月可是就要和常宁公主成婚了。”

梅景福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这样最好,但文英,我还是希望你记住我的话,若是我发现你对小妹做了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沐昕似是并不在意梅景福的威胁,没再说什么,又是同梅景福一抱拳,便转身走出了侧门。

第一百零七章 摊牌

任云舒在回院子的路上,一直都是愁眉苦脸的,沐昕就说一句让她传话给常宁公主,她却不知要怎么跟常宁公主说这件事,难道就直接说你未婚夫已经知道你未婚先孕的事了,还让你把孩子留下来,常宁公主一定会吓死的吧,以她那胆小的性子,一定会的吧……

任云舒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差点从自己院子门口走过了,还是眉黛拉住了她,等她进了房间,刚坐下没多久,梅景福就过来了。

任云舒看到梅景福过来,还有些诧异,立即让丫鬟们上了茶水。两人又坐下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二哥,你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梅景福看了任云舒一会儿,见她似乎与平常一样,才笑着开口道:“怎么?二哥过来看看你不行吗。”

任云舒闻言有些尴尬,掩饰地低下头,用手将头发拢到了耳朵后面,低声说道:“二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梅景福笑了,像以前一样,宠溺地伸手揉了揉任云舒的脑袋,才又开口问道:“我听说沐昕过来了,方才我在院子里的时候也见到了他,想着过来问问你,他有没有找过你?”

任云舒想了想,还是隐瞒了常宁公主的事,只简单地说道:“我方才在花园里见过他了,就说了几句话,没什么事儿。”

“白白,你以前是从来不会跟我说谎的,可这段时日,你自己说说,你瞒了我多少事了。”梅景福依旧是笑看着任云舒,但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任云舒有些心虚,但更多的却是窘迫,脑袋顿时低得更低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二哥,对不起……我不想瞒你的,但是,这件事我真的不能跟你说……”

房间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任云舒听到脑袋上传来一声似是怅然的叹息声,然后梅景福好听的声音便传来,“你既不想说,二哥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要记住,不管你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定不可自己擅自动作,来找二哥,我定是会帮你的。”

任云舒静静地听着,觉得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这一刻,她有一种冲动,想把压在自己心头上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梅景福知晓,包括她和梅静白交换了灵魂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人,一定能帮她分担这些事情,但她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她收起着一瞬间的软弱,将泪意逼回,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又带了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住二哥的话了,不管遇到什么难事,一定去找二哥,到时候二哥不要嫌我烦就行。”

梅景福听到这话就笑了,又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二哥怎么会嫌白白烦呢,你从小到大,惹的事情还少吗,二哥什么时候嫌过你。”

任云舒闻言无语,忍住想要吐槽梅静白的冲动,心想着,梅景福作为梅静白的哥哥,想来这些年也过得也不容易吧。

梅景福又是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任云舒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外,在走之前,梅景福又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白白,你记得离那个沐昕远一点,以后不要再跟他单独相处。”

任云舒本来也不喜欢沐昕,知道他这个人很危险,便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心绪不宁地过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任云舒便又坐了马车去了皇宫,到了常宁公主所住的怡景宫的时候,常宁公主显然很是惊讶,她没想到任云舒会这么快过来。

常宁公主像昨日一样将宫女们都赶到了寝殿外,拉着任云舒的手,便急急问道:“静白,你是……找到,那个药了吗?”

任云舒拍了拍常宁公主的手,让她不要太着急,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开口说道:“五表姐,我接下来要说的一些话你可能会接受不了,但你不要着急,现在的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常宁公主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泪已是在眼眶中打转,她艰难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你说吧,我……我不着急。”

任云舒也是长长舒了口气,才开口道:“沐昕……昨日来了荣国公府,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常宁公主一听到沐昕的名字,脸色又是苍白了几分,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任云舒看着她的模样,都不忍再继续说下去了,但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便狠了狠心,继续说道:“他说……让你不要打掉孩子。”

任云舒的话音刚落,常宁公主似是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她似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用手紧紧捂着嘴,只是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但那模样,却更是惹人心疼。

任云舒顿时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常宁公主了,只能拿出帕子,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但那眼泪却好像是流之不尽一般,怎么都擦不干净。

“你快别哭了,你也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那个沐昕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一定会帮你的。”任云舒一边帮常宁公主擦着眼泪,一边劝慰着,心里也是急得不行。

常宁公主本就是没什么主见的人,方才真是被任云舒的话吓到了,这时候哭了一会儿,也慢慢平复了情绪,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才哽咽着问道:“他……他怎么会知道,他……他不应该会知道的啊。”

任云舒闻言皱了眉头,沐昕为什么会知道常宁公主怀孕的事,她也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沐昕手下有那么多锦衣卫,他知道了这件事,也并不是十分奇怪。

“现在不是再去追究这个的时候,左右他已经知道了,我已经同他摊了牌了,他绝对不会为难你的。”任云舒依旧劝慰这常宁公主道。

常宁公主却依旧只是拼命摇头,眼泪眼看着又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戚戚道:“不,你不了解那个人,他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第一百零八章 暗探

任云舒确实不了解沐昕,但她不觉得她敢对一个皇家承认的公主怎么样,便抱着常宁公主的肩膀安慰道:“五表姐,你不必害怕,你是皇上亲封的公主,他沐昕胆子再大,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们的婚事不可能更改,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可能嫁给别人,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你现在在皇宫里是绝对安全的,就算你和沐昕成了婚,你也可以住到皇上赐给你的公主府里,府上都是你这个公主做主,你觉得他能对你怎样,敢对你怎样。”

常宁公主呆呆地看着任云舒,仿佛是被她的话说服了,半晌之后,语气中才带了些希冀地问道:“静白,我真的会没事吗……”

任云舒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地安抚道:“会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所以这些时日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任云舒并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如她所说的那样好起来,但她现在只能这样说,她有些害怕,常宁公主现在的精神状况太差了,只要再给她一点刺激,她或许就会承受不住,崩断那最后一根弦。

常宁公主许是哭的累了,在任云舒的安慰之下,竟是在她怀中睡着了,任云舒只能轻手轻脚地将她扶到了床榻上,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寝殿。

常宁公主的贴身宫女都很是尽职地守在殿外,那个名叫珊瑚的宫女见任云舒从寝殿内出来,便神色担忧地上前与她问道:“县主,公主她……”

任云舒朝她安抚一笑,轻声说道:“她睡着了,我没有吵她,就先出来了,你们也先都别进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珊瑚显然是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与任云舒说道:“公主只有对着县主您的时候心情才会好一些,这些时日,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的,公主她的情绪非常不好,晚上经常会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奴婢们其实都听见了,却不敢去问,但您来了之后,公主便稍稍好了一些。”

任云舒看着这些宫女,也知晓她们很不容易,常宁公主现在这样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她也只能给她们一些建议,“最近你们多注意一下公主的饮食,尽量让她吃的清淡些,若是晚上她睡不好,便在熏香里加一些安神的药材,放心吧,她没事的,只是因为快要成亲了,情绪有些波动罢了。”

珊瑚点着头,很是认真地记了下来,而后便是感激地与任云舒说道:“谢谢县主,奴婢送您出去吧。”

任云舒自然不会拒绝,跟着珊瑚便出了怡景宫,等到了门口,便让珊瑚留步,自己带着丫鬟离开了。

而在离怡景宫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任云舒视线所不及的地方,一个模样普通的小太监正偷偷注视着她们,等到他再看不见任云舒的身影,才转了个身,从反方向离开了这里。

那个小太监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住所,从卧房中的床底下拿出一个木笼子,笼子里是几只灰扑扑的鸽子,他将一个小小的纸条放进中空的小竹管之中,然后再从笼子里抓出一只鸽子,把竹管系在鸽子的爪子上,双手抱着鸽子来到窗口,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放飞了鸽子。

那只鸽子许是许久没有展翅飞翔了,张开双翅快速地飞行着,许久之后,才飞入了一座偌大的宅院中。

宅子的花园中,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子伸出纤长的玉手,手掌中握着一把黄灿灿的玉米粒,那只鸽子似是有感知一般,直直地朝着那个女子飞去。

鸽子在女子的小臂上停下,鸟喙啄着玉米粒子,欢快地大快朵颐。

美艳女子笑容温柔地看着鸽子,另一手熟练地解下了鸽子脚爪上的竹管,也没将竹管打开,等鸽子吃完了玉米粒,才重新放飞了鸽子、拿着那个竹管离开了花园。

美艳女子一路走到上房,并不用通报,便直接进了一间书房,书房里,朱高燧穿着便服,正站在书案前写字,而他的身边,是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女子面上覆着白纱,并看不清容貌。

美艳女子与朱高燧恭敬地行了礼,便将那个竹管交给了他。

朱高燧手中拿着竹管,也没着急打开,先对着那美艳女子说道:“水仙,晚上蒸螃蟹吃吧,本王今天想吃螃蟹了。”

美艳女子,既是水仙,笑着应了,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朱高燧身边一言未发的女子一眼,眼神中带着些嫉妒,却并没有在书房多停留,转身离开了。

等水仙离开之后,朱高燧才打开了竹管,从里面拿出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唇角便扬起了一抹笑意,他毫不避讳地将纸条递给了一旁的女子,开口说道:“你看看吧,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女子自然便是丘含烟,她从善如流地接过纸条,只微微扫了一眼,便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焚烧了,待灰烬飘散,才缓缓开口道:“事有反常即为妖,梅静白这般频繁地进宫见常宁公主,一定是常宁公主那里有什么事。”

朱笑了笑,接话道:“要不是本王一直派人盯着她,还发现不了这事儿呢,我本来是想着能不能找到那两柄剑,没想到却是另外发现了有趣的事。”

“有事也是那常宁公主有事,对梅静白不会有任何影响,还不如找到那两柄剑来的有用些。“丘含烟的眼神中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波动。

朱却并不那么认为,他看了丘含烟一眼,神情有些不满地道:“上次的事情既然失败了,你最近就别想着再对梅静白出手了,我父皇还是挺喜欢她的,要是她三番四次的出事,我父皇定会怀疑,再者,我那个姑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梅静白可是她的心肝肉,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一百零九章 求神拜佛

丘含烟眼中的情绪终于有了些变化,那是刻骨的恨意,但只是短短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她语气依旧平淡地开口道:“我知晓轻重,你放心吧,来日方长,总会找到机会的。”

朱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丘含烟,他忽然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嘴唇凑近她的耳朵,在她耳边亲昵地说道:“含烟,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惜啊……若你还是以前的身份,说不准我就能向皇上求娶你为妻了。”

丘含烟的面上却依旧没有表情,身体也并没有反抗朱,只是眼眸微微动了动,才语气淡淡开口道:“王爷,您的正妃可还在呢。”

朱却是神情不屑地说道:“那个女人,不过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会同父皇说,让她重新给我择王妃。”

丘含烟的眼神又是一动,她像小猫一样,温顺地靠在朱的怀中,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开口说道:“王爷若是要重新择王妃,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她应该非常的合适。”

朱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满是意味,饶有兴趣地看着丘含烟,问道:“哦?是哪一个?”

丘含烟唇角微微弯了弯,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回道:“就是那个沐婉卿啊,王爷您应该见过她的吧。”

朱凝神想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丘含烟口中的沐婉卿,片刻之后,才笑着说道:“是那个女人啊,沐家的女儿,确实是一个联姻的好对象,想来若是我主动跟父皇提了,父皇也会很高兴的吧。”

“通过她,或许我们能知道一些沐家的秘密,还有沐昕……那个人很危险,我到现在还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知道我身上的秘密的。”丘含烟的语气里又带上了些恨意,却依旧是拼命压抑着。

朱突然伸手,隔着面纱在丘含烟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神情似是爱怜,似是惋惜,语气依旧亲昵地开口道:“可惜了,那个沐昕,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好好的一张脸……”

这一回,丘含烟的身子往后瑟缩了一下,似是在躲避着朱的手,她缓缓站起身,从朱的怀中挣脱出来,躬身福了一礼,才开口道:“王爷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不会忘记,等我大仇得报,我这条性命也就给王爷了,定是帮您找到那些东西,让您能登上那个位置。”

朱靠在椅背上,还保持着方才抱着丘含烟的那个动作,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丘含烟,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冷哼一声,才缓缓开口道:“本王要你的性命有什么用,你还是好好留着这条命,帮本王办事吧,本王看你还有些用,才将你放在身边,你的命早就是本王的了,没有本王命令,不管是谁,就是你自己,也不能随意拿去。”

丘含烟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却没有再发一言,如一个木偶人一般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一付恭顺的模样。

朱的气似乎越发不顺了,她起身,衣袖一挥,将桌上的笔墨扫落,那块上好的端砚正好掉在了丘含烟的脚下,墨汁溅出,将她雪白的鞋面染黑,她却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朱没再看丘含烟一眼,径直走出了书房。丘含烟却是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蹲下身子,将那方端砚捡了起来,端砚并没有碎,她却并没将端砚放回桌子上,而又是抬高手,重重地将砚台往地上一掷,端砚终于碎了,丘含烟似乎长舒了一口气,眼眸中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被墨染黑了的鞋子,脱下了鞋,就这样只穿着袜子走出了书房。

任云舒并不知道自己最近进宫都被人盯着,过后几日,她又进宫了几趟去看常宁公主,许是任云舒的安慰起了作用,常宁公主的情绪好转了许多,最起码不会再动不动地掉眼泪了,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沐昕知道了孩子的事,事情最坏也只有到这地步了,索性就死了心,只等着出嫁的日子了。

任云舒焦头烂额的这些时日,李氏已经决定了前往栖霞寺的时日,就定在了九月十五,梅静白把消息送到任云舒手上的时候,已是还剩下三日了。

任云舒直接就去了宁国长公主那里,同她说了十五的时候自己要去栖霞寺上香。

宁国长公主显然很是惊诧,因为梅静白以前最烦这些寺庙,神佛之类的东西,现在忽然提出要去栖霞寺上香,怎么都让人觉得奇怪。

“静儿,怎么忽然想去那里啊,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去寺庙的吗?”宁国长公主心中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任云舒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振振有词地回道:“我最近这些时日不是遇到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吗,就想着去寺庙上上香,求神佛保佑一下,虽说临时抱佛脚不一定有用,但我想着去试试,说不准有用呢。”

宁国长公主闻言无奈,觉得自己女儿这性子还是这么跳脱,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但转念一想,自家女儿这段时日确实有些多灾多难,一会儿落水,一会儿又遇到刺客的,去拜拜说不准就能转转运。

“那好吧,娘陪你一起去,咱们也好久没一起出去了,去散散心也好。”宁国长公主点了头,如是说道。

任云舒得了应允,立刻高兴了,上前抱着宁国长公主的手臂摇晃道:“我就知道娘您最好了。”

“你啊,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任性。”宁国长公主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任云舒光洁的额头,神情却是极其宠溺地说道。

“白白又怎么任性了?”任云舒同宁国长公主正说着话呢,梅景福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笑着看着两人问道。

宁国长公主看着走进来的儿子,便立即笑着回道:“你这妹妹,十五的时候想去栖霞寺上香,正跟我这儿说呢。”

第一百一十章 栖霞寺之行(一)

梅景福闻言也有些惊诧,视线看向任云舒,笑着问道:“白白怎么忽然想去栖霞寺了?”

“我刚已经同娘说了,想去拜拜,求菩萨保佑我。”面对着梅景福的时候,任云舒还有些不还意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梅景福似是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道:“嗯,确实是该去拜拜,这样吧,我也陪母亲妹妹一起去吧,反正这几日我也是闲着。”

“那感情好,这样吧,我把淑婷、箬儿和儿也都带上,咱们一家子都去,拜佛吗,讲的就是一个心诚,咱们去的人多一点,诚心也大一些。”宁国长公主已是拍板决定下了,本来是任云舒一个人去的事情,现在变成全家总动员了。

任云舒有些始料未及,在一旁讪讪地笑着,不过她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去就行了,具体有多少人同行,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到了寺庙里面,她完全可以自己行动。

时间到了十五那一日,任云舒一早就起来了,因为是要去寺庙,眉黛难得选了一条颜色庄重的裙子,偏雪青色,梅静白这具身体原本皮肤就白,这样的颜色倒是也压得住。

任云舒梳妆打扮完毕,换好了衣服,便直接去了宁国长公主的院子。

宁国长公主这时候也刚起来没多久,正梳妆停当,看到任云舒过来,便笑着招呼道,“怎么这么早,我还想着你会赖会儿床,没让丫鬟们那么早准备早饭呢。”

任云舒在宁国长公主身边坐下,帮她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才开口道:“一早就醒了,睡不着,便早些过来了,想着陪娘一起用早饭。”

宁国长公主笑着点头,显然是很开心的样子,吩咐丫鬟们快些将早饭端上来,便又拉着任云舒说话。

“我听说你前几日一直进宫看常宁,常宁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宁国长公主想到了这件事,出声问道。

“没有,五表姐没事,只是下个月她就要成亲了,心情难免有些起伏,我便多去陪陪她。”任云舒自然不会跟宁国长公主说实话,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

宁国长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了些不满地说道:“常宁那丫头的性子,我一向不喜,沐昕多好的一个儿郎,皇兄怜惜她,才给她指了这么一个驸马,她却一直别别扭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对这桩婚事不满。”

任云舒却并不认同宁国长公主的话,先不说沐昕这个人究竟怎么样,就这样一桩被指定的婚事,没有问过双方的意愿,她不认为会圆满,常宁公主自然可以对这桩婚事不满,不管那沐昕在外人看来有多优秀,只要不是她自己选的人,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那对她来说,就是不好的。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了那个让常宁公主怀孕的男人,那个人会是常宁心里的那个人吗?应该是的吧,不然她为何怎样都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呢。

“静儿”宁国长公主许是见任云舒一直没说话,有些小心地出声唤道,她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同女儿在避暑山庄发生的那次争吵,起因也是为了常宁公主的婚事,现在她又说起了此事,怕是又要惹女儿不高兴了,因为这段日子女儿与她前所未有的亲近,她都快忘了,她们以前几乎是每天都要争吵的。

“娘,咱们不说这个了,我肚子有些饿了,咱们快去吃早饭吧。”任云舒思绪回笼,立即转移话题道,她自然不会像梅静白那般同宁国长公主争吵,就算心中不认同她的观点,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宁国长公主自然是顺着任云舒的话说道:“好!好!去吃饭,去吃饭,我昨儿就让厨房准备了乳鸽汤,火候炖的足足的,我看你最近都瘦了,一会儿多喝点,补补身子。”

任云舒一听到有好吃的,就把常宁公主的事先抛到脑后了,扶着宁国长公主,就去了饭厅。

等她们到了饭厅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将早饭都摆好了。任云舒坐下才吃了没一会儿,张氏就带着梅箬和梅纯过来了。

宁国长公主见到孙子和孙女,自然十分高兴,将她们招到身边,问她们早上都吃了什么。

“她们俩一起来就闹着要来您这儿,就只让丫鬟们各自喂了一碗粥。”张氏无奈地看着两个儿女,替她们回话道。

宁国长公主听了,立即就叫丫鬟们又多添了几副碗筷,与张氏说道:“早上只喝粥怎么可以,在我这里再吃一点,你也吃,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呢,午饭咱们只能在栖霞寺里吃素斋了,若是你们吃不惯,现在就多吃一些。”

张氏依言在餐桌旁坐了下来,笑着回道:“我以前也去过几次栖霞寺,那里的素斋味道还是不错的,有些菜做的比荤菜还要精致,应该合娘您的胃口。”

宁国长公主却是无所谓的笑道:“合不合我的胃口无所谓,只要合孩子们的胃口就行了。”这般说着,就又摸了摸身旁梅纯的小脑袋,面上满是宠溺与喜爱。

张氏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很开心看到宁国长公主对两个孩子的宠爱。她的视线又不自觉转到了坐在宁国长公主另一边安静吃着东西的任云舒身上,心想着这个小姑子这段时日真是变了许多,虽然惹麻烦的能力依旧如常,但最起码不再带着自己的儿子胡闹了,想来再过些时日,她也该要出嫁了,这般想着,以往对她的那些不满也淡了许多。

“静白,我听娘说这次去栖霞寺是你先提出来的,其实我本来也打算给你提提的,你最近遇到的事情有点多,去寺庙走走拜拜,也是好的。”张氏看着任云舒,笑容可亲地说道。

“真是谢谢大嫂关心了。”任云舒有些不习惯张氏忽然的亲切态度,咽下口中的糕点,干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结伴爬山

众人吃完了早饭,就一起出了正厅,往门外走去,梅景福早就已经去门口做准备,这时候应该在那里等着她们了。

等众人到了门口,宁国长公主看到梅景福亲力亲为地检查着马车,很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些事情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了。”

梅景福却只是笑着说道:“我亲自检查一下安心一些,反正我也闲着没事。”

宁国长公主只能又嗔怪地看了梅景福一眼,才准备上马车,她本是想让任云舒同她坐一辆马车,但那两个小的一直黏在她身边,她也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和张氏坐了一辆马车,她那辆马车最大最舒服,坐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倒也不会觉得逼仄。

任云舒乐得一个人坐一辆马车,虽然她现在同宁国长公主相处起来已经很习惯,但总归还是要打起精神应对的,去栖霞寺路途也不算短,这一路上能轻松一点,也是好的。

她们女眷坐马车,梅景福自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在最前头骑马。

任云舒坐在马车里,她的马车避震效果很好,马车的车速又不快,并感觉不到颠簸,许是因为早上起来的早了,这时候她有些困倦了,上了马车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县主,县主。”任云舒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唤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一旁的眉黛,口中含混不清地问道:“是到了吗?”

眉黛点了点头,递了一杯茶水给任云舒,回道:“快到了,已经在栖霞山山脚下了,一会儿就该下马车上山了。”

任云舒将眉黛递过来的茶水饮尽,又拿帕子擦了脸,才清醒了一些。她掀开车帘往外头瞧了瞧,不远处的山上,栖霞寺的庙宇群已是依稀可见。

马车很快停下,任云舒与丫鬟们一起下车,软轿已经等在一旁,宁国长公主和张氏已是准备上软轿了。

任云舒却并不想坐轿子上山,便对宁国长公主说道:“娘,我想自己爬上去,你们先上去吧。”

宁国长公主闻言皱了眉头,不赞同地说道:“这山路狭长,山上又可能有蛇虫野兽,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了呢,还是坐轿子上去吧。”

任云舒却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栖霞山山路还是挺平整的,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枫叶红的正好,我想一边看风景一边上山。”

宁国长公主依旧是不赞同的模样,正想要再说什么,一边拴好马回来的梅景福已经站到了任云舒身后,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母亲,我陪着白白一起上去吧,有我护着她,你不用担心。”

听到梅景福这般说,又看着女儿祈求的目光,宁国长公主终于点了头,但依旧是嘱咐道:“那你们一定要小心一些啊,等到了寺内就来与我们会合。”

任云舒自然连连点头应了,目送宁国长公主和张氏坐上了软轿,由那些专门抬轿送香客上山的力士们抬着软轿往山上去了。

眉黛和远山本是要陪着任云舒一起爬山的,却被任云舒赶上了软轿,嘴上还叨叨着,“就你们两个的小身板,我带着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山呢,你们还是乖乖地坐轿子吧,在山上等着我就行,我和二哥很快就上去了。”

两个丫鬟无法,只能不情不愿地上了轿子,满脸不舍地离开了。

送走了两个丫鬟,任云舒却不着急走,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长舒一口气,感叹地说道:“好久没有到这样的地方来了,这里的味道真好闻,比京城里的那些味道好闻多了。”

梅景福站在任云舒身边,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有些好笑的问道:“是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任云舒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道:“就是……树木、花草、泥土的香气,那些味道混杂在一起,闻着就让人心情都舒畅许多。”

梅景福也学着任云舒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亦是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确实是很好闻的味道。”

任云舒忍不住又勾起了唇角,难得像小女孩儿一般向前蹦跳了两下,脚步轻快的前行着,一边对着身后的梅景福说道:“二哥,咱们快上山吧,别让娘在山上等太久了。”

梅景福笑着应了一声,便跟上了任云舒。两人闲庭信步般地往山上走,边走边欣赏着路上的风景。

栖霞山古来便以红枫闻名,山中种植了不下十多种枫叶,每年的这个时候到十月底,都是赏枫的最佳时节,山林里红枫遍布,红的似火似霞,在秋日高清明朗的背景下,成为奇观。万物萧瑟,梧桐树枯黄掉叶,而栖霞山却看不到凋零的景象。除了银杏树叶落了,其它的树木依然是一派生机勃勃。尤其是红枫,看了让人心头一震,似乎所有的沮丧疲惫倦态还有那些茫然的期待就在似火的红叶中抖落了,在山林中迈步的路上一点点地消融,连心灵都仿佛返璞归真了。

任云舒想要捡一片红叶带回去,将这份美丽收藏起来,她蹲下身,选了一片最大最红的枫叶,捡起来用帕子擦干净,这才放进了怀中。起身的时候却因为被脚下的淤泥滑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然而她并没有如预想般那样仰面摔倒在地上,而是被一双大手抓住了两只胳膊。

“你没事吧,怎么那么不小心?”梅景福带着磁性的声音在任云舒耳边响起,在这静谧的山林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任云舒有一瞬间的恍神,她被梅景福扶着站直了身子,但后背仍然靠着他的胸膛,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似乎透过衣服传过来,与她的心跳渐渐保持一致,让她整颗心以致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梅景福松开了抓着任云舒手臂的手,却没有拉开与她的距离,他比梅静白的身体高了一个头,此刻低下头正好能看见任云舒的头顶,还有那如小扇子一般的纤长睫毛,此时那两片睫毛正不安地抖动着,仿佛两只展翅欲飞的蝶。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是谁?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梅景福突然开口问出了这一句,声音低沉,带了些淡淡的探寻和危险的意味。

任云舒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滞了,身体瞬间变得冰凉,额头与身上都有冷汗渗出,有好一段时间,她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二哥,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明白。”任云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不让心中紧张震撼的心情外漏。

梅景福突然伸出手,轻轻覆上了任云舒的眼睛,声音缓缓响起,“其实我早就想同你说,你的眼神跟白白很不一样……”

任云舒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她猛地转过身,伸手推了梅景福一把,面上佯装着生气的模样,不满地开口道:“二哥,你说什么呢!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不理你了!”

梅景福被任云舒推了这一下,却是一动没动,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任云舒,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带着些疲惫地说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只要……你还是我的小妹就行,只要……我的小妹还好好的活着就行。”

任云舒没想到梅景福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瞪大眼,嘴巴微张,满脸错愕,一时都没有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她喉咙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作何反应。

梅静白看着任云舒此刻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像往常一样,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是轻叹一声,声音柔和地道:“好了,我们在这里待的太久了,快上去吧,你不是不想让母亲等急了吗。”

任云舒眨了眨眼,吞咽了一口唾沫,雕塑一般地傻在了那里,等梅景福牵起了她的手往前走,她才回了魂,却不敢胡乱动,只是任由梅景福牵着,缓缓往山上走去。

因为没有休息也没有停留,任云舒和梅景福很快便上了山,到达了栖霞寺山门前,栖霞寺始建于南齐,梁僧朗于此大弘三论教义,被称为江南三论宗初祖。唐代时称功德寺,规模浩大,与灵岩寺、玉泉寺,国清寺,并称天下四大丛林。

栖霞寺前是一片开阔的绿色草坪,有波平如镜的明镜湖和形如弯月的白莲池,四周都是葱郁的树木花草,远处是蜿蜒起伏的山峰,空气清新,景色格外幽静秀丽。

栖霞寺的香火很是不错,此刻时辰尚早,香客们已是络绎不绝,山门外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任云舒正站在山门外张望呢,眉黛和远山已是小跑着过来了,口中还叫唤着,“县主!县主!奴婢们在这儿呢。”

任云舒看着跑进的两人,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扶了扶跑到了面前的眉黛,笑着问道:“你们等久了吧,我娘和嫂子她们呢?”

眉黛站定,喘匀了气,才开口说道:“长公主看外头人这么多,便先进了寺里,让奴婢在这里等您和二少爷,等你们到了,再带你们进去。”

任云舒闻言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与身后的梅景福说道:“二哥,那咱们快进寺里吧,别让娘等急了。”这般说着,便先迈前了一步,拉起两个丫鬟,往寺内走去。

梅景福却似乎并不着急,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定定地看了任云舒的背影一会儿,才抬脚缓缓朝着寺门走去。

任云舒进了山门,直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弥勒佛殿,殿内供奉的是袒胸露、乳、面带笑容的弥勒佛,弥勒佛背后矗立着韦驮天王,昂首挺立。

任云舒一行人并没有在弥勒佛殿多停留,直接出了殿,拾级而上,到了主殿枣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高达十余米的释迦牟尼佛。她们依然没有多停留,快步到了后面的毗卢宝殿,此殿内供奉的是金身毗卢遮那佛,其弟子梵王、帝释侍立左右,二十诸天分列大殿两侧。佛后是海岛观音塑像,观世音伫立鳌头号,善财、龙女侍女三旁。堂内佛像均是工艺精湛,入化传神,令人惊叹。

这几座殿内,均是有众多的香客跪拜祈福,殿内香火缭绕,让任云舒这等本是不怎么信佛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等庄严肃穆的气氛,被那种虔诚之力感化。

几人走出了毗卢宝殿,终于到了依山而建的法堂、念佛堂和藏经楼。宁国长公主一行人此刻就在法堂之内,栖霞寺的方丈慧明大师正亲自接待她们。

任云舒让侍立在外的和尚进去里面通报,不消一会儿,那和尚便回转而来,将任云舒几人请了进去。

任云舒整理了一下衣裙,才神情严肃地进了法堂之内。

法堂之内,宁国长公主与一个长须长眉的老和尚相对而坐,这老和尚应该就是栖霞寺的方丈,慧明大师,慧明大师大约古稀的年纪,须发皆白,面容却不显老,面颊泛着红光,看上去精气神十足,眼睛也是明亮睿智的,当真一派得道高僧模样。

任云舒与梅景福皆是恭恭谨谨与慧明大师行了一个佛礼,慧明大师立即起身回了礼,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不必多礼。”

“她们两人向大师行礼是应该的,大师您受着就是,您佛法高深,还需多点拨点拨她们才是。“宁国长公主笑盈盈地看着任云舒两人,与慧明大师说道。

待几人都落座之后,慧明大师才与宁国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殿下言重了,大师着实不敢当,长公主殿下直接唤我‘慧明’即可。”

“慧明大师实在是谦虚,我等今日前来是因为小女近段时日频有灾厄,想请慧明大师帮忙看看,有否消灾解恶的法子。”宁国长公主对慧明法师似是越发信服,语气虔诚地问道。

慧明法师闻言,便仔细端详了任云舒一番,那睿智的眼眸仿佛是透过身体看进了灵魂一般,让任云舒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离魂

任云舒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下意识地想要躲避慧明的视线,但又觉得这样做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便越发的正襟危坐,面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慧明端详了任云舒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笑容慈祥的开口道:“县主并无大碍,县主是有福之人,不管遇到什么祸事,都会逢凶化吉,不必担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任云舒闻言愣了愣,觉得这个慧明方才那话的意思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

“那就好!那就好!多谢慧明大师了。”宁国长公主今日过来本也是为了求个心安,方才慧明的那些话,算是真正安了她的心,心想着一会儿定是要多多捐些香油钱,让佛祖多多保佑自己的儿女。

任云舒眼神诡异地看着慧明大师,猜不透她到底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但她又不能开口询问,心中心上八下的,着实难受。

宁国长公主又是同慧明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去前面的大殿再上几柱香,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能怠慢了那些佛祖。

任云舒自然是要同宁国长公主一起离开的,梅景福却是留了下来,同宁国长公主说道:“母亲,我还有些事情想同慧明大师询问。”

宁国长公主虽有些疑惑,但也点点头,与梅景福叮嘱道:“那你一会儿去前面的大殿找我们,莫要打扰大师太长时间。”

梅景福点头答应,便看着宁国长公主与任云舒走出了法堂,任云舒心中好奇的不行,不知道梅景福想向慧明法师问什么,会不会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她经历了山下的事情,此刻便仿佛惊弓之鸟,总觉得梅景福已经知道了她不是梅静白,只是不说破罢了。

任云舒想留下来,却又不能留下来,扶着宁国长公主走到了毗卢宝殿,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不必在这里陪我了,去后面玩吧,这里的风景还是挺不错的,又许多著名的景点,方才那大嫂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去玩儿了。”宁国长公主已是注意到了任云舒的异样,以为她是待在这里无聊,便出声提议道。

任云舒醒过神来,顺势点头答应了下来,却并不是为了去寺内玩赏,而是想去寻一寻梅静白,不知晓她现在有没有来了寺里了。

任云舒带着丫鬟走出了宝殿,似是漫无目的,一路逛到了舍利塔,栖霞寺内的舍利塔是南唐遗物,是寺内最有价值的古建筑,也是长江以南最古老的石塔之一,它是当今留存于世最大的舍利塔。始建于隋代,隋仁寿二年隋文帝命天下八十三州建仁寿舍利塔,栖霞寺便有其一,南唐时又有重建,历经千年风雨,虽有部分石檐毁坠,仍巍然屹立,成为京城佛气极盛的见证。

任云舒抬头看着这座舍利塔,越看眼神越是迷茫,忽然感觉胸口处的玉牌微微一烫,然后脑袋就是一阵眩晕,毫无预兆地就晕了过去。

任云舒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是飘着的,她看着脚底下那具熟悉的身体,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离魂了,她的心中顿时一阵狂喜,这是不是就是意味着,她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任云舒压抑住心中的狂喜,也不管眉黛和远山围在梅静白的身体周围焦急地呼喊着,想着先离开这里,去寻找梅静白,只要把梅静白也带来这里,她们就可以换回自己的身体了。

任云舒这般想着,便已经行动了起来,可她才稍稍飞离了梅静白的身体一点距离,便立即又被拉回了梅静白的身体旁,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系在她的魂和梅静白的身体上,不让她们两者分开。

任云舒慌张了一下,又是试了几次,每次都是才离开一点点距离,就被拉了回去,反复几次之后,她也放弃了,知道自己是没法离开梅静白的身体太远。

这时候,眉黛和远山已经扶起了梅静白的身体,神情慌张地朝着宁国长公主所在的毗卢宝殿跑去。

任云舒自然也跟着飘了过去,她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梅静白的身体没了魂之后,还算不算活着,但她好不容易从梅静白的身体里出来,让她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回去,她又不甘心,她总是要试试,看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宁国长公主很快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梅静白”,也是吓得不轻,立即让人去请大夫,但离栖霞寺最近的医馆到这里也需要半个时辰,宁国长公主显然等不了这么久,让几个丫鬟抬着梅静白的身体往慧明大师那里去,想来她是觉得慧明大师是得道高僧,应该有办法救梅静白。

任云舒跟着她们飘到了慧明大师所在的那个法堂,慧明大师似乎已经是跟梅景福谈完了话,正在接待别的客人,宁国长公主此刻焦急万分,连通报都等不及,跟着守在门外的和尚就进了法堂。

法堂内的众人见到忽然进来的一群人,均是惊诧万分,任云舒跟在众人最后飘进去,看清了法堂里的人,也是吃了一惊,竟然是李氏和梅静白,她本还想着要去哪里找梅静白,现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她加快了飘形的速度,到了梅静白的身边,在她耳边叫道:“静白,静白,你能听的到我说话吗?”

梅静白却是恍然未闻的模样,她猛地站起身,看到被抬进来的自己的身体,脸上已是煞白一片,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着,却怕周围的人看出她的异样,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阿弥陀佛,长公主殿下,县主她这是……”慧明也是急急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宁国长公主面前问道。

宁国长公主都来不及解释,抹着眼泪回道:“大师您先看看小女吧,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在看舍利塔的时候,忽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第一百一十四章 醒转

慧明听了宁国长公主的话,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显然也是懂一些医术的,立即让丫鬟们先把梅静白的身体放到屋内的软榻上,然后伸手探在她的脉搏上。

“脉搏虽有些微弱,但并没有什么什么大问题啊……”慧明拧着眉头,神情越发疑惑。

任云舒飘到了慧明面前,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希望这个大师能看到自己,但显然他也没有什么阴阳眼,并看不到她的魂魄,依旧十分专心地把着梅静白的脉。

任云舒索性坐在了软榻旁,看着梅静白的身体,确定了她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这么想来,梅静白这具身体里面应该还有残魂余留的吧,不然若是一点魂魄都没有,人不就应该是死了吗。

任云舒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站在角落的梅静白一眼,实在是不甘心啊,她若是就这么回去了,会不会下次就出不来了,但她再不回去,宁国长公主恐怕就要急死了。

“母亲,小妹她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就在这时,梅景福一边焦急询问着,一边快步冲进了法堂,他的身后,还跟着张氏和两个孩子,她们显然已经听丫鬟说明了情况,此刻神情俱是焦急万分。

梅景福视线刚看向躺在软榻上的梅静白,整个人便怔住了,脸上满是惊骇神色。

任云舒这时候也正好朝着梅景福看去,目光与梅景福的视线对上,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梅景福的视线……好像是……盯着她的。任云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也没有多思考,直接转身,魂魄就冲进了梅静白的身体。

梅景福这时候似乎是从震惊中醒转过来,她眨了眨眼,又是盯着软榻看了一会儿,才缓步走到了软榻边,他仿佛已经镇定了下来,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梅静白和李氏,目光不禁又是一滞,眉头不禁拧紧,面上又是露出一抹不解神色。

“大师,我女儿她既然没事,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宁国长公主看着任云舒依然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眼泪婆娑地看着慧明大师问道

慧明显然也是对这诡异的情况束手无措,他又是念了一声佛号,才开口回道:“长公主殿下莫要着急,老衲一时也不知是何原因,不过县主应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若等大夫过来,看看究竟是何缘故忽然晕厥。”

宁国长公主也知晓慧明不是大夫,并不能救醒任云舒,只能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话,知道了女儿没有生命危险,她那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任云舒回到身体里之后,其实便已是有了知觉,立刻醒过来也是没有问题,但是她不敢啊,想到梅景福方才的目光,她都忍不住想要打颤,她希望方才那只是自己看错了,梅景福其实并没有看到她的魂魄,但他刚刚那样的眼神,和震惊的表情,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任云舒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和自己互换身体的梅静白看不到她,佛法高深的慧明大师也看不到她,梅景福这个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人怎么就能看到她的魂魄呢,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任云舒知道自己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她只希望梅景福只当自己是眼花了,千万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联想啊,他本来就已经对她有所怀疑了,若是再联想到自己头上,那大概就能将事情猜个**不离十。

任云舒决定还是再躺尸一会儿,等大夫来了,再假装醒过来吧,不然以梅景福的精明,定是要更加怀疑了。

因为任云舒的忽然晕倒,宁国长公主一群人都担心着她,自然就没人注意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房中的李氏和梅静白了。

李氏方才看到宁国长公主忽然进来还微微有些着恼的,但知晓是福山县主出了事,那股恼意便转变成了同情,她也没有去妨碍宁国长公主几人,拉着梅静白就到了角落里,她本来是想要出去的,但想着人家女儿出了事,自己一声慰问都没有,就这样离开,未免太不礼貌,便安静地等在了一旁,想着一会儿等福山县主醒过来了,再上前与宁国长公主安慰几句。

众人又是等了两刻钟,大夫终于急匆匆地赶来了,连医箱都没来得及放下,就便被宁国长公主拉到了任云舒面前。

大夫是栖霞寺附近医馆的大夫,平日里只是帮寻常的百姓看病,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宁国长公主这样的贵人,被人接来的路上,心中已是七上八下了,就怕看不好病,被贵人怪罪,此刻更是一头一脸的汗水,把脉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大夫仔细地查看了任云舒的脉象,紧张的神情慢慢舒展开来,此时任云舒的脉象已经同方才慧明看的时候不一样了,她的魂魄归位,身体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她的身体向来强健,这时候脉象自然健康有力。

大夫轻轻吁了口气,才神态恭谨地与宁国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殿下,县主身体并无大碍,脉象平顺有力,丝毫没有任何病灶。”

宁国长公主显然不信大夫这话,神情十分不满地反问道:“既然没有问题,那我女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晕厥?”

大夫被宁国长公主一质问,脑袋上的汗水又渗了出来,他也觉得奇怪,明明脉象没问题,人怎么就昏迷不醒呢。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又是开口道:“不若我试着给县主扎下针,看看能不能让县主醒过来。”

宁国长公主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便只能点头同意,让大夫试试。

那大夫从医箱里拿出一套银针,十足小心地帮任云舒扎起针来,他扎的都是几个寻常的穴位,寻常没有毛病的人扎了也不会有事,他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刺激任云舒醒来。

任云舒觉得装得也差不多了,也应该是时候醒来了,在大夫扎了几针之后,她便“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换回身体的方法(上)

宁国长公主见任云舒醒过来,立即喜极而泣,也顾不上旁边的人,伏在了任云舒的身上,抽泣着说道:“静儿,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吓死娘了!”

任云舒心中有些内疚,但面上还是装出一付迷茫的神情,起身扶住了宁国长公主的肩膀,立即安抚着她道:“娘,我没事,您快别哭了。”

宁国长公主还在抹眼泪,口中依旧絮絮叨叨地说道:“怎么会没事呢,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晕倒了……”

任云舒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依旧好言安慰着宁国长公主,“娘,我真没事,可能是昨晚太累了,没睡好,现在真的已经好了,不信你问问大夫。”

方才被宁国长公主推到一旁的大夫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立即上前,又是仔细地帮任云舒把了脉,才语气肯定地与宁国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殿下放心,县主脉搏强健,是真的没事了,您放心就是。”

大夫都这样说,宁国长公主便真的放下了心,擦干了眼泪,与大夫道了谢,便让丫鬟送那大夫离开了。

屋内的众人看任云舒没事了,也均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只有梅景福,面上神情一直有些微妙,从任云舒醒来开始,视线就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

任云舒自然感受到了梅景福的视线,心里即使七上八下,面上也依旧保持着无知无觉的模样,她已经从软榻上下来,拉着宁国长公主给慧明大师道谢。

慧明连忙诵了一声佛号,摇头道:“老衲并没有做什么,两位不必言谢。县主本就是有福之人,不管遇到何事,都会逢凶化吉。”

宁国长公主自然是爱听这话,脸上总算是带了些笑意,这时候,她也总算是注意到了还在屋内的李氏和梅静白。

李氏也是适时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语气庆幸地与宁国长公主说道:“县主没事真是太好了,慧明大师都说县主是有福之人,那一定是错不了的,长公主殿下就不要担心了。”

宁国长公主拉着李氏的手,脸上带了些歉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方才我们忽然闯进来,吓着你们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们方才也是要准备离开了,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要是舒儿出事了,我也会像你一样着急的。”李氏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没有在意方才的事情。

宁国长公主看了李氏身后的梅静白一眼,面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这可真是巧了,你们今日也来这儿上香啊。”

李氏轻叹一声,便点点头道:“是啊,长公主殿下您应该也知晓,我们家舒儿这些日子,遇到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我想着来寺庙里面拜拜,让大师给她瞧瞧,去去晦气。”

宁国长公主听了李氏的话,自然是感同身受,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看云舒也是个有福气的,大师瞧了以后怎么说?”

李氏回头看了梅静白一眼,脸上也是带着笑意,回道:“大师说云舒没事,挺好的,今年有几个坎,过去了就能一生顺遂了。”她其实本来是想让慧明大师看看自己女儿有没有被孤魂野鬼缠上,大师说了她女儿并无异常,她也就放了心,想着今年的几个坎应该就是避暑山庄和玄武湖的事情,这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宁国长公主和李氏还在这边客套着,梅静白却有些忍不住了,她已经同任云舒使了好几个眼色,任云舒却仿佛瞎了一般,完全没往她这边看,让她气个半死,心里又急的不行,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同任云舒搭上话。

任云舒自然看到了梅静白给她使眼色,但她现在还被梅景福盯着呢,可不敢对梅静白有什么回应。

“娘,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不要再打扰慧明大师了,我看儿和箬儿也该饿了,咱们去吃饭吧。”任云舒扶着那个长公主的手臂说道,她想着先离开这里,支开梅景福,再找机会同梅静白说话。

宁国长公主闻言自是点头赞同,很是自然也拉上了李氏一起,“夫人,咱们今天在这遇上也是缘分,便一起吃顿饭吧,我早就让人在厢房准备了最上好的素斋。”

李氏自然不好拒绝,也是笑着点头应了,一行人便与慧明大师告了辞,一起离开法堂,往厢房去了。

栖霞寺的素斋向来很有名,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来这里烧香拜佛,都会特意留下来用一顿素斋。宁国长公主自然提前同寺庙打了招呼,让他们用上了最好的山珍,虽说是素宴,但味道比那些荤菜都还要好上几分。

餐桌上可谓是宾主尽欢,任云舒觉得吃的差不多了,便很是隐蔽的同梅静白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准备去恭房。

梅静白自然也不傻,立即也站起身,要同任云舒一起去,两人便这样顺理成章的出了厢房。

梅景福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眼眸微深,却并没有想要跟过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蹙地愈发深了。

任云舒一离开厢房,便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的手还紧紧抓着梅静白的手臂,一付十分紧张的模样。

梅静白的面上却满是疑惑,她不知道任云舒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从任云舒晕倒开始,她便是一头雾水。

任云舒快走了几步,将后面几个丫鬟甩远了一些,才压低声音,同梅静白说道:“我方才……魂魄离体了……”

梅静白听到这话,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惊叫出声,“什么!你……”

任云舒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扭头看了身后神情异样的几个丫鬟,又是低声警告道:“你小声一些,你是想搞得我们的事情人尽皆知吗!”

梅静白的眼睛依旧瞪得圆圆的,许久之后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将任云舒覆在她嘴上的手拿开,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这一次,声音中明显带上了些兴奋和激动。

第一百一十六章 换回身体的方法(下)

任云舒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梅静白的问话,然后又是若无其事一般的,与她一起往前走。

“你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梅静白的声音依旧是兴奋不已,有些激动地催促道。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一会儿咱们去完恭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就是在那个地方离了魂的。”任云舒轻咳一声,声音中带了些无奈地回道。

梅静白暂时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动心情,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便到了恭房,装模作样地如了厕,任云舒才小声与梅静白说道:“我方才是在舍利塔那里晕倒的,就是因为看了舍利塔,才发生了离魂,一会儿你想办法去那里看看,看会不会同我一样离魂,因为方才的晕厥我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没机会去那里了,若是确认那个舍利塔真的能让我们换回来,我们下次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过来一趟,就能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梅静白兴奋的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脸颊都微微发红了,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精神很是振奋说道:“既然你方才能离魂,那我应该也可以的,这次来栖霞寺真是来对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这次终于可以换回来了!”

任云舒其实也很激动,想着要是能换回去,就不用再面对梅景福了,她现在都有些怕了,忍不住又想到方才法堂里的场景,梅景福看着她灵魂的目光,仍然让她忍不住想要颤栗。

任云舒与梅静白交代好,便回了厢房,而梅静白则带着两个丫鬟直接往舍利塔去了。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啊?夫人还在厢房哪里等着您呢。”芷卉跟在梅静白身后,有些焦急地问道。

“我就去后面逛逛,很快就回去了。”梅静白此刻心中激动的紧,对芷卉的态度便有些不耐烦。

芷卉咬了咬下唇,神情无奈又委屈,但她也不可能拉着梅静白回去,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有什么事。

梅静白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舍利塔,等她看到那座精美的舍利塔,眼睛就开始放光,她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舍利塔看了好一会儿,但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的眉头忍不住慢慢皱了起来。

“小姐……”芷卉见梅静白一动不动地盯着舍利塔看,神情狐疑,忍不住开口唤了她一声。

梅静白很是郁闷地“咦”了一声,却没有理睬芷卉,又是绕着那个舍利塔走了一圈,依然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下她开始烦躁了,又是连连走了几圈,依旧什么感觉都没有,她忍不住了,抬脚就狠狠地踢在了塔基座的石头上,那些石头自然是一动不动,倒是把她的脚趾踢得生疼。

“小姐!”芷卉和芷巧均是同时惊叫出声,她们被自家小姐有些异常的行为吓到了,快步上前扶住了她,想要阻止她继续这种“自残”的行为。

梅静白脸上满是失落,像是失了魂一般,任由两个丫鬟抓着,她就想不明白了,任云舒方才就是在这里离魂了,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不行了呢?

“小姐,咱们回去吧……”芷卉的声音中已是带上了哭腔,她显然是被梅静白方才的模样吓到了,想到福山县主方才也是在这里晕厥的,心中便更是急的不行,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梅静白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转身被两个丫鬟扶着离开了舍利塔。

梅静白回去的时候,李氏已经从宁国长公主那里离开了,另外找了一间厢房,她见梅静白回来,神情便有些不虞地问道:“舒儿,你跑到哪里去了,去个恭房去了这么久?”

梅静白这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一些,对着李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语气中带着歉意地说道:“我听静白方才是在舍利塔那里晕倒的,一时好奇,便去那里瞧了瞧。”

李氏一听,脸色立即就变了,语气顿时就严厉起来,“你去那里做什么,明明知晓福山县主方才是在那里晕倒的,你还过去,要是你也同她一样晕倒了,你让娘怎么办!”

梅静白没想到李氏会如此激动,立即上前,小心地安抚着她道:“娘,您消消气,是我不对,我只是奇怪,静白平日里身体那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她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放心不下。”

李氏气了一会儿,总归不舍得真的责怪女儿,伸手摸了摸梅静白的脸颊,叹息着说道:“娘顾不上别人,只希望你好好的,娘总觉得那福山县主与你有妨,自从你跟她交好,你就意外不断。”

“娘,这就是你想岔了。”梅静白想改变任云舒的想法,便耐心地与她说道,“静白人很好,别说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虽然中间有一段时间疏远了,但现在能重新交好,也是缘分,您说这几次我受伤都是因为静白的缘故,但娘您怎么不换个角度想想呢,若不是有静白救我,在玄武湖的时候,说不准我就被刺客……”

“不许胡说八道!”李氏没等梅静白把话说完,就惊恐地阻止了她,显然是想到了那样的后果,脸色都吓得发白。

梅静白立即握紧了李氏的手,柔声安抚,“娘,我只是打个比方,您别着急,您看您今天也让慧明大师给我瞧了,他不是也说了吗,我只要过了今年的坎,以后就会一直顺遂吗,他也说静白是有福之人,那我跟静白交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氏对慧明大师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许久之后,才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些无奈,“你啊,什么都是你最有道理,娘说不过你,娘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连你交朋友都要干涉,既然你这么喜欢福山县主,那娘也不好拦着你同她来往,免得你心里埋怨娘。”

“谢谢娘,我就知道娘最好了!”梅静白听李氏松了口,立即便高兴了,忍不住将脑袋埋在李氏的肩头,难得做出一付小女儿娇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坦白(上)

“行了,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娘撒娇。”李氏笑容宠溺地摸了摸梅静白的脑袋,语气无奈。

梅静白抬起头,看着李氏,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那我可以去找静白吗,她今天忽然晕倒,我还是挺担心她的,想再去看看她……

李氏这时候自然不好再拒绝,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也不忘叮嘱道:“你记得快些回来,别又说着话就忘记了时间,咱们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城里呢。”

梅静白自然是满口应了,又是抱了李氏一下,才开开心心地离开厢房去找任云舒了。

任云舒这时候正陪着宁国长公主,宁国长公主在听人念经书,她则是有些神思不属的,心中惦记着梅静白,不知道她去舍利塔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也同她一样离魂了。

任云舒正想着呢,眉黛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进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县主,任二小姐在外头,想要见您。”

任云舒闻言立即站起了身,起身的动静让一旁专心听佛经的宁国长公主也侧目看了过来。

“娘,云舒在外面找我有事,我去去就来啊。”任云舒神情有些讪讪地与宁国长公主说道。

宁国长公主倒也没拦着,只是叮嘱眉黛和远山照顾好任云舒,显然对方才她突然晕厥的事还心有余悸。

任云舒走出房间,就看到梅静白站在外头等她,她观察了一下梅静白的表情,就猜到了事情可能不好。

梅静白快步走到任云舒前,眉头紧皱,却没有急着说话,任云舒伸手拉住了她,找了一间空的厢房,让丫鬟们都在外面守着,便拉着她进了厢房。

还没等任云舒开口询问,梅静白已是急急说道:“那个舍利塔,那个舍利塔根本就没有用,我在那里转了不知道几圈了,盯着它看得眼睛都快疼了,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有,别说是离魂了,就连晕眩的感觉都没有。”

任云舒闻言就皱起了眉头,心中满是不解,不禁喃喃开口道:“怎么会……我就盯着那个舍利塔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天旋地转,意识也模糊了,等我再清醒的时候,魂魄已经离体了。”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舍利塔还会挑人啊,只认你不认我!”梅静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些郁闷地说道。

任云舒也无奈了,又是凝神想了想,便开口提议道:“要不……我们再一起去舍利塔看看,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节,我们没注意到。”

梅静白本也有这个打算,想跟任云舒一起再去那里看看,但又有些顾虑,“那你要是再突然离魂怎么办,我娘她不是又要再被吓一次。”

“没事,上一次我只是太激动,又有些不甘心,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你的身体里去,这一次你再旁边扶着我,我只要一离魂,就马上再回到身体里,时间这么短,不会让人发现的。”任云舒早就考虑过这事,这般说道。

梅静白想想便同意了,但转念又有些苦恼地道:“我娘和眉黛她们方才都吓到了吧,恐怕不会让你再去那里了。”

任云舒也有些苦恼,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只能无奈地说道:“咱们先说要去寺里转转,然后再想办法甩掉她们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梅静白也没有别的办法,点头同意了任云舒的主意。两人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才走出了厢房。

门外的四个丫鬟见两人出来,神情俱是紧张了一下,或许是她们两人待在一起老是做一些出格的事,几个丫鬟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县主、小姐……”几个丫鬟一起喊出声,声音中都带着些惶惶。

任云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最近这几个丫鬟担惊受怕的次数可比以前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她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道:“我跟云舒在寺里转转,她今日过来,还没好好看过寺里的风景呢。”

几个丫鬟顿时就紧张了,眉黛率先开口,“县主,长公主方才与奴婢们吩咐了,让奴婢们好好看顾你,您可不要再乱跑了,万一……又敢刚刚一样,奴婢们可就真的没法活了……”

任云舒无语……她没想到眉黛她们的反应会这么大,有些无奈地看向了梅静白,梅静白正想要开口说什么,芷卉已是抢先一步道:“小姐,夫人方才可是也说了,让您不要再寺里乱跑,这寺庙也挺大的,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奴婢们也不活了!”

梅静白也哑火了,看来丫鬟们真是被她们吓怕了,一个个都要以死相逼了……

“你们都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们就是去寺里随便走走,你们怎么就扯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这里可是寺庙,佛门清净之地,我们能遇到什么危险。”梅静白忍不住了,不满地看着几个丫鬟说道。

几个丫鬟不说话了,但就是挡在她们两人面前,那模样很明显,就是不让她们离开。

任云舒和梅静白也真不能对自己的丫鬟怎样,两方就这样对峙着,大眼瞪小眼的,场面一度僵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几人还在扮木头人呢,一个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几人均是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眉黛几个丫鬟连忙福身与来人行礼,恭敬地唤道:“二少爷。”

任云舒却是有些慌神,眼睛都不敢看梅景福,低着头,声音弱弱地叫了一声,“二哥……”

梅静白见到梅景福,自是有些开心的,她亦是福身与梅景福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梅大人。

梅景福扫视了几人一圈,视线最后定格在任云舒身上,脸上难得的没了笑,语气平淡地问道:“白白,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任云舒顿时心慌的不行,眼睛依然不敢看梅景福,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梅静白见任云舒一直不说话,便替她回答道:“我想去寺里逛逛,让静白陪着我一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坦白(中)

梅景福的视线转向梅静白,他似是微微眯了眯眼,神情稍稍缓和了些,开口道:“既然你们想在寺里逛逛,那我便同你们一起吧。”

“二少爷……”眉黛听到梅景福的话,有些意外地出声道,神情显然是不怎么赞同。

梅景福给了眉黛一个安抚的笑容,开口道:“有我陪着她们两人,不会有事的。”

梅景福的笑容似是有安定人心的效果,眉黛神情虽然还是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任云舒身上的冷汗已是层层冒了出来,后背的衣衫都快要湿透,她现在可以肯定,梅景福一定是猜到了什么,他现在……是准备要同她们摊牌了吗。

“静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梅静白离得任云舒最近,显然发现了她的异样,抓住她的手,有些担心地问道。

任云舒抬起头,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却只吐出了两个字,“没事……”

“你们不是想去寺里逛逛吗,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吧。”梅景福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们两人,语气中带着些不明意味地催促道。

“哦!哦!”梅静白立即答应,也没再问任云舒什么,拉起她就跟在梅景福身后,嘴上也是催促道,“咱们快走吧。”

任云舒像是失了魂一样,任由梅静白拉着,毫无目的地跟在梅景福身后。梅景福忽然转过头来,与她们问道:“你们想先去那里?”

“舍利塔。”梅静白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了,并没有发现身边任云舒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梅景福点了点头,脸上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脚步一转,就往舍利塔的方向走去。

她们很快便到了舍利塔,这一回,任云舒却是不敢再看那座塔了,她不是害怕离魂,而是害怕在梅景福面前离魂。

梅静白又是盯着那座舍利塔看了一会儿,还不甘心地转了一圈,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便看向了身边的任云舒,却见她低着头,视线都不敢往舍利塔上瞟。

梅静白皱了眉,伸手推了推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还在等什么呢,快看啊,我就在你旁边呢,不会有事的。”

任云舒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梅景福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有些骑虎难下,但梅静白还一直在旁不停地催促,她狠了狠心,想着反正梅景福已经知道了,她再怎么隐瞒也没有用了,他想看,那就让他看好了。

任云舒破釜沉舟一般地抬起头,看向了舍利塔,塔身如她不久前所见的一样巍然雄伟,但却仿佛又少了些什么,没有了第一次见那种玄妙的感觉,她盯着塔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像上次一样,魂魄离体。

“怎么样?”梅静白一直看着任云舒,见她神情茫然,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任云舒低下来,神情满是疑惑不解,缓缓地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怎么……连你都不行了吗?”梅静白脸上神情更是失望,好像一只被戳了气的皮球。

任云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心中还有一丝丝庆幸,她其实并不想再以魂魄的状态与梅景福见面。

“怎么?这舍利塔有什么问题吗,你们两人一直盯着它看。”梅景福这时候才缓缓走到她们面前,语气微妙地问道。

“没有啊,就是刚刚,静白不是在舍利塔这里晕倒了吗,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想着会不会是这塔有问题。”梅静白敷衍着,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

“你们两个……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梅景福终于不再试探了,直直盯着她们两人,问出了压在他心底的这个问题。

梅静白瞬间就卡壳了,她有些不明白梅景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便有些惊惶地看向任云舒。

任云舒重重吐出一口气,似是要把压在胸中的浊气全部吐尽,她实在是不想隐瞒,不想伪装了,那样实在是太累了,她快要心力交瘁。

“我们找一个地方慢慢说吧……”任云舒抬起头,终于直视了梅景福,她想明白了,决定放下心中的枷锁,把所有的事情都与梅景福坦白,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梅景福与任云舒对视了一会儿,亦是缓缓点了点头,只有梅静白,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惊慌失措地在任云舒与梅景福身上来回看着,张嘴要问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任云舒伸手握住梅静白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便拉着她,往她们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几人又回到了任云舒和梅静白方才说话的那个厢房,依旧是让丫鬟们守在屋外,这次多了一个梅景福,三人一起进了厢房。

三人沉默着在桌边坐下,梅景福率先打破了沉默,看着任云舒开口问道:“现在可以同我说了吗?”

任云舒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又是看了身边局促不安的梅静白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回道:“就是如你想的那样,我和她……”

“这……这怎么可能……”梅景福的神情惊惧,下意识地觉得这种事情太过荒谬,忍不住便脱口说道。

任云舒苦笑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样荒谬的事情,若是别人来告诉她,她也恐怕不会相信的。

但梅景福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视线在任云舒与梅静白身上又是来回扫视了好几遍,才看着还带着慌乱表情的梅静白,问道:“那么……你才是……白白……”

梅静白其实还很迷茫,不知道怎么任云舒突然就要跟梅景福坦白了,面对梅景福的问话,她稍稍挣扎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神情沮丧又可怜地喊了一声,“二哥……”

梅景福又是定定地看了梅静白一会儿,才仿佛是接受了现实,但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对面的两个人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坦白(下)

屋内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梅静白低着头,有些无措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间或偷梅景福一眼,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儿。

任云舒则是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有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看着梅景福,说道:“我们其实也不想瞒你的,但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一般人都不会相信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的吧,若是遇到那些迷信鬼神的人,说不准就要把我们俩当恶鬼妖怪烧死了。”

任云舒的语气中满是无奈,这一段时日,她的心理压力其实很大,每天顶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演戏,神经几乎时刻都紧绷着,这种煎熬,也只有她和梅静白才了解,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倾诉,她也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想好好发泄一番。

梅景福认真的听着,她知道面前这个顶着自己妹妹身体的女子其实是一个陌生人,但或许是因为这具他熟悉的身体,所有他根本无法对她生出一丝恶感。

“二哥,你替我们保密好不好,我们其实也是不想让双方的家人受惊吓,你也知道娘她,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接受不了的。”梅静白看着梅景福,神情哀切地说道,她其实还有些疑惑梅景福究竟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但现在已经不是在追问这个的时候了。

“我娘也是,她本来心思就比较敏感……”任云舒也弱弱地开口,神情希冀地看着梅景福。

梅景福有些失笑,看着面前两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神情无奈地开口道:“我本来就不打算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的,就如你们所说的,这种事情太过诡异,说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

任云舒和梅静白都是稍稍松了口气,还没等她们再说什么,梅景福已是又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在避暑山庄的时候交换的吧?”

任云舒点点头,也没再隐瞒,心想着,看来梅景福真的是已经怀疑她很久了,她们在避暑山庄发生的事情,他也特意去调查过了。

“那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梅景福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显然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异的事情。

“我们也很想知道,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玉牌。”任云舒叹了一口气,一边回答一边将自己脖子里的玉牌拿了出来。

“咦,这块玉牌……”梅景福显然是觉得任云舒脖子上的玉牌很是眼熟,正皱着眉头回忆呢,梅静白也从脖子里拿出了一块几乎一样的玉牌。

梅景福这才恍然大悟,他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跟她小妹从小带着的那块玉牌一样。

“你的意思说,你们两个会互换身体,是跟这块玉牌有关系?”梅景福想从任云舒那里拿过玉牌仔细瞧瞧,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先问了这个问题。

“我们俩能找到的线索,就只有这两个玉牌了,而且方才……我离魂的时候,这块玉牌好像……发热了。”任云舒皱着鼻子,看着手中的玉牌,语气中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一旁的梅静白听到任云舒的话,眼睛立刻瞪大了,伸手推了推她,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没有跟我说。”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任云舒有些无辜,躲开了梅静白的魔爪,嘟囔道。

“能让我看看那个玉牌吗?”梅景福还是向任云舒提出了要求。

任云舒自然也很配合,取下了脖子上的玉牌,递到了梅景福的手上。梅景福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玉牌,玉牌的玉质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玉牌上面刻着的字很奇怪,并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种字体。

“这玉牌是龙虎山的那个张天师给我们的,我和云舒本来还想着去找那个老道士问问,是不是他在玉牌上做了什么手脚,可惜云舒打听出来,那个老道士好像云游去了。”梅静白看梅景福在研究玉牌,忍不住便吐槽起来。

梅景福看得差不多了,便将玉牌还给了任云舒,听着梅静白的话,也是想到了关于这个张天师的一些事情。

“我记得这个张天师是当初皇上请来给你看病的,这块玉牌,也是那时候他给你的吧,那一年……也是你和任二小姐初识的时候,我记得是因为你们俩生辰相同,任二小姐才被那张天师选中,来咱们府上与你作伴,所以,你们两个现在会遇到这样奇异的事情,是不是也同你们两个的生辰有些关系。”梅静白的思路倒是比较清晰,帮她们分析道。

这一点,任云舒和梅静白以前倒是没想到,她忽然灵光一闪,语气中带了些激动地说道:“那么……我是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在我们俩生辰那一天,或许有可能能换回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觉得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尽快找到那个张天师,这玉牌既然是从她那里得来,他定是知道些什么隐秘,而且当年,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将这两块玉牌给你们。”梅景福点点头,也是赞同任云舒的思路,但觉得找到张天师才是当务之急。

“二哥,你会帮我们的吧?你也知道,我们两个姑娘家,要找那个行踪不定的老道士实在是很困难啊。”梅静白又开始对着梅景福装可怜,眨巴着眼睛问道。

梅景福看着顶着任云舒脸的自家妹妹,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不习惯,她尴尬地移开目光,咳嗽一声,掩饰着尴尬说道:“我自然会帮你们,若是你们早点把这事儿告诉我,你们俩现在都已经换回来了也说不准,总好过你们像现在这样没头苍蝇一般的瞎折腾。”

任云舒和梅静白顿时也有些尴尬,她们也不是不想告诉梅景福,只是这种事情,让她们怎么说得出口啊,心底里总是害怕旁人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反过来把她们当妖邪,像梅景福这种接受能力比较高的人,还是极少的。

第一百二十章 舍利塔之谜

梅景福似是又想起了一件事,看向任云舒问道:“方才那个舍利塔,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舍利塔,两人便又郁闷了,任云舒情绪也是十分低落,郁郁说道:“我第一次见到那舍利塔的时候,魂魄便不受控制地离体了,当时我以为静白也会跟我一样,还以为我们总算能换回来了呢,可是等她到了那舍利塔的时候,却没发生像我一样的情况,且我再去的时候,也没有再发生离魂的情况了……”

“那舍利塔,可能就是一次性的,它或许本身是有让你们离魂的力量,但那种力量比较弱,用过一次,也就用尽了,所以你们后来再去,便没有再发生离魂的情况了。”梅景福闻言沉思了片刻,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任云舒两人顿时越发后悔了,如果知道是这样,她们一定要一起去那个舍利塔,两个人一起离魂,就能回到各自的身体里了。

梅静白看着她两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便出声劝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可预料的,你们也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舍利塔有那样的作用,只能说是老天爷还不想让你们换回去,时机还不到,你们也不要太过着急了。”

“那老天爷什么时候能让我们换回去啊?他为何要这样折腾我们呢?!”梅静白有些烦躁地问道。

“是啊……这样的日子我们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却不知道还要再过多久,我真怕有一天会撑不下去……”任云舒虽然是比较理智的那个,却也是压力比较大的那个,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很多都让她无法承受,她迫切地想回归到以前那样平静的生活。

梅景福看向任云舒,眼神中忍不住带了些怜惜,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他虽然只是把任云舒当成妹妹对待,但对她还是比较欣赏的,不管是她的性格,还是才智,都十分优秀,他了解自己的妹妹,那样没心没肺的性子,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一定是无所适从的,他可以想象,两个人当中,一定是任云舒做主导,她们坚持了这么久,没有让旁人发现她们的变化,已经是十分了不起了。

“你们别想太多,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也会帮你们遮掩着一些,不让旁人发现你们的异样,关于找那个张天师的事,我会派人去的,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以后若是再遇上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们想办法的。”梅景福看着她们两人,做出了自己的保证。

“二哥,你真是太好了,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把这事儿告诉你了,你不知道,我每次见着你,却不能跟你相认,那感觉可难受了,现在好了,以后只有我们的时候,我又可以叫你哥了!”梅静白已是跳了起来,抓着梅景福的衣袖,开心地说道。

任云舒却是站起身,立马又把梅静白拉了回来,很是不满地教训道;“就算二……梅公子知道了,你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隔墙有耳呢,咱们还是要跟以前一样,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可以了。”

梅景福听到任云舒这话,忍不住笑了,语气有些调侃地说道:“那你也不要叫我什么‘梅公子’了,还是叫我二哥吧。”

任云舒闻言脸颊就忍不住红了,现在说破了身份,她面对着梅景福的时候,便更加局促了。

梅静白看了任云舒和梅景福几眼,忍不住偷笑了几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我的二哥不就是你的二哥吗,你还是跟以前那样跟我二哥相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不然让我娘她们看出破绽,可就麻烦了。”

任云舒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了,二哥,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身份的啊?”梅静白想到了这件事,忍不住出声问道。

梅景福没有立马回答,却是看了任云舒一眼,任云舒似乎是有所感应,看了梅静白一眼,才缓缓开口道:“我离魂的时候,二哥她……好像看到了我……”

梅静白闻言,立即“哇”了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奇地看着梅景福,夸张地开口说道:“二哥,你还有阴阳眼啊,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那你能看到别的鬼魂吗?”

梅景福苦笑了一声,有些无语地看着梅静白,“我哪有什么阴阳眼啊,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眼就看到了在那身体旁边的任二小姐的魂魄,一开始我还不知道那是她的魂魄,但后来看到了你也在屋子里,才觉得那可能是任二小姐的魂魄,然后任小姐也看到了我,显然是被我吓到了,一下子就回到了你的身体里去了。”

梅静白是听得啧啧称奇,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种离奇的事情,又是在她们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圈,才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么说……只有二哥你可以看到云舒的魂魄啊,这还真是……”

任云舒显然听出了梅静白话语中的暧昧意味,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又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许再乱说话。

梅静白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但屋子里的气氛也因为梅静白的话变得尴尬起来。

“县主,二少爷,长公主那边遣人过来传话了,说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就在这时,守在外头的眉黛忽然在外面敲门说道。

梅静白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丝落寞,她站起身来,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该走了,也不知道下次这样聚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二哥,你在府上多照顾云舒一些,她这些日子麻烦不少,不用担心我,我深居简出的,不会有什么事。”

梅景福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是叮嘱着梅静白道:“你也收敛些脾气,不要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不要给英国公夫人惹麻烦。”

“我现在很听话的好不好。”梅静白不满地嘟囔着,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情绪很有些低落地朝门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任云舒跟在她们兄妹两人后面,神情也是有些低落,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梅景福相处了,以前梅景福不知道她真实身份到时候,她还可以以”妹妹”的身份与他相处,但现在……恐怕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梅景福显然发现了任云舒的异样,转过头,神情关心地看着她问道。

任云舒顿时有些局促,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梅景福的话,这一瞬间,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放轻松些,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还是像以前一样就好了,还是把我当成你的二哥,你不是一直做的很好吗。”梅景福的声音很温柔,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任云舒的脑袋,就像是以前一样,仿佛并没有因为她身份的改变而有任何的改变。

任云舒原本慌乱不安的心似乎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她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梅景福,她感受着他大手的温度,似乎能通过那双手,感受到他的真心,她的唇角忍不住上翘,神情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二哥。”

三人一起走出房间,房外的几个丫鬟神情中都带着些焦急,芷卉和芷巧更是走到梅静白的面前,急急与她说道:“小姐,咱们快回去吧,您出来这么久,夫人一定着急了。”

梅静白的情绪依旧不高,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两个丫鬟离开了。

“咱们也回母亲那里吧。”梅景福回头拉上任云舒,去了宁国长公主所在的那个厢房。

“你们兄妹俩又跑去哪里玩儿了,若不是我派人去叫你们,你们又要玩得忘了时间了吧,都那么大了,还跟两个孩子似的。”宁国长公主见她们两人一起过来,语气中略带了些怪责地说着,但面上却满是宠溺的笑容。

“让母亲担心了,我就是陪白白到处走走。”梅景福面上带着浅笑,一付恭谨听教的模样。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路上赶得急一些,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回府。”宁国长公主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往外头走。

任云舒立即乖觉地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一如来时一般。

“静儿,身上没有什么不舒服吧?”宁国长公主伸手拍了拍任云舒的手问道,面上还隐隐有些担忧,显然是对她方才的晕厥心有余悸。

“我没事,刚才真的只是睡着了,我的身体娘您还不知道,从小到大都是很好的。”任云舒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宁国长公主看任云舒脸色红润的模样,也总算是放下了心,一行人走出了厢房,往寺庙山门处走去。

回去的时候,任云舒为了安宁国长公主的心,便同她坐了一辆马车,她们的马车刚行没多久,便看到了前头比她们先离开一会儿的英国公府的马车,宁国长公主特地派人去打了招呼,两家的马车便十分和谐的,一前一后地行驶在官道之上。

坐在前头马上里的梅静白知道后头跟着的是任云舒她们的马车,便忍不住掀起车帘往后头看,马车里的人自然是看不到,骑在高马上的梅景福却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她想着终于跟自己的二哥相认了,心情便不由自主地好起来,连带着唇角都微微上翘了一些。

坐在梅静白对面的李氏看到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又顺着她的视线撇到外头那个俊逸的身影,心头微微一动,不露神色地开口问道:“舒儿,你同那梅家二公子熟识吗?”

梅静白听到李氏的问话,注意力从梅景福身上拉回来,看向李氏,倒也没有隐瞒,点点头回道:“我去静白那里的时候,经常见到梅公子,算是熟识吧。”

“那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李氏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又是问了一句。

梅静白并未察觉李氏的异样,歪头想了一会儿,便笑着回道:“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对妹妹特别好,我可羡慕静白有他这样一个哥哥。

李氏听她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也多了几丝忧伤和愧疚,她伸手握住梅静白的手,幽幽说道:“是娘不好,没给你生一个哥哥,不然你也就不用羡慕别人家的哥哥了。”

梅静白闻言顿时有些慌神,连忙摆摆手解释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羡慕静白,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大姐她那么好,比得上好几个哥哥呢,娘您千万不要这样说。”

梅静白知道李氏因为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心中始终有一个疙瘩,这么多年过去,这个疙瘩已是成了她的心结,这件事情任云舒曾与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在李氏面前提起,免得惹她伤心,却没想到,她还是这么不小心,让李氏想起了这伤心事。

李氏并没有因为梅静白的安慰而开心起来,依旧是神情郁郁地说道:“我嫁给你爹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我没能为英国公府留下香火,现在我年纪大了,以后恐怕也没机会了,只希望能为你爹多物色几房良妾,让咱们英国公府能得一个男丁,我今日也在菩萨面前求了这事儿,希望菩萨能圆了我的心愿吧。”

梅静白听着李氏的话语,心中酸涩的不行,她不知道李氏是用怎样的心情在菩萨面前祈愿的,为自己的丈夫,自己心爱的男人娶别的女子,还要看着他们生儿育女,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但作为英国公府的主母,李氏却必须去做这样的事,在这一瞬间,梅静白忽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其实是幸福的,即使父亲早死,但他是身边至始至终只有母亲一个,即使身死了,心中也只有母亲一人吧,她一直想要找一个像父亲一样的夫君,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她也想要同她们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婚事

“娘,您还年轻了,等爹爹回来,您还能给我添一个小弟弟呢,我想爹爹也一定希望咱们英国府未来的继承人是由您生育、养育的吧。”梅静白觉得李氏不能这么快气馁,她其实年纪还不算大,还是可以生孩子的,她虽然对任云舒的父亲没什么印象,但知道他一直是个好父亲,那样的人,应该是疼爱自己的妻子的吧,不然李氏也不会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

李氏虽然知道梅静白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安慰她,但心中也是高兴的,她虽然没有生儿子,但生的这两个女儿都十分贴心懂事,大女儿已经嫁给了太子,现在又有了身孕,若是没有意外,以后的日子都会是富贵顺遂的,现在就剩下这个小女儿了,若是她也能嫁一个好人家,她这个做娘的,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这般想着,李氏便又想起了方才在栖霞寺的时候,宁国长公主与她的那些旁敲侧击。

李氏原本是从来没考虑过梅景福的,并不是他这个人不好,而是他那“克妻”的名头太让人望而生畏了,谁愿意自己好好的女儿,嫁过去之后就香消玉殒了呢,有了这个名声,就算是再好的人才,也不会有好人家想把女儿嫁过去。

但宁国长公主今日却是同她说,慧明大师都给梅景福瞧了,他并没有妨碍妻子的命格,前头梅景福那个突发急病的未婚妻,完全是因为命不好。李氏对宁国长公主这说辞并不完全相信,慧明大师虽然是佛法高深,但相命并不一定是完全准的,她知道宁国长公主同自己说这些话的意思,但她不敢拿自己女儿的命去赌,虽然她知道荣国公府确实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不仅仅是因为家世上与她们英国公府相当,还因为皇上对梅家圣倦有加,宁国长公主又是皇上的亲妹妹,这样的人家,比那些世家清贵更有保障,而且规矩不多,人口又简单,看梅静白的性子,就知道荣国公府是一种怎样的氛围了,且看宁国长公主的模样,她是十分喜欢自己的女儿的,若是确定梅景福确实没有克妻的命格,荣国公府这桩婚事,当真是十分好的了……

“娘,您想什么呢?我说话您都不理睬我。”梅静白摇了摇李氏的胳膊,微微有些不满地问道。

李氏回过神来,才笑看着梅静白说道:“娘想你爹的,不知道皇上何时能把他召回来。”

“不会太久的,现在都九月了,皇上过完年就要亲征鞑靼,爹爹年前一定能回来的。”梅静白这般安慰着李氏说道,她记得任云舒有向她娘问过这个事儿,皇上应该快要下旨了。

“能在年前回来自然是最好了,这样咱们一家也能团团圆圆的过一个年。”李氏面上有些惆怅,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夫君在外征战这么久,不知何时才能与家人团聚。

两家人的马车在进城后不久就分开行驶上了别的路,任云舒看了眼英国公府远去的马车,神情中微微有一丝怅然,下次再见到母亲,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你要是舍不得云舒那丫头,就多邀请她到咱们府上玩。”宁国长公主看她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有些好笑地说道。

任云舒也没多做解释,只笑着点了点头,宁国长公主则是继续说道:“我今日探了一下英国公夫人的口风,关于云舒的婚事,她倒是还没有什么想法,我特意同她说了,你哥那‘克妻’的名声是子虚乌有,我看她的模样,倒也没有拒绝我的意思,我想着,等云舒一及笄,就找个有分量的人上门给你二哥提亲。”

任云舒听了宁国长公主这话,心脏就漏跳了一拍,她没想到宁国长公主已是下定了决心,她心中五味杂陈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一直把梅景福当哥哥一样对待,若是真的嫁给了他,恐怕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了吧。

“娘……您不再多考虑一下,京城里优秀的名门闺秀可多的很呢,您不再多看看了。”任云舒有些小心翼翼,试探着说道。

宁国长公主有些奇怪地看了任云舒一眼,开口道:“你这丫头,怎么忽然说这个,你不是很喜欢云舒的吗,有她做你的大嫂,你还不高兴,要是我选一个你不喜欢的,就你这性子,到时候还不得跟你嫂子吵架啊。”

任云舒想到梅静白那暴脾气,忍不住汗颜,不过梅静白也不见得就喜欢自己做她的二嫂吧,她现在的心情真是挺复杂的,她知道自己总是要嫁人的,其实嫁给梅景福这么个“熟人”也挺好的,但她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一想到嫁人,心中便有些恐惧,完全不若旁的待字闺中的女子,对着未来的婚姻,未来的夫君,有那等美好的憧憬,她果然是有些异类的吧,同梅静白是一样的人,所以她们来才会臭味相投地聚在了一起。

“哎,我就顾着你二哥的事情了,我记得你跟云舒是同一天生日的吧,那么你跟她及笄的日子也是同一天,那样你的婚事,我也得开始给你相看起来了。”宁国长公主看着发呆的任云舒,以为她是在想自己的事,便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我不嫁人!”任云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出口,几乎是把她的心声喊了出来。

宁国长公主闻言就皱紧了眉头,不满地说道:“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你要是不想离开家,大不了我给你招婿好了,你这性子,我也不放心你嫁到别人家去,要是把别人家搞的一团糟,到头来还得我给你去收拾烂摊子。”

任云舒没想到宁国长公主原来早有给梅静白招婿的打算,但愿意做赘婿的男子,梅静白能看得上吗。

“娘,您多留我两年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你是不是烦我了。”任云舒决定采取迂回政策,得先打消宁国长公主给梅静白挑选夫君的念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拒绝

宁国长公主无奈地看着任云舒,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叹一口气,说道:“娘自然是希望你一直陪在娘身边的,可是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娘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娘只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爱你、敬你、愿意陪你走完一身的男子,有这样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娘也就放心了,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就能明白娘现在的心情了。”

任云舒听着宁国长公主的话语,眼眶微微有些发热,想来若是她娘,应该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吧,这天底下当娘的心情,应该也都是一样的,梅静白总是觉得宁国长公主没那么爱她,其实并不然,她只是需要考虑更多的东西,但她却是很努力地在给梅静白最好的生活,让她能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我知道娘所有的事都是为我着想,但我希望娘也能答应我,我的夫君,必须是我认可的,我可不要那些盲婚哑嫁。”任云舒为梅静白最后争取了一些权益。

“你啊,就是要求多,不过娘只能答应你一半。”宁国长公主嗔怪地看了任云舒一眼说道,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清点了一下。

任云舒顿时有些委屈,呐呐开口反问道:“为什么是一半啊……”

“要是我给你选的夫君,你每一个都看不上,那你是不是准备一直不嫁人了,你别以为娘会上你的当啊,你这点小聪明,糊弄我可还不够呢。”宁国长公主直接揭穿了任云舒的小心思,语气不满地说道,

任云舒吐吐舌头,有些心虚,她是有那么一点小心思的,不过她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等以后她和梅静白换回来了,这烂摊子就让她自己去收拾吧。

母女两人这个话题还未讨论完,马车已是到了荣国公府,梅景福已是下了马,在马车前面等着宁国长公主与任云舒。

任云舒扶着宁国长公主下车,想到方才提到的婚事,有些不好意思去看梅景福,很有些拙劣地避开了与他的眼神接触。

宁国长公主兴致却依旧十分高,也不避着任云舒,一边往府内走,一边直接就与梅景福问道:“福儿啊,我上次不是同你提过吗,想替你聘云舒那丫头,你上次不是也没什么意见吗,我今日探了下英国公夫人的口风,这事儿应该**不离十,你啊,就等着明年娶媳妇吧!”

任云舒闻言立时惊悚,娘喂,没您这么胡说的好不好,什么叫**不离十啊,是八字都还没一撇好吗!她忍不住偷偷了一眼梅景福的表情,见他脸色如常,并看不出什么异样,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娘,我觉得……我同任二小姐,并不是很适合。”梅景福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说出了这句话,让宁国长公主和任云舒俱是一惊。

宁国长公主神情微微有些不悦,皱着眉头反驳道:“哪里不合适啦,我觉得挺合适的,云舒那丫头又贤淑又有才学,身份门第也都与你相当,这样的女子,你还挑什么?”

梅景福低眉顺眼地听着,片刻之后才又说道:“母亲,不是任二小姐不好,是我觉得……我配不上她,不想耽误她。”

宁国长公主闻言脸色就是一变,语气越发不满地说道;“福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有什么配不上云舒的,如你这样的年纪,做到这样官职的,全京城跟你一般年纪的,能找出几个,皇上对你又是十分器重,且不是我自夸,你的人品也是那些纨绔子弟们不能比的。”

宁国长公主气呼呼地说完这些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神十分狐疑地看着梅景福,问道:“福儿,你不会是……看上了别的哪家的女子了吧?”

任云舒本来一直是在旁边装鹌鹑的,不管梅景福说什么,都当作没听见,这时候听宁国长公主这样问,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好奇,两只耳朵都悄悄竖了起来,心想着,梅景福不会真是有心上人了吧,那人会是谁呢?难道是……沐婉卿,那这样一来,她们两人不就是两情相悦了吗。

任云舒在那里胡思乱想呢,梅景福已经是开口了,“母亲,我没有看上哪家的小姐,我只是觉得我和任二小姐不合适,而且我也不想现在成亲,今日我特意同慧明大师聊了,他的意思是,我三年之内,不宜成婚,就算勉强成了婚,也不会长久,我不想做这等害人害己的事情,反正我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也无所谓再多等三年。”

宁国长公主听了梅景福的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不知道是顾及慧明大师的话,还是在忧心自己儿子的婚事,正好此时她们已经到了宁国长公主所住的院落,宁国长公主便沉着脸同梅景福说道:“福儿,你进房慢慢同我说。”

这般说完,她又看向了身边的任云舒,“静儿,你先回房吧,今日劳累了一天,你早点休息。”

任云舒虽然很好奇宁国长公主想跟梅景福说什么,但宁国长公主现在的态度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便乖巧地福了一礼,带着丫鬟们回了自己的院子。

任云舒最终都不知道宁国长公主母子两人说了些什么,但在她们这一次长谈之后,宁国长公主就再没提过她和梅景福的婚事了,任云舒应该是松了口气的,但莫名的心中竟还有些失落,或许是她本也没有那么排斥嫁给梅景福,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这样的发展,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梅静白,都是一件好事。

栖霞寺一行之后,任云舒的日子便又平淡了下来,不知不觉,九月便快过去了,就在九月的最后一天,宫中突然传出一个消息,任贵妃怀了身孕,已是快两个月了。

任云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甚至失手打翻了一个茶杯,她觉得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荒谬了,她姑母七月的时候刚掉了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又怀上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孕

这个消息,是宁国长公主告诉任云舒的,她看到任云舒如此失态的模样,显然很是疑惑,不解地问道:“静儿,你怎么了?”

任云舒此刻已经平复了心情,丫鬟上来收拾好了她身下的狼藉,亦重新给她上了茶水,她端起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了平静,装作懊恼的模样说道:“方才在想事情,手一滑,茶杯就打碎了,娘您刚刚说任贵妃怎么了?”

宁国长公主并没有怀疑,顺着任云舒的疑问回答道:“我方才是说,任贵妃她怀孕了,太医诊出来已经快两个月了。”

任云舒立即装出一付惊讶的模样,用手掩着小嘴说道:“任贵妃不是……才流产过一个孩子不久吗,怎么这么快就又……”

任佩兰流产的消息在宫里头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毕竟朱棣元还因为这个事责罚过朱高溆,但具体她是什么时候流产的,宫里面的人却都不是很清楚,连宁国长公主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她此刻明显也有些迷惑,缓缓开口说道:“谁知道呢,只能说任贵妃运气好吧,但我看这个孩子也是悬,毕竟她前头一个孩子才没了,这个孩子应该也怀的不稳。”

任云舒心中惊疑不定,她不确定姑母是真的又怀孕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可能,若是后者,那可是欺君之罪,不仅仅是姑母,连带着她们英国公府,可能都会受连累。但她又觉得姑母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她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且她现在已经贵为贵妃了,不需要假造出一个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潜意识里,任云舒总觉得姑母这次怀孕定是有什么蹊跷,但其中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还需要亲自见了姑母,才有机会知晓。

“娘,您是不是应该进宫去看望一下任贵妃啊?毕竟这也算是一件喜事。”任云舒试探着与宁国长公主问道,她实在是很想见姑母一面。

“你不说我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上一次她怀孕的时候静悄悄的,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等到流产了,我们才知晓一点消息,这次这么大张旗鼓地报出来了,我自然是要进宫去恭贺一下的,毕竟后宫里,已经好久没有喜讯了。”宁国长公主喝了口茶水,点头说道。

任云舒稍稍松了口气,顺杆说道:“那娘您带上我一起吧,我上次在避暑山庄的时候,任贵妃也算是十分照顾我,这次她怀孕,我去看望一下她,也算是礼尚往来。”

任云舒这理由也不算牵强,宁国长公主自然不会拒绝,她点头应允,但又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道:“我听说任贵妃就是因为流产了才去避暑山庄修养的,你那个时候在避暑山庄见过她,是那样的吗?”

任云舒没想到传言竟然是这样的,旁人都以为姑母是去避暑山庄之前就流了产,那么她现在再怀孕,隔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怀疑的人应该也少一些,可她却是明明白白的知晓,姑母是去了避暑山庄之后才流的产,所以她现在怀的这个孩子……

“我去的时候任贵妃已经在修养了,而且身体似乎很不好,一开始我一直没有见到她人,是在我快离开的时候,才见了她几次。”任云舒勉强撑起一抹笑,回答着宁国长公主的问话。

宁国长公主自然没有怀疑,继续点着头说道:“那我们明日就进宫一趟,希望任贵妃这胎怀的好,给皇兄再添一个皇子,皇兄的子嗣终归是太单薄了一些啊。”

宁国长公主这话说的倒也是真心,说来也奇怪,朱棣元登基这么多年,只有徐皇后生的三个嫡皇子,其她一众嫔妃,除了公主,却再没有给朱棣元生下过一个儿子,许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中并没有特别令他满意的继承人,所以朱棣元才会特别看重皇太孙朱瞻纪。

想着明日就能见到姑母,任云舒便将焦急的心情稍稍压下去了一些,无论如何,不管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阴谋,她都不能让姑母,让英国公府有什么的闪失。

任云舒这边焦急万分,英国公那边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了,李氏也是今日知晓的这个消息,她是收到了任佩兰从宫里给她送来的信。

本来收到了任佩兰的信,李氏还十分开心,因为她不能时常进宫,所以一直都是以这种方式与任佩兰沟通,任佩兰一般是一月给她送一次信,这才时间没到,信就送来了,她还以为是宫里有了什么喜事。

李氏看完了信,整个人却呆住了,她脸色惨白地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还是丫鬟在一旁叫了她,她才恢复了过来,然后她便急急地让人唤了梅静白过来。

梅静白到了李氏屋子里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李氏那难看至极的脸色,便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这些日子整个人也稳重了许多,并没有立刻问李氏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先挥退了屋子里的丫鬟,亲自倒了杯茶水端到李氏面前,才神情镇定地与李氏问道:“娘。您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儿您先跟我说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李氏看到自己的女儿,心神似乎安定了一些,脸色略略好转了一些,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才语气艰涩地开口道:“舒儿,你姑母她……她又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梅静白第一反应怀孕是好事啊,但转而她又很快想起,任佩兰不是才刚流产吗,怎么这么快又怀上了,而且都快两个月了,那就是说是在七月底怀上的,这显然不对啊!

梅静白的脸色有些古怪,她对任佩兰担心的情绪倒不是很多,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寻常,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开口问道:“娘,这消息准确吗,是您道听途说的,还是姑母从宫里给您写信了。”

李氏苦笑一声,从袖中将任佩兰的那封信递给了梅静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望

<>梅静白一目十行地看了,看完之后神情也很是凝重,任佩兰只在信中说自己怀孕了,让李氏明日带着任云舒进宫见她,别的并没有在信中说明,梅静白看李氏的模样,猜想李氏一定是觉得任佩兰这一胎是捏造的,伪造皇家子嗣这个罪名,就算任佩兰承担的起,英国公府恐怕也承担不起,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英国公历下的赫赫战功,都无法替她们脱罪。『→網520』,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不过梅静白却有另外一种想法,既然任佩兰怀孕的消息能传出来,那朱棣元肯定也已经知晓这件事了,他不至于那么蠢,连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不可能会被这样拙劣的谎言骗过去,那么……要么是任佩兰真的怀孕了,要么就是其中还有更不能为外人道的隐情。

梅静白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了一回,这么快就把事情想明白了,没有像李氏那样,关心则乱,她便开始安慰起李氏来,“娘,您先别胡思乱想,这事儿咱们还得当面同姑母问清楚,姑母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怀孕这样重要的事,一定是太医和皇上都确认了,她才会写信告诉您的,您现在在这里着急也没用,不如早些向宫中递了帖子,见到姑母之后再问个明白。”

李氏这时候心绪已是平稳了许多,梅静白的安慰显然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又是舒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我方才已经让人向宫里递了帖子,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能进宫了。”

梅静白点点头,又是安慰了李氏一会儿,陪着李氏一起用了晚饭,在李氏屋里待到天黑,确认她已经没事了,才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一大早,梅静白和李氏便坐着马车进了宫,几乎是同一时间,宁国长公主和任云舒也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李氏因为心中焦急,自然是让车夫把马车赶得极快,本来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不过三刻钟便到了。

李氏同梅静白一起坐上轿子,那抬轿的小太监本身脚程已是很快,但李氏还是不停地催促,这般一路疾行着,总算是到了任佩兰所住的永和宫。

李氏和梅静白进寝殿的时候,任佩兰还躺在床榻之上,但看她模样却并不是没有起床,而是一付卧床修养的模样。

李氏看到任佩兰这般模样,自是十分担心,她端详了一下任佩兰的脸色,见她脸带病容,面色苍白,便即刻坐在床沿上询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任佩兰有些虚弱地冲李氏笑了笑,挥退了屋内的宫女,这才开口说道:“让大嫂担心了,我只是……动了些胎气,太医说我胎像不稳,以后的几个月恐怕都要像这样躺在床上安胎了。”

李氏闻言,眼神极其复杂地朝着任佩兰肚子的位置看了一眼,那里此刻十分平坦,并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氏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太医都仔细瞧了吗,怀孕这事儿……可不能儿戏,千万不要弄错了……”

任佩兰低下头,手掌缓缓抚上小腹,眼底有一抹光闪过,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这样的事怎么会弄错了,皇上叫了好几个太医给我瞧了,都说是喜脉,呵……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我什么时候又怀上了……”任佩兰说完这话,唇角便微微翘起,那模样似乎是在高兴自己又有了孩子。

梅静白站在一旁,一直观察着任佩兰脸上的表情,在看到她唇角的那抹笑时,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总觉得,任佩兰今日浑身上下的气场都有些不太对劲,明明怀孕应该是喜事,她却从任佩兰身上感觉不到一丝喜意。

李氏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听到好几个太医都确认了是“喜脉”,这才仿佛是松了口气的模样,脸上带了些笑意,语气中也带了些埋怨,“你也太不小心了,明明上回才刚刚……怎么这么着急又……唉,皇上也是的,明明知道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就这么着急……”

李氏这话说的不清不楚,许是顾及梅静白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在一旁,不过梅静白向来早熟,自然是听明白了,她也没有心思不好意思,依然观察着任佩兰的脸色,在听了李氏的话以后,她的脸色又是苍白了几分,几乎是血色尽褪的那种苍白。

梅静白忍不住皱了眉头,任佩兰这表现太不正常了,这一切应该都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难道……这个孩子真的不是朱棣元的?

梅静白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很快又否决了,不可能吧,任佩兰不会傻到去偷人,而且在深宫里偷人,这难度也未免太高了些。

任佩兰没有回李氏的话,而是换了话题说道:“大嫂,我本来今日也正好要让人去府上给您报信呢,正巧您过来了,昨晚上皇上来看我的时候,说是已经给大哥发了召回的诏书,最晚十一月底,大哥应该就能回京城了。”

李氏没想到能从任佩兰口中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已是激动的不行,抓着任佩兰的手,又是追问了一遍,“阿兰,你说的这都是真的,你大哥真的要回京了。”

任佩兰也笑着,冲着李氏点了点头,又是肯定地说了一遍,“大嫂,是真的,大哥马上就要回来了。”

李氏连声念了几句佛号,满脸堆笑地说道:“这栖霞寺的菩萨还真是准,我许的几个愿都应验了,你又怀了身孕,夫君也要回来了,等过几日空闲了,我一定要带着舒儿再去寺里还愿。”

任佩兰本还笑着呢,听了李氏的话,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垂下的眸子中似是盛满了阴郁,但那个角度,李氏正巧是看不见的,而梅静白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这个孩子还是有问题啊,梅静白如是想着,但到底是什么问题呢,她又实在是想不通,只能得见到了任云舒,让她给好好参详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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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常

任云舒随着宁国长公主进宫,虽然心中焦急,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们一行人到了永和宫门口,却被告知贵妃娘娘此时正在会客,需要她们在外殿稍等片刻。

宁国长公主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看望任佩兰,微微有些惊讶,但她本也不着急,便带着任云舒,在外殿坐着等候了。

任云舒只稍稍想想,就猜到会这么早过来看望姑母的也就只有母亲了,她若不是一大早起来,又催着宁国长公主早点出门,依着宁国长公主的性子,恐怕是要磨蹭到晌午才到的。

任云舒坐在外殿,颇有些心神不宁,眼神也是控制不住地一直往内殿张望。宁国长公主看出了她的异样,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静儿,你一直往里头看什么呢?”

任云舒讪讪一笑,知道自己表现地太明显了,立即找了借口解释道:“那些宫女不是说贵妃娘娘在会客吗,我想着会这么一大早来看娘娘的应该是英国公夫人,英国公夫人如果来了,一定会带上云舒的吧,我就想看看能不能见到云舒。”

宁国长公主闻言无奈地看着她笑道:“你啊,要是个男子,为娘的都要以为你是迷上云舒那丫头了,不是前些日子刚在栖霞寺见过吗,这才多久啊,又念上了。”

任云舒依旧是讪笑,她现在也只能拿梅静白做挡箭牌了,总不能说自己是担心姑母吧,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和姑母非亲非故的。

任云舒和宁国长公主在外面等着,宫女已是进去同任佩兰禀告了,任佩兰听到宁国长公主过来看望她,神情也微有些惊讶,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没想到倒是她第一个过来……”

梅静白听到是任云舒过来了,心中亦是惊喜,想着一会儿定要找机会同她见一面,把从任佩兰身上发现的诡异情况告诉她知晓。

“既然是宁国长公主过来,那就不要让她在外面久等了,我知晓那没事,也就放心了,过几日我和舒儿再来看你。”李氏此次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想多打扰任佩兰,这般与她说道。

任佩兰点点头,也是出声叮嘱道:“大嫂,我没事的,最近你不必再进宫来看望我了,好好在府上安排一下,迎接我大哥归来。”

“我省得的。”提到任靖义,李氏的眼角眉梢便带了笑,语气轻快地应下了,然后便站起身,让梅静白同任佩兰道了别,就同她一起离开了寝殿。

“让宁国长公主她们进来吧。”任佩兰看着李氏两人走出寝殿,才同一旁的宫女吩咐道。

“娘娘,您要不要休息一下。”高嬷嬷在一旁,看任佩兰脸色十分不好,担忧地说道。

“没事,能有什么事,该见的人总是要见的。”任佩兰神情淡漠,语气中带着自嘲地说道。

高嬷嬷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再劝说什么,叹息一声,让宫女出去叫人了。

李氏同梅静白走到外殿的时候,便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宁国长公主和任云舒,自然少不了寒暄一番。

“任贵妃的身子可是还好?我昨日才知道她怀了身孕,想着这可是宫里头的大喜事,今日便想着来瞧瞧她。”宁国长公主十分热情地上前拉着李氏问道。

李氏亦是面上带笑,早已没有了来时的忧虑模样,回着宁国长公主的话,“长公主殿下您有心了,娘娘她还好,就是身子还有些虚,需要卧床静养,我也是没想到,娘娘能这么快又怀上,只能说是菩萨保佑啊。”

“是啊,看来这栖霞寺的香火还真是灵验……”

宁国长公主和李氏在那边寒暄,任云舒和梅静白也在一旁眉来眼去,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说话,梅静白只能给任云舒做口型,说了“写信”二字。任云舒立即会意,知道今日之事梅静白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便想着给自己写信,她立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宁国长公主同李氏只说了一会儿的话,宫女便来请了宁国长公主进去,宁国长公主便与李氏告别,带着任云舒进了寝殿。

任云舒看李氏方才的表情,大致猜到任佩兰应该没什么事儿,焦急担忧的心情稍稍减少了一些,等进到殿内,看到靠坐在床榻之上的任佩兰,心中却又是一紧,任佩兰此刻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好似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宁国长公主看任佩兰脸色不好,立即上前询问道:“贵妃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任佩兰勉强地同她们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我没事,只是昨晚上没睡好,早上又吐了几回,这才看上去有些不好,长公主不必担心。”

宁国长公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很是理解地笑了笑,开口道:“怀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当初怀老大的时候,也是反应大,吐得不行,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每日脸色也是难看的不行,把当时的驸马吓得不轻,不过后来过了五个月就好了,什么都看吃,还怎么都吃不饱,人整整胖了一圈,等生产的时候,因为孩子太大,还折腾了一阵,你现在是日子还短,难免反应大一些,等过几个月也就好了。”

任佩兰似是认真的听着,脸上也带了笑,还时不时地点头赞同,宁国长公主与任佩兰不了解,看不出什么端倪,任云舒却是看得出,任佩兰笑得极其敷衍,眼中甚至还有些许憎恶。

不应该啊……任云舒有些想不明白,若姑母真的怀孕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她想到上次在避暑山庄时见到姑母的情景,同样是怀孕,那时候姑母的脸上一直是挂着幸福的微笑的,就算后来流产了,也并不见怨愤,反倒是伤心多一些,这一次……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任云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任佩兰的肚子,那里平坦一片,并看不出什么,那里面,真的有一个孩子,正在孕育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秘辛(上)

宁国长公主看任佩兰精神不怎么好,也没待多长时间,稍稍坐了两刻钟时间,便起告辞了。任佩兰也只是意思地挽留了一下,便让高嬷嬷亲自送了两人出去。

任云舒在任佩兰的寝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暗中观察,越是观察心中疑虑越盛,她也同梅静白的想法一样,觉得任佩兰肚子里的孩子有古怪,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古怪。

任云舒眉头紧锁地跟着宁国长公主出了永和宫,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宁国长公主回头来看她,也是皱起了眉头,语气有些担忧地问道“静儿,你今是怎么了,有何烦恼的事吗”

任云舒醒过神来,知道自己没有掩饰好绪,立即便又张口掩饰道“我想着要不要顺便去看一下五表姐,她月底就要出嫁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我上次来看她,她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显然是在忧心婚礼的事。”

宁国长公主听任云舒提到常宁公主,面色便有些不虞了,“那丫头,老是想些有的没的,你要是担心她,就去看看她吧,顺便也好好劝劝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待嫁,好子还在后头等着她呢。”

任云舒也不反驳宁国长公主的话,她本来是没打算去看常宁公主的,但既然拉了她做挡箭牌,便顺道去看看她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想明白了些没有,这婚期一近了,她要是再不赶紧嫁了,那肚子可就要遮掩不住了。

任云舒这般想着,忽然就愣了一下,她差点就忘了,常宁也怀孕了呢,现在她姑母也怀孕了,这事,可真够巧合的,不过也应该只是巧合吧,她们两人,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任云舒与宁国长公主在宫道上分开,便往常宁公主所住的怡景宫去了,还没到怡景宫呢,她便远远看见宫外的隐蔽处似是有锦衣卫熟悉的影,她犹豫了一会儿,便转了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县主,咱们不是要去见常宁公主吗您去的方向”眉黛见任云舒走错了方向,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任云舒却并没有回话,而是一付凝眉思索的模样,她刚刚明明是看到了锦衣卫,怡景宫的门口有锦衣卫,那就说明皇上有很大可能,现在在怡景宫里,皇上是去看望常宁的吗。

“县主”眉黛见任云舒没反应,又是忍不住开口唤道。

“我们先在附近逛一下,一会儿再过去。”任云舒有些敷衍地说道,方才那些虽然只是她的猜测,但也有很大的可能,她可不想这时候过去跟朱棣元撞上。

任云舒走着走着,就绕道了怡景宫的后面,这个位置应该是怡景宫的一个小后院,从墙外往里看,还能看到几株枝杈向外延伸的桃树枝,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郁郁葱葱的,却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

“县主,您看那里,那是不是一扇门啊”眉黛眼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指着一个位置,同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也是惊讶了,那是一扇很小的木门,因为被漆成了同墙壁差不多的灰色,上面又遍布了藤蔓,所以很难让人发觉,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里竟是一扇小门。

任云舒的好奇心上来,便走了过去,她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推了推门,没想到那门竟然被她推开了,那门并不是从外面上锁的构造,里头也没有用插销插住,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让任云舒推开了。

“县主,我们走吧,从这里进去应该不太好”眉黛站在任云舒边,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道,她们几人现在就好像是做贼一样,要从别人不知道的入口进入宫。

任云舒眼神中有些挣扎,她想到了在前面守着的锦衣卫,又想到了常宁肚子里不知道父亲的孩子,终是下定了决心,转与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就进去一会儿,很快就出来。”

眉黛顿时着急了,出声劝道“县主,这样不好吧,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真是太丢脸了,最后这句话眉黛自然没说出口,堂堂福山县主,有正门不走,偏偏跟小偷一样偷偷从后门溜进宫,这要是被人发现,真得贻笑大方了。

任云舒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安抚着两个丫鬟说道“我小心一点,不会被人发现的,你们俩好好在外面守着,若是发现有人过来,就躲到看不见的地方,知道了吗”

眉黛还想再劝,可想到自家县主的子,知道她不是那种能听进劝的人,便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县主您快些出来啊,随便看看就好了,真要进去,咱们从正门走不是更好。”

任云舒摆摆手表示知道了,然后便一个迈步,进了门内,进去之后还顺便把门给推上了。

任云舒觉得自己是跟梅静白混久了,胆子都变大了许多,以前的她,哪里会做这样出格的事,但她此刻心中的疑惑压不下去,便只能铤而走险了。

任云舒的脚步很轻,却走得很快,这归功于她前一段时间刻苦的练舞,虽不能说是轻如燕,但落地无声倒也是可以的。

任云舒很快穿过花园,便到了常宁公主寝的后面,那里有一扇窗户,任云舒贴着墙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走近了,才发现窗户并没有关严,还留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腹中狂跳的心脏,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探过去,朝那条缝隙里看去

任云舒只看了一眼,就被人从后捂住了嘴巴,那人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箍住,强行将她带离了窗户,她连一声声响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那人拖抱着,快速地离开了寝所在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秘辛(下)

一开始的时候,任云舒的脑子一片空白,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开始拼命挣扎,但抓住他的那个人力气太大了,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那人的桎梏,她开始惊慌害怕,因为嘴巴被捂住,她连咬人都做不到,这时候,她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鱼肉。

“别动,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抓住她的那个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喑哑,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但这个声音任云舒却有些熟悉,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顿时便呆愣住了,连挣扎都小了许多,任由那男人继续抱着她前行。

“这才乖吗,听话,安静一点,我带你离开这里。”那个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减少,那股子让人讨厌的不正经气质显露出来,让任云舒忍不住想在他手上咬上一口。

任云舒的嘴巴被捂着,眼睛却是看得见的,她看着自己周围的景物迅速地从视野中倒退,然后她便退出了那扇她进来时的小门,离开了怡景宫。

到了小门外,任云舒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自己的两个丫鬟,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冲着身后的人“呜呜”了几声,示意自己要说话。

“再等等,很快就到了。”身后那人显然没有这么快就将她放开的打算,又是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任云舒恨极,真想回身狠狠踹那人几脚,但身体被钳制,又无济于事,只能继续隐忍,终于,那人带着她又跑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地方应该是宫中太监的居所,因为远离皇宫中心,所以几乎看不到人影,廖廖的几所砖瓦平房都有些败落了,似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模样。

任云舒终于被身后那人松开了钳制,她获得自由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伸脚往身后那人身上踹去,可惜那人似乎早有预料,动作比任云舒还要快上几分,在她的脚踹过来之前,就已经一个转身,又是来到了任云舒的身后,将她的双手反剪,又是控制住了她的行动。

“你放开我!”任云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喊道。

那人却并未立即放手,只是语气调侃地在任云舒耳边说道:“梅妹妹,我知道你会些拳脚功夫,但你也应该知道,那些用在我身上是没有用的。”

任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养气功夫,才让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开口,“你先放开我,我保证不对你动手了,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

那人轻笑了一声,似是默认了任云舒的话,总算是放开了她的手。

任云舒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面上的神情很是复杂,想到了方才在怡景宫窗外看到的那个一闪而逝的画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惊惧。

“沐昕……”任云舒的声音有些干涩,只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此时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真相太过震惊,她一时无法接受,也不知道沐昕要怎么处理知道了这个真相的自己。

沐昕脸上的笑容有些阴骛,但语气却十分平静,她指了指身后的屋舍说道:“进屋说吧。”

任云舒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跟在沐昕身后进了屋。

“这里没有什么茶水,梅妹妹就将就一下吧。”进了屋,沐昕就找来了两个还算干净的杯子,给任云舒倒了杯茶水,屋子里只有一把还能坐的椅子和一张圆桌,沐昕没坐,显然就是要把椅子让给任云舒。

任云舒也没矫情,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来,她到现在还没有将思绪理清楚,拿起沐昕放在桌子上的茶水,默默地喝了一杯,边喝边思忖着,等将思绪理清本是想要开口的,却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看到了什么?”就在任云舒正在苦恼的时候,沐昕却是先开口了,他微微眯着眼,看着任云舒,眼神里带着些危险。

任云舒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避开了沐昕的目光,她最终还是怂了,低下头,轻声地开口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不想有一天,会对你出手。”沐昕没有继续追问,却是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难得正经了一会儿。

任云舒顿时便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后背的衣衫都要湿了,不知道是冷,还是恐惧,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任云舒双手紧紧握着杯子,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问道:“我的丫鬟呢,是你让人带走了吗?”

“一会儿我会将她们送到宫门外,你最好也赶紧离开皇宫,就当今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沐昕很快回了话,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警告。

任云舒沉默地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子上,转身离开之前,还是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沐昕却没再说什么,只看着任云舒的背影,待人离开之后,他才拿起了任云舒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就着杯沿上淡淡的唇印,将杯子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任云舒用了最快的速度,想快些跑到宫门口,皇宫很大,她方才和沐昕谈话的地方又是在皇宫深处,她几乎是绕过了大半个皇宫,才跑到了宫门处,远远的,她便看到站在宫门口的两个丫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又是加快了一些脚步。

眉黛和远山看着快速跑来的任云舒,本是发红的眼眶几乎要流出泪来,正想要开口同任云舒说些什么,却是被赶到的任云舒拦住了,她语速极快地说道:“什么都别说了,先上车,有什么话都回府再说。”

两个丫鬟连忙点头,她们确实也不想再在宫里待了,随着任云舒上了马车,便往荣国公府疾驰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奸夫

这一路上,任云舒和两个丫鬟都没有说话,两个丫鬟是还有些惊魂未定,而任云舒脑海里则是一直盘旋着方才在窗外看到的那个画面,常宁公主如温顺的小猫一般,依偎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她虽然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容貌,但却清楚地看到了他衣服上那狰狞的五爪金龙……

任云舒压下脑中纷乱的思绪,拼命让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个画面,她怎么都想不到,常宁公主的情郎竟会是那个男人。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若是让那个人知道自己知道了她和常宁的事,恐怕会杀自己灭口的吧,不管是名义上,还是道义上,这可都是极大的宫闱丑闻,难怪当初沐昕会那样警告她,让她不要探究,不要过问。

任云舒现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已经不仅仅是同情沐昕了,而是要敬佩他了,这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忍旁人所不能忍,不仅是要帮情夫养孩子,还要在那个情夫手底下讨生活,惟情夫命是从,且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不然小命就得没了。也难怪皇帝会那么器重沐昕了,那般重要的锦衣卫都让他掌控了大半,她要是有这样一个任劳任怨,戴了绿帽子也无所谓,又肯帮忙养女人孩子的,一定也会十分信任欣赏。

任云舒胡思乱想间,马车已经到了荣国公府,过了这么长时间,任云舒的情绪总算是完全平复了下来,面色如常的带着两个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房间,她就将屋内其她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只留下眉黛和远山两人,吩咐她们关上房门,便开始问话了。

“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任云舒很是直接地问道。

两个丫鬟自然不会隐瞒,眉黛立即开口回道:“县主,您进去了没一会儿,就有两个人将奴婢二人给打晕了,奴婢还没看得清打晕我们的是什么人呢,便已经人事不省了,等咱们在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宫门口了。”

任云舒闻言无语,沐昕那家伙也未免太暴力了吧,怎么就随便打晕她的丫鬟啊,万一人有个三长两短呢,他能再赔两个丫鬟给自己吗。

“你们两个没受伤吧?”任云舒压住自己心头的火气问道。

两个丫鬟俱是摇头,远山还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着脸说道:“就是脖子有些酸疼,那些家伙的力气太大了。”

“一会儿你们还是拿药酒擦一下,别留下什么毛病,若是还有什么不舒服,记得找大夫过来瞧瞧。”任云舒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沐昕手下的那些锦衣卫,可不像是知道轻重的。

眉黛倒是不担心自己,而是十分担忧地看着任云舒,几次欲言又止,似是想要问什么,

任云舒也看出了她的犹豫,叹了一口气,安抚着与她们说道:“放心吧,我没事,那些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今日的事情你们就当没发生过,我们没去过怡景宫,只是在宫里逛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明白了吗?”

两个丫鬟立即点头如捣蒜,今日的事情对她们来说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她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做下人那么多年,什么事该她们知道,什么事她们万万不能知晓,她们还是很清楚的,她们只要乖乖听主子的话,主子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样就是尽到本分了。

任云舒刚跟两个丫鬟交代完,宁国长公主那边就派人来叫她过去了,任云舒整理了一下衣衫仪容,确认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带着两个丫鬟过去了。

现在时辰正好到了午时,宁国长公主屋里已经交丫鬟们摆上了午饭,任云舒一到,便正好可以开饭了。

任云舒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早晨吃的那些东西早就消化光了,在宫里的时候一直都是精神紧张,自然感觉不到饿,现在精神一放松下来,肚子自然就饿了,她蒙头大吃了一阵,等肚子里有了饱食感,才稍稍放缓了筷子。

荣国公府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宁国长公主方才看任云舒吃的起劲,便没有同她说话,现在见她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静儿啊,常宁那丫头怎么样了,可是想通了?”

任云舒这时候正在喝汤,听宁国长公主问起常宁公主,心情顿时抑郁起来,她放下勺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这才开口回道:“娘,我没去五表姐那儿,五表姐那时候正在接待客人,我就没进去,在宫里头随便又逛了逛,就回来了。”

宁国长公主闻言有些奇怪,喃喃道:“这时候有什么人会去找她,我记得她在宫里头可没什么相好的公主。”宫里头除了常宁之外其他的都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就算母亲身份低一些的,却也都是朱棣元亲生的,那些公主自然不屑和常宁公主这个冒牌货来往。

“我也不是很清楚,有可能是一些低级的嫔妃吧,想跟常宁套套近乎,毕竟常宁嫁的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吗。”任云舒哂笑一声,又是随意扯了一句瞎话。

宁国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又是感叹道:“说来皇上也是对常宁不薄了,沐昕那样的家世人才,配一个名正言顺的公主都是绰绰有余了,也是皇上怜惜那丫头,才将沐昕指给她做驸马,她应该要感恩才是,而不是整日里伤春哀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皇家慢待了她呢。”

任云舒听了宁国长公主这话,只能默默的不说话了,心中却是汗颜,常宁……恐怕也只有沐昕敢娶了,旁人……恐怕都没有他那样的魄力和勇气呢。任云舒忽然有些好奇了,沐昕和常宁大婚之时,是要向皇帝跪拜的吧,那个时候,不知道她们三人会各怀着怎样的心情呢,反正总不可能是十分平静的。不知为何,任云舒竟是对婚礼产生了些担忧,希望那日不要发生什么事情吧,虽然她不喜常宁的行为,但她终究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第一百三十章 任贵妃的恨

永和宫,宁国长公主和任云舒离开之后,任佩兰就和高嬷嬷吩咐了,不再见客。高嬷嬷自然是不想任佩兰再继续劳累,便让下面的宫女关了大门。

高嬷嬷端了亲自煎好的药给任佩兰,柔声劝道:“娘娘先喝药吧,喝完药再睡一会儿,醒来就能舒服一些了。”

任佩兰没有言语,接过了高嬷嬷递来的药碗,也不怕苦,就那么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药喝了干净。

高嬷嬷想递上蜜饯给任佩兰去去苦味,却被她摆手拒绝了,惨然地笑了一声,幽幽说道:“现在的我还会怕苦吗,再苦也苦不过心里去。”

高嬷嬷闻言,面上的担忧神色更甚,她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您也别把这事儿想的太坏了,往好处里想想,皇上其实也是念着您的,不然也不会把那个孩子给您,那个孩子就算不是您亲生的,但这谁又知道呢,只会当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您只要好好将她养大,不照样跟您嫡亲的孩子一样。”

任佩兰却依旧只是苦笑,她自然明白高嬷嬷所说的道理,有一个孩子傍身,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她自己这辈子基本上生不出孩子了,她也想过要抱养一个低阶嫔妃的孩子,不论男女,只要有个念想也好,可她从未想过,这个孩子会是皇上硬塞给她的,她想到皇上与她说起这件事时,脸上一闪而逝的温柔神情,心底的嫉妒便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以为,她陪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多年,已经是除了已故皇后外,最靠近他心的那个人了,可惜她还是太天真了,那个人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他或许只是把她当作一件工具,一个物什,一个拉拢英国公府,拉拢手底下大将的工具,可怜她这么多年的付出,以为只要付出的够多,他总是会看到的……

任佩兰的指甲紧紧抠着被子,锦被上精美的刺绣都几乎被她抠破了,高嬷嬷看着任佩兰越发青白狰狞的脸色,心中亦是十分焦急,忍不住出声唤了她一声,“娘娘……”

任佩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又慢慢恢复了漠然,声音却极冷地问道:“查出来了吗,那个女人是谁?”

高嬷嬷神情有些赧然,犹豫了一下回道:“娘娘,这事儿不太好查,若是排除了宫里头的那些嫔妃,这范围也就太大了些,皇上又是喜欢出宫的,老奴已是派了许多人去查了,可惜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任佩兰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这也没什么难的,现在查不到,总有一天能查到的,皇上既然那么看重那个女人,还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给这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可能不去看她,只要时刻注意着皇上的动向,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娘娘,您何必要执着着找到那个女人呢,要是让皇上发现了您在查他,他定是要怪罪于您的,而且皇上既然将那个女人藏起来,说明她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这样一个女人,也威胁不到娘娘您,您到时候好好养了孩子,时间一长,皇上自然会忘了那个女人的,她是不可能跟您争的,您才是未来能母仪天下的皇后。”高嬷嬷知道这些话任佩兰可能听不进去,但她还是要说出来。

任佩兰知道高嬷嬷说的这些话都是对的,但她此刻心中已是有了执念,她就是想找出那个女人来,看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能让皇帝这般小心翼翼地将她藏起来,还允许他生下孩子,人都说母凭子贵,在她看来应该是子凭母贵才更恰当,若皇上不喜欢孩子的母亲,又怎么会看那个孩子一眼,最好的例子便是现如今的太子,若不是徐皇后生前一力要将他立为太子,皇上恐怕不会那么快下决心,皇上敬爱徐皇后,都能为她做到那样,那他对那个女人呢,会不会是爱呢,就算那个人见不得光,也要为她的孩子铺一条锦绣前路。

“有这样一个女人在,总是隐患,若是以后他的孩子知道了我不是他的生母,要去寻找亲生母亲,我该如何自处!”任佩兰有些激动地说着,但她很快又平复了情绪,继续道,“嬷嬷你放心,就算真的找出了那个人呢,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就算是动手,也会等到皇上再也护不住她的时候,我不会让任何人……挡住我前进的脚步。”

高嬷嬷看着任佩兰此刻的模样,也没有再劝说什么,她从小看着任佩兰长大,自然了解她,那个曾经单纯善良的少女,进了宫这么多年,那颗心已经完全冷硬了吧,而她心底最后的一丝柔软,也被她爱慕的那个男人,亲手撕开了,而其实这样也好,心冷了,硬了,也就不会再痛了。

任云舒并没有将任佩兰怀孕的事和常宁公主联系起来,她第二日收到了梅静白写来的信,信中梅静白只是说了任佩兰的反应有些奇怪,她似乎一点也没有喜悦这个孩子的到来,反而是有一点怨恨,这让梅静白很是想不明白,她把这个疑惑告诉了任云舒,希望她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任云舒也完全没有头绪,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最后都被她自己给推翻了,这好像成了一道无解的难题,任云舒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一个关键的点没想到,就是这关键的一点让她无法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最后她决定暂且先不去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看来,她姑母怀孕这件事对她自己,对英国公府似乎都没有什么影响,那她便不必那么追根究底,一定要去知道事情的真相。

另一件让任云舒高兴的事,就是梅静白在信上告诉她,她父亲已经被皇上发诏书召回了,快的话下个月就能回京,她沉浸在能见到父亲的喜悦中,虽然以她现在梅静白的身份,可能只能远远见父亲几面,但只要能见到,她便已是很满足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试婚宫女(上)

按皇家出嫁公主的传统礼仪,举行婚礼的前一日,内务府的官员会率銮仪校抬送公主的嫁妆至驸马府邸,驸马要率族人于乾清门外行三跪九叩之礼迎接。

嫁妆送到后,由内务府管领命妇负责陈设。随同嫁妆送至驸马府上的还会有一名“试婚宫女”,试婚宫女一般是由皇太后或皇后于宫女中选择精明貌美者充当,任务是在公主出嫁前先行与驸马同床试婚,以查验驸马有无隐疾和性生活情况等;试婚后即遣人将查验结果回报宫中。如无异常,才会按期举行婚礼;反之,则另议。

因为现在皇宫中即没有皇太后,也没有皇后,且位份最高的贵妃娘娘任佩兰还正在卧床养胎,这个选择试婚宫女的任务,便落到了宁国长公主的头上。

宁国长公主虽然不喜常宁公主,但既然这事儿落到了她头上,她自然是要尽心尽力办好的。任云舒知晓宁国长公主要帮常宁公主挑选试婚宫女,便缠着她要随她一起去帮忙。

“胡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瞎凑什么热闹。”宁国长公主自然不想让任云舒去,轻斥着她说道。

任云舒却是不依不饶,抓着宁国长公主的手痴缠,“娘,您就带我去吧,您也知晓我同五表姐要好,这试婚宫女将来可是要做侧室的,万一选了一个不好的人,五表姐往后不是要吃苦头,她那样柔弱的性子,哪里管得住太奸猾精明的妾室。”任云舒倒也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怕宁国长公主选了个不好相与的试婚宫女,常宁公主以后会受欺负,只是自从她上次进宫知晓常宁公主和皇帝是事情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想着趁着这次机会去探探常宁公主的口风,那沐昕虽然说了会帮她保密,但那个人的话她也不能全信,还是要自己确认过,才能放心。

宁国长公主无奈,伸出手指点了点任云舒的额头,骂道:“你这死丫头,难道娘还会害了常宁不成,娘吃过的盐可是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选个把人还能选不好?”

任云舒依然笑嘻嘻,不以为忤地说道:“我知道娘一定会好好帮五表姐选的,我只是想在一旁看看,顺便学习学习吗。”

宁国长公主闻言瞬间就气乐了,说道:“这有什么好学的,难道你以后还想要帮你夫君挑选妾室不成。”

任云舒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立即改口说道:“不是学习,不是学习,就是帮娘您一起把把关。”

宁国长公主被任云舒缠的烦了,知道今日不答应她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便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应承道:“带你一起去可以,可是你不能胡乱说话,就乖乖地待在一边,听到了吗?”

任云舒立即点头允诺,表示自己一定乖乖的,不会多说一句话。

次日任云舒便同宁国长公主一起进了宫,到了怡景宫的时候,里面基本上已经都准备好了,那些候选的宫女一字排开站在怡景宫的正殿内,而常宁则是站在最前头,众人俱是神情恭敬地恭候着宁国长公主。

宁国长公主与任云舒进了正殿,待常宁公主与众宫女行礼过后,便叫起了她们,自己坐到了上首,任云舒和常宁则是各自坐到了她两边的位置上。

任云舒和常宁公主正好是对坐着,她却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常宁公主的脸,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起上次看到的那一幕,心里面说不出的别捏。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常宁公主怎么会和那个人有那样的关系。

常宁公主却是不知道任云舒心中所想,看到她今日也过来了,还十分高兴,坐在她对面一个劲儿地朝她微笑眨眼,那模样,完全没有了许久之前的不知所措与惶惶然。

任云舒看着常宁公主这般开朗的模样,心情便更复杂了,心中猜测着,莫不是皇帝给了她什么保证,不然也不会转变如此之大,她忍不住又为沐昕默哀了一小会儿,却是为自己放下了心,看常宁公主这模样,皇帝应该是不知道她知道了他和常宁的事。

任云舒的注意力从常宁公主身上移开,便放到了大殿内的十位宫女身上,这些都是宫中的嬷嬷精挑细选出来的,已经是宫女中最出类拔萃的一群人物了,她们当中只有一个会成为试婚宫女,这对她们来说,可是一次难得的机遇,虽然只是赐给驸马做一个侧室,但那可比在宫里头做一辈子白头宫女强太多了,毕竟今朝不比前朝,宫女被皇帝看重选为后妃的事情已经很少,今朝的几任皇帝都是极自律的人,基本上不会随意宠幸宫女,宫女们大多是满了二十五岁可放出宫闱,可那时候年纪都大了,要婚配都极其困难,又不可能一直依靠娘家,大多都是选择再回到宫里做嬷嬷,一生便这样蹉跎完了。

所以公主出嫁,做试婚宫女的机会,是每个宫女都会抢破头的机会,任云舒面前的这十位,说实话,人才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京城内的许多闺秀可能都比不上她们。

任云舒还真是看不出孰优孰劣来,便将视线投向了宁国长公主,看她要如何挑选。

宁国长公主似是一点不着急的模样,慢慢悠悠地喝了一会儿茶水,眼神却是一直有意无意的在那十个宫女身上掠过。

那些个宫女本来都是还算镇定的模样,这一会儿过去,便纷纷有些不安起来,面上的神情也开始忐忑。

“你们先各自报一下自己的名字吧。”宁国长公主终于开口了,冲着那是个宫女说道。

那十个宫女似是如释重负,由站在最左边的那个开始,一一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任云舒一个个看下去,并没有觉得谁是特别突出的,大家的表现都很平均,直到最后一个宫女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回长公主殿下的话,奴婢名叫青颖。”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试婚宫女(下)

任云舒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个宫女吸引了,怎么说呢,这个叫青颖的宫女在十人中容貌并不是最出色的,但她美得非常非常特别,她的相貌揉合了很多种非常矛盾的气质,偏偏又非常和谐。

此女媚态天成,画眼朱唇间会不经意溢出来,然而其气质又清纯至极,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

她说话的时候有着些孩童般的稚气,纯真的近乎有点儿憨,有点儿呆,却又偏偏长了一个稍显凌厉的鼻子,瞬间又硬气成熟起来,让人觉得她并不是一个痴痴的木头美人。当真是非常的矛盾,却又平衡的恰恰好,非常和谐,美的非常有层次,一点儿也不单薄。

这是一个妙人儿,任云舒暗暗在心中赞道,有这样气质的人并不像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女子,此女的身世恐怕该有一番探究。

宁国长公主却并未对这叫青颖的女子有特别对待,如对待旁人一般,轻轻点了点头,眼看着十人都自我介绍完毕,她便又是挑着几个人问了了几个问题,被挑中者,俱是神情激动,而未被挑中者,则大多是垂头丧气,唯有那青颖,面上神情一直没变,清冷中带着些娇憨,似是不管选没选中,都与她无碍。

这一番询问查看,宁国长公主心中已是有了主意,但她也不会这样就决定下来,还是要问问常宁公主的主意,这选的毕竟是她的试婚宫女,还是要她满意了,才能最终决定下来。

宁国长公主让这些宫女先在正厅里等候,她则是静儿常宁公主、任云舒一起,进了内殿。

宫女们重新换了热茶上来,宁国长公主缓缓喝了一口,才看着常宁公主问道:“常宁,你看着哪个人合适?”

常宁公主有些羞怯,微微低着脑袋,声音低低地回道:“全凭姑母做主。”

宁国长公主严肃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难得和颜悦色地与常宁公主说道:“这成亲是你人生中的大事,你虽然贵为公主,但去到了夫家依然要像平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侍候公婆,这试婚宫女以后就是你后院里的妾室,自然要选一个听话懂事的,才不会有那等姬妾争宠,后宅不宁的事情,你看着哪个人好,说出来也无妨,能选一个你满意的,以后你的后宅才能和睦。”

常宁公主听着宁国长公主的话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愧色,她又是思忖了一会儿,才有些怯怯地开口道:“我觉得……那个叫青颖的宫女不错,不仅生的好,性格也很好的样子。”

宁国长公主闻言微微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常宁公主会选了她,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说道:“此女确实人才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但就是因为太好了,你就不怕你的夫君以后偏宠与她。”

常宁公主显然并不在意这点,微笑着回道:“若是夫君能喜欢她,那就太好了,我一直怕伺候不好夫君,若是有一个能帮我分担,我也会安心一些。”

任云舒在一旁,听着常宁公主这话,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常宁哪里是怕伺候不好沐昕啊,应该是根本就不能伺候吧,她现在就是怀着补偿的心理,想给沐昕找一个温柔美丽的解语花吧。

宁国长公主自然也看得出青颖是个极好的人才,对男人的吸引力更是一等一的,常宁公主的相貌虽然也很好,也并不是比不上那青颖,但青颖身上那股子媚而不俗的气质,给她增添了许多魅力,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可以称得上是尤物的,是个男人恐怕都抵挡不了。

“你真的想好了?你选了那青颖,她将来不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说不准还会与你为难。”宁国长公主又是与常宁公主问了一遍,算得上是为她着想。

常宁公主却依旧是十分肯定的模样,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姑母提醒,我想好了,就选她了。”

常宁公主都这样决定了,宁国长公主便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便独自出去了,留下任云舒在这里陪着常宁公主说话。

常宁公主看宁国长公主离开了,立即就放松了下来,拉着任云舒的手说道:“静白,你最近怎么都没来看我,我有许多话想着同你说呢。”

任云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撞破了她和皇帝的奸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你最近身体还好吧?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任云舒只好转移了话题,视线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常宁公主的肚子,开口问道。

常宁公主也感受到了任云舒的目光,右手抚上了仍是十分平坦的肚子,脸上露出了母性的微笑,十足温柔地回道:“我都挺好的,他也很好,最近我已经慢慢不难受了,还好马上就要入冬了,不然我还真怕这里遮掩不住呢。”

任云舒神情复杂,想着常宁公主成婚以后,肯定就要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就算冬天衣服能够暂时遮掩住肚子,但肚子越来越大,等到快生的时候总是瞒不住的,不过这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事儿了,留着给那沐昕去伤脑筋吧。

“哎……真快啊,我马上就要离宫了,这一离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常宁公主突然有些惆怅,神情落寞地说道。

“你是皇家的公主,就算出嫁离了皇宫,这里还是你的家,你想回来自然随时都能回来,谁还能拦着你不成。”任云舒习惯性地安慰了常宁公主一句,心想着皇帝还在宫里呢,你想回宫来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常宁公主似是也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染上了笑意,点了点头,心情似乎又愉悦了起来。

两人正这般闲聊着,宁国长公主便带了那个名叫青颖的宫女进来,那青颖还是一付荣辱不惊的模样,跟在宁国长公主身后,仪态端庄地同常宁公主行了礼。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公主大婚(上)

常宁公主端详了青颖一番,似是十分满意,才笑容亲和地开口与她道:“起身吧,一会儿内务府的嬷嬷就会过来,你要好好同她们学东西,也不必太紧张,一切按规矩来就好了,以后你进了府,我必不会亏待你的。”

那青颖看来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十分认真地听着常宁公主的话,然后便是跪拜谢恩。

“行了,你下去吧。”宁国长公主也只是带青颖进来给常宁公主谢个恩,现在完事儿了,便让她出去等内务府的嬷嬷了。

不知不觉,这一个上午也就过去了,常宁公主折腾了这一上午,显然有些疲倦了,但还是强撑着与宁国长公主说话,任云舒看她这副困倦模样,便主动与宁国长公主说道:“娘,事情既然办好了,咱们便早些回府吧,五表姐这些日子都在准备婚礼的事儿,应该也挺累的,让她多些时间休息。”

宁国长公主也看出常宁公主精神不济的模样,心中还疑惑这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体就这么不好,但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又是叮嘱了常宁公主几句婚礼上要注意的事宜,这才起身同任云舒一起离开

在回荣国公府的马车上,宁国长公主还不忘与任云舒告诫道:“你可不要学常宁那丫头,脑子不清楚,竟然选了那个一个试婚宫女,以后有的她苦头吃的。沐昕在那青颖身上尝了鲜,恐怕就要冷落常宁了。

任云舒却不以为然,她可是知道更多内情的,语气中就不慎在乎地说道:“五表姐可是堂堂公主,难道沐昕还敢宠妾灭妻不成,就算多宠着青颖一些,五表姐的身份摆在那里,要处理一个妾室,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五表姐哪里是那种刚强的性子,再者夫妻琴瑟和鸣,相敬相爱,日子才能过得舒心,那些表面上对妻子相敬如宾的,背地里却只宠着小妾的,妻子心里都苦的很,娘是过来人,现在教你这些,就是希望你以后日子过的舒服一些,不仅仅是衣食住行的舒服,最重要心里也要舒服。”宁国长公主是逮住了这机会好好教女,想着女儿也马上就要及笄嫁人,更觉得要早些把自己知道的那些经验都传授给她。

任云舒对宁国长公主的这些理论却不甚在意,她若是真的要嫁人,定是要确定了对方心里只有自己,既然心里都装满了她,哪还有空隙再装别的女人,她觉得自己的心眼很小,并不想要和任何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从前都是懵懵懂懂的,并未想过这方面的事,但现在她已是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她并不想像她的母亲那样,做一个世人认为的“贤惠”的女子,她其实骨子里是个自私的人,若是不够爱,又何必要勉强地生活在一起。所以,若是不足够爱,便不要用婚姻的名义,将两个人绑在一起,那不管对谁,都是一种折磨。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的婚事有掌控权的,就比如沐昕,他就算心中再不愿意,还是要迎娶常宁公主,婚礼的前一日,他带着所有留在京城的沐家族人在乾清门外行三跪九叩之礼迎接了常宁公主的假装。然后便随同那些嫁妆一起,到了全新建好的驸马府邸。

青颖作为试婚宫女,自然是跟着嫁妆一起被送到驸马府的,期间沐昕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只将她与寻常宫女一样对待。而青颖的表现也是十分淡定,很有些安之若素的意思,她被送到卧房之后,便只是一直坐在床榻上等待,也不随意乱问,也不随处乱看,好似一尊泥塑木雕般,只坐在那里发呆,似是早已神游了天外。

夜幕降临,沐昕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才回到了卧房,看到依旧坐在床上的青颖,他怔愣了片刻,才皱着眉头出声问道:“你还没睡啊?”

青颖这时候才回魂了,没有什么焦距的目光慢慢聚焦,看向了沐昕,神情很是认真地说道:“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沐昕眉头顿时皱地更紧了,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他知道做驸马的都会有这么一茬,但这件事实在是太恶心人了,他本来想能躲就躲的,反正皇上也不会为这种小事怪罪他,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沐昕缓缓走到青颖面前,仔细端详了她一番,才有些轻佻地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微眯了眼,赞叹了一声道:“长公主的眼光还真是不错的,你这样的美人,送给我,有些可惜了……”沐昕这般说着,微微有些粗粝的手掌便覆上了青颖的脸颊。

“看着我的眼睛。”沐昕的声音越发温柔了,仿佛是在青颖耳边呢喃般地说道。

青颖的神情有些茫然,但还是听话地看向了沐昕的眼睛,那双墨黑的瞳孔,仿佛漩涡一般,要将把她吸进其中,她的意识渐渐开始混沌,她明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却无法抵抗,就在这时候,房中的蜡烛忽然一暗,她的意识也仿佛在这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意识也完全陷入了混沌。

十月二十八,宜嫁娶、祭祀、祈福、斋醮、动土、移徙、入宅……当真是一个难得的黄道吉日,任云舒起了个大早,坐在妆台前梳妆的时候,就听说宁国长公主天还没亮就进宫去了,应是要向那青颖询问昨日试婚的情况,任云舒难得有些恶趣味的想,不知道沐昕现在是何种表情,应该不会好看的吧,毕竟是那种**,不管哪个男人,都不会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在床笫之间的事情。

梅景福也是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今日是护送婚队的骑马军校,任云舒有些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接下这个差事,他不是一向挺讨厌沐昕的吗,不过转念一想,他或许就是想着看沐昕的好戏吧,他好像一直就知道,沐昕并不怎么乐意娶常宁公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公主大婚(中)

公主出嫁,向来不是小事,驸马一大早便要将准备好的“九九礼”抬至午门恭纳。礼品为鞍马十八匹、甲胄十八副、马二十一匹、驮六匹、宴桌九十席、羊八十一只、乳酒和黄酒四十五瓶。

受礼后,皇帝、皇太后会分别于太和殿和慈宁宫宴请驸马家男女族人,但此刻宫中没有皇太后和皇后,这宴请驸马女眷的事,便又落在了宁国长公主头上。

沐昕是黔宁王沐英的第四子,大哥沐春早逝,只留下一女沐婉卿,二哥沐晟和三哥沐昂都镇守云南,大名和交趾现还在开战,他们无法脱身回京来参加沐昕的婚礼,便只派了各自的妻子和儿子回来,还有就是一些留在京城的沐家旁支,都加在一起,人也不算少。

朱棣元对勋贵家族向来是十分看重,今日又是这般大喜的日子,对着沐家众人,他很是和颜悦色,还与他们都喝了酒,让一众沐家族人着实受宠若惊,俱是觉得皇恩浩荡。

沐昕表现的十分正常,完全是一付新郎官的欢喜模样,与众人推杯换盏,听着众人的祝福,面上一直带着笑容。

朱棣元对沐昕这个乘龙快婿也是十分满意,在众人面前重重夸赞了他一番,沐家的族人对沐昕自是又羡慕,又自豪,觉得他当真是沐家的好儿郎,若是他们知晓了这其中的秘辛,不知又该做何感想。

宁国长公主那边,也是招待着一众沐家女眷,因为沐昕的母亲早已过世,他的婚事便都是由他二嫂陈氏一手操办的,都说长嫂如母,陈氏为了沐昕的与常宁公主的婚事,这几个月一直是尽心尽力操办,人都瘦了好些,今日两人终于要成婚,自是喜不自禁,在众女眷的恭贺下,难得多喝了几杯酒。

两边宴席完毕,吉时便快要到了,常宁公主已是妆扮完毕,她穿着隆重的凤冠霞帔,到了朱棣元和宁国长公主面前,准备与他们行告别礼;因为她并无生母在宫中,所以也不必再向别人行告别礼。

常宁公主由着宫女们搀扶着,恭敬地向坐在上首的朱棣元行了大礼。

朱棣元神情慈爱地看着常宁公主,当真如一个疼爱父亲的慈父,他抬了抬手,叹息一声说道:“起来吧,今日你出嫁,朕也不多说,你谨记到了沐家之后,不可因为公主的身份,而骄横嫉妒,要相夫教子,恪守妇道。”

常宁公主听着朱棣元的话,身体微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似是有些微微泛红,但因为妆容浓重,并不是十分明显,她又是恭身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女儿谨记父皇教诲。”

朱棣元满意地点了点头,常宁公主又是对着宁国长公主行了一个大礼,宁国长公主脸上带着笑意,开口与她说道:“该说的皇上也都同你说了,我便不再赘言了,你今后好好过日子,沐昕是个好男儿,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常宁公主身子又是微微轻颤了一下,眼神隐晦的又看了朱棣元一眼,那一眼,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她最后又与宁国长公主行了一礼,才由宫女们搀扶着离开了。

告别礼完毕,常宁公主在命妇的引导下升舆出宫,前往沐昕在宫外的驸马府。

公主的乘舆是由内务府的校尉们抬行,其前有仪仗开道;其后,有送亲的世家夫人和命妇们乘舆随行,李氏自然也在送亲之列,毕竟英国公府可是京城第一世家,常宁公主和沐昕成婚也算是这几年宫中最盛大的婚礼,她自然是要在送亲之列的。

跟在婚队最后面的就是负责护送的骑马军校,领头的便是梅景福,他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甲胄,少了平日里的清隽,多了几分英武之气,脸庞一如既往的俊朗,面上带着笑意,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十里,吹吹打打走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才到了驸马府。

驸马府中,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已经基本入座,因为沐昕父兄不在,便由沐家家族中德高望重的男性长辈在外厅招待男性宾客,而沐昕的三嫂刘氏则在中堂招待女性宾客。

任云舒和梅静白此时就在中堂之中,她们两人并没有坐在同一桌,任云舒坐在一众县主、郡主当中,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频频朝门外瞥着。

梅静白则相对的很是没心没肺了,她被江流云和胡扇湘拉着在一块儿坐了,一边吃着零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同她们聊天,她心中自然也是惦记着常宁公主的,但因为忽然变换的身份,她已经很久没有同常宁见面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她一直不是很喜欢常宁嫁给沐昕那小子,但这件事也不是她能够左右的,现在两个人都要成亲了,她也只能希望沐昕能对常宁好一些,不过常宁怎么说都是皇家的公主,给沐昕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欺负常宁。

婚队一到了驸马府门外,外面便热闹起来,里头的人自然全都知晓了,纷纷出去看热闹,江流云向来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拉起梅静白就兴奋地说道:“云舒姐姐,咱们一起去外面瞧瞧吧,新娘新郎应该都到了门口。”

梅静白被她拉起来,就是一个趔趄,胡扇湘立即在一旁说道:“云儿,你又这么莽撞,就是要去看新娘子,也不用这么着急,那新娘子人就在外头,难道还会跑了不成了。”

江流云扶着梅静白站稳身子,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头说道:“我还没见过常宁公主呢,都说她不是皇上亲生的,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我就是太好奇了吗。”

胡扇湘闻言就忍不住嗔了江流云一眼,也站起身来说道:“人家是公主,难道还会长的丑了不成,我在宫里的宴会上见过她几次,容貌还是十分不错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公主大婚(下)

梅静白被江流云拉着,到了大门处,那里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她还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头的任云舒,以她现在县主的身份,自然会有人把最好的位置让给她。梅静白本想着到任云舒身边去,可看着前头密密的人群,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点着脚尖,拼命地朝前头张望。

常宁公主的乘舆在驸马府外头停稳,沐昕便已是下了白马,他今日穿了大红色的吉服,领口和袖口都装饰着深色的精致刺绣宽边,腰系黑色镶金腰带,脚着黑底红花蔽膝,那大红的颜色,衬得他更是面若冠玉,眉似涂丹,薄唇微微上挑,似带着三分笑,那一股子风流的倜傥劲儿,淋漓尽显。

大门处观看的众未婚女子,俱是微微红了脸,世人爱美人,自然是不分男女的,只是美貌女子更受追捧罢了,沐昕在被朱棣元赐婚常宁公主之前,也是众多京中女子的梦中情人,此刻萧郎已是另娶,自然有许多女子黯然神伤。

江流云拉着梅静白的手,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远处的沐昕,也是羡慕地叹了一声道:“若是我的夫君也有如此相貌,即便他是个酒囊饭袋,我也满足了。”

梅静白闻言便皱了眉,斜睨了江流云一眼,嘴上毫不留情地说道:“没想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长得好能顶什么用,不知道什么叫绣花枕头烂稻草吗。”

江流云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呢,想着要是有这么一个俊俏的夫君,每日里一起赏花作诗,琴瑟和鸣,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却瞬间被梅静白一句话给打破了,笑容顿时僵住了,那表情就跟便秘了一样难看。

“我跟你说啊,那些模样好看的男人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梅静白依旧煞有其事地说着,她本来想直接说沐昕就是这样的人,但想想任云舒好像跟沐昕没有什么交集,说这样的话恐怕会惹旁人误会,便忍住不说了。

江流云笑容勉强地“呵呵”了两声,似是不想接梅静白的话,只是神情专注地看向外头。梅静白觉得无趣,便也继续看外头的新郎新娘了。

那边沐昕下了马,便向着乘舆走去,亲自将常宁公主从乘舆里扶了出来,常宁公主头上戴着精美至极的凤冠,凤冠上面有覆面的珠帘,并没有戴红盖头,一张精致的小脸在珠帘之中若隐若现,因为上着新娘的浓妆,倒是看不出往日里的容貌,只觉得那是一个瓷白精致的瓷娃娃,美则美矣,却少了些鲜活气儿。

常宁公主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似是十分畏惧沐昕一般,只小心翼翼地把手递给沐昕,在宫女们的簇拥这下,被沐昕牵着走入了大门。

任云舒站在最前头,自然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觉得常宁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她面对沐昕的时候,竟然是畏惧多一些,愧疚却没有多少,她在害怕些什么,她背后有那个人护着,难道还怕沐昕会害了她不成,沐昕纵使心狠手辣,也决计不敢对常宁下手的吧,

任云舒思忖间,人群已经让开了道,好让沐昕和常宁公主通过,只有她还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是故意拦在那里,不让新人过去。

沐昕的视线落在任云舒身上,竟然有一闪而逝的温柔,他走到任云舒身边,偏过头与她眨了眨眼,那模样竟是有些孩子气。

任云舒立即觉得有些惊悚,见了鬼似地后退了几步,直到离得沐昕远了,才稍稍松了口气,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沐昕方才的小动作做的隐秘,周围的人又都离的远了,并没有人看见,任云舒却觉得这沐昕很是可恶,是专门想让她出丑的吧,她此刻低着头,脸颊烧得难受,都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了。

“你傻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进去。”任云舒正局促间,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任云舒抬起头,看到来人,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有些垂头丧气地叫了一声,“二哥……”梅景福看着任云舒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又是说道:“行了,快进去吧,里面应该要拜堂了,别再这里当门神了。”

任云舒连忙点点头,跟着梅景福一起,走了进去,里头正好已经开始行拜堂之礼了,

赞礼者高喊:“公主驸马同拜天地,行八拜礼”。沐昕的父母已逝,高堂这一拜便省去了,直接拜了天地,而后夫妻双方行八拜礼。

“送入洞房!”拜堂完毕,新郎新娘自是要进入洞房进行合卺礼。

合卺即新夫妇在新房内共饮合欢酒。此礼起于上古,本用匏(葫芦)一剖为二,以七将两器(瓢)之柄相连,以之盛酒,夫妇共饮,表示从此成为一体,名为“合卺”。现如今已是改用杯盏,乃称“交杯酒”。

众人跟着新郎和新娘,一起进到了洞房内,此时的洞房内,大红的喜字,大红的新床,还有早就准备妥当的枕头、被面、手帕、鞋子、荷包等绣品。无一不是上品,绣的也是花好月圆、五子登科、鸳鸯戏水、喜鹊登梅、白头偕老,喜庆之中就透着那么一份吉祥如意。

沐昕先一步走进了洞房,常宁公主拿着红绸,跟在后头,本来一切都是十分顺利的,可就在常宁公主走到新房中央的时候,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身子一个后仰,便要仰面摔倒在地上。

沐昕走在前头,反应已是很快,连忙转身拉住红绸,想把常宁公主拉回来,常宁公主身边的宫女也是连连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可惜常宁公主头上凤冠沉重,身上嫁衣也是极其繁复,她身子往后仰,头上的凤冠便要掉下,她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扶头上的凤冠,不仅放开了红绸,那些宫女们也扶了个空,反而被她带着,齐齐摔到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外

这些都是在一瞬间之内发生的事情,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常宁公主已是重重摔在了地上,那一声闷闷的重响,让众人都吓了一跳,一时竟没有人上去将她们扶起。

“疼……好疼……”常宁公主坐在地上,面上神情十分痛苦,双手已是护在腹部之上,发出虚弱的呻吟之声。

沐昕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快步跨前一步,将常宁公主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了不远处的婚床之上,然后便大声与身后的宫女喊道:“快!快去宫里请钱太医,记住,一定要是钱太医。”

常宁公主身边的宫女已经是吓蒙了,忙不迭地连连点头,飞快地朝门外跑去。

任云舒这时候也已经拨开人群走到了洞房里,看到房中那一片乱的情景,还有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声,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快步跑到床边,握住了床上依旧在呻吟的常宁公主的手,看向一边紧皱着眉头的沐昕问道:“怎么回事?”

“应该是摔到了……那里。”沐昕的语气很烦躁,眼睛一直盯着常宁公主的肚子,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

任云舒立即朝常宁公主的身下看去,她眼睛尖,赫然看到有血迹浸透了常宁公主的袜子,因为有红色嫁衣的遮掩,所以并不明显。

“她……流血了……”任云舒的语气有些颤抖,低声与沐昕说道。

沐昕顺着任云舒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更加难看,扭头朝着门外吼道:“钱太医还没来吗!”

沐昕这一吼,外面却是又涌进来许多人,里头就有本在前头招待客人的沐昕族中长辈和沐昕的三嫂,连李氏都在人群之中,她身边还跟着梅静白,梅静白显然也知道常宁公主这里出了事,满脸俱是焦急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啊!?”沐昕的三嫂刘氏走在最前头,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常宁公主,神情焦急地询问道。

梅静白看这新房里都快站不下了,忍不住皱了眉头,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用身子挡在了常宁公主面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出声说道:“我五表姐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是摔到了哪里的骨头,现在痛的难受,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法和驸马行合卺礼了,要让太医瞧过才好。”这般说完,她又是看了沐昕一眼,示意他赶紧把屋子里的人都弄出去。

沐昕立即会意,咳嗽一声,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就对最前面的两位长辈说道:“三嫂,六叔伯,我方才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太医应该很快就能过来,您两位别担心,有我在这里照顾公主,她不会有事的,你们出去招呼客人吧,客人们都是特意过来参加我同公主的婚礼,可不能慢待了他们。”

刘氏显然还有些不放心,探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常宁公主,见她神情痛苦,脸色苍白,哪能放心就这么离开,便又开口说道:“这皇宫离咱们这儿最起码要半个时辰的路程,来回就是一个时辰,这还不算在宫里找太医的时间,我看公主难受的紧,为何要舍近求远,不如就近先请个大夫瞧瞧,即便医术比不上太医,但总能先帮公主看看,万一真的摔的严重了,拖的时间长了可也不好。”

沐昕和任云舒闻言顿时皱了眉头,常宁公主这毛病,可不是一般大夫能看的,还没等沐昕开口,任云舒已经先一步说道:“我五表姐金枝玉叶,哪能让那些民间的乡野大夫随便瞧了,若是庸医误诊了,那还了得,这一会儿时间还等的起。”任云舒这话说的娇蛮,却很是符合她以往的性格,她有着县主的身份,名义上又是常宁公主的表面,这时候出来说话,倒也没人敢反驳她。

刘氏被任云舒这样呛回来,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但想到她的身份,又不好出言教训,只能把目光又看向了沐昕,希望他不要任由着任云舒胡闹。沐昕却是避开了刘氏的目光,沉声说道:“就按县主说的吧,等太医过来。”

刘氏眉头一皱,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身旁的沐家族叔拉了拉,冲着她摇了摇头,刘氏气一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甩衣袖,同那族叔一起离开了洞房。

刘氏两人一走,那些看热闹的宾客们便也纷纷离开了,李氏拉着梅静白也要离开,梅静白却是不想走,她面上满是担忧,看着床上脸色越发不好的常宁公主,当真是心急如焚,想不通好好的,怎么就会摔伤了,还摔的这般严重。

“舒儿,怎么了?”李氏看梅静白神情有异,脚步迟疑,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

梅静白索性就停下脚步,同李氏说道:“娘,我有些话要跟静白说,您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李氏闻言皱了眉头,微微有些不赞同地开口道:“你要同县主说话,选什么时候不好,偏偏在要这时候,常宁公主现在受了伤,县主定是没心情听你说话的,你听娘的话,等一会儿等公主好一些了,县主回了中厅,你再找她说话不迟。”

李氏说的很有道理,梅静白又是扭头看了洞房里的任云舒和常宁公主一眼,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焦急,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跟着李氏一起离开了。

任云舒看屋内的人都走光了,便将几个丫鬟也遣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人,才神情焦急地与沐昕问道:“怎么办?我看表姐坚持不了多久了。”这般说着,又是探手去摸了一下常宁公主裙下,待拿出来之后,已是满手鲜红。

沐昕脸上血色也是尽褪,他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现在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是因为流了许多血,常宁公主此刻已是脸如金纸,却依旧是用尽力气紧紧抓住任云舒的衣袖,神情哀求地说道:“静白,你救救我……我的孩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流产

任云舒立即抓住了常宁公主的手,柔声安慰道:“表姐,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再坚持一会儿,太医马上就来了,只要你坚持住,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常宁公主额头上已是沁出了汗水,眼中却还带着希望,希冀地看着任云舒问道:“静白,真的吗,我的孩子真的会没事吗……”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任云舒很是肯定地说着,伸手抱住了常宁公主的脑袋,想再给她些安慰。

沐昕站在一旁,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他轻叹一口气,已是放弃了希望,心中盘算着,常宁公主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没了,皇帝会怎么责罚他,他忍辱负重这么久,就因着这么一点意外,现在却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当真是晦气。

又是等了大约三刻钟,那个钱太医终于赶到了,任云舒看到来人,立即让开了位置,让那钱太医为常宁公主诊治。

那钱太医此刻一头一脑的汗水,气都来不及喘匀,便帮常宁公主把起脉来,他皱着眉头把了许久,等得一旁的沐昕都皱起了眉头,才颤颤巍巍的起身,面上神色很是畏惧,战战兢兢地开口与沐昕说道:“驸马殿下,公主殿下许是不太好,她肚子里孩子,恐怕是……”

“保不住了吗?”沐昕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此刻的神情异乎寻常的平静,沉声问道。

钱太医面上依旧满是俱色,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沐昕的问题。

沐昕长舒一口气,倒也没有迁怒钱太医的意思,只是神情疲惫地说道:“既然孩子保不住了,太医便照顾好公主的身体,莫要让她留下什么病根。”

钱太医连连应是,先是扎针帮常宁公主止了血,然后便写下了药方,而后恭敬地把药方递给了沐昕。

沐昕收了药方,便大步走出了房间,片刻之后回转来,手中已是没有了药方,想来应该是把药方给了哪个锦衣卫,让他们抓药去了。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自然是一等一的,只不过半个时辰,一碗熬好的汤药已经送到了沐昕的手中。

沐昕手中拿着药碗,微微皱了皱眉头,任云舒在一旁看着,立即猜出了他的心思,便上前一步,与他说道:“我来喂表姐喝药吧,你出去安抚一下客人吧,外头那些客人现在肯定还在乱猜呢。”

沐昕正犹豫呢,就听外头有人禀告,说是皇太孙殿下驾到了,这下子沐昕一定得出去了,不然怠慢了皇太孙殿下,可就不好了。

任云舒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拿过了沐昕手中的药碗,也没管他,径自走到床边,给常宁公主喂起药来。

常宁公主此刻已是双目无神,表情木木的,任由任云舒喂着药,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神,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任云舒心中暗暗叹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常宁公主,依她所想,她肚子里这个孩子,还不如没了的好,虽是皇家血脉,但生下来也不会有天皇贵胄的身份,这样一个孩子,以后的路途定是坎坷,还不如不要出生,对他娘,对他自己,都是好事。

沐昕出去迎了朱瞻纪,朱瞻纪这时候也已经知道婚礼出了状况,见到沐昕就立即开口问道:“文英?我五姐现在怎样了?”

沐昕立即回话道:“皇太孙殿下,您别担心,方才太医已经过来瞧过了,只是摔伤了腰,卧床修养一段时日就好了,没有大碍,现在已经吃了药睡下了。”沐昕方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一番说辞,为了不让朱瞻纪现在去看常宁公主,还特意强调了她已经睡下了。

朱瞻纪闻言神情也放松了一些,旋即又有些惋惜地叹道:“既然五姐已经无碍了,那我便不过去打扰了,哎,这好好的一个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啊。”

沐昕也立即做出一付内疚又伤感的模样,沉声开口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公主,定是要亲自去陛下面前领罚的。”

朱瞻纪摇摇头,伸手拍了拍沐昕的肩膀劝慰道:“这哪里能怪你,这样的意外谁也想不到的,你也别太自责了,太医不是也说了吗,五姐没什么事,休息几日应该能好了,皇爷爷也不是那等不通情打理的人,我会与他将实情说明,他不会怪罪与你的。”

“多谢皇太孙殿下。”沐昕低下头,又是沉声与朱瞻纪说道,但隐在暗中的眼眸却是暗沉沉的,没有一丝情绪。

朱瞻纪又是拍了沐昕几下,笑着说道:“行了,以咱们俩的交情,你也不必这般拘谨,我今日过来了,自然要向你讨两杯喜酒喝。”

沐昕自是与朱瞻纪一起,去了前厅。而任云舒那边,喂常宁公主喝了药,她便沉沉睡着了。任云舒看着在睡梦中都没有舒展的眉头的常宁公主,默默地叹了口气,将药碗收拾了,便出了新房。

新房外头,眉黛和远山都在那里等着任云舒,见她出来,立即都迎上来,眉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县主,公主殿下她没事了吧?”

“已经睡下了,应该是无碍了。”任云舒神情有些疲惫,淡淡的回道。

任云舒又嘱咐了一番外头常宁公主的那些陪嫁宫女,让她们不要去吵已经睡着的公主,这才准备离开。

眉黛见任云舒情绪不太高,也没再问什么,只是跟在她身后,跟着她到了中厅。

中厅里头,那些各家的夫人小姐早就没有再吃东西了,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轻声讨论着方才新房里头发生的事情,见到任云舒进了中厅,众人议论的声音俱是都停了下来,全部将视线看向了她。

任云舒也没管这些人,径直走向了自己原来的桌子,但刚走到半道儿,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静白,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梅静白神情紧张地看着任云舒,语气也是十分焦急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争吵

任云舒来这里,其实也是为了找梅静白来的,此刻看梅静白这般焦急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拉着她往后头的花园走去。

任云舒吩咐丫鬟们远远的跟着,还没开口呢,梅静白已是先与她问道:“五表姐她怎么样,摔得严不严重?太医是怎么说的?”

任云舒知晓梅静白同常宁公主关系很好,便知道关于常宁公主的事情,她只能挑着说,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着说道:“太医方才已经来瞧了,只是伤到了腰,卧床修养一些时日,就能没事了,你不必太担心了。”

梅静白听任云舒这般说,总算是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带着疑惑,她看着任云舒又问道:“既然只是简单的摔伤,那方才那为什么一定要让太医过来瞧,沐三夫人的话说的也没错,就近先找个大夫给五表姐瞧瞧,五表姐她不是能少受一些苦楚?”

任云舒顿时哑然,她对着刘氏可以表现的骄横,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对着梅静白却不能那样随意糊弄了。

梅静白见任云舒神情躲闪,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语气中也带了些不满,质问道:“云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五表姐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任云舒被梅静白问得仓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着气安抚道:“静白,真没什么事,你别多想,你五表姐好好的,能吃能睡的,不过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能有什么事,你莫要多心了情。”

现在的梅静白可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她已是不信任云舒说的那些搪塞的话语了,知道常宁公主肯定有什么事,只是任云舒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瞒了她,越是这样想,她心中越是气愤,想想自己对任云舒事无巨细的什么都说,任云舒却连她关心的人的事情都要瞒着她,不禁怒火中烧,横脾气就上来了,甩开她的手就说道:“你今日必须告诉我五表姐出了什么事,不然你以后也别想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任云舒闻言又是气苦又是无奈,自己知道的这些事情哪里是随便能同她说,那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要是告诉了她,她哪天一个冲动,说漏了嘴,那真就是小命休矣了,常宁公主的事情她只能烂在肚子里,不管是谁,都不能告诉。

任云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静白,我也有我的苦衷,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能说,也希望你能体谅我,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真的不能告诉你。”

梅静白脸上本来还有怒容,听了任云舒的话却是笑了,神情中带着些嘲讽地说道:“你有苦衷,你总是有苦衷的,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自己去查好了,但是我不会体谅你,你心底里都不相信我,为何还要我体谅你,相信你!”

说完这些话,梅静白便一个拂袖,大步离开了,再没有看任云舒一眼,本来远远跟在后面的芷卉和芷巧见她们家小姐快步走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即小跑了几步上前,在经过任云舒的时候快速地同她福了一礼,这才又去追赶梅静白,脸上的神情均甚是焦急。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离开的背影,神情惆怅,她知道梅静白是同她有了心结,但这个结一时半会儿她却没办法解开,只能叹了口气,以后再想办法同她解。

“县主……您同任小姐吵嘴了吗?”眉黛这时候也是走上前来,看着一脸愁容的任云舒,小心翼翼地问道。心想着这段时日自家县主和任二小姐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就忽然吵起来了呢。

任云舒摇了摇头勉强地笑道:“没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去同驸马说一声,这就回府吧,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眉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任云舒便带着她们去找沐昕了。走出后院的时候,正巧看到站在垂花门外的梅景福,神情微微有些惊讶,立即上前与他问道:“二哥,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梅景福点了点头,回道:“我方才去新房那里寻你,宫女们说你应该回了中厅,去了中厅之后知晓你跟小妹来了后花园,便想着在这里等着你们。”这般说着,又是犹豫了一下道,“我方才看到小妹先出去了,她也没理睬我,看她的模样,似是十分生气啊。”

梅景福神情中带着些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和任云舒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的小妹会那样气呼呼地离开。

任云舒又是叹了口气,走到梅景福的身边,低声与她说道;‘我方才同静白有些误会,她负起先走了,这事儿以后再同二哥您解释吧”

梅景福点点头,也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因为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知道她脾气不太好,以前随意朝他发火的时候也不少,现在只以为她是和任云舒是因为什么小事吵了嘴,女孩子家之间拌嘴实属寻常,过个几日等气消了自然就能和好了。

“二哥,我有些累了,想要回府了,你呢?”任云舒神情有些恹恹地与梅景福问道。

“我找你也是想问你这事儿,这婚宴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想着让你同我一起回去。”梅景福点了点头,亦是这般说道。

两人边说边走着,很快到了前厅,沐昕这陪着朱瞻纪,朱瞻纪那模样,似是也正准备离开。

“小姑姑、表叔。”朱瞻纪很快看到了梅景福和任云舒两人,笑着打招呼道。

“皇太孙殿下。”梅景福并不以长辈身份拿大,依旧恭敬地行礼,他对朱瞻纪的态度一向是十分恭谨的。

任云舒早就习惯了梅静白的身份,对待朱瞻纪的态度便有些随意,微微躬身福了一礼,面上的神情依旧是恹恹的。

朱瞻纪便会察言观色,便与任云舒问道:“小姑姑还在担心五姐吗,文英不是说太医说她已经无碍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太孙的心思

“我想着这大喜的日子,五表姐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连合情理都没有好好的完成,心里头就难受的紧。”任云舒勉强地笑着说道,起身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沐昕一眼,见他已是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惹不住便撇了撇嘴,觉得此人着实是心性凉薄。

朱瞻纪闻言神情也甚是惋惜,但还是宽慰着任云舒说道:“小姑姑别难受了,合情理这些说白了都是些虚礼,只要以后文英同五姐能过的好,那合情理做不做能是无碍的,文英是个重情义的,一定能好好照顾五姐的。”

任云舒听朱瞻纪夸沐昕是个重情义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这皇太孙殿下不会是瞎的吧,他究竟是哪里看出来沐昕这人重情义了,在她看来,沐昕是她见过最是凉薄之人了。

梅景福偷瞄了任云舒一眼,见她神情古怪,立即便开口与朱瞻纪问道:“殿下这是准备离开了吗?”

朱瞻纪点点头,回道:“是啊,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宫去呢,皇爷爷昨日给我留的一些功课我还没完成呢。”这般说着,朱瞻纪脸上便带了些苦笑,说来他这个皇太孙,每日的功课也是极繁重的。

沐昕在一旁,立即笑着附和道:“那是皇上看重殿下您,才会在殿下身上委以重任。”

朱瞻纪只是摇头笑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梅景福兄妹二人问道:“小姑姑这也是要回去了吗?”

任云舒立即点头回朱瞻纪道:“今日发生了这许多事,我觉得有些劳累了,便想早些回去休息,等明日再过来看五表姐。”

“那我同小姑姑一起出去吧。”朱瞻纪这般说着,便又同身旁的沐昕说道:“文英,你也不必送了,回去招呼客人吧。”

沐昕不动声色地看了任云舒一眼,这才同朱瞻纪说道:“那属下便不远送了。”朱瞻纪又是拍了拍沐昕的肩膀,这才同梅景福任云舒一起,往门外走去了。

三人到了大门口,正巧看到英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那里,而梅静白正搀扶着李氏准备上马车。

李氏一行人听到大门处的动静,俱是转头看过去,见是朱瞻纪几人,立即转过身,形容恭敬地与他行礼。

朱瞻纪看到梅静白,神情也是一怔,立即上前说道:“夫人快快请起,不必多礼,夫人这是要回去了吗?”

李氏站直身子,神态十分恭谨地回话道:“回殿下的话,小女身子有些不适,便想早些回府去休息了。”

朱瞻纪一听是梅静白身子不舒服,面上便浮上了一抹关切之情,看向梅静白问道:“哦?二小姐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让太医过来给瞧一瞧。”

梅静白显然也瞧见了朱瞻纪身后的任云舒和梅景福,本是没什么表情的面上又是冷了几分,连带对着朱瞻纪说话的时候,表情也是冷冷的,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谢皇太孙殿下,小女只是有些疲累,并不需要看大夫,便不劳烦皇太孙殿下费心了。”

朱瞻纪看着梅静白冷淡的模样,神情有些讪讪,但面上还是笑着说道:“那夫人和二小姐便快回去吧。”

李氏一众人又是同朱瞻纪行了一礼,这才上了马车离开了,期间梅静白再也没有看任云舒一眼,让站在门边上的任云舒心中很是难受

梅景福的关注点却并不在梅静白身上,他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朱瞻纪,面上的神情又是古怪,又是难看。

任云舒见英国公府的马车走远,便看向了身边的梅景福,发觉他面上神色难看,见他视线落在朱瞻纪身上,便知道他是看出了些什么,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与他说道:“二哥,你先别瞧了,皇太孙的事,我回去再同你说。”

梅景福看向任云舒,见她神情,知道她也是知晓些什么,便点了点头,没再看着朱瞻纪,这时候他们府上的马车也是到了门口,便又是同朱瞻纪打了个招呼,便让任云舒上了马车,自己骑上了马,往荣国公府去了。

两人回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天色已是有些暗了,宁国长公主却还未从宫中回来,梅景福因为心中想着朱瞻纪和梅静白的事情,便同任云舒一起去了她的院子。

任云舒将丫鬟们都遣了出去,这才同梅景福相对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梅景福先是皱着眉头开口问道:“皇太孙殿下是不是……”

任云舒苦笑一声,很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皇太孙不过见了静白几次,就……就起了那样的心思。”任云舒总归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说起这等男女之事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梅景福闻言眉头顿时皱地更紧了,也觉得这事情着实荒唐,便又出声问道;“白白那丫头应该不知道吧?”

任云舒依然是苦笑,摇着头回道:“那丫头怎么可能知道,她向来是一根筋的,还没有开窍呢。只是我今日现在看皇太孙那模样,像是比之前更上心了些……”

梅景福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朱瞻纪怎么就会对自家小妹有了那种心思,虽说现在她现在是顶着任云舒的模样,但性子并没有什么改变,明明她和朱瞻纪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彼此最是了解不过,感情就跟姐弟一般,怎么就会生出这样荒谬的事儿来。

任云舒不知道梅景福心中所想,只是兀自说道:“其实这事儿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皇太孙就算是喜欢静白,也只能把这事儿放在心里,毕竟我大姐可是太子的选侍呢,皇太孙身份上也算是与我带了亲,不管多喜欢,也是不敢诉之于口的。

这梅景福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心中依然变扭的不行,朱瞻纪怎么说都是他和小妹的侄子,现在这样的情况,算是个怎么回事吗,要是让小妹知道了朱瞻纪的心思,依着她的脾气,还不得出手打他一顿。

第一百四十章 烂摊子

朱瞻纪这事儿,暂时是无解的,梅景福再苦恼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跑到朱瞻纪面前,同他说他喜欢的其实是他的小姑姑,他这样是大逆不道,必须快快悬崖勒马,不然就要闹出大丑闻,恐怕他话还没说完,就要被朱瞻纪当脑子有病,打出去了。

“二哥你别太担心了,皇太孙现在应该是年纪小,才会有这样的心思,等再过几年,心思应该也就慢慢淡了,如皇太孙那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哪里还会老惦记着一个黄毛丫头。”任云舒依旧是这样宽慰着梅景福,虽然说自己是黄毛丫头有些心里不舒服,但这也是事实,就自己那样貌,顶多就只能算是清秀,若是她生了梅静白那样一张脸,朱瞻纪还有可能会念念不忘。

梅景福想想也是,便也没再说什么,起身便准备离开,忽然又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任云舒问道:“你同沐昕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今日看他看你的目光,似是有些奇怪。”

任云舒闻言心中就是一凛,没想到梅景福这般敏锐,她知道梅景福可不像梅静白那么好糊弄,便勉强地笑了笑,有些迟疑地回道:“还不是因为常宁公主的事儿,常宁公主在新房里出了意外,我气不过,就说了沐昕几句,哪晓得他冷心冷情,完全没有为人夫的觉悟……”

梅景福认真地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任云舒的话,她神情认真地看了任云舒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沐昕和常宁公主的事儿,你以后不要再管,这其中的事情,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还有,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的话,离沐昕远一些。”

任云舒自然知道梅景福说这些都是为了她好,自然不会反驳他什么,只是心中亦是有些惊讶,原来梅景福也看出了常宁和沐昕两人之间的奇怪关系,就是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

任云舒又想到朱瞻纪对沐昕的评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同你都知道沐昕并不是什么好人,那为何皇太孙却同沐昕十分亲厚的样子,还说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梅景福闻言只是笑了笑,便立即与任云舒解惑道;“沐昕从小就和皇太孙相识,他长皇太孙几岁,皇上有意让他和皇太孙亲近,可以说他就像是皇太孙的贴身护卫一般,从小护着他长大,靖难之役的时候,皇太孙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儿,当时有一次遇险,皇太孙被朱允文的旧部设计抓到,还是当时仅有十岁的沐昕拼尽了全力,护着他出逃,才算是救了他的性命,后来沐昕重伤昏迷了将近半月,才算是活了过来,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经此一事,皇太孙自然与他更加亲厚,他说沐昕是重情义之人,也不算说错,不管是真心还是另有目的,他是真真切切地救了皇太孙的性命,还为此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在皇太孙看来,自然就是重情重义。”

任云舒听完之后十分惊诧,她倒是不知道皇太孙和沐昕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不过想想这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也不过才是七八岁的孩童,不知晓也是十分正常。

“这样说来,那沐昕当真呢是个了不得的人……”任云舒忍不住出声赞道,她觉得自己真是越发看不清那个人了,但他年纪轻轻就能走到如今的地位,本来就是一个极不简单的人。

“所以我才让你离他远一点,沐昕此人有野心有心计,手段也极其狠辣,并不是良善之辈。”梅景福早就看出沐昕对待任云舒与旁人不同,这在原先梅静白的时候是没有的,他不知道是梅静白突然的变化吸引了沐昕,还是任云舒性格里与旁人不同的地方引起了沐昕的注意,反正,这都是一个极危险的兆头。

任云舒闻言苦了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她当然也想离那个煞星远一点啊,但想着自己已经有了把柄在沐昕手上,又觉得前途堪忧,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她又必须要处理好和沐昕的事情,她可不能把这些烂摊子留给梅静白。

梅景福看出了任云舒脸色不好看,知道她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但任云舒若是不想说,他也不可能逼她,只能又是叹了口气,似是告诫,似是叮嘱地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我说过我会帮你,便一定会帮你的,但你要时刻记住,你现在做什么事,都是用着我小妹的身份,我不希望等以后你们换回来,各自给对方留下一堆的麻烦,你或许能处理好白白留下的麻烦,但白白那人你也知道,她城府不深,想得也简单,她恐怕是收拾不了你留下来的这些麻烦的。”

任云舒听着梅景福的话,竟是有些羞愧难当,她以前一直觉得是梅静白拖累了她,但现在听梅景福这一番话,才发现自己其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能解决好所有的事情,但现在想来,自换了身体以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麻烦事,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引起的,想来梅静白对她的怨气也不是事出无因,她确实是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梅景福见任云舒沉默着,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任云舒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同梅静白道歉,不仅仅是因为常宁公主的事情,还有以前的那些事情。

这一晚,任云舒注定无眠,但无眠的却也不仅她一人,驸马府那边,等宾客散尽,沐昕就即刻进了宫。

今日新房里发生的事情,他早已命锦衣卫禀告给朱棣元,但却迟迟没有等来朱棣元的召见,便索性进了宫,亲自去见朱棣元,不管是惩罚还是其他什么,他总是要过这一关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朱棣元的试探

夜晚的皇宫,静谧如一摊死水,冷落的宫道好似野兽张开的大嘴,择人欲噬,沐昕就走在这样的宫道之上,他此刻的心情异乎寻常的平静,竟还有些如释重负,他转头回望自己走过的路,唇角忍不住浮上一抹浅笑。

“沐大人,皇上知晓您进宫了,已经在乾清宫等着您了。”朱棣元身边的内侍王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宫道之上,离着沐昕只有丈余的距离,朝着他笑着说道。

沐昕转过来,朝着王彦微微骇首,笑着说道:“有劳王公公这么大晚上还特地来接我。”

王彦手中拂尘一甩,也是笑着说道:“这是奴婢的本分,什么有劳不有劳的,沐大人客气了,快随奴婢去见皇上吧,莫要让皇上等急了。”

沐昕点头,没再说什么,便跟在了王彦的身后,很快两人便到了乾清宫,王彦在宫殿门口停下脚步,转身与沐昕说道:“沐大人,您快进去吧,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您……自己小心就是。”

“多谢王公公提醒。”沐昕笑着道了谢,他自然知道皇帝今日心情不好,但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他都要进去闯啊。

沐昕进了乾清宫,里头灯光并不明亮,似是特意将烛火调暗了,朱棣元端坐在龙案后,龙案之上满满的都是各地送来的奏折,但他却并没有在看那些奏折,朱棣元是个勤勉之人,事事亲力亲为,以往便是到了这样的深夜,仍是批驳奏章不停。今日这般,倒是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此时乾清宫内并无旁人,朱棣元的身后也无宫女侍奉,只有龙案上的一壶清茶,一盏明灯,他日渐苍老的脸庞在灯火的映照下,竟是显出一丝暮气来,他缓缓抬起头来,用手轻轻揉了揉眉间,喝了口清茶,才沉声出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沐昕从善如流地回道:“回禀陛下,已是过了子时。”

朱棣元这才抬起头来,目光看向沐昕,那视线如电光雷火,完全没有方才那暮气的模样,仅仅只这一道视线,便能让人胆寒。

沐昕依旧是躬身站着,似乎没有感受到朱棣元的目光,神态恭谨,等着朱棣元接下来的问话。

“常宁……朕就先将她接进宫来修养,等她身子养好了,再送回你那里去。”许久之后,朱棣元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中听不错喜悲。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沐昕语调依旧未变,低声接了旨意,却依旧没有抬头,隐没在微光中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朱棣元说完了这句话,便许久没有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幽幽开口道:“文英,你心中对朕应该是有怨的吧。”

“微臣不敢。”这回沐昕回答的很快,声音中似是带上了些惶恐。

“朕明白的,你是个傲气的人,从小到大就是,朕将常宁赐婚给你的时候,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模样,这都是朕的错啊……”朱棣元自顾自的低语,语气中满是感慨与后悔。

沐昕恭谨的听着,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带了些讥讽,他知道朱棣元对常宁公主的感情十分复杂,若常宁公主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现如今哪里还会生出这许多荒唐的事情来。

“孩子没了也好,省得朕费尽了心思,还要为那孩子安排一个出身……”朱棣元喃喃自语地说着,声音中听不出一丝的惋惜和忧伤。

沐昕依旧如泥塑木雕一般,站定不动,似是在仔细聆听着朱棣元的话语,又似是在神游天外。

“对了,朕听说常宁摔到的时候,是静白在她身边照顾的吗,静白那丫头……知道多少,常宁也是个没心眼的,不会什么都跟她说了吧。”

沐昕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也是极其的轻微,他又低着头,这样细微的表情变化,并看不清楚,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回道:“据微臣所知,福山县主她,只是知道常宁公主有了身孕,旁的便一无所知,陛下您也知晓,福山县主并不是一个聪明人。”

朱棣元闻言便笑了,摇着头说道:“静白那丫头啊,从小性子就直率,朕也是喜欢她这点,不像旁的那些女子,有那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朕其实知道她心里一直恨着朕,因为她父亲的事情,每次面对着朕的时候,她即使拼命掩饰着恨意,朕也看得出来,但朕还是喜欢她,因为除了她之外,别的所有的小辈,对着朕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一付脸孔,朕都猜不透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一个个小小年纪的,心思都那般的重……”

朱棣元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同沐昕说了一堆,却仿佛一直说不到重点,不知是在夸赞梅静白,还是再埋怨宫中的那些小辈。

“文英啊,朕觉得你似乎对静白那丫头很不一般啊,你老实同朕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丫头了?”朱棣元忽然话锋一转,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问的沐昕就是一愣。

但沐昕也是个反应极快的人,立即出声说道:“陛下说笑了,微臣一直是把福山县主当妹妹一般看待的,微臣如陛下一般,欣赏她那直率的性子,但仅仅也只是欣赏而已,并不牵涉到男女之情。”

“这样啊……”朱棣元似是有些惋惜,继续道,“朕还想着,等常宁的事情了了,把静白指给你,就当是对你的补偿了,毕竟静白这丫头的婚事,朕也是很伤脑筋的,朕总觉得啊,这京城上下,没几个人能配得上那丫头,她与你倒是十分般配的,既然你没有这样的心思,那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朕也不当那多管闲事的月老。”

朱棣元似只是在说笑,沐昕却是听得浑身胆寒,以他对朱棣元的了解,自然不会以为他说这么多只是为了给他和梅静白做媒,朱棣元是知道了些什么吗?沐昕心中如此猜测,心便又是沉了几分,但他还是拼命让自己镇定,以朱棣元的性格,应该只是在试探他,若是他真有什么证据,哪还会同他扯那么多闲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任贵妃流产

沐昕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微凉的夜风一吹,让他忍不住想要打哆嗦,他看到王彦依旧是恭谨地守在门外,见他出来,便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沐大人,奴婢送您出去吧。”

沐昕点点头,又是称了一句“有劳公公”,便准备抬脚离开,走出几步远,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笼罩在夜色中的宫殿,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情绪,若是刚刚,他顺着朱棣元的话承认了那件事,会是怎么样的结果。沐昕不得而知,转身收回目光,他便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犯傻了,朱棣在那样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相信呢。

沐昕回了驸马府没多久,便有一个小小的软轿从驸马府的后门出去,软轿中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上了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马车一路缓行,往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宁国长公主是第二日早晨回的英国公府,任云舒去与她请安的时候,便见她一脸疲惫的倚在软榻上,显然是一晚上没睡的模样。

任云舒微微有些惊讶,立即上前询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昨儿晚上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吗?您怎么看着像是一夜没睡。”

宁国长公主让丫鬟按揉着太阳穴,本是阖着的眼睛缓缓张开,这才开口说道:“你可是不知道,昨晚上宫里头那一阵鸡飞狗跳,任贵妃宫里头不知怎么的就走了水,她人倒是没事儿,只是因为受了惊吓,肚子里的孩子又没了,哎……这任贵妃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好不容易才又怀上的孩子,这才几日啊,又没了……”

任云舒没听到宁国长公主话语后面的絮絮叨叨,只惊诧于姑母又流产了,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昨日常宁公主的流产,有一条线,似乎终于串联了起来。若事情真是如她所想的那般,朱棣元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但这对她的姑母太不公平了,她可以想象她姑母内心是多么煎熬和痛苦,难怪上次自己去看望她的时候,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喜色,反而有怨愤和灰心,原来根结就是在这里。

“静儿,你又想什么呢?”宁国长公主见任云舒又是一付发愣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任云舒这才醒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又问道:“好好的,任贵妃宫里头怎么会走水呢?又是在宫里,这事情未免有些奇怪呢。”

“这我哪里知道啊,许是天气太干燥了吧,晚上风又大,随意一个火星子被夜风一吹都有可能燃起来,不过索性没伤着人就好。”宁国长公主叹了口气,很是疲惫地说道。

“那任贵妃现在身体如何,她又流了产,对身子应该损伤很大吧?”任云舒依旧是旁敲侧击地问着,她此刻心中越发担心任佩兰了。

“这我倒没有细问,只知道皇上找太医来给她瞧了,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吧,太医给她瞧完之后我也去看了一眼,她那时候还没睡着,精神似乎挺好的样子,而且……似乎没怎么伤心呢。”宁国长公主的神情很有些疑惑,似是想不通任佩兰为什么没有太过悲伤。

任云舒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在心中暗暗叹气,看来她的猜测是**不离十了,姑母自然不会伤心,流产的又不是她的孩子,她心中说不准还在高兴呢,高兴那个不知道还在哪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终于死

“对了,听说昨天的婚礼也出了状况,是什么个情况?”宁国长公主似是忽然想到了这件事,看着任云舒询问道。

任云舒还想着她姑母的事情呢,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便直接回道:“哦,是五表姐在入洞房的时候摔到了。”

宁国长公主闻言就皱了眉头,摇头叹息道:“常宁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这般感叹了一句,又是继续问道,“摔的严不严重,后面的仪式是不是都没进行。”

任云舒觉得宁国长公主对常宁公主的成见实在是太深,便想着替她辩解一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五表姐,她是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孩子仍在地上的桂圆核,这才不小心摔倒的,她摔地可还不轻,太医说了要在床上静养一段时日,五表姐她自己也可伤心了。”

宁国公主依旧是摇着头道:“那些伺候的宫女们就应该要打一顿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服侍主子的,就是自己摔死了,也不能让主子伤着一根汗毛啊,常宁也是个倒霉的,这婚礼上就出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以后的日子恐怕也要过的不顺遂。”

任云舒心中是不赞同宁国长公主的话的,下人们的性命也是性命啊,若是她,可看不得自己的丫鬟为她去死,不过她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宁国长公主争辩,立即转移了话题说道:“娘,您昨晚上累了一天了,赶紧去睡下休息一会儿吧,不然这身体可要扛不住的。”

宁国长公主闻言伸手摸了摸任云舒的脸颊,似是十分感动地说道:“还是我闺女心疼我,那娘这就去休息了。”

任云舒看着宁国长公主睡下了,这才离开了她的房间,心里十分想去看看姑母,但也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份进宫去看望姑母很是唐突,只能寄希望与梅静白那边,只是不知道梅静白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梅静白这时候哪里还有闲工夫生任云舒的气,她天还未亮就被李氏从床上拉起来,随意拾掇了一下,便坐着马车进宫了。

梅静白在马车上听李氏说任佩兰又流产了,她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但总觉得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就像当初她知晓任佩兰怀孕时一样,不管是她怀孕,还是流产,这整件事都透着蹊跷,她们这些旁观者好像是看戏的人,戏里戏外,导演着这一切的,都是同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任佩兰的惊疑

梅静白打着哈欠进了宫,见到任佩兰的时候她正在被宫女们伺候着用早膳,见到她和李氏的时候,还心情不错地招呼她们一起用早膳。

李氏本还满面愁容的,见任佩兰这副模样,倒是先怔愣了一下,她这时候可没什么心情吃早饭,直接在床边坐下,便眼眶红红地抹起泪来,“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呢,这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又……”

任佩兰从宫女们手中拿过帕子,擦了嘴,看着李氏这般模样,神情似是有些无奈,立即出声安慰她道:“嫂子,你快别哭了,我都没哭,你怎么就先哭上了,这孩子,我一开始就没想着能安稳生下来了,现在没了,倒也卸下了负担,整个人都轻松了呢。”

李氏闻言又是一愣,连眼泪都顾不上擦了,不明白任佩兰怎么会有这样一番言语,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阿兰,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一个孩子的吗,怎么会……”

“那是以前,现在啊,我早就没有这念想了。”任佩兰神情变得淡淡的,似是真如她自己所说的,断了生孩子的念想。

李氏被梅静白的淡定表现搞得有些无措,总算是不再哭了,但依旧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兰啊,太医怎么说的,你这身子没什么事儿吧?”

“太医说我没事,好好将养一阵子就能跟以前一样了,不过生孩子这事儿恐怕是不可能了,不过对我来说也是无所谓了。”任佩兰依旧轻描淡写地说着,话语中依旧没有一丝悲伤。

李氏闻言却是越发黯然,低着头轻叹了一口气,才把站在一旁的梅静白拉到任佩兰面前,将她的手递到任佩兰手边说道:“阿兰,你放心,就算你没有儿女,不是还有舒儿吗,舒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就跟你亲生女儿一样。”

梅静白此时一脸懵,手被任佩兰抓着,只是傻傻地看着她和李氏,心想着她可不想要任佩兰这么一个便宜娘,但她现在是任云舒啊,便要敬业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能忍了。

任佩兰看着梅静白一付傻愣愣的模样,握着她的手,忍不住便笑了,一脸宠溺地说道:“我一直都是把云舒当女儿看待的,可惜云舒总归是要嫁人的,要是嫂子您能再生一个儿子,就能长久地陪在您身边了。”

忽然听任佩兰提到“儿子”,李氏的神情越发黯然,语气很是勉强地说道:“我年纪也大了,想要再生一个恐怕有些难,等老爷回来了,我再给他挑选一个合心意,能生养的丫头,争取早日为咱们英国公府生下一个男丁。”

任佩兰听着李氏的话语,似是十分满意,面上带着笑,点点头道:“大嫂果然是一等一的贤惠人,大哥娶了你当真是他的福气。”

梅静白听着任佩兰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看着李氏面上苦涩的表情,就想出声反驳任佩兰,李氏明明还那么年轻,凭什么就不能生了,难道女人一定要给自己的夫君找小妾,才算是贤惠吗。但梅静白终究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说出这些话,并不能帮到李氏,反而会让她难堪,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旁人并不会看到女人为夫君,为家族付出了多少,只看她能不能生儿子,能不能贤惠地为夫君纳妾,而男人则是理所当然的坐享齐人之福。

梅静白痛恨这样男尊女卑的现状,却又无法改变她,京城中人都说她性子蛮横,霸道,不像个女人,她就是想让那些瞧不起女人的人看看,女子一样可以像男子一样恣意妄为,不受拘束地活着,可惜自从她变成了“任云舒”,她感觉到自己的天性都被压抑住了。

梅静白皱着眉头胡思乱想着,没有再去听任佩兰和李氏的谈话,她们两人接下来的谈话也都是围绕着任靖义要回京的事情,李氏已是被任佩兰带偏,忘记了她小产的事情,等到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任佩兰才与李氏说道:“嫂子,您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早些回去吧,我看云舒就是一付没休息好的样子,你们一大早的就过来,真是劳累了。”

李氏看向任云舒,见她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这才与任佩兰回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记得,若是有什么事,定要写信告知我。”

任佩兰连连点头应了,李氏这才带着梅静白离开了,任佩兰让宫女送了她们母女出去,等到寝殿中只有她和林嬷嬷,才轻轻舒了口气。

任佩兰抬手揉了揉眉心,才缓缓开口与林嬷嬷问道:“还没查到什么吗?”

林嬷嬷亦是眉头紧皱,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回道:“皇上昨日并没有出宫,倒是……”

“是什么?直说便是。”任佩兰睁开眼,眼神凌厉地看着林嬷嬷问道。

“常宁公主今日凌晨的时候回了宫,谁都没有惊扰,是偷偷地进宫的,若不是老奴在进宫的各个门都布了眼线,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事儿呢。”

任佩兰闻言皱了眉头,神情颇有些不解地自语道:“常宁……她昨日不是她的大喜之日吗,怎么洞房之夜又忽然回宫来了,是驸马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娘娘,还有一件事,是老奴从太医院那边打听来的,据说昨日常宁公主在入洞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像摔得还挺严重,当时还特意往宫中请了钱太医……”林嬷嬷压低了声音,同任佩兰禀告道。

任佩兰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她兀自地想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变成了骇然,然后便是狰狞,贝齿紧紧地咬着,几乎是从牙关中挤出的话语,“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难道,那个传闻,那个传闻会是真的……我真是傻啊!真是太傻了!我早该猜到,早该猜到的,就是那个女人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故人

林嬷嬷看着任佩兰此刻的模样,神情顿时十分慌张,她不知道任佩兰口中的“那个女人”究竟说的是谁,却又不敢出声询问,只能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任佩兰兀自说了一阵儿,才慢慢平复了情绪,她又是闭上眼,神情似是十分疲累地与林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先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嬷嬷神情担忧地看了任佩兰一眼,似是有些不放心放她一个人待着,但也不敢忤逆了任佩兰,便福了一礼,退出了寝殿。

任佩兰闭着眼靠在引枕上,思绪有些飘摇,仿佛记起了许多年之前的事,她记得当年自己被先皇赐婚给皇上的时候,他还只是燕王,不久之后,他便以诛“奸臣”齐泰、黄子澄,为国“靖难”为名,誓师出征了,皇上第一次见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她并不知晓,只知道那个人女人与她哥哥徐辉祖都是支持建汶帝的,应该是在战场上吧,明明是一介女流之辈,却竟然能上了战场,但任佩兰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子,当时她同徐辉祖一起带兵北上,南军与燕兵交战于齐眉山,她在徐辉祖后面出谋划策,徐辉祖执掌的南军大胜,并斩了燕将李斌的头颅。但就在这时,建汶帝因为猜疑她们兄妹,讹传燕军已兵败,京师不可无良将,将她与徐辉祖召回了京城。淮北的中央军因此势孤而大败。等到燕兵过江打到南京之时,她与徐辉祖仍是在带兵抵抗。

最后燕军自然大胜,皇上入南京之后,徐辉祖留在了父祠,不肯迎接与他,最终被关进大牢,后来听说皇上亲自召见审问了他,其中便又询问了那个女人的下落,那时候她已经失踪,并不知去向,徐辉祖却一言未发,不管皇上怎样的逼迫,徐辉祖只是写下父亲是开国功臣,铁券中“子孙免死”的词而已。皇上自是大怒,想要诛杀他却最终没有下手。不久之后,便勒令他返回私宅,革去了他的俸禄和爵位。

其实许多人都不知道有那个女人的存在,都只以为是徐辉祖大才,才多次打退了燕军,她知晓这么多,也是因为她父亲和哥哥当年都是追随皇上出征,他从长兄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那个女人的存在,且后来她也无意中在徐皇后的房中看到过写给她的信件,虽不知道信的内容,但大致也能猜到一些,不过就是劝她归降与皇上,与她不分大小,一同服侍皇上。那个女人是徐皇后的胞妹,但她出生之时,徐皇后已经嫁给了皇上为妻,两人感情并不甚笃。她当年就曾经猜测,就算是如徐皇后那般贤德的国母,想来也是嫉恨这个妹妹的吧,皇上即使敬重她,却并不见得有多爱她,但说皇上就爱那个女人,也并不一定,只是得不到的,才是心中最惦念的。

任云舒一直想着,却怎么都记不起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好像是听长兄提起过,但当时并未在意,只是后来皇上抱回来一个女婴,宫中便有传言,此女婴是皇上和那个女人所生,徐皇后当时想要养育这个女婴,却被皇上拒绝了,她当时就坐在离徐皇后不远的地方,听她口中喃喃地念了两字……

“妙锦,妙锦……”对!就是徐妙锦,那个女人的名字,这么多年,她本已经快忘记这个女人了,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如此阴魂不散,即使她不知所踪,但她的女儿却还在皇宫。

任佩兰本来是不信常宁公主就是徐妙锦的女儿的,她只以为那是皇上收的义女,毕竟当时那个女婴与皇上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现在看来,那个女婴可能是徐妙锦同别的男子所生,被皇上抱回来,还认做了义女,更是封为了公主,能做到如此这般,尤可见徐妙锦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任佩兰唇间泛出苦笑,她没想到皇上竟会对徐妙锦痴迷到这种程度,连她的女儿都……但随后她脸上又闪过一丝恶毒和幸灾乐祸,若是那徐妙锦知道自己的女儿委身与那个当年她怎么都不肯嫁的男人,又会是何种心情呢,她的女儿可不像她,有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骨气,不仅失了身,连孩子都有了,可惜啊,那个孩子被她自己摔没了,当真是报应啊,与自己的养父私通,应有这样的报应。

任佩兰想通了前因后果,心绪倒是畅通了许多,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面上依旧带着冷笑,就让她看看,皇上会宠着常宁多久,替身永远都是替身,怎么都代替不了原本的那个人,就算外貌多相似,芯子总归是不一样的,总会有厌倦的那么一天。

而被任佩兰念叨着的正主本人,现在正如木头人一般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仿佛一具没有了灵魂的精美娃娃。

“公主……您吃点东西吧,您从昨儿开始,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常宁公主的贴身宫女珊瑚手中端着一碗莲子粥,焦急地劝着,她已是在常宁公主身边守了一夜,见她一个晚上都不动不说话,也不睡觉,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床顶,心里已是急地不行。

常宁公主却依旧是没有反应,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好似真的没了魂魄一般。

就在这时,外头有太监嘹亮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珊瑚听到这声音就是一惊,立即从地上起身,快步到了殿门前,跪伏在那里,迎接朱棣元。

朱棣元大步走进屋内,他先是沉默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常宁公主一会儿,这才对殿内的宫女们命令道:“你们都出去吧。”

殿内众人俱是应诺,很快都退了出去。朱棣元则是坐在了床沿旁,拿起了珊瑚放在矮几上的那碗莲子粥,神情难得温柔了许多,与床上的常宁公主说道:“阿宁,起来吃点东西。”

第一百四十五章 替身

常宁公主总算有了些反应,都眼神依旧没什么焦距,看到朱棣元的脸,嘴唇嗫嚅了一下,才极其轻微地吐出了一句话,“孩子……孩子没了……”

朱棣元看着常宁公主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几分,轻叹了一口气,伸出右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像是哄孩子一般地说道:“朕知道,朕知道,朕也很难过,但是孩子已经没了,你也莫要太过伤心,自己的身子要紧,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常宁公主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就这样滚落了下来,她轻声呜咽着,像是悲痛到了极点,摇着头说道:“不会了!不会了!不会再是这个孩子了……”

朱棣元的神情有些无奈,他不明白常宁公主为何要这样钻牛角尖,微微皱起了眉头,才开口说道:“朕可以承诺你,会再给你一个孩子。”

常宁公主却依旧没有止住哭泣,似乎并不为朱棣元的承诺所动,她哭的很小声,很隐忍,并不是那种嚎啕大哭,却是更能让人怜惜。

朱棣元的耐性并不怎么好,他年纪越大,脾气也就越大,年轻的时候还会迁就女子,现如今却是不可能再那样做了。

“你直接与朕说,你想要什么?”朱棣元还是耐住了性子,尽量让语气温和些的问道。

常宁公主终于慢慢止住了哭泣,将手从脸上拿开,就这般泫然欲泣地看着朱棣元,声音带着些喑哑地问道:“父皇能不能告诉我,妙锦是谁?是不是我的娘亲?”

朱棣元一听到“妙锦”二字,脸色瞬间就变了,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如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常宁公主,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面对着这样骇人的朱棣元,常宁公主却并没有畏惧,她依旧是直直看着朱棣元,回答道:“父皇,您忘了吗,是您自己同我说的啊,那天您喝醉了酒,过来看我,您抱着我的时候,叫着的一直是这个名字,我当时就在想,您为什么会把我认成是她呢,因为我们两个生的很相似吗,除了娘亲,我再想不出有谁会同我长得相像了。”

朱棣元的脸色越发难看,似是被常宁公主的话语激起了什么回忆,他“嚯”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粥碗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眼神越发阴郁,又是看了常宁公主一会儿,才终于又开口说道:“常宁,朕一直觉得你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你应该明白,有些事不该你知道,便不要问,知道了那么多,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常宁闻言便笑了,那笑容有些恍惚,她仰起脸看着朱棣元,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晶莹地挂在脸上,竟是有别样的美感,“父皇,我从小到大都是十分仰慕您的,虽然知道自己只是您的义女,但却也一直把您当我真正的父亲一样看待,就算宫里的人都看不起我,我依然过得很快活,但是……这一切都被父皇您给毁掉了啊,那个晚上,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您养在身边的一个替身,一个玩物,我不知道我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傻,我以为您总有一天会因为‘我’是‘我’而喜欢我,不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替身,我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我很害怕,但更多的却是期待,我以为我有了这个孩子,事情或许会变得不一样,所以我求您让我留下这个孩子,但到头来,我还是太傻了,孩子没了的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您永远都不会真正的喜欢我,或许对我的母亲也不是喜欢,只是想占有罢了,就像那一日你把我当成了她,却完全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占有了我……”

“够了!”朱棣元似是听不下去了,低吼出声,打断了常宁公主的言语,他双目微微泛红地看着她,一拂袖,便要转身离去,离开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朕看你是疯魔了!”

常宁公主看着朱棣元的背影,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低语着,“父皇,疯魔的是您才对啊……”

“公主……”朱棣元离开后许久,珊瑚才敢进到殿内,她小心翼翼地往床边挪动着,看着坐在那里痴痴笑着的常宁公主,着实吓得不轻。

“公主……您没事吧?”珊瑚终于走到了床边,声音带着颤音地问道。

常宁公主的眼神丝毫没有神采,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只是不停地痴笑,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珊瑚更是吓得不轻了,伸手推了推她,带着哭腔地问道:“公主,公主您不要吓奴婢,您究竟是怎么了啊?”

常宁公主却没有理会珊瑚,只是笑,好似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

珊瑚终于是吓得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脚步踉跄地往殿外跑,想要去请太医过来,这偌大的宫室内,顿时便乱成了一团。

常宁公主却依旧对一切都恍若未闻,似是真如朱棣元说的那样,怕不是……疯魔了。

常宁公主得了失心疯的消息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但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宫,许多人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只是惊诧,惊诧于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呢,但却甚少有人为她感到惋惜,只是当一个奇闻听,她们也不会去深究常宁公主为何会发疯,毕竟这宫中与常宁公主关系好的,一个手都能数得出来。

众人更多的关注点是才刚尚了公主的沐昕,成婚才一日,公主便发疯了,他这个驸马,一瞬间就成了众人议论的中心,众人均是在猜测,他是会守着这么一个疯公主,还是会让皇上解除了她同常宁公主之间的婚约,毕竟她们两人只是拜了天地,连洞房可是都没有入呢,这样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以皇上对沐昕的宠爱程度,应该会解除她们的婚约的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失心疯

任云舒知晓常宁公主疯了的消息时,也是惊住了,她一刻都没有耽误,立即就进了宫,但等到了常宁公主所住的怡景宫前时,却被外面把守的侍卫们给拦住了。

任云舒的脸色很难看,语气很是不客气地与那几个拦在她身前的侍卫喝道:“快让开,你们何故要拦着我!?”

那几个侍卫也不敢得罪了任云舒,领头的一个侍卫上前一步,态度恭谨地与她说道:“属下见过福山县主,属下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守在这里,常宁公主如今抱恙在身,不适宜见客,您请回吧,莫要为难属下们。”

任云舒闻言怒火更甚了,毫不客气地反问道:“怎么是我要为难你们,常宁公主是我的表姐,我也不是什么外人,怎么就不能看她了,她又不是得了什么会传染旁人的疾病,为何不能见人?”

那些个侍卫却不管任云舒说什么,依旧是挡在她的身前,那个领头的侍卫又是与任云舒说道:“县主若是真的要见公主,便去陛下那边求了旨意再过来吧,属下们看到陛下的旨意,自然会让您进去。”

任云舒气急,却丝毫没有办法,这些宫中的侍卫油盐不进,想来没有朱棣元的旨意,是绝不会放她进去的,她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拂袖离开了。

任云舒正在气头上,一边大步走着一边考虑着去朱棣元那里讨旨意的可能性,但她走了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慢慢思忖着,常宁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疯,就算没了孩子对她刺激很大,但也不至于就得了失心疯了,这其中定是有外人不知道的隐情,且很有可能是跟朱棣元有关,现在朱棣元又不让任何人去探望常宁公主,恐怕也是害怕常宁公主现在这样的情况会胡言乱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那么她就算去求了朱棣元,应该也是拿不到旨意的。

任云舒瞬间就丧了气了,又是在宫中踌躇了一会儿,才无奈地离开了,但她也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转而去了沐昕的驸马府。

沐昕最近几日都并未当差,一直待在驸马府闭门不出,任云舒到了驸马府的时候,大门外冷冷清清的,前几日大婚挂上的红灯笼和喜字都还来不及撤下,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股子萧索寂寥的感觉。

任云舒的马车在侧门停下,也没有递拜帖,只是报了个名讳,门房听到“福山县主”的名字,也不敢怠慢,立即先将她请进了会客厅。

任云舒坐在会客厅里,也没心思喝茶,只皱着眉头想事情,好在沐昕也没有让她多等,不消一会儿便过来了。

沐昕遣退了厅中的下人,在任云舒对面坐下,却没有立即言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任云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气色挺好,丝毫没有消极沉郁之气,想着常宁公主此刻的悲惨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善地嘲讽道:“现在你高兴了吧!人都疯了,你也不用继续履行这个婚约了。”

沐昕也不气恼,依旧是带着笑,用茶盖轻轻浮着茶水上的茶末子,语气很有些无辜地回道:“这件事情,你还真怪不着我,我也想不通,她好好的怎么会就疯了,这事儿呢要是怪到我头上那可太冤枉了,我从头到尾可也都是受害者啊。”

任云舒听了沐昕的话更是生气,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诚如他所说的,他也是一个受害者,但任云舒终究是意难平,胸口上下起伏着,憋了半天才又说出一句话,“你有办法让我见见五表姐吗?”

沐昕斜睨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你进过宫了?”

任云舒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回道:“刚刚从宫里出来,皇上下了旨意,不让任何人见五表姐。”

“意料之中。”沐昕面上闪过一抹讥讽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

“你别说这些废话,就告诉我能不能让我见五表姐一面。”任云舒有些沉不住气了,盯着沐昕问道。

沐昕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才回话道:“恐怕是无能为力,这件事,不管是你我,都不要再搀和进去,不然陛下那边,可不会心慈手软,常宁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前车之鉴。”

任云舒听着沐昕的话,心中一阵阵发寒,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立即抽身出去,但良心却又让她不能那样做,常宁公主或许有做错事,但却不至于落到这般的下场,难道她就真的要撒手不管。

沐昕看任云舒紧皱眉头的模样,知道她心中纠结,叹了口气,又道:“至少现在是不能管的,若是你不想惹祸上身的话,但是来日放长,以后会变成怎样谁也不知道,皇上不是马上要亲征了吗,若是他不在皇宫里,还有谁会管一个发了疯的公主呢。”

任云舒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对啊,现在朱棣元虽然看管常宁看管的严,但他不可能这样一辈子关着她的,等朱棣元离开京城去了鞑靼亲征,哪里还有闲工夫关心常宁公主,那时候她或许就能把人救出来了。任云舒想通了之后,心情便好了一些,看着沐昕那张脸也没那么讨厌了,想到另一个问题,便又开口问道:“那你和常宁的婚约呢,皇上可有与你说要怎么办?”

沐昕似是对这事并不是很伤心,语气很是无所谓地说道:“皇上没说,我也不会傻到去问,就顺其自然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并没有再娶亲的打算。”

任云舒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沐昕的态度竟是这样的洒脱,忽然又想到了当初常宁公主帮沐昕挑的那个试婚宫女青颖,有那样的美人陪在他的身边,想来他也是不会寂寞的。

任云舒前来的目的达到了,便起身准备离开,沐昕却是先她一步拉住了她,神情有些可怜地说道:“坐这么一会儿就要走了吗,梅妹妹可真是无情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和好

任云舒听到那一声“梅妹妹”,心中就是一阵恶寒,重重甩开沐昕的手,面上带着些愠怒地说道:“放手!别拉拉扯扯的,你可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驸马爷,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不要那么亲近的好,不然让旁人误会了,我可说不清。”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个眼神都没再给沐昕。

沐昕今日似是心情不错,不管任云舒说什么,他都没有一丝着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眼中的笑意久久未曾消散。

任云舒回到荣国公府,便被门房告知,英国公府的二小姐前来拜访她,此刻人正在会客厅等着。因着任云舒一早就出去了,府中的下人们都不知她何时回来,而宁国长公主此时也不在府内,下人们本想劝着任二小姐改日再过来,可没想到她也是个执拗的,就说要在府中等着,下人们无法,便也只能请她到会客厅坐着等待了。

任云舒听到是梅静白过来了,心中惊喜,但很快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她能猜到梅静白今日前来是为何事,但她又不能够将常宁公主的事情同她和盘托出,梅静白那个性子,恐怕又要同她生气,上次的气恐怕还未消,今日不是更要雪上加霜。

任云舒脚步踌躇着来到了会客厅,看到坐在里面面无表情的梅静白,越发的心虚了,低着头便走了进去,带着些讨好的笑意,上前与梅静白说道:“云舒,你过来之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我招待不周。”

梅静白没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任云舒,那模样显然是还没消气呢。

任云舒这段时日脸皮已是练厚了许多,对梅静白的冷脸丝毫不介意,依旧是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说道:“咱们去我的房间说话吧,咱们好久都没聚在一起了,正好趁着今日,好好说说话。”

这般说着,任云舒便拉着梅静白往自己的房间走,梅静白倒也没拒绝,就由她拉着,等两人到了梅静白的院子,任云舒就把丫鬟们都遣了出去,就留她和梅静白单独待在屋子里。

“静白,你还在生我的气啊……”任云舒亲自给梅静白倒了杯茶水,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我哪有那闲工夫。”梅静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

任云舒立即笑弯了眼,将茶水递到梅静白的手边,腆着脸说道:“我就知道静白你最是大人有大量了,一定不会生我的气的。”

梅静白也不接任云舒的茶水,而是神情十分严肃地看着她,开口问道:“我五表姐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五表姐真的是疯了吗?到现在,你还想要将所有事情都瞒着我吗!?”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迟早会问这个,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儿一大早出去,就是进宫去看常宁公主了,我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疯了,前几日见着她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疯了,可惜……我终究是没有见着人。”

“为什么没有见到人,是五表姐不想见我吗?”梅静白又是焦急问道。

任云舒摇了摇头,立即回道:“是皇上让人封了常宁公主住的宫殿,不让她见任何人。”

“那朱棣元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五表姐发疯的事情同他有关,他怎的就如此狠毒,五表姐虽然只是她的义女,但也叫了她十几年的父皇,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她!”梅静白恶狠狠地说着,想都没想就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归结到朱棣元身上,她对朱棣元本来就有恨意,此刻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这般模样,也是苦笑连连,但她的猜测也是**不离十,任云舒虽不能肯定常宁公主发疯一定就是跟朱棣元搞有关,但除了他,任云舒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她们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了常宁公主,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常宁公主压根没疯,只是被朱棣元软禁了起来,对外宣称,她已经是疯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朱棣元确实都是罪魁祸首。

“云舒,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就问你一句,你帮不帮我救五表姐?”梅静白正在气头上,瞪着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想都没想,就立即回道:“我自然是要帮常宁公主的,但这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

“我不懂什么从长计议,你就说多久能救出我五表姐?”梅静白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任云舒的话又问道。

“等皇上离开了京城,出征去了鞑靼,我们就可以有所动作。”任云舒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梅静白。

“那不是还要等好几个月!”梅静白一听要等这么久,便不满意了,很是焦躁地说道。

任云舒自然知道梅静白心中焦急,巴不得明日就把常宁公主从宫中救出来,但这事当真急不来,别说现在怡景宫看守严密,就算那些看守的人都撤了,只要朱棣元一日在宫中,她们便不能轻举妄动,不然恐就是炒家灭族的后果。

“静白,你冷静一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只有等到皇上离开了京城,我们才有可能救出常宁公主,你应该也是清楚的,这事儿,急不来。”任云舒语气尽量柔和,劝慰着梅静白道。

任云舒说的这些,梅静白自然都是懂的,但她关心则乱,心中记挂着常宁公主,难免便失了分寸,她贝齿紧咬着下唇,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把人救出来,那去看看她还不行吗,我实在是想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任云舒也想见见常宁公主,可苦于没有办法,她皱紧眉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想来想去,也只有沐昕或许能帮到她们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商策

“要不找我二哥想想办法吧,他长年进出皇宫,或许会有办法呢。”梅静白眼中带着些希望,看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倒是一时没想到梅景福,梅静白一提醒,她也觉得可以先找梅景福想想办法,毕竟他知晓自己和梅静白的事情,沟通起来也比较方便。

“二哥他应该晚上能回来,到时候我找他说说。”这般说着,又似想起了什么,看着梅静白问道:“你今日过来,我娘她知不知道?”

梅静白被任云舒这一问,眼神顿时有些游离,欲盖弥彰地看向别处,轻咳一声说道:“娘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同她说是出来参加诗会的……”

任云舒就知道会是这样,李氏要是知道梅静白过来见她,定是要跟她唠叨半天的,哪里会那么轻易放她出来,也是梅静白学精了,知道打着参加诗会的幌子出来找她。

“你当我娘那么好骗啊,你就等着回去挨骂吧。”任云舒有些同情地看着梅静白,她娘可精明着呢,她有没有真的去诗会回去一问就知道了,梅静白想拿这个蒙她,没门。

梅静白顿时苦了脸,想到李氏那连绵不绝的唠叨,一脸沮丧地说道:“挨骂就挨骂吧,本来也是我撒了谎,应该受罚的。”

任云舒没想到梅静白现在变得这么听话了,有些惊讶地说道:“看来你跟我娘相处的不错啊,我娘现在不怀疑你了吧。”

梅静白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得意,哼了一声说道:“你娘现在对我可好了,哪里还会怀疑我,说不准比以前对你还要好呢。”

任云舒无所谓地笑笑,她可不会吃这种干醋,李氏对梅静白好还不是因为她当梅静白是自己。

“我也不能出来太长的时间,一会儿就该出去了。”梅静白还是顾忌李氏的,情绪有些不高地说道。

任云舒点点头,赞同地说道:“你是应该早些回去,省得我娘担心。”

梅静白想起自己今日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常宁公主的事情,但她心中还没有完全原谅任云舒,语气依旧是硬邦邦地说道:“对了,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爹应该下个月就能回京了。”

任云舒一听这个消息,眼睛顿时就亮了,难得失态地抓起梅静白的手,激动地追问道:“你说的这都是真的,我爹真的要回京了?”

梅静白一脸嫌弃地甩开了任云舒的手,不满地嘟囔着,“我还会骗你不成,真的,真的,千真万确,是你姑母跟你娘说的,你爹现在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任云舒简直兴奋极了,都有些手足无措了,自己在那里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下来,眉开眼笑地看着梅静白说道:“静白,你真是我的福星,你看你才到我家没多久,我爹就要回来了,我爹可是已经走了大半年了,马上我就又能见着他了,我能不激动吗。”

梅静白被任云舒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道:“你爹要回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还不是因为皇上要亲征,才召他回来的,你不用太感谢我了……”

“等我爹回来了,我就递拜帖到府上去看你,顺便也见见我爹,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跟我爹团聚,但能看上几眼,我也满足了。”任云舒此刻心情极好,已是做好了打算,滔滔不绝地说着。

梅静白却是一撇嘴,又做出那副高冷的面瘫样,不满地说道:“我有说同你和好了吗,你就跟我套近乎。”

任云舒哭笑不得,只能做小伏低地与她讨好道:“那你说,怎么才肯同我和好吗?”

梅静白煞有其事地想了片刻,才斜着眼看任云舒道:“那你告诉我五表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就是上次你瞒着我的那些,都告诉我。”

任云舒顿时又苦了脸,那些事情要是能说,她早就告诉梅静白了,她嗫嚅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梅静白见她这副结结巴巴的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竖着眉毛说道:“你还是不肯说吗?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你一定要瞒着我。”

任云舒不想让梅静白跟自己一样陷入危险的境地,便神情严肃地说道:“是会要人命的秘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梅静白闻言又皱紧了眉头,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五表姐能有什么秘密能要了人性命,但她看任云舒的模样,也不像是骗她,便只是烦躁地开口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你只要同我保证,能把五表姐安然无恙地救出来,我就原谅你。”

任云舒立即抬起手,做起誓的模样,保证道:“我发誓,一定救出常宁公主,我与常宁公主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当她是我的朋友,帮朋友,我自然也是义不容辞的。”

梅静白这才满意了一些,扬着下巴,这才别别扭扭地说道:“那我就暂时先原谅你了,等你把五表姐救出来,再完全原谅你。”

任云舒听着梅静白这孩子气的话语,忍不住想笑,却也是感恩戴德地回道:“那真是谢谢县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任云舒说完这话,梅静白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人这便是和好了,梅静白这一阵子其实瞥了许多话想要同任云舒说,这时候心里没了疙瘩,便絮絮叨叨地同她说起来了许多闲话。

“诶,对了,任贵妃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怀上了,怎么好好的又没了?”梅静白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任佩兰的事情,忍不住与任云舒问道,觉得她应该会知道些内情。

任云舒不能说其中的原委,也就只能装糊涂,叹了口气说道:“哎……这事儿我也纳闷呢,最近一直在忙常宁公主的事情,没有空闲去查我姑母的事儿,只知道她前几日没了孩子,你应该进宫去瞧过她了吧,她身体没什么事儿了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任靖义归来(上)

任云舒自然知道任佩兰不会有什么事,她又不是真的小产了,从怀孕到小产,不过就是一场戏罢了,此刻这般问,只是不想让梅静白有所怀疑。

梅静白果然没察觉出什么异样,顺着任云舒的话回道:“任贵妃没什么事,我看她气色还挺好的,比上次怀孕的时候气色可是好多了,要是不说,哪里会有人觉得她是小产了啊。”

“姑母没什么事就好了,我还想着过几日得空了,去看望一下她呢,不过听宁国长公主说,我姑母这阵子一直是闭门不见客,现在我知晓她没事,便也不用费尽心思想着怎么见她一面了。”任云舒装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拍着胸口,一付安心了的模样,缓缓说道。

梅静白对任佩兰一直不怎么感冒,最近几次越发觉得她古里古怪的,便直言说道:“我看你姑母最近是很不对劲,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可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再连累了你们英国公府。”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说这些话也是为了她和李氏好,但她也相信自己的姑母,她只会一心一意为英国公府着想,绝不会做任何危害英国公府的事情,便也只是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日暮时刻,要不是芷卉在外头催促,梅静白还想不起要回英国公府。

“行了,今儿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府去吧,不然我娘她又该担心了。”任云舒这般说着,便站起身来,想要送梅静白出门。

梅静白颇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口,开门之前还忍不住与身边的任云舒嘱咐道:“去看五表姐的事,你可不能忘了啊。”

任云舒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才同梅静白一起推门出去了。

任云舒一路将梅静白送到了府门口,正要将她送上马车的时候,两人便看到梅景福策马过来。任云舒没想到这般巧,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便抬头看向了梅静白。

梅静白显然也很高兴,也不急着上车了,而是等着梅景福到近前,才笑眯眯地看着他唤道:“二……公子,您回来啦。”

梅景福看向梅静白的神情有些无奈,看着四周的丫鬟仆人,自然不能对梅静白表现的太过亲密,便只是矜持地点点头,语气寻常地说道:“任小姐是来寻静白的吧,这是准备回去了。”

梅静白也发觉方才的称呼有些不妥当,顶着身旁丫鬟们奇怪的目光,低下头,隐藏住笑意,也尽量让语气平稳,缓缓回道:“是啊,这就要回去了,那我们……就告辞了。”说罢,便十分恭敬地与梅景福福了一礼,然后起身,又给一旁的任云舒使了个眼色,那眼色任云舒自然是看懂了,就是让她不要忘了跟梅景福说常宁公主的事。

任云舒微不可见地冲梅静白点了点头,梅静白这才放心地上了马车,任云舒同梅景福站在一起,看着梅静白的马车慢慢驶远,梅景福忽然就在任云舒耳边小声问道:“你同白白和好啦?”

任云舒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冲着梅景福点了点头,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梅景福似是被她的情绪给感染了,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

梅景福将马让下人牵到马厩去,便与任云舒一起进了府,任云舒想着这时正好跟梅景福说常宁公主的事,便先开口问道:“二哥,五表姐的事情您听说了吧?”

梅景福显然是知道这事儿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前几日还还好的,怎么一下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任云舒不知梅景福同常宁公主的关系如何,但想来也不会很亲近,她斟酌了一下言语,才继续说道:“二哥,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是为了常宁的事吧。”梅景福停下脚步,看着任云舒说道,还没等她开口说明,就兀自继续说道:“皇上已是下了命令不让任何人见常宁,你今日是进宫了吧。”

任云舒没想到梅景福消息如此灵通,皱着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一大早就进了宫,想着要见见五表姐,哪里知道被那些侍卫给拦了下来,死活不让我进去,一定要我去皇上那边讨了旨意,才能让我进去。”这般说完,便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梅景福,轻声求道,“二哥,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让我和静白见五表姐一面。”

梅景福早就猜到任云舒会求他这件事情,凝神想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回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你让我想想办法。”

任云舒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可以等,见梅景福似乎是有办法,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小小的希望,如果梅景福能帮她和梅静白见到常宁公主,那她也就不用去求沐昕了。

两人说话间,已是走到了通往后院的垂花门,梅景福在这里止步,便又与任云舒叮嘱道:“常宁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和静白万不可私自行动,这事儿毕竟牵扯到陛下,定是要小心再小心。”

任云舒自然是听话地点头应下了,梅景福让她们耐心等着,她便也就耐心地等待,可没成想,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月,还没等来梅景福的办法,倒是先等来了任靖义的回归。

任云舒是在任靖义回京的第二日才知晓他回来的消息,自然还是从常宁长公主那里知晓的,据说他回来的十分低调,在大清早城门刚开的时候进了城,而后便直接进了皇宫见了朱棣元,待到正午的时候,才从宫中出来,而后又是马不停蹄地回了英国公府。

任云舒知晓任靖义归来,心中自然是欢喜的,恨不得立刻去了英国公府,但她也知晓英国公府因为任靖义的归来,这几日定是没空待客的,便耐下了性子,想着过几日再上门拜访。

第一百五十章 任靖义归来(下)

英国公府,李氏因知晓最近任靖义随时都会回来,便早就与守门的士兵打了招呼,那边任靖义一进京城,这边英国公府没半个时辰便得到了消息,李氏立即便让下人们都准备了起来,准备迎接一家之主,英国公的归来。

李氏知晓任靖义一定是先要进宫的,但不知晓他什么时候能从宫中出来,便让人一直在街口等着,只要一看到任靖义的车马,便立即遣人回来禀告。

李氏从大清早开始,便一直在正堂中坐立难安的,眼睛时不时地就要朝门外瞧,颇有些望眼欲穿的味道,少了些一家主母的沉稳气度,却多了些盼夫归家的妇人愁绪。

英国公府上下那么几个主子,此刻也全都聚集在正堂之中,周姨娘今日难得穿了一件颜色鲜亮的新衣裳,她年纪虽比李氏要小几岁,但保养的却并没有李氏好,平日里又老是穿着颜色老气的衣裳,看着生生就比李氏老了好几岁,今日显然是仔细打扮了一番的,上身穿了一件银白小朵浅金菊花纹样鸭卵青镶领对襟褙子,里头是白色圆领中衣,下配同样鸭卵青的百褶裙,脸上细细地施了粉黛,头上戴了宝石的头面,耳朵上也戴了玉石的耳,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她站在李氏的身边,也是同李氏一样,时不时地便朝门外看去,心中焦急之情可见一斑。

而坐在下手的梅静白和任云依则是镇定了许多,梅静白是因为任靖义并不是她的父亲,才能这般淡定的模样,要是换成任云舒现在坐在这里,肯定跟李氏一样,激动兴奋的不行了,而任云依的情绪便有些复杂了,她头上有任云舒和任云霖两个嫡姐,从小就不怎么受任靖义的重视,加上任靖义又长年征战在外,一年到头待在京城的时间也没几日,她同这个父亲的感情便越发疏离了,即使表面上做出期待与欣喜的模样,但同李氏和周姨娘那般真心的模样一比较,就能看出不一样来。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人已经到了街口了!”负责在外头等消息的丫鬟小跑着进来,脸蛋通红地与屋内众人禀告道,这大冷的天气,她竟是一头一脑的汗水,想来是一路疾跑过来的。

李氏“嚯”地一下便站起了身,脸上也带上了激动地潮红,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了情绪,转头与身旁的贴身丫鬟寒香吩咐道:“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半个时辰之后传饭,去看一看还有些什么新鲜的菜,让厨房紧着挑那好的即刻做了来。”

寒香立即笑着应道:“诶,今日一早外头就送来了几条胖肚的多宝鱼和大黄花,这时节多宝鱼和黄花鱼都甚是难得,老爷出征在外,恐怕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的海鱼了,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将那几条鱼收拾了出来。”

李氏点了点头:“去看看还有什么新鲜的海货,老爷以前就喜欢吃这些。”

寒香领命便退下去了,李氏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正厅,往大门外去了。她们一众人才走到大门外,任靖义带着一众仆役,便骑着马,风尘仆仆地到了。

马上的任靖义仍旧穿着铠甲,那铠甲上依稀还能看见些许血迹,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任靖义今年三十有五,正是壮年时分,他生着一张国字脸,虎目炯炯有神,那是长年征战沙场才会有的锐利眼神,似是只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敌寇,他们便会丧胆而逃。

任靖义紧紧将马缰绳一勒,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便停在了英国公府的大门口,他动作极其利落地翻身下马,便朝着已是迎了上来的李氏走去。

“老爷……”李氏的眼眶已是泛红,看着面前的任靖义,声音微微带着些颤抖,带着些哽咽地开口唤道。

任靖义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一旁的仆役,伸手便拉住了李氏的手,李氏身体又是轻轻一颤,发现任靖义的手冷得一丝温度也无,又眼见他被寒冬的冷风吹得发红的脸颊,不禁有些心疼,趁丫头们不注意也是紧紧攥住了任靖义的手,脸上满是心疼地说道:“老爷,今年冬天格外冷,您还要这般骑马,实在是……太辛苦了。”

任靖义却似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冷一般,朗笑一声说道:“吾等戎马之人,难道还会畏惧这一点严寒,再者,这京城虽然冷,但比起北边却要好得多,如今我要是连这么点冷都受不得,到时候出塞之后怎么办?”

任靖义说的豪迈,李氏便也没再说什么,这时,任靖义也看到了跟在李氏身后的三人,他掠过了一脸期待的周姨娘,视线定格在梅静白脸上。

梅静白这时候也乖觉,立即上前一步,与任靖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开口道:“女儿见过爹爹。”

任云依也跟着梅静白一起行礼,只是问好的声音明显弱了一些,显得十分柔弱与胆怯。

任靖义伸手将梅静白扶起,脸上满是笑意,身上那锋锐的气质顿时消散了许多,语气中也带上了几丝宠溺,“舒儿,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对爹爹就这般生疏了。”

梅静白有些傻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任云舒的父亲,忽然他的脸就跟她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重合,她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一头就栽进了任靖义的怀中,大哭地说道:“爹爹,女儿好想你啊,你怎么才回来!”

任靖义被梅静白这突然一下搞的有些无措,立即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爹这不是回来了吗,傻孩子,快别哭了,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也不怕旁人笑话了。”

李氏在一旁,看着自己女儿这般模样,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开口与梅静白说道:“舒儿,快别缠着你爹了,有什么话咱们先进府再说,这大冷天的,你打算一直在门口抱着你爹哭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夫妻叙情

梅静白被李氏的话唤回了神智,这才觉得不好意思,立即从任靖义的怀中出来,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水,不敢看任靖义,低声说道:“爹,咱们进去吧。”任

靖义又是朗笑一声,便同众人一起,进了英国公府。一行人进了正厅,寒香已经吩咐着丫鬟们在餐桌上摆好了各色冷盘,又是带着丫头们安箸,等众人都在餐桌边就坐了,这才上起了热菜热汤。

李氏亲自给任靖义盛了一碗鸡汤,递到他手边说道:“这是用庄子上送过来的十个月小母鸡熬的鸡汤,加了竹荪和香菇,慢火炖了一个上午呢,你先喝一碗暖暖身子。”

任靖义接过小碗,一勺一勺将鸡汤喝了个干净,放下碗,才感叹一声说道:“还是家里好啊,在外头,哪里能喝到这样热乎乎的好汤。”

李氏闻言,眼眶便又微微泛红了,想着夫君在战场上风餐露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心中便是一阵心疼,好不容易忍住了泪意,便想再帮任靖义布菜,本是站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周姨娘忽然开口说道:“夫人,让妾给您和老爷布菜吧,这本来就是妾应该做的事。”

李氏抬头看了周姨娘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地开口说道:“今日老爷回来,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就不必分尊卑了,你也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周姨娘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仍是受宠若惊地低头应了是,便在任云依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却也并不动手夹菜,一付畏缩的模样。

任云依也是低着头,此刻却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身边的周姨娘一眼,眼底满是郁闷,她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中那一小块肉,那肉都快被她给戳烂了。

任靖义似是这时才注意到周姨娘和任云依,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笑,看着任云依说道:“云依也是大姑娘了啊,看来夫人将两个孩子都照顾的很好。”

李氏自是不想揽这个功劳,任云依她可没怎么管过,看了她们母女两人一眼,才笑着开口道:“云依都是周姨娘照顾着,周姨娘是个细心的,自然照顾的好。”

周姨娘听了李氏这话,面上便带了惶恐,立即又起身说道:“夫人谬赞了,妾身哪里敢居功,都是夫人教养的好。”

“行了,你快坐下吃饭吧,别老是站起来,咱们今儿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饭,不要那些规矩。”李氏又是对周姨娘向下压力压手,让她赶紧坐下。

周姨娘这才又忐忑地坐了,一家人便这样其乐融融地吃完了一顿中饭。饭毕之后,周姨娘便依依不舍地带着任云依回了自己的院子,而梅静白自然不会那么没眼力见,打扰李氏和任靖义夫妻团聚,便也说自己要回房休息,便离开了李氏和任靖义所在的正院。

任靖义仔仔细细地洗了澡之后,李氏亲自伺候他换了舒适的常服,两人这才坐在了卧房的软榻上,喝茶闲聊,李氏想起了方才任靖义迎着冷风骑马前来的场景,便是一阵心疼,忍不住地开口说道:“老爷,皇上不是早就赐了你八人抬的轿子么?平日里你不想招摇,如今您好不容易回京,又是这大冷天的,往后您上朝就坐那轿子吧。”

任靖义却只是摇了摇头,正色道:“我这次刚出征回来,要是让人看到我在京城轿子进轿子出的,恐怕都要嘲笑我还没老就骑不动马了,那时候岂能是好听的?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着想,我不过就是有一丁点风湿的老毛病,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李氏和任靖义夫妻那么多年,哪里不明白他别的都好,就是爱逞强这一点乃是武人的通病,当下只得在心里叹气,暗想有机会一定要请太医过来给他瞧瞧,准备一些日后在军中能够服用或敷用的药。

李氏又是絮絮叨叨地同任靖义说了一些家中的琐事,忽然想起了任佩兰的事情,便开口问道:“老爷,您方才进宫,可是有去见过阿兰了?”

任靖义则是摇了摇头回道:“我拜见了陛下之后,本也想顺便去见见阿兰的,只是皇上说,阿兰最近身体不太好,让我过些日子再进宫见他,我也便没想太多,先出宫回来了,我本也想着找你问问,阿兰的身子不是一向挺好的吗,怎么就病了?”

李氏的脸上立即就添了愁绪,因为任靖义归来的喜悦也淡了许多,轻叹一声,便把任佩兰两次怀孕,又两次流产的事情告诉了任靖义。

任靖义听完,也是眉头紧皱,很是忧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呢,我知晓阿兰一直很想要一个孩子,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子嗣这事儿,本就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也不能太过强求了。”

李氏听了任靖义这话,脸上瞬间也满是愁容,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声音中满是悲切地说道;“都是我的错,若是我能为夫君您生下一儿半子,咱们英国公府也能后继有人了。”

任靖义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得李氏这般伤心,眼见妻子眼泪流个不停,也忘记了如今都是老夫老妻,便伸手拥着她往怀里靠了靠,安慰着说道:“这事儿怎么能怪你的,要怪也该是怪我,我年轻时长年征战在外,等到好不容易封了世爵,却又是一次次出镇出征,若是能长久陪在你的身边,咱们说不准已是儿孙满堂了。”

李氏被任靖义拥在怀中,已是好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温存,此刻眼泪也止住了,脸颊却是微微发烫,竟是没发现任靖义脸上正有几丝不正常的神情。

李氏见任靖义半天没说话,便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到他那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晓他应该是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坐直了身子,平复了一下情绪,笑着说道:“老爷有什么事,便同我直说吧,咱们夫妻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要瞒着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母女夜谈

任靖义轻咳了一声,眼神微微躲闪,似是不敢直视李氏的模样,面上也带了些愧疚神色,又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件事儿我本来是想过些日子在跟夫人你说的,但你今日提到了子嗣的事情,我便想着,还是要把这事早些告诉你。”

李氏看着任靖义的神情,她同任靖义夫妻这么多年,自然对他十分了解,已是猜到他要说些什么,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柔,伸手覆住任靖义的手,柔声说道:“老爷可是在外遇上了心仪的女子,您这次回来,我本也是想着帮您再挑几房合心意的妾室的,若是夫君有自己中意的女子,那便再好不过了。”

李氏的善解人意和贤惠让任靖义越发的觉得愧对与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中带着些懊悔的说道:“当时我喝多了,那妇人又生得与夫人你极其相似,我一时糊涂,这才……”

李氏本来知道任靖义在外面有了女人,表面上表现得再贤良淑德不在意,心中还是有些酸意的,现在听到任靖义说是因为那女子生得像自己,太才会不小心与她有了关系,心中多少好受了些,语气越发温柔地说道:“那妹妹现在人在何处,老爷可是带着她一同回京城了?”

任靖义点点头,回道:“带来了,我本来是不想带她回京的,她夫家姓刘,名唤芸娘,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她同以前的丈夫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那一次糊涂之后,我本想给她些钱,就打发她离开,哪里想到,只是那一次,她便有了身孕,我想着她肚子里的终归是我的骨血,便带着她们母女二人一起回了京。”

李氏本听到任靖义外面的女子是个寡妇便皱了皱眉头,但又听到那女子已是怀了身孕,脸上便带了喜色,十分开心地说道:“那也算是那芸娘的福气,若是她能为老爷能生下一个儿子,便是咱们英国公府的大功臣,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任靖义看到李氏这般模样,更觉妻子贤惠,也越发觉得自己愧对了她,便又是将她揽进怀中说道:“我并没有打算纳了芸娘为妾,毕竟她的身份是个寡妇,而且还带着一个女儿,我打算让她在府里把孩子生下来,就打发她离开,那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生出来都由你抚养,我知道这样做委屈了你,以后定是会加倍地对你好……”

任靖义还要再说些什么,却是被李氏伸手捂住了嘴,神情万般问偶地说道:“老爷千万别这么说,我哪里会委屈,本也是我愧对老爷,愧对英国公府,若是我能为老爷生下儿子,老爷如今也不会这般苦恼了,等那芸娘进府了,我仔细看看她的人品,若是个好的,老爷纳了她也无妨,咱们偌大的英国公府,也不会容不下那么一对母女,若真将人打发了,万一以后有了借着她们两人做筏,说老爷您德性有亏,那就不好了。”

任靖义听李氏说的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那便一切依夫人所言,这后院有夫人你管着,我是十分放心的。”

两人说着话,天色已是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任靖义一路舟车劳顿,李氏自然是早早伺候他睡下,可她自己却怎么都睡不着,想着任靖义与她说的那个叫“芸娘”的寡妇,不知等见着了人,该以何种态度对待她,她心中乱的紧,便想着去找任云舒说说话,这般想着,便悄悄起身,从床上下来,看身边的任靖义打着鼾,睡得正熟,又是小心地替他盖好了被子,这才披了衣服出去了。

芷卉通禀李氏到了她的院子,梅静白还有些懵,她没想到李氏会这时候过来找她,按她的想法,李氏这会儿不应该正跟英国公温存吗,怎么会跑到她这里来,难道是夫妻两人吵架啦?

梅静白这般思忖着,便起身迎了出去,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看到李氏也走进来,便立即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调侃地问道:“娘,您怎么过来了,您现在不是应该跟我爹好好诉诉相思之情的吗,怎么还到我这儿来。”

李氏羞恼地看了梅静白一眼,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连娘都敢调笑了。”

梅静白脖子往后一缩,笑着吐了吐舌头,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梅静白的卧房,丫鬟们上了热茶,梅静白才又开口问道:“娘,您这大晚上的过来寻我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啊?”梅静白知道李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大晚上来找她,怕是有什么急事,便又是问道。

李氏端着手中的茶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道:“你爹方才跟我说,她在外面有了个女人,那女人还怀了身孕。”

梅静白一听这话,先是错愕,然后便是气愤,手比脑子更快,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气呼呼地开口道;“爹他怎么能这样,这也太对不起您了!”

李氏被梅静白拍打桌面的重响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看她的手掌,见只是红了一些才稍稍放心,然后便皱着眉头斥责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好好的说话,拍桌子做什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不稳重啊!”

梅静白完全就是条件反射,她白天对任靖义还蛮有好感的,觉得他同自己去世的父亲十分相像,现在听了李氏的话语,那一点好感已是烟消云散,只留下对他的唾弃和愤愤,她没想到任云舒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自己的结发妻子在家中辛辛苦苦地帮她操持家务,他却在外面找别的女人逍遥快活,实在是岂有此理!

“娘,我这不是太生气了吗,爹怎么能这样对你,我一定要去问问爹,她凭什么这么对您。”这般说着话,梅静白就要起身往外头冲,那模样好似就是要立马去找任靖义算账。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上门的母女(上)

李氏没想到自己女儿的反应会这么大,又是立即拉住了她,很是无奈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呢,你爹现在正睡着,你还要去吵醒他不成,乖乖给我坐好,娘大晚上过来,可不是要你去给娘抱不平的。”

梅静白也知道现在去找任靖义不妥,她只是太生气了,此刻被李氏拉回软榻上,双颊还是有些鼓鼓的,神情很是难看地说道:“那娘您要怎么办,您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是站在您这边的。”

李氏已是被梅静白搞的哭笑不得了,摇着头无奈道:“你这孩子,莫要再胡说八道了,娘今儿晚上过来,是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你爹终于回京了,我心里头高兴,就算你爹多带回来一个女人,娘也没什么难受的,本来娘也打算等你爹回来就帮她找几个良妾,毕竟你爹都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没有个儿子,这……都是我的错啊……”

“这怎么会是娘您的错呢,您又不是不能生,只是运气不好,生的都是女儿罢了,而且没有儿子也不会怎样,做什么一定要生儿子吗……”梅静白依然是愤愤不平,她同任云舒不一样,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宁国长公主是千盼万盼才盼来她这个女儿,自然是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爱,比对她那两个哥哥都要好上许多,梅静白自小就觉得男孩子没什么了不起,被她欺负蹂躏的男子,从小到大也不少,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男子差什么。

李氏可不会像梅静白这样想,她是世家女子,从小就被教导三纲五常,嫁给任靖义之后,又是一个贤妻良母,自然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且她想要一个儿子,也并不全是为了英国公府后继有人,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的两个女儿,她摇头叹息了一声,与梅静白谆谆教导道:“舒儿,你还小,有些道理还不明白,现在你还没出嫁,家里自然有我和你爹看护你,但我们不会陪你一辈子,我们总会老,总会死,到时候,咱们英国公府若是没有一个男丁顶立门户,你在娘家恐怕也要受人看轻,虽说实在不行,从旁支过继一个男丁也是可以,但终归没有嫡亲的血缘来的牢靠,为了英国公府,也为了你和你姐姐,不管是谁,能为咱们英国公府生下一儿半子,娘都要感谢她。”

梅静白从小到大一直过得跋扈,从来没有人教导过她这些道理,宁国长公主也是个厉害人物,从小便纵着她,自从梅殷去世之后,更是对她百依百顺,早就打算了要帮她招婿,自然不会跟她说这些。

梅静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其实她并不怎么能理解李氏的话,但李氏既然都不介意这件事,她也便不继续着急上火了,颇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氏伸手摸了摸梅静白的头发,眼神中满是宠溺,又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的,这些日子脾气越来越急躁了,娘知道你是一心为我着想,不过你也不要对你爹有什么误解,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那个女人的事情……说起来也话长,但并不全是你爹的错,现在人家怀了我们英国公府的孩子,难道我们还能不让她们进门。”

梅静白乖巧地听着,忽然捕捉到了李氏话中说的是“她们”,便又皱了眉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娘,您怎么说‘她们’啊,难道还不止一个女人?”

李氏一笑,这才开口解释道:“你爹要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个寡妇,名唤刘芸娘,她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二岁了。”

梅静白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英国公的喜好怎么这么奇怪,年轻貌美的女子那么多,却要找一个徐娘半老的寡妇。李氏显然看出了梅静白所想,亦是无奈一笑,却也没有解释,毕竟这种事情哪里是能跟没出阁的女儿家详说的。

“行了,反正你知道是两个人就行了,娘可是提前跟你嘱咐了,若是她们母女两人进府了,你可千万不要为难她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就拿她们跟周姨娘一般对待就行了,你以前不是跟周姨娘关系一直不错吗。”李氏又是叮嘱着梅静白说道。

梅静白暗暗撇了撇嘴,心想着以前那是任云舒,她就是个好性子,对姨娘和庶妹还那么好,却不知道人家心里只当她是傻子呢。

“你听到娘的话了没有?”李氏见梅静白没有反应,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出声问道。

梅静白虽然心中不爽,但表面上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心想着,等那一对母女进了府,她就写信请任云舒过府,让她看看她爹新纳的妾,不知道她到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上是娘耽误你休息了,你早点睡,明儿早上记得来陪我和你爹用早饭。”李氏这般说着,便已是站起了身,准备离开了。

梅静白自然也起身,亲自送了李氏出门,等到回转来的时候,已是一脸的愁眉苦脸,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着,本以为英国公回来了是一件喜事,却没想到竟还有这种麻烦事在后头,她有些不想管任云舒的家事,想了片刻,还是提笔给任云舒写了一封信。

梅静白本想着李氏口中的那两母女应该还有些日子才会上门,却是没想到,第二日早晨,李氏口中的刘芸娘就带着她的女儿陈莺莺上门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般的,梅静白起了一大早去李氏的正院请安,她到的时候,周姨娘和任云依已经在了,李氏见她过来,便立即让丫鬟们上了早饭,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饭呢,一个小丫鬟便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小声地与寒香说了几句,那寒香的脸色立即变了变,躬身与李氏说了几句什么,那李氏的脸色也是当即一变,立即开口与寒香吩咐道:“赶快去把人请进来,你亲自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上门的母女(下)

桌上的其他人不知道李氏说的是什么,都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梅静白没什么顾忌,立即开口问道:“娘,是有什么人来了吗?”

李氏没有回答梅静白的话,而是看向了身边的任靖义,脸上带着些焦急神情地说道:“老爷,您昨日同我说的芸娘和她的女儿现在已是在咱们府门口了,听前来禀告的小丫鬟说,那芸娘的女儿好像是得了重病,正在门房那里哭求呢,我已经让寒香去接了她们过来了。”

任靖义闻言便皱了眉头,他本以为依着刘芸娘她们的车马速度,应该要过几日才能到京城,没想到竟是这般快就到了。

梅静白听到是那对母女上门了,顿时便没了食欲,放下手中的粥碗,又是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视线看向了门外,睁大眼睛,想好好看看这对母女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周姨娘和任云依则仍旧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但也隐隐觉察出李氏口中这个“芸娘母女”身份不一般,神情也俱是好奇又惊疑地朝着门外看去。

很快寒香便将那一对母女带了过来,这两人刚一进屋,屋内几人见着那年长妇人的容貌,俱是十分惊讶,连带着李氏在内,也是心中暗暗惊奇,她本以为任靖义说刘芸娘与她相貌相像,不过只是一个托词,有三四分相像已是最多,现在一看,却竟是有六七分相像,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会将把刘芸娘当作是她的姐妹。

那刘芸娘扶着自己的女儿,身形有些踉跄地走进屋内,她身上穿了一件银灰色的立领斜襟衫,外罩白色圆领长袍,上面绣着银灰色的云霞纹,袖口也有银色的暗纹,下面陪着同样银灰色的褶裙,她头上身上并没有过多的首饰,整个人的打扮素净淡雅,加之容貌端庄秀雅,打一眼看上去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倒是一点不像那等会爬床的女人。

刘芸娘此刻脸上挂着泪,脸色十分苍白,她看到了坐在饭桌主位上的任靖义,眼中立即亮起了光芒,抱着她怀中的少女,加快脚步到了任靖义和李氏面前,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跪倒了地上,期期艾艾地哀求道:“国公爷,求求您救救我的莺莺吧,她在来的路上突发了急病,路上找了大夫,都说看不了,妾身没办法,只能快马加鞭地来寻您。”

任靖义还未开口说话,李氏已是先开口了,神情有些焦急地说道:“芸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地上凉,小心身子!”她话音刚落,屋内的众丫鬟们已是七手八脚地将地上的刘芸娘和陈莺莺扶了起来。

李氏将目光移向刘芸娘的女儿陈莺莺,见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一件粉色上袄,外罩绣着梅花暗纹的粉色比甲,下配一条绣着同样梅花暗纹的月白色襦裙,十分清新可人,只是此刻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连唇色都是趋近与苍白,确实是一副病重的样子。

“快,快些去请林大夫过府。”李氏看着那陈莺莺这般模样,立即与身边的寒香吩咐道。

任靖义看着被丫鬟们扶到了椅子上,脸色同样苍白如纸的刘芸娘,面上闪过一丝愧疚,叹了一口气,方才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来了,就好好在府里住下吧,莺莺从前身体一向康健,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最紧要的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李氏这时已经安排丫鬟们将陈莺莺送到厢房里休息,走到任靖义身边,点头附和道:“老爷说的对,你现在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莺莺姑娘我会让丫鬟们好好照顾的,你不必太担心了。”

刘芸娘似是十分感动,眼泪依旧在脸颊上流淌,还想要跪下给李氏谢恩,却是被李氏拦住了,让丫鬟们赶紧扶了她到客房里休息。

待那母女两人离开,李氏才稍稍松了口气,一众人这时早已没有了胃口,便让丫鬟们将早饭都撤了下去。

任靖义许是觉得有些惭愧,也不知该怎么跟众人解释这对母女的身份,便借口头痛先离开了,留下李氏对着几人,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她看着周姨娘和任云依投来的疑惑眼神,还是缓缓开口道:“方才那两个人你们也见到了,那是老爷在外头新收的人,那个叫芸娘的女子已是怀了老爷的孩子,以后她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周姨娘和任云依闻言脸上满是惊骇和不可知性,明日里一直都是个小透明的任云依也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那个叫‘莺莺’的姑娘呢,不可能也是父亲的女儿吧。”

“自然不是,她是芸娘与前夫生的女儿,但既然芸娘进了咱们英国公府,自然要带着她的女儿,咱们英国公府也不介意多养一个姑娘。”李氏语气淡淡的,回答了任云依的问题。

任云依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想不明白,父亲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女子,不仅嫁过人,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女儿,难道是因为她跟李氏生的相似,但李氏又不是不在了,何必找这样一个替代品放到府上。

“好了,我只是将这件事告知你们,以后家中多了两个人,你们要同她们好好相处,等芸娘生下了孩子,在举行她的纳妾礼吧,现在她身子不方便,还是以安胎为主。”李氏提到刘芸娘肚子的孩子,脸上便带了些笑意,想来是十分期待这个孩子降临的。

李氏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寒香已经带着大夫过来了,李氏立即起身,便带着大夫一起,往陈莺莺所在的厢房去了。

梅静白本来是不想跟着的,但想着自己应该多收集一些情报,便起身跟在了李氏的身后,一起往厢房去了。任云依本来也想跟上的,却被周姨娘拉住了,她低声在任云依耳边说道:“夫人不会高兴咱们跟过去的。”

任云看着这般窝窝囊囊的姨娘,狠狠一跺脚,便甩开她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警告

林大夫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夫,除了宫中的太医,京城也没几个比他医术还好的大夫,因着任云舒从小便体弱多病,李氏请林大夫上门的次数也是十分之多,今日林大夫上门,也以为是任云舒又范了什么毛病,却没想到是给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看病。

林大夫仔仔细细地帮陈莺莺诊了脉,而后才起身与李氏禀告道:“夫人,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吃了些许不洁的食物,待老夫看几幅清肠解毒的汤药,喝个几日便能好了。”

李氏听陈莺莺没什么大病,便也放下了心来,想着反正都请了大夫过来,便正好给那芸娘也一并诊脉。这般想着,她便笑着与那林大夫说道:“大夫,隔壁还有一位孕妇,您给诊诊脉,看胎像好不好。”

林大夫虽然不是十分擅长妇科,但看看胎像这些还是游刃有余的,便答应了下来,随着李氏去了隔壁房间。

刘芸娘此时已经被丫鬟们安置到了床上躺着,她见着李氏带着大夫进来,便想下床来行礼,被李氏拦住了,只让她好好躺着。

林大夫又是仔细把了刘芸娘的脉象,本是舒展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李氏看林大夫的表情,以为刘芸娘的胎像不好,立即紧张地问道:“大夫,没什么事儿吧?”

林大夫收回了手,并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向着房门外走了几步,才同李氏说道:“夫人,咱们到外面在细说。”

李氏的心立即就抽紧了,生怕刘芸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便快步随着林大夫出了房间。

到了房门外,林大夫才压低了声音,同李氏说道:“夫人,那妇人的胎像十分不稳,肚子里的胎儿恐怕是无法成活啊。”

李氏一听这话,心中越发焦急,连忙追问道:“大夫你可有什么法子?这孩子来之不易,请您一定要帮忙保住它!”

林大夫明显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夫人,您也知道我在妇科一道上并不是十分精通,您不若请宫中的太医过来给那位妇人瞧瞧,他们医术高明,应该会有办法的。”

李氏看林大夫模样,也知晓他应该是真的没有办法,便无奈地点点头道:“那请林大夫先开一些安胎的药,暂且先稳定住胎像。”

“夫人放心吧,胎像虽然不稳,但老夫还能稳定一段时日,您有时间去寻了太医过来瞧。”这般说着,那林大夫便给李氏揖了一礼,转身离开去开药了。

李氏此刻正是愁容满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吩咐了门外的丫鬟们好好照顾刘芸娘,而后便快步去正院找任靖义商量此事了。

梅静白方才跟着李氏去看那陈莺莺,李氏带着林大夫去给刘芸娘诊脉,她则是留在了陈莺莺的房间里没有走,站在床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床上的陈莺莺。

陈莺莺一直是清醒着的,虽然腹痛难忍,但还是尽量忍着,她看到梅静白一直站在自己床边没走,神情便有些紧张,一脸防备地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站在这里看着我?”

梅静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打量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的又是看了陈莺莺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我是这府上的二小姐,我就是对你有些好奇,你不用紧张,我看你的模样,以前家境应该也不差吧,为什么你娘会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来?”

陈莺莺的脸色本就很白,梅静白那带着些羞辱性质的话一说出口,她的脸色便更白了几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许你这样说我娘!我娘她不是自愿的!”

梅静白闻言唇角便溢出一抹冷笑,语带嘲讽地说道:“按你这么说,还是我爹强迫你娘的喽,你娘既然这般不乐意,怎么还巴巴地求着我爹带她回京城。”

陈莺莺被梅静白话语挤兑的脸色更加苍白,她似乎是个倔强性子,但显然嘴皮子并不怎么利索,此时嘴唇颤抖着,眼中竟是已经有泪意涌现,却仍是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梅静白看她这副模样,顿时便觉得有些无趣,她也不想欺负这么一个丫头片子,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怎么就这么凑巧,这陈莺莺就在来京城的路上发了急病了呢,但看她现在的模样,又不似在伪装,梅静白向来不是个会看人的,若是任云舒现在在这里,或许还能看出什么端倪。

“小姐,咱们走吧,一会儿夫人知道了该说您了。”芷卉怕梅静白真的把陈莺莺怎么样了,在一旁小声劝道。

梅静白转头瞪了芷卉一眼,才又对着床上面如金纸的陈莺莺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既然已经进了英国公府,便要安分守己,咱们英国公府也不会在乎多养一个人,但若是能和你娘要出什么幺蛾子,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我可不是我娘那般心善的人。”

梅静白留下这句警告的话语,就带着丫鬟们离开了,只留下在床上气得发抖的陈莺莺,她的贴身丫鬟红豆眼中含着泪,走到床边,神情怯怯地开口与她说道:“小姐,您不要难过,那二小姐只是一时气不过,等她气消了,就不会争对您了。”

陈莺莺已是慢慢恢复了过来,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子,脸上依旧是倔强的表情,冷冷开口说道:“这些贵族家的小姐不都是一个样子吗,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我们在清化的时候,难道还见得少了吗,我只是想不明白,娘为什么……一定要到京城来,这里究竟有什么好!”

红豆担忧地看着陈莺莺,又是劝慰道:“小姐,您现在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身体才是要紧,夫人这般做自然是有她的打算,咱们现在已经到了英国公府,便在这里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您莫要辜负了夫人的一番苦心。”

陈莺莺贝齿紧咬着下唇,没有再说什么,她不知道她娘做这些究竟是对是错,但她并无从选择,只能随波逐流的下去,但这英国公府,终究不是她最后的归宿。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争执(上)

<>李氏找到了任靖义,与他说了刘芸娘的情况,她是真的着急了,就怕刘芸娘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便与任靖义商量道:“老爷,要不我给阿兰写一封信吧,让她帮忙寻一个稳妥的太医,我记得她原先怀孕的时候,就有一个精通妇科的大夫专门为她诊脉的。『→網520』,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任靖义显然也没想到刘芸娘肚子里的孩子会出问题,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阿兰不是才刚刚没了孩子吗,这会儿就不要惊扰她了,我会另想办法,林大夫不是说还能保全一阵子的吗。”

李氏却并不想再拖下去,她知晓任靖义有些抹不开面子,便继续劝道:“老爷,这件事情拖不得,孩子说不准哪天就出问题了,且阿兰也是一直很关心您的子嗣问题的,若是她知道了这事儿,定也是会主动帮忙的,我就在信中稍稍与她提一提,不会惊扰到她的,我们平日里也是时常通信的。”

任靖义只能点头答应了,其实若是他亲自去朱棣元面前求一求,朱棣元一定会马上派一个医术最高明太医到英国公府,但他向来都是个谨言慎行的人,除非是自己得了重病,其余时候,他并不想利用特权,树大尚且招风,更别说他们这京城第一名门了。

李氏急吼吼地去写信给了任佩兰,而任云舒此时也收到了梅静白写给她的信。自从任靖义回到了京城,任云舒的情绪就一直处于一种焦灼的状态,一方面想快些到英国公府去见父亲,另一方面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得耐心再等几日,收到梅静白写来的信时,她的焦灼情绪已是抵达了最顶点,迫不及待的,她就拆开信来看了。

但看完信之后,任云舒的心却是一直往下沉,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没想到,一直与母亲伉俪情深的父亲,竟然会带了一个怀了身孕的女子回来,而且那女子竟然还是个寡妇,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的父亲怎么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许是任云舒的脸色太过难看了,惹得一旁的眉黛也担心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县主,是任小姐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任云舒现在心情很差,她并没有回答眉黛的问题,兀自地又是思忖了一会儿,才同眉黛吩咐道:“你替我向英国公府递一份拜帖,三日后,我要去英国公府看望任二小姐。”

眉黛应了是,覻着任云舒的表情,面上满是担忧神色,但也没有再问什么,她如今已是越发看不透自家县主了,仿佛是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连她们这些最贴身的丫鬟都是瞒着的。

梅静白收到任云舒的拜帖,心中便是一喜,知道任云舒要过来,她心中便有了主心骨,现在她看着李氏一天到晚为了那刘芸娘忙进忙出,心中便十分不痛快,她听说刘芸娘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怀的并不稳当,现在整日里都是躺在床上静养,梅静白虽然知道李氏十分重视这个孩子,但她心中其实并不想这个孩子能顺利生下来,若是刘芸娘真的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她恐怕就要母凭子贵了,就算这个孩子应该会让李氏亲自教养,但生母若还在,孩子总不会跟嫡母完全亲近,她在宫中看多了这种抱养的事情,那些孩子大多会偷偷的去亲近生母,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血缘这种东西,实在是很难扯断。

任云舒要过来的那一天早上,梅静白早早便起来了,在去给李氏请安的路上,远远的,便看到从另外方向过来的陈莺莺。

梅静白看到陈莺莺的时候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她的病就好了,看她行走的方向,应该也是往正院去的。

梅静白不想同她撞见,便快走了两步,想要将她甩开,可没想到才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梅静白忍不住好奇,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任云依同那陈莺莺相对站着,似乎发生了什么口角。

“小姐,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啊?”芷卉在梅静白耳边小声问。

梅静白可不想去管她们的破事,正想转身离开,任云依却是早就看到了她,小跑着过来拉住了她,“二姐姐!二姐姐!你过来给妹妹评评理。”

梅静白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甩开了任云依的手,看了眼身旁哭哭啼啼的任云依,又看了看不远处倔强站在那里的陈莺莺,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火气问道:“什么情况就要我给你们评理啊?”

任云依抽抽噎噎地哭着,指了指自己的裙摆,只见那里满是泥点,她今日穿的是一条鹅黄色的襦裙,那些泥点子溅在群摆上特别的明显,整条裙子算是废了。

“我本来是想同陈姑娘一起去母亲那里的,可我才刚刚伸手拉了她,她便一把把我推开了,害得我踩到一边的泥坑,溅了一裙摆的泥点子,我本是要同她理论的,哪里想她还出口伤人,二姐姐,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任云依一边说着事情的经过,一边哭的越发厉害,拉住任云舒要给自己做主。

任云舒听得脑壳都疼了,她对任云依和陈莺莺都没什么好感,但任云依好歹还是任云舒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怎么都是要帮着她的,而且听任云依话中的意思,这事儿确实是陈莺莺的错,便带着任云依一起走到陈莺莺面前,看着她说道:“是你推得三妹妹吗?同她道歉。”

陈莺莺却并不回梅静白的话,依旧是倔强地看着她们,双唇紧抿着,那模样像是她们联合起来欺负了她一般。

梅静白有些不耐烦了,她就想不明白了,这陈莺莺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吗,对她们这两个国公府的正牌小姐还这般不客气。

“哼,果然是个没教养的,外头来的小户女子,当真是没规矩。”任云依现在也不哭了,就站在梅静白身后,对着陈莺莺冷嘲热讽着,语气中满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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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争执(下)

陈莺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拳头紧紧握着,依稀能见到丝丝血迹,但她依然是不说话,只用那双发红的眼睛狠狠瞪着梅静白两人。

陈莺莺身边的小丫鬟红豆先惹不住了,挡在她身前,哭着说道:“两位小姐,我们家姑娘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们放过她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梅静白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场面,怎么搞的好像是自己故意找茬欺负陈莺莺一般,气顿时更不顺了,语气也越发不耐烦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但推了人,总是要道歉的吧,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爹娘都没有教过你吗?”

“不要扯到我爹娘,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就是,方才若不是她先出言不逊,我又怎么会推开她。”陈莺莺终于是开口了,瞪着血红的眼睛,声音嘶哑地吼道。

梅静白就知道任云依不是个安分的,猜到她方才应该没同自己说实话,回头便瞪了她一眼。任云依有些怕梅静白,被她瞪的心虚,立即摆手解释道:“我只是问了一下她娘的事情,哪里想到她会这么激动……”

任云依的性子梅静白这些时日来多少了解了一些,自私又喜欢耍小聪明,她现在也没心思去搞清楚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到自己也当着陈莺莺的面说过她娘的坏话,便也没有什么立场指责任云依,她想着赶紧解决了事情,便又看向了陈莺莺,尽量让语气友善一些说道:“既然你们两边都有错,那这事儿就算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这般说完,梅静白便没有管她们两人,转身往前走去,哪里想到,她才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猛地回头看去,就见陈莺莺已经摔到在地上,脑门正好磕到一块石头上,本是光洁的额头此刻已是鲜血淋漓。

红豆显然被这变故吓呆了,尖叫了一声,便跑到了陈莺莺身边,跪在她身边哭喊着:“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梅静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看向不远处已是吓得脸色苍白的任云依,心中暗暗后悔,她方才就应该拉上任云依这个惹祸鬼一起走的。

任云依感受到了梅静白的目光,连忙摆手,神情慌张地解释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摔倒的。”

这话恐怕没人会信,陈莺莺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连路都不会走,还能平地摔这么大一个跟头。

“都是你们!你们为什么欺负我家小姐,我加小姐已经是万般忍让你们了,若是我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红豆本是个胆小的丫头,但她从小跟陈莺莺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实则跟姐妹一般,此刻看着陈莺莺摔得头破血流的模样,已是失去了理智,红着一双眼,冲着梅静白和任云依喊道。

梅静白的脑袋越发疼了,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立即同身边的几个丫鬟吩咐道:“不要在这里傻站着看啦,还不快去找人来!”

丫鬟们会意,立即小跑着去找了婆子过来,两三个婆子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陈莺莺抬起来,送到她住的厢房里。

梅静白跟在那些婆子后面,没管还站在那里哭得不行的任云依,一起去了陈莺莺所住的厢房。

任云依看着人都走了,也顾不上继续哭了,神情纠结了一会儿,便小跑着跟上了梅静白,一边跑,还一边带着哭腔地解释,“二姐姐,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让她摔倒的,真的不是我!”

梅静白自然不会去理会任云依,她跟着婆子们,很快便到了陈莺莺住的厢房,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陈莺莺放到床上,梅静白让丫鬟们先粗略地处理了一下陈莺莺额头上的伤口,才刚擦干净伤口,李氏已是听到消息,带着人过来了。

李氏走进厢房,脸色黑得几乎能挤出水来,她先走到床边,看着昏迷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陈莺莺,此时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清洗干净,那伤口大约有一寸长短,因为是被石块划伤,所以伤口看上去格外狰狞,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李氏的眉头皱地越发紧了,正准备开口问什么,一直站在一旁哭泣的红豆忽然“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地上,对着李氏拼命磕头求道:“夫人您一定要给我家小姐做主啊,二小姐和三小姐合起来欺负我家小姐,不仅言语辱骂,还下如此重手,把我家小姐伤成这样,请夫人您一定要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红豆仿佛也是豁出去了,看着自家小姐现在这般凄惨的模样,已是打定主意不让梅静白和任云依好过。

梅静白紧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红豆,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她根本什么都没干,怎么就背上欺辱陈莺莺这个罪名了呢,她今日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这绝对是无妄之灾啊。

任云依则是像只鹌鹑一样的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眼神怨恨地看着地上的红豆,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大,现在陈莺莺受了伤,恐怕她很难有好果子吃。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等治好了你们家小姐再说。”李氏依旧面沉如水,示意丫鬟们把红豆从地上扶起来,而后又与身边的寒香吩咐道:“去看看大夫过来了没有。”

李氏这话刚出口,一个小丫鬟已是领着林大夫进来了,一众人赶紧让开了路,让林大夫给陈莺莺诊治。

林大夫仔细地查看了陈莺莺的伤口,而后起身与李氏说道:“夫人,伤口不是太严重,老夫一会儿开几幅止血化瘀的汤药,连喝三日应该就没事了,只是……”

李氏听出了林大夫话中的未尽之意,连忙开口说道:“大夫有话直说便是,可是这伤口会留下疤痕。”

林大夫叹息地点了点头道:“伤口因是石块所伤,很是不规则,十有八九是要留下些疤痕,不过我会开一些上好的生肌膏,尽量让伤疤淡一些。”

第一百五十八章 破相

李氏虽早就猜到陈莺莺额头上的伤口可能会留下疤痕,但此刻听大夫说了,也是不免叹息了一声,陈莺莺容貌生得虽不是甚美,但也清丽可人,加之肤色如江南女子那般细嫩瓷白,也为她的容貌又加了几分,现在额头上留下了疤痕,这可就是破相了,恐怕日后连婆家都不好说了。

红豆听到陈莺莺额头上会留疤,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趴在床边上,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姐,我可怜的小姐,您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您还没有说人家呢,怎么就破了相了,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她该多伤心呢啊……”

李氏听到红豆的话语,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便是一肃,语气带着些警告意味地与屋内众人说道:“今日这事儿,谁也不能跟芸姨娘说一句,若是让我知道谁多嘴多舌,这英国公府以后就不会再有这号人。

李氏这话说的极重,屋内一众丫鬟俱是噤若寒蝉,连忙低声应是,连本来还在床边哭着的红豆都渐渐没了声音,显然也是吓着了。

林大夫给开好了药,李氏就命人送他出去了,他这几日已经往英国公府跑了好几趟了,李氏也颇为不好意思,给他的诊金也是比往常多了几倍。

陈莺莺的伤势处理完毕,李氏这便有功夫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了,她把梅静白、任云依、红豆都叫到了隔壁的房间,摆开架势,准备问话。

此时红豆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但因为她是唯一的奴婢,所以此刻跪在地上,依旧是不停地留着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梅静白神情如常,低着头站在那里,任云依也是抹着眼泪,比哭她可从来没输给过别人,且她哭的比那红豆还要伤心几分呢。

李氏近几日一直在忙刘芸娘的事情,都没有好好休息,神情中满是疲倦,她没想到自己向来乖巧的女儿竟是会和陈莺莺发生争执,还让陈莺莺受了伤,她心中又是失望又是自责,心想着是自己疏忽教导了女儿,才会让她做出这种事情。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氏先是看向了梅静白,出声问道。

梅静白觉得自己没做错,便理直气壮地上前了一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氏。

“我并没看到陈莺莺是自己摔倒的还是被三妹妹害的摔倒的,所以这事儿还需要母亲您问清楚。”说到最后,梅静白自己加了这一句,她确实没看到任云依是怎么摔倒的,应该也只有当事人双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任云依听到梅静白这话,立即上前一步,哭着为自己辩解道;“母亲,母亲您一定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让那陈莺莺摔到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直直往地上摔去,我当时也吓了一跳。”

红豆听着任云依的话,气得不行,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了,跳过去与任云依理论,“你胡说!我们家小姐好好的,怎么会自己摔倒,就是你害的,你还不承认,我跟你拼了!”

眼看着红豆就要跟任云依打起来,李氏连忙让人把她们俩拉开,脸上也带了怒色,与红豆说道:“红豆,我怜你护主之心,但你也不能太过没有规矩,是非对错我自会评判,你只要把当时的事情说来即可。”

红豆被李氏的丫鬟们拉着,稍稍恢复了理智,许是被李氏吓到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抽抽噎噎地就把当时的情景说了,“我们小姐当时是想赶紧离开,不再跟两位小姐纠缠了,但不知怎么的,她转身的时候身体就是一个前倾,直直地朝着前面摔倒了,那模样……那模样就像是有人用脚绊了她一下。”说到这儿,她便又是怒目看向任云依,指着她说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伸脚绊的我家小姐,当时那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不是我!我根本没做过,你不要血口喷人!”任云依也是提高了声音,拼命为自己辩解着。

这下李氏也为难了,这一边说自己没做过,一边又认定了是她做的,她也实在没法判定到底谁说的是真话了,但终究陈莺莺是受了伤,还因此破了相,若是不好好处理,恐怕会让人说她们英国公府处世跋扈,府中小姐仗势欺人。

李氏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思忖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情大概我已经清楚了,说来也是因口角之争而起,舒儿和依儿做错了事,便要受罚,你们二人,从今日开始,便都到祠堂中罚跪,跪满三日才能出来,期间不能进食,好好在祖宗面前反思你们自己的过错。”

李氏这惩罚可以说是很重了,现在这天气,别说是在祠堂里跪三日,就算是跪一日,都能让人痛不欲生,任云舒从小身体就不好,可见李氏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了。

红豆没想到李氏会罚的那么重,都忘记哭了,只是看向梅静白和任云依,面上带着些大仇得报的畅快,立即跪下给李氏磕了头,嘴上谢恩道:“谢谢夫人为我家小姐做主。”

“行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家小姐,等你家小姐醒了,我会再亲自过去看她。”李氏看了眼红豆,淡淡地吩咐道。

红豆又是磕了一个头,便起身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了梅静白和任云依两人,梅静白依旧一脸不服的模样,任云依则是期期艾艾的哭着,口中还一直念念叨叨的,说着“真不是我害的。”

李氏看着梅静白脸上的表情,叹了口气,出声问道:“怎么,你觉得自己没错,受了罚很不服气吗?”

梅静白不回答,但神情已是说明了一切。她抿着嘴,神情很是倔强地站着。

李氏又是叹息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几日你再祠堂中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李氏正在训斥梅静白呢,外头便有丫鬟禀告,说是福山县主过来看望二小姐,现在人已经在外面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分析真相

李氏闻言便皱了眉头,她知道福山县主几日前便递了拜帖过来,原来是约定了今日上门的吗,因为任靖义的事情,她想着女儿心中或许会有疙瘩,便同意了她和福山县主相见,想着让福山县主陪女儿说说话,女儿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却没想到今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福山县主竟是这时候上门了。

李氏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梅静白说道:“你先去接待了县主吧,与她说明缘由,让她改日再过来,记得好好同人家赔罪。”

梅静白躬身与李氏行了一礼,便跟着丫鬟出去了。

任云舒这时候正坐在会客厅喝茶呢,想着一会儿说不定就能见到父亲了,心情很是愉悦,等看着跟着丫鬟走进来的梅静白,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全因梅静白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可以说是如丧考妣。

任云舒也没有先问什么,而是同梅静白去了她的院子,关上房门,梅静白终于是爆发了,在自己的被子上狠狠地打了几拳,口中一直不停地说着,“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任云舒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立即拉住了她,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啊?有什么事情你好好说,这么暴躁做什么,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梅静白本来一口气憋在胸口,都快气炸了,这时候发泄了一下,稍稍好了一点,便一屁股坐在床上,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任云舒。

任云舒脑子转得可比梅静白快,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也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拉起梅静白说道:“你带我去那陈莺莺摔到的地方看看。”

梅静白不知道任云舒想到了什么,但她一直十分信任任云舒,便带着他到了方才陈莺莺摔倒的地方。

任云舒让梅静白站在方才任云依站的地方,然后自己站在陈莺莺摔倒的地方,便对梅静白说道:“你试着绊我一下。”

梅静白伸脚,发现这个距离,她的脚并够不到任云舒的脚,别说是绊倒她了,任云依可是比任云舒的身体还要矮上一些,自然更不可能在这个距离上绊倒陈莺莺。

“那会不会是任云依先上前来绊倒了陈莺莺,然后再退回到这个位置上呢?”梅静白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与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却是摇了摇头,让梅静白低头看地上的脚印,因为昨天晚上刚下过雨,她们踩的又是泥地,所以脚印十分好分辨的,陈莺莺和红豆因为年纪小,脚自然都要比任云依的脚小上一些,任云舒站的这块地方,周围只有小脚印,而没有任云依的脚印,说明任云依并没有走到过这里来。

“那就是说,是陈莺莺自己摔倒的喽!这小丫头好狠的心计啊,居然宁愿让自己受伤,也要陷害我和任云依。”梅静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也不一定,说不准是地滑,她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她人现在不是还没醒吗,等人醒来再看看吧,若是她真想报复你们,便一定会将错就错,说是任云依害她跌倒的,到时候你再把这事儿告诉母亲,她本是有理的,这下便也变成没理了,若她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那这事儿就作罢了,你那跪祠堂的惩罚应该能减少几日。”任云舒依旧十分冷静,把各种可能都给梅静白分析了一遍。

“那这么说我还是要跪祠堂喽。”梅静白本来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受罚了,但听任云舒这话,她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跪祠堂。

“你要是一开始就拉住了任云依,哪里还会有后面的这些事儿,不管你多讨厌那陈莺莺,她终究还是客人,你作为主人,自然是要迁就她,她与三妹妹发生口角,你作为姐姐,便要代三妹妹同她道歉,若当时你这样做,后面不管她是自己摔倒还是怎样的,旁人都寻不出你的错来。”任云舒了解梅静白,知道她那傲气性子,哪里会跟人道歉,现在也就是说说罢了,她能不跟着任云依一起同陈莺莺吵架,已经是做的极好了。

“行了,你就委屈一下,谁叫你现在是我呢,你就当是代我受过,其实我娘心里肯定是舍不得罚你的,可是按你说的,那陈莺莺都破相了,我娘就必须给你和三妹妹重罚,不然外人会觉得咱们英国公府蛮横嚣张,连带着你和三妹妹的名声都不好了,你们可都还没嫁人呢,母亲自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梅静白神情恹恹地点了点头,她最讨厌考虑这些弯弯绕绕了,但任云舒既是这样说了,那便是有道理的,心中的火气稍稍消了一些,倒是对跪祠堂没那么排斥了,却是有些愧疚地与任云舒说道:“今日我恐怕是不能陪你了,你爹上午进宫去了,大概要午饭的时候才能回来,恐怕你今日见不到他了。”

任云舒却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没事,我一会儿就在我爹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远远看他一眼也就行了。”她本来也只想看父亲一眼,没想过能跟他说上话。

“今日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不知道我要钻牛角尖到什么时候呢。”梅静白感慨着与任云舒道谢道。

“咱们俩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多穿几条裤子再去跪祠堂,可别把我的身子折腾坏了,我回来之后要检查的。”任云舒抬手敲了梅静白的肩膀一下,调侃着说道。

梅静白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故态复萌地说道:“要不是我,你现在能变得这么漂亮吗。”

两人又是轻声说笑打闹了一阵,任云舒才严肃了脸色,又叮嘱着梅静白说道:“我虽然没见过你所说的刘芸娘母女,但听着你的描述,我总觉得她们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你记得不要再去招惹她们,免得着了她们的道。”

梅静白面上自然是答应的好好的,心中却是不忿,心想着,她们不来惹自己就好,若是惹到了她,一定要她们好看。

第一百六十章 说清

任云舒开导完梅静白,便跟着她去见了李氏,就算现在要离开了,也得跟李氏见个礼,想来她也是许久没有见着李氏了,心中也很是担心她,想着她每日这般仔细地照顾着那个刘芸娘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心中多少是不好受的吧,但她的娘又只是一心为她父亲,为英国公府着想,不管心中有多苦,也只会往肚子里咽。

李氏看任云舒和梅静白一起进来,见梅静白神情已是比方才好了许多,这才放下了心来,心中隐隐有些感激任云舒,心想着不知她与女儿说了些什么,但女儿若是能想明白,那便再好不过了。

“娘,我知道错了……”梅静白一见到李氏,就把方才任云舒同她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语气很是真诚地悔过着。

李氏听着梅静白吧的话,眼中已是隐隐有了泪意,连连点头道:“好孩子,你能想明白就太好了,你要知道,娘罚了你,娘心中也是难受的,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娘又怎么舍得让你受苦。”李氏这般说着,就忍不住拭起泪来。

梅静白连忙上前去劝慰,又是好一通的安慰,才让李氏慢慢平复了情绪。

“娘,有件事儿我方才冷静下来才想明白,我刚刚同静白又去了一趟陈莺莺方才摔倒的地方,发现三妹妹站的那个位置,几乎不可能绊倒那陈莺莺,所以我想着,陈莺莺会不会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您若不是等她醒了再仔细问问她,也好还三妹妹一个清白。”梅静白等李氏情绪恢复,便把这件事情同她说了。

李氏闻言便皱了眉头,稍稍思忖了一下,便同梅静白说道:“我估摸着她现在也差不多该醒了,你同我一起过去看看吧。”李氏这般说着,便要起身拉着梅静白一起出去。

“夫人,我也一起过去看看吧。”任云舒实在是很难好奇那陈莺莺是何方神圣,便上前一步与李氏说道。

李氏有些犹豫,这毕竟算是英国公府的家丑,她不想让福山县主这个外人掺和进来。

“娘,你就让静白跟我们一起去吧,方才要不是她提醒我,我还想不到这茬呢,静白同我这样好,她也不算是外人。”梅静白立即摇晃着李氏的胳膊,也一起求着他说道。

李氏又想了片刻,不想让女儿失望,这才点了头,三人便一起离开房间,往旁边的厢房去了。

李氏料想的不错,陈莺莺这时候已经醒来了,正被红豆伺候着喝药,她的额头上缠着白白的纱布,纱布上还渗出丝丝血迹,脸色却是比头上的纱布还要白上几分。她见李氏几人进屋来,便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

“快好好躺着,莫要乱动。”李氏立即出声阻止了,而后走到床边,仔细端详了陈莺莺一会儿,才面带愧疚地问道:“伤口可是还疼?”

陈莺莺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神情还算恭谨地回道:“夫人,已经不疼了,您不用担心。”

李氏叹了口气,才又开口说道:“今日的事我都已经知晓了,都是舒儿和依儿的错,委屈你了,我已经罚了她们跪祠堂,现在我带了舒儿亲自给你道歉。”这般说完,便给一旁站着的梅静白使了个眼色。

梅静白虽然心中不乐意,但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同陈莺莺道歉道:“莺莺妹妹,今日都是我和三妹妹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我们吧。”

陈莺莺抬头看了一眼梅静白,忽然摇着头说道:“二小姐,您没什么不对的,今日的事情跟您没有关系,而且我也不是被三小姐害得摔倒的,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两位小姐都没有关系,夫人您也不必罚她们,一切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小姐!”一旁的红豆听了陈莺莺的话,焦急地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理解自家小姐为什么会这样说。

梅静白几人也颇为惊讶,没想到陈莺莺自己就承认了是不小心摔倒的,难道她还真是个没心眼的实诚人。

李氏显然也没想到陈莺莺会说这些话,她愣了半晌,才笑着开口与她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但是今日之事确实是因她们两个而起,惩罚是少不了的,这几日你就好好养伤,别的也不用管,你娘那边……”

“请夫人替我保密吧,我不想让我娘担心。”陈莺莺立即接了李氏的话说道,垂着眸,一付恭顺的模样。

李氏顿时更加满意了,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但旋即又是想到了什么,伸手轻轻摸了摸陈莺莺的头发,用惋惜的口吻说道:“可惜正好是伤在了额头上,大夫说这伤口可能要留疤啊……”

站在后面的任云舒听到李氏这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夫人不用担心这个,我那里有前朝宫廷传下来的上好祛疤良药,到时候让人送来府上给这位莺莺妹妹试试,或许能去掉额头上的疤痕。”

李氏一听任云舒这话,便又高兴起来,扭头与她说道:“那就真是谢谢县主了,这份厚礼我们英国公府记下了。”

任云舒微微笑笑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李氏不想欠下她的人情。

李氏又是对陈莺莺嘘寒问暖了一阵,这才起身离开了,等出了房门,她便让梅静白亲自送送任云舒。

梅静白将任云舒送到门口,便与她问道:“你看出来那陈莺莺是个怎样的人了吗?”

任云舒低头沉思了片刻,才笑着回道:“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心眼应该也不算太坏,反正你不要再去招惹她,她同你反正也没什么影响,我倒是觉得她那个娘才更不简单一些。”

梅静白听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本来你爹没回来,这英国公府还是很太平的,现在啊……真是一团乱麻,不就是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吗,真就有那么重要吗?我是怎样都想不明白,偏偏你娘却是当个什么事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后续

任云舒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梅静白这个问题,她知道她娘这些年想要一个男孩儿想的都快魔怔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希望,就算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恐怕也是要竭尽全力保住的。

“哎我娘她,也是不容易,你多迁就她一些,她就这么一个愿望,若是能实现,她心里也就安稳了。”任云舒一脸惆怅地说着,她以前在其中倒是不觉得,现在却觉得自己的娘很可怜,一辈子都只是为了英国公府,为了别人着想,却从未想过自己。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安分守己的,等到刘芸娘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我倒是希望你娘能再怀上孩子,现在你爹都回来了,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你说是吧。”梅静白十分美好地畅想着,拍着任云舒的肩膀说道。

若真能那样,那她娘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任云舒心中这般感叹着,老天爷若真能开开眼,便赐她娘一个儿子吧。

梅静白送走任云舒,就直接去了祠堂罚跪了,她到那里的时候,任云依已经跪在蒲团上了,看到梅静白过来,还是一付眼泪汪汪的模样,那小模样,实在是委屈的不行。

“二姐姐,真的不是我绊倒陈莺莺的。”任云依期期艾艾地说着,那模样真是比窦娥还冤。

梅静白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她看到任云依脑袋就疼,想着今这事儿还不都是因为她而起的,她还在这里装得有天大委屈的模样,忍不住就开口训斥她道“你消停一下吧,不过就是跪几祠堂吗,也不会少一块,你怎的不想想那陈莺莺都破相了,就算她摔倒跟你没关系,但你多少也是有点责任吧,若是你一开始就不去招惹她,哪里有后来的那么多事”

任云依被梅静白骂的懵了,眼泪都吓回去了,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又害怕心虚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哭地大声,只是轻轻地抽噎。

梅静白在任云依边跪下,又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有力气哭,还不如好好罚跪,说不准母亲看咱们表现好,还能让咱们少跪一两。

任云依这才止住了哭声,她现在已是不敢在梅静白面前耍小心眼了,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这个二姐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直迁就她,容忍她的二姐姐了,说不准看她不顺眼,就可能甩她一耳光。

此时陈莺莺的房间里,李氏派来的丫鬟已是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红豆陪在她边,流着眼泪与她说道“小姐,您怎么这么傻啊,您说是你自己摔倒的,英国公夫人便不会重罚二小姐和三小姐了,她们以后恐怕还要欺辱您的,而且您的脸,您都还没许人家,脸上就留下了疤痕,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她该有多伤心啊。”

陈莺莺的神却只是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额头上的疤痕,轻轻拍了拍红豆的手,出声安抚道“哭什么,不就是条疤吧,大不了以后梳个刘海遮掩一下就好了,再者这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哪里还怪的了别人,你别把英国公夫人当傻子了,我不信她查不出我究竟是自己摔倒的还是被三小姐绊倒的,若是我在这上面撒了谎,英国公夫人虽然不会拆穿我,重罚了二小姐和三小姐,但心中定是对我怀恨在心的,那我以后在英国公府的子不是更加难过了。”

红豆不过是个小丫鬟,哪里有想那么多,当时也只是想解一时之气,现在听陈莺莺这般说,才惊觉自己差点让自家小姐陷入更艰难的境地,立即哭地更伤心了,“小姐,是奴婢愚钝,差点就害了您。”

“行了,我知晓你是一心为我着想,这府上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也就是你了。”陈莺莺帮红豆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怜惜地说道。

“还有夫人呢,夫人也是一心为小姐您打算的。”红豆止住了泪水,提醒着陈莺莺说道。

陈莺莺却是不说话了,只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没说什么,人心易变,就算是她的亲娘又如何,她们进了这英国公府,她娘以后便不仅仅是她娘了,她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也许哪天,她会觉得自己只是个会妨碍她的拖油瓶,到时候,她还能依靠这点母女分吗,还是靠自己来的最是稳妥,她从不想要大富大贵,只想要安安静静生活,可惜她的娘却从来不是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带她来到这最繁华的京城,又进了这京城第一名门英国公府,但这些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啊。

陈莺莺想着想着,便出了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这便是她的第一个厄运吗,预示着她往后在英国公府的生活,并不会平顺。

任靖义虽才被召回京城没多久,但却是已经忙碌了起来,朱棣元亲征的事已经确定下来,他自然不能只在家中休息,一天天地忙碌了起来。议督运军粮、议进兵路线、议各路军马在京营左右前后的方位、议除了鞑靼之外蒙古各部的应对方式往往都是早晨出门,傍晚才能回府,今也是一样,天色已是暗沉了下来,他才回到了英国公府。

任云舒可是守株待兔地几乎等了任靖义一天,看到他骑着马的模样,眼泪都快留下来了,但她也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任靖义瞧,仿佛要把以前那些没见着的子都给补回来,直到任靖义走进英国公府,再也看不到他的影,任云舒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吩咐车夫可以离开了。

眉黛远山虽然对任云舒这般奇怪的举动很是不解,但她们也不敢多问,她们明显感觉到自家县主今心不怎么好,在回荣国公府的路上,任云舒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神惆怅地看着车窗外,想着父亲也只是回来这几个月,开之后,就要跟着皇帝北征,这一路定又是各种坎坷,不知能否平安归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年(上)

任靖义一回到英国公府,便听说了今日的事情,知晓梅静白晚饭都没吃,还在祠堂里跪着,便着急了,因着任云舒从小就体弱多病,任靖义一直偏宠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舍得她受一点苦,此刻生怕她在祠堂里跪坏了,便立即去找了李氏。

李氏看到任靖义衣裳都没换,就急匆匆地过来找她,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也不着急,让丫鬟们给任靖义拿了一个暖手炉,便上前帮他解下披风,笑着说道:“老爷怎么不先去沐浴更衣,这大冷天的,小心让寒气入了体。”

任靖义没接手炉,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这才拉了李氏到软榻上坐了,皱着眉头与她问道:“我听说你让舒儿和依儿去祠堂里罚跪啦?”

李氏脸上依旧带着笑,也不隐瞒,点头回道:“她们两人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的,不过就是在祠堂跪上几日,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依儿就算了,舒儿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从小就没离开过药,这几年总算是好一点了,但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现在这样的天气,祠堂里面又阴寒,别说是跪上几日,就是跪上几个时辰,她也受不住啊!”

任靖义滔滔不绝地说完,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些,便又稍稍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当然,犯了错那是一定要受罚的,可惩罚的法子有许多种,不一定就要跪祠堂的吗。”

李氏一直静静听着,这会儿只是苦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老爷,您以为我就不心疼吗,舒儿是我十月怀胎,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只有比您更疼她,可是您有所不知,莺莺那丫头伤的严重,额头上都留了疤,可以说是破相了,若是我不重罚一些,怎么给莺莺,给芸娘一个交代啊。”

任靖义并不知道陈莺莺伤的怎样,她的关注点一直在任云舒身上,听了李氏的话,又是皱眉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丫头不是年纪还小吗,再过两年说不准疤就没有了,就算真留了疤,大不了我们做主给她寻一门好婆家,定是不会委屈了她,舒儿身体弱,真跪上三天,要是犯病了,咱们可就要追悔莫及了,不若就将时间减去一半,跪个一天半就足够了。”

李氏闻言,也是又愁眉思索了起来,片刻之后,才叹息一声说道:“那就按老爷您说的吧,希望她们能知道错了,以后不要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咱们舒儿向来是个好孩子,再者今次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大错,那陈莺莺不也是自己摔倒的吗,你就别多想了,一会儿我让人去厨房送些吃食和棉被,再多送些炭盆,到了晚上那里更冷,可千万不能冻着了。”任靖义依旧是忧心忡忡,恨不得立马将任云舒从祠堂里接出来。

李氏自然笑盈盈地点头应了,任靖义说的这些东西她一早就准备好了,现在任靖义提出来,她自然是顺水推舟,她其实早就猜到任靖义一定会来给女儿请求,她就是等着他开口呢,因着她已经说了让任云舒跪三日祠堂,出尔反尔的自然不好,但任靖义提出来就不一样了,李氏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这点智慧还是有的。

任云舒和任云依最后自然是只跪了一天半的祠堂便出来了,而且一点都没冷着饿着,她们身边的炭盆就没有断过,丫鬟们也会送热汤热饭过来,不过自然都是避着人的,就算私底下大家都知道这跪祠堂是怎么一回事,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大块糖,大块糖,又酥又香的大块糖。”腊月二十三,小年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小贩沿街叫卖着关东糖、大块糖。

任云舒这一日的点心,都是眉黛亲自端上来的大块糖,乳白色的大块糖,放在精致的方盘上,有三寸长,一寸宽,扁平,呈丝条状。任云舒是喜欢吃甜食的,以往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小年夜都有大块糖,新做的大块糖,放在嘴里一咬,又酥又香,有粘性,有一种特殊风味,这荣国府的点心师傅做的大块糖又更是美味甜蜜几分,但任云舒总觉得没有她以前在自家府上吃的好,或许是那种药过年的欢喜心情没有了吧。

“县主,这些大块糖都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祭过灶王爷的,特意嘱咐了留给县主您,让灶王爷保佑您明年一年都平平安安的。”眉黛看任云舒吃着糖,便适时地在一旁说道。

任云舒脸上露出些笑意,说来其实梅静白也挺幸福的,全家上下每个人都宠着她,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留给她,她会养成现在这般的脾气,想来也都是她的家人们惯出来的。

“等我有时间亲自去谢谢大哥,二哥,他们这几日都休沐了,应该能有许多时间待在府上。”任云舒笑着说道。

“是啊,这都快过年了,自然不像平日里那般忙碌了,倒是长公主殿下这几日忙得很,一直忙着宫中祭祀的事情呢。”眉黛又是这般说着,其实宁国长公主虽然贵为长公主,但她已经是出嫁的公主,理应是不用管宫中祭祀之事的,但现在宫中后位空悬,位份最高的任贵妃又一直抱恙在身,其余份位较低的妃子又无法独当一面,宁国长公主自然是要多帮衬着一些。

“今晚上娘应该能回来吧,毕竟是小年夜啊,总要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吧。”任云舒的神情有些惆怅,越是临近过年,她的情绪便越发低迷,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跟着李氏一起忙着准备年货,英国公府虽然人口不多,但每年过年的年味却十分足,李氏是一个极其传统的人,所有的年节年礼俱是一应俱全,她都会跟着李氏都会忙活一整个春节,虽然累但也极其充实,哪里会像今年这般无所事事。

第一百六十三 常宁公主的消息

“县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眉黛看任云舒总是一付恹恹的模样,有些担忧地问道。任云舒只是摆摆手,依旧没什么精神地回道:“没事,只是这些日子在屋子里待地太久了,犯懒。”

眉黛点点头,也没多想,忽然又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奴婢差点都忘了,县主您的生辰快到了呢,今年您就要及笄了,这及笄礼一定要大办!”眉黛说到最后便有些兴奋了,好像要及笄的是她一样。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任云舒早把生辰的事情忘了,她的生辰正好是腊月三十,除夕夜,以前每年,她的生辰都是跟除夕一起过,一家人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帮她过生辰,梅静白是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知道她每年的生辰又是怎么过的。

任云舒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便有小丫鬟进来禀告,说是梅景福过来了,人已经在院子外面了。

任云舒立即打起了精神,让小丫鬟赶紧把人请进来,任云舒不知道梅景福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但依着他的性子,没事是不会特意过来的。任云舒起身到门口去迎梅景福,没一会儿,梅景福就过来了,两人便一起进了偏厅坐了。

丫鬟们上了茶水,任云舒让丫鬟们都去门外候着,这才开口与梅景福问道:“二哥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看我?”

“今日过来,是给你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任云舒开口与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闻言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是问道:“是什么消息?”

“关于常宁的事,你不久前不是求过我这个事儿吗。”梅景福立即回答道。

任云舒神情一凛,听到是常宁公主的事,立时就认真了起来,但听到还有坏消息,不禁纠结了起来,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先听坏消息。”

梅景福点了点头,也不买关子,直接说道:“坏消息就是,昨晚上常宁发了癔症,拿着剪刀就要自裁,她身边的四个宫女都没看住她,让她受了些伤,不过不严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不危及性命。”

任云舒听得心一起一落的,听到常宁公主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下了心来,又是问道:“那好消息呢?是什么?”

“好消息是你和小妹或许有机会能见到常宁了。”梅景福对着任云舒笑了笑,这般说道。

任云舒立刻便又激动了起来,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我们可以见到常宁公主了,那皇上那边……”

梅景福知道任云舒在担忧什么,立即回道:“皇上最近这些时日都在忙着北征的事情,哪里还有功夫管常宁,再加上昨日发生的事情,常宁身边只四个宫女已是不够了,母亲的意思是,再找四个宫女去照顾她,而且现在接近年关,那些侍卫的守卫也不像以往那么严密,所以我想……”

“你想让我和静白扮成宫女,混进常宁公主住的宫殿里去,对吗?”任云舒没等梅景福把话说完,便眼睛亮亮地出口问道。

梅景福又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任云舒的机敏很是满意,出声嘱咐道:“你记得把小妹接到咱们府上,三日后,我就带你们进宫去。”

这下任云舒有些为难了,她不知道梅静白这时候能不能到荣国公府来,便有些为难地说道:“静白那里我只能试试写信给她,看她能不能过来,要是我娘那边不放人,那便只能我一个人进宫去看常宁公主了。”

梅景福点点头,表示也只有这样办了,旋即又是叹了口气,感慨道:“这大过年的,常宁那边却是这样凄惨的模样,若是她没有发疯,现在应该在驸马府准备过年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任云舒却并不像梅景福这样有这般感慨,她觉得常宁公主的不幸从她被朱棣元收为义女之时便开始了,若是她没有进宫,而是在民间平平安安的长大,到了年龄,找一个跟她家境相当,疼她爱她的男子嫁了,应该会幸福许多吧,可惜,这样的幸福从她进宫那一刻起,便已是不可能了。

梅景福离开之后,任云舒便立即给梅静白写了信,让眉黛派人送到英国公府,心中还是忐忑的,不知道李氏会不会放梅静白出来。

梅静白虽然祠堂就跪了一天半,但接下来的日子李氏还是让她在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因为今年有刘芸娘这么一个变数,李氏便不像往年一样专注于准备节礼了,把府中的这些锁事一股脑地都丢给了任云舒,还美其名曰是管家的历练,让她现在先多练习练习,以后到了婆家也不会那么手忙脚乱。

这可是把梅静白快给逼疯了,她以前在荣国公府的时候可是从来不学这些的,整日里就是吃喝玩乐,撵鸡斗狗,别说管整个家了,就是自己那个小院子,她都懒得管,现在可好,府上上上下下,大到送别家什么年礼,小到针头线脑,全都要报到她这里来,由她定夺,一开始她是整日的抓头发啊,幸好有高嬷嬷在身边帮她,她才能坚持下来,这两日终于稍稍能应付了一些。

梅静白收到任云舒的信,几乎是喜极而泣,更因任云舒信中写着能见到常宁公主,她更是高兴,立即就去寻了李氏。

李氏这几日心情还不错,全因太医连续着好些日子都过来给刘芸娘诊治,她的胎像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应该能熬到平安生产。

“娘,静白邀请我到她府上叙叙,您就让我去吧。”梅静白使劲缠着李氏哀求,大有一种你不同意我就不罢休的劲头。

李氏自然是不想让梅静白去的,这都快过年了,还往人家府上跑,算是怎么回事儿吗,但被女儿这般痴缠,她还是有些为难,心中想着该怎么找个理由搪塞女儿。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进宫探望(上)

“娘,我就去一日,早上过去,晚上晚饭前一定回来,不会耽误什么事情的,您就让我去吧,再说上次静白来咱们府上,我都没有好好招待她,她还帮了我的忙呢。”梅静白见李氏不支声,继续死缠烂打地哀求道。

李氏听着梅静白这话,终于稍稍有些动摇了,想到上一次,若不是福山县主劝说了女儿,女儿哪能那么快想明白,便也就松了口风,“让你去可以,但我可是要提前与你说好,晚饭之前一定要回来,别又像上次那样玩疯了,又在荣国公府过夜,我可不想再亲自去人家府上接你回来了。”

梅静白点头如捣蒜,连忙应下了,高兴地在李氏脸上亲了一口,而后便像一只欢快地小白鸽一般,一跑一跳地出了李氏的房间,回自己房里去准备三日后出门的东西了。

“这孩子,怎么越发没规矩了,年纪越大便越不稳重了。”李氏看着梅静白蹦跳离开的声音,忍不住同身边的寒香抱怨道。

寒香却只是笑着说道:“奴婢觉得二小姐这样挺好的,性子可比以前活泼了许多,她这样子才像是她现在这年纪的小姑娘,以前是太过老成了些。”

李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唇上依然噙着浅笑,似又想起了什么,便又与寒香问道:“莺莺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我忙着芸娘的事,也没顾上她,她头上的伤好了吗?”

寒香立即回道:“差不多已经好了,现在每日都涂着福山县主送来的药膏呢,听说效果还不错,伤口比之前淡了许多。”

“若是能不留下疤那就太好了,不然我总觉得亏欠她。”李氏叹了口气,这般说道。

“夫人您不要想太多了,您对莺莺姑娘已是足够好了,想来她也是只会对您感恩的。”寒香这般与李氏劝道。

李氏却是摇摇头道:“我可不需要她感恩,只要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等到她年岁到了,我再给她置办一份嫁妆,让她嫁个好人家,也算是给芸娘一个交代,芸娘若是真能给咱们府上生一个儿子,我自然不会苛待她的女儿。”

“夫人菩萨心肠,这全京城再也找不到像您这般心肠好的主母了。”寒香这时候自然不忘在一旁奉承一句,笑盈盈地说道。

“就你这小丫头嘴甜,行了,咱们去看看芸娘吧,她这时候应该已经用完早饭了。”李氏这般说着,就与寒香一起去了芸娘住的厢房。

三日之后,梅静白兴高采烈地坐上了前往荣国公府的马车,等到了荣国公府,任云舒早就在门外等她了,接了她之后,就径直与她一起回了院子,梅景福也是早就在屋子里等着她们两人了。

“二哥,我可想死你了!”梅静白一见到梅景福,就上前抱住他的胳膊,语气十分亲昵地说道。

梅景福被梅静白这么一抱,本是平静无波的脸上立即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身体都僵直了起来,但又不好甩开梅静白的手,只能像木偶一样,任由梅静白抱着胡闹。

任云舒看到这幅场景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立即拉住梅静白的衣领把她拉了回来,脸色十分严肃地说道:“好了,现在可不是叙兄妹情的时候,我们赶紧商量一下一会儿进宫的事宜。”

梅静白被任云舒拎住了衣领子,脸上很是不满,但她力气又没任云舒大,只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三人在椅子上坐定,梅景福才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一会儿我会先进宫去,然后你们两人就像以前一样进宫,就说去拜访太子妃,咱们一会儿都在太子妃宫里头会合,我同太子妃娘娘已经提前说好了,她会帮我们掩护的。”

“你同表嫂说了我们要去见五表姐的事儿了吗?”梅静白突然出声问道。

“自然是跟她说了,现在这后宫之中没个正经的主事人,大事儿小事儿都是太子妃和母亲一起拿主意的,这给常宁添宫女的事儿自然是太子妃娘娘选人,我同她说你们俩想见常宁一面,她也没问什么,很爽快就答应了,让我直接带你们过去,她会在暗中帮忙的。”

任云舒和梅静白相互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太子妃再还上次换剑那件事的人情,心中对她也是感激的。

“你们两人记住了,一会儿进了常宁的宫殿,切记不要太激动,也不要靠的她太近了,常宁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十分稳定,说不准会伤到你们。”梅静白表情十分严肃地与两人叮嘱道。

梅静白却是摇了摇头,表情十分执拗地说道:“五表姐她不会伤害我们的,她以前胆子那么小,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可能伤人呢,而且……我到现在也不相信,她是真的疯了。”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说道:“静白,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还没见着常宁公主,便不能用以前的印象来猜度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不管怎样,万事小心为上,总是不会错的。”

梅静白还是能听进任云舒的话的,神情恹恹地点了点头,她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常宁公主了,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病着的,她的印象中只留下那个形容憔悴孱弱的女子,怎么都无法想象,她现在会变成了一个疯女人。

三人也不多在荣国公府停留,商量好之后,便出了府,梅景福骑马,自然是会比任云舒两人快上许多,她两人便也怀着焦急又忐忑的心情,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梅静白这也不知道是多少次进宫了,但这一次却格外紧张,一路上,她一直紧紧抓着任云舒的手,一付坐立不安的神情,她忽然就有些害怕了,害怕一会儿见到五表姐后,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会更加难受,她嘴上虽然一直说表姐一定没疯,但心中还是有一些不确定的,又害怕自己不能将表姐救出皇宫那个牢笼。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进宫探望(中)

马车行驶的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宫门外,守宫门的侍卫见到时荣国公府的马车,并没有多加盘查,很快便放了行,任云舒两人坐着轿子到了东宫,张氏早就派了宫女来接应她们。

任云舒和梅静白被宫女带到张氏面前,距任云舒上次进宫,张氏也是许久没见着她了,态度十分亲热地拉着她到身边坐下说话。

“静白,你可是好久没进宫了,我还想着跟你母亲说一声,让你进宫陪陪我。”张氏端详着任云舒,语气中带着亲昵地说道。

任云舒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是没想着要进宫看看张氏,便神情讪讪地说道:“我应该早些来看您的,倒是让您挂念我了。”

“我知晓你前些日子为了常宁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哎……那常宁,也着实是个命苦的孩子。”张氏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常宁公主身上,也是十分惋惜地感叹道。

“所以我才想见五表姐一面,成亲那日五表姐明明就好好的,怎么没几日就说得了癔症了呢,我是怎么都不相信的,表嫂,您有去看过她吗?”任云舒神情焦急地与张氏问道。

张氏又是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前几日她要自裁的时候我特意去瞧了一下,那模样……可真真是让人心疼啊,也不知道好好的孩子,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变成现在这样……”

“自裁!?五……公主为何要自裁?”梅静白本是安静地在一旁听着任云舒和张氏说话,并没有想要插话的意思,但一听到张氏说常宁公主自裁的事情,便抬起头,惊讶出声,神情中满是悲痛。

张氏看向梅静白,神情微微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梅静白今日只是陪着任云舒过来的,却没想到她会这般关心常宁公主,语气又是一叹道:“我也不知晓她为何要这般想不开,自从她患了癔症之后,每日里都是痴痴傻傻的,虽然不理人,但并没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是伤害旁人的行为,昨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要自裁……”

任云舒因为怕梅静白着急,所以并没有把常宁公主自裁的事情告诉她,现在看着她皱着眉头,一脸悲痛担忧的模样,立即开口说道:“或许只是不小心的,并不是真的要自裁,一会儿我见着她,定会好好劝解劝解她,让她不要再做这种傻事,表嫂,您也不用太担心了。”

任云舒这话虽然是对着张氏说的,其实也是说给梅静白听的,她趁着张氏不注意,便给了梅静白一个安抚的眼神,梅静白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三人说了这一会儿的话,张氏身边的大宫女便进来禀告,说是梅景福已是在外面等候,问她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张氏立即起身,与任云舒二人说道:“有什么话等一会儿见过常宁再说吧,我先带你们去换衣服,一会儿你们就跟着其他几个宫女一起,跟着我进常宁的怡景宫。

任云舒与梅静白立即起身,便跟着张氏进了内殿,换好宫女的服侍后,特意又化了妆,让自己跟平日里看上去不那么相像。梅静白还好说,任云舒以往并不怎么进宫,这宫里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关,而任云舒则就麻烦了,福山县主是宁国长公主的女儿,平日里又是时常在宫闱里进出的,大多宫女太监都认得她,再者她容貌那般出挑,就算是没见过她的人,看到她那张脸也会多瞧几眼,着实是十分惹人注目。

任云舒一开始还担心这个,但她显然是低估了梅静白的化妆技术,也没见她做什么,只是用画眉的青黛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了一阵子,等任云舒再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已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了,眼睛不像以往那般大,鼻梁也塌了许多,嘴唇变厚变大了,肤色也暗沉了一些,乍一看,虽还是有些许姿色,但绝不如原先那般艳光四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就是梅静白的脸。

“你这一手可真是绝了!”任云舒看着镜子里的影像,忍不住出声赞叹道。

梅静白扔掉手中的那些化妆工具,没有了往日里的洋洋得意,神情中带着急躁与不安地说道:“行了,别照了,旁人一时半会儿是认不出你来的,咱们快走吧,我想早些见到常宁公主。”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心急如焚,便也没再说什么,放下铜镜,便与她走了出去,等候在外面的张氏看到任云舒的模样,也是惊讶了一下,啧啧赞叹了几句,便带着她们与另外三个宫女,往怡景宫去了。

任云舒一路上都是忐忑的,就怕旁人会看出什么破绽,但事实证明她是多虑了,她穿着普通宫女的服侍,又是跟在太子妃身后,且还一直低着头,谁会去特意关注她这样一个小宫女。她们这一行人便平安无事的到了怡景宫前。

等到了怡景宫,任云舒放下才没多久的心便又提了起来,只因为守在怡景宫外的还是上次拦住她的那几个侍卫,此刻他们正在恭敬地同张氏行礼。

任云舒立即将脑袋低地更低了,生怕那侍卫头领看到她的脸,看出什么破绽来。

“金统领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吧,我今日是带了五个亲自挑选的宫女过来伺候常宁。”张氏的神情很是温和,笑着与那个金统领说道。

“这样的小事怎么需要太子妃娘娘您亲自过来呢,您打发个人把这些个宫女送过来就行了。”那金统领已是直起身子,目光如炬地扫了张氏身后的宫女几眼,神态依然十分恭谨地与张氏说道。

“我这不是心中还记挂着常宁吗,不知道她今日怎么样了,昨日发生了那般事情,我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所以今日特地再来瞧瞧,常宁现在应该已经醒了吧?”张氏微微蹙了眉头,语气满是担忧地与那金统领问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进宫探望(下)

金统领迟疑了一下,才犹豫着开口回道:“方才御膳房那边刚送了早膳过来,公主殿下应该是已经醒了,属下没听到殿内有什么动静,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吧。”

张氏听了金统领的话,似是略略放心了一些,便又开口说道:“那我便带着宫女们进去了,辛苦金统领了,这大过节的,还必须整日守在这宫里。”

金统领立即躬身应道:“属下一点都不辛苦,能为皇上分忧,是属下的福气。”

张氏又是笑着夸赞了金统领几句,才准备带任云舒几人进去。金统领站直身子,看向张氏身后几人,那视线瞬间就变得如同鹰隼一般,带着审视意味,似是要将她们几个宫女都探查清楚。

金统领的视线一一掠过几人,等到了任云舒的时候,目光略有些停顿,旋即便皱了眉头,他依稀觉得,这个宫女看着有些眼熟。

任云舒自然也感觉到了金统领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顿时将脑袋压地更低了一些,且加快了脚步,想赶紧越过他,走进殿内。

金统领的眉头却皱地越发紧了,他正想要开口叫住任云舒,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玉彬。”

金统领被人唤出名字,微微愣了愣,而后便转过身去,便见梅景福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

“梅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金统领脸上带着一抹惊喜,他没做宫中禁卫之前,便是在梅景福所管辖的旗手卫,若不是有梅景福的提拔,他也做不到现在这个位置,所以对梅景福很是尊敬。

“我今日进宫,想到你还在这里,便想着过来看看你。”梅景福依旧是笑着说道,他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了给任云舒几人打掩护,他曾经是金统领的上级,了解他的为人,极其认真仔细,恐怕不好糊弄,所以才在这时候引开他的注意力。

“我就是路过,便顺便来看看你,毕竟咱们俩也有段日子没见了,行了,我也不打扰你办差,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喝酒。”这般说着,便伸手拍了拍金统领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开了。

金统领看着梅景福缓步离开的背影,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感念自己这个曾经的上司竟还这般关心自己。忽然又想到方才进殿去的几个宫女,视线又朝她们方才所在的方向看去,只是这时候哪里还有她们的身影,应是已经进了殿内。

金统领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毕竟那是太子妃娘娘亲自带来的宫女,难道还会有问题,便又振作精神,仔细把守起来。

任云舒和梅静白进到宫殿内,俱是长长嘘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瞬间都放松了下来。梅静白显然有些着急,恨不得马上脱队去寝殿内看望常宁公主。

张氏却是在此时回过身来,跟任云舒两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稍安勿躁,就在这时,原本在殿内伺候常宁公主的四个宫女此时也匆匆走了出来,到了张氏面前与她行礼。

任云舒仔细观察着来的四人,这四个宫女其中竟是有两个都带着伤,手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显然是刚伤不久的模样。

“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常宁现在醒着吧,早晨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说?”张氏与面前的四个宫女问道。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公主殿下今日还好,早晨醒来的时候也没有闹,奴婢们先喂她用了早膳,然后又喂了太医开的镇静的药剂,太医过来瞧了说药起了效果,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现在公主殿下还在睡着呢。”领头的一个年纪最大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回着张氏的话,她身上的伤最为严重,不仅仅是手上,连脸颊上都有被指甲划伤的伤痕,最明显的还是脖子上的伤痕,应该也是被指甲划伤的,虽已经结痂,但伤口不浅,看着很是触目。

“你们几个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带了五个宫女过来,以后便与你们一起照顾常宁。”张氏神情很是柔和,语气和煦地与面前几个宫女吩咐道。

领头的那个宫女明显有些犹豫,显然是不放心让新来的宫女照顾常宁公主,但张氏都这般说了,他们也不敢违命,便俱是福身拜了一拜,神情十分不放心地退了下去。

张氏立即转身与任云舒和梅静白说道:“你们两人进去伺候常宁公主,其余人在殿外守着便是。”任云舒和梅静白立即装模作样的谢恩,压抑着面上的情绪,快步走进了寝殿内。

任云舒还算比较有理智,她就怕梅静白太过激动,便一直拉着她的手,陪着她走到了常宁公主的床前。

常宁公主此刻确实是睡着,她十分安静地躺在床上,长发披散在耳边,形容憔悴,因是闭着眼,并看不出她脸上的情绪,但她的脸颊明显消瘦了许多,几乎凹陷进去,脸色也极其不好看,虽不是苍白,却也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此时她虽好像是睡着的模样,但眉头却紧紧蹙着,仿佛正在做着什么可怕的噩梦……

梅静白看着任云舒这般模样,眼眶忍不住就红了,再也忍不住,快步地上前一步,许是因为脚步声大了,竟是惊喜了床上的常宁公主,她似是受惊的小鸟一般,快速地睁开眼睛,然后神情惊惧地看着走到床边的梅静白和任云舒两人,双手抱着被子,身体不住地往床的角落里缩着,仿佛完全不认识她们了一般。

梅静白的眼泪已经快要流下来了,她跪在床边,想跟床上的常宁说自己是她的表妹,来看她来了,但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任云舒。

任云舒神情很有些无奈和悲痛,她冲着梅静白安抚地点点头,便看向了床角的常宁公主,用极轻、极柔和的声音说道:“五表姐,你不要害怕,是我啊,静白,我来看你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说动

常宁公主却依旧是用受惊动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任云舒两人,将手中的被子攥地更紧了,床边的两人这才发现,她的手上缠着纱布,此刻因为用力,那纱布正一点一点地往外渗出血迹来。

“五表姐!你受伤啦?”梅静白看到常宁公主手上的伤,心中焦急担忧的不行,早就忘了以她现在的身份不能称呼常宁公主为“五表姐”,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常宁公主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疑惑,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那种惊恐的神情,但任云舒一直紧紧盯着常宁公主的脸,发现了那一闪而逝的疑惑神情,她先是将梅静白从地上拉起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先冷静一点,出去外面等着我,让我单独跟公主谈谈,现在的你对她可以说是一个陌生人,她对你应该有所防备,还是让我来同她沟通,说不准能有些效果。”

梅静白心中虽然难受的紧,但也知道她现在帮不上什么忙,看着常宁公主那戒备的眼神,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任云舒的办法,但她还是看着任云舒说道:“那就全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救救五表姐,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她说不准就……”

任云舒自然知道梅静白在害怕什么,点点头保证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常宁公主的,你放心。”

得了任云舒的保证,梅静白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等房中只剩下任云舒和常宁公主,任云舒才在床沿上坐下,她也没有刻意去接近常宁公主,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声音极其轻柔地说道:“五表姐,你不要怕,你还认得我吗?我是静白啊,是你最最亲的表妹,若这世上还剩下一个人能帮你,那个人一定就是我了,若你还记得我,就同我说说话吧,我到现在都不相信,你是真的疯了。”

常宁公主却似乎对任云舒的话恍若未闻,依旧抱着被子,神情戒备地看着她,只是那眼神似乎比之前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任云舒没有放过这一点小小的变化,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她似乎也没指望常宁公主能那么快就同她说话,依旧兀自说着,“五表姐,你千万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你要想到,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你,心疼你的,现在还没有到万念俱灰的地步,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为何一心求死呢,只要你还想活,我就一定能有办法帮你,即使是逃离这座囚禁你的皇宫,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任云舒说到最后一句,常宁公主的眼中忽然就迸发出强烈的光彩,抓着被子的手也轻轻颤抖了起来,那模样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

任云舒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忽然伸手抓住了常宁公主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五表姐,我知道你害怕,这宫里已经没有你可以相信的人了吧,你不用同我说什么,只要给我一点点暗示就可以,让我知道,你还是有希望的。”

常宁公主似乎是被任云舒吓到了,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之后,她被任云舒抓着的手微微动了动,用手指轻轻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三个字。

任云舒屏气凝神地感受着,片刻之后,才缓缓松开了常宁公主的手,然后她便笑了,冲着常宁公主点点头,柔声道:“你休息吧,我会想办法的,不会让你等的太久,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常宁公主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重新慢慢躺回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任云舒,眼神似乎没有焦距,完全就像一个痴傻的人。

任云舒将手覆在她的眼皮上,慢慢阖上她的双眼,声音低低的,好像催眠的曲调,“睡吧,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常宁公主的眼睛终于闭上了,任云舒也没有走,依旧是坐在床沿上,看着常宁公主的呼吸声慢慢变得规律,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不过这一次,她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不再向方才那样,紧紧蹙着,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心中的害怕,与不安稳。

任云舒又坐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转身缓缓离开了房间。任云舒走出寝殿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掩上。

梅静白一直等在门口,见任云舒出来,立即快步上前,正想要问什么,却被任云舒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拉着她走到了离寝殿远一些的地方。

“怎么样了?”梅静白神情焦急,声音却是压低了与任云舒问道。

“咱们回去再细说,你只要知道,常宁公主不是真的发疯便行了。”任云舒也没有详说,只是简单地与梅静白说了这一句。

梅静白顿时激动的不行,抓着任云舒的手想要再追问,正好这时,张氏带着另外几个宫女过来了。

任云舒便示意梅静白不要再说话,拉着她便走向了张氏。

“公主怎么样了?”张氏脸上带着笑,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知道张氏这问话另有所指,立即回答道:“公主殿下挺好的,奴婢们进去的时候殿下正睡得熟呢,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张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又吩咐任云舒与梅静白,“你们两人回东宫一趟吧,我有些给公主补身体的药材还留在那里,你们两人去将药材取回来,一会儿等公主醒来了,便可以熬给她喝下。”

任云舒知道这是张氏要让她们两人脱身回去,便立即躬身领了命令,拉着梅静白向门外走去。

任云舒几人进来的时候金统领查的严,而出去的时候他却是没怎么为难两人,只是稍稍问询了几句,这次任云舒没有出面,怕金统领会认出她,所以一直跟在梅静白身后,还好金统领并没有注意她,问清楚她们出去什么事,就放她们两人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及笄

任云舒和梅静白快步走出了很远,确认身后没有人跟随着她们,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来。梅静白是个急性子,看看周围没什么人,便立即拉着任云舒问道:“云舒,你快跟我说说,五表姐方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能憋这么久已是不错了,便拉着她一边继续走,一边回道:“常宁公主什么都没有同我说。”

梅静白一听任云舒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差点就甩开她的手,气呼呼地说道:“云舒,你再不跟我说我可是要生气了啊。”

任云舒又是无奈一笑,方才继续开口说道:“常宁公主虽然没同我说什么,但是她写了三个字给我。”

“是哪三个字?”梅静白越发焦急地问道,自从她知晓常宁公主没有疯,心情就稍稍好了一些,但就是想不通她为何要装疯卖傻。

“救救我……”任云舒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她可以想象,常宁公主给她写这三个字的时候,是真的把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梅静白听了之后,眼眶就红了,眼泪已是在眼眶中打转,她很少会流眼泪,只有至亲至爱的人受了伤,才会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任云舒就从未见过梅静白为她自己流过眼泪。

“你也别太难过了,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想办法就她吗,最起码我们已经知道她还是清醒的,等我们将她救出来,她就能好好过新生活了。”任云舒递了快帕子给梅静白,安慰着她说道。

梅静白接过帕子拭了拭眼角,止住了泪意,方才点点头说道:“我都听你的,只要能把五表姐从皇宫里救出来,只是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宫里到底是谁要害她,她又为何要装疯卖傻。”说完这些话她便看向了任云舒,似乎是知道她知晓事情的原委。

任云舒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若是能说,一早便告诉梅静白了,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若是真想知道,等日后将常宁公主救出来,你亲自问她吧,许多事情我也只是揣测,并不知道真正缘故。”

梅静白便也没再追问,其实事情已经变成现在这样,再去纠结那些原因,也是没有任何必要了。

两人说话间,便已是到了东宫,梅景福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们了,见她们回转,立即上前来问道:“怎么样?已经见过了吧?”

梅静白的情绪有些低落,任云舒便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梅景福的问话。“那你们赶紧进去换衣服,我们早些出宫回去。”

两人自是点头应是,进了屋内换好衣服,便随着梅景福一起出宫离开了,在回去的马车上,梅静白又是与任云舒问道:“你打算怎么救五表姐?可是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心中着急,但常宁公主的事情却是急不来,便只能耐心说道:“静白,我上次也同你说过,只要皇上还在这宫里,我们就不可能救出常宁公主,所以你不要着急,只要等到皇上北征,咱们的机会便到了,最好是北征出征的那一日,这宫里宫外都会忙这件大事,没人会注意宫中一个发了疯的小小公主,这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梅静白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凝神想了想,朱棣元北征最起码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应该还需要再等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常宁这么长时间都坚持下来了,也不差这一个多月。

“希望到时候能一切顺利吧……”梅静白轻轻叹了一声,心中却没什么底,毕竟她们可是要从宫中偷出一个人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是何等的艰难。

“对了,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我们的生辰……”任云舒不想让梅静白再想常宁公主的事,便转了话题,提到了她们两人的生辰。

梅静白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到生辰的事情李氏早就与她提过,因为过了今年她便满十五岁了,所以等到明年农历三月初三上巳节的时候便要举办及笄礼。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的通,想说给你听听。”任云舒心中早就有个念头,今日难得有机会,便想跟梅静白商量一下。

“你说。”梅静白看着任云舒,眼中有些好奇,她知道任云舒想法最多,不知今次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你说我们的生日既是在同一日,那一起举行及笄礼可不可行呢?这样我们双方的父母亲友都可以参加我们各自的及笄礼,这般我们以后记起来,便也不会留下遗憾了。”任云舒其实一直在想这个事,她不想自己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一日,自己的父母不在现场。

梅静白原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任云舒一提起,倒是也思忖起来,她虽然从前对宁国长公主有种种怨怼,但她终究是自己的母亲,她当然也希望自己及笄的时候,母亲能在身边看着。

“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说的那样的,可是我们的母亲她们会同意吗?”梅静白有些担忧,她对自己的母亲很了解,及笄礼这样的大事,她可是一点都不会马虎的,且从古至今,还没有两家人在一起给自家女儿举行及笄这样的事情。

“你娘和我娘恐怕不会同意的吧。”梅静白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这我自然会想办法的,我只是先跟你说说,让你有个心里准备,反正离上巳节还有些日子,我们可以慢慢准备。”任云舒因为想这事情想了许久,所以已是有了一些计划,此刻信心满满地看着梅静白说道。

“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能不能换回来。”梅静白想着自己到任云舒的身体里已是不知不觉快半年了,心中就愈发惆怅,虽然她已经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但这样颠倒的日子总不能一直过下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除夕夜

除夕夜,大雪纷飞,烟火灿烂,这时候,人们应该在做什么,应该是陪着家人,坐在温暖的家中,围坐在圆桌前,其乐融融地吃着年夜饭吧,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贵胄,这个晚上,都会是跟家人一起过的。

任云舒看着身边荣国公府的这一家人,忽然便生出些疏离感来,不管平日里,她装的多么像梅静白,把梅静白的母亲当成是自己的母亲,但那终究只是假象啊,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像以往十几年一般,陪在爹娘身边,陪着她们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静儿,你怎么不吃菜,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呢?”宁国长公主发现了任云舒的异常,语气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任云舒立即醒过神来,立即收敛情绪,露出一抹笑,开口道:“我这不是想着晚上少吃一点,留着肚子过了子时吃饺子吗,今年我可一定要吃到有铜钱的饺子,这样我明年一整年都能心想事成了。”

“純儿也要!純儿也要!純儿也要吃到有铜钱的饺子。”本是坐在宁国长公主身边乖乖吃东西的梅纯听到任云舒的话,也立即举起了小手,很是激动地搭腔道,那模样,倒是生怕任云舒抢了他的铜钱饺子吃。

宁国长公主抬手便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转头便与身边的丫鬟吩咐道:“让厨房多包些饺子,今天就让这些孩子们吃个够。”

丫鬟们自是笑着应了,餐桌上各人又是笑闹打趣了一阵,任云舒自然也陪着众人笑着,但那笑容之中却有着一份不易察觉的苦涩,她忽然想到自己去年除夕的时候好像也是吃到了铜钱饺子,可惜啊,那饺子似乎没发挥它的作用,她今年的运气真是一点都不好,只希望今年这荣国公府的饺子比她们英国公府的饺子有用一些吧。

一顿年夜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吃到最后,两个小孩子已是坐不住了,缠着宁国长公主说要去出去放烟花爆竹,宁国长公主无法,只能叫丫鬟婆子带着两个孩子去花园子里放烟火。

“静儿和福儿你们也去吧,顺便看着两个孩子,純儿这小子皮的紧,我怕丫鬟们看不住他。”宁国长公主对着任云舒和梅景福两人说道,显然是想让她们两人也一起玩玩,两人虽然算是大人了,但终究都没有成亲,在宁国长公主的眼里,还都是孩子。

任云舒有些犹豫,她其实想安安静静地自己待一会儿的,但又不好拂了宁国长公主的好意,便偷偷抬眼去看梅景福,正巧他也正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一接触,便很快又分开,任云舒有些不知所措,正想着要怎么拒绝宁国长公主呢,梅景福已经先一步开口了,“那我便带着小妹过去了,等一会儿快到子时了再回来。”

“去吧!去吧!好好陪你妹妹玩玩,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我不管你们。”宁国长公主笑得开怀,挥着手赶她们。

这下子任云舒不去也得去了,便也不再纠结,起身与屋内几人福了一礼,便随着梅景福走出了正厅。

去往花园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任云舒正想着要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梅景福忽然就开口问道:“我看你今日兴致似乎并不怎么高,是想家了吗?”

任云舒被梅景福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嗫嚅了许久之后,才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梅景福似是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又说道:“我知道你不能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但不管是我母亲还是旁的人,都是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的,你或许心里会有些失落,但你反过来想想,你和小妹其实不都还是在各自的家里过年的吗,你和她的家人起码都是这样认为的。”

任云舒本有一些钻牛角尖,现在听了梅景福的话,便有些豁然开朗了,是啊,虽然她不在英国公府,但她的家人们都以为她在的,只要她的心跟她们在一起,不管人在哪里,都是团聚啊。

梅景福看任云舒唇角露出了笑容,便知道她想通了,面上也是微不可见地浮上一抹浅笑。两人说话间,便走到了花园里,梅箬和梅纯正在一大群丫鬟婆子的帮助下,放着烟火。一簇簇灿烂的烟火窜上天空,在半空中炸开,洒下片片的金银光芒。

孩子们在地下拍手欢叫,脸上露出天真童趣的笑容,任云舒看着这场景,似乎也被感染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好似烟花一般耀眼。

任云舒正看得出神,便感觉头上似乎被人插上了一样什么东西,她醒过神来,忍不住抬手往发髻上摸索。

触手温润,摸得出应该是一根玉簪,任云舒疑惑地抬头看向身边似乎在专心看烟火的梅景福,正想要开口询问,梅景福已经转过脸来,含笑看着她说道:“生辰快乐。”

任云舒又愣住了,她没想到梅景福能记住她的生辰,觉得自己许是沾了梅静白的福,她们的生辰是同一日,梅景福记得妹妹的生日,自然也记得她的。想着自己虽然已经收到了许多生辰礼物,但这一件却是最特别的。

“谢谢啊,等你过生辰的时候,我也送你生辰礼物,任云舒故作轻松地说着,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

梅景福闻言就笑了,看着任云舒问道:“那你知道我的生辰吗?”

任云舒顿时便哑然了,她确实不知道梅景福的生辰呢,还信誓旦旦地说要送人家礼物,实在是……太没有诚意了。

“五月十八,记住了。”梅景福看着任云舒面上满满尴尬的表情,笑容愈发浓了,语气微微有些调侃地说道。

“嗯。”任云舒不好意思地轻轻应了一声,便又装着专心看烟火的模样,看着看着,便又入迷了,荣国公府的烟火真是漂亮啊,火树银花一般,让人移不开眼,这个除夕,或许会是她终身难忘的一个除夕夜吧。

第一百七十章 父女谈心

梅静白的除夕可比任云舒过得要精彩许多,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李氏还顺带给梅静白过生日,梅静白收了一大堆的礼物,心里正高兴呢,被李氏安排照顾芸娘的大丫鬟冬青就急急过来禀告,说是刘芸娘方才吃过东西之后就开始肚子疼,这时候已是隐隐有些见红了。

李氏着实是吓了一跳,连忙跟着丫鬟去看刘芸娘,梅静白本来也想跟上,却被李氏拦住了,让她继续吃饭,她便只能听话地坐在椅子上,但已是没有了吃东西的心情。

梅静白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任靖义面上倒是没有多少焦急的神色,他并不像李氏那般,那么在意芸娘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能生下来自然好,不能生下来也无所谓,一点都不像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儿子的男人。

“爹,您不担心啊?芸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会出事儿。”任云舒忍不住开口问道。

任靖义这时候正吃完了一只猪脚,将骨头一扔,便笑着说道:“你爹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我担心了这孩子就能平安无事?能平安生下来是命,不能生下来也是命,全看这孩子的命怎么样了,咱们这些旁人在紧张也没用。”

任云舒觉得任靖义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想到李氏这成天担惊受怕的,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娘她……”

“你娘她啊……”任靖义只说了这四个字,就没有往下说,摇了摇头,苦笑着继续道,“随她吧,就当是一个念想,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你娘。”

梅静白听着任靖义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那爹爹您……不想要儿子吗?”任靖义听到这话就笑了,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拿过帕子擦了擦手,用一种梅静白许久之前在自己爹爹脸上也看到过的表情说道:“爹爹有你们就够了,我能有舒儿你这般贴心的女儿,已是我这一辈子的福气了,还奢望什么呢。”

梅静白听到任靖义这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前些日子对任靖义的那些埋怨,几乎烟消云散了,或许真如他跟李氏说的那样,刘芸娘就是一个意外,在任靖义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李氏和她的两个女儿,梅静白又开始羡慕任云舒了,若是她的父亲没有早逝,如今也应该跟任靖义这样疼爱她吧。

李氏离开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回转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任云依似是十分担心,朝着门外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母亲去了这么久,不知云姨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梅静白本来还在发呆,忽然听任云依这般说,便看向她,梅静白现在察颜观色的本是可是比以前强了许多,任云依虽然面上是极担忧的表情,但那嘴角却是怎么都控制不住地上扬,显然心里是巴不得芸娘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

梅静白也有些心神不宁,正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眼睛忽然瞥到了一直在角落里,默默不说话的陈莺莺,她脸上竟是没有一点担忧的情绪,平静的可怕,似乎此刻出事的不是她的母亲一般。

梅静白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陈莺莺这个人未免太冷清冷性了,对自己的母亲都这般漠不关心。

“爹,我有点放心不下,想过去看看。”梅静白最终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与任靖义说道。任靖义却是摆摆手,不赞同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莫要去管那些事情,你若是无聊,就跟你的妹妹们一起出去放烟火,我在这里等着你娘就行了。”

梅静白现在哪有心情放烟火啊,任靖义不让她去看刘芸娘,她也不勉强,便想着让芷卉去打听一下情况。

芷卉还没走出门呢,李氏便满脸疲惫地回来了。梅静白看她面上的神情,那刘芸娘应该是没事了。

“娘,您怎么去了这么久,云姨没事吧?”梅静白第一个起身,走到李氏身边问道。

“应该是晚上吃了些糯米做的甜点,有些积食了,已经没事了。”李氏在椅子上坐下,没有什么力气地回道。

梅静白看李氏的状态,立即担心了起来,开口道:“娘,您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看您气色不太好,您这些日子为了云姨的事情忙前忙后的,可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了。”

“娘没事,娘身体好着呢,现在时辰还早,你领着依儿和莺莺去园子里放烟火吧,难得过节,你们姐妹好好玩乐一番。”李氏摆摆手,似是想把梅静白三人支出去。

梅静白以前脑子是很简单的,但自从跟任云舒换了身体,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好使多了,立马意识到李氏这是想支开她们,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单独跟任靖义谈。

梅静白的眼神在李氏和任靖义身上转了一圈,便站起了身来,招呼着任云依和陈莺莺说道:“走吧,咱们去园子里放烟火。”

任云依显然不想离开,但李氏和梅静白都发话了,她也不敢不动,陈莺莺倒是十分听话,梅静白一招呼,她就站起了身,跟在了她们两人身后。

梅静白三人离开正厅之后,李氏便让周姨娘和其他丫鬟都退下去,周姨娘难得见任靖义一面,显然是不想离开的,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都黏在任靖义身上了,可惜任靖义却是不解风情,仿佛啥都没看见。

“夫人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任靖义自然也知道李氏是有话想同他说,笑着问道。

李氏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埋怨地看着任靖义,缓缓开口道:“老爷,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关心芸娘肚子里的孩子,这些日子,你可是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任靖义没想到李氏会说这个,有些意外,然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夫人,不是有你看着吧,我一个大男人,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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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秦淮河灯

李氏对任靖义的回答很是不满意,眉头又是皱紧了几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爷,芸娘肚子里的孩子怀的极其不稳,太医都说了,能不能生下来全看运气,这些日子我也看了,芸娘是个心思重的人,她虽进了英国公府,但心中却依然很不安稳,同为女人,我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她是在忧心,若是她的孩子没了,老爷您会赶她们母女出府啊。”

任靖义听了李氏这话,也皱起了眉头,许是叹气也会传染,他也叹了口气,摇着头叹道:“哎……都怪我当初一时糊涂啊,若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这般多麻烦事。”这般叹了一句,又看向李氏说道:“你就同她说,咱们英国公府可不是那等浅薄人家,既然已经让她进了府,自然不会赶她离开,难道咱们偌大的英国公府,还养不起两个闲人不成?”

李氏却只是摇摇头,说道:“你以为这话我没跟芸娘说过吗,她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还是想不明白,我想着……你抽时间多去看看她,让她心里安定一点,她心情好了,说不准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就好了。”

任靖义显然并不怎么待见刘芸娘,当初若不是刘芸娘怀孕了,他不可能把人带回来,这人带回来了,她心中对李氏又是满满的愧疚,自然更加不想见刘芸娘。

“阿曦,可没有你这样的啊,把自己的夫君往别的女人那里推。”任靖义笑地无奈,显然是不想听李氏的话。

李氏同任靖义老夫老妻,又是自小相识,感情比一般夫妻都要深许多,此刻她听任靖义叫自己的小名,眼眶便微微有些发热,别过脸去,声音微微带着些沙哑地说道:“你以为这是我愿意的吗,我还不是想给你们老任家留下个男孩儿,也都怪我,若是我肚子争气,也不用把希望寄托在别的女人身上,你以为,我让你去芸娘房里,我心里就不难受吗……”

任靖义极少见李氏表现出这般脆弱的模样,知道她这些日子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便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语气中满含愧疚地说道:“好,好,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孩子的事情也都怪我,若不是我常年征战在外,说不定你早就有好几个儿子了,你莫要自责难过,至于芸娘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必太执着了,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全看老天的安排,就算我命中真的没有子嗣,从家族中过继一个聪明伶俐的,也是可以的吗,到时候你好好教养,照样可以继承咱们英国公府……”

李氏没等任靖义把话说完,就转过身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柳眉倒竖地喝道:“不许胡说!老爷您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命中无子,老天爷不会这样对您的,这种话您以后不准再说了!”

“我不说,不说了,阿曦你莫要生气了,今日可是除夕,大过节的,若是心情不好,来年一整年都会不好的。”任靖义抓住李氏的手,连声哄到,许是身边没旁人,他也放下了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严肃模样。

李氏被任靖义的模样逗乐了,面上总算有了些笑模样,转头看看窗外不停绽放的烟花爆竹,长长吐了口气,缓缓道:“又是一年过去了,今年老爷您还是陪在我身边,真好,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家能再添几个新丁吧。”

“一定会的,咱们今晚再努力努力。”任靖义伸手抱住李氏的肩膀,夫妻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烟火,气氛一时温馨无比,这一年,或许有遗憾,有悲伤,但只要是同家人在一起,不管多难的事,都能一起挺过去。

除夕夜在烟火漫天中悄悄结束,新的一年在爆竹声声中来临,任云舒终于吃到了有铜钱的饺子,梅静白却没熬到子时就睡着了,她向来是没心没肺的性子,不管在哪里,都能够随遇而安。

从大年初一开始,便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年,不管是英国公府,还是荣国公府都忙着拜年迎新,不知不觉,日子便快到了正月十五,等过了正月十五,这年也就要过完了。

每年的十五上元节这一日,京城里但凡有点儿头脸的人家都要去秦淮河观灯。秦淮河由东向西,几乎贯穿看整个京城,沿河居住的东面是官宦世家,西面是豪富人家,到花灯节时,家家户户,灯灯争艳,火树银花,将个秦淮河照得恍如白昼,美如东海龙宫一般。

京城的人赏灯时,喜欢先包船游览秦淮河,再从正对御街的东门桥码头上岸,沿着御街步行赏灯,一路吃一路看,那才叫一个热闹,一个舒服,一个畅快淋漓,不到天边放白,谁都不愿回家睡觉。

梅静白以往每年都会坐着自家那豪华的画舫,到秦淮河上赏花灯,她不知道荣国公府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这一日便暗地里同丫鬟芷卉打听,“芷卉啊,这眼瞅着上元节就要到了,咱们府上今年是怎么安排的啊,会不会出府去赏花灯啊?”

芷卉疑惑地看了梅静白一眼,回道:“小姐,您以前不是说过,最讨厌那等人多的地方,人挤人的,看着就心烦,以往的花灯节您都是不出府的,夫人倒是会请杂耍和戏班子的到府上热闹一番,可您对那个也是兴趣缺缺的啊。”

梅静白没想到任云舒这般无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咱们这等人家赏灯哪里需要去跟那些平民百姓挤,坐上船上,悠悠闲闲的赏灯,那才叫舒服开心呢。”

芷卉闻言,看着梅静白的眼神越发奇怪了,又是开口道:“您以前不是说过,每年秦淮河上赏花灯的船太多,堵得整个秦淮河都水泄不通,寸步难行的,失去了赏灯的乐趣。”

“那你可不知道,从去年开始,朝廷就已经管制船只了,上元节的时候,下秦淮河的船都得登记,得了牌子才能下水,可不像前几年那样挤挤挨挨的了。”梅静白撇了撇嘴,心中鄙视着任云舒的孤陋寡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花灯节(上)

芷卉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哪里知道这些事儿,但听梅静白同她说了这么多花灯节的事,便猜到她应该是想去今年的花灯节了。

“小姐,您是想去花灯节吧,不若您去跟夫人说说。”芷卉与梅静白出着主意道。

梅静白自然知道这事儿要去求李氏,她想着自己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出门了,这花灯节一年也就那么一次,李氏应该会让她去的。

梅静白也不耽搁,立即就去找李氏说了这事儿,李氏这两日心情还不错,因着任靖义听了李氏的话,这些时日时常去刘芸娘那里看望,刘芸娘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好了许多。

“你想去花灯节?”李氏听了梅静白提的要求,很是惊讶地看着她问道。

“娘,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您看我都许久没出府了。”梅静白撒着娇,满眼期盼地看着李氏说道。

李氏无奈地看着梅静白,拍了拍她的手,开口道:“娘不是不让你去,可你也知道,现在下秦淮河的船只都得登记,得了牌子才能下水,咱们家从前都是不去花灯节的,自然不会去要牌子,现在这时候,牌子早都发放完了,咱们有船也没法下水啊。”

梅静白早就想过这事儿,立即又说道:“荣国公府有好几艘有牌子的画舫呢,咱们向她们借一艘不就行了,我本也打算跟静白一起游赏花灯节的。”

李氏没想到梅静白早就做好了打算,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自然是不想欠荣国公府人情的,但想到女儿跟福山县主那么好,两家现在关系也不错,女儿又难得求她事情,便松了口说道:“这有牌子的船也不必一定要跟荣国公府借,这京城许多富贵人家也有有的,我让下面的人去联系包一艘船,到时候你带着你三妹妹和莺莺妹妹一起去花灯

梅静白一听还要带上任云依和陈莺莺,兴致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很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还要带上她们两个啊……”

李氏知道梅静白的心思,瞥了她一眼说道:“舒儿啊,依儿怎么说都是你妹妹,咱们英国公府本来就人丁单薄,除了你大姐之外,你也就她一个妹妹了,虽然她是有些小心思,但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是要好好教她,不要让她误入歧途,至于莺莺吗,我看着她还算是个懂分寸的姑娘,她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了,但也没好好在京城里逛逛,就趁着这次机会,你带着她好好玩玩。”

李氏都这样说了,梅静白即使心中再不乐意,也只能带上她们,不然李氏恐怕就不会让她去花灯节了。梅静白得了李氏的允许,就立马给任云舒写了信,信上自然是说了要同她一起去花灯会的事情。

任云舒很快就收到了信,她对花灯会的事情本来是没什么念想的,但看着梅静白那么想去的模样,自然也会遂了她的意,她放下梅静白的信,就与眉黛问道:“咱们家赏花灯的画舫准备好了吗?”

眉黛立即笑着回道:“咱们荣国公府有一艘画舫是专门为了花灯节准备的,不需要牌子就能下水,一般到了十五那一日,会另包了一艘有牌的船下水,家中的女眷们坐一艘,男子们就坐另外一艘。”

任云舒点点头,心想着宁国长公主和梅静白还真是懂的享受啊,哪像她们英国公府,这种玩乐的事情,李氏向来是不在意的。

正月十五,上元节,秦淮河上灯火通明,任云舒坐在豪华的楼船画舫里,靠着窗,往外看去,只见秦淮河上船来船往,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景色,真仿佛银河一般。一轮圆月在水中被碾做几段,复而又荡,月华晕满了天空。

窗外寒气逼人,但大船内每个人心里都像藏着火炉似的,喜笑颜开,便是素来稳重的眉黛此刻都喜气洋洋的。

“静白!”对面不远处的船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从舷窗上探出个头来,正是梅静白。

船夫撑着竹篙将船靠拢,搭了踏板,就见梅静白一个跨步就到了任云舒的大船上,她身后是任云依和陈莺莺,任云依没犹豫,跟着梅静白也上了荣国公府的大船,而陈莺莺却是站在甲板上,看着梅静白两人,皱着眉头,有些进退两难的模样。

梅静白扭头看了眼陈莺莺,神情颇有些无奈,对着她喊道:“莺莺妹妹,快过来吧,我同福山县主是朋友,今日难得聚一聚。”

陈莺莺这才迈开了脚,也上了荣国公府的大船。任云舒这时候已经带着丫鬟从船舱里出来了,看到梅静白三人,脸上也是带了笑意。

任云依和陈莺莺要福身给任云舒行礼,任云舒连忙摆了摆手,拦了她们说道:“你们不必多礼,我同云舒向来都是平辈相交,今日既然一起玩耍,便不必拘礼。”

任云依对福山县主还是十分熟悉的,她跟着任云舒,也同福山县主打过许多次交道,谁能想到呢,一年前还是水火不容的两人,现在却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且这福山县主跟从前也是大不相同了,以前她的脾气可不好,哪像现在这般平易近人。

陈莺莺虽然上次受伤的时候见过任云舒一回,但那次她也没仔细看,这次在近处一瞧,她着实是惊艳了一下,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梅静白这般好看的女子,当真是跟天上的仙女儿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且这样的美人,身份竟还这般的高贵,她心中便更加的自卑,默默跟在任云依身旁,形容举止更加小心。

任云舒领着三人进了船舱,让丫鬟们上了水果点心,又让眉黛拿了叶子牌出来,四个人正好能打叶子牌。

说到打叶子牌,任云舒从前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就是一把好手,她以前常会约上胡扇湘、江流云和丘含烟一起打叶子牌,她向来都是赢得最多的那个,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时光还真是令人怀念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花灯节(中)

四个人打了一会儿牌,自然还是任云舒赢得最多,梅静白从前也打叶子牌,但向来是旁人让着她,也是赢多输少,今日却是连着输了好几把,着实气恼,憋着劲儿想要赢回一局。

又过了一会儿,她们的船又碰上胡家的船,胡扇湘和江流云都在船上,本想打个招呼就离开的,毕竟她们和梅静白可不太对付,但任云舒许久没见她们了,自然是邀请她们一起上船,江流云知道任云舒也在船上,便拉着胡扇湘上了荣国公府的船,这下本是宽敞的船舱里就有些拥挤了。

任云舒打了一会儿牌本已有些倦意了,再加之胡扇湘和江流云对梅静白有些芥蒂,有她在难免就有些放不开,她便借口出去透透气,让她们继续玩,梅静白正玩得起劲儿呢,便也没有管她。

任云舒走到船头,吸了一口冷冽的河风,才将鼻尖那混杂的脂粉气给吹走了,今日船上这些闺秀们香粉用得太浓了些,花露也用得太多,着实熏得人有些头痛。不过也不难理解,花灯节上风气最开放,每年都能闹出几段佳话来,虽说亲事是父母之命,可是门当户对的男女看对了眼最后结亲的事,更叫人羡艳,许多都当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来传。

眉黛见任云舒站了半晌都不回船里,便拿了她的大红织金缠枝牡丹面滚白狐毛的昭君兜出来给她披上。忽地任云舒脚下一滑,若非攀住了船舱的边沿,她险些就跌入河里。却是两船相撞,好在碰得不厉害,这种摩擦在花灯节的秦淮河里经常会发生。

“婉卿,怎么是你?”船舱里响起了胡扇湘有些惊喜的声音。任云舒回头望去,只见对面船头的灯笼上写这一个“沐”字,想来应该是黔国公府沐家的船。

沐家的船,大而阔,装饰典雅,船面描漆,竟是比荣国公府的船还要漂亮。任云舒看到是沐家的船,就忍不住想到了沐昕,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好好的,怎么就碰着这么个瘟神了呢。

任云舒也不想在船头多待了,转身往船舱走,掀开帘子准备走进时,正见着沐婉卿在邀请胡扇湘她们去沐家的船上共聚。

“静白妹妹,你也过来一起玩儿吧,自从上次宫中一别,咱们可是许久未叙了。”沐婉卿袅袅婷婷地站在不远处的大船上,含笑对着任云舒说着,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粉色的交领上袄,胸前有大片的蝴蝶穿花刺绣,下身配一条藏蓝色的袄裙,群面上有大片的栀子花图案,发髻首饰也都是极精致,这样一装扮,衬得她整个人格外的清丽脱俗。

任云舒可不想跟沐昕碰面,便扶着头,做出一付难受的模样说道:“我方才在船头吹了风,现在头有些疼,就不过去了,你和胡妹妹和江妹妹她们玩就好了。”

胡扇湘因为经常进宫,同沐婉卿的关系还算不错,这时候看了任云舒一眼,也没说话,心中应该也是不想和她一起的。

梅静白本还有些犹豫,因为她和沐婉卿的关系也还行,人家都邀请了,她拒绝也不好,但现在听到任云舒说不去,便也开口说道:“那我也不过去了,我在这里陪着静白吧。”

“二姐姐,咱们还是去吧,丹阳县主都亲自请了,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任云依这时候忍不住了,轻声在梅静白耳边说道,她自然是想去的,当然不是因为沐婉卿,她想着常宁公主不久前疯癫的事情,心里便有了那么个念想。

梅静白闻言没有就是一皱,正想要出言呵斥,却是听任云舒又说道:“云舒你们也过去吧,也是难得碰着沐姐姐一回,正好人多,也陪她一起热闹热闹。”

梅静白还是比较听任云舒的话的,她都这般说了,梅静白也就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便同胡扇湘和江流云一起,上了沐家的船。

任云舒留在了床上,却是发现陈莺莺也没跟梅静白她们一起走,有些好奇地看着她问道:“莺莺姑娘怎么不跟她们一起?”

陈莺莺低着头,似是不敢看任云舒,神情有些局促,她低低开口道:“我不喜欢热闹,而且我的身份,也不适合跟她们一起玩。”

任云舒的唇角翘了翘,觉得这陈莺莺也是个挺古怪的人,看着似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但骨子里却是十分自卑,她拿起手边一杯温好的花雕,浅浅抿了一口,方才悠悠开口道:“我也不喜欢热闹,外头热闹非凡的时候,我更喜欢独自安静地赏灯,独霸这一艘船,对月独饮,欣赏世间的繁华,不是更加快哉。

陈莺莺看着面前的任云舒,见她面上因为酒气脸上染了薄红,一张脸粉光炙炙,简直明艳不可方物。看着看着她便再转不开眼珠子。舷窗外的月光和着灯光映入船内,萦绕在任云舒的周围,让她的秀丽的轮廓变得遥远起来,仿佛雪山尖上的一抹霞光,又仿佛深海龙宫里的一斛明珠。

陈莺莺也说不出任云舒的美,只觉得任何词到了她跟前就显得平凡和普通了。而任云舒的美,美在多变和皎皎。明明是年岁不大的姑娘家,却一眼看不到底,既有姑娘家的娇憨,也有皇亲国戚的骄气,更有一种通透的灵气,像一片海,而不是一汪泉。

这样的人才是集天地灵气与一身的吧,恐怕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会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宠,舍不得让她这样的人儿受苦。

任云舒感觉到了陈莺莺一直在看她,便将头转过去,冲着她笑,缓缓问道:“你怎么不看灯,一直看我做什么?”

“因为你比灯好看。”陈莺莺竟是想都没想,就这般回道。

任云舒被她这话给逗乐了,觉得这可真是个小姑娘,看来梅静白这皮相是更上一层楼了啊,现在连小姑娘都能蛊惑了。任云舒忍不住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大眼睛眨了眨,又是接着问道:“哪里好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花灯节(下)

陈莺莺被任云舒问得脸一红,脑袋低得更低了,声若蚊蝇地回答道:“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哪儿都好看。”

任云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中却说不出什么滋味,这副皮囊并不属于她,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夸赞,她都不会多么开心,但今日却不知为何,被这个叫陈莺莺的小丫头夸得心里熨贴,正想再说些什么,船在这时候靠岸了。

“走吧,咱们去御街逛逛,难得出来这一趟。”任云舒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同对面的陈莺莺说道。

陈莺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任云舒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带着丫鬟仆妇,便上到了灯火辉煌的御街。

御街上,真叫是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那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叫卖声、喝好声,声声震天。东门桥上还有杂耍艺人,弄剑、跳丸、倒立、顶竿、走索、戏狮,吞刀、吐火、屠人,舞巨兽、耍大雀、马上技艺、车上缘杆,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眉黛怕人多踩着、挤着任云舒,又怕有那登徒子趁着人多占姑娘的便宜,只吩咐身边的婆子、丫头,将任云舒和陈莺莺两个围得铁桶似地往前走。过了东门桥往南走,到了横贯东西的横山街,这就是花灯节最著名的猜谜一条街了。

街上挂着形形色、色的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荷花灯、宝塔灯、如意灯、玉簪灯、绣球灯、料丝灯、龙虾灯、走马灯、润饼灯、白兔灯、公鸡灯、年年有余灯、鲤鱼吐珠灯、双龙抢珠灯、龙凤呈祥灯、仙女荷花灯、嫦娥奔月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的。

灯谜街上的灯,从来都是只送不卖,一年到头,能在灯谜街上一路走一路赢花灯,回家时后头跟着一大队送花灯的队伍,那是顶顶扬名的事情。

任云舒其实是很擅长猜谜的,但她从来不屑做这样的事,她虽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但为人却很低调,除了那些必须要参加的诗会,基本不会在别的场所炫耀自己的才学,而现在她成了梅静白,行为洒脱随意了许多,但对于猜谜这种小道也不怎么感兴趣,因而在灯谜街上,她只是随意的浏览那些制得极好的灯谜,遇到复杂艰深的灯谜才停下来看一看,思索一番,却也不说答案。

陈莺莺一路跟着任云舒,倒是赢了两盏灯,心里还挺开心的,她从小就不怎么玩乐,在出生的那个小城也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花灯会,自然是看什么都稀奇的,猜中了两个灯谜,心中还颇有些得意。

陈莺莺看着看着,就被一盏精致的白兔灯吸引了,那盏白兔灯下头安着轱辘,可以拉着跑,着实有趣。她想赢下这盏灯,便看着灯上的灯谜,拧着眉头沉思着,想着灯谜的谜底到底是什么。

任云舒看陈莺莺的视线黏在那盏白兔灯上,便也跟着看了过去,稍稍瞥了一眼那灯谜,思忖了一下,便猜破了灯谜,随口与那卖灯的小贩说了谜底。那卖灯的小贩没想到任云舒这么轻松就猜到了他的灯谜,大声称赞道:“姑娘真是好才华,这盏灯是您的了。”

任云舒接过小贩递过来的灯,随手就给了身边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的陈莺莺,笑着说道:“你是想要这盏灯吧,送给你了。”

陈莺莺没接灯,脸上惊讶的神情还没褪去,她有听任云依悄悄说过,福山县主只长了一张好皮囊,却不学无术,但方才那个灯谜,包涵了一个极艰涩的历史典故,若真的是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猜出灯谜。

“静白妹妹。”任云舒拿到白兔灯的时候,只听得对面有一人高声喊她,抬眼望过去,却是沐婉卿,她身后站着胡扇湘、江流云、梅静白、任云依,还有沐昕,以及梅景福。

任云舒在听到沐婉卿的喊声后,略带诧异地转头,就这样落入了街对面一群人的眼睛里。

灯火阑珊处,一个穿着大红织金缠枝牡丹缎面白毛出锋昭君兜的少女静静立在人海里,她的身后是整街的灯火,整个画面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瞬间,就那样生生地镌刻入了人的眼睛。

月的光华和灯的华光顺着她的曲线缓缓流淌在她身边,她的手里还捧着白兔灯,那手指被光映得仿佛透明的琉璃一般,美得太不真实,就像光幕里盛开的箭兰。仅仅是一双手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至于那容颜,叫人看了,只觉得多加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任云舒从诧异中醒过神来,冲着对面不远处的沐婉卿笑了笑,“沐姐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这一笑,便仿佛万紫千红盛开,火树银花绽放一般,画中人顿时鲜活了起来,从三千里外的神山走入了万丈红尘。

“乖乖,这漂亮得还是人吗?”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仿佛感叹出了每个人心底的那句话。

沐昕的眼神灼灼,那里面仿佛有一团火,看着任云舒缓缓地朝着她们走来,但在转瞬间又暗了下来,梅景福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将他的目光阻隔住,也阻隔了他与任云舒之间的距离。

“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任云舒见着梅景福,还挺高兴的,眯着眼,笑看着他问道。

梅景福看着任云舒的眼神极其柔和,唇角微微上扬,浅笑着说道:“下船到街上逛逛,就正好碰见文英他们了。”

任云舒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沐婉卿看着面前如同璧人一般的一对兄妹,说不出为什么,心中竟是有些不舒服,她上前一步,似是十分亲热地挽住了任云舒的胳膊,笑着说道:“我方才还想着静白妹妹你会不会也在这条街上呢,你向来最爱热闹,定是不会错过这灯谜街的热闹,既然碰见了,咱们便一起逛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偷吻

任云舒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一群人簇拥着,又继续逛起了灯谜街,沐婉卿和梅景福一左一右地站在她两边,梅静白碍着身份不好跟任云舒太亲近了,心情不太愉悦地跟着胡扇湘和江流云走在她们后面,而沐昕、陈莺莺和任云依则是掉在了最后,任云依一直偷偷瞥着沐昕,似是想找机会同他搭话,可沐昕显然完全无视了她,目光直视着前方,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看她一眼。

陈莺莺早已没有了方才跟任云舒一起逛灯谜街时那兴高采烈的劲头,只是紧紧握着任云舒送给他的白兔灯,垂头走在最后,仿佛一个透明人一般。

因着灯谜街上人太多,到处都是车水马龙,衣香鬓影的,她们又是这么多人,很快就被人群冲散了,分成了三个小队,往年像这等人潮聚集的地方,向来都是拐子人贩子最多的时候,大姑娘小孩子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个人贩子拐走了,不过她们这一行人带的丫鬟婆子们多,又有梅景福和沐昕两个男子,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任云舒走着走着,便闻到了一股子极诱人的香气,她吸了吸鼻子,便知道这是烤肉串的味道,她向来是个好吃的,这等大街上叫卖的小吃她又鲜少能吃着,便勾起了馋虫,正想带着丫鬟们过去买几串,梅景福却是伸手拦住了她,开口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过去替你买就行,那里人多,小心污了你的衣服。”

任云舒自然不会反对,就在墙根下等着,沐婉卿却是极快地与她说了一句,“我跟梅大哥一起去。”就跟在梅景福身后往那烤肉摊子去了,任云舒知道她是想跟梅景福单独相处,也没说什么,只觉得沐婉卿对梅景福是真的上了心,可惜结果恐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几个丫鬟很快拿着刚烤好的热乎乎的肉串过来了,梅景福应是想让任云舒趁热吃,便让丫鬟把先烤好的送过来,她接过肉串,低着头便吃了,只觉得口齿留香,好吃地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进去。

眉黛见任云舒嘴角还残留着油星儿,便拿起手绢踮起脚给她擦嘴,任云舒便无意识地将头上的兜帽往后退了一点儿,方便眉黛给她擦嘴角。可就是这样的惊鸿一瞬,已经叫街上那些本就留意着来往大姑娘的人拐子、登徒子些看迷了眼。

虽然任云舒穿着富贵,一看就不是那等普通人家的姑娘,身边又有那么多仆妇和随从跟着,可是财帛动人,美色惊人,像任云舒这样的容貌,实在是勾得那些人垂涎三尺,因而不惜铤而走险。

这些人借着大街上人多为掩护,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不知不觉中就将跟着任云舒的好几个婆子隔开了去,渐渐的任云舒身边就只剩下眉黛和远山两个丫头了。

直到任云舒无意的一撇,见从天而降罩下来一个大袋子,还好她反应够快,惊呼一声,就往旁边一跳,那袋子就罩到了远山的头上。

任云舒此时才意识到危险,她拔腿就跑,这时候也顾不得远山了,那些人的目标显然是她,远山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应该能够脱困,若是她傻傻留在那儿,只怕就惨了。

任云舒绝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公然劫掠妇女,幸亏梅静白这身体的底子好,原先学过些功夫,身子又灵活,好几次都险些被后头追来的人捉住,却又堪堪逃脱。跑着跑着,任云舒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后面那些人显然不是简单的人贩子,一般的人贩子见到一次不得手,自然就会放弃,立刻逃命去,可这些人,却像是野兽盯紧了猎物一般,紧紧追着她不放,似是不将他抓住,就绝不会罢休。

任云舒这时候脑子里想了很多,筛选了许多想要害她的人,觉得每个人都有可能,但现在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她已是有些慌不择路了,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多少条街,头发已经全散了,耳坠也丢了,鹤氅也扔了,鞋子跑掉了一只,简直是万分狼狈。

好几次后面的人,险些就要拽到她的头发了,任云舒险险地才避过,她慌不择路地跑入了一个小胡同,正跑着,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来,将她一拖,任云舒心下一横,想都没想,就朝着抓住她的手咬了过去,她方才在逃跑的路上就想好了,若是真的被这些贼人抓到,就算是同归于尽,也不能让这些人好过!

“快松嘴,傻丫头。”一个任云舒颇为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任云舒的嘴巴却没有松开,她已经尝到了口腔里丝丝血腥的味道,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被那人的右手扼住了她的下颚,逼着她松开了嘴。任云舒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沐昕拉入了一户人家里。

因为是花灯节,所以这家人在进门的树上也挂了一只红灯笼,沐昕借着灯笼的红光打量了一下此刻的任云舒,当真是狼狈的不行。

头发全都散了下来,虽然青丝如缎,可是这大晚上的,瞧着也是挺瘆人的。再看任云舒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哪里还有原来闭月羞花的颜色,满额头的汗水,脸色惨白,口脂也花了,脸上一团红一团白的。

可是美人就是美人,便是狼狈成这般这样,那也是在平均水平以上,何况灯下看滑稽美人,还真是越看越滑稽。

沐昕眼中那团本是灭掉的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她盯着任云舒的唇瓣,似是早就想那样做一般,往前倾了身子,双唇印上了她那柔嫩的唇瓣。唇瓣甜嫩可口,沐昕忍不住更深地品尝了一口,有淡淡的葡萄汁味儿,他忍不住又吮了吮。

任云舒几乎是呆住了,她根本没想到沐昕会对她做这样的事,脑子里几乎都是空的,忽听门外响起巨大的撞门声,瞬间让任云舒的理智回笼。

第一百七十六章 轻薄小人

因着这忽然的撞门声,沐昕的唇微微往后退了退,可是手还是掐着任云舒纤细的腰肢,将她的身子往他胸膛一扣,强行用舌头抵开了她的唇齿,像飓风一样袭卷了任云舒甜美的滋味。

美人吐气如兰,口脂香艳甜蜜,柔软的胸脯隔着衣裳抵在他的胸膛上,沐昕近而闻到了任云舒脖颈间不为外人所闻知的独有的少女的幽香,说不出来像什么,只是觉得像粉粉的甜甜的晶莹的糯米团子一般,糊住了人的五官七窍,三魂六魄。

男人天生就具有进攻性,沐昕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不妥,可是他却已是停不下来,不仅没有脱开,反而变本加厉地肆掠起来,大有一种有今日没明日的亡命之徒感觉。应着门外的撞击声,有一种奇异的刺激感。

任云舒却是已经红了眼,她口中还有方才咬过沐昕手臂的血腥味,她长这么大,哪里被男人这样对待过,她开始拼命挣扎,可也许是方才逃跑的时候她的力气早已用竭,也或许是沐昕的力气太大,任云舒越是挣扎,沐昕的手就将她扣得越是发紧,吻也越加凶狠。

任云舒都快哭了,她隐隐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她们现在这个样子,梅静白的名声就完了,她又不可能嫁给沐昕,还有谁敢娶她,任云舒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急,这个人怎么敢?!怎么敢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任云舒的心里憋足了火,卯足了劲儿就狠狠咬向沐昕的舌头,沐昕吃痛,总算是放开了任云舒,这时候任云舒心跳如雷,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连呼吸似乎都不会了,眼前也隐隐有些发黑,就像没有了骨头的棉花人一般,软绵绵地就要往下倒去,还是沐昕赶紧扶住了她的腰,关心地问道:“还站得稳么?”

站得稳!任云舒伸手一巴掌就往要往沐昕脸上扇去,当真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可惜沐昕这人何其油滑,早就猜到任云舒会有这么一招,一个闪身就躲过了她的巴掌,顺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想扇以后尽让你扇,可现在不行,外头的人已经寻来,我可不想顶着一个巴掌印见他们,恐怕你也不想的吧。”

任云舒简直是气急败坏,却又反驳不了,就在这时,那扇岌岌可危的大门终于被人撞了开来,打头进来的便是一脸焦色的梅景福,一眼就看到被沐昕环抱着腰,脸色惨白无血色的任云舒,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沐昕推开,把任云舒拉到自己怀中护住,神情很是凶狠地看着沐昕。

沐昕面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依旧是笑看着梅景福,语气中带着些难言的意味,说道:“梅兄,你们来得可真是太慢了,若不是我早些找到梅妹妹,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梅景福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并没有再理会沐昕,而是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紧紧将任云舒裹住,一旁的眉黛和远山已是哭了起来。梅景福看着她们,忍不住皱了眉头,低声呵斥道:“哭什么,县主不是没事吗,现在赶紧扶县主上马车。”

两个丫鬟立即止住了哭声,一人一边扶着任云舒,和一群丫鬟婆子一起,拥着任云舒便往外走。

梅景福这时候才转回头看向沐昕,面上的情绪变得极其复杂,他定定看着沐昕的脸,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下墨来,然后,毫无预兆的,他便猛地挥出拳头,朝着沐昕的面门打去。

沐昕出生将门世家,从小便习武,又当了这么些年锦衣卫,功夫比梅景福还要强上一些,这一拳,他本是可以躲开的,但他却并没有躲,就这样生生挨了梅景福一拳,梅景福也是完全没有收力,这一拳,直接将沐昕的鼻子嘴巴都打出了血。

沐昕因为惯性,后退了几步,抬手擦掉嘴角流出的血,脸上却依旧是带着笑,看着梅景福,也不说话。

梅景福捏紧了拳头,并没有再打,神情依旧阴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沐昕,缓缓开口道:“这一拳,是替我妹妹打的。”

沐昕拿出帕子,擦着鼻子上和嘴上的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她将帕子拿下来看了一眼,雪白的帕子上不仅有血迹,还有淡淡的粉红色口脂,是从任云舒嘴唇上沾染过来的。

“原来如此,我倒是疏忽了……”沐昕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便看向了梅景福,又是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梅兄,把梅妹妹给我吧,我会好好待她的,我向你保证,这辈子,我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梅景福显然没想到沐昕会说这样的话,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了,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休,想。”

沐昕的笑容渐渐淡了,眉头微微蹙起,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梅景福,缓缓说道:“梅兄,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对梅妹妹……可不像是普通哥哥对待妹妹的态度啊,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沐昕似是在回忆,梅景福的脸色却是一变,眼神变得晦暗不明,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道:“沐昕,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还有,忘记你说过的话,我的妹妹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染指的。”

沐昕依旧笑着,但那抹笑已是变成了冷笑,她也是盯着梅景福,忽然开口道:“我这种人不可以,你就可以吗,景福,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梅景福这时候已经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听到这句话,身体就是一顿,却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走出了房门。

沐昕看着梅景福的背影,脸上的讥诮神色越发浓郁,但眼神中却有着一份志在必得,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既然想明白了,便一定要得到,不管用尽何种手段。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得救

任云舒被一众人护着,上了等在胡同口的马车,她这时候已经冷静了许多,还有闲心关心丫鬟的安危,看向身边的远山问道:“远山,刚才我看到那被那些人贩子用麻袋套住了,你没事吧?”

远山的眼睛还是肿的,声音中带着些哽咽地说道:“县主,奴婢没事,那些贼人发现抓错了人,就立马把奴婢给放了,倒是您……”这般说着,眼泪就忍不住又流了下来,显然是任云舒此刻狼狈的模样吓到了她。

“行了,别哭了!县主这不是没事吗!”眉黛呵斥了远山一句,用拧好的热帕子帮任云舒擦脸,但她的手却忍不住颤抖,显然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任云舒皱着眉头,她现在心里一阵发虚,刚才沐昕亲她的时候,她的口脂肯定花了,她方才也没来得及擦干净,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光线不好,众人应该都看不清楚,但现在到了马车上,眉黛和远山这样近距离地仔细看,还能看不清楚,再加上眉黛是那样精明的人,肯定是猜到了些什么,幸好眉黛远山都是她的丫鬟,也不算是毁了闺誉。

眉黛帮任云舒把脸擦干净,脸色便越发难看了,她紧皱着眉头,看着任云舒,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任云舒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是皱起了眉头,与眉黛吩咐道:“拿镜子给我。”眉黛有些犹豫,扭扭捏捏的,但最终还是拿出一面铜镜递给了任云舒。

任云舒看着铜镜中梅静白的脸,脸色也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那张十足苍白的脸上,红肿的双唇格外显眼,明明已经擦干净了口脂,却比涂了口脂还要嫣红几分,这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县主……”眉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叫了任云舒一声,表情很是复杂,眼睛却怎么都不敢看任云舒那嫣红的嘴唇。

任云舒阴着脸把镜子放下,心中的火苗蹭蹭往上窜,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复了心中的怒火,脑子稍稍清明了一些,又同身边的眉黛问道:“母亲今日在府里吗?知道我今日……遇见贼人的事吗?”

眉黛看了任云舒一眼,才回道:“您一出事儿,就有人去府上回报了,长公主吓得不行,立即派府上所有人都出来寻您,不然二少爷不会这么快就找着您了。”

任云舒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心想着一会儿回到府上恐怕又是一番折腾,要是让宁国长公主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恐怕事情要更糟糕,她心里乱得不行,思忖了片刻,才对眉黛吩咐道:“拿一盒口脂给我,要颜色鲜艳一些的。”

眉黛没有说话,立马找出一盒石榴红的口脂,递给了任云舒。任云舒重新拿起镜子,细细地往红肿的嘴唇上涂口脂。等涂好之后,任云舒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不仔细看,大概是看不出端倪了,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时候,马车也已经到了荣国公府了。

任云舒刚被眉黛远山扶着下了马车,宁国长公主已是扑出了过来,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细细查看,忽而就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任云舒猜到宁国长公主会有这等反应,立刻伸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娘,我没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您快别哭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是啊,长公主殿下,外头冷,县主刚受了惊吓,有什么事都先进府再说吧。”忽然从宁国长公主身后走上一个人来,在她身边柔声说道。

任云舒抬起头,看到了来人,才知晓是梅静白,没想到她竟然也在这里,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感动,便出声与她问道:“云舒,你怎么没回府,这么晚了,英国公夫人该担心你了吧。”

梅静白看了她一眼,神情似乎有些微恼,无奈地说道:“你没有平安回来,我又怎么放心回府,我已经派人回府上通知我娘了,她会谅解我的。”梅静白这般说着,也是伸手扶住了任云舒,与宁国长公主一起,将她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任云舒回到自己的屋子后,眉黛和远山赶紧准备了热水让她洗澡,宁国长公主不放心,要亲自看着任云舒沐浴。

宁国长公主直到确认任云舒毫发无伤后,才松了一口大气。任云舒又是劝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她劝回去休息,梅静白今天是不会回府,就在任云舒这里陪她一起睡,等宁国长公主离开之后,两人才在床上,一起说着悄悄话。

“你不知道,你不见了之后,我二哥都快要疯了,拉着一群人满大街的找你,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失态的模样,我看啊,她对你……”梅静白凑在任云舒耳朵旁,笑容坏坏地说着。

任云舒的脸立马就红了,伸手捶了梅静白一下,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不要乱说,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换了一个人被人贩子盯上,二哥他也会竭尽全力去救的。”

“是这样吗……我看未必吧,若是那沐婉卿出事了,我二哥定不会像今日这样,我还不了解他吗。”梅静白依旧陶侃,语气却十分笃定。

任云舒不说话了,她现在心里头乱的很,不自觉就想到沐昕今日对她做的那些过分的事,那股气到现在还堵在心里头,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她现在已是怕了男女之事,听梅静白提到梅景福,便下意识地回避。

“你同我说说,你是怎么从那些人贩子手中脱险的啊?”梅静白有些好奇任云舒今日的经历,忍不住开口问道。

任云舒不想告诉梅静白是沐昕救了她,便含糊其辞地说自己被那些人贩子追赶着逃进了一条小胡同,然后躲进了胡同里的一户人家,这才躲过了那些人贩子的追踪。

梅静白听完就拍着胸脯,似是十分庆幸地说道:“还好你跑得够快,不然要是让那些人贩子抓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好人歹人

梅静白依旧愤愤不平地说着,“现在咱们大名的那些官员,只知道尸位素餐,京城的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了,你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一定要让我娘去皇上面前弹劾他们,不能再让那些人这样逍遥下去。”

京城的治安的确日渐败坏,天下承平太久,好逸恶劳的人越来越多,市井流氓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狂。但那些人一般是不敢动官宦人家的女眷,所以任云舒才怀疑,那些人贩子不只是普通的人贩子,他们上头一定有人,且那人还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但任云舒现在脑子沉的厉害,今日经历了这许多事,她早已筋疲力尽,梅静白还说着话,她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是大亮了。

任云舒揉着有些发涨的眼睛看了眼身边,梅静白已是不在了,她立即出声唤了眉黛。

眉黛快步而来,替任云舒掀开床幔,看着她说道:“小姐您醒啦?您饿不饿,奴婢给您把早饭端过来。“

任云舒依旧揉着脑袋,摆了摆手问道:“任二小姐呢,什么时候离开的?“

眉黛立即回道:“任小姐一早就醒了,许是怕英国公夫人担心,早早就坐了马车回府了,她让奴婢们不要打扰您,让您多睡一会儿。”

任云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她现在脑子还有点疼,便只是闭着眼,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任云舒刚躺着坐了一会儿,宁国长公主便带着一个大夫过来了。

任云舒知道宁国长公主是担心她的身体,便乖乖让大夫诊了脉,确认她身体确实没事,宁国长公主才彻底放了心。

大夫诊完了脉,宁国长公主便让丫鬟们将早饭端了上来,留在这里同任云舒一起用早饭。

早饭还是比较清淡的,都是梅静白以往最爱吃的,任云舒昨晚上吃过那几串烤肉之后,就什么都没吃过了,现在身体休息好了,饥饿感才涌了上来,她喝了一大碗鸡丝粥,又吃了一笼八珍蒸饺,几块黄金糕,两只牛肉包子,这才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宁国长公主看她胃口好,脸上总算有了笑意,手上又帮她夹了一块绿豆糕,笑着说道:“多吃一点,我可怜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啊,你看这才一天,这脸颊就又瘦了……”

任云舒吃着绿豆糕,默默不语,听着宁国长公主絮絮叨叨的言语,心里却是暖的,心想着以后还是少出门吧,那暗中要对付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出手呢。

“你啊,花灯节人那么多你倒是乱跑什么啊,你瞧,闯出祸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宁国长公主已经开始教训起任云舒来,“你看看人家云舒,乖乖巧巧地跟大家待在一起,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其实任云舒自己也是后悔无比,还是她自己放松了警惕,中秋晚宴的事情过去许久了,她以为那些贼人不会再放注意力在她身上,万万没想到,竟会这般明目张胆,大庭广众只想竟是想要劫持她。

任云舒也不出声,就低着头任由宁国长公主数落。宁国长公主数落到口水都干了,她这才说道:“你在家里好好压压惊,我听说昨日是沐昕那小子救了你,过几日我带你去黔国公府给他道谢。”

任云舒一听这话,顿时就瞪圆了眼睛,沐昕现在就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可是理由她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宁国长公主要带她去登门道谢,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沐昕这次可真是救了她的命,甚至可以说比救了她的命的恩德还大。

“怎么?你不愿意去?”宁国长公主看着任云舒的脸色,皱着眉头说道,“静儿,人要知恩图报,人而不知义,在这世上如何立足……”宁国长公主又开始碎碎念,那模样任云舒要是不跟着她去给沐昕道谢,那可真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

任云舒被宁国长公主教训的脑瓜子疼,正想着要怎么跟她说这事儿呢,外头的丫鬟便进来禀告,说是二少爷过来看县主了。

任云舒眼睛顿时一亮,救星总算是来了,梅景福应该能说服宁国长公主,让自己不必去黔国公府见沐昕了吧。

梅景福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内,宁国长公主见着他,也是立即招呼他,待他在椅子上坐下,便立即开口说道:“你来的正好,同我一起劝劝你妹妹,她不愿意去黔国公府给沐昕道谢,人家昨日可是救了她,哪里能这般忘恩负义的。”

梅景福听宁国长公主提到沐昕,便微微皱了眉头,他略略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娘,道谢的事儿,我去就可以了,您跟小妹就不必亲自过去了。”

任云舒听了梅景福这话,忍不住松了口气,心想着,还是二哥给力,总算不用见沐昕那个坏家伙了。

宁国长公主却是难得的坚持,摇摇头道:“你去是你去,但静儿还是要亲自过去一趟道谢的,这毕竟不是什么小恩,若是昨日没有沐昕,我们家静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不管怎么说,她都应该要亲自过去一趟的。”

任云舒脸色又是变了,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去……”

“你必须去!”宁国长公主却是瞪了她一眼,语气十分坚决,一付没有商量的模样。

任云舒顿时就委屈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梅景福,想着让她再同宁国长公主说说。

梅景福沉吟了片刻,才又开口道:“那这样吧,过几日我亲自领着小妹过去,母亲您是长辈,就不要亲自过去了。”

宁国长公主想想这样也行,只要自己的女儿去了就成,便点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吧,你带着静儿过去,记得礼一定要备足,诚心诚意一些。”这般说着又看向了任云舒,“你给我听话一些,好好跟人家沐昕道谢,别不识好歹的。”

任云舒知道这是不去也得去了,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心想着,到底是谁不识好歹,那沐昕明明就是个歹人好吗?宁国长公主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上门道谢

宁国长公主交代完这些事情,总算是起身离开了,梅景福却并没有急着走,借口还有些话要跟任云舒说,便留了下来。

任云舒现在面对着梅景福,有些不知所措,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梅景福可是在第一现场的,他后来应该也跟沐昕说过话吧,不知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若真是知道了什么,她真就没脸见人了。

“云舒。”梅景福忽然叫了她一声,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称呼她为“小妹”,而是叫出了她的真实闺名,这让任云舒十分诧异,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今日是怎么了。

梅景福脸上的神情很有些不自在,他似是不敢直视任云舒的眼睛,只将眼神微微错开,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道:“昨日的事情你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莫要在意了,早些忘记的好。”

任云舒闻言心中一惊,面上顿时带上了些慌张,她看着梅景福闪躲游移的目光,已是猜到了什么,心中顿时愈发羞窘不已,她知道梅静白恐怕已经知道沐昕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同自己说这些,但想到那样丢人又荒唐的事被第三个人知晓,任云舒还是无法再直视梅静白的眼睛。

但无论如何,任云舒还是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即使梅景福什么都知道了,她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这关乎她的名节问题,不管沐昕那边怎么说,她这里是一定要打死不承认的。

“我早就不记得了,二哥不必担心我。”任云舒垂着眼,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

梅景福似是微微松了口气,但看着任云舒的神情仍是带着担忧,他想伸手摸摸任云舒的头发,但最后还是止住了伸手的冲动,只点了点头道:“那样就好,你莫要想太多,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黔国公府,有我陪着你一起,你不必害怕。”

任云舒听着梅景福这话,已是百分百肯定他知道了什么,脑袋顿时低得更低了,再也不敢去看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次日一大早,任云舒就跟着梅景福去了黔国公府,按理说,沐昕不久才跟常宁公主成了婚,就应该住在驸马府里的,但自从常宁公主传出得了失心疯的消息后,沐昕就又搬回了黔国公府居住,有人说,沐昕此举意在试探皇上的意思,看皇上对他和常宁公主的婚约到底是什么看法,果然,朱棣元最后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怪责沐昕,反而还赏赐了他一些东西,那举动似是有安抚的意味,这下京城中那些本就对沐昕芳心暗许的闺秀们便蠢蠢欲动起来,没有了常宁公主这个阻碍,她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任云舒到了黔国公府时,那里早就有人等候着她们了,因为昨日梅景福就派人送了拜帖,所以黔国公府的人也知晓她们今日要过来。

接待任云舒兄妹两人的是那日张罗沐昕婚礼的刘氏,作为沐昕的三嫂,她现在自然算是这黔国公府的女主人。

刘氏一见到任云舒,就向她招了招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小人儿啊。”心里也不由惋惜,福山县主虽然原先名声就不太好,可经过这事儿,今后的名声可就更不好了。

其实刘氏自然知道任云舒并没有真的遭辱,那天晚上沐昕回来的时候,就把事情的经过都跟她说了。刘氏也是真心可怜任云舒,遇上了这档子事,外头那些不知内情的信口开河的人不知道将任云舒传得多么难听呢。

梅景福站在一旁,脸上一直带着得体的笑容,缓缓开口道:“夫人,今儿我是专程带着小妹来向文英道谢的。”

刘氏闻言立即道:“哎呀,那可真不巧,文英刚好出门会友去了,早知道就该让他留在家里的。回头我会跟文英说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静白从小跟文英一同长大,也算是文英的妹妹了。”

这话一听就是客套话,梅景福也不点破,反正她们将心意进到就行。任云舒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她跟着李氏在后宅学了这么多年,如何能听不出刘氏话中的意思,这就是将沐昕和她划清界限了,说沐昕是将她当做妹妹看的,当成妹妹看的人,自然不会有其他儿女之情,这话任云舒爱听,但心中却更加恨恨沐昕昨日对她做的那些事,果然是个下流胚子,她本已是打算将这事儿埋在心底不再想了,但又忍不住心头的那股气,总觉得要狠狠教训沐昕一顿,方才能解气。

任云舒和梅景福都是跟着刘氏装傻,看似高高兴兴地又是同她聊了一会儿子天。任云舒心中也着实是松了口气,没见到沐昕就是最好的,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众人跟前保持平静,若是被人瞧出端倪来,那可就丢脸了。

而另一头,当刘氏说出沐昕不在家那句话时,她身边伶俐的丫头牡丹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退了出去,吩咐丫头去打听沐昕在哪儿,若是见着他往正厅来,就赶紧来回她。

沐昕自然没去正厅,但是今日梅景福和任云舒要上门,他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他并没有像刘氏那样说的出门会友了,而他也料到了他刘氏大约不会派人来喊他去正厅。

沐昕此刻想起那日的种种,还是忍不住想笑,一时又觉得自己当日冲动得简直不可理喻,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但又觉得自己那样做是理所当然的,许是他对任云舒的感情已是压抑了许久,在那一日统统爆发出来了,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一点都不后悔,就算知道他的梅妹妹许是会恨死了他,他也在所不惜,他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占为己有。

至于她那招祸的脸和招祸的性子,沐昕就有些头疼了,今后只好让她少出门走动便是了。另外,还得给她物色两个谨慎的丫头才是,免得被人盯上了,身边伺候的人却一点儿危险意识都没有。此外,还得寻个拳脚功夫好的丫头跟着她才是。

第一百八十章 偶遇沐婉卿

沐昕正想得美呢,完全忘了昨天梅景福打他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已是完全将任云舒看成是自己的媳妇了,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小厮已是进门与他禀告道:“三爷,梅二少爷和福山县主没由留下用午饭,准备回去了。”

沐昕点了点头,挥手让那小厮退了出去。

那边厢,任云舒坐了这一会儿,是准备要离开了,刘氏自然是客套地留她们兄妹用午饭,梅景福婉言拒绝了,刘氏亲自送了她们到门口,就在任云舒上马车要离开的时候,一辆马车正好也驶了过来。

任云舒循声望去,那辆马车里的人也正掀开了车帘朝她这边看来,一张端庄秀美的脸露出车外,冲着任云舒与梅景福一笑,很是爽朗亲热地出声唤道:“静白妹妹。”

任云舒微微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沐婉卿,她自然不好再上车一走了之了,迈上小凳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寒暄的笑容,等着沐婉卿从马车上下来。

沐婉卿下了车,面上的神情似是十分兴奋,她走到任云舒和梅景福身前,先是恭谨地与梅景福敛衽行了一礼,这才亲昵地牵起任云舒的手,笑着说道:“静白,我知晓你今日要过来,特地从宫中赶来了呢,还好你还没离开,我们难得见一次,你就在这儿用了午饭再走吧,咱们好好说说话。”

任云舒没想到沐婉卿会从半路杀出来,心中很是郁闷,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只是微微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母亲还在府上等着我和二哥呢,我和母亲约好了要一同用午饭的,你看,我们不如下次再聚吧。”

沐婉卿显然是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依旧抓着任云舒的手不放,稍稍思忖了一下,便又笑道:“那不如这样吧,我去妹妹的府上做客,妹妹不会不欢迎吧。”这般说完,还不着痕迹地看了不远处的梅景福一眼,脸颊上瞬间染上了一抹嫣红,笑容也越发娇媚起来。

任云舒无奈,知道沐婉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人都这样说了,她又不可能拒绝,心想着,当真是男色害人,便只能点头应承道:“自然是十分欢迎的,姐姐愿意去我府上,我自然要扫榻相迎。”

沐婉卿闻言很是开心,说话间,就要拉着任云舒上她的马车。

任云舒在沐婉卿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上马车前又看了眼前方已经上了马的梅景福,心想着,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若是他对沐婉卿也有意思,倒也不失为一对璧人,宁国长公主去求求朱棣元,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但依着她对梅景福的了解,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上了马车,沐婉卿便又与任云舒聊将开来,她一直拉着任云舒的手,面上带着担忧神色,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静白,你这两日还好吧?那日可是把我吓坏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你人就不见了,你不知道,当时你二哥有多着急,我还从未见过他那般模样。”

任云舒知道沐婉卿想问什么,经过上次差点被掳之事,外头已是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向来最爱听这等闲谈,有市井流氓当街抢掠美人,还有高门公子英雄救美,简直各种流行要素都齐备了,就差个写话本子的,将它搬上戏台子了。

可是对梅静白这样的千金贵胄来说,被挂着各色人的嘴上却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有些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有人说,京城美丽的姑娘那么多,怎么就梅静白惹了那些市井流氓的眼,肯定是她自己太妖妖娆娆,那些自以为绝不会以貌取人的长相平庸之辈可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点。也有人说,梅静白肯定被那些市井流氓给玷污了,还有传得更玄乎更详细的,将她当时衣不蔽体的样子都描述得清清楚楚。这种故事,若是美人毫发无伤,那可多没劲儿啊。

当然也有人感叹一句,“真可怜。”可是不管怎么说,梅静白的名声简直算是全毁了。虽然她本来名声也不怎么好,但关乎于女子的名节,之前那些关于性格的坏名声,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任云舒对此也很是内疚,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疏忽,就让梅静白的名声变成了现在这样,虽然梅静白可能是不在乎这些,但她却是不能不在乎的,这两日她就一直在想,要怎样将这些流言都洗清。

沐婉卿看任云舒紧皱眉头的模样,以为她是为那些个流言所扰,便出言安慰道:“静白妹妹,你莫要在意那些个流言,我们都知晓那都不是真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越是在意流言,那些不怕烂舌头下地狱的就会说得更欢。”

任云舒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的,若是她自己,她也不会在意这些劳什子流言,但就是因为连累了梅静白,那份内疚的心情,才让她很是郁闷,任云舒勉强露出一抹笑,点了点头道,“我晓得的,沐姐姐,谢谢你,我不会在意那些流言的,再者,这种流言,过一段时日便会消散了,京城每日里发生这么许多的事情,哪里会一直揪着我这件事情不放呢。”

沐婉卿闻言便也笑了,亦是点头附和道:“你能这样想便好了,说来咱俩也是有缘份,你和你二哥救了我一次,我三叔也救了你一次,说来也是奇怪,没想到是我三叔能第一个找到你,那时候我还以为他同我们走散了呢,看来应该是就在我们附近的,我三叔他……当真是十分关心妹妹你的呢……”

沐婉卿说的这些话语中似有些别的什么意思,让任云舒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她看向沐婉卿,轻笑一声道:“姐姐可要慎言,沐大人现在可还是有家室之人,他虽是救了我,但也只是单纯的救人,你可也莫要被那些流言干扰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少女心事

沐婉卿见任云舒面色不渝的模样,也知晓自己方才那话说的不妥当,立即便歉言道:“是姐姐失言了,妹妹你莫怪,只是我三叔同那常宁公主的婚约已是名存实亡,皇上那边应是很快就会颁下旨意来,到时候,也不知皇上会给我三叔再物色一个怎样的女子。”

沐婉卿这般感慨着,还一直偷覻着任云舒的脸色,但显然任云舒是不会那么容易让她看出端倪的。

任云舒此时心中跟明镜儿似的,她知晓沐婉卿这许多的试探是为了什么,许是怕自己跟沐昕之间有什么,那她同梅景福之间就越发没有可能了,看来她对梅景福当真是情根深种啊。她这般想着,心中就愈发腻歪起来,别说她跟沐昕真的没什么,就算她们两人有什么,你沐婉卿难道为了自己的婚事,就要拆散别人的姻缘吗,这般自私,当真是让人生不起好感。自然而然的,任云舒心中所想,面上也显现了出来,对着沐婉卿的神情越发冷淡起来。

沐婉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面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讪讪,便也不再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任云舒说话了,后半段路,两人便一直这般沉默着,等到了荣国公府,两人下了马车,任云舒见着梅景福,脸上才又重新带上了些笑容。

梅景福比她们先一步到了荣国公府,让下人将马牵下去拴好,便在门口等着她们,他似是对任云舒还有些担心,见她笑容自然,情绪也挺好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笑容宠溺地与她说道:“既然沐姑娘过来了,你便与她好好说说话,别拘着自己,这些时日多与朋友来往来往。”

任云舒知晓梅景福是为她着想,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顺带对着沐婉卿的态度也好了一些,偏头冲着她笑了笑,开口道:“沐姐姐,咱们快进去吧,我前几日才炮制了新的花果茶,你可以尝尝。”

沐婉卿似是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已经走进门内的梅景福,久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任云舒看着这般模样的沐婉卿,很有些无奈,却也不管她,自己先抬脚进了府内,待到了她自己的院子,沐婉卿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概还是跟梅景福有关的吧。

任云舒并没有什么心思同沐婉卿聊天,与她坐着喝了会儿茶,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便做出一付疲惫的模样,想要送客了,但显然沐婉卿并没有什么眼力见,东拉西扯的,一直都想把话题扯到梅景福的身上。

任云舒一直是敷衍着回答,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岔开,其实她很想直截了当地同沐婉卿说,让她死了这条心,她同梅景福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向来不是那等会把话说死的人,但沐婉卿也着实是一根筋,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都仿佛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沐姐姐,我二哥最近几年内应该是不会定亲的,他去年去栖霞寺的时候,慧明大师便说了,我二哥三年之内是不能成亲的。”任云舒烦了,便直接把这件事搬出来说了,这虽然是梅景福说来搪塞宁国长公主的,但他既然说出了口,那便一定会做到。

沐婉卿闻言神情就是一滞,而后便是满满的无措与惶惶,她似是没想到任云舒会说出这个,脸一下子就憋的通红,许久之后,才说出一句话,“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梅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再等三年……”

“反正我二哥都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了,也无所谓再等三年了,倒是沐姐姐你,今年皇上定是会给你定下婚事的吧,到时候我定是会送一份大礼与姐姐你的。”任云舒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分外的扎心,她也真的是被沐婉卿搞的烦了,索性让她彻底死心。

如任云舒所想,沐婉卿的脸色霎时便变得十分难看,她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是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云舒觉得手中的花果茶都快要凉了,沐婉卿才缓缓站起身,低着头,与任云舒说道:“静白妹妹,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就告辞了。”

“我送送姐姐吧。”任云舒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想着总算是要走了,脸上带了笑意,便打算起身同沐婉卿一起出去。

沐婉卿自然没说什么,沉默着跟任云舒一起走出了房间,也不知是什么孽缘,就在她们两人快要走到侧门处的时候,梅景福又正好出现了,本已是十分黯淡的沐婉卿一下子便鲜活了起来,她似是豁出去一般,在任云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跑两步到了梅景福面前,,轻声与他说了句话。

因为有些距离,沐婉卿的声音又着实是轻,任云舒并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她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快步上前,也没看梅景福,只是对着沐婉卿说道:“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方才的举止也未免太不妥了一些。”

沐婉卿却似是没有听到任云舒的话,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梅景福,仿佛只是再等他一句话,若是等不到那句话,她今日定是不会离开。

任云舒也是无语了,不明白沐婉卿怎的就这么执着,连女儿家的矜持也完全不要了,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可怜她,她一直长在深宫中,这么多年或许只对梅景福这一个男子上过心,若是不能亲口听到梅景福的回答,心中定是不甘,想着让梅景福能同她说清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只是长叹了口气,眼神在她和梅景福身上来回看了几回,才缓缓说道:“那沐姐姐你就同二哥说会儿话吧,我帮你们守着,但时间不能太长了,若是让旁人看到,我可不知要怎么解释了。”

说完这话,任云舒也不敢看梅景福的表情,转身快步走远了一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多管闲事,这性子怎么到现在都改不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婚姻之事

任云舒其实挺好奇沐婉卿同梅景福说了什么,但她可不是那等好偷听的人,便只是站在目光所及的地方,装作是看树上的花,天晓得这时节哪里来的花,表面上似乎是在看花,但眼角余光却一直朝着她们两人在的方向偷瞄。

沐婉卿与梅景福站的并不近,沐婉卿似是一直在说话,但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梅景福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清楚的,一直带着笑,就是平日里惯常的笑模样,却是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沐婉卿轻轻同梅景福福了一礼,似是结束了说话,然后便袅袅娜娜地朝着任云舒走了过来。

任云舒这才结束了“看花”的动作,站在原地等着沐婉卿,待沐婉卿走近了,她才看清了她的神情,眼圈似乎有些微红,像是哭过的模样,但情绪却还算稳定,比之刚才同梅景福说话之前要好许多了。

“静白妹妹,今次谢谢你了,让我同梅大哥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我也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个念想。”沐婉卿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抹笑容包含了许多种情绪,说不出是难受还是欢喜,反正就是让人看着心中十分难受。

任云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便闭上了嘴,什么都不说了,只是伸出手拍了拍沐婉卿的肩膀,然后就将她送出了侧门,看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开起之前,沐婉卿掀开了车帘,冲着任云舒说道:“静白妹妹,其实我已经知晓皇上要将我指婚给谁了,今日特意从宫里出来,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想着若是能见最后一面,那便再好不过了,可惜到最后,都是我太贪心了,妹妹不要怪我才是……”

任云舒看着沐婉卿勉强笑着的模样,心中便生出些内疚来,她方才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不过就是女儿家的那一点爱恋,她何必要那样打击,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她便只是点了点头,怕沐婉卿误会,又摇了摇头,连连说道:“我自然不会怪沐姐姐,不管以后姐姐你嫁给了谁,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

“谢谢……妹妹你的吉言。”沐婉卿低着头,轻声地说着,她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抓着车帘的手指亦是有些微微泛白,在放下车帘的一瞬间,任云舒仿佛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滑落,顺着面颊滴落了下来,那样的凄美,那样的……让人心碎。

“多情总被无情恼……”似是下意识的,任云舒念出了这句词,而后她便摇了摇头,转身又走回了侧门内。

门内,梅景福还在那里等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任云舒现在见着他,便觉得有些尴尬,眼神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呵呵傻笑了两声,略有些无措地开口道:“二哥……你还没回去啊。”

梅景福只是看着任云舒,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许久之后,他才轻轻叹息了一声,露出一抹笑说道:“我送你回房。”

任云舒被梅景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呐呐地应了声,然后便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你……可有想过,你和小妹换回来以后,要怎么样?”走到半道儿,梅景福忽然开口与任云舒问了这一句。

任云舒先是愣了愣,然后便陷入了沉思,她倒是真的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片刻之后,她才回答道:“应该就跟以前一样生活吧,我跟静白不同,我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屋子里看书习字,不怎么出门的,我这人随遇而安惯了,给我一本感兴趣的书,我便能看上一日呢。”任云舒想到了以前的那些悠然日子,语气又是怀念又是感慨。

“就没有想过要嫁人?”梅景福突兀地又是蹦出这么一句,让任云舒瞬时呆愣在当场。嫁人什么的,这种问题真的适合在这种时候谈吗,而且还是跟一个名义上是她哥哥的男子。

“这个啊……没想过呢,这不是还早呢吗,不着急。”任云舒尴尬地轻咳了几声,想把这个问题绕过去,但也不知道今日的梅景福怎么了,就是逮着这个问题不放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已经过了十五了吧,等及笄礼举办之后,母亲就该考虑你的婚事了,怎么还不着急。”

任云舒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不知道怎么回梅景福的话了,两人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我倒是想过一个法子,你嫁到荣国公府来吧,这样的话,若是到时候你同小妹还没有换回来,结果也不会太糟糕,而且小妹也能随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她那样的性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梅景福很是认真,且煞有其事地说出了这句话,仿佛他现在说的不是任云舒的婚事,而是一件很重要的军国大事。

任云舒这时候已是完全懵了,连走路都忘记了,只是愣愣地看着梅景福,半天才好不容易挤出一抹笑,小心试探着说道:“二哥,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哈哈,哈哈……”

梅景福也看着任云舒,但神情却依然严肃且认真,摇了摇头道:“我可是认真的,这是我现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任云舒却觉得身上一层层的冒出了汗,她勉强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依旧是笑着说道:“二哥,婚姻之事不可儿戏,怎么能这么草率呢,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怎么能为了帮我和静白,就牺牲掉呢,这样我和静白都会很内疚的。”

“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且我也是愿意的。”梅景福很快回了任云舒的话,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任云舒又是咽了口唾沫,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梅景福方才那句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他说的那个“愿意”是什么意思,是愿意帮她和梅静白,还是愿意娶自己为妻,任云舒却是不敢问出口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救人计划(上)

任云舒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她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梅景福说他愿意的那句话,后来他都说了些什么,她一概都没记住。

任云舒灌下了整整一茶壶的茶水,才让自己稍稍冷静了下来,她从来没想过,梅景福会对她说那样的话,他方才话中的意思,是变相的表白吧,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要娶她的这种话,可他当时的表情太过正经,又好像是真的想通过成亲的办法解决她和梅静白的问题,以梅景福对梅静白的感情,为她做出牺牲也不是不可能的……

任云舒觉得自己已是有些混乱了,她搞不懂梅景福的用意,想着方才自己落荒而逃的模样,又觉得很是丢脸,她都不知道下次该怎么面对梅景福了。

“县主,你怎么了?是为了外面的那些流言烦恼吗?”眉黛见任云舒满脸愁容的模样,也是十分担忧地问道。

任云舒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正郁闷着呢,就听到外面有丫鬟禀告,说是宁国长公主回来了,让她赶紧过去。

任云舒这才强打起精神,整理了一下衣服头饰,去了宁国长公主的房间。

宁国长公主今日一大早便进了宫,是专门为了朱棣元亲征鞑靼的事情,这几日,朱棣元一直在跟大臣们商量出征的具体日期,宁国长公主对这事儿也很是上心,若不是任云舒忽然出了事情,这几日她恐怕都要待在宫里头了。

“怎么样,今日去了黔国公府可见着沐昕了?”宁国长公主拉着任云舒到身边的软榻上坐下,问着她今日去黔国公府的情况。

任云舒撇了撇嘴,回道:“沐昕不在府上,出门会客去了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说不准是想同我撇清关系呢。”任云舒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想起沐昕,她就一肚子火,这家伙不要让她遇见了,不然少不了他一顿揍,她们之间的事儿可还没完呢。

宁国长公主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任云舒的头发,轻叹了口气说道:“静儿,外头的那些传言,你莫要管它,都是那些下等人信口雌黄,娘已是给官府打过招呼了,很快那些个传言都会没有的,千万不要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影响了心情。”

任云舒知道宁国长公主在担心什么,便装着不甚在意的模样,开口道;“我才不会在意外头的人说些什么呢,我自己知道自己就行了,娘您别担心,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宁国长公主闻言便笑了,她此刻有些庆幸自家女儿这大大咧咧,凡事都不上心的性子了,若是换个心思重的,这等关乎名声的事,还不得难受死。

“对了娘,皇上那边决定什么时候出征了吗?”任云舒心中可没忘了这事儿,趁着宁国长公主难得回来,便抓着她问道。

“已经基本拟定了,就在二月初二,龙抬头,本来这个时节,皇上是要‘御驾亲耕’的,今年便换一换,御驾亲征了。”宁国长公主立即回道。

任云舒闻言微微有些惊讶,算算时间,离二月初二也已是不到半个月时间了,这般看来,时间还真是仓促呢。

“到时候你大哥二哥都要跟着一起去,幸好年前我已经大概将出征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然这会儿就该手忙脚乱了。”宁国长公主颇为庆幸地感慨了一句。

任云舒却是没再听,她的脑子里想的就是趁着二月初二朱棣元亲征那一日,宫里忙成一团的时候,想办法把常宁公主从宫里救出来,其实法子也不难,她早都想好了,只是到时候,还需要几个人帮忙,才能将事情顺利完成。只是那两个能帮她的人,都是她现在不怎么想见的,任云舒顿时又陷入了苦恼当中。

任云舒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找梅静白商量一下,因为梅静白不好出门,她便选了个大早上,街上没什么行人的时候,坐车去了英国公府。

因着任云舒花灯节出了那样的事情,李氏倒不像以前对她那样冷淡了,此次她过来,李氏颇有些怜惜的意味,先是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安慰的话语,这才让梅静白领着她回了房间。

任云舒颇有些受宠若惊,还调侃着跟梅静白说道:“这样看来我这次还算是因祸得福了,你看我娘现在对我的态度,当真是判若两人啊。

“那你以后就多来来,就因为出了人贩子这事儿,你娘现在更是不愿意放我出门了,那些个诗会的帖子也都推了,恐怕我及笄礼之前,是都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梅静白倒是颇有些沮丧地说着,她向来都是静不下来的性子,要她不出门,可是苦了她。

“你是要好好收收性子,多看看书,多懂一些道理,我看你现在就比以前好许多了,脾气也好了,这不就很好吗。”任云舒对梅静白的变化是很欣慰的,其实她一直知道梅静白本性不坏,只是她以前那脾气,实在是太气人了,才会那么惹人讨厌。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今儿特地过来,是为了五表姐的事情吗?”梅静白结束了这些闲聊,压低声音在任云舒耳边问道。

任云舒点点头,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房间,让几个丫鬟去外头守着,便开始商量起事情来。

“怎么样,你可是有什么计划了?”梅静白神情有些焦急地问道。

“我已经从你娘那里知道,皇上会在二月初二这一天出征,咱们就选这一天,把常宁公主救出来。”任云舒依旧是不疾不徐地与梅静白说道。

“怎么救?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梅静白继续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准备效仿建汶帝,放一把火,反正现在宫里的人都认为常宁公主是疯的,疯子放火自尽,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任云舒嘴角噙着笑,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救人计划(下)

梅静白听罢之后,眼睛也是一亮,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疑惑地说道:“若是假装放火自尽,那最后一定得有一具尸体吧,不然旁人一定会怀疑的吧?”

任云舒点点头,梅静白都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想到了,继续说道:“所以啊,我的这个计划自然不是我们两人能完成的,还需要另外两个人帮忙。”

梅静白这次就没再问了,只等着任云舒说出是哪两个人。任云舒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想到这两人,脑袋就是一阵疼,但常宁公主的事却是必须要他们帮忙才行,着实是避不过这两人。

“一个是你二哥,另一个就是沐昕了。”任云舒还是说出了这两个人的名字,神情颇有些惆怅。

梅静白闻言便皱了眉头,立即开口道:“我二哥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沐昕那厮帮忙啊?”

“沐昕掌管着锦衣卫,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常宁公主送出皇宫,就必须要他的帮忙。”任云舒也是无奈地回道。

梅静白有些郁闷,显然是不想去求沐昕帮忙,但任云舒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是非沐昕不可的。

“沐昕那边……我会去同他说的,你不必担心,我想着,到时候你就不用进宫了,毕竟你现在的身份实在是不适合参与这件事,未免节外生枝,只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任云舒思忖了一会儿,又是开口说道。

梅静白一听就急了,站起身来说道:“不行,这是我五表姐的事情,我怎么能袖手不管呢,我要亲眼看着五表姐从宫里出来,不然我不放心!”梅静白的拧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一付非要去的模样。

“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你理性的思考一下,若是你同我一起去,是不是会更加的惹人注意,我知道你担心常宁公主,但你若是想让她顺利出宫,就乖乖听话,而且那一日,我估计你应该也要跟着我娘一起去为我爹爹送行的,我接到了常宁公主,便会赶去与你会合,到时候一定会把好消息带给你的。”任云舒又将梅静白拉到椅子上坐下,循循善诱地与她说道。

梅静白也不是那等不识大局的人,知道任云舒说的都有道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点点头道:“我知晓了,我会在城外等你的消息,我五表姐实在是太苦了,希望她这一次真的能逃离皇宫那个牢笼吧。”

任云舒顿时便露出了一付孺子可教的表情,正事说完了,任云舒又想起了父亲和母亲,便与梅静白问道:“我爹娘这些时日都好吧?”

“英国公几乎每日都要前往皇宫,准备出征的事,你娘自然是顾着府上的事,主要就是照顾那个芸娘,她肚子里的孩子暂时没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生产的那一日。”梅静白简单的把这些日子府上的情况同任云舒说了,她觉得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着实是无趣的紧。

“那就拜托你多帮帮我娘了,你也知道我娘身子不算太好,我怕她操心太多累着了。”任云舒叹了口气,有些郁郁地说道,若是她还在府上,便能帮她娘分担许多。

“我现在已经是在学着管家了,我以前都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管家的一天,我也知道你娘辛苦,放心,我不会让她累着的。”梅静白拍拍任云舒的肩膀,一付有我在你放心的模样。

任云舒闻言便笑了,她知道梅静白是很努力的在做了,心中也很是欣慰,但想到自己又给她添了些麻烦,心中就又泛起内疚。

“外头的那些传闻,你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吧,对不起,若不是我太不小心……”任云舒话还没说完,就被梅静白给打断了,“说这些做什么,管外头的人说什么,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这件事情,你本就是受害者,做什么要道歉,就受不了你这扭扭捏捏的性子,若换成是我,才不管旁人说什么,照样过我自己的,会被那种流言影响的人才是傻子呢,你可也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自己事情都还有很多呢,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说什么。”

任云舒自然知道依着梅静白的性子不会在乎这些,但她还是忍不住内疚,不过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这份内疚埋在了心里,反正她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还有能补偿的时候。

任云舒没打算在梅静白这里待太长时间,又是喝了一杯茶,便准备离开了,去李氏那边道了别,便同梅静白一起到了侧门,却没想到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陈莺莺似是特意等在这里的,看到任云舒与梅静白两人过来,神情还甚是拘谨,她应该是在这里等任云舒的,因为她眼睛看的便是任云舒,那神情,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竟是带着些羞怯。

梅静白见到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说什么,便被任云舒拦住了,她拍了拍梅静白的手,便上前两步,走到了陈莺莺面前。

“你是在这里等我吗?”任云舒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很是温柔地问道。

陈莺莺的脸颊顿时红了,她低下头,微微点了点头,似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就是想看看县主您,知道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任云舒对陈莺莺本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此刻又见着,便想起了那个同她一起逛花灯街的女孩儿,倔强又害羞的女孩儿,并不让人讨厌。

“我没事,谢谢你的担心,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小心着了风寒。”任云舒又是露出了一个笑,轻轻拍了拍陈莺莺的肩膀,对她说道。

陈莺莺的眼睛瞬间就变得亮晶晶的,却没有马上离开,看着任云舒和梅静白一起走出了侧门,等那个耀眼的红色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才露出一个满足的笑,转身慢慢往府里走去。

“你理那个丫头做什么?”任云舒回到梅静白身边的时候,她微微有些不满地说道。

“人家特意来这里等我,我自然不能当没看见,你也别对她太刻薄了,那个丫头,我看着还不错。”任云舒只是随意地帮陈莺莺说了一句话,转瞬就又将她忘到了脑后。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沐昕拦路

任云舒坐在回府的马车,马车还没有走出巷子,便停了下去,眉黛正要出去问情况,车夫便已经过来禀告,“县主,有人拦住了咱们的马车,来人说他们是黔国公府的。”

任云舒一听黔国公府,心中有些惊讶,但也不是特别惊讶,潜意识里,她早就觉得沐昕那家伙一定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竟这样明目张胆。

任云舒在车上想了一会儿,便下了马车,果然她才刚下车,便看到沐昕站在不远的地方,他今日穿了一袭皂色织金宝相花纹袍子,头戴金冠,贯以羊脂白玉簪,整个人显得既清隽又轩朗,这样的美男子,实在是叫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任云舒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反正周围都是她府上的下人,她索性连礼都没有行,就这样神情冷冷地看着他。

“梅妹妹,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了。”沐昕唇边含笑,看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忍不住冷笑,有这样的巧合吗,明明就是他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梅妹妹,有些事,我想同你单独谈谈。”沐昕见任云舒不说话,又是看着她说了一句。

任云舒依旧冷笑,听着沐昕将话语中“单独”两字加重了语气,便忍不住想上前给他一巴掌。

“是有关常宁公主的事情。”沐昕却似乎没有看到任云舒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是加上了一句。

任云舒越发恨得牙痒痒了,但沐昕最后那一句话,却是抓住了她的七寸,让她怎么都无法拒绝。

“你跟我来。”任云舒终于是开口了,却好像是咬紧了牙根说出来的这句话。

沐昕跟在任云舒身后走,才走几步,便转过头来吩咐沐昕身边伺候的人道:“你们就守在巷子口,别让其他人进来冲撞了你家县主。”

但眉黛显然不想让任云舒一个人,正要抬脚跟上,沐昕却是拦住了她,笑着说道;“眉黛姑娘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同你家县主不会走远,你家县主喊一声你们就能听见,不必担心。”

眉黛听了沐昕的话,本来已经抬起来的脚又收了回去,她看看走得已经有些远的任云舒,又想到不久前这沐大人才刚刚救过自家县主,且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沐昕的名头摆在那里,让眉黛觉得他绝非轻薄女子之人,再说,自家县主的脾性眉黛是最清楚的,也绝不会闹出什么男女私相授受的丑事儿来。

眉黛想着前几日花灯节的事情,便觉得也许是沐大人和自家县主私下还有什么未尽之事,这种事,她知道,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

弄堂深长狭窄,光线阴暗,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因为对着弄堂口又刚好有一片凸起遮挡,正适合说话,任云舒走到尽头,便转头望向沐昕,意思是有什么话他可以说了。

沐昕向着任云舒走了几步,两人的距离已是有些近了,任云舒立即就警觉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就对不远处的沐昕喝道:“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再靠近了,不然我就喊人进来了啊。”

任云舒这话说的有些虚张声势,表情也很是色厉内荏,其实她现在心中慌的不行,表面上看着虽然镇定,但心中依旧发颤,就怕沐昕就做出跟那日一样的荒唐事来。

沐昕倒也听话,乖乖停下了脚步,摊了摊手与对面的任云舒说道:“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的下人丫鬟可都在外头呢,你只要叫一声她们便都能听见,你觉得我能对你做什么?”

虽然沐昕这样说了,但任云舒心里却依然不放心,实在是他面上的表情太让人可恶了,那副吃定了她的模样,让她没来由的总是想起花灯节那一日的事情。

“你不是要同我说五表姐的事情吗,那就快说吧,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任云舒依旧横眉冷对,开口质问道。

“我知晓你前些日子去看望了常宁,你应该很清楚常宁现在的状况,我也知道你定是很想救常宁的,但你也应该清楚,想要将人平安无事地从皇宫送出来,没有我的帮忙,你是万万做不到的。”沐昕似是抓准了任云舒的心思,脸上带着笃定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

任云舒自然知道这些,就是因为知道才越发郁闷,这世上她最不想求的就是沐昕,但却怎样都绕不过他,实在是让人挫败。

“若是你这一次能帮我,上一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就当没发生过。”任云舒狠了狠心,咬牙说了话。

沐昕听完却是皱了皱眉头,表情十分可恶地开始跟任云舒装糊涂,似是不解地开口问道:“上一次?上一次什么事?我有些记不太清楚了,妹妹说出来帮我回忆一下吧。”这般说着,脚步便是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步。

任云舒气极,也许是因为在气头上,她竟是没发现沐昕的小动作,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下,才又开口道:“沐昕,上次多谢你救了我,至于你……”

下面的话任云舒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可是又不能不说,不然眼前这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装糊涂呢,她继续地以极快的速度道:“至于你上次趁人之危轻薄我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

任云舒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沐昕打断了话头,“如果我今天还想轻薄你,你是不是也能既往不咎?”沐昕问道,表情还颇为认真,一点儿不像在开玩笑。

这明显就是恶意的调戏了,任云舒当真是忍无可忍,一股怒气上头,便一巴掌朝沐昕呼去,却是被沐昕轻而易举就将手腕截在了空中。

“等会儿咱们出去,我脸上若是顶着个巴掌印,你让我怎么跟你的丫鬟们解释?”沐昕低头看着任云的眼睛问道。

又是怎么解释?沐昕这就是拿捏到了任云舒的软肋,想着她要顾着脸面名声,不敢真拿他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调戏

任云舒的气势和脸皮都不及沐昕,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对视,她的手缓缓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嘴里却道:“你可以对她们说,你因为下流、无耻,企图轻薄小姑娘,所以被人打了一巴掌。”

沐昕的心情仿佛十分的好,她依旧目光不错地看着任云舒,轻笑出声,“伶牙俐齿。”这四个字被沐昕说得仿佛调、情一般,而他的眼睛已经从盯着任云舒的眼睛变成了盯着她的嘴唇,任云舒要是再不明白这人的意思,那她就真是个傻子了。

任云舒想也没想地就拔出了腰间挂着的小匕首朝沐昕刺去。这匕首可是她曾经刺伤过刺客的,用起来甚是得心应手,自从上次花灯节之后,她就将这匕首用链子系了挂在了腰间。

刀身如雪,反射出一道亮光,沐昕的手却是更快,毕竟从小到大的童子功可不是白练的,显然他也是早就放着任云舒有这一手,一把扼住了她握刀刺向他的左手,迫使她的身体转了半圈,背对着自己。

任云舒瞬间就落入了沐昕的怀里,她的手也被沐昕反扭着扣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那柄匕首的利刃正好搁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任云舒被沐昕反制,后背紧紧地贴在沐昕的胸膛上,两人之间一点儿缝隙也没有,让任云舒顿时又羞又怒,后悔着自己就不该给沐昕这登徒子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忍不住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沐昕的桎梏,口中更是恶狠狠地说道:“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就叫人进来了!”

很快,耳边便传来了沐昕的声音,“下次别带这样危险的东西出门了。”沐昕这般说完,就顺势收了任云舒的匕首,然后便拉着任云舒的手腕,迫着她转了半圈,重新和他面对面站着。

沐昕的动作很快,任云舒一时半会儿竟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耳畔还留着沐昕灼人的鼻息,耳根子更是痒得难受,她的脸不争气地就又红透了,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恼羞成怒地道:“不用你管。”

“我怎么能不管,你自己护不住刀,反而落入了我的手里,这都还好,改日若是落入其他歹人手里,岂不是正好可以被人反过来用刀威胁了你?”沐昕这话说的极是中肯,似是真的在为任云舒的安危着想。

任云舒怒极反笑,心中想着,她能遇到最坏的歹人,也就是面前这个家伙了,但她不想再跟沐昕废话下去,便摊手对他说道:“我的事就不需要你多操心了,快把匕首还给我。”

沐昕自然没打算昧了任云舒的匕首,从善如流地将匕首入鞘,递还给了任云舒。

任云舒又是轻哼一声,才将匕首重新插回了腰间,神情又是严肃起来,冷冷地看着沐昕说道:“沐昕,我希望你自己明白,我同你之间不可能有一丝的可能,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对我,再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尊敬,就算我打不过你,但我定有另外的法子教训你,你莫要一次次的挑战我的底线。”

沐昕脸上本还带着笑,那笑容却随着任云舒的话慢慢淡了下去,他神情中似是多了一份落寞,但语气却还是玩世不恭的,用只有他和任云舒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没有可能,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可能,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耐性向来不错,我等得了,会等到不可能变成可能的那一日。”

任云舒也知道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让沐昕知难而退,又是冷笑一声说道:“你等不等我管不着,只要你不再来骚扰我就行,我今日直接就告诉你,我梅静白,是不可能对你沐昕有任何其她的感情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要让我看轻了你,至于五表姐的事,你愿意帮我就承你的情,他日一定会偿还,你若不愿意帮我也不会勉强,你也别想着再拿这个事要挟我。”

说完这些,任云舒也不再看沐昕,越过他便要往外走。沐昕在任云舒与他错身的一瞬间,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脸上带着笑苦笑地说道:“我有说过不帮你吗,你做什么这么着急就要离开?”

任云舒的小脸依旧是气鼓鼓的,她是跟沐昕待的怕了,怕他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轻薄她一番,这才想赶紧逃开,但沐昕这话一说出口,她就真的不能立马就走了。

沐昕看着任云舒许久,神情颇是惆怅,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才又开口道:“常宁的事情,我会帮你的,皇上下月初二便要出征鞑靼,那一日便是最好的机会,我想你应该也早就想到了,你若是有什么计划,过几日,我们在找一个时间,好好坐下来商量商量。”

任云舒听着沐昕这话,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得了沐昕的承诺,她将常宁公主救出来的把握就大了,她冲着沐昕点了点头,“地点和时间由我来决定,到时候我会让人去黔国公府送信的。”这般说完,她便快步走出了巷子,再没有看沐昕一眼。

沐昕站在原地看着任云舒走远,许久都没有动,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笑,仿佛在看着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任云舒回到马车旁,眉黛和一众丫鬟这才松了口气。任云舒上了马车,也没多说什么,就让车夫赶紧驱车离开。

沐昕的马车早就停到了一旁,不再挡着任云舒她们的马车,马车很顺利地出了巷子,一路疾驰,很快便回到了荣国公府。

等任云舒回了自己的院子,整个人当真是疲惫的不行,歪在软榻上便不想动弹了,可她还没躺一会儿呢,外头便有丫鬟进来禀告,说是二少爷过来了。

任云舒没想到梅景福会这时候过来,不过她本来也是要去找他的,便觉得他来了也正好,省得自己再过去找他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质问与争吵

任云舒立即从软榻上起来,让丫鬟们过来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头饰,这才起身出去迎梅景福。

梅景福进门的时候,脸色却并不好看,沉着一张脸,那脸黑得就跟涂了锅底灰一般。

任云舒见他这般模样,顿时也便小心翼翼起来,待丫鬟们上了茶水点心,便让她们都退到门外守着,覻着梅景福的脸色,才谨慎地开口问道:“二哥,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梅景福瞥了任云舒一眼,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今儿去英国公府了?”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任云舒立即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在回来的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人?”梅景福目光灼灼的,又是开口问道。

任云舒没想到梅景福消息这么灵通,竟是这么快就知道她见过沐昕了,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咽了口唾沫,才嗫嗫地回道:“是遇到了一个人,但真的只是巧合,我也不知道会遇到那人的啊……”

“你还单独同他说了话?”梅景福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颇有股刨根问底的意思,似是想要将两人见面的经过都问个清楚。

任云舒不敢对梅景福有丝毫隐瞒,也没等他再问,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和沐昕的谈话内容都告诉给了他。不过任云舒也玩了个心眼,强调了她和沐昕说话的时候,丫鬟们都是在旁边的。

梅景福的脸色总算是稍稍好看了些,但语气依旧严肃地看着任云舒说道:“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沐昕这个人很危险,你要提防着他,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不必理他,直接离开便是。”

“要不是因为五表姐的事情,我也不会跟他说话啊。”任云舒还是忍不住稍稍反驳了一下,她觉得梅景福生气生的当真是莫名其妙,又不是她主动去招惹沐昕那厮,她也很想躲着他好吗,明明就是沐昕等在那里守株待兔,而且自己也正好有求于他。

梅景福听了任云舒这话,脸色顿时又变黑了,声音中带着些愠怒地说道:“常宁的事情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你为何还要自作主张?”

任云舒被梅景福质问的也有些生气了,赌着气回道:“你总是说你会想办法,那你想出办法来了吗,你有什么计划,现在就说出来与我听听吧。”

梅景福面沉如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我会在皇上出征那日,想办法把常宁从宫中带出来,至于我用什么法子,你就不用管了,你直管等着在宫外接人就是了。”

任云舒听了梅景福的话,却只是轻笑了一声,看着梅景福的眼睛问道:“宫里头忽然没了个大活人,二哥你觉得会没有人问津?就算你顺利把人带出了皇宫,但你能保证就做的天衣无缝吗?在皇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常宁公主呢,你只要稍稍露出一点破绽,那便是万劫不复,二哥,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和静白出一点事,而且,那一日,你一定是要陪在皇上身边的,你很难再做到兼顾宫中的情况,计划不管做的多好,都可能赶不上变化,所以,二哥,这件事我还是要自己来做,但我确实是需要您的帮忙的,我已经想好了计划,只要中间不出纰漏,我便有极大把握将常宁公主从宫中接出来,且不留后患。”

梅景福向来知晓任云舒聪慧,且心思细腻,听完她的话,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轻轻叹了口气,才点点头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说说你的计划吧,若是真的可行,我会全力帮你们。”

任云舒便把自己的计划慢慢说给了梅景福听,最后更是十分真诚地看着梅景福说道:“所以,二哥你先要找一具同常宁公主身形差不多的女性尸体,这般旁人只会把那具尸体当成是常宁公主,不会怀疑她是被我们偷偷带出了宫去。”

梅景福一直点着头,思忖着说道:“这点你放心,找那样一具尸体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沐昕那边……”

任云舒知晓梅景福在担心什么,他心中定是不愿意让沐昕也参与进这件事中来,其实若不是万不得已,任云舒也是不想的,可若是没有沐昕的帮忙,事情真的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成。

“锦衣卫的眼线遍布京城,皇宫中最甚,我们若是不能将那些锦衣卫调开,难免会让他们发现端倪,沐昕执掌着锦衣卫,若是有他帮忙,我们被发现的危险便小了许多。”任云舒早有考量,便这般与梅景福解释道。

这些道理,梅景福又怎么会想不明白,他只是单纯的不相信沐昕这个人,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说道:“可沐昕这个人,真的就能相信吗?别到时候再在背后捅我们一刀,若他向皇上告发我们,我们做的这些事情,可都够砍脑袋的,你真的敢把性命托给那个人吗?”

任云舒被梅景福问的语塞,梅景福的担心自然是有必要的,但她们现在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任云舒便只是苦笑一声,回道:“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他,因为他是我能想到唯一能帮到我们的人,就当是一次赌博吧,说不准我人品好,就赌赢了呢。”

梅景福看着任云舒脸上的笑容,心中便生出一抹怜惜,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任云舒的头发,叹息一声说道:“这些事,本来不是你一个女子应该担忧的,若你没有同小妹互换身体,也不需要管这些事,却是让你无辜牵扯进来了,还要承担着这许多风险。”

任云舒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才不好意思地说道:“静白也帮了我许多啊,常宁公主是她在意的姐姐,她那样求了我,我又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二哥你莫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做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并不是什么无辜牵扯进来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姬妾争斗(上)

任云舒潜意识里觉得,沐昕应该是不会出卖她的,虽然她其实对他并不了解,因为沐昕真是一个极复杂的人,当你认为他应该是一个坏人的时候,他却偏偏会做一些事向你证明他其实是一个好人,当你快要将他认为是好人的时候,他却又用尽了卑劣的手段让你知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但不管怎样,任云舒和沐昕相识的这些时日,他却从未对她做过一件坏事,反而是救了她许多次,除了那些过分的轻薄举动,任云舒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沐昕会对她不利。

“既然你选择相信他,那我便也相信他一回吧,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失望。”梅景福最后还是妥协了,许是他心中多少也知晓,沐昕或许对旁人不择手段,但他对待任云舒,还是不一样的。

“我会选一个时间,我们三人一起坐下来再仔细商量一番,定要将所有事情都商量清楚,尽量做到万无一失。”任云舒似是如释重负,轻轻舒了一口气,同梅景福说道。

“地点就由我来安排吧,我会派人去通知沐昕,你就不要再同他接触了。”梅景福点了点头,这般与任云舒嘱咐道。

任云舒自然是点头应允,不过她觉得梅景福着实是太小心了些,简直就是把沐昕当成洪水猛兽了,其实她倒觉得也没必要那样。

梅景福在任云舒的房中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商量完了事情,便准备离开了,离开房间之前,他冷不丁地又与任云舒问道:“上次我说的那个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任云舒被梅景福问的有些懵,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梅景福说的那个提议是什么,脸颊瞬时就红了,支支吾吾半天都回答不出来,整个人顿时就变成了一只鹌鹑,只想把脑袋藏在自己的翅膀里。

梅景福看到她这副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也不想逼她,只是轻笑着说道:“你慢慢考虑,我不催你,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任云舒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梅景福,直到他走出房间,又关上了房门,她才重新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却很是苦恼,她本以为梅景福上次提到那事并不是十分认真的,单现在看来他却真的是当真的,但自己真的要答应嫁给他吗,虽说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想来若是梅静白知道了,也定是乐见其成的,可是不知为何,任云舒的心中还是有些迟疑,婚姻在她心中是至高无上神圣的,她不想这样草率的决定,而且她对梅景福的感情,并没有到要结为夫妻的那种程度,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会好一些,但至少,不是现在。

梅静白那边,还并不知道她的二哥与任云舒已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这两日除了常宁公主的事,还在为另一件事苦恼。

事情的起因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自从李氏同任靖义谈过之后,任靖义一有空闲,就会去看望怀孕的刘芸娘,刘芸娘得偿了心愿,心情自然是一日好过一日,肚子里的胎儿也很是安稳。

李氏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便也越发劝着任靖义往芸娘房里去。李氏是贤惠的,又是为整个英国公府着想,自然不会拈酸吃醋,她不会,但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周姨娘在任靖义没回来的时候就日日盼望着她归来,本以为等人回来了,她也算是有个盼头了,哪想到任靖义会又带回来一个女人,且回了府之后就一直在那个女儿房里,这都一个多月了,连她院子的门槛都没踏进来,这自是让她又气又恨,但她向来是个软弱性子,便也只是在自己院子里生闷气。但她是个软弱性子,任云依可不是,她从小便知道一个道理,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是不去争,是不可能得到手的,便同周姨娘出了一个主意,既然任靖义常常待在刘芸娘房里,那她也可以打着探望的名头,到刘芸娘那里去,去的次数多了,总能遇到任靖义,刘芸娘现如今身子不方便,也不能服侍任靖义,这不就是周姨娘的机会。

周姨娘向来是很听女儿的话的,也觉得自己的女儿比自己聪明许多,便听了她的建议,每日里都拿着些东西去看望刘芸娘。那刘芸娘一开始倒也没发觉不对,但经过几次与任靖义的“偶遇”之后,刘芸娘也看出周姨娘的别有用心了,但她并没有立即发难,她能顺利怀上任靖义的孩子,且进到英国公府,自然不会是一个蠢人,她只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好一举将周姨娘打溃。

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一日晚上,周姨娘如往常一样拿着一些补品去看望刘芸娘。刘芸娘自然是笑脸相迎的,因着周姨娘拿来的是一些珍贵的补身药材,这些东西精贵,要赶紧妥善地收起来,不然容易损坏,刘芸娘自然是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灵儿将药材拿下去收好,可灵儿才刚把东西拿下去没多久,便神情很是严肃的又回转而来,手上还拿着一小包什么东西。

刘芸娘见灵儿回来,面上自然很是疑惑,开口与她询问道:“不是让你下去收好东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灵儿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周姨娘,也没有要避着她的意思,便直接回道:“姨娘,您让奴婢去将东西整理放好,可奴婢在整理的时候,却是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若不是奴婢家里小时候开过药材铺子,恐怕还认不出那东西来。”

刘芸娘闻言便皱了眉头,很是疑惑地继续问道:“是什么东西?你直接说出来便是,做什么这样遮遮掩掩的。”

灵儿听了刘芸娘的话,便将手中的那一小包东西摊开,只是将那东西放的离刘芸娘很远,神情甚是严肃地说道:“就是这个,藏红花,会导致孕妇流产滑胎的药,这些藏红花夹杂在一堆虫草当中,若不是奴婢仔细,恐怕还发现不了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姬妾争斗(下)

周姨娘一听灵儿这话,脸色便顿时变得煞白,看向周姨娘,似是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周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姨娘从方才灵儿过来的时候已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等灵儿说出她送来的药材里夹杂了藏红花时,脸色也是变得十分难看,现在见刘芸娘出口询问,立即就摆手解释道:“芸娘,我真不知道这里头怎么会有这等东西,我过来的时候可是都仔细检查过的,都是些对孕妇身体有益的药材啊,那些个什么……藏红花,我根本听都没听过啊。”

“那这些东西又怎么到周姨娘您送来的药材里的,难道它们还会长了腿,自己混进那些药材里去不成。”灵儿看着周姨娘,面色很是不善,语气也是冷嘲热讽地说道。

“灵儿,不许乱说话,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能说就是周姐姐做的。”刘芸娘瞪了灵儿一眼,出声训斥道,而后便又看向周姨娘,面带歉色地说道:“周姐姐,妹妹我自然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害我,这件事情恐怕是有人想借了你的手来害我,我觉得还是要把此事告诉夫人,让她将事情查清楚,这才能还你一个清白,也好找出那要害我的人,不然我可就要寝食难安了。”

周姨娘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她自然是不想把这事儿闹到李氏那里的,可刘芸娘说的那些话她又没办法反驳,便只能神情僵硬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李氏见到刘芸娘派来的丫鬟的时候,正靠在软榻上休息,她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老是犯困,身上也是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她自己觉得应该是过年的时候累着了,受了些风寒,想着过两日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开几幅药喝喝便应该能好了。

李氏本是疲累的厉害,听了灵儿的禀告,却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神情很是严肃地看着灵儿问道:“你说周姨娘送给云姨娘的补品里掺杂了会导致落胎的藏红花?”

灵儿连连点头,说道:“就是这样的,我们家姨娘觉得这事儿不是小事儿,便让奴婢过来禀了夫人您,请您好好查清此事。”

“那你们家姨娘的身体没什么事儿吧,没有受那藏红花的影响吧?”李氏最关心的还是刘芸娘肚子的孩子,便急急问道。

“夫人您放心,姨娘并没有碰那些藏红花,身子没有受影响。”灵儿立即回道。

李氏这才放心了下来,在一旁丫鬟的搀扶下,从软榻上站起身来,神情却依旧有些恹恹地说道:“行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李氏其实并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不管是谁放了那些藏红花,只要芸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就行,不过以她对周姨娘的了解,她是决计没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事的,刘芸娘自导自演这件事倒更有可能一些,这些日子看下来,她也看出了那刘芸娘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李氏到了刘芸娘卧房的时候,周姨娘还待在那里,神情紧张又局促地站在刘芸娘的床边,看到李氏过来,眼中闪过一抹慌张,但很快便转变成了希冀,小跑两步到了她身前,抓住她的衣袖就说道:“夫人,不是我!不是我!您相信我,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最清楚,我怎么会做这等丧了良心的事呢。”

“行了,你先别着急,到椅子上坐下,这事儿还没查清楚,谁都不会说你是那害人之人。”李氏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还算温和,拍着周姨娘的手说道。

周姨娘的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了些,但眼圈还是红红的,听话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李氏先是到了刘芸娘的床前,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才神情关切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芸娘的神情很是恭谨,语气也很感激,低眉顺眼地回道:“多谢夫人关心,妾身一切都好,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这般说着,她还下意识地将手覆在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上。

李氏的视线也转向了刘芸娘的肚子,满意地点点头道:“没事就好,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先带着周姨娘离开,不打扰你休息了。”

刘芸娘看了周姨娘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夫人,我相信周姐姐绝对不会做那等害我的事,您定是要把今日之事查清楚,还她一个清白。”

李氏只是点点头,却岔开了话头道:“你只管好好养胎,这些事情就不要你操心了。”

刘芸娘垂眸,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语了。李氏也没在刘芸娘这里多待,带着周姨娘一起,离开了她的院子。

周姨娘怯怯地跟在李氏身后,随着她回了正院,李氏也没有立即问她什么,只是坐在软榻上先喝了一杯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那些藏红花怎么就跑到你送的药材里去了。”

周姨娘神情惶恐地抬起头,一下就跪在李氏的身前,连忙解释道:“夫人,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将那些药材送出去的时候,可是都仔细检查过的,绝对不会有一根藏红花,我也不知道那些藏红花怎么就到了我的药材里。”

李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姨娘,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微微有些着恼地说道:“你说你,好好的老是往芸娘哪里跑做什么,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可以同我来说,我将你给了老爷也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会不管你,何苦自作主张,那害你的人就是瞅准了你的心思,才布了这个局,就算不能嫁祸给你,也能恶心恶心你。”

周姨娘虽然不是聪明人,但李氏都说到这地步了,她也猜到了什么,满是眼泪的脸上闪过一抹恨意,颤抖着双唇问道:“夫人您的意思是,害我的是那刘芸娘……”

第一百九十章 李氏有孕(上)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不必说出来。”李氏神情淡淡的,开口阻止了周姨娘下面的话语,她现在只想让刘芸娘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并不想节外生枝,那刘芸娘也是抓准了李氏这个心思,才敢在私底下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周姨娘却不如李氏这般淡定,她觉得很是委屈,也很是不忿,李氏是正妻,可以不争不抢,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室,虽然有了一个女儿,但女儿总会出嫁,到时候,她便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她只想要一个儿子,等她老了能为她养老送终,她本以为,等老爷回来,她的这个愿望就有可能实现了,但哪里想到,老爷人是回来了,却还带回来一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将她的希望给打破了,老爷别说是进她的房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让周姨娘怎么会甘心,她这才病急乱投医,听从了女儿的建议,直接去了刘芸娘那里抢人,却是没有想到,刘芸娘也不是个善茬,这么快就使出了手段反击,经过这次的事情,周姨娘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经常去看望刘芸娘了,就算她自己不避嫌,李氏也不会让她再去了。

李氏看着周姨娘的神情,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又是叹了口气,语气柔和地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放心吧,我会让老爷偶尔去你那里坐坐的,你毕竟也跟了老爷那么多年,还帮他生了一个女儿,老爷是个念旧的人,不会忘了你的。”

周姨娘听了李氏这话,眼睛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连连点头,又是同李氏磕了几个头,边磕嘴上还不停说着,“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妾身一定不会忘了夫人对妾身的好,以后一定更加尽心尽力地服侍夫人和老爷。”

李氏同身边的丫鬟寒香使了个眼色,寒香立即上前,将周姨娘从地上扶了起来,李氏便又同她说道:“行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先回去吧……”

李氏这话还没说完呢,外头就有小丫鬟进来禀告,说是三小姐现在正在外头求见。

李氏闻言便看向了周姨娘,语气中带上了些敲打,“你这个女儿,你需得好好管教一番了,去芸娘那里主意就是她给你出的吧,这丫头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是层出不穷的,眼看着三丫头也快到了及笄的年纪了,若她还是这样的性子,以后嫁去夫家,可是要吃苦头的。”

周姨娘一听李氏这话,脸色顿时又是剧变,立即开口解释道:“夫人您误会了,这只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三小姐没关系,夫人您千万不要怪罪到三小姐头上。”

“行了,你也别解释了,这事儿我也不再追究了,你以后记得好好劝劝三丫头就是了。”李氏这般说着,便吩咐丫鬟将那任云依带进来。

任云依跟着丫鬟进来,面上的神情带着些紧张,她进屋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李氏身边的周姨娘,见她无恙,才方是稍稍松了口气。

李氏见任云依担忧周姨娘的样子,神情稍稍缓和了些,与她招招手说道:“知道你是为了你姨娘过来的,行了,你也不用担心她了,带着你姨娘回去吧,这几日就好好待在屋子里反省,可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任云依低着头,小步走到李氏身边,恭谨地与她行了礼,这才起身说道:“母亲,女儿有一件事必须要向母亲您禀明,我姨娘向来老实谨慎,是绝对不会做那等害人之事的,女儿已经查到那些藏红花的出处了,请母亲给我姨娘一个公道,不要让她蒙受了这不白之冤。”

李氏闻言便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任云依着实是没有眼力见,她难道会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不过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过去就算了,任云依何苦又要这般不依不饶。

“这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管的,谁都没说是你娘做的,是非曲直我自然会查,你带着你回去等着便是。”李氏的语气冷冷的,带着些警告地与任云依说道。

任云依显然不服气就这么被李氏赶回去,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径直递到李氏的面前,情绪微微有些激愤地说道:“夫人您看,这是我从云姨娘的丫鬟房里搜出来的,与她找出来的藏红花是同一批,明明就是那云姨娘自导自演,把藏红花掺杂在我姨娘送过去的药品里,想以此陷害我姨娘,这般卑劣的手段,母亲您绝对不能姑息啊!”

李氏看着任云依已经送到她眼前的藏红花,那股子藏红花独有的味道直冲鼻而来,让她忍不住就是一阵反胃恶心,立即便用帕子捂住了嘴,干呕起来。

寒香见李氏这般模样,立即着急起来,将任云依从李氏面前推开,立即让丫鬟端上脸盆,右手轻轻拍抚着李氏的背部,担忧而又关切地问道:“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

李氏此时已经扶着脸盆的边缘吐了起来,她吐得极其厉害,吐空了胃里的东西,便开始吐酸水,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这才抚着胸口,形容十分虚弱地靠在软枕上。

寒香又是立即让丫鬟们上了漱口水给李氏漱口,她看着李氏白如金纸的脸色,神情越发焦急,忙道:“夫人,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您再坚持一下。”说话间,已是吩咐了几个小丫鬟赶紧去府外请了大夫过来。

任云依和周姨娘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两人像两只鹌鹑一般缩在一旁,只默默看着屋中的丫鬟们忙活,却也不敢再上前了,但也不敢离开,稚嫩尴尬地在屋子里等着。

周姨娘心中暗暗后悔,方才她就应该拉着自家女儿赶紧离开的,现在好了,女儿惹了李氏犯了病,等到李氏缓过来,还不知道要怎么罚三姑娘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李氏有孕(下)

大夫来的很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匆匆赶来,他立即给李氏号了脉,号脉的时间倒是非同一般的长,那老大夫似是不太确定一般,还换了一只手号了一会儿,这让在一旁等着的寒香众丫鬟越发担忧起来,一个个神情都仿佛如临大敌,生怕大夫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时间,那大夫才收回了手,看着神情也是一样忐忑的李氏,面带笑容地说道:“夫人,依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夫人您这是喜脉啊,只是月份还不足两月,所以脉象比较微弱。”

李氏明显怔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她身边的丫鬟们先反应了过来,均是惊呼出声,不过全是惊喜的惊呼,而后便是一片叽叽喳喳的恭喜之声。

李氏许久才反应了过来,却仍旧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夫,颤抖着双唇,缓缓问出声来,“大夫,您可是看准了,我……我真的有了身孕?”

那老大夫一张老脸笑得跟一朵菊花一般,躬身回道:“夫人放心,老夫医术虽然不算精湛,但喜脉还是不会诊错的,您千真万确是有了身孕,只是胎像不甚稳,待老夫给您开几幅安胎的汤药,您服完之后,多多休息一段时日,应该就无大碍了。”

李氏这时候才接受了这个天大的意外惊喜,眼眶已是微微发红了,手掌也覆上了依然平坦的小腹,声音还有些发颤地说道:“谢谢大夫,我知晓了,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的……”

寒香已经不用李氏吩咐,让丫鬟拿了赏钱给大夫,跟着大夫下去抓药,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李氏,轻声问道:“夫人,要奴婢扶您去床上休息吗,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保养。”

李氏已经从狂喜中慢慢镇定了下来,失笑地看着寒香说道:“我这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了,我都生了两个闺女了,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

寒香却依旧扶着李氏,神色十分认真地说道:“夫人,大夫可说了,您的胎像还不太稳固,现在又未满三月,正是最要小心的时候,您这段时间又多有劳累,自然是要好好卧床休息一段时日。”

李氏耐不过寒香,便起身准备往床上去,任云依和周姨娘这时候也不能在角落里当透明人了,立即上前与李氏恭喜道:“女儿恭喜母亲,希望母亲这一胎能生一个弟弟,女儿从今日开始便会在佛前为母亲能祈福,直到母亲平安生下弟弟。”

许是因为怀孕这个好消息,李氏现在看任云依和周姨娘也顺眼了一些,方才任云舒那有些过分的举动她也不打算追究了,点了点头道:“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你和你姨娘先回去吧,这些日子我可能没什么精力再管这府上的事了,你和你姨娘也要好自为之。”

任云依连连称是,又是福身给李氏行了一礼,便拉着周姨娘离开了李氏的房间。

任云依此刻的心情很是有些矛盾,虽然对李氏怀孕之事有些嫉妒,但转念一想,若李氏有了嫡子,那刘芸娘的孩子便什么都不是了,这又让她十分解气,想着若是刘芸娘知道了这事儿,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脸色,想想就让人很开心呢。

任云依眼珠子一转,便同身边的周姨娘说道:“姨娘,咱们恐怕很快就有好戏看了,不用咱们出手,那刘芸娘应该很快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依着那刘芸娘的性子,若是知晓李氏也怀了身影,恐怕不会就这样看着不做任何事的吧,到时候……呵!”任云依冷笑了一声,仿佛已经看到了刘芸娘遭殃的一天,她若是敢对李氏下手,那便等着万劫不复吧,李氏可不是她的姨娘,可也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温和好脾气。

周姨娘可没有任云依想的那么多,她现在是越发怅然了,叹了口气说道:“连夫人都又怀上了,这府上现在也只剩下我……”

任云依知道周姨娘在伤感什么,立即恨铁不成钢地与她说道:“姨娘,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现在府上只有你一个人能伺候父亲了,你还不加把劲儿,父亲说不准下个月就要随皇上亲征鞑靼了,你得赶紧抓紧这一段时日,也怀上孩子,你的年岁可是比母亲还要小呢,她都能顺利怀上,你一定也可以的,只要你给我生一个嫡亲弟弟,那我以后的日子便也有倚仗了。”

周姨娘听了女儿的话,仿佛也有了信心,就算不为了自己,只为了女儿,她也要博一把,一定要在老爷离开京城前怀上身孕。

没过多久,李氏怀了身孕的消息便传遍了阖府上下,梅静白自然是继任云依和周姨娘以后第一个知道的,她立即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匆匆地便跑到了李氏的房间,这时候李氏正喝完了大夫开的安胎药,靠坐在床上休息呢,看到女儿过来了,自然是十分开心。

“娘,这是真的吗?你肚子里真的有了宝宝。”梅静白兴奋极了,她没想到李氏竟然能怀孕,已是开心地有些语无伦次了。

李氏看着梅静白一脑门的汗水,很是无奈地笑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稳重,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用得着这么着急吗。”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帕子替梅静白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这还不是大事儿啊,我就要有小弟弟了,这世上可没有比这再大的事了。”梅静白此刻已是完全代入了任云舒的角色,神情夸张地叫道。

“才两个月不到,哪里就知道是男是女了,说不准又是个女孩儿呢。”李氏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略微有些忐忑,她前面连生了两个女儿,对这一胎的性别也不是十分有信心。

“女孩儿也好啊,到时候就会跟我一样漂亮聪明,娘您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不管您生男生女,只要生出来一个健康的孩子,就是好事。”梅静白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安抚着李氏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夫妻温存

李氏却并不像梅静白这般乐观,她实在是想生一个儿子,不仅仅是为了继承英国公府,以后更可以成为两个女儿的倚仗,这样她和老爷百年之后,才不会担心自己的女儿被夫家欺负。

梅静白知晓李氏心中执念很甚,见她仍旧是一付患得患失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气,嘴上依旧安慰道:“娘,您现在莫要想太多了,好好修养安胎才是,等您月份大了,再让大夫过来瞧瞧,应该就能看出男女了。”

李氏思忖着点了点头,便也暂且先放下了心来,而后便拉着梅静白的手说道:“娘现在还了身孕,这阵子恐怕没什么精力再管府上的事了,我会让身边几个得力的管事嬷嬷过去帮你,你好好打理家里的事情,也算是早些做个演练,往后等你嫁人了,管家的事总是要做起来的,现在做惯了,以后就不会l手忙脚乱了。”

梅静白听到这,小脸顿时又垮了下来,虽然心中千万个不想管家,但李氏现在都怀了身孕,她再想推脱也推脱不掉了,只能垂头丧气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娘您放心吧,我会管好家里的事的。”

李氏闻言便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是同梅静白说了会儿话,便有些犯困了,她现在是孕妇,自然是嗜睡起来。梅静白看李氏这模样,立即就让她好好休息,吩咐了丫鬟们好好照顾李氏,这才起身离开了。

梅静白回了房就给任云舒写了信,她迫不及待地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任云舒,想着若是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定是会比她还要高兴激动。

傍晚的时候,任靖义回府,下人们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李氏怀孕的消息,任靖义自然也是欣喜若狂,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要往李氏的房间冲,还是他身边的小厮提醒了他,他在外练兵一日,衣服上沾染的尘土许是会影响到李氏,他这才先耐着性子去换了衣服,这才进了李氏的卧房。

李氏这时候刚用过了晚饭,因为下午睡了一觉,此时精神很是不错,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脸色亦是红润了许多,见到任靖义回来,脸上更是绽放出开心的笑颜。

任靖义也随着李氏呵呵傻笑了起来,快步走到床前,抓住李氏的手,关切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李氏脸上荡漾着母性的笑容,嗔怪地看了任靖义一眼,柔声开口道:“我挺好的,老爷您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也不是第一次怀孕了。”

“这哪里一样,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身子好,现在你这年岁可要仔细小心,哎……可惜我马上就要随皇上出征,不然……”任靖义依旧是满脸关切地说着,语气中因着马上就要离开还满是惆怅。

“老爷这是嫌弃我年纪大了吗?”李氏佯装生气地看着任靖义问道,难得的露出了一付小女儿姿态。

任靖义立即摆手解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可莫要想多了啊,夫人你在我心里跟当年刚嫁给我时一样,一直都是那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

李氏听了任靖义的话便红了脸,心中虽说十分甜蜜,面上却还是轻啐了他一口,说道:“都老夫老妻了,怎还说这样肉麻的话,我这都要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的还是小姑娘。”

“在我心里就是的。”任靖义十分笃定的模样,握着李氏的手更加紧了几分,眼神灼灼的,当真是情真意切。

李氏被她看得脸越发红了,夫妻两人你侬我侬了一会儿,李氏才想起说正事儿,神情带上了些忧愁地与任靖义问道:“老爷,皇上亲征的日子决定了吗?”

任靖义的脸色也暗淡了下来,缓缓点了点头,沉声回道:“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

李氏算了算时间,神情便越发落寞起来,呢喃着说道:“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啊……”

任靖义亦是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李氏揽进怀里,语气极温柔地说道:“放心,这一次跟以往一样,我很快就能回来的,说不准还能看到我们孩子的出生,这一次回来,我一定跟皇上请求,让我在京城安稳地待上几年,陪着你和我们的孩子,这一次,我要好好看着它长大。”

李氏的眼眶已经湿了,却是拼命忍住泪意,不想在这样幸福的时刻流泪,她将头埋在任靖义的胸膛里,声音闷闷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和孩子,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会在府中等着你归来,就像以前许多年一样,你在外安心打仗便是,保家卫国才是你的使命。”

夫妻两人又是这样静静相拥了一会儿,李氏才又开口说道:“老爷,你说我要是又生了一个女儿怎么办?”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只要是咱们的孩子,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安心养胎便是,其实我更喜欢女儿呢,你看咱们的两个女儿,都那样的聪明漂亮,再来一个,我更是高兴。”任靖义轻笑着,抚摸着李氏的长发说道,语气中满是憧憬欢欣。

李氏的心神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脸上带着笑,缓缓说道:“可是我还是想给老爷生一个儿子,生一个像老爷您这样的儿子,您可以教她读书,练武,等他长大以后,还可以跟着您一起上战场,同您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任靖义听着李氏的话,却是失笑地摇了摇头,“我可不想让咱们的儿子那么辛苦,他不需要多有出息,只要安安逸逸地做一个闲散国公,安稳过完一生就行了,我现在虽然看上去风光,却也太累了,国和家我选择了‘国’,但我想让我的儿子选择‘家’,我实在是亏欠你,亏欠孩子们太多……。”

李氏闻言便沉默了,只是伸手抱紧了任靖义,没有再说什么,其实这许多年,她心中对任靖义多少也是有怨的,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不管为这个男人做什么,她都不后悔。

第一百九十三章 恨意

任靖义这晚上自然是留在李氏房中过夜了,而在离正院不远处的一个小院中,就是刘芸娘现在所住的那个院子里,却是直到深夜都没有熄灯。

“姨娘,已经过了子时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刘芸娘的贴身丫鬟灵儿小心翼翼地在刘芸娘身边劝道。

刘芸娘靠坐在床上,垂着眼,本是白皙的肤色在灯光的映衬下透出些惨白,她的双唇紧紧抿着,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老爷是在夫人那里休息了吗?”刘芸娘终于开口了,语气幽幽的问道,听着甚是瘆人。

灵儿似是很是畏惧刘芸娘,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声音越发小声地回道:“是……老爷一回府,就马上去了夫人房里,后来便一直没有出来。”

“呵……”刘芸娘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冷森,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窗户的位置,脸上还带着笑,但那笑却极其阴森,似是自语一般的,她喃喃说着:“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偏偏是这个时候,怎么就怀孕了呢……”越说到最后,刘芸娘脸上的神情越是阴森,让人看了不禁不寒而栗。

灵儿已是吓到了,小身板抖地如筛糠一般,却是不敢开口劝刘芸娘。

许久之后,刘芸娘似是冷静了下来,收回目光,对着一旁的灵儿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懒洋洋地说道:“熄灯吧,我要休息了,明日……我要亲自去看望夫人,夫人怀孕这样大的事,我怎么能不亲自过去道贺呢,怎么说夫人可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呢。”

灵儿怯懦地点点头,立即跑到烛火前将灯熄了,她不敢再看刘芸娘,只是帮她把帐幔放下来,然后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躺在床上的刘芸娘却没有立即睡去,只是睁着眼躺在床上,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翌日一大清早,梅静白就让小厮快马加鞭地将自己昨晚上写好的信送到荣国公府,然后便去了李氏的房间。

李氏同任靖义也是刚起来不久,两人洗漱完毕,正准备用早饭,见到梅静白过来,李氏面上立时露出慈爱的笑容,与她招呼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来的也巧,早饭刚刚摆好,快过来一起用吧。”

梅静白笑着应了一声,上前与李氏和任靖义福了一礼,这才坐到李氏身边。

任靖义昨晚上一回来,就急着去见了李氏,自然没见着梅静白,现在见着女儿,便也笑着与她说道:“舒儿啊,你娘现在有了身孕,这府上的事你往后可要帮她多分担一些,莫要让她累着了。”

梅静白立即点了点头,神情笃定地保证道:“爹爹,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娘的,一定让娘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个小弟弟。”

李氏同任靖义两人听了梅静白的话语,忍不住对视一眼,俱是笑了起来,李氏伸出手指点了点梅静白的额头,嗔怪道:“你个小促狭鬼,你又不是稳婆,说什么有的没的,娘可是生了你和你姐姐两个女儿的,哪里还需要你照顾,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娘就谢天谢地了。”

梅静白有些无奈,觉得李氏太低估自己了,忍不住开口辩驳道:“娘,我已经是大人了,您莫要再把我当小孩子看,我真的可以照顾你的。”

任靖义在一旁却是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道:“舒儿确实是大姑娘了,等爹爹这才北征回来,就要同你娘一起,帮你相看夫家了。”

梅静白听到这话立即就苦了脸,连忙伸手抱住李氏的手臂,撒娇道:“娘,我可还不想这么早嫁人呢,我还想多陪您几年,等您生下小弟弟,我还要帮您一起照顾小弟弟呢。”

“爹爹说帮你相看夫家,没说那么快把你嫁出去啊,爹爹也想舒儿多陪我几年呢。”任靖义立即又是笑着补充道,他这些年能陪在妻女身边的时间不多,自然也不想那么快就让任云舒出嫁。

“行了,你们父女俩别瞎扯了,舒儿的婚事我自然会好好相看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年纪自然要做什么年纪的事情,你这丫头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该嫁人的时候就要嫁人。”李氏怕任靖义惯坏了女儿,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语,教训道。

梅静白这才不说话了,闷闷喝着自己碗里的粥,心里想着,让她嫁人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她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极其不错的好主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要是任云舒能嫁到荣国公府,嫁给她二哥,那就皆大欢喜了。梅静白心里美滋滋的想着,顿时对嫁人也没那么排斥了,不过她首先得劝动李氏,让她愿意跟荣国公府结亲才行,顿时梅静白又觉得,这条路当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梅静白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陪任靖义和李氏用完了早饭。任靖义要去宫中办事了,而李氏因为怀孕,便免了府中其他人的请安,又是与梅静白说了会儿话,便由寒香搀扶着,回房间休息去了。

梅静白回了自己的房间,心中焦急的紧,不知道任云舒那边,有没有收到自己写的信了。

任云舒这时候,正好在看梅静白派人送过去的信,看到母亲怀孕的消息,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又是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几遍,才确定这是真事儿,心情立即跟嫦娥升天一般,飘到了高高的空中,整个人激动地恨不得立即大喊一声。

任云舒终归还是个比较理智的人,忍住了尖叫的冲动,但还是原地蹦跶了几下,发泄自己的情绪,等到完全冷静下来,她已是在考虑着,今儿要不要带上些礼物去看望母亲。

任云舒最终还是打消了立即就过去的念头,现在这时候英国公府正是最忙乱的时候,府上不仅有两个孕妇,她爹爹又马上就要随陛下出征,现在并不是上门的好时机,还是等到她爹离开,她娘的胎像过了三个月,再登门探望的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人会面

正月快过完的时候,梅景福便安排好了同沐昕见面商议的事情,地点定在了一家书画铺子,那一日一大早,梅景福就借口要出去挑些书画,带着任云舒一同出门了,宁国长公主这阵子忙得晕头转向的,自然也没有多问,只叮嘱他们两人早些回来,别在外头玩得乐不思蜀。

因为今日她们要做的事情以隐秘为主,所以梅景福便就没有骑马,同任云舒一起坐了马车。

马车行的不疾不徐,很快便到了那家书画铺子所在的上城街。任云舒两人一进书画铺子,那掌柜便立即迎了上来,神态极是恭谨,笑容几近谄媚地同梅景福说道;“两位请楼上走,敝店珍藏的孤本和真迹都在二楼。”

任云舒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掌柜,猜到这家书画铺子背后的主人应该就是梅景福,只是不知道他原来就有这么一个书画铺子,还是为了这次的事情,特意又去买了这么一家书画铺子。这掌柜也是一个机灵人,楼上的恐怕不是什么真迹孤本,应该是沐昕已经等在楼上了。

任云舒抬头望了望二楼,上面探出个头来,正是一直跟在沐昕身边的一个小厮,看来她是猜对了。

梅景福冲着那掌柜点了点头,便率先上了楼,任云舒立即提着裙摆跟了上去,将眉黛远山还有梅景福带来的丫鬟小厮都留在了一楼。沐昕的小厮看着梅景福兄妹二人上了楼,便与她们行了一礼,也下到了一楼。

这家书画铺子的二楼布置得十分典雅,任云舒从未来过,忍不住便仔细地打量周遭,她跟着梅景福走到落地花罩隔断前,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走了进去。

只见这二楼的东稍间内,正中一座黑漆描金绘云涛烟柳的大屏风,屏风前是一张黑漆嵌螺钿罗汉榻,罗汉榻两头设有高几,上置哥窑胆瓶一对。榻前,左右两侧各置了两张玫瑰椅,椅子背后靠墙的地方设了一张黑漆嵌大理石面的书案,上有紫檀座小插屏、内插一柄云玉如意的青白玉笔筒,几套古书,霁红瓷木瓜盘等等。

沐昕此时就正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见梅景福两人进来,他便搁下了书。不得不说,此间甚雅,而沐昕则更是让室增辉。

任云舒看到沐昕的时候,脸色便冷了下来,她扫了一眼沐昕看的书,是《资治通鉴》,忍不住便撇了撇嘴,心里思忖着,这家伙可真会装模作样,一个武官,看什么资治通鉴。

“你来的还真早。”梅景福看着沐昕,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地说道。这般说着,便拉着任云舒坐到了罗汉榻前左手边的两张玫瑰椅上。

沐昕仿佛没看到梅景福和任云舒两人不怎么友善的脸色,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一般,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旁的茶盏,用杯盖刮了刮浮叶,抿了一口茶,又放下,这才开口道:“你们要找我商量的事,我大概都知晓了,你们只要把当日的计划告诉我,我会尽量配合的。”

梅景福显然没想到沐昕这么好说话,眼神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把任云舒想好的那个计划告诉了他。

沐昕听完了之后,略略思忖了片刻,方才又开口道:“算是比较可行的计划了,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可以变一变,不需要从宫外带一具尸体进去,这样不仅会留下痕迹,还可能会让有心人发现端倪,反正常宁身边伺候的宫女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与她身形相似的,装作是她就可以了。”

沐昕说的轻描淡写,任云舒却感到一阵寒意,这样随随便便就决定一个无辜之人的生死,这沐昕果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沐昕见任云舒的脸色不好看,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梅妹妹觉得我心狠手辣吗?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常宁所在的宫殿走水,若是连常宁都死了,她身边的那些宫女有什么机会幸免,就算当时没被烧死,过后恐怕也是要给常宁陪葬的吧,反正怎样都是一个死,何不死得有意义一点呢。”

任云舒的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却找不到话语反驳,她知晓沐昕所说的都是对她们最有利的,但难免于心不忍,那都是几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梅妹妹,妇人之仁不可取,我知晓你心善,但也要以大局为重,死个把几个宫女,却能让我们更万无一失地救出常宁,这绝对是一件不亏的买卖。”沐昕的脸上依旧带着笑,看着任云舒,语气轻柔地劝道。

“那就那样吧。”任云舒没有说话,梅景福却是率先开口替她做了决定,“到时候我们将常宁救出来,还要麻烦文英替我们遮掩宫中眼线,让我们能顺利将人带出宫去。”

“这你们放心就是,那一日是陛下亲征的日子,锦衣卫大多会征调到陛下身边,留在宫中的不会太多,你们只管安心做你们的事,锦衣卫那边我自会想办法。”沐昕与梅景福做了承诺,那话语说的很是轻巧,似是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梅景福听了沐昕的话,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站起身来,与他作了一揖,语带感谢地说道:“那就好,我同小妹就现在这里谢过文英了,我们都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一定会百倍相还。”

沐昕闻言却只是摆了摆手,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梅兄不必同我道谢,这本就是我欠梅妹妹的‘债’,今次我不过是还债罢了。”

梅景福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神情瞬间阴郁起来,任云舒更是气急败坏地站起身,狠狠瞪了沐昕一眼,警告道:“沐昕,你胡说八道什么!”

沐昕却依然很是无辜地眨眨眼,半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总算是收敛了一些,不再说什么了。

梅景福和任云舒离开书画铺子的时候,脸色比来时都难看了许多,回荣国公府的路上,两人俱是缄口不语。任云舒偷偷观察梅景福的表情,不知他在想什么,心中更是将沐昕恨了几分,这家伙怎么敢在梅景福面前乱说话,真是想撕了他那张讨人厌的嘴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出征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二月二,龙抬头,传说是尧王的诞辰。在南方,也是土地公公的生,称“土地诞“,为给土地公公“暖寿”,有的地方有举办“土地会”的习俗家家凑钱为土地神祝贺生,到土地庙烧香祭祀,敲锣鼓,放鞭炮。而北方地区则会在节期间吃猪头、理发,俗称剪“龙头”。

像任云舒这等人家自然是不会吃猪的,虽然任云舒一直认为猪很香很好吃,可李氏却觉得猪是下等人才会吃的,所以从小就不让任云舒吃,任云舒只在小时候节庆子出去玩的时候,才会偷偷让边的丫鬟去买一两只猪包子过过嘴瘾。

但今年的二月二,可不是惦记猪包子的时候,任云舒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梅景福的院子。

梅景福也早就起来了,此时已经洗漱完毕,还换上了那陪着他经历了许多场战役的亮银铠甲,见任云舒过来,便冲着她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过来啦。”

任云舒也不是第一次看梅景福穿铠甲的模样了,但不知为何,她觉得今的梅景福显得特别的肃杀冷冽。

“我想着你一会儿应该又要去母亲那边告别,所以先过来你这边,想着跟你一起过去。”任云舒走到梅景福面前,笑着与他说道。

梅景福微微点了点头,便与边的几个丫鬟吩咐了一句,让她们先到外头去守着。

任云舒同梅景福在凳子上坐下,任云舒看着梅景福便问道“二哥,人你已经都安排好了吗”

梅景福微微骇首,回道“你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只要人一出宫,马上便会有人送你们出城。”

任云舒自然是相信梅景福的,但她心中依然忐忑,毕竟她这次要去做的事可不算小,去皇宫里“放火偷人”,她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吧。

梅景福看出了任云舒心中的紧张,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了,咱们已是将能想到的意外况都考虑进去了,你现在只要放平心态,按照计划行事便可以了。”

任云舒抿着唇,神慎重地点了点头。两人没有在屋子里待太久,梅景福便带着任云舒离开了自己的院子,去了宁国长公主所在的正院。

宁国长公主也是早早起来了,在屋子等着梅景福了,见他与任云舒一起过来,立即招呼了她们两人过来。

宁国长公主以往都是会把任云舒拉到边嘘寒问暖的,但今却是拉着自己的二儿子,端详着他的脸,良久才开口说道“此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你记得路上千万要小心,娘在家里等你平安回来”

“儿子走了,母亲也请千万保重子”梅景福向来是个感不外露的人,此刻已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的绪,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等再起的时候,见宁国长公主的眼圈已经红了,他也不心里一酸,好容易才把心一横回转出了屋子。

宁国长公主眼圈红红的,却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轻叹了一声,同一旁的任云舒嘱咐道“静儿,你去送送你哥哥吧,他今会跟着皇上先到宣府,这一路,也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任云舒此时的绪也很是低落,点点头,便与宁国长公主福了一礼,转跟着梅景福出去了。

此次北征的可不仅仅是梅景福,还有任云舒的父亲,就如宁国长公主所说,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她也没有的别的愿望,只盼平安归来。

任云舒将梅景福送到门口,神颇有些不舍,梅景福此刻神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她对着任云舒摆摆手,柔声说道“你回去吧,不必送了,你一会儿不是还要进宫吗,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你和娘在府中等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只要有机会,我便会给你写信的。”

任云舒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那你自己一定小心,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可不要傻傻地冲在前头,还有,要记得按时吃饭,娘做了许多补充体力的干给你带在行李里,若是实在没时间吃饭,就吃些干,千万不要饿着自己,毕竟打仗也是一件需要体力的事”

“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样多,唠唠叨叨的像个小老太婆。”梅景福面上神有些无奈,伸手揉了揉任云舒的头发道。

任云舒闻言脸就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就觉得有许多话想跟梅景福交代,其实以前她同她娘送她爹出征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往往倒是她娘,像是有许多交代不完的事,总是能絮絮叨叨地说很久,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变成了这样。

梅景福转上马的前一刻,忽然又回头与任云舒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说,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够等到你的回答,那时候,我就不会再继续等待了。”

任云舒看着梅景福渐行渐远的影,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她若是现在还不明白梅景福的义,那她可真就是傻子了,这样也好,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理清自己的感,等到梅景福归来的时候,应该就能给她一个答案了。

看着梅景福离开,任云舒也没有太多时间伤感,她心中还记挂着常宁公主的事,她今不会进宫,但会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守着,若是进宫,事后只会惹人怀疑。

宫中梅景福和沐昕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只需等着她们将人送出来,然后她再带着常宁离开京城,她的车架,这京城还没有人敢查。

任云舒算算时间,只要在午时之前赶到约定的地点就应该可以,但她还是提前了许多时间到了那里,只希望能早点接到常宁公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宫中大火

此时的皇宫中,为了朱棣元亲征的事情,每个人都十分繁忙,基本上没人会注意已是快沦为“冷宫”的,常宁公主所住的宫殿。

而那些平日里守卫在宫殿外的侍卫,今日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互相都在讨论着陛下今日亲征的事情。就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已是有人偷偷潜入了宫殿内,在里面隐秘的地方放了一把火,并在常宁公主的寝殿内,都浇上了火油,只要有一点点火星,这里很快便会烧成一片火海。

门口的侍卫们发现着火的时候,火势已经有些大了,而他们又不能在现在这时候找到许多人来帮忙灭火,所以只是无济于事地浇了几桶水,大火已经烧到人都进不去的程度了,幸好常宁所住的宫殿偏安一隅,并不会影响到宫中别的宫室,不然这场火还不知道会蔓延到何种程度。

侍卫们没了法子,只好赶紧把着火的事情报告给了太子妃张氏知晓,张氏这时候也是刚刚和太子一起送完朱棣元回来,知道这件事,立即就带着人赶了过来,可等她感到的时候,整个宫殿都快要烧没了。

张氏的脸色瞬时便地铁青,厉声对那领头的金统领喝问道:“常宁公主人呢?可有救出来?”

那几个看守的侍卫早已是跪在地上,领头的金统领更是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回禀太子妃娘娘的话,这火势起的突然,又烧得极其快,卑职几人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进去过一下,可是通往寝殿的路已是被一根断掉的廊柱挡住了,我们无法进去……”

“住口!”张氏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厉声将他的话喝断,“常宁公主千金之躯,就算火势再猛,你们也要进去救人,而不是在外边跟本宫解释这些,若是常宁公主有什么事,你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金统领立即趴伏在地上,再也不敢言语,他也知道自己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只恨自己看管不利,竟是会让宫殿起火。

张氏带来的人不少,众人齐心协力,总算是用了两刻钟时间,把宫殿的火给灭了,可是这时候宫殿已经全部烧毁,成了焦炭模样,里头的人几乎不可能生还。

张氏又是组织着人去废墟当中寻找,就算找不到活人,也必须要找着尸首。众人寻找了一会儿,很快便发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张氏手下的宫女数了一下,正好是九具,正好是常宁公主和她宫中伺候宫女的数量。

张氏看着这几具已是焦黑辨不出身份的尸体,脸色愈发阴沉,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将尸体暂且收敛,等此间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行下葬之事。”

这般说完,张氏又看向了跪在不远处的金统领和几个侍卫,缓缓说道:“你们的狗命我先留着,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行处置!”

张氏已经察觉到了这场火起的蹊跷,为何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在皇上离开皇宫的这一日就起了火,这其中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只是谁人的胆子这般大,竟是敢将手伸到宫里头来。

先不管这宫里的一团乱麻,常宁公主已是在众人还在救火之时,就被梅景福安排的人送出了皇宫,因为走的是平日里皇宫向外采购物资的通道,所以丝毫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任云舒在约定的地点焦急地等候着,她坐在一辆油毡马车上,就是寻常百姓会坐的那种马车,很是不起眼,身边也只带了眉黛一人,这样危险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只带上了行事缜密的眉黛。

她们两人坐在马车上,任云舒只敢偶尔掀开车帘朝外头看看,并不敢下马车,就怕一不小心被有心人看到,会发现什么端倪。

就这样大概等待了半个时辰,任云舒终于看到一辆同她们差不多的油毡马车缓缓而来,马车行驶的不快,就是寻常的速度,任云舒又是耐心等了一会儿,那辆马车才在她们的马车旁停了下来。

眉黛立即从马车上下去,很快钻进了那辆马车,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眉黛就带着另外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女子穿着这眉黛差不多的服饰,低着头,并看不清面容,两人又是速度极快地上了任云舒的马车,而后眉黛就充当车夫,架着马车速度极快地离开了。

油毡马车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一家书画铺子前停下,马车上的三人均是下车进了铺子,而那辆油毡马车也是很快让人开走了。

任云舒三人进了书画铺子,上了二楼,就到了不久前她与沐昕商量事情的那个房间,关上房门,她便细细打量了常宁公主一番,确定她没事,才算是完全松了口气。

“静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常宁公主的眼眶已经红了,抱着任云舒,抽泣着说道。

任云舒拍着常宁公主的背,安抚着她说道:“放心,已经没事了,你现在仔细听我说,我已经在京郊的一个小山村里帮你安排好了一个住处,你暂时先住在那里,等京里头风头过去了,你的死盖棺定论了,我们再想接下来的去处,到时候天大地大,你不管想去哪里都可以,你会有一个新的身份,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都将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常宁公主听着任云舒的话语,似是十分激动,抱着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许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松开任云舒,看着她,神情满是感激地说道:“静白,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对我的恩情了,我……”

“五表姐,你快别说这些了,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我难道能看着你在宫中过着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吗,若是我遇到了一样的事情,你定是也会想方设法帮我的,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这种话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不然就是不把我当妹妹。”任云舒打断了常宁公主的话,佯装生气地说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危险逼近

常宁公主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抱着任云舒又是流了一会儿眼泪,任云舒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又拉着常宁公主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一会儿表姐你就同我们一起上荣国公府的马车,扮作是我的丫鬟,我会把你带出城去。

常宁公主擦干了眼泪,知晓只要顺利出城,她就能开始新生活,便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静白你放心,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任云舒微微笑着,又是帮常宁公主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带着她和眉黛,走出了书画铺子,这时候,铺子外头已经停好了一辆荣国公府的华丽马车,三人上了马车,还是由眉黛驾车,朝着城门口的方向驶去。

任云舒千算万算,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却万万没有算到,常宁公主的宫殿一直有一拨人监视着,宫殿起火的时候,便有人把消息传出,传到了朱髙熣的赵王府。

朱髙熣此刻已是不在府内,她同汉王朱高溆一起,随同朱棣元已经出了京城,府内只剩下王妃和一众侍妾,而丘含烟作为朱髙熣的“侍妾”之一,自然也是留在府内的,当她看到丫鬟送过来的小纸条时,本是古今无波的面上生出了一丝涟漪,那双暗沉如墨一般的眼眸也仿佛摄出精光来。

丘含烟将房中的丫鬟全都遣退出去,将那张小纸条捏在手心里,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思忖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吩咐道:“去城门口守着,若是有荣国公府的马车出城,立即回来禀告。”

丘含烟这话好似是对着空气说的,但说完之后,房内又好像有黑影一闪而过,丘含烟的唇角慢慢扬起一抹笑,那是一种心想事成的笑容,仿佛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一般。

眉黛赶着马车,很快便到了城门口,今日因为朱棣元亲征离京,所以守城门的士兵比平日多了好几倍,但是看到是荣国公府的马车,却没有人敢栏,恭恭敬敬地就将她们送出了城门。

马车离开城门大概几十米,驾着车的眉黛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但她也不敢放松心神,依旧是用最快速度赶着马车,往着城郊目的地而去。

跟随着任云舒她们一起出城的,还有十几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他们都是梅景福安排了保护任云舒她们的,只是并不太靠近,只在暗中保护。

而此时丘含烟派出去的那些人已经返回了赵王府,将他们看到荣国公府马车出了城的事,禀告给了丘含烟知晓。

“果然如此。”丘含烟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喃喃地低语着,她又是垂眸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王爷离开京城之前,告诉我可以指挥你们办任何事,那如何我要你们帮我杀人呢,可不可以?”

“姑娘是要杀福山县主吗,恐怕会留下痕迹,王爷回来后,恐会怪罪姑娘的。”房间中忽然想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丘含烟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档的房间中回荡,显得有些阴森,笑过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十二,我是同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那么笨,亲手去做那种事情呢,不需要你们谁亲自动手,我会让她自己死在我面前,她福山县主不是有情有义吗,今天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多有情义。”

丘含烟的声音越来越冷,到最后还透出些歇斯底里,但她的面上却一直带着笑,仿佛癫狂了一般。

任云舒此时却并不知道危险已经慢慢在向她们逼近,她们此刻已经快到京郊一个偏僻幽静的小山村里,因为进村的唯一途径只是一条狭窄地只供两人通行的小路,所以她们在离村子还有大概两三里的地方就下了马车,步行往村子走去。

小村并不大,名叫清溪村,因村中有一条极清澈的小溪穿过村庄而得名,村中只有十几户人家,风景却甚好,流水潺潺,鸟语花香,让人一进入村子就想再这里多待一段时日。

这地方是梅景福找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么一处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常宁公主一进到村子里,就爱上了这里的景致,原本的忧心忡忡和悲伤仿佛一下子都抛到了脑后,她站在清溪边,往着远处的青山袅袅,仿佛痴了一般。

任云舒站在她身后,并没有打扰她,也是同她一样欣赏着远处的风景,任云舒知道常宁公主这段日子一定是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虽然依旧是以前一般的锦衣玉食,但内心的煎熬一定是将她折磨的不轻,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的内心此刻一定是已经千疮百孔,梅景福将她暂且安排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定也是想让她在这里疗养一段时日,等心里头的伤慢慢平复了,再考虑以后的生活。

常宁公主倒也没有发呆太长时间,转过头来再看任云舒时,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同她问道:“静白,我有些饿了呢,你呢?”

任云舒闻言便乐了,挽住她的手,亲热地说道:“我也有些饿了,咱们先去住的地方,那里应该有食材,咱们现做一顿饭吃。”

梅景福早已在村子里买下了一座小院子,且重新休憩过了,虽然只是简单的砖瓦小屋,但胜在干净宽敞,院子里此刻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姓董,是梅景福专门为常宁公主安排的仆役,是个哑巴,也不识字,但耳朵还是听得见的,平日里帮常宁公主做做饭,洗洗衣服是没有问题的。

任云舒三人到了小院的时候,那董婆子已是在院子里等着她们了,见她们进来,立即便要福身与她们行礼。

任云舒却是立即上前扶住了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柔声与她说道:“是董婆子吧,不必多礼,既然到了这里,你便要忘记我们的身份。”这般说着便指了指身边的常宁公主,“她以后就是你的侄女儿了,是来你这里投亲养病的,你们俩以后就在这里好好过日子,这村子里人口简单,她不方便露面,你又不会说话,也不需要同村里人解释什么,等姑娘身体养好了,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们离开。”

第一百九十八章 埋伏

董婆子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任云舒对梅景福找来的这个人很是满意,看着就是个干活爽利的人,又不会说漏嘴,实在是伺候常宁公主最好的人选了。

那董婆子知晓三人还没有吃午饭,立即就进了厨房,帮她们准备饭菜,眉黛自然也跟过去打下手,果然如任云舒所想的一样,这董婆子干活极其麻利,不消两刻钟的时间,便已经整出了三菜一汤来,菜色还十分丰盛,有鱼有肉,还有一盘新鲜的河虾,虽只是最简单的白灼做法,但只看着便能感觉到虾肉的鲜甜。

眉黛和董婆子帮任云舒和常宁公主盛好了白饭,任云舒让眉黛和董婆子坐下来一起吃,董婆子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吃过了,任云舒没强求,便只让眉黛坐了下来,三人也真是饿了,筷子不停的,很快就把饭菜都吃了干净,任云舒更是吃了满满的两碗饭,撑的小肚子都快要凸起来了。

常宁公主看着这样的任云舒,忍不住开口打趣道:“静白,你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吃这样的农家饭菜的,也不是说以前的你不好,只是现在的你,变得更随和、更容易让人亲近,跟你待在一起真的是很舒服。

任云舒被常宁公主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梅静白是从小被宁国长公主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管是谁,都不曾给她一丝委屈受,她的性子自然就傲一些,但任云舒却是从小被李氏往贵族淑女的方向调教的,每每都告诫她要戒骄戒躁,所以她的性子便有些软和,现在已是好了一些,以前在英国公府的时候,任云依便总对她使些小心眼,她一般都看破不说破,容忍了她的行为,不会怎么怪责,但她当了“梅静白”这么些时日,脾气已是见长了,若是现在再回去,面对任云依,恐怕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温柔”了。

吃饱喝足,任云舒又是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与常宁公主告辞,准备离开了。

常宁公主自是依依不舍,拉着任云舒的手舍不得放开,神情颇有些可怜地问道:“静白,你这就要走了吗?不能……多待一会儿吗?”

任云舒也是握着常宁公主的手,柔声说道:“表姐,我心中也是舍不得你的,只是……我不能出来太长时间,若是久久未归,恐会惹人怀疑,表姐您就先安心在这里住着,只要有机会,我就会过来看你的,反正这里离京城也不远。”

常宁公主自然也不是那等不通事理的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便亲自将任云舒和眉黛送出了院子。

“行了,你回房去吧,不必再送了。”任云舒在门口停下脚步,对着身边的常宁公主说道。

“我看着你们离开,一会儿就回去。”常宁公主依旧是满脸不舍,这般对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无法,只能和眉黛一起往村口走去,走出十几米,回头看常宁公主还站在院子门口,便远远地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去。

常宁公主这才万般不舍地转身回了院子,任云舒便也放心了,拉着眉黛,快步朝着村外走去。

两人离开村子,又是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才到了她们方才暂时停放马车的地方。

任云舒正准备上马车,背后陡然就升起一股寒意,没来由的,身子就是一弓,然后便感觉到一阵劲风从头上刮过,她心下骇然,知道是中了埋伏,身体先与脑子做出了反应,就地就在地上一滚,躲开了来袭之人接下来的攻势。

“县主!您和眉黛姑娘先走,刺客交给在下们抵挡。”任云舒伏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头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知道这个梅景福派来保护她们的侍卫,便也没再多想,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眉黛也没事,就拉着她上了马车,飞快地驾车逃离。

任云舒同眉黛一起,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赶着马车,耳边是“簌簌”的风声,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已经追了上来,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她们。

任云舒心中一狠,知道这群刺客应该是冲着她来的,她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不想连累身边的人,就伸出一只手,将身旁的眉黛推下了马车,她方才已经看好了位置,眉黛落地的地方正好有一堆草丛,从疾驰的马车上摔下去,最多也就是摔伤,不会有性命之忧,而那些刺客也不会去管她这样一个小丫鬟,只要她能回去,就有可能侥幸逃过一命,总比跟着自己一起死来的强。

任云舒用尽全身的力气架着马车,她都不知道自己又跑了多久,她一直都是选难走的路走,七拐八拐的,却是陡然发现前方已经没路了,只有一块陡峭的崖壁,在往前,便是深渊了。

任云舒不得已只能停下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她站在悬崖边上朝下面看了看,脸色变幻不定,只这样一会儿,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追兵们已是赶到了。

任云舒转过头去,看向面前那些人,那是七八个黑衣大汉,俱是蒙着面,但只看他们的身形模样,也能猜到他们都是身怀武艺之人。

任云舒神情冷肃,厉声喝问他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对我下手。”

“福山县主,真是许久不见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在任云舒耳边响起,听到这个声音,任云舒的身子忍不住就是一颤,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个声音,她几乎听了七八年,又怎么会听错,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故去了吗,怎么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任云舒思绪纷乱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就从黑衣人后面走了上来,来人是一个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的鹤氅,面上蒙着面纱,但即使是这样,任云舒依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跳崖

“含烟”任云舒忍不住低低唤出声来,神有些复杂,想不明白她明明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现在并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而且在丘含烟眼中,自己也早已不是她曾经的那个挚友,只是她的杀母仇人。

“福山县主,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吧。”丘含烟那双乌黑的眼眸亦是一直看着任云舒,声音毫无波动地说道。

任云舒苦笑一声,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语带苦涩地说道“丘含烟,竟然是你,这样看来,原来那些争对我的事,应该都是你做的了”

丘含烟听了任云舒的话,忽然就笑出了声,笑声冷若寒冰,缓缓开口道“福山县主现在才想清楚吗,你害了我娘的命,你以为杀母之仇我会就这样忘了吗”

“你想要怎样”任云舒心中越发苦涩,丘含烟母亲的事她心中也是内疚的,但她的死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丘含烟把这事儿算在她头上,实在是太冤枉了些。

“我想要怎样,你心中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你害了我娘的命,我只要一命偿一命”最后五个字,丘含烟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其中含着满满的恨意,让所听之人俱是胆寒。

任云舒闻言,脸色顿时就变了,不说她现在的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她不能随意做决定,就算是她自己的体,她也不可能就这样舍了命,况且丘含烟母亲的死也不是她所为,且同她一丝关系也没,何必要一命偿一命。

丘含烟见任云舒不言语,就知道她不想偿命,又是冷哼一声道“看来县主你是不愿意啊,那看来我要去你方才去过的小村庄找找常宁公主了,想来我若是将她送回皇宫去,应该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结果,县主想看到那样的事吗”

任云舒脸色剧变,没想到丘含烟竟是知道了常宁公主的事,她脑中思绪转了几转,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丘含烟是怎么知晓的,是她们哪里露出了马脚吗任云舒知晓丘含烟今是冲着她来了,常宁公主不过就是她要挟自己的手段,若是她看不到自己死,那常宁公主的事便会被她捅出去,那到时候,要死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任云舒心下一狠,便看着丘含烟问道“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当作不知道常宁公主的事”

“我的仇人只有你一个,旁的人我可没那闲心对付。”丘含烟眯着眼,眼中带着幽暗的光,缓缓回道。“那你现在就以你母亲的名义起誓,只要我死了,你就不会将常宁公主的事透露一丝一毫。”任云舒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盯着丘含烟说道。

丘含烟听任云舒要自己以母亲的名义起誓,面上闪过一抹怒意,但她思忖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死了,我便不会将常宁公主的事透露出去,若是违背誓言,便让我的母亲,在九幽之下,也不得安宁。”

任云舒听丘含烟发完了誓,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她的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就往后的悬崖看了一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最后看了丘含烟一眼,说道“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今许下的誓言”

话音刚落,任云舒的子便往后一仰,整个人便从悬崖上跌了下去。丘含烟就站在离任云舒不足三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摔下悬崖,面上没有一丝喜意,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涌出一股悲伤,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已经完成了她一半的报仇计划,不应该是开心的吗,可是为什么,她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呢

丘含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她后一个蒙面黑衣人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与她提醒道“姑娘,我们该回去了,时间长了,恐节外生枝。”

丘含烟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边那辆马车,淡淡吩咐道“把马车也一起退下悬崖,伪装成马车失控,失足掉下悬崖的样子。”丘含烟后的黑衣人们立即应是,七手八脚地开始布置起来,而丘含烟则是跨上了一匹马,又是回头看了空dàng)dàng)的悬崖一眼,这才勒住马缰绳,策马转离开了。

丘含烟和一群黑衣人处理完一切痕迹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许是丘含烟今心神起伏太大,本是十分谨慎的她,今百密一疏间,竟是忘记了还有一个幸存者,便是被任云舒半路从马车上退下去的眉黛,当时眉黛猝不及防间被任云舒退下马车,虽然是落在草丛里,但脑袋还是不小心被撞击了一下,立时就昏迷了过去,但又因为有草丛树木遮掩,丘含烟和追来的黑衣人并没有发现她,而等她们都离开的时候,也再没想起这一条漏网的小鱼。

眉黛就这样昏迷了一天一夜,而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却是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觉得头痛裂,全上下也好像散架了一般,她反应了许久,才看出自己应该是在一辆普通的马车上,顿时便惊叫出声,“县主县主您在哪里”

马车外边的人似乎听到了眉黛的叫声,立即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掀开车帘,朝着马车内的眉黛询问道“姑娘你醒了吗”

眉黛看到这个陌生的妇人,立即警觉了起来,扶着头,眼神警惕地看着她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妇人长着一张圆脸,模样生的憨厚,倒不像是坏人,她冲着眉黛露出一个笑,语气柔和地回道“咱们这是一个商队,我是商队里给大伙儿做饭的,大家都叫我钱婶。”

这般说完她又是打量了眉黛一番,语气担忧地问道“姑娘你头还疼吗,上没有什么别的地方伤的吧”

眉黛现在脑袋还是懵的,脑海里最后的场景还是自家县主将她推下马车的那一幕,只是为何一觉醒来,她就到了这个地方

第两百章 九死一生

“我……怎么会在这里?”眉黛一想事情脑袋就疼得厉害,便只能询问面前这个叫钱婶的妇人。

那钱婶已经上了马车,笑眯眯地同眉黛解惑道:“咱们这商队是从京城前往蓟州行商的,昨日晚上休整露宿的时候,发现了昏厥在路边的姑娘,这商队大多都是大老爷们,他们就立即叫了我这个女眷过来看看,我查看了一下,才发现姑娘您额头上受了伤,脚上也有扭伤,正好咱们商队有跟着一个大夫,就先帮你看了伤,包扎了伤口,大夫说你应该是头部受了撞击,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大家便商量了一下,将姑娘你一起带上了路。”

眉黛听完钱婶的叙述,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看来她所在的这个商队并不是坏的,不然哪能出手救她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我们现在到了哪里?已经出了京城地界了吗?”眉黛又是抓着钱婶的手,急急问道。

钱婶拍着眉黛的手,安抚着说道:“今儿一早已经出了京城地界了,我看姑娘您应该是京城人士吧,看您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小家小户的女子,怎么会就那样昏厥在荒郊野外了呢?可是遭了什么劫匪?”

眉黛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钱婶,便只是顺着钱婶的话说道:“我同家人一起出门访友,半路上遇上了劫匪,父母保护我逃了出来,可我在半路上力竭晕了故去,幸好有你们路过救了我,不然我定是丧命于野外了。”眉黛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这倒是情之所至,她心中担心这任云舒的安危,不知她有没有脱险,还是已经……

钱婶听了眉黛的遭遇,很是同情,叹息了一声,安慰着眉黛说道:“您也莫要太过伤心了,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你的父母也被人救了。”

眉黛平复了一下情绪,点点头,又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钱婶,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安排一辆马车将我送回京城,我此刻心中记挂着家人,若是不能回京城,恐寝食难安。”

钱婶却是面露难色地说道:“商队中只有这一辆马车,本是留给商队中年纪较长的刘管事偶尔休憩所用,姑娘若是想用这辆马车回京城,那刘管事恐怕不愿,而且你身上的伤也还没好,脚上又有扭伤,恐是行动不便,再者,你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上路实在是危险,若是再遇上盗匪,可就不一定能像这次这般幸运了。”

眉黛方才只想着快些回京城,找到宁国长公主报信,让她赶紧去救县主,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听了钱婶的话知道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她现在回京城,不一定会遇到盗匪,但却很有可能遇到那一群想要刺杀县主的黑衣刺客,许是她还没有进城,就被那群人给灭口了,她必须另想办法,但除了回京城求救,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县主呢……

眉黛拧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抓住钱婶的手问道:“钱婶,您方才说,这个商队是去往哪里行商的?”

钱婶被眉黛问得有些茫然,疑惑地看着她,但还是如实回道:“这个商队是前往蓟州行商的……”

“蓟州……那不是就在宣府旁边。”眉黛的眼神越发亮了,喃喃地自语着,她只要跟着商队到了蓟州,然后再转去宣府,说不定能遇到此时也正赶往宣府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只要向他们禀明情况,他们就能遣人跟着她前来救县主了。

“钱婶,我跟着你们一起去蓟州,我有亲戚就在宣府,离着蓟州不远,等到了宣府,找到了亲人,便不用再麻烦你们了。”眉黛心中有了计划,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同钱婶这般说道。

钱婶笑着点头道:“这就太好不过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跟着咱们一起行动的好,等到了蓟州,你身上的伤也应该能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求求管事吗,让她派车送你去宣府找亲戚,反正咱们商队也要在蓟州待一段日子,时间充裕的很。”

眉黛就这样跟着商队往蓟州的方向去了,而她心心念念的县主,却也是九死一生,任云舒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自己性命的人,而且她现在的身体也不是她自己的,她又怎么能让梅静白的身体出事。

任云舒其实早就观察过崖底的状况,那悬崖看似凶险,实则崖底却是能看到盈盈的水光,而且峭壁之上也种植了许多松树,若是运气好,应是能有一线生机。任云舒知道这是在赌命,但当时那种情况,她也只能赌上一赌,还好她的运气不算太坏,掉进崖底水潭的时候,被松树减缓了一下下落的趋势,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身体也还能动,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水潭中游出,挣扎着爬上了岸,然后便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许是任云舒命不该绝,她被进山采药的一个老大夫发现了,那老大夫虽然是山野的行脚大夫,但医术却是不错的,尤是擅长跌倒损伤,发现晕倒在水潭边的任云舒,立刻上前摸了摸她的脉门,发现她的脉搏虽微弱,却还有生机,老大夫又见她面容貌美如仙,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穿的又是罗缎襦裙,耳上挂的金兔耳儿只剩下一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道怎么就摔在山沟里,还满身都是伤,便心生怜悯,将她救回了自己的药庄。

任云舒三日后才醒来,身上各处都用纱布包扎了,她当时脑袋晕的厉害,搞不清楚自己是死是活,直到看到一个圆脸的小丫头端着一碗汤药过来,才知晓自己还在人间。

“你醒啦!我去叫爷爷!”小丫头见任云舒睁开了眼睛,很是高兴,把药碗随手往矮几上一放,就小跑着出去找她口中的爷爷了。

任云舒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但应该是被人救了,身上的伤似乎很严重,也不知道多久能够养好。想到往后那未卜的前路,她忍不住便重重叹息了一声。

第两百零一章 祖孙

老大夫来得很快,看到已经醒转来的任云舒,脸上也是带了笑意,她身边的小丫头显然是个活泼的,趴在床边看着任云舒说道:“姐姐你不要害怕,我爷爷他医术很好的,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任云舒的唇角勉强牵起一抹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在搞清楚状况之前,她还是暂且闭口不语的好。

老大夫拈着山羊胡须帮任云舒把了一会儿脉,这才开口道:“脉象已是平稳有力,应该没事了,只是身上的伤势还需要将养一些时日,才能痊愈,不过姑娘年纪尚幼,骨头也长得快,应该很快就能下床了。”

任云舒知晓自己肯定是断了几根骨头的,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虽然有树木做缓冲,不死也要去半条命,怎么可能不受伤。

任云舒稍稍动了动身子,感觉自己的胸口和右脚脚腕处传来一阵剧痛,知道自己应该是伤在了这两处,便朝着老大夫微微骇首道:“谢谢老人家救了我,不知这里是哪里?您又是……”

“这里是我爷爷的药庄,就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住,我爷爷是这附近唯一一个大夫,旁人村子有人生病了都是找我爷爷去看病的,我爷爷医术可高明了……”没等任云舒把话说完,那小丫头已是叽叽喳喳地把她和老大夫的身份说了出来。

“咳……”那老大夫也了解自家孙女儿的性子,轻咳一声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任云舒说道,“这位姑娘,我孙女儿性子跳脱,你莫要见怪,老朽姓王,你称呼我王大夫即可,这是我的孙女儿,单名一个珂字,你唤她珂儿便可。”

任云舒倒是觉得小王珂的性格很是可爱,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是开口表达谢意道:“谢谢王大夫救命之恩,若是没有您相救,我可能就要死在山里了。”

王大夫却是不甚在意,摸着胡子摇着头道:“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况且医者仁心,救人治病也是应该的,姑娘不必言谢。”

“姐姐,您怎么会一个人在山里头呢,还伤得这么严重,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儿吧。”王珂小姑娘显然是对任云舒十分好奇,又是抢着话问道。

任云舒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的身份自然不能轻易透露,但她又不想编瞎话骗面前这对好心的祖孙,便只能沉默了。

“珂儿,你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王大夫显然看出了任云舒的尴尬,又是咳嗽一声,语气严厉地与自家孙女儿问道。

王珂的圆乎乎的小脸顿时跨了下来,低着头,郁闷地回道:“还差那么一点点……”

“还没做完就赶紧回房去做,还在这里贪玩浪费时间。”王大夫眼睛一瞪,色厉内荏地说道。

王珂顿时就蔫了,有气无力地看着任云舒说道:“仙女姐姐,珂儿要回去做功课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任云舒脸上带着笑,点了点头,“珂儿快去吧,姐姐等着你明日来看我。”王珂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直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了,王大夫才叹脸庞口气说道:“姑娘,我孙女儿不懂事,你莫要见怪,这些日子你就在药庄里好好养身体,等身上好全了,再离开也不迟,老朽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难处,但若有什么是老朽能帮得上忙的,姑娘尽管开口便是,老朽一定会尽力相帮,那……我便不打扰姑娘你休息了。”这般说完,王大夫便站起了身,转身离开了房间。

任云舒看着王大夫轻轻关上房门,心中忍不住感慨,她真是运气好,遇到王家祖孙这样的好人,只是她也不能在王家的药庄多待,伤一好便马上就要离开,她心中还担心着常宁公主,虽然丘含烟以她母亲的名义起了誓,但并不能保证她不会对常宁公主出手,她必须再亲自去一趟那个村庄,确保常宁公主的安危。

而且她的身份特殊,她也不想和王家祖孙牵扯太深,以免连累了她们。

任云舒暂时安下心来在王家药庄里养伤,而京城荣国公府,却是早已是乱成了一锅粥。任云舒失踪已经快五天了,宁国长公主都快要急疯了,整个京城都快被她翻过来了,却还是没找着人,后来宁国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提出了一个猜测,县主是不是跟着二少爷一起跑到宣府去了。

宁国长公主一听,便觉得很有可能,她这个女儿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以前就多次说过要上战场玩玩,而她失踪的那天又正好是梅景福出发的那一日,说不准她就是带着丫鬟,偷偷跟着队伍去了。

宁国长公主立即就写了信给梅景福,让人快马加鞭地给他送过去,又吩咐了人出城,沿路去寻找任云舒,只要人出去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但这一切,宁国长公主都是在私底下悄悄进行的,对外只称县主得了病,要卧床修养,暂时不能见客,毕竟福山县主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是让外人知晓她“离家出走”了这么多日子,那名声可就真的一点不剩了。

还有一个人同宁国长公主一样着急,那自然就是梅静白了,她本来是一直等着任云舒的消息的,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宫里的情况她又探听不到,等了一天之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直接去了荣国公府,想要找任云舒当面问问。

可梅静白到了荣国公府,却还是没有见到任云舒,只被告知任云舒得了病,现在不宜见客。这时候,梅静白才觉察出不对来。

梅静白了解任云舒,不管常宁公主的事情结果怎么样,她都不可能这样一句话都不捎给她,就算是生病了,也可以让丫鬟传个口信,而像现在这样了无音讯的状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出事了,有极大的可能人根本不在荣国公府,所以才会对外称得了病,以防外人起疑。

第二百零二章 探听情况

梅静白猜测到任云舒应该出事之后,便更加心急了,像无头苍蝇一般,每天都想着要怎么找到任云舒,但却又求助无门,因为身份的问题,她几乎找不到任何人帮忙,若是她二哥还在京城,或许还能帮她,可现在梅景福已经去了宣府,自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几日之后,梅静白自己便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也想明白了,知道自己再着急也没有用,只能慢慢计划,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打听清楚宫里常宁公主的情况,而这件事,她不好向李氏打听,却可以向另一个人打听,这个人与她同辈,而且又有长辈在宫中,宫里的情况她应该是很了解的。

梅静白想到的人,就是任云舒原先的好友,胡扇湘,而以梅静白现在的身份,去拜访胡扇湘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并不会惹旁人怀疑。

梅静白是个行动派,想到了便立即行动,当天就给胡府递了帖子,胡扇湘的回信也很快,回信说明日会在府上等着梅静白过来。

第二日一大早,梅静白便坐马车去了胡府,任云舒以前应是去过好几次胡府,但梅静白却是第一次去,但她面上却一点没有表露出来,跟着前来迎接她的丫鬟,去了胡扇湘所住的院落。

梅静白见到胡扇湘的时候,屋中还不止她一个人,江流云也在,她看到梅静白进来,很是开心地起身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开口道:“咱们可好久没聚在一块儿了,当初含烟还在的时候,咱们四个还时常聚聚呢,自从在走了,就没再在一起聚过了。”

胡扇湘听江流云忽然提到丘含烟,神情微微有些古怪,立即岔开了话题,看向梅静白说道:“今儿是云舒起的头,是不是云舒最近又有新诗作了,想让我们帮你品鉴一番。”

梅静白正在喝茶呢,听到胡扇湘这话差点被呛到,立即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摇头说道:“我就是想着大家许久没聚了,便想着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放松一下,今日咱们就只放松,莫要再费脑子想那些诗词了。”

江流云也不爱作诗,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咱们就聊天好了,咱们好久没在一起说话了。”

梅静白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着还好搪塞过去了,不然真要是作诗了,还不得露怯,这般想着,便又喝了好几口茶水压惊。

过了一会儿,梅静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起了个话头说道:“我听说皇上亲征的那一日,宫中好像出了些事儿,不知扇湘妹妹听没听说。”

胡扇湘闻言看了任云舒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说的是怡景宫起火的事情吧?”

任云舒闻言心中便是一惊,正要细问,江流云却是抢在她前头开口问道:“什么!?怡景宫起火了,那常宁公主呢?她不就是住在怡景宫里吗?她没事吧?”

胡扇湘又是看了江流云和梅静白一眼,却没有立即回答江流云的问题,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按理说我不该跟你们说这件事的,我姑姑交代过我,此事不能跟外人乱说……”

“胡姐姐,我们哪里算外人,我和任姐姐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的。”江流云亦是压低声音,伸着小手,与胡扇湘保证道,梅静白自然也是连连点头,表明自己一定也不会说出去,此刻她心中已是激动万分,若那一日怡景宫真的起火了,任云舒的计划便有很大可能已经成功了。

胡扇湘又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二月初二那一日,皇上离开皇宫没多久,怡景宫便起了大火,且那火起的十分蹊跷,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外面守卫的侍卫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起火,等发现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而且那一日宫中人手本就不足,那火势又蔓延的极快,听说还是后来太子妃娘娘带来了人一起帮忙灭火,不然那火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呢。”

胡扇湘嘴上虽说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描述地却好像她亲眼看到的一般,听得江流云和梅静白两人一阵心惊肉跳。

“那常宁公主呢,有没有被救出来?”江流云神情十分紧张地追问道。

胡扇湘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惋惜同情之色,缓缓摇了摇头回道:“那样大的火,如不是在刚起火的时候就救人,哪里有能救出来的,等太子妃娘娘将大火灭了,就就派人去废墟里寻了,只寻到九具尸体,正好是常宁公主和她身边宫女的数量。”

江流云闻言亦是面露不忍之色,忍不住感叹道:“这也太可怜了,就这样活活被烧死,那该多疼啊……”

梅静白面上也做出一派惋惜模样,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着,这一切都是按照任云舒的计划来的,那当日她应该是带着五表姐顺利出宫了吧。

“那怡景宫究竟为何起的火,可查出原因了?”江流云向来是个好奇宝宝,对怡景宫起火这件事又十分感兴趣,忍不住继续追问道。

胡扇湘摇着头回道:“这我就不太清楚,只知晓太子妃娘娘将那些看守的侍卫全部抓了起来,似乎要仔细审核,可这大火是从宫殿里头烧起来的,这事情总是有些古怪。”

“你们说……”江流云忽然神秘兮兮地开口,声音又是低了几分,会不会是常宁公主自己放的火,她不是得了失心疯吗,一个疯子做什么都不奇怪吧。”

梅静白闻言皱了皱眉头,立即开口说道:“行了,人都已经不在了,咱们就不要再背后这般议论了。”

江流云讪讪地吐了吐舌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倒是胡扇湘奇怪地看了梅静白一眼,忽然开口问道:“云舒,你是从哪里知晓怡景宫起火的事情,太子妃娘娘可是封锁了消息的,若不是我姑姑,我恐怕也是不会知晓的。”

第二百零三章 送信

“哦……”梅静白被胡扇湘问得一愣,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回道,“我是从福山县主那里听来的,她时常进出皇宫,这些消息自然瞒不过她的。”

胡扇湘听完后,却依旧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梅静白,又是问道:“云舒,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那同那福山县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忽然变好了,以前你们两人不是水火不容的吗?

这件事情梅静白和任云舒早就对好了口风,就是以防会有人问起,便笑着回道;“福山县主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救过我一命,当时我们就尽释前嫌了,后来相处下来,觉得她这人也不是那么糟糕,关系就慢慢变好了,你们以后也可以与她多亲近亲近吗。”

江流云却只是撇了撇嘴道:“我可不像云舒你脾气那么好,福山县主那臭脾气,谁受得了啊,你又不是没见过她以前对咱们说话有多难听。”江流云显然是对梅静白积怨极深,小姑娘记仇着呢,可没那么容易“一笑泯恩仇”。

“那以后咱们再聚会,云舒你也邀上县主吧。”胡扇湘却和江流云不同,似是很想交好梅静白的样子。

梅静白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自然知晓胡扇湘心中打的什么小算盘,还不是因为自己同太子朱瞻纪关系好,胡扇湘想着跟自己打好了关系,说不准就能多点机会跟朱瞻纪见面。

“说起来,好像也有段日子没听到福山县主的消息了,云舒你知道她怎么了吗?”胡扇湘又是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梅静白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道:“静白她最近生了病,一直在卧床修养呢,听宁国长公主的意思,似乎还是会传染的毛病,所以不好见人。”

“就她那蛮牛一样的身子骨,还会生病啊,真是奇哉怪也了。”江流云闻言很是惊奇,啧啧感叹出声。

梅静白听到这话,心里头就不高兴了,她怎么就不能生病啦,她身体好怎么还要受人编排啦,这般想着,便忍不住出口怼了江流云一句,“流云妹妹,我觉得你身子骨也挺好的,看着比蛮牛还强上一点。”

江流云顿时被梅静白的话噎住了,不过她被梅静白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好似已经习惯了,默默地扭过头,不去看梅静白。

梅静白心中舒爽了,便又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心里盘算着,想要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再坐一会儿便差不多可以借口告辞了。

接下来,胡扇湘和江流云说着些闲话,而梅静白就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借口府上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起身告辞离开了,胡扇湘亲自送了梅静白到门口,这时候只有她们两人,胡扇湘便似是无意地开口提道:“云舒,福山县主既然病了,那等过一阵子,咱们一起去荣国公府看望一下她吧。”

梅静白闻言便皱了眉头,但嘴上却只能应承道:“好吧,只是近期恐怕是不行的,我前几日刚刚去了荣国公府,县主病情还挺重,是谁都不见的,等她快好了再说吧。”

“我都听你的,你若是下次再去荣国公府,带上我一起便可。”胡扇湘笑容亲昵,挽着梅静白的手说道。

梅静白实在是不习惯这样亲昵的行为,但又不好甩开她,好在她马上就上马车了,等坐上了车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又思量开了,她接下来准备给二哥写封信,若是能联系上二哥,她就能知道五表姐被送到了哪里,只要能找到五表姐,就一定能找到云舒的下落。只是要怎样顺利地将信送到二哥手中,便是一个问题了,梅静白顿时又陷入了苦恼,但很快她又有了一个主意,她可以在写给任靖义的书信中夹杂给梅景福的,虽然风险大了一些,但她现在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不管是怎样的风险,都要冒上一冒。

梅静白也是被逼的不行了,以往她哪里会想那么多事情,还一步一步地部署计划,她觉得最近她的头发都掉的比以前多了,但只要能确认五表姐和云舒都是平安的,多掉些头发,云舒也是能谅解的吧。

梅静白回府之后,就斟酌着言语写了封信给梅景福,用的是她自己的名义,写完信后,她便去了李氏那里。

李氏如今怀胎已经快三月,胎像已经稳了下来,也不用再卧床修养了,梅静白过去的时候,李氏刚用完了午饭,正在吃底下庄子送上来的新鲜的橘子,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李氏这段日子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尤其爱橘子,特别是那种青色的,没有完全成熟的橘子,一次可以吃好几个。

李氏见到梅静白,还微微有些惊讶,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橘子,与她问道:“你不是一大早就去了胡家吗,这么快就回来啦,扇湘没有留你用午饭?”

“这府里头不是还有许多事吗,我想着早些回来,总不能累着娘您吧,您现在可还怀着小宝宝呢。”梅静白在李氏身边坐下,又是帮她剥了一个橘子,递到她手上说道。

“我们家舒儿真是懂事了,知道心疼娘了。”李氏接过橘子,面上很是高兴,她近段时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就算任靖义又出征了,也没太影响她的心情。

“娘,您什么时候写信给爹爹啊,我估摸着爹爹现在应该已经到宣府了吧。”梅静白状似无意的,开口试探着李氏问道。

“怎么,你想你爹啦,应该就是这几日吧,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跟你说,就写好信给我,到时候我一起给来顺,他会负责把信送出去的。”李氏只当女儿是关心父亲,笑看着她说道。

梅静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立即笑着回道:“那娘您到时候把要给父亲的信给我吧,我亲自拿去给来顺。”

第两百零四章 担忧

李氏闻言有些奇怪,疑惑地看了任云舒一会儿,才调侃地说道:“怎么,还怕娘我偷看了你的信不成。”梅静白立即向李氏靠了靠,拉着她的手说道:“当然不是啦,我就是想亲自把信给来顺,再嘱咐他一些话,省得他粗心大意,把信给弄丢了。”

“来顺做这事也不是一两次了,这么多年了,不都好好的,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李氏失笑一声,点着梅静白的鼻子说道。

“娘,您就让我送吧。”梅静白开始耍赖,反正她是小姑娘,偶尔任性一回也没什么。

这么一点小事,李氏自然也就顺着梅静白了,点点头道:“好了,好了,你想送就让你送,到时候信写好了我让丫鬟送去你房里,这总行了吧。”梅静白见李氏答应了,便高兴了,又是陪着李氏说了会儿话,这才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李氏就派丫鬟送来了几封信,梅静白仔细看了,除了李氏写给任靖义的,还有周姨娘和刘芸娘写的,李氏倒也着实是大度,小妾写给丈夫的信也没有私自截留。

梅静白将自己写给梅景福是那封信夹在几封信当中,那封信的信封上并没有署名给谁,梅静白就想着,任靖义拆开信看了,会以为这封信是福山县主写给梅景福的,是送信的人不小心夹杂到给他的信里了,自然就会把信交给梅景福。信中的内容梅静白也是斟酌了再斟酌的,先是写自己病了,最后才隐晦地询问了常宁公主的情况,想来任靖义只要看一个开头,知道信不是写给他的,就不会往下看了。

梅静白让任叫来了来顺,将信叠在一起交给他,嘴上还一边嘱咐道:“这里一共是四封信,你一定要小心了,务必一封不落地送到国公爷手里,万不可有什么闪失,不然拿你是问。”

来顺立即恭恭敬敬地接过信,与梅静白拍着胸脯保证道:“二小姐您放心吧,小人干这活计也有好几年了,一定会把信稳妥地送到国公爷手里的。”

梅静白点点头,又是问道:“这信送到宣府,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话,大概三日就能到了。”来顺立即回道。

梅静白点点头,虽然知道这已经是最快的了,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慢了,巴不得明日梅景福就能收到她的信。

梅静白将信送出去,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而任靖义那边却是在五日后才打开了家里送来的信。这几日他们刚在宣府驻扎下,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处理,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更别说是看信了。

任靖义总算是抽出些时间看家里送来的信,最仔细看的自然是李氏写给他的信,知晓李氏身体康健,家中也一切安好,也便放下了心。而周姨娘和刘芸娘的信他连拆都没有拆开,随手便放到了一旁,而看到最后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他还是有些奇怪的,以为是自己哪个女儿忘记在信封上写上署名,遂拆开了信看里面的内容。才看了第一行,便知道这不是写给他的,而是写给梅家二少爷梅景福的家信。

任靖义当即就把信放回了信封中,脸上神情有些不悦,他以为是将信拿给他的士兵把信给搞错了,便立即叫了亲兵进来,将手中的信递给他,与她吩咐道:“这是梅统领府上家人与他写的家书,你送去他大帐里给他吧。”

那亲兵虽然心中有些疑惑,梅统领的家书怎么会在将军这里,但面上却也没显露出来,立即就将信送到了梅景福的大帐里。

梅景福收到信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与那亲兵问道:“这信是任将军让你送给我的?”

“是啊,任将军说是您府上家人给您写的家书。”那亲兵立即回道。

梅景福也没再多问,接过信谢了那个亲兵,就让他回去复命了。梅景福打开信一看,脸色顿时便凝重了起来。他自然认得出写信之人的笔迹,写这封信给她的是她的妹妹梅静白,内容虽然并没有什么破绽,只是向她询问常宁公主的事情还有说明自己生病了,但这信出自自家妹妹的手笔,又用这般迂回的方式送到自己手中,以梅景福的敏锐,他当然猜到,梅静白这是在向他报信,告知她任云舒可能出事了。

而就在同一日,宁国长公主派来给梅景福报信的人也赶到了,到了梅景福的营帐,与他禀告了福山县主失踪之事,并将宁国长公主的猜测也与他说了。

梅景福听完来人的禀告,脸色更是阴郁了几分,沉声问道:“县主是在我出征那一日就不见的吗?直到现在也毫无音讯。”

“回二少爷的话,是这样的,在小人离开京城之前,长公主殿下还没有找到县主。”那报信之人恭敬地回答道。

“行了,事情我知晓了,你回京城报信去吧,就同长公主说,县主我会派人去仔细寻找的,让她不要太过担心。”梅景福面上看不出情绪,与那报信之人沉声吩咐道。

那报喜之人应下,便转身退了下去。梅景福又在大帐中独自枯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唤了自己的亲卫进来,在他们耳边交代了一些事情,当天晚上,那几个亲卫便连夜离开了宣府。

再说回任云舒这边,她并不知道京城和宣府,知道她失踪的人已都是暗暗行动起来,仍旧躺在床上养伤,只是已经比之前几日好了许多,最起码能从床上坐起来了,也可以自己吃饭穿衣,只是受伤的脚踝还没有好,并不能下床行走。

这一日,任云舒像往常一样用过了午饭,但今日给她送药的只有王珂一人,前几日王大夫都会跟王珂一起过来,顺便帮任云舒把把脉,顺便看看她的恢复情况。

任云舒喝完了药,便随意问道:“珂儿妹妹,王大夫他怎么没过来?是药庄里面有什么事吗?”

第二百零五章 神秘客人

王珂手捧着小脑袋,两个冲天的小辫一晃一晃的,口含着本来是给任云舒解苦的蜜饯,含混不清地回道:“爷爷有客人,他接待客人去了。”

“哦?是上门来看病的人吗?”任云舒放下药碗,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王珂闲聊。

王珂却摇了摇头回道:“不是的,他们不是病人,是几个奇怪的人,隔一段时日就会上门来找爷爷,然后就会关上门说好一会儿话,那些人离开的时候,总会带上爷爷炮制的好些药材,有时候爷爷也会跟着那些人外出,一走就是好几天,珂儿不喜欢他们,每次爷爷走了,珂儿在家里都好无聊。”

任云舒本来只是随便闲聊的,听着听着,觉得来找王大夫的这群人还真是有些神秘呢,不知道是群什么身份的人,说不准是一伙山贼,不然怎么这样神神秘秘的。

“姐姐,下次那些人来了,我带你去偷偷看看好不好,我以前去偷偷看过几次,总觉得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姐姐你是从外边来的,懂的肯定比我多,你帮我看看,那些人是不是坏人,若真的是坏人,我就让爷爷不要再见他们了。”

任云舒倒是也来了兴趣,反正她在药庄里也是闲的发慌,等脚稍微能走动了,便帮小丫头去看看,若真是山贼坏人,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祸害这对善良的祖孙。

“好吧,可是我不知道我的脚什么时候能下床走路啊。”任云舒有些郁闷地说着,看着自己受伤的脚,无可奈何。

“应该过几天就能好了,庄子上有以前病人留下来的拐棍儿,到时候我拿来给姐姐你用,你就能用它先练习走路了。”王珂兴高采烈地说道。

就如王珂所说的,任云舒三日后就可以下床走路了,虽然还是只能依靠拐棍儿一瘸一拐地行走,但能走了,总算是跨出了成功的一大步。说来也巧,王珂口中的那些坏人,在任云舒能下床走动的那一日又上门了,王珂自然是急匆匆地过来找了任云舒,拉着一瘸一拐的她,偷偷地跑到了王大夫和那些人见面的房间后面。

任云舒看着面前的一堵墙,有些疑惑地看向王珂,王珂却是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然后踮起脚,用手指将一块砖小心翼翼地从墙体里抽了出来,顿时那里便出现一个能够一个人偷窥的缝隙。

任云舒没想到还能这样,冲着王珂竖了竖大拇指。王珂也是冲着她得意一笑,然后朝着缝隙里瞧了瞧,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将身子让到一边,示意任云舒过来看看。

任云舒点点头,便凑到那缝隙前,朝里面偷偷看去。虽是白天,但屋内的光线也并不充足,任云舒一时半会儿没适应屋内的昏暗,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了屋内的景象,视线所及之处,坐着四个人,那个背对着她坐着的人,是她比较熟悉的王大夫,而他对面的是三个男子,一个与王大夫相对坐着,另外两个站在坐着的男子身后,因为角度的关系,任云舒只能看到那两个站着男子的长相,看着年纪都不是挺大的样子,看身形气质,应该是练武之人,但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是山贼匪寇这一流的,怎么说呢,他们身上的气质任云舒挺熟悉的,那是一种纪律严明的肃杀之气,就像她以前见着过的,皇宫中的带到侍卫。

任云舒有些疑惑,心中越发好奇这几人的身份,她想看清那个坐着的人的相貌,可惜被张大夫给挡住了,除非那个人站起来,不然从她这个角度,不可能看得到。

“姐姐?怎么样?那些人是不是坏人啊?”王珂见任云舒看了这么久,忍不住在她耳边小声地问道。

任云舒的注意力被王珂拉回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思忖了一会儿,才小声与她说道:“我再看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我还看不清楚。”

王珂便也不再催促任云舒,小动物一般地蹲在她旁边,开始玩起脚底下的蚂蚁来。

任云舒重将目光看向屋子里,屋子里四人似乎说完了话,那坐在王大夫对面的男人忽然站起了身来,那张本是被遮住的面容便显露了出来,这人生得眉目疏朗,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精光内敛,很是有神。

任云舒看到那人容貌,稍稍怔愣了一下,然后便皱起了眉头,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她是在哪里见过这人呢……

任云舒凝神思索着,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但又差那么一点点。就在任云舒思索的这会儿,那男子已经在跟王大夫作揖了,看模样应该是要告辞了。

那男子头往下低,只露出一双眼睛,任云舒看到那双眼睛,脑中忽然精光一闪,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啊……”因为太过惊讶了,任云舒抑制不住地惊呼出声,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还是惊动了屋内几人。

“谁?谁在外面?”那两个似侍卫的男子而力极好,听到了声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手已是都按在了腰上,似是若再有什么动静,便会立即出手。

任云舒已是捂住了口,脸上露出懊恼之色,本是蹲在地上的王珂也是面露无措,站起身来看着任云舒,想了想,立即便开了口,对着那个缝隙说道:“爷爷,是我……”

王大夫朝着身后看了看,也看到那个小小的缝隙,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神色,转身对着面前三人说道:“不好意思,那是我的小孙女,生性顽劣,请各位莫要见怪。”

几人听到外面只是一个小女娃,神情便俱是放松了下来,王大夫又是冲着那缝隙说道:“还不快进来给客人们见礼。”

王珂在外面清脆地应了一声,然后对着任云舒做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让她自己先回去,后面的事情她自会解决的。

任云舒歉疚地看了王珂一眼,便点点头,拄着拐棍儿一瘸一拐地往自己的房间回去。

第二百零六章 准备离开

且不说王珂后来是怎么跟屋内几人解释偷听之事,任云舒已是回了房间重新躺回了床上,她脑海中一直浮现出那张脸,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她曾经遇到过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王大夫又是什么关系。

任云舒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这事儿跟她也没有关系,等她伤养好了,就离开这里了,王大夫跟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又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是她能管的。

晚上的时候,王珂便垂头丧气地端着药过来了,任云舒拉着她到床边坐下,语气中满是歉意地说道:“珂儿妹妹,今日是姐姐连累你了,王大夫有没有因为白日的事情责罚你啊?”

王珂小脸垮垮的,叹了口气,郁闷地说道:“我爷爷罚我抄一遍医术呢,姐姐你不知道,那医书可厚了,我这几日恐怕都没空出去玩耍了。”

任云舒心中愧疚,便对王珂说道:“要不你拿过来,我帮你一起抄写吧,毕竟是我连累的你,若不是我忽然出声,他们也不会发现我们在外面偷听的。”

王珂一听任云舒要帮她一起抄书,眼睛亮了亮,但旋即又暗淡了下去,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爷爷这人可精明了,姐姐你的字迹又同我不一样,若是爷爷看出来,恐怕要罚我罚的更重呢,而且今日的事也不是姐姐的错,若不是我一定要拉着姐姐你去偷看,也不会被爷爷他们发现了。”这般说着,王珂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看向任云舒疑惑地问道:“姐姐,你当时是看到了什么这么惊讶啊,还叫出了声?你是不是看出那里面的人是坏人了?”

任云舒不知该怎么回答王珂的问题,便反问与她,“你可有听你爷爷提起过,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我问过爷爷的,但爷爷就是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才怀疑他们是坏人啊,姐姐难道你认识他们吗?”王珂摇摇头,又是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自然回答说不认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但我觉得他们确实不像是好人,你可以跟你爷爷说说,让他以后不要再跟这些人来往了。”

王珂却依旧很是郁闷地摇着小脑袋,“爷爷才不会听我的呢,他总是说我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我就是看着那些人不是好人,反正肯定不是普通人就是了,他们跟别的那些上门看病求药的普通百姓太不一样了。”

任云舒轻叹一口气,心里默默想着,王珂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吗,那些人确实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哪里敢进宫行刺皇上啊。

又是过了几日,任云舒已是可以不用拐杖在地上踉跄走几步了,她就想着向王大夫打听一下从这里到京郊的路线。

任云舒一问才知晓,她现在所住的药庄已经离开了京城地界,在距离京城大概一百多里的地方,知道了之后她还有些惊讶,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离京城这么远了,不知道她想要再回到安置常宁公主的那个小村庄,坐马车需要多久呢。

“姑娘,你是打算要离开了吗?”王大夫已是猜到了任云舒问这些的用意,倒也不奇怪,试探的问了一句。

任云舒点点头,也不隐瞒,回道:“因为我还记挂着一个我的一个好朋友,我想尽快去找她。”

“这样啊……”王大夫闻言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听姑娘口音,应该是京城人士,若是姑娘想要回京城,我这里倒有几个朋友可以帮你,他们经常往返此地与京城做药材生意,倒是可以顺便护送姑娘你回京城。”

任云舒闻言有些心动,她确实挺想回京城的,但常宁公主还身处险境,她现在回京城,让丘含烟发现了她还活着,丘含烟虽然不能再对她怎样,却可以把常宁公主的事情宣扬出去,那到时候,常宁公主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她必须要先安置好常宁公主,想好完全之策,才能回京城。

“谢谢王大夫您的好意,我暂时还不想回京城,我要先找到我的朋友,确定她的安危后才能回京城。”任云舒婉言相拒了王大夫的好意。

“这样啊……”王大夫稍稍想了想,才又笑着说道:“那这样吧,我拜托他们护送姑娘你一段路,姑娘你可以自去你想去的地方,到时候同他们打一声招呼就是了。”

任云舒犹豫了一下,心里盘算着,她一个弱女子,跟人结伴上路安全性确实高一些,便也就点点头,应承道:“那我就谢谢王大夫了。”

许是因为能帮到任云舒,王大夫也很是高兴,捻着山羊胡须,继续说道:“我那几个朋友三日后便会出发去京城,到时候姑娘的脚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便同他们的车同行即可。”

任云舒想着自己应该还需要一匹马,毕竟她肯定要跟车队分开走的,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同王大夫相求道:“王大夫,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买一匹马来,银钱就用这个代替吧。”任云舒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子,递到王大夫面前说道。

任云舒从山崖上跳下来的时候,头上的发簪已是掉了七七八八,身上只留下了一付耳饰和几只镯子,一只玉镯子落水的时候碎了,身上也只有这一只金镯子还值些钱,买一匹马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王大夫却是立即推拒道:“不用,不用,这太贵重了,一匹马儿也用不了多少银钱。”

任云舒执拗地就爱你攻镯子塞到王大夫手中,神情很是认真地说道:“王大夫,您救了我,不仅治好了我身上的伤,还留我再药庄住了这么多日,这般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这只镯子只是黄白之物,自然不能报答您,但我不能让您为了我再破费,所以,请您一定要收下这个镯子,不然我定是不能安心离开的。”

第二百零七章 褚奎

王大夫最后还是收下了任云舒的镯子,毕竟他也实在是拗不过任云舒,但王大夫也是个实诚人,他将任云舒的镯子拿去当铺当了一百两银子,用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青骢马,然后把剩下的九十两银子又送到了任云舒的面前。

任云舒很是无奈,她自然不会收这些银子,又将银子推到王大夫面前,说道:“王大夫,我不是说了吗,除了买马的银钱,这些银子都是您的了。”

王大夫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整日里在这药庄里行医救人,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而姑娘你马上就要远行,身上多带一些银两,也可以傍身。”

任云舒闻言便又是苦笑,最终还是只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对着王大夫说道:“我就只拿这十两,其余的,王大夫您若是不想留下,便帮我交给您的朋友吧,毕竟他们要一路护送我,我自然是要付一些报酬的。”

王大夫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将那些银两又收了回去,点头道:“姑娘放心吧,我会将这些银子交给他们的,你此去一路上的饮食,他们自然会照顾好的。”

此后的三日,任云舒便一直在准备离开的事宜,她给了王珂一些散碎银子,让她帮忙去买了几身男装,然后自己稍稍改了改,穿在身上还算合身,看着镜子中俊秀的小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姐姐你真的要走吗?”王珂在任云舒身边帮她拿着衣服,满脸不高兴地问道。

任云舒知道小丫头是舍不得自己,回过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安抚着说道:“放心吧,姐姐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到时候一定给你带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王珂一听这话,立刻便开心了,拉着任云舒的手说道:“姐姐,我想吃京城的糖葫芦,你到时候记得给我带啊。”

任云舒闻言便笑了,心想着王珂果然还是小孩儿心性,竟然喜欢糖葫芦,但嘴上却应承地很快,点头道:“好,姐姐一定给你带多多的糖葫芦,还有其他许多的点心,让珂儿妹妹一次吃个够。”

次日一大早,任云舒收拾妥当一切物什,正在屋中等着,王珂便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些焦急神色,进到任云舒的房间里,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那些坏人又来了,爷爷还让我过来叫你去跟他们见面呢。”

任云舒闻言便是一惊,她没想到王大夫说的那些做药材生意的朋友竟然就是那些人,脸色亦是变了几变,但她此刻离开心切,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只能希望那些人已经将她忘记了。

“姐姐你怎么了,你是害怕那些人吗?要不你就别走了吧,留在这里陪珂儿,珂儿一定会对姐姐好的。”王珂察觉出了任云舒神色不对,立即开口说道。

任云舒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王珂的脑袋说道:“姐姐也很想留下陪珂儿的,可是姐姐也有亲人在等着我回去,若是她们找不到我,该多伤心吧,珂儿想想,若是你不见了,你爷爷是不是会很伤心。”

王珂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神情也是十分失落,旋即点点头道:“珂儿明白了,那姐姐你赶紧回家吧,不然你的亲人该担心你了。”这般说着,她便拉着任云舒的手往外走。

任云舒心中忐忑着,来到了前院,王大夫已经和几个人等在那里了,有一个穿皂色衣衫的男子背对着她们,听到脚步声后,才转身向任云舒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对之间,皂衣男子面上明显闪过一抹讶色,像是看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但那神情只是一闪而逝,他很快便转过头,又看向了王大夫,神情淡淡地问道:“先生让我们护送的就是这位小哥吗?”

王大夫拈着胡须,点头回道:“就是她,这一路上就拜托文奎了照顾了,她伤势刚好,身体还有些虚弱。”

那被王大夫唤作文奎的男子点了点头,又是看了任云舒一眼,这一眼神情却是极其平静,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任云舒抓着王珂的手都微微有些出汗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就怕这个男人认出了她,会对她有所不利,想当初,他可是差点就杀了她灭口的。

“姐姐,你很热吗?怎么手上出这么多汗?”王珂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任云舒一眼,小声问道。

任云舒冲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这才拉着她走到了王大夫面前,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道:“王大夫,这些日子多谢您照顾了,今日便要离开,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我平安回到家中,定会再亲自回来上门拜谢。”

王大夫连忙将任云舒扶起,笑着说道:“我身为大夫,治病救人自是理所应当的事,你诊金也付了,我自不算与你有什么大恩,你只管快些回家去,若是得空能回来看看,我和珂儿自然是高兴,若是家中事情繁忙,不回来也是无碍的。”

任云舒没再说什么,又是深深与王大夫揖了一礼,再起身时,已经看向了那个叫文奎的男子,神情热络地开口道:“这位大哥,你就是王大夫的朋友吧,这一路上许是要麻烦您了,若是有什么麻烦您的地方,请您一定见谅。”

那男子看了任云舒一会儿,神色有微微的古怪,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语气寻常地说道:“这位小兄弟客气了,你既然是王大哥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这一路上我自然会照拂你,我姓褚,单名一个奎字,你可以称呼我褚大哥,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人家都已经自报了家门,任云舒自然不能不报出姓名,立即客气回道:“小子姓任,单名一个云字,褚大哥叫我阿云便可。”

“原来是任兄弟,我看任兄弟很是眼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见过呢。”那褚奎笑了笑,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着实把任云舒吓得不清。

第二百零八章 离开车队

任云舒冷汗都快下来了,立刻干笑着说道:“褚大哥说笑了,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褚大哥,而且以前我在家中的时候也是鲜少出门的,应该是没见过褚大哥的。”

“那定是我跟任兄弟一见如故,才会觉得这般熟悉。”褚奎脸上依旧带着笑,态度很是亲昵的模样。

任云舒却是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轻咳一声,转了话头问道:“时辰也不早了,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是差不多该出发了。”褚奎倒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顺着任云舒的话说着,然后便又看向王大夫说道:“王大哥,那我们这就走了,等我这次从京城回来,再过来同您一起喝酒下棋。”

王大夫依旧是捻着山羊胡,微笑着点头,和王珂一起,将褚奎和任云舒一行人送到了药庄门外。因为王大夫同褚奎事先交代过,褚奎特意准备了一辆油毡小车,只供任云舒一人乘坐。

任云舒上车之前,又是回头冲着王大夫和王珂挥了挥手,这才上了小车,放下车帘的时候,还看到王珂站在那里拼命的挥手,嘴上还喊着,“姐姐你千万不要忘了我的冰糖葫芦啊!”

任云舒听着这童言,想发笑,但眼眶却又热热的,她觉得自己经过这一劫,似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但离别这种事,总是很寻常的,等她处理完了京城的那些事情,一定会再回来的。

车队从王大夫的药庄出发,走了将近一天,才走出了这座大山,到了官道之上,任云舒没想到自己从山崖上跳下来这么快,要出去却是要绕这么大一段路,不过也是因为他们人多,且货物也不少,还有任云舒这辆马车,自然比单单骑马,要走得慢许多。

这一天一夜,任云舒没有必要都不会下车,她自己带了干粮,并不需要同褚奎他们一起吃饭,但褚奎依然会派人送一些热粥热饭过来,但任云舒心中对于褚奎有防备,所以均是婉拒了,只有在取水和方便的时候才会下车,与商队中的人也只是碰面了才会打声招呼,但也并不多说话,更不会找他们攀谈,尽量地降低自己在商队中的存在。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又走了一日,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近了,任云舒便盘算着是时候离开商队,独自去寻找常宁公主所在的那个小山村了。

这一日傍晚,商队正在一处河流旁安营休整,任云舒下车去河边将水囊装满,却并没有像昨日那样立即回马车上,而是找到了在一处树荫下休息的褚奎,他此时手上正拿着一册书,看到任云舒过来,注意力从书册上离开,放到了任云舒身上。

任云舒看了看随侍在褚奎身边的几个护卫,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褚大哥,我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商队了,过来同您说一声。”

褚奎合上书,笑容温和地说道:“怎么这般着急,咱们现在走的这段路并不怎么安生,偶有盗匪出没,你独自一人,可能会遇到危险,不若出了这一片地方,再离开不迟。”

“多谢褚大哥提醒,但我要寻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附近,所以我必须要离开了。”虽然褚奎这般善意的提醒,但任云舒也是下定了决心,她今日一直在观察周边的树木地形,觉得常宁公主所在的村庄应该就在附近,好好找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褚奎也不强求,闻言点了点头,“那我明日将马车上的马解下来,你独身一人,还是骑马方便一些,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骑马逃脱。”

任云舒感激地点了点头,又是听褚奎作了一揖,这才转身离开。

“少爷,她……”任云舒走出挺远之后,褚奎身边的一个侍卫忍不住开口说道,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褚奎挥手打断了,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我自有思量,你们不必多言。”

那几个侍卫便低头不再言语了。任云舒回到马车上,总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就怕褚奎不让她离开,现在他既然没有阻拦,应该是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了。

任云舒这一晚上睡得还算安稳,第二日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收拾好行装,便下了马车,正好看到褚奎也已经起来,正和几个护卫在小河边练拳。

任云舒立即上前,与他们抱拳告辞,“褚大哥,小弟这就离开了,今日护送之恩定不会相忘,来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那褚奎已经给身边的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会意,立即跑开,不消一会儿就牵了一匹马儿回来,将马缰绳交给了褚奎。

褚奎将缰绳交代任云舒面前,依旧笑容温和地说道:“这匹马脚程快一些,你就骑这一匹吧,此去一路小心,希望你能顺利找到你要找的人。”

“承褚大哥吉言了。”任云舒又是一抱拳,便接过马缰绳,转身牵着马,离开了营地。她走得很快,等到再看不到营地的那些人了,才翻身上了马,紧紧一勒马缰绳,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任云舒只是大概看准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后再观察一路上的景致,就这样摸索着探路,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她知晓一个人在野外过夜很危险,便找了一颗大树,将马儿拴在树下,然后再树下燃气了一堆篝火,自己则是爬上了大树,在茂密树冠的遮掩下,小憩起来,但她也不敢睡得太熟,就怕不小心发生了什么意外。但这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第二日,任云舒被照在树叶上的太阳光晃醒,伸展了一下酸疼的四肢,便爬下了树,随意用清水洗漱了一下,就又跳上马上路了。

今日的运气显然你比昨日好许多,任云舒骑着马寻了一会儿,便觉得四周的景致越来越熟悉,一颗心抑制不住地砰砰地跳着,她有预感,她要找的那个村庄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第二百零九章 进村(上)

幸亏任云舒有些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些个花草树木,在平常人眼里看来或许都是一样的,但任云舒却能发现它们之间的细微察觉,她也是凭借着这一点,总算是找到了通往常宁公主所在村庄的那条小。

任云舒却并没有急着进去,她害怕丘含烟还留了人在村庄附近守株待兔,她想着等到天黑的时候再进去,那时候就算有人在这周围,她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也不会让人发现。任云舒就这样耐心地等到了天完全黑透,才小心翼翼地走上了那条小路,她走得极其小心,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眼看着快要走到村子口,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吓得她立即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子,不敢再往前挪动一步。

“是不是有人过来了?”任云舒依稀听到有人声传来,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中还带着些惺忪的睡意。

“你在这里守着,我过去那边看看。”另一个还算比较清醒的声音说道。

“估计是什么野兔野**,这时候哪里会有人过来,姑娘也太谨慎了,一定要我们在这里守上一月,那人都死干净了,难道魂儿还会回来不成。”先头一个声音打了个哈欠,有些含混不清地抱怨道。

“你别抱怨了,赶快仔细看着,既然姑娘吩咐了,咱们就要好好执行,不管是什么人靠近村子,都要仔细查清楚,回去同她禀告。”

任云舒用手紧紧捂着嘴,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已经猜到了,那两个说话之人,就是丘含烟身边的黑衣人,她此刻应该马上逃跑,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惧,身体却好似僵住了一般,怎么都动不了。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任云舒觉得自己恐怕要再死一次了,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抱住了她,将她拖到了一旁的草丛中,然后在她原先蹲着的地方,出现了一直雪白的野兔。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后,那个脚步声的主人终于来到了方才任云舒蹲着的地方,看到那只野兔,也没有多想,拎起兔耳朵,就往来时的路返回了。

任云舒在草丛中看着来人走远,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但立即又想起了将她拉进草丛里的那个人,立即转过头去看。

虽然此刻夜很深,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她还是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眼睛顿时瞪地溜圆,用手捂住嘴,只用表情来表示惊讶。

那人倒是十分淡定,只是用手势指了指远处,意思是有什么话等离开了这里再说。

任云舒点了点头,自然是十分配合,两人便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任云舒来时的路走去。

两人走出了很远,确认村子周围的黑衣人不会再发现他们,方才停下了脚步。任云舒这时候才敢开口说话,看着眼前这人,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一路跟着我到这儿的吗?”

那人也不辩解,点头回道:“我让人在马蹄子上抹了些追踪用的荧光粉,很容易就找到你了。”

任云舒虽然聪明,但这等江湖手段她哪里能想到,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若是遇上一个与她有歹意的,她说不准已经没命了。

“你跟踪我做什么?”任云舒已经猜到眼前这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却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有什么企图,但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不然方才就不会救她了。

“我只是好奇,堂堂福山县主,怎么会出现在那等无名的药庄,且我的身份也见不得人,自然是要多留一份心眼。”方才出手救了任云舒的自然是就早晨刚刚与她分开的褚奎,此时又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实在是世事难料。

任云舒长长吐出一口气,面上露出一抹苦笑,开口道:“方才的事情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这条才捡回来的命恐怕又要丢了。”

“是方才那些人吗?害得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那村庄里究竟住着什么人,你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找她?”褚奎眸色幽深,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将视线移开,反问着褚奎道:“那你究竟又是何人?当初为何要刺杀皇上,现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药庄里?”

“若是我将我的身份告诉你,你也会同我说你的事情吗?”褚奎似笑非笑地看着任云舒问道。

“我不会强求你说,你也莫要逼我说。”任云舒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褚奎却是轻笑一声,神情有些狡诈地说道:“就算你不跟我说我也有别的办法知晓,反正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村子里,我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到时候我就说我是福山县主派来的人,你说我能不能套出你要找的那人的身份。”

任云舒当即脸色一变,神情很是不善地看着褚奎,忍着怒气说道:“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我保证不会将见过你的事说出去,不然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不要去牵扯那些无辜的人。”

“你不必发那样毒的誓,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不然上一次你就该让人来抓我们了,但你并没有将密道的事说出去不是吗,放心,我也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你不是想要进那个村子吗,我可以帮你。”许是怕任云舒对自己有什么误会,褚奎放缓了语气,神情尽量无害地看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却依旧是将信将疑,看着褚奎问道:“你真的会帮我?”

“不就那么几个人吗,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帮你解决了,保证一点后患都没有。”褚奎与任云舒保证道。

任云舒却不想打草惊蛇,只稍稍思忖了一会儿,才又看着褚奎问道:“能不能不惊动村子外那些人,我只想进村将我朋友带走。”

“这有什么难的,等夜再深一点,那些人的精神再不济一些,我便带你进村去。“褚奎回答的很快,仿佛这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章 进村(下)

褚奎的手段确实十分高明,他先用一小块带着蒙汗药的瘦肉让那条讨厌的狗睡着了,这才带着任云舒进了村子,虽然那几个丘含烟留下的黑衣人守住了进村的小路,但褚奎直接另辟蹊径,从空中进去了,也是褚奎的身手不错,在离着村子不远的一颗大树上系好了绳子,然后带着任云舒,便直接荡进了村子里。

任云舒被褚奎带着,做了一回惊险的空中飞人,等褚奎带着他在地上站稳,她的心脏还砰砰直跳。

直到褚奎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她才醒过神来。“咱们已经进来了,你快些去找你要找的人吧,我们时间可是不多,等天亮了想再要离开,可就没有机会了。”

任云舒镇定下来,点了点头,立即便朝着常宁公主所住的那个小院小跑而去。此时深夜,小院外面的门自然禁闭着,任云舒自然也不会敲门,这万籁寂静的,只要一点声响,就会惊动外面那些黑衣人,她索性便翻墙而入,反正那院墙也不高。

任云舒动作利索地翻进了院子里,凭借着记忆,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常宁公主所住的那个房间,董婆子就住在外间,此时睡得正熟,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偷偷进了屋里。

任云舒自然也没有惊醒她,继续小心地往里屋走,终于走到床边,她便小心地掀开床幔,床上躺着的果然就是常宁公主。

到此时,任云舒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心想着,总算那丘含烟还算是信守承诺,虽然留下了人在村子外监视,却并没有做什么对常宁公主不利的事情。

任云舒慢慢伸出手,然后极快地捂住了常宁公主的嘴巴,许是同她的经历有关,常宁公主睡的十分浅,任云舒的手才刚覆上她的嘴巴,她便猛地惊醒了过来,正想要猛烈挣扎,任云舒已是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五表姐,别怕,是我,静白啊。”

常宁公主这才安静了下来,睁大着眼睛,似是在黑暗中辨别着来人。任云舒没有立即放开捂着常宁公主嘴巴的手,继续小声提醒道:“我现在要放开手了,你千万不要惊讶,也不要大声说话。“

常宁公主很是听话,大眼睛看着任云舒,乖巧地点了点头,任云舒这才放开了手。

常宁公主立即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住近前任云舒的手,又是借着月光将她仔细地看了一番,这才出声小声问道:“静白,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事情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五表姐,您先换上衣服跟我走。”任云舒亦是小声在常宁公主耳边说道,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只想快些带她离开,以免迟则生变。

常宁公主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但任云舒的话她向来是听的,便立即起身,拿了衣服就穿上了。

任云舒拉着她正要离开房间,常宁公主却是拉住了任云舒的手,看向睡在外室小床上的董婆子,小声与任云舒说道:“静白,我就这样走了,明日董婆子起来看见我人不在,不是要急坏了,要不要同她说一声。”

任云舒心中太过着急,倒是忘了这个,点点头,走到董婆子床前,推醒了她。

董婆子不会说话,任云舒也不害怕她喊出声,看她迷糊醒来,便立即在她耳边说道:“董婆子,我是福山县主,我现在要带常宁离开,明日一早,你可装作出村买东西的模样,直接离开这里,知晓了吗?”

董婆子本还有些朦胧未醒,听到任云舒说“福山县主”四字,瞌睡立即就醒了,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人,立即想要起身下床行礼,却被任云舒拦住了,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就要走,且不想惊动任何人,你就当没见过我,还是像刚才一样睡觉就可以。”

那董婆子也不是笨人,犹豫着点了点头,就没有下床来。任云舒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常宁公主快步离开了房间。

两人到了院子里后,任云舒没有再爬墙,而是带着常宁公主,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开门从大门处走了出。

等到了门外,褚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来,差点把常宁公主吓得叫出声来,还是任云舒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才把那声叫喊声扼制在摇篮中。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走路都没声音。”任云舒也是心有余悸,有些生气地看着褚奎说道。

褚奎却是十分无辜,摊摊手说道:“我看你们这么久没出来,就绕着这周围看了看。”这般说着,他的目光便看向了常宁公主,神情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要找的人就是她?”

任云舒这时已经放下了捂着常宁公主嘴巴的手,点点头,并没有想要多解释什么,却是在常宁公主耳边小声道:“这是帮我进村的人,但我和他只是暂时合作,这人……并不能完全相信。”

常宁公主的神情还是有些茫然,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任云舒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她并不太敢看褚奎,只是紧紧抓着任云舒的手,藏在她身后,对除她之外的人,常宁公主都是戒备万分。

褚奎看着常宁公主的眼神却越发疑惑了,他似乎是在看一个熟悉的人,但又不太确定,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是在思忖什么。

“我们要怎么离开,还是像进来的时候那样‘飞’出去吗?”任云舒并没发现褚奎的异样,看着他问道。

褚奎依旧皱着眉头,似是在思忖任云舒的问题,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道:“那个方法只能进来,却不好出去,你们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去。”这般说完,眨眼间就又没了身影。

常宁公主眼见他人不见了,便探出头来,在任云舒耳边小声问道:“静白,这人可靠吗,我怎么总觉得……他不像是好人那……”

任云舒有些无奈,拍了拍常宁公主的手,安抚道:“我们现在也只能靠他了,最起码,他应该不会害我们。”

第二百一十一章 常宁公主的母亲

褚奎回来的挺快,看到任云舒两人,脸上带着笑意说道:“跟我走吧,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任云舒也没有犹豫,拉着常宁公主,便跟在了褚奎身后,三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村口走出了清溪村,期间也没人出来阻拦她们,等她们走出了那条进村的唯一小路,任云舒才忍不住开口与褚奎问道:“那些黑衣人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任云舒害怕褚奎把那些人全杀了,会打草惊蛇,故有此一问。

褚奎斜睨了任云舒一眼,笑着回道:“放心吧,我可没杀他们,只是让他们好好睡了一觉,等他们醒来了也不会发现什么,只会以为自己太困睡着了。”

任云舒这才放心了下来,对褚奎层出不穷的手段又有了新的认识。三人又是往前面走了一段路,等离开村子有一段距离,褚奎便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任云舒两人说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是等到天亮再赶路,晚上在丛林里夜行,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任云舒点点头,她其实方才就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了,倒不是她自己走不动了,而是常宁公主,常宁公主常年在深宫中养尊处优,体力并不好,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夜路,已是有些吃不消了。

三人找了一处干净的大树下休息,褚奎点了篝火,而后很自觉地坐到了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这样一个距离并不妨碍任云舒同常宁公主说话,且她们两人若遇到危险,他也可以第一时间过来帮忙。

常宁公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褚奎,压低了声音,在任云舒耳边问道:“他到底是谁啊?你又为什么会和他一起?”

任云舒叹了口气,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只能长话短说地道:“我送你到清溪村,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是一位老大夫救了我,我之后一直在那个老大夫的家里养伤,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了,便立即过来寻你,那个同我一起救你出村的人叫褚奎,是那个老大夫的朋友。”

常宁公主一听任云舒出了意外,立即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上下仔细检查着她的身体,万分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任云舒立即出言安抚道:“伤的不严重,现在已经全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这般说着,心中暗暗庆幸,幸好没说出自己掉下悬崖的事情,不然常宁公主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她呢。

常宁公主又是检查了任云舒一会儿,眼眶已是忍不住红了,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的怎么会受伤,眉黛她人呢,你现在这又是要带我去哪里?是不是我的事情暴露了,连累了你们,若真是这样,你就把我送回京城吧,我一个人死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但我不想看到你们因为我一个个受伤丢了性命,那样我就算是活着也不会安心。”

任云舒立即伸手帮常宁公主擦眼泪,急急地解释道:“五表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哭啊,没人知道你的事情,大家都只以为你在大火里死了。”

“那你实话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又为什么急匆匆地要将我从村子里带出来,若不是我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你何必这样。”常宁公主也不是蠢人,即使任云舒什么都没同她说,她也多少猜出了一些端倪。

这下任云舒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其实常宁公主猜的也没错,是有人发现了她的事情,并以此要挟,但至少丘含烟还没有把事情宣扬出去,那一切便都还不是到了最坏的境地,只要丘含烟她们找不到常宁公主,就没有证据证明常宁公主还活着。

任云舒正想着要怎么跟常宁解释才能更好的安抚她,褚奎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了两人的身后,这人走路当真是没有声音,若不是任云舒看到了他的影子,还发觉不了他过来了。

“你做什么?”任云舒以为他要偷听她们说话,语气很是不善地喝问道。

褚奎神情在火光的映衬下很是古怪,她盯着常宁公主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看着任云舒说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能单独淡淡吗?”

任云舒不知道褚奎跟自己有什么好谈的,本是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和常宁公主现在都要靠他保护,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我跟他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你也莫要多想了。”任云舒轻轻拍着常宁公主的肩膀,柔声安抚道。

常宁公主眼中还含着泪,神情亦是有些恍惚,但依旧听话地点了点头。

任云舒起身跟着褚奎到了另一边,褚奎似乎是确认常宁公主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才开口说道:“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同你说的……”

“不想说就不要说好了。”任云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这褚奎特意找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吗。

褚奎被任云舒噎了一下,也没有生气,还是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但是我又觉得这事不说不行,我方才听你叫你的朋友五表姐……”

“你偷听我们说话!?你怎么可以做这么下作的事情!”任云舒顿时就怒了,横眉冷对地与面前的褚奎质问道。

“这不是重点。”褚奎神情急切地开口,在任云舒发飙之前,立即又说道:“我说我认识你五表姐的母亲,你信不信?”

任云舒本想对着褚奎继续发火的,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瞬间便哑火了,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将那句话消化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盯着褚奎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褚奎也是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任云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我认识你五表姐的母亲,亲生母亲。”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选择

任云舒觉得这一辈子什么不可能的事都让她遇到了,人家想要找到亲生父母哪个不是千难万难的,到了她这里,怎么随便遇着一个人,就说认识她五表姐的亲生母亲,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任云舒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理智很快回笼,用十分不信任地目光看着褚奎质问道:“你知道我五表姐是什么人吗,你就认识她的亲生母亲?”

“我自然知道,你叫她五表姐,她的身份难道还难猜吗?不就是那朱棣元十几年前收养的女儿,常宁公主。”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宫中的事情知晓的这么清楚?”任云舒对褚奎的身份越发怀疑,语气不善地逼问道。

“我的身份……你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呢,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我们说的是常宁公主,你真的不关心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吗?就算你不关心,我想着,常宁公主自己应该是很想知道的吧。”褚奎并没有想对任云舒说明自己身份的意思,只是依旧拿着常宁公主生母说事。

任云舒闻言便犹豫了,这件事她确实不能替常宁做主,她微微思忖了一下,才又开口问道:“你说你认识五表姐的生母,但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呢,我连你的身份都不知晓?”

“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她,我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等你们见到了人,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因为她们母女,长得十分相似,只要见过她们的人,便一定不会怀疑她们的母女关系。”

任云舒听完褚奎的话之后便沉默了,她其实本也是在苦恼,将常宁公主从清溪村带出来,要再将她安置在哪里,若是褚奎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知道常宁公主的生母在哪里,将常宁公主托付给她的生母,也不失为一个妥善的安排。

任云舒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我要去同五表姐商量一下。”

“自然是要这样的,毕竟你五表姐才是当事人吗。我等你的消息便是。”褚奎点点头,赞同地说道。

任云舒再回到常宁公主身边,神情便与方才不同了,看向常宁公主,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常宁公主也觉察出她的异样,反而先开口问了,“静白,你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尽管说便是,现在的我,什么样的坏消息都是可以接受的。”

任云舒立即摆手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并不是什么坏消息,只是我想说的事情,关乎到五表姐您的亲生母亲,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同你说。”

“什么,你说我的……亲生母亲?”常宁公主显然也很是震惊,微微张着嘴,看着任云舒反问道。

任云舒点点头,“是的,就是你的亲手母亲,我不知晓表姐你心中是怎么想,你想不想见到她……”

“原来她还活着啊……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呢,不然当初……她为何要丢下我……”常宁公主的眼眶又是泛红,一滴泪就这样滚落了下来,语气中满是悲伤。

任云舒就猜到常宁公主会有这样的反应,才不敢跟她说她生母的事情,她拿出帕子帮常宁公主擦拭眼泪,轻叹一声劝慰道:“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我猜想当初表姐你的母亲一定是有什么缘由的,许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您若是想知晓当年发生的事情,何不与她见一面,亲自问清楚呢。”

常宁公主流了一会儿眼泪,也慢慢平复了情绪,缓缓开口问道:“静白,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任云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暂且还是选择相信褚奎,她觉得褚奎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那便……带我去见见她吧,其实我一直想见见她,只是我以前总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常宁公主垂着眸,语气中透露着无尽悲伤。

任云舒点点头,她自然是尊重常宁公主的意愿。任云舒重新来到褚奎面前,语气中还是带着些不信任,问道:“你真的能到我们去见五表姐的母亲?”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诓你们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吧。”褚奎语气笃定地回道。

“那我就信你这一回,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若是能敢欺骗我们,我一定后悔让你来到这世上。”任云舒威吓似地瞪了褚奎一眼,难得放了一句狠话。

褚奎听到任云舒说的这句话,却是忍不住笑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得十分开怀。

任云舒却被她的笑惹怒了,觉得对方是在嘲笑自己,又是恶狠狠地说道:“笑什么笑!你再笑一下试试!?”

褚奎立即收敛了笑容,摆着手说道:“我并不是在笑你,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你莫要误会了。”

任云舒懒得再跟褚奎废话,又是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大步离开了,留下褚奎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依旧呵呵地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我还以为长大了便不一样了呢,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那么暴脾气,说不了几句就要吓唬人。”

任云舒回到常宁公主身边,还有些生气,觉得那褚奎实在是很讨人厌,但现在她们有求于他,便只能暂且忍着气了。

“怎么样?”常宁公主见任云舒回来,焦急地上前与她问道。

“表姐你放心吧,咱们明天天亮了就出发,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娘了。”任云舒脸上立即带上了笑容,安抚着常宁公主说道。

常宁公主面上闪过一抹喜色,但更多的却是忐忑与不安,神情有些怔忡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开口说什么。

“五表姐,你先睡一会儿吧,明儿一早咱们就要起身赶路,还是赶紧休息,不然明日就该没精神了。”任云舒又是这般劝道,她知晓常宁公主此刻心事重重,大抵是睡不着的,但不管怎样,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考虑,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睡觉。

第二百一十三章 隐秘山谷(上)

虽然只是几个时辰,又是在荒郊野外,但任云舒睡得还算是比较安稳的,等到太阳升起来了,她都没有醒来,还是她身边的常宁公主推醒的她。

任云舒看了看已经升上来的太阳,振作了一下精神,便把随身带着的水袋递给了常宁公主,与她说道:“五表姐,你先漱口洗漱一下吧,咱们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出发了。”

常宁公主很听任云舒的话,拿着水袋便到一旁洗漱去了。任云舒伸了个懒腰起身,四下寻找了一下,却没见着褚奎的身影,正皱着眉头思忖这人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就看到褚奎一只手牵着一匹马,很是悠闲地从不远处走过来。

任云舒一眼就认出他右手牵着的那匹是自己的那匹马,立即上前从他手中抢过那匹马的缰绳,语气不是很好地问道:“谁让你动我的马了?”

褚奎也不生气,冲着任云舒笑了笑,说道:“我方才起来的时候看你睡得熟,便想着先把你的马儿牵过来,省得你一会儿起来了还要再去牵马。”

任云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真不应该贪睡,这下当真是丢脸,但她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还是轻声同褚奎道了谢。

“你先把马儿栓起来,咱们先吃早饭,等填饱了肚子便马上上路。”褚奎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拍了拍任云舒那匹马的马屁股说道。

任云舒点点头,将马儿拴好,便拿出干粮,坐下来同常宁公主一起分食。她带的干粮并不多,本来还可以撑两日,现在要跟常宁公主一起吃,过了今日恐怕便要没粮了,不过她也不担心,若是没有意外,今日她们应该就能见到常宁公主的母亲,到时候再准备些干粮就可以了。

吃完了早饭,三人便准备上路,常宁公主同任云舒共骑一匹马,常宁公主以前没骑过马,很是不适应,虽然有任云舒带着她,但褚奎还是需要放慢速度迁就她们,幸好她们所要去的地方并不远,以她们现在的速度,行一日马也就能到了。

这一路,当真是十分辛苦,任云舒很少有这样不停歇骑马的时候,她尚且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是第一次骑马的常宁公主了,几个时辰过去,已是脸色煞白,明明只是开春的天气,却是满头的大汗。

褚奎自然是最精神的一个,她看任云舒两人这般狼狈模样,自是十分同情,转身与她们两人说道:“要不休息一会儿吧,你们两个别一会儿受不住从马上掉下来了。”

任云舒是个倔强性子,自然不想在褚奎面前示弱,但她也要考虑到常宁公主,便看向她问道:“要不要下马休息一下。”

常宁公主满头的虚汗,却是咬紧了牙关,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地回道:“我可以的,不用休息。”

褚奎见她二人这般模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们再坚持一会儿吧,再一个时辰的路程就能到了,到时候你们就能休息了。”这般说完,又是一勒马缰绳,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任云舒立即跟上,她的双手箍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常宁公主,更觉吃力,只能提醒她道:“抓紧马缰绳,再坚持一下,很快你就能见到你娘了。”许是有了这个作为支撑,常宁公主身上有了些力气,双手紧紧抓住缰绳,随着马儿往前方驰去。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地方说来也实在是隐秘,竟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若不是褚奎带着她们来,她们是绝迹找不到这地方的,她们在树林外停下,身形潇洒地翻身下了马,看到后面终于也赶到的两人,脸上带着些赞赏的神情。

“没想到你们能坚持下来,我本以为要等到天黑才能到的。”褚奎这般说着,便将手伸向了常宁公主,想帮着她下马。

常宁公主此刻全身酸软无力,两条大腿内侧更是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就把手给了褚奎。

褚奎用力一带,就把常宁公主从马上拉了下来,然后双手一扶她的腰,稳稳地将她放到了地上。许是怕她腿软站不稳,褚奎并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将她扶着到一旁的草丛边先坐了下来。安置好常宁公主,褚奎便又看向了马上的任云舒。

任云舒只瞥了褚奎一眼,就自己翻身下了马,她脸色虽然也不好看,但依然是强撑着,下马的动作还算利索,然后便走到了常宁公主身边,俯下身担忧地问道:“表姐,你还好吧,要不要先喝点水?”

常宁公主虚弱地点了点头,任云舒立即拿出水囊递了上去。

“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先进去禀告一番,很快就回来。”褚奎看着任云舒二人说道。任云舒直起身子,向着树林深处看了一眼,心中暗忖着,这常宁的母亲身份是有多隐秘,竟然隐居在这样的地方。

“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任云舒收回目光,冲着褚奎说道。褚奎点点头,就转身往树林内跑去。

常宁公主喝了许多水,终于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也是站起身来,走到任云舒身边,向着树林内眺望,神情很是有些恍惚地喃喃道:“原来我的母亲一直住在这里的,她究竟在这里住了多少年,又为何要远离人群,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许是有什么苦衷吧……”任云舒淡淡地说道,她隐约已经有了些猜想,常宁公主的母亲应该跟建汶帝有些关系,这褚奎应该也是建汶帝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们的行踪为何这般隐秘。

两人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褚奎才小跑着回转而来,他看着常宁公主,面上带着笑说道:“你同我进来吧。”

常宁公主神情明显很是激动,但她也在拼命压抑着,点点头,便跟在褚奎身后,准备进去。任云舒自然也是抬脚跟上,却被褚奎伸手拦住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隐秘山谷(下)

褚奎的面上过有些为难,看着任云舒,缓缓说道:“那个……县主您还是在这里等着吧,让公主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任云舒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寒,冷笑一声,道:“怎么?我还不能进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面住着的是什么人吗?今日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知道了这个地方,进不进里面有什么区别吗,除非你能杀了我灭口,不然我今日一定要跟着五表姐一起进去的,我怎么知道里面的人会不会对我五表姐不轨,我对你们本来就没那么信任。”

任云舒的话说的很不客气,她觉得这些人遮遮掩掩的模样,很是没有意思,忍不住就说出了这些嘲讽的话语。

常宁公主自然是坚决站在任云舒一边的,也是紧紧拉着她的手说道:“若是静白不能进去,那我也便不进去了。”

褚奎脸上的神情越发为难,正僵持间,树林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让她们都进来吧。”

褚奎听到这个声音,面上总算是松了口气,语带歉意地对任云舒说道:“县主也莫要生气了,这就带你和公主一起进去。”

任云舒这才不说话了,只是板着一张脸,跟在了褚奎身后,她们跟着褚奎穿过了树林,到了一颗茂密大树的前面,这颗树的旁边竟是一块山壁,而两者之间有一条缝隙,但由于树太大,遮挡住了视线,要不是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树和山壁之间的这条缝隙是一条山缝,缝隙很窄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仅仅能容纳一个人下去。顺着山缝向下看,看不到下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下面是不是悬空的,这样的一道山缝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若不是褚奎带着任云舒她们过来,她们定是不会去注意这样一条山缝隙。

褚奎走的挺快,任云舒和常宁公主也不敢放慢脚步,顺着山缝就跟了过去,出了这犹如一线天的山缝,眼前恍然一亮,任云舒和常宁公主都忍不住呆住,前面竟是一处恍若仙境的地方。

山谷之内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虽然才是初春,乍暖还寒时候,但这山谷中,已是一片春意盎然,举目望去,只见绿草如茵,周遭扶植着杨柳青青开道。玉石为阶,举目所见皆是一座玉石雕成的雪玉楼台。楼台处,一池清莹透澈的温泉氲漫着白色的气雾,更衬得这雪玉楼台犹如云中仙境。明月高悬,犹如明珠镶嵌在如云似雾的浩瀚银河里,美丽至极。大片草地上,呈现眼帘的是编竹的篱,篱上交缠蔷薇、荼茕、木香、刺梅、木槿、棣棠、金雀,篱边遍下蜀葵、凤仙、鸡冠、秋葵、莺粟、金萱、百合、剪春罗、剪秋罗、满地娇、十样锦、美人蓼、山踯躅、高良姜、白蛱蝶、夜落金钱、缠枝牡丹……烂如锦屏。

在向外,便是梅标清骨,兰挺幽芳,茶呈雅韵,李谢浓妆,杏娇疏雨,菊傲严霜;冰肌玉骨的水仙,国色天香的牡丹;玉树亭亭阶砌,金莲冉冉池塘。芳姿的芍药,丽质的石榴,飘香的丹桂,冷艳的芙蓉。溶溶的梨花,灼灼朝阳的桃花。洁白的山茶花,蜡梅花、海棠花、瑞香花、玫瑰、杜鹃……烂如云锦,绣球郁李,点缀风光。

此处竟是花的世界,跟外面简直就是两个天地,任云舒惊讶不已,忽地想起曾在书中看过经常有人误入仙境,难不成此处便是仙境?亦或是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任云舒心神被盛景吸引住,竟然忘记了她是陪着常宁公主来见母亲的,而住在这里的人,亦是非同小可。

却在这时,百花深处,忽地传出一声厉吼:“嗷呜……”吼声之大,使的任云舒一阵恍惚,转头朝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就见花丛之中,站立起来一只巨大的白猿,一丈多高的白猿,雄壮暴戾,根根白毛白的晶莹,没有一丝杂色,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如同镶嵌在白玉之中的宝石。

常宁公主显然被这白猿吓了一跳,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任云舒的身后。褚奎见状,立即对那白猿吹了个口哨,那白猿即刻就安静了下来,趴伏在地上,乖巧地如同一只猫咪一般,不再动弹。

“你们不用怕,这白猿本是山中异兽,被应能大师驯养之后,便在这山谷内看家护院,平日里很是乖巧听话,今日应是见着了陌生人,才会忽然这般暴躁。”褚奎转身与任云舒两人解释道。

任云舒闻言点了点头,又是细细打量了那白猿一番,见它半蹲在花丛中,一双眼睛血红,颓然低头,甚是可怜的模样,心中对这异兽越发好奇起来。

“两位姑娘远方而来,快请屋中就座。”任云舒正在大量那白猿时,就听一个苍老稳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便有一个身着月白僧衣的老和尚缓缓从山谷深处走来,他生得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着实一派得道高僧模样,竟是比栖霞寺的惠民大师看上去还要有佛气几分。

褚奎见到来人,立即上前行礼,道了一声:“应能大师。”

那被称为应能的老和尚立即将褚奎扶起,笑着说道:“大公子何必多礼,你难得回来一趟,你父亲应是有话与你说,你去吧,这两位客人我自会招待的。”

褚奎回头又是看了任云舒两人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又是与应能行了一礼,便往山谷里面去了。

任云舒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老和尚,眼中戒备神色依旧浓郁,她将常宁公主护在身后,看着应能开口问道:“敢问大师是何人?这里又是何地?”

“凭僧法号‘应能’,此处自然是凭僧隐居之所。”那应能和尚脸上带着笑,淡淡回答道。

任云舒对这答案很是不满意,还想再问什么,那应能又是开口了,“两位姑娘若是不嫌弃,请屋内就座,有什么话,慢慢再问便是。”

第二百一十五章 母女相见

任云舒最后还是随着应能进到了一间茶室内,这茶室就坐落于百花之中,四周挂着轻纱帷幔,徐徐微风吹来,不仅能观赏百花颜色,还能闻到阵阵馥郁的花香,当真是一派神仙享受。

任云舒坐在茶室之中,心下暗暗感叹,这样的仙境之地,这样的美景,恐怕连皇帝都没有享受过。

那应能和尚也是善于煮茶之人,动作娴熟地替任云舒和常宁公主煮好了两杯茶,递到她们面前,笑着说道:“此地只有这等粗陋茶叶,是贫僧自己种植,自己炒制的,两位姑娘莫嫌弃。”

任云舒端起茶杯,只闻了一闻,便惊叹出声,“武夷山大红袍?”

那应能含笑微微点了点头道:“看来县主也是喜茶之人,正是武夷山大红袍。”

任云舒心下暗暗心惊,这大红袍为千年古树,稀世之珍。现在九龙窠陡峭绝壁上仅存六株,种植于山腰石筑的坝栏内,有岩缝沁出的泉水滋润,不施肥料,生长茂盛,树龄已达千年。据说每年五月中旬采茶人会高架云梯采之,产量极其稀少,被视为稀世之珍。而从元朝开始,此大红袍便只做皇室贡品。

任家为京城第一名门,朱棣元对任靖义又器重有加,曾经有赏赐过这武夷山大红袍,任云舒这才有幸尝过一些,她并不确定应能端给她们的是不是那六株大红袍树所产的武夷茶王,便浅浅尝了一口,顺便便觉得齿颊留香,经久不退,确是大红袍无疑了。

“大师真是谦虚了,能在这里喝到武夷茶王,也算不虚此行了。”任云舒又是品了一口,才缓缓放下茶杯,看着应能说道。

“县主喜欢就好,此茶树是贫僧从九龙窠绝壁上移植而来,为了使其成活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就为了能为主子煮一杯合口的茶喝。”应能神情淡淡地说着,话语中虽说下了不少功夫,但那语气中却透着轻而易举。

任云舒没再说话,心下却是了然,果然皇帝落难了还是有皇帝的待遇啊,连喝的茶都是那么非同凡响。

常年公主此刻却没有品茶的心情,她是来见母亲的,现在却迟迟未见着人,心中自然焦急,表现出来便有些坐立不安。

应能自然也察觉了常宁公主的心情,便看着她笑道:“公主殿下莫要心急,你等的人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你何不亲自去见见。”

常宁公主忽听此言,面上陡然一惊,神情却又变得踌躇起来,明明来之前是着急想要见的,现在能见到,却又胆怯了。

任云舒看出了常宁公主的不安,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去吧,按着你自己的心意去做。”

常宁公主似是下定了决心,点点头,起身向进来的那扇门走去。她伸出手,缓缓推开了那扇房门,房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女子,看年纪似是不过二十出头,身材高桃,体态轻盈,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她眉宇间带着轻轻的愁绪,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任云舒也看到了门外之人,很是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常宁公主的母亲竟然这样的年轻,按着常宁公主的年纪来算,她母亲的年龄最起码应该也有三十岁了,但眼前的女子看着只有二十出头,若不是她容貌与常宁公主酷似,任云舒一定不会以为她是常宁的母亲,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倒不像母女,更像是姐妹。

“瑶瑶……”那女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柔柔地唤了一声,带着无尽的悲伤。在那一刹那,常宁公主便落下泪来,她紧紧盯着面前女子的脸,喃喃地说道:“瑶瑶……这是我原来的名字吗?真好听……”

那女子终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两人就这样无语相望,只是默默流泪。仍旧坐在屋中的应能轻轻叹了口气,僧袍的大袖一挥,房门便关上了,将屋外的母女两人和屋内两人阻隔了开来。

“让她们母女两人单独说说话吧,我们这等无关之人,便莫要打扰她们了。”应能这般说着,又是帮任云舒续了些茶水。

任云舒自然不会反对,反正人就在外面,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再者那是常宁公主的亲生母亲,也不可能会伤害她。

任云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又有了些试探的意思,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大师,今日您让我和表姐进来,就不怕日后我再带人返回这里吗?”

应能只是微微一笑,回答道:“既然让两位姑娘进来了,自然便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清楚了,不过……县主你觉得,公主还会想离开这里,去到外面吗?”

任云舒闻言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她其实也有这层猜想,但却没有像应能这般笃定,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不管表姐留不留下来,都是她的决定,我不会阻拦,而且我也不会将今日看见的人、事说出去,不管大师信不信,我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应能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是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抬起面前的茶杯,说道:“那我便以茶代酒,先谢过县主了,我会让县主进来山谷,也是相信县主您的人品,且您同公主感情甚笃,定也是希望她余生能过的开心,她的前半生已是太过坎坷了。”

任云舒同意抬起茶杯,缓缓将杯中茶水饮尽,心中想着,这对常宁或许真的是最好的去处,这地方如仙境一般,寻常人难觅踪迹,她又能常伴母亲身边,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快活,曾经那些朱棣元给予她的伤痛,应该也能够慢慢治愈。

任云舒又同应能对坐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常宁公主才开门重新走进了茶室内,她的眼睛红肿,明显是哭了很久,但精神却很好,脸上也难得有了些笑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任云舒已经许久没在常宁公主脸上看到这种笑容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留下

应能见常宁公主回转来,便站起了身来,与她们两人说道:“我便不打扰你们说话了,有什么事可摇动你们右手边的铃铛,我听见便会立即赶来的。”

任云舒正有些话要私下问常宁公主,见应能这般识趣地自己离开,便也起身福了一礼,语气很是客气地说道:“谢谢应能大师今日款待,大师慢走。”

应能又是冲任云舒二人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茶室。任云舒与常宁公主重新坐回椅子垫子上,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样?和你母亲谈的可还好?”

常宁公主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终于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娘并不是故意丢下我的,我娘怀我的那年,她正跟着军队在外出征,皇上当时还是燕王,他所派遣的军队对我娘的军队发动了猛攻,我娘随军疾行,不小心动了胎气,早产了,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我,她一生下我,便晕了过去,因为当时军情危急,我娘必须马上随着军队撤离,但带着一个孩子又不方便撤走,我娘的亲哥哥,就是我的舅舅就做主先将我留在了当地的一户农户人家,让人带着我娘先离开,只是后来,就不知道我怎么会被皇上找到,又带回了皇宫,这其中种种,应该也只有我的舅舅知晓的最清楚,可惜他已是身故多年了。”

任云舒静静听着,并没有询问常宁公主母亲的名讳和身份,但听常宁公主的描述,她大概也能猜到一点,早年京城中就有流传,当今圣上深爱一女子,而那女子的身份便是当朝皇后的胞妹。

任云舒当然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姓名,但想到方才对常年公主母亲的惊鸿一瞥,也不得不感慨,难怪皇上会对她念念不忘,这样的女子,世上恐怕鲜有男子会不为她倾心。

“静白……”常宁公主说完当年的事情,便有些欲言又止起来,看着任云舒,面上的神情十分纠结为难。

任云舒大概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微微一笑,先开口问道:“五表姐,你是不是想留在这里,留在你娘身边?”

常宁公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娘想让我留下来,毕竟我们母女分离了那么多年,现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了,我娘自然是不想再和我分开,况且……我娘身份比较特殊,不能行走在外间,所以我……想留下来,而且我现在的身份也已经是个死人了,外边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不如就留在这里,有亲人留在身边,日子也过得快活。”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便就这样决定吧,可是我以后,许是没什么机会再来看你了,毕竟这地方,并不是我该来的。”任云舒自然是支持常宁公主的决定,只是心中有些怅然,此次一别,可能今生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为什么,只要你想来,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我啊,只要我跟娘说说……”常宁公主有些着急,拉着任云舒的手就说道。

任云舒却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语,“五表姐,你忘了我的身份吗?我是宁国长公主的女儿,当今皇上的侄女,皇上亲封的福山县主,我这样的身份,就算你放心我时常进入这里,但这方山谷的主人,恐怕不会放心的吧。”

常宁公主顿时哑然,她想的简单,并没有如任云舒考虑地这般多,任云舒现在特意说出来,她笑容中便带了些苦涩,缓缓问道:“你知道这个山谷的主人是谁了吗?”

任云舒点点头,回道:“早就猜出来了,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开辟出这样如仙境一般的地方,其实朝廷上下都知道他当年并没有葬生在火海中,就如你一样,不过是假死遁逃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竟然是躲藏在这个地方。”

常宁公主微微垂眸,没有多说这个话题,任云舒却是十分敏锐的意识到,难道常宁公主的亲生父亲就是……他?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除了他,任云舒实在很难想象,还有哪一个男人能让那样的女子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

“既然你已经决定留下来,那我便放心了,我不宜在这里多待,明日就会离开。”任云舒将事情都想透彻,觉得自己还是要早些离开这里的好。

常宁公主却是十分不舍,紧紧拉着她的手劝道:“你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的,我会同我娘她们说的,你这一走,我们往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常宁公主虽然在宫中那么多年,可真心相交的朋友只有梅静白一人,梅静白为了救她出皇宫,更是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这样能托付性命的朋友,今生也再难遇到,此次一别,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面,她自然是万般不舍。

任云舒却只是安慰着她说道:“虽然我们见不到面,但我们心中记挂着彼此,见不见面都是一样的。”

常宁公主眼中已经有了泪水,依旧是拉着任云舒的手不放,泫然欲泣地说着,“可是……我就是舍不得……”

任云舒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越发轻柔地说道:“我的好姐姐,也不是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这一辈子长的很,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你我心中有惦念,便可有再相见的一日。”

任云舒又是劝慰了一会儿,常宁公主总算是平复了心情,也止住了泪意,任云舒看天色不早,便摇响了手边的铃铛。

片刻之后,有一个粉衣小丫鬟过来,态度十分恭谨地与她二人说道:“两位贵客请同我来,歇息的房间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

任云舒与常宁公主跟着那小丫鬟去了各自的房间,房间里十分干净整洁,被褥床单也都是崭新的,带着淡淡的花草清香,屋子里也熏了香,问着似是栀子花的香味,有安眠的功效。

任云舒洗漱完毕之后,便躺在床上睡下了,这一天骑了大半天的马到这里,她早已累的不行,即使是喝了许多茶水,依旧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朱允炆约见(上)

一夜无话,任云舒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这一觉她睡得很舒爽,不知是因为栀子花香的功效,还是因为她已是连着好几日没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了。任云舒刚起身没多久,昨日那个粉衣的小丫鬟就拿了热水过来给她洗漱。

任云舒一边洗漱,一边看着那小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昨日忘了同贵客您说了,小婢名叫芍药,咱们这山谷里的婢女,都是以花草命名的。”芍药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与任云舒回道。

任云舒点点头,又是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的?”

“小婢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我的那些姐妹们也是,我们就是在山谷里长大的。”芍药很是理所当然地回道。

任云舒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着,看来这山谷里的人都是从很小未记事时就进来了,且进来后就没有再出去过,这样一来,确实是最安全稳妥的。

任云舒洗漱完之后,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芍药便笑着说道:“应该是有人送早饭过来了,我去开门。”

说完便到门边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后,表情却是十分惊讶,立即福身行了一礼,开口道:“大少爷,怎么是您亲自送了早饭过来。”

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褚奎,他手上拿着一个食盒,笑容温和地同芍药说道:“我有些话想同梅姑娘说,就顺便拿了早饭过来,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

芍药自然不会违逆褚奎的意思,又是福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房间。

任云舒这时候已经站在了桌子边,看着褚奎拎着食盒进来,脸上表情有些冷淡,不知晓这褚奎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过来吃早饭吧,这山谷里可有许多外面吃不到的东西,做成的点心味道很是可口,你先尝尝。”褚奎亲自摆着饭菜碗筷,招呼着任云舒说道。

美食在前,任云舒自然不会拒绝,从善如流地在桌子边坐下,便用些早饭来,果然如褚奎所说的,她吃的粥食点心都是十分美味,也不知道里面是加了些什么,反正任云舒是从来没吃过,等放下筷子的时候,已是将杯盘都扫了个干净。

褚奎一直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任云舒吃,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等任云舒放下筷子,他才开口问道:“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再让人送一些过来。”

任云舒摇摇头,她肚子已经很撑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吃的这样饱了,若是梅静白在这里看到,定是又要埋怨她吃的太多了。

褚奎脸上的笑意更甚,忽然便说出一句话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啊,这般贪吃。”

任云舒听到他这话就愣住了,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以前见过我?”

褚奎点了点头,面上多了些追忆,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那时候你还很小呢,也就着么点大。”他边说着,边比画了一下自己的小腿位置,“肉嘟嘟,粉嫩嫩的,很是可爱,就像是年画上的小仙童。”

任云舒眼神疑惑,他不是梅静白,不知道梅静白小时候是不是真的见过褚奎,不过以她所想,若真如褚奎说的那般,梅静白是在很小的时候见的褚奎,她现在恐怕也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你到底是谁?现在总能同我说了吧。”任云舒还是想搞清楚褚奎的身份,虽然他已有些猜想,但还不能确定。

这一回,褚奎没有再隐瞒,看着任云舒便回道:“我姓朱,名文奎,县主有些印象了吗?”

任云舒听到这个名字就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朱文奎是何许人也,建文帝朱允炆长子,母为皇后马氏,生于洪武二十九年十月晦日。

据说朱文奎出生后,太祖皇帝曾说:“日月皆终,乃大凶之象”,所以很不高兴,建文元年时被立为皇太子,建文四年,当今皇上朱棣元攻入京城之后,朱文奎便与其父朱允炆一起失踪了。

这样算下来,这朱文奎跟梅静白也是亲戚关系啊,算算辈分,梅静白应该是朱文奎的表姑姑,同朱瞻纪是一个辈分。

“那你还叫我县主,你应当唤我一声‘表姑姑’才是。”任云舒立刻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语气带着些不满地说道。

“那你还当我是褚奎吧。”褚奎也可以说是朱文奎有些郁闷地摸摸鼻子,他比梅静白大那么多,这一声“表姑姑”他可叫不出来。

任云舒在气势上有了优势,依旧以长辈的姿态看着褚奎问道:“你今日特地过来,就是同我认亲来的吗?”

褚奎摇摇头,立即肃了脸色,看着任云舒说道:“我父亲想要见你。”

任云舒闻言又是一愣,神情中有些疑惑,微微皱了眉头问道:“想要见我?为何要见我?”

“这我就不知晓了,你见到我父亲自会知晓。不过你放心,父亲脾气很好,不会为难与你,许是许久没见着亲族了,想要叙叙旧吧。”褚奎笑着与任云舒安慰道。

任云舒的眉头却皱的更近了,叙旧?朱允炆有什么好同他叙旧的,别说她不是梅静白,就算是真正的梅静白,跟这个表哥也不怎么熟吧。但人家要见她,任云舒自然不能不同意,毕竟她人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不过任云舒也只是疑惑,并不害怕,若是朱允炆想要伤害她,在她刚进山谷之时就可以动手了,哪里还要等到现在,就算是看在常宁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伤害与她。

任云舒跟着褚奎去了朱允炆所住的房间,褚奎只将她带到门口,便在门外敲了敲门,开口与里面的人说道:“父亲,人已经带来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很快便从里面传来,“让她进来吧。”

褚奎立刻给任云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进去。到了这时候,任云舒却是有些紧张了,咽了口口气,这才上前一步,推来了房门。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朱允炆约见(下)

门内是一个二三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面的布局非常的简单,房间的中心摆放着一口极大的水缸,一张躺椅正对着水缸,左右两则齐墙打造着两排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上百本书册。

一个白头发的男子懒洋洋的倚靠在躺椅上,他是背对着任云舒的,所以任云舒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

任云舒进门后没有关门,但她进来后不久,身后的房门却被门外的褚奎关上了,任云舒有些惊吓地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的时候,躺椅上的那个男子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了任云舒。

眼前的男子看着不过三十岁左右,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却是有着一头雪白头发,奇异地给人一种沧桑之感,他的长相同任云舒见过的太子和皇帝都不太一样,带着一种大隐隐于世的凉薄,让人不敢逼视,不敢亲近。

任云舒忍不住想要拜下行礼,她也确实应该是要行礼的,毕竟她面前的这个人可是曾经的帝王,虽然现在不是了,但那股帝王的气势并不会就此消散。

任云舒福身行礼,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男子,犹豫了片刻之后,眼前的男子却先开口了,“我记得你是叫静白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唤我一声表哥也是没错的。”

“表哥。”任云舒很是乖巧地喊了一声,站直身子,不再直视朱允炆。

“坐吧,不必这么拘谨,我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介庶人,还是见不得光的。”朱允炆似是有些自嘲地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放在躺椅对面的椅子。

任云舒顺从地在椅子上坐下,朱允炆也重新坐回了躺椅上,目光不知道看着何处,语气有些懒洋洋地开口道:“表姑可还好?身体可还健朗?”

任云舒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朱允炆口中所说的表姑就是宁国长公主。

“母亲她挺好的,身体一直很康健。”任云舒回答的很是循规蹈矩,她到现在还没猜透,这朱允炆为何要见她。

“我许久都没有去到外面了,听说不久之前,我那叔叔又御驾亲征了,他那脾气,果然还是跟当初一般哪……”朱允炆忽然感叹了这样一句,倒是让任云舒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静白,你可是有什么难处,我听文奎说你不久前受了很重的伤,养伤都用了月余,如你这般的皇家县主,不该遭遇到这样的险事,若是与珺瑶有关,倒是我和妙锦欠你一个人情。”朱允炆又将话题转移到了任云舒身上,言语中有感激之意。

任云舒知晓朱允炆口中的珺瑶指的是常宁公主,他自然不会承认朱棣元给的封号,此刻她更加确定常宁公主和这朱允炆就是父女的关系。

“并不是这样的,让我受重伤的是我昔日的一位仇人,同五表姐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救表姐也是因为我不想看她在宫中受苦,抑郁而终,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从未想过要五表姐报答,更别说您和夫人了。”任云舒立即解释道,不想让朱允炆有所误会。

“你也莫要称呼珺瑶为表姐了,在辈分上,她应该是你的晚辈,你直呼她的名字即可。”朱允炆指出了任云舒称呼上的不对,淡淡地指正道。

任云舒知晓朱允炆对常年公主应是十分愧疚的,若不是当初他派了常年公主的母亲去对抗朱棣元的军队,也不会有她在军中生产,又将亲生女儿流落在外这许多年的事情了。

“我会让文奎送你回京城,珺瑶以后在这里会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朱允炆又是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有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任云舒却并不想这么快回京城,先不说丘含烟的那些眼线是不是还在京城外监视,且常宁公主从清溪村失踪的事情,应该也瞒不了太久,说不准含烟已经知晓了,那么她就应该会生出警觉,许是还会派人各处寻找,她现在回去,只会是打草惊蛇。而且还有一个人让她十分担忧,便是当日被她从马车上退下去的眉黛,不知晓她有没有顺利逃脱,她想要先找到眉黛,才能安心回去。

“怎么?你不想回京吗?”朱允文显然看出了任云舒的犹豫,神情饶有兴致地问道。

任云舒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斟酌了一下言语,才缓缓开口道:“我同我的一个丫鬟走失了,我想先找到她,再回京城。”

“这还不容易,我让文奎陪你一起找就好了,算是对你一个小小的回报吧,若是你不想回京城,也可以在这里住下,随你住多久都可以。”朱允文表现的很是慷慨模样,漫不经心地说道。

任云舒知晓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确实不太可能找到眉黛,便也没有扭捏,道谢道:“那我就先谢谢表哥您的帮忙了。”

朱允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许久之后,他才又缓缓说了一句,“你说这天下好不好,我道是好的,不然我那叔叔也不会千方百计地从我手中夺了过去,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忽然有些庆幸,当年他把这天下抢了去,不然我还是会浑浑噩噩,不明不白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任云舒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朱允文为何要同她说这些,她也不太明白他说的这些话的意思,当年皇位交替的时候,她也才出生没多久,她也不好评论究竟是朱棣元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还是朱允文更适合,但他觉得,现在的朱允文应该是想明白了,不在对那个位置有什么执念,他现在住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有妻子儿女陪伴在身边,不再有国家大事的烦扰,每日里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日子,难道不是另一种神仙日子。

“我此生还有一件遗憾……”朱允文继续幽幽说着,“当年逃离皇宫的时候,我的皇后为了掩护我,葬身于火海,而我们那才刚满两岁的小儿子也被留在了皇宫里……”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请求

这段历史任云舒也是知晓一些的,朱允文的次子名叫朱文圭,是马皇后所生,靖难之役后,朱棣元并没有杀死他,只是将他囚禁在了凤阳,当时他只有两岁,还是个刚会说话走路的幼儿,到如今应该也同她差不多年纪了吧。

任云舒听朱允文提到朱文圭,就大概猜到他今日特地见她的用意了,思忖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表哥想让我做什么?”

朱允文看着她,脸上有了些笑意,缓缓地夸赞了一句,“表妹同你的父亲很像呢,都是这样的聪慧,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你往后有机会能见着文圭,可以告诉他我在这里,我虽然一时还救不了他,但有生之年,我总能想到办法救他出来的,让他莫要放弃希望。”

只是传一个话,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但那朱文圭远在凤阳,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到那个地方去,人都见不着,怎么传话。

任云舒在那皱着眉头思忖,朱允文似是看透了她的疑虑,又是开口道:“我记得三叔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吧,就算他身体再健朗,也敌不过生老病死的天命,而表妹你不过才二八年华。”

这话任云舒听懂了,朱棣元年纪确实不小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驾崩了,而现在的太子朱高焱又是个仁厚的性格,等他登基之后,说不准就会赦免那朱文圭,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见到他,就算真的没有机会,也可以创造机会吗。

“表哥您既然开口了,我自然会尽力把话传到,您放心便是。”任云舒决定先应承下来,毕竟那朱文圭也算是常宁公主的弟弟,能顺手帮一把也就帮一把了。

朱允文得了任云舒的承诺,亦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神情有些疲倦地开口道:“表妹可在这里多游玩几日,我便不留你了。”

任云舒知道朱允文这是要赶人了,也便立即起身,福身行了一礼,便从房中退了出去。

任云舒推门出去,看到褚奎仍旧在门外守着。褚奎见她出来,便冲她笑了笑,问道:“父亲可有什么事吩咐与我?”

任云舒想到朱允文让褚奎陪自己去找眉黛的事情,便朝着屋内努力努嘴,回道:“你自己进去问你父亲吧。”

褚奎点点头,便进了屋内,任云舒可不想像褚奎似的在门外守着,便离开了这里,径自去了常宁公主住的房间。

常宁公主此刻也是起来没多久,正准备到她母亲那里去,见任云舒过来,也很是高兴,挽着她的手臂问道:“静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见我娘?”

任云舒对常宁公主的母亲其实也挺好奇的,思忖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会不会打扰到伯母啊?”

常宁公主立即摇头回道:“不会的,娘知道我同你很好,也知晓是你想办法把我带出皇宫的,她也想见见你,要当面谢谢你呢。”

“这‘谢’字以后就不要提了,以我们俩的关系,老是说谢便生疏了,我同你一起去见你娘就是。”任云舒这般同常宁公主说道。

常宁公主便高高兴兴地拉着任云舒去了她母亲所在的房间。

任云舒再次见到这个女人,依旧是被惊艳了一把,也不是说她长得就有多美,而是那通身的气质实在是太好了,任云舒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类似的气质,那便是已故的徐皇后,这般说来,这常宁公主的母亲同已故的徐皇后还真的有几分相似,难道她同已故的徐皇后有什么亲缘关系。

倒也是真让任云舒猜着了,这常宁公主的生母便是曾经徐皇后同父异母的妹妹,为徐达第三女,名妙锦,虽只是庶出,但为人贤良聪慧,天生丽质,舞文弄墨,满腹诗书,且沉鱼落雁宛若天仙,更有甚者称其比其姐徐皇后更为出色,她从小熟读兵书,后来还男扮女装,随同长兄徐辉祖一起出征抵抗朱棣元叛军,这才有了后来朱棣元对她的一见倾心。

徐妙锦见常宁公主与任云舒一同而来,也是十分高兴,拉着她二人到椅子上坐下,便让一旁的小丫鬟上了茶,她先是看着任云舒说道:“静白,其实我昨日就想当面谢谢你的,只是刚与女儿重逢,情绪难免有些起伏,我亦不想让你看到我失态的模样,所以才拖到了今日。”

“伯母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一直当珺瑶是我的姐姐,她落难我自然要相助,您不必谢我,若是再说谢,倒是显得生疏了。”任云舒立即开口说道。

“是啊,娘,静白对我的好我都是记在心里的,咱们是一辈子好姐妹,不分你我,自是不必言谢。”常宁公主也在一旁这般说道。

徐妙锦便也不再说这感谢之语,依旧拉着任云舒的手说道:“那你便留在这里多陪瑶瑶几日,我知道她是舍不得你的,你这次若是离开了,下回再相见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娘,静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且她离开京城这么久,她的家人定是十分担心她了。”常宁公主知道任云舒有急于离开的缘由,便替她说话道。

徐妙锦自是不会强求,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人生在世,总是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娘是过来人,都理解。”

常宁公主看着徐妙锦的神情,知晓她是又想起了当年的事,立即握住她的手说道:“娘,过去的事不是您的错,您就不要再想了,咱们母女好不容易才团聚,往后便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您莫要嫌女儿烦就行了。”

“傻丫头,我哪里会嫌你,我就能这么一个女儿,爱你还不够呢。”徐妙锦抚摸着常宁公主的脸颊,爱怜地说道。

任云舒看着她们母女间的脉脉温情,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还好她现在是梅静白,若还是任云舒,失踪了这么久,依着李氏的性格,定是要吓出病来的。

第二百二十章 告别

任云舒和常宁公主又是陪着徐妙锦说了一会儿话,还一起用了午饭,褚奎那边便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事情要同任云舒相商。

任云舒这才告别了常宁公主母女,又去见了褚奎。

“你的事情父亲已经同我说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找你的丫鬟?”褚奎见到任云舒,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明日我们就出发吧,我与丫鬟失散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我不知晓她是否回了京城,还是被别的什么人救走了。”任云舒很是忧心忡忡地回道,其实她更怕的是眉黛被丘含烟抓走,但按照当时那种情况,丘含烟都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应该不会再去为难一个小丫鬟了。

“你堂堂一个县主,此刻却是有家不能回,你那个所谓的仇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能把你逼的不敢回京城,其实你可以乔装改扮一番,由我护送着你回京城,只要你平安回到了荣国公府,不就不用再害怕那个仇家了吗,我就不信凭着宁国长公主的手段和势力,还有什么事是她摆不平的。”褚奎显然觉得任云舒担忧太甚,凭着她的身份,根本不用害怕任何人。

“我暂时不回京城,自然也不仅仅是害怕那个仇人找麻烦,原来的时候,是我在明,我那仇人在暗,而现在她以为我死了,就转变成了她在明处,我在暗处,我若是以后不想再受她的威胁,便必须趁着这次机会,将她抓起来,以绝后患。”任云舒知晓现在的丘含烟早已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丘含烟,仇恨已经蒙蔽了她的心智,她若是知道自己没死,一定会想方设法,再使别的毒计弄死她,现在想来,她遇到的那么多次险情,应该都是丘含烟在后面策划,她以自己的机敏加上一点点运气,一次次躲了过去,但她不会永远都这样幸运,而且,若是她和梅静白换回了身体,再度遇到这等险情的就会是梅静白,若是她没有躲过,因此丢了性命,任云舒自己定是会后悔一辈子。

“将她抓起来?为什么不直接将人杀了呢,以绝后患不是更好,静白妹妹,你还是太心软了些啊。”褚奎听出任云舒似乎并没有想杀死自己仇人的意思,忍不住便开口与她提醒道。

杀了丘含烟吗?任云舒还真没认真考虑过,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下不去手的,即使丘含烟曾经那样逼死过她,但让她像丘含烟那样,她是做不到的,或许是因为她没有落到丘含烟那样的境地,但她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她,确实如褚奎所说的那般,人不是只要抓起来就行的。

“等抓到人了再说吧,如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任云舒有些烦躁地回道,她想着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就都听你的,但就算你自己不回京城,总是要找个人回京城去打探的吧,我也可以帮你送封信回家,你失踪了这么久,宁国长公主那里恐怕已经快急疯了吧。”褚奎又是这般建议道。

任云舒倒是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她想了想,便又看着褚奎问道:“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信送到我娘手里?我可不相信。”

“相不相信,试试不就知道了吗,你尽管写了信来,我自会帮你送到。”褚奎神情很是倨傲地回道。

任云舒思忖了片刻,才又抬头说道:“我给你写两封信,一封你帮我送给我娘,一封你帮我送到英国公府二小姐的手里。”

褚奎闻言微微有些疑惑,想了一会儿,才似是想起什么来,问道:“就是上次在玄武湖同你一起的那个丫头吗?你们关系有这么好吗?还要特意给她送一封信。”

任云舒有些不满地瞪了褚奎一眼,“什么丫头,尊重一点不会吗?我同她关系甚好,我失踪了这般久,她定是也心急如焚,如今我既然没事,自然也要写一封信给她的。”

“好吧,反正送一封也是送,送两封也是送,我帮你送就是了,你且写好了信给我就是。”褚奎不敢再去惹任云舒,立即说道。

任云舒也不多等,立即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案边,亲自研了磨,唰唰唰,速度极快地写好了两封信。封上火漆,便交给了褚奎。

褚奎只往信封上稍稍扫了一眼,便“咦”了一声,又是仔细地看了几眼,方才看向任云舒问道:“这两封信上的笔迹不一样啊……”任云舒没想到褚奎会看得这般仔细,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我方才用右手写完信,觉得手有些酸,便又换了左手写,怎么?不可以吗?”

褚奎将两封信收起来,笑着回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没想到静白妹妹的字这般好,看来京城里的那些传闻都是胡说八道,静白妹妹哪里是不学无术,应该是才高八斗才是。”

任云舒有些没好气地瞪了褚奎一眼,出声提醒道:“别一口一个妹妹,妹妹的,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长辈,你对待长辈都是这么不恭敬的吗?”

褚奎闻言有些无奈,摊着手说道:“难道你真要让我叫你姑姑,我可叫不出口,这不是把你叫老了吗?”

任云舒懒得跟褚奎贫嘴了,摆摆手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就算不把我当长辈,当平辈总可以吧,行了,我不与你废话了,明日我就与你一起离开,等你送完了信,确定眉黛的下落,我们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任云舒又在山谷里住了一晚,次日早晨起来,换上男装,整理好行装,便走出了房间,没想到常宁公主已经在房门外等着她了。

“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去你那边告别呢。”任云舒看着常宁公主说道。

常宁公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满是伤感地说道:“我从大哥那里知道你今日就要离开,特意早早过来,我替你准备了路上要吃的点心,你记得吃,别为了赶路饿了肚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回到京城

任云舒接过装点心的盒子,很是开心地说道:“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这里的点心外头可还都吃不到呢。”

“早知晓你喜欢,我就让厨娘们多做一些了。”常宁公主依旧带着些淡淡忧伤地说道。

“这些就足够了,再多我吃不完,就要放坏了,那不是暴殄天物。”任云舒一边同常宁公主说着话,一边朝外面走着,等两人走到花园里的时候,褚奎已是在那里等着她了。

常宁公主看到褚奎,面上神情越发不舍,上前恭敬地给褚奎福身行了礼。

褚奎立即将常宁公主扶起,轻叹一口气道:“妹妹何必还这么客气,今日我带着静白妹妹离开,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她周全,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回家去。”

常宁公主站直身子,眼眶已是泛红,轻轻点了点头,看着褚奎说道:“一切就拜托哥哥了。”

这般说完,又转身走回任云舒身边,拉起她的手,默默垂泪道:“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万望妹妹不要忘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

“姐姐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任云舒本是不想哭的,但此时鼻子也忍不住一酸,伸手抱住了常宁公主,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任云舒跟着褚奎,按着进山谷时的来路,离开了这个宛如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她到最后都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就怕回头看了,便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任云舒跟着褚奎穿过狭窄的山壁缝隙,终于又来到了外面,外头依旧是一片密林模样,不远处就有鸟兽的声音。

任云舒进来之时拴在树下的马儿依旧在那里,正低着头吃着身下鲜嫩的青草,十足闲适的模样。

“走吧,先去和我的商队回合。”褚奎接下树上拴马的绳子,对任云舒说道。

“都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能找到他们在哪里?”任云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只管跟着我就行了。”褚奎回头冲任云舒一笑,便翻身上了马。任云舒便也没再说什么,同样翻身上了马,双脚猛地一夹马肚子,快速地跟上了褚奎。

任云舒随着褚奎又是行了一天一夜,终于与褚奎的商队回合了。任云舒骑了一天的马,已是疲惫不堪,褚奎便让她进马车里休息,她也不知在马车里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商队离京城已是不远了。

任云舒睡得有些迷糊,下了马车,找到走在队伍最前头的褚奎问道:“咱们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褚奎放慢了骑马的速度,与任云舒回道:“大概还有半日的路程吧,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今日天黑之前便能进城了,到时候你就同商队一起在城外修整即刻,我会带着你写的信进城,明日一早就帮你去送信。”

任云舒点点头,思忖了一会儿,忍不住提醒道:“你自己小心一些,虽然我的仇人应该不认识你,但不排除她会安排了人在荣国光府周围,要是他们对你起疑,或许会对你不利。”

褚奎却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看着任云舒的眼神甚是温柔,缓缓问道:“静白是在担心我吗?”

“你帮我去送信,我自然要担心你的安全,这是人之常情吧。”任云舒毫不扭捏地看着褚奎说道。

褚奎又是笑笑,也没再说什么了。众人又是行了半天的路,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城门外。褚奎趁着城门还未关闭进了城,任云舒则是跟着商队其他人在城外驿站等候。

褚奎以前也是经常来往京城做生意的,很顺利便进了城,他进城之时也注意了四下的人,确实发现了几个看似可疑的人,都是在城外兜售物品的货郎,但褚奎眼睛毒,一下就看出他们和寻常货郎的不同,这些人虽然看似是在卖东西,但招呼客人的时候并不那么卖力,甚至可疑说是心不在焉,也不和客人讨价还价,客人说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眼睛大多时候只盯着进城的队伍看,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褚奎便猜想,这些人会不会就是梅静白口中所说的仇人派来的人,就是专门在这里寻找梅静白,或是与她有关的人。

褚奎猜的没错,这些人就是丘含烟派来的,当日任云舒将常宁公主救走,第二日,董婆子又按着任云舒的吩咐,装作出村买东西的模样,也离开了清溪村。

那两个在村外守候的黑衣人一开始也没觉察出不对,但等到晚上还不见那董婆子回来,便知晓不妙,两人趁着夜色偷偷潜进村中,找到常宁公主和董婆子所住的小院,却是发现这里早已人去屋空,两人这才惊觉常宁公主已是被人救走,却不知何人这般厉害手段,在他二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救走了常宁公主。

两个黑衣人自然也不会在清溪村继续等候,立即回到京城同丘含烟禀明这个消息,并领看守不利之罪。

丘含烟听完事情原委,却并没有发怒,只是垂眸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知晓了,你们下去吧,这也不是你们的错,若是按你们所说,救走常宁公主的人真的是在你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人带走,那也着实是一个高人,就算你们当时发现了,恐怕也阻止不了他把人带走。”

两个黑衣人面带惭愧之色退了下去,留下丘含烟仍在沉思,她在猜测那个救走常宁公主之人的身份,最大可能是梅静白的哥哥梅景福,毕竟梅静白失踪了这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消息,他派人来带走常宁公主也是正常之事,但若不是他那便只有梅静白自己了,这个可能性虽然很小,但若是那一日梅静白并没有身死,依着梅静白的性格,得救之后,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常宁公主,并将她从清溪村救走,毕竟那里已经不是安全之地,若真是这样,她又该怎么办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送信(上)

丘含烟开始怀疑梅静白是不是真的死了,但当时那种情况,任云舒是直接跳崖的,她不可能让人去山崖下寻找梅静白的尸体,毕竟山崖之下不知广几,若真要找起来,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丘含烟直接派人到了城门外,暗中监视,她相信,只要梅静白还活着,便一定会回京城,只要自己在她还未进城之时发现她,就有把握再杀死她一次。

褚奎看到的那些人自然就是丘含烟安排在城门外的,但是他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依旧是低调地进了城,只想着等再见到任云舒,就要告诉她,她猜的却是没错,她的仇人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褚奎进了城后,先去了荣国公府,此时的荣国公府早已没有往日的热闹,只是大门紧闭,一付闭门谢客的模样。

褚奎自然没敢靠得荣国公府太近,只是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也是看到了几个形容可疑的人,徘徊在荣国公府周围,他没有再靠前,而是直接去了荣国公府的后门。

到了后门,褚奎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在暗处偷窥,耐心等待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后门开启,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推着一辆板车从后门处出来,那板车上放着几个大木桶,看那人模样应该是出来倒泔水的小厮。

褚奎脚步很快,不动声色地跟上了这个小厮,因为此刻天色已经有些发暗,那小厮又专心推着板车,也没发现身后跟了个人,等他倒完泔水,重新拉起板车的时候,忽然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踉跄。小厮差点站不稳,连带着板车一起摔倒,还好被撞他的那个人扶了一下,才堪堪站稳。

小厮顿时面带愠色,正想同那撞他的人理论,那人动作却比他快许多,急急地道了声“对不起”,便错身快步跑走了,只留下依旧面带怒容的小厮,他连撞他之人的面容都没看清楚,只能在心中暗暗道倒霉,重新拉起板车,快步往荣国公府后门走去。

小厮回了荣国公府,将板车放回原位,便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想着赶紧换身衣裳去吃晚饭,毕竟刚到了泔水,身上都是味道,这样去吃饭就实在是讨人嫌了。

小厮回了房,刚把外衣脱下,便看到一个物什从胸口处掉了出来,他心中疑惑,从地上捡起那物什,才看清原来是一封信,而信封上写着的字更是让他大吃一惊,竟然是福山县主写给宁国长公主的。

荣国公府的下人都是识字的,就算是从外面买的下人,也多会挑选那些识字的,所以虽然这小厮只是个做脏活累活的,但也能看懂信封上写的字,且他也知晓福山县主失踪的事情,这件事情瞒得过外头那些人,却是瞒不了府上的下人的。下人们对外都说县主只是病倒了,但暗地里都猜想县主定是偷偷跑出去玩了。

那小厮也不是笨人,想到方才那个撞到他的人,猜想着这封信应该就是那时候被那人放到自己身上的,可那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有县主的信。

那小厮一下子也想不了这么多,拿着这封信忽然觉得有些烫手,因为他不知道这是有人在同他开玩笑,还是真的县主写来的信,但他也不敢隐瞒,顿时衣服也来不及换了,立即拿着信去找了管事。

荣国公府上的小管事挺多,负责管理小厮的那个管事是个家生子,从小就在荣国公府当差,行事也十分谨慎,听小厮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便立即拿着那封信,带着他去见了大管事。

大管事知道了此事,自是也不敢怠慢,因为他知晓宁国长公主为了县主失踪的事可是操碎了心,便也立即带着人和信去请见了宁国长公主。

宁国长公主自从任云舒失踪以后,便没有睡过一晚上的好觉,每日里经常以泪洗面,害怕女儿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她了解自己的女儿,以往虽然顽劣不懂事,但绝不会不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失踪了,且这么久都了无音讯,宁国长公主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是被歹人抓走了,但就算是有人抓了她,一定也是有什么目的的,为何会一点音讯都无。所以宁国长公主一听有疑似女儿写给她的信,便立即做不住了,快步出来见管事与那小厮。

管事知晓宁国长公主着急,也没多说废话,立即把那封信呈给了她。宁国长公主颤抖着手接过信,只看信封上的几个字,便知晓这真是自己女儿写给她的,又是颤抖着拆开了信上的火漆,等看完信后,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口中不停地骂着,“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失踪了这么久,既然能让人送信,怎么就不回来呢,不知道我这个做娘的有多担心她吗……”

任云舒在信中并没有说很多话,只是让宁国长公主不必担心,她现在很安全,但还有些事情未办完,等办完了事情,便会立即回府。

宁国长公主身边的丫鬟们立时上前劝解,等情绪平复了一些,宁国长公主才又看着那小厮问道:“你可有看清那送信之人的相貌?”

那小厮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回道:“回长公主殿下的话,那人当时撞了小人之后就立刻跑开了,小人连他什么时候把信放到我身上的都不知道,更别说看清他的相貌了……”

宁国长公主皱着眉头,长叹一声,立即下了命令,让人去府外寻找那个可能送信的人,不管找不找得到,有这一点线索她便一定逃寻找,她女儿的下落也只有那个送信的人知晓了。

褚奎可不知道这时候长公主已经派出了荣国公府上几乎所有人来寻找他,他此时已经到了英国公府周围,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褚奎在这周围转了一圈,准备趁着夜色偷偷潜入英国公府,把信送到任二小姐的屋里。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送信(下)

梅静白最近一直是焦虑的,自从他送出了那封给梅景福的信,那股焦虑就没有淡去过,她不确定梅景福是不是收到了信,有没有开始寻找任云舒,若是他收到了信,为何这么久都没有给她回信,就算是传回一点消息,也能够让她稍稍安心。

因为焦虑,梅静白晚上一直都不怎么睡得好,往往一点点小小的动静就能将她惊醒。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虽然夜已经很深,替她守夜的芷卉芷巧两个丫鬟都已是在外间睡得很深,旦梅静白却只是浅眠,忽然,她似乎听到不远处的窗棂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那动静很小声,若不支棱起耳朵听,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了。

梅静白立即从浅眠中惊醒,但她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装作无意地翻了个身,让视线所及可以看到窗户的位置。

褚奎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想通过窗户进到屋子里,他方才已经进过几个卧房了,可惜都没有找到正主,因为她不知道这个任二小姐究竟住在哪里,便只能像这样瞎猫碰死耗子一般的碰运气,还好这英国公府后院的女眷并不多,就算全部探查一遍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褚奎灵巧地像一只猫一般,毫无声息地就进到了这间卧房内,他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床榻,想要确认一下床上躺着的是不是任二小姐,还好他见过那个任二小姐一次,不然可还真不好找人。

褚奎来到床边,手刚刚掀开了床幔,看到了床上似是沉睡的女子,看到那熟悉的相貌,他正要松一口气,床上的女子却忽然睁开了眼,一把锋利的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女子手中,直直地朝着他的面门。

梅静白自然是一直都在装睡,就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想做什么,听那贼人的脚步声靠近床榻,她全身的神经便已是绷紧,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一直放在枕头下防身的匕首也拿在了手上,就想给那贼人来个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间,褚奎的脑袋往旁边一偏,伸手就抓住了梅静白握着匕首的手腕,右手稍稍用力,便让梅静白手中的匕首挣脱,然后在她惊叫出声之前,飞快地低声说道:“我是梅静白派来送信的。”

梅静白的眼睛顿时瞪大,本是十分凌厉的动作也猛地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褚奎,片刻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证明?我凭什么相信与你?”

褚奎立即拿出了任云舒写给梅静白的信,递到了她的面前。

梅静白只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便已经信了褚奎的话,一把抢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目十行地看了,看完眼圈便红了,贝齿摇着下唇,一付气愤又担心的表情。

褚奎自然没有打扰她,只在一旁静静等着,手上还握着梅静白方才用来刺她的那柄匕首,心想着,这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梅静白的朋友真是同她一样,也是这般泼辣暴力啊。

梅静白看完了信,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便又看向了一旁的褚奎,语气还是不那么友善地问道:“静白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在城外等着呢,她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能进城。”褚奎如实回道。

梅静白脸上的神奇依旧是气呼呼的,低声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死丫头,什么事都自己扛,真把我当死人啊。”

褚奎没听清梅静白说什么,只是好奇地又看了她几眼,才忍不住开口道:“那个……信我也送到了,那我就……先离开了啊。”

梅静白闻言怒目看向他,神色依旧不善,语气带着些诘问地说道:“静白让你送信,你就是这样送的吗?大半夜地擅闯姑娘家的闺房,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些礼义廉耻都不懂?”

褚奎被梅静白的话说的有些不爽,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好,流里流气地回道:“我就是个山野莽夫,自然跟你这样的大家闺秀不一样,你以为我爱送这个信啊,要不是看在静白的面子上,你以为我愿意踏进这英国公府,而且像你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我想要见你一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不这样送信,你让我怎样?”

梅静白也被褚奎的话气得倒仰,心想着任云舒哪里认识的这样没教养的人,这要是搁在以前,敢这样跟她说话,本县主一定打得他脑袋开花!梅静白深吸了几口气,压抑下心中的怒火,才又说道:“这件事我就暂且不跟你计较了,你带我去见静白。”这般说着,梅静白已经披了衣裳从床上下来了。

褚奎立即退后一步,不去看梅静白,心想着这大家闺秀也是够奇怪的,胆子也实在大,只穿着亵衣就敢站在他这个大男人面前。

梅静白可不管褚奎怎么想,已经从衣柜中找出衣服穿上了,褚奎却是连忙开口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现在外面都宵禁了,而且城门也关上了,你又出不去,要出去也要等到明日天亮啊。”

梅静白确实有些太着急了,没想到这些,城门一般是卯初开启,而她平日里起床一般是在辰末,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也够她见任云舒一面了。

“那一会儿寅半的时候你就带着我出府,应该能刚好在城门开启的时候到城门,不管怎样,我今日都要见静白一面。”

褚奎闻言有些无语,他一个人进出英国公府还算是方便,但再带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是没那么容易了。

褚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梅静白一番,看着她身上繁复华丽的长裙,连连摇头。

梅静白被她看得后退了一步,眼神警惕地质问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对我起一点歪心思,我就……”

“任二小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在看你这裙子,难道你想穿着这裙子翻墙吗?”褚奎被梅静白气乐了,语气中忍不住带了些嘲讽地问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登徒子

梅静白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脸上泛起些酡红,但嘴上依然十分嘴硬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认识你……”这般嘟囔着,她就又转身,从大衣柜里翻出一件月白色的男装,抖开来,转过身对着褚奎问道:“这件总可以了吧?”

褚奎的眼角微微抖了抖,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吐槽着,谁大晚上翻墙还穿件月白色的衣服啊,这不是巴不得别人快些发现吗?

梅静白也不管褚奎的脸色,又是恶狠狠地冲着褚奎说道:“你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褚奎不屑地“切”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谁乐意看你啊……”但身体还是很老实地转了过去。

梅静白这才又脱下身上的衣裙,换上了那身月白的男装,然后又把自己的长发挽成一个圆髻,戴上了文士巾,对着穿衣镜一照,已是从少女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梅静白满意地点了点,这才跟不远处的褚奎说道:“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褚奎懒洋洋地转过身,稍稍打量了梅静白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道:“行吧,就这样吧,起码没那么扎眼。”

然后他便看了看屋子里的漏刻,现在才刚过了丑时,时候还早,便又说道,“现在时候还早,等到了寅时,我再带着你离开。”

梅静白可没有褚奎这么淡定,她心中急得很,但也知道现在出去也没用,不仅出不了城,还可能会被那些巡城的士兵们发现,便在椅子上坐下来,耐着性子与褚奎问道:“你能同我说说,静白这些日子都遇到什么事了吗?我想知道。”

褚奎又是瞥了她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梅静白掉落山崖的经过他不知,只知道是被仇人追杀,而后面他带着梅静白和常宁公主去见父亲的事情又不能同外人说,他能够说的东西也便寥寥无几。

“你自己问梅静白吧,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同你说。”褚奎有些敷衍地说道。

梅静白对这回答自然是不满意,但她也没办法逼褚奎说什么,只能又是没好气地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你总能告诉我了吧!”

褚奎看着梅静白,又是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梅静白着实气得不轻,但也没法子,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心想着云舒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找这么个无赖来给她送信,看着就不像个好人,也不怕坏了她们的事。

梅静白就这样和褚奎大眼瞪小眼地待了一个时辰,寅时一到,梅静白就立刻站起身来,瞪着褚奎问道:“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褚奎点点头,不置可否,漫步走向了窗户,推开窗,身子一弓,身形十分潇洒地跳出了窗户,落地毫无声息,当真一派高手风范。

梅静白却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紧跟在褚奎身后,手托住窗框,动作不算矫健,但也还算流畅地翻出了窗子。

褚奎回头看她,脸上神情微微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任云舒这样一个大家闺秀,翻窗户竟然这般熟练,看那模样可不是跳了一次两次。

梅静白也尽量控制自己落地的时候不发出声音,但她可不像褚奎练过功夫,落地的时候还是发出了一些响动,还好褚奎轻轻扶了她一下,发出的声响也不至于惊动府内其他人。

梅静白这回没有甩开褚奎的手,等站稳之后,才比着手势同他做着口型,手指着后门的方向。

褚奎点了点头,拉着梅静白,便轻手轻脚地朝着后门小跑去。

梅静白觉得自己的体力还是不行啊,这些日子她虽然一直在坚持锻炼,但任云舒的身体终究底子太弱,这才跑了这么一会儿,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褚奎回头看看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高墙前。

“我先托着你上去,你可以的吧?”褚奎压低声音与梅静白问道。

梅静白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觉得自己被眼前这小子小看了,神情十分倔强地点头回道:“我自然可以,你要我怎么做?”

褚奎也没同任云舒多话,直接将她从背后抱起来,双手上提地往墙上送,嘴上还说着,“赶紧攀住墙头。”

梅静白一开始还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伸长手紧紧地攀住了墙头,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办,就感觉有人在她屁股上推了一把。

梅静白顿时臊地满脸通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一个男人碰过这样隐蔽的地方,正当她发呆时,褚奎已经在下面催促道:“你呆着做什么,快坐到墙头上去啊!”

梅静白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双手支撑着身体,右脚一跨,便坐到了墙头上。

褚奎在下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是往后退了几步,靠着梯云纵的轻功,跳上了墙头。

褚奎脚步轻盈地落在梅静白身边,看她俏脸微怒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歉声道:“方才是权宜之计,你别放在心上啊,你知道我也不想的,千万别以为我是故意的啊。”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梅静白更气了,狠狠剜了对面的褚奎一眼,心想着,我就当是被野狗咬了一口,我一个人干嘛跟野狗计较啊。

梅静白还在那里自我安慰呢,褚奎又是没跟她打招呼,一把抱住她,就这样跳下了高墙。

梅静白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还好她忍住了,不然肯定要引来巡查的士兵。

“好了,已经安全落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我被你抓得有些难受。”梅静白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让她恍然醒过神来。她方才因为太害怕,下意识地就伸手抱住了褚奎的脖子,现在落地了,胳膊还紧紧箍着褚奎的脖子呢。

梅静白的脸蛋顿时又红了,脑子里想都没想,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可惜褚奎不是普通人,哪那么容易被梅静白的巴掌甩到。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出城

“你这丫头,脾气怎么这么大的,还是大家闺秀,世家女子呢,怎么动不动就要甩人巴掌啊!那些乡野村姑都没你这么野蛮!”褚奎不满地质问着梅静白,把她放回地上,但一只手还抓着她要打人的那个手腕。

梅静白气得脸庞通红,用力动了几下手腕,却没有挣脱,顿时恶狠狠地瞪着褚奎喝道:“你快放开本……县,小姐,你这大胆狂徒,一次次轻薄本小姐,难道我不该打你吗?我打你还算是轻的呢,没用鞭子抽你就算不错了!”

褚奎闻言明显有些无语,冲着梅静白翻白眼道:“刚才那种情况,我不抱着你下来,难道你要自己跳下来吗,也不怕摔断了腿,我同你可不一样,我是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再者咱们过了今日之后,也不会再相见了,你何必这样较真。”

梅静白被褚奎这一番强词夺理又是气得一个倒仰,心想着,若不是她急着要去见任云舒,肯定打得眼前这登徒子满地找牙,现在先暂且忍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梅静白压下心头火气,表面还算冷静地说道:“你放开我吧,我不会再打你了。”

褚奎又是看了梅静白一会儿,这才有些不信任地松开了她的手。

梅静白揉了揉被抓得有些疼的手腕,真的没再动手,只是冷冷看着褚奎问道:“我们要怎么去城门外,这里离城门可是不远?”

褚奎看了看巷子外面,似是在思索,现在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上街已是没问题了,可这任二小姐是偷跑出来的,自然不可能做英国公府的轿子,他进城来的时候也是全靠一双脚,只是他身上有功夫,脚程又快,这些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面前的任二小姐,就连跑几步都会喘,更别说要走这么远的路了。

“现在天还没亮,马车行什么都没有开门呢,要不……你将就一下,我背着你跑,我脚程还挺快的。”褚奎也没有别的办法,试探着给了这么个建议。

梅静白闻言顿时脸又黑了,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登徒子想占她的便宜,但此时此刻,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时间不多,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表情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极为艰难地说道:“那就这样吧……不过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对我毛手毛脚,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褚奎对梅静白的恐吓只是撇了撇嘴,显然似是已经看清了这个“大家闺秀”的本质,也没再和她抬杠,微微蹲下身,催促道:“快上来吧,你不是赶时间吗。”

梅静白又是深吸了几口气,眼一闭,心一横,便跳上了褚奎宽厚的背。

褚奎背起梅静白,也没说什么,便快步跑了起来,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

梅静白从来没有让人背着走过,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别扭,但很快便适应了,甚至还觉得有些新奇,感觉风在耳边掠过,两侧的景物飞快的变换,那种感觉还跟骑马不一样,很是好玩。

梅静白本以为应该会用挺长时间,可褚奎的脚程真的很快,不过三刻钟的时间,她们已经赶到了城门外,这时候,离城门开启还有一刻钟时间呢。

梅静白从褚奎背上下来,看他脸上只微微出了些薄汗,连喘都没怎么喘,便有些惊讶地开口道:“你体力不错吗,背着个人跑了这么久都不累?”

褚奎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瞥了梅静白一眼说道:“要不是你有些份量,我恐怕连汗都不会出。”

梅静白又是被他噎了一下,本已是快消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胖、吗?”

任云舒这具身体本就是易胖体质,她好不容易减到现在的模样,基本已经不会有人再说她胖了,今日却又被褚奎暗讽,自然怒火难抑。

褚奎回头冲梅静白“呵呵”笑了一下,那意思不言而喻,而后又火上浇油地加了一句,“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

梅静白觉得自己的拳头又要发痒了,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压抑住心头怒火,想着这山野村夫,哪里见过什么美人,自己堂堂京城第一美人,何必要跟这种乡巴佬计较。

这般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城门总算是缓缓开启了。梅静白立即把所有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微微有些激动地同身边的褚奎催促道:“城门开了,咱们快出城吧。”

褚奎却十分冷静,神情也十分严肃,低声在梅静白耳边说道:“等一会儿,咱们排在队伍中间,你不要表现出着急的样子,尽量低调,莫要让旁人注意到我们。”

梅静白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很是听话地跟在褚奎身边,低着头,一付十分低调的模样。

一大早想要出城的人还不少,都是一些要出门走亲戚,或是要出城做生意的人,褚奎和梅静白在一群人当中,倒也不怎么扎眼,队伍慢慢往前行进着,很快就轮到了两人,褚奎将出城的路引牌子给了守城的士兵,士兵只稍稍看了看,就还给了他。

轮到梅静白的时候,她就有些傻眼了,她每次出城都是坐的荣国公府的马车,哪里需要出示什么路引牌子。

她还没说话呢,褚奎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同那守卫的士兵说道:“这位是我弟弟,不小心把出城的路引牌子给弄丢了,这位兵大哥,您就通融一下呗。”这般说完,他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朝哪士兵手里塞了一个银晃晃的东西。

那士兵亦是不动声色地掂了掂手里的东西,便也没说什么,冲着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过去。

褚奎又是连连道谢,拉着梅静白就赶紧出了城。梅静白有些傻傻地被褚奎拉着,等走出了挺远的一段距离,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是给那个士兵塞了银子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相见

褚奎回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梅静白笑了笑,回道:“我要是不给他塞钱,你以为那个士兵会那么容易让咱们出城,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忘记你没有出城的路引牌子了。”

梅静白闻言有些沮丧,嘟嘟囔囔地说道:“我以前都是坐着马车出城的,从来不知出城原来还需要路引牌子的啊。”

褚奎忍不住又是叹口气,心想着,官家大小姐,自然不用自己费心准备路引,下人们早都打点好了,而且,也没有哪个官兵敢拦英国公府的马车。

“那个钱……我会还给你的。”梅静白有些扭捏地说道。

“那敢情好,那也是好几两银子呢,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褚奎从善如流地说道,那模样很有些小市民的市侩。

梅静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两人又是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个小小的驿站前。

褚奎带着梅静白进了驿站,此时驿站中已是有许多人起来了,正在院子中洗漱,因为这两日驿站中住的大多是商队的人,所以他们见到褚奎回来,便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神色恭谨地与他打着招呼。

梅静白看到这情景很有些惊讶,她本来一直以为褚奎只是个小混混呢,毕竟他穿着打扮都很普通,身上又带了些江湖人的匪气,实在不像是一个做生意的人。

“你是这个商队的头领?”梅静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褚奎点点头,算作是回答。“那你还说自己不是什么有钱人。”梅静白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有这么大一个商队,还能是穷人。

“任小姐,你可知道现在生意有多难做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药材商,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还有那么多手下需要养活呢,我自然算不上什么有钱人。”褚奎很是无奈地说着,两人说话间,便到了任云舒住的房间。

褚奎也没让人事先通报,想着给任云舒一个惊喜,便回身对梅静白说道:“梅静白就住在里边,你敲门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一会儿你们说好了话,再到院子里来寻我,记得千万别忘记了时间,不然送你回去晚了,又该有麻烦了。”

梅静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敲了门。门内很快传来了梅静白十分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任云舒今日醒得很早,其实她昨晚上并没怎么睡着,不仅心中一直记挂着褚奎有没有将信送到,更是害怕丘含烟发现她还活着,会对她身边的人不利。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任云舒已经洗漱完毕,她以为敲门的是过来送早餐的驿站伙计,便直接叫了他进来。

梅静白推门而入,就看见任云舒坐在房间中间的圆桌旁,好看的秀美微蹙,似是在伤神什么事情。

梅静白反手关上门,便唤了一声,“云舒……”

任云舒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猛然抬起头,看着站在门边的人,“嚯”地一下便站起身来,惊呼出声,“静白!你怎么过来了?”

梅静白连忙走上前,神情不太好看地质问道:“我要是不过来,还不知道你要失踪多久呢,你既然已经回到了京城,为什么不回府!?”任云舒苦笑一声,拉着梅静白在椅子上坐下,无奈地说道:“你应该看了我的信了吧,就跟信上说的一样,我有苦衷……”

“你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苦衷的,你以为那么一封信就能打发我了吗,你今日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梅静白犟脾气上来,非得让任云舒给她说个明白。

任云舒想了想,觉得这些事倒是也可以告诉梅静白的,最起码让她可以对隐在暗处的丘含烟有个防备。

任云舒轻叹一口气,就把当日她将常宁公主救出皇宫,又送出京城的进过同梅静白说了,后面发生的那一系列惊险的事情,她自然也是如实相告,说到她被丘含烟逼着跳悬崖时的场景,梅静白忍不住就握紧了任云舒的手,眼中已经有泪光积蓄。

“你怎么这么傻啊,她让你去死你就去死,万一你真的死了可怎么办!凭着你现在的身份,谅她也不敢真对你怎么样的!”梅静白很是气愤,声音中带着些哭腔地说道。

“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当然不会那么傻,明知道是死还要去送死,我当时是看好的,活下来的几率会很大,这才跳崖的。”任云舒柔声安抚着梅静白说道,尽量把当时的情景说的轻描淡写一些。

梅静白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又是上上下下地将任云舒全身摸了个遍,口中还不停地问道:“现在好了吗?可还有哪里疼?”

任云舒抓住了梅静白的手,连忙说道:“现在都好了,我本来也没受很重的伤,在床上躺着养了半个多月,已经无碍了,也是我运气好,正巧碰上一个上山采药的大夫,被他救回了药庄,不然定是没那么快痊愈的。”

“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做这样鲁莽的事情了,那个丘含烟,你交给我就是,我会想办法对付她的,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本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又跑出来蹦跶,还险些害死了你,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梅静白神情颇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静白,你不要冲动,丘含烟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丘含烟了,她身后应该有什么人在帮她,不然单单凭她,是不可能驱使那么多武功不错的人替她卖命,你现在身在英国公府,我爹又出征去了,府中只有妇孺,绝对不能跟丘含烟对上,你别忘了我娘还怀着身孕,绝不能有一点闪失。”

梅静白却依旧不甘心,咬牙切齿地说道:“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她害得你差点殒命,现在又有家不能回,只要她在一天,你就一天不得安宁啊!”

任云舒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道:“自然是不能这样算了,丘含烟我自会处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眉黛的下落

梅静白看任云舒这般沉得住气的模样,也只能听她的,但想到她现在只能躲着丘含烟,连城都不敢进,又觉得气闷的紧,便闭着嘴生闷气。

任云舒看她这模样,只能无奈地笑笑,立即换了话题说道:“你不是一直担心常宁公主的吗?怎么不问问她的情况?”

听任云舒提到常宁公主,梅静白神情颇有些复杂,想着若丘含烟不是用常宁公主要挟任云舒,她也不至于被逼到跳下悬崖。

“她现在挺好的,你不必为她担心,只是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十分隐秘,连我都不能再过去,你大概不能去看她了。”任云舒怕梅静白担心常宁公主,立即把她现在的情况告诉梅静白知晓。

“我相信你,你为了五表姐都能跳下悬崖了,自然会将她安排好,本来她此次出宫,我也没想过再同她见面了,只要她能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梅静白微微感慨着说道,她觉得不应该再因为常宁公主的事让任云舒受伤,往后她还是要多为任云舒考虑一些。

“对了,那个给我送信的小子,究竟是谁?你怎么会和他一起的。”梅静白忽然又想到了褚奎,语气很是不满地问道。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的神情,猜测她跟褚奎相处的应该不那么好,试探着问道:“怎么?褚奎得罪你啦?”

“原来他叫褚奎啊……”梅静白撅着嘴嘟囔道。

“怎么,他连名字都没跟你说啊?”任云舒有些无语,觉得褚奎这人真是不靠谱。

“我还懒得问呢……”梅静白继续嘟囔着,她们两个是一个没记起来说,一个又不屑问,便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晓。

“他是救我的那个大夫的朋友,那大夫托了他护送我回京城,我想着先回京给你和宁国长公主送封信,然后再去找眉黛,眉黛那时候跟我走散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回荣国公府。”任云舒这般说着,便看向了梅静白,似是想从她口中知道答案。

梅静白沉吟思忖了片刻,才摇摇头道:“眉黛应该没有回去,我去过府上一次,并没有看到她,而且她若是真的回去了,我娘也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任云舒听完,眉头拧地越发紧了,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担忧地说道:“那眉黛究竟去了哪里呢,依着她的性格,若是脱困了,应该不会不回京城的吧。”

“你接下来是要去寻她吗?”梅静白神情担忧地与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点点头,语气笃定地回道:“眉黛是因为我才身处险境,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来,我相信她应该没事的。”

“对了!”梅静白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眼神亮亮地看着任云舒说道:“我前些日子给我二哥写信说明了你的情况,你说眉黛会不会同我一样,去找我二哥帮忙了?”

任云舒闻言一愣,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但这一路去宣府的路途可不短,眉黛如果真的要去找梅景福帮忙,就绝对不可能独自一人前往,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被过路的商队或是其他什么人救了,然后随着队伍一起前往的宣府。

“我大概有些找寻的方向了,若是你猜得没错,或许我真的能在宣府找到她。”任云舒又是思忖了一会儿,这般说道。

“需要我再给我二哥写封信吗,这样你过去了也能有个照应。”梅静白这般提议道。

“不用了,你给你二哥送信应该不是那么方便吧,上封信你二哥有没有收到,你应该也不确定吧?再说,他现在大概已经不在宣府了。”任云舒看着梅静白,猜测着问道。

梅静白顿时便沮丧了起来,点点头回道:“我上次还是把给二哥的信夹在给你父亲的那些信里,我二哥那边确实没有回信,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收到了吧……”

听着梅静白语气中的不确定,任云舒也只能安慰着她说道:“不管二哥有没有收到信,我不是已经都没事了吗,况且宁国长公主那边一定也将我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二哥,所以你也不用苦恼那封信他有没有收到了。”

梅静白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放心任云舒就这样去宣府,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还是要跟那个褚奎一起去宣府吗,他那个人究竟可不可靠,你知道他的底细吗?万一他路上对你不利怎么办,我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秘密,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啊。”

任云舒不能把褚奎的真实身份告诉梅静白,只能尽量安抚着梅静白说道:“你放心吧,褚奎知道我的身份,他能从我身上得到很多东西,所以他暂时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他帮过我不止一次,若是真的对我有歹意,当初有那么多机会,他早就可以出手了。”

梅静白对褚奎的印象实在是不好,所以虽然任云舒这样说了,她还是忍不住撇撇嘴,还想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然后褚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任小姐,时间差不多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你府上可就要瞒不住了。”

梅静白听到这个声音,脸顿时便鼓成了一个包子,气鼓鼓地说道:“这人真是讨厌,我还有好多话没同你说呢……”

“快别任性了,赶快回府去吧,要是让娘知道你不见了,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呢,娘现在怀了身孕,可受不了刺激。”任云舒连忙劝着梅静白说道。

梅静白自然知道这些,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利害关系。任云舒拉着梅静白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门外,推开门走出去,褚奎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们了。

“我送云舒一起出去吧。”任云舒看着褚奎说道。

褚奎对着任云舒的时候,态度是十分好的,语气温柔地同她说道:“我已经在外边准备好了马车,任二小姐会随同商队一起进城,不会引起旁人怀疑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发宣府

任云舒点点头,冲着褚奎笑了笑,算是感谢,然后便拉着梅静白一起往外走。

梅静白走过褚奎的时候,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甚是古怪。褚奎却仿佛没看见她的眼神一样,跟在两人身后,也往外走去。

三人来到院子里,那些商队的人已经都准备好了,只要褚奎说一声,随时都可以出发。

褚奎带着两人走到一辆马车旁边,便走远了一些,给梅静白和任云舒最后道别的时间。

任云舒轻轻拍了拍梅静白的肩膀,柔声与他叮嘱道:“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等找到眉黛,我自然会回去的,你替我好好照顾我娘,京城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还有,记得千万不要去招惹丘含烟,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一点事情。”

梅静白有些垂头丧气,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没用,都不能帮到任云舒哪怕一点,但她也知道,既然不能帮到她,就更不能再给她添麻烦,点着头说道;“你放心吧,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你娘那边,我一定会照顾好的,我在京城等着你回来。”

任云舒又是拍了拍梅静白的肩膀,就看着她上车了。

褚奎见梅静白上了车,就吩咐众人可以出发了,他骑上马,来到任云舒面前,与她说道:“静白,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任小姐平平安安地送回英国公府。”

任云舒点点头,回道:“那就全拜托你了,云舒她脾气不太好,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莫要在意。”

褚奎洒脱一笑道:“我怎么会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计较,你不必担心,回去休息吧,我傍晚的时候应该就能会来。”说完便一勒马缰绳,赶上了已经走出一些距离的商队。

褚奎跟上商队,才刚踏马来到梅静白坐着的马车旁,马车里的梅静白就掀开了车帘,似笑非笑地看着褚奎说道:“褚奎,我劝你离静白远一些,莫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你要清楚,以你的身份,可不要有那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妄想。”

褚奎本是脸上还带着笑,听了梅静白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许多,看向梅静白,语气有些冷地回道:“我的事就不需要任小姐你操心了,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说完就拉紧马缰绳,快行了几步,超过了梅静白的马车。

梅静白看着褚奎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着,又是一个被她美貌折服的家伙,果然,男人都是只看重外貌的家伙,等这次事情结束,她一定不能让云舒再见这个讨厌的家伙了。

这次进城也是十分顺利,因为褚奎带着一整个商队进城,所以士兵们只是着重盘查了一下货物,并没有一一对商队中的人进行盘查,马车里的梅静白只是稍稍露了一下脸,就被放行了,等进了城内,褚奎就让车夫加快了速度,终于在辰时之前赶到了英国公府。

褚奎和梅静白在离英国公府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下了马车,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英国公府的后门,褚奎这回没让梅静白翻墙,而是使了一些手段引开了后门守门的仆役,让梅静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府里。

从后门到任云舒院子的那一段路,梅静白走得那叫一个辛苦,现在虽然时辰还早,但许多下人都已经起来了,梅静白为了避人,短短的一段路,就走了将近两刻钟,好不容易到了进入卧房的那扇窗户前,她先是轻轻推开了窗户,确认两个丫鬟还没发现她不在房内,便轻手轻脚地从窗外进到了卧房内。

梅静白刚将身上的那件男装脱下来,芷卉就拿着一盆热水,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

她看到站在大衣柜前的梅静白,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小姐,您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不叫奴婢们进来,奴婢还以为您没醒呢。”

梅静白有些心虚地将衣服背在身后,用脚瞧瞧地将大衣柜的门挑开,将那件男装随意扔了进去,才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开口道:“哦,我也是刚起来,正准备叫你们进来呢。”

芷卉将脸盆放到床边的矮几上,将帕子放到脸盆里浸湿,与梅静白说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漱。”

梅静白走到芷卉身边,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脸庞,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芷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回道:“不怕小姐您笑话,奴婢昨晚上睡得十分熟,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呢。”

梅静白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思忖着,该不是褚奎那小子给她的丫鬟下了什么药吧,不然她们怎么会睡得那么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顿时,她心中对褚奎更是警惕了几分。

褚奎不知道梅静白又在暗地腹诽他了,他将梅静白送进英国公府,又在外面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确定府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梅静白应该是安全到达了房间,这才离开了。

然后他便去跟自己的商队会合,去集市上的药材铺子里卖药材,等到将带来的药材全部都卖了出去,这才带着商队的众人出城了。

等褚奎带着众人又回到驿站的时候,天色才将将黑下来,褚奎也没休息,直接就去见了任云舒。

任云舒见褚奎回来,就知道他已经将梅静白平安送回去了,她亲自给褚奎倒了杯茶水,放到他面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我已经确定眉黛没有回京城,我猜想她可能去了宣府,所以我打算一路打听,往宣府去找寻。”

褚奎微微想了片刻,才回道:“如果要去宣府那么远,那商队明日就需要在驿站再休整一日,还需要补充一些干粮和饮水,为了一路上的安危,还需要再去召集一些功夫不错的手下一起上路,这般安排下来,后日一早应该就能出发。”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人面兽心

眉黛跟着那前往蓟州的商队,停停走走,走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到达了蓟州,此时她脚上的伤已经都痊愈了,平日里就跟着钱婶一起,帮商队干一些杂活,自从她做过一次饭,得到全商队人的赞赏,钱婶就把大厨的重担交给了她。

商队到达蓟州城门外的那天,因为天色太晚,城门已经关上了,商队便在城门外驻扎,眉黛做好了晚饭,正帮着商队里的人盛着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走到眉黛面前,神情有些扭捏地开口与她说道:“梅姑娘,我听说你明日就要和我们分开去宣府,你一个女孩子家,独自上路,会不会太危险了,商队会在蓟州停留月余时日,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宣府,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眉黛并未告知商队众人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姓梅,所以商队众人都唤她梅姑娘,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神情腼腆的小伙子,只微微笑了笑,便婉拒他的好意道:“丁大哥,不必麻烦你了,我会雇辆车送我去的,宣府离蓟州也不过几十里,一日就能到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您进蓟州不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吗,不要为了我耽误了你的事情。”

“不耽误,不耽误。”那姓丁的少年立即摆手说道,“我已经同管事说好了,我们本来就有几日自由活动的时间,所以送你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眉黛并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被商队的人知道,还想再拒绝,本是在另一边盛着饭菜的钱婶忽然凑过来,与眉黛劝道:“小梅你就让丁泽陪你一起去吧,路上有个熟人陪着总是安全一些,你也不必雇车了,就让丁泽驾着商队的马车送你过去,他送完你,也可以直接驾着马车回来。

眉黛又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开口道:“那丁大哥就把我送到宣城外就可以了,我在城里找人还需要一些时日,就不耽误丁大哥的时间了。”

听到眉黛同意让自己送她,那丁泽已是十分高兴,连连保证说一定会将她安全送到宣城,他又是在眉黛身边待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这时候,商队的众人已是都开始吃饭了,眉黛和钱婶两人也拿着自己的饭食,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小梅啊,我看丁泽这小子不错,踏实肯干,嘴巴还甜,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你不考虑一下?我看他对你是十分上心呢。”钱婶啃着馒头,一脸暧昧地看着眉黛问道。

眉黛闻言顿时苦笑不已,摇着头回道:“钱婶,您莫要乱说,丁大哥不过看我孤零零一人,觉得我可怜罢了,再者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哪里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钱婶这才想起眉黛是被贼人杀害了家人,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同情地说道:“你这丫头,也是命苦,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莫要太伤心了,你的父母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过得好的,你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些的好,咱们穷苦人家,也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

眉黛微微笑笑,没有再接钱婶的话,她的父母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于饥荒,不然她也不会被人贩子收养,不过许是真的父母在天之灵保佑,让她进了荣国公府,又做了县主的贴身丫鬟,从进了荣国公府起,她这条性命就已经是县主的了,所以就算是舍弃掉她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出县主。

第二日一大早,丁泽就架着马车送眉黛往宣府去了,到了宣府城门外,眉黛本是想要独自进城的,但丁泽说他既然来了宣府,便顺便进去逛逛,眉黛也不可能不让她进城,便也只能让她跟自己一起进了城。宣府因为已经接近边塞,所以城里各色人种都有,大街上长相奇特的人来来往往,让久居与京城的眉黛很是不习惯,她将包袱紧紧抱在胸前,神色十分警惕,似是不管对谁,都抱有戒备之心。

眉黛本以为到了宣府就能够找到二少爷,可现在一看,却是傻眼了,宣府很大,朱棣元的北征军队应该是到过这里休整,但现在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拔营离开了。

眉黛现在就仿佛一只没头苍蝇,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寻找梅景福。

“梅姑娘,你要找的亲戚住在哪里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找,你看这宣府这么大,你一个人找,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啊?”丁泽十分热心地在眉黛身边问道。

眉黛紧皱着眉头,心中满是茫然,敷衍地回着丁泽的话,“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也只是大概听我爹娘提过,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地址,我自己仔细寻几日,应该能找到的,丁大哥,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赶不上商队回程了。”

丁泽却是似乎没有听出眉黛的赶人之意,笑得憨厚地说道:“没事,时间还早呢,我再陪着你寻几日,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找间客栈安顿下来吧。”

对于丁泽的不识趣,眉黛很是无奈,心里盘算着,等明天早上她早些起来,趁着丁泽还没睡醒就离开客栈,应该就能甩开他了。

眉黛这般思忖着,便点了点头,两人找了一家还算是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赶了一天的路,眉黛确实有些累了,吃过晚饭之后,便早早躺在床上睡下来,却是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后,有一股白烟,缓缓地从门缝里透了进来,飘满了整个房间。

第一日清晨,丁泽很早就起来了,走到眉黛房门口,试探着敲了一会儿门,确定里面没动静,便大着胆子推门进去,看到和衣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眉黛,脸上闪过一抹诡笑。

丁泽将眉黛从床上扶起来,抱着她下床,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搂着她的腰,便半抱着她下了楼。

楼下的掌柜看到丁泽两人的模样,很是疑惑,丁泽立即开口解释道:“我娘子得了急病,我正准备送她去看大夫呢。”

第二百三十章 意外的得救

掌柜也没有深究,毕竟他这里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哪里管得了闲事,与丁泽结完了账,便让小二送了他们出去。

掌柜没注意丁泽和眉黛,但在客栈中的另两位客人,却是注意到了他们,他们也是准备退房离开的客人,一个黑衣劲装打扮的消瘦男子与他身边差不多装束的矮小一个男子问道:“你看到刚才离开的那个女的了吗?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另一个男子立即调侃着他道:“你不会是看人家姑娘漂亮吧,那可是别人家的娘子,你可不要乱打主意啊。”

消瘦男子眉头皱得更紧,摇着头说道:“不对,我观方才那女子明明是未嫁女子的打扮,怎么会是那个男人的娘子呢,这事情应该有古怪。”

矮小男子却是不甚在意地说道:“你管这闲事做什么,这宣府鱼龙混杂的,私底下做那些见不得人事情的人多了,咱们管也管不过来啊,还是快些离开吧,说不准还能赶上队伍,回去跟主子复命。”

消瘦男子点点头,也知道同伴说的对,两人结清了房钱,走出客栈,正看见丁泽将眉黛抱上了马车,准备驾马离开。

消瘦男子又是朝着马车看了一眼,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猛地叫出声来,“我想起来了!”走在他前边的同伴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想起来什么来了?这么一惊一乍的。”

“我想起那个女子是谁了,是福山县主身边的丫鬟,我跟在主子身边的时候,见过她好几次,绝对不会认错!”那消瘦男子急急说道。

矮小男子一听,也是皱起了眉头,又是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福山县主的丫鬟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不会只是长得相似吧。”

消瘦男子依旧十分肯定地说道:“你知道我从小就擅长认人,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记,更别说我见过那丫鬟好几次,绝对不会认错的。”

“那这事情可就蹊跷了,一个县主的丫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有可能,福山县主也在这里呢……”矮小男子摩挲着下巴,喃喃地自语道。

“你先别说这些了,那人要带着那丫鬟走了,咱们赶紧跟上去瞧瞧吧,您也知道咱们主子对福山县主有多上心。”消瘦男子推了一把身边的矮小男子,焦急地催促道。

矮小男子却不着急,不屑地看着就快要消失的马车,笑着说道:“这宣府还有咱们能跟丢的人吗,走!”这般说完,两人就已经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几步之后就消失了身影。

丁泽架着马车快速地疾驰着,心中的情绪五味杂陈,他看了眼身后的车厢,脸上又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速度又是快了几分。

其实自从眉黛一进到商队,丁泽便已经盯上她了,丁泽在商队里一向是以老实人的形象示人,其实暗地里经常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本人十分嗜赌,赚来的钱几乎都送进了赌坊,几次还不上赌债之后,他便做起来贩卖人口的生意来,因为他随着商队经常往返京城和边陲,所以他会把从京城拐来的人藏在货物里送到边陲之地卖掉,因为他在商队里面的职责就是看管一些不太贵重的货物,而且商队的头领受了他的贿赂,也对他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至今都没有人发现他私下里做的那些勾当。

眉黛被商队救起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在打她的主意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长得又颇有姿色,可比他以往拐的那些人值钱多了,像眉黛这样的货色要是卖到妓院里,最起码值十两银子。

丁泽知晓眉黛要去宣府之后,更是喜出望外,每日里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往眉黛面前凑,拼命帮她干活,讨好她,以增加她的信任,可惜眉黛的戒心太重,对他一直十分疏离,这次要不是钱婶帮着一起劝说,眉黛肯定不会让他送她到宣府来。不过不管她有多戒备,不还是让自己得手了吗,丁泽无不得意地想着,眼看着妓院就快要到了,便更是加快了几分速度,想着将人处理了之后,再拿着银子去赌馆里面大赌一场,却是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自己也早就已经让人盯上了。

两个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丁泽的马车后边,消瘦男子压低声音与身边的矮小男子说道:“看他这去的方向,应该是要去妓院吧。”

矮小男子冷笑一声,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匕首,冷冷说道:“这样的杂碎,我一会儿一刀就解决了他,你连人带车,都给抢回来。”

消瘦男子做了个手势,表示没问题,两人又是一个疾冲,很快就把正拐进一个巷子里的丁泽堵住了。

丁泽看到了突然出现在马车前的两人,神情很是惊骇,慌忙地拉紧了马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厉声对面前的两人喝道:“你们想死啊!还不快点滚开!”

矮小男子又是冷笑了一声,声音阴森森地说道:“我们当然不想死,不过想死的人应该是你。”话音刚落,就一个箭步冲到了马车,手中匕首凌厉地此处,在丁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是一刀将他封喉。

丁泽惊恐地睁大眼,用手捂住簌簌向外流血的喉咙,身子一歪,就重重砸到了地上,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引来杀身之祸。

矮小男子用丁泽的衣服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然后再也没有看尸体一眼,招呼了消瘦男子一声,两人便跳上了马车,驶着马车往城外方向去了。

眉黛再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嘴巴也是干得不行,她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缓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心中顿时骇然,手脚并用地爬到车门处,正想要打开车门,便看到一个男子已经先她一步开了车门,探进头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原委

眉黛被吓得身子猛地往后倒仰,警惕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色厉内荏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你们究竟有什么企图!”

消瘦男子看着眉黛如受惊兔子一般惊慌的神情,忍不住便笑出了声,将脑袋又凑近了一些,嬉皮笑脸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以前应该见过我的吧?“

眉黛依旧惊魂未定,身子拼命往马车的角落里缩,眼睛却是盯着消瘦男子的脸仔细瞧着,她确实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眼熟,但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再哪里见过,毕竟她可没有消瘦男子那样超群的记忆力,只要是见过一次的人就一定不会忘记。

“你究竟是谁?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了。”眉黛缩在角落里,又是开口问道,神情依旧戒备万分。

消瘦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有进到马车里,就看着眉黛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眉黛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迷茫,似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我记得我在客栈里睡觉……”而后她猛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消瘦男子问道,“丁大哥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消瘦男子听眉黛提到丁泽,很是不屑地笑了笑,语气古怪地回道:“还丁大哥呢,人家都要把你卖了,你还拿人家当好人,却是把救你的好人当成是坏人。”

消瘦男子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眉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他的眼神更加惊疑不定,她也不是傻子,相反还挺聪明,方才不过是太过慌乱乱了阵脚,现在在仔细想想,大概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看来是昨晚上她睡着之后,那丁泽对她动了什么手脚,她才会一直昏迷到了现在。但就算那丁泽不是好人,眼前的男子却也不一定是好人,眉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语气放软,看着消瘦男子又问道:“既然是这位大哥救了我,那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份。”

消瘦男子似是有些苦恼,并没有立即回答眉黛,而是先对她说了一句,“你等等啊,我先跟我兄弟商量一下。”

眉黛闻言一愣,就看到那男子关上了车门,离开了,想着他方才的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伙啊。

消瘦男子回到矮小男子身边,神情有些苦恼地与他问道:“人已经醒过来了,可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处理她啊,该不该告诉她我们的身份啊?”

矮小男子沉吟了片刻,笃定地回道:“如实跟她说,顺便问清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特别要问问福山县主的情况,我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事情,我们先把人带着,到时候等见着主子的时候,再把事情向他禀告。”

消瘦男子显然是个不怎么喜欢动脑子的人,应了一声,便又重新回了车厢。

眉黛一直等着消瘦男子回来,见他又打开车门,将脑袋探进来,便看着他问道:“怎么样?和你的兄弟商量好了吗?”

消瘦男子点点头,因为他觉得他应该要同眉黛说挺久的话,便索性进到了车厢里。

眉黛的神情顿时戒备了起来,但她的身体却没动,毕竟车厢就这么大,她再想避也避不到哪里去了。

消瘦男子却很敏锐地感觉到了眉黛情绪的变化,安抚着说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若是要对你不利,又何必那么麻烦救你呢,现在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黔国公府的家将,沐昕沐大人身边的护卫,名叫沐七,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你也可以叫我小七。”

眉黛对沐七的身份猜测了许多种,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沐昕的手下。她现在再看沐七的容貌,总算是想起来了,确实是在沐昕身边见过这个人,她本是戒备的心情总算稍稍放松了一些。

“沐七,你现在是要回沐大人身边吗?”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眉黛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些希冀,她虽然没找到二少爷,但遇到了沐昕的手下,只要找到了沐昕,不就等于找到了二少爷吗,他们现在应该都在随军出征。

沐七点点头,回道:“主子五日前就跟着大部队拔营了,留我们两人在宣府处理一些琐事,却没想到……意外碰见了你。”

原来二少爷早就离开了,眉黛心中有些庆幸,若不是她遇到了沐七他们,恐怕找遍宣府也找不到二少爷。

“我记得你是叫眉黛是吧?”沐七忽然开口问道。

眉黛点点头,笑笑回道:“是的,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眉黛忽然有些惭愧,自己连人家的长相都不记得,他却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沐七点着头,继续问道:“我倒是有个问题很想问你,你一个福山县主的丫鬟,怎么会跑到宣府这样的地方来?”

眉黛皱着眉,神情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情况告诉沐七,毕竟她现在还要靠着沐七去寻找二少爷呢,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同县主在城外遇到了刺客,半途我与县主失散了,后来被一个商队救了,就是丁泽所在的那个商队,我想着找到二少爷求救,便随着商队来了宣府,却没想到被丁泽这个黑心肝的恶人给害了……”

“你是说福山县主被刺客给抓走了?”沐七脸色顿时变了,神情十分严肃地问道。

眉黛的眼眶立即就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些哽咽地回道:“我不知道……当时我们被那群刺客追赶,县主为了救我,将我从马车上推了下去,我那时就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县主后来究竟怎样了,我不敢回京城,怕那些刺客发现我杀人灭口,那样就没有人能救县主了,我就想着找二少爷搬救兵,希望他能救出县主……”

沐七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做了决定,与眉黛说道:“福山县主既然命在旦夕,那你也不必再去找梅公子了,我和三哥找些人,先同你一起去救县主,主子对福山县主不似旁人,一定会赞同我们的行动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八方云动

眉黛本来还在难过呢,听到沐七的话,顿时就愣住了,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原来……沐大人对自家县主,存着那样的心思吗?她现在再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只是以前她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毕竟自家县主对沐大人的观感,可不是那么好。

眉黛脸上还挂着泪,却理智地摇摇头道:“这件事情同沐大人没有关系,不好连累了你们,我还是去找二少爷,让他派人来救县主吧。”

“若按你说的,福山县主已经失踪了有将近半个月了,若是再不赶快去救她,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陛下的军队已经走了五日了,我们就算再快马加鞭,也至少要花三日才能赶上他们,到时候梅公子再派人也是需要时间,你等得了,可福山县主等得了吗?现在一时一刻都是十分宝贵的啊。”沐七怎么会放过这个能让自家主子英雄救美的机会,神情很是严肃地与眉黛说道。

眉黛被沐七说得一愣一愣的,她自然也是想早些救出自家县主的,便也顾不得其他了,点点头,神情感激地说道:“那我就先谢谢沐七大哥,谢谢沐大人了,若是能将县主救出来,荣国公府一定不会忘了这份恩情的。”

“不必说这些客气话,我们黔国公府同荣国公府本来就交好,我们主子同福山县主又是亲梅竹马,县主现在有难,我们自然义不容辞,你就在马车里休息,我同三哥在商量一下。”这般说着,沐七就急吼吼地出了车厢,留下眉黛一个人还在那里发愣。

沐七回到矮小男子身边,神情依旧十分严峻,将方才眉黛同他说的话,又向矮小男子转述了一遍,而后又问道:“三哥,咱们现在是不是回京城去召集人手,然后马上去救福山县主。”

矮小男子也是黔国公府的家将,名叫沐三,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这样吧,我还是去追赶大部队,并且把这个消息告知给主子知晓,你就护送着眉黛姑娘先回京,然后去京城内召集人手,抓紧时间去救福山县主。”

沐七听了沐三的话,觉得这个法子最稳妥,便立即点头应了。沐三和沐七分道扬鞭,沐七带着眉黛赶往京城,而沐三则是独自骑着马去追赶大部队。而任云舒却是已经踏上可前往宣府的路途,恰恰又是同眉黛错过了。

而另一批梅景福早先派出去寻找常宁的公主的一行人,此时也返回来了,却只给梅景福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清溪村已经人去楼空,不管是常宁公主还是哑巴董婆子,都已经不在了。

梅景福听了来人的禀告,脸色已是阴沉地不行,若不是她现在在北征的队伍中,不能擅自离开,一定要亲自去寻找任云舒的,先是任云舒无故失踪,现在常宁公主也失踪了,这幕后之人着实是好手段啊。

“你们还是回京城去,务必要找到董婆子,先去她的家里找,若是家里找不到,再到她的亲眷家去找,反正只要与她属实的人,都筛查一遍,一定要将她找出来,问清楚常宁公主的去向。”

那些下属们立即领命,又是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去。梅景福将人派人出去的几日后,京城荣国公府便派人送了信过来,其中还包含了那封任云舒写给宁国长公主的信,宁国长公主在写给梅景福的信上说,让他不必太过担心,梅静白暂时还是安全的,让他不必再派人寻找,专心跟随皇上北征,梅静白的事情她自会处理。

梅景福将任云舒写给宁国长公主的信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确定这确实是出自任云舒之手,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任云舒性命无碍,其他的都好说,他自然不会放弃寻找任云舒,这是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古怪起来,任云舒既然能将信送到荣国公府,说明她现在是行动自由的,并没有被人软禁,那她为何不直接回府呢,她信上说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暂时不能回府,但有何事需要她孤身一人在外解决呢,恐怕不是她不想回府,而是不能够回府吧,梅景福想到也一样失踪了的常宁公主,觉得这其中恐怕与她也有很大牵扯。

梅静白心中万般担忧任云舒,却搞不清她如今的状况,而沐昕那边却已是知晓的比梅景福更详细了。

沐三快马加鞭,终于用最短的时间赶上了大部队,见到沐昕之后,他便让沐昕屏退旁人,把遇到眉黛,和福山县主遇险的事都禀告了他。

沐昕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变故,按道理送常宁公主出城的计划是没有什么纰漏的,难道是中途走漏了消息,让有心人盯上,但是有什么人会要害梅静白呢,沐昕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一个人的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如果是她……那就极有可能了。

沐昕的脸色变得阴沉,他又是思忖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与沐三吩咐道:“你带沐五沐六回京,帮我抓一个人,我猜想,县主失踪可能与她有关,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从她口中问出有用的消息来,记得多带着手下,我估计她身边保护的人应该也不少,不过凭你们三个,除非是真正的高手,不然应该难不住你们。”

沐昕又让沐三附耳过来,将要抓的人和那个人在哪里都低声告诉了他。

沐三一一记下来,又是开口问道:“那属下是否要同沐七会合?”

沐昕又想了想,才回道:“不用,你不用去见他,也不要暴露你自己的行踪,让他另外带着人去寻找就行,若是你从那个人口中问出了线索,先把人救出来,然后……直接送回荣国公府既可。”

沐三领了命,便带着沐五和沐六,连夜赶回了京城,而沐昕这一晚则是在军帐内想了许久,第二日拔营的时候,他便不动声色地来到了梅景福的身边。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合作

梅景福心里是很不待见沐昕的,但是面上还是要维持基本的礼貌,所以当沐昕策马与他并行的时候,他还是出于礼貌,微微与他点了点头,然后便暗暗用力夹紧了马肚子,想要赶紧趋马离沐昕远一点。

“梅妹妹最近可有同你写信,她最近……过得还好吧?”沐昕在梅景福离开之前,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梅景福马蹄一顿,神情警惕地看着沐昕,语气也变得冷淡地说道:“我妹妹的事情,就不劳文英你费心了,我希望你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再去纠缠我妹妹。”

沐昕脸上的笑容未免,似乎一点也不为梅景福的话生气,慢悠悠地继续开口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苦恼着要不要同梅兄你说,但想着此事关系到梅妹妹,所以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

梅景福面上神色转变为疑惑,他有些搞不清沐昕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管沐昕想要说什么,转头就走,可是任云舒现在失踪了,沐昕要说的又是关于她的事情,梅景福不得不要听一下。

“你有什么话快说,别卖关子。”梅景福放慢了脚步,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这事儿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等晚上安营之后,梅兄再到我的军帐里面详谈吧。”沐昕却并不着急,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梅景福虽然心中有些着急,但面上还沉得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入夜,军队安营,梅景福连晚饭都没吃,就径直去了沐昕的军帐。沐昕这时候倒正在吃饭,见梅景福过来,还面带微笑地与他问道:“梅兄这么早就过来了,吃过晚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梅景福不想再沐昕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便敷衍着自己已经吃过了。

沐昕也是吃的差不多了,便让一旁的亲兵将饭菜都撤了下去,遣退了身边的其他人,这才又开口与梅景福说道:“梅兄,梅妹妹失踪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梅景福闻言猛地一惊,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沐昕,他可以肯定,任云舒失踪一事,荣国公府是十分保密的,就算沐昕一直派人关注着荣国公府,那最多也就只能知道任云舒得了重病,而不是失踪。

“你……是从哪里知晓的?”梅景福现在有些怀疑这一切可能是沐昕在背后操纵,眼神冰寒如刀地看着他问道。

沐昕却只是微微一笑,安抚着说道:“梅兄不必紧张,你应该知道我同你一样,都是十分挂心着梅妹妹的,我会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我的手下在宣府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一个人……”

“是我小妹吗?她难道在宣府?”梅景福没听沐昕把话说完,就激动地问出声来,宁国长公主就想过,梅静白是不是贪玩跑来了啦宣府,但梅景福却知道,若是梅静白倒还有可能,但任云舒绝不会这般没有分寸,但听沐昕这话,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期望。

沐昕摇了摇头,看着梅景福面上闪过的失望神色,继续说道:“虽然不是梅妹妹,但却是梅妹妹身边的贴身丫鬟眉黛,梅兄你说她一个丫鬟怎么会出现在宣府呢?”

“眉黛现在人呢?”梅景福懒得跟沐昕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已经被我的属下带回京城了,那个小丫鬟求我的人,救救她们家小姐,我的属下近日才把这消息传给了我,我便立即来找梅兄你了,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关梅妹妹的安危,我不能不重视啊。”沐昕也是一直看着梅景福的眼睛,神情终于严肃了起来。

梅景福听完沐昕的话,眉头却是皱地越发紧了,他也想不明白,眉黛怎么会跑到宣府去了,但唯一确定的是,任云舒真的是出了事。

“小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眉黛那丫头有同你的人说吗?”梅景福沉思了片刻,又是急急问道。

“自然是有的。”沐昕点着头回道,而后话锋一转,又看着梅景福问道,“梅兄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知道的?不然我这里多少有些吃亏啊……”

梅景福知晓自己要是不说一些什么的话,沐昕绝不会把任云舒发生什么事情告诉他的,无奈叹了口气,才沉声回道:“小妹是在我们出征那一天失踪的,母亲派了许多人去寻找都没有找到,但前不久,小妹却突然送了一封信到府上,说是她此刻安然无恙,但因为一些事情要过一阵子才能回京城,让母亲不必担心。”

“送信之人呢?可有找到?”沐昕认真地听着,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关键,立即开口问道。

梅景福无奈地笑笑,回道:“那送信之人做事极其谨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信放到了荣国公府上一个下人的身上,且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连是男是女都不甚清楚。”

沐昕听后,用手摩挲着下巴,似是在思索,片刻之后才缓缓分析道:“那这样看……梅妹妹应该是没事的,但或许那些要害她之人,仍在暗中追捕她,她才不敢回京。”

“眉黛可有说了,究竟是谁人要害我小妹。”梅景福眼中厉光一闪,语气阴冷地问道。

“眉黛也只说了她们再将常宁公主送到村子折返的时候,遇到了一伙黑衣刺客,梅妹妹将眉黛推下车,一个人引走了刺客,后面的事情眉黛也不知晓了,不过现在既知道梅妹妹安然无恙,那后面的事情也好办一些,我已经派人帮着眉黛去找梅妹妹了,若是能顺利找到的话,便能安全护送她回京。”沐昕这般说着,他并没有把自己所怀疑的那个人告诉梅景福,毕竟还只是他的猜测,且那个人身份也特殊,还是由他来动手比较好。

“不必劳烦文英了,你让你的人把眉黛送回荣国公府,我自会让母亲安排人去找小妹。”梅景福自然不想欠沐昕这个人情,语气冷淡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寻找

“梅兄,我希望你想清楚。”沐昕看着梅景福,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手下的那些人可是最擅长寻人追踪的,若是让荣国公府的那些人去找,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梅妹妹了。”

沐昕这话虽然说的不好听,颇有些轻视荣国公府的意味,但梅景福却不得不承认,沐昕说的都是实话,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权衡利弊,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口气,缓缓点头说道:“好,那便由你的人继续寻找小妹,但是一旦人找着,必须立即送回荣国公府,你应该也知晓此事关乎我小妹的名节,若是京城出现了一点不好听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

梅景福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警告意味,他自然知道沐昕对任云舒的意思,这自然是再警告他不要起什么歪心思。

“梅兄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对梅妹妹却是真心真意的,我是真的喜欢她,自然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地将她娶进门,绝不会对她使什么下作手段的。”

梅景福听了这话却并没有放心,心中怒火更甚,逼视着沐昕说道:“看来那是忘记我的话了,我的小妹不是你能肖想的,你最好早些死了这条心!”

沐昕却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梅兄,你也不过只是梅妹妹的大哥,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宁国长公主同意了我和梅妹妹的婚事,你也没有什么立场拒绝的吧。”

梅景福显然被沐昕的没脸没皮给气到了,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会让母亲答应婚事的,你最好早些段了念想!等这次出征回去,我自然会给我小妹择一良人的,反正不管我小妹的夫君是谁,都不可能是你!”

梅景福说完也没再看沐昕的脸色,转身大步离开了他的军帐。

沐昕看着梅景福离开的背影,脸上倒是没有因为梅景福的话生出一丝怒色,他的唇角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说道:“那咱们就走着瞧吧,我总会名正言顺地叫你一声大舅哥的。”

任云舒并不知道,沐昕已经派人来“营救”她了,她此刻已经离开京城挺远吗,正拼命地往宣府赶呢。

“静白,你确定你的丫鬟时往宣府来了吗?咱们走了这一路,可是一点线索都没发现啊?”一行人赶了几天路,却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地胡乱走,褚奎都有些烦躁了。

任云舒也有些郁闷,这一路上只要遇到一个驿站她就会打听一下,可却没人看到过类似眉黛的女子,她也都快要对自己的猜测动摇了,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了,索性就到宣府去打听一下吧,我总有一种感觉,眉黛应该是去了那里。”任云舒现在也没头绪,但眉黛既然没回京城,宣府就是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从京城去往边境行商的商队有许多,若是眉黛真的去了宣府,定是跟着商队一起去的,你这样吧,画一幅眉黛的画像,等到了宣府,我便和弟兄们拿着画像到宣府和周围的城镇四处问问,若是她真的到过宣府,一定会留下痕迹,不会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任云舒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点头认同了,想着再有三日应该就到宣府了,只希望眉黛能够平安无事。

被任云舒心心念念着的眉黛此时已经随着沐七到了京郊,他先是带着沐七一群人到了清溪村,可惜这里早已经人去屋空,眉黛站在当初那个空荡荡的小院里,颇有些手足无措。

沐七看着眉黛失魂落魄的模样,缓步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我已经同周围的邻居问过了,她们已经有将近七八天没见着人从这里出去了,估计人早就被带走了。”

眉黛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失声道:“一定是他们!一定是那群黑衣人,他们不仅抓了县主,还抓走了常宁公主,县主,公主……奴婢没用,救不了你们……”

眉黛在这一瞬间情绪崩溃,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一旁的沐七顿时手足无措,刀光剑影里他都不怕,现在却被个小姑娘的哭声搞的焦头烂额,他连忙也蹲下身来,凑近眉黛安慰道:“你别哭啊,你们家县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说不准就是她接走了常宁公主呢,咱们先别着急,按着当日那些刺客追踪你们的路线,去寻找一些线索好不好,说不准就能找到你家县主了。”

眉黛平日里并不是一个软弱爱哭的女子,她年岁虽然不大,但向来早熟稳重,以前在梅静白身边,也是大事小事都能很妥善地帮主子处理好,可这次发生的事情,几乎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因为没保护好县主的内疚,一路上去宣府的担惊受怕,到后来被丁泽所害,这一切的事情,积聚到这一刻全部都爆发了,即使沐七在一旁拼命劝着,她依然是抽抽噎噎了许久,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沐七在一旁急得汗都出来了,所有能说的话他都说遍了,眉黛却还是在那里哭,正当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眉黛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

眉黛用袖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正想要站起身来,却因为蹲的太久,双脚都发麻了,身子一个趔趄,就要向旁边倒去。沐七在一旁,很是眼明手快地扶住了眉黛。

眉黛双脚酸软无力,就这样靠在了沐七的身上。沐七软玉温香抱在怀,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眉黛缓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同沐七的姿势太过亲密了一些,连忙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低着头,不敢看沐七,声若蚊蝇地说道:“我带你们去那条刺客追捕我们的路吧,应该能发现一些线索。”

沐七也是不敢看眉黛,点头呐呐地应了,两人这边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院子。

第二百三十五章 蛛丝马迹

眉黛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坐在马车里重演了一遍当日被刺客追杀的场景,等到了任云舒将她推下马车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眉黛皱眉看着那处草丛,神情哀伤地叹了口气,幽幽道:“那一日,若是县主没有将我推下马车,我就一定能同她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起码我都能陪在县主身边。”

沐七坐在驾驶马车的位置上,转过头来看眉黛,犹豫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道:“眉姑娘,你当日就跟着县主到这里,那后面呢的路线,你能猜出来吗?”

眉黛将目光收回,看向前方的路,咬着下唇回道:“往前面走,当时那样的情况,县主应该逃不了多远的,咱们在附近搜索一番,总能找到一些线索的。”

沐七点头表示赞同,驱着马车往前快速驶去。

正如眉黛所猜测的那样,这条路的尽头并不难找,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当日丘含烟逼着任云舒跳下去的那个悬崖。

眉黛一看到这个悬崖,脸色当即就白如金纸,身子微微轻颤着,跳下了马车,她一步一挪地走到了悬崖边上,等看清了离着悬崖处不远的一个东西,本是十分红肿的眼眶又缓缓流下两行泪来,她跪倒在悬崖边上,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沐七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眉黛身边,扶着她的手问道。

眉黛一边哭,一边颤抖着手将不远处一块石块上勾着的衣料缓缓拿起,眼泪流的更凶了,哽咽着说道:“这……这是……县主当时穿着的裙子……我认得出,我认得出,是我亲自帮县主选的裙子,县主……县主……奴婢,奴婢该怎么办,呜呜……呜呜……”

眉黛将那块布料贴在脸上,已是哭得泣不成声,许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她竟是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了沐七怀中。沐七也是心急如焚,但听着眉黛断断续续的言语,他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福山县主应该是……被那些刺客从悬崖上逼着跳了下去。

沐七看着脸色惨白,满脸泪水的眉黛,怜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放回了马车上。

“你们再在附近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沐七从马车上下来,又对身边的手下们吩咐道。

众人在悬崖附近搜索着,真的找到了许多马车的残垣断木。沐七则是站在悬崖边上,眉头紧锁,他朝着悬崖下面看去,似乎隐隐能看到水光,心中思忖着,若这悬崖下面是湖水,那人掉下去也不一定会死吧,说不准有很大的几率生还。但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除非是同他一样有功夫在身的人,不然要是普通人掉下去,恐怕九死一生,更别说还是像福山县主这样的弱女子了。

“七哥,附近我们已经都搜索过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沐七其中一个手下走到沐七身边问道。

沐七醒过神来,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回道:“我们到悬崖下面去找找,说不准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那手下闻言哑然,瞪大眼睛盯着悬崖下面看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七哥,你说真的啊?”

沐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回道:“你七哥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让弟兄们准备一下,咱们到崖底去。”

众手下领命,沐七只留下两个人保护马车里的眉黛,带着其他人,慢慢往悬崖底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眉黛才幽幽转醒,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她看到自己躺在马车里,望着车顶发了一会儿呆,才神情灰败地掀开了马车车帘。

眉黛看到车外只有两个人,微微愣了一下,开口询问道:“沐七大哥人呢?”

其中一个被留下来保护眉黛的手下立即回道:“七哥带着其他人到悬崖下面去了,说是不管福山县主是生是死,都要下去看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眉黛闻言,脸上总算有了些红晕,语气微微有些激动地问道:“真的吗?难道县主还有活着的可能?”

“这我们也不知晓,要等七哥回来了,眉姑娘您也不用太担心,耐心在这里等着,七哥应该很快会回来的。”那手下安慰着眉黛说道。

此时眉黛可再也坐不住了,拖着无力的身体,从马车上下来,又走到了悬崖边上,她就这样坐在了那里,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崖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

而此时的沐七已经到了崖底,这里如他所想,正是一片湖泊,他同众人一起跳下湖泊,然后游到了岸上。

沐七稍稍弄干身上的水,便同身边的众人吩咐道:“你们分散去寻找一下,不管是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众人立即应是,分散开去寻找线索,他们在这方面很是擅长,很快就找到了一些东西。

沐昕看着手下人找到的东西,眉头紧皱,都是一些女子头上的发钗首饰,虽然已经是支离破碎的了,但也能看出原来应该都是十分华贵的首饰。

沐七不能确定这些东西是不是属于福山县主的,但在这样偏僻的悬崖底下,会出现这些东西,应该是**不离十了。

“七哥,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在那边找到的,但是我们只找到了东西,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尸体残骸,按以往的经验,这些东西的主人应该是被人带走了。”沐七其中一个手下禀告道。

“旁边可是有什么拖拽的痕迹?”沐七又是询问道。

手下顿时便为难地回道:“时间恐怕有些久了,就算是有痕迹,现在咱们也很难发现了。”

沐七沉吟着点点头,心中苦恼,现在可以确定福山县主真的是从悬崖上跳了下来,但她究竟是死是活,还不能确定啊,但没有找到尸体,应该有很大可能是活着的吧……为了让那个傻丫头不至于太过伤心,还是先用好消息安抚她一下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袭

眉黛在悬崖上望眼欲穿,总算是在两个时辰之后,看到了爬上悬崖的沐七一众人。

眉黛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身子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就失足摔下悬崖,还好这时沐七已经到了悬崖边上,立即一个飞身上前,抱住身形不稳的眉黛,堪堪在悬崖上站稳。

“你怎么出来了?你方才才晕了过去,还不在马车里好好休息。”沐七抱着眉黛,满脸担忧地问道。

眉黛脸色煞白,却并顾不上管自己的身体,抓着沐七的衣襟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县主她……”眉黛不敢再问下去,嘴唇颤抖着,眼巴巴地看着沐七。

沐七连忙拍拍眉黛的手,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些发钗的残骸,递到她面前问道:“你看看这些是不是县主的东西?”

眉黛一把抓过沐七手上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才颤声回道:“是的,这些都是县主当日戴着的首饰,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县主,县主她可是也在……”

沐七看着眉黛希冀的眼神,咽了口口水,才回答道:“我们是在崖底下找到这些的,但并没有发现县主,我估计,她当时虽然是跳崖了,但应该是被人救走了。”

“真的吗?你是说县主还没死,你没有骗我吧?”眉黛的眼中瞬间有了神采,紧紧盯着沐七问道。

沐七犹豫了一下,但看着眉黛那双满是祈盼的眸子,还是点了点头,“我怎么会骗你呢,凭着我的经验,县主确实应该是没死,她应该是在掉下悬崖不久之后,就被人救走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眉黛的大眼睛中又涌出了泪水,双手紧紧捧着那些首饰,有哭有笑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县主还活着,县主还活着……”

沐七看着大悲大喜的眉黛,连忙半抱着她劝道:“眉姑娘,你先冷静一些,就算你担心县主,也要顾好了自己的身体,别到时候你还没找到县主,自己的身体先垮了。”

眉黛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冷静了下来,理智也终于回归,她微微思忖了一下,才看着沐七说道:“县主如果被人救走了,那救他的人一定离着崖底不远,咱们只要找找这附近的人家,一定能找到线索的。”

接下来的几日,沐七就带着一众手下,从悬崖下面的山谷开始,往四周搜寻着,只要一找到人家,就询问有没有救过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但其实王大夫的药庄离着悬崖下还是有一些距离的,若是按着沐七他们寻找的速度,没有十天半个月,是绝计搜索不到药庄那里的。

沐七这边辛苦的寻找先不表,沐三那边也已经回到了京城,也是按着沐昕的吩咐,集结了人手,来到了赵王府。

这是一个夜黑风光的晚上,赵王府虽然是王府,但现在赵王已随军出征,自然带走了大部分的护卫,王府中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保护府中女眷。在这京城之中,谁敢对王府的家眷不利,所以这些护卫在寻常情况下也是绝对够用了,只是今日……情况便有些特殊了,沐三带着的都是一众潜伏暗杀的好手,毫不费力地就避开了王府内的所有护卫,然后在府中分头行动,去寻找沐昕让他们抓的那个人。

丘含烟向来是个谨慎的人,所以就算是晚上睡觉,她也并不会睡得很死,且自从赵王离开京城之后,她便让那些暗卫轮班守夜,保护她的安全,自从她被沐昕抓走,又被赵王救回来后,她就再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个觉,整个人都极其没有安全感。

沐三很快就找到了丘含烟所住的院子,偷偷潜入,发现了在卧房外保护的暗卫,那几个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自然发现了沐三等人,立即发出了信号向屋中的丘含烟示警。

丘含烟本就没睡熟,立即醒了过来,穿好衣服,对着空荡荡的屋内问道:“可知晓来的是何人,来了多少人?”

屋内有一个声音立即回道:“来人最起码有二十,个个都是好手,我们恐怕对付不了,看模样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姑娘您,姑娘赶快从密道先逃走吧。”

丘含烟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冷说道:“看来是梅静白那边的人终于出手了吗,我果然猜得没错,她还没有死!”

“姑娘,我们挡不了外边那些人太多时间,请您赶紧离开。”那个低沉的男声又一次催促道。

丘含烟又是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起身走到大衣柜前,打开了柜门,在里边一个隐蔽的地方找到一个圆形的突起,旋转了一下,那衣柜后面的墙体顿时出现一道暗门。

丘含烟身子一弯,就走进了门内,消失在门里之前,她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将我的丫鬟放在我的床上,伪装成我,我会去找城外的那些人,我们天亮之后在城外会合。”

“属下明白。”那低沉男声应了一句,然后那大衣柜的门似乎是被什么力量推了一把,瞬间就关上了。

沐三几人还在卧房外同几个黑衣人鏖战,但他们明显是占上分的,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干掉他们进到卧房内。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沐三的几个手下擒住了那几个黑衣人,为了防止他们自尽,还卸下了他们的下巴。

“三哥,咱们现在进去吗?”沐三身边的一个得力手下一边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一边与沐三询问道。

沐三思忖了片刻,才回道:“里面可能还有埋伏,你把那几个人从窗户先扔进去,然后咱们再进去。”

那手下自然是照做,像拎小鸡一样把几个黑衣人拎起来,直接将他们扔进了窗户中,但出乎意料的,卧房之中静悄悄的,除了那几个黑衣人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更是没有他们设想中的埋伏。

沐三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这才招呼着众人,从窗户中跳进了卧房内。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惊

屋子里很安静,透过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能看清,屋子里并没有人,沐三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侧躺在床上的女子,她背对着众人,并看不清她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但屋内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死猪也应该醒过来了。

沐三判定床上的女人有诈,就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一个人,慢慢地靠近床边。

等到沐三走到床边站定,便猛地用手中匕首掀开床幔,然后便是一个抬脚,将床上的女子从上面踹了下来,他身形猛地向后急退,做出防御的姿势。

但床上的女子却依然没有醒来,被沐三从床上踢到床下,如同一条死蛇一般,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但这时候,众人总算是能看清楚她的脸了。

沐三定睛朝那女子一看,眉头便是一皱,沉声开口道:“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其中一个手下已经走到女子身边,伸出手指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冲着沐三摇了摇头道:“人已经死了,是被人掐死的,应该刚死没多久,身上还有温度。”

沐三点点头,立即开口吩咐道:“估计逃走没多久,你带着人在屋子里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逃到外面的密道,我带着一些人去府外搜寻,就算是逃,这么短的时间,她们也逃不了多远的。”

众人立即应是,两队人立即分头行事。沐三猜得没错,丘含烟并没有走多远,她房间中的密道是直接通往府中的花园假山,从假山中出来,很快便能到达后门,丘含烟从后门逃出赵王府,背着她逃跑的几个黑衣人就在她耳边问道:“姑娘,咱们现在去哪里?那些人发现您不在屋内,应该很快会追出来,咱们必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待到天亮,等出了城,咱们应该就安全了。”

丘含烟的脑子此时也是在飞速运转着,她只思索了一会儿,便下达了命令,“去英国公府,那里离这里不远,且我对英国公府还算比较熟悉,况且……那里还有我的好姐妹呢,我相信她一定会帮我的。”

梅静白这时候正在香甜的睡梦中,并不知道危机正在向她逼近。

黑衣人背着丘含烟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英国公府,英国公府的院墙并不高,前些日子梅静白还刚刚爬过呢,自然也不会难倒那些黑衣人,打头的那人让丘含烟抓紧他,一个纵身,就跳上了围墙,后面几个黑衣人也纷纷效仿,很快几人就都进到了英国公府的后院内。

丘含烟凭借着以前的记忆,指挥着黑衣人,很快就到了梅静白所住的院子。

一个黑衣人轻而易举地就用刀挑开了房门的门锁,然后丘含烟就让他们都在屋外候着,自己施施然地走进了梅静白的卧房。

丘含烟的脚步很轻,并没有惊动睡在外间的两个丫鬟,绕过屏风,径直便到了梅静白的床前。

梅静白今日睡得很熟,并没有像上次褚奎来的时候那样,一下子就发现了有人潜入,丘含烟在她的床边站了许久,她依旧是浑然不知。

丘含烟看着睡颜恬静的梅静白,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这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但自从上次的背叛之后,她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情谊,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吧,丘含烟不确定任云舒会不会帮自己,但她方才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任云舒,她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来求她帮助,还是只是想来看看她。

“云舒……”丘含烟低低唤了一声,那声音中满满都是追忆往昔的愁绪,以前多少次,她都是这样叫任云舒的,那时候的她们,那样的亲密,却怎么也想不到,这还不到一年,已是物是人非。

迟钝的梅静白总算是听到了动静,但她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半眯着惺忪的睡眼,隐约地看到自己的床前似乎有一片白影。

“什么鬼东西……”梅静白不自觉地嘟囔着,砸吧砸吧嘴,就想翻过身去继续睡。可她终究还是有些脑子的,一翻过身去,就察觉到不对了,眼睛猛地睁开,神情瞬间变得极其惊恐,她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身子慢慢向后转,又看向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啊!”梅静白的惊呼还没喊出口,就被一双芊芊玉手给捂在了口中,她的瞳孔因为惊恐而微微收缩,瞪着面前柔夷的主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云舒,你别怕,是我啊,我是含烟,我现在放开手,你千万别叫啊。”

梅静白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慢慢回到了胸膛,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房间里见到丘含烟,当真是见了鬼了,她脑子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

梅静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喊叫,丘含烟这才慢慢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含烟……你真的是含烟,你不是……”梅静白假装着自己不知道丘含烟还活着,神情依旧惊恐地看着她问道。

丘含烟在床沿上坐下,神情很是温柔,同面对着任云舒时的阴狠冷冽完全不同,她语气很是轻柔地说道:“云舒,你别怕,我没死,我被人救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想同你叙叙旧,我们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了吧,我就想来看看你好不好。”

梅静白才不相信丘含烟的鬼话呢,丘含烟可是诓了她不止一次,又是想要杀她“梅静白”的人,她会相信她才有鬼呢。

“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挺好的,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不会把今日你来过的事情告诉旁人的。”梅静白满身戒备,面上勉强地撑起一抹笑,看着丘含烟说道。

丘含烟的神情瞬间变得很是落寞,她看着梅静白,期期艾艾地说道:“云舒,你是因为以前的事情还在怪我吗,你应该知道,我做这一切事情,都是很身不由己,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第二百三十八章 威逼

梅静白在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狗屁”,当日在驿站,丘含烟拿花瓶砸她脑袋的场景,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脑袋上的那个包,可是将近大半个月才好,对着自己的好朋友都敢下这么狠的手,她丘含烟现在居然还有脸到她面前说什么“身不由己”,如果那一日她被那一花瓶给砸死了,这丘含烟是不是也来一句“身不由己”就了事了,任云舒交了这样的朋友,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梅静白不知道丘含烟今天晚上偷偷摸摸地找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难道是想从她口中逃出任云舒的消息,但她和云舒都做的十分谨慎,丘含烟应该不会知道她不久前才和云舒见过面的。

“含烟,你今日过来究竟是为了何事,直接同我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上一次你欺骗我逃走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我之间的情分也一笔勾销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若是你还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赶紧离开吧。”梅静白语气渐冷,不管丘含烟今日是为何而来,都别想从她口中知道任何关于云舒的消息。

丘含烟的眼眶微微泛红,一付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虽然戴着面纱,但那双剪水大眼看着梅静白,十足的可怜模样,她似是酝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我就想在你这里待到天亮,然后……借用你府上的马车出城去,云舒,你会帮我的对吧,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同我一起坐在马车里出城就可以了。这是我最后求你的事,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总不会想看着我身死吧。”

梅静白听完丘含烟的话,就知道她应该是遇到了仇家,这才会跑到自己这儿来求助,心中忍不住地幸灾乐祸,自然更不会想帮她了,心中更是猜测着,究竟是谁把丘含烟逼到这个地步,会不会是云舒呢,还是她二哥,若真是她们俩其中一个,那就太好了,丘含烟这祸星就是应该早点弄死,这样以后她和任云舒就不用再担惊受怕的了。

“我是不会帮你的!”梅静白义正言辞地拒绝,“含烟,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可是反贼,你欺瞒圣上从发配的队伍中逃离,你若是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我也不会管,但现在你要让我,让英国公府同你同流合污,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丘含烟听完了梅静白的话,脸上的神情越发哀伤,眼眸中似乎也有了水意,她轻叹了一声,才缓缓开口道:“云舒,就算你现在不把我当成朋友,但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晓那从小便心肠软,难道你就真的愿意看到我被人害死吗?”

梅静白不说话,只冷笑地看着丘含烟的表演,若是任云舒在这儿,或许真就被丘含烟的演技骗过去了,她确实如同丘含烟所说的,是一个心软的人,但自己……心肠可是硬的很,她丘含烟今日就是跪在自己面前,她都不会动摇哪怕一丝一毫。

丘含烟见梅静白毫无反应,只是神情冷漠地看着她,也知道示弱装可怜这招行不通了,她拿起帕子试了试眼角的泪珠,语气中带了些怅然地说道:“看来云舒已经不是以前的云舒了,不过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并不想要出此下策的,但是……云舒你若是不帮我,那我就……只能先拿你的两个丫鬟开刀了。”

丘含烟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便一左一右地钳制着芷卉和芷巧,从屏风后边大步走了出来。

芷卉和芷巧两人都是反手被缚着,口中塞着帕子,她们发不出声音,脸上满是泪水,神色惊恐至极,显然是被吓坏了,看到坐在床上的梅静白,拼命地朝她摇着头,口中发出呜呜声,那模样,似是在让她快逃。

梅静白看到芷卉芷巧两人的时候,脸色已是剧变,猛地从床上下来,想要去救两个丫鬟,却是被丘含烟一把拉住了,她含笑看着梅静白,语气淡淡地说道:“云舒莫要着急,我暂时是不会伤害你的丫鬟的,只要你答应我将我带出城去,我保证你的两个丫鬟会毫发无伤。”

梅静白已是气得眼睛通红,她狠狠瞪着丘含烟,一字一句地说道:“丘含烟,你当真是好卑鄙,你的命就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快放了我的丫鬟,我带你出城就是!”

丘含烟听到梅静白的答复,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那两个黑衣人可以先把两个丫鬟松绑。

那两个黑衣人得令,立即松开了绑着两个丫鬟的绳子,在拿下口中布条之前,还不忘警告一句,“要是想你们家小姐平安无事,就管住了自己的嘴!”

两个丫鬟嘴巴得到了自由,连忙看着梅静白说道:“小姐您不要啊,奴婢们死不足惜,绝不能看着您被恶人们带走。”

丘含烟微微摆摆手,神情似是有些委屈,无奈地道:“云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伤害她呢,我不过是求她救我一命,等到我脱险了,自然就是会安然无恙地放她回来,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儿伤害。”

梅静白看着两个丫鬟,尽量心平气和地与她们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就在这里待着,我送他们出城,很快就会回来,记住,你们尽量帮我遮掩,千万不要让母亲知道这件事。”

李氏现在还怀着身孕,绝对不能受到任何惊吓,她希望两个丫鬟不要慌乱,尽量在府中稳住情况。

两个丫鬟眼中含泪,但也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丘含烟似是对此刻的情况很是满意,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便又转头对梅静白说道:“云舒,时辰也不早了,等会儿天就该亮了,你先换一身衣服,我扮作你的丫鬟,同你一起坐马车出城,只要我出了城,便让你安全回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出城

梅静白心中压着火气,却不敢违背丘含烟的意思,怕她再对两个丫鬟出手,两人换好衣服,打扮妥当之后,窗外的天空已经露出些鱼肚白了。

丘含烟对两个黑衣人吩咐道:“你们去马厩里弄一辆马车,停到后门外,尽量不要惊动府内的人。”

两个黑衣人领命,立即下去办事了。丘含烟又转头看向梅静白,笑着说道:“云舒,咱们也去后门等着吧,马车很快就到了,等出了城,我便不会再麻烦你了。”

梅静白冷冷哼了一声,并不想搭理丘含烟,只是又叮嘱着两个丫鬟,“你们安心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不要表现出什么异常,还是像以往一样,就当我还在府里,没有离开。”

两个丫鬟双目含泪,脸上满是担忧,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梅静白交代完,便同丘含烟一起出了自己的房间,在去往后门的路上,梅静白有想过趁着丘含烟不备擒住她,但想到她身边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依着丘含烟谨慎的性子,是一定会留下一个黑衣人在身边保护的,就她现在的小身板,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后门,那里本来有个门房,现在却不知所踪,梅静白暗暗有些担心,丘含烟身边的那些黑衣人不会杀人灭口了吧。

丘含烟似是看出了梅静白的担忧,轻笑一声道:“云舒,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等滥杀无辜的人,只是暂且把那些会影响我们的人弄晕了,你放心,他们醒来之后,只会当自己是睡过了头。”

梅静白还是没有搭理丘含烟,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等她们到了后门,马车已经停在那里等着她们了,丘含烟向梅静白伸出了手,笑着说道:“云舒,我扶着你上马车。”

梅静白却没有搭理丘含烟,绕过她直接跳上了马车,心想着:你的脏手我才不想碰呢。

丘含烟并没有因为梅静白的态度而生气,依旧是微笑着,跟在梅静白身后上了马车。

此刻天刚蒙蒙亮,大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丘含烟带来的四个黑衣人,此时都已经换了最普通的仆役装束,两个坐在前面驾车,两个则是跟在马车后头小跑,倒是也没有什么维和的感觉。

马车行驶的很快,不过三刻钟的时间,便到了城门口,此时城门也刚开启不久,守城的士兵们正在一一盘查要出城的百姓,而在这些士兵当中,赫然就有沐三的身影。

沐三昨日晚上带着人在赵王府附近搜索追踪,虽然寻到些痕迹,却是没有找到丘含烟一行人,沐三便猜测丘含烟应该是暂时躲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等着天亮的时候再逃出城。

想通之后,沐三也不费精力再四处寻找,直接就找到了城备卫,出示了锦衣卫的卫牌,告诉他们明日自己要在城门充当守城的士兵,抓捕一个钦犯,那城备卫的长官一见是锦衣卫,自然不敢多问,立即就同意了。

沐三此时正守在城门口,鹰隼一般的眼眸盯着每一个准备出城的百姓,只要有一丝可疑的人,便会立即上前盘问一番,但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发现丘含烟的行踪。

而坐在马车中的丘含烟正排在队伍的最后,她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偷偷朝外边看着,觉得今日出城的盘查似乎特别的严密,便微微皱了眉头,还好她身边的那些黑衣人都未曾露过脸,不然还真是经不起盘查。

“一会儿你们镇定一些,不要露出破绽,咱们现在坐着的是英国公府的马车,他们不敢太仔细地盘查的。”丘含烟低声地与车外的几个黑衣人提醒道。

那几人俱是低声应是,靠坐在马车角落里的梅静白听到丘含烟的话,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心想着:那些守卫们将你们抓起来正好,这样心狠手辣的恶人,就该进大牢里吃点苦头。

丘含烟似是知晓梅静白心中所想,忽然转过头来看她,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缓缓说道:“云舒,一会儿就拜托你了,露面与那些士兵们说几句,只要我顺利出了城,你也能安全回去,不是吗?”

梅静白的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黑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队伍已是轮到了她们,若是换在平常,守城的士兵们看到是英国公府的马车,并不会多盘问,定是马上就放行的,但是今天遇到了沐三,他对这些世家的马车反而更关注,走到车厢边上,神情还算恭谨地开口问道:“请问车上是英国公府的哪位主人,这时候出城是要往哪里去?”

马车里的丘含烟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立即看向了梅静白。

梅静白心中虽是万般不愿,但还是迫不得已地开口道:“我是英国公府的二小姐,今日要去寒山寺上香。”说完还微微掀起了车帘一角,让外面的沐三看到了她的一个侧脸。

沐三是见过英国公府的二小姐的,只瞥了一眼,便立即低下头去,神态更加恭谨了,连忙让开了身,歉疚地开口道:“小姐请行吧。”

本是神经紧绷的车上几人均是松了口气,赶车的两人立即驱动马车,快速驶离了城门。

等那马车走出一些距离,沐三的脸色却立即阴沉了下来,对身边的几个手下吩咐道:“快,立即跟上那辆马车,不过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让她们发现你们,车上坐着的是真的英国公府二小姐,应是被那群人挟持了,绝对不能伤到了她。”

那几个手下立即领命,悄无声息地跟沐三一起,追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驶出城好一会儿,丘含烟才掀开车帘朝后方忘了忘,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吧。”梅静白神情冷冷地问道,巴不得赶紧远离这些人,心中暗恨,自己要是有能力杀掉她们就好了,这样云舒也不必担惊受怕,早可以回京城了。

第二百四十章 追捕

丘含烟看着梅静白,神情有些伤感,轻叹一口气道:“云舒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吗?我们此次一别,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何时了,你这样冷漠,我心里真的是很难受。”

梅静白对丘含烟这惺惺作态实在是恶心的不行,神情依旧是冷冷地说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以后就是陌路人,你不必再跟我做这样的姿态,对我没有用的,我对你已经完全失望,你不是我以前认识的丘含烟,我也不是你以前认识的任云舒,你三番四次地对我利用,莫要再侮辱‘朋友’二字了,你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

丘含烟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但对于梅静白的话,她又无法反驳,她低下头,苦笑一声,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变了呢,变得面目全非,早就不像自己了,但对于她这样一个家破人亡,声名狼藉的人,若是不改变,她早都死了十四八次了吧,云舒说的对,她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她就该自己一人慢慢腐朽,但在此之前,她却必须要报仇,她的母亲含恨而死,她必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不然就算她死了,也是死不瞑目。

丘含烟看了看外面的景色,让黑衣人停下了马车,对梅静白说道:“我的人很快就会过来跟我会合,等他们都到了,我自会安排人送你回去,你先耐心地等一会儿。”

梅静白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心里烦躁地不行,想着那些守城的士兵们也真是笨蛋,这样一个大大逃犯,她们都没有发现,朝廷发给他们的军饷可真是都浪费了!梅静白正在心里抱怨呢,就听到外头黑衣人惊喜的声音,“姑娘,是首领,他到了。”

丘含烟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正准备下车去迎,脸色忽然就是一变,猛地一挥手,对身边几人吩咐道:“快走!全速前进!”

那几人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立即按丘含烟的吩咐,跳上马车,狠狠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梅静白被马车突然的行驶晃得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便对着丘含烟怒目而视,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不是说等你的人来了就放我回去的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丘含烟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她双手用力地抓着马车上的扶手,稳重自己的身形,语气森冷地说道:“那些甩不掉的苍蝇又追上来的,我的人应该是被他们给控制住了,我现在要是再不跑,难道待在那里坐以待毙吗。”

梅静白听到这话,神情却变得有些微妙,心中生出些希冀来,暗暗祈祷丘含烟的仇人可一定要争气一些,一举把丘含烟这些人都给抓起来,那样她和云舒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沐三本是带着一群人远远地跟在丘含烟她们的马车后边,没想到忽然就看到一群黑衣人,正以极快地速度朝着那辆马车飞速前行,沐三立即招呼手下的人,擒住了那些黑衣人,然后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想着伪装成他们的模样,在丘含烟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接近她,然后一举擒下她。

可惜沐三没想到,丘含烟竟是如此谨慎,明明都是身形差不多的黑衣人,又都蒙了面,她却是一眼就看出了破绽,然后当机立断地驱车逃走。

“追!”沐三也是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了马车,他们因为要悄无声息地跟踪,并没有骑马,速度跟全速前进的马车还是有一些差距,但马不可能一直这样全速疾驰,总会有体力不支慢下来的时候,但人的体力可比不上马,沐三知道这样下去一定会跟丢,便立即做出了决断,与手下的三人吩咐道:“我带着速度最快的人继续追踪,你们其余的人去寻些马匹来,我会沿路留下标记,你们一会儿跟上来。”三人立即领命,脱离队伍寻找快马了。

马车一直马不停蹄地朝前疾驰着,虽然英国公府的马车十分坚固,但以这样的速度疾驰了这么长时间,坐在里面的丘含烟和梅静白都有些受不了了,她们都不是身体十分强健之人,丘含烟因为从前受过伤,这时候的身体比梅静白还要不如,此时已经是脸色煞白,看模样撑不了多久了。

梅静白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拼命忍住想要呕吐的**,看向丘含烟,见她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便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不可能一直这样逃下去吧,我可是快受不了了,我要下车。”

丘含烟抓着扶手的手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她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了一眼梅静白,脑海中忽然就有了一个主意。

“停车!”丘含烟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马车外喊道,那驱车的黑衣人立即就勒停了马车,等着丘含烟接下来的吩咐。

丘含烟拉着梅静白,踉跄着下了马车,两人都是忍不住,在路边吐了一阵。

丘含烟也顾不上擦嘴上的秽物,虚弱地冲着梅静白说道:“云舒,对不起,连累你了,这马车我还给你,你回京城去吧,我们就在此别过。”然后她也没管梅静白什么反应,招呼上那四个黑衣人,其中一个便背上她,朝着密林深处逃去了。

梅静白呆立在当场,等丘含烟几人都跑得见不着人影了,才反应归来,忍不住大呼小叫道:“喂这里是哪里啊!我不认路,怎么回去啊?”

自然没有人回应梅静白的问话,她狠狠地在原地跺了几下脚,决定还是回去马车上等着,心想着,不是有一群人正在追赶丘含烟吗,他们跟着马车的痕迹,一定能找到这里的,到时候就让他们送自己回府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他们应该愿意帮助自己的。

大约一刻钟之后,沐三一群人终于追上了马车,却只是看到了坐在马车驾驶位上的梅静白。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吾命休矣

梅静白看着沐三一群人的模样,微微有些郁闷,忍不住吐槽道:“你们怎么这么慢,人早都跑进密林里去了,这林子这么大,你们恐怕是找不到人了。”

沐三看到梅静白,也是明显震愣了一下,然后才躬身行礼道:“任二小姐,那丘含烟是劫持了您吗,您现在既然安全了,我就让我的人送您回去吧。”

梅静白却并不着急要离开,好奇地看着沐三问道:“不着急,反正我也出来这么久了,不急于这一会儿,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捕丘含烟?”

“我们是朝廷的人,丘含烟诈死逃离流放的队伍,我们是来抓她归案的。”沐三自然不会跟任云舒说实话,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回道。

“你们真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这么好骗的吗?”梅静白微微有些不满地说道。朝廷的人?朝廷的行事作风她还不清楚,做什么不是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哪里会像他们这般隐秘。

“这事同二小姐无关,小姐就不要再追问了,在下还要去追捕逃犯,就不与二小姐您多言了。”沐三可没时间在这里跟梅静白废话,同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准备留下一个人送梅静白回去,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人继续去搜寻丘含烟,不管丘含烟逃到哪里,既然主子下了命令,他们就一定要抓到人。

梅静白见沐三一副想要赶紧将自己送走的模样,便越发不满起来,轻哼一声又说道:“就你们这样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找,何时才能找到丘含烟,可我却有办法很快地找到她。”

沐三一听梅静白这话,已经走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神情狐疑地看着梅静白,他对梅静白的话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但觉得这位任小姐应该也不会无的放矢,便还是神情恭谨地开口问道:“哦?不知任二小姐有什么好法子?”

梅静白得意地一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沐三面前,然后从耳朵上摘下了一个小巧的耳坠子,那是一个水滴形状的耳坠子,做工及其精巧,她将耳坠递到沐三面前晃了晃,方才开口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沐三闻言皱了眉头,不知道这位任小姐在玩什么花样,回答道:“是小姐您的耳坠子。”

梅静白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又将耳坠子在沐三面前晃了晃,慢悠悠地开口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耳坠子,这个耳坠是我让首饰匠特别定制的,下面的坠子里放了特殊的花粉,戴在身上可以让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味道虽然很淡,但香味极其绵长,一天一夜都不会消散。”

沐三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他已经发现,梅静白耳朵上只有一个耳坠子,他隐隐已经猜到些了什么,“任小姐您是说……”

梅静白点点头,用赞赏地眼神看了沐三一眼,继续说道:“你以为我被挟持的时候什么都没做吗?我知道有人在追捕她,便将另一个耳坠子趁丘含烟不备,放到了她的身上,她暂时应该不会发现,就算是发现了,身上也已经沾染了那花粉的香味,只要让嗅觉超群的猎狗追踪,便一定能找到她们。”

听完梅静白的解释,沐三顿时对她刮目相看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被挟持的娇小姐,竟然能做出这样聪明的一个举动来。

沐三立即抱拳冲梅静白行了一礼,语气很是真诚地说道:“多谢任二小姐相助,请您先将您的耳坠子借我一用,等我们抓到了丘含烟,定会将此物完好无损地还给您。”

梅静白很是豪爽地大手一挥,直接就把耳坠子给了沐三,满不在意地说道:“尽管拿去用吧,不用还给我了,这样的耳坠子我还有很多呢,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抓到丘含烟才是要紧。”

沐三紧紧抓着耳坠子,立即吩咐身边的手下去附近村子里找一条猎狗来。

梅静白依旧看着沐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喂,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了吗?”

虽然梅静白帮他减少了追踪丘含烟的难度,但沐三也是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的,立即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任二小姐,您得赶紧回去了,不然英国公夫人该担心您了,您应该不想让她知道您被挟持的事吧。”

梅静白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沐三口中知道他背后的主子了,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沐三立即让一个手下驾车,赶紧送这个任家二小姐回英国公府去。

梅静白坐在马车里,微微有些心不在焉,心中还记挂着沐三那边,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丘含烟了。

就在梅静白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忽然就是一个急刹车,梅静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猛地向前一冲,脑袋都撞到了车壁上,她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脑袋,正要探头出去问一问,便听到外头驾车的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梅静白心中一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车门猛地被人踢开,一个满身血煞气息的黑衣男子出现在车外,梅静白并不认识这个男子,但看他身上的装束,也猜到了他应该是和丘含烟一伙的,立即手脚并用地向着车厢后面爬去,本能地想要逃跑。

可梅静白怎么可能逃得了,还没爬几步,就被那黑衣人一把抓在了手里,他眼神狠戾,声音低沉地问道;“姑娘在哪里?”

梅静白此刻已经看到了那个驾车送她回城的男子的尸体,心中越发胆寒,立即摇头回道:“我不知道,她早就和我分开了,你抓我也没有用。”

那黑衣男子沉吟了片刻,便将梅静白夹在自己的胳膊下,往马车来时的方向飞掠而去。

梅静白大头朝下,脑袋被冷风一吹,都有些晕晕乎乎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吾命休矣,丘含烟,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重伤

沐三靠着梅静白给他的耳坠子,带着一条猎狗,一路追踪,很快就发现了丘含烟的踪迹,猎狗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停下,然后便冲着那洞口狂叫。

沐三知道丘含烟应该就是躲在这里面了,他也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让手下去寻了一些干燥的树枝过来,堆砌在山洞口,然后运足气力,对着山洞喊道:“里面的人听着,限你们一炷香之内出来,不然我就要放火了,若是不想烧死在山洞内,就赶快出来束手就擒。”

丘含烟确实是躲在山洞里,猎狗狂叫的时候她已经听见了,那时候再想逃跑却已是来不及,本想着跟来人拼上一拼,说不定还能趁乱逃跑,却是没想到外边的人想出如此狠招,竟是想要活活烧死她们。

“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丘含烟身边仅剩的四个黑衣人均是看向丘含烟问道。

丘含烟惨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发髻,愧疚地看了四人一眼,方才开口道:“倒是我连累你们了,一会儿若是有机会,你们不必管我,都逃命去吧,他们的目标只是我,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

“姑娘,王爷离开之前命令我们要好好保护您的,我们不会丢下您独自逃命的,姑娘莫怕,属下几个护着您,拼死杀出去!”其中一个黑衣人跪下身来,视死如归地与丘含烟说道,其余的黑衣人也均是跪了下来,都不愿舍下丘含烟独自逃命。

丘含烟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将那些黑衣人一一扶了起来,勉强露出一抹微笑道:“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为何要死呢,那些人抓我,也不是为了要弄死我啊,不然他们早就下死手了,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所以你们也不要这么急着求死,能跑就跑,把我被擒的消息想办法告诉王爷,他会想办法救我的。”朱高熣还没拿到他想要的那些东西呢,他是舍不得自己死的。

四个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总算都是点了点头,五个人便朝着山洞外面走去。

沐三掐着时间,就在一炷香时间快到了的时候,山洞口终于出现了丘含烟的几人的身影。

丘含烟梗着脖子,姿态很是高傲,她扫视了一圈沐三等人,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的目标只有我一人,可否放其他的人离开,若是你们不答应,我们拼死也不会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沐三没想到丘含烟竟然会为了那些手下拼命,紧紧盯着他们考虑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应道:“可以,我放你的那些手下走,不过你要一个人走过来。”

丘含烟也不扭捏,对着身旁的四人说道:“你们快走!”这般说完,就一步一步地往沐三一群人走去。

那几个黑衣人已经分散往各个方向奔逃,而丘含烟也已经到了离沐三还有几步的地方,沐三已经伸手要制住她,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姑娘,属下来晚了!”

丘含烟猛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顿时又出现一抹光亮。沐三却是当机立断,立即伸手抓住了丘含烟,心想着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人已经在他们手上了,休想再救走。

来人自然是那个黑衣人头领,她腋下还夹着梅静白,飞奔而来,他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丘含烟,是因为他的那些手下在沿路留下了特殊的标记,他循着标记便找到了丘含烟几人的藏身之所。

沐三抓着丘含烟,冷冷地看着来人,等看清他手上抓着的人时,脸色就是一变,怎么都没想到任家小姐又被这伙人给劫持了。

黑衣人首领此时已经停在了离沐三几米远的地方,他手里抓着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梅静白,眼睛却只死死盯在丘含烟身上,狞笑一声,看着沐三说道:“若是想要这小丫头活命,就把姑娘放了,我们一命换一命!”

沐三手里抓着丘含烟,却有些犹豫,丘含烟是主子指定要他们抓的人,任二小姐的性命,与他们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但方才这任二小姐还帮过他们,他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且这任二小姐同福山县主的关系也极其不错,若是他日县主知晓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怪罪到主子头上。

再有一条,现在对方就两个人,就算这个黑衣人救走了丘含烟,也逃不了多远,只要丘含烟身上的味道不散,他们照样可以利用猎狗再找到她们。

沐三思量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救梅静白,他也是警惕地盯着黑衣人首领,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们要一起放人,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这丫头的性命也保不住!”

黑衣人首领也点了点,表示明白,他们两个都带着人,向着彼此靠近,就在两人已是伸手可以够到对方的时候,便俱是同时向对方手中的人抓来。

让沐三万万没想到的是,黑衣人首领本是空无一物的左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把匕首,在沐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将那柄锋利的匕首刺入了梅静白的后心。然后便飞快地抓起丘含烟,飞身逃走了。

梅静白只感觉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本能地惨叫了一声,就扑进了面前沐三的怀里,然后便人事不知了。

沐三亦是神情惊恐地抱住梅静白,看着她背后几乎完全没入的匕首,也顾不上其他了,对身边的手下喊道:“快!你们带着猎狗继续去追丘含烟,我带着任二小姐回荣国公府,得赶紧找大夫。”

沐三手下的所有人立即动作起来,一半人去追赶丘含烟和黑衣人首领,另一半人帮着沐三将梅静白背在他背上,飞快地朝着京城赶去。

就在梅静白中刀的那一刻,远在几百里之外的任云舒,突然就感觉后心猛地一疼,然后毫无征兆的,便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马车里,让褚奎和旁边的众人,均是吓了一跳,抱着她也是急急去寻大夫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危矣

沐三几人轮流背着梅静白,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京城,沐三考虑到梅静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在进城之前找了一顶软轿,将受伤的梅静白先放在轿子里,然后几人抬着轿子,往最近的医馆跑去。

沐三用最快的速度背着梅静白进了医馆后堂,大夫是被另外几个手下直接带过来的,已是吓得面如土色,但是看到身受重伤的梅静白之后,神色立即严肃了起来,立刻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也算是梅静白运气好,沐三这些人是经常会受皮外伤的,所以他们对包扎止血有些心得,也是常年会随身携带一些金疮药物,梅静白中刀的第一时间,沐三就帮她做了最简单的止血包扎,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仍然还活着,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老大夫检查完伤口,换了纱布,重新做了止血包扎,眉头紧皱地看着沐三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兵爷您的什么人?怎么会受如此重的刀伤。”

老大夫倒也没把沐三当作坏人,毕竟他身上现在还穿着守城士兵的制式皮甲呢,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一般,若是嫡亲之人,才好与他们商量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沐三犹豫了一下,才回道:“这位是英国公府的小姐,小姐被贼人所害,我们只是偶尔路过遇见了,这才救了她,现在已经派人去英国公府报信了,这位小姐的亲属应该很快就会赶来了。”

那为老大夫一听是英国公府的小姐,神情立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又开口道:“这位小姐现在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刺入后背的匕首……却是不好拔啊……”

老大夫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已经响起了一阵喧闹声,李氏带着几个丫鬟,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病床上,脸色白如金纸的梅静白,她的脸色顿时也变得煞白,若不是有一旁的丫鬟搀扶着,恐怕她立即就要脚软摔在地上。

李氏甩开身边的丫鬟,三步并两步地上前,跪在病床边上,紧紧抓住梅静白的手,痛哭着喊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啊!?昨儿还是好好的呢,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模样了!”

沐三看着李氏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些内疚,若不是他们,也不会把任家小姐牵扯到丘含烟的事情上来,也就不会有后来丘含烟挟持她出城,又被那黑衣人首领刺伤的事情了。

“夫人您请莫要太过激动,先听听大夫怎么说吧,我相信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沐三忍不住,出声劝着李氏道。

李氏这才看到大夫就在一旁,立即起身拉住那老大夫,焦急地问道:“大夫,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老大夫也是连忙安抚着李氏道:“夫人您先别着急,小姐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她被匕首刺入的地方十分靠近心脏,所以要拔出匕首便十分困难,一个处理不好,便会造成二次伤害,甚至殒命,在下医术不精,没有把握在不伤到小姐性命的情况下拔出匕首,所以还是请夫人赶紧去请医术更加高明的大夫,他们或许会有办法。”

李氏听了这话,立即就想到了宫中的太医,这世上医术最高明的,除了太医还有谁呢,她立即拉着大夫继续问道:“大夫,我现在可以带我的女儿回府吗?”

老大夫轻轻点了点头,回道:“夫人小心一点,只要不碰触到小姐的伤口,是没有问题的。”

李氏立即叫来了她带过来的下人,找来了医馆里的一个担架,小心翼翼地将梅静白抬上担架,然后抬出了医馆。李氏让人将梅静白抬上马车,自己也跳上马车,往英国公府赶去。

沐三几人跟着李氏出了医馆,见李氏上了马车离开,沐三的一个手下在他耳边问道:“三哥,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既然人已经送到,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去跟城外的弟兄们会合,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丘含烟了。”

沐三不再管梅静白,和几个手下一起,又出了城,而李氏此时自然也顾不上他们,将梅静白送回英国公府后,就换了身衣服,马不停蹄地进宫去了。

任佩兰自从朱棣元离宫之后,身体终于慢慢好起来了,又开始处理起后宫的事宜,宁国长公主最近因为任云舒失踪的事情焦头烂额,已是鲜少入宫,自然不会再插手后宫之事,太子妃张氏则是帮着太子监国,这后宫的事情便只是任佩兰一人说了算,后宫众妃都是捧着她,她的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今日她本是十分悠闲地在御花园中赏花,听到宫女来报,说是李氏进宫来了,正有紧急的事要找她。

任佩兰立即叫手下的那些嫔妃们都散了,急急地回了寝宫,她知道以李氏的性子,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绝不会再没有任何知会的情况下进宫。

任佩兰回了寝宫,就见到李氏在里面等她,见她回来,立即起身迎了上来,红肿的眼睛看着她说道:“阿兰,你一定要救救云舒,云舒她……她被人刺伤了,现在正性命垂危……”

任佩兰一听这话也是惊了一下,她一直都是把任云舒当女儿看待的,现在听到她性命垂危,也是急得不行,立即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会被人刺伤呢,大嫂您先别着急,我立即叫最擅长外伤的大夫过来,我同你一起回英国公府。”

任佩兰一刻也不耽搁,立即叫身边的宫女去叫太医,然后便拉着李氏,坐上了出宫的软轿。等她们马不停蹄地到了宫门口,大夫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任佩兰和李氏坐上马车,便往英国公府赶去。

等太医看到梅静白的时候,她还是陷入昏迷当中,太医先是替她仔细地把了脉,然后又检查了一下伤口,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为难。

第二百四十四章 道长拔刀

“怎么样?你有几成把握可以把匕首拔出来?”任佩兰神情紧张地看着太医问道。

太医的神情越发为难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回道:“回禀贵妃娘娘,二小姐的刀伤实在是太深了,而且离心脏又十分近,下官不敢轻易拔刀啊……”

“你就说你有几成把握?”任佩兰不想听太医废话,又是皱着眉问了一遍。

太医的嘴巴动了动,才艰难地回道:“只有……一成把握……”

李氏一听太医这话,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瘫坐在梅静白的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只要一松手,就会失去这个女儿。

任佩兰却是怒了,对着太医喝道:“你不是太医院最好的外伤大夫吗!?竟然连这点伤都治不了,当真是废物,今日若是你救不活二小姐,你这太医也不用再继续当了!”

太医立即跪下请罪,心中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啊,任二小姐的伤当真是十分凶险,不拔匕首还好,这一拔匕首,就是九死一生啊。他只是太医,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伤都治得好。

任佩兰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走到床边,柔声安慰着李氏道:“大嫂,您不要着急,云舒一定会没事的,您现在自己也怀着身孕,千万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李氏依旧在默默垂泪,仿佛没有听到任佩兰的话,只是紧紧盯着床上昏迷的任云舒,她似乎已经听不到这世上的任何事情,眼中只有任云舒一人。

任佩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是瞪向了跪在地上的太医,正想要说什么,外头忽然疾步走进来一个丫鬟,跪在地上,急急向着屋内几人禀告道:“回禀贵妃娘娘,夫人,外头来了一个道士,说自己是龙虎山当代掌门天师,名叫张宇初,他说自己有办法救二小姐,管事让奴婢立即过来跟贵妃娘娘和夫人禀告。”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说有办法救二小姐!”任佩兰面上一喜,但还有些不敢相信,立即又是追问了一遍。

“是的,那个老道士就是这样说的。”那丫鬟立即回道。

李氏这时候似乎也醒过了神来,猛地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也是追问道:“他说自己叫张宇初?”

丫鬟立即点头,李氏面上顿时浮上狂喜,抓着任佩兰的手说道:“是张天师,是当初那个给云舒护身玉牌的张天师,他曾经治好过福山县主,若是他,一定能救我的舒儿的。”

任佩兰自然也知道这个张天师,他是皇上亲封的天师,确实是一个很神的老道士,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道士,并不是大夫,真的能救云舒吗。

任佩兰心中还存着些怀疑,但看着李氏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模样,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便对着那丫鬟吩咐道:“立即去请张天师过来。”

张宇初很快便跟着丫鬟过来了,他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的,身着上清衣服,上加九色,若五色云霞,山水袖帔,元始宝冠。皆环佩执板,师子文履,道士的服饰分为初入道门、正一、道德、洞神、洞玄、洞真、三洞师七种品第,并以不同的巾、冠、褐、裙、帔等加以区别。

张宇初穿了一身七者三洞师的法服,这装扮也就是道门的几个掌教真人才有资格穿。

任佩兰虽然贵为贵妃,但现在她们有求于张宇初,她便也亲自上前,恭敬地与张宇初福了一礼,说道:“张真人,您说您有办法救我的侄女儿,不知此话当不当真。”

张宇初立即将任佩兰扶起,笑容亲和地说道:“贫道不敢受贵妃娘娘的礼,娘娘快请起,贫道虽不是出家人,但也不打诳语,既然承诺了会救二小姐,便一定让她性命无虞。”

李氏听到张宇初这话,也是深深与他行了一礼,满脸希冀与感激地看着他说道:“张真人,我女儿拜托您了,请您一定要救救她!”

张宇初连忙又扶起李氏,笑着安慰道:“夫人快快请起,您怀着身孕,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啊,贫道现在就帮二小姐救治。”

这般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梅静白床前,先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了一枚红色的丹药,让一旁的丫鬟倒了杯水来,和水喂梅静白将丹药吞了下去,然后才看向了她背后的伤口。

张宇初先是伸出作左手将掌心轻轻覆在那伤口之上,然后右手就握住了匕首的刀柄,说时迟,那时快,再众人还在屏息等待的时候,他已经用极快的速度将匕首拔出,然后丢掉匕首,右手也覆盖在了伤口之上。

本是在昏迷中的梅静白似是因为疼痛,喊叫了一声,然后又陷入了昏迷,而她胸前的那个玉牌,忽然亮了一下,却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只在张宇初身上,所以并没有人发现。

张宇初一直保持着双手覆盖伤口的动作,一动都没有动,没过多久,他的额头就渐渐渗出了汗水,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大概两刻钟的时间,才缓缓将双手收回,此时他的脸色已是微微有些泛白,显然是耗费精力过度。

任佩兰和李氏连忙凑上前来看情况,却是惊奇的发现,梅静白背后的伤口竟然已经不流血了,竟还隐隐有结痂的趋势。

那个太医也在旁边看,口中还连连感叹着,“神迹啊……当真是神迹啊……”

张宇初重重吐了口气,对任佩兰和李氏说道:“二小姐已经没事了,接下来你们帮她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每日上药就可以,如果有上好的祛疤药膏也可以每日涂抹,如果运气好的话,都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李氏听完已是喜极而泣,她一点都不在乎女儿身上会不会留下疤痕,只要她保住性命,还像以前一样健康,她便心满意足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回魂

李氏看着太医给梅静白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她觉得自己女儿的脸色似乎比方才好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痛苦了,心中那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但见女儿迟迟未醒,她还是担忧地看向张宇初问道:“张真人,我的女儿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啊?”

张宇初的脸上闪过一抹神秘的微笑,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我正要跟夫人您说呢,小姐此次受伤,元气大伤,我方才喂她吃下的那颗丹药,就是用来补元气的,但这药有些小小的副作用,它的药力太过强横,所以小姐恐怕要在床上昏睡一个月,慢慢消化药力。”

“啊!?要昏睡这么久吗,那舒儿的身体,会不会……”李氏听到这,心中又紧张起来,看着梅静白皱着眉头问道。

张宇初摆摆手,连忙安抚着李氏说道:“夫人放心,小姐的身体不仅不会有问题,经过此事之后,她以往那些旧疾都会痊愈,以后的身体会十分强健,想要再生病都很难啊。”

李氏一听这话,脸上的神情总算放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道:“这样也好,昏睡一个月,能换来以后长久的康健,就算是再多睡一个月,那也是值得的。”

李氏站起身来,与任佩兰对视一眼,一同走到张宇初面前,十分诚心地同他行了一礼,李氏口中说的:“张真人,您救了小女一命,这恩情我绝不会忘,往后真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英国公府能帮忙,就绝不会推辞,这一拜,请您一定要受。”

张宇初本想去扶任佩兰和李氏,但听李氏这样说,便也就站着受了两人一拜,右手捻着胡须说道:“贵妃娘娘,夫人,我同贵府二小姐有缘,今日救她也是缘法所致,你们今日谢过就可以了,不必太放在心上,贫道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

“真人这就要离开了吗?起码让给我们设宴请您用一顿饭吧,不然我们真是太过失礼了。”李氏急急起身说道。

张宇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贫道真的还有急事,便不久留了。”说完也不等李氏再挽留,转身飘然而去。

李氏和任佩兰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经不见了张宇初的身影,两人立即追出屋去,却也只能看到天边一个淡淡的身影,任佩兰忍不住感慨道:“张真人当真是得道真人啊,神仙一般的人物,云舒能得到张真人的救治,当真是她的福气。”

李氏也是怔愣地点了点头,但她心中还一直琢磨着张宇初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与云舒有缘,今日会救她均是缘法所致,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云舒会有今日一劫,不然为何会来的这般巧呢,云舒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会让张真人这样的神仙人物,对她格外的关注,李氏心中又不禁担忧起来,总觉得这样的关注,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梅静白觉得身上各处都很疼,脑袋尤其地胀痛,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了万分沉重的眼皮,就听到周围有许多声音喊着,“醒了,梅姑娘她醒了,褚大哥你快过来看看。”

梅静白的脑袋晕晕的,总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听,意识也很是模糊,她昏迷之前是怎么了来着?生锈的脑子终于转动了一下,对了!她是被那个凶恶的黑衣人给暗算了,那个人可真是够狠的啊,为了给他和丘含烟制造逃跑的时间,就要置她于死地。

“静白,你怎么样?是哪里难受?”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在梅静白耳边响起,她顿时愣了一下,这个声音……好像不久之前有听过,是个让人讨厌的声音,可是……那个讨厌的人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他这么大胆,还敢擅闯英国公府。

梅静白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看清楚了眼前围着的一群人,除了最中间的那个,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她忍不住惊呼出声,“是你!褚奎,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围的人听到梅静白的话,都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褚奎更是一脸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梅静白回道:“静白,你怎么了?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啊?倒是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好好的赶着路,你怎么就晕倒了呢,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都把我们给急死了。”

梅静白这时候才发现了不对,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呐呐开口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静白啊,你是不是摔到脑袋了,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褚奎脸上的神情越发担忧,伸出手想要去摸梅静白的额头。

梅静白一偏头就躲开了,声音激动又颤抖地喊道:“镜子!给我镜子!”

褚奎被她这一声喊吓了一跳,连忙让人拿了镜子过来,一边递给梅静白,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静白,你的脸挺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梅静白懒得同他废话,一把抢过镜子,拿到自己面前,镜中那张美貌绝伦,又熟悉万分的面孔,让梅静白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三声。那笑声很有些神经质,把周围的人都给吓到了。

褚奎旁边的一个妇人小声在褚奎耳边问道:“大少爷,梅姑娘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要不要让大夫赶紧过来瞧瞧。

褚奎也是眉头紧皱,觉得梅静白自从醒来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疯疯癫癫的,气质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的梅静白可懒得管别人的看法,她心里几乎快乐疯了,这都多久了啊,她终于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要是知道被捅一刀就能换回来,她再疼也要拼着挨一刀啊,现在这情况是真实的吧,她不是在做梦吧?

为了验证自己不是在做梦,梅静白又是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直疼得呲牙咧嘴,可脸上的笑却没停过,能感觉的到疼,那就不是在做梦了,她是真的换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玉牌藏魂

褚奎很快就将大夫找来了,看着床上依旧在吃吃傻笑着的梅静白,脸上担忧神色更甚,小声在大夫耳边说道:“大夫,您看我朋友是不是摔到脑子里,怎么突然就变得不正常起来了。”

“我先看看,先看看。”那大夫也不能确定,便先是帮梅静白仔细地把了把脉,然后又开口与她问道,“姑娘,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梅静白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老大夫,神情不悦地回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必看了,我现在好的很,一点问题也没有,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好过。”说着话,便要跳下床来。

褚奎立马上前拦住了她,劝说道:“静白,你才刚醒过来,不着急下床,你再休息一会儿,我送大夫出去,你先一个人待会儿。”

梅静白不满地看了褚奎一眼,很讨厌这个人对自己管东管西的,但想想自己才刚恢复,以前都是任云舒在同他相处,便压下了脾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褚奎立即带着一众人和大夫出去了,让梅静白一个人休息,走到客房外,他才忧心忡忡地与大夫问道:“大夫,我朋友她没事吧?”

大夫立即回道:“刚刚那位小姐脉搏有力,身体十分强健,这点小哥不必担心,至于你所担心的神智,也是没有问题的,那位小姐回答老夫的话时,口齿清晰,思维正常,不像是犯了癔症的人,应该只是太过劳累才昏睡了这么长时间,小哥不必担心,休息几日就好了。”

大夫虽然都这样说了,但褚奎心中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梅静白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想着或许就跟大夫说的那样,过几天就会好了,也就不再去想了。屋中的梅静白靠坐在床上,激动的情绪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她观察着四周有些简陋的坏境,知道了这里应该是一间客栈,云舒上次同她说了要去找眉黛,那她现在应该是在寻找眉黛的路上。

梅静白的心中突然兴奋起来,她很久以前就想出去京城走走了,但却没有机会,这次当真是天赐良机啊,她可以一边游玩,一边去找眉黛,反正她也已经失踪那么久了,又给母亲那边送了信,不必着急回去,一定要好好玩一趟,玩够本了再说。

“静白!静白!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梅静白正想得美呢,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她猛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个声音很快又响了起来,“静白!静白!”声音越来越焦急。

梅静白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口中还试探地喊道:“云舒……是云舒吗?”

“是!是我!”那个声音很快就回应了,声音中带着些哭腔和不知所措。

“云舒,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梅静白也有些着急了,跳下床来,在房间四处转了一圈,口中不停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任云舒的声音变弱了一些,其中满是无助与彷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忽然晕倒了,那一瞬间,她只感觉到背后像是被人用利器捅了一刀,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再无知觉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虚无的空间里,这里万籁俱寂,仿佛什么都没有,但不远处却有一团白光,任云舒就跟着那团白光不停地跑,不知跑了多久,她听到了一声喊叫,很快她便分辨出来,这个叫声的主人是梅静白,然后她才开始尝试着呼喊梅静白,希望她能帮自己逃出这个鬼地方。

梅静白在屋中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便在屋中的椅子上坐下,又是开口问道:“云舒,你还在吗?”

“在呢……”任云舒的声音有些无力,幽幽回道。

梅静白此时冷静了下来,脑子也开始转了,她得到了任云舒的回应,又是说道:“我想了想,你不在这个房间里,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在我身上了,而我身上唯一与你有联系的就是……”

“玉牌!”任云舒和梅静白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梅静白立即从脖子里把玉牌拿了出来,翻来覆去地查看着,口中还喃喃道:“你真在这里面吗?可是我怎么把你从里面弄出来呢。”

“你试试滴一滴血看看。”任云舒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道,梅静白也觉得这个办法应该可行,便咬破了手指,挤了一滴血出来,滴在了那玉牌上。

那滴血一落在玉牌上,立即就浸润了进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然后那玉牌发出一道绿光,一个模糊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玉牌之上。

梅静白愣愣地看着眼前出现的漂浮的半透明身影,忍不住惊叹出声道:“原来鬼是这样子的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当真是涨见识了。”

任云舒终于从那个灰蒙蒙的空间里面出来了,简直喜极而泣,绕着梅静白飘了一圈,才神情严肃地飘到她面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忽然就回来了,我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死了,最后这四个字任云舒不敢问出口,就怕自己真的已经香消玉殒的,那样的结果她可真的接受不了。

“应该……没有吧……”梅静白也知道任云舒想问的是什么,有些心虚,低着头挽着自己的手指,不确定地回道。

任云舒忍不住作势在梅静白头上敲了一下,可惜她没有实体,手指只是穿过了梅静白的头,然后没好气地继续道:“究竟是活是死你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吗?”

“我还真的是不知道啊……”梅静白一脸苦笑,将当日发生的事情慢慢告诉了任云舒,最后又说道:“我被捅的时候,痛的一下就晕倒了,后面的事情我就都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那时候背上会一阵剧痛,原来是被匕首捅了。”任云舒终于知晓了当初发生了什么,紧皱着眉头喃喃说着。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戒严

“所以啊,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体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不过当时那些追踪丘含烟的人都在,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死掉的,说不准现在已经被救回来了。”梅静白摊摊手说道,语气中却还是有些心虚,毕竟是她没保护好任云舒的身体,虽然她完全是被丘含烟给害的,但对着任云舒,她心中还是十分愧疚。

任云舒倒没有因为知晓自己可能已经死的消息而惊慌失措,她垂着眸,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算了,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考虑,想要知道我死没死其实也很容易,你让褚奎派一个人回京城,打听一下情况就行了,如果我真的死了,英国公府就一定会发丧的。”

“那不如……我们先回京去吧,现在丘含烟自身难保,不可能再对我们有什么威胁了,只要回了京城,我便可以发动荣国公府所有人去寻找眉黛了,总比你们现在这些人没头苍蝇一般的寻找要强吧。”梅静白虽然本来是想着在外面多玩一段时日,但现在看到任云舒这般模样,她哪里还有心思再玩耍,得赶紧赶回京城,看看任云舒现在究竟怎样了。

任云舒沉吟了片刻,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但祸福相依,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们回京城确实是不会再有危险了,而且她现在更担心的其实是母亲,自己不管有没有死,但身受重伤肯定是事实了,母亲如今不知已经难过成什么样子,她现在还怀着身孕,绝对受不得一点打击啊。

“好,你今晚就跟褚奎说,咱们明日一早就掉头,回京城去。”任云舒点了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梅静白还不知道她们现在身在哪里呢,便又与任云舒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儿?我看这里是个客栈,应该是到城镇了吧?”

“我昏迷之前,车队已经快到宣府了,现在既然进了城,很大可能应该已经在宣府了。”任云舒想了想,便回答道。

梅静白正想出去找褚奎问一问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褚奎的声音传了进来,“静白,你醒着吗?我可以进来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些焦急,似乎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很紧急的事情。

梅静白和任云舒对视了一眼,任云舒同她点了点头,梅静白立即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的褚奎眉头皱地能夹死一只苍蝇,看到梅静白出来开门,连忙担忧地出声问道:“你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吗?”

梅静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着说道:“我已经全好了,现在出去打死一头老虎都没问题。”

褚奎一听梅静白这话,脸色变得十分古怪,虽然站在他面前的梅静白确实是安然无恙,但他总觉得,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反正就是不正常了,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这个时候来找梅静白,是因为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有件事情我便要同你说。”褚奎面上表情愈发严肃,皱着眉头走进了屋里。

梅静白跟着他进了屋里,看了眼还在桌子旁边的任云舒,神情也有些担忧,只看褚奎现在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褚奎在椅子上坐下,才开口道:“咱们现在是在宣府城内的一间客栈里,昨日咱们刚进城的时候还没什么,可今日城内就戒严了,说是混进来了一个蒙元的谍探,现在全城都已经封锁了,不许进,也不许出。而且所有在昨日进城的人都得彻底盘查一遍,咱们车队自然也在其中,其他人我自是不担心的,可你也知道,你并没有路引,身份也不一般,恐怕很难和当地的军官说清楚。”

梅静白越听,眉头也是皱紧了,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过区区谍探,用得着这般如临大敌吗?还要全城戒严?”

褚奎叹了口气解释道:“宣府大同等地乃是早就定下地规矩。不设文官,只用军法,所以这里几乎都是军户。卫所千户所大多是集中设置。那些村镇中住地其实都是军户。所以若是有谍探进来。往往避开那些地方四处转悠。若是撞上落单的军士。或者是某些没带多少护卫的路过官员。在刺探情报之外,也会杀人行刺。今日要抓的谍探似乎是一个小队,人数还不少,已经杀了许多落单的军士了,所以城内的长官才会特别重视,而且现在又处于皇上亲征鞑靼期间,自然一点风吹草动也是不能放过的。”

梅静白从小长在京城,这还是第一次踏足宣府镇。闻听此言顿时问道:“蒙元竟如此猖狂?怎么在朝中很少听说此事。”

“蒙元耐寒,虽大风雪亦能突击,更何况眼下这天气?他们如今要为冬日备粮,难免要南下劫掠,再加上现在圣上北征,许多粮草都会从这里运送,他们自然更是想要浑水摸鱼,捞些好处。”

“那你现在是担心我被当地的官兵当作是蒙元谍探吗?”梅静白开口问道。

褚奎点点头,回道;“现在你身上也没有带任何可以证明你身份的凭证,那些官兵查的严,虽然我已经让人去打点了,但就怕有什么意外,所以先跟你来打个招呼,你还是暂且先穿回女装,等有人来检查的时候,你就说你是我的妹子,现在正生了病,路引在路上不小心弄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希望可以暂且蒙混过去。”

梅静白的眉头皱的越发紧,现在全城戒严,那她和任云舒回京城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她忍不住又问道:“那这戒严什么时候能取消,咱们还要在宣府待多久。”

褚奎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我也说不好,恐怕若是抓不到谍探,这里不会取消戒严的,你不是要在宣府寻找你丫鬟的踪迹吗,倒也不用着急,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便是。”

第二百四十八 检查

梅静白看了任云舒一眼,面上的神色越发为难,若只是她一个人倒还没什么,反正她也失踪有一段时间了,但云舒她……她的身体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性命救回来了,但灵魂不在身边,恐怕最后还是身死的下场,所以得赶紧想办法回到京城才是啊。

褚奎看梅静白脸色难看,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被那些官兵误认为諜探,便安慰她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尽量周旋的,我也让人去打点关系了,应该问题不大。”

梅静白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褚奎见她似是精神不济的模样,也没有多待,说完了事情就离开了。

梅静白将褚奎送出门,关上门,就皱着一张脸同任云舒说道:“云舒,你说怎么办吗?怎么好好的就冒出来一群天杀的諜探来,这下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了。”

任云舒也很忧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刚才又想了想,我现在这个模样,就算是回了京城,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顺利回到身体里面,像这样离魂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不是就没能回去吗,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但我总觉得,魂魄要重新回到身体里,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定能回去的,我有预感,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只要我们回了京城,你就一定能回去的。”梅静白信誓旦旦地说道,嘴上虽然说的肯定,但心里却也不太确定,更多的只是想安慰任云舒,让她不要想太多了。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先过了官兵核查这一关吧,我觉得这諜探的事情不简单,接下来宣府之内恐怕会不平静,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想办法先离开这里,不然我们的安全,可能会受到些影响。”任云舒神色很是担忧地说道。

褚奎本以为官兵明日才会检查到他们这里,却没想到那些官兵的效率很是迅速,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检查到他们所住的客栈了。

褚奎派人上来通知梅静白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面吃饭呢,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没了胃口。那个被褚奎派来的婆子也是帮他传话来的,看着梅静白说道:“姑娘,大少爷让你先待在这里别下去,若是实在没办法,他会带人上来,您先做好心理准备。”

梅静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那婆子走了,她便收拾了桌上的饭菜,然后躺到床上去了,她现在是一个病人,自然要好好扮演病人的角色。

此时客栈的的后院里,客栈里所有的住户都已经被集中在了那里,前来检查的官兵们正在对他们一一进行排查。

领头的是一个百户,手里正拿着一本从掌柜那里要来的住户名单,一一核对着,核对到褚奎他们一群人的时候,他仔细的数了数,语气便十分严肃地质问道:“这里写着你们一共有十男三女,怎么少了一个男的,人呢?”

褚奎立即上前,脸上带着笑,回着那百户的话道:“还剩下的一个是我的小妹,她其实是一个女子,只是为了在外出行方便,所以一直都是做男子打扮,只是她前些日子病倒了,这会儿正在房间里面休息呢,这点您可以向掌柜求证,昨日我还托掌柜帮我们介绍一个医术好一点的大夫呢。”

那百户立即看向了躬立于一旁的掌柜,掌柜立即上前回道:“这位客官说的话确实属实,昨日他那妹子确实是病了,大夫离开的时候,还是我亲自送出去的呢。”

百户怀疑的神情稍稍减弱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对着褚奎说道:“把你妹妹的路引拿出来,我查验一下。”

褚奎闻言,面上的神情顿时有些为难,上前一步,在百户耳边小声说道:“这位长官,我小妹的路引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您就稍微通融一下,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是諜探呢……”这般说着,便不动声色地塞了一锭银子到那百户手中。

百户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银两,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他微微迟疑了一下,便将银两收进了怀里,然后轻咳一声,神情依旧严肃地说道:“既然人还病着,那就算了,我们也不去打扰病人了。”

这般说着,那百户又看了眼手下的士兵,确定他们将每一个人的身份都核查清楚了,便大手一挥,准备带着众士兵撤退了。

褚奎站在人群中,微微松了口气,心想着总算是蒙混过去了。但就在那群士兵就要离开客栈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了一群数量更多的士兵,在他们中间,是一个大胡子猛汉,看年纪大概三十几岁的模样,生得皮肤黝黑,铜铃大眼,体格强健,相貌很是威武摄人。

那百户一看此人,立即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陆千户大人。”

那被称为千户的大胡子猛汉微微对百户骇了骇首,才开口问道:“陈百户,怎么样,这间客栈都彻查清楚了吗?”

陈百户立即回话,“启禀千户大人,刚刚核查完所有人的身份,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陆千户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又是问道:“那每一间客房都检查过了吗?”

陈百户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立即惭愧地摇头说道:“属下想着已经把所有住户都聚集起来了,所以……”

“你啊,办事情还是这么马虎,不检查客房,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躲在里面,那些諜探可一个个都奸诈的很,快,命令手下的人再检查一遍所有的客房。”

陈百户自然不敢违逆陆千户的命令,立即吩咐手下的官兵,一间一间地检查起客栈的客房。

人群中的褚奎此刻脸色却是极其难看,他看着士兵们开始检查客房,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只能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与那个陆千户说道:“千户大人,小人是到宣府行商的商户,我的妹子因为染了病正在客房里面休息,您看……能不能……”

第二百四十九 色迷心窍(上)

陆千户瞥了眼面前的褚奎,神情冷肃地说道:“我等不过是例行检查,不会惊扰百姓,你若是不放心,跟着士兵们一起去就是了,不过……查是一定要查的,本千户不会陷害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褚奎低着头,口中连连应是,脸上却浮上一抹苦笑,但他也怕梅静白一个人应付不来那些士兵,立即跟上了官兵,朝着二楼客房跑去。

梅静白这时候还在房间里躺着呢,等了这许久,都没有等到官兵,便以为那些官兵不会上来检查了,正想要下床呢,本是在门外的任云舒却突然飘进了屋子里,与她预警道:“那些官兵上来了,你快准备一下,别让他们看出破绽了。”这般说着,就飘到了梅静白身边,想要随时帮她。

下午的时候,任云舒和梅静白闲着没事,就试验了一下,看任云舒的魂魄能离开梅静白的身体多远,试验之后,发现最远也就是五十米左右距离,再远一些,任云舒的魂魄就会强行被扯回梅静白身边。

两人这边正严阵以待等那些士兵们上来,任云舒突然脸色就是一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语气急促地看向梅静白说道:“静白,我恐怕要回玉牌里去了,不然我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接下来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了。”

梅静白闻言惊讶地看向任云舒,见她的身体确实比之前淡了几分,立即也紧张地说道:“那你快回玉牌里去吧,等休养好魂魄再出来,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不过是一些士兵,我应付得了。”

任云舒点点头,身体便一下子消失,进到了玉牌里面。就在任云舒消失的时候,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梅静白连忙放下床幔,声音带着些虚弱地开口道:“进来吧。”

她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推开了,两三个士兵鱼贯而入,褚奎跟在那几人后面,脸上仍旧带着淡淡担忧神色。

他一进到房间里,就先看了床上的梅静白,快步上前,隔着床幔,神情十分担忧地开口与她说道:“小妹啊,这是哥哥跟你提过的,例行检查,你莫要害怕,就安心在床上躺着就行,这些军爷都是明理的人,不会为难咱们小老百姓的。”

梅静白透过床幔看着房间里正在翻查的士兵,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客栈的房间并不大,几个士兵很快就搜查完毕了,除了梅静白睡着的那张床,几个士兵看了床上的梅静白一眼,也不好去检查女子睡的床榻,便准备要离开了,正好这时候,那个陆千户来到了门外,他进到屋内,对着几个士兵问道:“都检查过了吗?”

领头的一个士兵抱拳行礼回道:“回千户大人的话,已经都检查过了,除了……”那士兵看了眼梅静白睡着的床榻,有些欲言又止。

陆千户闻言也看向了床榻,那架子床并不大,也就够一个人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人的模样,但陆千户却实在是在较真的人,他缓步走到床榻前,看着褚奎说道:“你把床幔拉开,我看一眼里面。”

褚奎面上顿时露出为难神色,似是大着胆子开口道:“千户大人,我家妹子还没有出阁,这样……不妥当吧……”

陆千户却是铜铃眼睛一瞪,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们这是例行检查,怎么?你还怕本千户玷污了你家妹子的名声不成,你若是不掀床幔,我很有理由怀疑你们窝藏諜探。”

床上的梅静白听了陆千户这话顿时便皱了眉头,觉得这个千户未免太过霸道了一些,但她又不想节外生枝,便开口说道:“哥哥,莫要为了我让千户大人误会。”这般说着,她便缓缓掀开了床幔,但并没有全部掀开,只让外边的人能看到床内的情景。

这陆千户往床内一看,入眼的只是梅静白那如白玉一般的手指和如羊脂净玉一般的侧脸,只是惊鸿一瞥,他便已经看呆了,他一个驻守边防的泥腿子,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梅静白这样的绝世美人。

“千户大人,可以了吗?”梅静白没有看到发呆的陆千户,声音依旧淡然地问道。

陆千户愣愣点了点头,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嗯”声。梅静白便立马把床幔放了下来。

一旁的褚奎看着陆千户几乎色授魂与的模样,眉头又皱紧了几分,赶紧好言好语地把陆千户和士兵们都送出了房间。

陆千户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到楼下,看到方才那个百户,就立即将他抓到自己身边,小声询问道:“方才那个商户的妹妹,你可是有查过路引了,她是何方人士?今年年方几何了?”

陈百户面上顿时露出一抹心虚,但他也没胆子欺骗顶头上司,便结结巴巴地回道:“那个小哥说……他妹妹的路引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所以……”

陆千户闻言铜铃眼瞪得更大了,眼中更是露出一抹精光,又是追问道:“你是说……那个小娘子没有路引证明身份?”

陈百户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面上的神情很是忐忑。陆千户面上顿时闪过一抹惊喜神色,但很快又变得严肃,毫不留情地训斥着陈百户道:“既然没有证明身份的路引,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那諜探里面也不是没有可能有女人,这般存在嫌疑的人,自然要抓回去好好审问,都跟我一起上去抓人。”

陆千户说完,便大手一挥,带着一大群人,又上了客栈二楼。

褚奎并不知道陆千户私下里问了陈百户什么,直到看到陆千户带着一群人又上了二楼,心下才知不好,立即跟上了他们,在他们闯入梅静白房间之前,立即拦在了陆千户面前,脸色十分不好看地问道:“陆千户,您这是做什么,方才不是都检查过了吗,我妹妹的房间并没有什么问题。”

第二百五十章 色迷心窍(下)

陆千户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很不客气地与褚奎说道;“这房间是没问题,可是你的小妹却是有很大的问题啊,我方才问了属下,你的小妹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路引,这般身份不明的人,不论男女,我们都是要先收押起来,慢慢审问的。”

褚奎闻言脸色瞬变,看了一眼陆千户身后不敢与他对视的陈百户,压下心头的火气,好言好语地继续说道:“千户大人,我小妹的路引真的是弄丢了,她的身份清清白白,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您若是不相信,可以盘问我商队的任何一个人,我们都是从京城过来的,这一路上,我小妹一直都是跟我们在一起的,怎么可能会是蒙元諜探呢。”

“哼,包庇罪犯不过就需要两片嘴罢了,这本千户可是看多了,你不用多废话,只要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来,这人我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的,你若是再阻拦,那我便将你们商队的人统统抓起来,一起带走。”

褚奎见这陆千户今日是不会放过梅静白了,眼中寒光一闪,正想着要不要用别的什么强硬手段,房间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梅静白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并不是女装,而是飒爽的男装打扮,她先看了眼门外的褚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才神情冷淡地看向陆千户,语气倨傲地开口问道:“你是要抓我回去吗?”

陆千户被梅静白的气势一阵,本身的气势竟是弱了几分,但还是勉强绷住,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我跟你们走,但你们莫要为难商队里的其他人。”梅静白面上神情丝毫不惧,看着陆千户说道。

褚奎一听这话立刻就着急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斥道:“小妹,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回房去!”

梅静白现在看褚奎倒也没那么讨厌了,冲他微微一笑,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大哥,你不要担心我,去找我的二哥,带着我的信物回京城去找我母亲,她能证明我的身份的,让她来救我,这个陆千户,一时半会儿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这般说完,她就偷偷往褚奎手中塞了一条金链子,这跟金链子原本是用来系那块她挂在脖子上的玉牌的,是当初宁国长公主亲自让工匠们打造的,现在梅静白浑身上下也就这一件东西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了,玉牌当然也可以,且更能取信宁国长公主,只是玉牌现在是要装任云舒的灵魂的,自然不能离身。

褚奎手中紧攥着金链子,自然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不可能跟陆千户这个如今宣府的掌权者硬拼,也只有找外援,可他已经看出陆千户对梅静白有色心,这让他怎么放心让梅静白跟着陆千户走。

“看来你的妹妹比你更识时务啊,本千户只是例行公事,若是证明了令妹不是諜探,自然会完好无损地放她回来,你还怕我冤枉了好人不成。”陆千户这般说着,便让身后的众士兵将梅静白围住,但语气还算是温和地看着她说道:“这位姑娘,咱们这就回千户所去吧。”

梅静白看都不看那陆千户,就跟着士兵们往前走,褚奎又是追了两步,却被士兵们拦住了,他只能铁青着脸,看着陆千户将梅静白带出了客栈。

陆千户当真是十分看重梅静白,还特意叫手下的士兵弄了一顶轿子来,恭恭敬敬地将梅静白请上了轿子,这才启辰往千户所去。

跟在后面护送的士兵们看这阵仗,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士兵甲:诶,你说千户大人是不是看上那小娘子了,这般小心,是准备纳小娘子为妾吗。

士兵乙:那是**不离十了,你没看见那小娘的样貌啊,就算是穿着男装,那也真是跟天仙一般的人物,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生得这么标准的女子呢。

士兵甲:那咱们大人可真是艳福不浅了。

坐在轿中的梅静白并不知道士兵们私底下的谈话,她此时正紧皱着眉头,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应付那陆千户,可惜云舒现在不在,她脑子聪明,主意也多,一定能想到好办法应付那陆千户的。

千户所离着客栈并不远,卫所很大,后面就修建了一大片的宅院,便是平日里陆千户的居所,士兵们一路将轿子抬进了宅院里头,等到了连接前后院的垂花门,才停了下来。

梅静白从轿子里下来,看着已经站在了垂花门里面的陆千户,却是并不进去,寒着一张脸问道:“千户大人,你为何带我来这里,我现在可是嫌犯的身份,不应该去的是卫所的牢房吗?”

现在回了自己府上,陆千户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那肃穆的神情,而是带着笑,语气温柔地看着梅静白问道:“姑娘,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字呢,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梅静白的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陆千户,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实在是很能让人望而生畏。

这陆千户也是见过几次大人物的,前不久皇上的大军进驻宣府的时候,他也是远远见过圣上的龙威,当真是让人不敢逼视,此刻梅静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虽然比不得当今圣上,但却也是很让人发怵,陆千户本能里觉得,面前这女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姑娘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只是姑娘这般人物,怎么能被关在那腌臜的牢房里呢。我已经派人给姑娘你安排好了房间,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精细的,姑娘先安心在我府上住下就是。”陆千户的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有些贪婪地看着梅静白说道。

梅静白却是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陆千户问道:“你再客栈里的时候不是说我身份不明,有可能是蒙元的諜探吗,怎么?千户大人原来是这样对待諜探的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入狱

陆千户被梅静白问得哑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语气也是冷了下来,看着梅静白问道:“那么姑娘这是想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好生招待你不愿,一定要这般不给本千户面子吗?我可跟你说清楚了,那牢房里关着的可都是真的蒙元諜探嫌犯,你难道真的想跟那些人关在一起吗?”

梅静白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被陆千户几句话给吓住,又是重重哼了一声,依旧硬气地说道:“要我踏进你的后院,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你若是要把我下入大牢,就赶紧的,别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陆千户终于被梅静白最后一句话给惹怒了,哪个男人会受得了这样的讥讽,大手一挥,狠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押入大牢,让她见识一下,那大牢里到底是何种模样。”

陆千户身边的士兵立刻领命办事,架着梅静白,就朝着卫所中地牢所在的方向走去。

陆千户看着梅静白被带走,他面上的神色很是复杂,他身边的一个亲信参事向来最后揣测上司的心思,立即在旁小声说道:“大人,那小娘子看着细皮嫩肉的,牢房之中可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怕是一个不慎就会伤到小娘子,要不要属下去稍稍安排一下,只挫挫那小娘子的锐气,让她向大人您服个软,就将她放出来。”

这参事说的话正和陆千户的心意,他便顺理成章地点了点头,吩咐道:“让那些士兵们手下都轻着些,要是伤到了小娘子,要他们好看。”

参事连连点头,表示明白,立即快步离开了,想要赶在那些士兵之前赶到地牢,先进行安排。

梅静白被那些士兵们押着进到了地牢里面,走过阴森潮湿的过道,左右两边肮脏潮湿的牢房里,不断有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的囚犯伸出那如同鬼爪一般的手来,试图想要碰到梅静白身上干净的衣裳。

梅静白紧皱着眉头,她没想到牢房里面竟然会是这样的,不过小小的一个宣府,竟也是有这样多的犯人。

押着梅静白的士兵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适时地开口说道:“姑娘,这里关押着的犯人大多都是蒙元諜探嫌犯,大人为了让他们招供,每日都是用最酷烈的刑罚,所以他们才会变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啊,姑娘您若是不想吃苦头,就早些给千户大人服个软,早些离开这鬼地方。”

梅静白却并不因为这士兵的话而有所动,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终于一行人走到了一间空置的牢房前。

梅静白被士兵推入牢房,她站在牢房中央,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个牢房比之前那些人住的要好了许多,虽然也是阴暗潮湿,但最起码地上铺着的干草还算是干净,她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找了一处最为安静的地方便席地坐了下来,不再看外面的那些士兵们一眼。

那几个士兵看梅静白的模样,均是啧啧称奇,带头一个心中不禁想着:这小娘子还真是烈性子啊,都到了这里了竟还是面不改色,一句后悔求饶的话都没有,不过也不知道她能在这里坚持几天,一般的大男人,到了这里几日之后也是哭天抢地的,只可惜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绝色小娘子,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那士兵又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锁上牢房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确定那些士兵们是真的都离开了,梅静白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却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她拿出随意用一根红绳挂在脖子上的玉牌,对着它喃喃说道:“云舒,要是你现在能在我身边做个伴就好了,一个人待在这种鬼地方,还真是有些难熬呢……”

梅静白进了牢房之后,褚奎也已经派了自己最亲信的人,拿着梅静白给他的信物,骑快马往京城赶去。

为何不是他自己亲自去京城荣国公府送信,这其中褚奎也有考量,他害怕宁国长公主来不及赶过来,想着事情若是真到了最坏的境地,就是劫狱,他也要把梅静白从卫所救出来。

这一个晚上虽然很是难熬,但总算还是过去了,梅静白昨晚上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阳光从狭窄的天窗缝隙射进来,她都没有醒来。

倒是任云舒,先从梅静白脖子上的玉牌里出来了,经过一个晚上的修养,她已经完全恢复,又能在外面自如活动了,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大概已经猜到他们此刻身在何处了。

任云舒看向正躺在干草上睡得香甜的梅静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这傻丫头,心可真是够大的,在这种地方都能睡得这么熟。

她也没去叫醒梅静白,而是飘飘悠悠地飘出了这间牢房,在所有的牢房里都转了一圈,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情报,能帮她们早日逃出这里。

而在任云舒离开后不久,狱卒们便大摇大摆地进了牢房,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两个大大的木桶,口中更是不耐烦地喝道:“吃饭啦!”

梅静白被这呼喝声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看向了牢门外。已经有两个狱卒来到了梅静白这间牢房前,他们将手中提着的两个木桶放下,这两个木桶,一个木桶里面是野菜粥,另一个木桶里面则放着黑硬的馍馍,每个牢房可以分到一桶粥和一桶馍馍,虽是最最粗糙的贱食,但也能让人吃饱。

其中一个狱卒看了牢房里的梅静白一眼,露出大黄牙呵呵一笑,打开锁进了牢房,将那两个木桶放下,又扔了一摞缺口,碗边污黑的粗陶碗在铺着稻草的地上,顿时又发出了一阵“哐里哐当”的巨响。

梅静白冷眼看着狱卒们做这一切,并不说话,那狱卒却是先开口了,态度还算是不错,“姑娘,这就是您的早饭了,想来这等粗食您定是吃不惯的吧,若是您想明白了,小人马上去通知大人,放您出去,外头锦衣玉食,可等着您享受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伺机逃跑

梅静白对吃食本就挑剔,以往在京城的时候,面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都挑食挑得厉害,更别说是眼前这等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她也懒得跟那些狱卒废话,只撇过头去,不看他们。

那几个狱卒也没在意梅静白的态度,相互对视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牢房。

梅静白等人走了,气势顿时一泄,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呢,昨天晚上晚饭就只吃了一半呢……

梅静白正在牢房里唉声叹气呢,任云舒已是飘飘悠悠地回来了。

梅静白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立即起身,开心地问道:“云舒,你又能出来啦?”

任云舒点点头,与梅静白说道:“我现在的状态估计也跟做人的时候一样,白天可以出来自由活动,晚上就要回到玉牌里面去休息。”

梅静白闻言,顿时更高兴了,轻轻欢呼一声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总算是不用一个人了。”

任云舒也笑着,伸手虚虚摸了摸梅静白的脑袋,才又开口说道:“你把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详细同我说说。”

梅静白立即一五一十地把昨日她怎么来到卫所,然后又怎么自愿来到牢房的事,统统都跟任云舒说了。

任云舒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同梅静白说道:“你做的没错,若是你昨日进了那陆千户的后院,恐怕就要被他金屋藏娇了,这牢房虽然环境差了一下,但却让我们有更多浑水摸鱼的机会,方才我出去转了一圈,就发现了一件对我们十分有利的事情。”

梅静白闻言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在这个牢房里,应该真的有几个蒙元的諜探,而且他们身上似乎有很重要的情报,他们的同伙这两日就会偷偷潜进来救走他们。”任云舒将自己方才出去得到的情报,告诉了梅静白。

“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得到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梅静白顿时惊叹地说道。

任云舒却只是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现在的身体,很是无奈地说道:“你忘了我现在的状态了吗,我这模样恐怕是这世上最适合做搜集情报的探子的人了,其他人都看不见我,不管说什么都不会避着我,我探听消息自然是十分容易了。”

梅静白听着任云舒的话,连连点头,但旋即又是叹了口气说道:“那些蒙元諜探要来救他们的人出去,也不会管我们啊,我们要怎么离开。”

任云舒自然也知道这点,便立即与梅静白解释道:“蒙元諜探自然不会管我们,但他们若是救走了自己的同伴,这大牢定是大乱,到时候,这牢内的狱卒恐怕会死伤大半,其他的犯人们也会趁着这乱局,纷纷一起逃离,我们便可以混在众多犯人中一起逃走,等我们逃了,那陆千户还需要收拾蒙元諜探留下的烂摊子,哪里还会有精力追捕你。”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的话,也觉得到时候逃脱的机会很大,但她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就算她从这里逃了出去,又能去哪里呢,现在全城戒严,出城是绝对不可能了,躲在城里,宣府现在满是搜查的士兵,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抓住,虽然她拜托了褚奎去京城给宁国长公主送信,可宁国长公主要赶到这里,最起码要七八天的时日,这么长的时间,她应该躲在哪里才安全呢。

任云舒自然也知道梅静白的担忧,劝慰着她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先从这里逃出去,然后再考虑要往哪里去吧,这宣府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的,只要熬到宁国长公主过来,咱们就安全了。”

梅静白点点头,也是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就在这时候,她的肚子忽然响起了一阵不是很合现在气氛的“咕噜”声。

梅静白的脸顿时红了,她伸手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任云舒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等她看到那两桶黑乎乎的食物,便又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对着梅静白说道:“我知道这些东西你吃不下去,但你现在首要要做的事情就是保存体力,等着过几日趁乱逃跑,所以这些东西,你再不想吃也要吃下去啊。”

梅静白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她纠结地看着那好像是冒着馊味的野菜粥,和那硬地跟石头的一样的黑馍馍,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了,让她吃这些东西,她实在是做不到啊!

“嗯……我现在还不是很饿,等我什么时候饿得受不了了,再说吧……”梅静白终究对这些东西还是下不了口,只将脑袋转到一边艰难地说道。

任云舒自然也不会逼她,心中亦是暗暗庆幸道,幸好她变成了现在这样,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饿,不然若是让她也吃这些东西,她可能也会跟梅静白一样,吃不下去。

梅静白为了保存体力,便一直抱着膝盖坐在甘草上,除了偶尔跟任云舒说说话,便一动不动。

中午的时候,那些狱卒们又来送吃的,见早上给梅静白送来的食物她一口都没动,便微微皱了眉头,许是怕她一点东西不吃会饿坏了自己,晚上的时候,狱卒们终于送来了一些能入口的东西,虽然也只是最普通的白粥馒头,但最起码是新鲜的,这对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梅静白简直就是饕餮大餐,她也顾不上味道好不好了,风残云卷地就把这些吃食都扫了干净,然后捂着终于有了饱腹感的肚子,满足地长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以前都不知道,淡而无味的白粥都是这么香甜的。”

任云舒看她这模样,微微有些心疼,在她身边柔声说道:“既然吃饱了,就赶紧睡一会儿保存体力,我一会儿也要回到玉牌里去了,晚上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全要靠你自己随机应变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瓦剌部落

这一天夜晚,大牢里似乎特别的安静,梅静白靠在甘草上,不敢睡得太熟,但四周安静的氛围,又让她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她的眼睛虽然闭着,但耳朵却高高竖起,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便会马上起来。

时间慢慢到了后半夜,梅静白迷迷糊糊间,已是快坚持不住了,忽然,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她立即便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梅静白住的牢房在最里面,而跟她隔了两个的牢房里,关着的就是一个蒙元諜探,他三十几岁的年纪,生得矮小精壮,此时他的牢房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均是蒙着面,他们已经将看守的狱卒都杀了,抢了狱卒身上的钥匙,正在开牢房上的锁头,准备将自己的同伴救出来。

梅静白走到牢门前,借着四壁幽暗的火光,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牢房的情景,也不知哪几个黑衣人用了什么法子,其他牢房内的犯人竟是都睡得如死猪一般,说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动作。

在牢房内的那个矮小諜探很敏锐地发现了梅静白的窥视,他眼神锐利地看向梅静白,见到她的模样,微微愣了愣,然后小声用异族的语言与外面的两个人说了句什么,那两个人便一同朝梅静白看来。

梅静白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那两个諜探像是打量货物一般地打量了梅静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了目光,这时候,那个牢房的门已经打开,那个矮小的探子从里面走出来,然后拿起一大串钥匙,往梅静白所在的这个房间来了。

梅静白神情顿时变得惊疑不定,她又是连连后退了几步,眼神警惕地看着已经到了她牢门外的几人。“你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那矮小探子用汉语同梅静白说着,脸上还带着笑,似是想表达善意。

梅静白却依旧警惕,看着他们问道:“非亲非故,为何要救我?”

那矮小探子又是呵呵一笑,回道:“想要用你做一笔买卖。”

梅静白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几个諜探没安好心,刚想要出声大叫,却被扑面而来的一阵白烟熏到,被呛地咳嗽了几声之后,就失去了意识,人事不省了。

梅静白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移动的牛车上,手脚都被绳索绑着,不能动弹,而周围的景色隐隐已是有些塞外的风光,心中顿时绝望地想着,她不是已经离开大名的边境了吧,这是要被送到哪里去啊……

前面赶着牛车的人发觉身后有了动静,便扭过了头来,看到正瞪着大眼睛瞪他放梅静白,依旧是呵呵一笑,开口道:“醒了啊,咱们马上就要到大草原了,那里的风景可是不错呢。”

梅静白挣扎地将身体移动了一下,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矮小男人问道:“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自然是送给我们最英明神武的大首领,他最是喜欢你们大名的小娘子,说是皮肤比上好的羊奶还要滑嫩。”那矮小男子有些淫秽地说着,说完又发出了几声朗笑。

梅静白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又是恶狠狠地问道:“你们的大首领又是谁?”

“我们的首领,自然是最最伟大的马哈木大人,你很快就能见到我马哈木大人的英姿了。”

梅静白闻言愣了愣,“马哈木”这个名字,她听着很是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便又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

这时候,任云舒忽然从梅静白的玉牌里出来,神情很是严肃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又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梅静白,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

梅静白看到任云舒,眼神中却是有了些希望,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那个諜探说要把我送给马哈木大首领,这个大首领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任云舒闻言点了点头,很快给了梅静白答案,“马哈木是瓦剌现在的首领,这个諜探应该也是瓦剌人,为争夺蒙古汗位,瓦剌与鞑靼部频繁有争战,势力经常是此消彼长,这次皇上亲征鞑靼,不知道瓦剌是会袖手旁观,还是会出兵帮助鞑靼呢。”

梅静白可管不着瓦剌和鞑靼的争斗,只是脸色凝重地与任云舒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去附近打探一下情况,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走吧。”任云舒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们现在已经出了大名的国境,可以说几乎是举目无援,万事只能全靠自己了。

“你自己小心一点,先不要让那个探子起疑,我很快就回来。”任云舒这样嘱咐着梅静白,就飘去附近打探情报了。

任云舒不能离开梅静白太远,最多也只有五十米的距离,这里又接近草原,几乎没有什么人烟,任云舒徒劳地转了一圈,没有任何的收获,便回到了梅静白的身边。

梅静白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发现,任云舒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发现。

梅静白失望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仰躺在车上,看着天空上的蓝天白云,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那瓦剌探子又是驾着车行了一天,终于是到了瓦剌部落,瓦剌是蒙元第二大部落,势力十分庞大,有三个大首领,分别为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前几年才刚受大名封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三王中马哈木势力最强,拥戴的人也最多。

梅静白被那瓦剌探子扛着进了部落内,立即便有部落内的护卫上前询问,那瓦剌探子与几个护卫说了几句梅静白听不懂的话,护卫们便神色暧昧地看着梅静白笑了笑,然后便给那探子让了路。

第二百五十四章 形势

梅静白只看那些护卫的脸色,就知道那探子同护卫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用万分焦急的眼神看向任云舒,询问她有什么办法。

任云舒也听不懂瓦剌的语言,但也能猜到那探子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神情凝重地开口说道:“一会儿我去这部落里转一圈,这里这么多人,我总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梅静白现在也只能指望任云舒了,两人交流间,那探子已经将梅静白背进了一座大帐内,将她放在一个雪白羊毛铺就的大榻上。

那探子这时候才又与梅静白说了一句,“你乖乖地待在这里,听话一些,若是得到了大首领的宠爱,下半辈子你就锦衣玉食不愁了。”

梅静白对此嗤之以鼻,她冷冷地看着那探子,轻蔑地开口道:“区区异邦,贫瘠之地,怎能想象我大名的富庶,你所认为的锦衣玉食,在我看来,不过是朽木粪土。”

那探子却并没有因为梅静白的话而动怒,在他看来,梅静白现在也只能放些厥词,她不过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探子离开之前,把梅静白手脚上的绳索都解开了,现在已经到了瓦剌部落,也不用怕她逃跑了,而且大帐外面也都有护卫守卫,不怕她出什么幺蛾子。

梅静白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紧皱着眉头,等待着任云舒打听消息回来,大概一刻钟之后,任云舒便飘飘悠悠地回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梅静白见任云舒回来,连忙急急询问道。任云舒脸上的神情比去之前好了许多,立即与梅静白说道:“我打听到一个大消息,你应该会安全一阵子。”

“什么消息?”梅静白急急追问道。

“鞑靼本雅失里闻讯皇上亲征带着大军大举进攻,尽弃辎重孳畜,仅率七骑西逃到了瓦剌部。太师阿鲁台则往东逃去。皇上现在应该已经挥师追击阿鲁台去了。而现如今,蒙元内部动乱,马哈木为了夺取大权,恐怕跟本雅失里会有一番争斗,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啊。”

任云舒说了一大段话,梅静白听得脑袋晕晕的,但她却听懂了一点,旋即问道:“你的意思是马哈木现在没空理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正忙着夺权呢,在他夺取大权或是失败之前,咱们都是很安全的咯。”

任云舒点点头,表示就是这样,梅静白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似地说道:“你说若是我同马哈木说明身份,他会不会摄于大名的势力,将我送回给朱棣元。”

“那你要怎么解释你出现在瓦剌部落里呢?”任云舒忧心忡忡地问道。

梅静白顿时哑然,这事儿从头说来可是要比老太太的裹脚布都要长了,而且朱棣元还不一定会听她的解释,一项扰乱军机的大罪降下来,不仅仅是她,连宁国长公主,荣国公府恐怕都会有麻烦。

“那这么说来,咱们只有偷偷摸摸地逃出去这一条路喽?”梅静白苦着脸看着任云舒问道。

“就凭你一人,恐怕是逃不出去的,你还没走出大草原,就得被抓回来。”任云舒对梅静白独自逃跑的计划一点也不看好,摇着头说道。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待在这里就是等死啊,不行,我一定得逃出去!”梅静白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不奇怪我怎么打听到方才那些事情的吗,我又听不懂瓦剌的语言。”任云舒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梅静白闻言一愣,她方才也是没有想到这茬,便是疑惑地看着任云舒,等着她的回答。

“这瓦剌部落里有一个汉人军师,这些消息都是我从他口中得知的,还有就是,这部落里面还关押了许多汉人呢。”

“这里怎么会有汉人?”梅静白忍不住打断任云舒的话问道。

任云舒立即与梅静白解释道:“无论瓦剌还是鞑靼,每年都会骚扰大名边境,掳走不少百姓,每年也都有不少青壮从蒙元逃回来,那些汉人就是瓦剌从边境掳来的百姓,人数还不少呢,我估计着,若是马哈木和本雅失里打起来,这些百姓应该会趁乱逃走。”

梅静白顿时眼睛一亮,立马接口道;“那不正是我们的机会。”

任云舒一付“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就是这么考虑的,等有机会,你就联合那些百姓一起,逃离这里,你有我帮你探路和躲避瓦剌士兵,有很大的几率可以逃出去,而且有这么多人一起,你逃出大草原的机会也大一些。”

既然已经有了计划,梅静白接下来便只剩下等待了,只要马哈木跟本雅失里一开战,就是她们逃脱的时候。许是真如任云舒所说的,瓦剌部落现如今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和本雅失里开战,并没有来管梅静白这个俘虏,除了每日里给她送来一日三餐的老仆,梅静白几乎很少再见着人,她试着想要走出大帐,可是外面两个护卫虎视眈眈的,只要她踏出帐子一步,就会将她喝回去。

梅静白无奈,也不再做无用功,只让任云舒每日白天出去探听消息,看看外面的动向,马哈木有没有出兵了,但一连等了五日,还是没有等来任何的消息,等得两人都有些开始着急了。

第六日的晚上,任云舒从外面探听消息回来,但仍旧是没有马哈木出兵的消息,等她回到了玉牌里修养,梅静白也准备睡觉了,只是她睡下没多久,就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摸进了她所住的大帐。

梅静白一开始没发现,来人的手脚极其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若不是她翻身,看到了投射在地上的一抹影子,许是会依旧没有丝毫察觉。

梅静白将藏在枕头底下的一块磨得尖利的碎瓷片握在手里,心想着今晚上不管来的是谁,自己都要让他血溅当场。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心动

梅静白感觉着潜入的那人已经来到了床边,身体猛地便从床上弹坐起来,手中的瓷片已是向着来人的面门刺去。

只是那来人似乎是很有经验,在梅静白手中的瓷片刚刺出时,已是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急急开口道:“静白,是我!”

梅静白自然认得出这个人的声音,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才惊讶地出声问道:“褚奎,你怎么在这里?”

褚奎给梅静白比了个“嘘”声,让她小声一些,然后才在床榻边坐下,慢慢与她解释起来,“那日你被陆千户带走之后,我便一直盯着千户所,你进去的第二日,千户所就被蒙元諜探潜入,劫走了他们的伙伴,我当时就在千户所外头盯着,看见了那些諜探背着你出来,只是当时我只有一个人,并没有把握从他们手中将你救出,便一直跟着他们,后来他们从地道将你运出了宣府,我自然也跟着出来了,只可惜他们太过谨慎,出了宣府之后我就跟丢了,我只能靠着他们留下来的残余痕迹追踪,前几日才发现了一些线索,猜想你应该是被带到瓦剌部落里来了。”

梅静白皱着眉头听完,却是忍不住伸手捶了褚奎一拳,气呼呼地开口道:“谁叫你来的,我不是让你去给我母亲送信的吗!?你现在跟我进了这虎狼之穴,不是要跟我一起折在这里了吗?”

褚奎连忙又抓住梅静白的手,却是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你母亲那边我早就安排了人去送信,但你是被人从我身边带走的,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管,一定要把你救回来。”

梅静白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浮起一抹感动,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地说道:“谁要你救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到这儿,忽然语气一顿,又似想到了什么,眼神疑惑地看着褚奎问道,“这瓦剌部落看守严密,你是用什么办法进来的?”

褚奎呵呵一笑,回道:“那些瓦剌人不是很爱到边境抓一些汉人青壮年吗,我主动送上门去,他们哪有不将我抓回来的道理。”

梅静白没想到褚奎竟然是用的这个办法,很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是问道;“那你现在就是跟那些被抓来的人关在一起喽,你半夜跑出来,不会被旁人发现吗?我这帐子外面可是有好些个守卫,你是怎么偷摸进来的?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的?”

梅静白一连串问题问出来,褚奎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好了,她想了想,才理清思路,一股脑地回答道:“我被抓进来之后,立即就跟以前那些早就被抓进来的汉人混熟了,旁敲侧击地就知道最近有人从外面带进部落一个绝美的汉人女子,我装作是好奇,就问清楚了你被关押的大帐的特征,一到半夜旁人的睡着了,这才偷偷跑出来,若是有人醒来发现我不在,最多也只以为我出去出恭了,不会怀疑其他的,至于我怎么进到你这大帐里的,很简单啊,拿匕首把没有人看守的那一面给割破了,就这样钻进来了,帐篷就是有这个好处啊,可比咱们的砖瓦房方便多了。”

褚奎说完,还忍不住呵呵笑了一下,那模样很是得意。梅静白却是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心想着:就是砖瓦房也拦不住你这专门爬人家房间的癖好吧。

“你问了我这么多,该轮到我问你问题了吧?你被抓来这里多久了,这里的人……没伤害你吧?”褚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梅静白的脸色,似是有些艰难地问道。

梅静白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看了,还有些气恼,狠狠瞪了褚奎一眼说道:“我好的很,那些狗鞑子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剁了他们的爪子!”

褚奎被梅静白狠辣的言语吓得一个哆嗦,口中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明明前些日子还不是这样暴力的啊,明明就挺温柔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梅静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嘀嘀咕咕地在那里说什么呢?”

褚奎又是吓了一跳,立即摆手,“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对了,我想了一个办法救你出去,你听听看吧。”

梅静白一听到能出去,立即就兴奋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褚奎,等着他赶紧说。

“我得到准备的消息,明日马哈木就要跟本雅失里开战,部落里大半的军队都要被掉出去,到时候部落里守卫松懈,我便会联合那些被掳来的汉人青壮年,一起逃出部落。

你到时候就在这里等着我来接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将你安全带出这里的。”褚奎的神情难得地变得认真无比,看着梅静白保证道。

梅静白抿着唇,面上的神情却游戏疑惑,她不敢看褚奎的眼睛,忽然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宁愿冒着生命危险都要来救我,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熟识吧,为了我豁出性命去做这些,不值得的吧。”

“我觉得值得啊,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明日乖乖等着我来救你,等你这次脱险,应该就能跟着你母亲回京城了,以后还是好好地待在京城里,不要再出来乱跑了,就你这惹祸的性子,可不是每次都运气这么好,能遇到我这样的大好人的。”褚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梅静白的头发,便站起身来,也没等梅静白再说什么,就从原先他进来的那个洞离开了。

梅静白的神情有些呆呆愣愣的,伸手摸了摸方才被褚奎摸过的地方,然后又摸了摸自己心脏,茫然地自言自语道:“我的心是生病了吗?为何跳得这样厉害,我一定是离开京城太久了,得了什么不好的毛病……”

这一晚上,梅静白几乎就没怎么睡着,等白天任云舒从玉牌里出来,看到梅静白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担忧地问道:“静白,你这是怎么了,晚上去做贼了啊,这眼圈也太黑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故人回忆

梅静白没好气地看了任云舒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有气无力地回道:“我昨天晚上是没去做贼,可有人跑到我这儿做贼来了。”

任云舒闻言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道:“怎么?昨晚上有人来过了?是谁啊?”

“是褚奎那小子,也不知道他胆子怎么那么大,一路追到这里来了。”梅静白这般说着,就把褚奎这一路跟来的经过同任云舒说了。

任云舒听完也是啧啧称奇,不禁赞道:“这褚奎可真是个人物啊,不愧是……”

任云舒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然后便有些心虚地看了梅静白一眼,转移话题道,“说来这褚奎的计划倒也是跟咱们不谋而合啊,现在有了他的帮助,咱们逃出去的几率又大了几分啊。”

梅静白此时却不挂心这个了,眯着眼看着任云舒,语气不善地问道:“我上次就问过你这褚奎的身份吧,你遮遮掩掩地就是不同我说,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不会跟他走的,跟着这样一个身份底细不明的人走,我可不放心。”

任云舒也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回道:“也不是我不想同你说,只是怕告诉了你,你心里会不舒服……”

梅静白闻言微微一皱眉,能让她心里不舒服,看来这褚奎的身份是真的不一般啊。

“你这么说我倒是越发好奇了,到底是怎样的身份,竟然能让我不舒服,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任云舒又请咳了一声,这才开口道:“这褚奎只是一个假名,他原本的名字叫……朱文奎,你应该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吧?”

梅静白乍一听到“朱文奎”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想起这个朱文奎究竟是何许人也。

“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那个……”梅静白瞪大遮掩,不敢置信地问道,显然是被这个答案给惊到了。

任云舒早就猜到梅静白会是这种反应,点点头,继续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且让我们遇到了,还有一件事,我也同你说了吧,你肯定想不到,咱们第一次遇见他是什么时候。”

梅静白此刻已是有些麻木了,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任云舒,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就是上次在玄武湖,咱们遇到刺客的那一次,你还记得咱们在后头遇到的那三个刺客吧,褚奎便是其中那个蒙面的老大,我想着,当初他肯定是认出了你,才放过我们的,我当时就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挺古怪的,后来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也便想明白了。”任云舒将这件事跟梅静白说了,心想着褚奎和梅静白说起来还真是挺有缘分的,小时候便相识,长大了,两人的身份已是天壤之别,没想到却还能再遇见。梅静白听完这一切,却是沉默了下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挺不是滋味的,当初那个笑容温和,身形单薄的太子哥哥,如今竟是长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模样啊。

“对了,我听那褚奎的言语,你们小时候似乎是见过的,你还有印象吗?”任云舒看着梅静白一反常态的安静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我不记得了呢,那时候我还太小了……”梅静白醒过神来,勉强地笑笑,随意地回了一句,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任云舒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也便没有再问,转了话题说道:“行了,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咱们当务之急是晚上的计划,我现在先回玉佩里修养,看看晚上能不能出来,这次逃跑,我是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不然我放心不下。”

“这样可以吗?”梅静白的思绪被任云舒拉回来,却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问道,因为以前任云舒都是白日里活动,晚上进玉牌里休养,现在倒过来,也不知道行不行。

“总要试试才知道吧,反正你不必担心我,我现在反正都是魂魄状态,再差也就是这样了,可你是真真切切的血肉之身啊,可不能出一点事情。”任云舒这般说道。

梅静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定会格外小心。任云舒回了玉牌里去之后,梅静白就开始无所事事,竟而就是胡思乱想,脑子里一直想起小时候的记忆,那个清瘦的小少年拿着一块鲜花饼喂给自己,她当时是很喜欢这个太子哥哥的吧,即使自己的辈分比他还大,却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叫着他“太子哥哥”。

后来母亲同她说他死了,她还伤心地大哭了一场,但从今以后,喜欢吃鲜花饼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她从没想过,自己竟还能见到“太子哥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她竟是没认出当年她那么喜欢的“太子哥哥”。

梅静白对褚奎的感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她甚至有些不敢再面对他,或许应该说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再去面对他。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但整个瓦剌部落却没有因为夜晚的降临而安静下来,反而是喧嚣万分。

梅静白坐在帐篷里,听到外头有隆隆的战鼓声,知道马哈木应该是准备带兵出发了,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来回地在帐篷里走动的,心脏也随着战鼓声咚咚作响,猜想着褚奎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

时间到了后半夜,外头的喧嚣声慢慢安静了下来,梅静白的心却越发紧张起来,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昨日褚奎来时留下的那个洞里,忽然钻进来一个人。

梅静白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蹲在地上的来人问道:“褚奎?是你吗?”

那人站起身来,露出脸来,却并不是褚奎,而是一个同他年纪差不多的青年,皮肤黝黑,冲着梅静白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看到她的模样,明显愣了愣,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开口道:“褚大哥那边有些事,让我来带你离开。”

第二百五十七章 褚奎受伤

梅静白听了那青年的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心中莫名地生气一股闷气,口中不满地低声嘟囔道,“那家伙能有什么事,还不能亲自过来,我看他就是不想救我,怕我给他添麻烦。”

那青年耳朵还挺尖的,听见了梅静白的自言自语,立即替褚奎解释道:“姑娘你可误会褚大哥了,方才咱们过来您这儿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看守帐篷的护卫,褚大哥说他身形快,便负责去引开那两个护卫了,让我赶紧将你带出来,到一处约定好的地方再集合。”

梅静白听完这话脸就红了,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别的什么,也没再说什么废话,跟着那青年就赶紧出了帐篷。

梅静白跟着那个青年,小心翼翼地在部落内穿行着,今天晚上部落内的守卫果然少了许多,两人一路走得还算是顺利,好不容易走到了部落后面的一个小树林外围,那青年转过头来看着梅静白笑道:“进了林子咱们就安全了,我同褚大哥约定的地点就在这林子里。”

梅静白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冲着那青年点点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其他人呢?”

“他们已经先一步都进了林子,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约好的地点了,褚大哥因为要救姑娘你,所以是最后离开的,我同褚大哥当时是一起被抓进来的,他帮了我许多,所以他要救妹子,我自然也要帮他的。”那青年很是憨厚地说道。

梅静白听到“妹子”这两个字,又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心里腹诽着:谁是他妹子啊,我明明就是他表姑好不好,当真是没大没小的,等见着他人了,看姑奶奶我怎么教训他!

两人小心翼翼地进了林子里,草原中的树林晚上也是极其危险的,时常会有猛兽出现,所以两人走得十分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就怕惊扰了那些野兽,现在就他们两人,且还有梅静白这么一个弱女子,可对付不了大型的猛兽。

两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了一个湖泊前,湖泊的周围,正有十几个青壮年坐在那里休息,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十分破烂,形容也十分的憔悴。

“牛三,你终于回来了,褚大哥呢?”那一大群青壮年中,有一个体格最为壮硕的男子站起身来,挥手向着黝黑男子说道。

原来那黝黑男子名叫牛三,对着与他打招呼的壮硕男子回道:“吴山,你们都没受伤吧,褚大哥同我分开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到了。”

那被称为吴山的壮硕男子这时候才看到了跟在牛三身后的梅静白,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小声与牛三问道:“这就是褚大哥的妹子啊,我本来还不信他们说的,现在一看,长得可真是俊啊,天上的仙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梅静白听到了吴山的话,却是当作没听到一般,走到牛三几人前面,落落大方地与湖边的一众人自我介绍道:“我叫梅静,今日在这里与大家相识,也算是缘分,我能从那狗鞑子的部落里逃出来,也多亏了大家的帮忙,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了。”这般说完,又是与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福山县主的傲气。

众人自然连连说不敢受,又是给梅静白找了一处最靠近火堆,最安静的地方坐下,便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吴山又看了眼在火光映衬下越发貌美如仙的梅静白,小声同牛三耳语道:“你听到没有,那姑娘说自己姓梅呢,跟褚大哥不是一个姓儿,我看她应该不是褚大哥的妹子,倒更像是……褚大哥的媳妇儿。”

牛三也忍不住又看了梅静白一眼,黝黑的面庞上竟似有些红晕,也是低声回道:“若真是褚大哥的媳妇儿,那褚大哥可真是好福气,这样仙女儿一样的人物,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我看那姑娘的模样也不像普通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倒像是戏文里唱的那种大家闺秀,只是不知怎么会被鞑子掳来。”

吴山显然很是赞同牛三的话,觉得这梅姑娘跟她见过的那些村姑还真是不一样,一定是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我觉得褚大哥也跟咱们不一样,倒跟那梅姑娘的气质挺像的,两个人倒是也十分般配。”

吴山又加了这一句,两人正嘀嘀咕咕呢,不远处的树林子里,忽然跌跌撞撞地跑出一个人来。

吴山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来人,立即站起身往那边跑,口中还惊呼道:“褚大哥,你回来啦?你受伤了吗?”

梅静白一直注意着周围呢,这时候也已是跑了过去,速度竟是比吴山还要快一些,在吴山之前扶住了满身是伤的褚奎,脸上满是焦急神色,担忧地询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有没有伤到要害?”

褚奎摆摆手,手上都是血迹,他微微笑了笑,装着不在意地模样,回道:“运气不好,被一队人堵截了,好不容易才突围逃出来,咳咳,咳咳……”

梅静白脸上的神情越发焦急了,快步扶着褚奎到火堆旁坐下,便想要脱他的衣服检查伤口。

褚奎立马拦住了梅静白的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随便拖我们老爷们的衣服的,去,一边去,让牛三来就可以了。”

梅静白一听褚奎这话,一张脸就寒了下来,拗脾气一上来,轻哼一声说道:“我不是你的妹子吗,妹妹脱哥哥的衣服有什么关系,而且这里都是大老爷们,手脚没轻没重的,你现在伤得这么重,要是他们一个不小心,再把你弄伤了怎么办?”

梅静白一不讲理起来,是谁都说不过她的,她站起身,扫了周围众人一眼,语气微冷地问道:“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俱是被梅静白的气势摄住,捣蒜似地点着头,谁都不敢反驳她的话。

第二百五十八章 暧昧

褚奎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躺在大石头上对着众人说道:“你们都去休息吧,有我的妹子照顾我就可以了。”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散开各自休息去了。梅静白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又是蹲下身来,开始解褚奎身上的衣服。

褚奎这次也不反抗了,只是面上的神色依旧是十分别扭,眼睛也不敢去看梅静白,只看向别处。

梅静白却是心无旁骛,解开褚奎的衣服后,便仔细检查起他的伤来,还好虽然看着流血很多,但大部分都只是细碎的剑上,而且大多伤在背后、四肢,并不伤及要害。

梅静白掏出怀中的帕子,去湖边取了些水,然后把帕子浸湿,缓慢而小心地清理着褚奎身上的伤口。

“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一下。”梅静白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温柔,一边擦拭着伤口,一边同褚奎说道。

“嗯……”褚奎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道,视线忍不住又转向梅静白,看着她格外专注认真的侧脸,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这个傻丫头,原来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果然是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梅静白并没有感觉褚奎在看她,只是依旧认真地处理着伤口,终于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伤口都清洗干净了,才又发愁地喃喃道:“没有包扎伤口的纱布啊……”

褚奎却是不在意,摆摆手说道:“不用包扎了,都是些小伤口,过几天就结痂了,没事的。”

梅静白却十分执拗,摇着头说道:“不行,这样裸露着,伤口会感染的。”

褚奎还想说什么,牛三这时候从不远处跑过来,手上拿着一把青草样的东西说道:“梅姑娘,这是可以止血的草药,我和吴山在树林里采的,你给褚大哥敷上吧,应该能让他的伤好的快些。”

梅静白闻言很是惊喜,连忙接过草药跟牛三道了谢,然后便又走到了一边,用石头将那些草药捣烂。

等再回到褚奎身边的时候,她手上不仅仅有捣好的草药,还有一条条已经撕好的白棉布,显然就是用来给褚奎包扎伤口的。

“哪里来的棉布?”褚奎看着梅静白手上的东西,脱口而出的问道,问完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脸色顿时不由自主地红了。

但比起褚奎的脸色,梅静白的脸显然更红,她狠狠瞪了褚奎一眼,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手上用了些劲儿,将草药敷在那些伤口上,然后用棉布包好。

褚奎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脸上却还是带着傻笑,看着梅静白的眼神似乎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帮褚奎处理完伤口,梅静白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快忙了一个晚上了,一会儿该天亮了,你赶快休息一会儿吧,不然天亮了该没精力赶路了。”褚奎看着神情疲惫的梅静白,出声与她劝道。

梅静白却依旧没好气地瞪了褚奎一眼,说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就你这浑身是伤的模样,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赶路呢。”

褚奎却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这点伤算什么,更重的伤我都受过,你放心,我身子骨健朗的很,休息一会儿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梅静白听了褚奎这话,却不知为何心里头十分难受,她已经知晓了褚奎的身份,自然猜得到他这些年的日子十分难过,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虽然年纪不大,却要背负许多超过他年龄的东西,他本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现如今却活得比普通百姓都不如。

褚奎察觉到梅静白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对劲,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开玩笑地问道:“诶?你怎么了,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你不会是太感激我,想以身相许吧。”

梅静白的思绪被褚奎的话拉回来,顿时又气又脑,脸颊烧红地伸手打了褚奎一下,气鼓鼓地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你长辈,你别忘了啊,要是再敢这样调侃我,我可不放过你!”

褚奎被梅静白打了几下,顿时又是一阵呲牙咧嘴,嘴上还嘟囔着,“这都快出了五服了,还什么长辈啊,我可是比你大六岁呢。”

“比我大六十岁我也是你姑姑!”梅静白站起身来,又是瞪了褚奎一眼,撂下这一句,便不再搭理他,转身离开了。

梅静白走开后不久,牛三和吴山小心翼翼地来到褚奎身边,压低声音与他问道:“褚大哥,那梅姑娘不是你的妹子吧,我看倒是更像你媳妇儿一些,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褚大哥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褚奎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不远处还在那儿生闷气的梅静白一眼,神情意味不明地问道:“你们觉得她像我的媳妇儿?”

“那当然了,你没看刚才,她看到你受伤了,跑得比老吴还快呢,那么关心,一定是媳妇儿。”牛三信誓旦旦地说道。

褚奎闻言脸上的笑容忍不住灿烂了几分,斟酌了一下言语说道:“你们可别当着她的面说这话啊,她要生气的。”

“这我们自然知道,姑娘家脸皮都薄吗,我们不会乱说的。”牛三和吴山相视暧昧一笑,心中对褚奎更是羡慕,均是想着,他们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儿啊,也不需要太漂亮,能像梅姑娘这样关心褚大哥就行了。

梅静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家认定是褚奎的老婆了,她还一个人在那边生闷气呢,暗暗骂着褚奎真是个无赖,连她这个长辈都敢调戏,当真是胆大包天,要不是看他现在还受着伤,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看看本县主的厉害,让他知道知道,她福山县主梅静白可不是吃素的。

梅静白正在那里扔着石头解气呢,任云舒便幽幽地从玉牌里头飘出来了,只是神情还有些萎靡。

第二百五十九章 遇敌

“云舒,你能出来啦?”梅静白看到任云舒,很是高兴,扔掉手中的石头,看着她问道。

任云舒则像是没有睡饱的人,打了个哈欠,振作了一下精神,才开口说道:“我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从玉牌里出来,我接下来要试验一下再里头睡一个时辰,出来活动一个时辰,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在你身边。”

梅静白有些担忧任云舒,出声劝道:“云舒,你不必那么辛苦,受不住的时候就回玉牌里休养就好,你看昨晚上我一个人不是也安全逃出鞑子的部落了吗。”

任云舒早就看到了周围的情形,也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褚奎和一众青壮年,点点头道:“逃出来就好了,等走出大草原,便能回到大名的国土了。”

“是啊,天亮了咱们就出发,有这么多人一起走,咱们一定能安全走出大草原的。”梅静白信心满满,她向来就是个乐观主义者,不管遇到怎样的困境,都没有消极放弃,这一点让任云舒也是佩服不已。

“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天亮,你赶紧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我在你身边守着你,等时间到了我会叫醒你的。”任云舒看了看天色,与梅静白说道。

梅静白自然是十分听话,躺在一块大石上,很快睡着了。

天空露出鱼肚白,众人晚上点着的篝火也慢慢熄灭了,许多人已经都醒来,正收拾着东西准备一会儿赶路。

梅静白被任云舒叫醒,脑子还有些发沉,她用带着凉意的溪水洗了一把脸,才稍稍恢复了些精神。

这时候,几个青壮年已经一起从河中抓出了鱼来,点上了火,开始烤鱼了。

梅静白闻着那烤鱼散发出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昨天晚上一直在拼命逃命,体力消耗巨大,这时候早就饿了。

褚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梅静白的身边,手上还拿着几个新鲜的野果子,递到她面前说道:“烤鱼还要一会儿才好,先吃些果子吧,我都尝过了,还挺甜的。”

梅静白想着昨晚上的事,还有些扭捏,并没有马上去接褚奎手上的野果。

“快接啊,人家好心好意拿给你的。”任云舒可不知道她俩的事情,在一旁催促着说道。

梅静白只能伸手接了野果,却没有去看褚奎,也不跟他说话,褚奎也不生气,心情反而十分的好,依然是十分关心地同梅静白说道:“你先吃着果子,我去帮你烤条鱼,我烤鱼的技术可好了。”

梅静白依旧没有搭理他,褚奎却是乐颠颠地跑去一边烤鱼了。

任云舒这时才发觉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疑惑地看着梅静白问道:“你们怎么了?你是和褚奎吵架了吗?我看他好像受伤了,你也别总耍小孩子脾气,他千里迢迢的来救你,已经是很不错了,你对他态度稍微好一点。”

梅静白撇了撇嘴,不满地回道:“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我才没有跟她吵架呢,只是那个人有时候说话实在是太讨厌了,我不爱搭理他罢了……”

任云舒没有再说什么,但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些什么呢,她的眼神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会儿,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扬,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事。

任云舒的感觉可是很敏锐的,当初就是她先看出朱瞻纪对梅静白有意思的,而现在,她也发觉了梅静白和褚奎之间有那么些意思,只是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褚奎很快就烤好了一条鱼,又是殷勤地送到了梅静白面前,这回梅静白倒是没有给褚奎难堪,很快就接了过去,十分安静地将烤鱼吃完了。

众人填饱了肚子,又将一些收集来的干粮打包好,这便准备上路了,他们只要穿过这片密林,再穿过一片草原,就能回到大名的边境了。白日里在树林中行走就容易了许多,且前头有身强力壮的男子开路,他们用手中从瓦剌军那里抢来的弯刀砍掉拦路的藤蔓树枝,为众人制造出一条比较容易行走的路来,梅静白走在队伍的最中央,身边就跟着褚奎,他们一个伤员,一个女子,很好地被保护了起来。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上午,众人都觉得有些疲惫了,可想着很快就能走出这片林子,便谁都没有说要停下来休息,都是咬牙坚持着,就在快走到林子边缘的时候,任云舒忽然就眉头一皱,对着梅静白示警道:“前面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来了一群人,看模样像是鞑子的军队,赶紧让大家避开!”

梅静白一听也立即着急起来,与身旁的众人说道:“前面有鞑子兵,大家快些藏起来。”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同时看向了梅静白,领头的吴山显然是有些不相信,向前方张望了一下,才转头与梅静白问道:“梅姑娘,你怎么知道的?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梅静白见众人不相信她,更是着急了,刚想要开口再说什么,一旁的褚奎却是耳朵一动,神情立即十分严肃地开口道:“小妹说的没错,确实有鞑子兵过来了,我听到了马蹄声,大家赶紧分散开,找能够躲避的地方,尽量不要让对方发现,不引起冲突。

褚奎的话众人还是十分相信的,立即便四散了开去,褚奎也是拉着梅静白躲到了一个茂密的灌木丛后头。两人藏好之后,褚奎便忍不住与梅静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鞑子兵来了?“

梅静白瞥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回道:“我说我有顺风耳,千里眼,你信不信。”

褚奎闻言呵呵一笑,只以为梅静白是在跟他开玩笑,自然是不信的。任云舒在她们两人身边飘着,听了梅静白的话也忍不住好笑地说道:“我就是你的顺风耳,千里眼啊。”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一小队的鞑子兵过来了,就到了他们方才行走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章 射首

褚奎连忙将梅静白的脑袋压得更低,让她们的身体隐没在灌木丛中,但他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群鞑子兵,似是在分辨他们的身份。

那群鞑子兵似乎是前行的探路军,确定了此处没有危险之后,才对着后面喊了几句鞑子话,然后后面很快便又上来了一队人,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中年男子衣着华丽,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

梅静白正在好奇这群人是谁呢,任云舒已经飘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耳边急急说道:“中间那个中年男子就是本雅失里,他被马哈木的军队追赶,从后面逃进了林子里,现在应该也是跟我们一样,想着逃跑呢。”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的话,差点惊叫出声,幸好她眼疾手快,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也不敢说话,只是用眼睛询问任云舒,想确定这消息准不准确。

“我这些日子在瓦剌的部落里也没闲着,他们的话我已经大多都能听懂了,这些消息是从那本雅失里口中得知的,他方才正在安抚自己手下那些仅存的这些精兵,许诺他们若是能安全护送他逃出,以后的荣华富贵一定不会少了他们。”

梅静白了然地点了点头,更是对任云舒的脑子佩服不已,这才多久啊,就又学会了一门外语,人比人当真是要死气人啊。

梅静白正想着要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褚奎知道,就听到不远处有一个鞑子兵发出一阵厉喝,然后他的手中便抓出了她们的一个同伴。

“不好!有人被发现了!”梅静白心中这样想着,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褚奎。

褚奎眼中神色挣扎了一下,而后便看向梅静白,叮嘱道:“你好好藏在这里,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这般嘱咐完,便提到冲了出去,在她冲去去的瞬间,那些本是躲藏在暗处的青壮年们也均是冲了出来,去营救他们的伙伴。

在那一瞬间,梅静白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握紧了手中的弓箭,有一种也冲出去拼杀的冲动,这弓是褚奎特意做了给她防身的,虽然并没有指望她能真的射出一箭来。

“静白,你可别干傻事啊,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出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任云舒已是从梅静白的表情中猜出了她的想法,立即劝阻着她说道,她可不愿意看到梅静白出去跟那些残忍的鞑子兵拼杀,万一出了事,那可是后悔莫及。

梅静白盯着外面的战事,看着好几个人中了箭倒下,眼睛已经充血,她紧紧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难道你就让我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

任云舒顿时哑然,但是她们又能怎么样呢,她们不过是两个弱女子,就算跳出去送死,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叹老天太不公平,本来已经顺利逃出瓦剌部落了,哪里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云舒,你帮帮我!”梅静白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任云舒说道。

“我能帮你什么?”任云舒心中也是万分挣扎的,紧皱着眉头,看着梅静白问道。

“你飞到那个本雅失里身边去,我同你之间是有感应的,你在那个本雅失里身边,我应该能射中他!只要我射中了他,那些鞑子兵一定会乱起来,褚大哥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你疯了吗,万一没有射中呢?那样你立即就会暴露,哪里还有一点活路!”任云舒几乎是惊叫出声。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赌上一赌!”梅静白眼神坚定,看着任云舒说道,似乎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任云舒与她对视了良久,才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真是败给你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疯过一次两次了,就再陪你疯一次,但求无愧于心。”这般说完,就飞快地飘往那本雅失里身边。

梅静白也是趁着没人注意她这边,慢慢地朝着靠近本雅失里的方向移动着,在确定已经到了最优的射箭距离,才停了下来,而任云舒早就已经在那本雅失里的头上飘着了。

梅静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是搭弓,当她的手举起来的时候,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稳,她眼神锐利而坚定,对准目标,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弓弦一松,那羽箭便穿透空气,直直地朝着本雅失里的眉心飞去。

似乎她和任云舒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一般,那箭就冲着任云舒所在的方向而去,最后的那一秒,那箭似乎穿过了任云舒手掌所在的位置,那个地方正好就是本雅失里的眉心所在,一箭从眉心直接穿透后脑,完全没有给那本雅失里反应的时间,他便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直直从马上坠落下来。

而他身边的鞑子士兵和那些正在跟褚奎他们激战的士兵顿时都慌了神,口中哇哇大叫着什么,队形顿时便散乱起来。

褚奎向来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人,自然是趁着鞑子兵大乱,乘胜追击,一下子就扭转了劣势,将那些鞑子兵杀得丢盔弃甲,到了最后,这些鞑子兵眼见留下来也是被屠杀的命,便纷纷往密林里逃去,再也不恋战了。

此时的梅静白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想到自己方才那一箭竟是能一下子将本雅失里毙命,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双手到现在都忍不住轻轻地颤抖。

看到那笑着朝她走来的褚奎,她忽然有种扑进他怀中大哭一场的冲动,仿佛方才那所有的决心和勇气,再见到他的那一刻,统统都荡然无存了。

褚奎本来是笑着向她走来的,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收缩,脸上的笑容也是瞬间消失,梅静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已是一个箭步朝她飞奔而来。

她看到不远处任云舒也是朝她飞快地飞来,口中好像还喊着什么,只是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啸声,她听不清她们说什么,然后下一秒,她便被褚奎抱住,压倒在了地上,然后她便感觉有一股温热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温热咸湿。

第二百六十一章 斩首

血的味道是怎么样的?如果有人这样问梅静白,她一定会回答,咸咸的,温温的,还带着些苦涩,跟眼泪的味道……差不多。

当鲜血溅到梅静白脸上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眼泪已是喷薄而出,混杂着鲜血,流进嘴里,让她分不出哪些是眼泪,哪些是鲜血。

救援的人此时已经赶到,将那个在后边偷袭梅静白的人斩杀在当场,梅静白却已经无心去管那些,她只是抱着压在她身上的褚奎,无力地叫喊着她的名字,哭泣着。

褚奎似是还有一些意识,他嘴里吐着血,却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擦了擦梅静白脸上的泪和血,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虚弱地在梅静白耳边说道:“不要哭,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你要笑着,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的样子,才最美……”说完这一句话,褚奎便伏在了梅静白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了。

梅静白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都绷断了,此刻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只是抱着褚奎,呆呆地看着天空,她不哭,却也不笑,仿佛一个没有了生命的木偶娃娃。

任云舒早已飘到了梅静白的身边,一直在她耳边喊着,但她仿佛失去了听觉,只是呆呆的,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反应。

“褚奎还没死呢,你装什么死!你现在这样抱住他,是要陪着他一起等死吗?”任云舒最后无法,只能气急败坏地在梅静白耳边喊道。

总算是这句话稍稍有了些效果,梅静白总算是回魂了,眼睛渐渐有了些焦距,颤抖的手伸到褚奎的鼻子下面,果然还有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呼吸,那股子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才稍稍减弱了一些,神智重新回归。她拼命压住褚奎流血的伤口,将他趴放在地上,然后又撕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紧紧地将伤口先包扎了,让血不再往外流,然后才看向了一旁均是手足无措的众人,神色坚毅地说道:“我要回瓦剌的部落去,那里有萨满,应该可以救褚大哥。”

众人方才见褚奎受伤,早已没有了主心骨,现在听梅静白说要回瓦剌部落去,有几个人顿时就不愿意了,口中有些不满地嘟囔着,“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方才又死了这么多的弟兄,现在又回去算是怎么回事啊。”

梅静白也没看那些说话的人,依旧帮褚奎处理着伤口,嘴上淡淡地说道:“你们想走的可以走,褚大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一定要救他,若是你们都不愿意回去,我自己带着他回去就是。”

众人顿时又不说话了,毕竟若是没有褚奎,他们也不可能从瓦剌部落里逃出来,但现在都已经逃到这儿了,再让他们回去,实在是不甘心。

“我跟你一起带着褚大哥回去。”就在众人沉默时,牛三忽然跨前一步说道,“当时我被那些狗鞑子抓来的时候,若不是褚大哥护着我,我可能在路上就被那些人打死了,现在褚大哥受了重伤,我若是见死不救,那不就太不是人了吗。”

梅静白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牛三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也一起送褚大哥回去。”吴山见牛三站了出来,也似是下定了决心,站到牛三身边说道。

牛三和吴山两个人站出来以后,便陆续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这般一算下来,倒是也有将近十人愿意同梅静白一起回瓦剌部落。

梅静白帮褚奎包扎好伤口,见他依旧是昏迷不醒,但总算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便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站成两队的人,先是对着以牛三为首的那群人深深鞠了一躬,语气恳切地说道:“谢谢你们,这份恩情我同褚大哥都记下了,来日一定千倍的奉还。”

然后又看向另一边的那些人,面上也丝毫没有怨愤的情绪,语气平淡地开口道:“也谢谢你们,祝你们都能顺利回家,毕竟我们也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

那些人都不敢直视梅静白的眼睛,面上明显有惭愧的神色,但他们家中大多也有父母妻儿,总是要为家中的亲属想想。

两拨人休整好之后,就要分道扬鞭,牛三和吴山砍了树枝和藤蔓,帮褚奎做了一付简易的担架,准备几个人轮流抬着他走。

而梅静白此时则是提着刀走到了本雅失里的尸体之前,任云舒飘在她身边同她说道:“你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拿到马哈木的面前,那样你就有同他谈判的筹码了,现在皇上带着大军无往不利,马哈木肯定有臣服我们大名的打算,他只要拿着本雅失里的首级到皇上面前去邀功,这蒙古的大汗之位定就是他的了。”

这些政治上的事情梅静白多少也懂得一些,但让她就这样生生砍下一个人的脑袋,还是有些为难于她了。

牛三显然知道了梅静白想要干什么,见她手拿着一把大刀,站在本雅失里的尸体面前许久未动,便上前担忧地问道:“梅姑娘,这种脏活就让我们来做吧,你去照顾褚大哥就行了。”

梅静白却是有些执拗地摇了摇头,神情坚毅地说道:“他是我射死的,他的脑袋自然就是我的战利品,必须由我亲自割下。”

牛三见她执拗的模样,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

任云舒也觉得割人脑袋的事太难为梅静白了,梅静白虽然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一般,但她终归还是一个女子,若是她,是绝对做不到这件事的,便也在她身边劝道:“你就让牛三动手吧,你一个女孩子,确实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梅静白却似乎是被任云舒的话激到了,神情倔强地开口道:“谁说女子就不能做这样的事。”她话音刚落,手上的大刀就重重落下,斩在了本雅失里的脖颈之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谈条件(上)

梅静白骑在马上,同一行人快速地在密林之中穿梭着,她手中拿着刀,独自在前面开着路,白皙的脸颊上已经有了许多细小的伤痕,但她却好似浑然不知,完全没了以前爱惜面容如性命的模样,但她此刻的模样,却是比昔日华服裹身,珠翠满头时,更要耀眼美丽几分。

梅静白胯下骑着的马就是原来本雅失里骑着的那一匹,现在本雅失里人都死了,这匹马自然不能浪费。

梅静白虽然砍下了本雅失里的脑袋,却没有带在身上,而是按着任云舒的建议,将那颗脑袋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埋了,只将本雅失里的随身衣服和一众物什带上了,证明她们确实是杀掉了本雅失里,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跟马哈木谈判的资本,只有马哈木同意了她们提出的条件,她才会把瞒着本雅失里脑袋的地点告诉马哈木。不然直接带着一个脑袋冲进瓦剌的部落,早就被人团团围住拿下,哪还有什么额外谈条件的机会。

许是有了马匹在前面开路,且又是走一遍走过的路,这回一行人的速度非常快,只用了大半天的时候,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密林。

又是休整了一个晚上,等到天亮时分,众人才又往瓦剌部落赶去。

此时的瓦剌部落,瓦剌首领马哈木正满脸怒色地审问着一个被抓回来的俘虏,那俘虏是本雅失里的亲兵,就是昨日从梅静白她们手中逃脱的士兵之一,此时正受不住酷刑,叽里呱啦地向马哈木交代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本雅失里被一群汉人给杀了?”马哈木显然不太相信那俘虏说的话,神情很是危险地追问道。

“伟大的首领,小人绝不敢有一句虚言,昨日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啊,我们同本雅失里大人一起逃进密林,本来还好好的,哪里想到会忽然冒出一群汉人奴隶来,那其中有一个人箭术极好,一下子就把本雅失里大人的脑袋上射了一个窟窿,大人当场就死了啊!”

“首领,您说会不会是昨日从咱们这儿逃走的那群汉人奴隶做的啊?”马哈木身边的一个军师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马哈木黑着脸,沉吟着思索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外头就有人进来禀告,来人的神情很是焦急,给马哈木行了礼之后,就急急禀告道:“启禀首领,昨日趁乱逃走的那群汉人奴隶回来了,还说自己射杀了本雅失里,要把本雅失里的头颅先给首领您。”

马哈木一听这消息,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一凛,立即与面前报信之人吩咐道:“快!快把那些人带过来。”

那士兵领命,立即出去带人了,而那马哈木则又是跟身边的军师吩咐道:“去把陈书叫过来,他也是汉人,与这些汉人沟通起来应该更容易些。”

那瓦剌军师的眼眸闪了闪,便躬身退下去叫人了。

梅静白和一众人被带到了马哈木所在的大帐内,梅静白自然不会同异族的首领行大礼,便只是微微弯腰,算是行礼。

站在马哈木身旁的陈书眼睛微眯地看着梅静白,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面上神情却十分不满,与梅静白喝道:“大胆,见到首领为何不行大礼!?”

梅静白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陈书,缓缓开口道:“吾乃汉人,只跪拜我大名的君王,这位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吗?我看你的模样,应该也是汉人吧,莫要把自己的祖宗都给忘了。”

“大胆,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别忘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小心我治你一个不尽之罪。”陈书的脸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

这陈书本是一名读书人,只可惜在大名屡试不第,自觉怀才不遇,这才想着到这异邦蛮族为瓦剌人效力,想着许是能用他的才学谋取一些荣华富贵,但到了这瓦剌部落,才发现瓦剌人甚是排外,首领对他这个汉人也不甚信任,大部分时间都是让他去办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大事都是将他排除在外,今次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可以立功上位的机会,他自然要好好在首领面前表现。

梅静白却依旧只是冷笑一声,丝毫没有畏惧的模样,她也不看那陈书,只是看向坐在上位还没有说话的马哈木,又是躬身行了一礼,开口说了一句瓦剌语。

马哈木闻言便是一愣,眼神很是惊奇地看着梅静白,开口亦是用瓦剌语问道:“你会说我们瓦剌的语言?”

梅静白自然是不会说的,都是任云舒在她耳边说,她依样画葫芦地复述一遍,方才她说的那句话在瓦剌语里的意思是向首领问好,虽然很是简单,但从她这个汉人口中说出,自然还是让马哈木有些惊讶的,想当初陈书刚来到瓦剌的时候,也是学了许久的瓦剌语,才能同他们无障碍的交流。

这句回答比方才那句可要长多了,梅静白记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只会说一点点,首领莫要见怪。”

马哈木显然对梅静白很感兴趣,又是用瓦剌语问道:“方才底下的人来禀告,说你们自称杀死了本雅失里,此事可当真?”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的翻译,立即点头应是,然后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袱,将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呈现给马哈木,然后说道:“这些都是本雅失里身上的东西,还有他的马,也在外面,首领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验。”

自然不用马哈木动手,陈书先一步已经走到了梅静白的面前,将那个包袱接过,然后递到马哈木面前让他过目。

马哈木同本雅失里交战多次,自然认得他的衣服和随身物品,一边看一边点头,确认这些东西真的是本雅失里的,才面带喜色地问道:“那本雅失里的首级呢,你们可也一起带来了?”首级可是最重要的东西啊,有了这东西才能到大名的皇帝面前去领功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谈条件(下)

梅静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回禀首领大人,我们的一个同伴在与本雅失里的精兵战斗的时候,受了重伤,若是首领能治好我的同伴,我一定将本雅失里的首级双手奉上。”

这句话有些长,梅静白说的疙疙瘩瘩的,马哈木也听得很是费尽,听完又让陈书给翻译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等完全弄明白梅静白的意思,马哈木便有些不高兴了,不满地开口道:“你先把本雅失里的首级给我,我自然会让人救治你的朋友,难道你连本王的话都不相信吗?”

梅静白心想,我自然是不相信你的,但嘴上还是按着任云舒的话说道:“我自然不是不相信首领您,只是我同伴的伤势比较严重,耽误不得,请首领您立刻派萨满来给他医治。”

马哈木见梅静白一付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没有办法,见他们都是两手空空的模样,也知道应该是没把首级带进部落,便只能压着心中的火气,让人赶紧去叫萨满过来。

萨满很快就被带了过来,也立即给担架上昏迷着的褚奎做了检查,然后他便叽里呱啦地同马哈木说了一长串的话。

梅静白心中焦急,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便一直拿眼睛看任云舒。任云舒也没有完全听懂,因为里面的专业术语太多,只听了个大概意思,便立即对梅静白解释道:“那萨满的意思好像是说他也没办法完全治好褚奎,只能让他的伤势不再继续恶化下去。”

梅静白一听这话就急了,看着马哈木就问道:“首领,这是你们部落最好的萨满吗?若是治不好我的同伴,本雅失里的首级也就不属于您了。”

马哈木顿时气急败坏起来,对着那萨满就又说了一通话,那萨满只是跪倒在地上,似是在不停求饶,看他那模样,是真的没有办法。马哈木气得不轻,就又开始对梅静白威逼利诱,可梅静白却恍然未闻,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治好了我的同伴,本雅失里的首级自然双手奉上。”

马哈木无法,只能向陈书这个军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希望他能够想个办法,劝说梅静白把首级交出来。

陈书这一会儿也看出了梅静白的性子,知道她是软硬不吃,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沉思了一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立即开口说道:“首领,属下有一个办法,咱们部落的萨满毕竟医术有限,不比那大名的御医,咱们不如给大名送一个消息,就说首领您已经手刃了本雅失里,要带着他的头颅去觐见大名皇帝,到时候您把他们都一起带上,就说这位受伤的壮士是在擒杀本雅失里的时候受的重伤,请大名皇帝派御医为他救治,大名的皇帝一定会同意的吧,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马哈木觉得这主意不错,赞赏地看了徐书一眼,而后又看向梅静白问道:“这样总可以了吧,你们同我一起去觐见大名的皇帝,你们不都是大名的百姓吗,本王就说是你们协助我擒杀的本雅失里,这样你们的皇帝不仅会奖赏本王,还会嘉奖你们呢,说不准到时候你们的皇帝陛下高兴,你们还能得个一官半职。

梅静白身后的吴山和牛三均是听得喜出望外,似是已经能看到自己被封赏的模样了,而梅静白却是紧皱着眉头,她当然是不敢见朱棣元的,见了朱棣元,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而褚奎……他的身份更是隐秘,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保不准朱棣元还能将他认出来,那到时候就不是救不救的问题了,而是杀不杀了。

这些想法在梅静白的脑子里转了几转,但最终褚奎的性命还是占了上风,他是因为救自己才性命垂危,今次就算是她死了,也定要救活褚奎。

“好!我同你们一起去见皇上,出发之后,我会把藏着本雅失里头颅的地方告诉首领您,您自派人去挖就行了。”这句话梅静白是用汉语说的,任云舒此时也正在犹豫,显然也是不想让她去见朱棣元,忽然听到她的话语,只是惊诧地看着她,脱口问道:“你疯啦,若真是见着了朱棣元,你怎么跟她解释你出现在瓦剌部落的事情,这倒还不算什么,万一褚奎的身份暴露,你和他可都要性命不保!”

梅静白自然不会回任云舒的话,但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即死而无憾。

徐书奇怪地看了梅静白一眼,将她的话翻译给了马哈木,马哈木见梅静白松口,自然是十分高兴,让人先送她们下去休息,等将消息送到大名后,再一起出发去觐见大名的皇帝。

梅静白为了方便照顾褚奎,便要求与他住在同一个帐篷,褚奎到现在还是昏迷的状态,萨满为他重新换了药,包扎了伤口,又喂下了瓦剌部落独有的治疗刀伤的汤药,说是若无意外,今天晚上的时候他应该能醒来。

“你是疯了吗?你不是不知道让皇上见到褚奎会发生什么吧,你这是想让他死还是让他活啊,而且到时候不仅他要死,你也要搭上性命,皇上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宁错杀,不放过!”任云舒气急败坏地在梅静白身边转着圈,显然是真急了。

梅静白的神情却意外的平静,她手中拿着帕子,轻轻地帮褚奎擦着脸,那动作温柔地让任云舒几乎快不认识她了。

“我自然知道朱棣元的性情,我从小就在皇宫里,自然比你更了解他,但文奎哥哥离开皇宫的时候还不满十岁,但他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了,十多年过去,我不相信朱棣元还能那么清楚地记得他的长相,而且你以为他会那么认真地看几个平民的长相吗,到时候我可以用怕殿上失仪的借口,不同褚奎觐见他的,毕竟那时候的主角是马哈木,而不是咱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平民。”

第二百六十四章 帝崩(上)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假设,但随军那么多大臣勋贵,你能保证没有一个人会认出褚奎吗,只要其中有一个人稍稍生出了怀疑,那对他来说就是万劫不复啊。”任云舒依然是苦苦规劝,不想让梅静白带着褚奎去冒险。

“那你是要我看着文奎哥哥死吗?”梅静白忽然抬起了头,直直看着任云舒问道,眼眶发红,语气执拗。

任云舒顿时就哑然了,她亦是愣愣地看了梅静白一会儿,片刻之后,才幽幽问道:“静白,你不会是对褚奎……有了男女之情?”

梅静白沉默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放下手中的帕子,帮褚奎重新盖好了被子。

任云舒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以她对梅静白的了解,答案已是昭然若揭,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上天祈求,一切都能如梅静白所说的那般,朝着有利于她们的方向发展。

但任云舒和梅静白不知道的却是,大名的军队中也正发生着一件大事,朱棣元自从亲自率军打退了本雅失里后,便一直在自己的大帐中静养,后面追击太师阿鲁台的战役也并没有参加,均是让英国公任靖义带兵追击,阿鲁台最终坠马,然后逃遁了。

随军出征的内阁大臣杨荣和金幼孜近几日一直很是坐立难安,隐隐觉得会有什么变故发生,这一日晚上,杨荣和金幼孜正在皇帝旁边的大帐内办公,忽听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杨荣瞧了金幼孜一眼旋即便泰然自若地上前开门。见门外赫然站着的是沐昕,他立时愣了一愣。

沐昕向两人拱手一揖道:“杨学士金学士请随我来。”尽管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杨荣金幼孜都是知机的人,瞧见沐昕转身便走,他们也不及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他们所在的大帐,一旁便是朱棣元所在的大帐,门口两侧站立着衣甲鲜亮的军士个个手按刀柄,赫然是一幅肃杀的架势。走在后面见多了大阵仗的杨荣金幼放倒是夷然不怵,但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沐昕在大帐门口停了下来,见杨荣金幼验都有些迟疑,他便轻声说道:“皇上和英国公都在里头。”

这无疑是最大的保证不论心中如何戒惧,杨荣金幼放立刻加快了脚步。等到进到大帐内,两人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青幔帐低垂的床和旁边的英国公任敬义。一闪念间两个老于世故的阁臣连忙上前行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方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朕总算还见到了你们最后一面,你们倒是来得正好执笔遗诏。”

杨荣金幼孜进屋行礼后,朱棣元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交待遗言和后事,全都是只言片语,亏得杨荣警醒又有金幼孜在旁拾遗补缺,两个翰林院学院学士竟硬是把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整理了出来。此时皇朱棣元问之后。杨荣便从容起身将一整篇文章从头到尾诵读了一遍,词藻华丽缜密自不在话下。

“遗诏只需传位于皇太子。丧礼一如太祖高皇帝旧制,其余另行撰文留给太子即可。”朱棣元费劲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旋即又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些文治武功放在遗诏中太罗嗦了,就是不写这些难道谁还能抹煞联的功绩不成?功过自在人心。联不怕别人口诛笔伐!”

杨荣没想到精心炮制的文章竟是引来了皇帝的如此评价,顿时有些尴尬连忙又拿过另一张纸奋笔疾书,须臾草就。此次一读之后,朱棣元果然没有再挑剔,当即又命金幼孜用宝玺盖印。用过皇帝之宝玺之后,他又奋起精神亲自仔细看了一遍遗诏,这才舒了一口气。

“若再有军务都有你二人处置,遗诏交由任靖义保管,你们三个退下吧。”沐昕站在靠近帐篷大门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待那两个内阁大臣和任靖义都离开了,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文英你过来。”屋子里还有两个太监,此时此地他们不但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而且就连微弓的身躯也是纹丝不动,犹如泥雕木塑一般掩映在蜡烛的阴影中。

沐昕迟疑了片刻便走上前去,在床前的踏板处屈膝半跪了下来。现在朱棣元的脸色苍白得惊人,他只觉的心中五味杂陈。“前不久,京城那里传来消息,常宁所住的宫殿走水了,里头住着的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通通葬身于火海……”

沐昕静静听着,面上装作惊诧地抬头看向朱棣元,声音艰涩地开口:“怎么会……常宁她……”

朱棣元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又缓缓开口道:“朕想着,常宁或许是早有预感了,现在正在那边等着朕呢,朕已经下了旨意,你同常宁的婚事不作数,朕知晓你心里头想着的是谁,已经拟好了旨意,到时候没,太子自会替你指婚,也算是朕对你的补偿了……”

沐昕听到朱棣元最后一句话,便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垂下眼睑轻轻道了一声,“谢皇上恩典。”

朱棣元点点头,脸上似是浮上了一抹笑,“去把皇太孙先头送达的奏表找出来,你给联读一读!”

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沐昕大为吃惊,但他仍然赶紧站了起来,到一旁的桌子上翻找。不一会儿他便拿着几份折子过来,重新在床前脚踏上坐了下来,将几份东西搁在了床上。

沐昕很明白皇帝决不是要看朱瞻纪那些经过好些人润色的官样文章,因此拣的全都是那些只说些琐事的家书。看到朱棣元死死盯着自己瞧。他连忙迅翻开了第一份,从头开始念了起来。

“壬申射猎西苑。七年北巡皇爷爷曾亲手教孙儿射猎于此。今日十次射柳全中,来日皇爷爷北巡归来时孙儿愿以所射柳枝为贺川。”

“甲戌祭祀灵济宫。灵济宫为皇爷爷敕建,灵异不断,如今孙儿亦有所求。只愿尊长身体安康,无病无痛。”18

第二百六十五 帝崩(下)

句句读完,沐昕渐渐忘了床上的天子等待良久,记起望过去的时候,他却只见皇帝已然仿佛熟睡了一般,脸上犹有笑容。一时间一种难言的战栗感一时布满了全身。

梅静白她们是在第二日清晨到达的大名驻扎的营地,马哈木的手下按着梅静白所指引的地点,顺利地取出了本雅失里的首级,等她们到了营地的时候,那首级也送到了。

马哈木自然是十分高兴,急着想要求见朱棣元,但此时朱棣元自然不可能见他,接见他的便只是金幼孜这个内阁大臣。

梅静白推说要照顾褚奎,并没有随马哈木去见那两个内阁大臣,她一进到这营地,就已经发现了此时营地中的气氛很是诡异,而朱棣元没有亲自接见马哈木这件事,又让她的猜想更确定了几分。

任云舒早就飘出去打听情况去了,等再回来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很是严峻肃穆。

梅静白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对,连忙与她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任云舒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回道:“昨天夜里,皇帝昏厥了过去,当时在他身边的是沐昕,他慌忙让人去叫来了杨荣和金幼孜,随军而来的御医是医术向来极得皇帝赞赏的史权,但他最后也是颓然无法。等到了清晨的时候,皇上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沐昕已经和杨荣、王彦带着几十名护卫快马加鞭地往京师赶去了。

梅静白听完之后简直是目瞪口呆,她怎么都没想到朱棣元竟是这样死了,曾经,她多少次地恨不得亲手杀死朱棣元,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但现在朱棣元真的死了,她心中却觉得分外的五味杂陈。

“现在沐昕和内阁大臣们怕皇上驾崩的消息会引得军中大乱,所以暂且封锁了消息,除了那么几个皇帝最亲信的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皇上已经驾崩的消息。”任云舒又是急急地说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梅静白这时候有些茫然,只看着任云舒愣愣发问。

任云舒只是苦笑一声,回道:“我们能怎么办,这皇权更替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小心些待在大帐里,没事不要出去,莫要让旁人把你认出来,我估计这营地很快就会乱起来,等褚奎的伤势好一些了,咱们就赶紧离开,千万不要被卷进这些事情里去。”

“那……我要不要去见见我二哥,朱棣元的事情,应该要告诉我二哥的吧,这样他也可以早点同我娘说,他们也好早些做准备。”梅静白又开始担心起梅景福和宁国长公主来。

任云舒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你二哥现在好像不在营地里啊,我方才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人,至于长公主殿下,我估计她现在恐怕都快要到宣府了吧。”

任云舒闻言,皱紧了眉头,很是自责的模样,因为她,母亲还要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赶来,现在朱棣元又驾崩了,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估计二哥只是暂时出去办事了,应该很快会回来,我一会儿再去找找,我估计以营地现在的状况,应该很快就会拔营回京了,到时候二哥一定会出现的。”

梅静白点点头,想着暂且先等一等,她和任云舒正说话呢,陈书便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进了她们的大帐里。

梅静白立即起身,看来人的打扮,便知晓是太医,连忙迎上去行了礼,焦急与那太医说道:“大夫,请帮我大哥看一看,他背上中了刀伤,伤口已经简单处理了,人却一直昏迷着,不知何时才会清醒。”

那太医不过三十几岁模样,是此次随行太医里面最年轻的,平日里只负责帮一些士兵医治刀伤,性格还算随和,看梅静白焦急的模样,便立即安抚着她说道:“这位小兄弟莫要着急,我先给病人把把脉。”

这般说完,那太医便走到床前,先是给褚奎把了脉,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这才起身与梅静白说道:“病人伤的确实挺严重,但好在并未伤及內腹,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伤口太大,无法自行愈合,且还有些感染,待我先将伤口仔细缝合,再开一些消炎的汤药,若是没有意外,今天晚上人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那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梅静白知晓褚奎性命无忧,已经放下了一半的心,但又担心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便又追问道。

“病人还年轻,正是身体最健壮的时候,只要好好修养,往后并不会留下任何的后遗症,这点你可以放心。”太医冲着梅静白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梅静白这才算完全放下了心,又是守在褚奎身边看着太医给他缝合伤口,即使是已经给他灌了麻药,但那皮开肉绽的场面,还是让梅静白看得一阵心疼。折腾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梅静白才把太医送出了门,而那阴魂不散的陈书则是在大帐门口拦住她说道:“陛下的奖赏我们首领已经领了,明日我和首领就要离开回瓦剌部落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梅静白斜睨了陈书一眼,语气不善,“我自然是要等我大哥伤好一些再离开,这里是大名的军营,我可是大名的百姓,待在这里理所当然,哪里像某些人,连自己姓什么,老祖宗是谁都给忘了。”

陈书差点又被梅静白气个倒仰,伸出手指,一脸怒色地指着她说道:“你别以为自己穿了一身男装就以为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了,你当旁人都是瞎的啊,军营里向来是不能有女人的,要不是看在你帮首领立了功,我才不会来提醒你呢,在人家来抓你之前,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那陈书便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梅静白却不以为意,只是朝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然后又重新回了大帐里。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兄妹相见

“陈书这人虽然讨厌,但有一句话他说的没错,你的身份毕竟特殊,还是不要在这军营里久留。”任云舒在梅静白身旁忧心忡忡地说。

梅静白进到大帐内,看着依旧在昏迷的褚奎,撇撇嘴轻声说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最起码要等到褚大哥醒过来吧,等我确定他完全没事了,自然会带着他回宣府的。”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和褚奎,神情却越发担忧,她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并没有任何立场说什么,只是对于梅静白来说,或许这场感情,终究是要无疾而终。

夜幕降临的时候,任云舒回到了梅静白的玉牌里休息,而梅静白亲自喂褚奎喝了药后,就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他,太医说褚奎今天晚上就会醒来,梅静白想让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自己

夜色越发深邃,梅静白已是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大帐外面似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口的帘子便被人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梅静白一瞬间就被惊醒了,脸上的神情先是惊慌,但等看清来人之后,便变得惊喜,站起身来叫道:“二哥!”

梅景福一大早便收到消息,知晓宁国长公主已是抵达了宣府,便立即派手下亲信,赶往宣府,将宣府那边的一切消息都详细向他禀告,然后他便又立即去了大哥梅顺昌的营帐,想同他说母亲已经到了宣府的事情。

没想到正巧撞见大哥同汉王正在密谈,本想马上离开的,却被汉王拉住,东拉西扯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天色暗沉,才得意脱身,一回到自己的大帐,就被亲信手下告知,今日在瓦剌首领马哈木身边看见了一个酷似福山县主的少年,他一想便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便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打听了马哈木他们一行人所住的大帐,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还真就见到了她的“小妹”。

梅景福一听梅静白对他的称呼,就觉察出了不对,这声“二哥”叫的太过熟稔,太过理所当然了,他皱着眉头,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是……静白?”

梅静白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笑,上前拉住梅景福的手臂,兴奋地开口道;“就是我啊,二哥不愧是二哥,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梅景福闻言苦笑,不是他厉害,而是任云舒和梅静白在对待他的态度上区别太大,根本不需要怎么分辨,就能看出来。

“你和任小姐换回来啦?那她现在是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吗?”梅景福觉得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便摸着梅静白的脑袋问道。

梅静白正想要回答呢,后面的床上便传来一阵咳嗽声,她脸上顿时浮上一抹惊喜,也顾不上梅景福了,转身就跑回床边,紧张地看着床上的褚奎,声音温柔地问道:“褚大哥,你醒了吗?”

此时的褚奎,意识还有些模糊,记忆也只是停留在救梅静白的那个时候,他虚弱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梅静白白皙的面颊,神情中依旧带着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梅静白看到褚奎一醒来就只是关心自己的情况,眼眶便忍不住又红了,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拼命点着头回道:“我没事!我没事!文奎哥哥,我没事……”

褚奎听到梅静白的称呼,似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嘴角便扯出一抹笑意,声音虚弱地说道:“你……想起以前的事啦?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了呢……”

梅静白拼命点着头,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我记得,我全都记得,文奎哥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褚奎脸上的笑又大了几分,正想要再说什么,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梅景福,此时梅景福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了,眼神中带着审视和警惕地看着他。

褚奎未出口的话语顿时堵在了嗓子里,他自然是认得梅景福的,梅景福只比他小两岁,当年还是他的伴读之一,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此刻相见,他既然能认出对方,那梅景福一定也是能认出他来的。

梅景福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眼依旧泪眼婆娑的妹妹,眉头顿时皱地更紧了,他似是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小妹,人既然醒了,你就去找太医过来看一看吧,确认一下伤势比较好。”

梅静白这才想起了这茬,立马用袖子草草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想要出去找太医,但才走出几步,她似又想起了什么,扭扭捏捏地走回床边,挡住了梅景福看向褚奎的视线,低着头,有些羞怯地说道:“二哥,这一路若是没有文奎哥哥帮我,我一定是活不下来的,而且他是为了救我的性命才伤成这样的,你和娘都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

“行了,快去吧,你以为我会欺负你的文奎哥哥不成,我和文奎怎么说也是昔日好友呢。”梅景福看着梅静白担忧小心的模样,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

梅静白这才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小跑着出了大帐。

梅静白离开之后,大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梅景福看着褚奎,半晌不语。最终,还是褚奎先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景福,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是还能同你再见。”

梅景福面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下,也是叹了口气,开口道:“文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和我的妹妹牵扯在一起,你可知晓,若是你的身份被发现,不只是你,我的妹妹,还有我们整个荣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你应该知道,皇上这些年,从未放弃寻找过你和你的父亲。”

褚奎苦笑一声,幽幽回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也从未想过放弃本属于我和我父亲的东西,只是事情会变成今日这样,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心意

“念在我们曾经的交情上,我不会将见过你的事说出去,只是我希望你明日就离开,回归到你的生活去,不要再和我妹妹有任何的交集,这对你,对她,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梅景福的声音平淡,似是只是在传达一件寻常的事情。

褚奎的声音哽在喉间,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即使他心中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但那些情感最后都统统化作了一声苦笑,和一句无可奈何的“我知晓了。”

那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梅静白领着太医回来了。太医又是仔细地给褚奎诊了脉,检查了伤口,确定已经无大碍,只需要静养就可以了。

梅静白送走了太医,在回来的时候,脸上已是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她重新坐回褚奎的床边,仔细替他盖好被子,想要开口说什么,但一看自家二哥还在身边,瞬间就有些尴尬了。

“静白,你早些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褚奎想打破大帐中的尴尬,便先开口与梅静白说道。

“不行,我要在这里守着你,你这才刚醒过来,要是再出什么事可怎么办?”梅静白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完全不顾梅景福那又是黑了几成的脸色。

褚奎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感,明明心中是那么希望同她在一起,却还是要将她推得远远的,这种感觉,比被人砍了一刀还要难受许多。

“二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文奎哥哥救了我的性命,我有照顾他的义务。”梅静白看着梅景福,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

梅景福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的火,语气不怎么好的同梅静白教训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孤男寡女的跟也一个男人过一晚算是怎么回事,那些女训、女戒都读到哪里去了?”

“我本来就不爱读那些个东西。”梅静白撇着嘴,不满地嘟囔着,索性便耍起无赖来,“反正我今晚就是要在这里陪着文奎哥哥,谁都别想让我走!”

梅景福气得不轻,心想着自己怎么有这么个讨债妹妹,但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认定了的事情,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想待在这里是吧,那也行,我也在这里陪你一晚上。”梅景福不想太逼自己妹妹,索性就在帐子里的椅子上坐下,准备陪着妹妹熬一夜。

这下梅静白傻眼了,哪里想到自家二哥竟会出这一招,她本来还想同文奎哥哥说些悄悄话呢,现在自家二哥跟个门神似的杵在这里,她还怎么说啊。

三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待在帐篷里,也不说话,褚奎起码还是趴着,白天又昏迷了这么久,并不怎么困,梅静白和梅景福却是累了一天了,到了晚上就这么枯坐着自然是困得不行,哈欠都打了十几个,可谁都强撑着不愿睡着,梅静白是怕睡着了就不能跟褚奎说话了,而梅景福则是怕自己睡着了妹妹和褚奎会背着他做什么事,就这样两人靠着意志力撑到了第二日天亮。

要不是梅景福还有公务在身,恐怕还不舍得离开梅静白她们的大帐呢。眼见着梅景福终于走了,梅静白欢呼了一声,大大松了口气,几乎是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终于走了,我二哥这人也太讨厌了,看着我跟看贼一样,他以为我会做什么啊!”

“景福应该是不放心我吧。”褚奎还是忍不住帮梅景福说了句话,也十分谅解他关心妹妹的心情。

梅静白闻言却是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你都这样子了,还能对我怎么样啊,他那人就是瞎操心。”这般说完,她又心疼地看着褚奎,柔声问道:“伤口可还疼吗?”

褚奎立即摇头,被梅静白这样一看,再疼的伤口也不疼了。

梅静白轻叹一口气,又是说道:“你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要是那一刀再砍得深一点,你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当时那种情况,我哪里会多想什么,身体自己就已经做出反应了。”褚奎并不想多说当日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就想带过去。但梅静白却显然很在意,依旧执着地问道:“若当时在那里的是其他人呢?你也会像救我那样奋不顾身地去搭救吗?”

褚奎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心里的答案他自己自是清清楚楚,但他并不能说出口,这份感情,与他,与梅静白,都不会有结果,那么便将之深深埋在心底好了。

“会啊,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若是牛三和吴山他们,我也照样会救的。”褚奎尽量装着若无其事地回道。

梅静白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看了,她盯着褚奎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穿他的内心,但褚奎这么多年在外,练就最多的就是伪装,自然不会让梅静白看出一丝端倪。

梅静白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但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语气倔强地问道:“在你的心里,是把我当成什么人?”

褚奎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痛苦,他索性将脸转到另一边,语气依旧轻松地回道:“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一样。”

梅静白听到这个答案,觉得自己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鼻子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她拼命地眨了眨眼,将脑袋抬高,掩饰一般地大笑了几声,好不容易将泪意逼回去,才也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可没把你当哥哥,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小姑姑,你可别想占我便宜。”

褚奎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张了张嘴,却不知还能说什么,两人便这样都沉默了下来,又是过了一会儿,许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梅静白忽然站起身来,强颜欢笑地说道:“我再去找太医来给你看看吧,看看伤口恢复的好不好。”

这般说完,也不等褚奎反应,转身便飞快地离开了大帐,就在那一转身的瞬间,在褚奎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泪终究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心伤

梅静白低着头飞快地跑出大帐,都没有看到迎面过来的梅景福,梅景福刚想出声叫住她,她已经跑得没影了。

梅景福抬起的手还来不及放下,他方才依稀看见了自己妹妹那通红的眼睛,又是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进了大帐。

梅景福走进大帐,看到趴在床上发呆的褚奎,也知晓方才他定是跟梅静白说了什么,不然自家小妹也不可能是那副模样,他不问也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心中对褚奎的果断也有些佩服,他轻咳一声,见褚奎看向他,才缓缓开口问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人,马上就可以将你送走,你准备去哪里?”

褚奎沉吟了片刻,才淡淡回道:“先送我回宣府吧,我的同伴都还在那里,等我与他们会合,会马上离开的。”

梅景福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个去京城通知我母亲来宣府的,也是你的人吧?”

褚奎点点头,并没有隐瞒,“当时情况紧急,事态发展已不在我能力范围,静白那边也是让我去通知长公主,只是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变故,静白被瓦剌的諜探给掳走……”

褚奎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细细跟梅景福说了,他知道梅景福想问的就是这个。

梅景福听到梅静白一箭把本雅失里给射死了,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妹妹胆子大,但没想到竟然能胆大到杀人了,心中不禁有些担忧,毕竟杀人这种事,有些男子都做不来,更别说是像梅静白这样的女孩子了。

“我妹妹说,当时是你救了她,不然现在躺在床上的应该是她对吗?”梅景福又是问道。

“事情都过去了,不必再说了,本来将静白卷入到那样危险的境地就是我的错,不管怎样,我都是要保护好她的。”褚奎语气寻常,没有一丝想要邀功的意思。

梅景福却是语气认真地说道:“但你救了静白这件事是事实,我们荣国公府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我记下了,算是我梅景福替妹妹欠了你一命吧,这一命来日定会归还。”

褚奎闻言苦笑一声,看着梅景福说道:“景福,你还是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但救静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们兄妹不欠我什么。”

“好了,时间不多了,一会儿静白就该回来了,我们抓紧时间走吧。”梅景福似是不想多言,止住了褚奎的话语,冲着外面唤了一声,便有两个抬着担架的士兵走了进来。两人小心翼翼地将褚奎抬到担架上,然后便同梅景福一起,离开了大帐。

而此时的梅静白,却对此一无所知,她哭着跑出大帐后,并没有去找太医,而是先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任云舒这时候从玉牌里飘出来,也蹲在她身边,却并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你方才在玉牌里面也听到了吧,你说他要是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为何要那样奋不顾身的救我,为何要做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真是大坏蛋,大坏蛋,他怎么能这样对我!”说到最后,梅静白越说越是伤心,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任云舒还从未见过梅静白哭得这般伤心的模样,在她的印象里,梅静白向来都是坚强倔强的,且最看不得这等哭哭啼啼的女儿家行径。

“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偷偷躲起来哭吧。”任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劝道。

梅静白抽噎了一会儿,总算是止住了眼泪,站起身来,狠狠跺了跺脚说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一个男人哭,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喜欢我,我还不稀罕他呢!我梅静白可不是那些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丫头片子。”

任云舒快被梅静白的举动逗乐了,但又拼命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这时候她要是笑了,恐怕要被梅静白给打死。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吗,褚奎那小子不识货,居然不喜欢我们静白,那是他没眼光,以后有的是他后悔的时候。”任云舒自然是顺着梅静白的话劝道,其实她心里觉得这样倒更好,褚奎跟梅静白,就算真的是两情相悦,但两人之间的身份实在是太悬殊,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长痛不如短痛,现在难受一会儿,总好过以后难受一世。

梅静白发泄过以后,情绪还是沮丧的,她抬头望着天,似是无意识地说道:“云舒,我以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难受的,心里像是有一个锤子在敲一般,钝痛钝痛的,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任云舒被梅静白问得哑然,她并没有过如梅静白这般强烈的情感,在她接触过的那些男子中,她至多也就对梅景福有过好感,但也仅止于好感,所以在梅景福对他表白之后,她才会那么的犹豫,因为并没有那样的喜欢,那种满心满眼都只有他,可以为他抛却一切的感觉,现在看来,她倒是有些羡慕梅静白了,她的感情那样强烈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了,非他不可,只认定一个的那种喜欢。

梅静白见任云舒久久都没有回答,失笑一声,有些怅然地说道:“看来我二哥还需要努力了,我原先还有些懵懂,现在看来,我二哥是真的喜欢你的,只是,你的心意却并不怎么确定呢。”

任云舒无话可说,有些歉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能得到回应的,就比如我一样,虽然文奎哥哥没有接受我的感情,但他也没有做错什么啊,我总不能强求他喜欢我吧,这样即使我们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快乐的吧。”梅静白难受归难受,却是想的十分通透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失踪

任云舒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其实并不觉得褚奎对梅静白真是如他所说的那般,是对待妹妹的感情,但她并不会说破,若是相互喜欢,但仍旧不能在一起,那才是最痛苦的吧。

“好了,我已经没事了,咱们也出来挺长时间了,再不回去恐怕文奎哥哥就要担心了。”梅静白擦了一下脸,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起身同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却是犹豫了一下,开口与梅静白说道:“我的事情,你先别跟你二哥说吧,就不要让她再为我担心了。”

梅静白看了任云舒一眼,也没多问,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她觉得她二哥和云舒的事情,还是要让她们自己去解决。

任云舒感激地看了梅静白一眼,就回了玉牌里面,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并不是害怕梅景福为她担心,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他当初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

梅静白领着太医又回到大帐的时候,哪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梅静白看着空荡荡的帐子,呆愣了好半晌,然后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冲去找梅景福了。

可惜等梅静白到了梅景福的大帐,却发现他并不在那里,问了守卫的士兵,才知道他被内阁大臣金幼孜叫去商量事情了,梅静白就在他的大帐中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时分。

梅景福一回到大帐,就看到满脸寒霜的梅静白,他还没说话呢,梅静白就先站起来对着他质问道:“是你让人把文奎哥哥送走的吗?你不知道他还有伤在身吗?让他多留几日不行吗?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吗?”

听着梅静白一连串的质问,梅景福的脸色也冷了下来,皱着眉头喝道:“这就是你对待二哥的态度?”

梅静白的情绪还有些激动,眼眶又有些微微泛红了,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语气不太好,但依旧是倔强地说道:“你最起码同我说一声,我都没来得及同他告别……”

“没有这个必要。”梅景福的语气还是有些冷硬,“而且是他自己提出要离开的,他心里也清楚,待在这里对他来说只会更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朱棣元都已经死了,还有谁会把他怎么样。”梅静白不满地嘟囔着,语气中依旧十分难受。

“你刚才说什么!?皇上他怎么了?”梅景福的目光猛地一凝,视线锐利地看着梅静白问道。

梅静白显然是被梅景福吓到了,呐呐回道:“皇上他……他驾崩了,就是昨天早上的事,我没同你说吗……”

“怪不得……怪不得……”梅景福似是一付恍然的模样,然后又是看向梅静白,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连我都不知晓,那他们应该是想隐瞒到底的,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梅静白顿时哑然,想到任云舒让自己不要跟梅景福说起她的事,一时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梅景福没等到梅静白的回答,烦躁地摆了摆手,又说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大军明日就要拔营,你准备一下,等到了宣府的时候,我会把你送到母亲那边,等回了京城,我再好好同你清算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虽然任云舒早就同梅静白说过,大军应该很快就会拔营回京,但真的要离开了,梅静白还是觉得有些突然,但这并不是最紧要的事,她心里还记挂着褚奎,不知道他离开去了哪里。

“对了,我昨日就想问你的,后来被褚奎的事情给耽误了,云舒现在怎么样了,你都回来了,她是不是也一样。”梅景福忽然又问起了任云舒的事情,跳跃十分之大。

“哦……是啊。”梅静白含混的应着,眼睛并不敢看梅景福,明显有些心虚。

“这样就好。”梅景福却没有发现梅静白的异样,轻轻吐了口气,似是喃喃自语地说道:“皇上驾崩,这一次回京,恐怕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的事情,也只能暂且先耽搁一段时间……”

“你先回你的军帐吧,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一早,我会让人过去接你。”梅景福又抬起头来,对着梅静白吩咐道。

梅静白却是扭扭捏捏地不想离开,但看到梅景福严厉的眼神,也只能慢慢地往门外挪,到了门口的时候,他终于是忍不住,转头又与梅景福问道:“二哥,我就求你告诉我一件事,文奎哥哥他去了哪里?”

梅景福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语气不耐地说道:“自然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反正他平安的很,你也不必再为她担心了,还是好好考虑自己的事情吧,想想见到母亲以后,你该怎么同她解释这些日子你的失踪。”

梅静白闻言顿时苦了脸,不知是难过还是怅然地叹了口气,便再也不言语了,默默离开了梅景福的军帐。

大军第二日便拔营了,梅静白自然也被梅景福带着往宣府去了,而沐昕一行人此时已经日夜兼程,快到京城了,由于之前大段路途都在塞外需得小心谨慎,因此前头一路三百余里足足走了两天一夜,入了松亭关的后半程,因为沿途可更换驿马,一行人只用了多一天。

当他们抵达京城城下的时候,恰好是下午进城人最多的时候,由于眼下天气还是有些冷,众人虽说全都是裹的厚棉袍,但一夜赶路之后却几乎都冻僵了。几十号人在丽正门之前只稍稍一停就风驰电掣地冲了进去。

京城虽说东西南北都设有城门,但面南的崇文门宣武门和丽正门进进出出的人最多。崇文门内多住商贾宣,武门内多住达官显贵,小丽正门却因为正对皇城。因此外乡人头一回来京师都爱往这地方走一遭。此时正是人流最大的时候。瞧见这么大股人呼啦啦冲了过来,城门守卒们登时个个紧张不已。后头十几个人更是慌忙守在了铁拒马之后。

第二百七十章 京城反应

“赶紧把拒马都移开了,我们是奉圣旨回京报事!”随着王彦这个又尖又细的声音,马上的沐昕扬手便丢出一样东西。

那边一个领头的百户慌忙上前接了,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那牌子乃是涂金铜牌,阔约三寸,长一尺,上为双龙下为二伏虎,小牌子尾部圆形皆钻孔,中间则是以红丝绦贯穿。他从前自是瞧过这东西的,于是也不敢细看上面的字,一面急急忙忙吩咐手下放开拒马让人通行,一面亲自恭恭敬敬上前,双手奉还了那牌子。趁着那功夫,他还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些人,见上下人等都是灰扑扑的,便明白他们是自哪儿来的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信使回来,怎生这次竟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是……不管这百户有了怎样心惊胆战的念头,通过丽正门的沐昕往前疾驰了不一会儿,就绕过了巍峨壮观的皇宫左门,在左门前停了下来,一把拉住缰绳跳下了马。

瞧见有禁军迎上前来盘问他,刚要再次出示那面铜牌,冷不防后头的王彦三步并两步上前越过了他,二话不说地厉声斥道:“别磨磨蹭蹭的,难道连咱家和杨学士,沐大人都认不出来了不成?咱们奉旨回京,要见太子殿下!”

领头的军官闻言便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就在四天前才刚传来了大捷本雅失里的消息,这会儿文渊阁大学士杨荣、皇上身边的执笔太监王彦同沐昕竟是一同赶了回来,这就有些骇人了。当下他也不敢拦阻,等杨荣王彦沐昕入宫之后,他就慌忙派人把这些御马监亲军带去西苑安顿,又使人急报了太子殿下。

杨荣沐昕和王彦脚下极快,但仍是比不上一路飞跑往东宫报事的太监,因此两人从午门入皇城的时候,正在文华殿和东宫诸官议事的朱高焱已经得到了消息。

“太子殿下,文渊阁大学士杨荣,执笔太监王彦,锦衣卫指挥同知沐昕,已在文华殿外等候!”

朱高焱闻言醒觉,立即宣召三人进来,等见着他们都是风尘仆仆,形容憔悴的模样,他立时心中一跳,一手抓着扶手险些站起身来。尽管反复告诫自己要镇静要平和,但那种急切的心思却撩得他没法忍受得住。

“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尽管三人品级几乎相同,但第一个上前去哭拜于地的却是杨荣,当说出那句话后,深拜于地痛哭不已的他却是两手紧紧拢在一起。他此次并不是单单人回来了,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他亲手草拟的天子遗诏,英国公任靖义竟然肯把这般重要的东西直接交托给了他。

刹那间,偌大的文华殿中一片静谧。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个消息真正确定的时候,从上到下却反而觉得难以置信。哪怕是刚刚最盼望这个消息得以证实的朱高焱,此刻也觉着脑袋一下轰然巨响,身子更是一重,前倾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在宝座上都仿佛坐不稳当了。

他的那位父皇死了!疑他多年的父亲朱棣元竟然死了,他竟然真的熬到了这一天!侧角门的珠帘后头,正站在那儿的太子妃张氏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人都道皇帝是因她和皇太孙的缘故始终不曾废东宫,但她却知道若不是太子素来小心谨慎,友爱兄弟,她就是再贤惠能干,皇太孙再聪慧机敏也是无用的。朱高焱是太子,所以她才是太子妃,她的儿子才是皇太孙,这因果关系从来就不能混淆颠到的。

“去宣皇太孙!”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朱高焱一下子便瘫软在地,失声痛哭起来。他这带头一哭,大殿上的所有人全都软倒身子伏跪于地,此起彼伏的哭声在殿中萦绕盘旋,谁也分辨不出有多少幕戚多少悲痛多少庆幸多少欢喜。

一路疲惫的沐昕没法像别人那样号啕大哭,他心里也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些年他一直战战兢兢地侍候在朱棣元身边,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脸终身大事都可以牺牲,提心吊胆的也是受够了。可皇帝临终前的那一夜,眼瞅着那一生中不是严肃就是暴怒的老人离世,以前那些怨恨的念头就渐渐淡了。

不多时朱瞻纪就匆匆赶了过来,由于走得太快,他进大殿的时候竟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而当看到满大殿一幅号啕大哭的光景,原本还有些不信的他一下子陷入了木然僵硬中,他踏着步伐前行了几步,就一下子跌倒在地,顿时惊着了一大堆人。只是这会儿大多数人都生怕自己被人指责失仪,只有杨荣和沐昕上前搀扶了这位皇太孙一把。

扶起朱瞻纪的时候沐昕赫然发现这位皇太孙已经是泪流满面,那一瞬间他猛地想起了那一夜自己给朱棣元念的信,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悲戚也好高兴也罢,一切已成定局,雍乐朝已然是结束了。

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到达可宣府,大军在城外驻扎,梅景福则是带着梅静白进了宣府镇内。梅静白坐在马车里面,却赫然发现她们走的方向竟是前往千户卫所的。

梅静白想了想就有些明白了,连忙掀开车帘与梅景福问道,“娘现在是住在千户卫所的大宅里吗?”

梅景福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说道:“那个陆千户已经因为贪赃枉法被下了大狱了,新的千户还没任命,这宣府荒瘠,唯一能住人的也就是那座宅院了,母亲为了你也只能委屈一些住在那里了。”

梅静白闻言心中又是解气又有些内疚,声顿时弱了几分道:“我会好好同娘道歉的,她为了我千里迢迢地奔波这么远,是女儿的不孝。”

梅景福听到这话,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语气淡淡地说道:“这次你能平安无事,我也就不同你算账了,往后可得安分地待在府里,别再让我和母亲担心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母女重聚

等到了千户卫所的门口,梅静白已经被梅景福训地乖巧了许多,她刚下了马车,便看到宁国长公主迈着大步朝她走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就一把被她抱进了怀里,手掌拍着她的背骂道:“你这死丫头,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你不知道你娘都快急死了吗!你是见我活得太舒服,想气死我是吧,人都到了京城都不回家,还让不知道谁送封信,谁要看你的信啊,你不回家,那娘就来找你,你知道这些日子娘是怎么过来的吗!”

宁国长公主发泄似地说了一大堆的话,说到最后,语气中都带了哭腔了,梅静白感觉脑门上有些湿湿的,一抬头才发觉宁国长公主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梅静白顿时也是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来,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她也是难受的紧,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这样靠在娘亲的怀抱里了,她难得软弱了一回,伸手回抱住宁国长公主的腰,抽抽噎噎地说道:“娘,女儿知道错了,你别怪女儿了,女儿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再也不让你担惊受怕了。”

母女两人就这样在大街上抱着痛哭,一旁的梅景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到两人身边,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无奈地说道:“母亲,小妹,咱们有什么事进屋里再说吧,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俩快别在这里哭了,虽然这边的人都不知道你们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县主,但也很丢脸的好吧,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宁国长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先拿帕子擦了眼泪,便对着梅景福说道:“你妹妹找着了,你也可以放心了,进去坐一会儿在回营地吧。”

梅景福却是摇摇头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是抽着空出来送小妹的,我们这次回京比较急,应该会先离开,您同小妹休整一番,慢慢回京就行。”

这般说完,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事,很是隐晦地同宁国长公主又说了一句,“沐昕前两日已经秘密回京了,现在京城里,太子殿下应该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

宁国长公主多机敏的人,自然马上理解了梅景福话中的意思,面上就是一惊,但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神情严肃地同梅景福点点头,“我知晓了,那我倒也要快一些了,毕竟太子现在恐怕是需要我的帮忙的。”

梅景福闻言又是轻叹了口气,有些忧虑地说道:“希望我们的选择是对的,我只是担心大哥那边,他同汉王……”

宁国长公主却似是不在意的模样,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那许多,太子性子仁厚,汉王又是他的亲兄弟,只要汉王做事不要太过分,太子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至于你大哥,至多就是不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太子爷不会为难他。”

宁国长公主经历了几代帝王,自然是看得透彻,经她这般一说,梅景福也不再那么担忧了,他又是拍了拍梅静白的脑袋,便与两人告别离开了。

梅静白吸了吸鼻子,看着梅景福离开,心想着,这朱棣元活着烦人,死了也不让人消停,真希望太子表哥赶紧登上皇位,这样她们以后的日子会更舒服吧。

梅静白被宁国长公主拉着进了卫所里面的宅院,这一次再来这里,又是一种不同的心情了,这回梅静白自然是很顺从地就进了后院,十足乖巧地跟着宁国长公主进了房间。

一进到房间内,宁国长公主就把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给遣了出去,坐在主位上,看着梅静白,神情不那么好的开口道:“说说吧,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从你失踪那一天开始说起,一件事都不能隐瞒,你今儿要是说不清楚,就一直在这里站着,等到说清楚了再吃饭睡觉。”

梅静白在宁国长公主也是难得的乖巧懂事,主要这回确实是她心虚,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下意识地就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牌。

任云舒白日里在玉牌里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了,此刻也知道梅静白遇到了麻烦,便主动飘了出来,与梅静白说道:“你就如实说吧,隐去丘含烟的事情就行,免得节外生枝,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对长公主隐瞒,就算你不说,我估计你二哥现在也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梅静白隐晦地看了任云舒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她便老老实实地开口道:“那天我出城去送我二哥,哪里知道,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群黑衣蒙面的歹人……”

梅静白把当日任云舒遇到的事情掐头去尾,告诉了宁国长公主,等宁国长公主听到梅静白说她被那些黑衣人逼得不小心掉下了悬崖,脸色已是吓得发白,立马将梅静白拉过来,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遍,口中连呼了好几声佛号,又是担忧地问道:“身上可还有哪里疼吗,等回京城之后必须让太医好好检查一下,可别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梅静白连忙握住了宁国长公主的手,无奈又感动地说道:“娘,我已经没事了,当时崖底是一个湖泊,我掉进了湖里,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后来又遇到一个医术精湛的老大夫搭救,只养了半个月就全好了。”

宁国长公主显然还是不放心的,毕竟那可是悬崖,跳下去还能活命的都少见,只受了一点轻伤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等回了京城,我派人去将救过你的大夫接来京城,这样的救命之恩,必须是要当面谢过的。”宁国长公主此刻心中尤为感激那个救了自家女儿的老大夫,心想着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我也说了会再回去看她们的,那对祖孙真是难得的好人。”任云舒在梅静白身边也是感慨道,心想着,若是有机会,要同梅静白一起去看王大夫和王珂,虽然她们可能已经认不出她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母女重聚(下)

“那后来呢?你既然被人救了,又养好了伤,为什么不回京城,你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怕你出了什么事,你这孩子也未免太狠心了吧。”宁国长公主说着又生出气来,忍不住就在梅静白的手臂上拍了一下,但她也不舍得用力,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梅静白不躲不闪地让宁国长公主拍着,反正也不疼,一边口中立即回道:“我当时不是怕那些黑衣人还会在城门口埋伏我吗,我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所以我就写了封信,让朋友进城送到您手上,就是想让您先安心,我其实心里特别想回来的,您错怪我了。”

宁国长公主眼神怀疑,显然还是不怎么信梅静白的话,又是质问道:“那帮你送信的那个人怎么鬼鬼祟祟的,他正大光明地上门送信不就行了,做什么还偷偷摸摸地把信放到一个下人身上,万一那下人蠢笨一些,把信弄丢了呢,那你这信不是写跟没写一样。”

梅静白略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国长公主的问题了,索性便低声软语地道歉道:“娘,我知道错了,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那信后来不是也送到了吗,咱们府上的下人个个都挺机灵的,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信给弄丢呢。”

若是在以前,梅静白是绝对不可能像这样跟宁国长公主撒娇的,但是在英国公府的这几个月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母女之间亲昵的相处模式,所以现在对宁国长公主撒起娇来,也毫无心理负担。宁国长公主最受不了梅静白这套,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语气稍稍放缓地说道:“算了,你也是好不容易脱险,娘也就不追究那些事情了,那后来你又是怎么到了这宣府呢?”

“当时女儿不能回京,便想着去宣府找我二哥,让他派些人保护我一起回京,就让我那朋友帮我送到了宣府。”梅静白如实回道。

梅静白到了宣府以后的事情,宁国长公主大概知道一些,面色顿时阴沉下来,语气透着森冷地说道:“那个姓陆的千户好大的胆子,我的女儿他也敢肖想,看来前头那些刑罚还是轻的了。”

梅静白知道那个陆千户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也知道他的下场一定很凄惨,但想着他罪不至死,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道:“娘,别把人搞死了啊,他其实也没对我做什么,就是把我关进了大牢里。”

“这还不够他死的吗,我的女儿金枝玉叶,从小到大我都舍不得你吃一点苦头,他竟然敢把你关进大牢那种地方,在我看来死一百次都不够!”宁国长公主的话语满含戾气,对她来说,梅静白就是她的逆鳞,谁敢碰一下,就只有死这一条路。

梅静白以前觉得自己母亲的脾气太过霸道了点,但现在想想,若不是爱自己爱到了骨子里,也不会有这样的表现。“娘,咱们不说那些让人坏心情的人了,我吉人自有天相,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梅静白安慰着宁国长公主说道。

宁国长公主却依旧是皱着眉看她,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是有什么话想问,却又不敢问出口,看得梅静白一头雾水。

任云舒是个通透的人,已是大概猜到了宁国长公主的想法,在梅静白耳边提醒道:“长公主应该是想问你被那瓦剌諜探抓走后发生的事情,但她又怕你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才有些不敢问。”

梅静白瞬间恍然大悟,立即看着宁国长公主笑道:“娘,我被那瓦剌諜探抓回瓦剌部落之后,连那瓦剌首领的面都没见着,就跟着那些被鞑子抓来的汉人奴隶们逃出来了。后来就阴差阳错地到了大军的驻地,这就跟二哥相遇了。”梅静白不想提褚奎的事情,那已经成了她心头的一颗刺,碰一下就会生疼。

宁国长公主闻言,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似是还长舒了一口气,又是拉起梅静白的手说道:“你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等回了京城,我可还得带你去栖霞寺好好拜一拜,去去身上的晦气,你往后可不许再给我乱跑了,只要一想到有人在暗处想要害你,我这心里就发慌,除非我抓到了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不然没有我的允许,你都不许出府了。”

梅静白闻言顿时心中发苦,她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闷地不行了,现在好不容易换回来了,但看她娘这模样,她回了京城还是得被关在府里啊,真是苦煞她了!

常宁公主这一盘问,就过去了一上午的时间,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她便对梅静白点点头,说道:“行了,过来椅子上坐吧,我一早已经吩咐了厨娘,做平日里你最爱吃的菜,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该好了,我同丫鬟们吩咐一声,就可以上菜了。”

这般说着,就又拉了梅静白在身边,颇是心疼地絮叨着,“这些日子在外头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吧,你看都瘦成一把骨头了,摸着就硌得慌。”

梅静白被宁国长公主摸得浑身发痒,立即躲着说道:“娘您是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这样,不管吃多少都胖不起来。

“谁说的,我看你前阵子就圆润了一些,那时候多好看啊,哪像现在,又瘦回去了。”宁国长公主立即反驳这说道。

梅静白一听这话,就立即看向了一旁心虚的任云舒,心想着这丫头每天到底是吃了多少啊,她这吃不胖的体质都让她给喂胖了。

丫鬟们很快便把饭菜都端了上来,确实都是梅静白爱吃的,这几日不是被关在牢里就是在逃往,确实没有好好吃饭,所以这一餐她也确实放纵了一顿。宁国长公主见她吃的香,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她现在也是想明白了,那些个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只要儿女平安在她的身边,就算是让她粗茶淡饭,她心中都是开心的。

二百七十三章 阴谋

宣府镇外此刻大军驻扎,镇内的百姓们自然不敢随意外出走动,天还没黑,街上便已是一个行人都没有了,只有偶尔路过巡逻的士兵。

在镇东一个破旧的小客栈内,一个布衣荆钗打扮的蒙面女子正站在客栈最高处的凭栏上,远远眺望着城外。她的眼眸幽黑,目光森冷,与她身上那柔弱的气质甚是格格不入。

突然,女子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影,仿佛影子一般,让人难以察觉。

“怎么样?与王爷见过面了吗?”女子自然就是从沐七手中逃走的丘含烟,她随着暗卫首领一路来到了宣府,本想着找到朱髙熣,从他手中再借些人,护送她再回到京城,可没想到大军竟是提前回京了,丘含烟那时候就觉察到了些许不对,便让暗卫首领装成是赵王府送信的下人,先与朱髙熣见一面探探口风。

那暗卫首领点了点头,回道:“姑娘,王爷猜测,皇上大概是已经驾崩了,他现在也与汉王联合,想着从英国公任靖义手中夺过军权,效仿当初的靖难之役,直接带兵攻向京城,逼太子退位。”

丘含烟闻言轻笑一声,缓缓说道:“倒是像汉王会做的事,只是那任靖义可不是吃素的,想从他手中夺兵权,未免痴人说梦。”

“所以汉王是打算……一了百了,让英国公追随先皇而去。”暗卫首领幽幽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若真是这样,那到时候大军恐怕要乱一阵,汉王想夺兵权,死一个任靖义可不够,军中还有许多文官的吧,比如金幼孜那些人,可个个都是硬骨头,难道他想每一个都杀死吗,不过这样也好,总要有一个恶人,才能凸显出咱们王爷这个善人,王爷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把汉王推到前头去的,先让汉王闹一阵吧,这样王爷才有机可乘,若是真的能把这些大军都捏在手里,京城里面的那个,不足为惧。”丘含烟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些期待,她本以为这次被逼出京城,应该需要沉寂一段时日,没想到朱棣元在这个时候死了,实在是天助她,只要把握好这次机会,让朱髙熣坐上那个位置,梅静白,沐昕这些人,到最后还不都是她砧板上的鱼肉。

“汉王将除掉英国公这件事交给了王爷去办,王爷现在甚是苦恼,还想不出好的法子除掉英国公,不知姑娘可是有什么好法子?”暗卫首领突然对丘含烟问道。

丘含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她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耳坠子,递到暗卫首领面前说道:“你把这东西交给王爷,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让王爷将这耳坠子放到信里,偷偷放在任靖义能看到的地方,他看了信便一定会独自一人出来,你让王爷随时盯着他,只要看到他孤身外出,便带着人跟上,到时候……你们便知道怎么办了吧。”

暗卫首领接过丘含烟递来的那个耳坠子,脸上神情有些迷茫,但他也没多问,将那耳坠子贴身藏好,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明白了,一定会把东西交道王爷手中,若是此次事成,王爷定不会忘了姑娘您的功劳。”

丘含烟淡淡一笑,那笑容极冷,语气不甚在意地说道:“我不需要他记得我的功劳,只要他没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可以。”

夜渐渐深了,汉王朱高溆的大帐中却依旧是灯火如昼,朱高溆坐在上手的椅子上,下手坐着的均是他的直属武官,他本是凶悍的脸上透出越发阴狠的表情,“那个该死的胖子!”

他的手掌重重一拍红漆扶手骂道,继而又冷笑道:“他以前就是个惯会装好人的!父皇当初和本王置气,他出面相劝,结果人都道他仁孝友爱,本王却要被远远的就番!父皇当真是出尔反尔!他当初在战场上是怎么答应本王的!明明说了只要这场仗打胜,回京就会封本王为太子!”

朱高溆越说怒气越甚,伸手就想要砸东西,却瞧见宝座旁边都是空荡荡的,这才想起他自从得知朱棣元驾崩,朱高焱已经掌握了京师局势之后,这帐子里能砸的东西已经全都被他砸光了。只得重重又锤了一下身旁的红漆扶手:“这储君之位原本就该是本王的父皇亲口允了本王的,后来却又听信了那些文官的盅惑,要不是那些狗东西,如今登基的就不该是那个胖子!我当真应该将他们统统都杀个干净!你们说接下来本王要怎么办?”

尽管这种事更应该和谋士商量,但朱高溆对于汉王府从长史以下的各个属官都信不过,因此宁可问这些五大三粗的武官,他这话一出,这些武人们就七嘴八舌地开口了。“自然是应该仿效先帝直接带兵打到京城,撇开君臣不提,殿下毕竟是先帝的嫡亲儿子!”

“先帝起兵靖难的时候,每一场硬仗都是殿下您跟随勋贵们打下来的,谁不知道!只要殿下您到了京师城下,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至少就会有个选择了!”虽说此时此刻闹哄哄的,但众人的意思却已经很分明了,就是带着大兵打到京城,把皇位从太子手中抢过来。

这自然是正好符合朱高溆的意思,当下他便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讨论,开始一个个分派任务,就当屋子里意气激昂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通禀的声音,“王爷,赵王殿下过来了。”

朱高溆闻言面上一喜,对着众属官说道:“老三过来了,他向来与我亲近,这次咱们做的是大事,还得兄弟合力而为。”

朱高溆说话间,朱髙熣已经被请了进来,他如往常一样,脸上带着笑,走到朱高溆面前,神情十分恭敬地叫了一声,“二哥。”

朱高溆立即一指身边的一把椅子,面上一扫方才的怒色,笑着说道:“三弟啊,快走吧,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多礼。”

第二百七十四章 毒计

朱髙熣依言坐下,朱高溆立即开口问道:“三弟啊,我昨日与你商量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朱高溆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回道:“二哥,我昨日回去仔细想了,这事情恐怕有些难办,那任靖义在军中多年,威信甚重,那些士兵多与他出生入死,咱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真是很难办啊……”

“三弟,你主意多,肯定能想到办法的吧。”朱高溆皱起了眉头,看着朱髙熣问道,他知道这事情难办,才会找朱髙熣帮忙。

“除非……我们能想办法把任靖义单独引出来,不然他若是一直待在军中,有亲兵保护,我们绝对找不到机会除掉他。”朱髙熣又是慢悠悠地说道。

“三弟你这样说,定是已经想到法子了吧?”朱高溆笑看着朱髙熣问道。

朱髙熣也是笑了笑,却是对着朱髙熣卖了个关子,很是神秘地说道:“二哥既是将此事交给了我,那我定是会帮你办好,大哥就等着接收兵权吧,任靖义定是不能活着回到京城的。”

第二日寅时三刻,天还没亮,任靖义却已是早早起来了,他向来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洗完了脸,他刚走到桌案前面,就看到桌案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书信,他有些奇怪,昨日晚上处理军务的时候,他还没看到这封信呢,怎么忽然出现在他的桌案上,方才进过他大帐的只有送热水的士兵,难道是他们送过来的,只是没同自己打招呼?

任靖义也没想太多,直接拿起信就拆开了,他将信纸从里面抽出来,却不想还带出了一个亮闪闪的物什,随着信纸掉到了桌上。

任靖义注意力被那物什吸引,也没着急看信,先是捡起了那个东西,拿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耳坠子,且这还不是个普通的耳坠子,任靖义记得清清楚楚,这耳坠子是属于她女儿的,她出征之前,女儿还特意在他面前炫耀过,说这耳坠子是她自己找工匠打的,坠子是空心的,里面放了独特的香粉,京城里面独一份,但这个独一份的耳坠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任靖义面上的神情顿时严峻起来,他把耳坠子捏在手里,立即摊开了信,仔细地看完之后,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任靖义左手捏着耳坠子,右手捏着信纸,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才似是下定了决心,穿好甲胄,便大步走出了大帐,且没有让任何亲兵跟在身边。

就在任靖义离开军帐没多久,便有一群甲士偷偷地尾随在他身后,跟着他进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而同一时间,梅静白还正香甜的睡梦之中,忽然,她感觉到胸前的玉牌一阵发烫,而后就被这股热意惊醒,有些惊疑不定地握着手中的玉牌端详,正想要发问,任云舒已经从玉牌里面出来了,满脸焦急地对着梅静白说道:“静白,我爹爹有危险,我要马上去救他!”

“是英国公出了什么事吗?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梅静白神情惊讶地看着任云舒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我爹爹马上就会有性命之忧,我必须立刻去救他!”

梅静白虽然不知道任云舒怎么忽然就有了预知亲人危险的能力,但她也不再追问,立即下床穿好了衣服,为了不惊动外头守夜的丫鬟们,便又是从窗户翻了出去,还好现在天还没亮,下人们还都没有起床,梅静白借着天空微亮的鱼肚白,偷偷潜出了宅子,走之前还去马厩里牵了一匹马,这里本是千户府邸,好马自然是不缺的。

梅静白骑上马,便又去任云舒问道:“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我大概知道在哪个方向,你跟着我就行了。”任云舒飘在梅静白的前面,急急与她说道,两人就这样飞快地朝着任靖义所在的地方赶去。

此时的任靖义已经在密林中徘徊了一会儿,不时警惕地打量一下四周,就在他的耐心快要用尽的时候,有一个低沉阴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任将军,您来得还真是准时啊。”

任靖义鹰隼一般的眼睛立即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很快,那里便出现了几个黑衣蒙面打扮的男子,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手上还挟持着一个女子,这女子似是昏迷了形容狼狈,乱发覆面,并看不清面容。

任靖义一看到那男子手中的女子,脚步便不由自主得迈前了一步,似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面上透出些许紧张神色。

那蒙面男子却是将手中的女子往身后一带,挡住了任靖义的目光,而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任将军,我在信中同你说得很清楚吧,除非你交出兵符,不然你的女儿可就……”

这般说着,那男子又是阴郁地笑了一声,大手似是有意无意地划过手中女子的脖颈,似是十分惋惜地接着说道,“任小姐这般年轻,正是青春好年华,您这做父亲的,也不想看到她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吧?”

任靖义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牌子,语气中带着威慑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先把我女儿放了,你们想要的兵符就在我的手中,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走。”

他话音刚落,趁着前面几人注意力都在兵符上时,一个发力冲上前,就是一掌重重拍在了蒙面黑衣男子的胸口,然后就从他手中抢过了那个昏迷的女子。

黑衣男子被任靖义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但他那双眼睛却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任靖义救回了自己的女儿,暂且也顾不上黑衣男子,连连后退了几步,与几个黑衣人保持了距离,这才想伸手检查怀中女子的情况。

但就在这时候,任靖义怀中的女子似是自己醒了过来,乱发后面的黑色眼眸透着诡异地光彩,她冲着任靖义微微一笑,在对方骇然的目光中,对着他的面门便洒出了一把粉末。

第二百七十五章 火海

任靖义本能地闭眼屏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粉末无孔不入一般地被他吸进了肺中,不过须臾的功夫,他便昏迷了过去。

任靖义怀中的女子确认他已经昏迷,才见他一把推开,从地上站了起来,将覆面的黑发拢到耳后,露出一张带着伤痕的面容,赫然就是丘含烟。

原本还站在不远处的黑衣蒙面男子此时已经走到了丘含烟的身边,右手还抚着方才被任靖义打中的地方,轻笑着说道:“这任靖义的手可真重,这一掌我可得养好些时日,不过还好有你出的主意,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丘含烟弯腰将任靖义还握在手中的兵符捡起,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是关心则乱,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处理吧,做成意外在林中烧死的模样,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以免以后被有心人追查。”

“姑娘您放心吧,没有人知道今日咱们同任靖义见过面,不会有人怀疑到王爷身上的。”那黑衣蒙面首领低声与丘含烟说道。

丘含烟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那蒙面首领立即跟上,而他手下的那些黑衣人已经在周围的树上都浇上了桐油,只要一把火,这里很快就会烧得一干二净。丘含烟骑上马要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的火光已经起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唇角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果有一日,你知道是我杀死了你的父亲,是否也会像今日的我一般,不择手段地向我报仇呢?

此时的梅静白和任云舒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飞快地朝着任靖义出事的地方赶着,远远的,任云舒已经看到了黑烟飘起的地方,顿时更加心急如焚,也不管梅静白跟不跟的上,用出最快的速度,往那烟飘起的地方飞去。

等任云舒终于到了那处树林,火势已经有些蔓延起来,任云舒什么都顾不上,一头便扎进了火海里。

梅静白很快也赶到了,看着已经有些蔓延的火势,眉头皱的紧紧的,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驾着马要冲进火海。

“你疯啦!”忽然,梅静白的身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熟悉,但梅静白此时也管不着身后是什么人,已然是冲进了火海,很快,她便找到了任云舒的位置,此时的任云舒正围着一个昏迷的人打转,似是想要驱赶快烧到那人身上的火焰。

梅静白连忙下了马跑上前,赫然发现地上躺着的就是任靖义,连忙伸手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但是任靖义身上穿着沉重的甲胄,她试了几次,都没将人背起来。

任云舒在一旁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看着火马上就要烧到她们这里了,再不离开,别说是任靖义,连梅静白都会死在这里。

“让我来!”方才在梅静白身后响起的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几人身边,也没等梅静白惊讶,就利索地背起了地上的任靖义,拉着梅静白就飞快地朝外面跑,直到跑离了大火的区域,梅静白才醒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回京城了吗?”

来人自然是早就回了京城的沐昕,此时他英俊的脸被烟火熏地有些发黑,冲着梅静白呲牙笑了笑,才回道:“我拿着太子殿下的旨意回来的,有几条圣谕要传达。”

梅静白现在没空问这么多,忽然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四下一看,猛然发现任云舒没有跟在她身边,然后再低头一看脖子上,空荡荡的,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玉牌此刻不知去了哪里。

“我的玉牌!”梅静白惊呼出声,想都没想,就要回到火海里去寻找。沐昕立即拉住了她,不可思议地冲着她说道:“你疯啦!你现在再进去会被烧死的,不过就是一个物件,丢了就丢了。”

梅静白猛地挥开他的手,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也是冲着他喊道:“你根本不明白,那玉牌对我很重要,我死也不能丢下它!”这般说着,便又要往火海里冲。

沐昕却依旧紧紧拉着梅静白,将她甩到自己身后,一咬牙,就说道:“你乖乖在这里待着,我帮你去找,你别跟进来啊,免得碍手碍脚!”这般说完,沐昕也没有给梅静白反应的机会,身形极快地就冲入了火海。

梅静白顿时怔愣在当场,想要跟进去,但又想到沐昕方才说的那些话,怕真的妨碍了他,只能跺跺脚,焦急地站在原地等着。

再说沐昕又一次冲进火海之中,此时火势已经很大,他眼睛也被烟熏地有些睁不开,但忽然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团白乎乎的光,他顺着光便拼命往前跑,等到了那光的近前,才恍惚看到那团白光似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容貌有些熟悉,但却看不太清楚。

这团白光自然就是任云舒,只说她方才见沐昕突然出现,将自己父亲救起,总算放下了心,想跟着两人一起离开火海,可没想到,刚向前飘出几步,便飘不动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束缚,将她束缚在这里,任她怎么使劲,都移动不了分毫。

任云舒只能急得在原地团团转,片刻之后,她也平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应该是出不去了,在这样的大火之中,她会怎么样呢,许是会魂飞魄散吧,但她一点也不后悔来这里救了父亲,父亲死了,母亲一定会很伤心,但她死了,母亲还有姐姐和小弟弟,虽也会难过,但难过一阵子,也会渐渐将她忘记了……

就在任云舒闭目等死的时候,就听到了似乎有人靠近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以为是梅静白进来救她了,却没想到眼前出现的竟然是沐昕。沐昕这时候也正与她对视,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但他很快便发现了离白光不远的那个玉牌,那玉牌掉在地上,它周围仿佛是真空一般,一点火星都没有。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失明

沐昕飞快地将那块玉牌捡起,便往外面冲去,任云舒这时候也已经进了玉牌当中,被沐昕紧紧握在手中,心里面五味杂陈。

梅静白还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眼看着火势越来越猛烈,但沐昕却还不出来,急得眼泪已是在眼眶中打转了,就怕他和任云舒一起葬身于火海。

就在梅静白急得想要冲进火海的时候,身上已经有点点火星的沐昕才箭一般地冲了出来,才刚跑到梅静白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晕倒在了她的面前。

梅静白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去扶沐昕,嘴上焦急地问道:“沐昕,沐昕你没事吧,你醒醒啊?”

任云舒这时候从玉牌中飘了出来,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伤员,虽然也是心急如焚,但面上还算镇定,立即对六神无主的梅静白吩咐道:“得快些把他们两人送回去,不然他们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我就一个人,怎么把两个大男人弄回去啊!”梅静白也着急了,但一时间却十分手足无措,正在她不知要怎么办的时候,不远处又是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便有一群护卫打扮的人策马而来,他们看到晕倒在地上的沐昕,立即大呼一声:“大人!”一行人纷纷跳下马来,去查看地上的沐昕。

梅静白顿时跟见到了救星一般,同这些人问道:“你们是跟着沐昕一起来的吗?”

那领头一人立即回道:“我们都是锦衣卫,同大人一起从京城来颁旨的,方才大人不知何时突然先行一步离开了,我们是顺着马蹄印子一路追上来的,大人这是怎么了?”

梅静白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直接说:“你们先把人送去宣府救治,别的事等人救回来了再说。”

那些人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立即把任靖义和沐昕都放到马背上,往宣府的方向赶去。

等一行人回到宣府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而宁国长公主也早就发现梅静白又不见了,已是派了人出来寻找她,在宣府外正好瞧着他们回来,简直是喜极而泣。

梅静白认得这些下人,也没跟他们废话,立即命令道:“赶快去请大夫到千户府,回去再同母亲说明原委。”这般说着,双脚便猛地一夹马肚子,带着一众人往千户府奔去。

梅静白回到千户府的时候,宁国长公主已经得到了消息,她人还没到后院呢,迎面便看到急急走来的宁国长公主。

梅静白顿时有些心虚,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到宁国长公主到了她的面前,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娘……”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娘啊,你这死丫头,一大清早又跑到哪里去了,还把自己搞成这狼狈模样,我是不是要拿绳子把你手脚都绑起来,你才不会乱跑啊?”宁国长公主先气急败坏地把梅静白教训了一顿。

梅静白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烟火熏得黑黑灰灰的模样,顿时更加心虚了,但却又不知道怎么跟宁国长公主解释,只能继续低低地道歉道:“娘,我知道错了……”

宁国长公主忍不住拧了梅静白的耳朵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一会儿再教训你。”这般说完,便又问道,“我听说你这回出去还带回来两个伤员,快同我说说那都是什么人。”

梅静白没着急回答宁国长公主的问题,而是先问道:“那两个人已经送到外院去了,大夫呢?大夫也到了吗?”

宁国长公主瞥了梅静白一眼,神情越发疑惑,回道:“看你急的这样子,走吧,一起去看看,这会儿大夫应该也已经到了。”

两人这便飞快地往外院的客房赶去,等到了那里的时候,才知晓大夫也刚到了没多久,正在里头给两人诊治呢。

而那群跟着沐昕一起来的锦衣卫也均是焦急地在门外等候着,看到宁国长公主和梅静白过来,立即都是躬身行礼。

梅静白在他们面前停下,语气还算和善地说道:“你们先都下去休息吧,这里自有大夫和丫鬟们照顾,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些锦衣卫面面相觑了一阵,便也俱是听话地退了下去,自有丫鬟们领着他们去房间休息。

打发走了这群人,梅静白就进了房间,任云舒已是先一步飘进了房里,等梅静白进到了房里,就看到一个老大夫正在给任靖义诊脉。

任云舒紧张地飘在老大夫身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榻上仍就在昏迷的任靖义。

梅静白知晓任靖义心中所想,立即上前与那大夫问道:“大夫,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老大夫见梅静白和宁国长公主过来了,立即站起身来,神情很是恭谨地回道:“回贵人的话,这位将军只是中了迷药,暂时昏迷了,虽然也吸入了一些浓烟,但并无大碍,将养一些时日,没有意外的话,最晚明日就能醒来了。”

任云舒一听大夫这话,总算能是松了口气,他爹没有生命危险,她也就放心了。

这时候,宁国长公主也已经走到了床榻边,看清了床上两人的样貌,顿时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他们?”

梅静白这时候也顾不上跟宁国长公主解释,又与大夫询问道:“那另一个呢?他也没事吧?”

老大夫听了梅静白的问话,却是犹豫起来,迟疑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另一位大人便有些严重了,身上有多处烧伤,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的眼睛,被浓烟熏的时间过长,可能会有失明的危险,但一切还需要等他醒来之后才能再下定论。”

梅静白和任云舒听到大夫这话都惊了一跳,梅静白脱口便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变成一个瞎子?”

老大夫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有很大的可能,在下可以先给他上些外伤的药,但恐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贵人可以寻一些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来看看,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旨意

不只是梅静白,连一旁的任云舒都有些懵了,怎么好好的这就要瞎了呢,本以为最多也就只是个烧伤,怎么就会变成这般严重呢!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国长公主见女儿愣在哪里,又听沐昕可能会瞎,已是急得不行,摇晃了一下梅静白的身体,大声问道。

梅静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这时候,本是昏迷在床榻上的沐昕忽然咳嗽了一声,似是要醒来的模样。

梅静白当即也顾不上同宁国长公主解释什么了,立即蹲下身来,与床上的沐昕问道:“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沐昕听到梅静白的声音,似是想要睁开眼,但许是感觉到了眼睛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就伸手要去捂眼睛。一旁的大夫连忙将他的手抓住,慌道:“可千万不能揉,这一揉可更好不了了。”

梅静白也连忙开口劝道:“你乖乖躺着别动,你的眼睛受了点伤,暂时看不见,等大夫给你上了药,过几日就能好了。”

沐昕听见梅静白的声音,也立即安静了下来,点了点头,出声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梅静白看了一旁的宁国长公主一眼,低声说道:“娘,我有些话要单独跟沐昕说,您先出去吧,今日的事我改天一定跟您好好解释。”

宁国长公主看看梅静白,又看看床上的沐昕,终究没再问什么,只是狠狠剜了梅静白一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你就给我惹祸吧!”说完便带着下人们离开了房间,还顺手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梅静白看着大夫给沐昕上好了药,与他道了谢,便也将他送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却是看了依旧呆愣在那里的任云舒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就我们俩了吧?这里到底是哪里?”床上的沐昕此刻已经靠坐了起来,似是有感知一般,朝着梅静白所在的方向看来,声音淡淡地问道。

梅静白在床边坐下,难得对这沐昕态度柔和,点了点头,回道:“是啊,就剩下我们两人了,这里是宣府的千户府,方才你晕倒了,我想着先要找大夫给你和英国公瞧伤,便带着你们回宣府了。”说完还忍不住又看了任云舒一眼,心想着她现在应该不算人吧。

“你是怎么知道英国公出事的?”沐昕突然这般问道。

梅静白心里正烦着呢,这问题她真是没法解释,只能没好气地问道:“就是凑巧遇见的呗,既然看见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英国公还是国之重臣,佛祖都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沐昕闻言,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古怪,似乎没想到梅静白会这样说话,他又思忖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看你那时的模样,可不像是凑巧路过,倒像是专门过去救人的,而且当时你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救自己的亲人呢。”

梅静白就是讨厌沐昕这一点,自以为很聪明,自以为是,语气顿时越发不耐,索性就不回他的话,反问他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当时干嘛不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沐昕闻言脸色越发古怪了,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若不是听梅妹妹的声音没有问题,我真要以为是有人趁着我眼睛看不见,假扮梅妹妹你了。”

梅静白一听这话顿时心虚起来,眼睛不停地往一旁的任云舒身上瞟,似是在让她想办法,沐昕这人当真是猴精猴精的,这才同她说了几句话啊,就已经被他看出破绽来了。

任云舒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脸色却依旧不怎么好看,与梅静白说道:“沐昕方才一直在套你的话,你别被他绕进去了,我记得在救人的时候他提过圣旨的事,你问他这个,赶紧把话题转移了。”

梅静白立即依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了,我记得你方才说回来是为了颁布太子殿下的旨意的,你现在受伤了,这旨意要怎么办?”

沐昕果然没再继续纠结方才的问题,神情凝重起来,思忖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方才好像听到长公主殿下的声音了,她现在人也在这里吗?”

“是啊,我娘是为了寻我才来了这里。”梅静白立即应道。

沐昕点点头,而后又说道:“那我就把旨意先给长公主殿下吧,由她传达太子的旨意,也是可以的。”

梅静白没什么心机,刚想要答应,任云舒却是抢先一步开口了,“先别那么快答应他,让他把旨意拿出来看看。”

梅静白立即改口道:“你先给我看看旨意,这事儿本和我娘没什么关系,既然你要找她帮忙,自然要坦诚一些。”

旨意到了宁国长公主手上,她本也可以查看,沐昕倒是也不扭捏,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递到了梅静白的面前。

梅静白接过展开一看,旨意有两封,是分别给汉王朱高溆和赵王朱髙熣的,是让他二人不必进京参加登基大典了,直接回自己的封地去,不得在京城继续停留,而他二人的长子,则要待在京城,美其名曰替父帮先帝朱棣元守孝,其实就是留在京城当人质罢了。

这两封旨意可是把汉王和赵王得罪了个干净,沐昕让宁国长公主颁旨,是想将她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且也是将她牢牢地绑在太子的船上。连梅静白这不怎么聪明的人都看出其中的缘由了,当然就不想自己母亲牵扯到这件事情里。

“答应他吧,如今的情形,太子登基称帝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必要再做墙头草,且长公主本来就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现在不过是更表明自己的立场罢了。”任云舒在一旁说道,她看得更通透一些,知道局势到了如今的地步,以宁国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复杂的感情

梅静白想了想,也觉得任云舒说的有道理,便将那旨意收了起来,轻咳一声道:“我会将旨意交给母亲的,你安心好好养伤就是了。”沐昕似是早猜到梅静白会接受,笑着点了点头。

说完这事,两人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屋内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尴尬起来。

“静白……”最后还是沐昕先开口了,却是叫得梅静白一愣,眼神越发古怪地看着沐昕,还不忘看了一旁的任云舒一眼,见她面上神情也很不自然,便大概猜到了这两人之间应该有事,只是这云舒嘴也是真紧,只言片语都没同她透露过。

梅静白没吱声,想听听沐昕要说什么。等了一会儿,沐昕才又缓缓开口道:“皇上临死之前,我就在他的身边,他与我承诺了一件事。”

梅静白对朱棣元死前说的话还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事?”

沐昕又是微微一笑,才开口回道:“皇上他说,他留下了遗诏,会将你指婚给我。”

“这不可能!”梅静白一听这话,猛地就站起了身来,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嫁给你的,这世上,没有谁能逼我嫁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沐昕似是早就猜到了梅静白的回答,面上表情不变,语气中带着些自嘲地说道:“我早就猜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当日年同我说的话我都还记得很清楚,但我总觉得,你对我应该不是一点情意都没有的,毕竟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有当初花灯节的时候……”

“静白,不要让他再说了!”听到沐昕就要将花灯节轻薄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任云舒再也忍不住,急急开口阻止,本是苍白的魂体似是都染上了些许红晕。

这下梅静白更狐疑了,斜着眼看了任云舒一眼,还没开口说什么呢,沐昕的话却是戛然而止,白皙的耳朵动了动,神情略微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问道:“静白,你方才可是听到有人说话了,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吗?”

任云舒和梅静白一听沐昕这话,俱是都惊住了,两人神情惊骇地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沐昕为什么忽然听得到任云舒说话了。

梅静白立即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说道:“没有啊,你听错了吧,这屋里就我们两个人,哪里有别人,”

沐昕似乎是信了梅静白的话,点了点头说道:“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我现在眼睛看不见,耳朵倒是比之前灵了许多,说不定是我以前听不到的声音,现在能听到了。

任云舒顿时都吓得不敢在外面待着了,同梅静白打了个手势,让她赶紧先离开,便一下子回了玉牌里面。

梅静白现在也确实有许多事情想要问任云舒,便立即敷衍地对沐昕说道:“行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现在受了伤,需要好好静养,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休息吧。”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沐昕也没有出言阻拦,只是神情中带了些许落寞,就在梅静白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沐昕忽然又开口说道:“上次在巷子里我从你那里拿走的东西,找个机会我让人送还给你吧。”

梅静白闻言怔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懂沐昕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又没有功夫去多考虑,便只能含混地应了一声“哦”,而后便匆匆离开了。

沐昕听到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被白布条遮盖住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声音相貌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给他感觉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梅静白并不知道沐昕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并已经做出了试探,她没有马上去见宁国长公主,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她便拿起了胸口的玉牌,一付兴师问罪的模样,说道:“快出来吧,你想要在里头躲到什么时候?”

任云舒一点都不想出来,但逃避不是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飘了出来。

梅静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审问犯人一样的与任云舒问道:“说说吧,你跟那个沐昕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今日不同我说清楚,我可不会放过你。”

任云舒现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跟沐昕的事情,还真是没法说,她也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就是……有那么些事情……”任云舒支支吾吾地说着,看梅静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即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都是他一厢情愿,你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呢,我早就明确拒绝过他了,可他一直纠缠,我也没办法啊……”任云舒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明显是有些心虚了。

“我说呢,方才救人的时候他怎么那么奋不顾身呢,原来是你们俩早就……你这样对得起我二哥吗?”梅静白气呼呼地看着任云舒,仿佛是看到自家嫂子出轨了别的男人。

任云舒一听她这话更着急了,拼命解释道:“你别乱说,我跟你二哥也没什么的!”

梅静白闻言微微眯了眼,又用质问的语气说道:“那你现在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喜欢我二哥还是喜欢沐昕。”

任云舒顿时被梅静白问得哑然,她其实本来对这两人都没什么,但肯定是对梅景福更有好感一些,但那好感更偏向于妹妹对哥哥,而对于沐昕,她现在已经开始混乱了,明明应该是讨厌的,那样的轻薄小人,自私又冷血,是她最为讨厌的那一类人,但在他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将她救出来之后,那份情感便有些改变了,她忽然就迷茫起来,有些想要去探究,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会这般矛盾,而且,现在又知道了他可能会变成瞎子,那份复杂的情感中,便又多了一分内疚。

第二百七十九章 拒婚

梅静白似乎也看出了一些任云舒的心思,皱着眉说道:“我二哥对你,也是一厢情愿吗?我二哥那么好,你只要嫁给了她,往后的日子一定会很幸福,再加上我娘也喜欢你,我同你的关系也好,我二哥是最适合你的人,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沐昕那家伙,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吧,应该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可千万不要犯傻。”

梅静白觉得任云舒一定是被沐昕那厮骗了,自己现在一定要赶紧将她拉回正途,不然她二哥的老婆就要跑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现在根本就没想这些事情,再说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不知道呢,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安全地回到京城。”任云舒不想再继续纠结梅景福和沐昕的问题,立即转移话题道。

“你别想转移话题,你还没跟我说你到底跟沐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你当时是用的我的身体吧,我也是有知情权的,别想要瞒着我。”梅静白现在学精了,可没那么容易让任云舒转移话题,依旧抓着不放地问道。

任云舒依旧顾左右而言他,“你就别问了,不过我有一件事情要叮嘱你,沐昕这人精明的很,你还是少同他接触一些,他今日已经对你有些怀疑了,不然不会在你离开的时候问那句话。”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他拿了你什么东西啊,这可是私相授受,这种行为要不得!”梅静白很是正气凛然地说道。

任云舒有些无语,立即解释道:“他胡说八道诓你呢,我哪有什么东西在他那里,他就是对你起了怀疑,才会问你这个的。”

梅静白一听也生气了,愤愤地骂了一句,“这阴险的家伙!”而后又无所谓地说道,“没事,不管他多聪明,也猜不到我俩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在那里瞎猜吧,等我们回了京城,以后躲着他一些就是了。”

任云舒默默地点了点头,又对梅静白说道:“静白,你先把旨意给长公主拿过去吧,再把今日的事情同她解释一下,就说你本来是想偷溜出去找你二哥的,没想到半路上发现林子里着火,过去一看才发现英国公在那里,然后就把他救出来了,沐昕则是和你在路上遇见的,然后就帮你一起救了英国公。”梅静白听完表示明白,这借口虽然还是有些牵强,但也只能先这样遮掩过去了。

宁国长公主那边,听了梅静白同她说的事情原委,明显是不太相信的,毕竟梅静白的话中有太多无法解释通的地方,但她也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接过梅静白给她的旨意细细看了,然后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沐昕这小子也真是会当甩手掌柜,既然这烫手山芋已经到了我手上,那我也得赶紧送出去。”

这般说着,又是睨了梅静白一眼,“既然你这么想见你哥,那你便准备一下吧,等英国公明日醒了,咱们就送他回军营,顺便把这旨意给颁了。”

梅静白神情有些讪讪,低低地应了一声,很是乖巧的模样。

宁国长公主看她这副样子,也是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你这次虽然又自作主张溜了出去,但总归是做了件好事,救了英国公,明日等英国公醒了,我好好问问他,到底是谁害的他,当真是胆大包天,连统军的将军都敢杀,真当咱们大名没有王法了。”

“不就是那几个人吗,还能是谁……”梅静白口中嘟嘟囔囔地低语着。

“知道了也不许说出来,这次你救了人,算是同他们结仇了,若是他们知道是你怀的事,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来,以后你不许再给我出去乱跑,当心什么时候小命跑丢了,娘都来不及救你。”宁国长公主心中怨念,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她当真是心塞生了这么个能惹祸的女儿,就没有一日能让她轻省的。

梅静白伸手捂着额头,顿时苦了脸,弱弱地辩解道:“也不是我要找麻烦啊,是那些麻烦它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也很无辜好吗……”眼瞅着宁国长公主还要动手,梅静白立即闭了嘴。

“对了,关于沐昕眼睛的事儿,你暂时不要同他说,我也同下人们都叮嘱过了,让她们都不要多嘴,现在事情还没有下定论,就不要刺激他了。”宁国长公主与梅静白叮嘱道。

梅静白自然也不傻,立即点头应了,她其实挺心虚的,沐昕要不是为了帮她捡回玉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要是他以后真的成了瞎子,那自己是不是要对她负责啊,这般想着,她就又想起了沐昕说的朱棣元遗旨赐婚的事,立即就十分紧张地把这事儿同宁国长公主说了。

宁国长公主一听,也是皱起了眉头,思忖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这事儿娘知晓了,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

“娘,您可一定要帮我拒绝啊,我对那沐昕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是真让我嫁给他,那我就只有逃婚了。”梅静白很紧张,信誓旦旦地说道。

宁国长公主闻言又是忍不住打了她的脑袋一下,骂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逃婚逃婚,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啊,啥事儿都敢做!?”

梅静白很委屈,憋着嘴说道:“那我真的是不喜欢沐昕吗,而且他还跟五表姐成过亲,我想想就别扭。”

“那婚事不是没成吗,就拜了个堂,连洞房都没入,而且你五表姐现在都不在了,有什么别扭的,若是他眼睛没事,这倒也是桩不错的姻缘,毕竟你们从小认识,又是青梅竹马,又知根知底的……”

“娘!”梅静白生气了,冲着那个长公主大喊了一声,以作抗议,心想着她娘怎么回事,没看到她这么不愿意吗,就算沐昕眼睛治好了,她也是不会嫁给他的。

第二百八十章 事发

宁国长公主怕把女儿给惹急了,到时候真就谁都不嫁了,那她可要愁死了,便连忙说道:“行了行了!娘知道了,会想办法把这婚事拒了,不过你年岁也不小了,等回了京城,婚事是要相看起来了。”心想着女儿这夫君人选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听宁国长公主要让自己嫁人,梅静白便急了,连忙开口道;“娘,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我还想多陪您几年了,而且京城那些纨绔子弟,我也是一个都看不上。”

“你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的,那你说说你想找个怎么样的,娘按着你的标准给你相看不就行了。”宁国长公主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好弄,索性也就随着她的喜好来,按着她喜欢的模样找,总能找到个合心意的了吧。

梅静白顿时便沉默了,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褚奎的模样,神情顿时暗淡了下来,她心中是有想嫁的那个人,可惜那个人并不想娶她,此生想要再找到那样一个人,恐怕是不可能了。

宁国长公主见梅静白的神情不对,猜到些了什么,试探着问道:“白白啊,你不会是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吧?”

梅静白立即矢口否认,“娘您不要胡说,我能有什么心仪的人,您别说我的事儿了,你先解决我二哥的婚事吧,你看我二哥都多大年纪了,虽说惠民大师说二哥三年之内不宜成婚,但这都快过去一年了,可以先把人家定下来了,一套礼数走下来,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梅静白这招祸水东引绝对是无师自通,心里想着:二哥啊,小妹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帮你撮合云舒和你的婚事呢,你也不用谢我了,以后对云舒好点就成了,可千万别忘沐昕那厮把她骗走。

宁国长公主其实心中一直记挂着小儿子的婚事,梅静白一提起,她便又发愁了,叹气着说道:“你以为我不着急吗,可你二哥这人你也知道,拧的很,他自己要是不同意,你也不能强按着他成亲啊。”

“我看二哥对云舒同对别的姑娘都不一样,娘,等我们都回去了,你再向英国公府提提亲呗,我估摸着二哥一定是愿意的。”梅静白压低声音,暗搓搓地撺掇着宁国长公主说道。

宁国长公主一直都挺喜欢任云舒的,听到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这是景福同你说的,他对云舒那丫头有意思。”

“这还用说吗,我自己看出来的,我二哥看云舒那眼神就跟别人不一样,娘您就听我的,回去了就提亲,准没错!”梅静白神情笃定地回道。

宁国长公主认真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云舒那丫头我一直看着就挺好,若是你二哥也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次你救了英国公,也算是一个契机,到时候我再去英国公府提亲,恐怕那英国公夫人也不好再推拒了。”

梅静白脸上带着笑,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已经可以想象自己二哥同云舒喜结连理了,她为了不让任云舒发现自己这小动作,还特意选了晚上的时间跟宁国长公主说话。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打一场硬仗呢。”宁国长公主对梅静白摆了摆手,便要打发她回去睡觉了。

梅静白巴不得早点回自己房间呢,她就怕宁国长公主再跟她唠叨她的婚事,起身福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宁国长公主的房间。

梅静白同任云舒一起将任靖义救走了,而军营那边,本是准备今日早晨就拔营的,可是领军的将军却是忽然失踪了,自然就没有办法走了。首先发现这件事的,自然是任靖义身边的亲兵,本来按照平日里任靖义的作息,他早起练完武之后,就会回自己的军帐,亲兵也会掐好时间去送早饭,可今日亲兵端了早饭到任靖义军帐的时候,却是没看见他人,想着可能是今日晚了一些,便在军帐里等着他回来,可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见任靖义回来,这下那亲兵就觉出事情不对来了,他先是在军营里找了一圈,依旧是没找到任靖义,便立即将此事禀告给了金幼孜。

金幼孜一听任靖义不见了,就意识到他可能出事了,为了不让军心动荡,他立即封锁了消息,但因为朱棣元的尸身必须赶紧送回京城,所以大军的行程不能延误,他还是让大军按时拔营,暗中偷偷派出了一堆人马,去寻找任靖义的下落。

“任将军昨日可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金幼孜觉得任靖义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踪,便详细地盘问了他身边的亲兵。

“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今天早晨将军出去的时候,神情很是严峻,那模样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亲兵回忆了一下,如实回道。

线索只有这么一点,金幼孜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什么头绪,但他能想到谁会对任靖义不利,思忖了半日之后,金幼孜决定去见一见朱高溆。

朱高溆那边,已经知道了任靖义失踪的消息,很是激动,也等不及朱髙熣来见他,亲自就去见了他。

朱髙熣似是知道朱高溆会来找他,早就在军帐里等着他了,见他过来,立即将他迎到主位,然后遣退了身边众人。

“三弟,我已经听到消息了,任靖义他……”朱高溆迫不及待地与朱髙熣问道。

朱髙熣点点头,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回道:“二哥你放心吧,已经处理干净了,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朱高溆大笑了几声,便又急急问道:“那兵符?你可是找到了?”

朱髙熣却是皱眉摇了摇头,惋惜地回道:“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兵符,我猜想他应该是没带出来,我们再找机会派人去寻寻吧,反正人已经死了,我们只要控制了军营中的其他人,掌握军队的控制权,也是早晚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一章 知晓缘由

朱高溆听到没找着兵符,也是皱紧了眉头,有些怀疑地又追问道:“三弟你都搜仔细了吗?兵符这东西可不像旁的物什,任靖义不可能不随身携带的啊?他的尸体现在在哪里,不若我再派人去仔细找找。”

朱髙熣脸上依旧带着笑,并没有因为朱高溆的怀疑而紧张,依旧是沉稳地回道:“为了不留下痕迹,我已是让人一把火把任靖义烧死了,若是兵符真在他身上,那东西可是烧不化的,小弟我怎么可能找不到。”

“这样啊……”朱高溆紧皱着眉头说道,似是十分烦恼的模样,“没有兵符倒是有些麻烦啊……”

“二哥不用担心,我早都已经帮你想好了策略,您只要这样做……”朱髙熣淡淡一笑,就在朱高溆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朱高溆一边听着,眼睛越发亮了起来,等到朱髙熣说完,他便抚掌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我就知道三弟你主意最多,这般就可以把那些文官们也给一起干掉了。”

“二哥谬赞了,小弟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二哥才是有大智慧,要干大事的了,小弟便先在这里先预祝二哥您心想事成。”

朱高溆似是已经忘了方才兵符的事,大手重重拍了记下朱髙熣的肩膀,朗笑着说道:“三弟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我坐上了那个位置,哥哥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你想要哪块封地,尽管跟我提,这天下就是我与三弟你一起的。”

朱髙熣一直含笑听着朱高溆的话,心中却是冷笑地想着,我的好二哥,这天下只能是一个人的,但是我不想让给你呢。

就如同大夫推测的那样,任靖义在第二日清晨便醒了过来,他醒来的时候十分激动,身边正有一个小丫鬟陪着,若不是他那时全身酸软无力,恐怕就要抓着那个小丫鬟质问了。

小丫鬟立即将他醒来的消息报告给了宁国长公主和梅静白,母女两人便立即赶了过去。任靖义见到来人是宁国长公主,本来还紧绷的神情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任靖义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宁国长公主立即让丫鬟上去扶他,嘴上还劝道:“英国公小心,你身上迷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去,还是躺着莫要乱动。”

“长公主殿下,多谢您相救。”任靖义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虚弱,对着宁国长公主骇了骇首,算是行礼。

跟在梅静白身边的任云舒看自己父亲这般虚弱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对那些害他的人,更是痛恨了几分。

宁国长公主已是在床榻边坐下,缓缓开口道;‘英国公误会了,这次救人的不是我,是小女静白和沐昕沐大人,沐大人为了就你还受了伤,现在正在隔壁的房间养伤呢。”

“原来如此,真是多谢县主了,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任靖义听了宁国长公主的话后显然很是惊讶,看了一眼垂手恭敬立于一旁的梅静白,抱拳在床上施了一礼。

梅静白立即上前阻拦,“任伯伯不必多礼,我同云舒是好友,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只是……”梅静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装作疑惑地问道,“您当时怎么会在那片林子里,到底是谁要害您呢?”

任靖义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叹了一口气,便把自己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同两人说了。

梅静白听完之后明显很是惊讶,神情不可思议地问道:“您说那贼人给您写了信,说是抓了云舒,还给了您云舒的随身饰物,这怎么可能,您是不是弄错了。”

任靖义却是斩钉截铁地回道:“我绝不会弄错,那就是小女的耳坠子,这般说着,就从贴身的里衣里拿出了一封信,又从信封壳子里倒出一只精巧的耳坠子。

梅静白一见到那只耳坠子,面色又是一变,怔愣了半晌,才颤声问道:“能让我看一下信和那只耳坠子吗?”

任靖义自然不会拒绝,将两样东西都递给了梅静白。

梅静白接过之后,先是仔细看了那个耳坠子,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草草看了信,,面上顿时满是苦笑,神情愧疚地看着任靖义说道:“任伯伯,您被那些人给骗了,这耳坠子确实是云舒的,只是这是她早就遗失的,她现在人还好好地在京城呢,不信您可以派人现在就去京城瞧一瞧。”

任靖义面上一喜,神情激动地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云舒她没事,那些人没有真的抓了云舒?”

梅静白自然是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任伯伯您放心,云舒一点事情都没有,那些人不过是利用了您关心女儿的心情,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将您骗了出去,若不是您关心则乱,先写封信回京城问一问,也不会上他们的当。”

任靖义长叹一口气,神情颇是后悔,摇着头说道:“是我大意了,才会中了那些奸人的计。”这般说着,他便又是挣扎着要下床来,脸上神情变得焦急,“我要赶紧赶上大部队,那些人肯定还会有后手,我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梅静白立即与丫鬟们一起上前阻拦,梅静白更是劝道:“任伯伯,您不必慌张,现在时候还早,我们今日本也是计划着赶上军队的,太子殿下那边派了沐昕回来颁旨,您到时候跟着我们一起就是,我们也是绝不会让那些坏人的奸计得逞的。”

任靖义这才稍稍安静了下来,梅静白见安抚好了任靖义,便对宁国长公主说道:“娘,我去隔壁看看沐昕,您在这里陪着任伯伯,等一会儿一切都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

宁国长公主点点头道:“你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梅静白一走出房门,早已是憋得不行了的任云舒立即问道:“那个耳坠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东西是你做出来的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心软

梅静白便是叹了口气,语气满含歉疚地说道:“那个耳坠子是当时我帮着官兵追捕丘含烟的时候放在她身上的,没想到她竟然会拿这个来害你的父亲,倒是我的疏忽连累了英国公。”

梅静白当时同任云舒说过她帮忙追捕丘含烟时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提到耳坠子这一茬,现在一说,任云舒自然就明白了过来,但这事却并不能怪梅静白,她哪里能想到丘含烟竟是如此的阴险,竟然会用一个耳坠子设出这样一个狠毒的局来。

“这事儿不怪你,不过是丘含烟太过阴毒,现在至少我们知道了,要害我父亲的是赵王他们,既然知道了仇人,那报起仇来就不难了。”任云舒的语气冷得如寒冰,经此一事之后,她对丘含烟的最后一丝情意也消耗殆尽,以后见面,便真的是生死仇敌,她不会再有一丝的手软,看看最后,究竟是谁死睡活。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沐昕的房门口,还没有敲门呢,屋内已经传来了沐昕的声音,“是静白来了吗?进来吧。”

梅静白正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与任云舒对视一眼,撇撇嘴,便推门进了屋。屋内沐昕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桌边,冲着门口的方向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梅静白刚进门,便出声问道。

沐昕的双眼依旧缠着白布,但他还是准确地看向梅静白所在的位置,笑着回道:“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现在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灵了许多,我听见了你的脚步声,你的脚步声跟那些丫鬟们的都不一样。”

梅静白一听,越发觉得心虚,心想着这沐昕瞎了比不瞎的时候更难对付啊,看来她得赶紧说完话,赶紧离开。

“你今日觉得怎么样,要是没有什么大碍,就同我们一起出发,若是你……”

“我同你们一起。”梅静白话还没有说完呢,沐昕已是打断了她回道。

梅静白撇撇嘴,脸上表情有些不满,但语气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回道:“那好吧,你准备一下,一会儿我让人来接你。”这般说完,便要转身离开房间。

“你也要一起去吗?今日大军之中,定有大事发生,恐怕十分危险。”沐昕语气中带着担忧,开口提醒道。

“怎么?你觉得我会害怕,还是觉得我会变成拖累?你就管好你自己吧,不用替我操心了,我觉得我至少比现在的你强一些。”梅静白转过头,轻蔑一笑,看着沐昕说道。

沐昕沉默了片刻,倒也没有因为梅静白的言语生气,神情依旧不变地说道:“对了,昨日我有一件事情忘记同你说了,你那个丫头眉黛,被我府上的护卫救了,现在应该还在满世界寻你呢,你得空写一封信与我,我替你转交给你的丫鬟。”

梅静白一听,眉黛竟然找到了,顿时喜形于色,语气也顿时好了许多,惊喜地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找着眉黛了,她安然无恙吧?”

“放心吧,人好的很,我的手下正照顾着呢,保管不会出一点事,只是那丫鬟脾气执拗,说是不找着你就不回荣国公府。”沐昕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回道。

梅静白和任云舒心中俱是十分感动,任云舒想着当初将她推下马车也是权宜之计,现在她安然无恙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信我会尽快写好给你的,还是先麻烦你的人帮我照顾眉黛一阵,等我什么时候回京了,再接上她一起。”

“好,那就这样办吧。”沐昕缓缓点头应道。梅静白说完话也就离开了。

沐昕等到梅静白离开了房间,唇角才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白布,唇角那抹笑又慢慢转变成苦涩。

梅静白刚走出房门,任云舒便忍不住开口道:“你方才说话的语气未免太重了一些,他怎么说都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

“怎么啦?你心疼啊?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对着他的时候说不出什么好话,我可不能对他温柔,不然怎么断了他的念想,我可不想在跟他有什么瓜葛。”梅静白斜睨了任云舒一眼,语气不太好地说道。

任云舒顿时也不说话了,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神情也不太好,似是置气地说了一句,“随便你吧,我不管了。”说完便回了玉牌里面。

梅静白知道任云舒心肠软,又因为沐昕救了她,现在心里正对他过意不去呢,不过梅静白可不想让她这危险的情绪继续发酵,必须要扼杀在摇篮里。

等任靖义那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几人便坐上马车准备出发了,宁国长公主和梅静白坐一辆,沐昕和任靖义因为还都需要人照顾,所以各自坐一辆,还好她们知晓大军行进的并不远,不然依着她们现在的速度,恐怕是很难赶得上大军的。

而此刻大军仍就在昨晚的驻扎地,并没有拔营,一场阴谋,已是慢慢开始酝酿。

金幼孜昨日派人去寻任靖义,只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人还是杳无音讯,他越发着急起来,本想着早上去找另外几个文官商量一下,却没成想,还没走出大帐,就被人给堵在了门口。

金幼孜一看你门口守卫的士兵,俱都是生面孔,立即便警惕起来,厉声喝问道:“你们是谁?原先在这里的李顺和黄涛呢?”

那两个面生的士兵面色冷峻,言语也十分不客气,挡在金幼孜的面前说道:“金大人,汉王殿下有命,让我等在这里看守着大人您,没有特殊情况,您不能外出。

”金幼孜一听士兵这话,立即怒火中烧,拔高声音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内阁学士,你们有何资格不让我出去,看守?你们当我是什么,犯人吗?别说我没罪,就算我有罪,也不是汉王可以随意处置的。”

“金大人这官威好盛啊!”金幼孜话音刚落,一个冷冷的声音就在帐门口响起。

第二百八十三章 伪造圣旨

金幼孜依旧满脸怒色,循声望去,见朱高溆正带着一行官兵到了这里,他面上的怒色顿时更甚。

“汉王殿下您来得正好,是您下得命令不让士兵放我出去的吗?”面对着朱高溆,金幼孜的语气也没有软下来,依旧是带着些质问的语气道。

朱高溆一双鹰隼一般地眼睛看着他,冷笑一声道:“就是本王下得命令,怎么?金大人有什么意见吗?本王做这些,可不是无缘无故的,金幼孜,你可知罪?”

朱高溆最后一声厉喝用了内劲,只把一介书生的金幼孜吓了一跳。但金幼孜也不是那等无胆之人,依旧强撑着,梗着脖子回道:“吾何罪之有,汉王殿下莫要血口喷人!”

朱高溆又是冷哼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举高之后,朗声说道:“此乃父皇秘密留下的传位谕旨,众人谨听旨意!”

周围的士兵们一听朱高溆这话,立即惶恐地拜服在地,只有金幼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朱高溆,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朱高溆也不管他,将手中的圣旨交给身旁的一个内侍,那内侍恭敬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展开,便开始宣读起来,“朕即位二十有六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二子朱高溆,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皇二子朱高溆。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圣旨”一读完,拥戴朱高溆的那些武官和士兵们立即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幼孜却是双唇颤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朱高溆骂道:“大逆不道!实在是大逆不道,皇上临终之时,我与内阁杨大人,外加执笔太监王彦,英国公任将军,沐昕沐大人均在皇上床前,亲口听皇上口谕,传位给太子殿下,杨大人更是亲自撰写了传位的旨意,此事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假,汉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造圣旨,罔顾人伦,你就不怕圣上在天之灵,不怕天打雷劈吗!?”

朱高溆确实是不怕的,只要能坐上皇位,他连老天都敢反,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阴鸷的冷笑,慢悠悠地问道:“你说我父皇留下了传位的圣旨,那那个圣旨呢?现在在哪里?你不妨拿出来,咱们放在一起比对一下,看看哪一份真,哪一份假。”

“圣旨早已被沐大人和杨大人送回了京城,现在已是到了太子殿下的手中,汉王你可敢随我回京城与太子当面对峙!”金幼孜毫不示弱,依旧一脸正气,态度强硬地质问道。

“哼,跟你回京城,那不是正好可以让你和太子瓮中捉鳖,将本王杀人灭口!”朱高溆盯着金幼孜,声音森冷地说道,“你伙同太子和杨荣,害死了我父皇,又伪造了圣旨,英国公恐怕是知晓了你们的阴谋,也被你们灭口,不然为何这两日都没有见着任将军,你们和太子才是大逆不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本王要拨乱反正!”

“你!你!含血喷人!含血喷人!任将军是被你派人暗害的吧,你颠倒是非黑白,你以为旁人会相信你的鬼话吗!”金幼孜没想到朱高溆会这般不择手段地污蔑与他,双眼都已经气得通红,身体摇晃,那模样当真是快要被气吐血了。

“你说是本王害了任将军,你可能拿出证据,现在这么多士兵看着,你若是拿不出证据,你才是那含血喷人,颠倒是非的小人,本王可是有证据的。”这般说完,朱高溆就与身边的内侍使了一个眼色,很快那内侍便带上来一个小太监,那太监就是平日里替任靖义端茶倒水的其中一个。

“你来同金大人说说,你昨日早晨看见了什么?”朱高溆似笑非笑地看了金幼孜一眼,方才与那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跪倒在地,眼睛都不敢看在场众人,只是颤颤巍巍地回道:“昨日清晨天还未亮,小人本想给任将军送茶水,还没走进帐子呢,就看见金大人一脸慌张地从任将军的帐篷里出来,小人怕冲撞了大人,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才进到大帐内,可等小人进去的时候,将军已经不在大帐内了。”

那小太监话音刚落,朱高溆就一脸正气凛然地开口道:“大家听到没有,英国公在见了金大人之后就不见了,不是金大人害的他,还会是谁!”

“胡说八道!我昨日根本就没有见过英国公,还是他身边的护卫同我来禀告,说他不见了,我才知晓他失踪的消息,还特意派了人出去寻,你这太监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假话污蔑与我!”

金幼孜知道,这小太监一定是被朱高溆给收买了,便又是加了一句,“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叫那护卫过来问一问,他一直守在英国公大帐的门口,一对峙便知道事实真伪。”

朱高溆却是冷笑一声,回道:”本王知晓英国公失踪,立即就将他的护卫抓起来审问,可惜那些人做贼心虚啊,本王都没怎么审问呢,他们就畏罪自尽了。”

金幼孜闻言大骇,没想到朱高溆这般狠毒,这么快就杀人灭口了。他知道今日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英国公失踪许久,生死不知,杨大人和沐大人去了京城还未归来,军中的文官们根本没有号令士兵们的能力,朱高溆又胆大包天伪造了圣旨,那些底层的士兵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难分真伪,都会被朱高溆蒙骗,朱高溆狼子野心,是想要控制大军,杀到京城逼宫太子,而他这个绊脚石,朱高溆是定要除去的。不仅仅是他,那些跟随太子殿下,同他一样的文官,恐怕也难逃魔掌。

第二百八十四章 站队

金幼孜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索性便不再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朱高溆,最后说了一句,“汉王殿下,下官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

朱高溆自然不会在意金幼孜说什么,在他看来,金幼孜不过是困兽之斗,大手一挥,就让人将他带了下去,然后便同众士兵说道:“今日午时,本王会将这逆臣金幼孜斩首祭旗,太子大逆不道,谋害皇上,本王才是皇上承认的王储,便谨遵皇上圣旨,择日登基。”

朱高溆的亲信武官们自然又是连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些不明所以的士兵并不知道圣旨是伪造的,自然也是跪下山呼万岁。

朱高溆听着众人的高喊,面上得意至极,觉得这皇位已经是囊中之物,胸中更是豪情万丈,激情澎湃,心中想着:父皇,你把皇位给了那个死胖子,但最终这位子还是属于我的,你在地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在距离朱高溆不远的地方,朱髙熣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远远看着他那边的情况,朱髙熣的唇边始终带着一个嘲讽的笑,幽幽说道:“二哥做的可真不错,可惜啊,这十万大军,恐怕并不是所有人都信他的话。且他手上没有兵符,恐是很难调动大军。”

“皇上身边的那些亲兵首先就不会信他的,恐怕他们已经开始另做打算了。”髙熣身边的小太监低着头,缓缓开口道,她的声音有些清冷,让人听了就觉得难以亲近。

朱髙熣瞥了小太监一眼,唇角的笑意放大,“这回多亏你了,不然本王还不能那么容易拿下任靖义,现在兵符在我们手上,以后想要调动大军,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小太监自然是丘含烟假扮的,自从他设计谋害了任靖义之后,就一直跟在朱髙熣身边,帮他出谋划策,今日朱高溆伪造圣旨,煽动士兵的行为,也是她同朱髙熣一起商量的,就是想让朱高溆顶在他们前面吸引众人的目光,当他们的挡箭牌,他们暗中谋划,以图大位。

“接下来军中恐怕会有一场大乱,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咱们再出来收拾残局吧。”朱髙熣的心情很是不错,气定神闲地说道。

“等王爷得偿所愿,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丘含烟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只提醒了朱髙熣一句。

朱髙熣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丘含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道:“含烟,你报了仇之后,想要做什么?”

丘含烟被朱髙熣问得一愣,这个问题她并没有仔细想过,她的脑子里只有报仇这一个念头,至于报仇之后做什么,这重要吗?就算朱髙熣帮丘家平了反,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丘含烟了,现在的她,连她自己都有些厌恶了。

“那么久以后的事,我没有想过,或许会找一个别人找不到我的地方,度此余生。”丘含烟淡淡回道,明显带着些许敷衍。

朱髙熣一听,眉头皱地更紧了,却没有说什么,转身说道:“回去吧,中午再来看热闹,你记得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到时候乱起来,我可能顾不上你。”

丘含烟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跟上了朱髙熣的脚步。而此时,正如丘含烟所预料的,朱棣元的身边的亲兵统领们,已是秘密地聚在了一起,商量对策,这其中就有梅景福。

“今日之事,你们怎么看?”亲兵统领之中,军阶最高的林冬青看着另外几位统领问道。众统领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什么。

林冬青见没人说话,便直接点了名,看向梅景福问道:“景福,你大哥同汉王亲近,他可有同你说过什么?”

梅景福摇了摇头,苦笑着回道:“今日之事,大哥对我只字未提,汉王殿下拿出圣旨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

“现在汉王凭着那份圣旨,想要拿到军中的大权,但金大人却说他手中的那份圣旨是假的,真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太子手中,现在我们只有选择一方站队。”林冬青看着几人,沉声说道。

众人顿时又沉默了下来,其实他们心中都清楚,汉王手中的那份圣旨十有**是假的,他就是想带着大军打到京城,从太子手中抢回皇位,太子在军中,至多只能调动两万的兵力,根本无法和这十万大军抗衡。

“我们是皇上的亲兵,理应只忠于皇上,我们不能分辨汉王手中的圣旨真假,但代表皇权的不仅仅只有圣旨。”

梅景福忽然又开口说道。“你是说皇上的宝玺!?”林冬青眼睛一亮,出声问道。

梅景福点点头,继续说道:“调动大军,本应该需要兵符,只是现在任将军失踪了,兵符也不知去向,若按汉王殿下所说的,皇上秘密给他留了遗旨,要将皇位传给他,那定是会将宝玺也一起留给他,但汉王今日只拿出了圣旨,没有拿出宝玺,我猜测,那宝玺应该是随着另一份圣旨交到了太子殿下的手中。”

林冬青听完梅景福的话,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点头道:“那好,我们就还是选择站在太子殿下那一边,若是这样的话,今日午时,我们便要救下金大人才行。”

“我也是这样想的,金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可不能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被处死了。”梅景福本来就想救金幼孜,听了林冬青的话,也立即附和着说道。

“那我们就准备一下吧,中午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林冬青神色严峻,看着几人说道。

梅景福和另几个统领也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朱高溆命人将金幼孜绑缚在了营地中央的空地之中,命令一个声音洪亮的太监大声诵读了他的罪状,让所有的士兵都在一旁观看,并且向众士兵展示了那份“圣旨”,顿时人群立即就沸腾了,就算是军纪在严明,知晓了这样重磅的一个消息,任谁都不能再淡定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对峙

金幼孜被绑在十字木桩上,不仅双手双脚被牢牢绑着,连嘴巴都被封住了,朱高溆怕他胡说八道又惹出什么祸端,索性就不让他说一句话。金幼孜只是不停地挣扎,嘴巴中发出“呜呜”痛苦的悲鸣,眼睛充血通红,眼中满是悲愤和绝望,却是无济于事。

朱高溆站在高台之上,神情很是志得意满,正想要下令将金幼孜斩首示众,林冬青却是带着一众人走出了军队中,对着朱高溆一抱拳道:“汉王殿下,金大人怎么说都是朝廷重臣,您说的那些罪状,并没有完全查清楚,属下觉得不应该如此草率就将金大人斩首,就算真要治他的罪,也应该等到了京城,交给刑部去审理。”

朱高溆没想到会办理杀出个程咬金,神情不善地看着林冬青,冷哼一声说道:“现在我们都是在军中,所有事宜都要按军法处置,金幼孜罪行清楚,人证俱全,本王自然要将其军法处置。”

“但执行军法的必须是统帅,汉王殿下您……恐怕还不是吧。”林冬青对朱高溆丝毫不惧,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

朱高溆知道林冬青这是要同他作对了,重重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原统帅英国公已经被金幼孜和太子联合害死了,现在大军无统帅,有本王暂代理所当然,你还有什么问题。”

“既然是统帅那便应该有兵符吧,我等当兵第一日,便是识得兵符,没有兵符,军队不能调发,士兵们也都是认符不认人,请汉王殿下出示兵符吧。”林冬青知道朱高溆手上没有兵符,便紧抓着这一点不放,除了他的那些直属武官和他们掌管的士兵,没有兵符,他别想再驱动一兵一卒。

朱高溆一直因为没有拿到兵符而耿耿于怀,此刻被林冬青提起,更是怒火中烧,那目光似是能杀人一般,瞪视着林冬青,片刻之后,才语气森森地开口问道:“看来林统领是想要救这大逆不道的叛臣了,莫不成,你同这叛臣也是一伙的!”

朱高溆这是要撕破脸不管不顾了,今日谁要拦他杀金幼孜,他便连带着将那人一起杀了。

林冬青却依旧不畏不惧,神色不变地说道:“属下只是觉得,金大人这罪名甚是有疑点,只凭一个小太监的证词,实在是无法将其定罪,请汉王殿下三思而后行,先将人带回京城,查清楚了之后,再定罪不迟。”

“那本王要是说,今日一定要把人杀了呢?”朱高溆森寒一笑,直直盯着林冬青问道。

“那属下便要对殿下您不敬了,属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您犯下错误,您若是想杀掉金大人,便先从属下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属下也是。”梅景福适时上前一步,站在了林冬青的身边,表明了与他是同一战线,另几个统领也是陆陆续续地都站在了林冬青的身边。

本是站在朱高溆身后的梅顺昌看到自己的弟弟站出来同汉王对着干,顿时急得不行,拼命地朝着梅景福使眼色,让他赶紧站回去,不要掺和这个事儿,但梅景福却仿佛视而不见,依旧坚定地站在林冬青的身边。

“好!好!好!”朱高溆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神愈发阴毒,“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冬青似是也早就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与其身后的众士兵也是严阵以待,场面顿时变得十分剑拔弩张。

就在两方快要开战的时候,有士兵急急跑到了朱高溆的身边,单腿下跪禀告道:“启禀汉王殿下,宁国长公主的仪仗正在外面等候,说是带来了太子殿下的旨意。”

朱高溆闻言面露诧异之色,他并不是惊讶宁国长公主怎么会在这里,而是惊讶太子的旨意怎么会到了宁国长公主的手上。但不管怎样,宁国长公主都是他的长辈,他只能先放下这边的事,带着一众人去迎接。

梅景福一听自己母亲过来了还带来了太子殿下的旨意,本是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立即拉了拉身旁的林冬青,赶紧也跟着过去了。

宁国长公主今日穿了厚重的礼服,由梅静白扶着,下了马车。刚下车,便看到不远处朱高溆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朱高溆走到宁国长公主面前,立即躬身行礼问道:“姑母,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不过就是传达大哥的旨意,随便派个太监过来不就行了。”

宁国长公主脸上带着长辈看晚辈的笑容,却是不赞同地说道:“太子现在身份已是不同了,这旨意也十分重要,我自然是要亲自过来一趟,反正我离得也近,也不算麻烦。”

朱高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但还是压住了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姑母,有些事您可能并不清楚,我大哥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贤良,我父皇不明不白地死在军中,均是他和杨荣、金幼孜那些内阁大臣们谋害的,他们害了我父皇还不够,连英国公都惨遭了他们的毒手,就是因为知道了他们暗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二,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英国公被太子和金幼孜他们谋害了,但他本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宁国长公主适时打断了朱高溆的话,与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会意,从会面那辆马车上,把还不能行走的任靖义抬了下来,而最后一辆马车里的沐昕也是被人扶着,下了马车。

朱高溆一看到任靖义,脸色瞬时剧变,仿佛跟看到了鬼一样,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林冬青一干人却是喜极而泣,连忙上前,跪在任靖义面前,颤声说道:“将军,您没事就太好了,属下还以为,您已经……”

任靖义脸上神情也很是感慨,却也顾不上跟林冬青他们说什么,而是目光冷冽地看向了朱高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图穷匕见

任靖义语带嘲讽地开口道:“汉王殿下,末将确实是被人谋害了,只是害我的人并不是太子殿下和那些内阁大臣,而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他们将我骗到树林里,然后将我迷晕,还好沐大人当时路过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就是一具焦尸了。”

朱高溆的脸色又是变了几变,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装着很是庆幸的模样,说道:“将军大难不死,没让那些奸人得逞,实属有幸,您可是知道那些黑衣人的身份,本王一定会找到那些人,严惩不殆!”

“那群黑衣人做事极其谨慎,并没有留下任何身份的线索,但他们一定是军中的人,当日他们的人潜入了我的大帐,留下了引我出去的信件,除了军中之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任靖义依旧是盯着朱高溆,观察着他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朱高溆一听任靖义说这个,眼睛顿时一亮,立即说道:“将军这样一说,本王倒是有线索,您身边服侍的一个小太监当日清晨便看到金幼孜鬼鬼祟祟地从您的大帐中出来,那封引你出去的信件,很有可能就是金幼孜放的,害你的人也极有可能是他!”

任靖义见朱高溆到了此刻还不放弃要陷害太子和一干内阁大臣,冷哼一声,瓮声道:“那汉王殿下就把那个太监叫过来,我要与他当面问清楚,他当日看到的到底是怎样的情景。”

朱高溆闻言一皱眉,并不想让那小太监出来对峙,怕他会露出马脚,但现在这情况,若是不叫人出来,反而显得他心虚了,他只能咬了咬牙,与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把刘昌带过来。”

很快,那个叫刘昌的小太监便跟着士兵过来了,他看到现场这么多大人物,显然是吓得不轻,脸色白如金纸,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朱高溆身边。

朱高溆阴鸷的目光看着刘昌,缓缓与他说道:“任将军要问你一些话,你只要老实地把当日看到的事情告诉他就可以了。”

刘昌颤颤巍巍地应了是,脑袋都快要低到胸前了,谁都不敢看,只是等着任靖义问话。任靖义眯着眼,看了刘昌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说说吧,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刘昌似是吓了一跳的模样,跪在地上,又将昨日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

任靖义听完之后,便又开口问道:“你说你看到金大人从我的军帐里出来,那当时大概是什么时辰?”

刘昌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小人也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应该是卯时上下……”

“你确定是卯时?”任靖义突然厉声喝问道。

那刘昌被吓了一跳,瘦弱的身子顿时抖得跟筛糠一般,又是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方才伏在地上回道:“小人真的记不太清了,将军您饶命!”

任靖义又是重重哼了一声,看向朱高溆说道:“汉王殿下,就他这记性,我看他说的话也做不得数,且我昨日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已是寅时三刻,就算这事情是金大人做的,那他也必须是在寅时左右就已经将信送到了我的军帐内,若是按这太监说的卯时上下,我那时人都早都已经不在大帐内了。”

朱高溆原本只是让刘昌作伪证诬陷金幼孜,这些个细节连他都不知晓,又怎么会告诉刘昌知道,现在任靖义一问,自然也就露馅儿了。朱高溆有气没地儿撒,重重踢了地上的刘昌一脚,踢得他满脑门的血,嘴上还骂道:“不长眼的家伙,给我滚下去!”

林冬青一众人俱是冷眼看着这一幕,但他还没忘记被绑在木架上的金幼孜,连忙开口说道:“汉王殿下,既然这人证算不得数,你该把金大人放了吧,还有遗诏一事,也要将他请过来,同任将军和沐大人当面对峙呢,金大人可是说过的,先皇临终的时候,任将军和沐大人可都是在场的。”

这话一出,朱高溆再不能淡定了,脸色黑沉地不像话,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伪造圣旨的事情已经暴露,此刻也只有破釜沉舟,他咬牙说了最后一句话,“这是你们逼我的!”然后,他身后的那些亲兵便像是得了指示一般,猛地亮出了兵刃。

林冬青几人早就防着朱高溆有这一手,立即安排自己这边的士兵们抵抗,顿时两方人马便打成了一团。

梅静白看着两边人打起来了,还稍稍有些兴奋,真想拿着兵器也上去帮忙,可宁国长公主在旁边盯着呢,早就让一群荣国公府的护卫围在她们身边,将她们牢牢地保护在其中。

“娘,现在我们怎么办啊?”梅静白看向战局,有些紧张地与宁国长公主问道。

“还能怎么办,先看着呗,两边的兵马也差不多,现在兵符又不知去向,若是兵符还在,哪容得了汉王在这里猖狂,任将军早就率大军将其擒下了。”

梅静白闻言心中一动,兵符?她知道在哪里啊!梅静白思及此立即同宁国长公主说道:“娘,兵符就在那赵王朱髙熣身上,咱们只要让人找到了他,一定能从他身上找到兵符的。”

宁国长公主却很是惊讶,看着她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娘,没功夫同您详细解释了,反正您只要按我的话去做,一定能找到兵符的。”梅静白有些着急了,摇着宁国长公主的手说道。

宁国长公主也知晓现在事态紧急,便立即叫来了一个护卫,让他把这话传给了梅景福,想着让梅景福带着人赶紧去找朱髙熣。

“若是我猜的没错,那赵王现在恐怕已经带着人马跑了,他手上若真有兵符,想要带走几万士兵,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沐昕不知何时来到了梅静白和宁国长公主身后,他的身边护着的都是同他一起来的锦衣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笃定。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逃跑

梅静白被吓了一跳,心想着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耳朵怎么就这么好使啊,她同宁国长公主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啊,这里又这么吵,她是怎么听得清楚的。

但听了沐昕的话,梅静白也有些着急了,连忙开口道“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不是就抓不到他人了吗”

沐昕面上浮上一抹嘲讽的笑意,又说道“赵王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小人,我想来汉王今做的这些事恐怕都是赵王在后头与他出谋划策,但他只不过是想让汉王吸引太子下和旁人的视线,他自己才能暗中偷偷动作,偷取兵符就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有了兵符,他就可以带走一批兵马,就有了后同太子下叫板的筹码,如今汉王东窗事发,他看况不对,依着他的格,早就应该带着人马跑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事实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可能三表哥还没来得及跑呢”梅静白跟沐昕作对惯了,嘴硬的反驳道。

“那就等一会儿吧,应该很快就能知晓结果了。”沐昕微微一笑,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梅静白一眼,语气却十分有成竹。

梅静白抱着一丝侥幸等待着,很快,前方军营就传来一个紧急消息,有大概三万的士兵忽然往相反的方向行进,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几乎看不到踪影了。

任靖义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强撑着还有些虚弱的体骂道“一定是那偷兵符之人,用兵符调动了大批军队。”底下有许多士兵是并不认识统帅将军的,只要谁有兵符,他们就跟谁走。

梅静白的脸顿时也黑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沐昕猜测的真的很准,她焦急地开口说道“不是还剩下几万士兵吗,让他们赶紧追上去啊,调动兵力的一定是赵王,不能让他带着那么多兵跑了”

“那些没跑的,大多都是任将军的老部下,若是任将军现在体无碍,带着他们去拦截赵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沐昕这般说着,蒙着白布的眼睛又看了眼任靖义所在的位置。

任靖义伤势未愈,勉强坐着已经是十分吃力了,更别说是骑马打仗了。但他实在是个倔强的人,挣扎着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嘴上还说着,“我可以的,不能让赵王就这样把兵带走,不然我实在是有愧先帝所托。”

“任伯伯,您快别着急,您现在体还没好,可别弄得伤上加伤,您也不想云舒和伯母她们担心您吧。”梅静白立即上前,劝阻着任靖义说道。

任靖义又坐回椅子上喘了几口气,稍稍冷静了一些,正要再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前方有人喊,“汉王逃跑了”

原来前方两方人马交战之时,朱高溆看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又听说后方有几万士兵被人带走,立即也猜到自己着了朱髙熣的道,便当机立断,壁虎断尾,带着几千亲兵趁乱逃走了。

林冬青和梅景福此时已经到了任靖义面前,与他询问道“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要追击”

任靖义思忖片刻,方才开口道“你们派几个人将我抬到将士们面前,然后整合剩余兵力,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追回那三万被赵王带走的将士。”

林冬青几人立即明白了任靖义的意思,这是要舍小逐大,朱高溆带走的那几千亲兵不足为虑,朱髙熣带走的那三万大军才至关重要。

林冬青带着任靖义走了,梅景福看着梅静白和宁国长公主说道“母亲,小妹,你们先回宣府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我分出一百兵马送你们回去。”

梅静白是千万个不想走的,这样大的场面,她什么时候还能再经历啊,可宁国长公主早就想离开了,战场这地方,哪是女子能待的,她冲着梅景福点了点头,就拉着满脸不乐意的梅静白回了马车里面。

梅景福看着还站在马车外没有动作的沐昕,心中有些疑惑他的眼睛怎么了,但现在也不是问这种事的时候,便只是说道“文英,你现在有伤在,也跟着我母亲她们先回宣府去吧。”

沐昕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就不回去了,我现在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武艺还没有不见,自保是绰绰有余的,你不用管我,忙你的事去吧。”沐昕既然不想走,梅景福也不自讨没趣了,点了点头,只又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便小跑着跟上了林冬青他们,继续去应付接下来的战局了。

“大人,咱们接下来做什么”沐昕边的锦衣卫低声与他问道。

“抄小路去追赶赵王的人马。”沐昕淡淡回道,那锦衣卫几人也没说什么,立即牵了几匹马过来,几人上了马,就朝着前方飞驰而去,沐昕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骑马的动作依旧毫无滞涩,与寻常人一般无二。

那边梅静白和宁国长公主由一百士兵护送着,已是往宣府方向返回,马车里的梅静白还有些恋恋不舍,掀开车帘朝后头看了好几眼。

宁国长公主不满地将她拽回来坐好,教训道“你这丫头,给我安分一点,那些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看的,你能不能有个女孩儿样,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子野的女儿。”

“我这是遗传我爹,我要是一个男孩子,一定也跟哥哥一样,是一名征战沙场的好男儿。”梅静白最讨厌旁人说女孩儿家不能怎样怎样,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男子差,遂十分不服气地反驳道。

听梅静白提到她爹,宁国长公主立时就不说话了,面上神色突然有些伤感,她轻叹了一口气,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梅静白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提到父亲,犹豫了许久,开口说道“娘,我早就不怪你了,我知道爹爹死的时候,你比我们都要伤心,但是人已经死了,你还要为我们这些活着的儿女着想,只是我小时候总是想不通那一点,还不懂事地怪你”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又被抓了

宁国长公主听了梅静白的话,眼眶已经红了,拉起她的手问道“白白,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这么多年了,娘一直知道你因为这件事想不开,心里怪娘,其实当初若不是还有你们这几个孩子,娘真想跟着你们父亲就去了”

“娘,您快别说了,我明白您的心,我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往后再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现在皇上也驾崩了,当初的那些事我也该慢慢忘记了,父亲在天之灵,也希望看着我们好好的。”

宁国长公主点着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伸手将梅静白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对,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母女两人正在马车里伤感着呢,忽然就听到外头一阵乱。然后马车外头便有下人们的焦急声音传来,“长公主下,前面有人埋伏,我们被人袭击了”

梅静白吓了一跳,连忙从宁国长公主的怀里起来,跳到车门处,打开门朝外头看去,嘴里还急急问道“怎么回事知道是什么人吗”

她只是那么一看,就大概猜到来人的份了,因为他们都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显然就与她曾经在丘含烟边看到过的蒙面黑衣人一模一样。

这群黑衣人数量众多,乍一看,最起码得有两百多人,足足是她们的两倍。因为对方的人数太多,她们这边的人已经开始显出些颓势来了。

统领那一百人的百夫长带着伤来到了马车边上,神十分紧张地与梅静白说道“县主,属下派些人护送您和长公主下先逃回城里吧,我们这里就快要顶不住了,对方的人太多了”

梅静白神冷肃,对着那百夫长说道“你们赶快去准备快马,护送长公主离开,这群人是冲着我来的,只要我不走,你们就能安全送长公主回城。”

宁国长公主在梅静白后,已经听到了她的话,立即将她拉入车内,焦急地说道“白白,你说什么傻话呢,要走就一起走,娘怎么可能将你留在这里,你是不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害你。”

“娘,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那么多了,那群人同上次害我跳崖的是同一伙人,他们不拿了我的命,是绝不会罢休的,您若是同我在一起,也是死路一条,不若赶紧跟着人离开,去找我二哥搬救兵来救我。”梅静白知道要劝说宁国长公主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便只说让她去找梅景福搬救兵来救命。

宁国长公主本来是打定主意怎么都不离开女儿的,但现在听梅静白这般说,就有些犹豫了。

梅静白自然不会再给她思考的时间,推着她下了马车,边说道“娘,您别想了,再想就真来不及了,快走”

宁国长公主被梅静白推下马车,立即就有士兵牵了马匹过来,宁国长公主思量再三,最终还是上了马,面上神却十分依依不舍,对着还在马车里的梅静白说道“白白,你等着娘,我会很快带着你二哥和救兵回来的。”

梅静白脸上则是故作轻松的表,对宁国长公主摆摆手说道“娘您放心,你女儿我可是杀死过鞑靼首领的人,这些个区区贼人伤不到我的。”

宁国长公主还没搞清楚鞑靼首领是怎么回事,梅静白已是让人抽了宁国长公主胯下那匹马的股一鞭子,马儿瞬间就跑出去很远,依稀还能听到宁国长公主说了一句什么,但内容梅静白已经听不清楚了。

宁国长公主一离开,梅静白就将玉牌中的任云舒叫了出来,而后神冰冷地问百夫长拿了一张长弓,然后由梅静白一起配合着,开始拉弓箭。

梅静白的箭术本就不错,有了任云舒的帮忙,更是如虎添翼,几乎是例不虚发,每一箭都能带走一个黑衣人的命,这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已是有十几人死在她的箭下。

围在梅静白边保护她的士兵们都被她神乎其技的箭术给惊呆了,差点都忘了跟那些黑衣人作战,只是呆呆地看着梅静白箭,其中年纪比较小的几个还忍不住低声发出感叹,“额的娘啊,这县主咋这厉害的捏,一个人顶咱们十个。”

许是被梅静白的表现给刺激到了,这些士兵们顿时更加卖力地拼杀起来,本来处于劣势的况一下子便有了些好转。

梅静白一口气完了箭囊里所有的箭,力气已是有些用尽,手也微微有些发颤,便准备休息一会儿,等体力恢复了之后再。

对面的黑衣人也早就发现了梅静白的神异,他们要抓的目标本就是她,所以此刻也是拼着命地想要突破重重士兵的保护,抓到她。

梅静白可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得逞,在休息的这会儿,她也没闲着,让陪在她边的那些自家的丫鬟下人们将普通箭支的箭头包上纱布,抹上桐油,等觉得数量差不多的时候,便将那些制作好的箭支点上火,往那些黑衣人最多的地方。

梅静白的准头很好,每次都能很精准地到黑衣人的上,绝对不会伤到友军。

黑衣人那边顿时就又是一阵乱,一个人起火了,就会慌乱地四处乱跑,或是满地打滚,以图熄灭上的火焰,这样本是成群结队拼杀的黑衣人就会被分离开,梅静白这方的士兵便能更容易地将他们各个击破。

“县主您实在是太厉害了”陪在梅静白边的丫鬟们忍不住拍手叫好,依着这样的形势下去,她们都不用等宁国长公主的救援,就能把这些黑衣人都解决了。

梅静白也颇有些得意,手上拿着弓,着实的志得意满,可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衣人,他的形极快,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到了梅静白近前,一把将她拎起,而后飞掠而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蛇蝎

都说人一得意,就容易沟里翻船,梅静白现在就完全演示了这种况,她忽然觉得这种被抓的感觉很是熟悉,猛然就想起,这个黑衣人不就是上次劫掠了她,又拿刀捅了她的那个吗,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忍不住就爆了一句粗口,“丫的,怎么又是你老娘跟你没完”那黑衣人却仿若未闻,带着梅静白就进去了密林之中。

密林之中早有这黑衣人藏好的一匹马匹,他将梅静白的双手双脚都绑上,然后放到了马背只是,骑上马就朝着反方向而去。

梅静白双手双脚被绑上,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又趴卧在马背之上,觉得胃里面好似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任云舒一直跟在梅静白的旁,看她这般模样,也是担心地不行,但她不过就是一个魂体,想要救梅静白,却也是力不从心。

梅静白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趴在马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衣人驾马的速度才稍稍慢了下来,应该是离目的地不远了。

任云舒连忙在已是晕头转向的梅静白耳边喊道“静白,你清醒一些,应该快到地方了,千万打起精神。”

梅静白忍着恶心,缓缓抬起了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那个黑衣人,艰难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丘含烟派来杀我的,上回算你们命大,让你们逃跑了,这回你们可没那么好运了,我二哥的大军就在附近,你们这回一定逃不掉的。”

那黑衣人本是一付无动于衷的模样,听了梅静白的话,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讶,却依旧没有说什么。很快,他们的马儿便追上了一众正在急行军的部队。

任云舒飞快地飘到了前方大部队打量了一圈,便又飘回梅静白边,与她说道“应该就是朱髙熣带走的那三万大军,我父亲他们还没能追上他们,朱髙熣应该也知道后面有人追赶,所以行军速度很快,应该是想找一处易守难攻的关隘之地驻扎,好抵抗我父亲他们的进攻。

梅静白点点头,表示明白,两人说话间,那黑衣人已经带着梅静白到了大军中央,此时他跳下马来,又是将梅静白拎起,就到了被护在大军中央的两人面前。

朱髙熣和丘含烟早就收到通报,知道黑衣人回来了,朱髙熣看着黑衣人手里的梅静白,只是淡淡一笑,便看向丘含烟说道“含烟,人影一已经带回来了,这下你可是心里舒服了。”

丘含烟没有回朱髙熣的话,只是定定看着梅静白说道“上次那样都没能让你死,当真是命大,只是,那或许是你最后一次好运了。”

梅静白此时好不容易缓过来,站在地上,毫无示弱地看向丘含烟,冷笑一声说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谁死谁活还说不定呢。”

丘含烟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眸中杀意毕现,但她却是忍了下去,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就这样杀了你,不是太可惜了吗,我已经想明白了,有时候活着比一死了之更痛苦,况且你生的这样花容月貌,天姿国色,哪个男人看了你不是色授魂与,留着你比杀了你更有用处。”

梅静白闻言,体忍不住微微一颤,她觉得此刻的丘含烟好似一条浑都满含毒液的毒蛇,比之前更冷血可怕了许多,她本来是不惧的,但此刻心中却有些胆寒了,眼神看向一边的任云舒,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云舒的脸色也是十分严峻,她紧皱着眉头,眼中也是满含杀意,她似是稍稍思忖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先不要与她硬碰,暂且先表现出畏惧的模样,让她降低对你的防备,我会想办法,一定救你出去。”

梅静白还是十分相信任云舒的,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丘含烟见梅静白不说话了,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脸上的神色越发得意,难得有了些笑意,对着一旁的影一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吧,你亲自看守,只要有人意图靠近,格杀勿论。”

影一立刻领命,带着梅静白就下去了,而任云舒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丘含烟喃喃说道“丘含烟,你究竟变成了一个怎样的怪物,现在连我都有些害怕你了,看来你我之间真的就如同你说的那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过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所以我必须要活下去,所以你必须要死,不然我寝食难安。”

不知是不是丘含烟的感知敏锐,她似有所感地朝着任云舒所在的位置看来,眼神中有些疑惑,她定定地看了许久,眼神却越发迷茫。

“你再看什么”朱髙熣发现她的奇怪举动,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丘含烟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回道,她不好跟朱髙熣解释,她觉得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给她的感觉十分危险,但她眼睛看到的,那里明明就空无一物。

“你是太累了吗让你跟着大军一起疾行确实有些勉强,等我们进了大草原,就可以稍微休整一下。”朱髙熣看着丘含烟说道,语气中竟是透着一丝关心。

丘含烟摇摇头,脸上已经恢复了清冷的表,淡淡说道“我没事,继续走吧,任靖义带的大军可能很快就会追上来。”

这般说着,她似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朱髙熣问道“对了,去搜寻朱高溆的那些人回来了吗可是有找到他的踪迹了”

朱高溆的脸上划过一抹讥诮,立即回道“我这二哥,有勇无谋,但逃命的本领却着实高超,带着他那几千亲兵,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我派出去的人传回过几次消息,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也不知道他躲到哪个旮旯角落里去了。”

“那就慢慢找吧,他现在也不足为惧了,只是找到了他,收编了他的人马,对我们也是一大助力。”

第二百九十章 谈判

朱髙熣听着丘含烟话,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片刻之后,才看着她问道:“那你说,我那二哥的性命,我是留还是不留?”

丘含烟似是没想到朱髙熣会问她这个,微微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回道:“这就要看王爷您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王爷您还是莫要背这个骂名,毕竟弑兄这个名头,未免太过难听,况且说不准什么时候,汉王还会对我们有用,有这么个挡箭牌在前头,也是挺好的。”

朱髙熣似是对丘含烟的话很是赞同,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十分感慨地看着她说道:“含烟,若你是男子那该多好啊,我一定让你入阁,我看你比杨荣、金幼孜那些人也不差。”

丘含烟并没有因为朱髙熣的赞誉而多么高兴,神情依旧淡淡地说道;“王爷您谬赞了,我不过就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哪能跟那些治国的大臣相提并论,在那些大人们眼里,我的那些阴谋诡计,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无所谓上不上得了台面,只要有用就行了,含烟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朱髙熣又是轻笑一声,看着丘含烟说道。

丘含烟却是躲闪着朱髙熣的目光,并不与他对视,她向来是个十分敏锐的人,也察觉到了朱髙熣对她的态度再渐渐变得不同,但这样的变化并不是她想看见的,所以她也只能回避,当作看不见。

随着丘含烟的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就在这时,有朱髙熣的亲兵过来禀告,说是沐昕沐大人到了大军后面,正等着求见。

朱髙熣一听沐昕的名字,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丘含烟的脸色瞬间就冰寒了几分,似是不想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朱髙熣也没有叫住丘含烟,继续与那亲兵问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那亲兵立即回道:“连带着护卫也就十几人,而且那沐大人似乎是眼睛受了伤,属下看他的眼睛上缠着绷带。”

“眼睛看不见了吗?”朱髙熣似是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思忖了片刻,方才又说道:“把人请进来吧。”

那亲兵领命便立即退了下来,而一直在朱髙熣和丘含烟身边没有走的任云舒听到沐昕来了,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希冀,若是他来了,或许能救静白离开。

那亲兵很快就带了沐昕过来,他身边竟是一个护卫也没有跟着,入大军之中却仿若入无人之境,也不知道是因为看不见还是真的有所依仗,面上神情丝毫不变。

朱髙熣自从沐昕进来后,便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似是在打量他到底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只是装的。

“文英实在是神通广大啊,这么快就找到了本王,怎么,你是替任将军打头站的吗,若是想要劝降,那就免了,我也不会为难文英你,还是会让人将你送回去。”朱髙熣面上带着三分笑,十分客气地率先开口说道。

“属下见过赵王殿下。”沐昕则是依旧将朱髙熣当作藩王,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起身开口道:“我想赵王殿下您是误会了,我今日过来并不是为了公事,而是想私底下与您做一个交易。”

朱髙熣闻言便是一愣,眼神古怪地看着沐昕问道:“交易?沐大人有什么交易能同本王做?”

沐昕没有立即说话,朱髙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屏退了旁人,这才又开口道:“文英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如今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了。”

沐昕眼睛看不见,但附近有没有人,他还是能够听得出来了,便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我知晓丘含烟在王爷您手上,其实我们家族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也知道那样东西一直被封存在一个地方,但到了如今,能开启那个地方大门的人,只剩下丘含烟一人,只要王爷您能同意打开那个地方之后,能将那东西给我,我也便给王爷您一个承诺,我们沐家,会全力支持王爷您。”

沐昕此话一出,不只是朱髙熣,连一直在旁边偷听的任云舒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骇然地想着,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沐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沐家可是实实在在的掌兵人家,镇守在云南几万大军,若是他们家族叛变支持朱髙熣,那太子可就真的危险了,他的皇位还能不能坐得稳就不得而知了。

朱髙熣的呼吸顿时就变得急促起来,他似是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许久之后,才镇定心神,问出了一句话,“你此话当真,你真的能代表沐家?”

沐昕微微一笑,很快回道:“千真万确,王爷应该了解我,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那件东西真的对我们家族极其重要,请王爷务必要慎重考虑我的提议。”

朱髙熣对沐昕的话语已是信了七八分,但能让沐家许出这么大的筹码,他心中对沐家想要的那件东西越发好奇,忍不住便开口问道:“你能先告诉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一样什么东西?”

沐昕却显然并不想说,唇角微微勾起,缓缓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祖先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那件东西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后被前朝帝王所得,最后又成了秘密的陪葬之物,王爷若是真想知道,等到了那个地方,自然就能看见了,我只要那一件东西,里头其它的所有东西,都归王爷您。”

朱高溆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心中虽然对沐家想要的东西十分好奇,但那不过也就是一样东西罢了,只要想想能用异样东西换沐家整个家族的支持,他就热血沸腾,觉得那个位置几乎就要唾手可得。

“好!本王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得给本王立下字据。”朱髙熣终究是抵不住沐家几万大军支持的诱惑,点头同意了。

沐昕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甚,缓缓点了点头,应承道:“那是自然,立了字据,王爷和我都可以放心。”

第二百九十一章 求救与条件

任云舒看着沐昕和朱髙熣写下了今日商定的内容,又各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据一式两份,两人各拿了一份收起来。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她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要忠君,他的父亲也的确对先帝忠心耿耿,但若是按名正言顺说来,先帝当初不也是跟现在的朱髙熣一般,一心觊觎着那个不属于他的位置,若不是后来朱允炆奇差一招,恐怕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还会是朱允炆,但胜者为王,败为寇,既然朱允炆最后败了,那名正言顺的那个就是先帝了。

任云舒也并不是反感沐昕同朱髙熣做这个交易,她从来都知道沐昕是怎样的一个人,凡事以利益为上,所以她才会更加好奇,能让沐昕赌上家族的前途去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那我也不打扰王爷了,最后送您一个建议,王爷此刻的兵力还是太弱,接下来不若前往太原府,我记得那里的总兵似乎与汉王殿下交好。”沐昕临走之前还不忘与朱髙熣提醒了一句,但让朱髙熣去找与朱高溆交好的总兵,也不知是何用意。

朱髙熣却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冲着沐昕一抱拳说道:“多谢文英,这份人情本王记下了,他日若是有事成之日,你沐家便是第一功臣。”

沐昕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任云舒自然是立即跟上,她可不能看着沐昕就这样离开,不然梅静白可就真的是没救了。

“沐昕,静白被丘含烟抓到这里了,请你救救她。”任云舒迫不及待地在沐昕耳边说道,她知道沐昕能够听到她说话。

沐昕的脚步瞬间就是一顿,他有些狐疑地将头微微偏向任云舒所在的方向,但脚步却并没有停下。

任云舒顿时更加着急了,立即加大了音量说道:“沐昕,我知道你能听得到我说话,静白现在身处险境,能救她的只有你了。”

沐昕此刻已经走出了挺远距离,最起码朱髙熣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任云舒一瞬间便哑然,她是谁?她是任云舒,也是梅静白,但她此时此刻又该怎么回答,不管说出哪个名字,都会让人觉得荒诞吧。

“这重要吗?”任云舒最终还是这样答道,“你就当我只是一缕游魂,现在梅静白危在旦夕,她需要你的帮助。“

沐昕的唇角微微上扬,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为何就要救她,我同她非亲非故,上一次我救她,已经差点失去了一双眼睛,这一次,你觉得我还能失去什么?性命吗?你觉得我还会那么傻吗?”

任云舒又一次哑然,她想要跟上沐昕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束缚之力困在原地,她知道是自己的距离到了,她不能够离梅静白身上的玉牌太远,但她不甘心,她不能放走任何一个机会,她飘在原地,冲着沐昕的背影大喊道:“我会赔你一双眼睛,我发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的眼睛完好如初,请你一定要救救静白。”

沐昕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来,仿佛是能看到任云舒一般,准确无误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不是一缕游魂,你是梅静白吧,准确的说,是曾经的梅静白……”

任云舒被沐昕的话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沐昕会说出这句话,且也想不通,沐昕是怎么从短短的几句话中,就猜到她就是‘梅静白’。

“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懂。”任云舒还想要挣扎一下,声音渐渐变弱,说出了这一句无力的辩驳。

沐昕似是发出了一阵轻笑,然后又缓缓开口道:“说话的语气、习惯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你同梅静白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是你,需要我把只有我们之间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来吗?现在的梅静白应该还是曾经的梅静白,但在不久之前的那一段时日里,你应该才是梅静白,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若现在的梅静白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梅静白,我又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呢。”

任云舒无力地叹了口气,她其实早就知道,沐昕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个人,他是什么看出来的呢,或许比她和梅静白猜测的还要早很久,她现在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真的只是一缕魂魄,还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人?”沐昕见任云舒久久不说话,又是开口问道。

“这重要吗?”任云舒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力,已是准备放弃。

“至少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沐昕神情十分慎重地说道。

任云舒又是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下言语,方才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清楚,现在的情况十分奇妙,我的身体在距离我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我是死是活,所有的一切要等到静白将我的魂魄带回去,方可知晓。”

沐昕听了她的话,忽然想起了自己在火海中隐约看到的那个少女虚影,忽然就大笑出声,笑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道:“我明白了,现在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就说那个虚影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她。”

任云舒却没怎么听懂沐昕说的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沐昕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方才说的话算数吗?会赔我一双眼睛,一定让我的眼睛完好如初,这么说起来,我的眼睛还是因为要救你才出事的,这件事确实不应该让梅静白来背锅。”

任云舒不知晓沐昕怎么忽然就转变了态度,但只要他愿意救静白,她自然是什么都答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从不反悔。”

“那好,我也不需要你的眼睛,只要你承诺,只要我的眼睛不好一日,你就要当我的眼睛。”沐昕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语气中都带着笑意。

第二百九十二章 负责

任云舒呆了一会儿,许久才慢慢理解了沐昕话中的意思,这是要……让她为他的眼睛负责吗?若是他的眼睛一直治不好,那她不是就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任云舒顿时便犹豫了,沐昕这个要求太过暧昧,实在让她很难答应。沐昕见任云舒许久没有回应,语气便冷淡了下来,问道:“怎么?你不愿意?那营救梅静白的事情便就此作罢吧。”

任云舒一听这个,立即就不多想了,马上答应道:“我愿意,我愿意还不行吧,求你快些救救静白。”

沐昕听到任云舒的答复,这才满意了,唇角又微微上扬,对着她说道:“到今天晚上,英国公带领的军队应该就会追到这里,到时候两军必将交战,我会乘乱想办法救梅静白的。”

任云舒对沐昕还是比较相信的,点点头说道:“那就拜托你了,我同静白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只要你记着就行了。”沐昕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任云舒听着这有些暧昧的话语,顿时有些不自在,便也就没再说什么。“你既然答应了做我的眼睛,那能不能先履行承诺,跟着我走呢?”沐昕似乎不想放任云舒离开,开口问道。

任云舒立即摇头回道:“不可以的,我不能离静白太远。”

沐昕闻言便微微思忖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是因为那个玉牌的原因吗?”

任云舒没想到沐昕这么快就能联想到玉牌,很是惊讶,呐呐地应了一声。

“我知晓了。”沐昕没再说什么,只回了这一句,而后便转过身,摆摆手道,“那就先欠着吧,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任云舒看着沐昕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总感觉自己是跳进他挖好的坑里了,但不管怎样,只要静白能平安无事,她做这些也便都是值得的。

任云舒飘回到了梅静白的身边,梅静白依旧被那个叫影一的人严密看守着。

梅静白见任云舒回来,本是放空的眼神微微亮了亮,然后冲着她眨了眨眼,似是在询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你放心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你再坚持一下。”任云舒在梅静白耳边轻声安慰道。

梅静白自然是对任云舒的话十分信服的,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闭上眼开始养起精神。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朱髙熣的大军也不再继续行进,他们找到了一处地势险要的地方,准备安营。

梅静白自然也被影一带到了一处极隐蔽的地方,任云舒一直是高度集中着精神,可梅静白却很是没心没肺,已经打了好几个盹了,看任云舒一直万分紧张的模样,便冲着她眨了眨眼,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玉牌。

任云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怕一会儿天黑了自己没法出来,便点点头道:“那我先进去里面休息一会儿,你自己当心一些。”梅静白自然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任云舒进到玉牌里面之后没一会儿,就有一个黑衣人急匆匆地快步而来,然后在影一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那影一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阴鸷的眼神立即看向了梅静白。

梅静白被他看得心中一突,身子忍不住地往后缩了一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是不好的事情。

时间倒回到中午,沐昕从朱髙熣那里出来,便留下一半锦衣卫监视着朱髙熣的大军,并与他们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便带着另一半人去同任靖义的大军会合。

此时任靖义的大军已经离着朱髙熣并不远了,沐昕很快就与大军会合,而后便径直去找了梅景福。

而巧合的是,沐昕几乎是跟宁国长公主一同赶到的,他到梅景福的那里的时候,就听到宁国长公主正艾艾切切地拉着梅景福,要让他同自己一起去救女儿。

沐昕一听到这个,立即上前,也顾不上与宁国长公主行礼,立即开口道:“长公主,梅妹妹已经被赵王派人抓走了,现在人正在赵王的军队里呢。”

宁国长公主一听沐昕这话,当即大惊失色,紧紧抓着他的手颤声问道:“你说的这都是真的!?我的白白,我的白白她……”

沐昕知道宁国长公主想问什么,立即回道:“长公主您放心,梅妹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也并没有受伤,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事的。”

宁国长公主脸上的血色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然后又看向梅景福,哭着说道:“景福,你一定要救救你妹妹,要是白白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我那时候说什么都应该陪在白白身边的,就算是死,我们娘俩也要在一块儿!”

梅景福连忙扶着宁国长公主,连声劝道:“娘,您先别着急,小妹她现在不是还没事吗,我定会想办法救她的,您快别太激动了,别到时候小妹救回来了,您又病倒了,那我该怎么跟小妹交代。”

这般说着,赶紧给宁国长公主身边的丫鬟们使眼色,“快扶长公主下去休息,找李太医开些安神的药让长公主服下。”

宁国长公主许是真的哭累了,神情有些浑浑噩噩地被丫鬟们扶着下去了。等宁国长公主离开,梅景福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一旁的沐昕问道:“你详细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我小妹是被赵王的人抓走了?”

沐昕微微一笑,回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你只要知道这事儿千真万确就行,应该也很快就会有士兵过来报信,只是他们只知晓梅妹妹是被一个黑衣人给掳走了,具体这黑衣人的身份他们是不知晓的,现在重要的并不是我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而是我们应该怎么最快地救出梅妹妹。”

梅景福也就没再多问,只是又说道:“既然知道人在赵王那里就好办,我们现在离赵王的大军也不远了,一会儿两军交战的时候,我会亲自带着人去救出小妹。”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变得太快

沐昕却是另外有计划的,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梅妹妹那边,现在赵王定是派人严密看守的,想要救她出来,并不容易,且不仅会折损许多人手,还可能有许多料想不到的意外,你若是信我,不若去将另一个人掳来,然后与赵王交换,定能完好无损地将梅妹妹换回来。”

梅景福听完沐昕的话皱了眉头,很是不解地问道:“你要我去掳谁,赵王的军中除了士兵还会有什么人,且能让赵王心甘情愿地用我小妹做交换。”

沐昕微微一笑,旋即高深莫测地说道:“你只要知道是有这么一个人就行了,说起来那个人你应该也见过。”

梅景福顿时更加好奇了,狐疑地看着沐昕问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快别卖关子了,不知道现在事情紧急吗!?”

沐昕这才回道:“丘福的孙女丘含烟,你可有印象?”

“是她!”梅景福惊讶出声,“丘含烟当时不是被你给抓回去了吗?她现在不应该是在海南吗,怎么会出现在赵王军中?”

“这话要解释起来可就长了,你确定你要听,我觉得你只要知道她对赵王来说十分重要就行了,若是我们抓了她,赵王一定会用梅妹妹换回她的。”

梅景福仍是有些将信将疑,但他也知道沐昕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而且他同自己一样在意小妹,应该不会拿小妹的性命开玩笑。

“好,我就相信你一回,我会带人去将她掳来,若是真的将小妹平安无事地救回来,我们荣国公府欠你一个人情。”

沐昕依旧是淡淡一笑,摆摆手道:“救人的报酬我已经收过了,梅兄不必放在心上。”

梅景福听了沐昕这话,脸色瞬时变得难看,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沐昕,我从前说过的话你又忘了是吧,我不许……”

梅景福的话还没有说完,沐昕便打断他说道:“放心,我对梅妹妹已经没有一丝非分之想了,你恐怕也当不成我的大舅哥了,虽然不能同梅兄你做亲戚很是遗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梅景福张着嘴,脸上还是一付震惊的表情,他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本还想着再警告沐昕一番,让他离自己的妹妹远点,哪里想到他竟是这样爽快地表示不再纠缠自己的小妹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梅景福显然还是不太相信沐昕,满脸不信任地问道,这人的变得也未免太快了吧,不久之前还一付非自家妹子不娶的样子,现在就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了,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啊。

“我沐昕何时说话不算数过,梅兄,我知晓你不喜我,现在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你可以尽管为梅妹妹择一良婿,等梅妹妹成亲那日,我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沐昕依旧微笑着,语气甚是诚恳。

梅景福有些气弱,轻咳了一声,说道:“这样最好,其实只要你不打我妹妹的主意,我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沐昕笑着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梅景福看着沐昕离开的背影,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究竟是哪个地方不对,沐昕态度的忽然转变,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此刻并不是深思这件事情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赶快将小妹救出来。

任靖义的大军终于在天亮之前追赶上了朱髙熣的军队,两方即刻就交战起来,梅景福将梅静白被抓之事告诉了任靖义,请求带着一群人深入敌后去救人。

任靖义本不想答应,毕竟现在两军交战,刀剑无眼,先不说能不能把人救出来,就算救出来了,能不能突围都不好说,搞不好这一队人就都要折在里面。但梅景福一再坚持,且任靖义又想到自己的性命还是梅静白那丫头救回来的,便也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一再嘱咐梅景福他们要小心,若是实在不可为,便赶紧撤退,总还有别的办法能救人的。

梅景福得了任靖义的首肯,便带着百十人突围到了朱髙熣大军的后方,也算是老天爷站在梅景福他们一边,丘含烟本是一直跟在朱髙熣身边的,只是因为战事紧迫,朱髙熣要鼓舞士兵们的士气,去了前方压阵指挥,他怕丘含烟跟着自己到前线会遇到危险,便将她留在了后方,虽然留下了士兵保护,但他哪里会想到有人来劫掳丘含烟,所以留下来保护丘含烟的士兵们并不是精锐,遇到梅景福带着的精锐部队,很快就将他们杀了个干净,顺利地带走了丘含烟。

梅景福将丘含烟打晕套上麻袋,便与部下们一起突围,突围比进来的时候艰难了许多,等回到自己的军队,已是死伤了有一半的人。

沐昕一直在这边等着梅景福,知晓他将人成功带回来了,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便与梅景福说道:“好了,现在把人弄醒吧,绑起来,带到阵前去,也是时候该跟赵王谈谈条件了。”

沐昕让人兜头给丘含烟倒了盆凉水,丘含烟这才一激灵,缓缓转醒,梅景福在旁看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沐昕知道他是觉得这样对一个孱弱的姑娘家不好,但若是让他知道这个女人对她妹妹做的那些狠辣的事,恐怕梅景福当即手刃了她的心都有。

丘含烟醒来看到梅景福他们一群人,也知道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她并不求饶,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梅景福明显有些不忍心,他虽然与丘含烟不熟,但对这个女子的遭遇还是有些同情的,正想要说什么,沐昕也是率先开口了,“看来那还是跟以前一样硬骨头啊,不过你做了那么多事,也应该猜到会有如今的下场了吧。”

丘含烟睁开眼,看向沐昕,眼中似乎啐着毒箭,忽然就笑出了声,那笑容颇有些神经质,她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梅静白那个女人给我陪葬,我死也值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交换人质

梅景福一听丘含烟这话,顿时怒火中烧,方才那点子同情早就荡然无存,狠狠地瞪着她说道:“我小妹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她!”

丘含烟的目光慢慢地移向梅景福,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大笑着说道:“无冤无仇?你说我跟梅静白无冤无仇?她害死了我的母亲,又害得我变成现在这样,你说我跟她无冤无仇!?我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梅景福看着丘含烟癫狂的模样,怒火更甚,捏紧了拳头刚想要再说什么,沐昕却是上前一步,挡住了梅景福,摆了摆手说道:“不要跟着疯婆子多废话,若不是她还有些用处,我早就解决了她,事不宜迟,赶紧把人带过去,把梅妹妹换回来。”

沐昕这般说着,便让人堵住了丘含烟的嘴,然后架着她往阵前走去。

来到阵前,便有一个专门喊话的士兵拿着大型的扩音器,对着对面的朱髙熣,按着沐昕的嘱咐喊道:“赵王殿下,您的侍妾丘姑娘现在在外面手上,若是您想将人救回去,就拿福山县主来交换。”

朱髙熣一听到这喊话,脸色当即就变了,猛地站起身来,拿过千里镜往对方的阵营瞧去,很快,她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着站在最前面的丘含烟。

朱髙熣拿下千里镜,手竟是微微有些发抖,他平复了一下情绪,低着头,似是在思量,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传我的命令,把福山县主带上来。”

朱髙熣身边的一个黑衣人立即领命,他就是后来在影一耳边耳语的黑衣人。

影一听了那人的传话之后,沉默了许久,才站起身来,将梅静白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大步朝着大军前方走去。

梅静白被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想着任云舒同自己说的会有人来救她,心里便安定了下来,随遇而安地任由那个影一拎着。

很快,梅静白就被影一带到了阵前,影一同朱髙熣行了一礼,目光就看向了对面的阵营,他的眼力似乎十分好,一下子就看到了被绑在那里的丘含烟,眼眸中又是寒光一闪。

梅静白并影一那样好的眼力,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嘴巴并没有被堵上,便忍不住看着朱髙熣问道:“三表哥,你究竟搞什么鬼,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想用我威胁任将军投降,我劝你还是别做这种傻事了,任将军才不是那等公私不分的人。

朱髙熣冷冷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同身边的一个士兵做了一个手势,那士兵会意,立即拿起了扩音器,大声说道:“现在我们会放福山县主过去,请你们也遵守承诺,将丘姑娘放过来。”

一旁的梅静白一听这话,立马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眼睛瞬间就变得亮亮的,踮起脚看向前方,虽然她并看不怎么清楚对方阵营的情况,但她知道,丘含烟应该就在对面,如今是同她一样的状况,虽然她不清楚丘含烟是怎么被抓到了那边,但也是让她甚为解气,心想着,丘含烟,你也有今日。

对面任靖义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应,答应他们也会立即放人,但双方必须都要选一个人陪着人质,等到了中间的地方,再交换人质,以免有一方反悔,伤到人质。

影一听到这个条件,立即站出来,自动请缨道:“王爷,让我去接姑娘回来吧,我一定将姑娘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朱髙熣自然是相信影一的能力,正想要点头应允,梅静白却是冷笑着开口道:“我不同意,要是让这个人送我过去,我恐怕还没走到呢,就要被他杀了灭口了,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梅静白可还记得上一次,也是同如今相似的情况,只是自己的身份是任云舒,在交换人质的时候,被这个影一在背后捅了一刀,同样的错误,她可不会再犯第二次。

影一听了梅静白的话,眼中寒光一闪,神情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梅静白,冷冷开口道:“这可由不得你!”

梅静白却没有被他吓到,有恃无恐地说道:“大不了我咬舌自尽,你们别以为我是说着吓唬你们,反正都是要死,我还不如自己做个了断,也好过死在你们手里,且有丘含烟那丫头给我陪葬,我死的也不亏。”

影一面上表情顿时越发阴沉,正想要开口说什么,朱髙熣已是皱着眉头,抬起手阻止了她的话语,对着另一个黑衣人说道:“影五,你去吧,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把人安全接回来就行。”

被称为影五的黑衣人立即领命。影一虽然面上还是不甘,但服从已经刻入了他的骨子里,他后退一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双残忍如野兽一般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梅静白。

梅静白才不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叫影五的黑衣人,撇了撇嘴,低声自语道:“都是一路货色。”但她知道,自己再挑三拣四,恐怕真的会惹怒朱髙熣,也只能默认了。

然后双方互相挥舞了已经准备好的旗帜,然后同时将旗帜落下,影五便带着梅静白往对方所在阵营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梅静白已经能看到对面过来的人了,等到了能看清人脸的距离,她才惊讶的发现,他们这边陪着丘含烟过来的居然是她二哥。梅静白忍不住便大声喊道:“二哥!”

梅景福听到了梅静白的叫声,脸上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却也没说话,只是冲着她点了点头,与她做了个口型,那意思是让她安分点,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梅静白这时候自然十分听话,立即就闭口不言了,等到她被影五带着走到离梅景福他们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那影五很是谨慎,看着梅景福说道:“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把人推过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惊艳一剑

梅景福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影五的话,到了这时候,他也不怕对方耍花招,反正就是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影五缓缓开口,数出了那三个数字,随着那声“三”落下,双方的手都猛地用力,将身边的女子推向了对方那边。

梅景福稳稳接住梅静白,大致看了一下她身上没有损伤,这才算完全放下了心来,然后护着她,便往己方的军阵走去。

梅静白被梅景福抱着,却无意间看到了他背在背上的那把弓,脑中就是灵光一闪,在快走到军阵的时候,就猛地伸手把梅景福背上的弓拿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速度极快地搭弓射箭冲着还没有消失的丘含烟的背影就是一箭,她此时的射箭技术已经很是精湛,就算没有任云舒的帮忙,在这个距离,也能很准确地射中目标。

梅静白一箭射出,也没多停留,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梅景福就跑进了己方军阵。

而那边,那只羽箭划破了空气,快速地朝着丘含烟的后心射去,等朱髙熣那边的人发现,几乎已经快来不及了,朱髙熣一直拿着千里镜看着丘含烟那边的情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支箭,他的脑中瞬间就空白了一下,然后身体先脑子一步就行动了起来,他用极快地速度跑了出去,此时丘含烟离着他其实已经不远了,也就五六米的距离,在丘含烟和影五两人惊诧的表情下,朱髙熣猛地抱住丘含烟,将她护在了身下,然后便是羽箭入肉的声音,和周围士兵们惊呼的声音。

丘含烟被朱髙熣护在怀中,脸上的表情还是木然的,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等她感觉到脸上流过一阵湿乎乎,黏糊糊的液体,才陡然惊觉发生了什么事。

她反手抱住身体已经开始缓缓下坠的朱髙熣,脸上的情绪终于有了些波动,震惊的神色慢慢出现在她的脸上,混杂着脸上被朱髙熣沾染的鲜血,竟是显出那么一丝无助来。

“快,快叫大夫过来!”两人的身边,影卫们已经开始大声呼喊,丘含烟却仿佛恍然无知,依旧抱着朱髙熣发愣,不知不觉间,她便感觉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哭了吗?她为什么要哭?朱髙熣若是死了,他应该不会为他难过的啊,但为什么,她的心里那么难受呢……”

丘含烟还在那里怔怔地流泪,影卫们已经七手八脚地把朱髙熣抬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人走到她的身后,声音低沉地说道:“姑娘,我送您回去休息吧,王爷他……还需要您照顾呢。”

丘含烟这才恍然醒过神来,她抬起头,看着来人,有些茫然地问道:“他……没有死吗?”

影一动作很是温柔地将丘含烟从地上扶起来,然后用帕子擦去了她脸上的血迹,语气虽然还是十分僵硬,却带上了些许情绪,“方才大夫已经看过了,那一件虽然凶险,但好在没有射中心脏,只要拔出箭支的时候小心一些,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丘含烟的理智终于是慢慢回来了,她缓慢地点了点头,神情变得镇定,“我知晓了,不过现在在王爷身边照顾的人那么多,也不缺我一个,影一,我们先去稳定一下军心,现在王爷受了伤,这仗恐怕是打不下去了,你将影卫们都召集起来,我们赶紧撤退,这几万士兵是王爷以后的倚仗,不能有任何闪失。”

影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即同丘含烟一起去处理残局了。

再回到梅静白这边,她看到自己的箭虽然没有射中丘含烟,却是意外地射中了朱髙熣,兴奋地在地上连蹦了几下,拍打着一旁梅景福的肩膀叫道:“二哥,你看见了吗?我的箭射中了朱髙熣诶,你说那朱髙熣会不会就这样被我射死了?”

梅景福现在的表情还有些呆怔,转过头看着梅静白,嘴角抽了抽说道:“你这丫头,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到底是像谁啊……“

“自然是像咱爹喽,像爹爹我才会这么英勇。”梅静白此刻很是得意,毫不脸红地说道。

梅景福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梅静白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看向梅景福,疑惑地问道:“对了,你去接我的时候,为什么会背一把弓箭,我记得你是用刀的吧?”

梅景福听到这话,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回道:“是沐昕让我带的,他说可能会起的意想不到的效果,没想到……”还真让那家伙给说中了。

梅静白听到是沐昕那厮出的主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沐昕这人还真是算无遗策。正当兄妹俩说话时,有一个士兵急急跑来禀告。

“大人,赵王殿下的军队已经开始撤退了,将军让您带着您的士兵们一起过去追击。”

梅景福一听这话,神情便立即严肃了起来,转过头来极快地与梅静白说道:“你赶快回到母亲那里去,她可是担心你担心的不行,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去,现在赵王他们自顾不暇,应该不会再伏击你们了,你们赶快回宣府去,那里有驻军,只要到看宣府,你们就安全了。”

梅静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两人很快分开,等梅静白见到宁国长公主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地没有睡醒呢。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宁国长公主眯着眼,看着坐在床前的梅静白,喃喃自语道。

梅静白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连忙去握宁国长公主的手,柔声说道:“娘,您没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宁国长公主感受到手上真实的触感,终于清醒了过来,猛地从皇上坐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梅静白,眼泪一下子就留了下来,一把抱住她便哭了起来,“白白啊,你没事就好了,娘真的担心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真的活不下去,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惊慌

梅静白拍着宁国长公主的背,依旧是柔声安慰她,“娘,快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也没缺手缺脚,你看我哪一次不是逢凶化吉,爹爹在天上保佑着我呢,一定会让我长命百岁的。”

宁国长公主哭了一会儿,发泄了情绪,总算是缓了过来,又是仔细检查了梅静白一番,确定她真的一点伤都没有,才完全放下心来,然后便急急地下床,想要连夜赶回宣府去。

梅静白连忙扶着她的肩膀,拦住了她说道:“娘,您不用这么着急,休息一晚,咱们明儿一早就回去,现在咱们周围都有大军保护,您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我回来了,您总能安心睡一觉了吧,别我都没事,您在为了我累病倒了。”

宁国长公主想想自己女儿的话也有道理,便也不坚持,又躺着睡下了。梅静白自然也陪着宁国长公主一起睡,等身边的人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梅静白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她白天的时候一直睡着,现在倒是睡不着了。

梅静白轻手轻脚地走到大帐外,想着去透透风,一走出来,就看到沐昕竟是就站在帐外,顿时吓了一跳,脸色不太好看地开口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神出鬼没的,想吓死人啊?”

沐昕似乎已经习惯了梅静白刻薄的语气,脸色不变地开口道:“怎么,我又救了你一次,你就不知道说一句谢谢吗。”

“明明是我二哥救我回来的,关你何事?”梅静白不服气地反驳道。

“那你以为,是谁想要用丘含烟换回你的主意的?”沐昕语气淡淡地问道。

梅静白顿时哑然,但随后又十分狐疑地看着沐昕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朱髙熣给抓走了?”

“是有那么一个人,她告诉我的,若不是她求我,我也不会多管闲事地救你。”沐昕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了许多。

梅静白闻言却是脸色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沐昕,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听沐昕的语气,他明显已经知道了任云舒魂魄的存在,且任云舒还求他救了自己,可沐昕现在眼睛看不见,应该是不知道云舒的真实身份的。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被抓的时候可是一个人,还有什么人会去求你救我。”梅静白最终还是决定装傻,装作不明所以地说道。

“你不必这样,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清楚,你是梅静白,但也不是梅静白,我现在过来,是想再见她一面,她求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接下来该她履行承诺了。”

梅静白脸色顿时又变了几变,面上带着怒意地看着沐昕说道:“你别想用这次的事情来要挟她,我不会同意的,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要把我们两人混为一谈。你救的人是我,这份恩情我自然会想办法还你,不要扯上她,她可不欠你什么。”

“哦?不欠我什么吗?那我的眼睛呢?你以为我不知晓,我已是找太医看过了,他说我的眼睛可能永远都是这样了,我沐昕要变成一个瞎子,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欠我什么吗?”沐昕的声音也拔高了一些,语气中隐隐带了些怒意。

梅静白又无话可说了,沐昕的眼睛确实是因为救任云舒而变成现在这样的,这并不能否认,但要为了此事让任云舒被沐昕拿捏,又是她极不愿意看到了,犹豫了许久之后,她才有些生硬地开口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你的眼睛,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同我提,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

沐昕嘲讽一笑,慢悠悠地说道:“那好,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让我见见她。”

梅静白没想到沐昕这样执着,竟还是想着要见任云舒,她紧咬着下唇,还是摇摇头说道:“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见她的,你死心吧。”说完也不管沐昕什么反应,转身就回了身后的大帐中。

沐昕站在原地没动,他现在眼睛看不见,虽然因为原本的身体素质,对日常活动并无大的阻碍,但一片黑暗的世界,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他嘴上说想要见任云舒一面,也不过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罢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此地,他特别想同她说说话,哪怕是一句也好。

梅静白回到大帐里面,还是有些坐立难安,她知道这样逃避并没有用,但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此刻心中很是惶恐,她不清楚沐昕猜到了多少,若是她已经知晓了云舒的身份,那事情就麻烦了,依着沐昕的性格,她觉得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云舒,她不知道沐昕对任云舒的感情究竟到了多深的地步,但只看他方才的言谈表情,应该是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

梅静白就这样坐在床榻边上捂着脑袋苦思了半宿,等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还是被宁国长公主给推醒的。

“白白,快起来了,咱们一会儿就出发了,你得赶紧起来洗漱。”梅静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觉自己竟是睡过了头,托着有些沉重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由着宁国长公主身边的那些丫鬟帮她换好衣服,然后便用温水洗了漱,脑子还不甚清醒的,就被一群人推着上了马车。

这一次回宣府的路途格外的顺畅,梅静白和宁国长公主坐着的马车被梅景福派来的士兵们护卫着,只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到了宣府镇内。

梅静白在千户所前面下马车的时候,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虽然也不过短短几日,但她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的时间,她这一次也算是九死一生,不仅被人抓了一回,还差点亲手射死了一个王爷,这功绩,普通女子恐怕几辈子都经历不了一次。不过她也并不因此事而沾沾自喜,毕竟被同一个人抓了两次,也是丢脸。18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回京城(上)

“在门口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啊,这会儿还赶得上在府里用午饭。”宁国长公主见梅静白一直在门口呆站着不动,走过来推了推她说道。

梅静白这才醒过神来,转头笑着挽起了宁国长公主的手说道:“这就进去了。”

两人挽着手,亲亲呢呢地进了千户府,府中还留着的下人们知晓两位主子今日要回来,已是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母女俩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便喝着茶聊起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多数是宁国长公主在问,梅静白在回答,宁国长公主已经知晓了昨日梅静白一箭射伤朱髙熣的事情,语气中忍不住带着些埋怨地说道:“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吧,什么都不想就敢射那一箭,万一赵王那些人反过来再对你出手怎么办,你怎么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年纪也不小了,还一点都拎不清,若是出了事,你让娘怎么办?”

梅静白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射出那一箭了,听着宁国长公主的抱怨,却是不以为意地回道:“我射出那一箭之前可都是想好的,我和二哥已经离咱们的阵营很近了,射完箭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回去,而且我本来其实是想射丘含烟的,哪里想要那三表哥竟然会跑出来保护丘含烟,替她挡了这一箭,不过这也可以算是意外之喜吧。

宁国长公主对这事也觉得十分奇怪,很是有些想不通地与梅静白问道:“那个丘含烟同赵王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不是应该被流放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赵王身边,还有赵王那人我可是从小看到大的,就他那样的性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以身犯险挡箭。她对这个丘含烟绝对不一般那。”

梅静白其实也没想到朱髙熣竟然会为丘含烟挡箭,她对这两个人都是十分讨厌,撇撇嘴说道:“谁知道她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狼狈为奸的,一对狗男女,没什么好说的,娘,咱们不说她们了。”

宁国长公主见女儿不喜,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叹了口气,重起话头说道:“现在这里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汉王和赵王也已经都正式造反了,接下来这一段时日,可有的你太子表哥忙活的了,咱们在待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娘决定明日就启程回京城了。”

梅静白早就猜到宁国长公主会提回京的事情,自己三番两次的在这里遇到危险,她早就是怕了。她对回京城也没什么抵触,且心中还记挂着任云舒的肉身,得早些回去确认她的身体究竟怎样了。

“我知晓了,我会同娘一起回京城,可是我对二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梅静白在这里唯一记挂的就只有梅景福了,面上带着担忧地说道。

“你放心吧,你二哥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他上战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娘对他还是很放心的,娘现在更担心的反而是你的大哥。”宁国长公主幽幽叹息了一声,与梅静白正相反,担忧的是她的大哥梅顺昌。

梅静白因为从小同梅顺昌的感情就淡,所以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想起他,现在自己母亲提起,她也微微皱了眉头,缓缓问道:“大哥现在应该还在二表哥身边吧,二表哥兵败退走,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大哥是他的心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太子表哥向来宅心仁厚,就算找到了二表哥,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吧,大哥最多也就是被革了官职,这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宁国长公主自然也知晓这些,她只是害怕梅顺昌在跟着朱高溆的期间发生什么意外,要是真的被太子抓回了京城,那反倒是安全了,太子就算是看着她的脸面,也不会对梅顺昌怎么样。现在她也只能希望老天保佑他的大儿子没事,毕竟他家中还有妻子儿女等着他回来。

宁国长公主又跟梅静白说了一会儿话,便显出些疲倦来,梅静白立即开口道:“娘,您舟车劳顿了一上午,早些回房间去休息吧,我晚上再过来陪您一起用饭。”

宁国长公主年纪大了,精力自然不能跟梅静白这样的少女比,便也点了点头,又是嘱咐了她几句,便回房休息去了。

而梅静白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便立即将任云舒从玉牌里面召唤了出来。

任云舒在玉牌里面休息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此刻的精神十分之后,她其实早晨就知晓梅静白得救了,只是不想打扰她和宁国长公主母女相聚的时光,便一直没有出来。

梅静白一看到任云舒,小脸便板了起来,用指关节轻叩着桌面,看着任云舒问道:“说说吧,你和沐昕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为何他会知晓我被丘含烟抓走的事情?”

任云舒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事儿瞒不过梅静白,便将她在朱髙熣的大军内遇到沐昕的事情与她说了。

梅静白一听,立即精神了起来,眼神炯炯地问道:“这么说,沐家对朝廷有异心喽?”

任云舒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才回道:“也不能这么说,沐昕只是说等拿到那个他们家族想要的东西,才会帮助赵王,但他也没明说要帮赵王造反啊。”

“这就是沐昕那厮狡猾的地方,先不把话说明白,到头来还可以墙头草两边倒,这样阴险的人,真是什么话都不能相信,云舒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梅静白愤愤地说着,又想起任云舒还没同她说两人交易的事,便立即追问道:“你可别转移话题,快说,你跟他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时我不是急着想要救你吗,而沐昕又正好出现了,且他还能听到我说话,我就求她就救你,不过就是许诺会治好他的眼睛,没别的。”任云舒明显有些心虚,低着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第二百九十八章 回京城(下)

“就只有这个?”梅静白明显不相信,“你可别骗我,我听沐昕的意思,可没有那么简单。”

任云舒不想梅静白为自己担心,咬定了说道:“真的就只有这个,你不相信就算了。”

任云舒都这样说了,梅静白也不好再继续质疑,她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神色有些紧张地又问道:“对了,沐昕那厮没有猜出你的身份吧?”

这个问题,脸任云舒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她拧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语气不确定地回道:“应该没有吧,反正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叫破我的身份,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梅静白听着任云舒的语气,知晓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希望那家伙还不知道吧,不然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行了,静白,也不要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现在眼前要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我要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任云舒打断了梅静白的思路,这般说道。

梅静白闻言点点头,也是附和着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比较紧要,我娘已经同我商量好了,咱们明日就启程回京城,等到了京城,应该能想办法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希望能这样吧,若是我真的回不去了,我娘该多伤心啊,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可不能受一点打击。”任云舒面上亦满是愁容,担忧地说道。

“吉人自有天相,云舒你人这样好,老天一定不会让你这样年轻就死了的,不然我一定要去找老天爷算账。”梅静白很是气势汹汹地说道。

任云舒被梅静白的模样给逗乐了,担忧的情绪也稍稍减弱了一些,笑着说道:“那就借静白你的吉言了。”

第二日清晨,宁国长公主已是准备好了一切事宜,她和梅静白乘坐着宽大的马车,在几百护卫的护送下,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许是梅静白前段时日把所有的灾祸都已经经历完了,这一路她们走的极其顺利,不过走了时日,已是到了京城地界。又大约花了半日的路程,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京城。

进城的时候,梅静白掀开车帘看着外头依旧熙熙攘攘的行人,当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她其实离开京城也还不到一个月。

“马上就要到家了,这下总算是安心了。”宁国长公主在梅静白的身旁抱住了她的肩膀,语气中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娘,女儿让您担心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一定好好孝顺您。”梅静白脑袋靠在宁国长公主的肩头,有些愧疚地说道。

“你只要不再给娘惹祸,就是孝顺了。”宁国长公主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显然是对梅静白的惹祸性子操碎了心。

梅静白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女儿娇态十足,她也了解自己,可不敢在宁国长公主面前保证不再惹祸。母女两人说着话,马车便已是慢慢停下了,显然是已经到了荣国公府的侧门。

梅静白跳下马车,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满脸焦急,等候在门口的眉黛。她面上顿时满是惊喜,跑跳着上前,抱住眉黛说道:“眉黛,你没事就太好了。”

眉黛脸上也是激动万分,眼泪已是在眼眶中打转,抱着梅静白哽咽着说道:“县主您没事就好了,奴婢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梅静白抬起手帮眉黛擦干脸上的泪水,怜惜地说道:“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我知晓你为了找我也吃了许多苦,现在总算是事过境迁了,你以后还是在我身边好好服侍我。”

主仆两人正在这里叙团聚之情呢,宁国长公主已是走到了她们身边,眉黛看到宁国长公主,神情顿时十分惶恐,立即跪了下来,与她请罪道:“长公主殿下,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县主,才让她被贼人所害,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梅静白见状连忙过去拉她,一边还看着宁国长公主说道:“娘,这事儿不怪眉黛,当时那种情况,眉黛陪着我也是个死,现在我们俩都平安回来了,您就被怪她了。”

宁国长公主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眉黛,先是嗔怪地白了梅静白一眼,笑骂道:“娘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这般说着,就亲自弯腰将眉黛从地上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很是慈爱地说道:“眉黛丫头,你也莫要自责了,你从小陪着县主长大,你对她的忠心我还会不知晓吗,这回你也是九死一生,能平安回来真是万幸了,就跟白白说的一样,你往后依旧好好服侍她就得了。”

眉黛听了宁国长公主的话,越发感动,忍着眼泪拼命点了点头,然后三人便一起进了荣国公府。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梅静白陪着宁国长公主用完了晚饭,便被宁国长公主打发回了房间休息,梅静白一回到自己的房里,就跟撒欢的兔子一般,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之上,嘴上还喃喃地感慨着,“我终于是回来了,这都多久了,我都快不记得我卧房里的味道了。”

眉黛在梅静白不远处收拾着东西,听到了她的自语,忍不住心疼地想着,这才不到一个月呢,县主就有这样的感慨,可见在外头当真是吃了不少的苦。眉黛觉得不过才一月,对梅静白来说却是快要一年了,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卧房,自然是感慨万分。

梅静白躺了一会儿,便坐起身来,看着眉黛问道:“对了,我听说是沐昕那家伙的手下救了你,你同我说说,你究竟遇到了些什么事儿?”眉黛听了梅静白的问话,便暂且放下了手头的活计,搬了把凳子在她面前坐下,娓娓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原来当日沐七发觉梅静白可能没有跳崖而死,而是被人给救走了,便带着眉黛从悬崖底下开始往四周寻找,这一寻找起来,时间就长了,过了大约十几天之后,他们一众人才慢慢寻到了当初王大夫和王珂所在的那个药庄。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京城情况

“药庄?你们找到那个药庄啦?”梅静白听眉黛说到药庄,便想起了任云舒同她说过的,当初救了她的王大夫就是将她带回了自家的药庄,她为了养伤在那里住了一段时日。

眉黛点了点头,眼中带了些笑意,继续说道:“奴婢当时拜访了药庄的主人王大夫,给他看了奴婢所绘的您的画像,他一眼就认出了您,同我说了当初救您的经过,当时奴婢真的是激动坏了,虽然您早已经离开了那个药庄,但至少奴婢知晓您还活着,且也没受什么重伤,奴婢悬着的心也便放下了一半。”

“后来奴婢询问那王大夫,县主您可能去了哪里,王大夫说她将县主您托付给了他的好朋友,但他的这个朋友也是至今未归呢归……”

梅静白听到这里,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她知晓眉黛口中的那个,王大夫说的好朋友是谁,原来他还没回去吗,她以为,他早就应该回来了……

“县主,您有在听奴婢说话吗?您怎么了?”眉黛发现了自家县主情绪的变化,很是担忧地出口询问。

梅静白醒过神来,勉强撑起一抹笑,回道:“没什么,就是听你说着,就想起了当时的一些事情,王大夫和他小孙女儿都挺好的吧?”

“他们都挺好的,王大夫身体不错,还是经常会去悬崖那里采药,小王珂还问奴婢您什么时候能回去,她说她还等着您的糖葫芦呢。”眉黛笑着回道。

这事儿是任云舒同王珂约定的,梅静白倒是不知道,此刻听了,也只是笑着附和。

眉黛继续说道:“我本来已经是失望了,虽然知晓县主您还活着,却不知道您又去了哪里,就在这时候,沐七同奴婢说,他主子送了封信给他,信上说已经在宣府找到了您,且您不日就会回京城来了,奴婢当下就立即让沐七送了奴婢回府,想着在府中等着您回来。”眉黛说到这儿,也便将她所经历的事情都说完了。

梅静白想了想,又问道:“你刚刚提到的那个‘沐七’,是沐昕的手下亲信吗?”

眉黛立即回道:“沐七大哥是沐大人的手下,也应该算是他的亲信吧,若不是在宣府的时候遇到了沐三和沐七大哥,我现在恐怕回不来见县主您了。”

梅静白观察到眉黛在提到沐七的时候,神情似乎微微有些不自然,想着这两人朝夕相处了十几日,心中便有些担忧,眉黛比她还要大上一岁,确实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若是旁的男子,就算是家境比较贫寒,但只要身家清白,梅静白也很乐意帮忙撮合,但沐昕的手下,她却是一定不愿的,就沐昕那样的人品,他的手下能有什么好人。

“你以后莫要再跟那些人见面了,他们救了你,我自然会想办法报答的,但是同沐昕这人,咱们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梅静白神情淡淡地与眉黛说道,语气中的不喜意味很是明显。

眉黛面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忐忑,她似是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她想着沐七口中他们家主子对自家县主的爱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看着自家县主此刻的态度,沐大人是绝对没有机会了。

梅静白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她此刻心中还记挂着另一件大事,便又与眉黛问道:“你回京城的时间比我早,可知晓英国公府的情况,云舒她现在可好?”

眉黛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回道:“奴婢一心记挂着您了,并没有去打听任家二小姐的情况,若是县主您着急知道的话,奴婢明儿就叫人去打听去。”

梅静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有些失望地摆摆手道:“算了,我明日亲自登门吧,反正我正好也有任伯伯的信要带给英国公夫人。”

梅静白离开任靖义的大军之前,他派人送了一封家书过来,拜托了她回到京城之后,将信送到李氏的手上。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明儿一早咱们还得早起呢。”梅静白拍了拍眉黛的肩膀,就让她先下去休息了,眉黛起身福了一礼,虽然还有些不舍,但依旧是听话地退了下去。

等卧房中只剩下梅静白一人,她呆呆地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才幽幽叹出一口气,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那个人一些了,但此刻只是听到他一些些蛛丝马迹的消息,心还是会隐隐地钝痛,她真的能够将他忘记吗?即使她拼命强迫自己,但其实她心中依旧是不愿的吗,那么多的美好回忆,她又怎么舍得忘记。

第二日清晨,梅静白迷迷糊糊地醒来,醒来就看到已经漂浮在床边的任云舒,她便顺眼惺忪地与她打了个招呼,“早啊,你起的可真早。”

“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终于回到了京城,我心中急得很。”任云舒皱着眉头,她可没有梅静白的轻松心情,她急着回英国公府看自己的身体呢,还有她娘的情况,她也是十分挂念。

梅静白知道任云舒着急,也立即从床上下来,外头的丫鬟们听到了动静,纷纷鱼贯而入,眉黛和远山打头,如往常一般的服侍着梅静白起床。

梅静白闭着眼享受着,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以前真傻,老想着要去外面闯荡,其实自己家里才是最舒服的啊。

洗漱完之后,眉黛便找出了几套梅静白以前没有上过身的衣衣裙,递到她面前问道:“县主,您看哪件合适?”

这几件衣裙的颜色都十分素雅,附和任云舒的审美,却不怎么着梅静白的喜欢,她微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在一旁任云舒不耐烦的催促声中,选了一件鹅黄色的春装,这已经是其中最鲜亮的一件了。

换好衣服梳完头发之后,梅静白就去了宁国长公主的院子请安。

第三百章 家中事

等梅静白到了宁国长公主院子的时候,那里已经有许多人了,孙氏眼睛红红的,怀中抱着梅纯和梅箬,明显是刚刚哭过,宁国长公主坐在上手,脸色也不太好看,屋子内此刻的气氛十分凝重。

下人们已经通报了梅静白过来,梅静白径直走进了屋内,先与宁国长公主行了礼,然后才同孙氏也行了礼。

孙氏形容很是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她勉强对着梅静白撑起一抹笑,推推怀中的两个孩子,开口道:“快与姑姑行礼。”

两个小家伙听话地同梅静白行了礼,梅静白也真是许久没见过这两个侄子侄女了,心中百感交集,脸上也满是笑容,温柔地叫了他们起身。

梅纯的性子活泼些,与梅静白也十分亲近,抬头看着梅静白便问道:“姑姑,娘说您之前一直在生病,现在病是好了吗?”

梅静白眯着眼笑着,点头回道:“姑姑现在自然是全好了,你看我现在哪里还有生病的样子。”

“那姑姑又可以带着純儿一起玩儿了吧,姑姑可是好久没有带純儿一起玩了。”梅纯听到梅静白病好了,很是高兴,拉着梅静白的手开心地说道。

孙氏却似乎是被梅纯的话给刺激到了,一把把他拉回来,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懂事,你父亲现在还生死不知,你却只想着玩,你是想气死娘吗!?”

梅纯才刚六岁,小小的孩童哪里懂得大人的事情,且梅顺昌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军营里,鲜少回府,梅纯对这个父亲的感情极淡,所以并不明白自己母亲为何这般生气,竟还打了自己,母亲平日里可是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碰他的,顿时更加委屈,哭声也越发大了。

梅静白听梅纯哭得凄惨,立即将他从孙氏手中抢过来,皱着眉头不赞同地说道:“純儿他还小,知道什么,大嫂您消消气,别责怪他了。”

孙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似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大哭了起来。梅纯看自己的娘亲哭了,顿时就慢慢止了哭声,无措地站在那里。而梅箬毕竟已经九岁了,已经知晓一些事情了,看到母亲哭了,也是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本是一直黑着脸没有说话的宁国长公主终于开口了,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哭什么哭!是你男人死了,还是我这个老太婆死了,你堂堂一个主母,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这一点经世的能力也没有吗!?”

孙氏见宁国长公主发话了,总算是渐渐止住了哭声,但面上神情还是十分悲戚。

梅静白蹲下身,用帕子替梅纯擦了眼泪鼻涕,柔声安慰道:“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你娘也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她打了你自己也很心疼呢,你看你娘都哭了,还不快回去安慰安慰她。”

梅纯懵懂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跑到孙氏身边,轻声说道:“娘,純儿知道错了,您不要哭了,純儿以后都好好读书,再也不想出去玩的事了。”

孙氏这次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感动,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宁国长公主这次没有再责骂她,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很是悲伤地说道:“我中年丧夫,自然也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只是老大现在只是下落不明,还没有死呢,你何必想太多,就算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有荣国公府护着你们母子,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现在就只管照顾好两个孩子,不要胡思乱想。”

孙氏哭了一会儿,总算是慢慢止住了泪意,也不知是将宁国长公主的话听了进去,还是因为有儿子在身边,真的想通了,她起身拉着两个孩子给宁国长公主行了一礼,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是媳妇儿钻了牛角尖,让母亲您担心了,媳妇儿以后会好好教导两个孩子,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宁国长公主听了孙氏这话,脸上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点点头说道:“你能想通那是最好了,快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记得回去好好梳洗一下,别让下人们看了笑话,你怎么也是这府上的主母。”

孙氏的神情很是羞愧,低声应了是,便带着两个孩子退了下去。

等到人走了,宁国长公主才招呼梅静白到身边坐,关心地问她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吃过早饭没有。

梅静白自是一一答了,她着急着要去英国公府,便同宁国长公主说,“母亲,我们回来的时候任伯伯让我带一封家书给英国公夫人,我想着这事儿还蛮着急的,便准备一会儿就去英国公府。”

宁国长公主闻言便皱了眉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这才刚回来,一日都没有休息呢,就又要出去,你就不能好好地在家里待几日吗!”

梅静白知晓宁国长公主因为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有些敏感了,便连忙哄道:“娘,现在咱们都回京了,还能遇到什么危险啊,我又不出城,去的又是英国公府,您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国长公主就算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被梅静白这样一通说,神情也松动了一些,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让你去可以,不过你得在午饭之前回来,不要再人家府上逗留太久了。”

梅静白一听这要求顿时皱了眉头,有些郁闷地说道:“娘,您也知道我跟云舒好久都没见了,可有许多话要说呢,再者我去人家府上,连茶都不喝一杯就回来,那也未免太失礼了,而且我今次去也不单单是为了送信,还为了我二哥的婚事呢,娘您难道不想云舒早些嫁进咱们家,做您的儿媳妇儿。”

最后这一句话,梅静白是只有她和宁国长公主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的,就是怕飘在不远处的任云舒听见了会生气,梅静白可是十分了解她,她脸皮薄着呢。

第三百零一章 回魂(上)

宁国长公主眼睛微微亮了亮,觉得这事儿靠谱,便拉着梅静白的手说道:“那要不娘同你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见英国公夫人了,娘亲自上门不是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梅静白立马摇头反对道:“娘,您是什么身份啊,咱们大名的长公主,现在更已经是大长公主了,您亲自上门反而会让英国公夫人不舒服,以为咱们荣国公府是以势压人呢,逼着她们嫁女儿呢,还是女儿先过去探探口风,等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再叫上京城最好的媒婆上门提亲。”

宁国长公主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便点头应承了,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不管怎样,你晚饭前都得回来了,听见没有?”

梅静白自是满口答应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也够处理云舒的事情了。

梅静白也不耽误,从宁国长公主那里出来就直接出了荣国公府,眉黛早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梅静白上了马车就往英国公府赶去。

在马车里,梅静白正在美滋滋地吃水果呢,任云舒突然就幽幽地来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在跟长公主商量什么事,你这是准备把我卖了吗?”

梅静白差点被任云舒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呛个半死,她拍着胸口,好不容易把一颗葡萄咽下去,面上的表情还有些讪讪,因为身边有眉黛和远山,她也不好对着空气说话,只能装作没听见,心想着:我要是能把你卖到我们家,我早就出手了,还不是因为你太难搞了,对他二哥这样的好男儿竟然也不动心,苦了她这个妹妹,还得尽心尽力地为好朋友和哥哥牵红线。

在梅静白微微有些忐忑的心情中,马车终于到了荣国府侧门,梅静白虽然没有提前送拜帖,但英国公府的门房对她再熟悉不过,知晓是福山县主过来了,立即跑去内堂与李氏禀告了。

李氏此时已经怀胎满三个月了,人却一点没见长肉,反而比怀孕之前还要瘦了一些,任云舒看到李氏过来的时候,着实是心疼了一下,连带着梅静白也是满脸担忧,她同李氏相处了快一年的时间,已是把她当作一个十分亲近的长辈了,见她神情憔悴,身形消瘦,立即关心地问道:“夫人怎的这般憔悴,可是下人们没有好好伺候,我府上有一些效果极好的食疗方子,到时候让人给夫人您送来,好好补补身子。”

李氏脸上依旧带着亲和的笑容,很是感激地看着梅静白说道:“县主有心了,我只是这些日子孕吐有些严重,才瘦了一些,无大碍的,倒是县主你的身体可是好全了,我可是听说你前些日子一直病着。”

“谢谢夫人关心,已经全好了,我现在健康地可以上阵杀敌了。”梅静白语气轻松地回道,现在全京城上下的人都以为她大病了一场,这可是让她十分苦恼呢,她明明健壮地可以打死一头牛。

“不知道县主您今日上门是为何事,若是想来看望云舒,那可就不巧了,云舒现在也还正病着,不方便见客。”李氏似是有些神思不属,提到任云舒的时候,眉头更是微微蹙起。

梅静白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了一旁的任云舒一眼,两人视线对上,立即就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意思,任云舒又是恋恋不舍地看了李氏一眼,这才快速地飘出了门外。

梅静白见任云舒飘走了,便微微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开口道:“云舒的事情先不说,我今日过来主要是送一封家书给夫人您,您大概也听说了,我母亲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宣府,正好与英国公见了一面,英国公便托我母亲给夫人您带了一封信回来。”

李氏一听有任靖义的书信,面上又是诧异又是惊喜,与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便带着歉意地说道:“让长公主殿下特意将信带回来,实在是折煞我了。”

“夫人言重了,我们两家本就交好,这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梅静白边说着话,边把信递给了走过来的丫鬟。

李氏接过信,情绪明显地更激动了一些,但她也并没有立即打开信来看,毕竟现在她还正在接待客人,这般做实在是有些失礼。

再说任云舒这边,沿着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路,飞回了自己的卧房,此时屋里头只有高嬷嬷和芷卉芷巧两个丫鬟,而趴在床上犹如熟睡一般的女子,正是任云舒。

任云舒快速飘到床榻近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脸色红润,呼吸平稳,这才放下了心来。然后,她便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任云舒觉得脑子有一瞬间的混沌,然后耳边出现了各种纷杂的声音,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慢慢睁开了眼,视线一开始还是模糊的,只能依稀看见一点白光,但慢慢的,越来越清晰,她试着转了转脑袋,正好就与听见了动静看过来的芷卉对上了眼。

芷卉惊呼一声,手上拿着的铜盆就摔落在地上,顿时便是“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水花四溅,背对着床榻的高嬷嬷听到声响眉头就是一皱,正要出声训斥芷卉,就见她大踏一步扑到床边,声音中抑制不住激动地说道:“小姐,您醒啦!”

高嬷嬷一听这话,也猛地转过身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床边,看到任云舒确实睁着眼睛在看她们,神情亦是十分感慨激动,她连声念了几句佛号,就对另一边的芷巧急急吩咐道:“快!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夫人,还有把大夫请来!”

芷巧已是兴奋地脸都红了,即刻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出去了,她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想着小姐总算是醒过来了,这一个月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的日子总算要过去了,夫人也不必再日日挂着心,睡不好觉了。

第三百零二章 回魂(下)

李氏知晓任云舒醒来的消息时,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送客呢,但一听到这消息,她便失态地站起了身来,手边的茶杯也碰翻在了桌上,都顾不得还坐在厅中的梅静白了,带着丫鬟就径直去了任云舒的院子。

梅静白自然是立马跟上,心中也是忍不住欣喜,她们两个现在总算是都回到各自的身体里去了,以后都能恢复以前的正常生活了。

李氏几乎是用跑的来到了任云舒的卧房,这时候任云舒已经由丫鬟们帮忙坐了起来,但因为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现在的手脚都很是酸软无力,只是这样靠坐着,也觉得十分吃力。

李氏一看到清醒的任云舒,眼眶就红了,她快步来到床边,捧起任云舒的脸,就哽咽着问道:“舒儿,舒儿你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伤口还疼吗?”

任云舒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眼眶也已经湿润,她艰难地抬起手,抱住了李氏的腰,微微摇了摇头,涩声回道:“娘,我没事了,哪里都不疼,你莫要为我伤心,是女儿不孝,这么久都没有陪在您的身边。”

李氏默默地流着泪,也是紧紧抱着任云舒的脑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母女两人就这样抱着哭了一会儿,李氏才慢慢缓了过来,放开任云舒,又是打量了她一番,语气稍稍平复了一些,又问道:“真的不疼了吗?你不要怕我担心瞒着我,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娘。”

“娘,我现在真的挺好的,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好过,您要是不说,我都快忘了我还受过伤呢。”任云舒脸上露出了一抹笑,表情有些俏皮地说道。

“你这孩子,怎的还是这般促狭,你自己说的可不算,一会儿大夫来了,让他再给你好好检查检查,若大夫说没事了,那才是真的没事了。”李氏轻轻点了点任云舒的鼻子,脸上也总算带了笑。

母女两人抱着说话间,芷巧已经将大夫带了过来,李氏连忙起身让开了位子,让大夫为任云舒把脉。

那老大夫仔细切了脉,方才起身与李氏禀道:“二小姐的身体已经无碍了,现在非常的健康,只是久卧床榻,四肢难免酸软无力,最近需要多多走动锻炼,这一点小毛病也很快就会恢复的。”

李氏听了大夫这话,自是喜出望外,连连道**后,便让丫鬟送了大夫出去。

而李氏则是又坐回床榻边,眼睛一刻也不离梅静白,嘘寒问暖地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娘让厨房熬些燕窝粥来给你垫垫肚子。”

任云舒此刻倒没觉得特别饿,她摇了摇头,视线看向了站在人群后面的梅静白,装作十分惊喜地问道:“静白,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氏这才想起还有梅静白这个访客呢,神情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她转过身来看向后面的梅静白,想了想,便起身与她说道;“县主,您陪着云舒说说话吧,你们也许久不见了,想来应该有许多话要说,我去准备一下午饭,你难得过来一趟,一定要在这里用了饭再走的。”

李氏这话自是十分合梅静白的心意,她走上前来,面带笑容地看着李氏和任云舒说道:“看到云舒病好了,我也就放心了,说起来我们也真是一样的多灾多难,不过现在总算是都过去了。”

“多谢县主挂心小女,你们先说话,我这就去准备午饭了。”这般说着,便站起了身来,带着几个丫鬟离开了任云舒的卧房。

等李氏走了,任云舒看看还待在屋里的高嬷嬷三人,便又开口与她们说道:“嬷嬷,我有些私房话想要同静白说,您带着芷卉和芷巧她们先出去吧,有事情我会叫你们的。”

高嬷嬷明显很不情愿,但看了看梅静白,最后也没说什么,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了。

梅静白看着高嬷嬷离开的背影,冲着任云舒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高嬷嬷看着比之前好说话多了,要是之前,定是要你好说歹说才肯出去的。”

任云舒亦是笑了笑,应和道:“人都是会变的吗,再说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高嬷嬷自然不会像我小时候那样管着我了,你别看她老是板着脸的样子,她其实心里面很疼我的,毕竟她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这我自然也知晓了,所以以前她教训我的时候我都是乖乖听着的,都没怎么还嘴。”梅静白似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心有余悸地说道。

“现在好了,咱们换回来了,你以后可以做回自己了,再也不用装成是世家淑女了。”任云舒冲着梅静白挤了挤眼,有些调侃地说道。

“我看你再变回世家淑女倒是有些困难了,这样不端庄的动作,你以前可是绝对不会做的,自由惯了再拘束起来,你恐怕会不习惯的。”梅静白很快就找了一个点,打击任云舒道。

任云舒点头笑了笑,似是也十分认同,“我也怕我自己一时半会儿习惯不过来,不过还好这些日子我都要养病,慢慢习惯就成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我单独留下你说话就是有些事情要嘱咐你。”任云舒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看着梅静白继续道,“我父亲受伤的事情你就不要同我娘说了,免得她再担心,她经了我的事已是担惊受怕不小,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而且我爹现在也已经无碍了。

还有就是我受伤的事,你就当作不知道,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露了口风。”

梅静白听了任云舒的话,立即有些不满地回道:“你当我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吗,会把这种**的事情到处乱说,你放心吧,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就算是我娘和大哥他们,我也不会说的。”

任云舒也就是怕梅静白会不小心同宁国长公主说漏了嘴,现在她都保证了,她也就放下了心来。

第三百零三章 神医

“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吗?背后的刀伤还疼不疼,我记得当时那个伤势还是很严重的。”梅静白看着任云舒,神情仍是十分担心地问道,毕竟她是当时亲身经历的那个人,她知道当时任云舒身体受的伤有多严重。

任云舒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亵衣内,摸了一下自己背后的伤口,而后才惊疑地出声说道:“伤口已经完全结痂了,而且摸起来只是一个细长的口子,一点都不像是被匕首刺出的伤口,反而倒是像被利器轻轻划开了一个小口子,说不准再养一些时日,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怎么可能?我记得当时那个伤口明明很严重的!”梅静白显然不信,伸手便想要撩开任云舒的衣服看。

任云舒也就任由她看了,等梅静白看过伤口之后,嘴巴顿时惊讶地合不拢了,睁大着眼睛,依旧不可置信地说道:“这可真是见了鬼了,给你治伤的究竟是哪一个大夫,这医术也未免太高超了,这样的伤都能完全治愈,当真是神医啊,”

任云舒却是更理智一点,她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看来在你离开之后,定是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今天晚上会试探着问问我娘,不过不管怎样,这都算是一件好事,总算我背后不用留下一个难看的大疤了。”

梅静白闻言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声说道:“这样我总算是放心了,看你的模样,再将养个几日应该就能跟以前一样了,可惜上巳节已经过去了,若是我们再早几日回来,说不准还能赶上及笄礼呢。”

任云舒却是对梅静白口中的“及笄礼”不怎么上心,无所谓地说道:“那及笄礼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我们赶在三月初三前回来,也不可能,马上举行及笄礼,你应该也知道,这办及笄礼可是需要准备许多事情的。”

“这我自然是知道。”梅静白不满地嘟着嘴道,“可举行了及笄礼,咱们才算是真正成年了,才能婚配嫁人……”

任云舒一听梅静白这话,当即暧昧一笑,摸了一下她的脸调侃道:“怎么?小妮子春心动了,想要嫁人啦?”

梅静白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打掉任云舒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还不是为了你和我二哥的事,我二哥年纪可不小了,不好再拖下去了。”

梅静白的话音还未落,任云舒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淡了,她微微蹙着眉头,很是严肃的说道:“静白,我和你二哥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这本也不是您应该管的事情。”

梅静白眉头一挑,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轻哼一声质问道:“云舒,你是不是还想着沐昕,就算你不跟我二哥在一起,其他的不管是谁都可以,但沐昕就是不行!”

任云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她最终没有再跟梅静白争执下去,而是轻叹一口气,转移了话题说道:“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反正我们及笄礼都还没有举行呢,说这个也是早了些,你以前不是同我说过,想同我一起举行及笄礼吗,这话可还作数?”

梅静白显然还有些别扭,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扭扭捏捏地说道:“自然是作数的,我娘和你娘正好可以做我们各自的正宾。”

任云舒闻言又笑了,拉过梅静白的手握住,说道:“这样我们就像是亲姐妹一样了,我想着我娘和你娘一定也是很乐意的,今晚我就会将这事与我娘提一提。”

梅静白亦是点头附和道:“我回去也马上跟我娘提提。”

两人心照不宣地接过了方才那让她们不愉快的话题,又是开心地聊起了及笄礼的细节,不知不觉就已是到了午时,芷卉在门外敲门禀告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梅静白这才起身去开门,而后便是一群丫鬟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李氏随后不久也到了,她进屋就先看了眼任云舒,见她精神似是极好的样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又大了几分,就这样,三人就在任云舒的房间里用了午饭,因着几人心情都不错,这一顿饭当真是宾主尽欢。

用过了午饭之后,李氏又陪着两人喝茶聊了一会儿天,等过了申时,梅静白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便起身告辞了。

这一回李氏亲自送了梅静白出去,到了门口,她更是十分感激地与梅静白说道:“县主,你往后若是得空,就多来陪陪云舒,我看她同你聊天,精神都好了许多。”

梅静白自然是笑着应承,“云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愿意经常过来陪她,夫人也别叫我县主这么生分了,直接叫我静白就可以了可。”

“那我就谢谢静白你了。”李氏从善如流地说道,“顺便提我同宁国长公主问好,他日若是有机会,一定带着云舒到府上拜访长公主殿下。”

“您的问好我会向母亲带到的。”梅静白点头应着,就上了马车,李氏目送着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了府内,而后又径直去了任云舒的房间。

任云舒见李氏回转来,便出声问道:“娘把静白送走了吗?”

李氏点点头,坐到床榻边上,顺便又帮任云舒掖了被角,这才开口说道:“今儿也真是巧,福山县主一来,你就醒来了,倒像是你专门等着她来一样。”

任云舒闻言便笑了,心想着应该要反一反,福山县主来了,她才能醒过来,但她嘴上却是这样说道:“这样看来,静白倒是我的福星了,不然怎么解释她一来我就醒了。”

李氏拉着任云舒的手,感慨地说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只要你以后都平平安安的,我希望她天天都能来。”

李氏虽然说的只是玩笑话,但任云舒却听得十分感动,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氏瘦削了许多的脸庞,愧疚地说道:“娘,女儿让您担心了,女儿当真是不孝。”

第三百零四章 遗失的耳坠

李氏抓住任云舒的手,嗔怪地说道:“说什么呢,你是娘的心肝宝贝,你不好,娘又怎么会好,现在你醒过来了,身体也好了,娘的心也总算是落回肚子里去了。”

任云舒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十分疑惑地问道:“娘,我的伤是哪个大夫治好的?我方才看了伤口,可一点丢不像是受过重伤的模样。”

说起这事儿,李氏忍不住就又是一阵感慨,便把当日任云舒拔刀命在旦夕,张宇初老道从天而降救命的事情说了一遍。

任云舒本人听完也是啧啧称奇,但她的关注点并不是在拔刀之上,只是追问那老道说过的话,“那道长真的说我与她有缘,那他可说何时还会再来?”

李氏摇摇头回道:“道长只是说你一个月之后就会醒来,其他的并没有说什么,我原还担忧他只是故弄玄虚,现如今看你醒来的日子,还真是一日不多,一日不少,正正好一月的时间,那道长可当真是世外仙人啊。”

任云舒听完却是皱紧了眉头,觉得那张宇初老道实在是有些故弄玄虚,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梅静白同自己经历的诡异的事情,定是与那老道有关,而且那两块玉牌就是关键,她定是料到了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再她和梅静白小的时候就将那两块玉牌给到她们。

“云舒啊,你以前可是有见过张道长,娘总觉得这张道长有那么些古怪,虽然他救了你,但娘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任云舒自然知道李氏的担忧,她也暂且不再去想张宇初的事情,安慰着李氏说道:“娘,您不用担心,张道长的行事可能真的另有玄机,但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害我的,不然他当初又为何要特意前来救我,我想着他救我时给我服下的药丸应该是世上罕有的灵药,就凭这一点,咱们就不该猜疑他。”

“娘自然不会怀疑道长的用心,但道长说的那些话太过玄妙,娘知道担心还会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李氏摸着任云舒的脸颊,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会的,娘您莫要多想了,我吉人自有天相,您看我哪一次遇险不是逢凶化吉,以后也不会有事的,您现在还怀着身孕,应该要放松心情,不要再为我的事情担忧。”任云舒看着李氏,面上也满是心疼,李氏明明怀孕快满四月了,却是比怀孕之前还要瘦了一些。

李氏闻言双手覆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温柔地说道:“这个孩子很听话,也没怎么折腾我,想来是个性子好的,我方才又看了你父亲来的信,说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会回京一趟,到时候咱们就能见着你父亲了。”

任云舒知晓任靖义这时候回京定是太子下的命令,此刻汉王和赵王都带了兵在外谋反,京城兵力也不是十分充足,自是要先将父亲召回,然后再考虑下一步出兵的方案。

“恐怕父亲是在京城待不长的,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叛乱完全平复之前,父亲恐怕都闲不下来。”任云舒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这娘自然是知晓的,这么多年娘也已经习惯了,但能多见一面,总是好的。”李氏幽幽叹了口气,作为一个与夫君聚少离多的妻子,她早就有觉悟了。

“对了,你爹信上还问了,问你是不是有一个耳坠子遗落在外头了。”李氏突然又出口问道,神情十分严肃。

任云舒没想到李氏会问这个,这事情说来可话长了,她便先问了李氏一句,“娘知道我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吗?”

“我盘问了芷卉和芷巧她们,大致知道了,你是被丘含烟和她的人给劫走了,但具体你是怎么受伤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想找当日送你回来的那几个官兵询问的,可后来我再去找那几个人,却再也找不到了,看来那些人也不是普通的官兵,我找不着线索,也就作罢了。”

任云舒听完李氏说的始末,便将她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同李氏说了。

李氏听完之后,脸色很是不好看,忍不住恨恨地说道:“我当初还看那丘含烟是个好的,没想到心肠这样歹毒,你帮了她这么多次,她却反过来害你,还害得你差点丧命,这样的蛇蝎心肠,总归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任云舒怕李氏气坏了身子,连忙安抚着她说道:“娘,您没必要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恶人总会有他们的报应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您可别生气了,那个耳坠子,就是当时遗失的。”

“丢了就丢了呗,只是我有些奇怪,你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还特意写信来问,这就实在有些古怪了。”李氏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任云舒自然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且丘含烟还利用了这个独一无二的耳坠子,差点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幸好她当时还是灵魂状态,冥冥之中有着感应,及时过去救了父亲呢,不然父亲可就当真是十死无生了。

“娘,您就别想那么多了,父亲可能只是随便一问,您也别想得太复杂了。”任云舒尽量劝着李氏道。

这确实也算不上多么重要的事,李氏便也不再想了,另起了话头说道:“你若是早些醒来,许是还赶得上及笄礼,现在这样倒是不上不下了,不过还是得在这个月把及笄礼赶紧办了,拖到四月份可就不吉利了。”

听李氏提到及笄礼,梅静白立马想到自己同梅静白商量的事情,便也立刻兴致勃勃地说道:“娘,我同静白商量过了,我们俩想一起举办及笄礼,毕竟我们的生日也是在同一日的,我们感情又这么好,正好一行把仪式举行了。”

李氏闻言却皱了眉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两家及笄礼还是一起举行的,这事儿总觉得有些不合礼数。

第三百零五章 及芨礼第筹备

任云舒看着李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有些不情愿的,便继续再接再厉地劝道:“娘,您仔细想想啊,太子已经登基,宁国长公主现在也成了宁国大长公主,若是由她来当我的正宾,那不是所有世家贵女中的独一份吗?”

李氏却是不以为意,反而说道:“你大姐前才刚生下一个儿子,正是得宠的时候,若是她去求求皇后,说不准能请皇后当你的正宾,这一国之母,难道不比大长公主尊贵?”

“娘,我这不是想让您去当静白的正宾吗,这不也是为了巩固咱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吗,您就随了我吧。”任云舒使出惯用的撒娇伎俩,摇晃着李氏的手求道。

李氏也是真心疼女儿,不想让她失望,被她晃了记下,便无奈地说道:“那也要等娘跟长公主殿下商量一下,这可是大事,万不能草率了。”

任云舒听到有门,便拼命点着头说道:“这当然是需要商量的,静白已经同我说好了,她回去也会同长公主殿下说这事儿的。”

李氏看着女儿一下子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道:“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稳重了,及笄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以后嫁作人妇更是要稳重一些,那毕竟跟在家里做女儿家不一样了。”

任云舒听着李氏的话,瞬间就不做声了,现在只要一想到嫁人的事情,她都会万分焦躁,觉得只要嫁了人,前途就会一片灰暗,不管是对方是谁,他都没有做好跟那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

“娘,我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了。”任云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装着疲惫地同李氏说道。

李氏自然是最关心任云舒的身体的,立即就说道:“那就先睡一会儿,等睡醒了正好可以吃晚饭。”

这般说着,便起身准备要离开,刚走出几步,又似想起了什么事,转过头看着任云舒说道:“若是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过两日便一起同娘进宫看看你大姐吧,上次她生产的时候,我因为你受了伤,没有进宫去陪产,我也没同她说你受伤的事,只说你又病了,你大姐也是体谅我,让人送了口信叫我安心照顾你,现在她孩子也生了,你伤也好了,是时候该去看看她了。”

任云舒自然是立即点头应道:“大姐刚生了孩子,我自然要去看望的,我也很想看看我的小外甥呢。”

“那行,我现在就写信给你大姐,她要是知道了我们要过去,一定也是十分高兴的。”李氏说完这句,就快步出了房间,任云舒依稀还能听见李氏在房门外嘱咐高嬷嬷不要进来打扰她。

卧房内安静下来,任云舒躺在床上,却并没有什么睡意,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冷不丁地又想起了沐昕曾经同她说过的话,“只要我的眼睛好不了一日,你就要陪在我身边一日,当我的眼睛。”

任云舒瞬间就心烦意乱起来,她将棉被盖过头顶,想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可沐昕的话却像是魔咒一般,一直回荡在她耳边,她的心神越发乱起来,心里头开始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反正沐昕也不知道她是谁,大不了就赖账算了,但心底总有那么个声音告诉她,沐昕早就猜到她是谁了,只是一直没有戳破,她,无路可逃。

就在任云舒在那里纠结的时候,梅静白也已经回到了荣国公府,她直接就去了宁国长公主那里,正巧长公主也刚好午休起来。

“这回总算是听话,回来的还算早。”宁国长公主看着梅静白,心情十分不错地说道。

梅静白上前扶着宁国长公主在软榻上坐下,很是乖巧地说道:“我自然是听娘您的话的,您让我晚饭前回来我就晚饭前回来。”

“行了,别卖乖了,说说今日去了可有什么收获?”宁国长公主好笑地看了梅静白一眼,问道。

梅静白今日过去压根就没跟李氏提任云舒的婚事,试探着问了任云舒几句,还被她给转移了话题,索性便胡编乱造地说道:“英国公夫人今日对我可热情了,我看按这个趋势下去,她一定会同意我二哥和云舒的婚事的。”

宁国长公主一听,显然十分高兴,继续追问道:“那你可有探探英国公夫人的口风?”

“探了!探了!”梅静白立即点头道,“英国公夫人也没有说破,毕竟她们是女方,咱们没有正式派媒婆上门提亲,她定是不好意思说得太清楚的。”

宁国长公主以为梅静白说的都是实话,自是十分开心,思量着说道:“那等你二哥回了京,我就让媒婆上门提亲去。”

梅静白虽然心里还没什么底,但她向来尊崇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觉得提亲没毛病,便也点头附和道:“好,就这样办,早点把婚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宁国长公主心里喜不自禁,想着自家二儿子的婚事总算是有着落了,接下来就剩下自己的宝贝女儿了,她看着出落得越发花容月貌的梅静白,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生得当真是好,她这个做娘的,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可她那脾气啊……却也不是一般男子能承受得住的,这婚事便真就是一大难事了,要找一个她合心意,她女儿也合心意的人,当真是难上加难啊。

梅静白没看出宁国长公主心中的惆怅,她想着及笄礼的事情,便与宁国长公主提道:“娘,我不是没赶上上巳节的及笄礼吗,我打算再寻一个好日子,同云舒一起举办及笄礼。”

宁国长公主对这个提议倒是没有李氏这般反对,她向来也不是一个注重规矩的人,想着自家女儿同任云舒这般要好,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一起举办及笄礼倒也是一桩佳谈,且那任云舒很快就是她们荣国公府的儿媳妇儿了,两家这般更能增进感情。

第三百零六章 家宴

“行啊,娘没什么意见,英国公夫人那边呢,可是也同意了?”宁国长公主很快应承了下来。

梅静白对任云舒是很有信心的,觉得她定是能说服英国公夫人,便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那自然是同意了,等找一个时间,咱们一起商量一下细节就成了。”

“那我就先挑选时间,只是既然两家一起举行及笄礼,那地点就不能在任何一家的府上了……”宁国长公主想地挺远的,已经考虑着该选什么地方举行仪式了。

梅静白脑中忽然精光一闪,一拍巴掌说道:“避暑山庄!娘,咱们就在避暑山庄举行仪式吧,我同云舒就是在避暑山庄交换……”

梅静白差点将“交换身体”四个字说出口了,还好她及时将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义结金兰的信物的,那里最是有纪念意义了。”

宁国长公主想了想,也觉得避暑山庄挺好,便笑着点头道:“那便在避暑山庄吧,反正那里也空着,我跟皇后说说,就将地点定在那里好了。”

梅静白这下更高兴了,便一同与宁国长公主商量起将仪式放在哪一天举行最好。

三日之后,任云舒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精气神也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模样就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李氏为了庆祝任云舒康复,就在前院摆了一桌,将府上的人都叫来了,想着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任云舒已是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着府中其他人了,此刻不管看着谁都是十分亲切,周姨娘和任云依最先过来,自从上次着了刘芸娘的道后,她们母女就安分了许多,没事也不再去招惹她了,母女两人只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什么事儿不外出,倒是叫李氏省心了不少,眼见着任云依再过几个月救到了十五岁的生辰了,也是要及笄的年纪了,婚事自然要考虑起来了,庶女的婚事向来都是掌握在嫡母的手中,所以任云依对着李氏的态度越发恭敬了。

任云舒见着任云依对着自己行礼,笑容温和地将她扶起,和颜悦色地说道:“三妹妹是越发稳重了,母亲的身子越来越重,以后还需要你和姨娘多帮着处理府上的事。”

任云舒这话就是要分出一部分管家的事宜了,任云依一听,便激动地抬起了头,声音很是激动地回道:“二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的,不让您和母亲失望。”

任云舒又是笑着与她聊了几句最近的近况,便让她回椅子上坐了。陈莺莺很快也过来了,她还跟任云舒上次见她一般,神情有些自卑敏感,特别是对上她的时候,还带了些淡淡的戒备。

任云舒知道她本性不坏,性子虽然沉默,但也是因为寄人篱下的关系,她亲自扶了对方起来,语气尽量轻柔地说道:“许久没见莺莺妹妹了,倒是比上次见出落地更加漂亮了,今日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你可千万别拘谨了。”

陈莺莺似乎对任云舒的态度有些疑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当对上任云舒那双漆黑如星一般的眸子的时候,身体微不可见地震了一下,然后脸上便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

任云舒见陈莺莺不言语,也不怪罪,只让丫鬟将她领到位子上坐下,然后便与身边的李氏问道:“娘,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吧,可以开席了吗?”

李氏笑着点了点头,她对自己女儿今日的表现很是满意,不仅礼仪周全,又十分地有长姐风范,似乎这次受伤之后,以前那个温柔守礼的女儿又回来了。

正在众人坐定,准备开席的时候,刘芸娘竟是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缓缓地走进了厅内。

李氏一见到她,脸色就变了变,连忙与身边的大丫鬟寒香使了个眼色。寒香自是会意,立即上前去迎了刘芸娘,从小丫鬟手中接过刘芸娘的手,笑着说道:“姨娘,奴婢不是让下人去通知您,让您不必过来了吗,您现在身子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奴婢可是担待不起。”

刘芸娘却是笑得温柔,几月不见,她的身体将养地圆润了一些,面皮也比来之时白嫩光滑了许多,似乎怀孕并没有对她的容貌造成一点影响,她的笑容如水一般温柔,看着寒香说道:“二小姐好不容易病好了,咱们全家上下都为她庆祝,怎么能少了妾呢,再者妾现在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肚子里的孩子也做稳了,总不好一直躺在床上,大夫说了,多走动走动对我的身子也是好的。”

寒香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眼神看向了李氏,李氏神情淡淡的,终于是缓缓开口道:“芸娘你有心了,既然来了,就赶紧坐下吧,正好开席了。”刘芸娘对着李氏盈盈福了一礼,这才坐在了最下手的位置。

丫鬟们开始上菜,任云舒趁着这功夫暗中打量着那刘芸娘,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很不简单,还有李氏的态度也很不寻常,她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主母,当初周姨娘怀着任云依的时候,李氏就对她多番照顾,直到她顺利生下了任云依,且任云舒知道,刘芸娘当初刚到府上的时候,李氏对她也是十分关心的,还特意为她请来了太医,那现在这般冷淡戒备的态度,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任云舒决定一会儿找李氏问问清楚。本是和乐融融的饭局,因为刘芸娘的突然加入,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任云舒例行公事一般地吃了些东西,然后尽量调节气氛地与两个妹妹聊了几句琐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让她们回了各自的房间。

“寒香,你亲自送芸娘回去,路上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李氏对着寒香吩咐着,语气中似乎另有寒意。

寒香立即领命,紧紧地抓着刘芸娘的手臂,神情恭谨地与她说道:“芸姨娘,奴婢陪您回去,您脚下可一定要小心,莫要踩到了什么,那样奴婢可真是担待不起。”

第三百零七章 歹念

刘芸娘脸上温温柔柔的笑容似是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任由寒香扶着,便走出了房门。待人走远了,任云舒才忍不住开口与李氏问道:“娘,这个刘芸娘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还挺照顾她的吗,怎么现在看着,似乎十分忌惮她啊?”

李氏自然知道自家女儿问的是什么,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阴郁,还没等她说话,一旁伺候的夏蕊已经满脸怒色地开口了,“那芸姨娘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设计谋害夫人,在夫人去往您房间的必经之路上洒上了菜油,若不是奴婢们眼疾手快,在夫人摔倒之前扶住了她,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夫人当时虽然没摔倒,但也是吓得不轻,缓了许久才缓过来,后来又找大夫来把了脉,幸好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无碍,不然……就算夫人不追究,奴婢也……”

“行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李氏神情阴郁地打断了夏蕊的话,似是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任云舒现在可不像以前了,性子还是那么绵软,她对想要害她母亲和未出生的弟弟的人绝对不能容忍,眼中满是厉色地问着李氏,“母亲,刘芸娘此人心术不正,不能留。”

李氏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女儿,然后神情又变得柔和了一些,开口道:“这事娘自然有分寸的,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你爹的孩子,我不会动她,等孩子生下来,自然是新仇旧账一起结算了。”

任云舒却是想到了一个更加一劳永逸的法子,看着李氏说道:“娘,自古女人生产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那刘芸娘的身子又一直不怎么好,我觉得,她可能不能平安产下孩子的。”

李氏显然没想到任云舒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愣了半晌之后,才缓缓露出一个笑,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感慨地说道:“我的舒儿也长大了,娘以后不用再担心你了,凭着你的聪明,往后就算嫁到了夫家,也不会因为后院的那些阴私事情吃亏了。”

李氏心中是十分矛盾的,她又想女儿早些懂的这些事情,有自保的能力,又想女儿永远单纯善良,可以不被这种事情困扰,但像她们这样的世家女子,是不可能一辈子单纯的。

任云舒看着李氏脸上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娘您放心,我既不会主动害人,但也不会让人来害我,但刘芸娘这个人既然生出了歹毒之心,就真的不能再留了,您离生产还有一段时日,放这样一条毒蛇在后院,女儿实在是不放心。”

“放心吧,从今日开始,我会多派些人守在她的院子里,她小小一个妾室,还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若是真担心,就按你的意思办,反正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情,等孩子生下来,她自然也就没用了。”李氏怕任云舒再为自己担心,便安抚着她说道。

任云舒便也没再说什么,李氏又喝了口茶,便笑着转了话题道:“你大姐今日刚回了消息过来,让咱们明日就可以进宫了。”

任云舒闻言很是欢喜,拍了拍手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说起来我也快半年多没见着大姐了,不知道她现在月子做的怎么样,还有小外甥,我也很好奇呢,不知道长得像不像大姐。”

“你明儿见了不就知道了吗,不过儿子大多长得像娘,女儿长得像爹,你看你就像你爹爹多一点。”提到自己的大女儿和小外孙,李氏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打趣着说道。

“哪有,我觉得我长得像娘您多一些,不然怎么会同娘一样漂亮呢。”任云舒贴到李氏的身边,很是娇嗔地说道。

李氏被任云舒的话逗乐了,抱着她说笑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明日进宫,你可得注意言行举止,现在太子妃成了皇后,可不比以前了,对着她要更是恭谨,你大姐虽然还未册封,但等到出了月子之后,至少能封一个妃位,咱们任家说不准要再出一个贵妃。”

李氏这般说着,任云舒就想到了姑母任佩兰,神情有些担忧地问道:“娘,先皇驾崩,姑母那边……没什么事吧?”

任云舒知晓自己姑母对先皇的感情还是挺深的,怕她伤心过度,故有此一问。

李氏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似是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回道:“你姑母那边……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知晓先皇驾崩的消息之后,便很平静地搬出了现在的宫殿,搬去了皇太妃们的居所,也幸好阿兰位份高,又有咱们英国公府撑腰,不必殉葬,那些低位份的嫔妃们才叫惨呢,大多都要给先帝殉葬。”

任云舒其实也知晓,她姑母定是因为常宁公主的事情,对先帝寒了心,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先帝死了,她也不至于多伤心。

“那我们明日要不要顺便去看看姑母?”任云舒还是想要见任佩兰一面,便与李氏问道。

李氏思忖了片刻,方才回道:“若是明日时间允许的话,倒是可以顺便去看望一趟,上次你受伤的时候,你姑母那边也是十分担心的,还特意出宫到了府上看你,现在你好了,确实是要过去同她说一声的。”

李氏与任云舒商定之后,时候也不早了,李氏便让任云舒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入宫。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任云舒早早起来,仔细梳妆打扮一番后,便与李氏一同坐着马车,往皇宫里去了。

先皇驾崩之后,太子东宫内的一众家眷便均是搬到了后宫居住,李氏同任云舒今日进宫,便先要去坤宁宫向原先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张氏请安。

母女两人到了坤宁宫外,便停宫女们说,皇后正在接待宁国大长公主和福山县主,任云舒闻言很是惊喜,没想到竟是这般巧合,静白竟然也这时候进宫了。

第三百零八章 赐婚

李氏和任云舒被宫女们引进宫室之内,先与坐在上手的皇后张氏行了礼,然后便向宁国长公主也行了礼。

待礼数完毕,张氏让宫女们给李氏二人安排了座位,这才笑着开口道:“今儿也真是巧了,你们竟是同一时间过来见本宫,恰巧姑母今日同本宫说的事情,也是与英国公府有关呢。”

李氏反应很快,知晓宁国长公主说的应该是自家女儿和福山县主一起举行及笄礼的事情,便立即恭敬回话道:“娘娘您说的可是小女云舒和福山县主及笄礼的事情。”

“看来你也已经是知晓了,既然你们两家都商量好了,那本宫也乐见其成,姑母方才同本宫提议了要在避暑山庄举行两个丫头的及笄礼,本宫觉得可行,既然夫人您也过来了,那正好也问问夫人您的意见。”

李氏没想到宁国长公主的动作这么快,已是把地点都定好了,此刻孙氏都这般问她了,她自然不敢有什么疑议,立即点头应承道:“避暑山庄挺好的,就在那里吧。”

张氏笑着点了点头,又是看向宁国长公主说道:“姑母,本宫对这两个丫头也甚是喜爱,您看,到时候就让本宫做他们二人的正宾吧。”

宁国长公主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提这茬,现在张氏主动提出来,她自是喜出望外,连连应道:“那实在是太好了,有皇后娘娘您做两个丫鬟的正宾,那可真是她们的福气。”

本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梅静白和任云舒对视一眼,都是十分默契地站起身来,然后同张氏行礼道谢,梅静白同张氏更熟一些,笑着开口道:“表嫂,我早就盼着您做我的正宾呢,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张氏闻言很是开心的笑着,她本就将梅静白看作女儿一样,语气宠溺地说道:“你这丫头,嘴还是这样的甜,你应该多像云舒学学,学她那般文静稳重些。”

梅静白却是十分习惯地挽上了任云舒的手臂,笑着说道:“我是我,云舒是云舒,我要是学得跟云舒一样,那我还是我吗。”

“行了,行了,本宫说不过你,你也别缠着云舒丫头了,她还要同他娘去看望敬嫔呢。”张氏脸上带着宠溺的笑,这般说道。

李氏也是心急看大女儿,起身与张氏行了礼,便带着任云舒离开了。而梅静白见任云舒走了,便也就又乖乖地坐回了椅子上。

张氏看了梅静白一眼,又笑道:“你难得进宫一趟,就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们说话了,去御花园逛逛吧。

”梅静白很是机敏,知道这是张氏有话想要同宁国长公主说,这才要支走自己,便也装着很乐意的模样,带着丫鬟和宫女离开了。

待梅静白走后,张氏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同宁国长公主说道:“姑母,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同您说,是关于静白的。”

宁国长公主看着张氏,直言道:“皇后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先皇驾崩之时,留下了一道遗诏,是将静白指婚给沐昕的,这事情皇上已经知晓,只是最近他一直忙着处理先皇的丧事和登基大典的事情,一时没顾上,所以我先同您透个底,因为我知晓静白那丫头的性格,这婚事若是她不愿意,您恐怕是会很难办。”

宁国长公主这才想起,自家女儿也同她说过这件事了,且她明显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想到这就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皇后,这事儿静白早就已经知晓了,也同我说过了,她确实是不愿意嫁给沐昕,只是先皇既然下了遗诏,此事就马虎不得。”

张氏似是早猜到梅静白不愿意嫁给沐昕,也是跟着叹息了一声,又说道:“我是看着静白长大的,一直将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我听说这桩婚事的时候,也觉得不妥,毕竟沐昕同常宁也算是成了婚的,静白又自小同常宁要好,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门婚事,只是这婚事既然是先皇定下的,若是想要解除,恐怕还要从沐昕那边着手啊。”

宁国长公主其实也是这样想的,点点头,很是赞同地说道:“我本也是想着等沐昕回来了,好好去找他谈一谈,那孩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也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那样的人才,有大把的世家女子可以挑选,倒是不必执着于静白的。”

张氏却显然与宁国长公主有不同的想法,微微皱着眉说道:“我就怕这婚事是沐昕跟先皇求来的,姑母您或许不知道,先皇驾崩的时候,沐昕是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若这旨意不是沐昕求的,先皇为何会忽然为她二人指婚呢。”

宁国长公主闻言也是惊诧,这般隐秘之事她倒是不知晓,只是心头越发疑惑,“我怎么不知,沐昕竟是对静白有这样的心思。”

张氏苦笑一声,也是说道:“别说您不知,连我都没看出来,沐昕那小子的心思当真是十分深呢,也难怪他会这么受先皇的器重,还把那么重要的锦衣卫都交给他掌管。”

“若真如皇后您的猜想,那事情恐怕真是有点麻烦了。”宁国长公主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已是在为怎么说服沐昕放弃婚约而苦恼了。

“姑母您也不要太过担心了,其实我觉得沐昕那小子还是挺不错的,若是他实在不愿意放弃婚约,您就再劝劝静白,他若是真的那样在意静白,娶了她之后,一定会对她好的,这对静白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宁国长公主闻言便是苦笑,她其实对沐昕也是挺满意的,若他当真爱重女儿,这桩婚事实在是一桩不错的良缘,可她也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她说了不愿意的事,就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尽量劝劝看吧,静白的事情,倒是让皇后您费心了,您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的,我听说您最近在帮太子挑选太子妃,可是已经有人选了?”宁国长公主感激地看着张氏问道。

第三百零九章 探望长姐

一提到选太子妃的事,张氏也面有愁色,很是无奈地同宁国长公主诉起苦来,“原本先皇还在的时候,已经选定了太子妃的人选,就是那锦衣卫百户胡荣的第三女胡扇湘,她素来有贤名,又有一个侍奉过先皇后的姐姐,确实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我向纪儿探了几次口风,他似是对胡姑娘不甚喜欢,我怕强行定下太子妃,纪儿会心生不满,往后她们夫妻关系失和,也是我不愿看到的事情。”

宁国长公主闻言也觉得这事情不太好办,便顺着张氏的话问道:“那太子可是有心仪的人选,这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自然要选择贤良之人,不能任由太子的性子来,太子若是有心仪的女子,一并册封为太子嫔即可,太子妃若真的是贤良的,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看着纪儿对阿芷就不错,阿芷本也是我母亲送进宫,准备侍奉纪儿的,但我看着他似乎另有心仪的人,却一直不肯同我说。”张氏显然觉得是有人迷惑了自己的儿子,语气中也渐渐带上了些冷意。

宁国长公主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便开口询问道:“皇后可是将太子身边的宫女都彻查了,太子平日里也见不着什么旁的女子,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宫中的宫女,若真有那么个人,应该也能在宫里头找到。”

“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可将纪儿身边的宫女都彻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有哪个人可疑,这就让我更加不安了,恐怕是纪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接触了什么身份不明的女子。”张氏显然这段时日为自己的儿子很是操心,如今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也是好好地诉了一番苦。

“皇后您先别着急,我看您还是先帮太子选定了太子妃,等太子成亲了,身边有几个贴心的女子陪着,应该会慢慢忘记别的女子了。”宁国长公主这样帮张氏出着主意。

“现在也只有这般了。”张氏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而后又是一脸忧虑地继续道,“皇上才刚登基,汉王和赵王便双双叛乱,皇上身体又向来不好,为了处理叛乱的事情,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这样下去身体定是受不住,太子倒也是争气,能够帮他父皇分担一些事务,他这样辛苦,总要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帮忙,当年,也是我陪在皇上身边,咱们夫妻才能渡过那段艰难的时日。”

宁国长公主自然知道皇上和皇后当初的不易,现在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却依旧不能轻松,而且皇上的身体又不太好,不知道能在那位子上坐多久,皇后提前考虑起以后的事情,也是未雨绸缪。

这边张氏和宁国长公主聊着宫中大事,那边李氏已经到了任云霖的寝宫,任云霖还在坐月子,知晓今日母亲和小妹要过来,特意安排了宫女在外头等着,见到她二人过来,就立即领到了殿内。

任云霖见到李氏和任云舒,很是高兴,她刚生完孩子,身形还很是圆润,但脸色却十分不错,想来这月子做的也是十分舒心的。

李氏拉着大女儿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笑道:“气色不错,看来月子做的挺好,看你这模样,娘也就放心了。”

任云霖也是笑着回道:“皇后娘娘很照顾我,自我生下孩子后,就时常来看,又送来了好几个有经验的婆子和奶娘,不只是我,孩子也被照顾的极好。”

坐在一旁的任云舒听了这话,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大姐,孩子呢,快抱出来让我和娘看看,我可好奇了呢。”

任云霖闻言没好气地看了任云舒一眼,嗔怪地骂了一句,“死丫头,就你心急,你的病可是全好了,前些日子你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娘这还怀着身孕呢,为了照顾你都瘦了。”

任云舒顿时便有些愧疚地看向母亲,自己大姐说的对,她确实是让母亲担心了。

李氏不想女儿内疚,立即转移了话题,对着任云霖说道:“行了,你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舒儿现在已经全好了,我还要看我的外孙呢。”

李氏话音刚落,奶娘就正好抱着孩子过来了,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孩子给吸引。

奶娘先将孩子抱给了任云霖,任云霖抱在怀里稍稍哄了一下,就转给了李氏。李氏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任云舒立马凑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正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那婴儿鼻子嘴巴都是小小的,只有那双眼睛很大,看上去甚是可爱。

任云舒忍不住感叹道:“好可爱的小宝宝,可惜看不出长得像谁呢。”

李氏立即笑着说道:“现在时间还太短,确实看不出来像谁,等再长大一点就能看出来了。”

任云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小宝宝这种生物,她还是十分陌生的。“小妹,你要不要抱抱看?”任云霖看任云舒似是对宝宝十分喜爱的模样,便笑着与她问道。

任云舒闻言很是惊喜,看着在母亲怀中小小一团的宝宝,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吗?”李氏却是不怎么赞同地说道:“她可从来没抱过孩子,要是把宝宝弄疼了就不好了,还是算了吧。”

任云舒瞬间就有些失望,任云霖看她这般模样,立即又笑道:“没事的,我们不是都在旁边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马上纠正就是了。”

李氏看女儿似乎真的是挺想抱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将孩子转移到任云舒的怀里,然后手把手教她用什么样的姿势抱孩子才对。

任云舒本就极聪明,李氏稍稍一说她就学会了,很快就有模有样起来,怀中的小宝宝似乎挺喜欢她,被她抱着还“咯咯”笑了好几声,

任云舒立即惊喜地抬起头,看着李氏和任云霖说道:“你们看,宝宝对着我笑了!”

第三百一十章 胡扇湘

李氏同任云霖也是忍不住笑了,任云霖还随口说道:“小妹这么喜欢孩子,那就赶紧嫁人,自己也生一个,那样就能整天抱在怀里不撒手了,不过到时候,恐怕你自己就先烦了,这养孩子可不是一件轻省活。”

任云舒听到这话有些郁闷,欢喜之情稍稍减弱,李氏也正为任云舒的婚事愁心,两人顿时便都沉默了下来。

任云霖也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立即转了话题说道:“孩子一会儿该喝奶了,奶娘,你把孩子抱下去吧。”

奶娘领命,立即从任云舒手中接过了孩子,李氏顺势便问道:“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任云霖摇摇头,回道:“你也知道皇上这阵子忙,只孩子出生的时候来过一趟,倒是皇后娘娘先给孩子起了个乳名,叫‘康儿’,大名等皇上忙过这阵儿再说。“

“康儿,倒是一个好名字,生在这皇家,富贵是决计不愁了,若是真能一生安康,你这个做娘的也能放心了。”

李氏听了这个乳名,很是满意地点头说道。“是啊,也是皇后娘娘有心了,康儿能有这样一个嫡母,也是她的福气。”任云霖显然也很是感激孙氏,笑着说道。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任云霖便看着任云舒说道:“小妹,你难得进宫一趟,也不用一直在这里陪着我说话了,我让宫女带你到御花园里去逛逛,现在正是春季,御花园里的花大多都开了,甚是漂亮,很多花平日里可都是极难见着的。”

任云舒多聪明的一个人,知道大姐是有话要单独同母亲说,这才要支开自己,便也没说什么,听话地站起身来,跟着宫女就出去了。任云霖看任云舒离开了,便立即对李氏说道:“娘,小妹的婚事你相看的怎么样了,她年岁也不小了,婚事得赶紧定下来了。”

李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回道:“舒儿的婚事我也着急啊,她因为病着,错过了三月初三的及笄礼,我会在这个月赶紧将她的及笄礼办完了,至于婚事,我倒是有几个人选,打终究还没有十全十美的。”

任云霖沉吟了片刻,才又开口道:“前些日子,皇后倒是同我探过口风,她娘家有一个侄子,样貌年龄都同小妹挺般配的,前几年刚考取了秀才,今年就要下场考举人,皇后似乎挺喜欢小妹,想给他这个侄子说媒呢。”

李氏闻言心中一动,光听大女儿的描述,倒也是一个挺好的人选,家世人品都不错,又是皇后的侄子,只是没有自己打听过,总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我知晓了,我会派人去打听一下的,若是真的合适,你应下来倒也无妨,毕竟是皇后娘娘提的,你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任云霖闻言便笑了,说道:“皇后娘娘也只不过是提了一嘴,没有真的提出要结亲的意思,我是想让娘您好好去问问,主要看人品怎么样,家世才学什么都是次要的,若是人品不好,那小妹嫁过去才是要吃苦的,只要是能全心全意对小妹好的人,就算别的方面差一些也是无妨的。”

李氏很是赞同任云霖的观点,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舒儿从小就脾气软,性子好,这些年长大些,倒是好了一些,但她的性子总是比较内敛的,有什么事情也不喜欢说出来,只藏在心里默默地扛着,所以啊,她以后若是过得不顺心了,肯定也不会同我这个当娘的说,这夫家方面,我自是要格外谨慎些,一定要选一个能全心全意对她好的。”

那边任云舒并不知晓母亲正为她的婚事忧心忡忡,她跟着宫女到了御花园之后,很快就看到了同样在那里赏花的梅静白,梅静白此刻正坐在花园中央的亭子里,一边喝着花茶,一边赏着花,好不惬意。

梅静白看到任云舒,明显很是高兴,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笑着说道:“我还想着要怎么去找你说话呢,正好就遇见你了。”

任云舒也是微微一笑,问道:“你也是被人支出来的?”

梅静白回了任云舒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继续说道:“我娘看了日子,这个月的二十五日是个不错的吉日,她打算把及笄礼安排在那一日。”

任云舒想了想,便回道:“今日已经十五了,还有十天,时间是不是有些紧了?”

梅静白却无所谓地回道:“放心,别说是还有十天,就算还有五天,我娘都能安排出来,其实也只是发帖子请人麻烦一些,不过有你我两家还有表嫂的面子,这京城的世家贵族们哪个敢不过来,你就等着吧,咱们两人的及汲礼定是全京城最风光的。”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又是忍不住笑了,打趣着说道:“那这样看来还是我沾了你的光了,要不是皇后娘娘疼爱你,我怎么能让皇后娘娘做我的正宾。”

梅静白听着任云舒的语气,有些羞恼,胳肢着她的腰说道:“你又笑话我,凭着你大姐的关系,想让皇后娘娘给你做正宾是什么难事吗。”

两人正打闹呢,一旁一直贴身伺候着的眉黛看到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便立即在梅静白耳边小声低语了一句。

梅静白一听便立即敛了笑容,目光望向来人所在的方向。任云舒有所察觉,自是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看清楚来人,才微微惊讶地开口道:“是她们两个?”

任云舒之所以惊讶,并不是因为来人的身份,而是因为这两个人,并不应该如所见的这般亲密。

“我听过我娘提过,表嫂已经在帮太子选太子妃了,那胡扇湘就是第一人选,似乎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十分属意她,而孙沅芷吗,你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送到表嫂身边,她十有**也会得一个太子嫔的位子,只是现在看她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到实在是十分有意思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机锋

任云舒和梅静白说话间,对面的两女已经走到了亭子外面,两人今日打扮的都十分娇艳,胡扇湘是一身丁香色绣多彩纹的襦裙,配上同色的披帛,衣服上是大片的云纹团花,显得即贵气又庄重,头上更是梳了高髻,戴着一个金色的蝴蝶花冠,长长的金色流苏自耳边垂下,衬得一张粉嫩的小脸越发玲珑,眉间一个火红的兰花花钿,使她整个人又多添了几分俏丽。

而她身边的孙沅芷,更是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眸,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襦裙,配着白色的披帛,裙子上是正方的花纹刺绣,这身襦裙自然没有胡扇湘的那一身贵气,却是极衬托她本身的气质,她比任云舒她们上次见她又长高了许多,已是同比她还大两岁的胡扇湘差不多高了,她仍然梳着少女的双环髻,头上只插了几支简单的梳篦,最亮眼的就是那支白玉嵌翠碧玺花簪,让她的气质更显空灵,其实孙沅芷相貌本已是属绝色,在这京城之中,也只有梅静白可与她比肩,但梅静白的美太过热烈,太过有杀伤力,让男人们只敢在远处欣赏,却不敢亲近,而孙沅芷则是美得十分温柔,十分高洁,她天生就能让男人产生一种保护欲,觉得这样的美人,就应该搂在怀中好好疼惜,绝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这两人只在亭外驻足,并没有走进里面,显然也很是惊讶会在这里遇见梅静白和任云舒,倒是孙沅芷先福身行了一礼,看着已经缓缓走出亭子的任云舒说道:“云舒姐姐,你今日也进宫了啊,真是太巧了,竟是能在这里遇见您和县主。”

梅静白并没有起身,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所以并不需要同孙沅芷和胡扇湘虚与委蛇,就算胡扇湘可能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所以也不需要她屈尊降贵的迎合她们。

任云舒对着外人向来是十分温和有礼的,更别说胡扇湘原先还同她是好朋友,既然在这里碰见了,若是不邀请她们进亭子说说话,难免就有些尴尬。

“是挺巧的,你们也是来逛花园的吗,要不要进来喝杯茶休息一下。”

孙沅芷就等着任云舒这样说呢,连忙点头应道:“那自然是好。”这般说着,就拉着胡扇湘进了亭子。

胡扇湘明显还有些尴尬,似是在这里撞见任云舒让她觉得有些窘迫,只是冲着任云舒微微笑了笑,便随着孙沅芷进到了亭内。

亭子正中有一张汉白玉的圆桌,正好有四个位置,孙沅芷两人便与梅静白她们相对而坐。

梅静白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眉黛却是已经开口询问了孙沅芷两人,“两位小姐喜欢喝什么茶,龙井还是大红袍?”眉黛知道只有她家县主对花茶情有独钟,别家的小姐们可都是喝绿茶的。

“姐姐的茶叶自然是顶好的,可我们自己带了茶叶,就不麻烦姐姐了。”孙沅芷的嘴很甜,看着眉黛笑道。

眉黛方才也只是客气一问,毕竟她们是先来的,也算是主人,现在既然孙沅芷都这样说了,她便自是福了一礼,退到了梅静白的身后。

孙沅芷和胡扇湘带来的宫女沏还了茶,孙沅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看着梅静白问道:“县主,我听说您前些日子病了,现在是全好了吗?您不知道,知晓您生了病,我们都可是担心呢。”

梅静白其实很讨厌世家女子们虚伪的做派,明明心里是幸灾乐祸,面上还要装着十分关心,但她知道这就是世风所在,她也不可能改变,便只能忍受,她懒得同孙沅芷说那些场面话,便只是点点头,淡淡回道:“已经好了。”

梅静白这冷淡的话语让场面顿时就冷了下来,孙沅芷唇边完美的笑容,顿时也有些僵硬。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的模样,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知晓这是梅静白在她身体里时压抑天性压抑的太久了,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便越发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或事,不再做一点掩饰。

任云舒自然不会让场面继续这样尴尬下去,便挑起了一个话题说道:“对了,扇湘,你的及笄礼我没能去参加,还没机会同你说一声抱歉呢。”

胡扇湘的生日在二月份,只比任云舒小了几个月,已是在生辰之后就举行了及笄礼,也是往英国公府递了请帖,只是当时她还没有醒来,自然不能去参加她的及笄礼了。

胡扇湘从梅静白说话以后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这会儿听了任云舒这话,神情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一些,笑了笑,回道:“我知晓你是老毛病又犯了,自然不会介意,不过看你现在的模样,应该是好全了,只是你错过了及笄礼,不知要怎么办呢?”

“我打算这个月二十的时候补办及笄礼,过几日请帖应该就会送到你府上了。”任云舒笑着回道,提前通知了胡扇湘这个消息,却是没有说要同梅静白一起举办及笄礼的事。

胡扇湘一听,想都没想地就应道:“我到时候一定会过去,我们两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的及笄礼我定是会参加的。”

“不知云舒姐姐可有邀请我?”孙沅芷忽然就插进了两人的谈话中,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看着任云舒,其中透着渴求,实在是让人很难拒绝她。

任云舒本是没想过要邀请她,毕竟两人的关系实在说不上有多熟,不过就是见过几次的点头之交,但孙沅芷都这样提出来了,她自是不好拒绝,笑着点头应承道:“自然是会请沅芷妹妹的,过几日请帖就会送到你手上的。”

梅静白在一旁听得只撇嘴,不过也没说什么,她也是知晓要给任云舒留几分面子的,只是她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孙沅芷,特别是以前她还对自己和任云舒使过小心思。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太子的心思

有了任云舒调节气氛,四人表面上也算是相谈甚欢,虽然其实梅静白根本没说什么话。

就在任云舒觉得时间差不多,打算要回去的时候,不远处又行来了一群人。

眉黛站在梅静白的身后,正对着亭子口,视野自然是最清楚,待她看清楚来人之后,也着实是吓了一跳,立即在梅静白耳边小声耳语了一句。

梅静白闻言也很是惊诧,猛地就站起了身来,那架势是想要走出亭子。

其余三人还有些迷茫,任云舒也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立即知晓了梅静白为何如此惊讶,但知晓来人的身份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人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真是有些麻烦。

胡扇湘和孙沅芷看梅静白两人模样,也立即转头看向亭外,待看到来人时,表情却是和她们两人截然不同,俱是十分惊喜,还略微带着些忐忑,两人俱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和头上的发簪,然后站起身来,朝着亭外迎去。

梅静白和任云舒自然是落后她们一步,也不着急,只跟在后面,梅静白更是有些郁闷地同任云舒小声吐槽道:“今儿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个个都出来逛花园,也是巧了……”

任云舒则是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笑容,心想着:我要是知道今儿会遇见这么多人,一定拉着你找个没人的屋子躲起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了。

来人穿着一件鸭青色的圆领常服,胸前绣着四爪金龙,这样的打扮,在这宫中也只有一个身份了,他缓缓走到四女近前,还未开口,四女便均是敛衽行礼,齐齐开口道:“见过太子殿下。”

因着有外人在场,梅静白也是很规矩地同朱瞻纪行了礼,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遇见朱瞻纪,她向来都是很随意的,毕竟对方虽然身份是太子,但她还是太子的表姑姑呢。

“快起来吧,不必多礼。”朱瞻纪向来和善,面前的这一群又都是熟人,他便赶紧让几人免礼了。

胡扇湘和孙沅芷均是含羞带怯地站直身子,孙沅芷很是乖觉地没有说话,胡扇湘便先开口道:“殿下今日怎有闲趣到这御花园里来。”

朱瞻纪嘴角噙着笑,语气很是和煦地回道:“这几日一直都在处理事务,脑中实在有些疲累,便想出来赏赏花,放松一下。”

朱瞻纪这话虽然是对着胡扇湘说的,但眼神却是透过她,直直看向了后面的任云舒,眼中一闪而逝的欣喜神色。

“殿下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不可太劳累了。”胡扇湘并不敢直视朱瞻纪,是半低着头与他说话的,所以并未注意到朱瞻纪的眼神,而孙沅芷却是一直在偷瞄着着朱瞻纪,自然发现了他眼神落在的地方,乌黑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丝阴霾。

任云舒其实也感受到了朱瞻纪的目光,她本就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顿时就在心中暗暗叫苦,她知晓这是梅静白留下来的后遗症,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皇太孙殿下总会慢慢忘记她的,毕竟她也不是那等让人念念不忘的大美人,没想到他竟是这般长情,今日朱瞻纪突然出现在御花园,恐怕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一时兴起出来赏花,大约是知晓了她今日进宫的消息,才会巴巴地过来,巧合这种事情,多了就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了。

朱瞻纪似乎没有和胡扇湘继续闲聊下去的兴致,而是看向梅静白,语气瞬间便自然了许多,“小姑姑,你病好了啊,这次你病的可真是够久的,我和母后还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呢,本是想去荣国公府看你一看的,却是被姑奶奶给拦住了,说是你得的是会传染的病,怕把病气过给我们。”

梅静白对着朱瞻纪总算有了些笑脸,态度也亲热了起来,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我娘爱大惊小怪,现在已经全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子骨,从小到大都健壮的很。”

听着梅静白的话,朱瞻纪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向了垂首站立一旁的任云舒,似想开口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迟钝如梅静白,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便看着朱瞻纪说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要回去了,你还要逛一会儿吗?”

朱瞻纪闻言眼睛微微亮了亮,立即又问道:“你们是要回母后那里去吗,我也正好要去她那里,一起走吧。”

梅静白不疑有他,正想拉着任云舒一起离开,任云舒却是开口说道:“我母亲还在敬嫔娘娘那里等我,我要赶紧回去,先行告辞了。”说完,便又冲着朱瞻纪福看一礼,然后带着丫鬟们快步离开了。

朱瞻纪看着任云舒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怅然若失,这时候就连任云舒也觉察出不对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走上前对朱瞻纪说道:“本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吗,那就走吧。”

朱瞻纪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也跟梅静白一起离开了。

胡扇湘和孙沅芷则是保持着恭送的姿态,等两人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站直了身子。

孙沅芷乌黑的眼眸中光芒一闪,缓缓与身边的胡扇湘说道:“胡姐姐,你方才也看到了吧,太子殿下看着任姐姐的眼神可不一样呢,我从前就同你说过这件事,可你就是不相信,今日亲眼所见,可是信了。”

胡扇湘紧咬着下唇,只是沉默不语,其实她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出来,以往也是有过这种猜想的,只是觉得任云舒和太子之间有身份的阻碍,是绝对不可能的,且任云舒又与自己是多年的姐妹,所以并不怎么在意,但今日一见,她似乎低估了太子对任云舒的感情,就算任云舒对太子似是刻意的回避,但她的心中仍是极不舒服,那可是将要成为她夫君的男人啊,怎么可以对她的好友念念不忘。

第三百一十三章 劝诫

“云舒同太子是不可能的,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胡扇湘的声音冷冷的,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便快步向前,那模样是要离开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哪还有心情再继续留下来逛花园。

孙沅芷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也是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胡扇湘,小声在她耳边说道:“胡姐姐,我知晓皇后娘娘打算把任姐姐许给她的娘家侄子,若是任姐姐能和他早些定下婚约,那太子殿下便能对任姐姐死心了。”

胡扇湘闻言,脚步不禁一顿,似是在思索什么,然后便也开口道:“这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若是英国公夫人和云舒不愿,皇后娘娘也没办法强求的吧。”

“所以才要促成她们的婚事啊,让任姐姐非那个人不嫁。”孙沅芷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毒,慢悠悠地说道。

胡扇湘猛地停下了脚步,看向她,神情有些晦暗不明,盯着她看了许久之后,才问道:“你想要怎么做?”

孙沅芷唇角微微一扬,将脑袋凑近胡扇湘,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胡扇湘的眉头越皱越紧,但最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任云舒并不知道她的好姐妹已是在谋划她的终身大事了,她离开了御花园,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着以后还是少进宫为妙,这要是再遇到太子一次,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任云舒回到任云霖的寝宫,李氏已经和任云霖说完了话了,任云霖看时辰已经快到午时了,便留了两人在她的寝殿内用午饭。

而梅静白和朱瞻纪一起去坤宁宫的路上,梅静白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要同朱瞻纪问个清楚,她正想要开口呢,却见朱瞻纪也是一付要开口要同她说些什么的模样,便咽回了已是在嘴边的话语,转而说道:“阿纪,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朱瞻纪苦笑一声,点点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姑姑,我就想知道,任姑娘……可是已经许了人家了?”

梅静白顿时神色一凛,神情很是严肃地看着朱瞻纪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朱瞻纪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都不敢看梅静白,言不由衷地说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梅静白自然是不信这说辞的,语气中带着些敲打地说道:“阿纪,你现在是太子了,但我还是你的小姑姑,也算是你的长辈,我劝你一句,有些人注定同你没有缘分,便不要去强求,你现在还小,可能会对一个人情根深种,但等你再长大一点,回过头来看看,会觉得现在的感情很是幼稚……”

“小姑姑,你虽然是我的长辈,可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你喜欢过一个人吗,你真的了解我现在的感受吗?”

朱瞻纪忽然开口打断了梅静白的话语,他的眼神中藏着些许痛苦,是那种求而不得,又无法割舍的痛。

梅静白被朱瞻纪的话问道了痛处,她当然喜欢过,而且她和那个人还一起经历了生死,又差点生离死别,那样的一份感情,她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但她不会去强求,若是注定不能够相守,那便将感情埋在心底,或许真能同她说的那般,若干年之后,再想起来,依旧会觉得那样的回忆十分美好。

梅静白将思绪从有些钝痛的回忆中拉回来,才又缓缓说道:“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来,我同云舒是很好的朋友,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云舒对你并没有一丝一毫那方面的意思,所以你还是早些忘记她吧,表嫂不是已经在帮你挑选太子妃了吗,人选好像都已经定下来了,应该是胡扇湘吧,我本人虽然不太喜欢她,但不得不承认,她应该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小姑姑,你还没告诉我,任小姐究竟有没有定亲?”朱瞻纪却是十分执拗,依旧重复问着这个问题。

梅静白无法,只能骗他说道:“定了,就是我二哥,她们以前就熟识,两情相悦,等云舒举行了及笄礼,我娘就会同英国公夫人提亲了。”

朱瞻纪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缓缓说了一句,“知道了。”梅静白覻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感情这种事情,旁观者说上一万句,也抵不上自己心里面一个念头。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坤宁宫,张氏见朱瞻纪和梅静白一起过来,显然有些惊讶,但也是很开心,立即让她们不必行礼了,赶紧到椅子上坐下。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你父皇不是给你安排了任务,让你这两人完成的吗。”张氏看着儿子,出声询问道。

“做的累了,就想着出来走一走,让脑子清醒清醒,转换一下思路,这不就在御花园里碰着小姑姑了吗。”朱瞻纪笑着与张氏回道。

张氏闻言立即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是应该要劳逸结合的,正好留在我这里用午膳了,今儿中午有你最爱吃的桂鱼,刚送来的,肥的很。”

张氏这般说完,又看向宁国长公主和梅静白,“你们也留在这里用膳,咱们也好久没聚聚了,趁着这机会,一起吃顿饭。”

宁国长公主自是欣然同意。四人其乐融融地用了午膳。用过了饭之后,朱瞻纪因为还有事要忙,便先行告退离开了,宁国长公主和梅静白则是又陪着张氏喝茶说了会儿话,看张氏略有些疲态了,便也告辞出了宫。

而任云舒那边,在任云霖那边用完了饭,便又去了任佩兰现在所住的丽景宫。

太妃们所住的地方在后宫中略偏僻的一处位置,因为里面所住的太妃并不多,且平日里鲜少有人来,所以便显得有些冷清。任云舒跟着李氏,站在任佩兰现在所居住的宫殿外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姑母,原先在宫中是多么万人簇拥,而如今,却也只是这般凄凉下场,所以说,一如宫门深似海,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错。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任云舒的近况

李氏并没有提前同任佩兰说她们要过来,所以在丽景宫外打扫的小宫女看到两人颇有些惊讶,行了一礼之后,连忙放下扫帚进去通报了。

很快,林嬷嬷就带着几个宫女出来了,快步走到李氏和梅静白面前,躬身行礼道:“夫人,您怎么过来了,您应该提前通知老奴一声,也好让老奴有个准备。”

林嬷嬷是任佩兰的陪嫁嬷嬷,当初就是从英国公府出去的,即使后来任佩兰成了贵妃,但她对李氏还是十分恭敬的。

李氏立即开口道:“确实是我疏忽了,没有提前通知你们,阿兰她现在是不方便吗?若是不方便见我,那我改日再过来也成。”

“怎么会不方便,娘娘知晓您和二小姐过来可高兴了,现在正在里面等着你们呢。”林嬷嬷边说着,边领了两人进去,这丽景宫虽是太妃住的宫殿,却比任佩兰之前住的还要宽敞许多,只是因为面积太大,倒是显得更加地空旷冷清。

任佩兰的寝宫在最里面,几人走了许久才到,进屋便看到任佩兰歪在榻上,一付懒洋洋的模样,她身上穿着一件赤霞色的绣金襦裙,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湖绿色绣金色菱花的大袖衫,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支凤鸟花卉步摇松松挽起,脸上脂粉未施,却是比以前浓妆艳抹之时更要美丽娇艳几分,她的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那猫咪眯着眼,也是一种十分闲适的姿势,一人一猫竟是都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姿态。

任佩兰看到李氏母女进来,连忙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迎到她们面前,拉起李氏的手,笑着说道:“嫂子,您看您,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什么准备。”

李氏也是笑着回道:“都是一家人,我就是来看看你,准备个什么啊,这不是云舒身体好了吗,就带她一起过来。”

任佩兰听着李氏的话,就顺势将她身边的任云舒拉过来,抱在怀中,神情十分感慨地说道:“你可是让我和你娘都吓了一跳,你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太医都说你没救了,你娘差点就哭死过去了,还好那个张道长突然出现,救了你一命,你可得好好感谢张道长。”

任云舒任由任佩兰抱着,乖巧地开口道:“我都知晓的,让姑母您和母亲担心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行了,都坐下吧,别站着说话了。”李氏好笑地看着还抱在一起的两人,走到了软榻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了。

任佩兰则是拉着任云舒到了软榻上坐下,又是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她一番,确定是真的完全好了,才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任云舒对自己这个姑母还是十分心疼的,她想着姑母今年都还不到三十岁,就要在这深宫之中守寡,明明是如花的年华,若是她没有嫁进皇家,爹和娘一定会把她接回府,安排她再嫁的,毕竟人生那么长,没必要为了一个牌位孤独终老。

“姑母,您……还好吧?”任云舒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任佩兰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浅浅地笑了一下,温柔地帮她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这才缓缓回道:“我说我现在挺好的,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是真的挺好,这些年在宫里面斗来斗去,我也累了,现在先皇去了,我肩上的担子也总算是卸了下来,我可以不再为任何人活,只为我自己活了,你别看我这宫殿冷清的紧,但我这些年最想得的就是这一份清净了。”

任云舒听得出任佩兰话中的真情实意,但还是觉得她后半生都要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未免太过寂寥,便忍不住开口道:“若是能出宫就好了,在这宫里始终是没有自由。”

“舒儿,你说什么胡话呢。”李氏听到任云舒的话,忍不住皱眉训斥道,别说任佩兰是先皇的贵妃,就是最低等级的嫔妃,也是没有出宫的道理的。

任佩兰却是冲李氏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这里就我们三人,舒儿想说什么就让她说,其实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我确实也挺想出宫的,我长这么大了,都还没有出过京城呢,若是有生之年能到外头去走走看看,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李氏听了任佩兰的话,脸上闪过一抹伤感,其实她们都明白,再寻常人口中这样简单的愿望,在任佩兰身上却是此生都无法实现的奢望。

“不说这些了,嫂子,你今天进宫是来看大姐儿和康儿的吧,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去看过她们了,还是大姐儿有福气,一举得男,往后她在宫里的地位也算是站稳了,只要将康儿好好养大,这一辈子也算是有倚仗了。”任佩兰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本是带着笑意的,但说到最后,似是想起了自己那个未出世就流产的孩子,眼中还是难掩悲伤。

李氏发现你了任佩兰的情绪波动,立即接话道:“你也是康儿的姑奶奶,往后在宫里,还要你多照顾大姐儿和康儿呢。”

“那是自然的,我第一眼看到康儿就十分喜欢,她又是我的嫡亲侄孙,我定是会护着他好好长大的。”任佩兰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她自己的孩子没能好好保护,这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她自是要保护好的。

任云舒看着言笑晏晏的姑母,见她没有因为朱棣元的死而消沉,也算放下了心来,姑母以后虽然只能待在皇宫里,但最起码可以自在的活,不用再为了取悦谁,讨好谁,而为难自己。

李氏和任云舒在任佩兰这里用过了晚膳才离开,并将三月二十日会在避暑山庄内举行及笄礼的事情也告诉了她,任佩兰听后很是高兴,表示那一日定会早早到场。

李氏带着任云舒又去了坤宁宫同皇后告辞,然后两人终于在天黑之前出了宫,等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天色已是擦黑了,任云舒这一天也是累坏了,与李氏打了个招呼,便回房间洗漱睡下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及笈礼

三月二十,正是任云舒与梅静白行及笄礼的子,头一天晚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任云舒还一直担心二十那天天气会不好,没想到当天阳光明媚、碧空如洗,一大早就听见有喜鹊在树枝上唧唧喳喳地欢叫。芷卉和芷巧几个丫鬟俱是喜上眉梢,说此乃是吉兆。

任云舒和梅静白几之前就已经住进了避暑山庄,就住在景致最好的“月色江州”。两人早早就起来了,由丫鬟们服侍着沐浴、更衣,此时她们仍旧是梳着少女梳的双鬟髻,穿着早已为今准备好的礼服。

梅静白似是有些紧张,在上妆的时候与边的任云舒问道“你说一会儿我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啊这么多人呢,那该多丢脸啊”

任云舒立即笑着安慰她道“没事的,你就跟平常一样就可以,把那些观礼的人当作不存在,她们又不是老虎,不必害怕。”

“还好有你同我一起,不然我一定更紧张了。”梅静白长长虚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了些底气。

两人上好了妆,就被送到东房更衣间内等候。而外头,李氏和宁国长公主一起立于东面台阶处等候着宾客,任云霖已经出了月子,手中拿着一个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客人们则是均立于场地外等候。

吉时一到,宫廷乐师们便奏起了乐声,今的正宾皇后娘娘和观礼者们依次序而入,各自在合适的席位上坐下。

皇后娘娘起致了辞,宣告梅静白和任云舒的成人礼正式开始。

任云舒和梅静白的贴丫鬟眉黛和芷卉先行走出,盥洗两手后,于西阶就位。之后梅静白和任云舒才迈着小步走了出来,走到室中央,面向南,向着众观礼宾行揖,然后面向西跪坐在了笄者席上。

两个丫鬟分别为两人解开了双鬟髻,梳好长发后,张氏便盥洗了双手,用棉布擦干,任云舒和梅静白按照程序转向东正坐,任云霖奉上了罗帕和发笄,张氏走到她二人面前,高声吟诵道“令月吉,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张氏跪坐下来为两人盘上高髻加笄,然后起,回到原位。任云霖则是象征地为两人正笄。

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任云舒与梅静白才优雅起,回到了东房,任云霖从丫鬟们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为两人更换与头上簪子相配的礼服。

两人换好衣服,便又出来为来宾们展示了上的衣裳,并向皇后拜正规礼。

仪式继续进行,两人再面向东正坐,张氏再洗手,再复位,丫鬟们奉上发钗,张氏接过,走到二人面前高声吟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这一段话说完,丫鬟们为两人除去发笄。

张氏再为她们簪上发钗,任云霖再象征地正发钗。同上次一样,两人还要作揖之后回到东房,丫鬟们协助两人穿上与头上发钗相配的深衣礼服。

两人出去再向来宾们展示新衣,然后面向皇后行正规拜礼,以表示对师长或是长辈的尊敬。

三加时张氏高声吟诵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然后为两人加钗冠。和一加二加一样,两人要去房内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的大袖长裙礼服。然后就是三拜。

丫鬟们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皇后接过丫鬟递过去的醴酒,走到两人面前,贺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任云舒和梅静白向她行拜礼,接过醴酒,入席跪着将酒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地沾下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丫鬟再奉上饭,两人也是接过象征地吃了一点。

皇后再为任云舒取字名“令姜”,为梅静白取字名“蕙兰”,最后祝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额令姜蕙兰。”

任云舒与梅静白俱是低眉回答“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再互相拜礼。这一系列礼节完成之后,两人最后立于正中央,先后向宾客行揖礼,宾客们均是点头以作回礼。

最后,梅静白和任云舒分别站在李氏同宁国长公主的边,而全体宾客则也站起了来。

李氏同宁国长公主向全体宾客宣布“小女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参”然后同两个女儿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

至此,梅静白与任云舒两人的成人礼才算正式结束。宾客们可以选择马上离开,也可以在避暑山庄留宿一晚。

这一段冗长的仪式,直从早晨进行到了下午,等梅静白和任云舒被送回房间中休息的时候,两人都是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加之腹中饥饿,当真是一丝气力都没有了。

“县主,奴婢们帮您准备了点心,您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吧。”眉黛将早就准备好的点心端到梅静白和任云舒面前,心疼地看着她说道。

梅静白瘫在椅子上,却是无力地摆了摆手,指指自己上的礼服说道“先帮我把衣服换了,穿在上真是重死了。”

及笄礼服因为反复华丽,自然就比寻常的衣服厚重许多,穿在上行动也不怎么方便。

眉黛几个丫鬟立即领命,七手八脚地帮着梅静白开始换上的礼服。芷卉和芷巧看着也是同样坐在椅子上不动弹的自家小姐,担忧地问道“小姐,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也先把衣服换了。”

任云舒坐了这一会儿,已经稍稍缓过来一些,点了点头,便站起来任由丫鬟们施为。两人都换好了衣服之后,总算是能够活动自如了,又是吃了些点心,腹中有了食物,精神也总算是恢复了大半。

第三百一十六章 相邀

就在梅静白和任云舒休息之时,在外头守着的丫鬟匆匆走进来,来到任云舒身边躬身说道:“小姐,胡姑娘的丫鬟在外头求见,说是她家小姐想邀您过去说说话。”

任云舒闻言有些奇怪,心想着胡扇湘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这时候找她说话。

“来人可说了扇湘找我有何事?”任云舒开口问道。

那丫鬟摇摇头回道:“并没有,直说找小姐您过去说话。”任云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让那丫鬟退了下去。

“这胡扇湘又有什么事啊,不知道你这时候该是很累了吗,还来找你说话,你别搭理她,就回她没空得了。”一旁的梅静白不满地抱怨着,似是觉得这胡扇湘实在是很不识趣。

任云舒却是不善在意地笑了笑,“或许她是真有什么急事找我呢,只是不方便让丫鬟说明,我去去就回来,反正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的。”这般说着,任云舒已经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芷卉和芷巧很是默契地上前帮自家小姐整理衣裙发饰,然后任云舒就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任云舒走到外间,胡扇湘的丫鬟还在外面等着,看到她出来,立即恭敬地行了礼。

任云舒让她起身,便开口说道:“带我去你家小姐那里吧。”

宾客们住的房间都是李氏和宁国长公主安排的,所以任云舒也不知晓胡扇湘究竟住在哪间房。

那丫鬟立即领命,带着任云舒几人就走出了院子外。任云舒跟着那个丫鬟走了一会儿,便发现不对了,那丫鬟所行的方向却并不是后边的居所,而是冷香亭所在的水心榭方向。

“不是去你家小姐的房间吗?”任云舒出声问道。

那丫鬟立即转头回道:“奴婢方才忘记同任小姐您说了,小姐现在正在冷香亭那边赏花呢。”

任云舒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对于冷香亭,她真的是有一些心理阴影呢,上次在那个亭子的时候,自己就跟梅静白差点被雷劈了,还掉进湖里换了身体,若是可以,她可真不想再去那里了。

几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是快到冷香亭了,任云舒远远看到,亭子里似乎不只有胡扇湘一人,再走近一些,才看清她左右分别坐了江流云和孙沅芷。

任云舒顿时有些后悔过来了,这几人聚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罢了,她有那精力,还不如在房间里睡会儿觉呢,早知道就该听静白的话的。但现在她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也不可能转身就走,只得是无奈地进了亭子里。

亭内的三人见她过来,俱是十分高兴的模样,江流云更是开心地快步上前,拉着任云舒的手说道:“云舒姐姐,你今天可真漂亮,方才的及笄礼可是羡慕死我们了,要是我明年及笄的时候能有今日你一半的盛况,我就心满意足了。”

“是啊,能让皇后娘娘给姐姐你当正宾,就是咱们这些人都望尘莫及的。”孙沅芷也是在一旁附和道。

而胡扇湘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眼眸一黯,她及笄的时候,其实也很想让皇后做她的正宾,当时还让她的姐姐去张氏那里试探了一番,可是张氏以皇上刚登基,事务繁忙给推脱了,她当时也只是觉得有些失落罢了,但现在有了任云舒做比较,心中便有些不甘了。

“我不过也就是托了福山县主的福罢了,你们也知晓,皇后娘娘对福山县主是像女儿一般疼爱的,县主及笄,她是一定会做正宾的,我不过就是一个顺带的。”任云舒很是谦虚地说着,把锅推到了梅静白的身上。

“那也是要你同县主关系好才能有这个机缘啊。”孙沅芷又是这般说道,然后便是露出了一付十分疑惑地神情,看着任云舒又问道,“任姐姐,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知晓,你是怎么跟县主关系这么好的,我听说你们以前,似是有些龃龉。”

任云舒一听孙沅芷这话,心中便有些不快,但看着三人,连带着胡扇湘都似乎非常感兴趣的模样,她只能勉强回道:“说起这事儿来,倒是与这避暑山庄和冷香亭都有些渊源,当初我同静白一同来到这避暑山庄,那一日也是差不多像今日这样的场景,静白邀我到亭中喝酒,本是想为难我,我也当真是酒力不甚,后来我二人因为意外掉入了湖中,后来也是万幸获救,因为共了患难,这感情就慢慢好了起来。”

“是什么意外啊?”孙沅芷似是对这事很感兴趣,有些刨根问底地继续问道。

任云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倚靠着的那根围栏坐着的孙沅芷,诡异地一笑,她因为有些往日的阴影,所以是选了离那围栏最远的位置,此刻有心吓一吓孙沅芷,便幽幽开口道:“当日,我同静白就是坐在孙妹妹和扇湘这个位置,忽然天上就是一道惊雷劈下,正好劈在了那围栏之上,我和静白一个不慎,就掉下了湖里,当真是九死一生。”

孙沅芷和胡扇湘听罢,脸色当即都白了,身子立即坐直了许多,不敢再倚着那围栏了。

而任云舒的视线已经在那围栏之上,继续说道:“说来这修葺亭子的工匠们手也是当真巧,当初这亭子可是被雷劈的惨不忍睹,又被烧毁了大半,但现在再看,却一点都看不出当初那般凄惨的模样了。”

“这样吓人的啊,胡姐姐,你赶紧过来吧,快别坐在那里了,万一又出事了怎么办?”坐在任云舒身边的江流云听得一惊一乍的,甚是大惊小怪地冲着胡扇湘招手道。

胡扇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明明心里是害怕的,脸上只装出无所谓的模样,摆摆手说道:“没事的,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再说那样的意外碰到的几率极小,不可能再发生一次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落水(上)

“是啊,这亭子才刚修好不久,怎么可能又出问题。”孙沅芷也在一旁附和道,但看她那苍白的脸色,这话说出来实在不太让人信服。

任云舒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二人,缓缓说道:“反正我经过上次那事,现在都尽量远离水边了,我可是真的怕了呢。”

胡扇湘和孙沅芷听了任云舒这话,心中俱是一凛,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无声表达着什么。

任云舒观察入微,且她一直观察着这两人,因为直觉告诉她,她们今日让她过来,可不只是赏景聊天那么简单,定是有别的目的。

“哎呀,本来胡姐姐方才还提议咱们一起坐小舟去湖中心游览一圈的,如今看来云舒姐姐你是定不能去了。”江流云又是忽然开口,面上甚是惋惜地说道。

任云舒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觉得自己的猜测真是越来越靠谱,她看向胡扇湘,笑容更加灿烂地问道:“胡姐姐今日怎么的这般好兴致,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喜欢这等玩乐之事的吗?”

胡扇湘张了张嘴,似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孙沅芷已是抢先说道:“这提议是我想出来的,我这不是第一次来避暑山庄吗,觉得这里实在是太美了,如不能好好玩赏一趟,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是啊,避暑山庄确实是难得能来的地方,我们这次都是托了云舒姐姐的福呢,我准备多住几日再走,云舒姐姐你也留在这里陪我们吧,咱们可好久没在一起玩了,等以后恐怕更没有机会了。”

江流云又是抱着任云舒的胳膊说道,她性子比较单纯,又向来是个爱玩的性子,这次能来避暑山庄,着实是十分兴奋。

任云舒终究是心肠软,拍了拍江流云的手,笑着回道:“你想玩就多玩几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在这里多待几日也无妨。”

“任姐姐,难得大家兴致都这么好,你就同我们一起去游湖吧,我们大家都在一起,船上也有丫鬟婆子,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孙沅芷似乎还想努力一把,尽力劝说着任云舒去游湖。

任云舒却深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依旧是摇头拒绝道:“我就不去了,我在上面看着你们,你们去玩吧。”

孙沅芷抿了抿唇,又是看了胡扇湘一眼,似是想让她说说话,胡扇湘犹豫了一下,也是开口劝说道:“云舒,咱们难得聚一聚,今日就好好玩耍一番,你莫要这般扫兴,就同我们一起吧。”

任云舒一听胡扇湘这话,就忍不住眯了眯眼,以她对胡扇湘的了解,她应该不会是说这种话的人,而且她向来刻板端正,怎么会为了让自己一起游湖而这般执着,这其中恐怕有些猫腻呢。

任云舒不是傻子,胡扇湘这么一说,她更不想去了,便冲着她抱歉一笑,以手抚头,做出一付难受的模样道;“我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的,只是我今日天没亮就起来准备及笄礼了,又忙了一天,到现在还有些头疼,我怕一会儿到了船上,晕船了仪态可就不好了。”

任云舒都这般说了,孙沅芷和胡扇湘自然是不好再劝。就在这时,又丫鬟进来禀告,说是游湖的小舟已经准备好了。

胡扇湘许是因为任云舒的不参与,已是有些兴致缺缺了,而江流云向来是个爱玩的性子,还是兴致勃勃的,与孙沅芷一起拉着胡扇湘,就往湖边走去。

任云舒自是也礼貌性地站起身来,冲着几人摆摆手说道:“你们好好玩啊。”

等三人离开了亭子,任云舒才重新坐回石凳上,让芷卉重新帮她续了杯茶,形容很是悠哉地看着不远处已是到了湖边的三人,唇角泛起一股若有似无的微笑,她总觉得今日要发生些什么,她的预感可是一向很准的。

胡扇湘被孙沅芷拉着上了小舟,因为一个小舟连带着船娘最多只能坐两人,所以孙沅芷拉着她上了一艘小舟,而江流云则是带着一个丫鬟上了另一艘小舟。

等三人上了船之后,船娘才撑起了竹篙,还不忘叮嘱船上的几人呢,“小姐们可千万坐好了,无事莫要站起来乱动,以免船不小心翻了。”

胡扇湘闻言便皱了皱眉头,本来在她们的计划中,就是为了想要容易翻船才特意选了这种不是十分平稳的小舟,但现在主角没上来,前期的一切安排都白费了,她此刻坐在这小舟之中,忽然生出一种心慌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胡姐姐,没事的,这次不行,我们再找机会就是了,反正任姐姐已经举行过及笄礼了,应该很快就会定亲了,你的事情,皇后娘娘那边也很快就会定下来了,你莫要担忧,反正那个位置除了你也没有旁人能坐了,今日姐姐就好好玩一玩,你看这里的荷花开的这样早,咱们摘一些回去送给太子哥哥,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胡扇湘听了孙沅芷的话,神色稍稍好了一些,冲着她笑笑说道:“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一直让你这个妹妹操心了,行了,今儿就听你的,好好玩一玩。”

“姐姐怎的说这么见外的话,咱们以后可就是姐妹了,朝夕相处的日子可不少,我自然要多多为姐姐你着想,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吗。”孙沅芷笑得很是天真无邪,握着胡扇湘的手说道。

“哎呀,那边那朵荷花好大啊。”在不远处另一艘小舟上的江流云似是发现了一朵又大又好看的荷花,拍着手叫道,然后立即吩咐船娘往那个方向划去。

孙沅芷看着江流云渐行渐远的小舟,眼中很是隐晦地闪过一抹幽光,而后像是也发现了什么一般,指着相反的方向与船娘说道:“那边,那边也有一朵好大的荷花,快往那边划!”

船娘自然是朝着孙沅芷所指的方向划了过去,两艘小舟即刻就愈发远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落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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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孙沅芷的谋划

“那要是万一让人撞见了呢?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胡扇湘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去赌,直愣愣地看着孙沅芷,眼眸中已经泛起了寒光。

孙沅芷似乎更害怕了,身子又往后面缩了缩,将脑袋埋在胸膛里,似是不敢去看胡扇湘的眼睛。但在胡扇湘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却是微微扬了起来。

两人正僵持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水声,两人俱是猛地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的方向看去。

此刻任云舒正坐在小舟之事,也看到了不远处小舟上的两人,便冲着她们两人挥了挥手。

舟上胡扇湘的眼睛终于是亮了亮,又重新有了希望,但她依然不敢乱动,只是朝着任云舒过来的方向喊了一声,“云舒……”那声音中带了哭腔,当真是委屈至极。

而孙沅芷的眼中却是闪过一抹阴霾,盯着任云舒所来的方向,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任云舒听到了胡扇湘的喊声,让船娘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到了胡扇湘所在的小舟前,她看胡扇湘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的模样,总算是松了口气,立即对身后的芷卉说道:“快把斗篷给我。”

芷卉立即把斗篷递给了任云舒,现在她总算知道自家小姐让她拿斗篷做什么了,着实是佩服她家小姐的深谋远虑。

任云舒等两艘小舟靠在一起,便将手中的斗篷扔给了胡扇湘,她此时也看清楚了胡扇湘的状况,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且下身只有一条白色的亵裤,模样很是狼狈。

胡扇湘也顾不得什么了,手脚并用地接住了任云舒扔过来的斗篷,在身上裹紧之后,脸上总算是稍稍有了些血色。

“我们快些回岸边去吧,你这模样等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不然恐怕要得风寒了。”任云舒冲着胡扇湘说道,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担忧。

胡扇湘自从裹上了斗篷,精神已是镇定了许多,看着任云舒点点头道:“我们这就回去。”这般说完,也不用她们吩咐,两个船娘就使劲浑身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往岸边划去。大概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两艘小舟便都靠岸了,因为任云舒的动作很快,所以这一来一回的,去报信的人竟是还没有赶来。

岸边仍是只有孙沅芷和胡扇湘的几个丫鬟。任云舒先一步跳上了岸,然后便转身接应胡扇湘。

胡扇湘双手紧紧笼着斗篷,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冲着任云舒歉意一笑,并没有伸出手,只是迈脚上了岸。

任云舒想到她襦裙失踪的模样,也明白了什么,便只是笑了笑,就很自然地收回了手。等看到也从舟上上岸的孙沅芷,她的眼睛忍不住眯了眯,她已是预料到今日一定会出什么事,现在预料成真,她又有了另一个猜测,今日发生的事情,恐怕同孙沅芷脱不了干系,可惜她不知在孙沅芷和胡扇湘在小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胡扇湘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落水,只是那胡扇湘原先还有将她拖下水的嫌疑,任云舒心中便生出些芥蒂,但又想不明白胡扇湘有什么原因要害她。

“任姐姐,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任云舒正思忖间,思绪却是被孙沅芷的问话打断,原来她方才一直盯着对方想问题,恐怕盯地对方有些难受了。

任云舒掩饰地一笑,正想要随意搪塞一句,眼角余光便看到不远处似是有几人往这里来,看打扮似是男子模样。

任云舒神色顿时一凛,对着身后还未离开的胡扇湘几人说道:“你们赶紧送你们家小姐回去!”

那几个丫鬟被任云舒的冷肃神态吓到了,立即点了点头,簇拥着胡扇湘便快步离开了。

胡扇湘也没来得及同任云舒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胡扇湘刚离开没多久,任云舒看到的那几个人便走到了湖边。任云舒看了几眼,发现是不认识的人,便打算要离开,刚走出几步,那几人看到她们却是神情一喜,为首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子更是加快了脚步,径自走到了孙沅芷面前。

“阿芷妹妹,你真在这里啊。”少年似是与孙沅芷熟识,神态语气十分亲昵地与她说道。

任云舒听到那少年的话,不禁放缓了脚步,听他话中的意思,好像是知道孙沅芷在这里,特意过来撞她的。

“是啊,真巧啊,您怎么也在这里……”孙沅芷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微微有些敷衍地应道,眼角余光却是十分心虚地观察者任云舒那边的情况,见她似是要离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任云舒脚步虽然不停,但耳朵却依然支棱着,想要搞清楚这少年的身份,也就在这时,前方又是匆匆赶来一群人,任云舒只是稍稍一掠,便看清楚来人是谁了,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来人转瞬就来到了她的面前,见她笑眯眯的模样,似是松了口气,又暗暗瞪了她一眼,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又管闲事了,就你烂好心,我听说有人落水了,是哪个那么倒霉?”

看着梅静白一如既往的毒舌模样,任云舒很是无奈地嗔了她一眼,这才回道:“是扇湘,不过已经没事了,虽然是落了水,但很快就被捞上来了,我已经让丫鬟把人送回去了。”

梅静白无所谓地撇撇嘴,正想拉着任云舒回去,眼神就掠到了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人,忍不住轻“咦”略略一声。

任云舒看梅静白的表情,就知道她认识那个少年,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认识那个跟孙沅芷说话的人吗?”

梅静白唇角浮起一抹不屑的笑,在任云舒耳边小声说道:“那人是我表嫂的侄子,绣花枕头一个,以前还对我死缠烂打的呢,自从孙沅芷到了表嫂身边之后,她就转移目标了,开始对那小丫头大献殷勤了,反正男人都一个样,你不用管他。”

第三百二十章 又一个未婚夫候选

皇后娘娘的侄子?任云舒听到那少年的身份,还是微微有些惊讶的,但这孙沅芷不是皇后娘家给太子准备的吗,怎么又扯上皇后娘娘的侄子了,这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啊。

任云舒正想着呢,梅静白却是扯了她一把,说道:“快走吧,我可不想跟那些讨厌的人说话。”

任云舒的思绪被打断,点了点头,正想要跟梅静白一起离开,却是被身后的人声叫住了。“县主,是你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惊喜,伴随着快步而来的脚步声,还有些迫不及待。

任云舒有些郁闷,不得不停下脚步,人家都叫住她了,她再走就有些实力了,便只好转过身,但脸色明显不怎么好看,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那少年和孙沅芷已经走到了两人几步之外,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睛几乎黏在了梅静白的身上,他的面庞白净,此时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已是泛上了些许红晕,他停在离梅静白五步之外,似是不敢再靠近,他微微低着头,似是不敢看梅静白的眼睛,声音略微有些紧张地说道:“县主,今日的及笄礼我看了,你的风姿实在是让元杰折服。”

任云舒听着那名叫张元杰少年的话,忍不住想要打寒颤,这少年说话,略微有些肉麻呢,怪不得静白不喜欢他,这完全不是一路人吗。

果然,梅静白不等那张元杰把话说完,便立即打断了他,“行了,我没工夫听你这些废话,我还有事儿呢,没别的事我就走了。”说着便要拉着任云舒离开。

张元杰却是连忙又出声,看着任云舒问道:“等等,这位姑娘可是任家二小姐?”

任云舒见这话是对着她问的,忍不住就点了点头,回道:“这位公子,你……认识我?”

张元杰冲着任云舒微微笑了笑,很是温文有礼的模样,然后便躬身冲着她行了一礼,又是说道:“小子姓张,名元杰,乃彭城伯长子。”

任云舒点点头,不知这个张元杰忽然对她自我介绍做什么,便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姑母曾经同我提起过任姑娘你。”张元杰含笑看着任云舒,缓缓说道,“她似是有意想让彭城伯府和英国公府联姻……”

张元杰此话一出,任云舒还没怎么呢,梅静白已是脸色一变,踏前一步说道:“张元杰,我可从来没有听表嫂提起过这事儿,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张元杰许是原先真的被梅静白给揍过,见她这般凶恶模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颇有些委屈地辩解道:“县主,你等我把话说完吗,我也是不赞同这门婚事的,我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怎么!就你这小子还敢挑三拣四,我告诉你,我们家云舒可看不上你,麻溜儿的滚蛋!”梅静白听了张元杰接下来的话,怒气更甚了,已是挥着拳头准备打人了。

任云舒还是有理智的,虽然觉得今日这事儿着实有些荒唐,但她还是拦着梅静白,对着那张元杰抱歉一笑道:“婚姻之事不是咱们小辈私下可以说的,今日就当我们没见过面,告辞了。”说完便连拖带拽地拉着梅静白离开了。

张元杰看着两人快速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悦,而孙沅芷恰时地走上前来,偏头看着张元杰说道:“元杰哥哥,任姐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皇后娘娘更是对她赞誉有加,这样好的女子,你可别犯傻。”

张元杰看着孙沅芷精致的无一丝瑕疵的侧脸,眼神有些痴迷,笑了笑说道:“若是那任姑娘有阿芷妹妹你这样的容貌,我一定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府的,可惜啊,她相貌虽也不差,但同你和县主比起来,那就真是天壤之别了。”

没有哪个女子不愿意同别人夸自己美的,孙沅芷也不例外,但她并没有表现地太明显,只是嘴角微微扬了扬,掩唇笑道:“元杰哥哥莫要打趣我了,我怎么能和县主相提并论,县主可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美人,我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她的。”

“阿芷妹妹莫要妄自菲薄,我就觉得阿芷妹妹你一点都不比县主差,且你性子又温柔……”张元杰忍不住又称赞起孙沅芷来,可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话只说了一半,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孙沅芷自然知道张元杰想什么,微微笑了笑,与她优雅地福了一礼,便开口道:“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就要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嬷嬷该教训我了,元杰哥哥,阿芷先行告辞。”

张元杰看着孙沅芷款步离开的背影,竟是看得有些痴了。任云舒这时候已经拉着梅静白回了月色江声,两人进到屋里,就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开始说起悄悄话来。

“张元杰那个家伙,真是气死我了,他以为他是谁啊,还想与英国公府结亲,真是痴人说梦!”梅静白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双手叉腰,显然是气得不轻的模样。

任云舒倒还算镇定,坐在椅子上,微微皱着眉,似是在思索,在梅静白来回走了七八圈之后,她才忍不住开口道:“你别在那儿转圈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我看得眼晕。”

梅静白这才停下来,坐到任云舒的对面,气鼓鼓地问道:“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张元杰那小子虽然讨厌,但她应该是不会乱说话的,皇后恐怕真有意将你许给她呢。”

任云舒对这事儿倒是不太担心,回道:“皇后应该只是有这个意向,也并未同我母亲提,今日我见那张元杰,看她对你和孙沅芷热络的态度,应该是个看重颜色的,我娘只要稍稍找人打听一下,就会知晓他的品性,她是不会同意让我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的,而且皇后娘娘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我娘婉拒了,她也不会强迫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择婚

梅静白想到李氏对任云舒的疼爱程度,觉得任云舒说的挺有道理的,方才还十分担忧的心情顿时便轻松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吐槽着张元杰,“那小子,我从小就看他不顺眼,小时候就是个好色胚子,被我揍了几顿之后安生了一些,现在长大了,好色的本质越发厉害了,你看他看孙沅芷那眼神,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真是恶心死了。”

任云舒对那张元杰却不太在意,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她摆了摆手,又说道:“好了,不说那些扫兴的人了,我觉得今日扇湘落水的事情着实有些古怪,还有后来那张元杰的忽然出现,好像都是有人特意安排好的。”

梅静白当时没在现场,并不了解情况,现在听任云舒说起,却是不以为意地说道:“反正落水的又不是呢你,你管那些闲事做什么。”任云舒却是神情严肃,摇着头说道:“我猜想,这些布置,原先可能都是冲着我来的,可惜我不上套啊,某人只好临时改变了计划……”

梅静白一听这话,神情也认真起来,抓着任云舒问道:“什么?你是说有人要害你,是谁?孙沅芷还是胡扇湘?”

任云舒没有回答,她心中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但只要想到昔日的好友想要害自己,心中就忍不住难受,果然是年岁越长,心思就越多吗,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胡扇湘为何要害她,自己同她明明就没有……任云舒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然后又忍不住苦笑起来,原来她们也看出来了吗?看来自己往后再不能跟朱瞻纪见面了,不然总有一日,皇后也会看出端倪,那她的处境可就为难了。

“你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你话啊!?究竟是谁要害你啊?”梅静白见任云舒久久都不回她的话,忍不住扳过她的肩膀问道。

任云舒不想将梅静白也掺和进这件事中来,便笑着回道:“具体的事情我还想不明白,要仔细问过扇湘之后才能清楚。”

梅静白对任云舒的回答很是不满意,撇撇嘴说道:“你就瞒着我吧,什么都不愿意同我说,反正我跟你说啊,你以后离那些人远一点吧,一个个心眼子都那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咬你一口。”

任云舒伸手抱住梅静白的肩膀,讨好地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最好了,咱们可是共过生死的,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是值得我完全信任的。”

梅静白是刀子嘴豆腐心,被任云舒稍稍一哄,便阴转多云了,嘴角微微上扬地说道:“你知道就最好了,可不要再傻乎乎地被别人骗了。”

任云舒又与梅静白说了一会儿好话,看着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间,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任云舒回去的时候,李氏已经摆好了晚饭,正等着她呢,见她回来,立即招呼她吃饭。

吃饭的时候,任云舒发现母亲有些心不在焉的,似是有什么心事,饭量也比平日少了一些,只吃了半碗饭。

等用完了晚饭,丫鬟们端上了茶水,任云舒才开口问道:“娘,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李氏放下茶盏,轻叹了口气,看着任云舒说道:“娘也不想瞒你,今日及笄礼之后,宁国长公主和皇后娘娘都找我说话了。”

任云舒闻言心中一动,大概猜到了那两人找母亲说的是什么事,但面上却是依旧做出一付不明所以的模样。

“她们两人找我,说的都是你的婚事。”李氏继续慢慢说着,“长公主自然是为她的二儿子梅景福提亲,而皇后娘娘说的人选则是她的侄子张元杰。”

任云舒对这两人一点都不意外,神情依旧平淡地听李氏说着。

李氏一直偷偷覻着任云舒的表情,见她这般镇定模样,忍不住有些着急,追问道:“你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与娘听听,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娘不会随意决定,若是你不愿意,娘是不会勉强与你的。”

任云舒又是沉吟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娘,您一定要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吗,其实我还想多陪您几年的。”

李氏听到这话却是笑了,抓着任云舒的手说道:“莫要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你如今都及笄了,自然是要准备嫁人了,再说定亲又不代表着就要马上举行婚礼,这程序都要走上个一年半载的,你还有许多时间可以陪在娘身边呢。”

任云舒苦笑,她当然知晓这个道理,她只是没有做好嫁人的心里准备,斟酌了一下言语之后,她便又说道:“娘,嫁人是我的终身大事,不可儿戏,您说的这两人,我对梅大哥是有些了解的,但皇后娘娘的那个侄子,我却是一无所知的,所以……”

对自己的女儿,李氏自然是了解的,听她这话的意思,就知道皇后娘娘的那个侄子她是绝对不考虑了,便笑着说道:“娘知晓你同静白的哥哥熟识,我也是见过梅家二哥几次的,确实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可有一点,娘总是担心,他前一个未婚妻未过门就病死了,虽说不能怪在梅景福的头上,但娘心中总是不安……”任云舒知晓李氏其实是十分属意梅景福的,只是因为担心他克妻的名声,才一直有所迟疑。

任云舒又是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知晓嫁人这一条路她是绝对避不过去的,她不像梅静白,可以凭着宁国长公主的宠爱,肆意妄为,不想嫁人就真的不嫁人,但她知道自己是做不到,她也可以任性,毕竟李氏也是十分疼爱她,但她却不忍心看李氏难过,所以若是真的要嫁人,嫁给自己熟悉的人总比嫁给一个陌生人的要好。

“娘在看看吧,也不是只有这两家人了,咱们英国公府的女儿不愁嫁,娘一定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夫婿。”李氏看任云舒默不作声的模样,以为她是害羞了,安慰着她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对不起

任云舒心中乱的很,她知晓嫁给梅景福是最好的选择,但脑海中总是不时地冒出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那个人她明明是应该讨厌的,可却怎么都忘不掉,不知道他何时会回京城,回京之后又会有怎样的举动。

“那皇后娘娘那边,我找人打听一下那个张元杰的品性,若是不好,我就早些找个机会拒了,哎,若不是皇后娘娘亲自提的,我也不必这样难办,不知晓会不会让皇后娘娘对我们英国公府心生不满。”李氏还在担忧这件事,语气中有些忐忑。

“皇后娘娘向来宅心仁厚,不会因为咱们拒了婚,就对英国公府有什么意见的,且皇上还有许多地方要倚仗父亲,英国公府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任云舒想得通透,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点的。

李氏只是关心则乱,任云舒一说,她就想明白了,然后便拍了拍任云舒的手说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娘对你向来放心,若是婚事定下来了,你就安心在府里绣嫁妆,只要你嫁的好,娘也就没什么心事了。”

任云舒垂着头,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她其实很想说:您所认为的幸福,却并不一定是我想要的。任云舒从李氏那边出来,情绪还有些失落,本想早些回房休息了,却没想到胡扇湘那边却是派了丫鬟过来,说是想找她归去说说话。

任云舒自然知晓胡扇湘是为了什么事,虽然身上很疲累,但还是同那丫鬟回复,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任云舒到了胡扇湘那里的时候,她仍旧是躺在床上,见任云舒被丫鬟领进来,立即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快躺着吧,身子怎么样了?”任云舒上前几步走到床边,扶着胡扇湘的肩膀问道。

胡扇湘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靠在引枕上,缓缓回道:“大夫过来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喝了些祛寒的姜汤下去,明日就能好了。”

任云舒闻言松了口气,而后笑道:“这就好了,今日我听说你落水,可是把我吓坏了,就怕你有什么万一。”

胡扇湘听了任云舒的话语,脸上忽然泛起一抹潮红,连带着眼眶都有些红了,她的手紧紧抓着任云舒的手,贝齿咬着下唇,情绪瞬间就十分激动。

任云舒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胡扇湘的眼泪已是掉了下来,伏在任云舒肩膀上哭了起来。

任云舒仍是有些无措,但也大概知晓缘由,便只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着胡扇湘的肩膀,安抚道:“行了,快别哭了,都这样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可别忘了,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啊。”

胡扇湘似是被“太子妃”三个字给刺激了,又是猛地抬起了头,直直看着任云舒,颤抖着双唇问道:“云舒,你是不是知道,今日我……”

任云舒在胡扇湘要把话说出来之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无奈地说道:“这些事情都莫要提了,你就告诉我,你今日和那孙沅芷在小舟上,怎么就好好地落水了呢,还有你的裙子,又是怎么回事。”

胡扇湘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一些,拿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眼中便闪过一丝恨意,幽幽说道:“当时那种情况,我是完全慌了神,没有想明白,后来回来仔细一想,才知道是着了那孙沅芷的道。”

任云舒没说话,仍旧仔细听着,胡扇湘就把她怎么受到一直蛤蟆的惊吓落水,落水之后裙带又无缘无故断了的经过告诉了任云舒。

任云舒听完之后,便已是将事情的原委都捋清了,冷笑一声说道:“这孙沅芷还真是好算计啊,当时若是我没有及时将斗篷给你送过去,你衣衫不整的模样若是让旁人看到,这太子妃之位恐怕是悬了。”

“那孙沅芷当真好毒的心计!”胡扇湘也是恨的不行,清丽的面庞都有些狰狞了,“枉我还以为她年纪小,性子单纯,想着往后我们都是要一起侍候太子殿下的,对她亲近了一些,她却是怀着害我的心思。”

任云舒觉得胡扇湘输的倒也不冤,谁叫孙沅芷看上去太有欺骗性了呢,就她那张单纯无害的脸,谁会想到她其实是一个满腹心机的小人呢。

“难得她还想取代我做太子妃不成,就她那样的出身,不过是痴人说梦,就算我真的当不了太子妃,也轮不到她!”胡扇湘越说越是气愤,紧攥着被子的手几乎将上面的缎面都抓破了。

任云舒知道胡扇湘此刻需要发泄情绪,便静静地听她说着,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胡扇湘瞬间便哑然了,她们虽然都清楚今次的事是孙沅芷设的局,但却也没有证据将她怎样,而且胡扇湘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

任云舒实在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看在胡扇湘同她的那些情分,便还是给了她忠告,“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得很清楚了,就算你知晓了孙沅芷的险恶用心,但也照样不能对她怎么样,她是皇后娘家送到太子身边的人,无论如何,一定会得到一个名分,而你最大的优势就是你将来会是太子的正室,而她不过是一个妾室,你只要站住道理,以后总有机会拿捏她的,他怎么都不可能越过你去,所以你不必急于一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胡扇湘听了任云舒的话后,便沉默了下来,似是在认真的思考。

任云舒也不打扰她,只在一旁静静端坐。她知晓以胡扇湘的聪明,一定能够想明白的。大约一刻钟之后,胡扇湘才重新抬起头,看向了任云舒,语带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云舒。”

说完这一句,她明显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吐出几个字,“还有,对不起……”

第三百二十三章 沐昕回京

任云舒只是微笑着听着,点点头,并不点破,那句对不起她坦然受了,至于胡扇湘对不起她的是什么事,她们两人自也是心知肚明。

任云舒又是陪着胡扇湘坐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了,便准备要离开,她起身之时,胡扇湘却是伸手拉住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云舒,我们……还是朋友吗?”

任云舒冲她微微笑了笑,覆上她的手回道:“我这个人念旧,我们做了这么多年朋友,那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不会因为一次的误会就消磨掉。”

胡扇湘听了任云舒的话,似是放下了心,也是冲着她笑了笑,然后放开了手。

任云舒转身离开,在胡扇湘看不见的地方,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减淡,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经此一次,她们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毫无芥蒂的信任了,只要不信任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便再也难以消除。

避暑山庄的及笄礼结束之后,任云舒和梅静白又回到各自的平静日常当中,李氏和宁国长公主都开始为两人的婚事张罗起来,李氏自从打听出张元杰的性格之后,就想着若是皇后再提起,就将这桩婚事婉拒了,而梅景福那边,她则是打算再看看,毕竟在她看来,任云舒对这门婚事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没有抗拒,那便是默认了。

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底,新帝登基也有月余,但外面的叛乱却仍旧没有平复,朱髙熣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是收服了太原府的总兵,将他手下的伍万大军纳入麾下,这般一来,他手中就有了接近十万的大军,他此刻正驻守在太原,与任靖义的军队僵持之中。

任云舒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一同知道了另一个消息,那便是沐昕回京了,他不仅带回了前线的消息,还带回来任靖义亲手给皇上写的军报。

任云舒对军报自然是关心的,但她更关心的是父亲现在的情况。不知晓父亲上次的伤好了没有,后来有没有又添了新伤。

李氏作为任靖义的妻子,自然比任云舒更为挂心丈夫,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邀请沐昕过府,那沐昕却是自己上门来了。

李氏自然是又惊又喜,让人将沐昕请进来,立即便匆匆去见他。

等李氏见到人的时候,却是着实是吓了一跳,她并不知晓沐昕眼睛受伤的事情,所以看他眼睛上缠着一条白布的模样,很是惊讶,但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了寻常。

“沐大人,我本也想派人去请您的,没想到您竟是先上门了。”李氏先是客套地说了一句。

沐昕的脸上依然是带着笑,也甚是客气地开口道:“我知晓夫人您定是挂心英国公的情况,便早些过来了。”

这般说完,沐昕便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也不用他起身,自有丫鬟过来接过,送到了李氏的手中。

李氏心中虽然很焦急,但也不会在客人还在的时候看信,便只是询问道:“前方的战事可还好?”

“有任将军的芷卉,攻下太原府只是早晚的事,夫人不用太担心,若是不出意外,半年之内,任将军应该就能回京了。”

沐昕这话无疑是给李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笑容,看着沐昕的眼神也越发亲切了。

沐昕又是同李氏说了一些任靖义的情况,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很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听说不久之前府上的二小姐病了?”

李氏听到这问话也是愣了片刻,然后才点头回道:“是这样的,不过小女现在已经痊愈了,不知沐大人为何问起此事?”

沐昕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语气却依旧平淡地说道:“任将军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十分担心,我突然想起了,便顺便问一问。

李氏心中有些疑惑,不知晓丈夫是怎么知晓女儿的事情的,她并没跟任靖义提起过女儿受伤的事情,就怕影响了他的心情。

“许是宁国长公主说的吧,不久之前,宁国长公主刚去过宣府,当时也与任将军见过面,许是闲聊时不小心告知的。”沐昕微微一笑,很快帮李氏答了疑。

李氏思忖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这样,便也没再多想。而她们两人的对话,却是被在门外偷听的任云舒听得一清二楚,她身子贴在门后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几乎竖了起来。

沐昕上门没多久,任云舒就知道了消息,那时她正在练字,因为被这消息吓到,好好的一幅字瞬间就废了,不过那时她的心思早不在字上了,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匆匆就往前院赶来。

任云舒到了前院的时候,特意知会了守在会客厅门外的那些丫鬟们不要声张,然后便做贼一样地在门口偷听。

起先李氏和沐昕谈的那些话都挺正常的,谁知道沐昕话锋一转忽然就提到了她,让任云舒的心脏差点就停跳了一拍,立即竖起耳朵,更是认真地听着。

“不知贵府的二小姐是什么时候痊愈的,我认识几个还算蛮有名的大夫,若是二小姐身体还不适,可以让他们过来给小姐诊诊脉。”沐昕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似只是寻常的客套关心。

李氏也不疑有他,立即回道:“就在上月初的时候,小女现在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也十分康健,多谢沐大人您挂怀。”

“这样啊……那就再好不过了。”沐昕唇边的笑意越发浓了,声音中带了些长音,似是十分愉悦。

在外面听着的任云舒却更是冷汗涔涔,她了解沐昕,知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是特意过来求证的,他定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需要一个确认罢了。

任云舒一思及此,双腿就开始发软,几乎要摔倒,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越是慌张,越无济于事。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还债

沐昕又是与李氏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李氏本想多留他一会儿,但沐昕却是坚持离开,李氏只能派人将他送了出去。

沐昕由丫鬟引领着走到了侧门外,正准备上马车离开的时候,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并不是他熟悉的脚步声,也不是英国公府内丫鬟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的主人似是有些踌躇,朝他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沐昕也停了下来,转身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然后试探着开口问道:“是你?”

任云舒听到沐昕的问话,呆立在原地,而后苦笑了一声,终于还是回道:“是我……”

沐昕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便笑了,他挥退了身边的下人,让他们退出丈许远,才又开口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怕你母亲发现?”

任云舒依旧是苦笑,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就想当面问问沐昕,他究竟想要怎样。

“你今日为何过来?”任云舒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沐昕问道。

沐昕脸上依旧带着笑,悠悠回道:“自然是为了送信而来。”

“只是送信?”任云舒有些急了,语气明显没有了方才的平静。

“那你说我除了送信还能干什么,难道是找你履行承诺吗?恐怕你现在回了京,就准备赖账了吧。”沐昕的语气中带着玩世不恭的调笑,好似在调戏一只好玩的宠物。

任云舒却是被他的态度气得不行,咬咬牙回道:“我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可现在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只是到时候希望你能配合,我相信你的人品,答应我的事情定是不会反悔,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沐昕打断了任云舒的话,自顾自的说道,说完也不给任云舒反应的时间,转身就离开了,等任云舒再回过神来,他的马车已是消失在了巷子口。

任云舒呆愣在原地,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脸色变幻不定,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过沐昕,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她心中总有预感,接下来的事情,将不会在她的掌控之内。

“二小姐,您怎么在这里,夫人正到处寻你呢!”就在任云舒还站在门口发呆的时候,李氏身边的寒香急匆匆的过来,也没等任云舒反应,拉着她就往里面走。

任云舒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思绪回笼,立即开口问道:“娘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寒香拉着任云舒在前面走着,头也没回地回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呢,只知道夫人看了老爷写来的信后脸色就变了,马上让奴婢们过来寻你。”

任云舒想到那封信是沐昕送来的,脸色也当即变了几变,不会这么快吧?难道沐昕的布局已是开始了吗!?

寒香和任云舒两人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李氏的院子,任云舒气还没喘匀呢,就小跑着进了李氏的房间,一进屋,就看到李氏愁眉不展地坐在软榻上,手上还捏着一张展开来的信纸。

任云舒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她拼命让自己稳住心神,走到李氏身边,唤了一声,“娘……”

李氏这才发现任云舒已经过来了,将手中的信收起,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勉强地挤出一抹笑,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唤了一声,“舒儿……”

任云舒看李氏神情不对,立即拉着她的手问道:“娘,是爹爹那边出了什么事吗?你别着急,不管是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量,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李氏听了任云舒的话,却是突然沉默了下来,然后眼圈就红了,哽咽了许久,却始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任云舒这下更着急了,以为是父亲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边帮李氏擦着眼泪,一边劝道:“娘您别哭啊,有什么事儿您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李氏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却又是将任云舒抱在怀里,哭着说道:“舒儿,是娘和爹对不住你,你爹,你爹他”

任云舒听得一头雾水,她已经完全糊涂了,现在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她爹娘怎么就对不起她了。他爹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任云舒很想把李氏放在桌上的那封信拿过来看看,可身子被李氏抱着,又无法动弹,只能等她平静下来再说。

李氏抱着任云舒哭了一会儿,总算是慢慢冷静了下来,缓缓放开她,眼睛已是红肿地像两颗核桃了。

任云舒心疼的不行,又担心李氏情绪波动太大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便立即说道:“娘,您别哭了,您哭地我心都慌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总得告诉我吧。”

李氏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把桌案上的那封信递给了任云舒。

任云舒接过信,立即打开看了,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脸上的神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

任云舒的唇角忽然溢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看向李氏说道:“娘,您就是为了这事儿啊,您快别哭了,既然爹爹已经做了决定,女儿嫁就是了。”

任云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平静,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诧和压抑,冷静的好似早就知道这件事一般。

李氏却对任云舒的反应显然很是惊讶,她早就做好了女儿同自己一起抱头痛哭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如此的冷静。

“舒儿,你真的愿意嫁给他,若是以前也还好,你娘我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虽然她同常宁公主拜过堂,但总归没有夫妻之实,这婚事也做不得数,他本身也有本事,算是前途无量,可如今,看你爹爹信中的意思,他的眼睛恐怕是很难治好了,娘怎么舍得让你嫁给一个瞎子……”

任云舒轻轻叹了口气,用自己都没想到的平淡语气回道:“这或许就是我们欠他的吧,欠的账总是要还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请旨

李氏并不完全理解任云舒话中的深意,只以为她说的是沐昕就任靖义的事情,依旧是忿忿不平地说道:“是,他是救了你父亲的性命,还为此赔上了一双眼睛,可我们英国公府可以用别的法子补偿他,不必要赔上你一辈子的幸福,这桩婚事我不同意,就算你爹同意了,我也不同意,我绝不能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瞎子!”

任云舒看着李氏执拗坚定的模样,心中莫名温暖,她的母亲,总是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看不得她哪怕受一点委屈。

任云舒却知道,沐昕既然能让任靖义写了这样一封信过来,定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是李氏一句不愿意,她就可以不嫁的。“娘,我知道您疼我,但爹爹难道不疼我吗,爹爹既然同意了这门婚事,自有他的考量,您……”

任云舒还想劝慰,却是被李氏厉声打断了,“不行!你爹老糊涂了,我还没有糊涂,我这就给他写信,我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我一会儿就派人去荣国公府,就说我同意了你和梅景福的婚事,让她们赶紧遣媒婆来提亲,我就不信等你定了亲,你爹还有什么话说!”

任云舒听着李氏的话,立即不言语了,她知晓李氏现在在气头上,为了不让自己嫁给沐昕,她一定什么法子都会尝试一下的,只是任云舒自己知道,以沐昕的性子,他恐怕这时候已经进宫请旨了吧,李氏就算再快,恐怕也快不过这圣旨了。

正如任云舒所预料的,沐昕从英国公府离开,就直接进了宫,进宫之后,也是直接求见了张氏。

张氏听到沐昕求见,心中已是大约猜到了他的来意,所以她便派人立即去宫外请了宁国长公主,让她也赶紧进宫来。

张氏见到沐昕,先是客套了一番,也不主动提婚事这茬,就想着先看看沐昕的态度。

沐昕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扯了几句闲话之后,便立即进入了正题。

“皇后娘娘,我今日进宫,是为了先皇的遗旨而来。”沐昕看着张氏说道。

张氏虽然心中早就猜到,面上却依旧表现出讶异的模样,而后缓缓回道:“这事儿,本宫倒是也知晓一些,怎么,你今日过来是想让本宫帮你和静白指婚吗?”

出乎张氏意料的,沐昕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想请皇后娘娘赎罪,先皇虽然在临终之前为我和福山县主赐了婚,但我知晓,我同福山县主并不是良配,若是勉强凑在一起,恐有成为怨侣的可能,我想这也不是先皇想看到的,先皇与我同梅妹妹指婚,是想让我同她都过得好,所以我请求皇后娘娘,莫要为我和福山县主指婚。”

张氏听了沐昕的话显然很是惊讶,这和她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原来她们都想错了吗,沐昕并不是对静白情根深种,先皇也是乱点鸳鸯谱,这两个人,双方根本都没有想要成亲的意思。

张氏想明白之后,突然就笑了,语气中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惋惜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是先皇和本宫都想岔了,不过先皇既然下了旨意,若不按这旨意进行,恐怕是有损先皇的威信啊……”

张氏又开始伤脑筋了,这先帝遗旨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但不改吧,还真不能将这两个人勉强凑在一起,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可不能害得这两人下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沐昕自然知晓张氏的苦恼,他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先皇的旨意上只是说让我和福山县主成亲,这福山县主不过救是一个称号,不一定就只能是梅妹妹。”

沐昕这话已是说的极直白了,张氏自然是听懂了,眼睛微微一亮,含笑看着沐昕说道:“看来文英你是已经有心上人了,说出来让本宫听听吧,本宫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很愿意成人之美的。”

“皇后娘娘真是慧眼如炬,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我确实有了心上人,便是英国公府的二小姐。”沐昕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郁,缓缓回道。

张氏听到英国公府四个字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她怎么都没想到沐昕的心上人竟然会是任云舒,在她看来,这两人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沐昕却没管张氏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皇后娘娘,我心仪任姑娘许久,请娘娘您成全。”然后便恭恭敬敬地揖手行了一礼。

张氏看着躬身拜倒的沐昕,依旧是没有说话,面上的神情越发古怪,说起来任云舒和沐昕的家世倒也算是般配,只是以她对沐昕的了解,实在是很难相信他竟然会爱慕任云舒,且还为了她特意求到自己面前来。

张氏对任云舒的印象也极好,一度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侄媳妇,可惜李氏那边已是婉拒了,她也不是那般强求的人,现在既然沐昕来求娶任云舒,她也是乐意成全的,但她仍旧有些顾虑,那就是沐昕的眼睛。

关于沐昕眼睛的事情她也详细询问过太医了,知晓很难恢复到以前那般,她就怕自己若是下了指婚的旨意,英国公府同李氏那边会对皇家有意见,毕竟指婚这事儿,向来都是要慎之又慎,以往因为乱指婚而引出的事端可不少,她可不想搞的英国公不满,毕竟皇上现在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英国公的。

“文英啊,这事儿也不能太着急了,毕竟婚姻之事不能儿戏,我虽知晓你的心事,但英国公府那边……”张氏斟酌了一下言语,便开口说道,她也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依沐昕的聪明,一定是能听得懂的。

沐昕似也早猜到张氏会说这个,依旧胸有成竹地说道:“英国公那边,我早已得到了他的应允,至于英国公夫人那边,只要皇后娘娘您下了旨意,我这边自有办法说服她。”

第三百二十六章 求婚

既然英国公都同意了,张氏这边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两家都有意愿,那她也就只有成全了,便点头应承道“我会同皇上商量的,英国公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封他女儿一个县主倒也不为过,你先回去吧,等旨意拟好了,本宫自然会通知你。”

沐昕得了承诺,自然心满意足,也没有久留,行了一礼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沐昕离开后没多久,宁国长公主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张氏见着她,立即就说道“姑母,你来得正好,有一件喜事儿要同你说。”

宁国长公主急急地被张氏召进宫,还在疑惑这是有什么急事儿,现在听她这般说,本还有些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什么喜事儿啊这么着急地叫我过来。”宁国长公主在椅子上坐下,便出声问道。

“静白和沐昕的婚事,解决了。”张氏也不卖关子,立即回道。

宁国长公主闻言眉毛一挑,心想着这倒真算是一件喜事儿,立即追问道“什么况,是沐昕那边放弃婚约了吗”

宁国长公主自然也知道沐昕回来了,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理由就是这个了。张氏神秘地笑道“是也不是。”

宁国长公主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皱着眉说道“皇后,您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赶紧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个况。”

张氏笑着,也便将方才她同沐昕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宁国长公主。

宁国长公主听罢,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总算是不用嫁给沐昕了,忧的是,那任云舒本是她看中的儿媳妇儿,现在好了,为了自己的女儿,这样好的儿媳妇儿要让给别人了。

张氏看宁国长公主似乎不是十分高兴的模样,便疑惑地开口问道“姑母,这静白的婚事都解决了,您怎么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的啊”

宁国长公主也没有隐瞒张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晓,云舒一向同静白交好,静白一直想让她做自己的嫂子,原先也与我商量好了,等云舒及笄之后,就遣媒婆却替她二哥提亲,现在看来,这门婚事是成不了了。”

张氏没想到原来宁国长公主也属意任云舒,这可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过任云舒也确实是优秀,又是英国公的女儿,让这么多人看重也不意外。

“那现在看来你得给景福重新物色一个媳妇儿了,不过京城待嫁的闺秀那么多,也不一定找不出一个比云舒差的,我这边也会帮你留心看着,一定挑一个最好的。”张氏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语气依旧轻松地说道。

宁国长公主自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娶不着媳妇儿,她是担心家里头那个犟丫头,她向来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任云舒是她的嫂子,就恐怕接受不了她嫁给别人,沐昕和任云舒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告诉她,省得她又发疯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宁国长公主这一点小小的苦恼同李氏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她因为这桩婚事连中饭都没有吃,等派去荣国公府送拜帖的下人回来,才知晓宁国长公主现在不在府上,要等到下午才能回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她便火急火燎地上了马车,往荣国公府赶去了。

宁国长公主从宫中回到府上没一会儿,就听下人禀告说英国公夫人过来了,不由心下一动,大概猜到了李氏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何事。

宁国长公主让人把李氏领到会客厅,稍稍等了一会儿,才起去了会客厅。

李氏此时正坐在会客厅里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的,等了大约一刻钟,才总算等来了宁国长公主。

宁国长公主一进来就面带歉疚地说道“刚刚被府上的一些事绊住了,让夫人您久等了。”

李氏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立即起与宁国长公主行了一礼,笑着回道“是我突然造访,让长公主下您为难了。”

宁国长公主这时候已经坐了下来,摆摆手,十分客气地说道“有什么为难的,夫人你难得来一趟,是我招待不周,只是您这样着急的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到这会儿要开口了,李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毕竟这婚事由女方提起,总有些不好意思。李氏又踌躇了一会儿,总算下定决心开口道“长公主下,您上次不是同我提过府上二公子和云舒的事,我想再同您仔细商量一下”

李氏没有说的太直白,不过她觉得宁国长公主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宁国长公主做出一付恍然的模样,然后面上神色却又变得有些为难,“这事儿可能还得缓缓,我本人是很喜欢云舒的,可是我那儿子,夫人您可能不太了解他,主意大的很,前两天刚送信回来,说是这婚事儿啊,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不许我这个娘随意决定,所以啊,这事儿恐怕还需要再缓一缓。”

宁国长公主等得起,李氏可等不了,说不准明沐昕就要上门提亲了,她急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多年的修养还是让她稳住了,深吸了几口气,才又笑着开口说道“我理解长公主您的心,儿女们总是不懂做父母的心,据我所知,二公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吧,这婚事还是要早些定下来,毕竟从定婚到成婚也是需要长一段时的,且我记得二公子同云舒也是熟识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云舒又同静白交好,她们两人是再合适不过了。”把话说到这份上,李氏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放下脸面了,若是那个长公主还推脱,那也不必再废话什么了。

宁国长公主亦是眉头紧皱,她怎么会不知道任云舒和自家二儿子般配,可为了女儿的终,她也只有放弃任云舒这个儿媳了,毕竟好女子还有很多,不一定就非梅静白不可。

第三百二十七章 拒婚

李氏走出荣国公府的时候,神情颇有些恍惚,她回头看了荣国公府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复杂,她不明白,为何当日还那样诚意满满的要同自己家结亲的宁国长公主,今日就突然变卦了呢,虽然她没有明确拒绝,但言语之中一直在推脱,李氏就是再傻也听得不出,她不想同英国公府结亲,但又不好直接拒绝,便只能用拖这个办法。

李氏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灰意冷,她没有多做停留,神情颓丧地上了马车。

而荣国公府内,梅静白直到李氏离开,才知晓她上门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就赶到了宁国长公主的房间,进门就嚷嚷着问道:“娘,我听说任伯母过来了,是来同您说我二哥和云舒的婚事的吗?”

宁国长公主看梅静白跑得额头冒汗、毫无礼仪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眉头,轻声训斥道:“大呼小叫的,一点仪态都没有,你是县主,不是乡下的野丫头。”

梅静白对宁国长公主的训斥不以为意,快步走到她身边坐下,继续问道:“娘,到底是不是为了二哥的婚事,你快同我说说吗!”

宁国长公主让丫鬟给梅静白递了快干净的帕子擦脸,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事儿我本也想同你说的,你不是不想嫁给沐昕吗,现在事情解决了,沐昕今日亲自去皇后娘娘那里拒婚了。”

“真的!”梅静白一听这消息,顿时高兴了,眉开眼笑地说道:“算那小子识相,既然他自己拒婚了,那也不用本县主出马了。”

宁国长公主被梅静白打断了话语,有些不高兴,压了压她的肩膀继续道:“别这样毛毛躁躁的,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梅静白现在正高兴呢,便也乖乖地坐在榻上听宁国长公主接下来的话。

“那沐昕虽然拒婚了,但同时也向皇后娘娘求了另一桩婚事……”

宁国长公主还没说完,梅静白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睁大眼,猛地站起身来,着实吓了宁国长公主一跳。

“那小子不会是……”梅静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要求娶云舒吧?”

宁国长公主闻言有些惊讶,脱口而出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早就知晓沐昕对云舒那丫头……”

“我要去找那小子,他竟然敢觊觎云舒!”梅静白此刻怒气上头,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往外头冲。

宁国长公主立即让丫鬟们拉住了她,快步走到她身边,也是气急地骂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胡闹吗,人家沐昕堂堂正正地求娶云舒,你找他又能怎样,我跟你说啊,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同意这事儿了,你别给我去搅合。”

梅静白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叫道:“那我二哥怎么办!我二哥可是也很喜欢云舒的,我怎么能让云舒嫁给沐昕那个无赖,不行,我宁愿自己嫁,也不能让云舒嫁给他。”

宁国长公主被梅静白无遮拦的话气得不轻,伸手拍了几下她的背骂道:“你这丫头,又说什么胡话,别说人家沐昕根本就不想娶你,你一个姑娘家,莫要乱说这种嫁不嫁的话,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什么时候在乎过名声,反正我就是不能让云舒嫁给沐昕,娘您别拦着我!”梅静白说着就要推开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丫鬟,她力气很大,还真有几个丫鬟被她拖得踉跄。

“还反了你,看来我平日里是太宠着你了!”宁国长公主的脸色也寒了下来,她可不会让梅静白继续这样胡闹,叫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起捉着梅静白,将她往自己房间送。

“娘您放开我!放开我!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云舒不能嫁给沐昕那厮!”

梅静白还在不停挣扎叫嚣着,宁国长公主却是充耳不闻,只对那几个婆子吩咐道:“把县主送回自己房间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让她出来。”

几个婆子立即应是,就架着梅静白往她的院子走。宁国长公主听着梅静白的喊声越来越远,忍不住叹了口气,想着女儿方才说自己儿子对任云舒十分喜欢的话,心中又忍不住担忧,若是景福真的对云舒情根深种,那事情还真是有些麻烦。

任云舒并不知晓梅静白为了她在自家府上大闹了一场,她正坐在家中等着母亲回来,等见到母亲那张失落的脸之后,也知道了结果,虽然她早就猜到了这结果,但看到母亲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

“娘……”任云舒轻唤了一声,将有些魂不守舍的李氏唤回了神。

李氏看着任云舒,勉强挤出一抹笑,上前拉起她的手问道:“怎么没回房?”

“我想等着娘您回来。”任云舒笑着回道,两人都很是默契地没有说李氏去荣国府的接过。

李氏定定地看了女儿好一会儿,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她这样好的女儿,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舒儿,娘送你回苏州好不好,你外婆一直来信说挺想你的,你在那里住一段时日,也陪陪你外婆。”李氏忽然这样说道,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任云舒知晓李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把自己送到外祖家,在那里定一门亲事,天高皇帝远的,许是能躲开京城的事。

任云舒却是无奈苦笑一声,不忍心戳破母亲最后的希望,但还是不得不说道:“娘,您应该知道逃避是没有办法的……”

“那你要娘怎么办,真的把你嫁给一个瞎子吗?你让我怎么舍得……”李氏终是忍不住哭着说道。

任云舒有些手足无措,立即伸手抱住母亲,安慰道:“娘,沐昕的眼睛也不一定就治不好,您想想,我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龙虎山的张天师不是照样将我治好了吗?那些太医没办法治好沐昕的眼睛,不代表别人治不好,在我看来,张天师本是那么大,一定能治好沐昕的眼睛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上门提亲

李氏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女儿要嫁给一个瞎子,且要照顾他一辈子,但若沐昕的眼睛能治好,那也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世家子,她也便没那么难受了,现在听任云舒这般说,理智也稍稍恢复了一些,仔细想了想,才说道:“若是他的眼睛能治好,那倒还行,可张天师行踪飘渺,我们要到哪里去寻他啊。”

“张天师是龙虎山的天师,他总要回龙虎山的,只要去龙虎山天师所等着,一定能等到他。”任云舒倒是不担心找不到张天师,很是笃定地说道。

李氏又是思忖了片刻,才轻叹一口气说道:“这事儿娘会派人去做,你就不要管了,我估摸着那沐昕应该还会上门,我要再与他好好谈一谈,等谈过之后,我再下决定。”

任云舒没再说什么,她现在心里是异乎寻常的平静,或许她的潜意识里,早就有了嫁给沐昕的心理准备,所以现在这件事即将成真,她也便就坦然了。

第二日,如李氏所料的那般,沐昕真的就上门了,身上还带着两封旨意,一封是封任云舒为福山县主的,另一封则是当初朱棣元拟好的遗旨。

李氏今次见他,便不像昨日那般亲切了,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沐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可惜沐昕看不见,自然也看不到李氏的眼神。

沐昕还是那副笑容温和的模样,开门见山地与李氏说道:“夫人应该知晓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吧。”

李氏不吭声,气正不顺着呢,十分不想搭理沐昕。

沐昕没听到李氏的回应,也不着急,就坐在椅子上喝茶,很是闲适的模样。

李氏终归还是沉不住气,语气有些生硬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同我夫君说的,反正这门婚事我是不同意的。”

沐昕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动怒,依旧笑着,缓缓从怀中拿出那两封旨意,自是有丫鬟来接过,叫到李氏的手上。

李氏看着那两封明晃晃的圣旨,神情惊疑不定,她还算镇定地接过那两封圣旨,仔细地看过之后,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

“沐大人,你可真是好本事啊,你这是逼着我把女儿嫁给你啊。”李氏似乎是气急了,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

沐昕的神情却是变得十分严肃,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李氏深深一拜,这才开口道:“或许在婚事上面,我耍了些手段,但我可以同夫人保证,我对云舒是绝对真心实意的,我现在就可以在您面前写下切结书,保证这一生只会有云舒一个女人,绝不再纳别的妾室。”

沐昕此话一出,连李氏都惊了,眼神不由自主地朝着内堂瞥了一眼,而此时任云舒正坐在里面,她自是将沐昕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由愣在了当场。

沐昕既然敢说出写切结书,那便表明他不是信口开河,任云舒没想到,沐昕竟是能为她做到这一步,连他父母感情那般好,她父亲除了她母亲之外,也还有两个妾室,沐昕承诺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当真是十分看重的表现呢了。

李氏惊讶了一会儿,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看向沐昕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如今两封圣旨在手,她知晓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本是对沐昕十分不满意,但有了他今日的承诺,心中总算是熨贴一些,对婚事的抵触也没那么强了,不管怎样,他使出这般多的手段都要娶到自家女儿,就表示他真是对自己女儿上了心,女儿嫁过去之后,总是能得到夫君的爱戴。

“这切结书我也不需要写,你只要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你若真是个男人,说出来的话便要做到,不然就是写了那切结书,也无济于事。”李氏的语气放软了一些,但仍是带着些敲打地与沐昕说道。

沐昕脸上神色一松,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又是深深拜下,保证道:“我定会牢记夫人今日的话,他日若是有负云舒,定让我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承诺也说了,毒誓也发了,李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长长地叹了口气,便有些疲惫地说道:“行了,你挑个好日子,让媒婆上门来提亲吧,先把婚事定下来。”

沐昕面上欣喜,自是连连应诺。

李氏看着这小子还是不怎么顺眼,正想着要打发他走,任云舒却是从内堂走了出来,来到李氏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李氏看了看自己女儿,又看了眼还保持着拜福姿势的沐昕,点了点头,小声与任云舒说道:“那你别说太长时间。”这般说完,李氏便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任云舒则是还站在原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沐昕,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沐昕耳朵很好,他清楚地听到了任云舒从内堂走出来的脚步声,也听到了李氏说的话和她离开的脚步声,等屋中安静下来,他便站直了身子,似是有预感一般,朝着任云舒所在的位置看来。

任云舒正在想着要怎么开口,见沐昕蒙着白布的眼睛看向她,便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一句,“你的眼睛……还疼吗?”

沐昕闻言便笑了,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白布,很快回道:“早就不疼了,眼睛的事情,我其实一点也不后悔,不然我又怎么能认出你。”

任云舒瞬间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她停顿了一会儿,方才又说道:“我前些日子受了很重的伤,太医都说我没救了,是龙虎山的张天师治好了我,那样重的伤,最后甚至连点疤都没有留,那张天师不似凡尘之人,他或许有办法治能好你的眼睛。”

沐昕听了任云舒这话,却并没有显出十分开心的模样,他似是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治好了我的眼睛,我们两人就互不亏欠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想通

任云舒沉默,她是有这么想过,她与沐昕之间的感情,还没到要以身相许的地步,虽然她知道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是没有转寰的余地了,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要这样嫁给他了吗,自己的后半生就这样草率决定了吗?她,终究是意难平。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过我不在意,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相处,我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您也别觉得是我逼了你,我会让你不后悔嫁给我。”

沐昕语气很是平淡地说出了这些话,却让任云舒更不知道要怎么接了,她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似是想明白了些什么,神情忽然就豁达了,定定地看了沐昕一会儿,才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话,“我明白了,往后……就拜托你了。”

任云舒这话说的,就像是下属对着上司,让沐昕忍不住便扬了扬唇角,轻笑一声,也是很配合地说了一句,“那我也拜托娘子了。”

任云舒小脸一红,觉得沐昕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赖,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当初那激烈的一吻,脸顿时就更红了,也幸好现在沐昕的眼睛看不见,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窘态被他看见。但沐昕是什么人啊,五感本就比常人敏锐,现在眼睛看不见了,第六感也是突飞猛进,他似是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轻咳了一声,转了一个话头问道:“你的身体现在全好了吗?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任云舒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语气尽量保持着平稳地回道:“已经好了,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

沐昕静静听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缓缓说道:“以后我再慢慢听你同梅妹妹的故事,那一定是一段很有意思的经历。”

任云舒被沐昕这调侃的语气说得愈发羞窘,不想再看到这厮了,便用赶人的语气说道:“我不能跟你说太长时间,我走了。”

说完她便快步越过沐昕,就要离开房间。就在两人快要错身的瞬间,沐昕忽然伸出了手,轻轻拉了拉任云舒的手,只是那么一瞬间,很快就放开了。

任云舒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

沐昕却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将手背到身后,仿佛方才伸手的那个人不是他。

任云舒好不容易站稳,恨恨地瞪了一旁的沐昕一眼,瞪完之后才想起来那厮根本就看不见,顿时就更气闷了,只能加重自己的脚步,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沐昕听着那重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唇角的弧度越发飞扬,那颗沉郁了许久的心似乎也飘到了空中,有多少年了,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开心过了。

沐昕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媒婆就上门了,纳采问名一天就解决了,留下婚书,算是确定了婚约。媒婆要走了任云舒的生辰八字,要回去请算命先生算算男女双方的年庚八字是否相配,若是八字相合,就可以过文定了。

李氏让下人送走了媒婆,看着手中的婚书,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任云舒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母亲的模样,知晓她心中还是有些难受,便过去坐到她身边,柔声说道:“娘,您今日也累了,我先陪您吃饭,然后您早些回房去休息吧。”

李氏将手中的婚书收好,勉强地冲着任云舒笑了笑,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任云舒因为同沐昕的这桩婚事,还捞到了一个“福山县主”的封号,宫里的太监来颁旨意的时候,她着实有些哭笑不得,有种自己抢了静白封号的错觉,想到梅静白,任云舒又忍不住担忧起来,不知静白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依着她的性子,恐怕是要闹将一场的,但也没见她过来找自己,应该是还不知道的吧。

梅静白此时特别的苦逼,她已经被宁国长公主关在房间里两天一夜了,不仅是门外,连窗户外都有好几个婆子守着,有着前几次的惊艳,宁国长公主早就知晓了她有跳窗户逃跑的癖好,所以防她防的厉害,梅静白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宁国长公主这次也是真下了狠心,每日除了送一日三餐的时候门会打开一会儿,别的时候都是从外面紧紧锁上的。

梅静白知道无法逃出去,就开始绝食抗议,不过宁国长公主也不怵她这个,找了个丫鬟过来同她传话,只要她一顿不吃,她屋子里的下人也不准吃,哪里有主子饿着,下人们还吃饱饭的道理,要饿就一起饿着。

梅静白表面上看着骄横的很,其实心肠还真不硬,她不想自己的丫鬟陪着自己一起挨饿,只能乖乖地吃饭,心里面却越发地憋屈了,她脑子本来就不是十分聪明,想了许多办法都解决不了当下的困境,便也只能选择同宁国长公主服软了。

“你知道错了?”宁国长公主坐在梅静白卧房里的椅子上,看着蔫头巴脑地站在对面的梅静白问道。

关了两天,前几日的锐气早就挫没了,梅静白蔫蔫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宁国长公主看她这无精打采的模样,也是心疼,拉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要知道,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娘知道你同云舒好,但她嫁给沐昕也不是什么坏事,沐昕若不是真心喜欢她,怎么会求到皇后那边去,云舒嫁到黔国公府,沐昕也绝对不会亏了她。”

梅静白的神情很是痛苦,眼圈红红地问道:“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吗?”

宁国长公主虽是不忍,但还是点头回道:“昨天就下了小定了,婚书也换了,等聘礼准备好,就会过大礼了。”

梅静白知道自己已是无力回天,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心里想的是,云舒怎么就要嫁给沐昕那坏家伙了呢,嫁给沐昕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幸福。

第二百三十章 争吵

任云舒来这里,其实也是为了找梅静白来的,此刻看梅静白这般焦急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拉着她往后头的花园走去。

任云舒吩咐丫鬟们远远的跟着,还没开口呢,梅静白已是先与她问道:“五表姐她怎么样,摔得严不严重?太医是怎么说的?”

任云舒知晓梅静白同常宁公主关系很好,便知道关于常宁公主的事情,她只能挑着说,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着说道:“太医方才已经来瞧了,只是伤到了腰,卧床修养一些时日,就能没事了,你不必太担心了。”

梅静白听任云舒这般说,总算是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带着疑惑,她看着任云舒又问道:“既然只是简单的摔伤,那方才那为什么一定要让太医过来瞧,沐三夫人的话说的也没错,就近先找个大夫给五表姐瞧瞧,五表姐她不是能少受一些苦楚?”

任云舒顿时哑然,她对着刘氏可以表现的骄横,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对着梅静白却不能那样随意糊弄了。

梅静白见任云舒神情躲闪,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语气中也带了些不满,质问道:“云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五表姐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任云舒被梅静白问得仓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着气安抚道:“静白,真没什么事,你别多想,你五表姐好好的,能吃能睡的,不过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能有什么事,你莫要多心了情。”

现在的梅静白可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她已是不信任云舒说的那些搪塞的话语了,知道常宁公主肯定有什么事,只是任云舒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瞒了她,越是这样想,她心中越是气愤,想想自己对任云舒事无巨细的什么都说,任云舒却连她关心的人的事情都要瞒着她,不禁怒火中烧,横脾气就上来了,甩开她的手就说道:“你今日必须告诉我五表姐出了什么事,不然你以后也别想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任云舒闻言又是气苦又是无奈,自己知道的这些事情哪里是随便能同她说,那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要是告诉了她,她哪天一个冲动,说漏了嘴,那真就是小命休矣了,常宁公主的事情她只能烂在肚子里,不管是谁,都不能告诉。

任云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静白,我也有我的苦衷,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能说,也希望你能体谅我,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真的不能告诉你。”

梅静白脸上本来还有怒容,听了任云舒的话却是笑了,神情中带着些嘲讽地说道:“你有苦衷,你总是有苦衷的,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自己去查好了,但是我不会体谅你,你心底里都不相信我,为何还要我体谅你,相信你!”

说完这些话,梅静白便一个拂袖,大步离开了,再没有看任云舒一眼,本来远远跟在后面的芷卉和芷巧见她们家小姐快步走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即小跑了几步上前,在经过任云舒的时候快速地同她福了一礼,这才又去追赶梅静白,脸上的神情均甚是焦急。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离开的背影,神情惆怅,她知道梅静白是同她有了心结,但这个结一时半会儿她却没办法解开,只能叹了口气,以后再想办法同她解。

“县主……您同任小姐吵嘴了吗?”眉黛这时候也是走上前来,看着一脸愁容的任云舒,小心翼翼地问道。心想着这段时日自家县主和任二小姐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就忽然吵起来了呢。

任云舒摇了摇头勉强地笑道:“没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去同驸马说一声,这就回府吧,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眉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任云舒便带着她们去找沐昕了。走出后院的时候,正巧看到站在垂花门外的梅景福,神情微微有些惊讶,立即上前与他问道:“二哥,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梅景福点了点头,回道:“我方才去新房那里寻你,宫女们说你应该回了中厅,去了中厅之后知晓你跟小妹来了后花园,便想着在这里等着你们。”这般说着,又是犹豫了一下道,“我方才看到小妹先出去了,她也没理睬我,看她的模样,似是十分生气啊。”

梅景福神情中带着些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和任云舒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的小妹会那样气呼呼地离开。

任云舒又是叹了口气,走到梅景福的身边,低声与她说道;‘我方才同静白有些误会,她负起先走了,这事儿以后再同二哥您解释吧”

梅景福点点头,也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因为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知道她脾气不太好,以前随意朝他发火的时候也不少,现在只以为她是和任云舒是因为什么小事吵了嘴,女孩子家之间拌嘴实属寻常,过个几日等气消了自然就能和好了。

“二哥,我有些累了,想要回府了,你呢?”任云舒神情有些恹恹地与梅景福问道。

“我找你也是想问你这事儿,这婚宴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想着让你同我一起回去。”梅景福点了点头,亦是这般说道。

两人边说边走着,很快到了前厅,沐昕这陪着朱瞻纪,朱瞻纪那模样,似是也正准备离开。

“小姑姑、表叔。”朱瞻纪很快看到了梅景福和任云舒两人,笑着打招呼道。

“皇太孙殿下。”梅景福并不以长辈身份拿大,依旧恭敬地行礼,他对朱瞻纪的态度一向是十分恭谨的。

任云舒早就习惯了梅静白的身份,对待朱瞻纪的态度便有些随意,微微躬身福了一礼,面上的神情依旧是恹恹的。

朱瞻纪便会察言观色,便与任云舒问道:“小姑姑还在担心五姐吗,文英不是说太医说她已经无碍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拒婚徐钦

宁国长公主这时候正在接见徐钦请来的说客呢,虽说徐家现如今已远远不如当年,但终归还是当今皇上的母家,她自然也不好太过怠慢,她也知道这个徐钦一直十分爱慕自己的女儿,却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大张旗鼓地让人来提亲。

徐钦请来的这个媒人身份可也不低,是靖难之役时的功臣朱能之妻王氏,朱能是当初同英国公任宇和黔国公沐晟一起封的国公,雍乐四年的时候,皇上派朱能征讨安南,朱能不幸病死在军中,后被追封为东平王,这王氏虽然守了寡,却也有了王妃的尊荣,后来她的儿子朱勇袭了成国公的爵位,也依旧十分受皇上重用,她的日子自然也是过得十分舒心。

“大长公主您也知晓,徐钦这些年可是一直等着静白呢,魏国公府与荣国公府家世也是相当,两个孩子还是十分般配的,您看……”王氏既是受了徐钦的拜托,自然是要尽力说合的,且宁国长公主身份又不一般,她虽然贵为王妃,但在她面前还是恭恭敬敬的,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暗暗打量着宁国长公主的神情。

宁国长公主缓缓喝了口茶水,并没有说话,她此刻脸上无甚表情,让人看不出心中是怎么想的。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梅静白已是拎着马鞭,横冲直撞地冲了进来,绝美的眉目之间还带着一抹厉色,看到坐在屋中神情惊讶的王氏,也丝毫没有给她好脸色。

梅静白径直走到宁国长公主面前,梗着脖子说道:“娘,我不嫁!”

宁国长公主被她这模样气得不轻,若是私下无人她这样说也就算了,可现在正有客人在场呢,这算什么样子。

“你给我回房去,成何体统!”宁国长公主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疾言厉色地呵斥道。

梅静白却是丝毫不惧,依旧直直看着宁国长公主说道:“我说了我不嫁,谁愿意嫁谁嫁!”

宁国长公主实在是拿这个女儿没法子了,缓了一下情绪,才对身旁的丫鬟婆子吩咐道:“送县主回去。”

这回梅静白可不会傻呆呆地由着那些人来抓她了,先是跑到了王氏面前,飞快地说了一句,“你回去同那徐钦说,让他赶紧歇了这个心思,我就算是出家为尼,也不会嫁给他的!”说完也不管王氏什么反应,在那些丫鬟婆子过来之前,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梅静白这样不管不顾地跑进来叫嚣一通,又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宁国长公主都有抚额的冲动了,她都不敢不去瞧王氏的表情,知道铁定是难看的不行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许久,最终还是那王氏忍不住,先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事儿……”

王氏怎么都说不出让宁国长公主好好考虑的话,尴尬地笑笑,便起身告辞了。

宁国长公主出于愧疚,亲自将王氏送出了府,然后便气冲冲地去往梅静白的院子找她算账。可宁国长公主找了一圈都没找着梅静白的人,等那些去追梅静白的人回来,她才问道:“县主跑去哪里了?”

那些个吓人婆子一个个噤若寒蝉,缩着头站在那里回道:“奴婢们方才本来还一直追着县主的,可哪里想到她在后门那里准备了一匹马,跑出了后门之后,她就骑上马跑了,奴婢们想追也有心无力啊。”

宁国长公主听完更怒了,想不到这丫头竟然敢“离家出走”,又是焦急又是生气地追问道:“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那婆子立即回道:“奴婢们跟着马跑了一会儿,看县主去的方向,应该是皇宫。”

宁国长公主听梅静白去了皇宫,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用手轻轻按揉着太阳穴,无奈地开口道:“那丫头定是去找皇后帮忙了,不管她,反正在宫里头也不会出什么事儿,若是能拒了徐钦的婚事更好,总好过我这边得罪人家。”

那边梅静白从府中跑出来之后,就一路策马到了皇宫,凭着她的身份,也不需要检查什么的,一路无障碍地进了皇宫,但到了坤宁宫之后,却并没有很快见到张氏。

张氏这阵子也是忙的很,太子妃的人选已经确定是胡扇湘了,各种事宜都在准备当中,加之她还要照顾皇帝和儿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梅静白倒也不着急,悠哉地坐在会客厅里喝茶,她从府中跑出来,就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现在这里就她一人,正好让她平复一下情绪。

大约等了两刻多钟,张氏总算是脚步匆匆地过来了,见到梅静白,便笑着问道:“今儿怎么有功夫到我这儿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梅静白面对着张氏,可是一付十分乖巧的模样,笑着回道:“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看看表嫂您了吗?”

张氏却是了解她的,嗔笑着说道:“你这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没事可不会想着来看我,快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梅静白扁扁嘴,立即做出一付委屈的模样,看着张氏说道:“表搜,今儿那个徐钦到我家来提亲了,您知道我最讨厌他的!”

张氏听到是这事儿,也是无奈地笑笑,徐钦对梅静白的心思,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徐钦也好几次求到她这里来,想让她指婚,她自然知道梅静白不待见徐钦,三番四次的都以静白还未及笄,年纪太小推托了,但徐钦怎么说都是皇上的表弟,先皇还在的时候,因着先皇后,对徐家也算是十分照拂,她也不好太过拂了徐钦的面子,没想到他这么心急,静白一举行完及笄礼,他就上门提亲了。

张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斟酌地问道:“这事儿……长公主那边怎么说?”

梅静白听了张氏的问话更委屈了,眼睛红红地回道:“我娘现在是巴不得我早些嫁出去,就徐钦那样的人上门提亲,她爱亲自接待了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情深

张氏知晓梅静白还是小孩子心性,只能帮宁国长公主解释道:“静白,这你就错怪你母亲了不是,既然有人上门提亲,不管这门婚事长公主答不答应,最起码总得礼数周全,总不能人都不见,就把人都轰出去吧,这样不是让旁人笑掉大牙了,长公主接待了上门提亲的媒人,也不一定就是答应这门婚事了啊。”

梅静白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天知道她有多讨厌那个徐钦,一想到当初她谋算自己的事情,整个人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别人倒也算了,但徐钦那人我实在忍不了,他若是敢再来,我保准拿鞭子将他抽出去。”

张氏没想到梅静白竟然已是如此厌恶徐钦,知道还是得早点断了徐钦的念想,不然早晚得出事。她想了想,便又开口道:“这事儿我会同徐钦说的,你也不用烦了,我也觉得你们两人不合适。”

梅静白听到张氏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到宫里来,就是想让张氏帮忙解决掉徐钦这个癞皮狗,这样也不需要她娘亲自出面得罪成国公府了。

张氏看梅静白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但是静白啊,有一句话我不得不同你说,你说你也及笄了,这婚事儿总该要考虑起来了,可不能再因为这事儿让你母亲再为你担心,咱们京城的好男子这么多,你同我说说你可有中意的,不管是谁,表嫂帮你去牵线。”

梅静白听到这话就沉默了,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许久之后,才轻声地回了一句,“表嫂,我没有中意的人,也不想成亲,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张氏觉察出梅静白的情绪不对,知道她定是有什么心事,但她自己不说,她这个做表嫂的也不好追问,只能叹息一声劝道:“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你这样跑出来,你母亲定是担心了。”

梅静白也知道张氏最近事儿多,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继续麻烦她了,刚想起身告辞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表嫂,沐昕和云舒的婚事,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吗?”

张氏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是问道:“是云舒让你过来问的,怎么?她对这婚事不满意?”

梅静白立刻摇头,失笑着回道:“就云舒那性子,就算是心中再不愿意,她也不会说出来的,我只是为她不值,沐昕不是良人,云舒嫁给了她,日后的日子……难测。”

张氏却觉得梅静白这说的是孩子话,笑着劝慰她道:“我知道你同云舒好,但婚姻这事儿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她们两人不适合,但咱们都是外人,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些,我就觉得沐昕挺真心的,咱们且再看看,若云舒嫁过去以后真的过得不好,如今这世道,和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梅静白其实也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连云舒自己都已经做了决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希望她日后能过得好,若是沐昕那厮敢欺负云舒,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问完这事儿,梅静白也是真的要走了,便起身与张氏说道:“那表嫂我先回去了,您忙您的去吧。”

张氏想让宫女送梅静白出去,梅静白自然是摆摆手拒绝了,这宫里头她熟得很,哪里还需要人送。

梅静白来的时候是急匆匆的,这时候要回去,却变得慢慢腾腾,磨磨蹭蹭,她有些不敢回府面对自己的母亲了,想着方才在母亲面前冲动说的那些话,就能猜到恐怕回去又得关禁闭了。

梅静白就算是磨蹭着,也快走到了宫门外,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朱瞻纪。

梅静白见着他还挺高兴的,她们两人自小相熟,就跟亲姐弟一般,她便主动上前去打招呼,“瞻纪,你这是要出宫去啊,还是刚从宫外回来呢?”

朱瞻纪见着梅静白也很是高兴,让随行的太监们退后了几步,这才回道:“这不是春闱快放榜了吗,我去了一趟翰林院,等再过几日就要进行殿试,父皇让我也协同选士。”

梅静白这才恍然,原来又到了科举取士的时候啦,今年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年,虽是内忧外患,但选举人才这种事也是不能怠慢的。

梅静白看朱瞻纪忙得很的模样,本想闲聊两句就离开的,没想到朱瞻纪却是神色古怪地拉着她说道:“小姑姑,我想求您一件事儿。”

梅静白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我们俩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

朱瞻纪皱着眉头,似是将要说出的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又是迟疑了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定一般,开口道:“小姑姑,我想见任姑娘一面,您能帮帮忙吗?”

梅静白闻言愣了一下,半晌没反应过来朱瞻纪口中的任姑娘是谁,许久之后,才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你说你想见谁?任姑娘?不会是云舒吧?”

朱瞻纪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梅静白的眼睛,但仍旧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梅静白忽然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想起上次在宫中朱瞻纪也是对云舒格外关注,着看朱瞻纪的眼神立即变得有些严肃了,“瞻纪,你为什么要见云舒,上次我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记了吗,而且她现在已经定婚了,也不太适合出来单独与你见面了。“

朱瞻纪听到“定婚“二字,眼眸明显暗淡了下一些,眼神也越发躲闪,支吾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能正经说的通的缘由。

梅静白的眉头立即皱紧了,打断朱瞻纪的话说道:“这事儿你以后莫要再提了,云舒是女子,你这样对她的名声也不好,瞻纪,作为你的长辈,我提醒你一句,你也是快要成婚的人了,莫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三章 缘浅

朱瞻纪看着梅静白快步离开的背影,眼神越发的暗淡,他自然也知道任云舒定婚的消息,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才想做最后的一搏,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明明那个人,连他的心意都一无所知。

梅静白在宫门外骑上马,思绪仍是翻涌不休,原先徐钦那些破烂事儿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脑子里全部都是方才朱瞻纪与她相求时的语气神态,又想到上次进宫时候与朱瞻纪的偶遇,现在看来,那恐怕不是偶遇,而是他特意过去的,还有自己从前还是“任云舒”时同朱瞻纪的几次偶遇,心中阵阵恶寒之感涌上来,也没多想,就策马往英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梅静白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英国公府,她也算是英国公府的常客了,门房对她的到来见怪不怪,梅静白也知晓现在李氏不方便,直接就去见了任云舒。

任云舒听到梅静白过来了,还有些意外,她以为经过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梅静白总要过一段时日才会过来,毕竟这丫头脾气也不小,这次的事情又这样大,消气也是需要一段时日的。

任云舒见着梅静白的时候,她仍旧是紧皱着眉头,任云舒以为她还是在为自己婚事的事情难受,正要开口劝解,梅静白却是摆摆手说道:“我今儿来不是为了你和沐昕的婚事,这婚事既然定下了,你也同意了,那我以后也不会说什么,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以后若是过的不好,一定要同我说,莫要忘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不管何时,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都会帮你。”

任云舒听到这话,自是欣慰异常,转而又开始疑惑,既然梅静白已经想明白了,那她这样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又是为了何事。

“云舒,其实上次我们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件事情,我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过来问问你。”梅静白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开口说道。

任云舒听着奇怪,想不通什么事情能让梅静白这般问难,便开口道:“你尽管说,我听着呢。”

梅静白抿了抿唇,这才又开口道:“我今天进宫,遇见了瞻纪,他同我说……想要让我帮他见你一面。”

任云舒一听是这事儿,也忍不住皱了眉头,哀叹一声道;“这太子殿下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不放弃。”

梅静白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看着任云舒,脱口就问道:“云舒,你知道……这事儿?”

任云舒被梅静白这样一问,瞬间便也有些尴尬了,似是思忖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这事儿,其实是从你变成我的时候开始的,我当时刚发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但我想着,等时间长了,太子殿下应该也会慢慢淡了,哪里想到,太子殿下还是个痴情的……现在我回来了,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梅静白听完,脸色顿时变得跟猪肝色似的,表情也很不自然,她仿佛是要奔溃了一般,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两眼无神地抬起头来,看着任云舒问道:“你说朱瞻纪是不是有毛病啊!?他究竟看上你什么了?当时你还是那又丑又胖的模样吧,他的口味怎么这么奇怪啊!”

任云舒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自己当时虽然不算好看,但也不至于像梅静白说的那么糟糕吧,忍不住伸手拍了梅静白的脑袋一下,微怒地说道:“我这还要问你呢,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太子,以前都好好的,怎么芯子变成了你之后,太子就对我产生兴趣了呢,你咋不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

梅静白则是依旧抱着脑袋,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唉声叹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当时身份一下子还没有转换过来,对着瞻纪的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态度,哪里知道,他……”

任云舒知道症结就在这里了,朱瞻纪是什么人啊,一出生就是尊贵的皇长孙,又从小受朱棣元的宠爱,相处过的女子,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

而梅静白这个长辈却是意外,她从小就将朱瞻纪当作弟弟一样对待,就算她当时与自己换了身体,潜意识里面,对待朱瞻纪的态度还是一样的,随意又漫不经心,就像对一个老熟人,这就会让朱瞻纪感到十分新奇和不同了,可能一开始只是有些好奇,但久而久之,那份好奇就转变成了爱慕。

任云舒将自己的分析告诉给了梅静白,梅静白听过之后,小脸更苦了,当真是悔不当初,她怎么就这么傻呢,当时就应该对朱瞻纪视而不见的,那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糟心事儿了。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我看瞻纪的模样,应该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梅静白可怜巴巴地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失笑,回道:“也不用怎么办,现在咱们都换回来了,我又定了亲,太子殿下还能怎么办,总不可能抢亲吧,他的身份,注定他要背负的责任太多,是不可能任性的。”

梅静白想想也是,朱瞻纪若真的不管不顾,也不会找自己帮忙,说想见云舒一面了,云舒现在足不出户的,朱瞻纪也不可能见着她,等她和沐昕成亲了,朱瞻纪总能给彻底死心了。

梅静白想明白了,长舒一口气,眼神却是古怪地看着任云舒说道:“这样说来,你跟沐昕定亲也不算完全是坏事,最起码能断了瞻纪的念想。”

任云舒无语,看着梅静白的表情甚是无奈,苦笑一声道:“行了,你也不必担心了,皇后娘娘不是已经给太子选好太子妃了吗,等太子大婚之后,应该也能把我忘了,就跟你说的那样,我哪有那么大魅力啊,能把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女冠

梅静白却是跟任云舒想得不一样,就胡扇湘那模样,朱瞻纪哪里能喜欢的起来,孙沅芷那小妖精倒是有点本事,可惜心眼太坏,就怕什么时候会出幺蛾子,她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安,就怕朱瞻纪什么时候脑子不对了,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

“我看你今儿好像心情不太好,除了太子的事,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任云舒忽然转了话题,与梅静白问道。

梅静白脸上的表情从苦闷变成了愤怒,右手狠狠一拍桌子骂道:“还不是因为徐钦那个狗杂种!竟然敢痴心妄想娶我,还派媒人上门提亲,我就应该把那些人都打出去!”

任云舒被梅静白吓了一跳,旋即因为这个消息而惊讶,因为上次游船的事情,她对徐钦也是十分厌恶,却没想到他还没对梅静白死心,当真是跟狗皮膏药一样讨厌。

“宁国长公主那边怎么说,不会是答应看吧?”任云舒连忙又问道,徐钦那边先不管,宁国长公主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那倒是没有……”梅静白有些气弱地回道,“我跟娘吵了一架,然后便跑出府了,后来便去了皇宫跟我表嫂说了这事儿,表嫂答应我会帮我搞定徐钦的。”

“这不就好了吗,没必要为那种人生气的。”任云舒听到皇后会出面解决,便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也别生气了,没必要为那种人动火气。”

“我早就没生气了,我只是觉得烦,我可没你那么想得明白,我就是不想成婚,不管是谁都不想。”梅静白神情依旧烦躁,脑袋搁在桌子上说道。

任云舒则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本想问如果是褚奎也不想吗,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因为她知晓,褚奎就是梅静白心口的一道伤疤,平日里看上去似乎好好的,但只要一提起,那伤疤就会又被撕烂,重新流出血来,她并不想让梅静白难过,那个人还是早些忘记的好。

“那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以后不仅仅是徐钦,还会有更多的人上门来提亲的,你生的这样一张脸,又是这样的家世背景,哪个男人会不想娶你。”任云舒心中还是担忧梅静白,忍不住说道。

梅静白自然也是知晓的,却是难得有主见了一回,她神情笃定地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我准备去道观出家当女冠,这样娘总没办法逼着我成亲了吧。”

任云舒没想到梅静白竟会有这样的打算,惊讶出口到:“不……不用这样吧,道观是什么样的地方,年从小养尊处优的,怎么受得了那个苦,长公主那样疼你,肯定不会让你去的。”

“她若是一定要我嫁人,那我就去道观出家,出家总比嫁给那些讨厌的男人要好。”梅静白依旧神情坚定地说道。

任云舒听得满脸无奈,但转念一想,宁国长公主那么疼梅静白,一定不舍得她出家做女冠的,所以定不会强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的。这般想着,她也便不再劝了。

梅静白又坐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了,心中再不愿意,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家去了。

荣国公府,宁国长公主一直生着闷气,等下人们来通禀,说是县主回来了,她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但心中依旧是积聚着一团怒火,等着一会儿教训那个不懂事的女儿。

梅静白自然知道自己今日少不得要挨一顿骂,倒也坦然,见着宁国长公主的时候也不怵,一付随打随骂的模样。

宁国长公主看女儿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伸手拍了两下她的背,骂道:“我怎么生了年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总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梅静白装着呲牙咧嘴的模样,却也没有躲,生生挨了两下,这才开口道:“娘你想打就打吧,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嫁给徐钦那种人的!”

“我有说要把你嫁给他了吗?你什么都不问,就跑过来胡说通,不知道什么叫丢人吗!你今日那个样子,以后谁还敢再来咱们家提亲。”宁国长公主更生气了,为自己女儿的不懂事而生气。

梅静白却是依然不认错,看着宁国长公主说道:“我今日就是故意那样的,这全京城的那些个什么世家公子,我没一个看得上的,他们不敢来提亲才是最好呢!”

宁国长公主听了这话,差点气个倒仰,也顾不得继续教训梅静白了,伸着手指指着她问道:“你这丫头,真是气死我了,那你到底想找个怎么样的!?”

这回梅静白却是低下头不言语了,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回道:“反正不是他们那样的……”

宁国长公主也是发狠了,不管梅静白说什么,强硬地说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说不想嫁就不嫁的,我是宠你才让你自己挑夫婿,别家的女儿,哪个不是父母亲做主,你要是再继续这么不懂事,我也就不管你的意愿了。”

梅静白一听这话,也立时炸毛了,心一横,就说道:“娘,您要是这样逼我,那我就进道观里当女冠去了,我是绝对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人的!”

这句话一出,宁国长公主也惊了,然后便红了眼眶,掩面哭着说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的丫头啊,我不管你了,你爱嫁不嫁,当一辈子老姑子我也不管了。”

梅静白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方才那个长公主又打又骂的她可是硬气的很,现在看宁国长公主哭了,便也就软了下来,挪着步子上前,放缓了语气说道:“娘,您别哭了,我不是存心想气你的,我只是不想嫁给那些我不喜欢的人,我现在年纪也不大啊,就不能让我再多陪你几年?”

宁国长公主也怕梅静白一气之下真去做了姑子,便也放软了态度,擦了擦眼泪,看着她说道:“娘不逼你,娘让你慢慢挑选,但你就答应娘一件事。”

第三百三十五章 聘礼

“就算你现在还不想成亲,但以后还是要找一个疼爱你的人,娘年纪大了,能陪你的时日不多了,一辈子太长了,娘不想你下半辈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这是宁国长公主的肺腑之言,包含着她深深的慈母之心,让梅静白无法拒绝,她是有自己的坚持,但也不忍心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的母亲这样难过,便也只得退一步,点头答应道:“娘,我知晓了,我答应你。”

宁国长公主这才安心了,心中思量着,过不久就是殿试放榜的日子,自家女儿既然不喜欢京城这些世家子弟,那她可以在那些新进的进士中挑选看看,总能找到让自家女儿看顺眼的吧。

梅静白的婚事风波是暂且过去了,而任云舒与沐昕的婚期也正式定了下来,就在下半年的十月初十,李氏对这日子有些不满意,离现在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赶了一些。但沐昕那边的意思是,这是今年和明年最好的一个日子,再者半年也并不算是太赶,他这边完全可以将一切都安排好,英国公府若有什么准备不妥当,他也可以派人帮忙。

沐昕态度强硬,李氏最后也只能妥协。任云舒知晓婚期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心头有一些不舍,想着能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日子也是不多了,要更加珍惜一些。

“也不知道到时候父亲能不能回来了。”任云舒这般与李氏问道。

李氏最近这几日都是卧床修养的多,今日总算是精神好一些,便到了外面园子里逛逛,由任云舒陪着,在花园里晒太阳。

“你父亲定是能回来的,毕竟女儿出嫁,而且他也答应过我,孩子出生之前一定会回来。”李氏抚摸着已经快五个月的肚子,叹息一声说道,

“娘,您就好好安胎,不用为我的婚事操心,一切事情高嬷嬷都会安排好的。”李氏闻言伸手握紧任云舒的手,满是怜惜地看着她说道:“是娘对不住的,你的婚事,本就应该娘亲力亲为的……”

“娘,莫说那些见外话,你只要好好养胎,给我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弟弟,我就满意了,前几日姑母不是也写信来了吗,说是会过来帮忙,所以你只管安胎就好了。”任云舒面上带笑,安慰着李氏说道。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月底,黔国公府抬了一堆又一堆的聘礼到了英国公府,路人瞧着这一抬又一抬的东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着黔国公府为了娶到这个媳妇,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是把自家都给搬空了吧?有闲着无聊的人,特意蹲在英国公府大门外数沐家究竟抬了多少东西到任家,结果在大门口整整蹲了一个时辰,送聘礼的队伍都还没有停下,他跺了跺自己已是冻得麻木的双脚,对同伴感慨道,“这位任家二小姐一定貌若天仙。”

“你怎么知道啊?”

“她若不是貌若天仙,哪个男人愿意花这么大的血本娶她?”看热闹的众人齐齐沉默,这聘礼看着确实太吓人,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怎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像这么下聘礼的夫家,还真没见到过。

李氏却是没想到沐昕竟是这样大手笔,送的聘礼这般晃花人眼,虽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十分满意的,对他的成见又少了一些,心中却越发感叹,若是沐昕的眼睛还好好的,那这桩婚事确实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可惜了,这世上之事,总不能尽如人意。

每一年殿试放榜的时候,总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宫里头宣布了名次之后,就是御街夸官,其实御街夸官实质上就是状元郎领着进士们去京城左门外看官员张贴金榜,然后再回家的过程。

礼部、鸿胪寺等部门的官员捧着金榜,走在最前头,状元郎领着榜眼和探花郎走在中间,其余的进士走在后面。一起走,不过路却不同。

状元郎领着榜眼和探花郎走的是皇宫御道,其他人都是靠边走。这条御道一般来说也就只能是皇上能走。就连皇后也都只是在大婚的时候走一次,然后就再也不能走了。

当然,这些高中的新科进士们也就只能走这一次。但这一次对于大名朝千千万读书人来说,便是至高荣誉!绝对的最高殊荣!做梦都想的荣誉!那为首的状元郎走在前面最是镇定,只是后面的榜眼和探花郎就不同了,这两人激动的都快不会走路了,而且脸上也是夸张的带了两泡热泪

那榜眼看着前面泰然自若还有闲情逸致回头看的状元郎,佩服的五体投地,状元就是状元,瞧瞧人家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自己就不行了。本来他就没想到自己能中榜眼,他有关系但却不硬,远远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关系户;论水平吧,上次会试他也不过是第六而已,从成绩来看状元郎的水平就比他高多了,及至本次殿试传胪放榜。突然一个榜眼就砸到自己头上了,这种天降大喜,若不是顾忌这是皇宫大殿以及照顾前面的进士们的情绪。他估计都能嚎叫出来才能发泄心中的狂喜和兴奋之情。

等这一行人出了午门,便多了鼓乐御仗,锣鼓喧天,处吹打打起来,在鼓乐御仗的引导下依次出了端门、承天门,然后穿过一个非常广阔的广场,才到大名门内东北角的左门。

因为历年殿试金榜都要悬挂在京城左门,所以左门又被称为龙门,预示着举子们入此榜便是鲤鱼跃龙门,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新贵。此刻,左门被布置的特别喜庆,搭建了临时“龙棚”,悬挂红绸布大灯笼,一行新进进士步入龙棚内,观看鸿胪寺和礼部官员张贴金榜。

金榜气度恢宏,上面盖着“皇帝之宝”大印,众位新进进士看着张贴好的金榜,激动的眼角有热泪划过

第三百三十六章 状元郎

宁国长公主早早就在左门附近找了一个视野顶好的位置,看着这批新进的进士,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走在最前头的状元郎,因为他不仅年纪最轻,且气度也是最沉稳的,忍不住就与身边一个礼部的官员询问道:“今科的状元是什么家世背景?”

那官员自是十分恭谨地回道:“回大长公主的话,这新科状元姓楚,单名一个瑜字,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并无甚背景,只是天分极高,未及弱冠便考取了会元,本来依着他的年龄是不会被点为状元的,最多也就给一个探花,只是太子殿下十分欣赏这个人,所以便破例点了状元郎。”

宁国长公主边听边点着头,看向那状元郎楚瑜的眼神也越发亮了,等那官员说完,才又开口问道:“那这么说,这个楚瑜应该是还未婚配喽?”

那官员闻此问题,稍稍顿了顿,才回答道:“这下官倒没有详细问过,不过去查看一下记录应该就能知晓。”

宁国长公主对那官员的回答似是不怎么满意,斜了她一眼道:“那还不赶快去,我要这个楚瑜的所有详细资料。”

那官员立即连连应是,便退下去准备了。宁国长公主的视线又回到那状元郎楚瑜的身上。

此时,顺天府尹已经将一个大红绸斜披在了楚瑜身上,胸前正好是一朵大红花,帽子上又给他簪了一朵大红花。

另外两个官员也同样的给榜眼和探花郎披上大红绸,插上大红花。其余的进士看着三人,一脸艳羡。

很快,便有人牵来三匹毛色纯红的高头骏马,马鞍染成金色,马鞭是由金丝编织而成,那楚瑜当先踩凳翻身骑上一匹最为神俊的高头骏马,手持金丝马鞭走在了最前方,榜眼和探花郎两人骑马紧随其后,其余的进士步行随后,一路往长安街而去。

前面是差役旗鼓开道,手举状元灯、扛着写有“状元及第楚瑜”、“连中三元”等红黄色旗帜和奉牌走在前面,吹吹打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宁国长公主又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她有些后悔没有拉上梅静白一起了,这楚瑜虽然相貌一般,但气度极好,实在看不出只是一个农家子弟,说他是京城世家子弟都有人相信,且比大多数的世家子弟更要有气度。

等宁国长公主回到荣国公府之后,楚瑜的详细资料也已经送到了,她又是仔细地看了看,越看就越觉得合适,等看完那些资料之后,她便想着让自家女儿跟这个新进的状元郎见上一面,不过这见面的时机等安排好,不能太刻意了,打定主意之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梅静白的房间。

这些日子梅静白倒是十分乖巧,一直待在府上没有出去乱跑,且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在上门提亲,让她的心情更是舒爽了许多。

梅静白当了大半年的任云舒,倒也是改了许多以前的坏毛病,并且也开始喜欢看书了,只是她看的书不是那些正经的经史子集,而是一些杂记游记,里头的一些趣闻轶事让她很感兴趣。

宁国长公主过去的时候她就正在看书。宁国长公主也是难得见自己女儿如此娴静的模样,倒也没有打扰她,等走了她近前,专心的梅静白才发现了她。

梅静白微微被吓了一跳,语带埋怨地看着宁国长公主说道:“娘,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宁国长公主在梅静白对面坐下,方才笑着开口道:“难得看你这么认真看书,我实在忍心打扰。”

梅静白顿时有些赧然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问道:“您过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娘就不能来看看你啦。”宁国长公主随手拿起一旁果盘里的一个橘子,帮梅静白剥着皮。

梅静白不置可否,她了解自家老娘的性子,这时候跑到她这儿来,定是有什么事情的。

梅静白接过宁国长公主递过来的橘子,咬了一口,又道:“娘,您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吧。”

宁国长公主又笑了笑,便斟酌着开口道:“娘看你这些时日一直待在府里,也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不若十五的时候去栖霞寺上个香吧,你这次能平安回来,也多亏了菩萨保佑,总该去给菩萨上柱香。”

梅静白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宁国长公主竟然会让她出去放风,立即就来了精神,身子也坐直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宁国长公主说道:“那我叫上云舒也一起吧,她不是也正大病初愈吗,也改给菩萨上柱香感谢一下。”

宁国长公主闻言便有些为难了,她知晓自家女儿同任云舒好,可现在人家已经定了亲了,正在家里头待嫁呢,也不好出去游玩吧。再者她让自家女儿去栖霞寺可是另有目的的,加上任云舒,万一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梅静白可不管宁国长公主怎么想,已经走到桌案前开始给任云舒写信。宁国长公主想了一会儿,最终没有阻止梅静白带上任云舒,一是任云舒那边也不一定会答应一起去,二是她也怕女儿有所怀疑,到时候不去了,那她就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任云舒收到梅静白写来的信时,还微有些惊讶,有些想不明白梅静白怎么这时候想起来要去栖霞寺,不过她心中也有些意动,毕竟自从回了京城之后,除了进了宫一趟和去避暑山庄,她就再也没有出过府了,哪像以前还是梅静白的时候,三天两头地就往外边跑,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到外头去散散心,她自然也是乐意的。

任云舒将这事儿与李氏提了,若是去别的地方李氏或许会有意见,毕竟她现在也是定了亲的人了,但是去栖霞寺上香还愿李氏还是十分赞同的,毕竟这一年任云舒确实是太过多灾多难了,现在好不容易好了一点,自然要求菩萨以后对对保佑,顺便也帮沐昕求一求,求他的眼睛能早日治好。

第三百三十七章 桃林

十五那一日,天气甚好,梅静白和任云舒约好了在城外碰面,然后便坐着一辆马车往栖霞寺去了,这是她们第二次去栖霞寺,却是与上次去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马车里,两人正对坐着吃着水果,任云舒有些好奇地看着梅静白问道:“怎么忽然想起去栖霞寺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去寺庙的吗?”

梅静白吞下一颗葡萄,撅着嘴说道:“那是以前,现在我娘只要能让我出家门,我就谢天谢地了,你看我回京这么久了,有出来逛过吗?”

任云舒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跟梅静白学坏了,不像以前那样能好几个月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了,主要是去看了外面的世界,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狭隘无知。

“我本以为你娘不会让你出来呢,毕竟你马上就要成婚了。”梅静白亦是看着任云舒说道。

“若是去别的地方我娘肯定是不答应的,但栖霞寺不一样,我娘信佛,若不是她身体不方便,还要陪我一起去呢。”任云舒立即说道。

梅静白也是感同身受地点头附和道:“我娘本来也要同我一起来的,可是我极力反对,说若是她也去那我就不去了,我娘这才妥协,只是她身边最信任的嬷嬷陪着我一起去。”

“今儿难得就只有咱们两人,就好好在寺里游赏一日吧,上次来的时候发生了那种意外的事情,我都没有好好逛逛,说实话那山上的风景可真不错。”任云舒长舒了一口气,带着笑说道。说完又想起了上一次梅景福陪着自己爬山的场景,心中不知觉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这才不过过去了多久,许多事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两人说笑间,便到了栖霞寺的山脚,梅静白和任云舒都是不爱坐轿子的人,便只带上了贴身丫鬟,徒步往山上爬。

梅静白的体力是本来就很好,而任云舒自从被张天师治好了刀伤之后,身体也是好得不行,以前是走一会儿就会喘上一会儿,现在就是走个大半天也只是薄薄地出一点汗,好像是完全洗髓伐经了一般。

两人就这样一路玩闹着,一路往山上爬,速度竟也是不慢,在太阳升到头顶之前,便到了栖霞寺。

因为今日是十五,栖霞寺里的香客也不少,两人先是去了几个主殿之中拜了拜,便想着去拜访一下慧明大师,却是被寺中僧告知,惠慧明大师有事外出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便也就作罢。

两人在厢房中用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便商量着下午再去哪里逛逛。跟着梅静白一起过来的,宁国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嬷嬷忽然开口提议道:“老奴知晓这栖霞寺后山有一处桃林,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那里风景一定不错。”

两人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致,梅静白看着那嬷嬷问道:“还有这种地方啊,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周嬷嬷你怎么知道的?”

周嬷嬷笑着,很快应答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不过并没去过那地方,想着两位姑娘难得来一趟,应该去看看。”

梅静白想了想,便看向任云舒问道:“那要不咱们去看看?”

任云舒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去哪里都可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想去就去吧,我都可以。”

“好,那咱们下午就去那里吧,”梅静白拍板决定了,脸上的神情十分期待,却是没发现那高嬷嬷轻轻松了口气,似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因着她们都不知晓那桃林的具体位置,所以特意询问了寺中的僧侣,弄清楚大致位置之后,这才出发了,一行人走了一段,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满眼粉红的桃花林。

那片桃林很大,大片的桃树茂盛的生长着。此时正是春天。满眼的粉红,煞是美丽。其中有一棵桃树长的格外出众。满树桃花开得好像姑娘家的粉脸,看着就让人生出喜爱之心。

“咱们去那里吧。”梅静白指着那棵树说道。任云舒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颗桃树,点点头,与梅静白一起,快步朝着那里走去,等一行人快走到那颗树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

任云舒立即拉着梅静白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已经看清,树下席地而坐的是四个年轻的男子,看模样打扮,应该是过来赏花的士子。

那四人显然也看到了任云舒一行人,许是惊诧与梅静白的美貌,看到她的一瞬间,都是呆愣在当场,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任只是抬了抬眼,立即就将眼眸垂了下去。

梅静白今日穿了一件白底大红领子的对襟印花褙子,里头是白色圆领中衣,下头配了一条大红的撒花百褶裙,头上是红色流苏的金步摇,站在桃花林里,当真是人比花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花仙子呢,能让这几个年轻的士子看呆也属正常。

梅静白向来不喜欢男人用这种眼光看她,本是挺好的心情顿时便散了许多,撇了撇嘴,就要同任云舒一起离开。

“两位姑娘请留步。”那几个看呆的士子总算是醒过神来,其中一个见佳人要走,忍不住就出声叫住了她们。

梅静白转过头,神情冷漠地看着那几人,身上淡淡的气势散发出来,尽管不说话,也能让人退避三舍。

方才那个说话的士子顿时就缩了缩脑袋,似是有些畏惧,但他显然不甘心就这样让梅静白离开,便站起身来,形容优雅地作了一揖,开口道:“两位姑娘,我等是今科新进的进士,来到这里赏玩会文,若是两位姑娘喜欢这里的风景,那我们就让给两位姑娘。”

任云舒没想到这几人还都是进士,应该是还未授官,在京城里等消息的,顺便到处游玩一下。她看着身边的梅静白越发不耐的脸色,知晓她要发脾气了,便拉了拉她,上前一步说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是几位先来的,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即可。”

第三百三十八章 故人

任云舒话虽说的委婉,但拒绝的意思很是明显,那几个士子顿时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那个方才一直没有抬头的士子忽然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庙里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附和道:“我们也要回去了,一起一起。”最先说话的那个士子虽然有些不舍,但大家都走了,他也不好留下来,便只得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

梅静白一直冷眼瞧着这些人,本来神情还十分不耐烦,但听到其中一人说要走的时候,脸色便稍稍好看了些,心想着算你们还识相,然后也就不打算走了,等着这些人离开,她们好霸占这个好地方。

那几士子走过梅静白两人身边的时候,都均是有礼地骇了骇首,除了方才那个提出要离开的士子,几乎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梅静白忍不住就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人身上,这一仔细看,她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人似是被梅静白的举动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神情惊讶地看着她。

梅静白则是紧紧地盯着那人的眼睛,神情颇有些恍惚,似是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任云舒和一众丫鬟们也被梅静白的举动吓了一跳,任云舒立即上前将梅静白的手拽回来,面带歉意地对着那人说道:“不好意思,你快走吧。”任云舒也没多说什么,省得那些士子误会。

那人也没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就跟着同伴大步离开了。但那几个同行的士子显然很是兴奋,走出几步,就小声问道:“瑾瑜,你认识方才那个小姐吗?”

那被称为瑾瑜的男子神情平淡,毫不犹豫地就摇了摇头,回道:“不认识,应该是她认错人了吧。”

那几人显然不太相信,狐疑地还想问什么,但看着他冷淡的脸色,也都把话咽了回去,转而感叹道:“那个抓着你手的姑娘真是漂亮啊,我以为莳花馆的玉姑娘已经是人间绝色了,今日见着这位小姐,才知晓是山鸡与凤凰的差别,只是不知晓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那被称为瑾瑜的男子听到那人将梅静白同风尘女子作比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很快就与其他几人拉开了距离。

后头那三人看着他的背影,方才说话的男子不屑地撇撇嘴,用只有他们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哼,傲什么傲,若不是因为他是状元,我才不会搭理他,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

“可人家是状元啊,就算以前是泥腿子,以后也是前途无量,入翰林是一定的事,哪像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授个一官半职。”另一个人苦笑着说道。

先头那人也不说话了,只是眼中嫉妒和不忿的神情愈甚。

任云舒那边,看着四个士子已是离开了,便皱眉看着仍有些恍恍惚惚的梅静白,她知晓梅静白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做出方才那样的举动,此刻周围人太多,她也不方便询问,想了想,便同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吩咐道:“你们把这里在整理准备一下,我和公主要在这里赏花喝茶。”

丫鬟婆子们得了吩咐,立即便四散开动了起来,任云舒则是将梅静白拉到一个角落,小声与她问道:“你方才那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做什么抓着一个陌生人?”

梅静白这会儿总算是醒过神来,她猛地抓住了任云舒的衣袖,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云舒,方才那个人……那个人,他是……是文奎哥哥……是文奎哥哥啊!”

任云舒被梅静白的话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梅静白想褚奎想迷怔了,随便见着一个稍微有点像他的人,就以为是他。

“你……看错了吧,那人怎么可能会是褚奎呢,我又不是没见着那人,哪里有一点像褚奎啊。”任云舒尽量让自己的言语柔和一些,不刺激到梅静白。

梅静白却是执拗地摇着头,贝齿咬着下唇,肯定地说道:“我没有看错,虽然脸长得不一样,但眼神气质明明就是他。”

这般说着,又是抓紧了任云舒的手说道,“云舒,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人就是文奎哥哥,我不知道他的脸为什么不一样了,可我绝对不会认错的,他一定是文奎哥哥。”

见梅静白这般笃定的模样,任云舒也有些动摇了,她拼命回忆着方才看到那人的感觉,慢慢的,还真觉着和褚奎有些相似了。

但任云舒总归还是理智多一点,继续劝着梅静白说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仅凭一面之缘,不能这样草率,我听那人方才的言语,他应该是住在寺里的,我会派丫鬟去打听一下,等把那人的身份背景都摸清楚了,咱们再下定论。”

梅静白这时候也已经冷静了下来,神情却依旧有些恍惚,怔怔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任云舒看着她这副模样,很是担忧,轻叹一口气,拍拍梅静白的背劝道:“你可别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了,那么多人看着呢,不管那人是不是褚奎,咱们从长计议。”

梅静白又是愣愣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任云舒的话听进去。

本来她们是高高兴兴地过来赏花,却被这一场意外给打乱了,任云舒看着身边一直精神恍惚的梅静白,心中越发担忧,她已经打发了芷卉去寺里打听那些进士的情况,芷巧在打听消息方面很有天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任云舒见梅静白没有赏花的兴致,稍稍坐了一会儿,也便回去了,等她们再回到寺里的时候,芷卉也正好回来了。

任云舒将其他下人都遣出厢房,只留下了芷巧,然后在梅静白希冀的眼神中,开口与芷卉问道:“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晒嫁妆(上)

芷巧自是将自己打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同两个主子说了,“那几个进士都是外地来京城考试的举子,因着这栖霞寺环境清幽,每个月的房租又便宜,所以有许多外地来的举子都住在这里,他们几个都是举子中高中了进士的。”

说到这儿,芷卉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梅静白,斟酌了一下言语,才继续说道,“那个被公主拦住去路的,还是今科的状元郎呢,前几日还骑马游了长安街,许多人都认得他呢。”

“他叫什么名字?”梅静白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据说是姓楚,单名一个瑜字。”芷卉立即回道。

“楚瑜……楚瑜……”梅静白将这个名字在口中轻轻念叨着,似是魔怔了一般,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了。

任云舒见梅静白情绪不对,立即又问道:“还有打听到别的其他的什么吗?比如那个楚瑜的家世背景。”

“具体的奴婢没有打听出来,只知晓那个楚公子是寻常的农户出身,好像并没有什么背景。”芷卉已是将打听到的都说了,却是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让两位主子这样关注,虽然他是状元,可两位主子是什么身份啊,一个县主一个公主,状元这种东西,哪里会看在眼里。

“好了,你下去吧,今日的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任云舒对芷卉挥了挥手,顺便吩咐道。

芷卉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很是乖觉地施了一礼,便快步地退了出去。

等到屋中只剩下她们两人,任云舒才轻轻拍了拍梅静白,柔声道:“这楚瑜的身份,还真是有些奇怪,芷卉说他只是一个农家子,可农家子哪里会有这样的气度,看来,我们确实应该好好查一查。”

“一定是他!我不会看错的,只是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他明明就认出我了……”梅静白眼睛一眨,一颗泪珠就滚落了下来,她难得有这样脆弱的时候,似乎只要遇到了褚奎的事情,她就变得完全不像她自己了。

任云舒也不知该怎么劝,想了想,便又说道:“我想若真是他,当时那种情况,他自然要装作不认识你的,毕竟那时候周围那么多人呢,且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今科状元郎,他就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任云舒的话还是有些效果的,梅静白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擦干了眼泪,看着任云舒问道:“他现在是还在寺里吗?我想……”

任云舒立即摇头阻止道:“今天不行,咱们带了那么多下人过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不想让别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吧,且他现在住的地方也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旁的进京赶考的举子,若是让他们知晓了你的身份,又该怎么想。”

梅静白却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人,执拗地说道:“我管他们怎么看,我做事什么时候在意过那些人的眼光。”

“但你总要为褚奎想想吧,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同你一点交集也没有,你总不想让旁人怀疑他吧。”任云舒知晓梅静白的脾气,只能换了一种方式劝道。

梅静白这才不做声了,任云舒便又立即劝道:“我们可以下次再找机会,你乔装打扮一下再来找他,反正他现在人在京城,又不会跑了。”

梅静白想想也是,却仍有些担忧,依旧患得患失地说道:“若是他又不见了怎么办,我就不知道再去哪里寻他了。”

任云舒想了想,很快就给梅静白出了个主意,“他现在还住在寺里,吃喝应该都是寺里的和尚们准备,一会儿我让芷卉去找找,哪个和尚负责这些举子的吃喝,给他些贿赂,让他有什么褚奎的消息,随时捎信给我们。”

梅静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又怕那些和尚将消息送慢了,便打算回府之后就找一个机灵的小厮,让他就暂时住在这栖霞寺里。

任云舒看梅静白总算被自己劝好了,也松了口气,看时辰也不早了,便又同她说道:“我们先回府吧,也出来挺长时间了。”

梅静白虽然不想回去,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任性,便也就闷闷地点了头。上山的时候还是兴高采烈的,下山的时候气氛却很是沉闷,任云舒虽然已是尽量说笑想让梅静白开心一点,但她却依旧兴致不高,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任云舒将梅静白送回了荣国公府,看她回了府这才坐马车回了英国公府。一回到府里,她就被李氏给叫了过去。

李氏今日精神还好,看到任云舒便笑着问道:“今日去寺里怎么样?可有见着慧明大师了?”

任云舒在李氏身边坐下,拿了块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方才回道:“慧明大师外出了,没见着。”

李氏看梅静白的模样便知晓她今日在寺里没吃好,便吩咐丫鬟们赶紧准备晚饭。“明日就要晒嫁妆了,你可准备好了?”

女方家里晒嫁妆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习俗,那些与女方家庭关系好的人家,都会派家里儿女双全,身体健康的女眷前来祝福,顺便也看一看娘家人为新娘子准备了多少嫁妆。

任云舒吃完手中的糕点,拿帕子擦了擦嘴,方才回道:“娘您放心吧,都准备妥当了,您不是也都看过了吗。”

李氏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大姐出嫁之后,我就一直在准备你的嫁妆,本来以为足够了,可同沐昕送过来的那些东西一比,到还是显得少了。”

任云舒想到沐昕除了聘礼之外,还特意另外偷偷送了许多东西,说是给她添妆的,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娘当时本是不想收的,毕竟聘礼本就已经够多的了,再收那些算是怎么回事,可沐昕也是执拗,一定要留下,我拗不过他,也只好收了,想着你反正也是嫁过去,再带回去也就罢了,这些东西,也能给你长长面子。”李氏絮絮叨叨地说着,言语中似是对沐昕越发满意。

第三百四十章 晒嫁妆(下)

任云舒则是垂着头不言语,她能感觉的到沐昕是真心对她好,但这样的好让她心中又有那么些惶恐和不安,她怕自己会慢慢习惯了这份好,若是往后这份好没有了,她会无措和怅然若失。

次日,那些女眷们如约而至,她们看到嫁妆单子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即便是深知李氏疼爱女儿,也是有些吃惊,这种陪嫁的架势,岂不是把家底儿都搬走一半?

“姐姐,”任家这边的一位旁支亲戚忍不住道,“你这样安排,国公可曾有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李氏笑道,“他比我还心疼舒儿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听到这话,女眷们心里又是一阵羡慕。她们都是有娘家的人,娘家父母即便是对她们好,也舍不得把好东西都送给她们,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哪比得上儿子重要呢?

“国公爷可真是个好父亲。”这位任家偏支的夫人听到这话,便不再多言。人家当事人都不在意,她一介旁人若是多话,就是不识趣了。

此时任云舒正在门外,也听到这些女眷们说的话,她落落大方地走进来,与她们行了一个礼:“见过各位太太夫人。”

“罢罢罢,云舒快快起来吧,”离任云舒最近的是任云舒的姨娘丘氏,她伸手扶起她,笑着道,“咱们云舒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出落的越发水灵了,这就要嫁人了,可真是舍不得。”

礼部尚书夫人廖氏,也就是江流云的母亲,走到任云舒的另一边,笑眯眯地道,“只可惜我没有儿子,不然也轮不到黔国公府捡这个便宜了。”她这话一出口,惹得不少夫人大笑出声,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任云舒一直端庄贤淑地笑着,目光穿过这些微笑的女眷,就落到了李氏的身上。

李氏唇角带笑,温柔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少看一眼就会飞走一般。

任云舒忽觉得眼眶一热,想着不久之后就要嫁人,再也不能陪在母亲身边,心中就极是不舍。

李氏却仿佛知道任云舒心中所想,唇角一弯,便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屋子里头热热闹闹的,屋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只掠过一片粉红的裙角。任云依匆匆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秀气的小脸上却满是阴霾,她小跑进周姨娘的房间,碰的一下便重重关上了房门。

屋内安坐绣花的周姨娘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已是走到近前的任云依,面上满是担忧地问道:“依儿,你这是怎么了?”

任云依站在周姨娘面前,眼神越发阴郁,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方才去了正厅,那里母亲和二姐正在晒嫁妆呢……”

周姨娘闻言,便知道女儿为何这般模样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绣活,面带歉意地看着女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劝慰。

“凭什么,明明我们都是英国公府的小姐,就因为她是夫人生的,便什么好的都给她,她的那些嫁妆,竟是比大姐出嫁的时候还要多,可我呢,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及笄了,可对我的及笄礼,母亲只字都未提,虽然我不是她亲生的,但也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从来都是小心侍奉,她也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周姨娘怕女儿钻了牛角尖,便忍不住开口道:“依儿,你也别怪夫人,她怀着身孕,又要操办你二姐的婚事,只是暂且没精力,并不是忽略了你。”

任云依却并听不进周姨娘的话,只怒视着她道:“若不是你太过没用,得不到父亲的宠爱,我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这满京城只知道英国公府有一个才女任云舒,哪里有人知晓我!你可知我心中的恨,凭什么什么好的都是她的!”

周姨娘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儿怨她,她自己也觉得亏欠女儿,所以她从来都只是迁就她,但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中难免还是刺痛。

周姨娘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我明日就去求求夫人,你的及笄礼,一定能办得好好的。”

任云依只是嗤笑一声,继续道:“就算办好了又怎样,有哪一个高门大户会瞧上我这么个庶女,到时候还不是嫁到那些寒门小户,许是嫁妆连二姐的一个零头都没有。

周姨娘不想让女儿继续偏激下去,只能尽力地劝道;“你也知晓那二姐要嫁的是什么人,若不是要那人眼睛看不见,夫人也不会准备这么多嫁妆补偿你二姐了。”

“瞎子又怎么样,只要皇上看中他,他照样可以继承爵位,而且那样的人,就是瞎了也比一般的凡夫俗子强太多,我恨,我明明不比任云舒差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这样好的婚事。”任云依以前就对沐昕有些意思,如今自己的二姐要嫁给他了,心中自然更是难受。

“依儿,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娘会去求夫人……”周姨娘看任云依歇斯底里的模样,更加担忧了,连忙起身去拉她,想让她冷静一下。

任云依却是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冷冷说道:“我不需要你去求她,求她也没用,她能给我找什么好婚事,不是歪瓜裂枣就不错了,我的前程,我自己去争取。”这般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周姨娘的房间,那背影竟是透着一股子决绝。

周姨娘想再追上去说什么,可走了几步脚步还是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确实给不了女儿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妾室,在府中没有地位,没有老爷的宠爱,她也不知道怎么争,怎么抢,她一辈子的希望只在女儿身上,她知道自己女儿性子要强,不同自己这般懦弱,但她的出身已是注定,不管怎么争强好胜,也拼不过她的两个姐姐,她知晓女儿的不甘,却是无能为力,她无法阻止女儿的决定,只希望她以后不会为今次的决定后悔。

第三百四十一章 相见

梅静白自从从栖霞寺回来之后,便一直神思不属,脑中只想着那日见到的楚瑜,就想要再见他一面,与他当面对峙,问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日,在梅静白快等不下去的时候,被她派去栖霞寺驻守的小厮终于传了信回来。

“公主,吏部的人昨日已经去过栖霞寺,楚公子已是被授了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今日就会到京城的翰林院报道了。”那小厮与梅静白禀告道。

梅静白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激动地不行,给了那小厮赏钱,就打发她离开,然后便让眉黛远山帮她梳妆打扮,准备去翰林院一趟。

眉黛将这两日自家主子的反常行为均看在眼里,她那一日也见到了楚瑜,除了一个状元的头衔,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至少在她心里,是远远比不上沐大人的,可不知为何自己主子就是上了心。且看这几日的行止,还不是一般的上心。

梅静白亲自挑了一件水红色的大袖衫,紫色绣玉兰花的襦裙,橙色的披帛,更是难得的亲手上了妆,虽只是浅浅地修饰,却是将那张脸的优点全部凸显出来,越发地绝色清丽,仿佛只要多看几眼,就会完全地沉醉进去。

梅静白在头上插上最后一支步摇,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铜镜中那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微微笑了笑,她觉得自己从未让文奎哥哥看到过自己最美的一面,如今能在京城重逢,她要让那个人只看着自己。

“走吧。”梅静白扶了扶步摇,便站起身来与眉黛几人吩咐道。

眉黛却是有些犹豫,迟疑地看着梅静白问道:“公主,我们就这样出去吗,要不要同长公主说一声?”

梅静白自然不想让母亲知道此事,摆摆手说道:“我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的。”这般说完,也不管眉黛再反对,就往门外走去。

若是此时任云舒在这里,一定会大骂梅静白一顿,这样招摇地去见褚奎,不是惹麻烦吗。

梅静白却是早就将任云舒原先的那些嘱咐都抛之脑后了,她现在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让文奎哥哥看到她美美的样子,她相信,凭着她的美貌,文奎哥哥一定会喜欢她的。

梅静白坐着马车到了翰林院所在的街道,她并没有急着进去,先是让丫鬟去打听了一下楚瑜有没有到了,知晓他还没到这里,便耐心地在马车里等候着,只是她那辆马车太过着眼,路过的那些官员士子们均是频频打量,虽看不到马车里的人,但只是猜测也是让他们够兴奋的了。

梅静白可不在乎路人的眼光,她心里头急得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褚奎。在马车不远处四处张望等候的就是那个驻守在栖霞寺的小厮,毕竟他对观察了楚瑜好几日了,也是对他最了解的。

终于,那小厮看到了街道的尽头慢慢走来一个白色的身影,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但明显他在人群中是最引人注目的。

那小厮立即就兴奋了,小跑到马车旁,就对里头的梅静白禀告道:“公主,人过来了。”

梅静白一听人来了,就是一个激灵,本是蔫巴巴的精神立即抖擞起来,立马说道:“快,你去把人给我叫过来!”

那小厮立即领命,就颠颠儿地跑了过去,也正好楚瑜一行人已是走到了离马车不远的地方。

小厮挡在那几人面前,满脸堆笑地冲着楚瑜揖了一礼,这才开口道:“楚公子,我家主子请您过去一叙。”

楚瑜看这小厮有些眼熟,微微思忖了一下,便皱了眉头,看着他回道:“我还有事在身,恐怕没有时间。”

小厮似是没想到楚瑜会拒绝的这般干脆,顿时苦了脸,又是说道:“公子,我们家主子就是同您说几句话,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您别为难小的。”

跟着楚瑜一起的几人也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华丽马车,知晓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眼中很是艳羡,状元的待遇果然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这么快就有达官贵人找上来了。

其中一个与楚瑜关系不错的进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瑾瑜,你就过去吧,我们会在里面等你的,反正现在时候也还早。”

楚瑜依旧是皱着眉头,但也没有再拒绝了。小厮很有眼色,立即就引了楚瑜到了马车旁。

梅静白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用车帘的缝隙观察着外头,虽然听不见小厮与楚瑜的对话,但大概能看得清他的表情,知晓他定是不想过来,一颗心便一直悬着,直到看到楚瑜往这边来了,才稍稍松了口气,连忙将视线收回。

楚瑜面无表情地站在马车旁,听着小厮同车内的人禀告:“公主,小人把楚公子带来了。”

车中的梅静白压下狂跳的心脏,语气还算平缓地轻“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方才又开口道:“楚公子,上回在栖霞寺偶遇,我觉得唐突了公子,今日想请公子吃一顿饭,不知你是否赏脸。”

“不用了,我今日有事,没时间出来吃饭。”楚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梅静白早就猜到楚瑜会拒绝,也不气馁,继续说道:“我知晓翰林院的流程,你今日不过也就是去点个卯,报个道罢了,并不会安排你工作,所以,吃个饭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楚瑜听了梅静白的话,却依旧是冷淡地拒绝道:“请公主见谅,我还有自己的私事要处理,恐怕无法赴您的约。”

梅静白见楚瑜一再拒绝,拧脾气也上来了,语气中带了些委屈地说道:“我就在对面酒楼的三层包了包厢,会一直等着你过来。”

楚瑜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此刻也没再多言语,只是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要离开。梅静白听到脚步声,顿时着急了,掀开车帘冲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喂……”

第三百四十二章 等你

楚瑜的脚步一顿,却并没有转身。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声,声音中还带着微微的轻颤,“我会一直等的,会不吃东西一直等。”

楚瑜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会儿,就大步离开了,连头都没有回。

梅静白看着那个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不知为何,鼻子就是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那个背影那样的熟悉,就跟以前无数次看过的一样,那背影曾经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如今却只剩下冷漠。

“主子,您没事吧?”眉黛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梅静白问道。

梅静白眨了眨眼,将那股泪意逼了回去,强笑着回道:“我没事,咱们去对面的酒楼里。”说着便吩咐车夫动了起来。

眉黛却是一点都没有放心,自家主子虽然口中说着没事,但那副模样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她越发搞不懂了,那个楚瑜究竟是有什么本事,竟是能影响自家主子到这个地步。

梅静白上了酒楼的三楼,她将这一整个三楼都包了下来,禁止别的客人上来,酒楼正对着翰林院,可以看到翰林院大门外的情况,一整个下午,她就这样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大门外,只是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等到了傍晚时分,眉黛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劝道:“主子,您吃点东西吧,您中饭就没吃了,再这样下去,会饿出毛病的。”

梅静白却只是摇摇头,视线依旧没有离开翰林院的门外,淡淡说道:“我不饿。”

眉黛气得直跺脚,怎么可能不饿呢,又不是神仙,能餐风饮露,她恨恨地瞪了翰林院的方向一眼,已是把某人恨上了,竟是让自家主子饿着肚子等他,他何德何能,竟是这般不识抬举。“主子,要不奴婢去见见翰林院的,让他叫楚公子过来。”

梅静白连忙摆手阻止道:“千万不要,他不喜欢别人逼他的,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看着梅静白笃定的模样,眉黛只能无奈叹气,她就不懂了,自家主子怎么就变得这么一根筋了呢,那个叫楚瑜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自家主子好像是与她很熟的样子,眉黛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是主子失踪的那一段时日,认识的人……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可楚瑜依旧没有出现,梅静白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暗淡,翰林院门口已经几乎没有人再进出了。

眉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又上前劝道:“主子,咱们回去吧,您都出来快一天了,再不回去,长公主该担心了。”

梅静白低着头不言语,唇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难道真的是她自以为是了吗,他就真的那样想躲开自己,不再与自己有任何交集了吗……

“主子。”眉黛见梅静白无动于衷的模样,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知道了。”梅静白总算是开口了,声音中透着满满的疲惫与虚弱,她双手撑着桌子,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觉得脑子一阵眩晕,身体也是酸软无力。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站稳,一旁的眉黛立即上前搀扶,担忧地说道:“主子,您饿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梅静白却只是摇头,她虽然腹中很饥饿,却是一点胃口也无。

梅静白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往翰林院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竟是敏锐地捕捉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扶着眉黛手臂的手不自觉就抓紧了。

眉黛感觉到梅静白的用力,疑惑地看向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翰林院的门口。

此时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渐渐清晰了起来,那颀长的身影在翰林院外灯笼光晕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清瘦。那抹身影的主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抬头朝着梅静白所在的窗户看了一眼,正好与梅静白的视线对上。

梅静白的眼眸瞬间就被点亮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放开眉黛的手,就飞奔下了楼。

眉黛一愣神间,竟是没拉住她,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梅静白如同一只穿花蝴蝶一般,小跑着下了楼,一楼大堂里,三三两两的还有几个客人,看到一身红衣的梅静白跑过,俱是被她的容貌惊到,一时半刻都未回过神来。

梅静白跑出酒楼,才稍稍放缓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裙摆和头饰,便朝着对面不远处的那个人走去。

楚瑜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那红的逼人眼的人儿缓缓朝她走来,她的笑容那样美,美得能灼烧了人的眼,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此刻他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出来的,但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或者说,对她狠不下心。

此时,梅静白已经走到了楚瑜的面前,她微微扬起头,将那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对着她,唇角噙着醉人的笑,像一只雀跃的猫儿,开口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楚瑜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似乎是在思忖,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道:“我……并不认识您,也不知道您找我什么事,但我觉得,出于礼貌,我还是要过来看一下,您若是真有什么事,在这里就可以同我说。”

“你不能同我坐坐吗?我还没有吃饭。”梅静白的头又低了下去,声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头上的金步摇也上下颤动着,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楚瑜抿了抿唇,理智告诉他,应该赶快远离眼前这个女子,但此时理智已经不能够控制他的身体了,他听见自己说,“好吧。”

梅静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的消息,又是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欣喜,她放在身边的手动了动,似是想要去拉楚瑜的衣袖,但最终没有动作,只是转过身,脚步轻快地朝着酒楼里面走。

楚瑜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前面的人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前进的脚步似乎更轻快了几分。

第三百四十三章 逼婚

眉黛就在酒楼门口看着她们两人,看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同那个楚公子说话,而那个楚瑜,却从头到尾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主子。

眉黛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只是这个楚瑜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不相信那人只是一个平凡的农家子,而他与自家主子之间,又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几人又重新回到了酒楼的三楼,眉黛早就吩咐厨房,用最快的速度上菜。

等梅静白和楚瑜两人坐定之后,已是有丫鬟们端上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这家店的菜都叫了一遍,你将就着吃吧。”梅静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道,那神情姿态,竟像是与平日里换了一个人。

楚瑜看着满桌的菜肴,神情有些意味不明,却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您不必对我这样,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吃了东西再说吧,你不饿吗,我可是饿的很了。”梅静白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可怜巴巴,端着自己面前的一碗鲍鱼粥说道。

楚瑜似乎很受不了梅静白这样的神情,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终于是拿起了筷子。

这下梅静白就高兴了,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喝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粥,暖暖的粥米顺着喉咙到达胃里,将一天的饥饿都慢慢扫空了。

梅静白平日里为了保持身材,吃的并不多,今日同楚瑜一起,却是喝了满满两碗粥,光洁的额头都因为热粥而沁出了汗水。

楚瑜却吃的极少,只是拿着筷子随意吃了几口,就看着窗外的风景。

梅静白放下勺子,静静地看了楚瑜一会儿,才与身边的眉黛说道:“你们去外面守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眉黛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并没有动,她实在不想让自家主子同这个楚公子单独待在一起,毕竟孤男寡女的,且主子对他又是那样的态度。

梅静白见眉黛不动,也是皱了眉头,语气略沉地说道:“怎么,你现在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眉黛立即垂首请罪,她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也就妥协了,福身行了一礼,便带着几个丫鬟退出了门外。

等到厢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梅静白才用极轻的声音唤了一声,“文奎哥哥……”

楚瑜本来还在看着窗外发呆,似是听到了梅静白的这一声唤,身体微不可查地轻轻颤了一下,但却装着没听见的样子,并未回应。

梅静白抬首看着对面的人,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只是十分关注的,盯着他的脸瞧,想找到哪怕一丝,往日熟悉的踪迹,但却只有那双眼睛,让她觉得分外熟悉,也因为这双眼睛,让她坚信没有认错人。

“自你上次不告而别,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却没想到,竟还有与你这样坐着说话的机会,我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人患得患失,但等到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才知道自己的情绪原来可以完全被另一个人左右,你也许想象不到,再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楚瑜终于将头从窗外转了过来,他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但眼中的情绪却很复杂,他没等梅静白说完,便打断她道:“这位小姐,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且我现在连你的身份都还不知晓,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梅静白的脸上一闪而逝的苦涩,却并没有因为楚瑜的话而颓丧,依旧是笑着说道:“那我就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梅,闺名静白,字蕙兰,以前封号福山县主,现在这个封号让给别人了,我升级成荣阳公主了。”

“原来是公主殿下。”楚瑜闻言,立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与梅静白揖了一礼。

梅静白看着楚瑜的举动,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也从椅子上起来,忽然蹦到了楚瑜的前面,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变得很小。

楚瑜显然是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地退后了好几步,眉头微微皱起,忍不住开口道:“公主殿下请自重。”

听到这句话,梅静白忽然就来了气,这一整天,她对着眼前的人都是低声下气的,还不吃不喝地等了他一天,她心里其实委屈的不行,本以为终于能好好地同他说说话了,哪知道竟是换来一句让她自重,那股子骨子里的娇蛮习气终于是压不住了,又是上前一步,逼着楚瑜说道:“我就不自重了,你又能拿我怎样,你不愿意承认也罢,那我就把你当成新科状元楚瑜,本公主现在就告诉你,我看上你了,要招你做我的驸马,你可有意见?”

楚瑜被梅静白逼的连连后退,完全不敢与她有任何接触,但她那招驸马的话一出,他也完全被吓住了,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梅静白将楚瑜逼到墙角,心里头的那股无名之火终于是散了一些,忽然灿然一笑,继续问道:“你可愿意做我的驸马?”

楚瑜觉得自己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这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梅静白见他跟泥塑木雕一般,便抢先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然后就迅速从头上拔下那根石榴石鎏金步摇,塞到楚瑜的手中,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儿,“这就是我与你的定情信物,可一定收好了。”

说完,梅静白不等楚瑜反应,落荒而逃一般地小跑出了房间,然后快速地招呼着门口的丫鬟们离开,就怕楚瑜会追上来反悔。

楚瑜手中捏着那根精致的步摇,许久之后才缓过神来,那面瘫一般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表情,却不知是哭还是笑,诡异莫名。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它重新恢复到了无表情的状态。但手中捏着的这根步摇,又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犹豫了许久之后,才仿佛是任命一般,将那步摇收进了怀中。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入赘

梅静白带着几个丫鬟,飞快地跳上了回府的马车,梅静白跟着自家主子上了马车,等到了马车里,脸上的表情还是懵的,看着梅静白一脸幸福又激动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您这是?”

梅静白只是笑,并不回眉黛的话,等马车驶离那酒楼一段路,她才将头探出窗外,果然看到那个身影似是伫立在酒楼门口,随着马车的不断前行,渐渐成为一个白点。

梅静白将脑袋收回来,抚着胸口依旧在砰砰跳动着的心脏,脸上的笑容却久久没有褪去。

眉黛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就知道她跟那个楚瑜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就苦了脸,但她又不敢问,一是主子不一定会告诉她,二是主子真要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她知晓了也只是闹心,无济于事。

就在梅静白坐着马车回府的时候,荣国公府里,宁国长公主正在询问女儿的去向呢。

梅静白出去的时候只带走了屋中的四个丫鬟,还有就是小厮与车夫,也没跟旁人说去了哪里。

宁国长公主是知道她出去了的,一开始也没在意,毕竟自从徐钦的事之后,她对女儿管的就宽松了些,但等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没见着女儿回来,她便有些着急了。

宁国长公主叫来了梅静白屋中伺候的三等丫鬟,与她们问道:“可知晓公主去了哪里?”

那几个三等丫鬟一直都是在外面伺候的,平日里能见着梅静白的机会也不多,自是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宁国长公主自是气得不行,教训了几句,正想派人出去找找,外头便有下人禀告,说是公主回来了,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了。

宁国长公主这才放下心,等着梅静白过来。

梅静白此刻的心情还有些小雀跃,脚步轻快地到了正厅,一进门就看到坐在上手的宁国长公主,见她脸色不虞,立即上前行了礼,然后挨到她身边讨好地说道:“娘,您是在等我吗?”

宁国斜睨了女儿一眼,本来是想要生气的,但看女儿这般讨好姿态,又不忍心骂她了,只是黑着脸,教训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天黑了都不回家,也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

梅静白自然是态度端正地认错,抱着宁国长公主的手臂说道:“娘,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你还敢有下次,以后出门,不管去哪里,都要到我这边来报备。”宁国长公主瞪了梅静白一眼,开始给她立规矩。

这时候梅静白自然是李氏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如捣蒜地应承。

“说说吧,你今儿究竟去了哪里,我可是知晓你一大早就出门了,去干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宁国长公主立完了规矩,就开始询问起梅静白今日的去向。

梅静白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既然那人现在的身份是今科的状元郎,那她就来个将错就错,反正她娘也一直逼着她嫁人,但她想嫁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现在人就在眼前,自然不能放过。

梅静白小心翼翼地看了宁国长公主一眼,有些羞怯,又不知怎么开口的小女儿模样。

宁国长公主一看女儿这般模样,就心中一动,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笑了,“怎么?看你这模样,还不好意思同娘说啊。”

梅静白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她哪里是会害羞的人,觉得姿态做够了,便立即回道:“娘,您不是一直催着我嫁人吗,我现在有心仪的人了,您怎么说?”

宁国长公主听到这话简直是喜出望外,她愁自家女儿的婚事都快愁疯了,为了此时还诳着女儿去了栖霞寺,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成果了。“快同娘说说,你看中的什么样的人?”宁国长公主立即追问道。

梅静白有些害怕母亲看不上楚瑜的家世,虽说他已经是状元了,但门第实在是太差,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子,而荣国公府可是一等一的豪门,她母亲又是大长公主,她又有公主的封号,依着楚瑜的家世,实在是配不上她。

梅静白只能先捡好的说,“您知晓今科的状元郎吧?就是那个连中三元,被称为是文曲星下凡的那个楚瑜。”

宁国长公主听到楚瑜的名字,神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这个人她可是早就看过的,还特意摸清了底细,就是觉得是个不错的人才,自家女儿应该会喜欢,才特意让女儿去了栖霞寺,因为那楚瑜就暂住在栖霞寺里,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成了。

“娘自然是听过的,状元游街的时候,我还去看过几眼呢,对这个状元郎很有些印象。”宁国长公主唇角挂着让人猜不透的微笑,缓缓地说道。

梅静白见宁国长公主知道楚瑜,便更高兴了,拽紧略略她的手臂惊喜道:“那娘您觉得他怎样?是不是很不错?”

宁国长公主故作思忖了一会儿,才又似考量一般的慢悠悠地开口,“才学自不必说,模样气度也是不错的,只是那家世门第吗……”

宁国长公主话还没说完,梅静白就急急接上,“他虽然只是个农家子弟,但他已经中了状元,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咱们家门第已经那么高了,也不需要再看对方的门第了吗,娘,您说我说的对吧。”

宁国长公主看女儿急急为楚瑜争取的模样,就知道这丫头都那楚瑜是真的上了心,心下更是放心,但仍是装模作样地说道:“但娘觉得,他的家世还是太差了点,你嫁过去定是要吃苦的,若是让他入赘咱们荣国公府,那倒是可以的。”

“不行!不能入赘!”梅静白了解褚奎的性格,只说让他娶她都有些困难了,更别说是入赘了,那根本就不可能,而且他也不会让褚奎入赘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做媒

宁国长公主奇怪地看着梅静白,不知道为何提到“入赘”她反应如此之大。

梅静白立即就解释道:“那楚公子可是状元,才学人品都是无可挑剔的,他是皇上钦点的状元,日后前程定是不可限量的,若是他入赘了我们荣国公府,日后又怎么在朝中当官,娘,您也想看我未来的夫君有出息的吧,所以,万万不能让楚瑜入赘咱们家的。”

梅静白这一番话说下来,宁国长公主也觉得挺有道理,自古以来,夫贵妻荣,这夫君有了出息,妻子在那些外人面前才会风光。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入赘之事就不提了,只是你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若是真嫁了那楚瑜,你可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宁国长公主本对楚瑜就是十分满意的,很快就松了口,但终究有些不忍心女儿嫁出去过苦日子。

梅静白却并不在意,笑着说道:“有什么吃苦的,楚瑜现在也是官身,而且只要我陪嫁足够,不是照样可以过舒服日子,而且我看重的是楚瑜这个人,其他那些旁的东西,都无所谓。”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娘就请人给他露一个口风,让她早些上门提亲,你年纪也不小了,婚期得早些安排起来。”宁国长公主很高兴,一块心病总算要去了,巴不得赶紧替女儿开始张罗婚事。

梅静白也满意了,只要得到母亲的应允,她的文奎哥哥救一定逃脱不了她的手掌心。

楚瑜被梅静白硬塞了一个“定情信物”,那一个晚上都是愁眉苦脸的,那跟步摇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一般,他丢掉也不是,拿着更不是,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了,只能随便找了一件衣服将它包上,藏在了枕头底下。

这一晚上,楚瑜怎么都睡不好,脑海中一直都是梅静白靠在他耳边,让他做她驸马的场景,那张小巧而绝美的脸庞怎么都挥之不去,扰乱他的心神。

第二日,他顶了两个大大黑眼圈去办公,还被上峰委婉的提醒,不必太过用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一个上午,楚瑜都是强打起精神在工作,好在翰林院本就清闲,事情不多,也没什么难度,他也不至于犯什么错。

楚瑜用过午饭之后,就被翰林院掌院学士给叫了过去,他顿时心中很有些惴惴,毕竟他才来了两日,就被掌院学士召见,就算他是今科状元,这样的先例也是很少的。

但等他见到人之后,才发现这位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大人对他极其客气,见到他之后,也没摆什么上官的架子,直接让他看座看茶,还很是亲切地询问他这两日工作可还顺手,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楚瑜心中虽是奇怪,但也俱是一一答了,那刘大人又是考察了一下他的文章学问,这才忽然转了话题问道:“瑾瑜啊,不知……你可是有婚配了?”

楚瑜听到这个问题,心中便是“咯噔”一下,但面上却仍无甚表情,硬着头皮回道:“下官虽然未曾婚配,但家中已给下官说了一门亲事,本是想等我高中之后再成婚的。”

那刘大人闻言便皱了眉头,又是追问道:“可是已经过了三书六礼了?”

楚瑜依旧是顶着一张面瘫脸回话,“这……倒是还没有,只是口头定下的婚约。”

刘大人一听只是口头婚约,眉头顿时就舒展了,脸上带着笑说道:“瑾瑜你的身世我多少也有些了解,按理说婚姻之事我是不好开口的,可是我终归是看重你这个人,才提醒你一句,你虽然考中了进士,入了翰林,但这也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你许是不知,这历来有多少的年轻进士,因为无背景,无资历,无经验,在六七品的官职上蹉跎了大半生,而他们大多同瑾瑜你一样,都是寒门出生,所以,找一门能助力与你的姻亲,便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了。”

楚瑜沉默不语,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这刘大人要说什么,再练习起昨日梅静白说要招他做驸马,这其中的关节已经是十分清楚了。

“大人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楚瑜也不想跟这刘大人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就问道。

那刘大人微微有些尴尬,但毕竟年纪大了,脸皮也厚,知道今日这事是一定要说成的,便继续笑着说道:“瑾瑜你这般人才相貌,又是今科状元,自然是很得这京中贵人看重的,就如我方才说的,你要配一个好的姻亲,前途才能一片通顺,现如今就有一门极好的婚事……”

楚瑜依旧不说话,等着刘大人继续说下去。

“你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可知晓宁国大长公主?”刘大人许是觉得一直都是自己在说,很有些尴尬,便看着楚瑜问道。

楚瑜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回道:“略有耳闻。”“那你可知道宁国长公主还有一个刚刚及笄没多久的女儿,皇上亲封的荣阳公主,也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刘大人又是问道。

这一次,楚瑜总算是有了些反应,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似是思量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刘大人脸上的笑容更甚,捋着三寸长的胡须,语气颇有些暧昧地继续道:“这位荣阳公主,可不只是身份尊贵,更是是咱们京城第一美人,见过她的人无不赞她是貌若天仙,京城不知多少贵胄公子,都想要求娶与她,可惜啊……那荣阳公主眼界也是极高的,挑来挑去,一直没有中意的人选。”说到这儿,他便看向了楚瑜,眼神愈发暧昧,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楚瑜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楚瑜却仿佛一根木头一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不仅不说话,连跟刘大人对视都没有,让刘大人心中很是郁闷,捋胡须的动作更快了几分,心想着这小子到底是真不懂他的意思,还是纯粹在装不懂。

第三十四十六章 恶汉拦路

刘大人想了想,以为楚瑜是对荣阳公主的公主身份有顾虑,便又开口道:“这位荣阳公主虽然被皇上封了公主,但他并不是皇上的女儿,所以同一般公主也是不一样的。”

其实这京城的读书人家,家中凡有读书上进的子弟,均是不怎么待见尚公主的,因为本朝明令,外戚子弟不得领实差,若入朝堂则不能超过四品,而尚公主的驸马,则只能封爵赏虚衔,所以一般公主都嫁入功勋享爵之家,或者世袭武将,反正这些人家的子弟也不紧着考科举,而真正的清流文官重臣则刚好相反,他们对公主避之唯恐不及,因为一旦娶了公主,就等于宣告他们政治生涯的结束。

且那些勋贵之家尚了公主,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驸马不能纳妾,睡个通房也要战战兢兢,家中翁婆妯娌姑嫂还得看着公主脸色,客气的端着,着实是累煞人也。

而梅静白这个荣阳公主最妙的地方就在于,作为宁国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她不必承担公主的种种忌讳,但却可以享受到公主所有实在好处;她的丈夫依然可以为官做宰,大权在握,便言官御史也没法子从礼法上明目张胆的攻击。

楚瑜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她一想到梅静白,脑仁就一阵疼,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开口婉拒道:“大人,您的话下官都明白,可下官出身贫寒,只想找一个同下官身份相当的人家,我同荣国公府门不当户不对,恐怕是要辜负大人的好意了。”

刘大人显然没想到楚瑜会拒绝,荣国公府主动想要结亲,对于楚瑜这般的贫寒子弟来说,这不亚于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只要攀上了宁国大长公主和荣国公府,等于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这样的好事,是个人都不应该会拒绝的啊。

刘大人眼神古怪地看着楚瑜,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许久之后,才又开口道:“瑾瑜啊,你也别急着拒绝,再好好考虑考虑,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应当要谨慎再谨慎。”

楚瑜正开口要说不必考虑了,那刘大人已经摆了摆手,先一步说道:“你先回去工作吧,三日后再给我答复。”

楚瑜未出口的话被噎在喉咙里,也不好再说出口,只能站起身,躬身揖了一礼,退了出去。

刘大人看着他离开,面上也说不出是什么神情,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是伏案处理起公务来。

楚瑜回去之后,更是没办法好好工作了,想着刘大人的话语,不知三日后又该怎么拒绝。

时间一晃而过,三日之后,楚瑜一大早就从租赁的家中出来,走到一处无人的巷子里,忽然前面就出现了几个陌生的强壮汉子,一个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正朝着楚瑜走来。

楚瑜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便想转身退出巷子,可哪里想到,等他转身之后,便看到身后也有五六个同样打扮的汉子出现,一下就将他的去路给堵住了。

楚瑜知晓这些人是专门来堵他的,也不说话,只是退到了一个与自己有利的位置,想着一会儿要如何应对。

“你就是楚瑜?”这群汉子中,忽然就走出一个疤脸的男子,他脸上的疤痕贯穿了半张脸,看着甚是凶神恶煞,他的身量比旁人更高一些,身材魁梧,手臂的肌肉高高隆起,一看就十分不好惹。

楚瑜并不回那疤脸男子的话,只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我问你话呢,你小子是聋了是吧!”那疤脸男子显然脾气不好,见楚瑜不回他的话,立即冲他吼道,蒲扇大的手掌更是握成了拳头,作势便要朝着楚瑜挥去。

楚瑜哪里会让他碰到,身子一矮就躲了过去,他依旧不说话,只是眼神越发冰冷,盯着那个疤脸男子,好像盯着一只臭虫。

疤脸男子被他看得越发怒极,又是连连挥了几拳,却俱是被楚瑜躲过,情绪越发暴躁起来,转头与身后十几人喊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一起上,今日不打残这小子,我白混这么多年了。”

众汉子听命,正想要上前动手,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娇斥,“你们谁敢再上前一步,小心本公主取了他的狗头!”

众汉子听到这个声音,俱是愣了一愣,回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更是呆愣在当场。

只见巷子口,一个身穿大红色穿花蝴蝶对襟褙子的绝美女子正骑在一匹通身雪白的马上,她手中拿着马鞭,指着巷子里的众人,许是因为策马飞奔而来,她白皙如瓷的脸上有些许红晕,胸脯也是不断地上下起伏着,但那绝美的眉眼间满是厉色,让人不敢逼视。

“娘喂,我是看到仙子了吧。”不知哪个汉子忽然说出这么一句,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只听吞咽口中的声音不绝于耳,众人眼中俱是浮起贪婪淫秽之色。

楚瑜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忍不住就皱了眉头,更是在心中暗暗埋怨,这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孤身一人,连个丫鬟仆役都没带,实在是作死。

那领头的疤脸男子被来人方才的那一声厉喝给吓住了,回过头来看到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顿时又放下心来,直接忽略了来人口中“本公主”的自称,“呵呵”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开口道:“这位小娘子莫要多管闲事,不然咱们兄弟可也不是吃素的,定要让你知道好歹的。”

来人自然是梅静白,她自是不会怕这些破皮无赖,她今日之所以会这么及时地赶到这里,是因为她早就安排了人在楚瑜的住所周围,每日都有专门的小厮向他汇报楚瑜的行踪和近况,她知晓有一群人从昨日开始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楚瑜的住所周围,今儿一大早更是知晓了这些人在楚瑜去翰林院的必经之路上做了埋伏,便骑了马,耍脱了下人,急急往这里赶来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惊马

“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晓我是谁?”梅静白驾着马,缓缓地朝着这群人走进,初升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衬着那绝美的容颜,让人不敢逼视。

领头的疤脸男子被梅静白身上的气势给唬住了,他也在京城混了许久了,知道有这样气势的人,一定是达官显贵,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他并不想得罪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孩儿,依旧是放着狠话说道;“小娘子,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今日我们要教训的也只有这个小子,小娘子莫要多管闲事,还是早些回家绣花的好。”

梅静白此时已经策马到了众人当中,名贵的皮质马鞭指着那疤脸男子,一脸嫌恶地说道:“我劝你们趁早给我滚蛋,不然我手上的马鞭可是不留情的,说完就冲着疤脸男子面前的空气狠狠抽了一鞭,也不知是没有控制好还是有意为之,那鞭尾扫到了疤脸男子的脸颊,立时便出现了一道血痕。

那疤脸男子立马捂住受伤的脸颊,眼中闪过一抹凶厉,咬着牙问道:“这位小娘子真的要和我们黑虎帮众人作对吗?”

梅静白才不管他们是黑虎帮还是黑虫帮,脸色依旧厌恶而冰冷,看苍蝇一般地看着他们说道:“趁我还没有发火之前赶快滚,不然下一次,我的鞭子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此时,黑虎帮的众人早已经从梅静白的美貌中醒过神来,见她对自己的老大动了手,也都是同仇敌骇起来,一个站得离疤脸男子最近的汉子忽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帮主,这小娘匹也太不识抬举了,您一定要给她些颜色看看!”

疤脸男子却并不言语,虽是在手下们面前丢了脸,但他也知晓轻重,眼神阴郁地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挥手对身边的手下们说道;“我们走。”

手下们俱是惊愕,不明白为何这般轻易地就放过了两人,但因为是老大发话,他们也不敢不从,只是面上神情都满是愤恨和不甘,随着那疤脸男子,就要退出巷子。

梅静白依旧是骑在马上,一付倨傲的模样,看着这些人仿佛在看蝼蚁,见他们要离开,便又策马朝着墙角的楚瑜靠近了一些。

楚瑜看着策马而来的梅静白,眼中情绪复杂,整了整身上的长袍,正想要说什么,忽然瞳孔一缩,便冲着梅静白喊了一声小心。

梅静白还不明所以,转头朝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人偷袭与她,正想要转头与楚瑜询问,那胯下白马忽然就如同发疯一般,猛地长嘶一声,凌空跃了起来,将上面毫无防备的梅静白一下就甩了下去。

梅静白瞬间就花容失色,本想要抓紧马缰绳不让自己摔下去,可手上力道却是不够,身体已是从马上滑下,手臂一阵剧痛之后,仍是直直朝着马下摔落。

梅静白本是闭眼准备摔下马去,心里只哀求着不要被发疯的马儿踩到,却没成想,落到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之中。

梅静白鼻尖萦绕着那熟悉的气味,她下意识地便伸手去环那人的脖颈,却因扯动了手上的痛处,疼得惊呼了出声。

楚瑜看着怀中人疼得眼眶红红的可怜模样,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孔也是皱紧了眉头,不知觉就放缓了语气,出声问道:“可以自己走吗?”

梅静白自然是摇头,这样大好的机会,她定是要赖死在楚瑜怀里的。

楚瑜便抱着梅静白,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心里思忖着是等着荣国公府的下人过来,还是先带她去医馆看伤势。

梅静白不知楚瑜在想什么,只满脸幸福的依偎在他怀里。巷子口渐渐有看热闹的百姓聚拢起来,方才巷子里面又是吵架,又是惊马的,自然是引来了许多街坊百姓。

楚瑜见有许多人在不远处指点,便转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梅静白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思量着,还是得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他为难间,巷子外又是传来一阵嘈杂,然后便有许多丫鬟婆子拨开人群,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她们看到楚瑜怀中安静的如同一只小猫一般的梅静白,顿时都变了脸色。

眉黛更是抢先一步跑到梅静白面前,一张小脸吓得煞白,颤声问道:“主子,您哪里受伤了?”

梅静白没想到自家的丫鬟下人来的这般快,还稍稍有些惋惜,但也不想让她们担心,便看着眉黛开口回道:“没事,就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受了些皮肉伤,无大碍的。”

眉黛又是仔细打量梅静白,表面看也看不出她受了什么伤,便又是急急说道:“主子,马车就在巷子外头候着,您快上车吧,奴婢赶紧派人去寻大夫。”

梅静白实在有些依依不舍,抬头看了眼依旧木着脸,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木头人的楚瑜,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道:“楚哥哥,我走不了路,你抱我去马车上好吗?”

楚瑜没动,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一旁的眉黛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是被梅静白一道眼锋给瞪了回去。

“楚哥哥~”梅静白见楚瑜不动,嗲里嗲气地又唤了一声,极其的扭捏造作。

楚瑜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神情极其复杂古怪地看了怀中的梅静白一眼,而后才慢慢迈开步子,往巷子口走去。

梅静白心满意足,唇角得意地往上扬着,真希望这一条路一直走不到尽头啊。

但这一段路很短,很快就走到了。楚瑜还是十分尽责的,小心地将梅静白放进马车车厢里,然后才转身准备离开。

方才那些在巷子口围观的百姓们已经被丫鬟婆子们哄走了,这会儿梅静白见楚瑜要离开,连忙用那只完好的手掀开车帘,冲着他的背影叫道:“你最近出入小心一些,那些泼皮我会尽快处理的,还有……婚事你也赶紧应了,今儿这么多人都看到你抱着我,除了嫁你,我也不能嫁给旁人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允婚

楚瑜本来是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忽然听见梅静白的喊话,脚步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越发觉得糟心了,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当时就应该任由那丫头摔在地上,何必要不忍心地去接住她。

马车里的眉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立即上前去把车门和车窗关上,然后苦着一张脸看着梅静白道:“主子,您还是想想一会儿回了府该怎么同长公主殿下交代吧,奴婢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也是怪奴婢,没有拦住您,让您跑出去,还受了伤”

梅静白摆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不甚在意地回道:“放心,我不会叫母亲打你们的,本来也是我自己跑出来,你们想拦也拦不住我,我没事,只是手臂有些脱臼了,修养几日就能好了。”

“主子您同奴婢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好好的,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眉黛是知晓自家主子的骑术的,在马上打马球都是游刃有余的,怎么都没想到竟会从马上摔下来。

梅静白闻言便冷笑一声,并没有说出缘由,只是与眉黛吩咐道:“你去将我的踏雪找回来,我倒也是要查仔细了,它究竟因为什么会忽然发狂,它平日里可是最温顺的。”

眉黛自是领命,眼看着荣国公府已是到了,也便没再继续询问。

本来梅静白一大早驾马跑出去宁国长公主是不知晓的,可梅静白早晨请安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宁国长公主便生疑了,派了丫鬟去她的房里问,一问才知晓这一院子的丫鬟婆子没几个在府里的,自然是大发雷霆,刚派人出去寻没多久,梅静白就耷拉着一只伤手回来了。

宁国长公主本来打算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可看她这般模样,立即便着急了,招呼着身旁的丫鬟嬷嬷赶紧去请大夫。

梅静白却是嬉皮笑脸地看着宁国长公主,仿佛没事儿人一般地说道:“娘,我没事的,就是手臂有些脱臼,接上就好了。”

“这又是怎么弄的啊!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又挂彩回来了,你能不能少让伪娘操点心啊。”宁国长公主是又气又急,觉得这个女儿当真是来讨债的,一时半会儿没看住,就要出事情。

梅静白晃荡着手,连忙安抚着说道:“娘,我没事,就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若不是当时楚公子就在一旁,我可就不只受这么点小伤了。”

宁国长公主闻言一愣,也没问梅静白怎么好好的就从马上摔下来了,而是神情古怪地看着她问道:“你一大早跑出去,就是去见他啦?”

“是啊。”梅静白无所谓地点点头,应道。

宁国长公主见她这般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几下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骂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巴巴的跑去见一个外男,你还要脸不要啊,你让外头那些人怎么说你!”

梅静白被宁国长公主打的吃痛,连忙躲了几下,假装委屈地说道:“反正我都要同他定亲了,有什么关系吗,外头那些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我也不会少一块肉。”

宁国长公主向来重脸面,却因为这个没规矩的女儿频频丢脸,打了她这几下,心气儿稍稍顺了些,瞪了她几眼说道:“你可别忘了,你们还没定亲呢,就算定亲了,也还没成亲,该守的礼节还是要守的,你以后不许再随意见他。”

“凭什么!”这下梅静白不干了,她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能跟楚瑜见面,宁国长公主不让自己见他,他自然是不依的。

“你还听不听娘的话啦!”宁国长公主怒目一瞪,瞬间把梅静白镇压了下去,然后又稍稍缓和了语气,劝道:“娘也不是不让你们见面,等你跟他成了亲,就算整日黏在一起,娘也不管,但成亲之前,你必须得给我好好守规矩。”

梅静白撅着嘴,心中仍是不愿,但她也知道这已经是自家娘的底线,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那咱们把婚期往前提一点,最好下个月就能成婚。”

宁国长公主看着女儿希冀的目光,觉得自己脑仁疼的不行,以前她是担心女儿不愿意嫁,现在女儿愿意嫁了,却又是一付最好马上出嫁的模样,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你给我乖乖在家里待着,你的婚事我自然会操办,女孩子家家的,莫要总把婚事挂在嘴边。”宁国长公主压住心头的火气,不客气的骂道。

梅静白知道母亲在气头上,便也不好再去招惹她,蔫蔫地点了点头。楚瑜到了翰林院的时候,已是比平日里晚了一些,他还未来得及与上峰说明晚到的缘由,就被刘大人叫了过去。

刘大人见到他,依旧是那副客气的模样,请了他坐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前几日与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楚瑜其实早就想好了要拒绝的,但经过了今日早晨的事情,他又有些犹豫了,他知道自己内心里真实的答案,但理智告诉他那样做是不对的,但他扪心自问,他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吗?

“下官……愿意……”楚瑜听见自己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他想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不想再失去那个人。

刘大人一听楚瑜的答案,便更是眉开眼笑,连连捋着胡须说道:“好,好,好,本官做成了这一桩大媒,也算是功德一件,你准备一下,过两日就让媒婆上荣国公府提亲,你年纪饿不小了,早日成家立业也是好事。”

楚瑜只是低着头,低声应承着,面上的神情依旧十分复杂,他不知道自己今日做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便不会再躲避,不会再犹豫,他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便不会再错一次,一定要让那个全心全意对他的人幸福一辈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夜会(上)

魏国公府,一脸阴鸷的徐钦看着眼前跪着的十几个大汉,抬手就将手中的雨后青花瓷茶盏摔在了为首那疤脸汉子身上,滚烫的茶水溅出,那疤脸汉子吭都不敢吭一声,依旧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再惹恼了面前这人。

“一群废物!让你们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徐钦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来回踱步着,脸上满是暴躁与狠戾。

“爷,要不是那荣阳公主忽然出现,小人们就得手了……”那疤脸男子还是忍不住弱弱地为自己辩解道。

提到这个,徐钦似是更加愤怒了,上前一记窝心脚就踹在了疤脸汉子的胸口上,踩着他骂道:“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们好大的胆子,荣阳公主是什么人,你们也敢对她不敬,若是她有一点事,你就是有十条狗命,都赔不起!”

那疤脸男子脸色泛紫,却是不敢再多言一句。徐钦发泄了一通,似乎气顺了一些,便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此时桌上已经重新上了一杯新的茶水,他拿起来,缓缓喝了一口,方才又说道:“要不是我留着你们还有用,你们这几条烂命也不必留了,听着,那个叫楚瑜的家伙,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他处理了,下个月,我不想再在这世上见到这个人。

那疤脸男子抚着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恭敬应道:“爷放心,这次我们一定不会再出差错的。”

徐钦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静白只能是他的,谁都别想从他手中抢走。

梅静白那只脱臼的胳膊被大夫接好之后,就没有大碍了,等她安抚好宁国长公主,又回到房间的时候,眉黛便与她禀告,“主子,您的踏雪已经寻回来了,负责养马的老于头仔细检查过了,是因为马屁股上被扎了一根银针,那马儿才会突然发狂的。”

梅静白听后,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略略思忖了一会儿,才又与眉黛吩咐道:“你派人去打听一下,这京城里是否有一个叫‘猛虎帮’的帮派,他们幕后是否还有人操控。”

眉黛到的时候,那些猛虎帮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家主子与那些人之间的冲突,但自家主子忽然要查那些人,定是事出有因,她也没多问,便点头应下了。

梅静白不知道那些猛虎帮的人为何要为难楚瑜,但直觉告诉她,这事儿一定跟自己有关,关乎到楚瑜的安慰,她自然要查个清楚,若是有可能,更要将那猛虎帮一锅端了。

想到以后一段时日都见不到楚瑜了,梅静白便很是忧伤,她起身走到桌案边,冥思苦想地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封好,交给眉黛说道:“你让人把这个送到翰林院去吧。”

眉黛自然知道这封信始给谁的,微有些犹豫地提醒道:“长公主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说主子您了。”

“见都不让见,写写信还不行吗!”梅静白立时更烦躁了,皱着眉头不满道。

眉黛对自己这个主子向来都是无可奈何的,只能点了点头,将信收起来,便出去了。留下梅静白独自一人还在那里暗自神伤。

楚瑜收到梅静白写来的信时,已是傍晚时分,他看完了信之后,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竟是有了些笑意,信中絮絮叨叨地写了宁国长公主不让她出门,她不能去见他了云云,更是让他赶紧遣媒婆上门提亲,她好早些嫁给他。

那封信并不长,楚瑜却是连着看了好几遍,似是想要把信中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与那只石榴石鎏金步摇放在了一起。

夜深人静,荣国公府众人俱是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梅静白也因为白日里累了,在床上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察觉到已是有人悄悄潜入了她的闺房之中。

楚瑜看着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梅静白,眼神愈发温柔,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收到那封信后,脑子里就一直想的这个丫头,忍不住就这样跑了过来,因着以前有过一次做飞贼的经验,这一次他更是驾轻就熟。

梅静白则是全然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已经到了跟前,仍旧睡得香甜,还不时咋吧一下嘴,梦呓几声,似是正在做什么美梦。

楚瑜也不想吵醒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心中早已经软成了一片。

梅静白真的是在做梦,梦中她跟她的文奎哥哥成了亲,然后他们两人琴瑟和鸣,幸福美满地过着日子,还生了许多健康漂亮的胖娃娃。

梅静白正美着呢,忽然她娘和她二哥就跑了出来,她二哥拉着她就走,她娘也是哭哭啼啼的,不让她和文奎哥哥在一起,眼看着他们两人就要被分开,梅静白大叫一声,便从床上坐起了身来。

床边坐着的楚瑜顿时被梅静白吓了一跳,看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梅静白,不知道是继续坐着呢,还是赶紧离开。

梅静白这时候终于发现床边有一个人,她眯缝着眼,慢慢转过头来,等看清楚了床边人长相,才似是呢喃地叫道:“文奎哥哥,还好,还好你还在……”

楚瑜听到这话忍不住失笑,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梅静白的头发,柔声说道:“怎么?做噩梦了吗?”

梅静白仍是没有清醒,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甚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回道:“我娘和我二哥要拆散我们,我好难过,我不能离开你。”这般说着,眼眶竟是有些微微泛红了。

楚瑜闻言也忍不住皱了眉头,心中泛起一阵苦涩,若他不是这样的身份,就不会让她这般为难了吧。“放心,我在这儿,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梅静白似是觉得这个梦境太过真实了一些,便也伸出手,摸了摸楚瑜的脸颊,然而触手冰冰凉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瞬间便清醒了许多。

第三百五十章 夜会(下)

“你……你……你……”梅静白“你”了好几声,都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眼睛睁地大大的,似是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楚瑜看着梅静白的傻样,又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抓住她摸在自己脸上的手,无奈地问道:“清醒了吗?”

梅静白愣愣地点了点头,眼睛已经是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楚瑜。

“你的脸……怎么摸起来这么奇怪?”梅静白缓了一会儿,总算问出第一句话来。

“因为那本来就是一张假脸啊,平日里连太大的表情都做不了。”楚瑜如实回答道。

梅静白显然很是新奇,一下子就凑近了许多,仔细瞧了瞧,除了没有什么表情之外,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假的。

“太厉害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梅静白忍不住啧啧感叹道。

楚瑜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小脸,粉嫩剔透的皮肤上仿佛是最上好的瓷器,那张花瓣一般嫣红的唇不住的张合着,他的呼吸忍不住就重了起来。

“你怎么了?”梅静白发现了楚瑜的异样,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担忧地问道。

楚瑜的身体猛地便向后缩了缩,然后语气十分不自然地回道:“……我,没事。”

梅静白眨眨眼,也不疑有他,握着他的手,十分开心地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楚瑜深吸了几口气,似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恢复了寻常的语气,回道:“我收到了你的信……”

梅静白一听更高兴了,笑得眉开眼笑,“是因为我不能去见你了,所以你才跑来见我的吗?”

楚瑜点点头,算是承认。

梅静白心中跟开了花一般,脸上笑容愈发明媚,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又变得古怪,看着楚瑜问道:“看来你很喜欢半夜爬女子的闺房啊。”

楚瑜被梅静白说的有些窘,轻咳了一声,才解释道:“上次那回不是权宜之计吗……”

梅静白呵呵笑了一下,又是贴近了楚瑜一些,神情狡黠地说道:“我可是从云舒哪里听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呢,听说你当日……是抱着她翻下围墙的。”

楚瑜一听这话,立即义正言辞地辩解道:“当时事出紧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与任姑娘解释过了,静白你可莫要多想。”

梅静白被楚瑜的模样逗乐了,也不继续调笑他了,她有许多话想要同这个男人说,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想着前几日他那样的不认自己,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股气来,背过身去,声音有些闷闷地问道:“当初为何要不告而别,如今为何又装作不认识我?”

楚瑜显然没想到梅静白情绪转换地这么快,方才还是言笑晏晏的,转瞬间就生起气来。

他也知道自己当时那样做伤了梅静白的心,便也没有辩解,只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梅静白猛地转过身,语气中带着怨念,恨恨等着楚瑜道。

楚瑜哑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梅静白却紧接着问道:“你说,你心里面究竟有没有我,到底是把我当妹妹,还是爱人!”想着当时褚奎说只是将她当作妹妹,她就难受的不行,去他的妹妹!她才不想做他的妹妹。

楚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我……已经答应了婚事,明日,就会让媒婆上门提亲了。”

梅静白愣了,然后一抹红晕便爬上了脸颊,她双手绞着身下的被子,似是有些扭捏地说道:“哼,你提亲我就会嫁了吗?”

楚瑜知道梅静白是在同她闹变扭,便起身站直身子,深深做了一揖,开口道:“我承认我上次说了假话,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妹妹,我一直倾慕于你。”

梅静白看着楚瑜认真诚挚的面容,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楚瑜抬起头,眼中满是灼热而璀璨的光,他直视着梅静白,继续说道:“我让你伤心过一次,但我今日向你保证,以后绝不叫你再受一点委屈!只要我活一日,心中就只有你一人!”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梅静白发了怔,不知觉间,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一摸,触手尽是泪水。她几乎是不管不顾的,跳下了床来,重重撞进了他的怀中,她压抑着低低的哭声,不敢让外头的丫鬟听见,但心中却是极欢喜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欢喜过。

梅静白就这样在楚瑜的怀中哭了许久,直哭得他胸前的衣衫都湿透了一块,才渐渐缓了下来。

楚瑜也只是一动不动地搂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只想将这一刻永远地篆刻在心中。

“好了,快别哭了,不然明日你的丫鬟看你眼睛肿了,会以为你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呢。”楚瑜轻轻拍着梅静白的背,柔声劝道。

梅静白此刻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轻轻捶了楚瑜的胸口一下,不满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好好的怎么会哭,我可是最不爱哭的,几次都是因为你……”

“都是我的错,娘子教训的是。”楚瑜立即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梅静白听了楚瑜的称呼,心中又是一阵熨贴,嘴上却还是傲娇道:“谁就是你娘子了,还早着呢。”

楚瑜也不跟梅静白争辩,温柔地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方才有些依依不舍地道:“我出来的时间也不久了,该回去了。”

梅静白本来脸上还带着笑,一听楚瑜说要离开,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犹带泪痕的脸看着很是楚楚可怜,小手紧紧攥住楚瑜的衣襟,万分不舍地开口道:“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有许多事情想要问你呢,那你什么时候再过来?”梅静白心中确实有许多疑问,今日就光顾着矫情了,还是没都没问呢。

楚瑜知晓她的心思,拍拍她的头,安抚道:“以后还有机会的,等与你定了亲,咱们有的是时间相处,也不在这一日。”

第三百五十一章 提亲(上)

梅静白最终还是送走了楚瑜,这时候离着天亮也没多久了,她索性也便不睡了,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想着方才楚瑜与她说的话,抑制不住地就想要笑出声来,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进来唤她起床的一众丫鬟看到她的模样,却是着实吓了一跳。

“主子,您这是……”眉黛看着梅静白红肿的眼睛,眼底的淤青,忍不住惊骇地问道。

梅静白掩嘴打了个哈欠,这才有气无力地开口回道:“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没有睡好……”

“那要不,主子您在睡一会儿吧,长公主那边,奴婢会派人过去说的。”眉黛好心地提议道,实在是梅静白现在这副样子太惨不忍睹了。

梅静白想着今日楚瑜就要上门来提亲,哪里还睡得着,立即摇头道:“我不睡了,你们快些伺候我洗漱吧。”

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眉黛几个丫鬟自然是立刻忙活了起来。

梅静白亲自左挑右选的,择了一件湘妃色的刻丝暗纹宝妆花长袄,外罩一件绯紫色弹花暗纹比甲。梳头手艺最好的远山替她绾了一个斜堕马髻,后髻底部若隐若现三四颗拇指大的滚圆明净的大珍珠,再压上了一只十分精巧的大赤金五彩嵌紫宝蝴蝶簪,那蝴蝶的点翠触须只梅静白轻轻一动,就会不住颤动。

小丫鬟捧来一枝刚剪下的新鲜花蕾,微颤颤的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梅静白挑了一朵杯口大小的玉兰花,侧插在鬓边;揽镜而照,暗香萦然,鲜润清媚,更增丽色三分。

眉黛站在梅静白的身后,不知第几次的深深感叹,自家主子这模样当真是绝了,若不是有这显赫的家世撑着,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人的觊觎呢。

梅静白对着镜子照了许久,觉得满意了,才与身边的眉黛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眉黛立即回道。

梅静白算算时间,楚瑜应该也快要上门了,一般提亲都在上午,寓意着蒸蒸日上,要是过了时辰,可就不吉利了。

“你派个人去门房那里守着,若是有客人上门,立即过来告诉我。”梅静白想了想,便与眉黛吩咐道。

眉黛面上闪过一抹疑惑,思忖着今日是有什么客人要来府上吗?但她向来不是多话的人,并没有多问什么,领了命,下去安排了。

眉黛下去之后,梅静白就开始了焦灼的等待,大约有过去了半个时辰,眉黛终于回来了。

梅静白立即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看着眉黛急急问道:“怎么样?是人来了吗?”

眉黛此时脸上带着笑意,目光中已经满是了然,点点头回道:“楚公子带着媒婆一起,上门提亲了。”

梅静白拢在袖中的手握成了小拳头,神情抑制不住地激动,在原地走了几圈,才快步向着门外走去,嘴上还说道:“我要去看看。”

眉黛一听这话,急了,连忙拦在梅静白面前说道:“主子,万万不可,这男方提亲,女儿家是不得露面的,若是让长公主看到您,定是又要生气了。”

“我就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的看,绝对不让娘发现。”梅静白赌咒发誓道。

眉黛对自家主子的信誉是十分怀疑的,仍旧巍然不动,劝说道:“主子,您就安心在屋子里等着,奴婢会派小丫鬟去打听消息的,您不必担心……”

“啊!娘,您怎么过来了。”梅静白突然看向眉黛的身后,很是惊讶的模样。眉黛下意识地也往身后看去,就这么一个疏忽,梅静白已经从她的胳膊底下溜过去了。

“主子!”眉黛发现自己被骗了,有些气急败坏,立即追着梅静白去了,但她的脚程哪里有梅静白的快,两人一追一赶间,两人已经跑到了前院正厅。

梅静白熟门熟路地跑进前厅的后罩房,然后又蹑手蹑脚地到了前面正厅,正厅到后罩房的地方,放了一架水墨风景画的屏风,梅静白就躲在那后面开始偷看。

眉黛这时候也赶到了,因为跑的久了,还有些气喘吁吁,梅静白立即用帕子捂住了眉黛的嘴巴,与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眉黛无可奈何,想拉自家主子走,可她明显不听自己的,只能同她一起在这里偷看。

此时正厅里面,主人与客人都已经安坐,宁国长公主自然是坐在上手,神情淡定地喝着茶,而楚瑜则是坐在下边第一个位置,因着他是背对着屏风的,梅静白并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请来的媒婆站在堂中央,正口若悬河地说着,说的都是夸赞楚瑜和梅静白的话,说两人如何如何般配,郎才女貌,当真是天作之合。

那媒婆也不是简单人,也是常常在权贵人家之间说媒的,所以就是对着宁国长公主这样的皇亲贵胄,也是丝毫不怵,业务水平当真是十分高了。

宁国长公主一直是微笑听着,间或打量楚瑜几眼,她原先就见过他,对他第一印象是很好的,本也是想招他做女婿,可上次自家女儿偷偷去见他,搞得受伤回来后,便对他有了些微词,想着一会儿要稍稍为难他一番,那媒婆说了一长串,见那个长公主始终没有反应,便有些尴尬了,与一旁的楚瑜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说句话。

楚瑜自从进了正厅之后,便有些不自在,因为一般都是父母为子女上门提亲的,如他这般亲自上门提亲的,还是十分少的。

楚瑜站起身来,长身一揖,正要开口,那宁国长公主却是先一步开口了,“你父母亲长呢?为何没有前来?”

“晚辈父母早亡,一直是叔父和叔母带大的,她们此刻人远在泉州,若要赶过来,恐不是一时三刻能够的。”楚瑜立即谦恭地回道。

其实楚瑜家里的情况宁国长公主是清楚的,他的那份背景档案她早就看过了,也知晓他父母双亡的事情,这也是她看中他的一点,上头没有公婆需要服侍,小两口单独分家出去过,那家里还不是自家女儿说了算。

第三百五十二章 提亲(下)

宁国长公主淡淡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而后又继续问道:“那可是有将你过来提亲的事情知会长辈了?”

楚瑜依旧是恭敬问道:“已是写了信回去,叔父叔母向来是尊重我的意见的,若是知晓了此事,定是会为我高兴。”

宁国长公主还是点头,拿起手边的茶杯,呷了口茶水,才又缓缓开口说道:“我知晓你的家境,虽然你如今也授了官,但翰林院终归清苦,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个当娘心疼女儿的心,实在是不忍心女儿嫁人之后,粗茶淡饭的过苦日子。”

楚瑜的身形微微一滞,刚准备答话,就听不远处的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古怪的声响。屋内几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了过去,宁国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用脚趾头猜也知晓屏风后面躲着的是什么人,赶紧就咳嗽了一声,与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楚瑜依旧是低着头,并没有看过去,但唇角却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此时的屏风后头,确实乱成一团了,眉黛紧紧抱着脖子拼命往前伸,想要出去的梅静白,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嘴上还不停地劝着,“主子,您就体恤体恤奴婢们吧,您若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出去了,奴婢们可是又得挨一顿打,昨日院子里的丫鬟们可是刚挨了板子,都还没好呢,若是再挨打,恐怕就要没命了。”

梅静白本来只是想偷看的,可听到自家母亲那样的话,她就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好不容易能跟文奎哥哥在一起了,可不能让她娘三两句给搅黄了。

就在他们两人僵持间,宁国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已是到了屏风后面,看到梅静白和眉黛这般模样,忍不住轻呼出声,“公主啊,快跟老奴去里边吧,若是冲撞了客人,您知晓殿下的脾气的。”

梅静白自然不会这样就离开了,梗着脖子说道:“不行,我不走,娘这样为难楚哥哥,若是吓跑了他怎么办?”

那嬷嬷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立即与梅静白解释道:“公主您是误会长公主殿下了,她可不是真的想要为难楚公子,只是想叫她知道,咱们荣国公府的姑娘可不是那么好娶的,若是他一提,长公主殿下就立即答应了婚事,这样容易得来的婚事,他将来又怎么会爱重公主您呢。”

梅静白听了这话,忍不住扁扁嘴,低声自语道:“就是娘不那么做,楚哥哥也一定会爱重我的……”

那嬷嬷很是无奈,上前拉住梅静白的手,继续劝道:“公主啊,您就听老奴一句,先跟老奴进去吧,若是让楚公子知晓您在后头偷听,那多有失体统啊,您也不想让他觉得您是个不庄重的女子不是。”

“文奎哥哥才不会觉得我不庄重呢。”梅静白在心里默默说着,虽然不想就这样离开,但也怕她娘一会儿真的冲过来把她赶回去,便勉强点了点头应道:“行了,我知晓了,是你说的娘一定会答应楚哥哥的,若是此事有什么差错,我拿你是问。”

那嬷嬷自然连连应是,看着梅静白被眉黛拉着离开,这才完全松了口气。她很快又回到宁国长公主身边,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宁国长公主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着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楚瑜一直恭谨地站着,宁国长公主不问话,他也就不说话,虽然也多少猜到了屏风后面的事情,但也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宁国长公主轻咳一声,似是已经忘了方才提的那个刁难的问题,语气和缓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楚公子便先留下来用饭吧。”

被楚瑜带来的媒婆一听这话,立即便喜出望外,拉着楚瑜连连道谢,一般这样的男方到女方提请,都是以吃饭与否表达提亲结果的。

如男方对女方不甚满意,即谢绝进餐,婉言告辞;反之,女方态度则表现为敷衍了事,漫不经心,毫无准备留饭迹象,这时男方一般知趣而辞,意味着提亲失败。如彼此都比较满意,在交谈过程中,女方则会提出要留男方用饭,男方欣然同意用餐,提亲就告成功了。

媒婆深谙此道,自然是拉着楚瑜同意了,来之前她也同楚瑜交代过这个事情,楚瑜此刻也是松了口气,总算这婚事是定了一半了。

接下来的用饭过程就比较平淡了,公侯之家向来推崇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宁国长公主自然就不会同楚瑜说话。

就餐礼仪是贵族们十分看重的一项礼仪,所以,这一顿饭,宁国长公主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楚瑜的表现,越看她心中越是惊讶,不管在哪方面,眼前这个看似平常的后生都做的十分出色,比那些从小就耳濡目染的世家公子们做的还要好,几乎挑不出一点错处。这让宁国长公主心中微微疑惑,这个人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吗?身上的气质还可以勉强说是天生的,但行为礼仪都是后天培养的,不可能是生而知之,除非这个楚瑜有极强的模仿能力,只要看旁人做一次,他就能完完全全地记下来。

但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妖孽的人吗?这一顿饭,不管是宁国长公主还是楚瑜,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两人各怀心事,好不容易用完了饭,丫鬟们端了饭后的茶过来,宁国长公主喝了几口茶,才方又开口问道:“你的叔父叔母大约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楚瑜立即起身回答:“最多十日,叔父叔母们就能到京城了。”

宁国长公主缓缓点了点头,方才继续说道:“等你家长辈们到了,便将这婚事定下来,我家在离这里不远的帽儿胡同有一座三进的宅子,到时候你先安排你叔父叔母住在那儿吧,以后等你和静白成了亲,也住在那里,离着府上近,平日里来往也方便些。”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速之客

楚瑜不卑不亢地应了是,没有因为这宅子是女方的而有任何屈辱神色,这点让宁国长公主很是满意,她向来讨厌那些酸腐文人所谓的风骨气节,饭都吃不饱了,还要风骨气节有什么用,她可不想让自己那金尊玉贵的女儿真跟着楚瑜过苦日子,现在楚瑜既然能接受她的“好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楚瑜又待了一会儿便告辞了,这时候的梅静白已是等得心急如焚了,一知晓楚瑜离开,便一溜烟儿地往宁国长公主房里跑去。

宁国长公主这时候正在屋里看楚瑜带来的东西,别的倒是都不稀奇,只是有一对活的大雁,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现在可不像以前,一般男方上门提亲都是用鸭子或是鸳鸯代替大雁,毕竟活的大雁还真是不怎么好找,那些个武将或许还能现成地猎一对回来,可如楚瑜这般的文官,也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

“娘!”梅静白还没进门呢,就先已经叫了出来,宁国长公主着实吓了一跳,然后便皱了眉头,出声轻斥道:“死丫头,还不快进来。”

梅静白已是小跑进了屋内,看到坐在湘妃榻上的宁国长公主,立即稍稍放缓了脚步,露出些心虚的表情。

“你过来!”宁国长公主板着脸,冲梅静白说道。梅静白这才小碎步地走到了宁国长公主面前。

宁国长公主斜睨了梅静白一会儿,这才没好气地开口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方才竟然还敢在屏风后面偷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恨嫁呢。”

“娘,女儿这不是着急吗……”梅静白此时十分乖觉,立即就承认了错误。

“你真要偷看,安安分分地不让人发现也就算了,偏还弄出动静来,为娘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宁国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继续教训道。

梅静白低着头,态度十分良好,嗫嗫道:“娘,我知道错了……”

宁国长公主教训完了,气也稍稍顺了一些,看女儿乖巧听话的模样,也就没继续说了,而是指着放在不远处的一堆东西说道:“喏,这都是楚瑜那小子带来了,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提亲,等他的亲长到了京城,咱们两家就可以正式定下婚事了。”

梅静白一听宁国长公主已经答应了,那张小脸立即便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注意力也放到了那对大雁身上,忍不住用手指捅了捅肥肥的大雁屁股,啧啧地说道:“这东西他又是怎么弄来的……”心里还思忖着,他昨晚上那么晚才离开自己的房间,不会是后来马上就去京郊打大雁去了吧。

“我方才也在奇怪呢,这么一对活的大雁可不好弄,也算是她有心了。”至此为止,宁国长公主对自己这个未来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既然你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那你以后就给我好好地待在府里绣嫁妆,不许再出去乱跑了。”宁国长公主心头的一块大石也总算是落下,想着要在女儿出嫁之前再好好拘拘她。

这次梅静白倒是心甘情愿地应了,虽然还要等一段时日才能和文奎哥哥朝夕相处,但为了以后的长长久久,此时这么一点时间,她也能挨的过去。

“对了,我还要把这事儿写信告诉你二哥,他若是知晓你定了亲,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只可怜他了,妹妹都要成婚了,做哥哥的却连个着落都没有。”

宁国长公主又想起了自己儿子坎坷的婚事,忍不住就悲从中来。梅静白也很替她二哥伤心难过,本来那么好的一个老婆,被那奸佞小人横刀夺爱,还不知道二哥回来之后要怎么难过呢。

“我不知道你二哥能不能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这赵王和汉王的叛乱,也不知几时才能平乱。”宁国长公主说着说着,眼眶就又红了,拿起帕子伤心地擦拭着眼角。

梅静白自然也担心梅景福,但还是得劝着宁国长公主,“母亲,你也别太担心了,等我二哥凯旋归来,皇上定会给他加官进爵的,到时候这满京城的闺秀还不抢着要嫁给我二哥,恐怕你到时要挑花眼了。”

宁国长公主得了女儿的宽慰,心绪稍稍好了一些,叹了口气道:“希望真能这样吧,只要你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日子过得好,我这当娘的,以后去了下面,也能同你们爹爹有交代了。”

梅静白听了宁国长公主这话,眼眶也微热,连忙伸手抱住了她,没好气地说道:“娘,您说什么胡话呢,您要长命百岁的,您还要看着您的外孙子外孙女出生呢,怎么能说那些有的没的。”

宁国长公主拍着梅静白的胳膊,心里甚是安慰,想着女儿终于是长大了,以前可从来不会与自己说这样贴心的话。

母女两人这边正腻歪着,那边楚瑜已是快到了自己家里,他此刻的心情也是很不错,想着等再过十天半月,就把自己的“叔父叔母”接来,那时候便是万事大吉了。

他在自家门口站定,正要开了门锁进去,手拿到那门锁,忍不住就皱了眉头,然后他便松开那锁头,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一步。抬脚便是一个大力踹在了门板上。

门后面两个黑衣大汉,本是屏息静气等待着,听到了脚步声和拿动门锁的声音,正蓄势待发,想着等人一推门进来,就即刻杀他个措手不及,可哪里想到,只听到一声巨响传来,那门板便被人从外头踢开,两个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门又“倏”地一下关上,然后便有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手里拿着两块板砖,一手一个,就将他们给敲晕了。

两个大汉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但在这小院里埋伏的可不知他们两人,院子里埋伏的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很快便均是从隐蔽的暗处蹿出来,朝着楚瑜攻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见面

楚瑜看着蜂拥而来的七八个壮汉,面上丝毫没有惧色,反手就将那根栓门的长棍拿在手上,不退反进地冲了上去。

那些壮汉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不过也就是懂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平日里打那些个平头百姓还绰绰有余,碰上楚瑜这等从小就习武,又有名师教导过的,对付这些人,自然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楚瑜的手下是留了情的,不然也不会只拿着一根木棍抵御,也没见他怎么动作,只是三两下,就打中了那些壮汉的手脚要害关节,让他们均是软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呻吟痛呼起来。

院中一下子就只站着处于一人,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人淡淡说道:“我今日心情好,不想见血,你们赶紧给我滚,若下次还敢过来寻衅,可就不会像今日这般简单了。”

躺在地下的众人俱是吓得面白无色,互相搀扶着,踉跄着想要快些离开,就在快要走出远门的时候,楚瑜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慢着,差点就忘了问了,你们为何三番五次地要找我麻烦,我可不记得有得罪过你们。”

那几个黑衣大汉顿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回话。

楚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地又开口道:“算了,你们不说我也总能知道的,告诉你们背后的主子,莫要再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有本事就直接来找我,若一直都是派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来寻事,来多少我就打多少,只是下次,我可就不会这么简单地就放人走了,既然敢来,总要留下一些东西。”

那几个黑衣大汉听得肝胆俱裂,一刻也不敢在这院子里多待了,互相扶着,快步逃离了这里。

楚瑜看着院中的一片狼藉,皱了眉头很是不满意的模样,心想着,要不就早些让“叔父叔母”过来,这样也好早些搬到那帽儿胡同的大宅子里,那样的高门大院,总会让上门找麻烦的人忌惮些许。

“哗啦!”一个精致的白玉透底青花瓷的茶盅被摔在地上,顿时碎成许多片,徐钦脸上的表情甚是扭曲,唇角的肌肉抖动着,看着面前跪着的大汉一字一句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那大汉吓得满脸的汗水,脸上也犹有淤青未褪,战战兢兢地回话道:“小人们离开之时,那人就是这样说的,没想到……没想到他竟是有那样厉害的功夫……小人们真心不是对手。”

“一帮废物,这么多人打一个还让人打成这样,我真是白养你们那么多年了!”徐钦气得面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他重重捶拳在桌子上,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又缓缓开口道:“他既然要让我去见他,那我就去会会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想跟我抢女人,也不看他够不够格!”

“王虎!”徐钦叫了那跪在地上的汉子一声。那王虎顿时一个激灵,立即应声道:“请主子吩咐。”

“把人邀到莳花馆去,就今天晚上。本公爷在那里设宴等着他。”徐钦慢慢地说着,但那话语里的冷意却是让人寒到骨子里。

那王虎又忍不住抖了抖,这才连声应了。

因着今日要去荣国府提亲,所以楚瑜请了一日的假,他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经过一顿打架,又开始收拾院子,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等他将院子恢复到原来模样,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楚瑜眉头微微轻皱,心想着这一天怎的这么不消停,他将手中笤帚放好,便走到大门前,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外一脸伤痕的王虎,眉头顿时皱地更紧了。

王虎见楚瑜面色不虞,便立即后退了一步,摆着手解释道:“楚公子,我这次可不是来找您麻烦的,是我家主子想见您,已是在莳花馆设了宴,请公子您赏脸过去一趟。”

楚瑜脸上无甚表情,静静听王虎把话说完,才缓声回道:“那等烟花之地,不是我等斯文之人该去的地方,若是你家主子真想见我,就亲自过来找我吧。”

王虎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眼见着楚瑜就要关门回去,立即上前一步,拦住他,一脸哀求地说道:“楚公子,您就可怜可怜小的们吧,若是不能将您请过去,我们回去恐怕也没命了。”

楚瑜看着王虎那张伤痕累累的丑脸,只是面无表情地回道:“你们方才还一群人想要我的性命,现在我又何必管你们的性命。”说完就用了一个巧劲儿将王虎推出了门外,然后重重关上了大门。

王虎站在门外,脸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才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了,毕竟打也打不过人家,好言相求也没用,便只能继续回去承受主子的怒火了。

楚瑜回了房间,就将那些子无关紧要的人都忘到脑后了,干了一下午的活,他早就有些饿了,便开始做起饭来。等饭快好的时候,便又听到外头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似是有许多人往这里来了。

楚瑜看了眼已是冒着袅袅白气的大锅,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他想要安安稳稳地吃一顿饭就这么难呢。

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那行人竟是没有直接闯进来,而是敲了门。

楚瑜听着大门的动静,呆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开门,这回看到的还是王虎那张丑脸,只是在他之后,还站着一个打扮贵气的公子,身着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子毛,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外头披着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此刻已是时近五月,楚瑜自己只穿着一件青布单衣,看着这男子的打扮,也不知他热不热。

“你就是楚瑜。”这男子自然就是徐钦,他挑挑眉,打量着不远处的楚瑜,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古怪笑容。

第三百五十五章 恐吓

楚瑜也看着面前一身贵气的徐钦,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徐钦脸上依旧带着笑,气质文雅,完全没有了面对下属之时的那种暴戾,举止十分优雅地抬手继续说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楚瑜看了徐钦一会儿,似是在思忖着什么,片刻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将身子让到了一边。

徐钦向前走了一步,他身后的人立即就想要跟上,却被他喝止了,“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吧。”

那些人自是不敢再动作,乖顺地站在原地等候。楚瑜看着徐钦进到门内,然后便关上了房门。

徐钦走到院子里站定,看着不远处灶下依旧在冒白烟的大锅,回头朝着楚瑜笑了笑,开口道:“看来我过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用完饭了,不若这样,我请你去附近的酒楼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楚瑜却是走到灶下,将火塘里的火熄灭,这才看着徐钦说道:“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吧,我这儿的茶恐怕你也喝不惯,说完了你也可早些离开。”

徐钦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眼神极快的闪过一抹阴鸷,但唇边的笑容依然没有消散,“楚公子真是一个妙人,我本以为你只是才学出众,没想到武艺也是如此高超,不知师从何人啊?”

楚瑜可没有什么兴趣跟徐钦弯弯绕绕,依旧是顶着那张面瘫脸,声音毫无波澜地开口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不知你为何三番四次派下人骚扰与我,今日你既然过来了,便快些把话说明白,我这人从不喜欢拐弯抹角。”

“好!好!好!”徐钦听罢,连拍了三下掌,脸上笑容更甚,“楚公子果然与寻常人不同,那我便就直说了,我知晓你今日去了荣国公府提亲,但福山县主是我爱重之人,我与她又是青梅竹马,请楚公子莫要夺人所爱,早些取消婚约的好。”

楚瑜闻言便愣了一下,没想到面前之人三番四次为难,竟是因为静白,他总算是拿正眼打量了面前的徐钦,开口问道:“我还不知这位兄台身份?”

徐钦微微一笑,面上满是骄矜之色,缓缓回道:“吾乃魏国公,中山王徐达之孙。”

楚瑜闻言也是微笑,看向徐钦的目光却变得极其鄙夷,他慢悠悠地开口道:“中山王乃开国第一功臣,位列开国“六王”之首,圣祖皇帝曾赞他‘令行禁止。不居功自傲,不贪图女色财宝,处理问题不偏不倚,没有过失。当世有此美德者只一’,这般名垂千古的肱骨之臣,可惜后代不孝,只会最些鸡鸣狗盗之事,令先祖蒙羞。”

徐钦的神情终于变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楚瑜,一字一句道:“竖子岂敢!”

楚瑜却依旧是面带微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反问道:“难道我说的有错,你若是真的喜欢福山县主,就应该光门正大的去求亲,而不是来这里威胁与我,你这般的小人行径,难道不是为先祖蒙羞吗?”

徐钦被楚瑜的话气得胸膛不断起伏,许久之后,才从胸腔中发出一声笑,“好!你很好!”徐钦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深深看了楚瑜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却仿若无事人一般,又去看自己的晚饭了。

徐钦走出大门,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似是想将所有的郁气吐出,等候在外边的那些大汉见他脸色十分不好,便俱是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徐钦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又看了看那简陋狭小的小院,忽然轻笑一声,然后对王虎招了招手。

王虎立即躬身上前,等候徐钦的吩咐。徐钦在王虎耳边耳语了几句,王虎越听,脸色越是为难,待徐钦说完,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主子,这样……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徐钦的眼神冰冷,毒蛇一般地看着那小院,阴桀桀地笑道:“我就是要闹出人命,你给我做的仔细一些,不要留下任何把柄。”那王虎自然不敢忤逆徐钦的意思,立即躬身应是。

徐钦离开之前,最后又是转头看了那小院一眼,已是能想象出这里不久之后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又是大了几分。

这一晚上,注定不平静,离翰林院与京城御街不远的一条胡同里,烧了整整一夜的大火,有将近二十户人家受到了大火的波及,其中被烧死的就有七八人,还有三四十人均是受了不同程度的烧伤,情况着实十分严重。因为是半夜起火,所以救火也不是十分及时,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大火才被堪堪熄灭。

只一夜,这一处地方几乎变成人间地狱,哀嚎声,痛哭声,不绝于耳。梅静白自然是不知道这事情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早上起来的时候,心情还十分不错,而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陪着宁国长公主用早饭。

虽然楚瑜已经上荣国公府提了亲,但梅静白依旧没有将那几个安排在他住处周围的小厮召回来,这着火的消息还是其中一个小厮传回来的,彼时他也是形容狼狈,因为救了一晚上的火,整个人又是惊慌,又是力竭,将消息传到荣国公府,就昏迷了过去。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外院的管事那里,管事的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叫出了在梅静白身边服侍的眉黛,将此事与她说了。

眉黛一听,也是吓了一跳,立即进屋与梅静白禀告道:“主子,您派去看顾楚公子的小厮方才回来报,说是楚公子住的那个小院起火了,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到早晨才熄灭。”

梅静白一听这消息,明显愣住了,但却不见慌张,只是迟疑地开口问道:“大约是什么时辰起的火,那小厮可有说?”

眉黛立即回道:“应该是丑时前后,那时正是夜深,所以住在附近的许多人家都没有逃过……”她说完,便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梅静白,因为现在还并不知道楚瑜究竟有没有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查访

梅静白知道了起火的时间,却是出乎意料的淡定,她缓缓点了点头,才又问道:“我派去的那几个小厮都没事吧?”

眉黛觉得这个发展有些不对啊,自家主子不是应该先关心楚公子的安危的吗?怎么就关心起那几个小厮来了。

“没……没事,他们住的地方离楚公子的院子并不是很近,所以在火势蔓延起来就发觉了,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彻夜帮忙救火累到了。”

梅静白闻言,又是点了点头,神情依然淡定,丝毫没有询问楚瑜安危的意思。

这下连一旁的宁国长公主都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那小子啊,难道你不怕他被大火烧死了?”

宁国长公主方才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他可不想自己女儿好不容易挑中的夫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等找到下一个能让自己女儿满意的,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梅静白之所以这么镇定,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昨天晚上楚瑜又过来看她了,两人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等到过了丑时,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楚瑜离开,若大火是那个时候烧起来的,等楚瑜回到那里,火势应该已经蔓延,他除非是傻子才会回家呢。

梅静白被自己娘这么一问,才发觉自己确实是太镇定了些,可万万不能让她娘知晓她和楚瑜半夜幽会的事情,便立即做出紧张的样子,与眉黛询问道:“那楚公子可是有事?”

眉黛眼神越发古怪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这才回道:“听那小厮说,死伤的人里面并没有见着楚公子,且他那小院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他也专门找人进去搜索过了,并没有发觉有人在里面。”

梅静白听完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看向宁国长公主说道:“娘,您看楚哥哥多吉人自有天相,好了,现在没事儿了,咱们继续吃饭吧。”

宁国长公主则是狐疑地看着梅静白,心想着:你怎么一副早就知道他没事的模样。

梅静白陪着宁国长公主用完早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在香妃榻上坐下,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眉黛见梅静白脸色不对,正想要开口询问,梅静白已是先开口吩咐道:“你去把那个报信的小厮叫过来,我要亲自询问他一些事情。”

眉黛覻着梅静白的脸色,也没多问什么,立即去找了那个小厮过来。

那小厮方才休息了一会儿,此刻已经稍稍缓过劲儿来了,被眉黛带到梅静白面前,立即躬身行礼。

“眉黛,找个圆凳让他坐吧。”梅静白的态度还算是温和,让那小厮坐下回话。

那小厮很有些受宠若惊,虽是坐在圆凳上,却只也敢坐一点点,身子更是挺得笔直,十分紧张的模样。

“你不必紧张,我就是问你一些话。”梅静白看着那小厮的神态,语气越发温和。

“公主您尽管问,小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小厮立即回话道。

梅静白满意地点点头,便问道:“你可知昨夜楚公子的住所为何会突然失火?”

“起火之后,小人便立即出去看了,知道是楚公子的宅子起火,当时便急的不行,和周围的居民们一起灭火,但那大火实在是烧得邪乎啊,我们挑了水来,根本就灭不了那火,后面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才算是慢慢控制了火势。”那小厮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面上神色还有些后怕。

眉黛见那小厮说的唾沫横飞,便过去与他倒了杯茶水,递给他说道:“喝杯水慢慢说吧,别着急。”

那小厮确实说的有些口渴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抹抹嘴,继续说道:“至于公主您问的起火的原因,后来火势控制住之后,我就向附近的百姓们打听了,可他们都不甚知晓,只有一个与楚公子住的最近的婆子,因为他儿子是更夫,正巧打更的时候发现着火,便将老母亲救了,这才让她躲过一劫,我听那婆子说,天快黑的时候,楚公子那里来过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其中还有一个华服公子,因为那公子穿着实在奢华,所以那婆子偷偷看了好几眼,那些人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据说离开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那群人寻衅放的火。”梅静白的眼眸幽深,神情极其严肃地问道。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才又回道:“听那婆子的口气,好似是跟那群人脱不了干系,她说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婆子可还记得那些人的模样。”梅静白想到了不久前找楚瑜麻烦的那些猛虎帮的人,觉得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伙人。

“那婆子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也只是看了一个大概,让她认人应该是不大可能的。”小厮颇有些为难地回道。

梅静白也没指望一个老妪帮她抓人,思忖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你可还知晓什么别的线索?”

小厮也是冥思苦想了一阵,方才摇摇头回道:“没有了。”

梅静白让眉黛给小厮拿了些赏银,便让他离开了。然后她便斜靠在踏上,凝眸沉思起来。

眉黛几个丫鬟也没有打扰他,只在一旁静静陪着。大约一刻钟之后,梅静白似是思考好了,便抬头与一旁的眉黛吩咐道:“你再派些人去楚公子住所周围找找,看他有没有回去了,若是找到了人,回来同我报个平安。”

眉黛立即应是,便下去安排人手了。梅静白虽然知道楚瑜没事,但总有那么一群人隐在背后伺机想要害他,这让她很不安心,一定要把那些人揪出来,永绝后患。

梅静白心神不安地等了一上午,眉黛派出去的人寻了好几圈都没找着楚瑜的人影,这让她更加不安,又是耐着性子等到天黑,梅静白索性就不睡了,想着楚瑜若是没事,便一定会过来与她保平安。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来京的理由

打更的人敲响了三更的梆子,梅静白却还没有等到人,心绪顿时更烦躁起来,她索性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温茶。

梅静白方才喝了一口茶,便感到脖子后面吹来一阵凉风,她似有所感,猛地回头,便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楚瑜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梅静白觉得自己一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连忙放下杯子,抱着楚瑜的脖子便跳了一圈。

楚瑜面上的神情似是有些无奈,随着梅静白的动作说道:“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梅静白心绪平复了,这才停下动作,只是手臂依旧挂在楚瑜的脖子上,嘟着嘴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一天都不见人影,也没在家里,也没在翰林院,我为着你担惊受怕的,你那宅子都已是叫人给烧光了,我就怕你又被贼人害了。”

这般说完,神情又很是不满地质问道,“对了,昨日有人上你家去了,这事儿你怎么没同我说,是上次找你麻烦的那个什么猛虎帮吗?我听说还有一个贵公子,那又是谁?”

楚瑜没想到梅静白那么快就知道了此事,他本来是不想让她担心,才没有告诉她的,现在她既是问了,他便只能如实回道:“就是那些人,不过他们也没做什么,就是……”

“你可别编什么瞎话瞒我,你知道我有办法查出来的。”梅静白现在也学聪明了,知道楚瑜不想同她说实话,便直接这般说道。

楚瑜无奈笑笑,只得说了实话,“那人说自己是魏国公徐钦……”

“怎么又是他!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我真应该让皇后娘娘好好教训教训他,看他还敢缠着我!”梅静白一听徐钦这个名字,就怒不可遏,从楚瑜身上下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显然很是烦躁。

楚瑜立即将梅静白拉回来,安抚着她说道:“你不用担心,那人我自会解决的,定不会让他再烦你。”

梅静白闻言有些无语,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楚瑜说道:“他能烦我什么,他上次让人来府上提亲,都叫我给轰出去了,他要是再敢来,可就不是轰出去那么简单了,他能拿我怎样,我才不怕他呢!现下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他连放火的事情都敢做出来,是存着心想杀你灭口啊!”

楚瑜却似乎没有感受到梅静白的紧张心情,依旧无所谓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也不会就那样站在那里有他杀,就像这次,他虽然是放了火,但我也不是没事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在家里,若是当时你没有出门,不就着了他的道。”梅静白还是气鼓鼓地说道。

“怎么会,我睡觉很警醒的,着火了我怎么会察觉不到,且我有功夫在身,想逃出来还不容易。”楚瑜则是依旧安抚着梅静白说道。

“反正我就是不放心你,不若这样,反正你住的那房子也烧了,不若就先住到帽儿胡同的宅子去吧,那边一直都是有人看屋子的,只要稍稍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梅静白怎么想都不放心,旋即这般提议道。

“不着急。”楚瑜宠溺地摸着梅静白的头发,笑着说道,“我暂时先住在翰林院里,等我将叔父叔母接来,再一起住到那宅子里吧。”

梅静白听到这话,便很是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那叔父叔母……到底是你的,还是楚瑜的啊?”

楚瑜轻笑一声,敲了敲梅静白的脑门回道:“自然不能是‘楚瑜’的了,不然不就露馅儿了吗,是我的两个老仆,当初随着我和父亲一起逃出来,一直忠心耿耿,我当时用着楚瑜的身份上京,不方便带着他们,现在正好让他们到我身边,也好有两个帮手。”

梅静白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其实一直很想问褚奎究竟是为什么假扮成楚瑜进京,但却一直没有问出口,怕其中有什么隐秘,若是她问了,会让褚奎为难。

楚瑜似是知道她所想,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文圭吗?”

梅静白浦一听到这个名字,还略略愣了下,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文圭就是文奎哥哥的亲弟弟,朱文圭。

她小时候倒是见过朱文圭几次的,他比自己还要小了两岁,当时不过才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靖难之役之时,他也不过两岁,被先帝囚禁在了凤阳。

“你是想,将他救出来吗?”梅静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神情中满是担忧。

楚瑜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回道;“我父亲一直很挂念文圭,当时出逃之时文圭正跟母亲在一起,母亲为了让父亲顺利出逃,烧死在了火海里,文圭小小年纪性命虽然无碍,却是一直不得自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看着他一直被囚禁下去,定是要想方设法将他救出的。”

“可他人被关在凤阳,离京城千里之遥,且又是看守重重,你想要将他救出,可不是简单的事。”

梅静白皱着眉头,显然是觉得这事儿十分难办。“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会想法子的,他是我的弟弟,自然是我去救,你不必操心这些,只等着安安心心嫁与我便是。”

梅静白听到楚瑜的前半句还有些不高兴,可听得后半句,心中又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甜,但仍是口是心非地说道:“谁说我要替你操心了,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两人说着说着就有些跑偏了,梅静白及时将思路拉回来,依旧劝着楚瑜道:“也不差那么几日,你就先搬到那宅子里去吧,提前熟悉一下环境,等你叔父叔母来了,也不会慌张。”

“他们还得有一阵呢,我暂且还是住在翰林院最安全,也正好能躲躲徐钦,他总不会胆大包天的到翰林院里找我麻烦吧。”楚瑜神情无奈,看着梅静白说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蛰伏

一提到徐钦,梅静白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她觉得自己一定要想想办法,不能让那起子恶心的小人再出来蹦跶。

楚瑜看着梅静白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捧起她的小脸就笑道:“行了,你可别为我担心了,我这些年什么人什么事没遇到过,这么个纨绔我还是对付的了的,没必要为那种人不高兴,我今晚上过来,就是知晓你会担心,这才过来,等我们定了亲,我可就不能这般频繁的来了,免得让有新人察觉,坏了你的名声。”

梅静白仰着脸,本是亮晶晶的眼睛立马就黯淡了一些,略是有些失望地嘟囔道:“我们小心一些,不会让人发现的,现在我娘不让我出门,我也不能去寻你……”

楚瑜轻叹一声,轻轻将梅静白搂在怀里,闻着她头发上的馨香,柔声说道:“我自是也舍不得你的,但我们这般深夜相会总不合规矩,一次两次还无妨,次数多了,难免会让你的贴还是呢丫鬟们察觉,若是有那个将此事告诉了你母亲,恐怕她就不愿将你嫁给我这‘登徒子’了。”

梅静白忍不住被楚瑜的话逗乐了,她也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人,便也就顺从地点点头道:“我知晓了,我会等着你的。”

两人又是温存了一会儿,梅静白才依依不舍地看着楚瑜离开了,这回她总算是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

那一场大火,让京城上下多了几日的谈资,而造成这一场大火的罪魁祸首,却只是安然在家中听着下面人禀告上来的消息。

徐钦知晓当晚楚瑜并未在家中,倒没有像前两日那般大发雷霆,昨日的放火也不过是她一时怒极,事后也有些后悔,若是让府尹衙门知晓是他指使放的火,虽不至于拿他问罪,但言官的弹劾也够他喝一壶了。

“那楚瑜现在人在哪里?”徐钦难得心平气和地与手下人问道。

“似是暂时搬到了翰林院中居住。”底下的人小心翼翼地回道。

“让王虎他们最近不要在京城出现了,暂时避避风头,至于那楚瑜,就让他在逍遥一阵,反正离成婚的日子还远。”

梅静白并不知晓徐钦已是暂时蛰伏了起来,她一大早起来就去找了宁国长公主,把前日徐钦去找过楚瑜的事一一同宁国长公主说了。

宁国长公主自然知晓女儿为何与她说这些,缓缓呷了口茶水,方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是那徐钦派人放的火,想要烧死楚瑜。”

梅静白连忙点头,气愤道:“定是那小人,不然如今这个季节,怎么可能发生那么大的火情,娘,您一定要帮楚公子做主,若是那日他正好留在了翰林院办公,不是就要被大火烧死了,那女儿恐怕要做寡妇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婚还没成呢,怎么就成寡妇了!”宁国长公主见自己女儿又开始胡言乱语,眼锋一横,不客气地骂道。

梅静白立马闭上嘴,讨好卖乖地摇着宁国长公主的手臂说道:“娘,不管怎样,那徐钦就是要害楚公子,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

宁国长公主将茶盏放下,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方才又放缓语气说道:“你说是那徐钦放的火,可是有证据,你要娘帮忙,那总得拿出他放火的证据来吧,不然空口说白话的,旁人凭什么相信你。”

“证据,当然是有的,那徐钦同京城的地下帮派猛虎帮有勾结,那大火应该就是猛虎帮那些人放的,娘您找人将他们抓一些过来,严刑拷问之下,定会有人招认的。”梅静白早就想好了办法,胸有成竹地说道。

宁国长公主听只是抓一些地痞流氓,便也没有反对,点点头道:“若真如你做说的那样,抓些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那些地痞身上也都不怎么干净,抓了也没人说什么。”

梅静白听宁国长公主肯帮忙,顿时松了口气,又是缠着她说道:“娘,那徐钦之所以会这样对楚公子,还不是因为怀恨楚公子要与我定亲,不若我同楚公子早些成婚,这样他以后也不会再继续蹦跶了。”

宁国长公主听了这话,显然神情古怪,慢悠悠地问道:“白白,你以前不是还说,想多陪在娘身边一段时日的吗,怎的这么快又变了。”

梅静白被问的有些尴尬,掩饰地笑了一下,方才回道:“就算我出嫁了,也不是不能陪在娘身边啊,我以后就住在帽儿胡同那个宅子里,里咱们府上也近,就算是每日都过来看您也没问题的。”

宁国长公主本来心里有些吃楚瑜的醋,但听了梅静白这话,也稍稍熨贴了一些,摸着她的头发笑道:“你这傻丫头,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有每天回娘家看娘的道理,我知晓你喜欢那楚瑜,你好不容易挑中的夫君,娘定不会让他有事的,我会派些人在他周围保护他,定不会让旁的人再害了他。”

有了宁国长公主这个保证,梅静白也就放下了一半心,为何只是一半的心,因为徐钦那人实在是太狡诈阴险,若是不将他铲除,实在还是难放下心来。

宁国长公主的动作很快,当天就派人出去找那些猛虎帮的人,可那些人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忽然在京城里面消失了,不管是在家中还是他们平常里经常去的地方,都没有了那些人的影子,这让宁国长公主也不得不怀疑,这群人是畏罪潜逃了。

梅静白听说找不到那些人,也很是着急,但京城那么大,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便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了。

六月初七,大吉,胡府终于等来了宫中的旨意,宣旨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对着胡家众人颁旨,“胡家有女,名扇湘,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胡扇湘待宇闺中,与皇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太子妃

胡家众人激动万分地接旨,而胡扇湘却是极其地镇定冷静,她等这封旨意等了许久,本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但真到了这时候,却只有一种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的感觉,自当年先皇赞她肖似先皇后起,所有人便觉得她以后一定能成为太子妃,然后是皇后,她等了这么多年,也是一直将那个位置当作是自己的目标,若到头来那个位置不是她的,她都不知该如何自处,还好,还好,终归她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

胡扇湘捏着圣旨的手指不禁越发紧了,仿佛捏住的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什么,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日子也定在十月。”英国公府任云舒的小院中,任云舒正绣着一只精致小巧的荷包,与坐在对面的李氏惊诧问道。

李氏脸上神情亦是不怎么好,点头回道:“是啊,皇后亲自找了钦天监的人算的,说是十月二十日是最合适的日子,太子的大婚就会在那一日举行。”

任云舒听到不是同一日,就稍稍放下了心来,笑道:“那看来十月份真是要热闹了,上半个月咱们英国公府和黔国公办婚事,下半月皇家娶媳妇儿。”

李氏看任云舒这没心没肺的模样,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不操心,我总觉得你和沐昕的婚事离太子大婚太近了些,不知会否相冲。”

任云舒却是不以为意,放下手中的针线说道:“冲什么啊,好日子就那么几个,在同一日成婚都不稀奇,这还隔了十日呢,有什么关系。”

“我这还不是都为你操心,希望你能风风光光地出嫁,毕竟女儿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李氏觉得自己是为女儿操碎了心,可惜自家女儿自己却不怎么在乎。

“婚礼不就是一个形式吗,只要我以后日子过的好,婚礼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所谓,娘您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李氏无奈,只能摇头不再说什么了,忽然,她似是又想起了一事,看着任云舒说道:“我听闻,静白的婚事似乎也定下来了。”

李氏这话倒是让任云舒惊了一下,绣花针差点就扎在手指上,这些时日她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外头的消息也不怎么知晓,却没想到静白的婚事竟然也定下来了,这般重要的事,那死丫头都没有写信告知她。

“是哪家的公子?”任云舒最关心的自然是这个。

“听说……好像是今科的状元郎,好像是叫……”李氏似是在回忆那状元的名字,任云舒已是顺口接上了,“楚瑜。”

“对!就是叫楚瑜,你怎么知道的?”李氏疑惑地看着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微微一笑,随口就说道:“听那些小丫鬟们议论的呗,毕竟是今科的状元郎啊,这般的青年才俊,总会被许多人议论。”

任云舒面上不显,但心中却着实是惊骇不已,看来梅静白已是确认了楚瑜的身份,必是褚奎无疑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般快,这就已经定亲了。

“这状元郎也算是好福气,能让长公主殿下看中,听说那楚瑜不过是一个寒门子弟,如今能与荣国公府结亲,往后的屣,定是能一帆风顺了。”李氏这般评论着,话语中无不透露着楚瑜是走了狗屎运,才会被宁国长公主看上。

任云舒不置可否,心想着要不要去荣国公府与梅静白见一面,详细与她问问此事。

“娘,既然静白的婚事已是定下了,那我便去一趟荣国公府,与她送一份定婚礼物吧,当初我定婚的时候,静白可是也特意上门来恭贺了呢。”

梅静白那时当然上门来了,只是并不是来恭贺的,兴师问罪的成分更大一些,只是李氏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梅静白确实是来过了,想想自家女儿同梅静白这般要好,人家定亲了,不过去恭贺一下确实是不太妥当,便也就点头应道:“那你就给荣国公府下拜帖吧。”

任云舒见李氏答应,便笑着点了点头。任云舒的拜帖送出去没多久,荣国公府那边就回信了,梅静白显然很是开心,说好了会在府上等着她。第二日清晨,任云舒便坐着马车去了荣国公府。

任云舒见到梅静白的时候,她就站在在院子口等着,她今日穿了一身黎色暗金花纹襦裙,头上是赤金的点翠鸟架步摇,端的华丽雍容,夏日的艳阳照在她白玉一般的脸颊之上,透出淡淡的粉红,显得气色极好,如同玉人一般。

梅静白的眼睛本就很大,漆黑的瞳仁也比一般人大上一些,显得那双眼便特别的动人,此时那双眼睛看着任云舒,眼中满是喜悦,让人一见就仿佛要深陷其中。

“这般大的太阳,怎么还特意出来?我又不是不认识你的院子。”任云舒快走两步到梅静白身边,挽起她的手便说道。

梅静白嘻嘻笑笑,显然心情特别好,语气轻快地说道:“想你了呗,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想着快些见到你。”

“恐怕你最想的不是我,该是另有其人吧。”任云舒笑看着梅静白,语气调侃。

梅静白的脸颊顿时便更红了些,却是欲盖弥彰地挥手扇了扇,转移话题道:“这天还真有些热呢,我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出汗了,一会儿让丫鬟们再在屋子里放几个冰盆。”

任云舒依旧是笑,也不拆穿她,两人很快就进到了屋内,顿时一股子凉气便扑灭而来。

两人在湘妃软榻上坐下,待丫鬟们上了茶水点心之后,梅静白便让丫鬟们去外头吃果子。

任云舒喝了口茶水,也不先说话,只用调笑的眼神看着梅静白,看得她不安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才举手投降,开口说道:“行了,你可别再这么看我了,我虽然脸皮厚,可也经不住你一直这样看啊。”

任云舒放下手中茶盏,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死丫头,当真是没良心,都定了婚了,竟是也不想着写封信与我知晓。

第三百六十章 定婚礼物

梅静白自知理亏,连忙摆出一付知错就改的端正态度,软言道:“我本是打算亲自与你说的,可是我娘这些日子不让我出门……”

“行了,我大度的很,不怪你了,那,这是给你的定婚礼物。”任云舒轻笑了一声,说话间便拿出一个小匣子来,放到到了梅静白的面前。

梅静白很好奇任云舒会送她什么,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匣子,一眼望去,里头放着的竟是一幅绣品。

梅静白将绣品拿出,展开一看,顿时就惊叹不已,绸布之上绣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那小猫神态调皮,栩栩如生,更让人惊讶的是,不管是正面还是反面,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样一只小猫。

“双面绣啊,你竟还会这种绣法呢?”梅静白看着任云舒,神情愈发惊异,这双面绣属于苏绣,一般绣娘们会将一根头发粗细的绣花线分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以至十二分之一、四十八分之一的细线绣,并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得无影无踪。

无论从正面或反面都可以看到所绣的图案。而绣活物又更为困难,只看那小猫的一双眼睛,就至少需用二十多种颜色的丝线才能把猫睛绣得炯炯有神,栩栩如生。

任云舒也是难得显出一丝自得神色来,缓缓说道:“我不是从小身子不好吗,时常会缠绵病榻,那时候除了看书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但适合我看的书本也不多,后来府上请了个擅长双面绣的苏州绣娘,我娘便让她来教我双面绣,也好打发些时间,说来这幅绣图还是我十二岁的时候绣的,那时觉得特别满意,那绣娘也夸赞我绣的很有神韵,本想留着当嫁妆的,现在便宜你了,你可找个工匠做成一把扇子,拿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

梅静白拿着那绣品,很是爱不释手,她自小就不耐烦做针线绣活,但还是挺羡慕那些有一手好刺绣的人,这幅绣品是任云舒亲自绣的,意义又很不同,比起送那些首饰钗环,这种亲自绣的东西更让她喜欢。

任云舒见梅静白将那绣件收回匣子里放好,便又继续开口道:“那个楚瑜……”

她话只说了一半,梅静白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唇角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似是思忖了一会儿,才缓缓回道:“我当时就说我不会认错的,旁的人或许还说不准,但他……我是决计不会认错的,就算容貌不一样,但只要还是那个人,我便一定能认出他来。”

任云舒一边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原先怎么没看出来,梅静白竟是这样的痴情种子。实在是与她的性子很不相符。

“褚奎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当初在军营里的时候,他可是……”任云舒的话依旧是说的很含蓄,就怕勾起了梅静白的伤心回忆。

梅静白却早已不在意当时的事情了,唇角依旧含笑地说道:“当时我二哥在,且又是在大军军营,文奎哥哥不想连累我,才会那样说的,其实他心里面一直是有我的。”

任云舒默默点头,其实她跟褚奎在一起的时候,也能多少感觉到一点,褚奎待梅静白确实是有些不同。

“可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吧,这才几日啊,就把婚都给定了,你可知道褚奎这次乔装打扮上京,究竟是所为何事?”任云舒怕梅静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觉得还是应该帮她好好分析分析。

“这个我自然是问了。”梅静白挺着胸回道,尽量让自己表现的理直气壮,虽然这事儿她也是最近才知晓,“文奎哥哥是为了他弟弟来的,就是被先帝关在凤阳的朱文圭,他想将他救出来,这才乔装打扮来了京城。”

任云舒一听到“朱文圭”这个名字,也想起来了,当时她见着建汶帝朱允炆的时候,他也拜托过她同样的事,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朱文圭被囚禁在凤阳多年,想救他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可有同你说要怎么救?”任云舒凝眉沉思了片刻,又是问道。

梅静白摇头回道:“文奎哥哥没同我说这个,他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让我不用操心。”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天真的模样,微有些伤脑筋,想着自己当初答应了朱允文要帮忙,食言而肥实在不好,她反复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常宁公主和朱允文的事情告诉梅静白,毕竟当初亲历这些事情的人是“梅静白”,让她知晓也前因后果也是理所当然,不然往后若是褚奎问起来,梅静白一问三不知,他不是要起疑。

“静白,有一件事情,其实我一直没有同你说……”任云舒有些心虚,不敢看梅静白的眼睛,缓缓说道。

梅静白眨了眨眼,却并没有怪责的意思,而是拖长着声音说道:“你没同我说的事情多了,以前我心里还会不舒服,现在都习惯了,怎么,你现在想告诉我了吗?”

任云舒见梅静白这般豁达的模样,心中越发内疚,斟酌了一下言语,方才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当初我听你说过,将常宁公主送到了一处极隐秘的地方,那地方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进入吗?”

梅静白歪着脑袋,似是在回忆,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道:“我记得,当时我说我相信你,你帮五表姐选的地方一定是好的,所以我也没追问那地方是哪儿,你要同我说的就是这个?”

任云舒点点头,就把当初自己同常宁公主一起到了那个隐秘山谷的经过一一同梅静白说了,自然也带上了褚奎。

梅静白听完之后,a完全震惊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结结巴巴地问道:“真……真……真的是……皇帝表哥……他……他……他竟然真的好活着,五表姐,不对,她……真的是……皇帝表哥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说清

任云舒看着梅静白语无伦次的模样,很是坚定的点点头,“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当时不告诉你,也是因为这事情牵扯太大了,怕连累了你,但现在想想,你应该是要知道的,毕竟你跟褚奎……都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

梅静白的嘴巴总算是合上了,但显然一下子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了,她皱着眉想了好久,才慢慢消化了一些,长出了一口气,言语终于通顺了许多,“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先帝找了皇帝表哥那么多年,到死都没有找到他,没想到皇帝表哥躲在那么一个世外桃源,听你这样说,我真是想去那地方看看。”

“那以后你让褚奎带你去吧,你们现如今都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应该能再去那里了,再说,你也不是没去过,再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任云舒轻笑着说道。

梅静白被任云舒说的又是俏脸微红,没好气地瞪了任云舒一眼,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任云舒不再继续打趣梅静白,又说了当时朱允文见她之时,同她拜托的事情。

梅静白听完,神情也是严肃起来,“这么说,这救朱文圭的事情,我也不能不管,毕竟当初我是答应了皇帝表哥的。”

任云舒苦笑地点点头,“当时那样的情况,我自是不能拒绝建汶帝的请求,本也想着若是以后有机会就帮那朱文圭脱困,只是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若不是你提起,我差点就将此事给忘了。”

“行,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恐怕皇帝表哥派了文奎哥哥出来的时候,也没同他说曾经也拜托过我去办这事儿,那现在我就有借口帮文奎哥哥的忙了。”

梅静白其实早就想帮楚瑜一起救出朱文圭的,只是怕他不同意自己掺这趟浑水,现在倒正好有了借口了。

说完了这事儿,任云舒又把话题回归到了梅静白与楚瑜的婚事上。

“你同楚瑜已经定了婚,婚期定好是什么时候了吗?”任云舒好奇地问道。

说到这个,梅静白顿时皱起了一张小脸,唉声叹气地说道:“我是想今年就把婚事办了的,可是娘偏偏要等到明年开春,我已经同我娘磨了许久了,可她就是不松口。”

任云舒闻言便忍不住笑了,掩着唇说道:“长公主那是舍不得你,想让你在她身边多留一段时日,”

“可我又不是要嫁到外地去,这不还是在京城吗,将来要住的宅子离着荣国公府又近,我还是可以时常回去看她的啊。”梅静白很是郁闷,她现在是恨不得明日就嫁给楚瑜,对她娘这种一直不放人的行为很是怨念。

任云舒微微思忖了一下,就替宁国长公主说话道:“我大概能猜到你娘的想法,现在你大哥和二哥都不在府上,而你又是他们唯一的妹妹,长公主许是希望你的婚礼一家人都能在场,这才将婚期选在明年的,说不准那时候,你大哥二哥便都能回来了。”

梅静白听任云舒提到两个哥哥,面上的神情瞬间暗淡了许多,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二哥或许还能回来,我大哥他……”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的大哥梅顺昌是跟着汉王跑了,如今生死都不知,若是活着还好,皇上仁厚,看着宁国长公主的面子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但若是死了……

“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太担心,说不准你大哥哪天想明白了,自己就回来了,他总不可能那么狠心,舍下家中的妻子儿女的。”任云舒仍旧是往好的方面安慰梅静白。

“希望如你所说的这般吧……”梅静白点着头,神情仍有些沮丧地说道。

“那你就顺着你娘的意思吧,反正也不差这几个月,今年的婚礼已是够多了,你也应该知晓了吧,太子大婚也是在十月呢。”任云舒继续劝着梅静白道。

梅静白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一些,听任云舒提到太子大婚,便立即点点头道:“早就听说了,这事儿还是表嫂和我娘一起商量的,表嫂本是觉得十月办大婚,时间稍稍有些仓促了,但我娘却觉得太子年岁已经到了,早些大婚,太子妃也好早些帮皇家开枝散叶,顺便跟着表嫂一起处理宫务,以后也可以帮着表嫂多分担一些,再者钦天监是按着太子和太子妃的生辰八字选的吉日,那一日是最合适的,以后他们一定可以和和美美的。”

“只是没想到你同太子居然是同一个月大婚,能可得同沐昕说说,千万要低调一些,莫要抢了太子的风头。”梅静白不只是认真还是打趣地同任云舒说道。

“放心吧,他那个人,你还不知晓吗,最事情最是谨慎的了。”这一点任云舒倒是不担心,沐昕这人最知晓分寸了,不然也不能帮先帝执掌了锦衣卫这么久。

“对了,沐昕回京之后,皇上好像一直没再给他安排差事呢,原先他掌管的那些锦衣卫,也都交由新的锦衣卫了,现在他身上只有一些有名无实的闲职,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得到重用。”梅静白有些担忧地看着任云舒说道,沐昕毕竟是她将来的夫君,但境况却越来越差,虽然他还是黔国公府的嫡子,但爵位是他大哥的,与他也没有关系,将来若是分家出去,他若是没有实权,日子终归是难过一些。

任云舒却十分豁达,似是早就想过这些事情,平静地说道:“他现在眼睛那样,皇上就算给他授了官职,恐怕他也办不好,且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器重他,不代表当今也器重他,且等一等吧,等治好了眼睛,再谋划其他的事情。”

梅静白听完任云舒的话,甚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你嫁的是我二哥,也就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我二哥这次只要凯旋归来,皇上一定会给他加官进爵的,可惜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出嫁之前

“这话以后莫要再说了。”任云舒打断梅静白的话语,“我如今已经和沐昕定了亲,旁的那些都不要再提,免得无端生出事端。”

梅静白脸上神情有些讪讪,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便立刻岔开了话,“对了,你方才说要治沐昕的眼睛,可是有什么法子了?”

“倒是有一些头绪。”任云舒说了一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可知当初帮我治好刀伤的人是谁?”

“是谁?是宫里的哪位御医吗?”梅静白对这事儿也挺好奇的,只是当初任云舒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看来是从李氏口中知晓了原委。

“就是那个龙虎山的张天师,给咱们俩玉牌的那个老道!”任云舒也不卖关子,立即说道。

梅静白一听,甚是惊讶,忍不住站起了身,急急问道:“那老道现在人在哪儿?我早就想见见他了,问问我们俩的身上的玉牌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云舒示意梅静白稍安勿躁,压着她的肩膀坐下来,继续说道;“我同你一样着急找他,可是我娘说,他治好了我的伤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许是回了龙虎山,许是去云游了,反正恐怕是不那么容易找到。”

梅静白紧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任云舒说道:“不管怎样,他是龙虎山的当代天师,就算出去云游,也总会回龙虎山的,只要在那里守株待兔,便一定能找到他。”

任云舒也十分赞同梅静白的话,点头附和道:“我也是这般打算的,想着等成亲之后,就同沐昕一起先去到龙虎山,怎的都要碰碰运气。”

听任云舒说要去龙虎山,梅静白顿时一脸羡慕,她是最贪玩好动的性子,从小就想去外头走走看看,上回去了一趟塞外,却是惊险重重,也没有好好玩玩,总想着有机会要再去外面走走玩玩。

任云舒知道梅静白脑袋里在想什么,便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是出去玩儿的,你若是羡慕,就等着楚瑜外放吧,他现在虽然是在翰林院,但若是有机缘,谋一个外放的官职,那是再好不过的。”

梅静白闻听此言,眼睛瞬间一亮,抓住任云舒的手便欢喜道:“云舒,你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外放这主意太好了,我要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文奎哥哥外放到凤阳去,这样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更大的机会能救出朱文圭了吗。”

任云舒本也没想那么远,没想到梅静白联想地这么快,但她还是给梅静白泼着冷水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你以为外放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吗,也要先看凤阳有没有空缺的位置,且那位置也不一定就适合褚奎,官职太高他够不上,太低了又屈才,吏部不会这般大材小用,所以啊,这事儿且得打点呢。”

梅静白却没想那么多,很是乐观地说道:“怕什么,我到时候找母亲和表嫂帮帮忙,一定能成事的,就算没有合适的官职,让人腾位置不就行了吗,这么一件小事,我娘她们一定能帮我办成的。”

任云舒笑笑,知道这就是权力的好处,若梅静白不是宁国长公主的女儿,这种关乎到一个官员前途的事情,哪会如她所说的那般容易。

“长公主殿下那么疼你,若是没有意外,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你要如何解释你一定要去凤阳呢?”

“这有什么难解释的,那里可曾经是中都,圣祖皇帝开国的时候,不就在那里建了中都皇故城吗?那里可是仅次于京城的好地方,且离着京城也不远,要外放,去那里最好不过了。”梅静白理所当然地说道。

任云舒听着这理由,倒也勉强能说通,便笑道:“那你就慢慢努力吧,就怕你说服不了长公主,我看长公主可舍不得你跟着夫君去外地做官呢。”

梅静白闻言皱了眉头,这一点倒是最让她头疼的,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通她娘。

两人就这样在屋中说了一日的话,连午饭都是让丫鬟们端到屋子里吃的,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任云舒才离开了荣国公府,回了自己府上。

时间如白隙过驹,转眼夏天就过去了,眼见到了十月,任云舒与沐昕的婚期也便近了。

出嫁前一日,李氏与任云舒在她的闺房中说话,李氏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与她交代了许多,有明日婚礼要注意的事情,也有以后再夫家过日子时要注意的事情,越说到后面,任云舒的眼眶越红。

“娘……”任云舒的语气微颤,一滴泪已是落在了李氏的手背上,李氏将任云舒的手握得越发紧,小声道,“明日可是难得的好日子。”任云舒唇角一弯:“是啊,好日子,我心里高兴呢。”

“自然要高兴,娘养了你这么大,就是想看着你高高兴兴地出嫁,然后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李氏脸上带笑,替任云舒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明日出嫁可不能哭了,咱们这儿可不兴什么哭嫁,要笑,笑着出门子,往后的日子便也能都一直笑着。”

任云舒面上笑着,不住点头,但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出来,她紧紧抱住李氏,小脸埋在她的肩头,低低说道:“娘,今天晚上让我同您一起睡吧。”

李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就像小时候,自己每日里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入睡一般,然后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好。”

十月初十,晴,前几日还有些阴霾霾的天色,今天却艳阳高照,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透明的冰霜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整个京城都美极了。任云舒站在窗户边,看着院子外的石榴树,树枝上光溜溜的,没有一片叶子。

“姑娘,您该梳妆了。”任云舒回头,丫鬟们端着的托盘里,放着凤冠霞帔,金钗红玉,极红,极艳。

第三百六十三章 花嫁(上)

自从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任云舒已经许久未曾穿过这般艳丽的颜色了,她伸手抚着托盘中的嫁衣,神情有些恍惚。

这一整套嫁衣,是李氏从她十岁起就开始张罗了,均是由府上手工最好的绣娘精雕细琢,慢慢缝制的,上面的凤纹似烟柳,似云霞,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就连她自己,也曾被这套嫁衣惊艳过。

嫁衣,很多女人一辈子只穿一次,所以对于女子来说,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即便到她年老,也不会忘记自己穿上这件鲜红嫁衣时,有多美丽。

任云舒缓缓张开双臂,让芷卉芷巧她们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套了上去,直到那件大红的嫁衣外袍套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脸颊似乎也被这件嫁衣映衬得红润起来。

“县主,奴婢替您梳妆。”一个穿着干净的女官走到了任云舒面前,这是张皇后恩典派来与她梳妆的女官,一直都是帮宫里的贵人们梳妆的,更是坤宁宫的掌事姑姑,以往一些庶出的公主出嫁想要请她去梳妆,她还不一定给这个颜面。

女官的手很稳,给任云舒绞面的时候又快又利落,还没等她感觉到痛呢,脸上就擦上厚厚的香膏,然后犹如粉刷墙壁一般的被扑了四五层的白粉,接着就是描眉涂脂。

任云舒虽然知道新娘妆就是这样,按老人家的话说,这才显得喜庆,但她依旧是对镜中的自己不忍直视。好在发髻梳的十分好看,云祥髻,富贵如云端,比之梅静白那几个丫头的手艺还要好些。

发髻完成之后,头上便被带上了凤冠,任云舒只要稍有动作,就叮叮当当一通乱响,脖子都短了三寸。

“县主,祝您与沐大人花开并蒂,白首齐眉。”女官最后在任云舒的眉间描了一朵双开花,因为此刻她的皮肤格外白皙,所以这朵花看起来就像是烈火一般,灼热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艳红的额坠,红玉制成的耳环,任云舒忽然转头笑着与身边的芷卉说道:“我这红通通的模样,像不像挂在门口的灯笼。”

“姑娘您又在说笑了。”芷卉蹲坐在任云舒面前,替她染着丹蔻,任云舒看着自己这双养尊处优的白皙双手,转头看着屋子里忙碌的丫鬟们,她大概是这个屋子里最悠闲的人。

指甲染好,芷卉又给任云舒的双手上了一层细腻淡香的护手油,任云舒举起双手,笑着说道:“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芷卉看看也挺不错了,便让小丫鬟端上了燕窝红枣粥,任云舒只吃了几口,屋子里就进来一大帮老中青的女人,哗啦啦的说了许多吉利话,任云舒自是一概不需回答,只要低着头装作害羞模样就成了,芷卉在旁边捧着个小瓷罐,里头有点心和参片,以备不需;芷巧忙着照看任云舒的随身物件,希望一件不落。

而另一边,黔国公府的迎亲队伍也已经出发了,一路上吹吹打打,撒出去的糖果被看热闹的小孩们哄抢干净,沐昕骑在马背上,一身大红的喜服衬得他愈发的俊朗,虽然眼睛上仍蒙着着一条白色的锦布,却丝毫不损他的气度。

“新郎官,快出来看新郎官,新郎官要娶新娘子咯。”

小孩子们围着迎亲队伍跑来跑去,鼓掌看着新郎官身上好看的衣服,还有威风凛凛的大马,还有长长的迎亲队伍。

大人们从迎亲队伍的规模上辨认出,这定是哪个大人物迎亲,担心自家小孩冲撞到贵人的好事,他们忙把小孩拖了回来,躲着远一些再细看。

那马鞍上镶嵌的是什么,宝石么?还有跟在新郎官后面的那些年轻公子们,不知道是哪些人家的贵公子,长得可真俊,身上的布料也稀罕,瞧着跟云霞的。

“文英。”一位文雅公子看了眼天色,“现在过去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不早。”沐昕唇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地说道,“等把新娘子接出来,时辰刚刚好。”大家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等到了英国公府以后,他们便都明白了过来。

沐昕带着一行人,好不容易进了大门,到了二门的时候,又受到了一群人的阻拦,任云舒的闺中密友本不多,可惜出了梅静白这么一号人,她能带来的人可就多了,有人能文,有人擅舞,琴棋书画也不缺高手,一群优雅的贵公子最后几乎都求着叫姑奶奶了,梅静白却依旧鼻孔朝天地堵在那里,显然是对沐昕积怨甚深,就等着这次机会好好为难他一下呢。最后还是任佩兰过来解围,沐昕才能带着一众人挤进门去。

因为李氏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身子沉重,任佩兰便请了恩典,特意从宫里头过来,操办今日的婚礼。她在宫里头掌事这许多年,操办这么一场婚礼,自是游刃有余。

“不是说文英在京城中最受女子欢迎吗?”一位沐昕族中的子弟理了理自己身上被扯得皱巴巴的锦袍,心有余悸道,“可是这些姑娘们,分明是不想文英娶走福山县主啊。”

想到那些彪悍的女子,一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身为男人,要想娶一个心仪的女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幸好今日来得早,不然定会误了吉时。

李氏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宝蓝六福迎门团花暗纹褙子,心情复杂地看着下首向自己叩首的沐昕,接过他敬上来的茶,端庄地说了几句颇体面的场面话,心想着,若不是眼睛不好了,也实是一个好儿郎,可惜老爷还在外头征战,若是能赶回来看到女儿的婚礼,那就太好了。

任靖义率的大军与赵王的军队在太原府对峙了三月,任靖义几次攻城,都无法攻破城门,因为粮草告急,任靖义便暂且退兵,退到了附近的城镇,暂时休整,等朝廷的粮草运到,继续再战,皇上这回是下了决心,不将赵王擒获,决不罢休。

第三百六十四章 花嫁(中)

沐昕与李氏敬过茶后,又与任佩兰敬了茶,任佩兰喝过茶后,只是一言不发的递过去一个红包,然后一双冷电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亏得沐昕现在眼睛看不见,不过就算他能看见,他到底也是见过活人死人无数的,应该也能撑住。

待沐昕敬茶行稽礼后,盖着盖头的盛装新娘才被女官领着,缓步进入了正堂。

沐昕耳朵微微动了动,但依旧是没有丝毫动作,只躬身与走到身边的任云舒向李氏和任佩兰叩首拜别,任佩兰此时也红了眼眶,哽咽道:“好好!汝等尔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最后拜别时,李氏终忍不住,死死拉着任云舒的手,眼中泪光闪烁,任云舒在盖头之下,只能见到方寸之地,并看不到母亲的表情,低头间,只见一只瘦削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白嫩的手掌,指节处隐隐发白,她忽然鼻头一酸,一颗大大的泪珠重重打在母女交握的手上。

李氏宛如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松开,好容易才低低道:“以后,要好好的……”

任云舒胸口涨的酸涩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险些把盖头都摇了下来。任云舒努力低着头,好让眼眶里的泪珠以直线型坠落到地上,免得把妆容弄花了,被不知什么人牵引着,朝外头慢慢走去,到了大门口,因着他并没有亲生哥哥,便由族中的堂兄背负登轿;放下轿帘,车轿晃动,任云舒知道是起程了,才忙不迭的从袖里抽出条细棉帕子,拈起一角小心的吸干眼角的泪水。

八人抬扛的大轿,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也不见怎么晃动,行进甚为平稳,任云舒耳边响着震耳的鼓乐和喜炮,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

大红的花轿后面,跟着长长一串抬嫁妆的人,这些人穿着艳丽的红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地笑容。十里红妆。

这一场婚礼,足以让整个京城的女人都羡慕,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十里红妆。字画古玩,珠宝首饰,绸缎摆件,用金银制成的稻谷与小麦,金花生,宝石树,传言中已经遗失的古董,哪一样都能让人啧啧赞叹。

京城外城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内城中扎堆着皇亲国戚和权臣勋贵,英国公府和黔国公府都是勋贵,所以两家并不很远,任云舒大约在轿子里晃悠了两顿饭的功夫,就落了轿。

一只手搭着芷卉的腕子,一只手牵着再次被塞进手中的大红绸子,稀里糊涂的朝前走着,一脚踏进黔国公府,任云舒立刻觉着耳边喧嚣的鞭炮贺喜声,地上铺着长长的喜毯,一直通往正屋喜堂,任云舒脚踩着喜毯缓缓前行,直到看见雕绘浮彩的门槛,才知道是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任云舒犹如一个木偶,随着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再转身,再再拜,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好像木偶娃娃一样被牵走了;谁知那洞房里居然比外头还吵闹,任云舒被按坐在喜床上,听着屋里一众女眷的笑闹声。

相比任云舒的窘迫,沐昕倒很熟门熟路从喜嬷嬷手里接过一杆红绸缠的乌木镶银角的秤,小心翼翼的揭开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眼睛看不到的人。

任云舒只觉着一阵光亮,头顶笼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抬眼正对上了沐昕的脸,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那微微向上扬起的唇角却是一览无余,任云舒非常及时的脸上一红,然后低下头去,娇羞的恰到好处;沐昕虽是没看到,但听到了凤冠发出的叮当脆响,唇角的弧度瞬间更大了,满脸都是笑意。

“哟!真是好标致的新娘子!”一个身穿石榴红锦绣妆花褙子的妇人笑道,满屋里的女眷立即都跟着嘻嘻哈哈起来,纷纷打趣起来。任云舒微微抬眼一瞧,满屋子的珠翠锦绣的妇人,一个个穿锦着缎,衣鬓香影之间,她憋红了脸,心中忍不住腹诽着,自己都涂成这副尊荣了,您竟还能看得出来标致不标致,当真是眼力卓绝。

接着,便有几个婆子上来,将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洒了任云舒和沐昕一头一脑,任云舒不敢动弹,只能老实挨着。

然后一个妇人又端着一盘子东西上来,夹着一块疑似点心状的东西,递到任云舒嘴边,任云舒知道这个风俗,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面点,果然里面是夹生的,那妇人笑嘻嘻道:“生不生呀?”

任云舒很有些羞恼,却依旧是低头小声道:“生。”

屋里女眷又是一阵大笑,那妇人转头笑道:“各位太太奶奶可都听见了,新媳妇可说要生的,将来定能枝叶繁茂,多子多福!”

任云舒脸颊烧红,只是低着头害羞状,心想着挺过去就好了。

最后是合卺酒,一个红漆木描金海棠小圆茶盘里,放着一对鸢尾纹白瓷小酒杯,用一条红绳系起来,任云舒微微侧过身,红着脸同沐昕喝了交杯酒,身体凑近时,眼睑微抬,只见对面的男人干净的下颌清隽英挺,她心头一跳。心里头生出一股子别样的情绪,这个男人,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夫君了……

礼成之后,沐昕本来是要出去敬酒的,但他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下身子,替任云舒脱了鞋,然后把人打横抱到床上,给她身后垫了一个软绵绵的枕头,把大红喜被盖到她身上,柔声道:“夜里冷,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敬两杯酒再过来。”

“……”屋里众人看着沐昕把新娘子腹部以下盖得严严实实,都傻眼了,这是什么规矩?新娘子怎么能比新郎先脱鞋上床?连任云舒自己都是愣愣的,只睁大着眼看着沐昕,仿佛傻掉了一般。

成亲礼中,有很多不成文的风俗,比如新娘不能踩新郎的鞋子,踩了说明这个女人是个悍妇。另外在新郎也不能让新娘先躺在床上,不然新娘会压新郎一辈子,新郎一辈子在新娘面前只能做小伏低。

第三百六十五章 洞房(上)

“晚上温度低,你从小身子就弱,一直坐着怎么受得了?”沐昕确定自己把被子压严实,不会让寒气窜进被子后,又从丫鬟手里取了暖手炉放到任云舒手里,“门口守着的都是你带来的下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叫他们进来伺候,别委屈了自己。”

任云舒总算是醒过神来,心中不自觉流过一阵暖意,那双尤其好看的眼睛看着沐昕,终于也开口说道:“你等下少喝酒。”

“好。”沐昕笑了笑,“我不会让你久等。”

任云舒听到这话,脸颊又是忍不住一阵烧红,再不敢去看沐昕的脸,偏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任云舒侧耳听着,直到脚步声消失不见以后,她便靠着软枕,眯眼睡了过去。今天一大早被叫了起来,她现在困得不行,只能这么靠着养养神了。

屋中的那些太太奶奶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不好再留下来继续闹新娘子了,其中一个穿着八宝蝙蝠纹紫色褙子的妇人对着众人道:“咱们也赶紧去前头吧,一大群来客,总不好主人家的扎堆儿在这取笑新娘子好玩。”

众女眷微笑着应声,一行人鱼贯着出去了。那妇人又转身,对着任云舒轻道:“三弟妹,我是你三嫂子,你莫怕,以后你来了我们家,便都是自己人了!今儿你也累了,我已叫置办了几个吃食,回头送来你且填填肚子。”说完后,微微一笑,待任云舒谢过,便也出去了。

为了应景,一众太太们今天大都穿着紫色裙衫,她们也是时常参加婚礼的,上一次沐昕娶常宁公主的时候,她们也大多在场,却与今日当真是天壤之别,可不曾见沐昕对前头那位新娘子这般做派。

“沐小子毕竟父母早亡,有些规矩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圆脸太太说道,“这些旧规矩,信则灵,不信则啥都不是,不用太放在心上。”

另一位年纪更大一些的太太也是笑道:“我们今儿也只是来观礼,她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与我们也无干。”几人相视而笑,竟是极有默契的决定把这件事忘在心头。

众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芷卉芷巧,和另两个小丫头服侍了。芷卉见旁人都出去了,连忙上前低声询问:“姑娘,你可饿了,要不要喝口茶?”

“不用。”任云舒扶了扶头上的凤冠,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僵了,便对芷卉道,“先帮我把这凤冠给取下来,还有,我要洗脸,你去打些热水来。”这一脸粉墙般的粉末真是快要了她的命了。

芷卉应声离去。芷巧看任云舒不住的揉着自己的后腰,便过去轻轻替她捏起来,芷巧于推拿很有天分,力道不轻不重,任云忍不住舒坦的呻吟一声。

芷卉很快便端着个脸盆子进来了,后头随着另两个丫头,分别拿着大水壶香胰子毛巾子等物事。

芷巧立刻起身,接过巾子和帕子,把其中一条长的围在任云舒胸前,然后从自己随身绣袋里取出一把小巧半透明的玳瑁抿子,把她的鬓发抿起,然后把另一条巾子投湿;芷卉则把她手上的戒指手钏还有七八只龙凤金镯都一一取下,收好。

任云舒微微低头,让她们给自己洗脸净手,足足换过三盆水,才将她脸上那层白粉洗干净,芷卉又打开随行的小箱笼,从里头取出好几只精致的小瓷瓶,手指轻点花露香膏,均匀的涂在任云舒脸上,脖子上,手上,轻轻按摩揉着。

末了,芷卉服侍任云舒换上一身簇新的常服,芷巧帮她把头发衣裳都整理好。洗漱过后,门再一次打开,几个丫鬟婆子搬进来好几些酒菜和点心,高嬷嬷在后头跟着进来,把吃食摆放在桌上,打发几个丫头都出去,只留着芷卉和芷巧在屋里伺候。

高嬷嬷原先一直在外头料理任云舒的行装箱笼,这才堪堪摆置停当,她踏进屋内,一见任云舒就笑了:“姑娘动作倒是快,这会儿都已经洗干净了。”

任云舒刚刚提起筷子,皱着眉说道:“嬷嬷您不知道,那粉足足洗掉了三盆水呢!”

高嬷嬷严肃的脸上微微有了些笑,瞧着任云舒吃东西,也招呼芷卉和芷巧过来用些点心。

高嬷嬷等任云舒吃的差不多了,便又忍不住开口道:“我听闻外头闹酒闹的厉害,今晚……姑娘,可要……当心些,实在不成……也不能由着姑爷的性子胡来。”

高嬷嬷艰难的斟酌着词汇,任云舒唰的一下脸就红了,想着今晚上的洞房花烛夜,心中一阵发慌。

而此时的沐昕,正被一众宾客们围在当中,敬酒的敬酒,道喜的道喜,大有不把沐昕灌趴下不罢休的架势。只可惜沐昕身边的陪客们太过给力,很多敬酒都被他们挡了下来,结果沐昕没醉,宾客与陪客们倒是醉了一大片。

一些文人们喝醉了以后,念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诗,不知道是在恭喜新人,还是在缅怀着自己的情绪,反正这些宾客们都吃得十分尽兴。

沐昕与客人们周旋了好一会儿,便佯装着酒力不甚,对着众人开口道:“诸位请慢用,文英先走一步,”然后又端着酒杯对大家道,“这杯酒,文英先干为敬。”

沐昕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向宾客们再三告罪以后,便赶紧离开,匆匆去了内院。有宾客吵着要去闹洞房,但是却被几个公子哥拦了下来,不让他们过去。

小厮提着灯笼,照亮着前路,沐昕走在汉白玉石桥上,步伐有些匆忙,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们,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追赶上他的脚步。

“下雪了?”沐昕忽然停下脚步,感受着有东西掉在手上的触感,这个时候已经有雪花飘落下来,一些落在了桥上,一些掉进桥下的池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想到还在屋内等着自己的任云舒,他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洞房(下)

“四爷回屋了!”外头有丫鬟传报的声音,本还因为刚吃了东西有了些睡意的任云舒立即清醒了过来,猛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沐昕掀开厚厚的棉毡进屋,顿时一股寒气夹杂着一股酒气便冲进了房内。

任云舒与几个丫鬟赶紧迎上前,任云舒亲自帮沐昕褪下了身上的外袍,却被一股子酒气熏地皱了皱眉头。

沐昕的精神却似乎还好,并没有喝醉的意思,他准确地抓住了任云舒正在动作的手,声音很是温柔地说道:“我先去沐浴,你也换衣服吧。”

任云舒听了这话,脸颊顿时有些发烫,她抬头偷覻了沐昕一眼,虽知晓他看不见,但心中仍有些羞窘,微微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便轻声应了一声。

芷卉和芷巧早就已经窜到隔间预备浴盆热水去了,沐昕拉了一会儿任云舒的手才过去。而任云舒则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高嬷嬷可不会像任云舒似的发呆,立即指挥着另几个小丫鬟帮她卸下钗环簪翠,把大红的喜服挂起,换上了一身柔软的细棉亵衣,然后便带着屋中的其他丫鬟都出去了。

任云舒坐在床上,屁股底下却仿佛有针扎一般,很是坐立难安,那大红的棉被也仿佛会灼伤人的眼,让她不敢将视线放在上头。

过不一会儿,沐昕已是沐昕更衣后,独自回来了,此时他身上穿了一身雪白的绫缎中衣,头发还有些微湿,他高大的身影来到床边,顿时便把任云舒面前的光都遮挡住了,此时他眼睛上的那条白布已经不见了,那双眼睛仿佛从来没受伤一般,幽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任云舒,也不说话。

任云舒微微愣了愣,忍不住起身,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疑惑地开口问道:“你的眼睛?”

沐昕又是动作极快地抓住了任云舒的手,唇角微微扬起,语气有些慵懒地回道:“不过就是睁眼瞎罢了,大夫说了不能见强光,所以平日里才都覆着布条。

任云舒含糊地应了一声,却是不敢再去看那双幽深的眼睛,那只握着她的手烫得吓人,像是一簇沾上油的火苗,越烧越旺盛。

任云舒觉得自己浑身冒烟,嗓门发干,她干咳两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才我用了些宵夜,我,我……我想再去漱下口。”然后手便开始用力,想要从沐昕的手中抽回来。

沐昕歪了歪头,倒也放开了手,然后便感受到身前的那抹馨香快速地离去,唇间不由自主地又是溢出一声轻笑。

任云舒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隔间。在槅扇后面,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又连着漱了好几遍口,做了不知多少次心理建设,想着昨晚上母亲在床榻上与自己说的那些夫妻床底之间的似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终究是决绝的,义无反顾的踏出脚步,回到了卧房。但等她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沐昕已是靠在床头,闭着眼,似乎是已经睡着的模样。

任云舒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顿时一阵轻松,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脱了鞋子,便准备越过沐昕,爬到床里面去,她尽量让自己不碰触到沐昕的身体,可惜因为太过紧张,动作难免就跟不上所想,一只脚不小心地就踩到了沐昕的大腿。

任云舒本还心中抱着侥幸,希望他睡得沉,但她终归是太傻太天真,只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一声,然后便是一个暧昧声音:“娘子,这是准备要安置了么?”

任云舒身体僵硬,姿势古怪地趴在床上,脸已经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般,心中想着好在沐昕看不见,也不会知道她此刻是怎么个样子,便立即收回脚,滚进了床榻里面,飞快地拿被子裹上自己,然后从里头传出闷声,“嗯……嗯……,歇息了。”

任云舒本想着大家赶紧都睡了,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哪想到沐昕一个翻身,便连人带被子的将她抱了起来,懒洋洋的声音依旧在她的耳边响起,“今日你忙了一整日,定是累坏了吧,赶紧歇息吧。”

任云舒被他抱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脸涨得通红,胸口梗了半天,气都快透不过来了。

为了还能呼吸,任云舒不得已地将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虽说是背对着沐昕,但还是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灼热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融化。

“外面下雪了,很冷。”沐昕忽然对着任云舒的耳朵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那温热的唇,不知何时吻上了她柔嫩的耳朵尖儿,耳尖儿瞬间变作了盛开的红花,艳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任云舒的身体轻轻一颤,然后便闭上了眼,两层的水红锦绣石榴百子的薄纱和厚锦床帘不知何时已经卸下,雕刻着龙凤的大红喜烛燃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大亮之时,这对红烛才燃烧完毕,在烛台上留下烛油,证明了这一夜时光的流逝。

天蒙蒙亮的时候,任云舒被压醒了,像离水的鱼儿一样艰难张嘴吐着气,身上没有一处不酸软,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但压在身上的东西实在是让她太难受了,她闭着眼睛一阵摸索,摸到一条巨大的金华火腿压在自己肚子上,气得顿时想挠花身旁男人的脸。

沐昕这时也醒了过来,晨光微熹,黎明的光束透过床帘,他伸出手,摸了摸身旁人的小脸,那上头有一双大眼,他能够想象到那双眼睛的明媚,似喜似嗔,他心里欢喜,拉过她的小手放到了自己胸前,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任云舒早就被他昨天晚上的热情给吓到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那个……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越说声音越低,算是讨饶了。

沐昕闻言失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揉成一团,没头没脑的吻下去,胸膛震的闷闷发笑。

第三百六十七章 祭祖

守在屋外的丫鬟们听到了屋里头的动静,隔着门帘轻轻叫了起来:“四老爷,四夫人,该起了。”

任云舒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叫自己,连忙要起,可一旁的沐昕还在低声闷笑,任云舒顿时就气恼了,挥着拳头,用力捶在他厚实宽阔的肩胛上,低喝道:“不许笑了!有人来了……你还笑?还笑?……在笑,在笑我就……”

任云舒两颊憋得通红,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沐昕却是笑的愈发厉害,趴在被褥间直闷闷发抖,任云舒伏在锦绣被褥间,被他高大的躯体遮盖在阴影中,恼羞成怒的想要用脚去踢他,可惜手脚都是酸软无力,完全没有任何威胁性,倒惹人喜爱;闹了好半响,沐昕才算够,叫人进来服侍梳洗。

高嬷嬷早有准备,领着芷巧芷卉先进去,拿宽大的袍子裹着任云舒入隔间沐浴梳洗,才叫外头的丫鬟婆子捧着盆桶水帕等物鱼贯入内,一拨人服侍沐昕,一拨人服侍任云舒。

待任云舒完事,穿好里裳还有中衣后出来,只见沐昕也是洗漱一新,正叫一个他原先的丫鬟服侍着梳头结髻,待两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个管事模样的嬷嬷进来,从里屋找出那条白绫喜帕,看了看,微笑着把它收进雕花红漆描金的木匣子里去。

任云舒眼角余光看见那嬷嬷拿走了白绫喜帕,脸颊顿时有烧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脑袋转到一边,心中又是痛骂了某人好几声。

头朝的喜服需得隆重,任云舒身上便穿了一件正红牡丹掐金锦绣的华服,头上戴着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的大头钗,耳坠子是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的,胸前更是垂挂着一个双鱼送吉赤金璎珞红宝福锁项圈,腕子又套了十七八个龙凤金镯,这一身行头几乎把她给压趴下了,偏偏她昨夜奋战过度,浑身肌肉酸痛,一伸手是痛,一抬脚也是痛,高嬷嬷心疼,想起方才看到任云舒身上一片片的青红淤痕,看向沐昕的目光便未免有些不善。

沐昕也是一身猩红喜庆袍服,自双肩往下织锦绣纹的都是金丝蝙蝠团花,腰系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正站在全身大镜前让丫鬟整理衣角。

任云舒侧脸看去,忍不住暗赞一声,不得不说沐昕这身皮相着实是生的好,这样浓艳热烈的红色,如火如荼,总带有几分阴柔,偏他穿在身上却一丝不显,生生被他撑开了气势,一股轩昂英气溢于身畔。

按照正常程序,新婚第一天的流程如下,先给直系的亲长磕头,然后认旁系亲戚,接着开宗祠入族谱,中间有空吃饭;因为黔国公府情况特殊,任云舒曾事先暗暗问过,沐昕只答了一句:“到时兄嫂自会上京。便先拜兄嫂。”

两人穿戴妥当,门外便来了一位身着暗褐色素纹锦缎褙子的管事嬷嬷,站在门旁掀帘子的丫鬟轻轻福了福:“丁摸摸好。”

丁嬷嬷面孔白皙,眉目和善,进门朝沐昕和任云舒福了福,微笑道:“四老爷,四夫人,二夫人说了,请您二位先去宗祠祭拜老公爷和林太夫人,她和二老爷先去等着了。”

沐昕笑着回道:“有劳嬷嬷了,我们这就过去。”笑容很是和煦,显然这个嬷嬷是他原先信重之人。

任云舒忙叫芷卉拿了红包塞给丁嬷嬷,丁嬷嬷满脸笑容的接过,然后便恭敬告退了。

所谓祠堂,就是摆放祖宗牌位并且让人祭奠的地方,如今是一个论出身论祖先的时代,谁家的祖宗牌位越多,祖宗越风光,就表示家族越源远流长,是世代名门。

任云舒自家的祠堂她就每年都进去祭拜,任家从元朝开始便是书香世家,她的祖父任玉早年更是官拜枢密知院,前朝灭亡之后,旋即逃往漠北。本朝初年的时候才投降了大名,后来跟着圣祖四处征战,这才有了现如今的显赫地位,说来自家的祖宗牌位,那可真是不少,**寸高的阶梯状牌位格一层一层的往上垒,足有十七八层高,密密麻麻的都是牌位,数都数不清楚。

而沐家祠堂里的牌位,就着实有些寒酸了,任云舒走进幽深庄严的高柱大堂内,坐北的整面墙都打铸成了供桌祭台,她只打眼一看,上头孤零零的,只有十几个牌位,任云舒知晓的也只有四个,分别是老黔国公,后追封黔宁王的沐英,旁边是他的发妻林氏,然后下面就是沐英的大儿子,已经故去的沐昕大哥沐春的牌位,旁边放的是沐春的正室,生沐婉卿难产而亡的顾氏的牌位。

对于沐家这不多的牌位,任云舒事先也大概是知晓的,沐英出生于濠州,父亲早逝,一直是随母度日,家境十分贫寒,后江淮地区爆发了红巾军起义,元朝对于红巾军的起事随即展开镇压。由于战事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沐英跟随母亲躲避兵乱,不久之后他母亲就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当时还只有八岁的沐英流浪到了濠州城,被当时的圣祖发现并收留,圣祖夫妇当时膝下无子,就认了沐英为义子,沐英遂改姓朱,在圣祖夫妇身边生活。

圣祖夫妇待他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不仅教他识字读书,还教他如何带兵打仗。沐英的童年便是在战乱、兵营、征途中度过的。

沐英长大之后,已是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姓氏了,后来圣祖便赐了他沐姓,寓意为永沐皇恩。

任云舒又看了眼沐英上头的几个牌位,也并没有具体的姓名,想来也是沐英记不起自己先父先母的姓名,只立牌位已做祭拜罢了。

此时的祠堂里面,已是站了许多人了,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一见了沐昕和任云舒,便微走了几步,温雅而慈爱地笑道:“昨日可累坏了吧,好了,赶紧过来上香磕头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亲戚

任云舒知晓这是沐昕的二嫂秦氏,立即躬身与她行了一礼,然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沐昕身旁,恭敬地在蒲团上跪下,焚香祷告,最后将线香放入鼎炉,方才礼毕。

两人起身之后,祠堂中的其他几人才纷纷上前来。沐昕的二嫂秦氏仍是在最前头,她虽是如今的黔国公夫人,但却长年陪夫君在云南驻守,除长子在京城之外,其余旁的子女均也是在云南,今次沐昕成婚,沐晟没有皇帝的征召,自然也并没有过来,只秦氏带着一个大女儿一起到了京城,帮沐昕主持婚礼。

“行了,祖宗拜过了,咱们先去东侧厢房用饭,我已经让老三媳妇去准备饭菜了,等用完了饭,咱们再来认人。”秦氏笑容和蔼,很是亲热地拉起了任云舒的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便往东侧厢房去了。

待进到厢房里面,只见里头正摆放着一满桌的饭菜,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忙碌的张罗着。这妇人生的一张芙蓉瓜子脸,身着一件玫瑰紫的遍地缠枝芙蓉花的锦缎褙子,斜堕马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珠钗,一副端庄可亲的模样。

她一见众人都来了,一双大眼睛弯弯笑起来,道:“二嫂,你们可来了,再不来,我若饿的狠了就自己个儿先吃了!”

这话一说,秦氏面上便是一嗔,笑了出来,嘴上很是不客气地道:“你这做长辈的,怎的这般没规矩,没得让四弟妹看了笑话,行了,开席吧,大伙儿都饿了。”

秦氏拉过那妇人,与任云舒介绍道:“这是你三嫂子,他三哥的媳妇,娘家是承平伯刘家,她平日里最是热忱的,你以后日常若闷了,便去与她说话,她定是求之不得的。”

任云舒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妇人是昨日在洞房里与她说话的那位,立即福身行了礼,口中唤道:“三嫂好。”

刘氏却也是即刻将任云舒扶起,满脸笑容地说道:“要见礼也等一会儿用过饭再说。”

待摆好了饭,众人一一入席,秦氏便与沐昕说道,“你去外厢间吧,你三哥他们都等着呢,你们哥儿俩多少日子不曾相聚了,这便好好聊聊,回头用过早饭,咱们再认亲。”

沐昕躬身允诺,走到任云舒身边,低声道:“我先过去了,你好好在这陪嫂子们吃饭。”他脸上虽没有太多表情,但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秦氏转头吩咐着身后丫鬟什么事,似未瞧见,刘氏却不加掩饰的笑了出来,笑道:“四弟,咱们不会吃了四弟妹的!你就放心走吧。”

沐昕似是无奈笑了笑,这才朝众女眷们一抱拳,含笑出门而去。

任云舒红着脸低头坐在椅子上,似是有些手足无措,但心中却早就思量开了,她轻抬眼睑,偷眼溜了一圈众女眷,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很好,二嫂端庄贤惠,三嫂活泼亲和,亲戚间的气氛亦是十分和谐温馨,沐家人丁并不兴旺,但兄弟间感情似乎很好,看来她的运气着实不错,进到了这样一个家族来,恐怕不用担心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圆圆的红木八角雕牡丹浮纹的大桌上摆放了好些吃食,正中是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周围团团摆着红豆玉米面发糕,鹅脂酥炸豆沙麻团,四色葱香花卷,油炸麻花果子,还有枣泥山药糕,边上的小桌几上搁着甜咸两色粥点,还有一些任云舒不认得的精致糕点,一看就十分美味。任云舒从小便是个吃货,看到这般多美食,顿时食指大动,但她仍是不断的提醒自己,这是在婆家,要注意气质。

秦氏左右一瞧,便笑着与刘氏问道:“婷丫头和嫣丫头呢?婶子们都到了,她们还不出来?”

侍立在一旁的丁嬷嬷正在盛粥,转身答道:“三姑娘说,她与五姑娘和三少爷一道吃了,回头再来拜见四婶婶。”

刘氏本是在询问任云舒要喝什么粥,闻听此言,便开口道:“这些日子有婷姐儿陪着嫣姐儿,嫣姐儿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平常里府上就她一个姑娘家,都没个旁人说体己话,这回总算是有个伴儿了。”

任云舒边在一旁听着,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粥,她对这两个新侄女儿倒也是有些好奇的,婷姐儿就是沐婉婷,秦氏的二女儿,似乎同她一般年岁,也是今年及笄,秦氏此次将她带到京城来,恐怕也是想在京城勋贵人家帮她择一门亲事,毕竟比起云南那等苦寒之地,京城可是要好太多了,且京城里出色的儿郎也多,要为黔国公的嫡女挑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也是不难。

而嫣姐儿则是刘氏的长女,名唤沐婉嫣,今年芳龄十二,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任云舒从前在诗会的时候也见过几次,但因为黔国公府以前与英国公府并不亲近,所以两人并没有什么来往,她只是大略知晓那是一个性子爽朗的姑娘。

想着这两个人,任云舒脑海里又浮上了一个人影,沐婉卿。她与她倒是颇有些交集的,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现在会变成了她的长辈,不知她今日可会来,她的婚事现如今可是有着落了,想着她曾经那样爱慕梅景福,任云舒心中总有些心虚,倒是有些怕见到她了。

“对了,卿姐儿的病好些了吗?”许是白日里不能念叨人,任云舒这边正想着呢,秦氏便与刘氏问起了沐婉卿的事。

“还养着呢,皇后娘娘那边说在宫里让太医看着方便些,便还一直让她住在原来的宫里。”刘氏微微皱了眉头,似是十分忧心地说道。

“这断断续续也病了大半年了,怎的还没好,她四叔成婚,都没能来参加。”秦氏也是紧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担忧。

“婉卿她……病了吗?得的什么病?”任云舒听沐婉卿生了病,手中搅粥的勺子一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新婚二三事

刘氏闻言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任云舒会发问,任云舒这才又开口道:“我与婉卿有些交情,曾经在玄武湖……也是一起共患难过的。”

刘氏这才想起自家这个新进的四弟妹同二侄女儿还真是有些交集的,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婉卿从去年过年之后,就一直病着,已是让好几个太医看了,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病症,只说是忧思过重,要好好将养着,这一养就是大半年,一直时好时坏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痊愈,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病,连婚事都耽搁了,眼看着就要十八了,哎……”

刘氏以一声叹息结束了叙说,顿时饭桌上的气氛更是低落了一些。

“行了,这大喜的日子莫要说这些了,赶紧吃饭,一会儿吃完了还要介绍家中其他人给四弟妹认识呢。”秦氏开口说话了,似是觉得这时候说那丧气的话题不好,立即转了话头。

众人这便开始用饭了,黔国公府因着人口少,规矩也不大,但秦氏和刘氏都是世家女子,所以很好地执行了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丫鬟们端着水盆盂盅帕子鱼贯进入,任云舒略略洗漱过后,端茶浅啜。抬手,拈指,沾水,漱口,端茶,一整套动作温婉和煦,流水融畅,极是优雅漂亮,一旁的刘氏侧眼旁观,心中很是赞叹:果然不愧是英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嫡女,不论是显赫富贵的喧嚣排场,还是肃穆严正的礼数规制,她似乎丝毫不放在眼里,始终是不惊不惧,不慌不忙;站也笑意盈盈,坐也悠然自得。

任云舒此时正用三根手指托着茶碟,形容很是优雅,脸上还是一派含蓄微笑,心中暗道,若是梅静白在这里,定是又要说她装模作样了,她是最讨厌这些世家无用的繁文礼仪的。

大约是吃饭用时长了些,丁嬷嬷转头瞧了瞧滴漏时刻,轻轻禀道:“二夫人,时辰差不多了,怕是三老爷他们都已等着了,索性我请三姑娘他们自过去罢,从他们用饭的地方过去,还更近些。”

秦氏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她转头朝着任云舒她们微笑,“喜事临门,咱们胃口都开了,居然吃了这许多功夫,咱们这就过去罢,总不好让大伙儿都等着。”

任云舒立即垂首恭立,纷纷应声,随着秦氏一道出去了。

刚走出几步,只见沐昕和另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庭院处,待任云舒等人走近一瞧,那男子眼畔生花,唇红齿白,生的与沐昕有五六分相像,却又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疏朗,他一见秦氏一行人,立刻躬身拱手,眉眼开朗:“母亲,我正与四叔说他上次随先皇亲征的事呢,若是什么时候我也能跟着四叔上战场就好了。”

秦氏瞧见儿子不由得微笑起来,轻斥道:“你个不长进的,成日里只知道玩耍,也不知读书进武求个上进,还想跟着你四叔上战场,没的叫你四叔笑话了!”

此少年便是秦氏的嫡长子沐斌,自沐晟驻守云南起,他便被送回了黔国公府,从小是在京城里长大的,如今已有十七,此时他伸出一条胳膊搭在沐昕肩上,眉花眼笑道:“母亲,我自小便是如此,四叔什么时候笑话过我?小时我爬树掏鸟窝下不来,又怕挨责罚,不敢叫您知道了,回回都是四叔偷着把我背下来!是吧,四叔?”他与沐昕年岁相差不大,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近。

沐昕微笑摇了摇头:“你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也该想想以后的路了,既是想走武官的道,往后就要多勤着练武。

秦氏愈发笑容可掬:“由你多督导着这猴儿,我便也放心些了。”随即,她转头与任云舒道,“这不长进的便是你大侄子,你唤他斌哥儿就好。”

沐斌是沐家这一辈年纪最大的男丁,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秦氏对她的管教自然是严厉一些。

任云舒微微挪动脚步,上前半步,低头垂目,轻道:“斌哥儿。”她叫得着实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可比这沐斌还要小上两岁呢。

沐斌立时没有了方才的调笑模样,立即肃容拱手:“四婶婶。”

两团人并作一团,沐斌很自觉的站到秦氏身后,任云舒木木的慢半拍反应,沐昕等了半天,只好自己走过去站到了任云舒身边,面上神情很是无奈,但语气依旧温柔地低声问道:“可是吃饱了?”

任云舒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做完这些才反应过来沐昕看不见,正想要回答,却又听他说:“回去再吃一些。”

任云舒顿时心中暖融融的,微微低下头,唇角却是不自觉地上扬。

刘氏扶着秦氏与沐斌前头走着,后头沐昕小夫妻跟着,一行人绕过海棠垂花门,沿着东侧厢院前门的碎石幽径前行,不一会儿侧入正院,绕过一屏极其阔大高伟的万马奔腾大理石刻照壁,眼前便豁然开朗,只见一片极宽敞的甬道,正面前走五十余步,是一间十分广阔的敞亮大厅堂,一排十六扇明亮的朱红漆木大扇门俱已打开,上头上书匾额‘容徽堂’三个大楷,浑厚劲道,似有金石之气。

任云舒这才抬眼打量周围,只见触目尽是简约厚重之摆设,较之荣国公府的奢贵富丽,这里更有一番朴素高华的骄傲,端的是气派非常。

众人走近,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模样的人上前来垂首作揖,他面貌精悍,朗声道:“二夫人,三夫人,四老爷,四夫人,大少爷,快快请进,三老爷已到了。

秦氏微微颔首,刘氏侧头看了眼她,才转头道:“辛苦林管事了,去通报一声罢。”林管事应声便进去了。

任云舒开始有些紧张了,忽然感觉到手掌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微微一愣,看向了身边的人,他低着头,与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瞬间便让她有些跳动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与他一起抬脚迈进了屋内。

第三百七十章 认亲

此时屋内已经坐了几个人,见秦氏一行人进来,便也都站起了身来,最中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子,留着文士惯常留五络长须,身穿一件雨过天青色的文士长袍,一派清高文雅模样。

秦氏笑着向前,边走边说道:“叫三弟笑话了,一群妇道人家啰嗦,耽搁了这许久,真是对不住。”

这男子自然便是沐昕的三哥沐昂,沐昂此人十分喜好诗文,常与文人交往。曾收集寄居滇南的二十一家诗人作品,编成《沧海遗珠》一册,多少有些名气,但他虽喜好文学,却仍是个武官,先帝在时,便让他随军锻炼。他的战功很是卓著,已是官拜都指挥右都督。

沐昂捻着胡须,笑着开口道:“二嫂子说什么话,不过等上片刻,有什么对不住的!”

秦氏上前坐下,刘氏随次,沐斌则坐到左排男座中去,随后便是沐昕夫妇向长辈们见礼了,丫鬟婆子们早备好了蒲团茶盏,沐昕携任云舒双双跪拜见礼,秦始皇在一旁温煦的介绍着。

任云舒向几人一一磕头行礼,敬茶唤了长辈,这一番下来,自然是收了许多见面礼,样样都是极贵重的,收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老爷沐昂更是对她十分友善,接过茶后便说道:“早听闻四弟妹乃是京城第一才女,你做的诗我也曾拜读过,确实是好,若是以后有机会,弟妹可以将诗集编撰成册,流传后世也是一桩佳话吗。”

秦氏听了沐昂这话立即便在旁打趣道:“三弟,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似的,喜欢编诗册啊,你编的那诗册,现在送出去几本了?”

沐昂素来最喜将自己编的《沧海遗珠》送人,秦氏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屋中气氛顿时更热闹起来。

任云舒拜过长辈之后,便是一众晚辈与任云舒行礼,她这时候便见到了秦氏的女儿沐婉婷和刘氏的女儿沐婉嫣,两人分别上前与她行礼,沐婉婷同她年纪相仿,生得与秦夫人很是相似,但也继承了沐家的好相貌,生得芙蓉面,杏仁眼,除了肤色没有那么白皙之外,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而那沐婉嫣站在沐婉婷身旁便显得稚气了许多,她身量还没完全长开,一张脸也还是肉嘟嘟的,但眼睛却生的很大,整个人看着很是娇憨可爱。

沐婉婷是第一次见任云舒,便显得有些局促和生疏,形容恭谨地与她行了礼,便不说话了。

而沐婉嫣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可没少在那些诗会宴会上见过任云舒,行完了礼之后,便很是自来熟地与任云舒说话,“四婶婶,我们以前见过许多次呢,你一定对我没什么印象吧,我却是对四婶婶你仰慕已久呢,我从小最不爱读书了,一看到书本就犯困,四婶婶你怎么能写出那么美的诗词来呢,我以后多去你那边请教你好不好?”

任云舒一直都知道这个沐婉嫣性子好,自然想着多与她亲近亲近,便笑着应道:“嫣姐儿愿意来我这儿,我自然是开心的,我那儿还有许多诗集,你若是喜欢,都可以拿去看看。”这般说着,也看向垂首立于一边不说话的沐婉婷,“婷姐儿若是得空也可以和嫣姐儿一起过来,咱们一起说说话。”

沐婉婷微微抬眼看了任云舒一眼,只低低应了一声,仍旧是十分害羞的模样。

任云舒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们一人一个亲手绣的荷包,里头装得满满的都是金锞子,拿在手上都沉甸甸的,看着沐婉嫣那一脸满意的模样,任云舒方才松了口气,不枉她想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觉得金子最实惠。

沐家这一辈未出阁的也就沐婉婷、沐婉嫣和沐婉卿三个姑娘家,还有一个秦氏生的大姐儿沐婉仪已是在云南嫁人了,据说嫁的是云南当地的一个豪族,有沐家在云南镇着,想来她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而沐家这一辈的男丁倒是比女儿家多一些,秦氏生了三儿两女,除了老大沐斌,还有老二沐锦和老五沐飒,而刘氏则生了二子一女,分别是老三沐毅和老四沐柏,而今次在黔国公府里的只有沐斌、沐毅和沐柏三人。沐斌方才任云舒已是见过了,虽然是对着比自己小的婶婶,他依旧是十分恭敬地行礼,沐毅和沐柏两人一个是十岁,一个是八岁,还正是淘气的年纪,他们显然对这个新来的四婶婶很是好奇,虽是装模作样地行了礼,却一直偷眼打量着她。

任云舒很是喜欢这两个孩子,不仅生得好看,看模样显然也都是极聪明的,自然也给了他们两个沉甸甸的荷包。

认亲仪毕,一连串的丫鬟们便捧着茶盘果点鱼贯入内,男人们仍旧坐在厅堂里吃茶叙话,女眷们则起身往里走了几步,这厅堂极是阔大,侧边用一面穿花雕绘漆木槅扇略略隔了,两边声笑相闻,面貌可见。

里头早置了好几张圆桌,上头摆放了好些四色茶果,任云舒被热情的刘氏扯着坐在身旁,沐婉嫣也拥上来和任云舒说话,因都不是十分熟识,所以大多也只是闲聊,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众人大约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秦氏看时候不早了,便让沐昕带着任云舒回去休息,两人又是跟秦氏、沐昂、刘氏行了礼,这便离开了。

沐昕牵着任云舒往院子走,一进到屋内,任云舒便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抬头一瞧,里头的双喜红木鞘翅小几上已摆了好些吃食,金灿灿的雪花糖粒玉米烙,奶香四溢的红豆椰酥卷,还有几碟子她认不出的点心,任云舒立刻一喜,欢欢喜喜的坐了过去,转头展颜笑道:“这都是给我准备的么?”

沐昕听着任云舒的话语,脸上的笑容便没有褪过,点点头道:“才上来的,你身边的嬷嬷手脚很麻利。”他一边把筷子塞进任云舒手里,一边又说道:“快吃吧,看到那碟子白色的点心了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青颖(上)

任云舒立即动筷子夹起了那个她不认识的东西,是白色的块状。酷似豆腐块,看着像是用牛乳做的。“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乳饼,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白族人制作的一种奶酪。”沐昕笑着回道,“是用山羊奶制成的,二嫂专门从云南那边带过来的,可以沾白糖、椒盐生吃,也可以下油锅煎吃,都很是可口。”

任云舒听了沐昕的解说,便很是迫不及待的将筷子里的那一块乳饼放进了口中,果然是奶香醇厚,十分可口,她忍不住就多吃了几筷子。

任云舒很快就发现只有自己在吃,便很是不好意思地停下了筷子,看着沐昕问道:“你怎么不吃啊?”

“我这不就吃可吗。”沐昕唇角含笑,随即拿起了筷子。任云舒这才心安理得地又吃了起来,沐昕似是是听任云舒吃得香,也笑着多吃了些。

待吃的差不多了,沐昕又开口与任云舒说道:“我二嫂这回回来,应该会多住一些时日,应该会等办完婉婷的婚事再走。”

任云舒鼓着脸颊,努力咽下食物:“那不是挺好的,她们以前一直是住在云南的吧,现在回来,一家人也可以好好团聚一段时日!”

沐昕闻言点点头,继续道:“你若是无事,便多邀婷丫头过来呢这儿坐坐,她从小在云南长大,到了京城难免有些生疏。”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婷姐儿的。”任云舒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筷子。她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沐昕的眼睛,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你的眼睛……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张天师?”

“我已经做好打算了,等到过完年后,天气暖和了,便去一趟龙虎山,说不准张天师就在山上,到时候请他看看你我的眼睛。”沐昕很快就回道。

“我也要一起去!”任云舒迫不及待地就开口道,生怕沐昕不带上她。

沐昕闻言便笑出声来,冲着她的方向宠溺地说道:“自然是要带上娘子一起的,咱们夫唱妇随,夫君我怎么能少了娘子你呢。”

任云舒一听这话,脸就红了,她现在还有些不习惯同沐昕相处,虽然两人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了,但她总是无法将自己完全放在妻子这个角色上。

“你一会儿休息一下吧,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早晨又这么早起来,折腾了一早上,你应该也累了。”沐昕似是感觉到了任云舒的羞窘,立即转了话题说道。

沐昕虽说这这般体贴的话,但任云舒一点也不感念他,是哪个让她昨天晚上那么“劳累”的!

吃饱喝足,任云舒确实有些昏昏欲睡了,一通梳洗过后,直接换了一身家常轻便的衣裳,便一头栽进锦绣团丝绣龙凤的大红被褥里,沉沉睡去了。直到天色昏暗之时,任云舒才被芷卉叫醒了。

任云舒睡得迷迷糊糊,脑子还不太清楚,只听芷卉在一旁说:“夫人,有一个名叫‘青颖’的丫鬟在外头求见。”

任云舒的神情木木的,接过一个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水,一边喝着,有些发锈的脑子还一边想着,“这个丫鬟的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一杯茶水将要喝完,任云舒才猛然想起,是在哪里听过这个丫鬟的名字了,一口还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

虽然最终没有喷出来,但还是被呛地厉害,连连咳嗽了好久,才拿着丫鬟递来的帕子,一边擦嘴,一边看着芷卉问道:“她说她叫青颖?”

芷卉不知道自家夫人为何反应这般大,只是愣愣点头回道:“是啊……她说她叫青颖,好像原先是老爷书房里面伺候的丫鬟。”

任云舒得到了肯定,立即就胡思乱想起来,这个青颖她自然是记得的,且印象特别的深,当初她帮常宁公主一起选试婚宫女的时候,就是常宁公主亲自选的她,没想到常宁公主离开这么久了,她却还在沐昕身边,应该是从当时的驸马府直接到了黔国公府。

“她……还是个丫鬟?”任云舒想了一会儿,又是开口问道。

芷卉不知晓青颖的底细,心中很是疑惑,一个丫鬟不是丫鬟还能是什么,但嘴上还是回道:“是啊,我听冬烟说,她就是在老爷书房里服侍的丫鬟。”

冬烟是原先服侍沐昕的贴身丫鬟,挺懂事乖巧的一个丫鬟,不过才一日,已是同芷卉她们混熟了。

“你把冬烟和夏雨都叫过来。”任云舒思忖了片刻,才对芷卉吩咐道。

“那……那个青颖呢?”芷卉迟疑了一会儿,没有立即离开,又是询问道。

“让她先回去吧,明儿一早再过来。”任云舒想了想,便回道。

芷卉领命,便下去了。很快,冬烟和夏雨两个丫头就过来了。

冬烟和夏雨是从小就在沐昕身边服侍的,沐昕虽然风流名声在外,但身边伺候的丫鬟却姿容都十分普通,而且看得出来她们是被嬷嬷们精心教导过的,都是十分听话守礼的性子。

两人被任云舒这个新任主母叫来问话,明显都很是紧张,与任云舒行了礼之后,便恭谨地站在那里等候着她的问询。

任云舒看着她二人,脸上带着笑,语气十分温和地开口道:“你们两人别紧张,我就是与你们问几句话。”

冬烟和夏雨对视了一眼,冬烟年纪稍大一点,便上前一步说道:“夫人您尽管问吧,只要是奴婢和夏雨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云舒满意地点点头,便开口问道:“那个青颖,是一直在老爷书房里面伺候吗?”

冬烟听任云舒问的是青颖,神情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斟酌了一下言语之后,才回道:“青颖姑娘到了黔国公府之后,老爷就一直把她安排在书房里,平日里青颖姑娘也不怎么同奴婢们一起,连住所都是与奴婢们分开的。”

任云舒一听这话,神情就变得有些玩味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青颖(下)

“那你们可知晓……青颖的身份?”任云舒沉吟了一会儿,又是问道,冬烟又同夏雨对看了一眼,两人俱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任云舒觉得接下来要问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又不得不问出口,挣扎了一下,便故作淡定地问道:“那青颖……可有在老爷房中伺候?”

冬烟和夏雨都是未嫁人的姑娘家,听到这个问题,均是忍不住红了脸,但还是很快地摇了摇头,算作是回答。

任云舒得了答案,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知晓在她嫁进来前,沐昕已经把房中的通房都送走了,但这个青颖却还在这里,且身份颇为尴尬,倒是让她不知晓该怎么对待了,她想起沐昕婚前与她的承诺,觉得他不应该是那等言而无信的人。

“行了,你们下去吧。”任云舒的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但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依旧是态度和缓地与那两个丫鬟说道。

冬烟和夏雨如释重负一般,福了一礼,就快步退了下去。然后任云舒就靠在软榻上沉思,直到沐昕回来,她才从软榻上起来。

“饿了吗?怎么还不让丫鬟们上晚饭。”沐昕脱了外袍,一边洗手一边与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这才想起时候已经挺晚了,微微一笑,便敷衍着说道:“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吃。”

沐昕正拿干帕子擦手,听见任云舒的话,动作便是一顿,然后朝着她的方向问道:“你有什么事吗?是府上的人伺候的不周到?”

任云舒咬了咬唇,没想到沐昕这般的敏锐,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察觉出她的异样来了,她不禁轻声叹了口气,又走到软榻上坐下,缓缓开口道:“今儿傍晚的时候,青颖过来了。”

沐昕一听这个名字,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那笑容看在任云舒眼里格外的可恶。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沐昕放下手中帕子,快步走到软榻边坐下,从背后将任云舒环抱住,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任云舒不知道沐昕为何这般高兴,不满地微微挣脱了一下,却是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只得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只是这青颖总归身份有些特殊,虽然常宁公主现在不在了,但按照规矩,你应该是要将她收房的,毕竟她是皇家送来的人……”

任云舒说着说着,后头便没有了声响,她顿时有些后悔,不应该在沐昕面前提常宁公主的。正在任云舒忐忑不安之际,沐昕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我没有碰过青颖。”

任云舒闻言微微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转过身,睁大眼睛看着沐昕,结巴这说道:“怎么会……她……她不是……试婚宫女吗?”

沐昕又是轻笑一声,心情似乎还不错,“我用了些小手段,后来常宁公主离开之后,我就把一切事情都告诉她了,因为没法将她送走,便让她暂且在黔国公府当个丫鬟,她是个聪慧女子,也十分有主意,想来她今日来见你,定也是打定了什么主意,来与你相求的。”

任云舒知晓了来龙去脉,顿时更不好意思了,自己胡思乱想,倒是把青颖和沐昕的关系想复杂了。

“我很高兴。”沐昕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然后在任云舒的发际落下一吻,“你会在意青颖,是不是就说明,你其实是在意我的。”

任云舒的脸颊已是羞得通红,微微地动了一下身子,有些别扭地说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只是……”她只是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沐昕也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横将她抱起,走向了那张描凤镂金的大床。

任云舒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然后双手就抓住了沐昕的脖子,害怕自己掉下去,口中还有些焦急地说道:“还没吃晚饭呢……”

“一会儿再吃。”沐昕这会儿哪还管得了晚饭,已是将任云舒放在床上,那荼靡团花锦绣的厚缎床帘随即放了下来,顿时满屋迤逦。

任云舒最终还是没吃上晚饭,被沐昕折腾了大半夜,最后筋疲力尽了才沉沉睡去,哪里还有力气再起来吃饭。

第二日一早,待高嬷嬷赶去新房时,只闻得屋里一阵靡靡浓香,弥漫着整屋,丫鬟们红着脸已服侍任云舒沐浴过了,高嬷嬷一脚踏进去,却见他们夫妻俩并排坐在床沿上,任云舒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沐昕却精气神十足,正精准无比地把任云舒一只白玉般的小脚放在膝盖上,慢慢的给她套袜子,那模样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他此刻还是个眼睛看不见的残障人士。

高嬷嬷上前,忍着没去瞪新姑爷,迅速拿过那袜子,福了福道:“姑爷,您赶紧去梳洗吧;姑娘这儿我来伺候就是了。”

沐昕也不生气,长身立起,披着一身长袖广衫的中衣,往侧厢里屋去了;高嬷嬷直看着他离开了,才蹲下身子继续给任云舒穿鞋着袜,给她穿外袄时不经意撩起衣襟,却见一片暧昧的青红痕迹从肩颈直蔓延到胸口。

高嬷嬷顿时一股火气上涌,却只暗暗忍着,等三朝回门时好告状。

任云舒直觉得这个觉睡了比不睡还累,腰都直不起来了,还饿的前胸贴后背,一看见桌上热气腾腾的早点,顿时眼冒绿光,破纪录的连喝了三碗粥,差点撑破肚皮;沐昕也胃口甚好,不但自己吃的不少,似是为了为昨晚上的行为做补偿,还眉开眼笑的给她添菜。

任云舒觉得沐昕着实像个摇着尾巴的大灰狼,正给小羊羔献殷勤呢,她狠狠一眼瞪过去,却见他似是有感应一般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任云舒顿时又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任云舒连话都懒得说了,想着这府上反正也没长辈,一会儿要不睡个回笼觉,目前她睡眠不足脑袋不清醒,没法子和他斗,先恢复体力再说。

第三百七十三章 青颖的去向

本来今日沐昕预备叫任云舒认识府里的几位管事,并且把家里的事交代给她的,但瞧任云舒几欲站着睡过去的样子,便把一概事情都先推后,自去外书房处理些事务。

大约是阴阳调和,他觉着这日天光分外晴好,整座宅子鸟语花香,天地和谐,一整日嘴角含笑,只想着快些理完事好回屋;哪怕不能怎样,讨些别的便宜也是好的。

任云舒用完早饭,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要处理青颖的事情,便强撑着精神让芷卉去把青颖叫过来。

任云舒见到青颖的时候依旧是被惊艳了一把,她身上穿着鹦鹉绿的六瓣靛蓝花纹襦裙,头上依旧梳着姑娘的发髻,插着一支碧绿的荷叶簪,衬得她愈发的肤白如雪,气质清华。

任云舒觉得这青颖当真是难得的美人,也亏沐昕忍得住,放在身边这般久都没有下手,若她是男人,恐怕都要把持不住。

任云舒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举止得宜,不卑不亢,心中对她倒也多了几分好感,便开口问道:“听说你昨日想要见我,不知有何事?”

青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跪了下来,与任云舒深深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奴婢想请夫人开恩,让奴婢回宫里去。”

任云舒昨日已经想了许多种可能,想这青颖会求她什么,觉得她可能会求自己放她离去,也可能会求她给她一个名分,却万万没想到,竟是会求她让她重新回到宫里,这可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你在黔国公府待的不开心吗?”任云舒看着她问道。

青颖此刻也抬起了头,直视着任云舒回道:“夫人,奴婢知晓老爷为了您已经遣散了这屋中的所有通房,奴婢虽然与老爷并没有那样的关系,但名头上却依然是老爷的女人,所以再留在黔国公府已是不合适了。”

任云舒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这个解释,又是问道:“那你自可以求我放你离开,不管你是想婚嫁还是做其他什么事,我都会成全你,且给你一笔够你下半生花用的银钱,何必还要回皇宫去,你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里出来的啊。”

青颖依旧看着任云舒回道:“夫人,您觉得如奴婢这般的相貌,普通人家能够护得住奴婢吗?与其让自己落入那不堪的境地,还不若回到宫里去,毕竟奴婢从小就在那里生活,那里对我来说本就是最熟悉的地方。”

任云舒没想到青颖竟是想得这般明白,确实如她所说的,她生的这般容貌,放在普通人家确实是祸患,回宫对她来说,不得不说是一条最恰当的路。

可是该怎么把青颖送回宫里呢,这倒是让任云舒苦恼了,她是以常宁公主试婚宫女的身份出宫了,现如今常宁公主“已死”,她着实没有理由再回宫里去,就算是假借别人的名头也不行,毕竟她原先在宫里头那么久,许多人都是认得她的,恐怕进去没多久就要被识破。

任云舒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许久,倒是也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那样总归是有些冒险。她看向青颖,迟疑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送你回宫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能保证一直深居简出,不抛头露面,不让旁人发现你的身份吗?”

青颖的目光沉静,似是在思索,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奴婢做的到,只要夫人能将我送回宫。”

看青颖这般执着的模样,任云舒倒是有些怀疑了,为何她一定要回宫里去呢,自己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人,虽然她表面上她是自己夫君的女人,但实际她们两人并没有什么,就算她留在黔国公府,自己也不会为难与她。

“其实……你不必要一定回宫里去,我也不是那等不容人之人,我可以替你挑选一处好地方,你也依然可以在黔国公府的庇佑下生活,你不若再好好想想。”任云舒看着她,说出了这一番话。

青颖微微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又说道:“夫人,我想回宫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宫里头有一个从小教养我长大的嬷嬷,她如今年纪大了,前些日子我还知晓她生了病,我想进宫去照顾她,这才来请求夫人,请夫人成全。”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吗,这倒是说得通了,想来这青颖也不敢说谎骗她,应该是真有这样一个老嬷嬷的。

任云舒的语气又柔和了几分,轻叹一口气道:“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会帮你安排,你暂且回去吧,收拾一下东西,等有了结果。我自会让人送你进宫。”

青颖一听任云舒答应了,脸上顿时露出喜意,又是连着磕了好几个头,这才退了下去。

其实任云舒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把青颖塞到任佩兰的宫里,她现在住的太妃宫很是偏僻,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去,只要青颖不抛头露面,宫里的其他人很难会发现太妃宫里头的一个小小宫女。等得了空,她进宫与姑母商量一下这事儿,看看怎么安排才周全。

处理好了青颖的事,任云舒又有些倦了,与芷卉芷巧她们打了招呼,便又上床去睡回笼觉了,直睡到午饭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起来。

中午沐昕外出有事,任云舒就自己用了中饭,吃完饭她本想去找二嫂三嫂说说话,多了解一些这府上的情况,叫丫鬟出去一问才知晓她们带着沐婉婷和沐婉嫣出去赴宴了,便只得又无所事事起来,然后……就又睡过去了,直睡到晚饭时分,沐昕回来了,她才起来,这一天睡下来,她总算是补回一些精神了,本想着等用完晚饭后,用沐昕说说青颖的事情,可惜沐昕有完全不同的打算,还未等任云舒开场话题,便急急把她拖到床上,又是兴奋的弄了大半夜。

新婚第三日清早,沐昕在一旁忧心的看着任云舒,瞧她蔫的垂头垂脑的样子,颇为心疼,渐有些后悔,今日要三朝回门的,昨夜实在不该那般才是。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三朝回门

任云舒身骨酸软地趴在桌前,抖着手腕捧着粥碗,脸色很不好看,她以前就知道沐昕荒唐,没成想竟是荒唐到这般程度,她认同夫妻敦伦之事在婚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并且她也是极愿意配合,可是,可是……她如今年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新婚三日,沐昕这厮对她完全没有更高的要求,也不要求她理家,也不要求她立刻承担家务,只需要她在床底间卖力就成。

任云舒苦着脸端起莲花瓷碟,心中很是悲愤地想着:人家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干的都是脑力活,斗智斗勇,可她干的却是体力活,还是重体力活!这,这,这究竟算怎么个事儿吗!?

任云舒一边喝粥,一边在心中痛骂沐昕,一不小心牵动了身体,腰腿间又是一阵酸痛,只能嘶嘶的抽冷气,当真是骂娘的心都有了。

直到两人上了回英国公府的马车,任云舒也没有搭理沐昕,沐昕也是自知理亏,一直都对她小心翼翼的,等马车快到了英国公府,任云舒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沐昕扶着任云舒下了马车,寒香已是领着几个丫鬟等在那里里,见了她们,自是立即迎上前,一行人鱼贯往府里走,她们新夫妇自是要先去拜见李氏。

任云舒见到李氏的时候,她已是端坐在椅子上了,捧着圆圆的大肚子,气色有些不好,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任云舒见母亲这般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头,以为母亲是哪里不舒服,毕竟马上就要临盆了,心想着赶紧拜完,好让母亲回去休息。

任云舒和沐昕跪倒在李氏面前的蒲团上,磕头便拜,虽只隔了几日,李氏却似半辈子没瞧见任云舒,直拉着她的手不住打量,但越看脸色却是越不好看。

不过才两日,任云舒就跟脱了层皮一般,眼睑下泛着淡淡青黑,宛如深青的螺子黛晕染的,薄薄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神情萎靡不振,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媚意;再看一旁的沐昕,神清气爽,眉眼舒展,眼底神色却透着隐约餍足。

李氏一股气上涌,心疼里夹杂着不悦,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拿钢刀般的目光把沐昕狠狠锉上几遍,可惜沐昕现在是个睁眼瞎,依旧是淡然镇定,当真是什么都没到看。

任云舒怕李氏累着了,连忙开口道:“娘,您身子不方便,快些回房休息吧,一会儿我再来陪您一起用午饭。”

李氏确实也有些话想要私底下问高嬷嬷,便也点了头,对任云舒与沐昕说道:“那你们就先去你原先的院子里休息一下,那边我一点没动,还是你出嫁前的模样。”

任云舒心中感慨,又与李氏行了一礼,便与沐昕一同离开了。

李氏笑着目送小夫妻俩出去;不过须臾,她脸色便变了,给身旁的寒香使了个眼色,寒香领会,转身下去,直去寻高嬷嬷来问话。

高嬷嬷素来严肃,一辈子都循规蹈矩,几十年从不饶舌寻衅,这回怕是她生平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告状**,不等寒香问上门来,她早在偏厢抱厦里等着了。

“寻常新婚夫妇亲热些也是有的,可哪有他那般的!……也不管有人没人,一瞧见姑娘就跟那山坳子里的狼似的,嗷嗷的两眼直放绿光,一没人瞧着就动手动脚,白日黑夜的胡闹!”高嬷嬷一见到李氏,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姑娘身子才养好了没多久呢!怎好……这样?”

李氏听的目瞪口呆,神情很是愤愤,若不是她素知高嬷嬷性子寡言耿直,怕是都很难相信。

“那沐昕在京城的名声素来风流,从前屋中的丫鬟也应该不少,怎的还同毛头小子一般,实在是……太荒唐了!”

说到这个,高嬷嬷总算气平了些:“可怜姑娘这几日也没功夫管事,不过老奴出去团团问了一圈,姑爷原自然是有几个通房丫鬟的,可姑娘进门之前,他便都打发干净了,想来他原先同夫人您承诺的那些话也是算数,以后就守着姑娘一个人,可如今这般,对姑娘身子实在是有损啊。”

李氏听了,也不知是喜是忧,隔了半响,才叹气道:“沐昕宠爱舒儿是好事,可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想着一会儿得单独找女儿聊聊这个事情。

此时任云舒已经同沐昕回了自己原来的院子,沐昕坐在她的卧房里,很是惋惜地开口道:“可惜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不然就能知晓你的闺房是什么模样了。”

任云舒坐在他旁边吃着茶点,斜睨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水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么个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沐昕笑着转过身,很是准确地摸上了任云舒的头发,十足温柔地开口道:“只要是你住过的,在我看来便都是特别的。”

任云舒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差点就喷了,看看身边那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丫鬟,连忙将沐昕的手从头上拿下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在我娘家呢,你注意些影响。”

沐昕依然是一付无所谓的模样,但也不继续闹任云舒了。

喝了一会儿茶,任云舒就把原先自己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叫进来了,这些丫鬟因为年纪还小,没有同她一起陪嫁去黔国公府。

“这两日府上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俱是不敢说话。

任云舒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有事情,语气立刻严肃了下来,沉声道:“我虽然出了门子,但还是这府上的二小姐,你们若是敢有什么隐瞒我,小心我现在就处置了你们。”

任云舒虽然平日待丫鬟们和气,但只要丫鬟们一犯错,她是绝不姑息的,所以院中的小丫鬟们还是很怕她的,被她这般一吓,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丫鬟便挨不住了,哆哆嗦嗦地上前回话,“回二姑奶奶的话,是……是三小姐出事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朱瞻纪和任云依

任云舒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跟任云依有关,便立即追问道:“你仔细说说,三小姐出了什么事?”

那小丫鬟自是不敢隐瞒,详细道来,事情就发生在任云舒出嫁那一日,她被花娇接走之后,任佩兰便在外头接待着一众宾客,却没想到,朱瞻纪竟是亲自上门恭贺了,任家自然是受宠若惊,但朱瞻纪似乎并不想招摇,只说讨一杯喜酒,坐一会儿就走。

任佩兰陪了一会儿,但因为还有其他的客人要招呼,也没有陪得太久,哪里知道,任佩兰离开没一会儿,就出了事情。

也不知那朱瞻纪怎么会逛到花园的水榭那里,许是喝多酒吃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是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而且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同她一起落水的竟然还有任云依。

后来两人自然都上来了,那湖水本就不深,朱瞻纪又会游水,很快就把任云依一起救上来了。本来这事儿若是没人知晓也就是个意外,遮掩一下就过去,可任云依身边的丫鬟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故意的,在任云依落水的时候就跑到前院去喊人,惊动了在前面吃酒的宾客们,这事儿就弄得人尽皆知了。

任云舒听完整件事,脸色已是十分不好看,紧皱着眉头,又问道:“那三小姐现在人呢?”

“三小姐自从被救上来之后就病了,到现在都还没好呢。”那小丫鬟怯怯地说道。

任云舒长吁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本以为她这个三妹妹这段时日已是老实了,哪里想到竟是会整出这么大一个幺蛾子,都不知她要如何收场。

一旁的沐昕也是一直静静听着,此刻轻笑一声,语气很是玩味地说道:“你这个三妹妹,看来是志向远大啊,不过如今瞧着,应该是攀上高枝了。”

任云舒瞪了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一眼,心想着难怪母亲脸色那般难看了,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儿,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沐昕可看不见任云舒的眼色,依旧笑呵呵地说道:“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就现在这种情况,你那三妹妹恐怕是不用想嫁别人了。”

“大不了一辈子养着她就是了,又不是养不起!”任云舒颇有些置气地说道,这样的烂摊子,就留着让她自己去收拾!

沐昕不可置否,知晓任云舒是动了真怒,便也不继续火上浇油了。

与丫鬟问了这一会儿话,时候也不早了,任云舒便和沐昕分开,去李氏房里陪她吃饭了,顺便也打算问问她任云依的事情。

任云舒一脚进了大门,拐进左次间,果然里头已是摆了一桌子饭菜,李氏正坐在窗边等着她。

任云舒心里感动,笑嘻嘻的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摇着撒娇:“我和娘心有灵犀,我就知道娘等着我呢。”

李氏板不住脸,笑骂道:“都是为了你这丫头,等着我都饿了!”

任云舒立即坐到李氏身边,讨好道:“怕不是娘饿了,是娘肚子里的小弟弟饿了吧。”

李氏拧着任云舒的脸颊:“那这小促狭鬼,这般闹娘都闹不够。”

任云舒立即亲自给李氏满满盛了一碗冬瓜排骨菌子汤,笑容分外甜腻地递过去,“您快吃,不管是娘还是小弟弟,可都不能饿着了。”

寒香在一旁瞧着眼眶发热,道:“二小姐您今儿回来,夫人总算是高兴了!”

李氏闻言瞪了她一眼,“舒儿不在的时候我不是也挺好的。”

任云舒自然知道寒香话中的意思,但她想让李氏多宽心宽心,便依旧笑着闹她,一顿饭,她便一直叽叽喳喳地讲着在黔国公府的见闻,一会儿说,一会儿笑,活灵活现的把新嫁的日子说的有趣好玩,说得沐家一片幸福美满。

李氏自是也含笑听着,用完饭,寒香便吩咐丫鬟把桌子碗碟都撤下,合上房门便出去了。

“我有话问你,你坐好!”待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李氏立即肃了神色,任云舒和她相处多年,知道她这是要说正话了,连忙奉上茶盏递过去,然后乖乖坐好,等待训话。

看着任云舒极力扮出的笑容下隐藏的倦意,李氏不禁纠结,自从听了高嬷嬷的话后,她也十分为难,这种房帏私密之事并非旁人好过问的,最好看见也当没看见;李氏心绪百转千回,最终开口问道:“他……待你可好?”

任云舒努力不让自己往那处地方想,绯红着面颊,低声道:“蛮好的。”

李氏开合了一下嘴,不知怎样问下去,索性调转话题:“黔国公府现在是何人管家?”

任云舒迟疑了一下:“呃……应该是夫君的三嫂。”具体的她也没仔细问,完全没功夫好吗。

李氏目光中似有责备,想了想后叹了口气,柔声继续问:“那你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呢,都可曾见过了?”

任云舒一脸茫然:“唔……还没来得及。”她这两日也就见了沐昕原先身边的几个丫鬟,沐昕说其他人可以慢慢认识,她也就没着急。

李氏眼睛有些瞪大,脸色再度发黑,急声追问:“那你夫君名下现有多少定产?”

整日和夫婿窝在一块儿,至少得说些啥吧!任云舒扭捏道:“这……女儿也不晓得。”床上并不需要说很多话,不是睡觉就是运动。

一问三不知,李氏仰天无语,呆呆的看着小女儿,她培养出一个十八般武艺全能的,到末了却一概没用上,这位新姑爷只需要技术层级最低的本领就够了。

任云舒羞愧难当,满心慌乱的想了半天,嗫嚅道:“娘您别忧心,其实他待我真的蛮好的。”

李氏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长长叹息。“……娘,女儿晓得您的意思,女儿回去之后一定仔细认真地把该知道的都弄清楚。”任云舒知道李氏是在担心她,怕她到了一个新环境吃亏,毕竟嫁作人妇终归跟还在娘家的时候不一样,便又说道,“娘我上无公婆,下无小姑,妯娌们又都十分和善,夫君也是真心待我的,您就莫要再担心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朱瞻纪与任云依(下)

“罢了,看你这模样确实是过不错,好在你头上没有婆婆要伺候,日子总会松快许多。”李氏也不叹气了,自己做了心里安慰,语气还算是欣慰的说道。

想当初她刚嫁进英国公府的时候,老国公和老夫人都还在,老二和老三也没有分家出去,她也是在婆婆面前立过好几年规矩的,后来两个小叔子分别娶了妻,妯娌之间也难免有些龃龉。

那几年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后来老国公战死,老夫人也因为太过伤心,没多久就跟着去了,夫君袭了爵位,后来又分了家,她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些,但这些年因为她没有儿子,那两个妯娌也是时常上门,想要过继老二老三的儿子,她自然是不愿的,自家夫君在外用性命拼杀,才保的一家子安宁富贵,这爵位和家业怎能给了她们这些坐享其成的人。

她自是不想让女儿过自己以前过过的苦日子,虽一开始对沐昕不喜,但想着黔国公府人口简单,自己女儿嫁过去既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和难缠的妯娌斗智斗勇,便也就妥协了,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总算是没错。

“对了,娘,三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任云舒看李氏的心情好了一些,便小心翼翼的问出了任云依的事情。

李氏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重重哼了一声,才放下茶盏开口道:“又是哪个嘴碎的丫鬟同你说的,这府里头的下人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若不是我现在有着身孕,一定好好整治整治她们!”

“娘,是女儿一定要问的,不过都是些小丫鬟,哪里拗得过主子,再说那事儿也不只有府上的人知道,不是有许多上门吃酒的客人们都看到了吗,您想瞒也瞒不过去。”任云舒立即安抚着李氏说道,生怕她生气动了胎气。

李氏本是不想让女儿再掺和娘家的事,但她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便也没打算再瞒她,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本以为三丫头年纪大了,总算是懂事了,这些日子也都是深居简出的,平日里都是陪着她姨娘在院子里读书绣花,我还想着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就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哪里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

任云舒听着李氏话中的意思,也听出些端倪,便立即开口问道:“这么说……她跟太子殿下一起落水,并不是意外喽。”

李氏继续忿忿说道:“她是怎么落水的我不知晓,但她身边那个丫鬟秀珠却一定是故意的,那样不知礼数地大喊大叫,若不是她跑去了前院,那些宾客们怎么会都知晓了此事。”

“那太子殿下当时是个什么反应?”任云舒知道那个叫秀珠的丫鬟一定是难逃一死的,便也没问她,她更想知道朱瞻纪是个什么态度。

任云舒这般一问,李氏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了,她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回道:“那太子殿下也是古怪,当日完全没有预兆的就过来了,而且身边只跟了一个内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独自一人走到水榭那里去了,若不是他那样乱走,也不会让三丫头找着机会。后来他抱了三丫头上岸,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会给咱们英国公府一个交代……”

“这么说,他是想纳三妹妹的喽……”任云舒也觉得这发展当真有些古怪,即使两人发生了肌肤之亲,若是朱瞻纪不想负责,英国公府也不会为了一个庶女让太子殿下负责,左右一个庶女,随便找个家庙一送,也就解决了问题,反正英国公府现如今除了任云依也都已经嫁出去了,并不会妨碍其他姐妹的婚事,但朱瞻纪现在这态度,李氏便不能随意处置任云依了。

李氏苦了脸,点点头,“若是我没会意错的话,太子殿下应该就是这意思,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你大姐还在宫里头当着妃子呢,现在她的庶妹又要给太子做妾,旁人会怎么看咱们英国公府啊。”任云舒知道这事对李氏有多糟心,她们英国公府的家风一直不错,此次发生了这样的事,外头人难免会对她们指指点点,且此事又牵扯到太子,恐怕皇上皇后都会对英国公府有些不满。

“我一会儿……去看看三妹妹吧。”任云舒当真不知道任云依是怎么想的,想攀高枝也不是这么个攀法,她用这个法子进了太子东宫,以后东宫之内,谁还会看得起她。

“看什么看,那臭丫头现在还病歪歪的呢,你别去管她,等太子大婚之后,我就把人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李氏显然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冷着脸骂道。

任云舒想了想,才又说道:“娘,这事儿您还得妥善处理,毕竟太子马上就要大婚,发生了这样的事,皇后娘娘那边恐怕对咱们府会有些想法,且爹爹现在还在外头征战,怕也是对他影响也不好,所以咱们得做出一个态度。”

李氏闻言看向任云舒,她知道自己女儿向来聪慧,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您现在身子重,进宫也不方便,就让姑母出面,同皇后说,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云依这丫头已是在咱们老家定了婚的,老家离京城何止千里,这里的发生的事情,那边也不会知晓,咱们会尽快将她送走,等时间一长,这事儿也就慢慢淡了。”任云舒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是想出了法子,如今直接与李氏说道。

李氏一边听着,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担忧地问道:“那太子殿下那边……我看着太子殿下似乎对三丫头有意,不然当时也不会留下那样的话。”

“这母亲就不用担心了,太子殿下至多也不过就是心血来潮,不会真将三妹妹放在心上的,且只要我们早些将人送走,他总不会上咱们府上来要人吧。”任云舒觉得朱瞻纪不是那等荒唐之人,当时大概只是因为损了任云依的名声,这才留下了话。

第三百七十七章 姐妹对话(上)

李氏自然是不想送任云依给太子做妾的,现下任云舒给出了主意,她自然放心了许多。

任云舒给李氏续了茶水,继续说道:“娘您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她找一户人家,门第低一些不要紧,只要能赶快把人送走,祥符离咱们这儿路上就得走一个来月,三妹妹的婚事能在年前办妥那是最好不过。”

李氏自是忙不迭的点头应承,“我会写信让老家的姑祖母帮忙相看的,不管亲事成没成,先把人送过去。”

任云依的事情商量定,李氏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许多,任云舒忽然又想到一事,便出声问道:“对了,芸娘那边……现在怎样了。”

李氏面上浮上一抹冷笑,缓缓啜了口茶水,回道:“就那样吊着呗,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也是她没福气。”

任云舒沉默了一下,想到了两个月前那刘芸娘生产的情景,她是半夜忽然发动的,府上早就准备好了稳婆,倒也不至于慌张。只是那刘芸娘怀相一直不好,折腾了一整夜,才总算是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一个男孩儿,但许是孩子在娘肚子里憋得太久了,出来的时候已是浑身发紫,没有气息了。

府上稳婆大夫一起上,都没能将孩子救活。刘芸娘知晓自己生下一个死婴,当即就哀嚎一声晕了过去,人后来虽然是救回来了,但身子也算是完全废了,李氏一直让人用最好的药吊着命,毕竟那时候离着任云舒出嫁也不到两个月了,若是这时候府上再死人,那便太不吉利了。

“可惜了那孩子,还是个男孩儿呢,若是能生出来,也能给我肚子里这个做个伴。”李氏对孩子还是十分惋惜的,刘芸娘此人虽然心术不正,但孩子总是无辜的,且英国公府一直子嗣单薄,能多几个男丁李氏自然是高兴的。

“娘您别可惜了,咱们对她也是仁至义尽了,从她上门起,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地养着她,是她自己没福气,您现在也别操心旁的人了,只管安心将孩子生下来,我可是盼着弟弟快出来呢。”任云舒对刘芸娘可没怜悯之心,只觉得如今这些不过是她的报应罢了,当初她想害他娘和她低低,现如今这些全都报在她自己和孩子身上了。

李氏闻言便摸了摸肚子,很有些无奈地说道:“说来也奇怪,大夫说也就在这两日了,可我左等右等,也没等他发动,这小子也是个折磨人的,还没出生呢,就这般让人操心。”

任云舒摸着李氏的肚子,笑嘻嘻地说着,“不着急,哪吒还在她娘肚子里待了三年才出来呢,我弟弟这才多久啊,说不得将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母女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任云舒见李氏有些倦意了,便让寒香将她扶回房去休息了,而她出了李氏的院子,就径直往任云依的院子去了。

任云依的院子此刻很是冷静,自从任云依出了事,李氏就将她院中的丫鬟打得打,卖的卖,又把周姨娘给关了起来,此刻院中只有一些洒扫的小丫鬟和李氏派来看管周姨娘和任云依的仆妇。

小丫鬟见任云舒过来,立即进去禀告,很快一个粗壮的婆子就迎了出来,这婆子姓范,原本是李氏院中的,平日里负责采买下人,现在被李氏派来看紧这个院子。

“二姑奶奶,您怎么过来了?”范婆子朝任云舒行了一礼,满脸堆笑地问道。

“我听说三妹妹病了,便想过来看看。”任云舒脸上带笑,说道。

范婆子脸上立即露出为难之色,“二姑奶奶,您看,这三小姐病的还挺重的,这要是过了病气给您,夫人知晓了,该怪罪老奴了。”

“嬷嬷放心,母亲知道我来这里的,且我看看就走,不会久待的。”任云舒温言软语地说着,又让芷卉打赏了范婆子些银子。

范婆子犹豫了一下,便没有再继续阻拦,只是嘱咐道:“那二姑奶奶您可千万别待太久了,老婆子我就在外头,您有什么事儿叫一声就成。”任云舒点头应是,便进了任云舒的卧房。

任云舒刚踏进房里,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里面只有一个小丫鬟伺候着,见到任云舒几人进来,立即上前慌张地行礼,然后便退到了角落里站好。

任云舒进来的动静不小,早就惊动了床上的任云依,她素白着一张脸,眼睛直直地朝她看来。

任云舒与她对视,见她如今形貌,倒是微微有些惊讶,她本以为任云依是在装病,但看如今这枯槁消瘦的模样,看来是真的病了。

任云舒看着任云依那张与自己相像的脸,心中很是别扭,以前她身形圆润,与清瘦的任云依站在一起,最多只有三四分相像,但如今她已经瘦了下来,轮廓便与任云依又多了几分相似,起码有五六分相像了。

任云舒打量任云依的同时,她也同样在打量着任云舒,但瞧她今日着了一身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袖翟衣,罩着薄如蝉翼的金丝绣花团凤褙,梳着朝天如意髻,簪着五凤朝阳的紫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耳上缀着流苏赤金耳环,拇指大的红宝石明晃晃的人眼花;临出门前,沐昕还往任云舒手上塞了六七个金玉宝石戒指,此刻手虽拢在袖中,却依旧是宝光微露。

这身装扮不止华贵显赫,且非上级命妇不可穿戴,任云依的眼中又是闪过一丝嫉恨,忍不住先开口道:“二姐姐今日不是回门吗,还特地过来看望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任云舒只是冷冷看着任云依,直看得床上的任云依心中发慌,才缓缓开口道:“我本以为你虽然不是顶聪明,但也不是个蠢人,却不曾想,你会做出那样的蠢事来。”

任云依脸色当即就变了,似是被任云舒的话气得不轻,抚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才瞪着她厉声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第三百七十八章 姐妹对话(下)

“就凭我是你的姐姐。”任云舒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

“哼,姐姐?”任云依嗤笑一声,“你是我的姐姐,可你又何曾看得起我这个庶妹,这么多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夫人从来都没有将我和我姨娘放在眼里。我若不去争,不去抢,难道等着夫人随便把我配个一个贫寒子弟,凄凄惨惨地过一辈子吗!?”

任云舒听着任云依的控诉,眼神变得十分复杂,她自问对这个妹妹从来没有刻薄,或许没有太过关注,但也尽到了一个做姐姐的本分,却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竟是这样想的。

“你若要这样想,我再说什么也没用,只是你如今做的事情,坏了家族的名声,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任云舒并不想同任云依多言,只是冰冷的宣告。

任云依却是毫不畏惧的模样,冷笑一声道:“你们能拿我怎样?太子殿下当日说了,会给我一个交代的,你们现在就得好好养着我,不然到时候交不出人来,太子殿下也不会甘休的。”

任云舒看着任云依得意的面孔,心中忍不住生出些同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你真以为太子殿下喜欢你?”

“殿下自然是喜欢我的,你是没见着,他当日看我的眼神……”任云依显然对这件事十分在意,苍白的脸都泛起些潮红,似是想到了那一日的事情,语气中满是激动与得意。

任云舒看着任云依的眼神越发怜悯了,她沉默了片刻,本来还准备说的那些话忽然都不想说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只最后吐出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再不看她一眼。

任云依见她这就要走,却是不依不饶起来,声音中带着歇斯底里地喊道:“任云舒,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托生在嫡母肚子里罢了,我任云依没有哪里比你差,凭什么就要矮上你一头,你等着看吧,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总有一日,我要你们通通仰视着我!”

任云舒并没有理会任云依说的那些话,她从来没想过要同谁比较什么,她不明白任云依为何会变得如此偏激,明明她同母亲从来就没有刻薄过她,或许人性就是如此吧,总有人见不得旁人比自己过得好。

任云舒刚走出任云依的院子,便看到夏雨从不远处小跑过来,一张小脸都跑得红扑扑的。

“做什么这般着急?”任云舒看着她问道。

夏雨站定,喘息了一会儿,才艰难回道:“夫人,老爷正找您呢,方才他去了亲家夫人那里,没见着你,就让奴婢来寻你。”

任云舒唇角露出一抹笑,本还有些阴霾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亲自替夏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行了,这就回去了,我不就在府上吗,还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

夏雨有些受宠若惊,立即接过帕子自己擦了,傻笑着回道:“四老爷自然是离不开夫人您的,方才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夫人,怕您没有好好吃饭。”

任云舒无语,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需要他担心这些。任云舒很快就回了李氏的院子,沐昕正在那里瞪着她,任云舒不想吵醒李氏休息,便拉着沐昕回了自己院子。

“你没待在岳母屋里,这是又跑去哪里了?”沐昕握着任云舒的手,由她牵着慢悠悠地往前走,一边问道。

任云舒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回道:“去看我三妹妹了。”

沐昕轻笑一声,便说道:“何必为此事烦恼,不过一个庶女,你应该有许多法子处理她。”

任云舒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怒瞪沐昕,“那是我妹妹,虽然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但也是我爹爹的女儿。”

沐昕很是识趣地立即道歉,“我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任云舒嫁给沐昕前,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许是因为当了多年锦衣卫的关系,他对人命看得很轻,且行事十分不择手段,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她如此的宠溺包容,让她心中的情感也变得复杂起来,所以她明明对他所做的事不甚认同,但对他这个人却怎样都讨厌不起来,甚至隐隐的有些依赖,因为她知道,他会一直站在她身后,就如他所说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先把人送走吧,远远的找户人家嫁了,等时间长了,事情也就渐渐淡了。”任云舒这般说道。

任云舒都这般说了,沐昕自然也没再说什么,两人本打算再待一会儿就离开回黔国公府了,哪里想到,离开之前,寒香匆匆地带着人过来。任云舒见寒香一脸着急的模样,知道一定是李氏那边出了事,也没等她开口,便立即问道:“怎么了?是娘那里有事吗?”

寒香急急回道:“二姑奶奶,夫人午睡起来就开始肚子疼,后来不多久就破水了,想来是要生了。”

任云舒一听猛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寒香她们,小跑着就往李氏的院子去。

任云舒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李氏卧房外,却见几个婆子守在外头,她连气都来不及喘,便急急问道:“我娘她怎么样了?”

那两个婆子也没顾得上行礼,知晓任云舒着急,便即刻回道:“稳婆们方才已经进去了,夫人才刚发动,应该还要还一会儿呢,姑奶奶您先在东侧间坐着等一会儿吧。”

“我去陪着娘。”任云舒哪里等得住,抬脚便要往屋里走。门口两个嬷嬷连忙拦住了她,叠声劝道:“姑奶奶,您又没生过孩子,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里头有稳婆呢,您放心就是,且夫人又不是头胎,有经验的,不会有事的。”

任云舒哪里能放心的下,李氏生完了她后,就再没有生产过,她并不知道原先李氏生产是怎样的情况,但这次她既然在身边,哪里有不陪着的道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李氏生产

沐昕这时候也是与一众丫鬟赶过来了,他看着任云舒非要进去的模样,便开口与门外的两个嬷嬷说道:“你们二姑奶奶有分寸的,她心中焦急,就让她进去陪着母亲吧,且岳母看到她在身边,应该也会更安心一些。”

两个嬷嬷犹豫了一下,拦着任云舒的动作就放松了一些,任云舒一用力,便推开了她们进了屋内。沐昕看着任云舒这模样,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便迈步去了东侧房,想着在那里等消息。

卧房中此刻已是忙成一团,任云舒一进去就听到李氏低低的呻吟声和两个稳婆不停的说话声,反复就是那么几句,“吸气’,‘忍着疼’,‘省着力气别喊’”。

任云舒快步上前,还没走到床边,一个嬷嬷就看见了她,立即惊慌地说道:“二姑奶奶,您怎么进来了!”

“我不放心。”任云舒也懒得与她多说,急急回道。她迈步到了床边,就看到李氏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汗水几乎浸湿了她的里衣,连眼睫毛都是湿漉漉的。

任云舒心中满是心疼,蹲下身子,紧紧握住李氏垂在身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娘,女儿来了,您放心,女儿一直在您身边,您加把劲儿,弟弟很快就能出来了。”

李氏现在还有些意识,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了床边的任云舒,慢慢点了点头,开口道;“娘没事的,娘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说完话,她又是尖叫了一声,守在床尾的两个稳婆立即抬头喊道:“夫人,再使使劲儿,就好了。”

李氏又是发出一阵尖叫,身子都微微向上拱了拱,抓着任云舒的手都青筋暴起,任云舒自也是紧紧地反握,心中焦急万分,却也只能用言语安慰李氏。

天色由明慢慢转暗,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屋里都已是点起了灯来,李氏已是嘶喊地快没了力气,屋中的众人也越发焦急。

嬷嬷丫鬟们拿了参片和鸡汤,想让李氏多生出些力气,可她此刻连吞咽的气力几乎都没有了。

任云舒眼眶都红了,贝齿咬着下唇,在李氏耳边说道:“娘,您千万撑住,爹爹心里一定记挂着您呢,若是他回来,能看到您和弟弟都平平安安的,他该多高兴啊!”

李氏本是有些暗淡的眼神再听任云舒提到任靖义的时候,总算有了些神采,许是有了信念支撑,她又是爆发出一阵力气。

任云舒就听稳婆发出一声几乎变了调的尖叫。“——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哥儿,是个大胖小子!”

任云舒几乎是喜极而泣,抓着李氏的手又哭又笑,“娘,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弟弟了。”

但李氏的脸上却没有喜色,仍旧是十分痛苦,任云舒察觉到不对,便又朝着稳婆看过去,其中一个稳婆已是把刚出生的婴儿抱到了一边,用早就准备好的热水清洗身子,婴儿的哭声强健,显然是个十分健康的宝宝。另一个稳婆依旧在李氏的下身观察着,忽然脸色就是一变,高喊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夫人,您再用点力。”

任云舒听到这话,不知是喜是忧了,没想到母亲怀的竟然是双胞胎,这本身是一件好事,可母亲生出一个已经几乎用尽了力气,这肚子里还有一个,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来。

任云舒看着李氏一付累得快要昏倒的模样,立即又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您千万别睡,您听到没有,您怀的是双胞胎呢,爹爹若是知晓了,一定很高兴,所以您再坚持一下,您不是一直说咱们家子嗣单薄吗,这回您一生就是两个,总算能在外人面前扬眉吐气了!”

李氏其实是一个心气儿很高的人,这些年一直因为没生出儿子而耿耿于怀,这会儿知道了自己怀的是双胞胎,脸上都泛起了红光,紧咬着牙关,力气似乎又回来了一些,重新使起劲儿来。

又是重新一轮的“吸气’,‘忍着疼’,‘省着力气别喊’,‘就快要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还是个小子!”

终于,第二个孩子也顺利生出来了,那哭声就没有前头那个那么响亮了,小猫一样地叫着,听得任云舒一阵心疼,心想着定是哥哥在母亲肚子里强弟弟的吃食了,往后看来得对二弟好一些。

任云舒这时候也顾不上孩子,连忙又去看李氏,见她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但脸上却带着笑,似是心事完成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任云舒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凑近去看她,见她只是累得脱力昏睡了过去,才稍稍放下了心。

此时嬷嬷丫鬟们已经将两个孩子都清洗干净,用簇新的襁褓包了起来,一个嬷嬷更是将老大抱到了任云舒的面前,讨好地说道:“二姑奶奶,您看看您的弟弟,多好看的哥儿啊,老奴长这么大,都没见刚出生的孩子生得这么俊的。”

任云舒伸长脖子过去一看,只见裹得严实的襁褓中,是一个红红皱皱的肉团,也不知道这嬷嬷是从哪里看出来俊的,不过倒是生的肥壮,看着就圆头圆脑,小脸颊也是胖鼓鼓的,鼻梁也挺好这点想母亲,可惜眼睛有点肿,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长成同母亲一样的大眼睛。

“还有一个呢?”任云舒觉得老大长得挺壮实的,便开始担心起那个哭地挺小声的老二了。

另一个嬷嬷听见任云舒的问话,连忙凑上前,将另一个襁褓抱过来,嘴上边说着,“二姑奶奶,二少爷在这儿呢,生得也好看,不比他哥哥差。”

任云舒连忙又去看,只见老二个头可比老大小多了,小鼻子小眼的小小一团,口中还不断发出小动物般的声响,着实是让人心疼。

“让大夫给两个孩子瞧瞧身体吧。”任云舒有些担心老二,便对嬷嬷吩咐道。大夫自然是早就请好的,就怕有个什么万一,任云舒一发话,两个嬷嬷立马就去找大夫了。

第三百八十章 两个小家伙

大夫专门请的是擅长妇科和儿科的,她进屋为两个孩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对任云舒说道:“夫人,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其中一个有些先天不足,老夫开些补药,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就能与常人无异了。”

任云舒听了这话,才稍稍松了口气,总算这老二只是稍微有些不足,不像她小时候,早产体虚,差点就养不活。

“大夫再帮我母亲瞧瞧吧,她方才生产了许久,不知是否有亏损。”任云舒看了眼床上的李氏,又是对着大夫说道。

老大夫自是应允,又仔细为李氏把了脉,才抬头与任云舒回道:“国公夫人只是有些脱力了,其余并无大碍,夫人只管放心就是。”

得了大夫的肯定,任云舒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让丫鬟送了大夫出去,这才又仔细照看起李氏来。

直到了后半夜,李氏才幽幽转醒了,任云舒一直守在李氏的床边,见她醒来,立即便从丫鬟手中拿过一把铜胎珐琅细嘴小壶,然后小心翼翼地给李氏喂起给参汤来,口中还急急问道:“娘,您觉得怎么样?”

李氏似是凭本能吞咽着参汤,不知是参汤的作用,还是她睡了这许久恢复了许多气力,摆了摆手,然后努力地从床上坐卧了起来,声音哑哑地问道:“孩子呢,给我瞧瞧孩子。”

一旁的稳婆连忙将裹严实的襁褓送了过来,满面都是笑容,连声道,“是两个又白又俊的胖小子!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了!”

李氏手臂还没力气,只能就着两个稳婆的胳膊去看,似是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眼睛怎么都挪不开。

“都让大夫们瞧过了,说都是顶健壮的,方才您昏睡的时候,可都哭的可响了,嗓门大的都能把屋顶给震翻了!”李氏一边听着,一边眼角已是沁出了眼泪,口中呢喃道,“这会儿怕是哭累了吧,都睡得这般香。”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李氏才算是满足了,视线从两个孩子身上移开,看着屋中的众人,很是虚弱地笑道:“今儿大伙儿都辛苦了,都重重有赏!”

屋里的丫鬟婆子纷纷躬身谢赏,其中一个嬷嬷开口道:“奴婢们一点都不辛苦,倒是二姑奶奶,一直陪在夫人您身边,才是真的辛苦呢。”

李氏闻言怜爱的看向任云舒,见她眼底那抹浓重的青黑,面上更是掩不去的心疼吗,“你这孩子,生孩子那是你能掺和的事儿,耐心在外头等着就是,还进来做什么啊。”

任云舒握着李氏的手,面上带着娇嗔的笑容,理所当然地回道:“这可是娘您生孩子,我哪里能安心在外头等着,我可是巴不得能帮您一起生呢,且您不知道,方才您多凶险啊,若不是我陪在您身边,若是有个什么意外,您让我如何是好。”

李氏无奈的笑笑,勉力地抬起说摸了摸任云舒的头发,然后她又喘着气,艰难地把其中一个小婴儿揽到了自己怀里,然后松开衣襟,似是要给孩子喂母乳。

一旁的任云舒看得有些发愣,她没想到李氏竟会自己哺乳,一旁的稳婆们也是眼神奇怪,毕竟没有哪个大家夫人会自己给孩子哺乳的。

李氏却依旧是微笑着,不顾旁人眼光,熟稔地给孩子喂着奶,口中缓缓说道;“你出生的时候,因为是早产,娘连奶都没有,都是将你交给奶娘们喂养的,后来你身体一直不好,娘就想啊,若是当时你能吃上娘的奶,是不是身子就会好一些,所以今次,不管怎样,都要让两个孩子吃上我这个亲娘的奶水。”

任云舒听着李氏的话,眼神越发温柔起来,伸手帮李氏托住孩子,边说道:“我这两个弟弟可真是好福气,吃了娘您的奶,定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这般说着视线便又移向了正在吃奶的哥哥,小家伙软的不可思议,蠕动的小嘴巴一触及她娘的肌肤,居然自动产生反应,挨挨蹭蹭的凑着吮起来,虽然吸力不大,但却看得出他很是拼命。两边轮流试了好久,小东西依旧锲而不舍,除了中途停下来两次咧嘴哭几声,表示抗议做白工外,继续埋头努力空吸,秃秃嫩嫩的牙床用力咬着食物来源,圆滚滚的小脑袋不屈不挠的挨在她娘的胸前,任云舒觉得又好笑又感动,心想着这小生命真是不可思议,明明那样小,却有那样坚韧的求生本能。

在众多丫鬟婆子稳婆轮流说了十一遍‘算了罢’之后,老大的努力终于奋斗出了成果,吮出了珍贵的**,看着小家伙闭着眼睛卖力吞咽的模样,李氏滚烫的泪水顿时涌出了眼眶,她心中觉得,为了这两个孩子,吃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任云舒也是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泪花。

李氏没一会儿,就又是疲惫不堪了,把两个孩子看了又看,从透明粉红的小手指小脚趾,一直到那皱成一团的小耳朵,新生儿吃不了多少,两个孩子都吃完奶后,李氏就把孩子交还给了稳婆,这才又睡下。“二姑奶奶,您也回去休息吧,夫人这儿奴婢们会照顾着的,您熬了这一夜,若是再不休息,恐怕身体会吃不消的。”一个嬷嬷走到任云舒身边劝道。

卸下了疲惫和紧张,浓浓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任云舒确实快撑不住了,点了点头,便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产房。

任云舒带着丫鬟们回到了东侧间,沐昕也是一直没睡,就在这里等着她,他很早之前就得到了孩子顺利出生的消息,知晓不仅母子平安,还生下了双胎,亦是为丈母娘高兴,只是心中更挂心的是自己的妻子,生怕她劳累过度。

此时沐昕见到任云舒,见她一脸倦容,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模样,更是心疼的不行,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丫鬟婆子在,一把将任云舒打横抱起,就这般抱着她往她的院子里走。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宠溺

任云舒许是累极了,也没有反抗,就那样小猫一样的缩在沐昕的怀里,在回卧房的路上竟是就这样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准确的说,任云舒其实是被饿醒的。从昨天晚饭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昨天晚上又劳累了一夜,此刻自然是更饿了。

“芷卉……”任云舒迷迷糊糊地叫出声,眼睛却睁不开,很快她便感觉到床边来了一个人,她伸出手,含含混混地说道:“我要喝水。”

很快,便有一杯温茶递到了任云舒的唇边,她就就这那杯口,咕嘟咕嘟就喝完了,然后还一脸意犹未尽,呆呆问道:“还有么?

很快,便又有一杯茶水递了过来,这回任云舒却喝不完,只喝了半盏便不要了,然后又很自觉的倒下,背过身钻进被窝里继续睡。

她虽然肚子很饿,但还是困啊,再睡一会儿吧,等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再起床吃东西。但这想头还没撑过一会儿,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浓到她忍不住耸动了一下鼻子,恩……是三鲜猫耳朵汤的香味,汤底是熬地白白浓浓的骨头汤,里头有肉丸、蛋饺还有虾子……

任云舒终于是忍不住了,嘴巴里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她眯着眼从床上挣扎坐起来,小巧的鼻子又忍不住用力地吸了吸。

“饿了吧,快起来吃东西吧。”一阵轻笑在任云舒耳边响起,然后便是那个她熟悉的男声,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任云舒总算是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沐昕,小小打了个哈欠,还有些迷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都过了午时了,再不起太阳就该晒屁股了。”沐昕将任云舒从被子里抱出来,小猫一样的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帮她套着袜子,边说道:“先吃点东西吧,睡了这么久,肚子不饿吗?”

任云舒的脑袋靠在沐昕的怀里,眼睛依旧是半睁不睁的,口中喃喃着,“饿,但是也困……”

沐昕知晓任云舒这几日是累的很了,难免也有一些心虚,帮她船上鞋子后,便拿了一件大氅将她裹起来,抱到餐桌边上说,“那就先吃了东西,然后再继续睡。”

美味的食物近在眼前,任云舒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也不用沐昕说,就很自觉地拿起了勺子,开始吃面前的三鲜猫耳朵汤,以前虽然也觉得好吃,但都没有今日的这样好吃,高汤浓香,猫耳朵软糯,好吃的想把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任云舒一勺接着一勺,没多久就消灭了一大碗的猫耳朵汤,竟是还有些意犹未尽,舔着勺子,愣愣地看着空碗。

“一会儿再吃,吃多了容易积食。”沐昕却是不让她继续吃了,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就又把她抱回了床上。任云舒便心安理得的,又继续睡了。

直到天边染上了赤霞,任云舒才又醒了过来,这一回她总算是清醒了,想到了中午的事情,脸颊便忍不住的烧红。

“夫人,您醒啦。”芷卉拎着一个水壶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任云舒,笑着说道。

任云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方才眼神躲闪地嗯了一声,然后朝着屋子里看了看,却没找到那个人的身影,便微微皱了眉头。

“夫人是在寻老爷吗?他刚出去没一会儿,要奴婢去寻他回来吗?”芷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将手中的水壶放到矮几上,走到床边与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的脸顿时烧得更红了,连忙开口拒绝道:“不用了,你伺候我洗漱吧。”

芷卉见任云舒这般模样,便也没再说什么了,与另外几个丫鬟一起,帮任云舒洗漱穿衣。等任云舒一切都收拾妥当,沐昕才从外边回来,他似是知晓任云舒已经起来,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径直走到了她身边,开口问道:“睡好了吗?”

任云舒脸颊嫣红,都不需要涂胭脂了,语气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回道:“挺好的。”然后马上便转了话题问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去看我两个小舅子了。”沐昕在任云舒身边坐下,丫鬟们早已送上了茶水,他捧着茶盏,笑容清浅地说道。

提到那两个小家伙,任云舒脸上也不由自主带了笑,继续问道:“两个小家伙怎么样?还好吧?”

“好的很,我去的时候奶娘们刚刚喂过了奶,睡得可香呢,你一会儿吃过饭也可以再去看看。”沐昕依旧笑着回道。

任云舒连忙点头,她自然要是看的,她现在可稀罕这两个小家伙呢,那可是他娘盼了多少年的儿子,且都还生的那般可爱,跟两个肉团子似的。

沐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开口说道:“你若是喜欢孩子,那我们也快些生一个出来,这样若是我不在,你平日里也不会那么寂寞。”

任云舒被他这一句话又说的红了脸,却是强撑着嘴硬道:“生孩子那么痛,我才不想生呢。”想到李氏生产时那痛苦的模样,任云舒就有些发怵,小肉团子虽然可爱,可当娘的却是受苦不小啊。

“都随你,你想生就生,你不想生就不生。”沐昕又是轻笑一声,伸手将任云舒揽进怀里,语气中满是宠溺。

任云舒不做声,只依偎在沐昕怀里,然后抬头看他的下颌,心中忍不住想着,这还是她认识的沐昕吗?这样温柔,这般宠溺着她,让她几乎沉溺其中,若他一直都是这样,自己或许真的就会陷进去了吧……

“饿了吗?先吃东西吧。”沐昕的声音再度传来,将任云舒的思绪拉回,她点了点头,沐昕便起身,拉着她走到了餐桌旁。

晚餐很丰盛,满满一桌都是任云舒爱吃的,因为沐昕看不见,任云舒便一直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肴夹到他的碗里,沐昕自是都来者不拒地吃了,这一顿饭两人都是吃得心满意足,其乐融融。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回府

用完了饭,沐昕便又与任云舒问道:“你是准备一会儿回去还是再住一晚回去?”

任云舒想了想,便立即回道:“一会儿看过我娘和两个小家伙,咱们便回黔国公府吧。”这三朝回门在娘家留宿一晚还说的故去,但连着两晚都留宿便有些太过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黔国公府过的不好,这才留恋娘家不想回去呢。

沐昕自然是听任云舒的,点点头应道:“那我就让下人们先准备起来,你去丈母娘那里吧。”

两人说定之后,任云舒便又去了李氏那里。李氏今日精神已是好了许多,任云舒过去的时候她也刚用了晚饭,正抱着两个孩子哄呢。

“正巧你过来了,我还想叫人去唤你呢。”李氏见任云舒过来,便将手中的孩子放到身边,看着她笑道。

任云舒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子逗弄了一下两个小家伙,头也不抬地问道:“娘找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儿,让你赶紧回你婆家去,这都留宿了一夜了,再不回去该给别人说闲话了。”李氏拍了任云舒的背一下,无奈地说道。

任云舒这才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哪有像娘您这样赶女儿走的,我这不是舍不得您和弟弟们吗。”

李氏闻言笑得更是无奈,“等孩子满月的时候不还是能见到,有什么舍不得的,听娘的话,赶紧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任云舒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起身坐到床沿上,看了看李氏的脸色,确定她没什么问题,才继续道。

“那娘您好好养身子,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您也别管了,一切都等出了院子再说,三妹妹的事情,我也会安排好的,您尽管放心就是。”

李氏闻言抬手摸了摸任云舒的脸颊,很是欣慰地说道:“娘知道你孝顺了,咱们府上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回去了把你自己院子里的事情先理清楚了,好在你不必管家,不然这事情多的恐怕你腾不出手来。”

任云舒连连点头应了,便又是被李氏催促着,没坐多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任云舒离开李氏的院子,就径直去了后门,那里沐昕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马车,任云舒上车的时候,沐昕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

沐昕一伸手,就将任云舒揽进怀里,似是知晓她不舍得母亲,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若是想念岳母,咱们过两日就再过来。”

任云舒连忙摇头,低垂着眼帘说道:“哪里有嫁了人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我不过就是担心母亲身体,毕竟她刚生产完,不过看她方才的模样,应该没事了,等两个小家伙满月的时候,咱们再过来就行了。”

“你莫要有什么负担,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岳母了,尽可以带着人回来的。”沐昕的语气依旧温柔,其中包含了满满的宠溺。

任云舒抿抿唇没有说话,说不感动那定是假的,只是沐昕对她如此之好却让她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她不知道这份好能持续多久,又怕往后若是他变了,自己一时半会儿会接受不了。

马车到了黔公国府时,天色已是擦黑,沐昕和任云舒回了院子,洗漱之后就睡下了,任云舒虽然白日里睡了一天,但晚上也并没有睡不着,脑袋沾上枕头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沐昕看着已是快睡着的任云舒,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将她圈进自己的怀中,一边感受着她均匀起伏的鼻息,一边想着,新婚已过三日,她也要开始理家熟识家务了,等把这边的事都理清楚,便要着手准备去龙虎山的事情了。

第二日,任云舒总算是没有再赖床了,十分坚定的从床上爬起来,忍着哈气让芷卉给自己梳洗打扮,沐昕已是起来,冬烟正在服侍他穿衣,他今日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团花箭袖排穗褂,用玉冠束发,端的是身挺如松,高大英俊。

任云舒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想着这人多亏生了这好皮囊,不然就那性子,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沐昕似是察觉到了任云舒的目光,头转向她的这边,唇角含笑地问道:“看什么?”

任云舒觉得自己真是见鬼了,不是眼睛看不见吗,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

“没看什么啊?”任云舒立马扭头掩饰道,但言语中透出的心虚很是欲盖弥彰。

沐昕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让两个丫鬟退了下去,走到任云舒的身后,歪这头很是惋惜地开口道:“可惜我现在看不见,不让就能为你画眉戴钗了。”

任云舒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是一个怔愣,神情顿时变得有些莫名,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应该知晓的,我生的……并不是十分貌美。”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比之梅静白那样的绝色之姿,是有天壤之别的。

沐昕有些粗粝的大手慢慢抚上任云舒的面颊,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待将整张脸都摸遍,才开口道:“我是见过你的,就是那一次,在火海里,那时的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吸引我,我直到那时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你,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任云舒闻言又是恍惚了好一会儿,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感,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从内到外,喜欢的都是她这个人。

“好了吗?好了就去吃早饭吧,你应该也饿了吧。”沐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笑着问道。

任云舒醒过神来,点了点头,便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与沐昕一同去了侧厢房。

早饭依旧是满满摆了一桌,任云舒吃的着实是心满意足,她有些苦恼地想着,若是继续照这样子吃下去,她的身材恐怕又要回到一年前了,那梅静白做的那些努力可都白费了。等两人用完了早饭,沐昕便屏退众人,开始与任云舒交代起他院子里的事务。

第三百八十三章 家务事

“其实我院子里人口也简单的很,平日里都是丁嬷嬷在管事,我以前时常在外头办差,十天半个月不回府也是常有的事儿,院子里究竟多少人倒也没仔细瞧过,不过丫鬟虽然不少,但惯常在我跟前伺候的也就那么几个,你都见过了,都是老实丫鬟,年岁也都不小了,你以后帮我留意着些,有好人家就早早安排她们嫁了。”

沐昕随意说着,任云舒边听边点头,她对夏雨荷冬烟都挺有好感,觉得是两个挺好的丫头,到时候问问她们的意思,要不要嫁人还是她们自己说了算。

“至于我院子里这些丫鬟婆子的身契,都是三嫂帮忙管着,我从来都是不管这些事情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直接去问三嫂,她管家这么多年了,定是都清楚的。”沐昕显然很是信任刘氏,毕竟他父母早逝,从半大小子开始就是嫂子帮他张罗一切琐碎事务。

这点沐昕就算不说,任云舒也是知道的,她本就是个闲散性子,这府中有刘氏管着,她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她只要管好沐昕院中的这些人,自然是再轻松不过了。

说完了院子里的人事,沐昕又给了任云舒一摞账册和钥匙,笑着与她说道:“这就是我的全部财产了,账册是所有店铺和庄子这些年的进项,钥匙是院子里库房的,你有空就去看看里面的东西,我也是许久没去看了,也不太清楚里面都有些什么了。”

任云舒听到这话差点就要晕倒,这人也未免心太大了吧,自己的财产都这样不放在心上,不过看着那厚厚的账册,任云舒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这个夫君看来真是……相当的有钱呢,那她是不是算赚到了呢。不过她在转念想想也觉得理所当然,这沐昕原先是干什么的啊,那可是锦衣卫的头子,锦衣卫做的做多的是什么事,抄家呗,这抄家素来是最多油水的一个活计,沐昕不有钱,那谁人还会有钱呢,想想自己现在也是小富婆了,还真是有些小激动呢。

任云舒正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沐昕给她的账册,确认他名下的庄子和店铺一年的收益,芷卉便进来禀告,“夫人,三夫人那边遣人过来了,说是要与您商量一些事情。”

任云舒闻言便从账册中抬起头,略微想想就大概猜到刘氏找她是为了什么事,便点点头吩咐道:“你同那人回话,就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芷卉领命下去,沐昕便笑着转向任云舒说道:“看来也不需要我们说,三嫂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任云舒将手中的账册合上,心情很是不错,微笑着说道:“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虽然嫁进公侯之家,却不是那等内里争斗不断的大家族,着实是省心不少。”

沐昕闻言便伸手握住了任云舒的手,笑道:“成婚之前我便说过的,绝不会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我说过话,一定会做到。”

任云舒到了刘氏院子的时候早有下人在那里等着了,也不需要通报,直接就将她领到了刘氏面前。

刘氏正在处理家务,见任云舒过来,便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事务,招呼她到椅子上坐下。

待丫鬟们上了茶水,刘氏方才笑着开口道:“听说昨日亲家母亲生了,还生的是一对双胎,我这个做嫂子的,便先口头恭喜亲家母亲,等英国公府办满月酒的时候,再送上一份大礼。”

任云舒自然是连声道谢,心中亦感慨着这刘氏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这才一天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两人又是寒暄了一会儿,刘氏方才说起了正事,她与身边一个嬷嬷点头示意了一下,那嬷嬷便将一个精巧的红木匣子放到了任云舒身边的桌子上。

“这些是你屋中丫鬟婆子们的身契,原先老四屋中也没有个女主人,他自己又是从来不管这些的,我就暂且帮他管着,现如今你进门了,这些东西自然就交给你管了,你院子里的那些人,若是有不听话的,你尽管打发了,若是觉得不够人使唤,便也与我说,我找人牙子过来,你亲自挑人。”

任云舒打开匣子,只粗略扫了几眼,便又关上了,看着刘氏说道:“还好这些东西以前有三嫂帮忙管着,若真是交给夫君,他早就不知随意塞到哪个角落里了。咱们院子里的丫鬟仆役也紧够使唤了,加上我带来的陪房丫鬟,只伺候我同老爷两人,已是绰绰有余了。”

“那就等你们两人有了孩子再添人,你们小夫妻也要加把劲儿,毕竟老四年纪也不小了,他三哥在她这个年岁,嫣姐儿都会喊父亲了。”刘氏掩着嘴,打趣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立即低下头,做出一付新妇害羞的模样,心想着若不是前头常宁公主的事儿,沐昕的孩子也可以打酱油了吧。

“说来老四在婚姻上也着实是不顺,早年先帝赐了婚,阖家虽然都高兴,但那毕竟是公主,尚公主虽是尊荣,也诸多不便,后来更是婚事都没办完,那常宁公主便出了事儿,老四的处境也变得尴尬起来,那时我真是为着他的婚事愁坏了,还好先帝爷还是想着咱家老四的,又与她赐婚了你,总算是让老四不用再继续光棍下去了,我如今看你们两人这般好,心中也着实是高兴。”刘氏又是絮絮叨叨地感慨了一通,语气很是真挚,看来是真将沐昕当弟弟一般对待的。

任云舒自然只是垂首听着,心中忍不住腹诽,老皇帝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表面宠幸着沐昕,背地里却把怀着孕的常宁塞给他,当年的沐昕心中该多屈辱,才能将这事儿忍了下来,若不是后来常宁公主出了意外,或许现在他依旧忍辱负重地养着她和先帝的孩子吧,想想这般不厚道的先帝,临死之前倒是良心发现了一回,给沐昕指了婚,最后虽然新娘换了个人,但那份旨意总算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任云舒觉得自己这个福山县主的名头,真是拜先帝所赐。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进宫谢恩(上)

从刘氏那里出来,已是快到午时了,任云舒带着那一匣子的身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屋中的丫鬟们已是将午饭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任云舒回来吃。

任云舒进屋,就看沐昕已经坐在餐桌旁等着她了,她吩咐身后的芷卉芷巧去把匣子收起来,便走到了沐昕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三嫂把事情都同你交代好了?”沐昕笑着与任云舒问道。

任云舒一边帮沐昕布菜,一边回道:“不仅交代好了,还同我诉说了一番你这些年的苦处,让我都不好意思不好好待你了。”

沐昕闻言失笑,夹起面前碟子里的一块鱼肉,便开口道:“夫人知道我最爱吃鱼肉,这样体贴的待我,我哪里还有不满足的。”

任云舒见沐昕装出一付正经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两人也不继续插科打诨,专心用起餐来。

吃饱喝足之后,沐昕便与任云舒说道:“我下午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晚上若是赶不回来,你就自己先用晚饭,明天一早咱们要进宫与皇上皇后谢恩,你记得准备一下。”

任云舒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也没问沐昕出去做什么,男人们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并不用问太多,专心管好后宅的事情即可。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任云舒都在与院中的下人们问话,因这是下人们第一次见主母,时间自然就长了一点,也好在刘氏以往治家严谨,沐昕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刁奴,或许有些关系户,但也都谨慎小心,对着她这个新妇也十分恭谨,任云舒并不想传出什么刻薄下人的名声,便只是训诫了一番便让那些下人们回去干自己的活计了。

她心中更挂心的还是明日进宫的事情,虽然她还是“梅静白”的时候也时常进宫,但身份不一样,心态自然也完全不一样,又想到自家三妹妹同太子殿下的事情,总觉得明日进宫恐怕不会十分顺利。

快傍晚时分,任云舒见沐昕还未回府,便叫厨房先热了晚饭,打算自己先吃,丁嬷嬷很是乖觉,这几日已渐渐知觉出任云舒的饮食喜好,便先上了一碗香橙酿丁香鱼丸汤,那丁香鱼本就细小,鱼丸也只搓成指头大小,酿入香橙的酸甜味,既开胃又美味,任云舒吃着甚好。

谁知任云舒刚吃了两口,沐昕便回来了,她赶忙放下汤盏,起身去帮他更衣梳洗,谁知他一闻着汤盏里的香味,便凑到任云舒面前,笑着说道:“我闻着鱼汤的香味了,你喂着我喝一些。”

任云舒听到这话顿时脸红,覻了一下四周装作啥都没听见的丫鬟们,低声说道,“呃,那个是我吃了一半的……”因着这鱼汤做起来麻烦,所以也只做了这小小一碗,已是让她喝了一半了。

沐昕却依旧无所谓地笑道:“有什么关系,自己娘子吃剩的怕什么,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任云舒无法,只能拿起那剩下的半碗鱼汤,沐昕就这样就着碗口,将剩下的半碗鱼汤一下都喝了个干净。

任云舒顿时有些无语,这是有多饿啊……“不是说不回来吃饭的吗?怎么的又回来了?”任云舒一边帮沐昕换着衣服,一边问道。

“事情提前办完了,就回来陪你一起吃饭。”沐昕洗了脸,便同任云舒一起坐回饭桌前。

任云舒看了看桌上简单的四菜一汤,便吩咐丁嬷嬷去厨房再添两个肉菜过来。

“我不回来吃饭你就这样委屈自己啊?”沐昕听任云舒吩咐完了话,便握住她的手问道。

任云舒只是笑着回道:“我自己一个人吃,能吃多少东西,四菜一汤已是很多了,且最后也大抵吃不完,还要分给丫鬟们的。”

“以后我不在,也尽量多点几道菜,爱吃什么就点什么,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沐昕生怕任云舒一个人的时候随意将就,很是认真地嘱咐道。

任云舒脸上笑意更甚,这般细微事情上的关心,让她更能感觉到沐昕的用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回握他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气氛和谐地吃完了饭,沐浴更衣之后,沐昕就将丫鬟们都遣了出去,抱着任云舒就要往床上滚。任云舒连忙拦他,口中还有些着急地说道:“你别闹!明日要进宫,我还要早起呢!”

沐昕压在任云舒身上,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处,声音闷闷地说道:“这都两天了……”她们可还在新婚呢,沐昕觉得妻子这样素着自己十分不好。

任云舒立即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明天,等明天晚上从宫里回来,我一定依你。”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摸了摸沐昕的脑袋,然后用力地想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沐昕哪能那么容易就让她得逞,飞快地抓住她的双手,在她脸上脖子上亲了又亲,直亲地她双颊绯红,气喘吁吁方才罢休。两人又是闹了好一会儿,任云舒才捍卫住了自己的权益,没让沐昕得逞,最后只是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大早,任云舒打着哈欠就起来了,昨天晚上同沐昕闹得太晚了,她严重地睡眠不足,阖着眼任由丫鬟们打扮好,等上了马车,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沐昕似是知道她没睡好,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便说道:“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呢,你可以再眯一会儿。”

任云舒连忙摇头,“一会儿就进宫了,我要保持清醒的,不然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若是说错了话,那可不只是丢脸的事了。”

沐昕可没任云舒那般谨慎,语气很是无所谓地说道:“你也不是第一次见皇后了,何必这般紧张,皇后的性子你还不了解,最是和善,你又向来会说话,怕什么。”

任云舒心中叫苦,若是以前,她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出了任云依那档子事儿,她就怕皇后心中对英国公府有什么想法,自是要更谨慎一些。

第三百八十五章 进宫谢恩(下)

车辘滚滚,任云舒听见外头声响,知道是进了外皇城,再驶了一会儿,到了内城大门口,夫妻俩就下了马车,换上早等候在那里的青幔小轿和马匹,夫妻各自上马上轿,又走了一会儿,一到东华门便都得步行,由一行内侍引路前行。

一行人很快进了一处侧殿,一位身着石青色锦缎绘暗纹的中年女官出来含笑禀道:“沐大人和沐夫人快请进来,皇后正等着呢。”

沐昕握了握任云舒的手,似是让她莫要紧张。

任云舒此刻已是镇定了下来,脸上已是没有丝毫紧张慌乱之色,回握了沐昕一下,示意他放心。两人随着那女官缓步走去,绕过两处宫廊,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正殿。

殿内,紫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如袅袅青烟般细细散开,弥着屋内异香扑鼻,光洁的大理石铺地直欲照出人影来,上首端坐着的自然就是张皇后,她今日穿了明黄的礼服,很是雍容华贵。两边设着屏风,后头隐约脂粉漫香,珠钗响动,下头还能看见锦绣裙裾,大约是一众女眷或宫妃。

任云舒和沐昕先跪下叩首,口称喏声谢恩,听上面一个柔和的声音:“起来吧,你们俩也不是外人,知晓你们今日要过来,皇上和本宫都很高兴。”

沐昕很任云舒一起起身,皇后与他们两人看了座,这才又开口道:“文英今日看着精神倒是很不错,当日你刚回来的时候,可是憔悴的很,现在有了媳妇,本宫和皇上也都安心了,想来先皇在天之灵也是十分欣慰,你往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别忘了这个媳妇儿可是你亲自求来的。”

沐昕起身,恭敬地行礼回话道:“娘娘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云舒,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皇后连说了几个好,才又将视线转向任云舒,含笑说道:“今日文英可是在本宫面前立了军令状的,本宫帮你记着,它日若是他有待你不好的地方,你尽可以到本宫面前来告状。”

任云舒听了这话连忙起身,似是十分无措地与皇后

谢了恩,然后便如同一个害羞小媳妇般地站在那里不言语。

这时,外头来了个内侍,传话道:“皇上在御书房与众位大人奏对,问沐大人来了没有?皇上有事召见,请沐大人谢恩后即刻过去。”

皇后闻言,便笑看着沐昕道:“既皇上有正事,你就先去吧;留你媳妇在我这儿说说话。”

沐昕躬身应声,他偏头朝任云舒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似是有些不放心她,但又觉得她可以应付的来,便随着那内侍离开了坤宁宫。

沐昕一走,皇后便立刻叫宫女撤去了两旁的屏风,左右立即各走出几个人来,其中有两个还是任云舒在熟悉不过的,自是梅静白和任云霖。

梅静白不等皇后说什么,便快步走到了任云舒面前,拉起她的手便上下打量起来,见她脸色红润,气色不错,才算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沐昕那家伙没欺负你吧?”梅静白的脸颊鼓鼓的,用一种十分不信任的语气问道。还没等任云舒开口呢,皇后便先出声斥责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啊,没见方才人家小夫妻好着吗。”

梅静白可是不怵皇后的,回头看了张皇后一眼,依旧撅着嘴说道:“你们都看沐昕那小子好,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他现在是装得挺好的,哪里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所以我要时时刻刻盯着他。”

任云舒觉得自己不能不开口了,便拉着梅静白的手说道:“他待我挺好的,真的,你不必担心我。”说完,她就冲梅静白眨了眨眼,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她确信梅静白能听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梅静白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吧,既然他待你好,那我以后就不说他的坏话了,不过若是他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方才娘娘不是都说了吗,会帮我撑腰,你就不用担心了。”任云舒竭力地说服着梅静白道。

“行了,都坐下说话。”张皇后又是发话了,众人便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梅静白和任云霖分别坐在任云舒两边,任云霖如今比生产前要丰腴了一些,但也比之前更多了一分韵味,她显然更担心李氏,刚坐下,便与任云舒小声问道:“小妹,娘怎么样了?”

任云舒知晓李氏应该已经给任云霖送过信了,但信里面终归写的不够详细,便立即回道:“娘挺好的,她生产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很顺利就生下来了,两个小弟弟也都很健康。”

任云霖闻言这才完全放下了心,语气中满是喜悦地说道:“真是太好了,娘熬了这许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康儿以后多了两个舅舅,他们年岁相仿,应该能玩到一起。”任云舒听了这话也是笑,侄子倒是比舅舅还要大上一岁,还好康儿是皇子,不然以后见了两个小家伙恐怕还要行礼呢。

任云舒姐妹俩正说着悄悄话,坐在离着皇后不远处的郭贵妃忽然起了话头,慢悠悠地说道:“这十月也算是喜事连连了,沐大人和福山县主的婚事刚结束,太子这边也要大婚了,娘娘您马上也要有儿媳妇了,妾先在这儿恭贺娘娘了,只是听说太子殿下前几日似是不小心着了风寒,不知现在好了没有,这若是耽误了大婚,那可就不好了。”

任云舒一听王淑妃这话,心中便是一紧,她自是听出了郭贵妃话中的意有所指,太子不会无缘无故的着了风寒,除了她成婚那日在英国公府落水,也没有其他缘由了。

任云舒看向任云霖,见她也皱起了眉头,便不再说话,只想听听皇后那边是怎么说的。

张皇后看了郭贵妃一眼,面上的笑容敛了一些,语气淡淡地说道:“太子身体素来强健,从小便跟着太祖练习骑射,强身健体,不过一点小风寒,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贵妃就不必担心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发难

郭贵妃似乎没看出皇后脸色的变化,目光又是移向了任云舒,微笑着说道:“妾听说太子是因为去了英国公府喝喜酒,不小心掉进了水榭,这才着了风寒,不知道沐夫人可是知晓此事的缘由,好好的,太子怎的就会掉进水里去呢?”

她话音刚落,殿中顿时便寂静了下来,张皇后面上的神情也不甚好看,似是压抑着怒火,语气中带了些警告地开口道:“贵妃问这些做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意外,事情过去了便不要再提了。”

郭贵妃却是不以为然,神情很是诚挚地看向张皇后说道:“妾这不也是关心太子吗?前几日陛下到妾宫里来,还提到了太子的婚事,陛下对太子的婚事可是十分上心,妾自然也要急陛下所急,太子落水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张皇后听了郭贵妃的话,胸口忍不住上下起伏,如她这般好涵养的人,都被郭贵妃的话给气到了,偏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他的儿子此次是当真让人抓到了把柄。

任云舒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了,不然不光是太子的名声,她们英国公府的名声恐怕也要被人诟病了。

她站起身,与郭贵妃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知晓当日太子殿下到英国公府喝喜酒,许是多喝了几杯,便去园子里走走散酒气,正巧走到水榭旁的时候看到有人落水了,太子当时也并不知道是什么人落水,毕竟人在水里,他在岸上,也并不看得清楚,他身边的内侍正巧是不会水的,太子素来宅心仁厚,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亲自下去救人了。这才落水着了风寒,太子殿下这般高风亮节,当真是我朝之福,却是我英国公府的过错,承了太子殿下的恩情,却还连累他着了风寒。”

任云舒这番话说的很巧妙,只着实说了朱瞻纪高风亮节,亲自下水救人,却将落水人的身份遮掩了过去,算是保全了太子的名声,也保全了英国公府的名声。

张皇后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用很是欣赏的目光看着任云舒,似是十分满意她方才说的那番话。

但郭贵妃显然不想那么容易的就让任云舒将此事糊弄过去,紧接着追问道:“那不知太子殿下当日救的是何人,如今怎么样了?”

这回不用任云舒再说什么,皇后已经喝止了她的话语,“贵妃,此事是英国公府家中私事,你就莫要过问了,人既然救上来了,自然就无事了,莫要再提。”

郭贵妃似很是不甘,还想要再说什么,张皇后却是又开口道:“前几日,永嘉长公主又进宫了,还带着她的孙儿一起见了皇上,贵妃应是知晓她是为何事来见皇上的吧。”

郭贵妃听到这话,脸色当即一白,立刻就不言语了。

任云舒在一旁听着,也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说起来郭贵妃的出生很是显赫,她的祖父是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大将郭英,郭英当年甚受太祖皇帝看重,将自己的女儿永嘉公主指婚给了郭英的嫡子郭镇,可惜郭镇命不长,壮年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留下永嘉公主孤儿寡母,永嘉公主与驸马感情很好,后来便也没有再嫁,只是专心养育儿子长大。

因当时永嘉公主的孩子还小,郭英的爵位便由他的二子郭铭继承了,郭贵妃就是郭铭的嫡女,早年就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朱高焱,甚是受朱高焱的宠爱,接连生下了三位皇子,朱高焱一登基,就将她封为了皇贵妃,若不是张氏早年一直被朱棣元看重,又颇得朱高焱的敬重,恐怕在后宫中就要被郭贵妃压过一头,毕竟单凭家世和皇帝的宠爱,张氏还真比不上郭贵妃。

郭贵妃的同胞哥哥在父亲郭铭去世之后便承嗣了爵位,而当时永嘉公主的儿子也生下了嫡子,永嘉公主便开始琢磨起这爵位的事情来,毕竟当初她的夫君才是郭英的长子,若是他没有英年早逝,应当是由他来承袭爵位的,她们这一枝怎么都算是长房嫡孙,现如今仍有血脉留存,应当是她的子孙袭爵,之后,她便频频与皇帝说起此事,只是当时还是朱棣元在位,对永嘉公主这个妹妹并不怎么亲近,且郭铭也还算受他看重,便一直只是用各种理由将此事搪塞过去。

等到朱棣元去世,朱高焱继位,永嘉公主就再坐不住了,毕竟郭铭的子孙里并没有几个成器的,她便时常带着自己的孙子进宫拜见朱高焱,也并不那么直接,只是旁敲侧击地夸赞自己的孙儿,想让朱高焱将武定侯的爵位归还她们长房。

郭贵妃作为现任武定侯的姐姐,自然是不想让爵位旁落与长房的,自然也是时常在朱高焱耳边吹枕头风,也是因为有郭贵妃的不懈努力,郭铭的爵位也总算还算稳固,但若是再多几个人游说朱高焱将爵位还给永嘉公主的孙子,比如张皇后,或许他就动摇了,毕竟朱高焱向来都是耳根子软的,且最是敬重皇后。

郭贵妃被抓了痛脚,便乖乖地不说话了,其实她的小心思在座的众人都知晓,不就是想给太子找些不痛快吗,自从她生了儿子以后,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即使他的儿子才刚满三岁,且与那个位置根本没什么指望,毕竟就算没了太子,前头还有六位皇子等着呢,怎么轮都轮不到她的儿子。被郭贵妃这般一搅和,张皇后也没有了继续聊天的心思,找了个由头,便让众人退下了。

任云舒自然是与其他人一起告退,梅静白拉着她一起走出了坤宁宫,显然对她很是依依不舍,任云舒便帮她理了理头发,安抚着她说道:“等过几日,我就去你府上看你,说来你的婚期也不远了,这些日子就不要外出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反应

“最近我除了去参加你的婚礼和今日进宫,就没有出过大门,我娘她每日都拘着我在屋子里绣嫁妆,当真是闷死我了,你现在可好了,可以时常外出了,你一定记得要常来看我。”梅静白这段日子显然是憋闷坏了,忍不住同任云舒抱怨道。

任云舒自然又是好生安抚了她一阵,这才与她告别,然后同任云霖一起去了她的宫里。

任云舒与任云霖一回到她的宫里,便有奶娘将康哥儿抱了出来,任云霖很是熟稔的接过孩子,抱在手上哄了哄,然后看着任云舒说道:“这小魔星,现在会爬了,便是一点都不消停,每日里必须要有三四个人看着他,不然就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上一次只是一个没注意,他就差点把一颗东珠吞下去,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没了。”

任云舒看着胖乎乎,肉嘟嘟的康哥儿,很是喜欢,忍不住地捏他的小脸逗他,听到任云霖的话,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道:“那真是太危险了,姐,你以后可莫要给孩子玩那些东西了。”

“这我自然知道,可架不住这小子手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头上拽下来,自己偷偷藏起来,现在我一回宫,就赶紧把那些钗环首饰都卸下来,我是被这小子给吓怕了。”任云霖依旧是心有余悸地说道。

任云舒却是忍不住笑了,亲了一下康哥儿白面馒头一样的小脸,夸道:“咱们康哥儿可真聪明,长大以后定是个文武双全的。”

任云霖听她这话,顿时苦笑不得,“你可别夸他了,这般小就这般皮,我现在都烦死了,这要是再大一些,恐怕我都要看不住了。”

“姐姐别担心,娃娃小时候皮一些,长大了才聪明呢。”任云舒依旧笑呵呵地说道。

两人围着康哥儿说了一会儿话,任云霖便让奶娘把他抱下去喂奶了。然后她又屏退了屋内的宫女,神情严肃地与任云舒问道:“太子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同我说说?”

任云舒知晓母亲一定不会同大姐说这事儿,若不是方才郭贵妃在皇后面前说破,任云霖恐怕现在都还不知道呢,但如今她也知晓是瞒不住了,便想着先满混过去,语气便有些含混地回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下水救了个人……”

任云霖听罢冷笑一声,语带讥诮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落水的那个是什么人,是云依那丫头吧,我从小就看她是个不省心的,没想到她竟这样荒唐,给家里惹出这般的祸事。”

见任云霖都猜到了,任云舒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我同娘都疏忽了,没想到她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

任云霖又是冷哼一声,说道:“她从小心眼子就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明她娘也算是个老实的,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任云霖性子直爽,从小就看任云依这个庶妹不怎么顺眼,此刻任云依做出这等有辱家门的事情,更是气愤不已。

“按我看,娘就该给她一根白绫,咱们英国公府世代忠良,怎能留这般有辱家门的女儿,不如死了干净。”任云霖在宫里面这许多年,心肠可比以前硬了许多,一脸冷然,毫无怜悯地说道。

任云舒虽觉得任云依确实给任家惹了祸事,但也不至于到要她性命的地步,便连忙劝着任云霖道:“大姐,也不至于像您说的那般严重,我看今日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没有要怪罪咱们家,我已经同娘商量好了,将三妹妹送回河间,在那里找一户人家嫁了,这事儿应该很快就会淡去的。”

“哼,便宜了那丫头了,依我看,就算不打死,也得送进姑子庙,你和娘竟还给她找人家,让她好好嫁人,你们就是太心软了。”任云霖很不赞同李氏和任云舒的做法,不满道。

任云舒叹了口气,缓缓道:“她终归还是我们的嫡亲妹妹,父亲的骨血,父亲的骨肉本就不多,她虽犯了错,但看在骨肉亲情上,还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任云舒都这般说了,任云霖也没再说要严惩任云依了,任云舒覻着她的脸色,立马转了话题说道:“大姐,等娘出了月子,我就同她一起带着两个小家伙来看你,你若是见了他们,一定会喜欢的,那两个小家伙生得一模一样,可稀罕了。”

提到自己刚出生的小弟弟,任云霖的脸色总算是有些好转,接着任云舒的话便说道:“说来也是奇怪,咱们家可没有生双胎的先例,娘一定是受了送子娘娘的眷顾,才会一举得了两个男孩儿。”

这般说着,又是掩住唇笑了,神情暧昧地看着任云舒道,“说不准等你怀孕的时候,也能生出一对双胞胎来,那到时候沐姑爷可要开心死了。”

任云舒被自家姐姐打趣的双颊绯红,抬手作势便要打她,嘴上急急说道:“大姐,您怎么生了孩子之后就越发不正经了,我这才刚新婚呢,哪里那么快就生孩子。”

任云霖偏头躲了一下,依旧不停地说道:“这不也是早晚的事儿吗,你这丫头,都嫁人了怎么脸皮子还这般薄。”

姐妹两人笑闹了一阵,外头宫女便来询问是否要传午膳了。任云舒折腾了这一上午,早就饿了,便赶紧让任云霖叫宫女们传膳。

任云舒陪着任云霖一起用了午膳,又在她那里坐了一会儿,两人便一起去了任佩兰那里。

“我昨日就叫人去同姑母说了,今日会同你一起去看望她,姑母可高兴呢。”在去任佩兰宫室的路上,任云霖这般同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有些担忧地与任云霖问道:“大姐,姑母她在宫中过的还好吧?”

任云霖自然知晓任云舒担心的是什么,立即回道:“你放心,姑母先皇的贵妃,又有英国公府这个娘家,现如今虽然先皇不在了,这宫里也没有人敢怠慢她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青颖的安排

话虽是这样说,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终归是不一样了,任云舒心中想着,若是姑母有儿女就好了,就可以跟随着儿子离开皇宫,回到封地去,那日子才叫逍遥呢。

任云舒胡思乱想间,她与任云霖便已是到了任佩兰所住的宫殿,因为知晓她们要过来,任佩兰早就派了掌事嬷嬷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她们过来,便将她们领进了殿内。

“我算算时辰,估摸着你们也差不多该到了。”任云舒两人刚踏进殿内,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任佩兰,她脸上带着笑,面上只施了薄薄的一层脂粉,但脸色看上去却十分好。

“姑母!”任云舒快步上前,亲热地挽住了任佩兰的手臂,欣喜地唤道。

任佩兰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便轻轻拍着她的手,笑着说道:“看来姑爷对你不错,看你这模样,我也放心了。”

任云舒脸一红,没说什么,搀着任佩兰就到了软榻上坐下。三人坐定之后,任云霖便笑着开口道:“方才在皇后娘娘那里,娘娘还同小妹说了呢,若是沐昕以后待她不好,娘娘就为小妹做主。”

任佩兰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甚,又是轻拍着任云舒的手说道:“这敢情好,有皇后给你撑腰,那我就不担心了,谅那沐昕也不敢待你不好。”

任云舒被她们打击地越发羞窘,连忙岔开话题道:“姑母,你们都别笑话我了,我今日进宫可是给您送喜讯的,娘生了两个小弟弟,你们还是多关注咱家那两个新男丁吧。”

“这事儿还用你说。”任佩兰好笑地睨了任云舒一眼,“你娘早就给我送信了,两个小家伙好的很,能吃能睡的,也是你娘有福气,也不枉她辛苦了这么多年。”说到最后,那语气中颇是感慨。

“可惜咱们都出嫁了,不能看着弟弟们长大,倒是要辛苦娘了,还得再教养两个皮小子。”任云霖也是在一旁感慨道。

“娘定是要伤脑筋了,她以前只养过女儿家,这回要养儿子,定是要烦恼了。”任云舒也是笑眯眯地说着,很是不厚道的模样。

“若是你们父亲能早些回来就好了,他若是知晓你们母亲生了两个儿子,定是最高兴的。”任佩兰的脸上微微带了些惋惜,这般大喜的日子,任靖义仍在外征战,这也算是唯一的美中不足了。

任云舒也很想念父亲,自上次从宣府回来,她就再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同朱髙熣的仗打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得胜归来。

“我听皇后娘娘偶尔说起前方传来的军报,那赵王的军队应该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说不准父亲过完年就能回来了。”任云霖时常伴在张皇后身边,倒也是能知晓一些任云舒她们不知道的消息。

“若真是这样就太好了!”任云舒听到这消息很是惊喜,若是父亲能得胜归来,母亲定是十分高兴,只要父亲回来,应该会有挺长的一段时间待在京城修养,这般,就能时常陪在母亲和两个弟弟身边了。

任云舒和任云霖又陪着任佩兰说了一会儿闲话,外面突然有宫女进来通禀,说是九皇子的奶娘过来禀告,九皇子午睡醒来之后一直哭闹,请敬妃娘娘赶紧回去看看。

任云霖一听是孩子有事,自然是坐不住了,与任佩兰告了罪,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任云舒见任云霖离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方才还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支开大姐,单独同姑母说话,毕竟青颖的事情涉及沐昕的隐秘,实在不好让太多人知晓。

“舒儿,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同姑母说。”任佩兰显然看出了任云舒有事想同自己说,便直接问道。

任云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嗫嗫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母。”她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将青颖的事情慢慢与任佩兰说了。

任佩兰静静听完,似是在思索,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这个宫女我倒是有些印象,沐昕竟是没有碰她,他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糊弄先皇,说起来这也算是欺君之罪了,不过现在先皇也不在了,这就也无关紧要了,只是你要把那宫女重新送回宫里,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我这里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就一定不会让人发现的。”

任云舒叹了口气,也知道这其实不是一个好法子,但继续让那青颖留在黔国公府,她也不愿意,只得说道:“我是想着您这儿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只要她不出门,平日里只是在宫里伺候,也不会让旁人发现,我也是怜她一片孝心,想来等再过个几年,她年岁慢慢大了,这宫里头也就没多少人再记得她了。”

任佩兰一直都保持着深思的模样,许久之后,才又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更稳妥的法子,我这宫里前些日子刚病死了一个宫女,还没来得及上报内务府,你把那青颖带进来,就先顶了那宫女的身份,然后我让她带上面纱,就说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毁了容貌,这般被人发现的几率就小了许多。”

任云舒一听便很是欣喜,拉着任佩兰的手道:“还是姑母您想的周到,等安排好了我就把人送进来。”

任佩兰神情无奈,点了点任云舒的脑门说道:“你啊,少给我出些难题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知晓姑母您最疼我了,这才有什么事都想找您帮忙。”任云舒露出小女儿娇态,像小时候那般,在任佩兰的面前撒着娇。

任佩兰抚摸着任云舒的头发,心里就想着,你若真是我的女儿,那该多好啊,那样她也不会在这寂寞的深宫中,枯槁老去。

“听说早晨你去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郭贵妃因为你三妹妹的事为难你了?”任佩兰犹豫了几次,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那日任云舒大婚,也是她疏忽了,才会让任云依闯出那样的祸事。

第三百八十九章 朱瞻纪的算计

任云舒知晓任佩兰担心她,立即摇头道:“郭贵妃只是提了一嘴,很快就被皇后娘娘给喝止了,娘娘也没有因为此事为难我。”

任佩兰面上浮上一抹疲色,颇为内疚地说道:“也是我疏忽了,没有一直陪着太子,不然也不会让他去了水榭旁,让那丫头有机可乘。”

任云舒见任佩兰自责,立即宽慰道:“姑母,这怎么能怪您呢,三妹妹存了那样的心思,不管怎样都会找机会的,就算太子殿下不去水榭那里,保不准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任佩兰摇着头,神情依旧忧心地说道:“若只是你三妹妹一人心思,我也不会担心什么,可我那日看着太子的模样,似乎对你那三妹妹也有些不同,我是怕……”

“姑母您想多了,三妹妹和太子那日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可不信真有什么一见钟情,太子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做过分的事的,就算他要做,皇后娘娘也不会答应的。”任云舒还是愿意相信朱瞻纪的人品,不会真的因为这样就纳了任云依。

“希望如此吧。”任佩兰显然没有任云舒这般乐观,因为她更懂得男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

任云舒又陪着任佩兰说了会儿话,便有宫女进来禀告,说是皇上已经同沐大人说完了话,沐大人遣人过来问话,问任云舒这边还需要多长时间。

“你去禀告吧,就说一会儿人就回去了,让他不用着急。”任佩兰也不等任云舒回答,便笑着与那宫女吩咐道,然后便转头与任云舒打趣,“看来那沐昕是真喜欢你,看这粘的紧的,当真是一刻也不愿分开啊。”这般说完,又是有些惋惜地补了一句,“若是眼睛没有坏,倒真是前途无量的。”

“我已经同他商量好了,过完年后就去龙虎山找张天师治眼睛,那张天师姑母您也是知道的,真真的神仙人物,当初我那样重的伤他都能治好,治他的眼睛还不是手到擒来。”任云舒立即安慰着任佩兰说道。

任佩兰闻言欢喜,握着任云舒的手道:“若真是能治好就好了,凭着沐昕的本事,将来你的日子定是不会差的。”

任云舒低着头做害羞状,其实她想说,她现在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她一点都不在意沐昕的眼睛看不见,其实做官啊,挣前程什么的她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算是粗茶淡饭她都是乐意的,只要彼此心中都有对方,那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任云舒与任佩兰告了别,就出了宫室,因着宫殿的位置比较偏僻,她回到坤宁宫还需要好一段路程。

任云舒见那领路的宫女有些面生,似不是任云霖宫里的人,便出声问道:“方才同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位妹妹呢?”

那宫女转头冲着任云舒微微一笑,回道:“敬妃娘娘唤她有事儿,便先让她回去了,换奴婢来替她。”

任云舒也并没多怀疑,就跟着那宫人走了。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们便进到了一处抄手游廊,忽的,前头不远处似是迎面来了一行人,领路的宫女眼睛很尖,似乎一下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立即带着任云舒让到了一边,垂首站立,等着让那一行人先通过。

任云舒自然也从善如流地跟在了宫女后头。很快,那行人便到了她们近前,任云舒眼角余光一瞥,立刻便认出来了,来人是郭贵妃。

郭贵妃显然也看到了任云舒一行人,她慢慢停下了脚步,视线定在任云舒的身上,那双妩媚的,上挑的凤眼微微眯起,就这样看了任云舒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沐夫人真是好口才,难怪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本宫今日算是见识了,只是在这宫里,光会说话还是不够的,要懂得审时度势,想来沐夫人这般聪明,应该懂得本宫的意思。”

“多谢贵妃娘娘教诲,我记住了。”任云舒低垂着眼,神态十分恭顺。

郭贵妃闻言唇角微微一挑,又是看了任云舒一会儿,才带着人离开了。

待郭贵妃一行人走远,任云舒才缓缓直起了腰背,眉头忍不住皱起,她有些想不明白,不管是任家还是自己,都没有得罪过这个郭贵妃吧,那她为何要与自己为难。想不明白任云舒便没再想了,忖着这皇宫当真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任云舒又是跟着那宫女走了一段,却是越走越偏僻,东一拐西一绕,不知道要去哪里,任云舒忽的心头一跳,觉得有些不对,心里开始打鼓了,连连质问,但每回那小宫女都说:快到了,快到了。

任云舒越看越觉得这小宫女有问题,奈何自己不识路,只好再忍一忍;直把两整段的抄手游廊都走完了,还要往前走,来到一处冷僻的园子后,任云舒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冲着那宫女瞪眼喝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那宫女往前方一处指去,轻声道:“夫人您瞧,咱们这不是到了吗。”

任云舒闻言更怒,厉声道:“到什么到?我方才就是从坤宁宫出来的,哪里就是这里!”

忽听一声轻咳,有人道:“任姑娘莫动怒,是我让她带你过来的。”

任云舒闻声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抬头去瞧,只见一身明黄服饰的少年背手站在那里,不是朱瞻纪又是谁?

那小宫女见任务完成,冲着朱瞻纪恭敬福了一礼,一溜烟地就跑不见踪影了,任云舒都来不及叫住她,不由得气急,她这是被人算计了,也怪她自己大意了,她现在有些后悔把两个丫鬟留在任云霖的宫室里了,不然现在也不会陷入这般被动的地步。

朱瞻纪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嘴角含笑,十分有诚意地拱手道:“任姑娘,许久不见了,你可过的还好?”

第三百九十章 严拒

任云舒现在心里想骂人,她刚还在自己姑母面前说过太子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就立马给自己来这一出,真是要了卿命了。

任云舒怕被人瞧见,并没有理会朱瞻纪,转头就要走,朱瞻纪却是急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把任云舒骗来的,哪能这样就让她离开,连忙拦在任云舒身前,急急道:“这儿僻静的很,不会有人来的,且铃儿是我的人,姑娘大可放心。”

任云舒一听,觉得这话怎么就这么暧昧,于是冷着脸道:“太子殿下请自重,还有您应该称呼我沐夫人。”

任云舒在最后三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便是想要告诫朱瞻纪,自己已是嫁作人妇,是有夫婿的人了。

朱瞻纪的眼神顿时一黯,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骑在马上,冲着我笑的姑娘。”语气温柔,心意缠绵。

任云舒却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差点就要吐血,心中又是把梅静白骂了个十七八遍,她究竟是脑子抽了什么风,当初做什么要对着朱瞻纪笑啊,不知道后头会给她惹下多大麻烦吗?现在好了,她挥挥衣袖回自己身体里去了,这烂摊子还得自己留着给她收,可现在这烂摊子越来越大了,她收不完了啊……

任云舒谨慎地退后一步,与朱瞻纪拉开距离,面如冰霜,语气冷肃,“太子殿下,以前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且过几日您就要大婚,您还是专注于您的婚礼,以往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统统忘记的好,我的夫君正在皇后娘娘那里等我呢,请太子殿下让让路,让我离开。”

朱瞻纪蠕动了一下嘴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似是在斟酌言语,神色从慌乱渐渐转变成决心,开口问道:“你……真的喜欢沐昕吗?”

任云舒完全没有一丝犹豫,飞快地回道:“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是因为他是你的夫君吗?”朱瞻纪紧接着追问道。

任云舒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也没多想,便回道:“我并不因为他是我的夫君才喜欢,而是我喜欢他,所以他才成了我的夫君。”所以,太子殿下您快死心吧,我真是对你一点点意思都没有,赶紧放我走!任云舒心中哀嚎着,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朱瞻纪神情苦涩,似是被任云舒的话语打击到了,呆呆道:“……我也喜欢你,一直都喜欢,我敢保证,我对你的喜欢绝不比沐昕少一点。”她又明媚,又洒脱,人前乖巧端庄,人后古灵精怪,她明明没同自己说过多少话,还总是躲着他,可他偏偏就是喜欢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般喜欢过哪里女子。

任云舒心里又是把梅静白骂了几变,连带着朱瞻纪也骂上了,觉得他真是猪油糊了心,究竟看上她哪点儿了,她改还不行吗!

任云舒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胸中的憋闷,抬头直视着朱瞻纪的眼睛,恳切道:“太子殿下,算我求求你了,请您赶紧放下您的心思吧,别说我现在已经成了亲,就算我未出阁的时候,咱们也是不可能的,你莫要忘了,我的嫡亲大姐还是您的庶母呢,我同您可是隔着辈分的,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了您的心思,不仅仅是我,恐怕连带着英国公府,都会被皇家厌弃。”

朱瞻纪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脸色灰败,神色也瞬间委顿下来,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早在她还未出阁的时候,他就会去求母妃了,可惜天意弄人,他喜欢的女子却注定了同他有天堑之隔。

任云舒狠狠心,再添了一把火:“以后莫要再这样诳我,便是碰见了也不要看我一眼,同我说一句话,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只是一介臣妇,本就不应该同您有任何交集,若有个风言风语,不只是我,我的姐姐,我的家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您可得记住了!”

任云舒直直的着看朱瞻纪,用目光强烈的恳求着他,朱瞻纪似是被她震慑到了,木木地点了点头。

任云舒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在朱瞻纪发愣这当口,就想要越过他离去,就在她走出几步之后,朱瞻纪又开口了,“你三妹妹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将她认做了你,当时……我喝醉了……”

任云舒快步走着,没有停下脚步,朱瞻纪最后的半句话她并没有听清楚,但仅凭着前面半句,她也大概猜测出了任云依与朱瞻纪当日见面的场景,顿时又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思忖着,朱瞻纪说自己当日喝醉了,把任云依错认成了自己,他不会说了什么吧?任云依会不会猜到了他的心思。想到这里,任云舒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按着她那日见任云依的场景,她应该还不知道朱瞻纪对自己的心思,朱瞻纪一直都是叫自己任姑娘,任云依大概只会以为朱瞻纪是对她有意思,不会想到自己身上的。

想到这里任云舒又觉得很荒唐,任云依当日应该是有接近朱瞻纪的心思,但也没想要同他怎样,至多就来个偶遇,让朱瞻纪对她有些印象,哪里想到朱瞻纪会那样主动,她自然是欣喜的半推半就,后来又来了一出落水的大戏,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任云舒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叹气,心中暗暗感叹,孽缘啊,当真是孽缘啊!朱瞻纪依旧站在原地,呆呆地瞧着任云舒的背影,渐渐在那长廊尽头处不见了。

蜿蜿蜒蜒的曲径回廊一段接着一段,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任云舒心里又气又急,索性跨出回廊,沿着零星散雪的石子路大步迈开,却始终甩不掉心里的郁闷。

快到傍晚了,日头渐落,晴雪初好,或近或远的种了许多梅树,梅花淡如浮烟的香气伴着冰雪的冷缓缓沁入任云舒的鼻端,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凉清香溢满胸腔,觉得心里畅快了些,才慢慢放缓脚步。

第三百九十一章 诉说

任云舒低着头走路,忽闻一阵脚步声,然后头顶便响起了一个担忧的男声:“你怎么在这里?”

任云舒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躁郁的心情顿时平复了下来。她上前主动抓住沐昕的手,心中说不出什么情绪,看着他被白布蒙着的眼睛,有些感动又有些心疼,柔声问道:“你眼睛看不见,怎么找到这里的?”

沐昕似乎猜到任云舒应是遇到了什么事,唇线微微有些紧绷,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看你一直,没回来,我放心不下,这皇宫里我熟的很,就算是眼睛看不见,也知道大概的地方,便出来寻了,也是运气好,这就找着你了。”

任云舒听了沐昕的话,又是有些担忧地问道:“那皇后娘娘那里……没说什么吧?”任云舒怕自己这么久没回去,皇后那边会有微词。

“皇后也是担心你这边是否出了什么事,本想派人出来寻你的,我给拒绝了,说是不必这般劳师动众,我自己就可以了。”

任云舒总算是松了口气,又道:“那我们快回皇后娘娘那边谢恩吧,免得她等着急了。”

沐昕见任云舒拉着他就要走,连忙将她拉了回来,缓声道:“你莫要着急,我出来的时候娘娘已经同我说了,让我一会儿找着你直接出宫去就可,派个宫女过去同她知会一声就行了。”

任云舒闻言便也放缓了脚步,舒了一口气,精神总算是放松了一些,拉着沐昕,就往前头走。

沐昕由她拉着,却是忍不住笑道:“你认识出宫的路吗?”

任云舒闻言就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动了,她还真是不认得,若是她认得路,方才也不会被那小宫女带到朱瞻纪那边去了。

沐昕听任云舒半晌没有回应,又是轻笑一声,开口道:“我告诉你怎么走,你按着我说的走就行。”

两人又是弯弯绕绕走了一阵,总算是走到了宫门处,马车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等坐上了马车,任云舒立时就瘫靠在靠垫上,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沐昕偏头“看”了任云舒一眼,便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任云舒半眯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靠在沐昕的身上,迷迷糊糊间就睡了过去。等马车到了黔国公府门口,任云舒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她的脑袋歪在沐昕的肩膀上,脑子还有些迷糊。

沐昕伸手摸了摸任云舒的脸颊,轻笑着说道:“还困吗?要不要我抱你进去?”

任云舒听了这话,瞌睡一下子就醒了,连忙直起身子,摇头道:“我自己能走的。”要是真让沐昕抱着她进府,那她以后可真是没脸出门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等他们一回到院子,丁嬷嬷便过来询问,“四爷,夫人,需要先将饭菜送上来吗?”

任云舒方才睡了一会儿,精神已经好多了,这时候也觉得饿了,便立即点头应道:“送上来吧。”

丁嬷嬷得了吩咐便退下去准备了,任云舒便又坐到妆台前,让芷卉和芷巧帮她拆卸头上的钗环首饰。

沐昕则是进了净室,去换衣沐浴了。等任云舒这边卸完妆,打散了头发,沐昕已是带着一身热气回来了,他身上仅穿了一件月白的里衣,头发还带了些水汽。

任云舒偏头看他,有些担忧地开口道:“也不多披一件外袍,现在天气越发冷了,晚上寒气也大,若是着了风寒怎么办。”这般说着,便让夏雨赶紧去拿一件外袍过来。

沐昕却是一付无所谓的模样,大剌剌地走到离任云舒不远的软榻上坐下,浅笑回道:“我是练武之人,身上火气大着呢,哪里是那么容易生病的。”

任云舒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从丫鬟手中拿过一条干净的帕子,坐到沐昕身边,就帮他擦拭起头发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相互对了一下眼神,很是识趣地暂且都退了下去,房中便只余下夫妻两人。

沐昕似是十分惬意的享受着任云舒的伺候,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任云舒看着沐昕英俊的侧脸,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今日在宫里的时候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沐昕沉默了一会儿,面上的神情似不甚在意,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若是你想同我说,我不必问,你自然会说的,若是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问了让你为难。”

任云舒的心中顿时又是涌出一股暖意,她本就没打算将朱瞻纪的事再瞒着沐昕,毕竟他们两人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信任是夫妻之间最基本的原则。

“其实……我是被一个宫女骗了,她带着我,去见了一个人……”任云舒的话语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正在想着是不是要马上说出朱瞻纪的身份,没想到沐昕却是接着她的话说道,“那人……是太子。”

任云舒惊了一下,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神情惊讶地看着沐昕,“你……怎么知道的?”

沐昕浅笑一声,伸手将任云舒的手腕一拉,便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继续道:“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可是锦衣卫头子啊,这京城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任云舒瞬间便有些心虚了,乖顺地如同小猫一样地窝在沐昕怀里,嗫嗫开口问道:“那你……知道多少呢?”

“我大概知道,太子对你的心思。”沐昕悠悠回道,说完他又凝眉想了想,似是觉得自己这样的表述不太对,又改口道,“这样说也不太多,准确的说,太子喜欢的应该是你的皮囊,但里头的芯子还是梅静白那丫头吧。”

听了沐昕的话,任云舒忍不住又糟心了,太对喽,她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地被那样的大人物喜欢上,肇事者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她来收拾烂摊子。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审问(上)

提到周姨娘,李氏的眼神又是冷了几分,轻哼一声,才回道:“我让人将她打了一顿板子,就把她关起来了,她倒是硬气,咬死了什么话都不肯说,这么多年了,我倒是不知道,她还有这般硬气的一面。”

任云舒微微叹了口气,劝着李氏道:“人都说为女子弱,为母则强,周姨娘会这样,也都是因为三妹妹,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要同她说明利害关系,让她说出三妹妹的下落,以我对周姨娘的了解,她也不是那等不能说通的人,一会儿我去见见她吧,光打罚是没什么用的。”

李氏同女儿倾诉了一番,气也消了许多,拍了拍任云舒的手,叹息一声道:“我也是气的很了,没想到周姨娘竟是会做出那等事情,当时真想打死她算了,那孽障也随她在外边自生自灭,咱们给她安排的好好的活路她不走,偏偏要去走死路,这样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还去管她做什么!”

任云舒立即抚着李氏的胸口,安慰着道:“娘您可千万别动气了,您现在可还在月子里呢,若是这月子做不好,以后可是会落下病的,周姨娘和三妹妹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吧,您不必操心了。”

李氏闻言颇有些歉疚地看着任云舒,抬手抚着他的脸颊说道:“倒是让你辛苦了,这才出嫁多久啊,就又回娘家,姑爷那边没说什么吧?”

任云舒立即笑道:“他本来还想陪着我一起来呢,被我给拒绝了,娘您放心,沐昕她对我很好,不会因为这么一些小事介意的。”

李氏闻言很是欣慰,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这娘就放心了,不过今日是特别情况,你处理完事情就早些回去,以后就莫要太频繁的回来了,就算姑爷不介意,恐怕你二嫂三嫂那边也会有微词。”

“我知道了,今次不是情况特殊吗,等娘您出了月子,自然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任云舒这般说道。她又是安慰了李氏一会儿,见她情绪完全平稳下来,又是看了看两个小弟弟,这才去了周姨娘的院子。

周姨娘院子里的丫鬟都已是被李氏派人打了一遍,可除了同任云依一起逃走的贴身丫鬟香茗,其他的下人并不怎么清楚周姨娘和任云依的谋划,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任云舒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看着下头跪着的十几个下人,他们身上都有伤,跪在地上的姿势都十分勉强。任云舒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视过去,见威慑已是够了,这才缓缓开口道:“本来按夫人的意思,你们这些人都是要被发卖出去的……”

任云舒这句话刚说出口,那些仆妇丫鬟们便俱是哭嚎哀求起来,任云舒身边的高嬷嬷立即喝止了她们,“谁在喧哗,直接拖出去打死!”

那些仆妇丫鬟立即不敢再发出声音了,任云舒才继续说道:“不过……我念你们也都是在国公府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了,有些还是家生子,便给你们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你们谁能提供三小姐去向的线索,我不仅会让她留下来,还会给她些银钱,当作是奖赏。”

这话一出,底下的众人似是又看到了希望,便都是拧紧眉头,开始仔细思索起来。任云舒也不着急,就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等待。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匍匐上前,磕头与任云舒回到:“回二姑奶奶的话,奴婢名叫小桃,是负责周姨娘屋里烧水煮茶的,奴婢有一次给姨娘送热水,好像依稀听到周姨娘有提到方妈妈的名字。”

方妈妈?任云舒听到这个名字,面上闪过一抹疑惑,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高嬷嬷,她是英国公府的老人,英国公府的那些积年老仆她应该都是认得的。

高嬷嬷会意,立即低下身来,在任云舒耳边说道:“这个方妈妈老奴有些印象的,好像是当年三小姐的奶娘,大约是三小姐七八岁的时候,她好像是得了重病,已经不在了。”

一个死人?任云舒又忍不住皱了眉头,但仔细再一想,周姨娘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到这么一个已经死去这么多年的人,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嬷嬷,你赶紧派人去查一下这个方妈妈,看她还有没有其他子女亲人在,最近与咱们府上可是有什么交集。”

高嬷嬷立即领命下去安排了。任云舒再看向那个叫小桃的丫鬟,神情和颜悦色了许多,用褒奖的语气说道:“你叫小桃是吧,你做的很好,若是查出方妈妈此人真的与三小姐之事有关,你便是是立了头功,我定会好好奖赏你。”

那小桃闻言几乎是感激涕零,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而她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则都是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她。

有了小桃做榜样,其他的丫鬟婆子便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是自己知晓的,都告诉给了任云舒知道。任云舒均是耐心地听着,但有用的消息还真的是没多少,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了,她便让这些人都退下去了。

任云舒将得来的信息一一整理了一下,最有用的还是这个方妈妈,说来周姨娘也着实谨慎,任云依身边有四个贴身丫鬟,但除了香茗,其余的竟都被蒙在鼓里,不过也是因为这几日任云依病着,贴身伺候汤药的也只是香茗,其余的都只在外间伺候。只是只有周姨娘和一个小丫鬟的帮忙,竟是能从英国公府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若是没有外人的帮忙,她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是时候该去见见周姨娘了。”任云舒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颈,缓缓说道。

芷卉在一旁,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说道:“夫人,先用了午饭再去吧,您这一问话,也不知道要多久呢。”

任云舒却只是摆摆手道:“问完了再吃,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我还真是吃不下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审问(下)

任云舒来到周姨娘屋前,一股浓浓的药味从里头直冲出来,门窗捂的紧紧的,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守在门口不住的打哈欠,见她过来,忙不迭的行礼。

任云舒刚踏进内厅,只听里屋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还夹杂着声声呻吟,她伸手揭开一角门帘,还没走到床边,已经看到了周姨娘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周姨娘比李氏还要小上几岁,也就是三十出头,但任云舒此刻看见的只是一个头发蓬乱的老妇,黑发中夹杂着许多缕白发,似是不过几日,她便苍老了十岁。

任云舒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是稍稍往前走了几步,床上的周姨娘似是听到了动静,艰难地将头抬起,因为她本是趴伏着的,所以做这个动作很是吃力。她看到来人是任云舒,本是暗淡如死水一般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还带着血痂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才叫出声来,“二小姐……”

任云舒的心肠终归还是不够硬,想着自己以前同周姨娘的情分,再看到她如今凄惨的模样,还是生出了恻隐之心。她转头与身边的芷卉吩咐道:“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吧,终归不能让人死在这里。”

芷卉迟疑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点头出了房间。任云舒没太靠近床榻,只在卧房中央找了把椅子坐下,目光看着床上的周姨娘,缓缓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周姨娘那张浑浊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她的嘴唇又是颤抖了一下,才哽咽着说道:“是奴婢对不起夫人,夫人打死奴婢也是应该的,可奴婢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眼睁睁的……眼睁睁地看着她,下半辈子就这样毁了……”

任云舒听着周姨娘的话语,忍不住就皱了眉头,再转念一想,她就大概猜到了周姨娘的想法,任云依出事之后,母亲只是叫人将她看管了起来,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太忙,又是快接近临盆,且她也有心给周姨娘和任云依一个教训,定是一直让人拦着周姨娘,没有见她。周姨娘心急为女儿求情,但李氏不见她,她也无计可施,自然就开始胡思乱想,以为李氏真会下狠心将任云依怎样。

任云舒冷笑一声,又是缓缓开口道:“是三妹妹同你这样说的吧,她以为母亲会将她怎样?一根白绫与她,还是将她送进姑子庙里?”

周姨娘不说话了,但面上的神情已是表明,任云依与她说的大抵就是这些,任云舒乱上嘲讽的笑容愈发大了,她看着周姨娘,冷冷道:“你们自己也知道三妹妹今次做的事情有辱家门,后果严重,那当初为何还要去做,这么多年,母亲待你们母女怎样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就算是这一次三妹妹做出那等事情,母亲也没想把她怎么样,实话告诉你,母亲已经在老家为三妹妹挑好了一桩婚事,昨日晚上就是要送她回老家的,可惜你们母女自以为聪明,竟是想出偷跑的法子,现在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想要回转都没有可能了。”

周姨娘愣愣地听着,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开眼睛看着任云舒,颤声问道:“夫人真的……真的……是那样安排的吗?她……她不想让依儿……”

任云舒已经懒得言语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长吁一口气,语气依旧冰冷,“你现在唯一可以亡羊补牢的就是,说出三妹妹的下落,若是我们能找到她,或许事情还不至于到最坏的程度。”

周姨娘的脸色变幻不定,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任云舒却不准备与她太多的时间,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道:“你若是执意不说,英国公府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从今日起,我们就会对外头宣称,英国公府三小姐患了重疾,昨天晚上便没了,从今往后,这世上将再也没有任家三小姐,她在外头不论做什么事,境遇是好事坏,都同我们英国公府没有一点关系了。”

周姨娘一听任云舒这话,本是苍白的脸色又是白了几分,仿佛死人一般,她的嘴唇颤抖着,用惊惧的眼神看着任云舒,许久之后,才仿佛是用尽全部的精气神,缓缓开口道;“我说……我说……我告诉你……只求你不要当我的依儿死了……”

任云舒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抹浅笑,重新又坐回椅子上,做出一付聆听的模样。

周姨娘重重咳嗽了几声,才喘着粗气开口道:“依儿原先有个奶娘,姓方,她也是奴婢远房的一个表姐,小时候与奴婢感情挺好,后来我们那地方闹了灾,奴婢便被奴婢娘卖给了人牙子,后来辗转便到了李家,也是奴婢运气好,遇到了当时还未出阁的夫人,虽是当了丫鬟,却一直是吃穿不愁的,更是被夫人挑中做了陪嫁丫头,随着夫人一同嫁进了这英国公府……”

听周姨娘说到这儿,任云舒忍不住就发出一句嘲讽,“我娘这般待你,你却是恩将仇报,你去看看别人家的主母对待丫鬟和妾是个怎样的态度,我娘这么多年,可有说过你一句重话,你现如今却这样报答她,怪不得我娘会如此心寒,恨不得要打死你。”

周姨娘被任云舒骂的面上满是愧疚之色,眼泪也是不停地往下落,口中喃喃说道:“是奴婢对不起夫人,是奴婢对不起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任云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怒火,语气恢复冷冽地说道:“你继续说吧,那个方妈妈的事情。”

周姨娘抹了抹脸上的泪,继续说道:“奴婢怀着依儿的时候,夫人要帮奴婢请奶娘,那时候奴婢就想到了奴婢那表姐,便托人写信给她,知晓她也是刚生下孩子没多久,就跟夫人提了这事儿,毕竟是奴婢的亲戚,知根知底的,夫人便答应了下来,让奴婢把人叫过来,与她看过之后,若是没问题就就此事定下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去向

任云舒已是知道这方妈妈最后做了任云依的奶娘,也知道她后来死了,便又打断周姨娘的话语,直接问道:“那方妈妈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会同她扯上关系?”

周姨娘苦笑一声,顺着任云舒的答案回道:“方妈妈是死了,但她的儿子女儿还活着,那年方妈妈去世之后,她的丈夫便找来了,带着她们的三个孩子,其中的老二便是同依儿同一年出生的那个,奴婢看着她们可怜,那几个孩子也算是奴婢的晚辈,便给了他们一笔钱,后来每年,奴婢都会给他们一笔钱,与他们家也没有断了来往……”

任云舒听到这里,已是猜到了任云依的去向,便又是开口冷冷地问道:“三妹妹就在那方妈妈家里是吗?告诉我她们家具体的地址。”

周姨娘的面上仍是有些犹豫,但在任云舒寒冰一般的眼神下,终究还是开口说了一个地址。也不需要任云舒记,侍立在她身边的芷巧已是将地址记了下来,快步走出去,让下面的人赶紧去寻那方家之人了。

任云舒此时已是又站起身来,也没再去看周姨娘,缓缓转身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三妹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也不想看她落到那最坏的境地。”

任云舒走到房门外,呼吸到新鲜冷冽的空气,才重重吐了一口浊气,芷巧覻着她的脸色,才一旁小声说道:“小姐,时辰已经不早了,您先去吃点东西吧。”

任云舒确实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用完了饭,再继续处理任云依的事情。

许是因为问出了任云依的下落,任云舒心中的郁气稍稍散了一些,总算有胃口吃东西了,等她吃饱喝足,高嬷嬷便神色匆匆地回来了。也没等任云舒开口问,她便回禀道:“夫人,老奴已是派人去打听过那方妈妈的家里人了,还真是得到一些消息、”

任云舒用帕子擦了擦嘴,吩咐小丫鬟给高嬷嬷搬了把椅子,好让她坐下来慢慢说。

“原来那方妈妈的大儿子同香茗那丫头已是定了亲了,几个月前就已经帮香茗赎了身,入了良籍,似是打算过完年就办亲事呢。”

任云舒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滞了滞,眉头皱了起来,轻声喃喃道:“竟还有这事儿。”

周姨娘方才并未跟她说这件事,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故意为之。“那方家大小子借着这事儿,这段时日频频往咱们府上跑,还贿赂了看小门的一个门房,每次都是与那香茗在门口说好一阵子的话,三小姐失踪的前一日,那方家小子正好就来过呢。”

任云舒神情冷肃,喝了口茶水,方才问道:“那门房可是有拷问过了,是不是她放了三小姐和香茗出去的。”

高嬷嬷也是冷笑一声,回道:“一开始那门房还抵死不认呢,十几板子下去,便也招了,说是香茗带了一个眼生的丫鬟,与他说要出门办事,一开始那门房还想要询问一下,后来香茗与他塞了一两银子,她也便放行了,毕竟香茗从前出去也是常有的事儿,他也没怎么在意。”

“将那门房发卖了,看来也是我娘太仁慈了,才会养出这些个贪财误事的刁奴。”任云舒语气不善地说道,高嬷嬷自然应是,就是任云舒不说,她也会建议将那门房赶走。

“我已经从周姨娘那里问出了方妈妈家人的住址,也让下人去寻了,若是三妹妹还在那里,应该很快就能寻回来。”任云舒嘴上这般说着,但面上的神情却并不乐观,因为方妈妈这条线其实并不难查,若是任云依聪明的话,昨日在那里住了一晚上后,今日为了保险,恐怕早就离开了。

高嬷嬷显然也想得到这一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小姐,若是人不在那里呢?”

任云舒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似是有些疲惫,缓缓开口道:“那就只能派人出去在京城的各大客栈里慢慢寻了,三妹妹冒险逃出去,定是有别的图谋,一定不会离开京城的,只要还在京城,她便要住店,一个独身女子带着一个丫鬟定是十分显眼的,并不难寻。”

这般说着,她似又想到了什么,看向高嬷嬷道,“若是能找着方妈妈的大儿子,先莫要打草惊蛇,在暗处盯紧了,任云依同香茗两个女子很多事情都不好办,定是要找那方家小子帮忙的,只要我们盯紧了方家,定能顺藤摸瓜找到三妹妹的,这件事嬷嬷您亲自去办,定是要谨慎小心,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

高嬷嬷连连应是,又是退下去忙活了。

任云舒吩咐完这些,便有些疲惫了,便让丫鬟们与她宽衣,想着在床上小憩一会儿,等母亲那边午休之后,再去与她汇报情况。

任云舒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再醒来,一看漏刻,已是快到申时了,便立即清醒了过来,皱眉与身旁的芷卉芷巧埋怨道:“怎么不叫醒我。”

芷卉一边帮任云舒穿衣服,一边笑着说道:“奴婢们看您睡得这般香,舍不得叫醒您,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小姐您多睡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任云舒坐到妆台前,轻轻打了个哈欠,又是出声问道:“高嬷嬷那边可是有传来什么消息?”

芷卉正准备回答,便听到外头小丫鬟禀告,说是高嬷嬷回来了。

任云舒立即起身,神情微微有些焦急地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高嬷嬷掀了厚厚的棉布帘子进到了屋内。

高嬷嬷给迎面而来的任云舒行了一礼,便立即开口道:“小姐,老奴派去的人已经找到了方妈妈家,怕打草惊蛇,便没派人进去搜查,只是询问了周围的邻居,按那些邻人所说,昨天傍晚的时候确实有两个带着围帽的年轻女子来过,只是后来有没有离开她们就不知晓了,奴婢给了与方妈妈家熟识的一个邻居妇人一些银钱,让她去他们家里转了一圈,那妇人回来后告诉我,家里面只有方家那几兄妹,并没有昨日那两个人陌生女子。”

第三百九十六章 装病

“果然是够谨慎啊……”任云舒听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她其实早已猜到了,任云依的出逃定已是计划了许久,怎么会那么容易让她们寻着。

“老奴已经派人去京城里面各大客栈寻人了,只是京城那么多间客栈,想要找到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呢。”高嬷嬷继续说道。

任云舒自然知道,毕竟京城这么大,想快速找到两个人并不容易,她只能沉声吩咐道:“还是派人看紧了方妈妈家,我不信他们不会露出破绽。”

高嬷嬷立即应是,便又退下去办事了。任云舒揉了揉蹙在一起的眉头,沉思了半晌之后,方才起身往李氏的院子去了。

任云舒见到李氏的时候,她正在哄着两个孩子,许是有孩子的慰藉,她脸上的阴霾之色散去了许多。

李氏见任云舒过来,便把孩子交到了一旁的奶娘手里,然后开口问道:“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任云舒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在李氏床边坐下,回道:“已经查到三妹妹的大致去向了,娘您莫要担心,再几日就可以找回来了。”

李氏只是冷哼一声,说道:“我可一点都不为她担心,若不是担心英国公府的声誉,她就是死在外头,我也不在乎。”

任云舒知晓母亲说的这是气话,不管心中对任云依再气,母亲也不希望她在外头有什么意外。

“这事儿娘您就别担心了,女儿自会处理的,三妹妹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也跑不到哪里去的,说不准明后日就想明白,自己回来了。”任云舒依旧尽量安抚着李氏说道。

李氏只是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任云舒便又是陪着李氏说了会儿话,尽量挑着愉快轻松的话题,不想让她坐月子还生着气。

李氏看天色不早了,便催促着任云舒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黔国公去吧,莫要让你夫君等急了。”

任云舒也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便又与李氏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了。

任云舒带着丫鬟从李氏的院子径直到了侧门,门外马车早已准备好了,她进了车厢内,却是意外地看到里头已经坐了一个人。

“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任云舒瞪大眼睛,看着那张唇角含笑的熟悉面孔问道。

沐昕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笑着问道:“怎么,你不开心看到我?”

任云舒立即摇头,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接我。”任云舒真是被他吓了一跳,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马车上的。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顺便来接你了,我们才分开了不到半日,我便想你了呢。”沐昕凑在任云舒的耳边说着缱绻的情话,瞬间让她从耳根到脸颊一片烧红。

任云舒将头撇到一边,掩饰地轻咳一声,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沐昕又是轻笑一声,语气总算是正经了一些,转了话题问道:“你三妹妹的事,怎么样了?”

任云舒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开口回道:“暂时还没找着人,只是有些线索了。”

“要不要我帮忙,在找人这方面,我还是很有些办法的。”沐昕十分想帮自家娘子解决问题,便提议道。

任云舒的眼眸微微亮了亮,瞬间就想起沐昕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她可是锦衣卫的头子啊,想找一个人出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可转念又想到他现在赋闲在家,那些个锦衣卫现在也不归他管了,他若是随意让那些人帮忙,恐怕会惹来麻烦,便连忙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会解决的,这毕竟是我娘家的事情,怎么好劳烦夫君的,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人了。”

见任云舒没答应,沐昕也没再多说什么,抱着她似是十分随意地问道:“三日之后太子殿下大婚,你有什么打算?我们一家可都是在邀请之列的。”

因着任云依的事情,任云舒差点就忘了三日后就是太子大婚的日子,她愣了一会儿,才呐呐开口道:“要不……我就装病吧……”有了上次在宫里头的那件事,她可再不敢出现在朱瞻纪面前了。

“那你恐怕得从明日就开始生病了,不然若是让有心人发现端倪,恐怕落人口实。”沐昕好心地提醒道,也是为自家娘子操碎了心。

任云舒苦着脸应了一声,不知道这些个破事儿什么时候能到个头。

“等过完年,我们就离开京城,短期应该不会回来,到时候你就不用再担心这些事情了。”沐昕抬手摸了摸任云舒的头发,安慰着说道。

任云舒也是很想离京的,但是她又放心不下她娘,若是到时候她爹爹能回来就好了。

“你娘那边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让我三婶时常过去看看你娘,还有你大姐和姑母都在宫里,定是也会照顾你娘的。”沐昕似乎能猜透任云舒的心思,继续与她说道。

任云舒无奈一笑,忍不住轻声嘀咕一句,“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啊……”

沐昕耳朵可灵,自然听到了任云舒的自言自语,拍了拍她的心口位置道:“我自然知道你再想什么,因为我在你这里啊。”

任云舒又是被沐昕调戏地双颊通红,却是硬撑着反驳道:“我看你是在我肚子里,你就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虫子,自然知道我想什么。”

“你可有见过如为夫这般英俊潇洒的虫子?”沐昕将任云舒抱得更紧,呵呵笑着说道。

夫妻两人又是笑闹了一会儿,便到了黔国公府。这一日任云舒着实是累坏了,用过了晚饭,沐浴完之后,便躺到床上睡了,才刚沾上枕头没多久,她便已是睡熟了。

沐昕洗完澡回来,就听任云舒发出来的轻微鼾声,面上的神情很是哭笑不得,他在床榻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脱了衣服上床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冲撞婚队

太子大婚前一日,宫中早已作了布置,大红的绸子缠在梁柱之间,各处宫苑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整个皇宫前所未有的喜庆,似乎年初因朱棣元驾崩带来的哀伤,已是被太子大婚带来的喜庆抹去了。

朱瞻纪正在坤宁宫中试着明日要穿的喜服,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愈发的英挺俊逸,他的身量在这一年里长高了不少,身形也越发健硕挺拔,已是从一个少年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模样。

张皇后则是站在朱瞻纪身边,一脸欣慰模样,她亲自上前,替朱瞻纪整了整喜服的领口,语气中又是惆怅,又是欢喜地说道:“成婚之后,你便是大人了,虽说你从小到大都没让娘担心过,但终归还是有些孩子气,等成了亲,做了别人的夫君,便更要担起责任,娘全部的希望可都在你的身上,你千万莫要让娘失望。”

“母后的话,孩儿自会谨记在心。”朱瞻纪冲着张皇后点了点头,如往常一样应诺道。

张皇后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便让朱瞻纪转过身去,帮他整理身后的腰带。

朱瞻纪面向窗外,面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惘然,他明日就要成亲了,可他即将要娶的,并不是他心中所爱的那个人,但他如今坐在这个位置,却并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他忽然前所未有地向往着那个位置,是不是等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就可以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太子大婚当日,任云舒已是“病”了好几日了,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休息,她看着床边穿戴整齐,准备进宫参加婚礼的沐昕,与他挥了挥小手,然后便想起沐昕看不见,便又开口道:“你自己小心些啊。”

沐昕闻言哭笑不得,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任云舒披散的长发,笑着说道:“我只是去参加婚礼,有什么需要小心的,放心吧,我会早些回来的。”

任云舒笑着点点头,目送着沐昕离开了,然后她将把身子缩进被子里,想着要不要睡个回笼觉,反正她现在正“病”着呢,旁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

任云舒正这般想着呢,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眼睛就不受控制地闭上,很快就睡了过去。任云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打鼓的肚子和涨涨的小腹告诉她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

任云舒终究是从床上下来先去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便吩咐丫鬟们将吃食端了上来。她只披了件外衣,便坐在桌子边喝起燕窝粥来,屋子底下铺了地龙,虽然如今已是入冬了,但待在屋子里一点都不觉得冷。

任云舒喝了两碗粥,吃下几样精致的小点心,肚子才总算是有了些饱腹感,正想着要不要再回床上眯一会儿,就见到高嬷嬷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内。

任云舒一见高嬷嬷难看的脸色,就知道是出了事儿,连忙起身问道:“嬷嬷,是三妹妹那边有什么情况了吗?”

高嬷嬷此时急得一头一脑的汗,从来都是严肃沉稳的脸上止不住的惊慌,声音都有些变调地开口道:“夫人,出大事儿了,三小姐不知怎么想的,竟是跑去拦了太子的迎亲婚队,还好当时姑爷就在那里,及时把人给拦了下来,没酿成什么大祸。”

任云舒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任云依的胆子竟是这样大,太子的迎亲婚队她都敢拦,她难道是傻的不成,不知道会有多少御林军和侍卫在保驾护航吗,许是他还没见到朱瞻纪的面,就先被外围的侍卫给抓起来了,这不仅仅是丢她一个人的脸啊,也是丢整个英国公府人的脸,若是让皇后知道了此事,定是要震怒的,就算皇后的脾气再好,也是会迁怒英国公府的。

任云舒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方才看向高嬷嬷问道:“太子殿下他,知道这件事吗?”

高嬷嬷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回道:“这老奴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当时姑爷在场,等他回来了,您可以亲自问问他。”

任云舒哪里还等得及沐昕回来,她此刻心里跟猫爪一样,微微思忖了一下,便又问道:“那知道此事的人多不多,可是有旁人知晓了……三妹妹的身份。”

这个问题高嬷嬷倒是能回答,立即回道:“若不是老奴一直派人盯着方妈妈的儿子,恐怕也不会那么快知晓,今日一大早,那方妈妈的儿子便从家里出来了,然后便一直在御街那里徘徊,老奴派的人还疑惑他这是要做什么呢,因着今日太子大婚,所以御街那里很快就变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了,老奴派的人一个不留意,就把人弄丢了,就在他找人的时候,太子殿下迎亲的队伍就过来了。然后那三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直冲着迎亲队伍外围的那些侍卫去,那些个侍卫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且见到是一个女子,一时竟是忘记了阻拦,让她给冲了进去,还好那时姑爷就在附近,听着动静就将人给拦住了,并没有让事态继续扩大。”

这任云依,胆子也太大了,这是不要命了啊,万一那些侍卫将她当成了刺客,当场格杀,她哪里还有命享受荣华富贵,当真是……胆大包天,任云舒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任云依了。

高嬷嬷见任云舒脸色越发难看,连忙又补了一句,“当时三小姐带着围帽,并没有人让人看清她的容貌,应该不会有人知晓她是咱们英国公府的三小姐。”

任云舒闻言长长舒了口气,这也算是诸多坏消息中的一个好消息了。

“嬷嬷,你把这消息封锁了,千万不要让母亲那边知晓,等事情解决了,我会亲自去与她说的。”任云舒考虑到李氏现在的身体,又想着这件事可大可小,便决定等沐昕回来,问清后续发展,再想想要如何解决此事。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太子大婚

任云舒这一整个下午都是坐立不安的,等到快傍晚的时候,沐昕总算是回来了。

任云舒闻着沐昕身上淡淡的酒气,连忙同丫鬟一起给他换身上的衣服,“我已经叫人准备好热水了,你先去沐浴吧,想来你今天应该也没怎么吃好东西,晚饭我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鲈鱼。”

沐昕唇角微微上扬,顺势抱了任云舒一下,开口道:“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问你三妹妹的事情呢。”

任云舒无声地叹息一声,语气还算平稳地说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急也没用啊,不管怎样,先吃饭,吃饱了再说事儿。”

等沐昕沐浴更衣,两人又一起吃了晚饭,便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任云舒让丫鬟们将饭菜撤下,上了茶水,终于开口问道:“任云依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沐昕呷了口茶水,才回道:“让太子的人带走了,他让我不用管这个事。”

任云舒闻言顿时又惊又气,胸口起伏地说道:“他怎么可以!不管任云依多自轻自贱,她还都是我英国公府的女儿,他怎么可以直接把人带走!”任云舒是气急了,连那些尊称都不说了。

“你先别着急。”沐昕连忙安抚着她说道,“我当时是准备将人送回英国公府的,只是一时脱不开身,且你那三妹妹还一直大喊大叫,说是要见太子,我想着她是你的妹妹,也不好对她用太强硬的手段,就在这时候,太子的人来了,便将人给领走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你那三妹妹被太子安置在了哪里。”

任云舒听得越发无语,她如今都不知道那朱瞻纪是怎么想的,她把任云依带走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这件事情,还有旁人知晓吗?”任云舒看着沐昕,心中还带着些许侥幸。

沐昕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当时你三妹妹冲出来的时候倒是没有自报家门,只是一直喊着一句‘殿下,您还记得当时在湖畔对我的承诺吗?’我估计那些侍卫是猜不到她的身份的,但若是这句话让有心之人知晓,很容易就能猜到她的身份。”

任云舒又有抚额的冲动了,知道这事儿恐怕很难瞒住,当时在场那么多人,那句话不可能不传到皇后耳朵里,一旦皇后知道了这事儿,母亲恐怕免不了要去她面前请罪了。

想着母亲许是刚出了月子就要去宫中请罪,任云舒对任云依更多了几分厌恶,连带着朱瞻纪都恨上了,作为当朝太子,他做事为何不过脑子,竟在大婚当日,带走了一个世家女子,当真是荒唐至极。

“你不必太担心,我会找机会再同太子殿下说说,让他赶紧把你三妹妹送回英国公府。”沐昕伸手握住了任云舒的手,想要尽量帮她分担一些。

任云舒苦笑一声,颇为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不必去了,我观太子如此行径,恐怕是打算要纳任云依进门了,左右咱们英国公府的脸是已经丢尽了,只希望皇上和皇后能看在我爹爹的份上,莫要以为此事是我们英国公府故意为之。”

“船到桥头自然直,皇上同皇后都是深明大义的人,不会怪罪你们家的,你也莫要想太多了,左右现在事情都已是这样了,你再伤脑筋不过也只是累了自己罢了,若是你累着了,为夫我可是要心疼的。”沐昕将任云舒揽进自己怀中,柔声安慰道。

任云舒被她说的哭笑不得,愁绪倒是减少了一些,心中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管她呢,反正她已经嫁人了,沐昕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苛责她,她们家也没有待嫁的女孩儿,名声毁了就毁了吧,任云依既然做了这种选择,便要做好以后没有娘家依靠的准备,反正她们英国公府是不会再管她这个女儿了,她自己选的路,以后就算是再艰难,也要走下去。

而此时此刻的东宫,宾客们已经尽数离去,朱瞻基穿着大红的喜服,走在回寝殿的长廊上,他的双眼因为酒气而有些迷蒙,当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那里伫立了许久,才抬脚走了进去。

寝殿之内,尽是喜庆的大红色,胡扇湘已是换了一身大红的常服,乖顺地坐在床榻上,等待着朱瞻纪的到来,她的脸颊在周围颜色的衬托下,越发娇艳红润。

忽然,她似是听到了脚步声,本是微垂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看到迎面走来的那个人,那双眼睛顿时含情脉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

朱瞻纪似乎还有些不清醒,他走到离床不远处的地方站定,眼神迷离的看着床上的胡扇湘,那身影似乎与她脑海中朝思暮想的那个人重叠,她那双让人难以忘怀的眸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什么话语都不用说,所有的心意都已是包含在那双眸子里。

“殿下……”胡扇湘看朱瞻纪站在那里不动,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顿时心中又欢喜又羞怯,忍不住轻唤出声。

朱瞻纪猛地惊醒,眼神顿时又有了焦距,看着不远处微微垂着臻首的女子,唇角无声地溢出一抹苦笑,或许也只有在梦中,才会再次见到那个人吧……

朱瞻纪并没有往前走,而是用手指揉了揉眉心,缓缓开口道:“我先去沐浴,你若是累了,便先睡下吧。”这般说完,他便转身去了殿内的净室。

胡扇湘看着朱瞻纪离开的背影,满脸都是不解和失望,为何上一秒他还是那样满含情意地看着自己,下一秒却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便离开,她的手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身下大红的锦绣被缎,但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恢复了端庄的太子妃模样,不管太子的心在谁身上,但只有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也只有她,会一直陪在太子身边,陪着他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不管是谁,都不能动摇她的位置。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宫中问话

太子新婚后的第一日,自然是要去拜见皇帝和皇后的,张皇后一大早便起来,在坤宁宫等待着儿子和儿媳。

等两人过来,与她行礼敬茶之后,她才仔细端详起两人来。太子妃虽仍是端庄守礼的模样,但张皇后仍是能看出她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而他那儿子,自从进来之后,一次都没有同太子妃有过眼神的交流,两人之间生疏的根本就不像是新婚夫妻。

张皇后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太子妃的人选不甚满意,但她总想着,等两人相处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了,她当年同皇上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可就现在这两人的状态看来,还需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张皇后与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又留她们一起用了早膳,这才让她们离开了,等人走了以后,她才缓缓开口与身边的掌事嬷嬷问道:“本宫看太子的状态似是有些不对,昨日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那掌事嬷嬷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禀道:“回娘娘的话,倒是有那么件事儿,昨日太子出宫迎亲的时候,有一个女子冲撞了迎亲的队伍……”

张皇后闻言神色立即一凛,语气严厉地斥道:“这般重要的事情,怎么此刻才与我禀告?那冲撞迎亲队伍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掌事嬷嬷立即跪下回话道:“娘娘,是奴婢疏忽了,奴婢看您昨日事多繁忙,便没有及时禀告,那女子身份似乎是当日太子殿下在英国公府救下的任三小姐,只是奴婢没见过人,不能十分肯定。”

“任三小姐……”张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低语了一句,随后又问道:“那任三小姐现在人呢?在哪里?”

掌事嬷嬷立即回道:“好像当时沐大人就在附近,便及时将那女子带走了。”

张皇后闻言没有立即说话,似是在沉思,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派人再去打听一下那任三小姐的下落,看是不是已经回了英国公府。”

那掌事嬷嬷立即领命,便退了下去。张皇后则仍是坐在椅子上垂眸凝思,许久之后,才微不可闻地幽幽叹了口气。

而任云舒这边,自从早晨起床之后,便一直心绪不宁,吃早饭的时候都是无精打采的,沐昕见她这般模样,便提议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庄子上散散心,我在京郊有一个温泉庄子,现在这天气,泡温泉最好不过了。”

任云舒哪还有去玩的心思,摇着头说道:“不去了,我娘那边还没出月子呢,我哪里有心情去玩。”

“那就等岳母身体好了,咱们一起去,你也莫要担心了,你三妹妹那边……”沐昕的话语还未说完呢,高嬷嬷便脚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急急行了一礼,开口道:“四老爷,夫人,宫里派天使过来了,说是皇后娘娘派来问话的。”

任云舒一听这话,顿时被惊了一下,然后手指便紧紧攥住了沐昕的衣袖,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沐昕倒是十分镇定,拍了拍任云舒的手,说道:“不用紧张,不过就是例行问话,无碍的。”

“我同你一起去。”任云舒几乎没有考虑地便说道,然后就起身让丫鬟们重新帮她换衣裳。

沐昕也是随她去,等准备妥当,两人便相携着去了前院。

那被派来问话的太监姓夏,约二十来岁模样,面方眉直,笑容和善,似与沐昕认识,也没怎么啰嗦,直接便与他问道:“皇后娘娘让咱家来问几个问题,沐大人也不必紧张,就是几个简单的问提,沐大人如实回答就行了。”

沐昕笑着点点头,回道:“没想到是夏公公,既然是皇后娘娘想问,下官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夏公公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开口问道:“沐大人,昨日您随太子去胡府迎亲的时候,可是遇见了一个冲撞迎亲队伍的女子?”

夏太监此话一问出,任云舒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地握紧了一些,皇后娘娘果然已经知道此事了,只是不知会如何发落。

“是的。”沐昕神态语气未变,十分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那夏太监紧接着继续问道:“那女子后来是否被沐大人您给带走了?”

“是的。”沐昕依然回了这两个字,无旁的废话。

“那女子现在人在何处?”

这一回沐昕迟疑了一下,才回道:“人被太子殿下派人带走了。”

那夏公公一听沐昕这回答,脸色顿时就不对了,盯着沐昕的脸,又再一次确认道:“沐大人您确定?”

“确定。”沐昕点着头肯定道。

那夏公公便不说话了,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道:“谢谢沐大人的配合,咱家该问的都问完了,这就回去了。”

沐昕微微笑了笑,忽又开口道:“外臣不好与内宦结交,我就不留公公你了,以后有机会,再请公公你吃酒。”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不知什么物事塞到了夏公公手里,“知道公公你喜欢这个,正好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个,本想进宫时给你的,现如今倒正好。”

夏公公深深看了沐昕一眼,正色道:“沐大人是个实在人,小的心里有数。”

两人说过几句后,沐昕便亲自将人送了出门,转头回屋时,便听到任云舒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任云舒见沐昕回来,立即迎上前问道:“皇后娘娘都遣人来问了,你说会不会……”立即治她们家的罪。

沐昕上前揽过她,带她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道:“不必担心,既然皇后娘娘只是遣太监过来问,那就表明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事关太子,皇后娘娘定会更谨慎些,接下来就让太子去解决这事儿吧,我观太子的态度,应该是想保下你三妹妹的,只是后续怎么安排,便都看太子的手段了。”

任云舒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希望莫要牵连到英国公府,那便是最好了。

第四百章 怒火

夏公公回到宫里,将从沐昕那里得来的信息禀告给了张皇后,张皇后差点就失手打翻了一个茶盏,她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行事端正规矩的儿子,竟会偷偷藏下了一个女子。

张皇后的脸色极是难看,沉吟了许久之后,才沉声与底下的夏公公吩咐道:“去叫太子殿下过来。”

朱瞻纪到坤宁宫的时候,神情如常,即使是看到张皇后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脸上的表情也未曾有变化。

张皇后让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了下去,当殿中只余她和朱瞻纪二人,她当即厉喝出声,“跪下!”

朱瞻纪也没有迟疑,一掀衣袍下摆,就跪了下去。

张皇后看他这般模样,顿时更生气了,颤抖着手指指着他问道:“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朱瞻纪背脊挺着地跪着,开口回道;“母后息怒,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母后万不可因为儿臣气坏了身子。”

张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平复了些许胸中的怒火,方才继续说道:“我已知晓任家三姑娘在你那里,上次你们一同落水之事我已不再追究,此次她竟是又做出这等无耻之事,看来是留不得了,你把人交给我,其余的不必再管了。”

朱瞻纪听了张皇后的话,眸光微微一闪,却是没有回张皇后的话。

张皇后顿时又是怒火上涌,喝问道:“怎么,那还舍不得那丫头不成,那等心术不正的女子,我决计不会让她留在你身边的。”

朱瞻纪听了张皇后的话,也不反驳,只是重重磕了一个头,方才开口道:“母后,请您成全儿子,儿子与任三小姐有过承诺,定会给她一个名分,她想来也是因为太过在意儿子,才会做出那等荒唐之事,请母后您饶恕她,让他留在儿子身边吧。”

张皇后没想到儿子的态度竟是如此坚决,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了自己,更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朱瞻纪的眼神满是失望,“你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若她是个好的,娘也不会阻你,可那是个什么东西,这样的女人以后进了后宫,只会扰的后宫不得安宁!”

朱瞻纪却不管张皇后说什么,铁了心要留下任云依,也不说什么替她辩解的话语,又是重重磕了一个头,语气坚决地道:“请母后成全!”

张皇后看着儿子这般倔强的模样,情绪慢慢从愤怒转向了疑惑,那个任家的庶女也不过就是同自家儿子见了两次,怎么就把他迷得这般神魂颠倒,这完全不合常理,张皇后冷静下来,语气也便和缓了许多,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纪儿,你同娘说说,为何对那任家庶女如此执着,论才华她比不得太子妃,论相貌她更是比不上阿芷,你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

朱瞻纪苦笑一声,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后,难道要让她说出,她留下任云依,只是为了追寻那一抹他求而不得的影子,就算得不到本人,留下一个替身也是好的。

张皇后见朱瞻纪又不说话,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起来了,右手重重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你说话啊!难道是哑巴了不成!?”

朱瞻纪的神情亦很是痛苦,他抬起头,直视着张皇后,“母后,我不知该怎么与您解释,但儿子从小到大没求过您什么,就请您成全我这一次吧。”

张皇后也是凝视着自己这个最重视也是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久久没有说话。两人就这般沉默对视了好一会儿,张皇后终究还是妥协了,“好,我同意你留下她,但她不可以再顶着英国公府三小姐的身份,你可别忘了,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可还是你父皇的妃子呢。”

朱瞻纪早就想过这一点,听着母后应允了,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开口道:“我会帮她另外安排一个身份的,母亲您放心。”

张皇后听着朱瞻纪的话,面上闪过一丝嘲讽,就算给那庶女换了一个身份,也不过就是掩耳盗铃,这京城的权贵圈子哪里有什么秘密,除非她以后不出来见人,否则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身份,至多只是碍于皇家的面子,不会在表面说什么,但背地里的议论定是少不了的。

“你想好了,你只要留下了她,往后外界的闲言碎语定是不会少,你父皇那边也会因此事责备与你。”张皇后的语气十分疲惫,她终究是想不明白自己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儿子想好了,让母后您操心了,是孩儿的不孝。”

见朱瞻纪依旧没有动摇的意思,张皇后也就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道:“起来吧,地上凉,小心伤了膝盖。”

朱瞻纪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依旧垂着头,表情同进来时一般无二。

“我虽同意你纳了任家那个庶女,但还是希望你记住,要放更多心思在太子妃身上,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嫡妻,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任何宠妾灭妻的苗头,我立即就将她打杀了,不会留一点情面。”

朱瞻纪恭敬应是,仿佛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听话孝顺的太子。

“好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暂时不要让旁人知道,我会派人先将那任家庶女接走,等你新婚满了一月,会让她与阿芷一起进东宫。”张皇后淡淡开口道,也算是将任云依做了安排。

朱瞻纪了解母亲的性子,知道她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不会再对任云依动手,也便顺从地答应了下来。

等朱瞻纪离开,张皇后依旧是皱眉坐在椅子上,似是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任家的庶女为何对朱瞻纪如此特别,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答案,便唤了外头候着的掌事嬷嬷进来。

“你去让锦衣卫查查那任云依,看看她以前同太子可是有接触。”张皇后觉得她以往太过信任儿子,导致了今日这般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她此刻要亡羊补牢,必须搞清楚太子如此反常的缘由。

第四百零一章 满月宴(上)

朱瞻纪回了东宫,直接就去了书房,而在寝殿内的胡扇湘也听说了他被张皇后唤去的事情,她身边有几个她大姐送给她的宫女,从小便是在宫里面长大的,与宫里面各处地方都有相熟的人,其中一个叫葵香的便是打听消息的好手,朱瞻纪刚才张皇后那边回来,她便已是得到了大概的消息,急急与胡扇湘禀告道:“太子妃娘娘,奴婢听皇后娘娘宫里的周公公说,皇后娘娘方才对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火,太子殿下离开的时候,皇后娘娘的脸色可不好看了。”

胡扇湘闻言面上就浮上了担忧的神色,追问道:“可知晓母后是因为什么事责骂太子?”

葵香摇了摇头,回道:“皇后娘娘同太子殿下说话的时候,把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给遣出去了,除了掌事嬷嬷,其余人都不准靠近那里。

究竟是什么事,要这般保密,胡扇湘心中泛起了重重的疑惑,但她此刻心中更担心的是被皇后责骂的太子,便又开口问道:“太子现在人呢,已经从坤宁宫回来了吗?”

“太子殿下方才刚回来,直接就去了书房。”葵香立即回道。

胡扇湘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从昨日就察觉出太子对她的疏离态度,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并不气馁,毕竟往后的时间还长着呢,她就不信凭着自己的努力,不能让太子将心放在她的身上。

“让下人们都莫要去打扰太子,我一会儿去小厨房,准备几道殿下爱吃的菜。”胡扇湘站起身,与身边的宫女们吩咐道。

“娘娘,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去厨下那种腌臜地方呢。”葵香立马在胡扇湘身边劝道。

胡扇湘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笑道:“太子心情不好,我这个做太子妃的也只能做点微薄之事,与他解忧。”

“娘娘,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您的心意,一定会十分感动的。”葵香在一旁奉承着,一付自己已经被感动的模样。

胡扇湘笑笑,没再说话,心中不禁感慨着,若是做这些事情就能让太子感动,那她愿意每天都为太子做。

那边任云舒并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在府里提心吊胆地等了几日,都没有等来皇后的传唤,英国公府那边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一颗心就慢慢放了下来。

“你可从宫中打听出什么消息了,皇后娘娘应该已经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任云舒虽然放心了一些,但还是想知道具体的消息,便忍不住与沐昕打听。

沐昕便摆出一付老神在在的模样,“我早就同你说过了,这件事的关键主要在太子殿下的态度,据我的消息来源,你三妹妹已经被皇后派的人秘密接走了,应该是要另外安排一个身份再进到东宫去。”

任云舒闻言忍不住张大了嘴,竟还真让任云依心想事成了,她震惊了一会儿,便呐呐开口问道:“……确定吗?”

“**不离十,不过你暂且可以放心,看皇后的态度,应该不会迁怒你们英国公府。”沐昕安慰着任云舒说道。

“但只要她一日在东宫,我这心里就不踏实,我同娘以后恐怕都没脸再进宫了。”任云舒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

“怕什么,我看你三妹妹这步险棋走得不差,现如今的陛下并不是个身体强健的,在那个位置上也坐不了太久,以后太子登基了,谁还敢说他的闲话不成,你三妹妹要是够聪明,能混成一个宠妃,旁人只会巴结她,最起码在当面是不敢说什么闲话的。”

任云舒眉头一皱,便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可不想要沾她什么光,想当初我姑母宠冠后宫的时候,我父亲也从不曾借她一点势,我们英国公府向来是靠军功挣名声的,不管是我姑母进宫,还是我大姐进宫,都是皇帝赐的婚,并不是我们英国公府自己想要攀附权势,当那个外戚。”

“我知晓你们英国公府最是忠良,是一等一的纯臣,你若是不愿意与宫里头的人打交道,那我们就离开京城,去外面游山玩水,反正我现在也只有虚职,最是闲散不过,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沐昕抱着任云舒,十分宠溺地说道。

任云舒抬头看沐昕,心中却很是内疚,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沐昕缠着白布的眼睛,“若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也不会赋闲在家,我真想马上找到那张道长,求他治好你的眼睛。”

沐昕摸了摸任云舒的脸,神情温柔,“我已经习惯了看不见的日子,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若是我那日没有进火海救你,也就没有我们现在的日子了。”

任云舒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这一切的因果,说不清,算不明,其实从她同梅静白交换身体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便早已改变。

任云舒并未把任云依的事情告诉李氏,又是过去了几日,她那两个小弟弟便是满了一月了,李氏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一举得了两个儿子,这满月宴自然是要大大操办一番的。

满月宴当日,任云舒一大早便同沐昕一起到了英国公府,虽然时候还早,但英国公府阖府上下已是忙活了起来,各院的门廊上都挂起了红灯笼,印照出一片喜庆祥和景象,本就繁华的府邸被下人们装点地更加富丽堂皇。

任云舒同沐昕刚走到前院,便看到李氏带着一众丫鬟仆役迎面走来,立即便也快步迎了上去,顺手扶上了李氏的胳膊,一脸关心地问道:“娘,您才刚出月子,府里的这些事情让下人们准备就好了,你自己就莫要忙了,省得又累着了。”

李氏因为得了儿子,可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子也是做的不错,所以此刻看着气色很是好,她笑着与任云舒说道:“这回的满月宴不一样,我不亲自盯着不放心,毕竟今儿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过来,若是哪里出了闪失,丢的可是咱们英国公府的脸。”

第四百零二章 满月宴(下)

这一次的满月宴李氏确实是花了心思的,因为是求了这么多年才求来的两个儿子,李氏自是想给他们最好的,这全京城只要与英国公府有交情的达官贵人她几乎都请过来了,为了办好这次满月宴,她自然是事事上心。

任云舒自然看不得李氏一人操劳,便也立即上手帮起她的忙来。等到午时的时候,宾客们基本都已经到齐了,满月宴也准备开席了。

李氏同奶娘一起将两个裹在襁褓里的孩子抱出来,两个孩子养了一个月,早就不是刚出生时小猴一般的模样了,已是如发面馒头一般,白胖圆润起来,宾客们见了这一双生的一模一样,白白胖胖的团子,自然是十分稀罕,个个夸赞的话语如同不要钱一般地对着两个孩子说,说得李氏越发地喜笑颜开,红光满面起来。

按着满月的习俗,孩子满月的这一天,孩子的外婆应要送衣物、食物还有用长寿线扎成的装有钱币的红包,这红包是挂在婴儿的胸前,叫做铜钿牌。

娘家还要给外孙买新衣、鞋帽、悠车等小儿用品,在孩子满月的那天送去,叫送祝米。

李氏的母亲,也就是任云舒和两个孩子的嫡亲外婆是住在苏州老家的,应着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所以此次并没有上京来参加两个外孙的满月宴,而是派了儿子和儿媳过来,便是李氏的嫡亲大哥和嫂子。

李氏的大嫂田氏是苏州本地大户人家的女儿,祖上也是做过阁臣的,只是近些年人才有些凋零,族中官位最高的也不过一个从四品,还不是京官,所以此次她到英国公府参加外甥们的满月宴还颇有些紧张,毕竟这英国公府可是京城第一名门,李氏也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虽说自己算是她的长辈,但仍是一点也不敢托大。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新鞋亲自给两个孩子穿戴好,然后又掏出两个沉甸甸的长命锁,交到李氏的手中说道:“这是娘早就准备好的,让孩子大一点就给他们带上,说是已在佛前供了七七四十九日了,一定能够保佑两个孩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长大。”

李氏手中拿着两个长命锁,想着已是许久没见自己的母亲了,眼眶忍不住就红了,点着头应道:“我一定会告诉孩子她们外婆的心意。”

换好新衣之后,接下来就是落胎毛了,小孩子的胎毛一般不能剃光。都会在头顶心或近脑门处留下一撮,俗称桃子头。落下来的胎发要盛入金银小盒中,或用彩色的线结成绦络,这样做可以让孩子百邪不侵。

等到将胎毛放好,满月的仪式也举行的差不多了,李氏看两个孩子已是有些困顿了,便让奶娘将他们抱了进去,而她则是留下来继续招呼宾客们。任云舒自然也是同李氏一起。

宴席到了一半的时候,大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外院的管事急急来报,说是宫里头的赏赐来了。李氏先是一惊,然而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意,只是淡淡的担忧。

任云舒自然知晓李氏担忧的是什么,立即握紧她的手说道:“娘,咱们得赶紧出去接旨,宫里既是来了赏赐,就说明咱们府圣倦正浓,可不能怠慢了。”

李氏闻言脸色稍缓了一些,点了点头,便与任云舒一起快步去了前厅。前来颁旨的还是张皇后身边的太监,却不是上次到黔国公府问话的那个夏公公。

任云舒并不认识这位公公,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沐昕,见他没作声,也不知晓他认不认得,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便只是恭谨地跪下接受宫中的赏赐。

赏赐都是些给小孩子的东西,精致的长命锁,上好的白玉佛牌,还有一些簇新的孩童衣物鞋子,李氏端端正正的接了,谢恩起身之后,便与那太监说道:“不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今日过来颁旨辛苦了,吃杯茶休息一下再回宫吧。”李氏说话间,已是递上了一个厚厚的荷包。

那太监面上带着笑,看着十分和气,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收入袖中,缓缓开口道:“夫人太客气了,这茶咱家就不喝了,皇后那边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呢,夫人这边也是有客人要招待,咱家这便告辞了。”

说完话,便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离开了,李氏看着那太监离开的背影,脸上仍是有些忧色。

任云舒上前搀住李氏的胳膊,低声安慰道:“娘,您别多想了,皇后娘娘向来大度,不会因为三妹妹的事就对咱们心存芥蒂的,更别说,父亲现在还在战场上没回来呢。”

李氏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三丫头一日没有找回来,我这心里就一日不踏实,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任云舒抿了抿唇,轻轻皱了皱眉头,任云依的事情她没有告诉母亲,本是不想让她再担心,但此刻看母亲这般提心吊胆的模样,她又觉得应该是要告诉母亲真相的。

等到满月宴结束,就找个机会将一切都同母亲说了,任云舒心中这般想着。傍晚的时候,任云舒同李氏一起将最后一个宾客送走,她便陪着一脸倦意的李氏回了房间,因着今日天色已是不早,又劳累了一日,她打算在英国公府住一晚上,明日早晨再回黔国公府。

第二日清晨,任云舒就辞别了李氏,与沐昕一起,坐上了回黔国公府的马车。马车上,沐昕拉着任云舒的手问道:“真的不准备把你三妹妹的事情告诉你母亲知道吗?”

任云舒轻叹一口气,“我昨晚上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们现在也并不知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对三妹妹的具体安排,不过都是我们的猜测,所以也没必要同我母亲说那些不确定的事情,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自然会详细与她说明,如今我母亲要照顾我两个弟弟,就莫要再因为此事烦扰她了。”

第四百零四章 皇帝病危

沐昕此时已经跨过了门槛,听到任云舒的话语,脸上带了些调侃的笑意,开口问道:“因为我什么?”

任云舒顿时更加羞窘,瞪了沐昕一眼,咬了咬唇道:“还不是因为你做那些……那些……荒唐事……”

沐昕一个用力,就将任云舒拉进了门里,顺手就关上了大门,然后便将她抵在门上,那张还微微带了些酒气的脸凑近她,在她有些烧红的耳边轻声问道:“我现在就想向当初那样,再对你做那些荒唐事,你可愿意?”

任云舒脸颊通红,比方才喝了酒时还红,她用手推着沐昕的胸膛,声若蚊蝇地说道:“你快躲开,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任云舒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沐昕的吻堵在了口中,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也在那一瞬间中断了片刻,然后便觉得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等沐昕的那一吻结束,她仍是有些懵懵懂懂的。

沐昕看不见任云舒此刻的模样,只是觉得她分外的安静,他捧着她的脸,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微醺的醉意,“我这一生中,做的最对的选择,便是当初抓住了你,既然老天将你送到我身边,我便不会让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任云舒看着沐昕近在咫尺的脸,觉得老天的安排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当初的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竟会嫁给眼前这人呢。

“放心,没有人会抢走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任云舒难得主动地伸手揽住了沐昕的腰,双眸闪闪地看着她说道。

沐昕也顺势伸手将任云舒紧紧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满足。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一阵阵烟火的声音,任云舒忍不住从沐昕怀中探出头来,看着天空中盛开的,一簇簇灿烂的烟火,忍不住便感叹道:“好美啊,今年的烟火似是与往年有些不一样。”

沐昕的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虽然看不见,但依旧能感受到那一份绚烂,他在任云舒耳边低声承诺着,“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着你看年节烟火,直到我们白发苍苍,老得再也走不动了。”

任云舒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的烟火,环抱着沐昕的双手却越发紧了。

两人等到烟花全部放完才坐车回了黔国公府,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府里的人基本都回房休息了,她们自是也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卧房。

芷卉芷巧几个丫鬟早就急得不行了,从沐昕拉着任云舒离开之后,她们就一直在房间里团团转,现在终于等到两个主子回来,眼泪都出来了,立马上前替她们宽衣伺候。

任云舒从外头进到温暖的屋内,一张小脸立时就被炭火熏地红红的,看两个丫鬟与她解着衣服,便问道:“可有人过来问过我和老爷去哪儿了?”

芷卉立即回道:“倒是没有人过来问过。”

沐昕在一旁听到丫鬟的回话,立即也出声附和道:“我同二嫂,三嫂她们说过了,她们知晓我带你出去了,定是不会再来问的。”

任云舒闻言狠狠瞪了沐昕一眼,没好气地道:“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等荒唐事儿了,也不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府上的长辈们都还在呢,咱们就这样跑出府了,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沐昕却是无所谓地笑笑,“在咱们府上,不用遵循那些个规矩,嫂子们见咱们夫妻恩爱和睦,心里只有高兴的份,怎么会怪咱们没规矩。”

任云舒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他是从小在这府里长大的,自然可以随意一点,但自己怎么说都是新妇,若是太没规矩了,难免要让人诟病。

“夫人,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拿一碗酒酿桂花汤圆做宵夜。”芷巧想着任云舒宴席吃了一半就被沐昕带跑了,怕她没吃饱,很是贴心地问道。

不说任云舒还不觉得,此刻她还真是有些饿了。随即便点了点头说道:“端上来吧,顺便再拿些其它的点心,有什么都端上来。”

芷巧领了命,立即下去准备了,很快便端上了两碗汤圆,和几碟子各色年节点心。

任云舒一口气吃下了两颗汤圆,正想要再吃,瓷碗却是被一只大手给端走了。

任云舒有些懵,手上还拿着勺子,满脸不解地看向那大手的主人。就同他开口说道:“这东西不克化,大晚上的莫要吃太多。”

任云舒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她本来就喜欢吃这种软软糯糯的点心,此刻又饿了,自然就管不住嘴了,她巴巴地看了沐昕手边那半碗汤圆一会儿,只能无奈地放下勺子,吃起别的点心来。

沐昕似乎感受到了她哀怨的心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宠溺地说道:“你若是真喜欢吃,明天早晨多吃一点就是了。”

任云舒自然也不会有别的话说,乖乖同意了,吃饱喝足之后,两人便洗洗上床睡了。也不知是因为吃得太饱,还是太过兴奋,任云舒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后来沐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拉着她做了一些和谐的运动,最后直到凌晨,任云舒才累得睡着了。

任云舒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身边有动静,才艰难地睁开眼,见沐昕已经从床上起来,便含混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沐昕身子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帝病危,我现在要立即进宫去。”

任云舒一听这话,瞌睡立即就没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沐昕问道:“怎么……怎么会……我们年前见皇上的时候,他的身体不是还挺好吗……”

朱高焱的身体虽然并不是十分康健,但再活个三五年是绝对没问题的,怎么忽然就病危了呢。

第四百零五章 宫中来人

沐昕转身扶了扶任云舒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听宫里来报的人说,好像是因为大军得胜,陛下太过高兴,昨日又是年夜,便多吃了几个汤圆,到了半夜的时候忽然发作起来,不停地上吐下泻,太医们全力救治,却并没有多大的好转……”

任云舒听到竟是这般的缘由,不禁觉得有些荒唐,想到自己昨晚上吃的汤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任云舒紧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开口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若是有什么事,赶紧让人回来送消息。”

沐昕捏了捏任云舒的脸颊,神情倒是并没有太过紧张,笑着回道:“我现在就是一个闲散人员,不过就是进宫充个数,你不用太担心我。”

任云舒点点头,但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忧,她此刻也没有睡意了,便起身同丫鬟们一起帮沐昕穿上进宫的朝服。

任云舒亲自送了沐昕出门,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心头那股熟悉的不详预感又冒了出来,她的手抚上胸口,知道定是又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过了晌午,宫里头都没有一点消息再传出来,任云舒难得的有些茶饭不思,她披着一件弹墨送花夹棉袄子缓缓走到窗前,微开一线探手出去,手背上落了些细细的雪花,夹着冬日的冷风,沁凉沁凉的。

“今儿外头又下雪了,夫人您多穿些。”芷卉在一旁拨弄着炭盆中的炭火,便提醒道。

任云舒轻声嘟囔着:“这雪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夫人您晚上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早些去准备,您早上和中午都吃的不多,老爷要是回来了,又该心疼您了。”芷巧找了一件厚袄子给任云舒披上,顺手便将窗户给关上了。

任云舒紧了紧袄子,正想说‘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随意准备一些就可以’,夏雨忽从外头惶急慌忙的奔进来——“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说要宣夫人进宫呢!”

只听啪嗒一声,芷卉夹子上的炭火掉入炭盆中,溅出几星小小的火星,落在猩红色的厚绒地毯上,染出点点暗沉如灰渍般的不详。还是芷巧最镇定,因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事有什么不妥。

任云舒眸色沉了沉,立即沉声道:“给我更衣。”

夏雨凑上一步:“夫人,那外头……”

任云舒定定神,先问:“宣的是明旨还是口谕?”

夏雨有些迷茫,侧头一想,立刻道:“应是口谕,因为丁嬷嬷没叫摆香案。”国公府是时常接旨或接赏赐的,几个大丫鬟都清楚内中门道。

任云舒神情严峻,简洁明快地道:“吩咐外头的管事,招待众位天使到前厅吃茶暂等,就说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正梳洗穿衣呢。”

夏雨应声,正要出去,又被任云舒叫回,只听她吩咐道:“你和冬烟几个眼神好,都到前头去认认,这回来宣旨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几位女官宫人,还是夏公公他们。”

夏雨机敏伶俐,觉出事情紧急,应声后忙飞奔出去。任云舒深吸一口气,直直站稳身子,张开手臂让人服侍自己穿衣梳头。

芷卉和芷巧显然都有些紧张,芷卉边系中衣带子,边颤声问道:“老爷一早就进宫了,到此刻都没有回来,宫里这会儿又宣您入宫,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她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难道是皇上……”真的不好了。

任云舒缓缓摇头:“就算是皇上真有什么,也不应该是让我进宫啊……”她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时候宣她进宫,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若真有什么要事,沐昕也该事先与她透个风不是?除非是……要问罪!?可若真是沐昕犯了什么错处,皇后掺和什么,获罪抄家,一道旨意即可,又干嘛使宫廷仪仗来宣口谕;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穿戴好诰命霞帔,芷卉扶着任云舒在镜前转了转,芷巧小心翼翼的端出珠冠来,正想给她戴上,任云舒只轻轻一摆手:“这东西怪重的,你先端着罢。”

这时外头一阵鼓点般的跑步声,夏雨和冬烟气喘吁吁的奔进来:“外头的管事已将天使们稳住了,我和冬烟两个隔着屏风细细看了,领头的是一位公公和一位女官,说是奉皇后的旨意,可他们和后头那些人,咱们一个都不认识!”

任云舒紧锁眉头。这事情透着邪乎,皇后身边有头脸的女官和内宦她大多都认识。

高嬷嬷从外头进来,低声道:“老奴听说宫里来人了,夫人,您……”见高嬷嬷满面忧心,任云舒立即宽慰道:“嬷嬷别急,应该并不是什么大事儿,许只是皇后娘娘想找我进宫说说话。”

高嬷嬷略略宽心,便同任云舒一起缓缓走出院子,迎着纷纷的雪花,一行人往外院前厅走去,轻悄悄的绕过正堂大门,任云舒走侧道,扶着芷卉和芷巧从后头静静走入正厅,隔着十六架朱红槅扇,隐隐可见前头管事不住恭维那几位天使,劝茶水点心。

照夏雨说的,管事先前已塞了不少银两,是以才能这么稳当。任云舒凑近槅扇,透着格子细细看了,从那方面大耳的宦官,到中年枯瘦的女官,甚至后头站的一排小宫人,的确没一个认识的,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竟有人胆大的假传圣旨?

正苦思无果之时,高嬷嬷轻手轻脚的过来,在她耳边道:“我领几个针线婆子看了,这些人身上穿的,戴的,还有打的仪仗,确是宫中无疑。”

任云舒略略点了点头,又是思忖了一会儿,便从隔扇后头走了出来,与几位天使福了一礼,方才开口道:“陈公公,黄司侍,我前些日子刚去过皇后娘娘宫里请安,却从未见过二位,想是宫里贵人众多,咱们识不过来,也是有的,只是平日里常来宣旨的夏公公今日为何没有过来。”

第四百零六章 背后的主子

那宦官面色不变,随即笑道:“宫里使唤人手多了,今儿这个,明儿那个。你们黔国公府素来大方,来宣旨是个肥差,多少人想着来呢,今儿夏公公正好事儿忙,抽不出身来,便由咱家和黄司侍过来了。”

那太监的话虽也寻不出错出来,只是任云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迟疑了一下,又是开口问道:“烦请公公您透个口风,皇后娘娘今日是为何事召我入宫。”

那陈公公闻言将茶杯放到了桌上,斜着眼看着任云舒,声音尖利地回道:“咱家劝夫人您还是莫要多问,赶紧同我们进宫才是,不然拖的时间长了,惹怒了皇后娘娘,您和咱家可都是要被怪罪的。”

任云舒唇角扯出一抹苦笑,知道今日不进宫是不行了,“公公莫生气,咱们现在便出发就是。”

那陈公公这才稍稍露了些笑容,起身走到任云舒前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任云舒带着丫鬟,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黔国公府。

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任云舒的心中越发忐忑,她不知道此刻宫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敏锐的直接告诉她,一定不是好事,但此刻她已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了。

马车到了皇宫之后,任云舒几人依旧是跟着那陈公公,从小轿上下来开始步行之后,任云舒就慢慢觉察出了不对劲,她并不是第一次入宫,也不是第一次被皇后召见,自然是对去坤宁宫的路线有些印象的,但那陈公公带她们走的路,明显不是前往坤宁宫的。

任云舒自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立即就开口与那陈公公问道:“公公,咱们现在走的似乎不是去皇后娘娘宫里的路吧?”

那陈公公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答道:“咱家现在走的这条是近路,夫人又不是经常入宫,不认得也正常,夫人尽管跟着咱家,很快就到了。”

任云舒闻言不再作声,但她心中并不相信陈公公的话,已经在心中打算着如何从这陈公公手中逃脱,自己去寻信得过的人帮忙。

任云舒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她们此刻正走在一条很是偏僻的宫道上,四周除了她们并没有旁人,任云舒放慢了脚步,离着前面的陈公公和另几个宫人稍稍远了一些,然后便用只有她自己和身边的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一会儿只要我说跑,你们就同我一起冲开后面的几个宫女,拼命往回跑,知道了吗?”

芷卉芷巧两个丫鬟也很是紧张,绷着小脸点了点头,表示她们明白了。

任云舒又是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要走出宫道,任云舒突然就低喊了一声,“跑!”两个丫鬟得到指令,与任云舒一起转身,撞开了身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两个宫女,飞快地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任云舒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拼命地奔跑了,但因着她现在体力不错,竟是将身后那些宫人甩开了挺远,芷卉芷巧两个丫鬟平日里也是时常在国公府里跑来跑去的,此刻也紧紧跟着任云舒,丝毫不落后。

眼看着她们就要跑出宫道了,在宫道尽头忽然就出现了几个带刀的侍卫,一下子就拦住了前方的去路。任云舒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那几个侍卫,一颗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陈公公一行人也已是追了上来,陈公公平日里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跑了这么一会儿就已是气喘吁吁,满脸阴沉地看着任云舒,嗓音尖利地质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任云舒此刻也不想继续装下去了,索性选择了撕破脸,冷声说道:“陈公公,是我孤陋寡闻,都说无中生有是假传圣旨,那乱说下旨的主子,算不算假传圣旨呢?”

那陈公公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声音也变得愈发尖利,“沐夫人,您这话咱家就听不懂了,这皇宫大内可不是你们黔国公府,可以任您乱走的,您若是不想闯下大祸,还是乖乖同咱家走吧。”

任云舒也不惧那陈公公的恐吓,依旧是寒着脸说道:“陈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们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我不知你背后究竟是哪个主子,又为何要将我骗进宫,虽然现在我已是在你们手里了,但我也不介意与你们来个鱼死网破!”

陈公公听着任云舒的话,脸色又是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沐夫人,咱家劝您还是乖乖听话,不然不仅仅是您,您的家人也恐怕都不好过。”

任云舒听了这话,本还算十分镇定的神情顿时一变,立即想到了这陈公公既然能将自己骗进宫来,自然也能将其他的贵妇官眷也骗进宫里,那她娘是不是也……

陈公公一直观察着任云舒的脸色,见她此刻慌了神的模样,立即阴阴笑了几声,慢悠悠地开口道:“沐夫人,请吧,主子可正等着您呢,莫要让主子等急了。”

任云舒深吸了几口气,知道自己别无他法,只能跟着陈公公,去见见他背后那个“主子”。

任云舒一言不发地跟着陈公公,又是七歪八绕地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陌生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那陈公公留下其他的宫人看管着任云舒几人,独自一人走到宫殿前面,与外头守门的几个年长宫人耳语了几句,那宫人看了眼不远处的任云舒,便转身进了殿内,片刻之后回转来,便与那陈公公点了点头。

陈公公脸上带着笑,走回到任云舒面前,缓缓开口与她说道:“沐夫人,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任云舒依旧是一言不发,也不看那陈公公一眼,径直往宫殿大门走去,芷卉和芷巧立即想要跟上,却被那陈公公拦住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能你们主子一人进去,你们就在外头等着吧。”

第四百零七章 原来是她

两个丫鬟顿时便着急了,芷卉更是出声叫了任云舒一声。

任云舒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芷卉和芷巧,微微思忖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们在外头等着,我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我。”

两个丫鬟被拦着,想跟过去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云舒进了宫殿之内。

任云舒进到殿内,立即便有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宫女出现在她面前,福身与她行了一礼,便开口道:“夫人,请跟奴婢来吧。”

任云舒盯着那个宫女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她,并无从猜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便跟在她身后往里面走。

很快,她们绕过一架屏风,到了寝殿之内。这座宫殿平日里应该没人居住,所以寝殿内布置的十分简单,里头除了一张拔步大床之外,便只有一张美人榻,而任云舒要见的那个人此时就坐在那张美人榻上。

竟然是她!任云舒见到那人的容貌,再联想到今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心中已是有了些许猜测,本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透出些许惊骇。

那老宫女将人带到,便恭敬地与美人榻上的人施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沐夫人,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那女子面容娇媚,神态慵懒,看着任云舒缓缓开口道。显然就是任云舒上次进宫时与任云舒有些龃龉的郭贵妃。

“我也没想到今日召我进宫的竟然是贵妃娘娘。”任云舒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脸上又恢复了从容模样,只是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郭贵妃,“只是我没想到娘娘您竟如此胆大,假借皇后娘娘之名将我诓骗进宫里,难道您就不怕皇后娘娘知道此事,治罪与您,看来您已是不将皇上和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郭贵妃听着任云舒的话语,却是丝毫不畏惧的模样,轻笑一声道:“沐夫人不必说这些话吓唬本宫,想来你现在应该也知道皇上的情况,这宫里头很快就要变天了,以后的皇上皇后还会不会是原先的皇上皇后,谁都不知道呢。”

任云舒听到这话,心中又是不禁颤了一颤,看来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郭家和郭贵妃已是生出了谋逆之心。

“沐夫人,我知晓你是聪明人,今日让人请你进宫,也是看重你,算算时间,任将军也快要带着大军回京了,你是任将军最宠爱的女儿,应该也是盼着他归来的吧。”郭贵妃巧笑倩兮,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任云舒说道。

任云舒此刻也已是明白郭贵妃打的什么主意了,原来是想拿她要挟父亲,利用父亲手中的兵权,来逼皇后和太子,好让她的儿子登上皇位,而她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这宫中最尊贵的皇太后。

“贵妃娘娘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吧。”任云舒只是冷笑一声,语带讥诮地说道,“我虽是父亲的女儿,但已是出了嫁的女儿,父亲就算再疼爱我,但国家大义在前,我这个女儿的性命根本不足为惜,贵妃娘娘想来是打错了算盘,想用我来要挟我父亲,恐怕是行不通的。”

“这样啊……”郭贵妃脸上的笑容不变,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既然你一个人的份量还不够,那再加上你的母亲和你那两个刚出生的弟弟,你说这样够了吗?”

任云舒一听郭贵妃提到母亲和弟弟,脸色顿时大变,虽然方才也猜测过郭贵妃是不是将她娘也骗进了宫来,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还是经不住慌了神,她拼命让自己要镇定下来,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方才又开口道:“娘娘别以为说这些话我就能相信你,此刻这宫里,恐怕还不是你说了算吧。”

郭贵妃察觉到了任云舒的慌乱,越发的气定神闲,她换了一个坐姿,用手肘撑着脑袋,缓缓开口道:“沐夫人若是不信,我一会儿可以让你们母女见一见,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何必等一会儿呢,贵妃娘娘若是想要逼我就范,何不现在就让我见见我娘。”任云舒心中担心李氏,立即开口说道。

郭贵妃却只是摆了摆手道:“还不是时候,沐夫人莫要着急,总会让你们母女相见的。”

这般说完,她便冲着外头喊了一声,很快就有几个年老的宫女鱼贯入内。“你们先将沐夫人带到旁边的宫室内休息。”郭贵妃与那几个宫女吩咐道。

宫女们领命,立即上前请任云舒同她们走。任云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睛一直看着郭贵妃,似是想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些什么,片刻之后,才缓缓敛衽福了一礼,跟着那几个宫女离开了寝殿。

任云舒离开之后,郭贵妃本是挂在唇角的浅笑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又是唤了方才守在大殿门口的那个宫女进来。

“人还没有找到吗?”郭贵妃的脸色有些阴沉,看着那个宫女问道。

“娘娘,已经派出所有的宫女太监去找了,毕竟这后宫这么大,要找几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那宫女低垂着头,很是小心翼翼地回道。

“不过就是几个孩子吗!小孩子总会哭闹,这一哭闹不就有动静了吗,难道还会找不到!”郭贵妃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来,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继续说道,“我看是那些奴才没有好好去找,再加派些人手,务必在今日入夜之前把人找到,我们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那老宫女立即领命,匆匆退了下去,没过多一会儿,郭贵妃也带着几个宫女离开了这处宫殿,只余下几个五大三粗的宫女,在大殿外头看守。任云舒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她被关进一间宫室之后,很快她的那两个丫鬟也被送了进来,两人看到完好无损的任云舒,均是喜极而泣,许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了情绪。任云舒此刻可没心思安慰自己的丫鬟,立即向她们询问起了外面的情形。

第四百零八章 谋逆

“夫人您被那些人带进去之后,奴婢们也被带到了一个小宫室内,那些宫女太监看管着奴婢们,不让奴婢们走动说话,直到前不久,才将奴婢们带到了您这里。”芷卉先冷静了下来,便同任云舒说明她们被带走后的情况。

“你们被带过来的时候可还有看到旁的人?”任云舒又是追问道。

芷卉摇摇头回道:“没有了,这宫殿空的很,除了看守奴婢们的那些宫女太监,就没看到旁的人了。”

任云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着,看来郭贵妃是专门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宫殿,就是为了用来看押她,她做的这般小心,看来皇上那边应该还没有出事,不然她行事不需要这般小心翼翼。

任云舒此刻冷静下来,又是仔细想想,觉得母亲应该不在郭贵妃手里,不然郭贵妃没理由不让她们母女相见,且若是母亲如她一样是被郭贵妃以皇后的名义骗进宫的,那母亲一定不会带上两个弟弟,她会带上两个弟弟一起进宫,唯一的可能就是进宫来探望大姐姐的,此刻母亲定是跟大姐姐在一起,但就算她们还没被郭贵妃抓到,但处境也一定十分危险了,郭贵妃为了达到目的,定是会用尽手段将她们找出来,她现在只能希望皇后和太子已经知晓了郭贵妃的阴谋,快些平定这场宫闱谋逆,她们一家人才能够活下去。

而被任云舒念叨的张皇后和朱瞻纪,此刻人正在养心殿内,而朱高焱正躺在养心殿内的床上,一付昏睡的模样,他的身边守着两个太医,俱是满脸憔悴的模样,明明是严寒的冬日,虽然养心殿内温暖如春,但两个太医却仿佛置身于酷暑之下,满头满脑都是汗水。

“皇上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都快一天一夜了!”张皇后也是守在床榻边,一改往日的温和模样,神情冷肃地与两个太医问道。

其中一个太医院院正董太医立即上前一步,躬身与张皇后禀告道:“回禀皇后娘娘,下官方才已经与陛下施了针,若是没有意外,再过一个时辰陛下应该就能醒来。”

“还要这么久吗?”张皇后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中透着急躁。

董太医额头上的汗水顿时更多了,支吾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娘娘,陛下这次的病来的急,颇有些凶险,下官……下官也只能尽力而为……”

张皇后自然听得出张太医话中的含义,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看向床榻之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的朱高焱,通红的眼眶中已是有了泪水。

“母后,父皇一定能好起来的,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换儿媳在这边看着。”站在张皇后身后的太子妃胡扇湘上前一步,语气十分担忧地与张皇后安慰道。

张皇后闭了一会儿眼,似是想抑制住眼中的泪意,再睁开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她似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发颤,伸手握住胡扇湘的手,说道:“你也辛苦了一夜了,去隔壁的宫室休息一会儿吧,不然身子恐怕要熬坏。”

胡扇湘却是摇头回道:“儿媳年轻呢,熬个一夜两夜无碍的,倒是母后您要注意身体,殿下和我现下可都要靠母后您撑着呢。”

听胡扇湘提到朱瞻纪,张皇后眼神担忧地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喃喃道:“纪儿和文英也出去有一会儿了,不知现在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母后您别担心,殿下已经将陛下身边所有的近卫军都调到养心殿来了,咱们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殿下和沐大人很快就会把那些叛军给打退的。”

张皇后点点头,本来满是忧虑的脸上浮上一抹恨意,声音冰冷地开口骂道:“郭氏那贱人,亏陛下还那般宠爱她,她竟然敢勾结外臣造反!等此次事了,本宫定要与她好好清算!”

张皇后本来心中就对郭贵妃颇有不满,此次郭贵妃又竟然做出这等谋逆之事,张皇后自是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母后莫要为那等人动气,此等小人的谋划定不会得逞,咱们尽管在这里等着殿下传来的好消息吧。”

两人正说着话呢,朱瞻纪便穿着一身甲衣进来了,身后跟着同样一身甲衣的沐昕,朱瞻纪的身上还算是干净,但沐昕的甲衣上已是有了许多血迹。

张皇后和胡扇湘见两人进来,均是激动地站起了身来,张皇后快步走到朱瞻纪身前,打量他安然无恙,便急急问道:“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朱瞻纪紧皱着眉头,面色沉凝,沉声开口道:“郭铭拉拢了禁军统领,城内的禁军大多被他们把持了,若不是文英领着锦衣卫一直周旋,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打进来了。”

张皇后一听情况如此糟糕,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又是追问道:“那城外大营里的军队呢,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朱瞻纪迟疑了一下,方才回道:“现在那些禁卫军守住了城门,内城的消息送不出去,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城外大营恐怕没那么快察觉城内的不对劲,要等到他们的救援,恐怕还要等两三日。”

“两三日……”张皇后惊呼出声,“我们还能守住两三日吗?”她问出这句话,语气都忍不住颤抖了。

朱瞻纪神情纠结,犹豫了许久才似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道:“母后,若是这宫里真的守不住了,便让锦衣卫先护着您和太子妃出宫吧,只要我们无事,等大军到了,定是能把那些逆贼剿杀的。”

张皇后听了朱瞻纪的话,脸色愈发苍白,她的嘴唇颤了颤,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床榻上的朱高焱,抖着声音问道:“那你父皇呢?你父皇他怎么办?”

朱瞻纪却似是不敢看床榻上的朱高焱,他低着头,用只有自己和张皇后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母后,您心里应该清楚,父皇……父皇他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第四百十一十章 冷心

沐昕站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低垂着头,仿佛一个局外人,完全没有被屋内悲伤的气氛所感染,他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哭泣声,面上却做不出一丝悲伤的表情,心里面却生出一股荒唐的感觉。

这是他第二次处在这样的场景里了吧,当初朱棣元临终的时候,他也在他的病榻前,对于那个帝王,他或许抱有许多复杂的感情,但此次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场面,他已是无动于衷了,权力的更迭交替,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吗。

就在这时,沐昕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外。

“有什么情况?”沐昕与一个身穿锦衣卫服侍的男子问道,他知晓定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不然他不会到这里来寻自己。

那锦衣卫在沐昕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沐昕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厉,沉声问道:“知道人现在在哪里吗?”

“正被关押在一处废殿之中,周围有禁卫军把守,要想不惊动那些禁卫军就把人救出来,恐怕有些困难。”那锦衣卫立即回禀道。

沐昕的脸色越发难看,沉地仿佛能滴出墨来,他似是思忖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把地点告诉我,我亲自去。”

那锦衣卫一听,立即焦急地开口道:“大人,您一人恐怕有危险,不如属下在召集一些人……”

“不用,你们就留在这里保护皇后娘娘和太子,我一个人就可以。”说完也不给那锦衣卫再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殿内。

沐昕只与朱瞻纪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养心殿,朱瞻纪只以为他要去外面打探消息,也没有多询问,直到他手底下的一个亲信侍卫与他过来禀告了,他才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此时当真?”朱瞻纪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沉声与那侍卫确认道。

“千真万确,是锦衣卫先查到的消息,属下们顺藤摸瓜,也查了出来,人现在正被关在那座废殿里呢。”那侍卫十分肯定地说道。

朱瞻纪听罢,来回走了几圈,显然心中十分焦躁。片刻之后,朱瞻纪才与那侍卫吩咐道:“你带些人去那座废殿,帮沐大人转移那些守卫禁卫军的注意力,务必确保沐大人能顺利将沐夫人救出来。”

那侍卫闻言有些犹豫,他是朱瞻纪的贴身近卫,最主要的职责自然是要保护太子,现在这般紧急的时刻,太子让他去保护旁人,他自然是有些犹豫。

朱瞻纪见他站着不动,顿时剑眉一竖,厉声喝道:“还不快去!你是想抗命吗!?”

那侍卫立即连声称不敢,转身就离开了外殿。朱瞻纪紧皱着眉头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要往内殿去。刚走出小门,他便看见胡扇湘拎着一个食盒站在离小门不远的地方。朱瞻纪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不悦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陪着母后。”

胡扇湘微微低着头,一付小心恭顺的模样,轻声回道:“母后熬了一夜,方才才好不容易睡着了,我不想吵醒她,便出来准备一些吃食,想着殿下您早膳和午膳都没有好好用,若是再不好好吃点东西,恐怕身体会受不住。”

朱瞻纪看了看胡扇湘手中的食盒,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你也没有吃吧,一起吧。”

胡扇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光彩,点了点头,便随着朱瞻纪进了外殿。

胡扇湘将还温热的饭菜从食盒中端出来,亲自为朱瞻纪布菜。

朱瞻纪看她忙碌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事情让下人们做吧,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胡扇湘闻言,手中的动作稍稍一滞,便也顺从地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坐到了椅子上。

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并未有任何交谈,若是不说明,旁人定不会认为这是一对刚新婚不久的夫妻。

朱瞻纪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筷子,他看了胡扇湘一眼,便轻咳一声说道:“我去看看母后醒了没有,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外殿。

胡扇湘并没有抬头看朱瞻纪,只拿着勺子,缓缓地搅动着碗内的清汤,但等汤都凉了,她都没有喝上一口。

侍立在她身后的宫女葵香有些担忧,便轻声开口唤道:“娘娘,汤都冷了,奴婢帮您换一碗热的吧。”

胡扇湘终于有了反应,苦笑一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语着,“汤冷了可以换成热的,那人心呢?为什么我怎样做,你的心都是冷的……”

葵香并没有听清胡扇湘说的话,脸上的神情越发担忧,上前一步,又是唤了一声,“娘娘……”

胡扇湘忽然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抹幽深的光,她将手中的勺子重重摔入碗内,溅起几滴冰凉。

葵香被胡扇湘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她身边问道:“娘娘,您莫要下奴婢,您是太累了吗,要不要去偏殿休息一会儿。”

“葵香。”胡扇湘看向身旁的葵香,那眼神竟是有些骇人,“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葵香有些被胡扇湘此刻的模样吓到了,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呐呐回道:“……娘娘您说……”

胡扇湘立即凑到葵香的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那葵香越听,脸色越是苍白,等胡扇湘说完之后,她才有些害怕地道:“娘娘,真的要这样做吗?”

胡扇湘微微笑了笑,但那笑容却有些瘆人,“我知晓你同郭贵妃身边的小林子相熟,你多使些银钱,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但是,这样做是会死人的啊……葵香心中这样想着,但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哦将这句话说出口。

“如今宫中这么乱,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同我们有关,你放心去做吧。”胡扇湘又坐回了椅子上,此时她的神情已是恢复如常,端起了面前的碗,将那碗中的冷汤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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