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华 (2) - xp1024.com


  【全本校对】《盛世中华》作者:汉风雄烈

  文案:
  驱除鞑虏;
  恢复中华。
  重圆我上国之梦;
  再创我盛世天朝。
  
  第一卷 短毛反贼 楔子
  
  大雨哗哗的下着,夜空中不时的有青紫色闪电划过,滚滚雷声响彻宇宙。
  梁纲缩卧在石沟下一处不大的石缝中,过多的失血使得他脸色极为苍白。衣服早已经湿尽,但还是不断的有雨珠滴打在他身上,糟糕的处境加重了他左胸的箭伤,让他的呼吸更显困难。
  忍着伤痛费尽气力,梁纲小心的将身子紧紧的贴在冰凉的石壁上,不敢发出丝毫响声。他上面有一队绿营兵在宿营,这群绿皮狗已经追了他半个多月,几次交手中被梁纲杀伤了不少人。现在他是身受重伤,被发现了绝对是死路一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势愈下愈大。暮然间,一道眩目的闪电划破当空,势如利剑劈斩夜幕,梁纲只感觉眼前一瞬暴亮,轰隆的巨响声就已经在天地间回荡……
  “如果时间回转,自己还会不会放过那两个商贩?”浑身是刺骨的冰凉,梁纲感觉着自己随时都会死去,暴雨、雷鸣、闪电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离他远去,整个人像是跳出了烦杂尘世,思维进入了一种空灵之境。
  ————这是一种喧杂中的静。
  梁纲曾听人说起过这个,但他的心从没有真正的“清净”过,自然也不会在无尽喧哗中体会得到这样一份不同寻常的‘静’。
  可现在,死亡的临近似乎让他触碰到了这一境界,不是失神的昏迷,也不是无神的幻觉,而是心灵上真正的“宁静”。听着风雨雷鸣,看着夜幕闪电,而从中体会到的一种宁静。
  “不,不会,我不会再放过他们,两刀杀个干净。”
  一抹充满了讽刺的笑挂在梁纲的嘴角。这样的一句自问,半个多月来他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现在终于得到一次完全不同的答案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章 穿越
  
  把时间转回半个多月前,湖北德安府桐柏山下。
  梁纲从没想到过自己会经历如此诡异的事情,前一秒还在高空中往下坠落,下一秒却……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奇异之所以成为‘奇异’,那就是因为它不会经常发生。
  经过了两天多时间的跋涉,他终于走出了山林,望着山脚下那条明显是由人工筑成的宽大土路,梁纲禁不住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不容易啊,终于见到人烟了!”
  对于梁纲这样的表现,可能有人会觉得不以为然,认为太过大惊小怪,太过失真,“才两天多时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事实却是梁纲真真切切的激动了,他这两三日中所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诡异,太匪夷所思了。莫名的恐惧感、隐隐的兴奋感以及对前途夭夭未知的无措,种种复杂的情绪盘织交错在他的心灵,像是一根根沉重的铁索,箍的梁纲都快有些喘不过起来了。
  独自一人徒步在深山老林中,没有半点野外生存经验的他,能够做的就只有顺水而行。辨别方向是无从谈起的,所知道的仅仅一点——水往低处流。
  而当山间的溪水到了尽头归于一个小潭之后,梁纲就只能依旧沿着方向不变的闷头前行,他心中一点谱都没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需要走多长时间才能走出这片深山老林。
  山间的野果子很多,饿不死人。可那种深深的孤寂感,以及脑海中无尽的猜想、对未知的恐惧,则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他都快要不堪重负了。
  就在这个时候,梁纲登上一座山顶,眼前蓦然一宽,一条人工铺成的土路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需要立刻看到行人,只需要看到这么一丝的人迹,就已经足以让他欣喜雀跃,热泪盈眶了。
  一座山头接连着另一座山头,遥望前方永远是翠绿山林,这样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啊——”畅快淋漓的一声吼叫,顷刻间种种的顾忌似乎被梁纲一瞬间抛开。
  叫声中充满了解脱,全是轻松、快意以及兴奋——
  快步赶下山,梁纲在山脚下的一洼清水边停住了脚步。这洼水面积很小,水深也很浅,没有外来水流注入,仅仅是山脚雨水的积集而成。
  看着水面的倒影,梁纲禁不住乐出了声来,水面上的影子也立刻裂开了嘴笑。
  寸长的短发,一脸土灰色,面庞显得黑不溜丢的,短打布衣上‘血迹’斑斑,但保存的还算完整。左肩头上露出一个刀把,那是因为他后背背着的有一把造型很威猛的九环钢刀。
  极诡异的装扮。在现代社会中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穿什么衣服警察不会管你,可要是背一把大刀上街,绝对会遭警察眼。而事实上梁纲若不是因为自身所从事特殊职业的原因,他一辈子也不会出现这种怪异到极点的装扮。
  武打替身演员,这就是梁纲所操行的行业。
  话说那三天前,梁纲还是在一个辫子戏剧组里混活。这出辫子戏的武侠色彩比较出众,替身演员的活儿就比较多。虽然危险性也高了很多,可给的钱也多,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么!梁纲是替身演员,拿的就是卖命钱,这点危险哪里会被他放在眼里。
  个把月过去了,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一点危险都没有出现。就在梁纲这班子替身演员纷纷议论说运气好的时候,在前天的拍摄过程中失误终于来临了。好死不死的这还是一次重大失误,在拍摄过程中平常坚韧无比的吊绳突然断开了,而偏偏被绳子吊着的那个倒霉娃就是梁纲他自己。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十多米高空坠落……
  梁纲感到眼前一黑——
  可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睁开眼睛一看,梁纲惊呆了。愕然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对了,没有在剧组现场而是正爬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流过。空气清新的如同进了氧吧,周边的场景、剧务、人员什么的却都不见了,再摸了摸自己胳膊腿,很完整,每缺少零件。
  诡异,太tm诡异了。
  梁纲一颗心当即就提了起来。一米八几的大汉,练过武,强过身,平日里也胆足,这一刻却是浑身虚汗,淋淋不止。
  “穿越?难道自己穿越了?”梁纲心肝在微微发颤,恐惧着,同时也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作为年青的一代人,“穿越”这个词对梁纲而言是很熟悉的,这年头不但网文有穿,就连电视剧也开始穿了。再看看自己这地儿,这经历,怎么看都像是“穿了”。
  梁纲心中升起了一种兴奋感。没钱没房没老婆,孤儿院出来的他对于二十一世纪并没有太多的留恋,虽然那儿也有几个伙计让他挺舍不得的。可与穿越相比,分量似乎又轻了些。
  而随即梁纲又发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自己手中拎着的那把九环大刀似乎变样了,沉了许多。这把刀本来只是一把模具刀,软塑料制成的,外面涂了粉,看造型是威猛神武寒光凛凛,实际上却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打在身上丁点都不痛。坠地的时候梁纲因为太过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两手也抓得紧紧的,结果这把塑料刀就随着他一起到了这地方。算是他身上唯一的一个物件,除头上的辫子假发外。
  用手掂了掂,分量还不轻,怕是有个十来斤重。“铛——”手指轻轻一扣,清越的脆响声传入耳中。“娘的,变钢了。”惊讶的叫出声来,梁纲眼睛里充满了神奇,就算是穿越也不能这么搞吧?这东西,真是刚刚的了。
  翻身站起,梁纲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棵大腿粗细的杨树,抡起手中的九环钢刀横着就是一斩。“咔嚓——”一声响,只见杨树自刀痕处断成两截缓缓地向着对面倒去。这一刀虽没能把杨树利落砍断,可刀痕也深入树干大多半,剩下的那一点根本就无力支撑上面枝冠的重量。“真tm犀利啊!”梁纲惊喜叫道。
  这一切都太过神奇了!梁纲兴奋着……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章 乾隆五十七年
  
  兴奋过后梁纲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是害怕,和恐惧。
  对于将自己莫名其妙的弄到这里来的那种力量,梁纲感到害怕并且恐惧着。
  对于自己所处的这个未知的世界,梁纲同样感觉害怕和恐惧。虽然这两种情绪中夹杂的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但谁又能保证,当下的这个世界就一定是一个太平盛景?而自己就一定是到了古代而不是未来呢?
  未来是什么样的且不说梁纲感觉着‘未来’不太可能,这里空气太清新了),单说古代。即便自己真是到了古代,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也是战乱频发,乱世人命贱如草……
  况且这山林到底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中国境内,梁纲也拿不准。他能够确认的只有这还是在地球上,因为周边入眼的树木、鸟雀他是如此的熟悉,季节与之前也是大致相同,都是夏末。也或许,自己根本没有穿越,只不过来了个空间大挪移,从浙江的横店挪到了某地的山林中,比如说西南的什么地方。
  不确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而最严重的是,对于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环境,梁纲深切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那一片深山老林中,他由衷的感到害怕和恐惧。
  这里随目可见的都是腰围粗细的大树,一怀抱不过来的也很寻常,更不时的有一两棵真正的参天大树冒出。让梁纲心寒的是,四边周围不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人活动留下的痕迹都找不到一丝。
  深山老林,绝对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这没人烟的地方人是过不活的。至少他是如此。
  梁纲不是驴友,更不是什么探险爱好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替身演员,一点的野外生存经验都没有。让他这么一个人在深山老林中过活,简直是开玩笑。
  再神奇的遭遇也挡不住梁纲饿肚子,他身上一点吃的都没有,连个打火机都没,所以想活命就必须尽快走出大山。拿定了主意,梁纲就顺着小溪往山下走,想出深山还要靠着溪水走,水往低处流,而且也能解决水源问题,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路中他又斩断了几根草藤,简单的编了一下把刀背了起来。
  靠着吃野果子,梁纲支撑了两天多时间。这期间他没碰上老虎、熊什么的大型猛兽,最多是遇到野猪和几只狼,碰上野猪梁纲是躲着走,惹不起。至于狼,却又是另一番遭遇了。
  梁纲和狼的第一次见面很突然,两只狼一出现就近了梁纲的身,十步左右的距离根本不容梁纲去想别的。打吧,一刀下去梁纲就伤了一头,然后身子一侧一缩轻松地躲过了另外一头山狼的进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梁纲总感觉着他自从‘穿越’之后身体素质就在不住上扬,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亦或是神经反应等方面,都比之前有了大幅度上升。
  平心而论,之前的梁纲用刀对付两头狼或许还有所不及,最多也就是势均力敌,他是武打替身演员不是武术宗师,仅是在武校里练过几年,身手比起专业人士差远了。可是现在,面对着两头凶狠的山狼,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却由心生出。两只狼游斗了几回合后,知道不是对手转身逃走了。梁纲也没去追,他蛋疼啊,追狼?不过因为这一战他的胆气却是更足了,随后撞到了狼就再也没产生过躲避的念头。他手里头有九环钢刀在,身体又匪夷所思的增强了一大截,岂会再怕三两头野狼,又不是成群的。
  当然了,这一战中梁纲也不是没有损失,塞在腰间的戴头用的假辫子发套不经意间给掉落了,被那头受伤的山狼泄恨似的撕扯了一通,算是彻底报废了。
  损失了一个假辫子发套,梁纲一点都不在意。怪只怪他看不到将来事,不晓得就因为没了这个假辫子发套自己会吃多少苦头,甚至差点把性命搭上。如果世间有后悔药吃,如果时间可以回流,梁纲敢发誓,自己绝对会死也要保住那个假辫子发套的!
  然而世间是没有后悔药的,兴奋中的梁纲那时候也没去想什么假辫子发套,那东西坏了后他就当即给丢在林子里了,等到他‘出山’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现在脑子里全是兴奋之情的梁纲一丝发套的念想都没。
  洗了一把脸,梁纲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九环钢刀。前途毕竟是莫名的,手里掂个家伙,总能有一丝依靠,也好缓解一下心里紧张的压力。
  短发,劈刀,血衣,梁纲装扮极其彪悍的出现在一对“半日后给他带来天大麻烦”的商贩二人组面前,这两人可算是他出山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了。
  瓜皮帽(一人),亮脑门(另一人),还有两根大辫子(脑袋后面拖着)……
  清朝……隐在路旁树林中,瞧见眼前二人明显是清朝打扮的样子,梁纲心里郁闷了,怎么好死不死的到清朝了。因为他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暗示以及准备,所以对“穿越到某某”梁纲接受的很坦顺自然。“不过……自己一头的短发,怕是有麻烦的了。”短发,在清朝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有些挠头了。
  在这个时候梁纲心中才多少生出了一点悔意,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把那假辫子给坏了呢?塞紧一点多好。结果现在好了,到了猪尾巴遍地的满清了。梁纲心里在暗自流血。
  跳将出来,用不着梁纲一声大吼,商贩二人组在一阵目瞪口呆之后就已经四条腿发软,当即跪倒在了地上。口中大叫着,“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叩首不已。
  他们两人虽然都是正当壮年,贩货的小车上也备有根防身用的木棒,可与梁纲相比差的就太远了。人多并不意味着胆气就足,两人中,身材最高的一个也要比梁纲矮上半头,这双方一照面,梁纲那“狰狞凶恶”的形象就镇住了他们。
  从深山老林中刚爬出来的梁纲,虽然洗了一把脸可形象依旧够吓人的。
  一头寸长的短发,凭这一点在这个年代就是该被杀头的罪过。而能顶着这样的发型混世活命的人,那是什么能耐就可想而知了。况且梁纲手中还拎着一把造型极其威猛的九环钢刀,身上短打布衣血迹斑斑……一米八几的大个,这样的一副扮相,任谁看了不惊惧,不起误会?
  虽然梁纲自问,自己露面之后的表现还是很和善可亲的,可从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战战兢兢样子的商贩二人的表现来看,就可以推想得出——梁纲此刻的造型装扮,对于安分守己的大清良民而言是有着多么强大的震慑力。
  问话。交谈中,梁纲很快就清楚地知道现今这地方是德安府随州的北境,桐柏山西麓,而现今这年代则是乾隆五十七年。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章 祸事发
  
  乾隆五十七年?
  这么说乾隆老儿还有的一段时间活!乾隆是六十年退的位,梁纲这个知道,接着又当了四年的太上皇,现在来算还有七八年时间呢。
  还有就是,“这德安府是在什么地方?湖北么?”随州梁纲是听说过的,知道后世湖北就有一个随州市,而且桐柏山也是挨着湖北的,在湖北跟河南的边界……
  一边继续问话,梁纲一边心里不住盘算着。
  现在乾隆老儿还活着,那就是说‘康乾盛世’还没结束,虽然这所谓的‘盛世’是鞑子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可这也证明了此时的满清朝廷对天下的掌控力是相当强的。即便现在已经是到了乾隆末年,“康乾盛世”日暮江河接近了尾声,可满清朝廷也依旧不容小视。现在的清军还有一定的战斗力,至少比四十多年后的晚辈强多了。
  “还真是在湖北!”商贩二人组在继续交代着周边地理,梁纲从他们口中得知,这德安府西面挨着的就是襄阳,这下他心里有谱了。作为‘地标’,籍籍无名的德安府可比襄阳逊色多了。
  而紧接着梁纲嘴角又掀起了一丝怯怯的讪笑,自己点怎么那么背跑到了两眼一抹黑的乾嘉时期了。这年代,你往前提个几十年或者是往后推个几十年都行啊,总比现在强啊。对于这一段时间内的清朝正史他虽然不是一无所知,可知道的也是寥寥无几,除了一个‘和珅跌倒,嘉庆吃跑’外,剩下的就是关乎两次白莲教起义的事情,而其中的一次与襄阳还大有瓜葛。还有知道的就是嘉庆当了二十四年皇帝,在1820年左右翘的辫,接下去的皇帝是道光……
  梁纲不是清史专业毕业的,也不是什么清史爱好者,他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凡人,对于乾嘉时期的清朝历史真的是知之甚少!就算后世清宫辫子戏满天飞的时候,涉及到这段历史的电视剧也是少的可怜(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而少了电视剧这个媒介,梁纲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与商贩间的问话进行了有十分钟左右,主要是集中在地理方面。结束后,梁纲挥挥手,大大方方的放了这对商贩组离去。
  不放还留着他们干吗?打劫么?
  虽然梁纲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可他还没有沦落到一出山就要当劫匪的地步。后世的法制观念此时还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不是说践踏就立刻能践踏的。
  两个商贩惊喜莫名,本以为要遭一场大难,却不想这么轻易地就脱了身,当即边道谢着边慌忙的推着小车一溜烟的跑了。似乎只要迟了一步就会被梁纲再揽回去。
  梁纲在后面看的还呵呵直乐,那两个商贩慌里慌张的动作实在有些夸张可笑。却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放人就俨然是给自己招惹了一场天大的祸事。
  吃了一块从商贩那里‘借’来的油饼后,梁纲找了一处阴凉地方,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
  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这对梁纲而言简直算是一场享受了。之前在山林中,每到晚上梁纲即使困得再狠也不敢放心的入睡,山中的狼虫猛兽和对未知的恐惧,就像是两团烈火一样时刻煎熬着他的心。
  而现在,一切都完美了。
  前途虽然还很艰难,可已经有路可走;道路即使再曲折,终点也依旧会光明。
  凭借着现代人的‘智慧’,梁纲相信自己聚金拢银的那一日并不会太遥远,妻妾成群潇洒过活的那一刻也指日可待……
  或许,自己在站稳脚跟之后,会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全力去运作“禁烟”一事,并且尽可能的去让满清政府发展“火器枪炮”。以图最终避免“鸦片战争”的发生,解开中华民族这一厄运。
  再或许,等自己根基深厚以后会直接举旗造反,反满兴汉,复华夏衣冠……
  网上的穿越文不都是这样写的么,梁纲很熟悉这个套路的。酣睡中,一抹发自内心的微小挂露在他嘴边……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梁纲一边感慨着夏日天长,一边脚步轻快的行走在山岭树林中。山风清爽,吹得他遍体生凉,舒舒服服的就如此刻他的心情一样。
  梁纲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这副打扮走在大道上那纯粹就是去吓人,所以他就躲着走。山下的土路往来行人虽不是太多,可时不时的还有那么几个,自己这副扮即吓人传开了对自己也不好,所以还是躲起来的好!
  按那两个商贩的话,顺着这条土路往南走,用不多远就是大阜山和栲栳山,从大阜山往西就是襄阳府的枣阳县,从栲栳山往东就是德安府随州的杨家集。枣阳县的概念太大,梁纲是打算去杨家集的。那两个商贩说杨家集在整个随州境内都算是一个相当繁华的镇子,他们两人的商货就是在杨家集采办的,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多,生计也就多。梁纲准备先顺一条辫子、一套衣衫之后,就进杨家集瞅瞅……
  这一计划的很好,并不太偏离实际,他还知道先给自己装条辫子换套衣裳再进镇子。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梁纲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呼呼睡大觉的时候,那两个先前被他放走的商贩已经在界牌口巡检司那把他给告了,罪名按得也非常响亮——反贼!
  短发,可不是么,在大清朝这就是反贼。一条猪尾巴辫子,那是人家通古斯蛮的国本。梁纲一头的寸长短发,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标标准准的反贼。
  所谓的,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句话用在这两名商贩身上或许有些不太合适,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举报,抓反贼,赏钱。说得简单点,这两名商贩之所以往巡检司里报案,图的就是那一点赏钱。
  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却不可无。出山的第一天,两个清朝小商贩就给梁纲活生生的上了一课。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章 曹孟德之言
  
  巡检司。全大清朝,天下间的巡检司大大小小数都数不过来。
  小的就芝麻粒大小,九品的衔,手下二三十人,甚至是更少,通常归于本地县衙管辖。而大的则是归属于州府甚至是地方总兵大员统辖,多设在交通要道,水陆卡口,人马三五百的也不嫌多。
  界牌口巡检司就是后一种,直接归属于德安协(府)参将辖制,人员满额有二百人之多,为首的是一绿营把总,七品的顶戴。
  驻地是界牌口,为桐柏山西头要道;使命是巡查山里,剿匪安民,顺带着收取一些商贾的过路费。
  然时至今日,数十年过去了。界牌口巡检司的清兵早就把自身的主要使命忘个干净,两眼盯着的就只剩下当年的“顺带”。
  所以最初听到有商贩报案,巡检司的把总并不怎么在意。巡检司是一个油水相当丰厚的地方,尤其是像界牌口这样的陆路要卡。虽然它并不是什么主要商道,可界牌口坐地桐柏山西尽头,相交南阳盆地东缘,在界牌口向西北走可以到南阳的唐县,向东去,能够到武胜关。
  如此‘风水宝地’,把总岂会去花太长时间去清理一个劫匪,太不划算了,有那个闲工夫他们还不如坐在路卡泡茶收钱歇息呢!
  可当听到这个劫匪是短发的时候,把总吃惊了。大清朝立国百五十年,除了康熙朝前期各地战乱纷纷外,这天下满人是已经坐稳了的。辫子俨然就是大清朝廷的国本之一,现在自己辖区内竟然冒出了一个敢剪辫子的短发狂贼来,把总不肯也不敢轻易干休了。这辫子都剪了,简直就是要跟整个大清朝过不去啊!
  “可这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呢?”把总接着又纳闷了,听商贩说这反贼对湖北的地理几乎是一无所知,那就是说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了。想到界牌口周边的地理,把总几乎敢肯定——这家伙是从河南逃过来的。
  可最近也没听说河南出什么反贼啊?倒是白莲教闹得挺厉害的,十多年了屡抓不止,去年又扫了一次……
  把总下意识里感觉着事情有点棘手,隐瞒不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从那两个商贩的口述来看,这位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可要是他最终犯到了官府手里,牵扯到了界牌口……
  那就是大不妙了,至少是个失职的罪过。况且了,若是自己能够抓住一个这样的“匪类”,那绝对是往上爬的最好资本呐。
  把总几番思虑最终拿定主意——抓。当即是点起了手下大半的兵丁,就沿着大路朝杨家集方向紧急赶去。那两名商贩交代的清清楚楚,短发反贼重点问了杨家集的情况。既然这个反贼是十分不了解湖北的地理的,那么他重点问了什么地方岂不就意味着他有意去什么地方?
  沿途路上,把总还不时的审问迎面过来的行人,并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短发反贼”的消息。错非是深信那两个商贩不敢欺诳自己,把总几乎是以为自己被人耍了呢!
  “这定是不敢走大路,而行了山林。”当官的脑袋都不会太笨,何况这不过是常识型问题。把总反应过来后,立刻调整了行军方案……
  一方是不急不缓的自在赶路,另一方则是有准备有预谋的抓捕,梁纲又因为睡觉而耽搁了半天时间,待至黄昏时分时,清兵终于是赶上了。
  梁纲不清楚清兵是怎么追来的,但也想到了自己放走的那两个人,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他们二人身上,甚至是一定就出在他们两人身上,因为只有他们两个见到了自己。
  心中一阵纠结,还有些愤懑,太不识好人心了。可他心中再是愤懑首先要解决的也是如何逃跑,这是他所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百十个人的追杀,面对这一盛景,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想过‘抵抗’二字。
  而且现代法制观念还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要他杀狼杀动物不成问题,可杀人却实在是下不了手。
  可真是一场好逃!梁纲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愿意再往深山老林中去藏。他才从里面出来没多长时间,心里下意识的就排斥再进去,所以就只能顺着土路往南面逃,在大阜山、栲栳山内外反复转悠,就是不离那土路太远。
  梁纲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想到那两人就是白眼狼呢?自己虽然没什么好处给他们,可也没伤害他们什么呀?不就是拿了两人一袋子油饼吗,那能值几个钱?怎么就把自己给告了呢?这不是坑人么!
  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我……
  梁纲心里有意发狠,可几次下狠劲也没能成功。杀人,他终究是没那个横劲。
  总共二百人的界牌口巡检司,把总吃了三成的空饷,剩下了一百三四十号人,开始时调去了百十号人,紧接着把总又调来了二十多个,只把原先的老巢抽成了一个空壳。
  一百二十来人,说起来人是不少,可要是往山里面一撒,那就稀疏了。而梁纲又是一个人在山里独往独来,行迹目标很小,很难被发现,就更别提被捉到了。
  一袋子油饼没两天就被梁纲吃了个干净,好在山中有的是野果,勉强能够供他果腹。到了这个时候,梁纲自问,“如果时间回转,自己还会不会放过那两个商贩?”
  放,他的答案依旧是‘放’。
  随着事情越闹越大,终究是传到了德安参将以及知府的耳中,甚至梁纲‘短毛反贼’的名头也随着过往商人的口舌传遍了整个德安,乃至是湖北的整个东北部。
  虽然这些商人从没有见到过梁纲的真面目,只不过是从参与围捕的绿营兵口中打听到一丁半点的消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散播谣言”,中国人向来都是很热衷干这个的。
  到了此时,梁纲‘反贼’的名头是彻底坐实了,剪了辫子的短发反贼,——短毛反贼。
  德安府以及随州、枣阳两县各自拨调了兵丁捕快前去参与围捕,最多时候人马总数超过了一个营头。七八百号人前前后后在大阜山、栲栳山围了半个多月,真是把梁纲逼的上蹿下跳。
  就是在这大半个月的逃匿生涯中梁纲手上终于染了血,七八百人的围捕可不同于巡检司那百八十号人,梁纲隐匿山林行迹虽然不易被察觉,可因活动范围有限还是有几次犯险的,到了关键时刻就要靠抡刀子来解决,于是手上免不了就要沾血。
  紧张兮兮的生活搞得他头都大了,这样的生活与他之前所期望的生活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可即便是如此境遇,梁纲‘自问’的答案也依旧不曾改变。
  那两个商人罪不至死,他一直这样认为。即使是时光可以回流,面对着两条生命他也下不去手。或许会狠狠地修理他们一顿,恶凶凶地威胁一次……
  与死在伤在他手上的清兵不同,那些个清兵首先是想杀梁纲自己,然后反过来被梁纲给杀了伤了。对于这些人的死伤,梁纲心中一点歉意都没有。
  而那两个商人,他们并没有“杀死”梁纲的意思,最多只是个报案。虽然如此多的死伤,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那个报案。
  还应该感谢穿越大神,若不是“神迹”上身,梁纲很有可能就在某次的拼杀中丧命了。“这或许就是自己穿越的福利吧!”他如此自想。
  在被围捕之前梁纲就已经感觉到的——他自从‘穿越’之后身体素质就在不住的上扬,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亦或是反应等方面,都比之前有所上升。
  这种上升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缓慢而又持续不断地,除了第一天的增幅有些大外,其余每天都是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增加。小小的幅度,看似作用不大,可要是十天半个月的增幅集合在一起,那就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况且梁纲本身的底子就不错,比一般的清兵要强出许多,这样一来相加起来的作用效果就更显惊人了。
  正是凭借了急速上升的战斗力,梁纲才能在几次拼杀中占据上风,做到以一当十甚至更多。数次的短兵相接,十几条人命丧在他手上也让他的心灵感受到了一场场最真实的血肉洗礼。
  被抓到就是个死,不想死就只有先把他们给杀了。心中有了结论,一切也就显得顺理成章。第一次手上沾血后,梁纲心里也没有什么呕吐、恶心的感觉,更没有感觉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所谓的心理障碍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自然而然的过去了。
  这一切的麻烦都是那两个该死的商贩带来的,梁纲心里骂着那两个商贩该死,可心中自问的答案却始终不曾改变。
  直到重伤那一战的来临。
  梁纲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昨天上午,正准备去山间水源饮水的他猛然间和一队怀着同样目的二十人左右的清兵相遇上。
  清兵中的五个弓箭手给他上了终生难忘的一课。那些弓箭手应该是最新调来的,在之前的围捕队伍中他从没有见过弓箭手的身影。
  不知所措,首次面对弓箭的他心里慌张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逃避。而换做是以前,二十人的清兵队伍,梁纲完全可以砍伤几个后再从容而去。
  惊慌失措的后果就是左胸口上狠挨了一箭。梁纲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又是箭伤。逃开一段距离后,处理伤势不当引起的流血过多,又让他处境雪上加霜。
  清兵顺着血迹紧追不舍。
  幸好午后不久就下起了雨,这是梁纲穿越以来碰到的第一场雨,一场大雨。
  然事情有好也有坏,下雨虽然洗去了梁纲留下的血迹,但同时也加重了他自身的伤势。
  “或许,之前的那些坚持,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性命还没受到威胁,致命的威胁……”风雨闪电中,梁纲两眼闭合,惨白的脸上嘴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微笑。现在自己不就已经在后悔了么!后悔没早早的将那二人解决掉。
  一切麻烦的起因确实是因为那两个商贩,可一切麻烦的根源终究是梁纲自己,他太没有危险意识,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杀人,看来有的时候必要的狠辣是必须拥有的。一味的狠辣不见得能够成功,可要成功就一定少不了狠辣。
  一丝明悟在梁纲的脑海里炸响:把一切危险掐灭在萌芽之中。自己应该时刻掌握着主动,解决一切危险的源头,而不是坐等着危险袭临。
  现实逼迫着梁纲急速转换着思想,二十三年现代生活中所形成的法制、思想、道德等观念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亡距离梁纲是如此的临近,他连自身的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又那里还会去怜惜别人的生命!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曹孟德不愧是一代奸雄,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章 杀人
  
  暴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雨势才渐渐止住。空中的阴云很快就散了去,太阳升起。
  石沟顶上的清兵已经早早离去,他们可不愿在此做过多的停留,梁纲身受重伤的消息就像是一支兴奋剂,撩拨的他们激动不已,现在正是他们表现的大好时机。
  而石沟下狭缝中的人影却依旧动也不动……
  阳光洒下。山间虽然清凉,但晚夏的日光依旧热烈。不知过了多久,梁纲眼皮子动了动,感觉到浑身上下暖暖的,全然不同于先前雨夜中那冰凉刺骨的寒冷,当下舒服的哼了哼……
  蠕动中的身子蓦然一僵,梁纲额头当即就渗出了一片冷汗,怎么就忘了自己的处境了呢?睁开双眼,他首先看到的是石沟底流淌的积水。
  竟然昏睡了过去,还没出什么事。想明白了前后,梁纲心中顿时一阵唏嘘,自己还真是命大!
  侧耳听听上面,没什么动静。难道人都走了?梁纲心中嘀咕着,同时自己也小心的爬了起来。这一夜的昏睡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病患,反倒是因为休息的充足而更见精神。除了肚子有些扁之外,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比昨夜好上许多。甚至就连左胸的箭伤,他也感觉轻了不少,可能是因为那股神秘力量的作用吧!梁纲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否则万难解释为什么他自己在雨水中泡了一夜,身体不坏反而更见好转。
  爬出石沟,梁纲朝着西边走去。那些清兵果然是都走了,石沟上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昨夜过宿留下的痕迹。
  而从这些清兵行踪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们是继续往北追了。
  往北,那就是往大山深处里追。大阜山、栲栳山都能算得上是桐柏山的余脉,顺着山岭往北走,直接能够走到桐柏山的西头,拐个弯就是与南阳盆地相交的地带,不拐弯则算是进了河南南端的山区了。听那两个商贩说,与桐柏山挨着的河南正北方向全都是大山……
  梁纲并不知道,是自己莫名的来历让主导追捕事宜的清军将领会错了意。且他受伤之后就一路北逃,如此更加深了清军将领的猜测,认为梁纲本身就是从河南境内跑出来的,现在他身受重伤,自然是‘回家’最安全。因此,才大举将兵往北面追赶,而身后则只留下了百十名随州、枣阳两县的捕快和丁勇。
  向西去就是去枣阳,杨家集是去不了了。兜了这些天的圈子,梁纲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原先的打算被人给看透了,杨家集的路上肯定是兵丁重重。现在还是去襄阳的好!昨夜的经历是吓住了梁纲,自己一个箭伤淋了一场雨就差点丢了小命,虽然好运的撑了过来,可要是再挨上几刀,再碰上几天大雨,那小命还有的活么?
  有伤有病去医院,二十一世纪养成的生活习性还在暗暗地对梁纲施加着影响,他打算尽快去城里找大夫给看看伤口。现在还是夏天,天热,气温高,伤口不易愈合也容易发炎,非要找到专业人士料理一下他才能放得下心。要是一直在大山里晃荡,什么时候伤口发炎了,那麻烦才是大呢!
  竟然没发现什么可以吃的野果,梁纲心中暗叫倒霉,这一路走来他肚子饿的咕咕叫,都快要前胸贴后背了。可沿途找遍,愣是没找到能吃的东西。不对啊,梁纲心里泛起了嘀咕,之前山里的野果挺多的,虽然个头小不当饱,可挡不住它多啊,怎么一日不见就完全变了个样子了?难道是清兵……
  梁纲又仔细搜查了一下,果然发现不少野果树上都有枝叶折断的痕迹,不但成熟的果子没有了,就连还生涩着的果子也都不见了。而且在一处石块下,他还发现了一堆被集中销毁的野果,其中不少都是他吃过的。比如那种紫色的小圆果,味涩微甜,不太好入口,但饿的时候也能吃;还有那种红色的疙瘩状的小野果,味道酸甜适意可口,他最喜欢……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学名确切是什么,可这些都是梁纲的口粮啊!
  这些清兵“够狠!够毒!”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着清兵,梁纲一边加快了向西前进的步伐。看样子只要是清兵搜过的地方,野果都给糟蹋了,还是趁早走远一点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吃的。
  夕阳西下,余辉洒落山林,似乎给满山的草木丛林都披上了一件金灿灿的外衣。
  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不见数十步外的那群捕快衙役,正在忙活着生火做饭么!
  躲在一块大石后,梁纲两眼直愣愣的盯着那口正往外冒着热气的大锅,不住的吞咽着口水。扑鼻而来的大米香气,实在是太诱人了!
  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整整一天的时间过去了,他还一口吃的都没下肚呢,真的给饿坏了。也错非是如此,他才呆在这儿,不然的话时刻谨记“远离危险,安全第一”的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地方窝着。发现捕快挡路,他躲还躲不及呢,怎会往近地儿凑!
  虽然饿的肚子里发烧,但此刻他除了等待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硬抢?那是在开玩笑,眼前有十几个捕快呢,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梁纲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左胸口上还有箭伤,不要说是对付十多个身强体健的衙役捕快,就算是对付三五个普通人人也应付不下。
  等待,除了等待就只有等待。梁纲相信,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同样也是给有耐性的人预备的。他就不信了,自己就弄不来一口吃的?那十几个捕快衙役就始终在一起,没个落单……?
  半个小时后,米粥煮沸,捕快们开饭了。
  看着一碗碗米粥被捕快们喝下肚里,梁纲感觉很心痛,且肚子里感觉着更饿了。
  但这点刺激他还是承受得了的。虽然心里想望极了那香喷喷的米粥,但梁纲并没有真正的去奢望吃到。
  米粥不是他凭现在的条件就可以取到的,梁纲真正的目标是这些捕快自身携带的干粮。
  虽然有锅有米,准备的齐全,但梁纲相信,这些捕快身上绝对有可以随时随地食用的干粮。
  味道可能不会太好,毕竟是夏末天热,昨天更是下了半天的雨,但只要能果腹,只要能挡饱,只要能带在身上,都这个时候了梁纲还去求什么味道。
  人是有惰性的,也是盲目的。在见到这群捕快之前,梁纲的打算是尽快穿过清兵(含捕快、丁勇)的搜索区,到了更远的地方好找些吃的。可在见到这群捕快之后,特别是那一锅煮熬中的米粥后,他的想法改变了。
  之前的打算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消失的干干净净,现在梁纲唯一的想法就是从其眼前这群人身上弄口吃的。
  这就好比是一群人要通过一座山,而山上又有一条已经被破坏了的废弃了许久的路。在没见到这条废路之前,这群人的想法是就近开辟出一条新的通路来;而见到了之后,这群人的想法就会发生改变,他们就会盲目的顺着这条已经被破坏了的废弃的路往前行,一边修补一边前行,却不知道这样花费的时间甚至已经超出了前一种选择很多。
  梁纲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之前完全可以悄然无声的绕过那群捕快,或许现在已经跳出了清兵的搜索区,吃上了可以果腹的野果子。但这一切在他见到那锅米粥之后改变了,被米香气息蒙晕了脑袋,迷糊了心神的梁纲死活挪不开脚步。
  可能是因为他太饿了吧,毕竟一天没吃东西了。让一个从没挨过饿的人,整整一天不吃东西,还要克服米粥的诱惑力,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但不管怎样,梁纲的这一决定都让他自己处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不能得手的后果怎样且不说,单说是在他得手之后,必然要被捕快们察觉,如此一来他的行踪就会再度被清兵所掌握,其后紧跟来的危险……是怎样形容都是不为过的。
  梁纲不是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危险性有多大,后果有多么的严重,只是这些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占不到一个主要的位置了,他现在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捕快身上,一切思维都陷进了这个命题,都在围绕着这个命题来盘算。
  梁纲只是一个小人物,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虽然这半个多月的艰难逃生和刀血生涯,让他从思想到心理都发生了一定的改变,但这点改变还远远达不到能让他时时刻刻保持着一颗冷静非常的心,让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从全局大略入眼着手。
  所以,杯具的梁纲在这一刻盲目了,被眼前的诱惑深深吸引了。万幸的是他的分析还是靠点谱的,捕快们身上的确是带有干粮。
  看着面饼、馒头之类的干粮和着一些咸菜被捕快们从随身的布袋中拿出来,梁纲兴奋了,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可以确定了。
  米粥、馒头或是面饼,就着咸菜吃。梁纲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连过这种生活都是可望而不可及,悲哀啊,实在是悲哀!
  一边哀声叹息,自我打趣,梁纲一边紧紧地盯着捕快,他有种感觉,不久之后或许就会有机会出现。果然在饭后不久,他期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两个捕快抬着煮饭用的大锅向南面走去,其余的则都在营地歇着。
  梁纲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悄无声息的从大石后蹿出,压低身子就向西面跑去。他要先向西绕过一段距离然后再向南面靠近。齐腰深的野草和一颗颗茂盛的树木成了他最好的掩护,行动自始至终都无让一人察觉。
  两个捕快正在一小溪边刷锅。桐柏山处于秦岭向大别山过渡的地带,又属于淮阳山脉的西段,是千里淮河的发源地,区内不但奇峰竞秀,层峦叠嶂,更多的是森林密布,瀑泉众多。大阜山虽只是桐柏山的余脉,缺也承袭了桐柏山的风格,山中溪流众多。梁纲不甚了解地理,但他在大阜山、栲栳山里内外转悠了半个多月,自也深知山中的情况,溪流众多。那两个捕快抬着煮过米粥的大锅往南面走,极有可能就是去水源地刷锅的。
  绕到了侧面,悄悄一打望,梁纲心中暗道果然如此。那既然这样,接下去就该是他的表演时刻了。
  “啪啪——”的淌水声隐隐从下游突然传来。
  两个捕快一愣,抬眼看去,就见数十米外的下游,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晃过。
  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山林中草木有多,光线昏暗二人看得并不亲切,但就是这么一晃,却惊得二人猛然站立。
  震惊、讶然、窃喜……种种情绪在二人脸上显现,最终定格成了兴奋。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志同道合、心有灵犀种种默契瞬间降临到了二人心头,相视一笑,两人脸上同时闪现出了熠熠生辉的灿烂光芒。
  在这座大山中,身着常服(不同于绿营兵、衙役、丁勇的着装)又身受重伤(踉踉跄跄的身影)的人,除了短发反贼外哪里还会有别人。这下可真是鸿运当头,捡到宝了。
  如果梁纲完好无损,那再给他们两个胆也不敢独自向前迄,一定会先回营地叫人然后再来追。可现在的事实是——梁纲已经身受重伤,凭他们两个行捕老手的手段,还会拿不下一个身上负重伤的反贼?
  “呵,追来了!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角见身后树林中两道黑影追来,梁纲心中冷冷一笑。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从腰间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布角,梁纲将它紧贴着一块一人高的巨石背后放下。这布角是他从自己短衫下襟撕下的,放的很巧妙,正好有一点隐隐的露出在巨石外。而梁纲则埋伏在距离这块巨石八九步外的一块石头后,网已经部下了,就等着鱼儿上上钩了捕快二人紧紧的追着,猛然间看到梁纲踉跄的身影在前方消失不见了。二人反射性的加紧了脚步,接着在距离梁纲消失地的十多步外又转而停了下来。
  扫视了一下周边,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巨石后。衣角!一人嘴角露出了微笑,伸手碰了一下另外一个捕快。那人也同样发现了露在巨石外的衣角,虽然仅仅是很小的一点,但在他看来却是价比千金。
  左手虚握贴在石壁上,梁纲一边抓紧恢复着体力,一边将耳朵紧贴在上面。他不能露头,一切只能靠耳朵来听。
  细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梁纲甚至还听到了轻微的腰刀出鞘声,忽然脚步声顿了一下,紧接着变得沉重了许多。
  很简单的把戏,梁纲笑了笑,那布角一定是被看到了,接下去就要看自己的表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一声怪叫响起,然后就是呼呼的声。
  梁纲立刻站起身来,只见两个捕快一左一右,都正一脸惊异的看着那片轻轻地布角,其中的一人正好斜对自己。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梁纲快步窜出,九环钢刀用力一投,如一道闪电般在空中一闪而逝,没入了那人的后背。
  见投刀命中,梁纲大松了一口气,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同伴的意外身亡明显激怒了剩下的那个捕快,嗷嗷大叫着,立刻高举着腰刀转身向梁纲杀来。
  身形虚晃了几下,此刻的梁纲手无寸铁面对捕快的进攻只能避让开来,梁纲一步步把那捕快向身后石块那引去。
  转眼间他人又到了那一块藏身的大石边,趁着捕快一刀走空,他猛的一吸气,脚下一个箭步窜上了大石顶部,然后全力向前一记跳跃,从上面轻巧的越过了那捕快,二人位置瞬间互换。
  以梁纲此时的身体状况,做如此大的动作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落地后不但伤口蹲的疼痛不已,脚下也发软,踉踉跄跄险些就一头栽倒在地。幸好他早有准备,料到了这一点,七扭八拐总算是站稳了脚跟,接下梁纲脚下连闪,五六步就窜到了那死去的捕快身前,没有立刻去拔九环钢刀,而是快速捡起了那捕快丢在地上的腰刀,轻巧的雁翎腰刀握于手中,他这才正式应战。
  被连招戏耍的捕快彻底愤怒了,两眼一片血红,不要命了一般刀刀劈下,只攻不守。
  “铛铛铛”,一连接了三刀,梁纲毕竟负状态太多,力量逊色了一筹,无奈的后退一步。
  那捕快见况则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挥刀猛劈猛砍,又有较高的地利在身,一时间梁纲被逼的竟是连连后退。持刀的右臂更是有酸麻不已。
  梁纲心里真是火的要死,若是放在两天前就这样的小角色,他那里会入得眼,单对单三五刀他就能料理一个。可现在……真是虎落平岗,龙游浅滩。
  抖手挫腕,人向左右不时的闪动,雁翎腰刀短急而出又快又狠,梁纲使刀并不在行,他只是在武校时练过几天,掌握了些众所周知的基本窍门。连串的清脆碰磕声响里,梁纲身形腾挪转移,虽然带动了伤口疼痛不已,但凭借迅捷的神经反应和灵快的步伐,虽是步步后退却阵脚不乱。
  大劈大砍之中捕快的刀势难免会连接不顺畅,且耐力也有待商榷,露出一些破绽都是难免的。而这些破绽就成了梁纲反击的机会,刀光闪烁中他拿捏得又巧又准,不时的就有一道血痕挂在了对手身上。
  若不是气力比不上眼前的捕快,凭借着超出对方不止一筹的神经反应和速度,转瞬间梁纲就可以结果了他。
  那捕快威猛了一阵后,终究是后力难继,退到一旁气喘吁吁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悸之色。“现在才知道害怕,可惜,已经是晚了!”梁纲心中冷哼。吐气喝声,大踏步上前逼杀过去,现在正是他反击的好时候,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雁翎刀倏然自空中飞泄,力量虽轻,却是疾如流星。火花迸溅,清亮的鸣响声起,梁纲一刀快似一刀……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章 虎下山
  
  捕快的惨叫声大喝声并没有立刻惊动他在营地的同伙,两者间离得有点远。但梁纲也知道,这儿的情况早晚会被那群捕快给知道的。所以他在料理了那个捕快之后,搜取了二人身上的干粮和银钱,就立刻撒丫子跑路。
  九环钢刀照旧背在身上,虽然重了些,但质量值得信任。不像那捕快用的腰刀,轻快是轻快,可就是不顶事,才干了一架,刀刃就已经卷了。
  梁纲一边走着一边慢慢的往嘴里塞着干粮,忍着大口吃食的欲望,他每一口都是嚼了再嚼这才咽下肚里。这时候是不能猛吃猛喝的,久饥之下那是要坏事儿的。
  反正他现在有的是时间,今晚上是准备熬半宿走夜路的,吃得再慢也有完事的那一刻。
  不是他不想休息,说实话梁纲现在的身体已经非常疲惫的了,但之所以要硬撑下去,就是因为时间不等人。那群捕快发现同伴死命之后,必然知道事情不好,他们不见得会立刻追来,但一定会尽快报告给上司的。
  报告给上司,就是意味着清兵将领会马上知道自己已经跳出了他们的搜索区,数百名清兵会立刻调转矛头再度追来。同时还意味着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暴露……
  而行踪被暴露的后果是什么,梁纲心里很清楚。主导追捕事宜的清军将领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再度调来兵马封死大阜山的西面出口,之后就是上千人的合拢搜捕。
  为了不让自己杯具,他只有尽快的钻出大阜山,跑到了人口稠密的地带中去。
  深夜,顶着满头的繁星,梁纲步履蹒跚的在山林中摸索。
  突然,“哗哗哗——”,一阵急湍的水流声隐隐的从前方传来,他抬头往前一看,朦朦的星光下远远地一道瀑布挂落。
  瀑布不甚大,在这里看似乎就只有一条带子宽,但已经让梁纲欣喜莫名,“好好好——”心中嗷嗷叫着,他奋力的向那边跑去。
  再小的瀑布也是有噪声的,所以那边上肯定没大型野兽存在,正适合他睡觉。梁纲现在疲惫欲死,只要脑子里那根弦松弛下来,不要说是瀑布声就是耳边响起九天落雷,他也会纹丝不动。
  约莫走了大半个小时的路,梁纲才算是走到了地方。望了一眼眼前的小瀑布,他就和衣躺倒在地。全身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样,啊——,浑身都是酸痛,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欠。
  片刻之后,他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太阳初升了。
  耳际首先传来瀑布飞泻的“轰隆”声,其中还夹杂着鸟雀的清鸣声,四周一片宁谧。梁纲翻身坐起,只见头上的瀑布由高崖上奔泻而落,有十多米的落差,身旁的水潭受瀑流冲击,白浪翻滚如雪……
  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如果这瀑流再大上十倍,高度再翻上一番,倒是能称得上宏伟,而现在么——这真算的是瀑布?
  宏伟雄奇梁纲感觉不到,他能感受的只有那弥漫开来的清凉水汽。掏出一块面饼狼吞虎咽的吃下,再在水潭边灌下一肚子凉水,梁纲起身顺着水潭流淌下的溪流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这水潭流出的这条溪水方向竟是向西面去的,很显然顺着这条溪水往下走就可以下山了。梁纲心里充满了涌动,下山,下山,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他就兴奋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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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树林中,梁纲一切收拾妥当。最后一次对着水洼‘照镜子’,看着头上缠裹着的布条,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脑袋上裹布,充什么印度阿三?”
  扭扭头,感受一下脑袋后面猪尾巴辫子的威力,更觉得恶心,这可是死人身上的东西。
  为了出山后不引起“轰动”,梁纲事前可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昨个那一战后,他不仅摸走了两名捕快全部的干粮和随身银钱,更割下了其中一人的发辫,还从两人的衣服上截取了两大块布料。这其中的一块当做了九环钢刀的裹刀布,另一块就成了他头上的裹脑袋布。把辫子用细布条绑起来吊在自己脑袋后面,然后再用布条裹上脑袋。虽然这样的装扮在这个季节显得是无比的怪异,可总算是比短发入人眼来的强吧?
  深吸了一口气,梁纲对着水面呲牙咧嘴一笑。然后站起身来,拎上倚在一边的九环钢刀,大踏步的向着前面的村落走去。
  身上还是那一套短打布衣,胸口上的真正血迹是洗不净的,可别的那些染色剂却已经褪色的差不多了,大致上看一眼还不至于吓人一跳。
  小村落坐落在大阜山脚下,不远处挨着大阜山南的地方就修着的有一条官道,是连通枣阳县和随州城之间的。
  无论在什么年代,修的最好的路一准是官道。在这儿的人一眼就能区别出官道和别的路来,路面宽,平整,压的也结实,这就是官道的最基本特征。梁纲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半山腰处看到的那一条大路就是官道,却也不妨碍他就认准了那条路。感觉告诉他,顺着大路走一定能撞到大点的镇子,或是县城。
  不过在上路之前,他还需要到山脚下的小村落走一趟,准确的说是到小村村头处的小店里走一遭。
  这个小店门口有一条小路经过,直接通到那条大路上,显然是村里人经常走的。在梁纲看了,小店的生意怕也正是因此才做的下去,主要的客人是大路上过往的行人,而非小店背靠着的这个小村。店面旁边还有一棵大柳树,一个酒旗幌子斜斜的挂在树杈上,极有古风韵味。大柳树后是一个简易的草棚,立着一个石槽。此时里面就有一匹枣红色马匹在进食草料,草棚边还有一个卸了驾的马车。
  梁纲离得老远就看到了这个酒幌子,当下就吞咽起了口水,这对他而言可比什么都有吸引力。想想口袋中那些已经发馊味的干粮,再想想香喷喷的鸡鸭肥肉……不行了,真的忍不住了。
  几乎是一溜小跑的进了小店,“老板,切些熟肉上来,要快——”梁纲伸手摸着怀中的钱袋,里面的银钱不多可也应该够自己吃喝一顿的了。古代的物价便宜不是么,再说了这钱袋子里也有几块小碎银,加起来够不够一两他不知道,但想来吃顿饭是绝对够的。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梁纲迈出的脚步就停下了,满面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呵呵,真没想到,这出山第一天,在这样的小店里竟然见到美女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章 杯具的二人仆
  
  “可惜就是年纪太小,完全是个大萝莉!”梁纲心里吐糟着,停下的脚步仅仅一顿,脸上的僵硬也一闪而过,瞬间恢复正常,且很自然的走进了小店,选了最靠外的一张酒桌坐下。
  “哐当——”一声响。是九环钢刀放在桌面所发出的沉闷声,不轻不重却正好能够“惊醒”店里的所有人。
  浑身一颤,小店掌柜脸上立刻堆出了满满的笑容,“诶——,客官您来啦,您坐好!”说着推了下边上站着的儿子,向身后厨房方向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切菜!”
  掌柜的年纪有小五十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老人了,经营这个小店也有十几二十年,来来往往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一双眼睛毒着呢,自打梁纲一露面,看的第一眼他心里面就‘咯噔’的跳了一下。
  这是个吃亡命饭的人,身上带着的有一股厉气。再看他的衣着打扮,那短打布衣上隐隐显出的红色印迹……得嘞,这是位爷,大爷,寻常人家招惹不起,自己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拎着一壶凉茶,拿着茶碗,掌柜的赶紧走到梁纲桌前,倒上茶水,小心恭敬的问道:“客官还有需要的么?”
  梁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做回答。掌柜的也没再多话,拎着茶壶退回去了。“这个店老板好知趣啊!”是个明眼人,梁纲心里暗赞着,眼睛则扫向了店内另外两桌客人,暗自打量起来。
  小店的空间不大,一共就摆有四张桌子,成四角分布。那两桌都是靠内的,每桌上各有两人。
  其中正对着梁纲这桌的是一对父女,父亲在四十岁上下,身穿一袭寿字花纹的丝绸长袍,桌上搁着一顶镶玉的瓜皮小帽,中等身材,略有些发福,圆脸,细眼,上唇蓄有两撇小胡,给人感觉就是那种做事情慢条斯理,一团和气的人。而女儿便是梁纲之前所说的美女了,长得也确实够漂亮,虽然年纪还小。身穿一件月白色的衫裙,当然是绸缎料子的,那光泽是骗不了人的。面料上的花纹看起来很漂亮,只是梁纲认不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从父女俩的打扮上可以看的出,这不是一般人家出身。“应该是城里的商绅!”梁纲心里说道。
  再扭头去看另外一桌,两人都是一色的青衣长袍,区别是年纪大些的那个手边隔着的有一顶黑色的瓜皮帽子,腰间还有一根烟袋锅子,而年纪轻的那个是什么都没有。
  下人,那对父女的下人。想到来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匹枣红色马和卸了驾的马车,梁纲心里明白了。
  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在看到马匹和马车的时候梁纲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在店内碰见什么人,所以他一点都不在吃惊。相比来说,碰到这样的主仆四人,比在店内碰到四个穷酸棒子来的保险多了。
  “客官,您要的酒菜!”这时候掌柜的儿子托着一个四方木盘走到了梁纲桌前,盘子里放着四个菜盘喝一壶散酒。
  一盘猪头肉,一盘熟羊肉,再有一只卤鸡,剩下的是一叠切好了的油饼。
  梁纲拿过酒壶闻了闻,满鼻的都是谷梁味道,想来味道不会太差,度数也不会太高。如果他是无事一身轻的话,喝上一壶未尝不可,但现在他是反贼——
  反贼就要有做反贼的觉悟,“酒就拿回去。”梁纲那酒壶放回了木盘中,“如果有米酒,就上些米酒。”孝感的米酒全国闻名,这枣阳也属于湖北,应该也酿米酒吧!梁纲是安全第一,不安全他是绝不会胡来的,反正他也没酒瘾。
  “扑哧——”一声轻笑从对面传来,不抬头梁纲也知道是那个小美人笑的,别的都是大老爷们,声音哪有这么脆。
  梁纲抬头扫了一眼,就见那小美女已经低下头死死的看自己面前的碗筷,倒是他爹陪着一张笑脸看向自己,而另外一桌上的两个下人也紧张的显出了形迹来。
  对着那个父亲梁纲给出了一个和气的微笑,一声轻笑而已,没什么嘛!他可没从中听出有什么嘲笑的意思,一丝都没有。但凌厉的目光却像刀子一样扫过了另外一桌的那两个下人。
  没有再多余的动作,仅仅一个目光而已,梁纲收回眼球,低下头就是大吃大喝。
  猪头肉香啊,熟羊肉嫩啊,卤鸡也够味道,油饼也很不错。从大山里出来的他,现在吃什么都是美味佳肴。
  被梁纲一个眼神扫过的那两个下人,这时候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在他们老爷愤怒的目光中,鸵鸟一样勾着头死死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饭碗。
  不要怪他们好不好,是小姐先多事的!两个人现在心里委屈极了。“你当那拼命的勇气是好鼓起来的?我们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好不好,都紧张的要死了。要不是东家一家平日里待自己很好,我们两个也不会这样做的呀!”稍微胆怯一点的,那时候就缩在一旁不见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梁纲)一个大老爷们的,吃肉时不喝辣酒喝米酒,还好意思不?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姐就是因为这一点才笑你的,活该笑。”
  糯糯的米酒,这与梁纲之前的形象,对比反差实在太大了。李盈盈就是忍不住,才当场笑出声的,她并没有想的太多。
  要知道,梁纲一进门时,那一米八几的身高,强壮的身材,绝对是够彪悍,气场够足。虽然头上裹着布条很古怪,可所有人的目光在接触到他那身衣服之后,心神都胆颤了。
  没人是傻瓜!梁纲短打布衣,虽在大雨中淋过,在水中泡过,该褪色的地方都褪色了,可那一块块隐隐的红色印记还是在。更何况他胸口的那处箭伤,中箭后利箭不但在他肉体上穿了个洞,在他的衣服上也扎出了一个洞……再有就是那“哐当”一声响的九环钢刀,即便它是被布条给扎裹住的,单联想……得出的结论就足以震撼他们了。
  彪彪大汉,自当是吃最肥的肉,喝最烈的酒,也当是脾气暴躁,性烈如火……
  所以当梁纲提出要米酒喝的时候,李盈盈才会因陡然间的巨大反差而发笑。然在这种情况下,李家女的发笑,似乎很有可能会引来梁纲的勃然大怒的!
  两个下人见自家小姐惹出了事端,虽然在心中深深恐惧着,可东家要遭难他们就是再害怕也不能视而不见缩头当乌龟啊,做人是要讲良心的,东家为人是很好的,小姐脾气也是很好的,所以他们俩就是再怕也要跟东家站在一起的。于是乎,他们的手就抖抖索索的都摸向了自己屁股下的板凳……
  可以说二人的忠心是很值得肯定的。只是他们没料到,梁纲丁点都没有因他们家小姐的笑声而恼怒,反倒是把他们二人手上的动作看在了眼里……
  囧,怎一囧字了得;怕,怎一个怕字了得;冤,又是怎一个冤字了得!“我们真的好委屈啊!”在自己东家几乎冒火的目光注视下,下人二人组杯具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章 银子还是很值钱的!
  
  “老板,再切些猪头肉、羊肉,卤鸡也再来一只,还有油饼!”梁纲大声的叫喝着,他已经快吃结束了。
  桌面上的四个盘子被他清空了一半,那么多的东西,梁纲就是再饿再能吃,他也一顿吃不完。能吃掉一半,已经是饭桶的量了!
  端起酒碗,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精光。梁纲一抹嘴,拍了拍肚皮,饱了!“把这些也给我打包了!”指着桌面上的四个盘子,他再次大叫道。
  梁纲估摸着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这鬼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暴露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而更多的可能就是在今天。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免不了要再次逃窜。而在逃窜中,吃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
  “咦,不对,还有喝的。”梁纲想到了这儿不是溪流遍地的大阜山、栲栳山,而是在平原。“似乎酒店中是有酒葫芦的”,梁纲仰起头在小店里找起来。
  “打包?”店掌柜愣住了,这位大爷嘴里面怎么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词儿。那‘老板’他还可以理解成是在叫自己,虽然他真的没有什么资格称做‘老板’。可‘打包’是什么呢?
  这时候他的儿子捧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是梁纲所要的猪头肉、羊肉、卤鸡和油饼,他刚才在厨房中已经切好了。五斤猪头肉,五斤熟羊肉,一只近三斤重的卤鸡,还有两斤的油饼。
  四样中数油饼的量最小,这当然不是他舍不得,而是因为他不敢把油饼切得太多。因为油饼分量轻,若也是五斤的话,那块头就比猪头肉、羊肉大的太多了。想到那只三斤重的卤鸡,他就有意无意的切了两斤,也凑够了一个五斤。
  他老子已经吩咐过他了,要把一切做到最好,所以在用纸张包了猪头肉、羊肉、卤鸡和油饼之后,他又找了一块方布,把那四个纸包都放在了方布中,打成了一个包。
  “这难道就是打包?”老掌柜稀罕了,看着自己儿子捧过来的包裹他唏嘘了,难道这外地就已经兴起‘打包’了?梁纲进店之后说的就是普通话,老掌柜自然不知道这是哪地方的方言,可也知道这不是本地话,梁纲不是本地人。
  他儿子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为自己老子解决了一个难题。当下老掌柜向着梁纲应了一声,从柜台中抽出了四张大纸来,快步走到梁纲桌前,小心的打起了包来。
  看着老掌柜用纸来包东西,梁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把二十一世纪的习惯给带到清朝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梁纲暗暗提醒自己,这样的错误决不能犯第二次了,现在自己是在清朝而不是在二十一世纪。
  “老板,你这……有没有酒葫芦啊?”中间话音顿了一下,梁纲又反应了过来,自己叫人家老板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记得电视里,古代酒店、客栈还有一些小商户,都是称掌柜的的。但随即他又想到,到了现在才改口是不是有些晚了?是不是太落痕迹了?想到这,梁纲决定这里就不改了。
  “酒葫芦?”老掌柜连忙点头,“有,有。您稍等着……”说着直起腰来,转头向自己儿子叫道,“老二,你去把那酒葫芦拿来给客人。”店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酒葫芦,有的一个也仅仅是老掌柜自己在用,平日里都是放在厨房的。他儿子当然清楚这一点,但也更记得他老爹的吩咐——务必要伺候好这位大爷,所以一点头转身就回了厨房。
  “客官,您这葫芦里是准备……”一边包着东西,老掌柜一边向梁纲询问道。
  “米酒,还装米酒。”湖北的米酒就是不错,这样一个无名小店里的米酒的味道就很好,不愧是出了孝感这个天下闻名的米酒之乡的地方。
  “好嘞,您就稍等——老二,装米酒!”
  老掌柜实在是太客气了,现在弄得梁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老掌柜的年纪比他大这么多,都够当他爹的了。现在反倒小心翼翼的处处讨好他。要是再不‘讲道理’,说不过去啊,真说不过去!
  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钱袋,梁纲松开了袋口,头朝下(桌面)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一堆铜钱,中间夹杂着几小块碎银。
  “你看看,够不够!”梁纲嘴里说着,心里想道:反正就这么多了,够了最好,不够也没办法。
  最好是够,我可不想“不讲道理”,吃霸王餐!
  老掌柜忙忙点头,“够了够了”,呆了一下又接着改口说,“多了,多了!”从中检出了两小块碎银,向梁纲比划道:“这些就够了。”
  那堆铜钱约莫有一百多个,看着多但真的是不值什么钱。反倒是五块小碎银中,最小的一块怕也会比这堆铜钱来得多。
  梁纲实在是没什么价值观念,在他的脑子里银子是不怎么值钱的。虽然理智告诉他,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一两银子都是极有价值的,可想到电视剧中无数主角以“万两”为单位计的财富,想到电视剧中无数主角用成锭成锭的银子当零花的场面,这五块小碎银子在他眼中还真的是珍贵不起来。
  老掌柜这是在给梁纲上了一课啊!
  咧了咧嘴,梁纲又把铜钱和三块碎银装进了钱袋中,扎好口后他要的打包也已经结束了。剩下的那些连同他又要的,一起包进了包裹之中。在包裹的一边,是立着的一个黄皮葫芦,显然就是酒葫芦了。
  一根红绳系在葫芦上下两半的中间,正好可以吊在腰间。
  “好嘞,走了!”包裹背上肩,葫芦挎上腰,梁纲拎起九环钢刀,向着老掌柜打了声招呼,转身走出了小店。
  “咦,斗笠??”就在他迈出店门的瞬间,门口挂着的一个物件映入了梁纲的眼睛。
  想想自己头上裹着的布条,再有脑袋后面拖着的猪尾巴辫子,梁纲前行的身影立刻折了回来。
  看着被自己吓了一跳张口结舌中的老掌柜,梁纲玩味的一笑,自己这一走想必店里的人都会轻松很多吧!伸手从门后取下了那个斗笠,“这个借用一下——”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去看对面一眼……
  李元清大松了一口气,这煞星总算是走了。一眼都没再看是最好不过了,这代表人家真的没把自己父女看在眼里,自然也就无从谈起结怨不结怨。虽然方才梁纲的表现很大度,可李元清心里依旧有些忐忑,唯恐梁纲在饭后生事。何况这梁纲一看就知道是缺钱花的,而他们父女偏偏就是一身富贵装扮,身边更有两个下人跟随……
  “爹,您说这人会不会就是那个被……”通过小店的窗户,李盈盈看到梁纲确实是走远了,当即就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小店就坐落在大阜山脚下,而那人听说也是在大阜山里隐匿的……想到传闻,再看梁纲头上裹布条的古怪装扮,李盈盈的眼睛闪闪发亮。
  “住口!”李元清一听女儿这样说心里大惊,这话是能当着外人说的么?当即打断了她的话,接着就大声斥道,“女孩子家,关心这个干吗?”谁都不是傻瓜,李盈盈能想到的,李元清又如何会想不到?老掌柜又如何会想不到?就是那两个下人,心理面肯定也有猜测。毕竟短毛反贼的事儿在地方上已经传扬开来,如此兴师动众,上千人的围捕,又牵扯到了枣阳,不但在德安府传的沸沸扬扬,就是在襄阳府也多有人听闻。
  不过自家仅仅是个生意人,跟这种人不是一条道的,丁点也沾染不得。只把他当做是一寻常人,小店里遇到的一寻常客,一句不该说的话都不能说!李元清心里头想着这些,再看看自己女儿靓丽的面容,不由得想到此次回老宅的那一档子事,也不知道女儿能不能入叔母的眼?心头虽然憋闷于宗家不拿自己这个旁支当亲人看,可还是儿女的前途为重。儿子不管怎样总算是入了族学,日后举秀才也多了分把握。而女儿若也能被叔母看中……
  李元清心思重重。说实话,他如此害怕招惹梁纲,并不仅仅是因为惧怕梁纲见财起意,他随身的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李家财产固然不丰,在襄阳城中也排不上什么名号,可就这点银子李元清还不至于太放在眼中,和自身的安全相比这点损失他还是损失的起的。
  李元清真正害怕的是梁纲在见财起意之后更见色起意。
  女儿是万万不容有失的,这不仅是因为有叔母那档子事,也不仅仅是因为女儿的安危已经关乎到了儿子的前途自己一家人的前途,最主要的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心头肉,是自己爱在心头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
  “走吧!”李元清说道。实际上他们四人早在梁纲结束之前就已经吃好了,但因为怕触动梁纲,所以就一直坐在座位上等着。现在梁纲已经走远了,他们也该上路了。
  两名下人,年纪大的那位立刻出了店门去套马车,年纪小的那个则走向了柜台,付饭钱。
  两人一个是车夫,一个是长随,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是司机,一个是秘书,都当是李元清极可靠的人。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章 各方势力
  
  官道之上,李家的马车在平稳的行驶着。
  驾车的把式杨新武鞭子甩的“啪啪”作响,可真正落在马背上的却没几下,车头的另一侧坐着李元清的长随李庚明。
  五天前,二人就是这样坐着一路驾车去的随州李氏老宅,当时车厢里坐的是三个人,除了李元清、李盈盈父女外,还有李家的二公子李永成。
  现在李永成已经留在了随州李氏族学,马车回转襄阳,可车厢里面坐着的还是三个人,除了李氏父女外,半刻钟前又多出了一个梁纲。
  梁纲抱刀靠倚在车壁上,包裹、斗笠就放在他腿下,身侧是李盈盈,对面是李元清。
  对于李元清时不时镖过来的眼神他视而不见,也不去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已经惹人家厌了,虽然李元清脸上一直在陪着笑,可眼睛里的怒火却是隐也隐不住,梁纲看得清清楚楚。
  除非他现在立刻就下车,否则任凭自己如何解释,如何说自己没一点的恶意,都是屁用没有。然梁纲之所以惹来李元清的厌恶,就是因为他上了马车,想顺路搭乘一趟。
  这是一个相互矛盾的,无解的问题。梁纲不可能因为李元清的怒火就放弃搭车,所以他也就没必要再去费什么口舌,那都是在浪费口水。
  李盈盈倒是有些好奇梁纲,虽然大体上她是在一直勾头正襟危坐,可实际上却是时不时偷偷撇来两眼,重点落在梁纲的脑袋上……
  车厢里气氛颇有些沉闷,梁纲却没打算去改变它。自己与这对父女只是萍水相逢,没必要深交。李盈盈的那些小动作他也看在了眼里,但也没做理会。这儿是清朝,是古代,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就能嫁人生孩子的年代,李盈盈在他眼中虽然还只是一个初中生,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已经快成年了,自己要是开口不当,可就把对面的她爹给往死里得罪了。
  李庚明不是驾车的车夫,所以他不用像杨新武一样要全副心思的去留意前方,他只要在坐稳当之后就可以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听查车厢内的动静上。
  可惜,就算是他把耳朵贴在了车壁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除了几句客套话之外他也什么都没听到……
  “哒哒哒——”马车再走了几里地,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突然从后面传来。梁纲神色猛然一动,悄悄拨开了车厢的后门。裂开一条缝隙中,就见一名骑手正在后面策马狂奔,上身一件蓝青色马褂,头上一顶斗笠式凉帽……
  “清兵要是设卡,最近会在什么地方?”回过头,梁纲微微一沉思,便两眼炯亮的盯向李元清。
  这个家伙很有可能就是传令兵。从昨晚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了,也足够德安府的清军做出反应了。
  李元清放下拨开的前帘,后门被梁纲给占了,他就只有从前面看了。那名清兵身后显然背着的有一个信筒,李元清微微一想心中就已经有数了。“兴隆集,离这差不多还有十多里路,在白水河西岸。”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梁纲深深看了李元清一眼,心中对古人的轻视已经完全收了起来,无论是小店里的掌柜还是眼前的这个富商,他们都表现出了足够的智慧。
  或许在某些方面上,比如说眼光、见识,自己这个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现代人会超出古人很多,然这种超出并不是智慧上的真正超出,也不是聪明才智上的表现,而是由双方所处的生活环境决定的。
  易地而处,自己在这个年代可能仅仅是个走街卖艺的下九流。而那个小店的掌柜在现代则算是个饭店老板,即便仅是个小饭店,可是一个能靠着国道开的小饭店,即便是再小赚的钱也不会少,绝对要比自己这个武打替身来得多。更何况眼前的富商还有很大可能会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
  “千万别把古人想的太白痴了,否则倒霉的终究是自己!”梁纲在心中深深地告诫着自己。
  一个时辰后,在距离白水河还有半里路的地方梁纲下车了。转身而去,在他的心中,无论是李氏父女还是那两个下人都仅仅是人生路上的一群过客。
  ……
  半响,车厢中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爹……,他怎么说官军是清兵呀……”
  “别说话,忘了他……咱们跟他不是一路的,不会再见了。”
  ……
  ※※※※※※※※※※※※※※※※※※※※※※※※※※※※※※※※※※※※※※
  白水河,枣阳县境内的三大河流之一,发源于梁纲的“老巢”之一——大阜山。
  另外两大河流分别是县北面的,发源于唐子山的镇北河,和梁纲的另一个“老巢”——栲栳山上流下的沙河。
  枣阳县县城就坐落在沙河边上,同样处于西侧。靠南的白水河成半月形走势,在贯穿枣阳县南部全镜之后和沙河交汇于县西南头的戚家镇,之后成为滚河汇入汉江的支流唐河。
  兴隆集位于白水河西侧,梁纲则在白水河东侧,中间虽然有一石桥相连,可因桥上已经有了清兵在,所以梁纲是不能过的。
  他向南走,约莫走了三四里路,在一行人稀少的地方脱下衣服,这才从东岸下水,举着衣服和两个包裹小心的游到了对岸……
  ※※※※※※※※※※※※※※※※※※※※※※※※※※※※※※※※※※※※※※
  深夜,兴隆集镇子围墙东南角。
  这个小镇子是有围墙的,梁纲开始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可仔细再一看就松了口气了。围墙太低了,撑死了也就是两米出头,两米半可能都不到。
  就这点高度,是难不住梁纲的。
  退开三五步,发力跑,脚尖在围墙上借力一蹬,右手就已经攀住了围墙堰头。然后再做一个单臂向上,右臂一发力人就轻松地翻上了围墙上。顺着墙内的台阶溜下,没惊动一个人梁纲已经到了兴隆集内。
  在镇子的主街道两旁逛了个来回,梁纲的眼睛盯上了一家药铺和一个裁缝铺……
  ※※※※※※※※※※※※※※※※※※※※※※※※※※※※※※※※※※※※※※
  第二日。
  “混账!”枣阳县令姚立群听了兴隆集来人所报的消息后勃然大怒,昨天德安府才知会了襄阳府,枣阳县连正式的海捕文书都还没接到就出了这档子事……
  “下去。”一边的刑名师爷挥手斥退了兴隆集来人。
  “来人,去传吴三礼。”姚立群转身坐回了大椅上,面色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火,但却多了些森冷。梁纲有多厉害他并不清楚,但只要想到德安府千把口子人半个多月的围捕愣是没抓到人,他有多厉害就可想而知。这样的一位爷,偏偏跑到了枣阳县,还生了事……
  “大人,此事还需尽快禀明府尊!德安府花费了多少力气,闹出了如此大的声势都没能拿住此贼,我枣阳单单一小县,又如何能济事?况且县中的半数衙役和丁勇都随陈典吏上了山,大人手中……”师爷的话就此打住,但他的意思姚立群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主导权给推到府里去。
  反贼不是好抓的,这点谁都清楚。当官的,治下出了个反贼,还捉不到,这麻烦最让人头疼。
  姚立群不怕梁纲跑,甚至他还想求着梁纲快些跑,跑到别的地方继续惹事生非去,那样最好。虽然这样一来他自己会因此受到一些斥责,比如追捕不力等等,可相应的隐患也解决掉了,且这点斥责还不足以威胁到他的现在的地位以及未来的前途。
  说实话,姚立群最怕的就是梁纲在他的地头上冒一下影,然后玩失踪,‘消失不见’了,那样的话枣阳县上上下下可就有的事情做了,他自己的责任也相应的会重上许多。梁纲只要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藏上十天半个月,然后再露面,或就在枣阳或是跑到别的地方闹事生事,那姚立群所要面临的斥责就会比前一种严厉的多的多,甚至会为此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所以‘以实力不济为’借口把事情推给府里,是一个好办法。姚立群相信,只要自己把这道文书递上襄阳府,施南林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
  梁纲可不是一般的反贼,他是剪了辫子改了国本的反贼……
  而偏偏这个反贼还受着伤,昨夜在兴隆集夜盗药铺威胁大夫找的就是金疮药!得药之后,他可是有极大可能会隐身养伤的……
  “好!本县这就拟上一个折子,禀明府尊大人。”姚立群双手一击,沉声说道。
  “大人……”这时枣阳县捕头吴三礼已经来到了堂前,立在在门口恭声叫道。
  ……
  枣阳正西,张家集,乡老张汉潮家。
  张汉潮者,白莲教徒也。此老今年已经六十过五,修习白莲教法《太阳经》近三十个年头,是枣阳当地威望极隆的老教头。宋之清收拾收元教余脉成立西天大乘教时就包囊了此老。只是张汉潮在当地的威望实在太高,枣阳乃至是宜城、随州都有他相当广泛的门徒。宋之清的大弟子齐林,身份实力虽强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是拿捏不住张汉潮的。齐林执掌襄阳教区,见况就索性一分为二,立了南北两会,张汉潮就是南会的首领。
  齐林是襄阳府的总差役,手掌上千衙役的调遣,领首的北会总体实力也远超南会,张汉潮人老成精岂是不识趣的人?得了便宜之后立刻就表现的很得体。虽然隐隐保持着自己的小系统,可总体上还是依附于齐林的。
  在昨天夜晚的时候,张汉潮家灯都熄了,家里却来了一个人,齐林亲自派来的,传的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留意“短毛反贼”,只要有可能就全力帮助他脱逃。
  齐林也是官面上的人,他很清楚有了梁纲这棵招风的大树后,襄阳教区的西天大乘教就会省下很多的麻烦。只要梁纲还活着一天,他就能把官府的眼球全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而如此一来,他们西天大乘教就轻松多了。
  这个道理张汉潮懂,所以第二天天一亮他就传下了教令,让枣阳大乘教在官府中的力量全面打探消息。
  中午前,消息给传了回来,很详细,基本上囊括了枣阳县全部的情况。梁纲这个树大招风的短毛反贼已经在兴隆集露面了,知县姚立群也已经下令捕头吴三礼率衙役全力追拿了,并且申报给了襄阳府请求支援,同时也下令各巡检司(九品)和各乡的甲丁乡勇配合县衙倾力缉拿反贼!
  只要梁纲还活着,就等于自己的危险在减小。如何做才是划算的,这个简单的道理谁都懂!张汉潮两眼扫视着堂中诸人,肃声说道:“第一时间内给我找到那个短毛反贼,绝不能让他落到官府手里。听到了没有?”
  “还有,对人家要客客气气的,要恭敬有礼。他是咱们教的贵宾,明白了没有?”
  “是,明白了——”十几名教头一挺身子,齐声喝应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章 虎出柙
  
  兴隆集,元和药铺。
  二楼的一间卧室中,身穿一件湛蓝色长袍的梁纲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手捧着一卷《西游记》,细声细气的给身边坐着的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讲故事。
  “……却说那黑水河神谢了行者,说道:“多蒙大圣让小神复得水府之恩!”唐僧道:“徒弟啊,如今还在东岸,如何渡此河也?”河神立刻道:“长老勿虑,且请上马,由小神开路,引长老过河。”那师父才骑上白马,八戒采着缰绳,沙和尚挑了行李,孙行者扶持左右,只见河神作起阻水的法术,将上流挡住。须臾下流撤干,开出一条大路。师徒们行过西边,谢了河神,登崖上路。”
  “好了,下午的两章讲完了,剩下那一章咱们晚上再讲。”梁纲收起书卷,伸手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看着男孩望向书卷恋恋不舍的眼光,不由得好笑,这几天每当他讲完《西游记》这样的目光就总会出现一次。
  “小皮猴”,在小男儿红润润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梁纲笑道,“不许闹,再闹也不会给你多讲!”
  “磊磊,过来,到娘这儿来!”抱着未满周岁的小女儿坐在门口一凳子上的陈王氏,闻声立刻眼睛亮起,接口招呼道。
  小男孩的目光满是不舍得从书卷上挪开,跳下床帮跑到母亲身边,找了个舒服位子依偎进母亲怀中。
  看到小男孩听话的离去,梁纲随手把《西游记》上卷仍在床头,身子一软舒服的躺倒在了床上,右手习惯性的向里一抹,透过一层薄薄的床单,九环钢刀触手可及。
  他在这间房子里已经待了整整十一天,更确切的话说他是在这间房子里休养了整整十一天。那天夜里梁纲跳进兴隆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出个大夫来看看伤势并且再顺便拿些“金疮药”之类的,与元和药铺同被梁纲列为既定目标的那一家裁缝店,说实话不过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梁纲本来是准备打一枪就走的,可不成想他撬开门摸上二楼推开的第一个房间门,在床上捉到的不仅有元和药铺的老板陈和轩、他妻子陈李氏,还有老陈家的命根子,夫妻俩的宝贝孙子陈天磊,也就是刚才那个在他床边听他讲故事的小男孩。
  有了陈天磊在手一切就都好说了。为了孙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陈和轩从头到尾都是极其的配合。梁纲在元和药铺接受了他自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医疗。
  元和药铺是一家小药铺,主事的人除了陈和轩之外就是他儿子陈广亮在做帮手。陈和轩还有一个女儿,多年前就已经嫁人了,这家中除了他们老两口外,就是陈广亮夫妻以及他们生育的一双儿女。
  儿子陈天磊,生得虎头虎脑的,很可爱,现在已经快五岁了。女儿是年初时生的,至今还未满周岁。
  上中下三代,六口人。梁纲敏锐的从中发现了陈天磊的重要性,当即心中就有了新的想法。他原本的打算是,在药铺里走一遭后再去不远的裁缝店里走一趟,说什么也要弄一身像样的衣服再走,可现在,一种冒险的冲动在他脑海里生成。虽然知道这样做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可梁纲还拒绝不了,这种想法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就像是雨后的春笋在他的心中不住的攒动着。
  扣陈天磊在手中,自己就留在元和药铺养伤!
  梁纲承认,自己的想法是有些疯狂,可后世不是有一句流传极广泛的俗话么,“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虽然这句话已经被人说烂了,可它怎么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况且现在还是在二百年前的清朝。
  灯下黑是不讲年代的。
  从元和药铺出去,自己要做的也是找地方躲起来然后养伤,留在这地方也是为了养伤,而且能够更快更方便,条件更好,危险更明了。
  梁纲没再去裁缝店,而是在这一番思量后留在了元和药铺。药铺的大门已经被他用刀给撬坏了,这一点痕迹很明显,明天天一亮肯定会引人注意到,梁纲既然已经决定留在了这里养伤,那当然就要尽量的去减小自己的暴露的可能性。所以,在一阵沉思之后他让陈和轩立即向兴隆集的地保报案。
  梁纲受箭伤这事大阜山里追捕的清兵都知道,所以在得知自己西逃入枣阳之后,枣阳县的县官很有可能把目光注意到县内的各个药铺身上,毕竟梁纲要疗伤就必须到药铺去买药。
  这一点,不少电视剧里都有演到,情节已经到了熟烂的地步了。梁纲不敢去怀疑古人的智慧,所以只要能想到的,他都要事先进行弥补。
  兴隆集是枣阳县最东侧的一个镇子,全县布严的第一日夜,元和药铺大门上就多出了些本不该有的痕迹,这不是一条明显的可疑线索么?与其等到最后清兵或是捕快自己找上门来,倒不如让陈和轩去主动报案,如此还可以进一步的洗清元和药铺的嫌疑。
  那天半晌午时,吴三礼就乘着马车带人赶到了兴隆集,捕快们上门查探的时候,梁纲一手拎刀一手扣着陈天磊躲进了元和药铺二楼的一件暗房中。暗房的面积不大,是陈和轩当年立业时为储存珍贵药材而建的,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元和药铺始终没什么大发展,这个本打算用来储存珍贵药材的暗房也就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
  事实证明梁纲想的没有错,吴三礼根本就没想过梁纲会藏在这儿,陈和轩父子的紧张神色都被他当做了事后的害怕,毕竟梁纲这个短毛反贼对人而言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根本就没上二楼。
  自达这一天后,关于梁纲的海捕文书就在枣阳县全境内粘贴开了,不到两日时间通缉告示就贴遍了整个襄阳府和德安府。可元和药铺却是一直安安稳稳,不受丁点骚扰。
  梁纲的处境虽然是有了根本性的改变,可他的警惕性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饭食、饮水什么的都是要和陈天磊吃一处的,而且都是要陈天磊先吃过半个时辰后他才开始动筷。
  陈天磊还是被他整日的扣在身边,虽然没有做过多的约束,也没有对孩子露出过一个凶狠的恶脸,可陈天磊却始终处于梁纲的第一攻击范围之内。
  他母亲陈王氏可以坐在屋内,白天小天磊也可以尽情地去和陈王氏亲近,但这只限在屋内,甚至二人在梁纲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可以走到门口。不过剩下的那一步却是决不可跨越的,房门始终是锁着的,那么短的距离陈王氏根本就不可能在梁纲起身赶到前就打开门和自己孩子逃出去。
  到了晚上,陈天磊就是要和梁纲在睡在一起。
  小孩子的天性是活泼的,让陈天磊这么小的一个人连续多日都呆在一个房间里,不闹人明显是不可能的。
  所以为了给小孩解闷,梁纲让陈和轩去书店买了一套《西游记》回来。虽然里面的繁体字他有不少不认识的,可能认出来的(也带蒙)却能多。在第一天引起了小家伙的兴趣之后,梁纲就与他做好约定,每天讲四章,上午一章,下午两章,晚上一章……
  梁纲是准备做长时间休养的,所以一百章的西游记他定下了每天四章,可是没想到的是,现在才过了十一天,伤势就已经完全愈合了……似乎该是行动的时候了!梁纲眼中一暗,一股杀机在他心中翻腾。谁是让他落得如此境地的元凶?那两个商人他是找不到了,可界牌口巡检司却是跑不了,那个领头的该死!
  想想雨夜中的彷徨和濒死,那股滋味梁纲永远也忘不了,必须报复!
  反正自己是反贼嘛,既然成了反贼,那就要干一干反贼该干的事!
  午夜,兴隆集寂静无音。
  元和药铺一片漆黑,不见一点光亮。就在这该是人们深入梦乡的时刻,陈和轩、陈李氏,陈广亮、陈王氏,两对夫妻四个人却都是精神炯炯有神,两眼睁得大大,躺在床上半点睡意都没。
  梁纲也没有睡觉,他正支着耳朵留意下面街上的动静。“莎莎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五人的巡更队从元和药铺门前迈过。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
  梁纲从床上翻身坐起,划开一个火折,微亮的火光中小天磊睡得正香,在最初的两天闹腾后,他总算是不认生了,《西游记》开讲之后更是变得有些缠梁纲了。
  “好还睡吧,明天醒来见到的就是你妈妈了!”微微一笑,梁纲背起九环钢刀,之前准备好的一个包裹也背在了背上,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房间。
  今天的房门是这些天来唯一一次没有锁上的。
  几声轻微的响动后,陈氏父子和他们的老婆都衣着完好的下到了楼下,四双眼睛看着梁纲轻松地翻出后院墙头。
  都这个时候了,梁纲不认为陈家还会再出卖自己。最初的那几天过后,双方相处的都还平和,梁纲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家四人对自己的惧怕感消去了很多,敌意也消除了许多。
  况且梁纲准备在今夜离去的这一决定是在众人临睡前才说出来的,而且还特意说明,为了他的安全起见,在走的时候他会把小天磊也给带上……不管出于什么养的考虑,陈家人都不敢把消息泄露出去半分的。
  “爹——”陈广亮愣愣的看着梁纲翻墙而去,他敢想神明起誓,梁纲怀中或是背上绝没有自己的儿子。
  “儿啊——”陈王氏好似才回过神来,捂住嘴一声低呼,转身就向二楼跑去。“我的心肝啊,想死奶奶了——”陈李氏是同样的动作,激动地嘴直哆嗦。
  半响后,情绪平定了下来的四人再次坐到了一起。
  “爹,你看明个广亮还……去是去?”陈王氏见了宝贝儿子之后,心思又转回到了丈夫身上,担心起陈广亮的安危了。
  “怎么能不去,不去他找回来了怎么办?”陈广亮脸上闪过一丝毅然,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整个家,自己天亮后都必须走这一遭。
  原来梁纲在说起自己今晚要离去的时候,不但说了要带陈天磊一起走,还要陈广亮明个一早驾一辆马车去白水河东面的官道上等着。陈家的人可以同去一个,到了地方梁纲会把陈天磊交给和陈广亮同去的那个人,然后陈广亮和马车就归梁纲使唤一段。
  陈广亮虽然是一个学医的,可元和药铺本小店薄,一切事情都需要陈家父子亲自打理,这进药也是如此。所以,父子二人就都会赶马车。元和药铺的后院就有一辆,只要再从镇中借上一匹马就行。梁纲在二楼待了整整十一天,平日里旁敲侧击到也罢陈家父子的能耐打听的差不多。
  兴隆集是枣阳县的最东头,虽然归属于襄阳府,可它到襄阳城的距离也不比去随州城进,陈家父子是两头都跑,所以陈广亮赶着马车去东面也不会引人怀疑。
  “广亮还是走一遭吧,看看他要干什么。这人脑子聪明,不是个蛮来的主儿。”对于梁纲让自己主动报案一事,陈和轩是打心眼里佩服,所以他认为梁纲不是个持勇蛮干的人,自己儿子走这一趟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他要真是胡来,大不了老子就不要了这份家业……”
  狠狠心,陈和轩拿定了主意。梁纲若是“危险”不到陈家,那就一直这么应付下去也未尝不可,可若是真的不是个事,自己一家就来个一走了之,不在兴隆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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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牌口,松云楼。
  界牌口最好的酒楼就是松云楼,这儿的掌勺大师傅是店老板特意从随州城中请来的,饭菜的味道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巡检司的老大,把总盖尧鸣是这儿的常客,其余的一些小虾皮也是时常光临。如果是别的酒楼,怕是单因为这群食客就能折尽老本,自古兵匪是一家,他们的钱可不是好赚的。但松云楼就不一样了,店老板是有后台的,德安协军中的一个千总,也是界牌口巡检司的前任巡检。
  这点背景在随州城当然不算什么,可在界牌口就是能横着走的。虽然现在人家走了,可那是高升去的,盖尧鸣一个把总自然是要买前辈面子的。于是这松云楼的生意在前任巡检高升之后也没没落下来,只因为盖尧鸣这老大一守规矩,下面的些虾虾米米也就跟着守规矩了。
  几十年的发展界牌口早就不是初时的荒凉地,虽然还比不上兴隆集这样的正儿八经的镇子,可也是初具规模。梁纲前夜初到这里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界牌口不就是一巡检司么,怎么成一镇子了。
  后来他搞明白了,然心里却更唏嘘了,他脑子里的这点从后世带过来的“常识”,实在不是能当绝对真理来用。
  照他原先的打算,是要搞偷袭暗杀的。毕竟是在军营里么,光明正大肯定是不行的。那时在他的脑子里,巡检司就还是一小型兵营。可现实却同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偷偷地潜进里面,避开了两波巡夜的清兵,然后梁纲找打了巡检司衙门,那是一衙门,而根本不是什么兵营军营。
  知道预料有误的他,没再里面做过多停留,而是立刻钻了出来。第二天,他让陈广亮用了一天的时间去打探,最终得到的消息是——松云楼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
  “……短毛还没消息啊……”
  “娘的,前后追了一个多月了,毛都没抓到一个……”
  “你说那家伙会不会已经跑了?海捕文书都下十来天了,鬼影都没见到?”
  一桌三个清兵正在议论着短毛反贼,却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主角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
  跑?梁纲闻声撇了撇嘴,老子仇还没报呢,怎么舍得跑?
  “短毛反贼算个球!老子不还是追的他钻山爬洞?”邻桌,一喝的满脸涨红的清兵转头对着那三同伴叫嚷着。
  “得了吧,李老三,喝两盅猫尿又不是你了。”三人中一个斜衫撩侉的黑壮清兵闻声扭过头不屑的撇了李老三一眼,“忘了你们队王犊子是怎么死的了?就你这身板,三个也顶不住王犊子一个。”
  “嗐,张黑子,怎么说话呢?还会不会说人话?爷们辛辛苦苦为朝廷效力抓反贼,你他娘的没去就不说了,还在这儿说他娘的风凉话?找抽不是?”李老三坐的对面也是个清兵,听了那黑壮的话当即气势汹汹的反骂了回去,说着还一脸挑衅的看着对面三人。
  那叫张黑子的清兵冷眼看了看二人,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冷笑。“仗势欺人的东西,什么玩意!”心中暗声骂道。
  界牌口巡检司总共才一百四十来号人,抓梁纲就去了一百二十个,绝对的大比例。张黑子要是因为这个口舌和对面两个杂碎打起来,后果是什么样的可想而知,他虽然性格有些暴躁可并不是笨蛋。
  打架,不需要伙计帮手,他一人就能轻松料理对方两个。
  酒楼的一角。梁纲脸上露出了深深地不屑之色,这些绿营兵也就是这点出息了,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横,乍一看架势挺足,可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跟那秋后的蚂蚱一样,连个蹦跶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一章 行刀闹市(上)
  
  梁纲没把界牌口的清兵放在眼里。
  他们实在太懈怠了。那镇口处虽有一队清兵在把守,围墙上贴的也明明有他的通缉告示,可却无一人在真的认真查看过往行客,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虽然那告示上的画像实在是有够离谱的!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里的清兵是烂掉了!
  腐烂掉的东西,即便原先再可怕梁纲也不惧。但这里也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人数不能太多。微微的抿了一口酒,梁纲两眼投向二楼,就在刚才,盖尧鸣带着三个清兵头目上去了。虽然他从没有真正照面过盖尧鸣,可这界牌口不就一个正牌把总么,不是么?
  “这一下就九个人了?”梁纲心中暗咐,感觉有些棘手了。
  不是说他顶不住这九个人,而是怕人多手杂,让盖尧鸣给跑了。要知道在大山里逃亡的那段日子,就是面对十几二三十个清兵他也是照冲不误,现在才九个人梁纲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
  他只是怕没抓住正主儿,仅杀了几条杂鱼。那样虽也是照脸给了清兵一巴掌,但祸首没除,心中总觉得遗憾不是?
  “客官,您的菜齐了!”店小二将梁纲点的最后一盘熘鱼片端上,然后恭敬地问道,“您看还有没别的需要?”
  “没了。”挥了挥筷子,梁纲打发走小二,夹起一片熘鱼来,片薄形美,色泽白洁,放到嘴里也是鲜嫩爽滑,味道让人垂涎回味,确实是不错,这松云楼师傅的手艺很好。
  然而再好的饭菜,吃不进心里也是白搭。梁纲今天过来是杀人的,可不是来吃饭的。
  目光不经意间扫了右前方一眼,两张邻近的酒桌上五名清兵还在大吃大喝,虽然差不多都喝得脸红脖子粗,可神智却还清醒。“麻烦呐,找不到下手的好机会!”梁纲暗暗皱起了眉头,难道真要硬闯不成?
  时间一点点的过了去,邻桌已经有人起身了,梁纲心中渐渐忍耐不住了……上吧,反正这五个家伙又喝了不少。
  “走,撒……撒泡尿去……”梁纲心中在暗下决心,却见这时候那个李老三站了起来说道。“同去,同去……”他那个同伴也嘻嘻笑着站起,二人这时候已经是喝多了,脚下有些晃悠,两人手把着手,这才向后门走去。
  机会来了!脑袋中一阵炸亮,梁纲瞬间做出了决定,先干掉这两个醉鬼,然后从后院上二楼,敲掉盖尧鸣后再解决楼下的那三个。
  伸手提起桌脚下放着的藤条箱子,梁纲落后了两步,跟着二人就往后门走去。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布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瓜皮小帽,手中的藤条箱子虽然略显些扁长,可整体的行装打扮很寻常很百姓很有当下的时代气息,走在大街上绝对不会引人注目。而最重要的是,辫子被他用针线死死的缝在了帽子上,虽然仔细去看还能观察出一丝不对的地方,可要是大致看上去,一眼扫过那绝对是无碍。
  藤条箱子里装的是九环钢刀,梁纲把它放在茅厕门口,然后推开柴门自己走了进去,就见李老三和他的同伴正背对着自己在放水,而茅厕中此刻除了他们二人外就再无他人。
  “真是活该你们倒霉,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本来还在担心茅房里会还有他人的梁纲当下放宽了心,在着二人身后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
  两眼中杀机毕露,“怪只怪你们当清兵!”梁纲人如下山猛虎一样扑出,左脚跨前一步,落踏震地有声,右腿直接一个鞭腿,横扫向靠右站的李老三脖颈。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击,但在出腿的那一瞬间,梁纲已经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提起。
  咔嚓。
  毫无悬念的一声脆响,李老三颈骨当即被扫的粉碎,脑袋歪斜在左边人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
  尸身被腿劲带动,重重的砸向了他旁边的同伴。那个同伴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撞到,整个人都重重的拍在茅厕墙壁上,“老三你……”呻吟中那清兵抱怨的话刚说出了三个字就戛然而止,骨骼破碎的脆响随即传出,他依然是重蹈了李老三的覆辙。
  梁纲一记鞭腿扫出,落地后右腿撑地,迅速转身左腿再是一记鞭腿……
  结果这两人的性命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梁纲收腿后微微有些呆愣,生命还真是脆弱啊!就这两秒不到的时间,两条人命就已经完了。
  不过他不后悔,一点都没,虽然他在心中有过感叹。这儿不是法制健全的二十一世纪,而是因一条辫子就能杀人九族的满清,同情心毫无价值。“自己可怜别人,谁又会过来可怜自己?”
  梁纲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如果放过这两人,不提二楼开杀之后他俩会不会上来帮忙,就说他们出了茅厕抬头一看,然后一声大叫就能够给自己增添不少麻烦。
  把一切危险掐灭于萌芽之中,这是梁纲历死还生后的最深刻领悟。
  无一丝吝惜之色的看了两具尸体一眼,梁纲转身走出茅厕。后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刚才的那番动静根本无人知晓,前面喧杂的声音照常传来。
  抬头打量一下二楼,不出意外自己能够轻松上去,梁纲当即打开了藤条箱子,伸手抓起了里面的九环钢刀,要趁快,在厨房打水的或是抱柴的伙计没出来前,省的人没到就先惊动了盖尧鸣。
  十多斤重的九环钢刀,梁纲拿在手中并无多少负担,一只手发力照样可以轻松翻上二楼。
  撩起布袍下摆,塞进腰间。梁纲冲到墙壁四五步前,然后陡然发力冲了上去,左脚先向墙上一踏,人凌空窜起,右脚再接着用力在墙上一蹬,整个人踩着半面墙壁就跃了上去。左手伸出抓住二楼窗台的边沿,单臂向上发力,‘嗖’的一声人就已经蹿上了窗台。
  二楼是有客人的,除了在一套用六扇屏风隔开的小间里吃喝的盖尧鸣一伙外,还另有两桌客人,以及一个站堂的小二。
  看到手持钢刀跳窗而入的梁纲,这些人都吓傻了。
  “还不快滚!”搭眼一瞅梁纲就确定了目标所在地,挥刀向着那小二和两桌食客一摆。他是来杀盖尧鸣的,顺带多添几个清兵是无所谓,可对其他的人却不愿乱杀无辜。
  回过神来的小二和那几个食客当即是吓得屁滚尿流,而梁纲的这一声喝也引起了屏风内盖尧鸣一伙的注意。“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爷们面前充老大?”一个破锣嗓子当即叫道。“不知道这界牌口就是爷们当的家?”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二章 行刀闹市(下)
  
  盖尧鸣正夹着菜呢,听到梁纲在外面一声喝,筷子登时顿住了,“这谁啊,在这里耍横?听口音可不是什么熟人……”
  界牌口坐落在随州的最北境,虽不是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地,可也是在大山脚下,所以平日里根本就没官场中人前来,故而盖尧鸣这一虾米大的小把总才能在这儿横行无忌,成了名副其实的土霸王。他向来是嚣张惯了的,现在猛一听别人在他面前嚣张心里自然不舒服。
  且听那人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年纪也不大,他当即就排除了官面中人(官比他大)这一可能,“这是哪来的愣头青?”
  盖尧鸣火了,扯着破锣嗓子叫道,“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爷们面前充老大?不知道这界牌口就是大爷当家的?”
  坐他对面的那个清兵头目立刻站了起来,拿起腰刀就向外走。做小弟就要有做小弟的觉悟,没看老大都火了么,自然是该小弟先出头。
  界牌口毕竟是巡检司,兵丁主缉捕、安民,不比寻常的驻地“军汛”(汛,绿营军制最小的一等编制单位,在营以下,通常以千总或把总为首),所以上到盖尧鸣下到普通小兵,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手头的腰刀总是随身带着的。
  那清兵头目只以为自己拿刀吓唬一下就什么都齐了,所以根本就不当回事,腆着个肚子走出去了。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梁纲胆肥到敢孤身一人再杀回来,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闹市酒楼之中!
  “那个兔崽……”张口就骂人,但嘴里才蹦出了四个字那头目就浑身僵住了,看着眼前的梁纲,看着他手中握着的九环钢刀,两眼中露出了惊恐无比的神色,他想逃,他想叫,可僵硬的身体在这一刻却是一点都不听使唤。
  梁纲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神色,就这素质还是当兵的呢?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点。
  心里吐糟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见减慢。锋利的九环钢刀划破空间,如一道犀利的闪电在那头目的脖颈间一抹而过。
  手起刀落,血光闪现,一颗人头就已经滚落地上。
  脖颈‘嗤’出的鲜血蹿的老高,染红了身后两扇屏风。梁纲没给里面三人回神的机会,当即一脚踹出,那无头尸身被他一脚踹飞连带着一扇屏风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盖尧鸣三人真的没把梁纲那一声叫给当一回儿事,只以为同伴出去把家伙一亮就一切ok了,却不想同伴刚骂了四个字就不见后续了,而紧跟着两扇连带着的屏风就轰隆倒下,狠狠地砸在了饭桌上,当即就把左手的那个同伴给压在了底下。
  “老刘——”看着屏风上躺着的无头尸身,盖尧鸣右手的那个清兵头目惊怒的叫起,回过神来的盖尧鸣也同样惊怒恨起。
  “轰隆——”右边的几扇屏风再度倒地……
  “噗嗤——”梁纲挥刀向着右手(盖尧鸣的左手)那个被压在屏风下的倒霉蛋刺去,根本就不理会盖尧鸣两人的愤怒的眼光。
  抽刀回身,殷红的鲜血顺着屏风上的刀口汩汩冒出,转瞬就已经染红了半个屏风。
  梁纲再看盖尧鸣两人,就在自己一刺一收中,二人已经撞到了身后屏风翻身到包间外面了。“倒也机灵,可惜终究是没命!”心中冷冷一笑,梁纲脚下一用力,整个人纵身跃起,跳到了盖尧鸣最后的那个同伴身前,九环钢刀被他高高举起,在半空中就倾力劈斩而下。
  “老刘”那两个字就是这人叫出的,梁纲记得清楚,所以下意识的认定他的威胁比盖尧鸣大,再加上盖尧鸣是他的主要目标,好东西都要留在最后不是。
  那人不过是才翻身站起,刀虽也抽了出来,可整体站位以及必要的准备都没有做好,梁纲就已经迄身杀到,无奈只得横刀硬架。
  论气力,梁纲本就胜过他许多,这一刀斩下又借有从上而下的冲劲,力道就更不是清兵头目能够抗得了,何况他自身本就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两刀相交,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九环钢刀就顺利的压过了那口横架来的雁翎腰刀。锋锐的前首刀锋压着雁翎腰刀重重的砍入清兵头目的肩部。
  没能一刀解决掉这个家伙,梁纲颇感意外,九环钢刀锋刃虽然斩入了眼前这清兵头目的肩部,可雁翎腰刀却被他死撑在自己的脖颈处,却也是挡住了九环钢刀继续下斩的趋势。
  有些意外,但不要紧,梁纲有的是后招。当下右臂一转,九环钢刀化斩为抹,刀身瞬间放平,压着雁翎腰刀顺着对方肩部向着脑袋平平一抹……
  “哧……”殷红的鲜血再次喷溅而出,九环钢刀瞬间抹过那人的脖颈,轻易地就结果去了一条性命。
  就剩盖尧鸣一个了,梁纲充满杀气的眼神死死的盯向盖尧鸣,浑身血脉膨胀,冷兵器杀人,就是有这种让人冲动的感觉。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梁纲经历的还太少。
  盖尧鸣双手抓着腰刀,用着惊恐的目光看向梁纲,同伴的连连死亡让他心中充满了惧骇,浑身都要忍不住颤抖了。
  一米八几的高大身材,梁纲此时的形象就像是一座大山蒙头盖顶的向着盖尧鸣压来,他已完全被梁纲气势所慑。
  居高临下,双方身高虽然才十公分多点的差距,梁纲此刻却是在完全俯视着对方。硬朗的面容,轮廓棱角分明,两眼间无怒无喜,只是这样定定的看着。而就这样,梁纲也将盖尧鸣压制的死死的,他手中握着腰刀,却是丝毫没有战意,连上前一步都不敢。
  盖尧鸣的胆气已然是散了。
  “你……你是……”梁纲的面容并不能让惊骇中的盖尧鸣想起什么,可那把造型威猛的九环钢刀却曾经让他心寒胆战,至今记忆犹新。在之前半个多月的围捕中,界牌口巡检司前后共有六条人命葬送在这口血刀下,都是平日中能打能拼的角色。(手下稀疏的,也不敢往前围得太近)
  梁纲冷冷一笑,伸手抓下了头上的瓜皮小帽,还是那寸长的短发,根根直楞。
  “哒哒——”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梁纲想到了楼下的那三个清兵,这时他们也该上来了。
  之前描写了这么多,可实际上却不过是几下眨眼的时间。二楼原先的客人和站堂小儿屁滚尿流的跑下一楼,立刻就惊动了楼下那三个清兵。之前他们还在嘲笑,李老三二人上茅厕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掉进粪坑里出不来了,可现在听到小二说楼上的动静,心中当即就大叫不好,上面有盖尧鸣这个上官在,三人不敢怠慢,拿起腰刀就往二楼冲……
  一马当先的是那个张黑子,举着腰刀他脑袋刚从楼梯口露出,就听得一声大喝响起——
  “呵!——”
  听到一楼的动静,梁纲心中知道要抓紧时间了,不能再耽误了。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他可是很“欣赏”盖尧鸣恐惧的表情和战栗的身体表现的,怪不得往日电视剧或是小说中有那么多的反角,在打倒主角后不立刻杀人反倒是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原来掌控别人生命的快感是如此的让人留恋。当然,梁纲是不会像那些笨蛋反角一样,在掌控了一切之后再因大意而丢掉自己性命的。
  所以——
  一声大喝,梁纲脸色顿然一峻,两眼目光一凝,整个人飞窜而起,九环钢刀配合着一声爆喝,全力斩出!
  人影一闪,势大力沉的全力劈杀。
  “铛”的一声响。
  噗嗤!
  一道血箭喷射而出,盖尧鸣的人头和他手中的腰刀一起飞上了半空,汩汩血流如一道喷泉射出。
  将瓜皮小帽和辫子往腰间一塞,梁纲回头冲着震惊的无以加复的张黑子三人呲牙一笑,然后转身窜到前窗,纵身往下一跳。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三章 如何快速生财!
  
  闹市行刀,长袍溅血,从二楼跳下的梁纲就像是一头阔步于羊群中的猛虎,所到之处片片无人……
  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二楼房间中,陈广亮临窗而立,望着梁纲杀人后扬长而去的背影,两眼中不禁暴闪出丝丝向往之色。“持刀闹市,快意恩仇,大丈夫当如此!”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竟然冒出了如此“疯狂”的想法。
  当然,陈广亮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天下是要有王法的,人是要有约束的,否则的话都像梁纲那样岂不就乱套了?
  可话虽如此,他的心神却还是忍不住向往。梁纲那强横、无忌、痛快、不羁、视清兵如草芥的冲天豪情,始终在他的心底徘徊荡激,那道离去的背影更是难以在他心头抹去。
  如此的率性而为,肆无忌惮;那般的胆大包天,毫无顾忌,天下间的男人能有几个是如此?
  陈广亮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同梁纲站在同一高度的,因为就算是在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也从没有想过要这样的“疯狂”,便是癔想着杀人也是要悄悄地干,无人察觉的……
  “呀……那个就是短毛吧,头发可真短……”
  “可不是,从松云楼跳下来的,该不是来杀盖尧鸣的吧?”
  ……
  “死了,全死了,界牌口当头的全死了……”
  “他娘的就是一群废物,十几个人拦不下一个,还被砍了俩……”
  “他们本身就是一群废物,不然的话当初那么多人怎么就抓不到人家一个?除了会收钱,会祸害,他们还会干什么?”
  “又死了俩,这下就八个了,短毛厉害啊……”
  楼下的议论声大的都能清晰地传上二楼,听到众人议论短毛厉害,陈广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心中更是生出了一丝自得。“谁有我清楚这里面的内幕?他就是做我的车来的!”
  看来出这一趟门似乎也不是坏事?至少是长见识了不是?陈广亮心中暗想,“今天的这一幕,便是到了老死时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事儿,可惜是不能拿来给儿孙将。”
  与此同时,界牌口外的某一座山上。
  站在山顶,梁纲看着山脚下一百多名清兵顺着自己事先布下的痕迹向前搜索时,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不屑,真是有够笨的,才第一处就上当了。
  ……
  夜晚,界牌口巡检司。
  翻身越墙而入,避开灯火通明的厅堂,梁纲一路小心的在巡检司内搜查了起来。虽然巡检司的主力已经在界牌口最后一名外委把总(九品,上面是外委千总,然后是把总)的带领下“连夜追捕”去了,可大院里留守的还是有十多个人。
  自己是来求财的,不是取命的,梁纲决定是最好不惊动他们,可要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二堂、三堂、左右厢房……“钱放哪了?怎么库房找不到啊!”转了一圈梁纲在后院正中间盖得最好的那一所房子前停下了。
  界牌口有兼来往行商的税收的,那笔钱比起主要商路的关卡来说或许仅是一点毛毛雨,可量也绝不会太少,至少相比起梁纲现下的身价,肯定会远远超出不知多少倍。
  主力已经出去了,为了向上级表明自己的态度,界牌口巡检司的主力必须“连夜追捕”反贼去,所以他们大本营是空虚的,这正是梁纲下手的好机会,他可不会错过。
  发上一笔横财,自己好过一些同时也能分出一点给陈家,算是安慰安慰他们。梁纲盘算的很好,可临到事头上了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地方了,无奈他只能奔着修建最好的一处地方去了……
  客栈卧房中,陈广亮睁着两只眼睛还没睡,他还记得清早分手时梁纲的嘱咐,夜里睡觉时,千万要开着窗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所以即便都快五更天了,陈广亮精神依旧很充足,不过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心里也暗暗泛起了嘀咕,“都这么晚了他还会来么?”虽然梁纲在元和药铺住了整整十一天,但陈家知道的也仅仅是他的一个姓氏——梁,具体的名字却还是不知。
  “啪啪——”窗户处突然传来了两声轻响,陈广亮翻身从床上坐起。
  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屋内,朦胧的月色下一条黑色的人影站立房中,身后似乎背的还有一个包裹。
  梁纲伸手向着陈广亮招呼了一下,反手解下身后的包裹,递了过去,“这里是一些银子,你先拿着,用处等明个见面再说。”不待陈广亮作何回答,他就已经快走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说罢纵身跳了下去。等陈广亮反应过来时,再走到窗前打看,梁纲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包裹沉甸甸的,分量很不轻,“难道里面都是银子?”反应过来后陈广亮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若真是如此,那就这一包裹便已经足够顶的上整个陈家都绰绰有余了。
  ※※※※※※※※※※※※※※※※※※※※※※※※※※※※※※
  两锭最大的银锭,五锭中等的银锭,九锭最小的。总共十六锭银子外加一些散碎银两,这是梁纲昨夜在巡检司翻箱倒柜窜了好几户才翻腾出来的。具体能有多少两重,他不是很清楚,但看体积也大致能猜得出。
  那两锭最大的银锭应该是二十两重的元宝,五锭中等的则是十两重,九锭最小的则可能是五两的。而那些散碎银子就不是梁纲能够估算的了。
  陈广亮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锭,禁不住再咽了口吐沫,虽然昨夜后半夜他都是抱着银子睡的,可现在见了还是忍不住花了眼。
  一百五十多两银子啊,那些碎银梁纲估算不出他可是能估计得出,有小二十两,这都能买下两个元和药铺了。小本经营的陈家,从陈广亮的爷爷到药铺当学徒后做起走方郎中开始到现在,两代人的打拼才置下了这点家业,却挡不住梁纲学梁上君子走一遭。也怪不得陈广亮看花了眼。
  一百五十多两银子,梁纲倒有些意外,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他到清朝也有这么多天了,尤其是在元和药铺休养的那些日子里,对于银子的购买力他还是有了些了解的,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对于平常百姓而言,这绝对是一家人辛苦一辈子都积攒不下的一笔钱。
  拿起那两锭二十两重的银元宝,梁纲挥手撂给了陈广亮,“拿着,这是你家该得的!”该大方的时候梁纲绝不会小气,不理陈广亮有些呆傻的目光,他继续说道,“咱们往杨家集去走,你路上给我说说杨家集都有哪些为富不仁的家伙。”
  陈广亮出来的借口是进药材,那回去的时候就必须拉上一些,杨家集那儿正好给办了。他可还清楚地记得当初那两个商贩所说的话,杨家集在整个随州境内都少有的繁华镇子。
  既然是少有的繁华镇子,那想必富户也不会少,为富不仁或是恶霸劣绅一样的家伙也不会缺。这在梁纲的脑海里是一个绝对不会被颠覆的真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富裕阶层的那群人中总会有些歪瓜裂枣和该回炉重造的东西。而“劫富除恶”这也是梁纲这些天来想出的一个迅速积累财富的办法,从昨夜的收获来看,这不失为一条上佳选择。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四章 自是“打家劫舍”!
  
  陈广亮明白梁纲话中的意思,可是……“你现在不该躲起来吗?”界牌口的这一场大案肯定会震动整个德安府,甚至是惊动整个湖北省的,官府接下去必会设卡布哨、严加查探,用更多的力量来追捕梁纲,这个时候梁纲应该找地方躲起来才是最明智的,怎么还……?
  “躲起来?我干嘛要躲起来?”梁纲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现在是清朝又不是后世科技高度发达的年代,满清连一个通缉告示上的画像都搞不定,想抓自己谈何容易?
  设卡布哨、严加查探,在梁纲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乡间田野有太多的路可供通行了,二十一世纪的警察都只能封锁主要交通路线,十八世纪的清兵衙役还能封锁住整个区域不成?
  此去杨家集虽然是顶风作案,可这并不是什么自寻死路,在梁纲看来这反而是借机打响他名号的上佳时机。既然已经决定走“劫富除恶”这条路了,那就要走好走通顺,名气这档子事是必须要高调的。
  挥了挥手,梁纲示意停下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陈广亮杨家集的情况。见梁纲拿定了主意不会改变,陈广亮心中虽然还是觉得不该可也顺从的改了口,介绍起了杨家集。他和梁纲之间的关系十分明确,向来是只有听从的份。
  “希望他不要出事!”陈广亮心中暗暗祈祷,“就算出了事也千万别牵扯到我们陈家。”
  ……
  “大千赌坊、刘家……”小树林中,梁纲仰面躺在草地上,双手垫头,心中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来。看来今夜自己又能发一笔横财了!
  大千赌坊,名副其实就是一个赌博的地方,东家姓杜,叫做杜新坤,为人心黑手辣,但却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他分得清清楚楚,也因此才在杨家集站住了脚跟。在这一片地他是出了名的地痞恶霸,干的是黑心的买卖,手下也笼络着二三十号狠人,为祸不小。而且据说他在发迹之后很快就往上攀了高枝,身后更站着有一位神秘人物,很有些来历。所以现在的杜新坤已然在杨家集有了一席之地。
  而至于刘家,则是属于劣绅之列,仗着官场上有人,德安府、随州县都需买面子,于是为非作歹,鱼肉乡里,说是死有余辜一点都不过。老头子刘占生现年已经六十过三了,他二十一岁中的秀才,其后踌躇考场十多年都未能再进一步。然他生下的两个儿子却是很争气,老大刘秉庆十四年前就考中了进士,而且是二甲第七的好名次,进了翰林院现在已经做到了侍读学士;老二刘秉义也仅仅是晚了大哥一届,这时在外省也已经做到了五品同知。
  刘家一门“兄弟两进士”,不但在随州大有名气,就是在襄阳也传得极广。刘占生当初只是一区区秀才的时候,自然是没那个资格鱼肉乡里,而且杨家集杨姓居多,宗族势力强大根本就不是刘占生所能比的,在他儿子没有真正出人头地之前,他表现的还很有书香门第的风德的。可是在刘秉庆考中二甲第七名之后,刘家陡然一跃就已然成了随州的一流门第,原因就在于以刘秉庆所考的名次来论,只要他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等到刘秉义也考中进士之后,刘家在整个德安府就都能称得上是一“名门”了,在杨家集自然更显得“巨无霸”,地方的宗族势力已经不能再制约他了。
  刘占生的“心”当即就大了起来,龟缩了几十年后一朝无人治,那野望就会像是泛滥的潮水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
  只不过刘家的根基过浅,而且刘占生毕竟是读书人,做事情讲究个脸面,不想把吃相弄得太难看,所以也就没有一口吃个胖子。在最初几年的“发展壮大”之后,就没再用过蛮霸手段来做事,可是这几年巧取豪夺也不见少,高利贷和强买强卖更是让人恶心。
  背靠着杨家集富裕的商机,依靠放高利贷、强买强卖以及开当铺,短短七八年间刘家资产一再扩大,已然是稳居杨家集首富之位。镇东修建富华的刘家大宅不知是吞下了多少百姓血汗,又逼惨了多少家庭!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虽然陈广亮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可梁纲是什么人,来自后世的他岂会不清楚高利贷、当铺、强买强卖,这些手段中所蕴含着的罪恶。刘占生必须死!纯粹的斯文败类,相比较起开赌坊的杜新坤,对于刘占生的杀机梁纲心头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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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杨家集南头,杜家后院。
  高深的院墙并不能阻挡梁纲,只是向后垫了两步他就轻易地一翻而过。从墙上滑下,悄无声息的穿过庭院,来到了后院一幢三间开的房屋前,“竟然没狗,真好!”
  梁纲本以为像杜家这样的黑色人家,家中肯定会豢养上几条恶狗看家护院呢,所以事先让陈广亮准备好了几块下了药的肥肉,甚至还做好了行踪暴露后来硬的准备,没想到现在全用不着了。
  藏在暗影中梁纲细细打探了一下,眼前的三间开是杜家后院最气派的几间连体房,肯定是杜新坤的住所,里面亮着灯呢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至于外面台阶下只有两个守夜的。
  是劫赌坊还是走一趟杜新坤家,梁纲是思略了好一阵子才做出的决定,他选择了后者。杨家集虽然挺繁华,可毕竟只是一个镇子,这里的赌客经济条件远比上那些大地方的同行,出手是不可能像梁纲记忆中的那样大把大把的撒银子的。所以赌坊中的赌资不会太多,撑死了也就几百两,而与其费大工夫到大千赌坊劫这些碎银子铜子,那还不如直接到杜新坤家中弄成锭的元宝。况且,杜新坤笼络的那些手下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大千赌坊,反倒是他家中力量更薄弱,如何取舍,不言而喻。
  两个打手守在台阶下,每人各配的都有一根棍子,只是现在这根棍子并没有握在他们手中而是别在了腰间。
  “嚯,这夜守的还真是自在!”梁纲躲在阴影里,冷眼看着那两个打手“投机”的聊着天,半天都不带抬头看一眼的,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人口少了大有好处,连保安(打手)这样的职业,古代都比现代来的轻松。
  溜身窜到墙角,弓着身子、贴着墙根,梁纲悄无声音的潜到了那两个打手身后,而此时台阶下的二人还一点都没察觉。
  “……桂香楼的娘们,那个叫白嫩……”左边一个满脸淫笑的打手正说得兴起,却突然感觉脑袋后面一阵剧疼,接着两眼一黑哼都没哼半声就往地上瘫去。
  “谁?!”另一个打手倒是还有点警惕,察觉到身旁的异动立刻就知道不好。再听到侧面袭来的“呜呜”风声,当下连头也不回,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就地连打了个滚,右手向腰后闪电般抄去,同时竭力扭转身子想让自己看清偷袭者。
  连串的动作让他肺活量一窒,口中的“喝叫”变得声音很小,梁纲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声响是绝对不会惊动前院的。
  打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梁纲的动作更快,一板砖走空后他就索性欺身而上。那打手扭转身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偷袭的人影,隐隐约约地只觉得眼前一花,在他惊恐的想叫想再度躲避的时候,梁纲左手搓刀就已经猛力砍在他的脖颈上。同样是哼都不带一哼的,那打手两眼一翻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堆到在地。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五章 不义财,自可取
  
  房屋内,杜新坤的动作蓦然一顿,迅速转头望向房门。
  在他对面,杜三的脸色也已经阴沉了下来,两眼中凶光直露,刚才院子里传出的那几声闷响他也听到了。“叔,外面不对,有动静。”
  杜三是杜新坤的亲侄子,别看差着一辈但两人间年岁相差的却不是太大,还不到十岁。也是一好狠斗勇、不加安分的主儿。早年杜新坤没发迹时,叔侄俩就搅和在了一块儿,发迹后杜三更是成了杜新坤最得力的帮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的就是这个理儿,一些隐秘的事情杜新坤都交给他来办。
  梁纲快步走到房门前,院子里的响动肯定会惊动屋里的人了,所以他也就不用再掩藏什么身迹了,对着房门直接一个踹脚。
  “砰!”一声轻响,关着的房门被人给一脚踢开,杜新坤和杜三同时一惊,“来人如此嚣张?”多年的‘混黑’生涯让他们练就了比之常人敏捷的身手,最近几年虽然在养尊处优可身手却一点都没搁下,两人同时急急往角落处退。
  杜新坤转身到了桌案后,手中已经拎起了一把椅子。而杜三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反身取下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腰刀,那可不是装饰用的东西而是真正能杀人的玩意。
  “嗖”一声劲风响起,杜三右手一阵剧痛,手中的钢刀当即掉落在地上,一股鲜血顺着手腕不住的向下淌,脸上更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娘的闭嘴,再敢叽叽一声,老子就一刀宰了你!”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穿着灰色布袍的梁纲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蒙面下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杜三一眼,随即就扫向了桌案后的杜新坤。
  “朋友,不知是那一路的好汉?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性命!”杜新坤毕竟是“黑道大哥”,有些城府也有些定力,一惊之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手中的椅子也放下了。他的身手并不比杜三强到那去了,真拼起来说不定还比不上杜三呢,毕竟年纪放在哪呢,体力跟不上了。可现在,最强战力的杜三却被人家一个罩面就给废了,那匕首仍的贼准,显然对方的身手比自家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双方武力值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现在眼看着梁纲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右肩头上还有一个刀把露出,想到梁纲动起家伙的威力,无奈只能举双手投降了。
  “我叼你老母!你小子那条路上混的?今天敢碰我叔一下,老子明天就带人卸你个十八块!”手腕上中了一刀,杜三疼的脸面都扭曲了,两眼喷着火似的冲着梁纲大骂道。
  “他妈的,都这样了还狂?滚你娘的吧!”心理面虽然大怒,可嘴头上梁纲还是很注意,第一句口头禅之后,下一句脏话立刻改‘妈’为‘娘’。一脚就把杜三给踢的就地打滚,梁纲心里还不解恨,接着直接一脚踩在他右臂上,左手一摁脖颈,右手抓住杜三右手上的匕首把柄用力一扭一拽,那杜三顿时疼的冷汗直流,想张口大叫却叫不出声来,甚至连呼吸都困难,只能两眼睁得贼大,脑门上血管青筋根根暴露,身躯手脚发疯了似的在梁纲手下挣扎,却是一丁点用处都没有,最终梁纲手下再一用力,那杜三两眼一翻就当场晕死过去了。
  “妈的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还敢威胁老子?”不屑的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杜三,梁纲在心中暗啐骂道。顺便把带血的匕首在胳膊上擦了一下,这玩意是他在界牌口巡检司里寻到的,很是锋利,梁纲看的喜欢就随身带上了。今天用来对付杜三,也是开门第一遭见红。
  梁纲并没有特意练过飞刀,那只是当年的一个业余爱好,怪只能怪“小李飞刀”对心存幻想的青春期少年诱惑力太大。武校出来后他就没空再玩这个了,今天小试身手,一刀命中却是因为穿越带来的眼力等方面的提升以及双方距离实在是有些近。
  杜新坤脸上横肉很不自然的抽栗几下,心疼的看了侄子一眼,转而又心有余悸地瞧着梁纲。对方出手如此狠辣,甚至都不介意惊动前院的人手,看来不是什么小角色,“可他究竟是来要命的还是求财的呢?”杜新坤心里半点底都没有,只能勉强挤出个笑容,客客气气地向梁纲问道:“这位朋友,我杜新坤虽不是什么有名号的人物,可也在道上混过几天,知道规矩。今天是栽了,要钱要命只求朋友给句痛快话。”
  “若是求财,在下立刻就带朋友去取,只要拿得下朋友尽管拿去。若要是取命,那就求朋友让我杜新坤死个明白,究竟是如何来的这场祸事,也好让杜某人在阎王殿上做个明白鬼。”杜新坤话说的很光棍,听得梁纲都有些佩服这人了。
  “福祸无常,都是老天注定。我杜新坤享了这些年的福,死也心甘了,可让兄弟不明白的是,听朋友口音并不是本地人,杜某应该没得罪过外地的道上朋友?怎么就招来了这场祸事?”
  梁纲听的笑了,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九环钢刀,冲着面色刹那间一白的杜新坤说道:“杜老板,不知道你认不认得这个?”
  灯光下九环钢刀寒光凛凛,威猛的造型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直逼人心肺的感觉。强忍着心中的寒意,杜新坤转眼看向九环钢刀,仅仅是一眼眼珠瞬间就凝住了,望着刀背上的那九个银环,再看看梁纲,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杜老板,可看明白了?”梁纲略显戏谑的声音响起。
  “你,你,你是……”就像是见到了史前怪兽一样,杜新坤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纲,张口结舌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九环钢刀和短发,就是“短毛反贼”的两大活字招牌,这些早就在德安、襄阳等地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特意的冲着杜新坤扭了一下头,脑袋后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梁纲此次动手可没再去戴那费事的辫子帽,而是用与蒙面的黑布质地颜色一样的头巾扎了头。
  “看你还算明白,爷今儿就留你一条命,带我拿钱去!”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六章 人无横财不富!
  
  一刻钟后……杜家后院。
  在众人的瞩目下,梁纲背着一个半米多高的大包裹轻松地跳墙而去。
  杜新坤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银子长翅膀飞走,望着梁纲离去的身影心中真是有些欲哭无泪。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后世的某句话,真的能十分恰当的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老爷,你身子骨没事儿吧?”杜夫人两眼通红的望着自己丈夫,她虽然也十分的心疼钱,可比起钱来他更关心杜新坤的好歹,那屋内杜三的惨状可真的是把她给吓坏了。
  “没事,没事!”杜新坤语气低沉,两眼望着梁纲消失的那片墙头久久不能回神。
  “那天杀的短毛拿了咱家那么多银子,下手还那么重,真不是个东西!”杜夫人并不知道梁纲这一趟几乎把他们家抄了个底朝天,可心里也下意识的认为家中损失了不少。再想到杜三的伤势,对梁纲可谓是恨到骨子里了。
  杜新坤闻言苦笑了一声,梁纲拿的何止是“那么多”啊,他简直就是在搬家,二百两的银票,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外加几十两的金子,全搜刮去了,错非自己另把五百两的银票藏在了书房,镇上还有一个赌坊在,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十多年就算是白替别人打工了。
  “我去看看少了多少!”杜夫人在丈夫身边站了一会儿,看到杜新坤眼神还在望向墙头,心知丈夫是舍不得了,当下心头也觉得在滴血,忍不住就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
  “别去看了!”杜新坤叫住了自己妻子,沮丧的摇着头,向她说道:“没了,全没了,箱子里和暗匣里的都被他给拿去了。”
  “啊……”杜夫人呆住了,那些可是有两千多两银子的呀,是杜家大半的家产。一想到两千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当下她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两腿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那可是两千多两银子啊,当家的你怎么那么糊涂,把暗匣子都给他了?”明面上的箱子里装的有八百来两银子,看着是多可真正的价值却比不上床底下的那个暗匣,那里面不但有五百两纹银还有二百两的银票以及将近七十两的黄金,总价值接近一千四百两白银。
  杜新坤又是一声苦笑,如果情况允许他又怎会把暗匣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还不是梁纲一脸肯定的逼他找“暗藏”。甚至在房门前被打倒的那两个打手被人发现后整个杜家都惊动了,他还老神在在,一个劲的逼自己,并且威胁说“如果不老实,下次他还来”。自己实在是没办法了,为了讨得一个‘不再来打搅’的准信,这才捏着鼻子把暗匣给供了出来。一千四百两银子啊,他难道心里就不滴血?
  “唉,不对啊,那箱子和暗匣里,光银子就有一千三四百两,那么重他怎么拿得起?还跳了出去?”杜夫人哭天抹地了一阵子,忽然又停了下来,尖叫一般冲向杜新坤问道。(注释1)
  “怎么就拿不起?”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妻子一眼,杜新坤心说你没长眼睛啊,“还‘还跳了出去’?你没亲眼见么……”但突然间他的话停住了,甚至整个人都在一瞬间愣住了。是啊,两处地方光银子就有一千三百多两,分量那么重,他竟然还能背着轻而易举的跳过高墙……
  当时只是一味的在心疼和在担忧自己的小命,杜新坤那个时侯并没有想得太多,毕竟在人的脑子里,再多的银子也是没“分量”的,谁也不会嫌钱重不是,可现在,他反应过来了……心底再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背着如此重的东西,还能翻墙越屋如履平地,那他的身手该有多好?自己这群人跟人家真的是没法比,中间差的层次太多了,怪不得自己前院的手下都过来了,他(梁纲)还镇定如常不见半点的慌张,原来人家真的是不在乎啊!
  之前梁纲对杜三下狠手的时候,杜新坤仅仅是在猜测梁纲不在乎前院众人,那时候配着梁纲的那一记飞刀,给他的心理压力就已经够大的了。而现在他又找到更得力的证据来证实自己之前的推测,那心里就更感害怕了。
  “幸亏自己没昏了头,没在他走的时候让手下涌上,否则……”想到稍一不慎就是满院的尸身血迹,身死族灭,杜新坤不禁打了个寒颤,真实幸亏啊,自己那时候胆小了,怯于对方的威名,只想着把麻烦送走……
  “老天,一千三百多两?那不就八十多斤了么……”
  “幸亏老板没让下手,否则的话哥几个还都不待把命搭上?”
  “那么高的墙,背着这么重的东西都能一跃而上,身手可真是绝了……”
  前院的打手一共有六个人,连着倒下的那两个,这八人就是杜家配置的全部“安保人员”了。本来他们在见到梁纲时还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传闻的再厉害那也只是传闻,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就是打架斗殴野惯了的,不亲身体验一下实在很难让他们信服。只是这个跃跃欲试的苗头被杜新坤给压下去了,现在想到梁纲背着八十多斤的东西都能“蹭蹭”两脚轻易翻上高高的院墙,登时就蔫了。纷纷庆幸起自己没有动手。
  “老爷、夫人”,这时一个丫鬟走了上来,禀声说道:“镇上的杨大夫已经到了。”
  杜新坤定了一下神,转头看向院前,之间一个四十左右身背药箱的中年人正站在那里,“杨先生,深夜打搅,真是抱歉了!”
  ……
  第二天清早,整个杨家集就已经传遍了杜家‘遭劫’之事了,平日里牛气哄哄的杜新坤遇到短毛反贼那也就是小巫见了大巫,贼孙子遇到了贼祖宗,除了吃瘪根本惹不起!
  当下一封文书就有杨家集巡检司巡检递送到了随州县衙,随后又由随州县衙抵到了德安府衙!
  ps:注释1:清朝一斤=596.82克,一两=37.30克,十六两合一斤。一千三百多两差不多就是现在的一百斤。
  银子密度==10.53克/立方厘米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七章 新一轮的首次考验!
  
  德安府,知府衙门。
  达哈苏面色阴沉的端坐在堂中大椅上,两眼中蓄满了愤怒的火花,“滚!”一甩文书砸在了堂下的巡检身上。
  此巡检不是别人,正是杨家集巡检司的那一位。他今个一大清早就跑来了随州县衙门报案,知县叶臣生听了之后是大感头疼。这两日来府尊达哈苏为了界牌口的事儿正感恼火,听说昨儿还受到了上官的严厉申斥,自己若是此时再拿‘短毛’去烦他肯定得不了好。往刀口上撞的傻事儿叶臣生不会干的,可隐瞒不报吧,他又没那个胆子。最后只能拉上巡检做替死鬼,让他亲自给达哈苏汇报,如此自己就躲过了这第一刀。
  巡检也不是白痴,被叶臣生拽去了知府衙门后,自然晓得自己成了顶岗的了。心中虽然大不愿意,却也没法,谁让人家叶臣生是他的顶头上司呢?他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根本就招惹不起,除了顺着叶臣生的安排来做,别无选择。
  这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官帽被盛怒之下的达哈苏一句话给抹了!九品巡检虽然只有芝麻粒般大小,可它怎么说也是一个官啊,在官本位盛行的中国,这就是他发家致富的资本。而且所属巡检司坐镇的又是杨家集这样的富裕之地,每月的油水就不少。
  真丢了,他可就冤死了,也损失大了。
  现在听到达哈苏让自己滚,巡检不怕反喜,当下怯怯懦懦的退出了大堂,然后在堂中诸人看不到自己的地方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达哈苏身前书案上放着分别来自荆州将军、湖广总督、湖北巡抚以及按察使衙门发来的公文,界牌口发生的那档子事他不敢隐瞒,当天就连夜报道了武昌,然后消息再从武昌转荆州,第二天下午斥责的文书就陆续下到了德安。上面反应之快,文书上语气之严厉,让达哈苏想想就能生出一身冷汗,虽然他是满人,界牌口巡检司又是属于绿营德安协直辖的,可事情毕竟发生在德安府境内,且闹事的人还是之前他大张旗鼓而未能抓到的,若最终没弄出个让上面感觉可以体面接受的结果出来他照样会倒霉。
  “傅大人(德安协参将傅成明)已经调拨手下全部人马封锁住了四边和水陆交通,我德安府上下各衙门也要同样全力以赴缉拿反贼。”达哈苏两眼睁得大大的,满腔怒火简直就能从中喷出来,对梁纲他已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当初梁纲只因为一头短发犯了满清的忌讳,达哈苏就能说动傅成明派大兵围捕,还联系了襄阳府;现在梁纲更进一步发展到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袭杀、报复官兵,这在达哈苏看来已然是对官府对大清朝的挑衅,如此逆贼,不杀又如何能定人心?何况现在这件事情的结果又同他自己本身的顶戴联系到了一起,你让达哈苏如何不恨梁纲入骨?
  达哈苏饱含着怒火、杀机的双目森厉的扫视着堂下的德安府同知、通判以及叶臣生和衙门总差官,说话间的语气带着一股严厉非常之色,他明白的向场中四人点出了上面的意思,也点明了傅成明与他们现在都是在同一条船上,德安府知府衙门接到了四道斥责文书,傅成明的德安协大营同样是接到了四道斥责文书,区别只在于其中的一道,前者是出自按察使衙门,后者是来自绿营总兵府,拿不住反贼大家全完蛋。德安府无论军政,上上下下都要来个大换血。
  叶臣生低头恭顺的听着达哈苏雷霆大发,吐沫星子飞溅,脸上、心中都充满了苦涩。当初达哈苏大张旗鼓的追捕梁纲,他就感觉有些过了,声势闹得太大,万一抓不住人了就不好下台。可达哈苏根本就没听得进去,反而斥责了他一顿,说他不思国本。达哈苏是满人,有了这个做护身符,官面上的一些勾当他就可以不用去考虑,一些顾忌他也不用去在乎,他敢,也能放开手了来干。这事儿,要是轮到汉官就不行了。
  结果人真的是没抓到,劳师动众个把月只得了个“带伤逃窜”的结论,但达哈苏毫毛未伤,反而借此得到了湖北巡抚惠龄的赞赏。因为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达哈苏紧扣住了梁纲“短发”这一点。
  ‘辫子’是满清的国本,达哈苏于公于私这样做都没有错,所以他知府的位子稳如泰山。
  等到梁纲现身枣阳的时候,叶臣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反贼总算是出了随州地界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就去使劲的祸害襄阳去吧!”叶臣生的这点小心思丁点也没对外人透漏。
  可现在,叶臣生万不曾想到,梁纲销声匿迹十多天后,一出手就砍了界牌口八个人,包括一名把总,两名外委千总和一个外委把总,在随州县境内闹出了天大的祸事。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自己碰到了这样一场祸事,又何止是三生不幸啊,简直就是“三生作恶”啊!(清朝形容官场的一句俗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出了知府衙门,通判简单的几句话把事情都推给了德安府总差官关仁杰。相比较分掌粮盐,江海河工水利,清军理事,抚绥民夷等职的同知,通判掌督捕、防务等职,与抓捕反贼的关系更近。但关系再近也没有关仁杰这个总差官来的近,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要亲历第一线的,关乎到自身前途所以通判不怕关仁杰不出力。
  走了通判和同知,剩下的就是叶臣生了。叶臣生对关仁杰是很客气的,虽然论品位叶臣生要高出关仁杰两阶来,且两人一人是官,一人为吏,前途更是没得可比性。但坐上总差官这个位子的关仁杰绝对是随州城中的地头蛇,其家族在随州生根发芽百多年,专营衙门小吏,盘枝错节各种关系错综复杂。
  说道抓捕反贼这档子事,相比起绿营清兵来,叶臣生对关仁杰的信心更足。所以他把随州县衙的三班衙役,还有民壮、弓兵全都交给了关仁杰调遣。
  说实话关仁杰对叶臣生这个附郭知县还真有些看不上,这偌大的德安府,除了傅成明那帮子不讲理的丘八外,再去了知府、同知、通判三巨头,他关仁杰还真的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分量比起叶臣生来也轻不到哪去。在一些专业领域,说一句话更不是叶臣生所能比的。
  可现在叶臣生如此的好说话,他自然也是笑脸相迎,应付的恭顺得体的很!
  叶臣生满怀心事的离去,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弄不好是要丢顶戴的!
  关仁杰心里同样也没底,反贼是那么好抓的么,能落得这名号的都精得要死,尤其这反贼本身还是一个高手。杨家集发生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因为给杜新坤当后台的人就是他。
  清朝是禁止赌博的,从顺治年间开始一直到雍正时期,大清律例中对赌博之人一直是严惩不殆,夹刑、棍刑、拘禁、流放乃至杀头,针对情节轻重不同,量刑也是由轻到重,齐全的很。
  可是到了乾隆年间,尤其是乾隆中期以后,全国各地赌风是日益盛行,但这行当终归是黑色的,若上面没个官面上的人物照着,谁也做不下去。
  杜新坤攀的高枝就是关仁杰,以他的身份再想往上攀也攀不上去了。再说‘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官’,想要做长期买卖,知府、县老爷什么的都不顶用,他们几年一轮回,在一个地方上呆不太长,还是像关仁杰这样的有实权有分量的地头蛇才是最可靠的。
  而至于关仁杰来说,随州城内的一些黑色、灰色买卖他只能抽个份,而不可能占据大头,毕竟在城里做那种生意的人背后都是有人的,不是他一个总差官可以压倒的,人家让公差抽个份也不过是按规矩来。他真正的下家都是在府城外的镇子里,如杜新坤这样的,双方是一拍即合。
  杜新坤遭了劫之后,立刻就给关仁杰送了信,连夜过去的。老天爷,背着八十多斤的银子,快一丈高的院墙竟然也能轻松越过,那是什么概念?
  如此身手他关仁杰自己是万万不成的,他所认识的一些德安府当地高手中有此能力的似乎也找不到。
  想要抓这样的一个人,谈何容易?
  关仁杰心中因叶臣生刚才的礼遇而升起的高兴劲,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甚至他自己本身也快成了叶臣生刚才离去时的样子了。
  在沮丧的同时,关仁杰心中也有一种隐隐的感悟……
  ※※※※※※※※※※※※※※※※※※※※※※※※※※※※※※※※※※※※
  与此同时,在达哈苏喷吐沫的时候,杨家集外梁纲也在抓紧时间嘱咐陈广亮。
  连上界牌口的那一笔,一共近一千五百两银子,梁纲一股脑的都交给了陈广亮,要他拉回元和药铺藏起来,而自己身上则只带了二百两银票和六十多两金子,外加数十两碎银。
  “你回去之后,立刻要你爹在襄阳府城内买下一所房子,对外就说我又出来生事了,你家原本向官府告过我的状,怕遭我报复,所以就搬进府城去住。兴隆集的那些家当全都处理掉,尽早尽快,一切所需到了襄阳城再重新置买。”梁纲说着拍了下手边的包裹,再对有些傻眼的陈广亮说,“一切费用都从这里出,你家的钱就自己留着。”
  浑身似乎一震,陈广亮有些茫然的脸色登时回过了神来,两眼晶晶发亮,对陈家而言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但是”梁纲重点吩咐道:“有一点要记住,一定要你爹谨慎再谨慎,买房子和置买物件的时候都要量‘力’而行,以你家原有的银两多寡为准线,千万不能铺张。要是让旁人看出了破绽,你们全家都要完蛋。”陈广亮连连点头,这个一说就明白。
  “你自己把东西送回去之后,绕道枣阳城,再买上一匹马一辆马车,租也行,从白水河南面错开兴隆集再给我转回来……”
  半刻钟后,望着陈广亮驾车离去的背影,梁纲微微一笑。“自己似乎还差一匹马……”对于陈家来说,这是一场严酷的考验,也是新一轮的第一次考验。钱财动人心,一千多两银子足以让他们这样的家庭昏了头,就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了!
  过了,那他们今后就算是梁纲的‘自己人’,虽然只是一个初步。对于自己的第一拨班底,他肯定不会亏待的;而不过,那就……极有可能是阴阳两隔,虽然这对小天磊那两个孩子而言太不公平。
  可天下间又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八章 建班底,真难!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挥洒下片片皎洁的月光……
  兴隆集,元和药铺。
  夜幕已经降临多时,小镇早已经陷入沉寂,唯一可闻的就是不时响起的几声犬吠。距离药铺不远的地方,一处可供隐匿在暗影中,梁纲在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两更、三更、四更、五更……药铺始终不见丝毫的动静。
  东方的天际已经有了一丝发白,望着元和药铺,淡然的微笑浮现在了梁纲嘴角。
  陈家基本上可以确认是通过了这一次考验。
  事实上在昨天上午,梁纲与陈广亮分手之后,他就立刻转身去了镇子南头,守着杨家集商贩来往最繁荣的大道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找了一个合适的目标,用十两银子成功的强买下一匹马。然后梁纲骑马就顺着随州枣阳间的官道一路赶了去。
  当然了,这其间他下大路穿小道的时候也很多,毕竟清兵查的还是很紧的,官道上隔个五六里设的就有一个哨卡。而且他所骑的这匹马也仅仅是一匹驮马,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供人骑的奔马,还有就是他自身的骑术,梁纲当初只是跟着一个马术队的朋友学过几天,纯粹就是一个半半窍。
  这一来而去的真的耽误了不少的时间,等到梁纲赶到兴隆集外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也幸好半个月的搜捕过去了,因为一直没见到梁纲半点的踪迹,枣阳县的清兵衙役早就松懈了。尤其是在前两天梁纲在界牌口闹出了那么一场大事之后,随着往来商人路客的口口相传,才三天的时间不到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枣阳。
  “哦,原来他是去随州了,怪不得咱这儿找不到呢!”枣阳县一众清兵衙役当下是纷纷大悟,卡哨清查也就随之更加的松懈了。同时心下也纷纷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撞到那短毛反贼。
  想想界牌口,那可是一场了不得的祸事啊,一下子被干掉了八个人,真正的是官兵了(有官又有兵)。多少年了,湖北还没出现过这么悍的“匪贼”!
  ——短毛匪大闹界牌口。
  瞧着这名字听着多喜庆,反正是不在枣阳地界。那些个辛苦了好一阵清兵、衙役是完全放松了下来。至于知县老爷姚立群是如何的如坐针毡、如受火烤,他们就全然管不着了。
  把九环钢刀藏起来后,梁纲骑着马光明正大的进了兴隆集,他没往元和药铺附近去靠,而是在镇子西头的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并且在与店小二、店老板聊天时轻易地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陈氏父子已经走了,申时时分父子俩就赶着马车去了襄阳,听那老子陈和轩说,他是怕了那短毛匪了。
  老陈家当初告过短毛匪的状,那家伙如此厉害,又是心狠手辣,万一跑回枣阳来报复怎么办?就凭他陈家父子俩,人少力薄可挡不住人家两刀劈的。所以呀,趁早就搬去襄阳城中住,镇子上的这间药铺和一应家当,这两天就准备全都出手……
  兴隆集并不甚大,药铺更是只有两家,除了镇中的元和药铺外就只有镇西头,梁纲所住的这家小客栈斜对面的那家德安药铺,所以陈家盘卖元和药铺的消息不用一个时辰就已经在镇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客栈里的店老板和小二都知道。
  而且梁纲还从店老板那得知,陈家因为陈和轩、陈广亮父子都去了襄阳城,家中没个男人帮衬,谈生意更不是妇道人家能出面的,所以就已经让人分别送信给娘家舅哥以及乡下的姑爷了,打算明天等陈李氏的兄长和自家的姑爷到了后就正式开卖。
  陈和轩是独子,可陈广亮却还有一个姐姐,多年前就已经嫁到了乡下。梁纲甚至还知道他姐夫家有个兄弟考上了秀才,这是陈广亮一时嘴上没把门炫耀来的。因为没有分家,所以他姐夫家就靠着那个兄弟秀才的身份全家就不用服徭役,最近几年日子过的还算有些起色。但要说他们家是在具体的什么地方,他却是不知。而陈李氏的娘家人在哪儿,梁纲就更不知道了。
  “如此来看,陈李氏、陈王氏她们倒是没有准备逃走的打算!否则陈李氏也不会叫自己哥哥和女婿过来了。”梁纲心中暗咐道。虽然他的这个考验,在检验过程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不到最后一刻就根本不能下最终结论,可现在看陈家似乎没起什么幺蛾子,是在老老实实的给自己办事。
  这个结论固然还有待于时间的检验,可梁纲心里却十分愿意最终能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来,因为他真的不想胡乱杀人,尤其还是自己认识的!
  陈家一家人给他的印象还不错,之间相处的也有了一段时间,梁纲并不想跟他们血光相见。并且他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陈氏一家真的是一个很适合的选择。大家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又都有触犯法律的‘前科’,陈家经营的业务本身也是梁纲所必须预备的,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合适。
  说实话,梁纲是真怕陈家父子在跟自己耍花招。比如说陈和轩、陈广亮怕自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是在故意考验、监视他们,而本身又被那一千五百两银子迷昏了头,所以就故意做出一副一切都按自己的吩咐来办的样子,自己和儿子先载着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去襄阳(最终目的地不确定),以此来迷惑自己,让自己放松,而到了晚上后则让妻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趁夜逃出,一家人在什么地方汇合然后带着银子远走高飞,或是最终再摆自己一道,给衙门打个小报告什么的……
  当然,陈氏父子也可以选择直接带着银子走人,而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抛下,要是那样梁纲绝对是要吃瘪。
  但是后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般丧尽天良的人天底下虽不是没有,可也不会像青菜萝卜一样随处可见。至少陈家那父子不是,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所以,为了防止前一种情况的出现,梁纲在这儿守了整整一夜。
  情况是可喜的。带着满意的笑容梁纲在第一声公鸡打鸣后转回到了客栈房间。
  这天上午,梁纲混在人群中瞧了一阵元和药铺的热闹后,欣然打马奔往了杨家集。
  又是一路的躲躲藏藏,傍晚时分在杨家集北面的一处树林中梁纲再次见到了陈广亮。
  最后一点的担心也消散了!不管陈家人是如何想的,反正他们已经做出了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初步成了自己的人。
  梁纲只要结果,只看结果,现在的他还没资格去讲究过程。“唉,想要个可靠的手下真难!”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十九章 着手刘家
  
  夜晚,杨家集刘府后宅。
  刘占生浑身舒爽的躺在睡床上,一边飘飘欲仙的抽着大烟,一边尽情享受着女人牵手柔荑的按摩,日子过得真是羡煞神仙。
  “老爷,舒服吗?要不要多加些力?”女人娇媚的声音有种让人从骨子里都感觉酥麻的嗲气,刘占生忍不住心中一痒,伸手在女人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口中轻“嗯”了一声。
  这女人是刘占生去年才纳的第六房小妾,今年还不到二十,秦淮河上人家,身段好,性子柔,伺候人的功夫也棒,还多少懂得一些琴棋书画,刘占生实在是爱煞了他。
  所谓: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小妾就该是这样的。
  而话说去年那一年可真是刘家的鸿运年,刘占生的二儿子刘秉义升任到了广东韶州府任同知,在那般的膻腥之地为官,是想不发都难啊。而被儿子接去韶州住了几个月的刘占生,不但在转了一圈广州城后找到了阿芙蓉这样好宝贝,还在随后返回老家的路上途径南京,从秦淮河上抱得了一个美人归!(走水路)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刘占生满足了,他都是过六十的人了,家事兴旺,娇女在畔,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
  “老爷!”门口传来一声沉稳的叫喊,刘占生睁开了眼,脸上满带着舒宜的表情,身旁的六姨太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跟了刘占生的第一天起,到现在这副神情她是见多了。
  放下了手中的烟枪,翻身从床上坐起。刘占生穿上衣服,不急不徐的走到厅堂。做老爷就要有一副老爷的样子,什么事都慌慌措措,那还有没有一点城府了?在厅堂大椅上坐下,刘占生这才开口唤道,“进来!”
  门口的是他的管家刘占奇,四十岁,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极富神采。这是一个一见面就能给人一种可靠、有担待,如此印象的人。
  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他和刘占生血脉上是有些联系的,事实上若是按刘占生老家宗族里的族谱来算,刘占生还是他的堂兄。只是这关系早已经出了五服。
  当年刘家发迹之后,很自然的就有一批亲戚寻了来,只可惜这些人都是不堪一用的货色,刘占生发现,反倒是这个出了五服的刘占奇还有一些手段,而且与他颇显忠厚的相貌相反,这人心里够狠。
  抱着一试的态度刘占生收下了刘占奇,让他负责一些事儿。结果刘占奇做的确实很不错,至少要比其他的几个管事儿强,于是乎刘占奇就成了刘占生所依重的人,并且在一年后正式成了刘家的大管家。因为刘占生发妻已病逝多年,所以刘占奇在刘府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了。
  “占奇啊,事情没办好吧?”刘占生知道,若事情办妥的话,一向知情知趣的刘占奇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
  刘占奇点了点头,国字脸上微微显出了一丝笑,没有丁点的献媚之色,可看的却能让人舒心,感觉到了一种恭顺敬慕。刘占生很欣赏他这一点,自负为一读书人的他对于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人是一点都看不上。
  “郭巡检说刀枪为官府禁制器械,绝不能私散民间,巡检司巡校有职在身,更不会给人看家护院。”刘占奇心里真是有些纳闷了,那郭奕平日里对刘府可是恭顺有加,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怎么今天就突然来了个大变样了?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刚才去找郭奕时,郭奕一口回绝时的果断坚定。
  “哼!”刘占生眉头登时一皱,这话也是郭奕能说的?凭他也配说这样的话?
  之前料到事情进展不利,刘占生只不过以为是郭奕嫌刘家给的价钱太低,但现在来看,情况似乎并不是如此简单……
  前夜杜新坤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吓坏了刘占生,唯恐自己也被恶客上门的他当即就让管家刘占奇去找杨家集巡检司,打算同巡检郭奕做上一笔买卖,以一百两银子为代价,购进十把腰刀、五杆长枪以及再聘请巡检司巡校十人做护院。
  刘府中也有十多个护院,平日里拿的都是短棍,现在换上刀枪再加上十个巡校,刘占生认为这样的力量应该可以抵挡那短毛反贼了。
  但是不巧的是,昨天上午郭奕去了府城,下午和府城的差官一起回来,众人就立刻去了杜新坤家,第二天又带着巡检司巡校在镇子外设卡布哨等等,直到傍晚时分才送走了府城的差官。刘占奇也是在这时才得到机会去找郭奕做买卖,不想被一口回绝了。
  “看来上面盯的很紧啊!”刘占生想了想,只能认为是府城盯得紧,郭奕怕在关键时刻捅娄子被人抓住把柄,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所以才坚决拒绝。
  “巡检司巡校有职在身……”刘占生口中默念着这句话,想到杨家集是事发地,愈发的肯定了郭奕‘变样’的原因,可心里却更是急了。郭奕‘尽职守则’了,自己可不就要危险了?
  一想到杜新坤的下场,刘占生心里就发急。
  “老爷,不如咱们自己……”刘占奇做了一个挥锤打铁的动作,既然巡检司这条路走不成,那就只有自力更生了。
  “也好!但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刘占生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毕竟私自打造兵器是犯忌的,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你再去招上二十人……”
  恭敬的退出房门,刘占奇并没有为自家老爷如此惶惶不安而感到什么好笑。事实上,在杜新坤家遭劫的消息传开之后,整个杨家集乃至是整个随州的富户都在隐隐的开始做着准备,可不止刘府一家。
  “好一个短毛匪,真不知长的是什么样,竟搅得人如此不得安宁!”刘占奇心中嘀咕着进了自己的小院。他在刘府的地位很高,刘占生也极信任他,为了笼络好他甚至在靠着刘府大院的旁边专门盖了一个两进出的小院给他住。
  刘占奇的老家依旧在乡下,只不过改了个地,搬去了应山县乌坪港,原配和几个儿女都在那。因为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若是全家在杨家集立足就必须始终依附在刘府的羽翼下,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的儿孙都要做刘府的奴才,始终低人一头。如此倒不如让自己儿孙生活在乡下,依靠自己的所得置上些田地做个小生意也不难,慢慢的生营,当个自由自在的地主富户岂不比给人当奴做仆强。
  现在这小园里养的是一个比他小了十来岁的寡妇,也不知是哪里的人,身边带着一个儿子,是三年前刘占奇从府城办事回来时带回的,没正式过门,就这么着了。
  想着秀娘白嫩柔滑的身子,刘占奇登时忘去了‘烦恼事’,心里热热的,大门落上锁,他就直奔东间而去,推开门笑道:“秀娘,老爷我……”
  刘占奇整个人愣住了,脸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着,眼睛里迸出火一般凌厉的目光。只见明亮的灯火下,秀娘合身卧在床榻内,旁边一年轻人正坐在木凳上悠闲自在的品着茶。
  梁纲笑看着怒火冲冠的刘占奇,笑声道:“刘管家?”
  ps:注释1——据资料显示,十八世纪后十年中,英国每年向中国大约会贩进2000箱左右的鸦片。
  让刘占生吸鸦片,虽有些突兀,可也算说得通。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章 刘府大管家
  
  看到刘占奇进门,梁纲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就像一点都没看到对方愤怒的表情,人依旧稳坐在木凳上,脸上带着一股淡然的微笑上下打量着对方。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房间中的这一幕让刘占奇瞬间失去了理智,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头顶上所笼罩的那一片油油绿光,无可遏止的怒火从他眼睛里冒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师。
  梁纲脸上所带的微笑在他看来就是得了便宜后的自得以及对自己的彻底蔑视,“小王八羔子,老子……”两眼怒睁,刘占奇双眉根根竖起,额头上也是青筋道道暴露,整个人立刻进入了攻击状态,大声喝骂的同时自身也像是扑鼠之猫向着梁纲扑来。
  “找死!”不屑的一笑,梁纲手上一动。
  “啪——”眼前一道影子闪过,刘占奇根本没什么反应脸部就已经被梁纲扔出的茶盏击中,瞬间的疼痛让他忘乎了所以,原本已经喊出了半截的叫骂声当即被打回了肚子里去。
  不等他回过神,梁纲人就站起,脚下一滑,已经到了刘占奇身前。刘占奇脸部被茶盏狠狠地砸了一下,根本睁不开眼,还是连反应都没有,就被梁纲一脚踹的身体倒飞。剧烈的疼痛让刘占奇陷入了恍惚状态,可是事情还没完,梁纲一手揪住他的衣服,像是提一只癞皮狗一样生生的提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空间失衡,刘占奇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个跟头后重重的砸在了铺地的青砖上。
  看着昏死亡过去的刘占奇,梁纲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反正这是个独立的院子,闹得再响亮也不会传出去,至少这点声音是传不出去的。再把刘占奇提起来,抖手扔进床里,半拉身子压在了那个叫秀娘的女人身上。
  一点动静没有,“这说明人还昏着呢!”梁纲吸了下牙花子,这可都过一个时辰了。
  自己不是专业的,干活果然不如专业人士来的强,下手就是没个轻重。他才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不惊动外人(小院依附刘府而建,院墙是连载一的),就偷摸到这娘俩身后照着秀娘娘俩的脖子上啪啪给了两下。这事情梁纲真还没干过,他只知道用力大的话给人脖子上来一下能让人昏过去(小说、电视上N多),当然脑袋也行,只是后者危险性太高。
  但没干过就代表着没有经验,不知道个轻重。而且他心里也有点小担心,唯恐下手轻了打不昏人。这俩一个是娘们一个是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眼色的,若是俩不知道轻重的,张口闹腾了起来,万一惊动了外面的人,事情可就不妙了。梁纲手中是沾了不少血,可他也不是什么杀人狂,平白无故的干嘛伤人性命?何况还是妇女和孩子。
  而且还会惊动目标。
  梁纲就用力砍(手刀)了下去,其结果就是眼前的这个样子,不管是当娘的还是当孩子的都一直在昏迷中不见醒来,眼看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当两刘占奇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一只腿还压在秀娘身上。这个很得自己心意的女人正双手被捆、嘴也被绑住的昏睡在自己身旁,床的最里面还窝着一个同一副模样的小孩。
  刘占奇脑子里立刻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心中顿时一阵胆颤,反射性的就要起身扭头去找梁纲的身影。“啊……”浑身的酸痛立刻让刘占奇叫出了声来,挨了那么狠的一顿揍,他现在感觉着自己的身子骨都快要零散了。
  “嘶……”倒吸一口冷气,刘占奇不敢在有大的动作了,再次躺下剧痛立刻减轻了不少,可这样的疼痛依然折磨着这位已经过了十年舒坦日子的刘府大管家。
  “首先,跟你说一句,你脑袋上没变绿,还请安心。”梁纲笑着说道,眼前这家伙对他还有很大用处,不能让他心底真的生出怨恨了。而“夺妻”这玩意,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忘记。
  刘占奇身子一僵,挨了这顿打,他是真怕了梁纲了。但无疑,听了梁纲的话,他心里也好过了一点,同时也有了一些底气。对方能如此,这就说明他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至少还有一些底线良知。而且能给自己一个解释,这也说明对方不管所求如何,在目标没达到之前就不会下狠手伤及自己的性命。
  刘占奇扭过头去,正瞧见几步外木凳上坐着的梁纲,还是他进门时看到的那个位置。刘占奇是个聪明人,做事情会用脑子同时他看人的眼光也挺毒,所以根本就不敢高喊求救或是再对梁纲做恶言相对。刘占奇从梁纲微笑的双目中,捕捉到了一丝戏谑的意味,再想到之前的一顿暴打,心下更是小心,这样的人若是惹怒了,他能有几条性命可供对方施狠手的?
  “好……好汉,不知好汉想要什么……”刘占奇陪着笑脸,小心的向着梁纲问道。
  之前他脸上被茶盏砸中所留下的淤痕还没有消散,现在笑脸一陪却是真的让人瞧着有几分可笑了。
  梁纲随手拿下了头上的瓜皮帽,一头寸许短发在明亮的灯光下清晰可见,看着刘占奇双眼凸瞪一副见鬼了的惊悸模样,他笑着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知……知道……大爷……大爷……”刘占奇惊讶的话都讲不出了,再也不敢躺在床上,不顾浑身的酸痛利索的翻身坐起。他此时心中的震惊、骇怕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上的酸痛感,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精神战胜了伤痛。
  梁纲手上一番,右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寒光凌烈的匕首,冲着刘占奇随手一抖。“嘟——”铁木交结声传出。匕首命中了刘占奇长袍的下摆中央,也就是射中了两条大腿中间,匕首串着长袍正中床帮。
  只要再往上提上半臂距离,匕首就会正中……刘占奇的动作立刻为之一僵,剩下的话也全部给堵回了肚子里去。
  眉宇轻扬,梁纲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刘占奇却是感觉两腿之间凉兮兮的,浑身直哆嗦。梁纲射出了匕首,他就站在床边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同时更不敢擅自坐下。
  “我问你答,明白么?”
  “明白,明白。”刘占奇额头上冒出了一片冷汗,“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纲赞许的向着刘占奇点了点头,要开正题了,先让他安安心,“那好,我问你,刘家到底有多少家产,值多少银子?”
  看到梁纲的点头刘占奇心中登时安稳了一点,可随着梁纲问题的道出,苦笑便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可看着眼前梁纲坚定地神情,刘占奇知道这个问题自己必须回答。
  梁纲两眼直直的看着刘占奇,清冷的目光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意,只要刘占奇耍半点的花样,他绝对会在刘占奇身上给他留下一处‘永恒的纪念’。
  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去刘府,还不就是因为刘家的家业太大,比起靠赌坊发家的杜新坤,刘家扩张时期吃的更狠,随后的生意做得更大。无论是比产业还是比家底,杜新坤和刘家比那都是孙子辈的。
  仅依靠陈广亮打听到的消息,梁纲就已知道,刘家单水旱田就有两千亩以上,其中上等水田至少就有四百亩。而镇中还有一家当铺、一家货栈(强买强卖),和众所周知的高利贷生意,这些东西可都是刘家吸人血得来的。难道梁纲就只往刘府大院走一趟而不顾其他的了?那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捡粒芝麻嘛!
  杀刘占生容易,取了刘府大院中的金银也容易,但难的是如何把刘家的产业一锅端了。
  就像《潜伏》中吴站长一直搜刮汉奸穆连城古董这儿事,当发现穆已将大多数财产都转移倒了日本时,吴站长不由得顿足长叹:国家的财产,那是一点不能碰,可这个家伙的……(指穆连城)搜刮光又算什么!
  梁纲现在就是这种心理,平民大众的钱财他不会去抢去劫,可像刘家这样的劣绅,死有余辜之辈,搜刮光又有何不可?不拿难道还留着准备给刘占生的两个儿子分家产?
  所以,就是基于这个想法梁纲才没有像对付杜新坤一样直接杀到刘府去,而是在细细琢磨好几天后,终于把首选目标敲定到了刘府大管家刘占奇身上。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一章 刀子顶在两腿间
  
  刘占奇是刘府中的绝对实权人物,在当铺、货栈、高利贷乃至田地租税等方面,他个人的影响力甚至比刘家老爷刘占生都要强。
  放到现在,刘家若是一集团的话,刘占生这老东西就是个不大管事的董事长,而刘占奇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CEO。
  这影响力当然是个强了!
  刘占生是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想去改变什么,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年纪太大,都六十多了,精力、体力跟不上不说,自身也仅仅是一个无名书生,道几句‘之乎者也’还行,亲自去料理生意却实在是强人所难。所以,刘占生也乐意放手让刘占奇去做,甚至出的一些小‘纰漏’他也不会看在眼里。反正他有两个好儿子在,只要有这两尊大神立着,刘占奇就绝不敢起什么歪心,否则的话不被发现还好,一经发现,不用刘家的两尊神出面,只要刘占生自己修书一封递到德安府知府衙门,那刘占奇就只能把吃进去的一切再重新吐出来,而且连他原先的所得也要一并还回来,最后再把自己甚至全家搭进去。
  相反,若刘占奇一直用心做事并不生出什么异心斜意,那就算是他在钱财上稍微的搂上一点又有何妨?
  俗话说得好嘛,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刘占生并没有真正的把刘占奇放在眼中。在官本位盛行的中国,两个儿子为官的他在德安拥有着绝对的实力,而这份实力根本就不是家事微薄后台无人的刘占奇所能触动的。
  所以,刘占生只需要每日轻松过活,把一切生意交付给刘占奇去打理即可,而根本就不用去担心刘占奇会‘谋朝篡位’。
  梁纲就是知道了这些,才最终选定了刘占奇作为刘家的突破口,以来解决这盘棋。
  据陈广亮所述,刘占奇这个人外表看起来虽然老实可靠,可实际上却是个阴招不断的家伙,而且心黑手辣,为人是极度的表里不一。在杨家集,其风评之差,相较起刘占生来也不遑多让。
  梁纲听在心里记在心里,日后自然会有一笔账给刘占奇算。但毛太祖说过一句话:看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梁纲拿刘占奇进行了一次‘一分为二’,发现他这人虽然表现的肆无忌惮阴狠手毒没有半点人情味,可内心深处却是一个小胆、谨慎,爱护自己的人。
  就拿他这些年的所为来说,刘占奇‘肆无忌惮心黑手毒’的对象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而在对上‘有权有势’或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时却是颇讲究‘规矩’。这算是一种谨慎,同时也更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那些地主或许不敢把刘占生怎么样,可对付一个刘占奇却还是有胆量也有那个能力的。
  以土地为例,刘家现有的两千多亩土地中,有相当的一部分是刘占奇仗势欺人从一些小农户手中强购来的。这些小农户,强一些的也就是有个三四亩地,自耕自种的同时还要再从地主家租来土地来耕;差的人家就只有一两亩地。而且各家各户间,土地分布的零零碎碎,并不能成片连在一起。
  可刘占奇在‘动手’的时候宁愿从这些老百姓手中扣食,也不愿一开始就招惹上乡间的地主,即便是村子里的小地主。
  只有在零碎土地收购的达到一定标准的时候,他才会联系当地的地主,来进行调配和交换。
  虽然那些乡间地主会因此受到一些损失,可比起那些家小业小的老百姓来说,他们的损失还都在可承受之列,并没有到伤及筋骨的地步。所以这些年刘家虽然硬生生的在杨家集周边圈出了两千多亩地,却一直没引起当地‘地主界’的联合反弹。
  这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刘家的权势,可也不能否认了刘占奇针对两类人施展两种不同手段的妙用!
  从陈广亮口中,梁纲还听到的一个消息是,多年来刘占奇每次下地视察的时候,身边总会跟着一队家丁守护,多的时候能有七八个,少的时候也会有四人。
  “小胆、谨慎”,两种内在的性格一览无遗,爱护自己更是不惜余力。梁纲笑了,这种人这种性格正好能为他所用。
  聪明,知道轻重,还珍惜自己的小命,梁纲相信,只要自己有能力随时把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刘占奇就只有乖乖就范。
  而凭借自己现在的威名,不用去特意的表演,刘占奇也绝对会相信自己有那份能力随时把刀子架到他脖子上。
  “……田亩两千六百五十三亩,其中水田五百七十亩,上等填……货栈存有布匹、盐、米粮等……”
  刘占奇战战兢兢的把刘府家底交代了个遍,府中钱财、田亩、货栈、当铺、高利贷方方面面一个都不缺,絮絮叨叨直说了一刻多钟。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刘府总家产在五万两银子左右。
  梁纲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也不去问具体的细节,似乎并不在乎刘占奇是否说谎了。等刘占奇话音告落,他才再次开口,“你再给我说说,刘占生那老东西都有什么嗜好、生活习惯,还有一些生活规律,比如夜宿什么的……”
  刘占奇脸上苦色更重,已经是皱成了一团不能再皱了,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了这些,刘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尤其是刘占生出了什么事,自己就脱不了干系了。张着嘴苦巴巴的看着梁纲,眼睛中哀求之色显露无疑。
  梁纲还是一脸的微笑,起身走到刘占奇跟前,伸手拔下了那柄匕首,匕首在刘占奇的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在手上转了个刀花,贴着刘占奇的脖子轻轻一滑,锋刃冰凉的触感立即让刘占奇僵住了,刹那间浑身汗毛倒竖。
  “我问,你答。问什么,说什么,敢有谎话……”梁纲脸上的微笑终于变了,浮现出的是一丝戏谑一丝冷然,“那你就能上京城给乾隆老儿当差了。”说着那匕首顺着刘占奇的长袍下滑,已经落至他两腿之间。“听说明时的魏忠贤就是中年时自己切了进的宫,这才享受了除女人之外只有皇帝才能享受的一切,人称九千岁。这称呼多响亮,是不是很羡慕?羡慕不羡慕?是刘管家还是刘公公,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被刀子顶在两腿中间,那种惊悸感、恐惧感,折磨的刘占奇整个人都快要疯了,几乎说不成完整的话来:“好汉,好……汉爷,……我说……我……全说……”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二章 鸦片
  
  “老东西还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抽鸦片!”听到刘占奇交代刘占生抽吸阿芙蓉的时候,梁纲两眼当即一眯,口中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森森杀机的怒哼。
  一旁的刘占奇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犯了眼前这位大爷的忌讳,只感觉心中蓦然一紧,浑身都想哆嗦。虽然怕的要死,却也什么都不敢做,连辩解都不敢开口,只能一个劲的低着头。
  “那鸦片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刘占生抽多长时间了?刘家还有多少?几个人抽?”四个问题连珠枪似的问出,刘占奇抬起头看了一眼,只感觉梁纲的气息更加的凌厉逼人,让人心生余悸不敢正视了。
  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犯的忌讳,刘占奇心中当即就是一轻,开口道出了刘占生抽吸鸦片的来龙去脉。他也是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家老爷抽吸的阿芙蓉就是梁纲口中的鸦片。
  “一年多时间……广州……一箱五百两……刘秉义……韶州府同知……刘家只有刘占生一人”,听着刘占奇的回话,梁纲一身的杀气是愈加愈浓了。“广州、英国人、鸦片战争……”
  “哩,难道这阿芙蓉还是什么忌讳不成?怎么大爷、二爷都来信劝说老爷戒了,还吩咐说不得让外人知晓。甚至今年这一箱都是老爷去信骂了二爷一顿后,二爷才派人送来的……”刘占奇心中暗自猜想着,“该不是这玩意是什么大人物才能享用的吧,比如说皇宫里的哪位,不然的话怎么会让大爷、二爷如此紧张还特意吩咐不能让外人知晓?”
  刘占奇自然见过刘占生吸食鸦片后的样子,也不知多少次听到刘占生提及抽鸦片后的神仙感觉,虽然这一年多来刘占生衰老了许多,也更加的枯瘦了,可刘占奇只认为是年纪大了,老的了。是以他心里还一直认为鸦片是个好东西。
  “可眼前这位爷又为何发怒呢?皇帝的忌讳可不是他的忌讳,不然的话也不会杀官造反了……”刘占奇感觉有些糊涂了,梁纲可是正宗的反贼啊,一头短发不留辫子这是在跟整个大清朝过不去,他怎么也……
  不得不说刘占奇是有些小聪明的,可这次他是真正的想歪了,他的脑子虽然聪明,可毕竟地位有限,眼界太狭小,根本就不知道鸦片的危害,更不知晓清廷早在雍正年间就已经下令禁止了鸦片(是雍正七年还是八年来着),此后的乾隆也一直强调禁烟,几番下令不准鸦片在民间流通。
  刘占生抽吸鸦片这事,若是被人知道传扬出去的话,刘秉庆、刘秉义都是要失分的,尤其是这鸦片还是出自刘秉义之手。
  而梁纲一身的杀气满脸的铁青,则是因为他从眼前的鸦片联想到了日后中国遍地的大烟鬼,联想到了无数白银的外流以及鸦片战争这个铭刻在中华民族身躯上所无法抹去的屈辱痕迹,还有从它开启的中华民族百年的屈辱史。
  那是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都会为之心痛、为之愤怒的一段历史,想到后世中华所历经的种种磨难和屈辱,想到新中国成立时中华大地遍地的伤痕和满目的苍夷,乃至到了新世纪还被欧美所歧视,国内还有着无数崇洋媚外、忘记历史的垃圾包(不算是同胞)……
  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鸦片。
  来到这个年代,梁纲不是没有梦想过有朝一日凭借自己的努力,彻底把鸦片禁绝,将中华再度推上世界的至高峰。可梦想仅仅是梦想,它完全不同于现实。
  梁纲原以为自己能够‘平和’的看待鸦片,可是他错了,当鸦片真正的出现在他面前,当无数的记忆无数的触动涌上心头,当满腔的激愤堆积在胸间,梁纲感觉不到自己的平静,他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
  恨满清,痛恨!无比的痛恨!
  恍然间只是敌视满清的梁纲此刻却是如此的痛恨统治着这一个老大帝国的种族——满;是如此的痛恨统治着这一片肥沃土地的姓氏——爱新觉罗氏。
  是他们决断了中华民族前进的根源,为一姓一族之利益,而奴役全国;为一姓一族之利益,而奴化全国。一姓氏视全族为奴仆,一种族视国人为奴仆,这样的满清如何能引导着中华始终屹立在世界巅峰。
  中华民族近代的落后,根始于通古斯野猪皮,是他们亲手挖断了中华民族的根,亲手打断了中华民族的脊梁,以至于泱泱中华百年不振。
  回首过去,多少年了,天朝上国,中央帝国,世界之中心,似乎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中华就是世界的鳌头,东方独尊,万国俯首,就已然成了不变之定理,成了千秋万世之永恒。
  虽然有着无数的战乱兵荒,历经了数不清的的坎坷磨难,但中华始终可以自豪,因为一波接着一波的侵略者都是以仰视神明的态度膜拜着我们的文明,并最终被中华文明所吞融。
  可在满清入关之后,在明知火器为‘天下利器’的情况下,为了维持自身的统治,却以‘满洲夙重骑射,不可专习鸟枪而废弓矢,有马上枪箭熟习者,勉以优等’为论,重新强调刀枪弓箭的作用。乾隆朝时,见四方稳定,更是谕令各省督抚“不动声色,将鸟枪改为弓箭。”最终导致中华火器技术全面落后于西方。
  梁纲想到鸦片战争,距离乾隆五十七年也就只有四十多个年头。当英国人的坚船利炮轰开了这个老大帝国的国门时,一个个沉浸在天朝上国梦中的国人,抬眼四望才惊异的发现自己已经被世界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三千年来,第一次,中华古国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领袖世界的煌煌天朝;三千年来,第一次,从来都是把外人当做生番土蛮的中华子民发现自己成了外人口中的野蛮人。
  百年的挣扎,无数仁人志士用鲜血用生命,终将中华民族拉出了沉沦的泥潭,然巨人的身躯依旧虚弱,想要再次攀上往日辉煌的高位,却似还需要无数时间的积累。(M的,本来脊梁是挺过一段的,娘的现在又弯了)
  注释:1779年,鸦片在广州的售价每箱为500—600银元,1两=1.388银元。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三章 分刘家,取三万
  
  “自己的小命似乎还挺重要的?”梁纲突然间笑了笑,他发现自己的小命真的相当重要。
  因为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只有他一人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知道日后的中华民族会遭受怎样的磨难和创伤,所以他不能地死。
  至少在历史发生理想的‘改变’前,他不能死去。
  清廷追捕梁纲,给他扣了顶反贼的帽子,在襄阳、德安两府设卡布哨,大肆搜捕。
  这样的负担不可谓不重。可梁纲依旧混迹在两府间不肯离去,这虽然有他实在是没别的地方可去这一原因在,可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有让他无法离开的原因,有他展开人生后续计划的必要因素。
  在襄阳地区,白莲教的发展是相当兴旺的,作为日后湖北白莲义军的主力所在地,白莲教已经渗入进了襄阳府的各个阶层。换句话说就是白莲教的力量已经贯穿了整个襄阳府上下。虽然他们还不具备明面抗拒衙门的实力,但在暗地里捣捣乱、通风报信却是能轻易做到的。
  虽然白莲教兴盛的地方,清廷的力量未必就会弱,眼前的襄阳府就是一实例。可据梁纲所知,这襄阳府衙门的总差官齐林,本人暗地的身份却是白莲教(西天大乘教)襄阳教区的大师傅,是教首宋之清(西天大乘教)的头号弟子,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即便明面上依旧是衙门掌控一切,可暗地里……简直可以想象得出白莲教在襄阳府会是个怎么样的兴盛情景。
  梁纲就是想和白莲教搭上关系,虽然对于他们搞得迷信那一套很不以为然,对白莲教徒信奉的弥勒佛和明王以及最高层的无生老母更是无感,但这并不妨碍他傍大树的心理。只要能和白莲教攀上关系,有他们在襄阳罩应着,齐林手下再一留情,梁纲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日子过的会很快乐。而除此外,梁纲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他想报复一把清廷!狠狠地报复一下。
  作为一个大中华主义倾向者,梁纲本来对满清就没存什么好感,现在才出山就又弄出了这档子事,直接绝了他想安稳生活的念头。梁纲心里要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那他就不是凡人了,而是圣人。
  但要报复满清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凭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即便他最近武力值猛增了不少。所以梁纲就想搭一下白莲教的顺风船,趁着大起义的机会狠搞它一次。
  声势浩大的川楚白莲教大起义,距今也就剩下两三年时间了,对这件事梁纲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这也是他所知道的乾嘉之交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之一。
  可现在……在因鸦片而引起的一番感慨和触动之后,梁纲的想法慢慢发生了改变。之前他只想‘报复一把’,而并没有思考怎样才能报复的彻底——推翻清王朝。
  因为他很清楚此时的清廷还是很具实力的,中原、江南、北方等地的广大百姓也都还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推翻满清的民众基础并不广泛存在。
  历史上的白莲教大起义虽然坚持了九年之久,击杀清军大小将领数百人之多,可活动区域却也仅仅是集中在湖北和四川两地,最大影响也才扩展到(加河南、陕西、甘肃)五个省。义军有能力触动满清统治的根基,却没能力掘断满清统治的根基。
  全国范围内没有广泛的民众基础,除白莲教外别的地方不可能出现此起彼伏的连续起义,兼之义军内部派别林立,多如牛毛,根本无法整合到一块,起义胜利的希望真的不大。
  所以梁纲的脑子里,越过和白莲教接触到参加义军这一段后,那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在义军前景不妙的时候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可现在……思路似乎该转变一下了。
  梁纲心中想了如此多,可时间却才过去了一小会儿,“好了现在继续给我说刘占生的事。”眼前还有一个刘占奇呢。梁纲知道,要重新确立一条思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那需要很多天慢慢的琢磨整合,所以他要先解决完眼前的这个,回去有时间了再想。
  刘占奇当然不想进宫去当太监,所以见梁纲再转回正题,当下也不敢拖延,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刘占生的情况尽数讲了出来,比如说他经常夜宿偏院的六姨太那儿,等等。
  见想知道都已经知道了,梁纲微微的点了点头,“我的耐性并不好,最烦的就是有人给我耍小聪明。这点你可要记住了,不然的话……”冷冷的一笑,梁纲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雪亮的锋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北京城里太监很常见,可要是换做是这杨家集,应该就很稀罕了吧?若是出了一个,吊在镇上桥头,我想杨家集的乡亲一定会汹涌如潮的,你说是不是……”
  冰凉的匕首贴着刘占奇的面颊拍了拍,“再说你还有两个儿子俩孙子的,不是么?”
  梁纲说话的声音一直不大,可这句话却是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刘占奇耳旁。他生有二子,无女,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成婚,大儿是在大前年成的婚,现在已经生有两个孙子。二儿则是今年夏天才刚刚成婚,时间太短现在还没消息。
  刘占奇整个人呆住了,半响身子才动了动,嘴皮子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噗通……”一声响,双膝跪倒在地,刘占奇眼睛望着梁纲,流露出的完全是乞求的目光。
  “做好准备,明天刘占生那老东西搞不好就会去见阎王。到时我想,以你的聪明和手段,控制住整个刘家应该不成问题吧?”梁纲无视刘占奇的乞求,这家伙这些年来作恶如此多,现在这点折磨连利息都不足。“我给你十天的时间,把刘家的家产全部都处理了,给我三万两,剩下的全归你。”从杨家集报丧去北京和韶州,就是一路快马奔行少说也要十天,等到刘秉庆、刘秉义二兄弟丁忧回乡,大队人马时间肯定要更长,这中间拖拉的少说也要超过一个月。如此多出的这二十多天甚至是一个多月,就是梁纲给刘占奇举家逃命的时间。这一点刘占奇不会不懂。
  不容刘占奇拒绝,梁纲眼神锋利如刀,盯得刘占奇浑身打颤,只能不断的点头称是。“记住,我这人最烦耍小聪明,而且正事上一点都不爱开玩笑。”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四章 推翻清王朝
  
  刘府六姨太房中。华丽的雕花大床上,一白首老朽,一貌美娇娘,两个被药性蒙失了心智的人,正在上演着一场激烈的春宫戏。
  大床数步外,梁纲抱手站立。望着眼前的“肉搏战”,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然的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东西,便宜你了!”
  ……
  清晨,东边的天际才刚刚放亮,一阵莫名的骚动在刘府中蔓延。
  “七爷,七爷,快起来七爷!”小院外,刘府的三管家在大声的叫喊着。他是一路小跑跑到这儿的,头上已经生出了一层汗水。
  叫喊声和咚咚的敲门声立刻惊动了刘占奇,激灵一下就从床上坐起。事实上自从昨夜梁纲离去之后他就一直没能睡下,心中老是在七上八下,没一刻能安实的。
  一夜没睡,直到了黎明时分他才感觉到了一点困意,这刚闭上眼没多长时间,就被外面给吵醒了。
  若是换在往日,刘占奇心中必然会大为恼火,出去了也要狠狠的训斥来人一顿。可今天他却是另一副样子,利索的在床上爬起,登上鞋子不理枕旁人的抱怨刘占奇起身就往外跑。
  可能是始终没看到梁纲身影的原因吧,那秀娘母子俩半夜醒来后只感觉脖子酸疼酸疼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被刘占奇糊弄了几句,小的就迷迷糊糊的回房睡了,大人心里却是有些恍然但知趣的不再去提。
  “七爷,七爷,大事不好了,老爷他夜里去了……”门口,三管家一脸的哭丧,向刘占奇诉告时声音中还夹杂着哽咽。
  刘占奇呆住了,震惊之极的看着眼前哭丧着脸的三管家,脑子里回荡的全都是昨夜梁纲临走时的那一番话,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刘占生——死了!
  “七爷,七爷……”三管家焦急的唤着刘占奇,不能在这儿耽误时间啊,府里一大摊子事儿还都等着他拍板呢。
  刘府的正房夫人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刘占奇接下去虽然断断续续的娶了五房姨太太,可并没有将谁扶正,即便是二房还给他生下了一对儿女。
  晚来得子得女,刘占生心里自然是万分高兴,可即便如此他也仅仅是让二姨太代理家务,以此做为安抚,并给了投靠来的,二姨太的一个远房亲戚三管家的头衔。
  眼前的这个三管家,所能够说话的地儿只有在刘府府中,刘家外面的生意他全都插不上手。而府中还有一个原来就有的二管家和他分权,这个二管家则是刘占生未发迹前的长随。
  所以他名义上虽是刘府的三管家,可实际上就是一个府内管事儿的,和刘占奇这个大管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那个二管家也是一样。二人见了刘占奇那都是一口一个“奇爷”(七爷)。
  刘占奇主理的是府外,至于刘府内部事宜他很少涉及,可到了眼下这个份上,他说的话却是整个刘府最重的,只因为他手中掌的有财权,而且是被刘家三父子所认同的。
  回过神来,刘占奇脸上也露出了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来,两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和着那三管家一边往府内赶,一边小心打探着刘占生的死因。
  当他听三管家小声说起,刘占生是因吃了太多的虎狼药,药性过猛,房事过度而去,面上不露出什么,心里却是真正的在哭了。
  那虎狼药分明就是梁纲从他房中拿去的那些么。再想到自己之前的‘悉心指点’,刘占奇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法下船了。这些事情若被官府知道了,自己就只有一个死字。
  刘府虽然比不上豪门权贵的宅院,可面积也不小,大小房屋百间还多。若是没有自己的指路,梁纲一个陌生人哪里会轻易的找到六姨太的房间。
  “这下真的被栓死了!”刘占奇心中暗暗叫苦。他不想亡命他乡,虽然他很爱银子,可他更爱惜自己的小命、家人的性命。
  对于现在的生活刘占奇很满意,梁纲的所谋他一点都没愿从的意思,可现实却逼的他不得不走上合谋这条路。
  “老爷这可怪不得我了,我这也是为了自保!”刘占奇不想死,梁纲他惹不起,官府又不能投,所以他就只能去按梁纲说的做。拿定了主意后,刘占奇心态登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发出了冷冷的一声笑。“刘家……三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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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集外,某片树林中。
  夜里出了杨家集,梁纲随便找了个地方窝起来,手枕在脑后,两眼望着漆黑的夜空丝毫没有睡意。他脑子里想的全是鸦片引起的那一番感慨和触动,思索着自己该怎样转变思路……
  可是一直到天亮,梁纲脑子里依旧是千头百绪,没个头目。造反也不是那么好造的,没钱没粮没兵没械,凭什么造反?搞不好羊肉没吃上反惹了一身骚。
  自己小命最重要,安全才是第一位。这个无胆的信念,即便是梁纲最慷慨激昂的时候,在他脑子里也仅仅是消失了一秒钟而已。
  按照他原先的设想,梁纲本是要趁在白莲教起义前的这两年多时间中,在‘江湖’上闯荡出一番名声来的,扬名立万在豫鄂等省。然后在白莲教大起义时,凭借自己深厚的反清资历和声明混进义军之中,给义军搞一些火药枪炮之类的东东,好好伺候一番清军。
  虽然他并不甚懂得枪炮的制造,可也听说过一点,一些常识性的知识还是了解的(真正的常识性,绝不会让主角万能)。只要义军能够俘虏到清军中的火器制造工匠或是自身就有,梁纲相信,在自己的提点之下还是能搞出一些东西的。
  之后就是抢在义军失败之前撂挑子走人。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地道,可自己小命最重要不是?
  总之,梁纲是没打算或是根本不相信、没那个意思,利用、依靠、凭借此次大起义来推翻满清王朝的。
  可现在……最基本的目的发生了逆转性的改变!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五章 白莲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梁纲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时间他绞尽了脑汁也没能想出个果果来,逆天之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穿越增强了他的身体素质,可没增加他的脑容量,现在的梁纲还是原先的那个普通青年。
  虽然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知道一星半点儿的历史,身体也变强健了许多,武力值猛增,可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到了十八世纪末也不可能立马转身变超人变万能。
  梁纲要搞倒满清,手中就必须有兵;白莲义军不顶事,那他自己就必须拉出一支顶事的兵来。“可怎样才能拉到兵呢?”梁纲彻底坐蜡了,脑子里毫无头绪。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搞钱。因为无论是拉兵还是干别的事情,钱财都是必须的。
  ……
  “梁爷。”陈广亮站在梁纲身前恭敬地叫道,他这次没有赶马车过来,马车还留在了杨家集客栈,梁纲昨儿已经吩咐过他了。
  “都料理好了?”梁纲大踏步的走向树林外,身上已经换了身湛蓝色长袍。他并没有带九环钢刀,随身的只有一把匕首,那家伙体积太大,带在身上不方便,之前就已经顺着陈广亮的马车进了杨家集,塞在了一个大木箱的底层夹层中。
  “已经料理好了!”陈广亮这两天在杨家集,除了细细打听刘家和刘占奇的消息外就是为遮掩身份购买了少许药材、布匹。现在这些东西连同九环钢刀都放在了客栈中,还有马车,交给了店家看管,并交付给了店家半个月的银钱。
  不用去担心小偷,这些日子来整个德安府都是‘戒备森严’,小偷小摸的那些窃贼不会没脑子的在这个时候往衙门的刀口上去撞,而至于能力强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去光顾陈广亮所住的那家小店?
  ……
  环潭马头。
  涢水是汉水东面最大的一支支流,出自大别山麓的大洪山,南北贯穿了整个德安府。在涢水水畔,两岸大大小小的码头有十多处,这环潭就是其中之一。
  梁纲、陈广亮二人废了一个多时辰才从杨家集赶到了这儿。他们是要顺水去乌坪港的,也就是去刘占奇现在的家具处。没办法,人手极度不足,陈广亮又不能全信,所以只好他也亲自出马了。
  梁纲还是怕生出什么意外,就只有用老办法,蹲在刘占奇家门口守着了。
  虽然这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法子,可只要有用就行。
  野可能是因为出身环境的原因吧,因为二十一世纪道德风气太差的缘故,梁纲总是把人往坏处想。钱财动人心,在他那个年代,为了金钱把道德底线丢在十九层地狱的人可都大有人在。
  虽然这个年代人的胆量还远远无法和后世的子孙晚辈们相比,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这次当面的又是刘占奇这样一个坏种,梁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险起见。
  而这乌坪港,顾名思义就是一‘港口’,是在涢水水畔东岸,规模却要比眼前的环潭还要大上不少。
  租上一艘尖头快船,很快二人就离岸南下。
  涢水的水蓝得像染房的料水,却又清得可见水底的卵石,游鱼群虾嬉戏,水草在河底摇曳生姿。
  此时已经过了盛夏时节多时,可水面上往来帆影点点,除去那些运货的货船外,靠鱼鹰捕鱼或是撒网而渔的竹篷船也有不少。
  小船顺着涢水直往南走,最多到天黑日落时分,这船就能赶到应山乌坪港。
  操船的人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汉子,面相很是敦厚,泛青的脑门上有些短短的发茬,辫子盘在头上,一张晒得发红发黑的脸膛,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吃水上饭的。
  这样的人放心。
  梁纲靠坐在船舱壁上,似乎是在闭目假寐,可实际上脑子却清醒得很,他在想着路上陈广亮给他说的那些有关白莲教的事情。
  白莲教属于清廷禁忌教派,与天地会、小刀会一样都是要大力镇压的,可在湖北尤其是北部地区,却是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早在乾隆中期,湖北就闹腾起了收元教,后因湖北各州县衙门屡奉严旨查禁,其教徒为蔽人耳目,在此期间改称为三益教。头领就是原先收元教余脉姚应彩。
  (乾隆五十年(1785年),收元教再遭破获,教首孙贵远被处死,其徒姚应彩被处以杖责枷号。姚应彩获释后,于乾隆五十三年复兴旧教,改称“三益教”。次年河南新野县宋文高和族弟宋之清人教,姚授以《太阳灵文》。)
  宋氏兄弟早就是收元教中人,二人都有复教之心,尤其是宋之清,所收徒弟甚多(齐林等五大弟子),谋划深远,师兄弟中也有实力派人物(支教首领王应琥),在孙贵远被处死前就已经和河南的混元教余脉三阳教有了联系。(二宋不是孙贵远一脉)
  宋之清拜入三益教不久,就再拜刘之协(三阳教教首)为师。不久姚应彩退隐,三益教实权就落入了宋之清手中。陈广亮并不知道姚应彩的具体行为,也不清楚宋之清是什么来路,可是他听说过这俩人的名号,也知道姚应彩几年前就已经不再被人听闻踪迹了,现在湖北甚至是四川交界一带,白莲教是宋之清的天下。
  梁纲不知道姚应彩是为何人,在白莲教的一众头领中他只知道姚之福这一个姓姚的。这人是襄阳义军的极重要的人物,二号,从排名看他只在王聪儿之后。
  而王聪儿,则是梁纲小时候就有印象的。《白衣女侠王聪儿》,连环画。后来因为度娘,梁纲算是彻底记住了这个人物,一孤弱女子,统军数万,纵横五省,实在是了不起。
  白莲教川楚大起义梁纲了解的不算深,只是因为对王聪儿的好奇,这才在网上多搜索了一下,也因此记住了齐林、宋之清、刘之协、姚之福这几个人。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六章 老教头张汉潮
  
  今天日子不同寻常,又有九百多万人走上了刑场!
  默哀三分钟!
  这几人中,刘之协的辈分最高,可惜他似乎没为起义做出什么贡献来,收了宋之清为弟子,但没过多久二人又闹翻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梁纲却是不知,他那时又不关心这个。
  宋之清把三益教拉出了三阳教,自立为西天大乘教,为反清起义自是做出了很大贡献,可惜死得早了点,还没起义呢,就让清廷给抓了。
  齐林也是一样,他是王聪儿的丈夫,宋之清五大弟子之首,西天大乘教襄阳教区的大师傅,明面上的身份还是襄阳府衙的总差官,后来和宋之清等人一起死于六省教案。
  如果说从身份上来论,刘之协、宋之清和齐林都属于白莲教高层,那姚之福就只能算是教中骨干,他是齐林的弟子,也算是王聪儿的弟子,身份只是个三代。大起义时他和王聪儿一同拉起了襄阳白莲义军的主力,征伐五省,鏖战三年,最后在兵败之日不愿被俘受辱,与王聪儿一同跳崖殉难。
  梁纲对白莲教众首领襄阳义军方面的了解就只有这几个人,剩下的还有四川义军的几个,有姓冷的、姓冉的和王姓的,但具体名字就都记不住了。没穿越前,梁纲对这些都没什么系统的印象,看到白莲义军‘纵横五省,在历时九年多的战斗中,占据或攻破州县达二百零四个,抗击了清廷从十六个省征调来的大批军队,歼灭了大量清军,击毙副将以下将弁四百余名,提镇等一、二品大员二十余名多位,让清廷耗费军饷二亿两之多’时,他只感觉心中一阵阵兴奋,又有一阵阵惋惜。可现在……
  则是在深深的后悔,当日怎么就不用心记一下?就算记不住义军失败的经过,那也能记一下首领的名字啊!
  对于姚应彩这个与刘之协一个辈分的白莲教首领梁纲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在听到陈广亮口中说道宋之清后,他这才算露出了一点笑。当即催促陈广亮给他讲一讲宋之清。
  可陈广亮却露出了一张苦脸来,他又不是白莲教徒,家中也没一个信白莲教的,哪里会知道教首宋之清的什么事?即便是宋之清这个名号,那也是在民间流传开了他这才知道的。可听说又不等于亲眼见过。
  白莲教的发展模式就是个金字塔,一层压着下一层,犹如是后世的传销组织,教中的高层,那些大头目根本就不是寻常教众所能见到的。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们能够知道个名字就算不错了,所能常见的只是上面一层的小教头或是当地已有名气的大教头,当然了如张汉潮这样的入教几十年的老教头就另一说了。而这些大小教头上面则是少掌柜、先锋之类的,再上面便是师傅、老掌柜或是掌教元帅,最终到上面的大师傅、总教师这一级。到了这一级那就是真正的实权在握,掌管一区,就像是齐林。这个级别再往上,就是教首宋之清了。
  宋之清为了复教,前后奔波十多年,又曾被官府看押过,在湖北也是传教多年,名声一传十十传百早就散开了,所以陈广亮这样的普通百姓知道也不足为怪。
  这白莲教本身就是分成许多别支,各以教主、首领为中心,组织相当复杂。这种组织形式虽适合于秘密、分散活动,但不利于集中和统一。如果教首没有相应的名气或是手段,分支自立一派都是很平常的事。就如李贵远、姚应彩一脉与宋之清、王应琥原先的那一脉的关系,就是如此。
  白莲教大起义为什么失败,其中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西天大乘教首领级人物大多遇难后,教中剩下的骨干,个个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各自为政,导至力量根本就无法凝聚到一块,兵力分散最终被清军各个击破。
  对于宋之清,陈广亮自然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作为一个‘土著’,对于枣阳县的白莲教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梁爷,那宋之清小的是真不知道,可要是说到这白莲教,在我们枣阳县还真是有个人物,怕是整个湖北省都有不少人知道。”
  梁纲有些低落的神情立刻高涨了起来,‘整个湖北省都有不少人知道’,那想必也是白莲教中的一个人物了,虽然地位是赶不上宋之清的,可真实的讲,相比起一教之首的宋之清这样的人物更适合于梁纲去接触。
  “张家集,张汉潮。”陈广亮对于白莲教并不存在什么好感,那白莲教传教时多是靠迷信把戏来糊弄人,符水治病啊,常念灵文不得病啊什么的,委实是抢走了药铺不少的生意。虽然那些多数都是穷人。
  陈广亮见到梁纲来了精神,用心来听,当即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道了出来。“梁爷,这张汉潮……”
  梁纲越听越是兴奋,越听越是高兴,这张汉潮显然就是一个地方实力派么,资历深,威望高,在白莲教中有一定的身份,也有一定的是实力,地位却又不是真正的顶层,这样的人物他整好可以用来接触,以来试探白莲教,看他们是怎样的意思。而且枣阳就靠在襄阳府城东面,当然属于齐林的势力范围,这张汉潮和齐林绝对有接触,只要他在中间搭了个线,牵个头,自己日后生活可就轻松多了!
  想到好日子就快来到。梁纲乐的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是万万不知道,自己所寄以深切希望的张汉潮,在白莲教中不但是一个实力深厚资格宿老的地方实力派,还是一个把老家枣阳当成了自家后院来经营,隐隐是要拉杆子自立支派的老地方实力派。老人家年近七旬,算是德高望重,可在齐林眼中的形象却绝对不怎么样!
  “听说张汉潮上面还有一个姓齐的大师傅,和一个齐二师娘,但二人具体名字却是从没听人说起过,只有个姓氏,是两口子……”
  “干完了这票,就上张家集走一趟!”梁纲下定了主意,只要杨家集的事情一了解,银子拿到手,自己就马上赶去张家集,正式会上一会这传说中的白莲教。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七章 妄动者,死!
  
  “呵,出手到是挺快!”
  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梁纲摆了下手示意陈广亮坐下。从前夜刘占生翘辫到今天,时间才两天而已,除去来往路上的工夫,刘占奇家得到消息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天半,这点时间里就把家底给全部处理了,可真是够果决的。
  陈广亮静静地坐在一旁,他打听到了确切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报告,冥冥中仿佛有一种直觉告诉他,梁纲又要有新动作了。
  “你去找些……”沉吟了片刻,梁纲招来陈广亮,低声在他耳旁吩咐着。客栈中人多而杂,房间又不太隔音,梁纲可不敢把要紧事放开了声音来说,万一隔壁有耳呢!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陈广亮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当下点头离去。他是个正有活力的年轻人,虽是识得几个字却不是孔夫子的正宗信徒,没受过儒家忠君爱君那一套的正经茶毒,对他而言皇权官府,更多的是敬畏和恐惧,而不是爱戴和尊敬。
  陈家前后三代人,从医开药铺做了几十年,陈广亮自幼就耳听目染,见多了贫民百姓因无钱看病买药而无奈死去,小病不治终成大病最后病入膏肓的更是数不胜数。民生艰难,他是深有体会。
  而同时在这个社会的另一面,不少时候,元和药铺十天半个月的收益,顶不上到镇上大户人家看一趟病得的赏钱多。世间不公,他同样也深有体会。
  且作为一家店铺,元和药铺每年每季缴税时也少不了被巡检司或是衙役打秋风。自幼的生长环境造就了陈广亮对官府衙门对皇权国柄发自骨子里的敬畏和骇怕,可即便是如此年轻人的心中又哪能没点逆反心理呢?跟着梁纲跑前跑后的这些天,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进什么事儿,可官府的威严形象在他眼中却已经受到了重大打击,陡然间矮小了许多许多,变得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
  看到巡检司、把总、军爷、杜新坤、刘占生之类,或官或兵或富或贵,这些往日自己只能高山仰止的‘大人物’在梁纲手下纷纷吃瘪的吃瘪,送命的送命,这高山仰止的‘敬慕之情’就不知不觉的被转移到了梁纲身上。
  因为倒霉的都是他不待见或是说心中妒忌(恨)的,所以杀富济贫、除暴安良……这些往日中黎民百姓YY心中‘大侠’时才会出现的名词,此刻却被陈广亮套在了梁纲头上,虽然现在梁纲并没有做出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杀富济贫、除暴安良’。可那种情愫,就是被陈广亮套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初时的恐慌畏惧现在已经变成了镇定如常,一种敬仰崇拜羡慕的念想在心底生成,一种跟着跃跃欲试的冲动在他胸口澎湃。能够和往日自己心目中只能用高山仰止来瞻望的‘人’作对,陈广亮心中充满了兴奋之情,而唯一遗憾的是这些天来自己一直是在跑跑情报而不能真正的参与进去。现在,梁纲终于给他安排一个力所能及的差事,陈广亮心里又如何不兴奋?
  看着陈广亮高兴离去,梁纲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能感觉的出陈广亮对自己情绪上的悄然转变,这种转变正是他想要的。不过……梁纲笑容稍微的顿了一下,接着笑的更有深味,“转变一个人自幼养成的习惯,果然是很难。”
  陈广亮在称呼上,历来就是开口“梁爷”闭口“小的”,对这些梁纲真有些不适应。这种不适应并不是指他听着不顺耳,实际上梁纲听在耳中心里还是挺爽的,就咱这块料,现在也混上‘爷’了。
  但为了能和陈广亮更好的拉近关系,这些天里梁纲郑重其事的矫正了几次,他知道自己这样做能让陈广亮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尊重,从而更加的亲近自己也未尝不可能?关系么,不就是在一点一滴中积累进展的么!
  当然了,高下主从不可废,梁纲始终是上,陈广亮始终也必须是下,两者间平等是不可能的。在清朝这个时代,“爷、小的”这就是高下主从最好最普遍的代称。
  即便是自己矫正了,陈广亮心生感激了,他也极有可能依旧用这样的称呼。这不仅仅是因为称呼上没别的可代替,更因为陈广亮生活的时代,在这个年代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千古来就是一句笑话。
  现代社会‘讲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它好歹还遮着一层皮,可在清朝……哼哼,谁敢说这句话?那简直就是在找死,而且是那种连累全家的找死。
  果然,如梁纲所想,他的矫正赢得了陈广亮的感激,可在口头上陈广亮依旧是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
  一个人是改变不了社会的,改变社会需要很多人的努力;但一个人是能够影响周边人的,不过在影响周边人之前,你首先要学会的是怎样才能融入周边。梁纲感觉自己学的就很好,在没有积累到一定实力前,他是不会傻逼到去改变‘社会’。即便风俗是‘社会’中最简单的一种。
  ……
  刘占奇家。
  看着手中的书信,刘秉彦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抖,这一张轻轻地薄纸似乎刹那间变得比大山还重。
  “大哥——”一旁的刘秉辰眼看着不对,连忙上前走上几步扶住了刘秉彦。“怎么了大哥?”刚才还好好的,看了一封乞儿送来的信怎么就……
  “难道是爹……?”想到昨儿送来的那封信,刘秉辰脸色瞬间也变得难看起来。
  “二弟”,刘秉彦似乎一下子被人抽去了底气,壮壮的一条汉子身子软了吧唧的不说,声音也像是大病一场的人,有气无力的。“你看看这个。”
  刘秉彦、刘秉辰两兄弟都是上过私塾的,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刘占奇就已经在刘府站稳了脚跟,眼前有了刘占生这个活生生的事例在,刘占奇也生出了让俩儿子好好读书以后走科举做官老爷的念头。可惜,兄弟俩都没那个天分,踌躇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成。
  但二人虽没考取功名,可识文断字却是可以的,所以陈广亮亲笔写下的这封信两兄弟都能看的懂!
  “妄动者,死!”一张雪白的信纸上,血淋淋的写着四个大字,拿的近些还能闻到一股腥气。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八章 女人的心思
  
  刘秉辰手上一抖,差点惊叫出声来,脸色蜡白更见难看。
  “大哥,这是……”好半响刘秉辰才缓过劲来,一把抓着刘秉彦的手用力的扣着。
  刘秉彦无力的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苦涩,“你也见了,就是那小乞儿送来的……”说着抬头看向门口处,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乞儿正拘谨的站在那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兄弟俩。
  刘秉彦拍了拍自己兄弟的手,“好啦,没亲自找上门来,这就说明现在还没到动刀子的地步,人家这是在警告我们。”接着向那小乞儿招了招,“过来,我有话问你。”
  刘秉辰定了定神,也把注意力转移到眼见得小乞儿身上。伸手从袖筒里摸出了一块小碎银子,递给了那乞儿,“赏你的,拿着。爷儿问你话,一定要照实的说。”
  “是,是。”小乞儿惊喜的接过碎银,满脸带笑的想着刘氏兄弟俩点头应着,“小的一定照实了说。”
  “那给你信的人长什么样?有多高?什么地方口音?”刘秉彦凝声问道,这三个问题足以帮他确认来者的身份。
  他老爹刘占奇不能不说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在去信通知儿子处理房屋地产的同时,也悉心交代了梁纲的一些基本特征,比如说身高、长相和说话口音。刘秉彦、刘秉辰兄弟有了这三个细节特征,只要和梁纲照上一面就立马能辨认得出,甚至在这种特定环境下,只要能确定其中的任何一个基本特征,都有可能确定来者的最终身份,从而让刘家有着更多的左右空间。
  指望小乞儿详尽的描述来者相貌是不大可能的,可说话口音和身高却是任谁都能说道个一二的。
  “回爷儿话,让小的来送信的那位爷,头上戴着的有一个大斗笠,下沿拉的很低,小的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个子倒是知道,和这位爷的身高差不多。”小乞儿指了一下刘秉辰,“说话口音也都是一个味。”
  刘秉彦、刘秉辰二兄弟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之极,这明显不是‘短毛反贼’么!刘秉辰的身高只有五尺一寸,比他们老爹描述的‘反贼’身高体健五尺过五,中间可差了半头呢!还有这口音,现在全湖北都知道短毛反贼是外地人,是从北面过来的,口音跟当地是有很大不同的。
  “下去吧!”挥退了乞儿,刘秉彦转身坐到了椅子上,他现在浑身无力,简直就想瘫倒。
  “大哥,这人必是短毛同党。”刘秉辰脸上露出了惊慌。刘占奇的书信上明白写着,要他们兄弟务必确认下是不是短毛亲自到的乌坪港,如果短毛真的是在乌坪港,就立马通知他,那他也好在杨家集多运作运作,做做手脚,以便能贪下更多的银子。反正是动手了,既然上了不归路,那就把事情做得绝一些又何妨?
  刘占奇判断,梁纲有同伙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梁纲到湖北的时间不长,而且多次出手都是单打独斗,有同伙的几率真的很小。
  可现在……“大哥,短毛一定是在杨家集盯着爹呢,咱们要赶快通知他啊!”刘家的财产绝不止五万两,短毛说是要三万,可谁会嫌钱多?万一爹(刘占奇)运作时被短毛看出了破绽……刘秉辰头上登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
  乌坪港主道街面上。
  陈广亮正乐呵呵的往客栈赶,梁纲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顺利完成了,跟在那小乞儿身后陈广亮亲眼看着小乞儿进了刘家家门,待了半响才出来。而接着,不过一刻多钟时间,刘家的老二刘秉彦就套着马车匆忙往北而去,也不顾这天马上就要黑了。
  因为要学医,跟着父亲学的认字,没想到还有今天这个用处……猪血……嘻嘻,肯定能吓人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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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杨家集。
  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二儿,刘占奇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刘秉辰开口一说,他身上就浑身冒起了冷汗。
  这两天他见梁纲没了踪影,还以为梁纲已经去了乌坪港(确实去了),没想到去的竟然是同党。
  短毛还真有同党?
  幸好,幸好!刘占奇心中不住的庆幸,幸好自己‘老成持重’没有轻举妄动,一切做的都是‘合情合理’,不然的话还不让那短毛瞧出破绽来了。
  “回去,赶快回去,到了家就老实呆着。”刘占奇顾不上心疼儿子,也顾不上刘秉辰是连夜赶来的,马上让他回乌坪港去,说不定那短毛现在就在不远处瞅着呢!
  不过刘秉辰出院门的时候到底带没带东西回家,带的是什么东西,那就说不定了。
  西间小屋中,一个颇有姿色的妇孺正趴在门口,借着一条狭窄的门缝小心的留意着对面的动静……
  自从那日莫名其妙的昏过去后,秀娘就感觉得出刘占奇心态上的一些变化,整个人猛然的变得急躁了许多。
  在外人看来,刘占奇的变化是因为刘家老爷去了的缘故,心伤的同时,大爷、二爷丁忧回乡,必然带的有贴身可信的下人,刘占奇这个大管家的位子似乎坐不安稳了。
  如此脾气大些也是应该的。可秀娘这个枕边人却不这样认为,刘占奇看似脾气大了,可胆子却小了许多,半夜里都翻转个不停睡不着觉,而且在院子中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他就像是见鬼了一样。
  在自己娘俩昏过去的那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刘占奇关乎的很深。想到刘府老爷刘占生就是那一晚去的,秀娘心中这两日来也有些七上八下的了。
  而且她还发现,药盒里的药丸不见了一些。那药丸是春天时刘府老爷命人配的,用了不少上等药材,被刘占奇贪墨了二十多颗下来,之前药盒里还有十五颗,现在就只剩下七颗了。
  这也是刘占生的死因被死死的封锁了住,便是在刘府内也仅仅是几位姨太太和三个管家再加上六房的两个丫鬟知晓,像秀娘这样的并不知情。否则的话,还不让她马上猜透啊!但即便是这样,只要想到刘占生是死在六姨太的床上,这思想就会不由自主的“龌龊”起来。
  反正这秀娘是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二十九章 是不是把人写的太精明了?
  
  杨家集。
  时间一天天过去,刘家的家产也在一点点消失。失去了刘占生这座头顶大山的压制,刘府中又没有正房太太在,刘占奇依靠手中的权力轻易地就拿到了刘家所有的田产地契……
  虽然这些地契,刘占生生前都是秘密藏放的。可他的卧房面积总共就那么大,再隐秘又能隐秘到哪儿去?加之刘占生自持两个儿子,根本就不相信有谁敢用龌龊手段打他刘家的注意,所以当天在卧房刘占奇只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把地契拿到了手。
  刘占奇的办事效率还是很不错的,才六天时间两千六百多亩地就已经全部出手,当铺、货栈也盘点了出去,高利贷也兑了现钱。虽然总价值近六万两白银的产业,他只到手了三万多一点,几乎是半价出售,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完成这一切也算是不易了。
  刘府上下人等看着刘占奇这些天不住的往外跑,虽有些不解,就算是报丧也不用啊,刘家的那些个关系户最多两天就能通知个遍,可还是以为他有要事要办,认为他是一心为了丧事,只不过里面的道道自己这些旁人不知晓罢了。而根本就没想过刘占奇会包藏祸心,现在已经不知不觉中把刘家卖个一干二净。
  刘秉庆、刘秉义两兄弟现在都还没得到消息,报丧的家丁还在路上奔波,他们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返到家来,自然不可能立刻现身随州,而刘占生的小儿子今年才刚刚九岁,也不可能出面当事,这府上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就只剩下了刘占奇一人。只能由他一个管家出面向刘家的那些关系户报丧。
  所以,刘占奇就顺理成章的把丧事置办等一应差事交付给二管家、三管家,自己一身轻松的往返随州城,还有时间在城里找那些跟刘家完全不沾关系的富户兜售产业。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时间恍恍,转眼间梁纲给的期限就要到了。
  刘占奇站在偏院门口,脸上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他是真没想到,六姨太一个柔柔弱弱的娇女子竟然颇能撑得住事,现在都九天了,还没露出一点向自己求救的口风。
  眼前的这个偏院还是六姨太原先住的院子,景色、布局、气场一点都没变,可却偏偏能给人了一种阴阴的感觉。院子里只剩下了六姨太和一个粗壮妇人,她原本的那两丫鬟和一应粗使婆娘早就被遣到了别处。
  刘占生因何事而死,这根本就瞒不了人,罪过自然也就落到了六姨太身上,谁让刘占生是死在她床上的?六姨太就是浑身上下都长着嘴,也是说不清道理。即便这是一个黑的不能再黑的黑锅,可她除了背上毫无办法。谁让她遭了那么多人恨,五房姨太太中又只有她的房中常备着那种药丸。
  后院争斗和官场有一个相通的道理,那就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掌家务的二姨太一声发话,三四五三房姨太太同声和气,六姨太只能被圈禁。等到刘秉庆、刘秉义二兄弟归来后,再做处理。
  虽然不知六姨太会不会被‘病死’,不知道她的最终命运会如何,可刘府上下都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她绝讨不了好。
  不管有何隐情,刘家老爷终究是因她而死,就凭这一点大爷、二爷就饶不了她!
  “大管家……”院内的妇人恭敬地向着刘占奇行了个礼。
  “嗯!”刘占奇点了下头,又瞥了一眼身后低头顺目站着的一持棍家丁,这男女又是母子二人都是他在府上的亲信。“杨妈,你和杨二在这守着。”旁的话不用多说,只要点一下这母子二人就知道该怎么去做。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被刘占奇看中?
  大户人家中,就是当奴做仆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好做的!
  “见过六夫人!”刘占生宠爱这个可心人,刘占奇自然也要抬高一眼看对方,不称姨奶奶而称做“夫人”。
  “刘管家真是有心了!”六姨太娇媚的一笑,可说出的话却是冷冷的,还带着一种不可言会的隐意。
  “六夫人见笑了,小的这点心思可瞒不住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眼看十天时间就快到了,刘占奇是真有点急了,所以在跟六姨太说话时也就是开门见山直捣主题了。
  “你不就是想要我手中的那张契约么,我给你。”自幼在腌臜地长大,做的又是皮肉生意,这六姨太不仅长相好人也聪明,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死死拴住刘占生的心,那可不是光凭美貌就能做得到的。“但是……”
  六姨太顿住了话,刘占奇则知趣的接了上,“您放心,一千两光海银号的银票,我再将您安安全全送出。”说着伸手从袖筒里掏出了两张银票来,恭敬地递了上。
  六姨太心中一阵苦涩,自己手中的那张地契可是老头子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买来的。襄阳城西一个不甚大的庄园,这却是她日后生活的保障。为了得到这个,她费了多大工夫来伺候那老头,好不容易才求得他出钱暗中买了下。
  这件事偌大的刘府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就连管帐的帐房先生,他只知道初春时支出了这么一大笔钱,至于干什么了却是一无所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六姨太知道自己未来不会好了,除了被“病死”、被“上吊”,被逼死外,自己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清理出家门,那时自然是净身出户,一个子都别想拿。
  虽然那个庄子的事除了自己和刘占奇外就再没旁人知道,可只要刘秉庆、刘秉义二兄弟从账房先生那知道了那一笔钱财的支出,然后询问到刘占奇,庄子的事儿马上就会大白于人眼前……
  与其那样,真不如用庄子向刘占奇换一条活路。六姨太心中再次苦笑,辛辛苦苦那么久却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六姨太知道,刘占生的死其中肯定有内部,因为当晚刘占生只吃了一丸而已,做了一场后二人就睡了,根本就没去再吃。而且那种药丸,吃也只是刘占生吃,自己是女人又怎么可能去吃……
  还有就是刘占生历来就是个惜命的人,药丸虽然是用很多上等药材合成的,可他一直都很有节制,并不是荒淫无度,怎么可能一下子吃那么多,更重要的是她房间内的药丸根本就没少。
  六姨太感觉得出其中的蹊跷,甚至她都能看得到刘占奇隐约的身影,但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刘府上下没人再会相信她的话,说了也没什么用。在被圈禁起来的当天,刘占奇领着杨妈和杨二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那个时侯心神错乱的她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可随后当心神安定后,她发现刘占奇特意在自己面前转一圈是有特殊用意的……
  之后的两次见面,刘占奇的用意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但六姨太决定再等一等,因为她实在太弱势了,即便是逃出了刘府很有可能也会受刘占奇的摆布。
  直到今天她发现刘占奇突然急了,外表虽然依旧的沉稳,可眼睛里却有了一丝焦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章 杯具了
  
  天色渐渐暗下,微凉的细风在空中吹拂。一轮弯月遥挂天边,亮亮繁星点缀着黑色的夜幕。
  刘占奇立在窗口,双眼望着远处的天边,动也不动。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小孩也安安静静地待在偏房中不敢出来,整座院子异常的冷清。
  地契,刘占奇已经拿到手了。就在天黑前,后门处他亲自把六姨太送出了刘府,在还是喧闹的街市上,一身村妇打扮的六姨太将一个折的四四方方的纸片给了他,然后转身混入了人流中,那个纸片就是庄子的地契。
  现在这张地契就贴在他的胸口,刘占奇甚至能感受得到那片薄薄的纸张上所散发出的炙热,这可是一万五千两银子啊!即便他本人时刻都处在梁纲的威胁之下,想到一万五千两银子刘占奇也依旧激动不已。
  五天时间,只要给他五天时间,他就能把这张薄薄的地契变成一扎厚实的银票。在大清朝,从来就不缺买地的富豪。尤其是襄阳这样的繁华州府,如果是上好的庄子,能光明正大的叫卖的话,甚至只需要一两天时间就能兑换出现银来。(乾隆中期以后是清朝土地兼并的一个高峰期)而地契上的那个庄子正是上好的田庄。
  庄子在襄阳城西面,面积并不是很大,距离襄阳城有二十多里路,全部耕地加在一起只有九百多亩,村上的佃户有八十多户,然庄子靠近汉水,水源绝对充足,九百多亩地全都是上好的水田。
  (一亩地划十五六两银子,大家不要嫌贵,据资料查清中期田地的价格确实比后来的要贵上许多。如果是浙江一带,即便是中等的田地也能卖上十五到二十两银子。另外要解释的是,这里的水田指的是稻田,而不是北方可人工灌溉的麦田。再就是要说明的是,清时小麦每担的价格在一两左右,大部分是超过一两但不会超太多;而大米的每担的价格则普遍保持在二两以上,高的时候甚至能涨到三两。稻谷不等同与大米,清朝的情况——收官租使用的标准为“一米二谷”。)
  这样的庄子出手,肯定能立刻招来卖家,当初刘占奇也是费了好大功夫也有幸运因素在里面,这才用一万五千两白银买下了此庄。
  而更为便宜的是,庄子的地契虽然已经签了多时,可并没有盖上官府的红头戳章,可以说眼下的这张地契还是一张草契。
  田地契约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签的。地契是买卖土地的双方所立的契约,其上必须载明土地数量、坐落地点、四至边界、价钱以及典、买条件等,由当事人双方和见证人签字盖章。是转让土地所有权的证明文件。
  按照官府的规定,地契由卖方书立,当事人双方、亲属、四邻、中人及官牙等都要签字盖章。官府收税后办理过户过税手续,然后在“草契”上粘贴由官方排版统一印刷的文书(即“契尾”),最后在粘贴处加盖州县官印(骑缝章),这样的地契才是真正的地契,叫做“官契”,也叫“红契”。
  乾隆年间,清廷曾进行契尾改革与契税整顿,已经把税契制度做的相当完善。可是长期以来的吏治问题和财税体制弊端,使得这一成果始终难以体现,税契沉痼难治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占奇自然不知道乾隆皇帝进行过契尾改革与契税整顿,他只知道自己是按市场规矩来的,自己手中的这张地契虽然是没有纳过契税的草契,可在买卖的时候完全行得通,而且更省事。对于他来说也更安全。
  再联想到已经被他搬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了的刘家库房,刘占奇嘴角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但这声笑很冷,因为他想到了梁纲,想到了梁纲要的那三万两。
  “三万两?真是笑话。”刘占奇心中充满了对梁纲的嘲笑,偌大一个刘家,背靠的又是杨家集,十多年的积累岂是区区五万两银子就说得过去的?若是来个抄家,全都加在一块怕是十万两也多了。
  虽然名下只有三千亩不到的田产,可那是因为杨家集附近的田产都已经有主儿了,而不是刘家没钱。
  “就剩最后一天了,明个就是要了结的时候了,他会不会杀自己灭口呢?”刘占奇转而又提心吊胆了起来。和掂刀子的梁纲相比,他毕竟属于绝对的弱势,就算是在心里能大肆嘲笑梁纲又如何,见了面不照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短毛要了三万两,自己拿的也不比这个数差多少,万一这些都被那短毛暗中看在了眼里,知道自己说了谎,他还能饶了自己么?
  刘占奇心中不住的自问,这些天梁纲一次都没来找过他,是不追究还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随着期限那一天的渐渐来临,刘占奇越来越不安了。这剩下一天了,可这一天怎么就这么难熬呢?
  秀娘安静的坐在凳子上,一句话都不说,表面平静如常可内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刘占奇要她们娘俩明早离开去乌坪港。
  为什么去乌坪港?想到刘占奇这些天奇怪的举动,以及连连带回家中的东西,秀娘心中有了一丝明悟。刘占奇看样子是要跑了,不然的话他是不可能把刘府库房的‘金银珠宝’往自家屋子里搬的。
  然而乌坪港那地方自己能去么?秀娘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带孩子到那里时所受到得屈辱,不屑的目光、鄙夷的表情、嘲讽的言语以及卑微至极的地位,简直能把人活活逼疯。而更重要的是这屈辱不仅仅针对自己,还有孩子。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去。在那种境遇下生活,再好的孩子也待毁掉。
  秀娘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睛中满是坚定地目光。虽然她不知道生活环境和心理健康等因素对孩子的成长有多么的重要,可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个‘年’孩子过的是多么的痛苦,甚至在年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能感觉得到孩子血脉中隐含的那种‘恨’!
  而且还有一点,谋夺主家财产,刘占奇这是在犯法,数目如此之大,这是要掉脑袋的。如此看,刘府老爷的死,很可能也和他有关。
  命案在手,还有谋夺钱财的罪名,今后刘占奇和他那一家人就是逃犯了……自己娘俩要是跟上……这前景实在太过渺茫了。
  一个小小的脑袋不时的在门口伸进缩出,这是她孩子的。小孩饿得快,这眼看着天都黑下很长时间了,饭还不开。虽然饭菜都已经做好,可刘占奇不上桌,他又怎敢动筷子。生活的艰难让孩子成熟很早,他现在也有十一岁了,懂得不少了。
  看着孩子挨饿,眼巴巴的看着刘占奇却又不敢擅动一分一毫,发出一丁点的声音,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秀娘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恍惚间她似乎透过眼前的这一幕看到了日后自己娘俩在刘家……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一章 他不是我爹!
  
  “老爷,该开饭了。”秀娘终于开口了。
  被打断了心中念想的刘占奇皱眉回望了一眼,接着似有察觉的望了望门口,正看到小孩伸进来的脑袋,两眼中一丝不喜立刻显出。
  秀娘咬着嘴唇,她清楚地看到了刘占奇不喜的目光,“既然如此,你也就别怪我了。”猛然间她心中似乎一定。
  两眼中绽放着坚定的目光,为了孩子,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三年前是一种选择,现在也是一种选择,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
  ……
  桌上四菜一汤,荤素都有,另有一把白瓷酒壶,刘占奇生性爱酒,喝的虽然不太多,可每天却都离不了它。上座之后,秀娘忙给他斟上一杯。
  小孩是真的饿了,见刘占奇动筷之后自己立刻往饭碗里夹了几筷子菜,然后低头扒着米饭快速的吃了起来。
  时间过了多久,怕是半字(注释1)都没有,端着酒杯刚刚抿了一口,刘占奇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突然感到心腹搅痛,头晕目眩,四肢一阵发冷。“你……你往酒里下毒……为什么?”卡着脖子,刘占奇强忍着腹中针刺刀剜一样的剧痛,努力撑起身子,死死的盯住秀娘,发出嘶哑得质问。
  看着面色已经青黑的刘占奇,秀娘眼中闪过了一道黯然,虽然有着诸多的屈辱,可他对自己娘俩毕竟是有恩的,对自己也是很好。
  当年若不是他施以援手,自己娘俩还能不能活命下来都是个问题,自己今天下毒,实在是有负他了。可是不这样做……秀娘抬头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回过神来的儿子,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哪里还有一丝少年的童真和稚气,望着刘占奇毒发的样子目光甚至还有着一丝雀跃。
  想到不这样做的后果,自己孩子的未来……秀娘不忍中又夹杂着愧疚、歉意、无奈,等种种复杂情绪的目光看向刘占奇,“秀娘实在是有愧您的恩情,若是有来世定当牛做马来偿还您。可是今生……”目光转向儿子,满是爱怜之意,“为了孩子,秀娘只能如此了……”
  刘占奇可不会去理解秀娘的无奈和苦衷,他只知道是她毒害了自己,把自己谋划的未来化作了一场春梦,想到房间中的木箱和自己胸口的银票、地契,“忘恩负义的……东西,毒妇……贱妇……”
  刘占奇充满怨恨和恶毒、凶狠的目光把秀娘惊了一跳,可被刘占奇这么一骂这么一看,她心中的愧疚却猛然间减去了很多。
  人就是这个样子,可把感情强加于别人却不能同样于自己。如果刘占奇在这个时候是另外一副样子,满脸的理解、温和有情的话语甚至还因自己老婆孩子的行为表现出歉意,怕秀娘就会感动的哭天抹泪,从此内疚一生,自恨一生了。
  屋外的梁纲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这实在是太疯狂,太出人预料了,威震杨家集的刘占奇刘大管家就这么的死去了?死在了一个妇孺手中,一个被自己包养了三年的女人手中?
  “真是太可怕了。”梁纲唏嘘不已,有道是最毒莫过妇人心,果真是如此。这女人疯狂起来,可比男人有魄力也狠毒多了。
  他今天来是来找刘占奇要钱来的,一大早他就和陈广亮离开了乌坪港,同样是临黑时到得杨家集外,陈广亮返回了客栈,梁纲依旧是在林中逗留。直到了天色完全黑下,他这才悄悄地摸进了杨家集。
  在墙头上时,梁纲就看到了在门口伸头探脑的小孩,紧接着又发现了在窗口立着的刘占奇,但刘占奇没有发现他。外面一片黑糊糊的,梁纲身上穿的又是灰色布袍,刘占奇可没那么好的眼神能发现。
  见没办法单独见刘占奇,梁纲就决定等上一等,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没过多久,刘占奇开饭,而接着就是……
  看着从门口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梁纲,秀娘当即下了一大跳,脑袋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大事不好,让人发现了”,恍惚中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梁纲看的不仅咧起了嘴,还以为心理素质有多高呢,现在看还是一个“弱女子”而已。“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倒是那孩子反应的更快一些,大门是杠着的,又没听到有人叫门,梁纲是怎么进来的?
  对啊,这人是怎么进来的?秀娘心中一顿,也反应了过来,但接着就更感害怕了,因为她立刻联想到了几天前自己娘俩那次神秘的昏迷,联想到了刘占奇这些天奇怪的举动。跟刘占奇同床共枕了三年,秀娘还是很清楚刘占奇是个怎样的人的,如果单凭他一个,是万万没那个胆量谋害刘占生和刮夺刘家家产的,“难道他身后的指使……就是眼前这个人?”
  “谋杀亲夫啊!”梁纲戏谑的说道。对于刘占奇他是半点好感都欠奉,死了也就死了,还剩下了他事后灭口的麻烦。梁纲本来就没打算让刘占奇活下去。而对于眼前的这对母子,更明确的说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心中却是有些复杂。
  寡妇再嫁,或是还说不上‘嫁’,秀娘这儿最多只能算是个小老婆,是外室,是小妾。在清朝人看来这可能是失节大事,是丢死人的,是不被人所看得起的,但在梁纲眼中实在是没什么。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这一点事儿,毛毛雨啦!
  梁纲看秀娘,首先就没有戴有色眼镜。而刚才在门外,他也听到了秀娘的那几句话——,“秀娘实在是有愧您的恩情,若是有来世定当牛做马来偿还您。可是今生……为了孩子,秀娘只能如此了……”
  声音低沉、黯然,梁纲能感觉得出这是出自眼前这女人肺腑的真心话。所以想了一想,古代当小妾的地位实在是不高,尤其身后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生活无疑就更加难了,而听话味儿,刘占奇似乎还准备要这娘俩或是这个女人继续跟他走,这样一来‘为孩子’似乎也能理解。
  从本质上来讲,眼前这个女人并不能算是个坏女人。
  “他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小孩倔强的看着梁纲,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以及恨意。似乎梁纲说出的那句话刺激到了他。
  ps:注释1——一时辰(两小时)为八刻,一刻为现在的十五分钟;一刻又分三字,每字为现在的五分钟。关于“字”,广东广西的粤语地区和福建广东的闽南语地区至今仍然使用,如“下午三点十个字”,其意即“十五点五十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二章 刘占奇真给力!
  
  看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孩子,梁纲微微一愣,接着在心中痛快的下了决定——这事儿不管了。
  实情如何已经不重要,光看这孩子对刘占奇之死的反应,梁纲就觉得再追究下去已经没意义了。反正刘占奇也是该死的人,自己就算是省力一会,让人代办了。
  走到母子俩面前,小孩依旧敌视的望着他,小小的身躯死死的挡在自己母亲身前。梁纲冲着秀娘笑了笑,这个笑容让秀娘紧张的神色放松了很多,她感觉的出梁纲释放的善意。
  目光再转向面前的孩子,梁纲眼神中多出了一丝赞许,“这小孩挺不错,像个男子汉,小小年纪就知道保护自己母亲。”
  “但是,现在的你还太嫩了一点。”嘴角露着微笑,梁纲伸手一挥,快若迅雷,小孩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感觉眼前一黑,人已经昏了过去。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秀娘呆了一呆,接着就反射性的要张口大叫。伤及到了孩子,做母亲的那里还能保持理智,这时她可不会再去想梁纲释放的善意,刚刚的那句话她更没听得进耳朵。梁纲挥手在秀娘脖颈上砍了一刀,张大了嘴巴的她一丝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虽然决定不管这事儿,也不伤害这对母子,可梁纲却不能放任她们在屋中自由活动,他还有事儿要办呢!
  即便不知道刘家到底有多少家产,可梁纲相信这个数目绝对不会是五万两。刘占奇被自己狠狠地拿捏了两把,为了他自己的小命,为了他家人的性命,跟定会老老实实的把三万两银子交给自己,但剩下的他自己绝对会私吞。(留给刘家这种可能性,想都不要想。)
  既然早就已经决定了刘占奇的命运,那他私吞下的那一笔,梁纲自然有责任要替他保管保管了。而在这个搜索的过程,他是不可能不对秀娘母子有所防范的。
  还有就是梁纲很有可能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身。银子是有重量的,这一点早在之前杜新坤那里他就有了深深体会,而现在要面对的是万两甚至几万两的白银,比之杜新坤那一千四百两银子多的又何止一星半点?这样的分量,自己是不可能单人搬得走搬得动的,如果全是银票还好,若不全是银票,即便只有一小小半的是白银,那也必须靠马车才能运得走。而这样一来务必就要等到天亮,等陈广亮驾着马车赶来……
  梁纲不想睁着眼和秀娘母子熬一个通宵,打昏了她们绑起后往床上一扔,正好自己也能抽时间睡觉,省的明天白天发困。
  如同上次一样,把被单撕开紧紧地将这对母子的手脚绑了起来,梁纲随后折返到刘占奇面前,此刻他脸色已经完全乌黑,嘴角、眼眶、鼻孔都有血迹渗出。“哇操!七窍流血啊!死相果然很惨。”
  进来时,梁纲嫌刘占奇挣扎叫骂影响市容,就给了他一脚,踹昏了过去,不想人就这样在昏迷中死去了。想到中毒时的惨象,梁纲摇头,遭这么大的罪还不如被自己一刀捅死呢。
  “这是……银票??这么多?”梁纲从刘占奇怀中摸出了厚厚的一叠,有三四十张之多,部分是一千两面额的,还有就是五百两面额的。点了点,一千两的二十张,五百两的二十张,正好三万两。
  梁纲心里一阵唏嘘,之前杜新坤那他也得到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印的是德诚钱庄,那时候还不感觉的怎么样,可现在……这银票也是有分量的。
  三万两的银票,拿在手里他就是沉甸甸的。“光海银号。”看着银票上的字样,梁纲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但转眼就清醒了过来,这刘占奇是绝不敢在这一点上欺骗自己的。想必这光海银号是很有名的,见了陈广亮问一问就知道了。
  比如说那德诚钱庄,梁纲就知道它是襄阳府的本地钱庄,实力不错,信誉也很好,这些就是陈广亮告诉他的。这光海银号若是实力雄厚(不雄厚也不可能万两万两的向外发银票),陈广亮自然也会知道。
  银票的做工还是很精细的,文字清晰,四周刻有八仙图案及水纹图案,中间上部横刻醒目的大字“光海银号”,左下侧竖刻“字号”,中心栏内竖刻银两的数额,右侧竖刻“年月日”。
  票上还有密押,以刘占生的能力,短时间内似乎也伪造不出。不过……虽然这样一来梁纲省力了很多,可一叠子纸毕竟没有白花花的银子看着让人放心。
  梁纲把银票还用原先包裹的油纸包起来,然后塞在了胸口。到清朝这么多天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儿的“衣服口袋”,小钱可以放在腰间的钱袋中,也可以放在袖筒中,大钱如这些银票就要塞在胸口贴身带着才能放心。
  把衣服扣上,梁纲再度在刘占奇身上摸索了起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手上沾了这么多的血,梁纲的胆子的确是打了起来,现在都敢摸尸了。
  “这是……”看着手中的地契,梁纲脸上无可抑制的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奶奶的球,狗日的刘占奇竟然还留着这么一大头。”
  这可是一个庄子啊!九百多亩地呢。这带多少银子啊?养伤时候梁纲和陈广亮聊过“当下农业”,虽然不能具体估算出这张地契的价值,但梁纲知道它至少也顶的一万两。“襄阳茨河镇黄家冲……”一抹舒心的笑在梁纲脸上浮起,自己似乎有根据地了。
  小心收起地契,梁纲再接再厉继续摸尸,结果除了一串钥匙和一些散碎银子、铜子外什么都没。心满意足的站起身,看着刘占奇死去的面孔,梁纲又是生气又是幸灾乐祸,再度踢了他一脚。“狗东西,让你骗老子。”活该死的这么惨。
  拎着钥匙,梁纲起身去了东间,翻箱倒柜一番,果然是大有发现。看着箱子中大半箱的白银和一包金子以及玉石珠宝,梁纲简直想仰天大笑一通,“刘占奇这个王八蛋,真是太给力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三章 无奈啊!
  
  半夜,窸窸窣窣的微响声惊起了梁纲,提灯走到床前一看,母子二人都已经醒了。
  母子俩正在小心挣扎着束缚,看到梁纲提着明亮的灯火走到床前,二人慌忙停下了动作,都有些惊恐的望着梁纲。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梁纲再次重复的说出这句话来。
  ……
  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漆黑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朝阳。
  天色破晓,东方的天际已经有了一丝亮白,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客栈中,伙计们已经早早起来,生火烧水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甲字三号房门前,一个店伙计提着热水等候着,房间内隐隐传来人起床的响动。
  片刻后房门洞开,已经穿好了衣着的陈广亮赞许的看了一眼门前的店伙计,点了点头。
  “客官,现在刚刚卯时,您要上路还嫌早了些,是不是喝碗热汤再走?”伙计一边往脸盆中倒水,一边向陈广亮说道。
  客栈虽小可也供应饭菜,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味道也不怎么样,但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
  陈广亮想了想,也觉得现在时间太早了些,这么早上路引人注意不说,搞不好还会撞到守夜的巡校。“也好……”
  陈广亮一顿饱饭后,驾车从客栈后门而出,此时的天际已露出一片蛋白,云彩都像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如同浸了血一样,一片通红。
  乳白色的薄雾弥漫在大街小巷,笼罩着逐渐喧哗起来的杨家集,街道上已经有了些寥寥行人,店面也有小半开了张,炊烟渺渺,普通人家也开始生火做饭了。
  陈广亮驾车赶到刘占奇小院后门,梁纲已经等在那有一点时间了。昨天傍晚,二人分手时梁纲就吩咐了他,如果晚上自己没去客栈找他,那么到第二天天一亮,就立刻赶着马车到刘占奇小院后门。
  见到陈广亮驾着马车赶来,梁纲有些微微着急的心立刻定了下来,说实话他最怕的就是陈广亮还没到,刘府的家丁下人先找来。等陈广亮停住了马车,梁纲立刻伸手招呼他随他进去。
  东间的那个大木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多少银子,反正梁纲一个搬着是挺吃力的。虽然他现在两膀力气都有好几百斤力气。
  有陈广亮帮了一把手,梁纲感觉总算是轻了一些,虽然掏主力还是他,陈广亮所起到的作用真的不怎样大,但在心理上……
  秀娘母子俩也已经收拾妥当了,看着秀娘手上提着的两个大包袱,还有孩子身上也背了一个小点的包袱,梁纲就感觉一阵头疼。“大姐,你这是逃命啊还是搬家啊?”若不是之间不熟悉,梁纲真想这么的问她一句。
  不过他也知道,这母子俩之所以收拾了这么多的东西,为的就是自己日后的生活能好过一些。“哝!”梁纲伸手扔出了一个钱袋,这是昨晚他在刘占奇身上摸下来的那个,里面碎银铜子约有个七八两。“这个你拿着路上用。”然后再从袖筒中掏出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再度递给了秀娘。“这银票是襄阳德诚钱庄的,只要不出湖北都能用。”
  银票也不是胡乱就能用的,除非是全国闻名的大银庄。而德诚钱庄这类的,也就是在本省(湖北)还有些名气,银票出了湖北就是一张废纸。
  二百两银子,无论在哪儿都足够母子俩十年用度了,而十年后小孩早已经成年;若是再省俭一点,给小孩娶媳妇也不用愁。况且相信这秀娘手里也会有那么一点小钱,反正母子俩日后的生活是不用发愁。
  看着手中的银票,秀娘禁不住泪水盈眶,一拉孩子就给梁纲跪了下。一旁的陈广亮也羡慕的望着一眼那张银票,这可是二百两银子啊,但转而眼睛中又充满了自信的目光。眼前这对母子只不过是被事儿稍微刮扯了一点,梁纲心中不忍就给了她们二百两,那自己这一路来马前马后的奔波,论功行赏时还不带……
  陈广亮驾车把母子二人送到了杨家集西头大道上这才作别,那儿有的是车马行。而梁纲这时候也在杨家集西面村落的一家农户中取出了寄放在那儿的一匹马,二人预定在小树林边碰了面之后一路往西去。
  ※※※※※※※※※※※※※※※※※※※※※※※※※※※※※※
  枣阳,张家集。
  “师傅,弟子无能,至今还是没寻到那短毛的踪迹。”刘起荣脸色尴尬的向着老教头张汉潮禀道。
  张汉潮摆了摆手,脸色充满了无奈神情,这样的话这半个月来他听得太多太多了。
  一边是襄阳北会的大力施压,一边又是杳杳无踪迹,这些天来他的日子不好过啊!
  “难道短毛还能‘下钻地,上飞天’不成?南会大小十多个头领上百个教头,无数的教众,全力发动竟然还是没能找到他的丝毫蛛丝马迹,这也太tmd扯淡了。”
  这样的话,张汉潮心中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几乎每听到一个弟子的汇报,他心里就要如此‘道’上一回。
  “起荣啊,你们要加把力啊,昨天这王教首(王应琥)也来信催了,咱们豫鄂边上混的教中教首除了刘之协外可是齐全了啊!”张汉潮现在不得不感觉着这压力过大了些,除了齐林为首的北会之外,先是本教的教首宋之清,后是混元教的老教首王怀玉、现任支教教首王廷诏以及现在的本教支教教首王应琥,除了不对付的三阳教教首刘之协外,豫鄂两省白莲教的重量级人物是都来信了。他们的目的也都一样,那就是找到‘短毛反贼’,大力扶持‘短毛反贼’,让他破天了的去找官府闹。
  最好搅得官府老爷是顾此失彼,焦头烂额。如此白莲教也好闹中取静,默默地发展积累自身力量。
  张汉潮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道理再明白也需要先找到人不是?现在南会全部的力量他都已经发动了,可忙活了半个月依旧是一无所获。
  唉,人生就是无奈啊!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四章 脑子有必要这么聪明么?
  
  “噗——”,鲜血飚飞,一把锋锐的匕首从一名黑黑的巡校左侧脖颈整个扎入。骤然的遇袭让那名巡校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命归西,粗壮的身体从车厢后门无力滑下。
  “老吴——”听到后门声响,领头的巡校扭过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兄弟现在就……
  这一声大吼惊动了马前架着陈广亮的那两名巡校,也惊醒了和那名死去的老吴一同进车厢拉木箱子的另一名巡校。
  “咔嚓、咔嚓——”踏着满地的残枝落叶,梁纲从树林中缓步走出。刚刚离的还有好远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陈广亮被人纠缠。不敢怠慢,立刻把马匹拴在林内一棵树上,他自己则钻入树林中从另一边悄悄掩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那个老吴蹲在车厢门口正使劲的向外拽着(木箱)。
  梁纲哪里还会给他留命在,右手一样,匕首闪电般飞出正中那人侧面脖颈。
  “六子,看着这家伙。”领头的巡校一指陈广亮,冲着他左边的那个巡校叫道,然后又向陈广亮右边的巡校一招手,“石头你过来。”自己唰的抽出刀来,恶狠狠地瞪着梁纲,“狗日的,老子要弄死你。”
  “啊……”惊醒的那名巡校这时高叫着从车厢中冲下,发狠的目光死死的瞪着梁纲,举着腰刀照着他头顶就是狠狠劈下。
  梁纲冷冷的一笑,几个巡校而已,他那里会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第一下就把匕首投了出去。
  微微侧身避过迎面劈来的腰刀,左手向外一拨一架抵住对方持刀的右臂,身子向前猛的一步窜上,右手搓刀冲着这巡校的咽喉处就是狠狠一斩。
  “喀嚓——”颈骨断裂的脆响声清晰传出。
  迈过已经软软倒下的巡检梁纲一反刚出来时的常态,脚下如飞疾蹿而去,那一瞬间,身形矫健宛如灵猿,速度威猛快似虎豹。
  石头和那领头巡校脸上的怒色还没下去,就被这一幕给深深震惊了。被梁纲杀人的利索劲一惊,再看他飞扑而来的迅猛身影,这两人的手脚明显不利索了,梁纲一个鞭腿扫出,那石头连人带刀被打横的飞出狠狠地撞在一棵树干上。而同时梁纲伸手飞抓,右手死死扣住那领头巡校的喉骨,用力一紧,再是克吧一阵响……
  石头撞到树干上摔下,趴在地上张口就喷出了一口血来,腰刀也远远地甩在了一边。整个人只有喘气的力,站都站不起来。
  五个巡校就只剩下一个六子了。梁纲不敢逼他逼得太紧,毕竟陈广亮还在他手上握着,万一把人逼急了,一刀砍下去可就糟了。一步一步的靠近去,看着对方面上充满的恐惧表情,梁纲微微一笑,“你叫六子是吧?”
  “放了他。”梁纲没有说‘你放了他我不杀你’这样的话,现在这个叫六子的巡校精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大脑中不说是一片空白也差不多满脑浆糊,自己这样说反可能提醒到对方。
  “求你,求求你……别杀我,千万别杀我……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爹娘,我是才当上巡校的……”
  这个叫六子的巡校年纪并不大,可能还没到二十岁,在亲眼见到梁纲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他的同伴之后,精神绷紧的简直就要崩溃了。
  此时陈广亮脸色已经恢复了很多,之前吓得面无血色的他现在眼珠子已经开始乱转了。腰刀反压在他脖子上,那刀刃的冰凉感他似乎都能体会得到,但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怕。
  有梁纲在,陈广亮相信自己不会有事的。
  梁纲没有说话,两眼直直定定的看着那叫六子的巡校,一步步靠近。哆嗦、打颤,陈广亮感觉脖子上的刀在不住的颤抖着,同时一股隐隐的臊气窜入他的鼻子。
  吓尿了!陈广亮咧了咧嘴,刚才他在被这几个巡检围着的时候,也感觉着下面憋不住想尿。但现在情形已经反过来了。
  “别过来,你别过来……”看着梁纲一步步靠近,六子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疯了似的大叫道,手臂也把握不住力道在陈广亮后颈上开了一道小血口,算是给梁纲了一点颜色看看。
  梁纲依旧一步步逼近,两眼杀气毕露,精光闪闪,望着六子的双眼逼得他都不敢与梁纲对视。
  八步…七步…五步……
  眼看着梁纲就靠到了近前,六子终于撑不住了,狠狠地向前一推陈广亮,自己则撒腿向反方向跑去。
  梁纲看的直摇头,这犯罪素质真是连后世最垃圾的罪犯都不如,要跑你早跑啊,现在再跑不感觉晚了一些么?
  三五步追了上去,照着后脑勺就是一拳砸了下来,嘭的一声,那六子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一把大铁锤砸了一下似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前送了几米,就挣扎一下都没便已经死去了!
  梁纲知道自己一拳下去的力道,没兴趣再上去看一眼七窍流血的惨样,转身走到陈广亮跟前。“怎么回事?让巡校给逮住了?”皱眉问道。
  陈广亮苦苦的一下,一手捂住脖子后面的血口,一手指向马车后。
  一道深深地车轮印记。“就是这东西把人招过来的。”
  那金子和珠宝倒是没多少重量,可大半箱子的白银以梁纲现今的力气搬起来都费劲,有多少重量就可想而知了。那东西压在车厢里就如同载了好几个人一样。在正经的道路上行驶还看不出什么来,毕竟那路面都是经过碾压的,可到了树林这边,车轮压在土地里痕迹就明显的很了。
  那五个巡校本来看车厢里只有两口木箱,根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在陈广亮身上,但看到马车下了大路拐到了路边树林,留下的那深深地痕迹当即就愣住了,继而又是一阵大喜。
  五人中为首的巡校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巡校,自然猜得到那两口箱子中有料,当下就带人顺着车轮印摸了上来。
  “麻痹的,脑子有必要这么聪明么?你一个破巡检。”梁纲只得自认倒霉。他和陈广亮之所以一大清早的就上路,为的就是能躲开杨家集内的麻烦的同时也和巡检司、绿营兵、乡勇这些家伙少碰些面。可不想这第一面就露出了破绽。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五章 行踪
  
  “走,赶快走!”树林这儿不安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行人路过,梁纲当即对陈广亮说道。然后再一脚结果了那个叫石头的巡校,从地上捡起一把腰刀带在了身上。
  木箱中的九环钢刀还是不方便拿出来,虽然犀利、威猛,可那东西体积比腰刀大的太多了,而且开打的时候也不方便抽出来。毕竟在路上刀是不能明着亮出来的,要包裹起来塞在马鞍的布褡中。如果是腰刀,有刀鞘在上下抽取自然方便;可要是九环钢刀,有那刀背上的九个银环在,想利索的从包裹中抽出来就想都不要想了。
  马车上备的有一个小药箱,陈广亮利索的处理了一下后颈的伤口,然后赶着马车迅速窜上大道。梁纲也从树林内取出马来,二人汇合后不敢有片刻耽误,直奔西去。
  梁纲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树林那留下的痕迹太多了,尤其是那道深深地车轮印迹,把矛头明显引向了马车。
  自己的行踪会不会暴漏还不好说,可只要德安府衙门将消息通报(传达)到四方,那马车就会在接下去的时间里成为各地官府、哨卡的重点盘查对象。而偏偏那么多的银子,没有了马车根本就无法运输。
  “说不准就要刀见血。”如果陈广亮和自己能够在德安府衙门将消息传到襄阳之前赶到襄阳城,那一切还都好说;可若是不然,那么路上就少不了要刀口舔血了。梁纲两眼微眯,暴烈的杀机在胸中猛然绽放,眉宇间已经生凝起了阵阵的杀气。
  官路大道上。
  又是半个月的搜捕不见梁纲半点人影,但沿途大大小小的哨卡依旧还在,即便是大清晨也是如此。只不过人数相比正常时候却是要少了很多,这些人都是守夜的,而主力则还在一旁的帐篷中呼呼大睡。
  第一处哨卡,梁纲落后几十步,缀在马车后面跟着。哨卡立着的只有四个守卒,梁纲两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只要发现他们有半点不安分的动作,他立刻就会飞马杀上。
  区区一个哨卡,强力破开也不会费多大的劲!
  然而四名守了一夜的乡勇现在皆困得要死,根本无心检查,见到陈广亮驾车来,为首的那个只是摆了下手,瞅了眼就放了过去。梁纲在后面看的心中只乐,这也太松懈了啊!
  当下也不打马折返了,而是一提马缰纵马向着哨卡而去。他原先的主意是如之前去枣阳时一样,只要看着陈广亮顺利过关,他自己就下乡间小路绕着这些哨卡走。可如今看来……似乎用不着了。
  薄雾散去,太阳初升。一轮赤红的火焰将暗淡的天空照亮,在一道道鲜艳的朝霞背后,像是撑开了一匹无际的蓝色的绸缎。
  一个时辰的奔行,梁纲、陈广亮已经过了五道哨卡,眼看着就要出德安府地界,进入襄阳枣阳县境内了。但就偏偏这个时候……
  看着前方不远处立在十多个人影的哨卡,二人相视,脸上都露出了一抹苦笑。“梁爷,咱们是不是避一避啊?”之前轻轻松松的过了五道哨卡,现在猛然要经历一道这样“规范”的,陈广亮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嘀咕。
  梁纲心中也有了几分犹豫,如果说从第一道哨卡起就是这样,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可现在反差……实在是大了点。一时间不仅是陈广亮犯怵,就连梁纲自己也有了几分忐忑。
  “避?怎么避?”梁纲扫了一眼马车,通体都是木头做的,连带着车轴也是一样。就这样的材质,以乡间小路的磕洼程度,上下颠簸,梁纲实在没那个信心去相信它能靠得住。
  听梁纲这么一说,陈广亮也没话了。相比起梁纲来他更了解乡间土路是个神马情况。以车厢载重的情况来看,折腾颠簸不出问题的可能实在微小。
  “还按之前的法子来,我靠近些跟着。”梁纲眉头皱了皱,接着便下定了决心。“大不了拼上一把,十多个人而已。”反正上路时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自己手中又有马,也不怕跑了人去报信。当然了,要是能平安无事,自是最好。
  不过这种可能性真的不大!陈广亮驾车前行,距离哨卡越来越近,看的也越来越清,脸上的苦色也越来越多。前路上的那十多个人,竟然全是清一水儿的绿营兵,而不像之前五道哨卡上以乡勇、衙役为主。比起乡勇、衙役和差官来,这些个当兵的可是更肆无忌惮,更蛮横贪婪。
  事实上陈广亮和梁纲都不知晓,前面那五道哨卡的戎戒主力也是绿营兵,只不过这些兵大爷夜里要睡觉,守夜的差事就扔给了打杂的乡勇和州县衙役了。而眼前的这一道哨卡,则是白日的正常情况,绿营兵起来接班赚外快,衙役、乡勇回到军帐中休息。
  达哈苏、傅成明都知道梁纲曾跑去过枣阳躲避,唯恐他在故技重施所以二人在围捕中也防范着这一手的,不仅在随州枣阳间的官路大道上布置了八道哨卡百余名绿营兵,更把三百余绿营兵和乡勇、衙役散撒在了官道大路两侧的大山、乡村间。其布局之密,简直可以用拉网式封锁来形容。
  只是很可惜,哨卡守卫的懈怠让梁纲轻松避过了在乡间小道上蹲点的那些绿营兵、乡勇以及衙役,一路坦途的来到了第六关。
  “呸,tm的。”望着刚到哨卡就被清兵团团围住的马车,梁纲顿时气从心来,破口大骂。之前真是把这群龟孙想得太高尚了。
  不能再耽搁了,眼看着已经有清兵往车厢去了,梁纲只得出手。
  不过这么一来行踪是暴露定了。梁纲心中苦笑,如此自己就算是进了襄阳府怕也要小心一阵了。想到之前陈广亮所说的张家集张汉潮,梁纲原本准备是把银子安排妥当之后再去见他,可现在看么,似乎需要先去见一见这位老先生,然后再处理银子的问题了。
  无奈,真是无奈啊。梁纲感慨不已,连个运银子都不能顺利做到,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六章 梁纲的‘不足’
  
  “驾!”梁纲拔刀在手,凝神定目注视着前方,口中一声大喝。
  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坐下黄马骤感吃痛,当即发出一嘶长鸣,撒开四蹄立刻就飞奔了出去。
  马蹄疾踏,速度不断在加快,呼呼地风声在梁纲耳旁奏响,二十多步的距离转瞬即到!“咤——”随着一声大喝,腰刀挥臂斩出,雪亮的刀身在空中宛如一道白色的精芒闪现,一划而过。
  被疾驰而来的人马惊到,哨卡的绿营兵纷纷扭头去看。二十多步的距离对于马匹而言实在太近,即便是驽马也是一样。这些清兵刚看清梁纲手中握着的腰刀,人就已经杀到了眼前。
  “噗嗤——”白芒划过两人脖颈,刀起头落,脖间血溅如泉涌。
  “啊——”惨叫声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叫,一清兵躲避不及硬生生的被飞奔的马匹给撞个正着,身子飞起滚落地后就只剩下了阵阵哀叫。
  梁纲手上沾过不少人命,可骑马杀人却还是头一次,自然是慎重了再慎重。这第一刀斩出那可是尽了全力的。
  然而情况与他预想的却是全然相反,当刀刃划断二人脖颈的那一刻,梁纲仅仅是感觉到了手上轻轻的一颤,就像是砍断了一棵幼小的树苗一样,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
  这一刀斩出在旁人看来,那效果简直是威猛到了极点,一刀断两首,绝对是震撼人心级的。一众绿营兵看得魂都飞了,几乎是当即丧胆落魄,陈广亮却是呆了一阵后继而大喜过望。
  然梁纲却是有苦自己心里知,他刚才可是差点被闪出了马去。就像是全力一击打到了空气上,那贯力效果带的他身子都前载了。
  好在梁纲底子厚,力气扎实,在马上硬生生扭转了腰躯,还反手顺过一刀再次结果一人。
  这一刀是斜着从脖颈间劈下的,血淋淋的刀口怕有一尺多长,从脖子上斜着拉到了胸腹,内脏都烂了,人是吭都不带吭一声的,就倒在了地上一命呜呼了。
  贪婪的绿营兵集中在了马车周边,正好是给了梁纲冲杀的目标。此一趟就生生折了四个,主要原因便是在于他们傻傻的集中在了一块。
  “墩儿!”勒住马缰,梁纲双腿夹着马腹用力,那黄马向前冲过了十多步后停了下,接着立刻掉转马头。
  双腿再次用力一夹,马匹飞窜,“咤——!”冲着清兵梁纲再次杀来。噗呲声中,残肢断臂飞起。清兵人数虽然还有十一二个,可他们胆魄以丧,手中也没有长枪之类可拒骑兵的武器,零零散散的站着,仅凭着手中的短刀他们根本就一盘菜,在梁纲的来回冲杀之下根本毫无反手之力。
  短短两次冲锋,来去瞬息间,清兵就损失了七人,剩下的还有八个,当下都是四散而逃。梁纲自然不能放过他们,这些人和陈广亮可都是照过面的。为了陈家的绝对隐秘,这些人必须死,那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给官府衙门留下。
  策马斩杀了两个昏了头的顺着大路往东去逃的清兵,梁纲回马就赶去了马车旁,那儿陈广亮正和一名清兵对峙着。
  梁纲第一次策马冲锋后,回过神来的陈广亮就知趣的钻进了马车底下躲藏,虽然事情解决的快速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可陈广亮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脸已经被那些绿营兵给看的清清楚楚这一事实。和梁纲的想法一样,他也觉得为了保住自家秘密,今天的这些绿营兵必须全部杀死,决不能活着放走一个。
  八个绿营兵溃散,一半人向着南面田野里跑去了,剩下的一半人两个顺着大路往东面跑,两个冲着北面的大山往山里跑。
  短暂的分析之后,陈广亮钻出车底,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向着北面追去。惊慌失措的两个绿营兵完全忘记了陈广亮的存在,看到梁纲策马往东追去,刚松了一口气一人就被陈广亮从后面追上一刀砍翻。
  虽然没当场死去,可也失去了战斗力。看着在地上哀叫着翻滚的绿营兵,陈广亮身子一僵,两手抖抖索索刀都差点落地,这是他第一次手上见血,虽然心中有着一股强大的动力,可当真见到鲜血哧溅时还是忍不住害怕。
  如果这时候剩下的那个绿营兵掂刀子就砍,相信最多两三刀就能把陈广亮送到阎王殿,可惜这时候剩下的那个绿营兵心里也发毛了,之前就被梁纲给吓得魂飞胆散的他,现在实在没那个勇气来找陈广亮拼命。只是一边和陈广亮对峙,一边高声呼叫着不远处帐篷中的乡勇、衙役。他,还有四个援兵呢!
  梁纲飞马杀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马,那绿营兵两眼一阵发红,就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一边高声大叫着乡勇、衙役,一边也终于鼓起了勇气杀向陈广亮。
  没有人会坐以待毙,只要还能张一下手,临死前谁都会抓两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况乎是人。
  陈广亮把刀子一扔,抱头就窜,与这个绿营兵相比,他更没有拼命的勇气,何况现在他最大的靠山已经来到了。
  “锵——”一声金铁交响。绿营兵手中的腰刀已经被梁纲一击磕飞,旋即又反手一刀斩下。凄惨的叫声中,绿营兵应刀倒地。
  梁纲飞身下马,疾步向着大路旁(北)十多步外的帐篷赶去,可惜已经是人去帐空了。帐篷中,两根木棍和两口腰刀还赫赫在目。梁纲站在帐篷口去望陈广亮,二三十步的距离(连上官路横面),不知道距离是真的不远还是因为自己的眼力有所增强,竟然把他的脸看的清清淅淅。“但愿是自己的眼神太好!”
  南面田野中四个清兵已经跑出了半里多地,不过还好,他们四个还在一块。从路边冲出,梁纲没有再骑马,而是徒步向南追去。
  那面全部都是农田,还是清一水儿的稻子,这个时节晚稻已经将要成熟,骑马在稻田还不如靠两腿奔行。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七章 自省
  
  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绿营兵,梁纲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个了总算是要完结了。四个清兵被他追上去,一刀砍死了一个,复有拦下了一个,而剩下的两人则是分头鼠窜。好在这些个清兵本事都稀松,单对单梁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解决,如此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眼前的最后一个。
  俩刀磕飞对面清兵的腰刀,接着再一刀取了他性命,这已经是今日死在他刀下的第十三人了。梁纲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深深地喘了口气,连续的追击,就是以他现今的体力此刻也有些乏劲了。
  走回哨卡,就见陈广亮已经结果了地上的那两名伤兵(一个是马撞的,一个是他偷袭刀劈的),掂着一把带血的刀站在马车旁,梁纲那匹黄马的缰绳也被他拉在了手中,脸色有些发白精神也有些畏缩。
  老实人,第一次干坏事(杀人),心中都会忐忑不安,再多历练两次就好了。虽然梁纲第一次杀人后显得很平静,没有半点的心理反应,可他那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杀,与陈广亮这样砍杀毫无反手力量的伤兵完全是两回事儿。
  “走,赶快走!”恍惚间,杨家集树林边上的那句话梁纲再次脱口而出,与杨家集外小树林相比,这里来往的行人也少不了哪去,虽然现在还是大早晨,可一样危险。
  帐篷中的乡勇、衙役是梁纲的一个心结,但现在他们已经跑了,没办法除以后患,就只能寄希望陈广亮的脸没被他们看到了。
  “梁爷,下一关咱们怎么办啊?”陈广亮捏着自己衣袍的一角,那里已经渐染上了一点血迹。这一次通关失败,那显然下一关就要改变策略,否则再杀一场的话……
  “咱们往前走一段,找地方把箱子埋起来。这样你就不用怕绿皮狗检查了。至于我么,还走乡间小路。”
  梁纲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形势不由人。硬闯,他不是不能闯出去,可要想像刚才一样把十多个‘守关’的绿营兵斩杀的一干二净,却是不可能的。而陈广亮的重要性,则是不允许有丁点的蛛丝马迹留下。
  无奈之下,他就只能用老法子。放陈广亮一人通关,自己走乡下小路。而至于那大半箱银子,就只有等他和白莲教搭上头,在襄阳府站稳了脚之后再来取了。万幸的是他还有三万两的银票在,听陈广亮说光海银号是南京城最大的银号,资本和规模在整个南中国都是有数的,湖北境内武昌、襄阳、汉阳、荆州四府都有它的分号在,凭光海银号的银票绝对能在湖北全省的任意一个角落开销。而箱子内的黄金珠玉分量也不多,完全可以带在身上。
  “梁爷,以小的看,倒不如您亲自掌驾,小的待在车厢里。这样硬闯过去……”陈广亮本能的不想和梁纲分开,他刚杀了两个绿营兵,现在就叫他孤身一人去通关,这心里就‘噗通噗通’的似在打鼓一样。
  梁纲此时心里正在盘算着能不能在拿了金子珠玉的同时再多拿些银子,马车上的两个暗格里又能放下多少银子?他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尽量多的带走箱子里的白银。却不想陈广亮突然开口,赫然间还为他指出了另外一条出路……
  可能陈广亮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不想和梁纲分开,自己一人去闯关‘冒险’,他自身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重要性。可对于梁纲来说这句话却是如同黄钟大吕一样震耳发聩。“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自己驾车来闯关呢?”狠狠一拍脑门,梁纲就像猛然间受到了“醍醐灌顶”一样,眼前豁然开朗,这是给自己找到了另外一条路啊!
  堆在胸口的闷气,在这一刻似乎全然消散,胸心间一阵清爽!
  之前的梁纲总是纠结于陈广亮身份的隐秘,又因为陈广亮一开始的任务就是驾车,梁纲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和驾车绑定在了一块,从没想过把他们分开,马车不但陈广亮能驾,自己也能驾。
  虽然他从没有练过,技术肯定不怎么样,但只要能冲过哨卡不就行了?反正哨卡那儿又没有正规的路障,只是两边有道栅栏,中间裂出的开口足够马车冲过,大不了等过了哨卡后再让陈广亮出来驾车?
  如此,足以将木箱运到枣阳县境内……而到了那里,就算德安府的消息传到了襄阳,也不足畏惧,毕竟有陈广亮那么多的亲友呢,稍微的打一下掩护就万事大吉了。
  梁纲依旧骑着黄马,并没有立刻它,等到了下一关跟前再上车也不晚,毕竟是一个人的重量呢,对拉扯的马来说也是一个负担。陈广亮立刻驾车开行。
  策马跟在马车后,梁纲回想起发生的这些事儿,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自嘲式的一笑,,“还是不足啊。”无论是在哨卡前,眼看清兵都已经到位的情况下却还依旧存着侥幸心理,还是刚刚发生的那一件小事儿,都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的不足之处……
  这种不足,在很多时候都是可以丧命的!
  梁纲想着最近的‘自己’,心态上比起刚出山那会儿真是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个时侯自己身受箭伤,被一众绿营兵赶得如丧家之犬,躲进了元和药铺后也从没有片刻的放松,无论是睡觉还是吃饭抑或喝水都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在谨慎。可现在,连连得手的轻易似乎让自己的心态“放松且自大”了起来,看着德安府衙门和众多的绿营兵如无头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撞的,耗费了如此大的气力和精力却摸不到自己的丝毫线索,一种自得无形中就在自己的心中升起。
  自己越来越轻视对手了!
  今天算是一个教训。这些事情的起因本身就在于自己的考虑不周,在于自己的轻率行事,在于自己不自量力的想把大半箱白银‘长途跋涉,通过关关哨卡’运到襄阳。
  而从不去想,以清朝绿营兵、衙役、乡勇的素质和贪婪秉性,以陈广亮小小一平民的身份和那大半箱白银的价值,他如何能在光明正大走官路的情况下,面对重重关卡而不被发现?想不被发现根本就不可能,而被发现后陈广亮想不倒霉也根本不可能,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讲就是行不通的。而偏偏自己舍不得那些白银,甚至连短暂的离开都做不到。明白的说,从见到那大半箱白银之后,自己就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囊中物,而根本没去想别的什么。
  说是贪婪可能有些过了,可要说是见钱眼开却绝对够格。而其中对官府衙门对绿营兵的轻视,也是促使自己做出如此决定的一大重要潜在因素。
  不能否认,德安府衙门和绿营的设卡布哨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虽然看起来老套又傻帽,似乎是白费力气不讨好,可今天的第六道哨卡发生的厮杀则清晰地证明了这一套老式法门还是有作用的。
  自己看不起的官府衙役和绿营兵,坏事儿的却偏偏是他们……
  梁纲越想越觉得自己“自大”了,把自己单人的能力想得太高了!就今天的事而言,就是单个对台群体的最好注释。如果自己手下能有一批可靠的人(现在的陈广亮依旧不可全信),能有一个适当的身份,甚至是在德安府能有一个绝对安全的落脚点,之后的运作都要比今天强出许多许多……
  如此这样想着,梁纲心中愈发的期望着与白莲教的会面。想必那儿之后,自己就能暂时松下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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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河畔,某渡口。
  梁纲立在岸边,头戴斗笠,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半旧的青色布袍,身后马车原本的车厢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辆大大的平板车,陈广亮也头戴斗笠拎鞭立在一旁。
  之前在路上,梁纲驾车连闯了第七、第八两道德安府的哨卡,随后在进入枣阳县境内后,又驾车闯过了三道哨卡,直入枣阳腹地。
  把守哨卡的绿营兵也好,衙役、乡勇也好,他们都没有想到有人敢胆在光天化日之下强闯而出,所以哨卡上丝毫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
  以至于当他们面对极速奔驰迎面而来的马车时,皆是束手无策,只能列在两旁眼睁睁的看着马车飞驰而去。
  当然了,如果拿命去填,不消多,最多两三人就可以把马车的方向挡歪。然后两侧的木栅栏起作用,把马车留下并不是太难的事。可是显然五道哨卡上的近百人丁都没有如此高的觉悟,在面对飞奔的马车时无一人敢上前拦阻,梁纲、陈广亮丁点的惊险都没遇到,就轻易地闯关成功!
  有了陈广亮在一旁的指点,梁纲在一小村子里用银子买下了一辆平板车和两罐菜油。随后在一处偏僻地方,浇油纵火焚烧了马车车厢,木箱里的白银也被拿出了半数装入另外那口放置着九环钢刀的箱子中,而之前购买的药材则也随之倒进了大火里,连着的还有二人身上穿着的衣服。
  一切收拾妥当了,陈广亮继续驾着马车往西赶,到了未时时分就已经赶到了白水河畔。
  兴隆集那里他不敢去,陈广亮就马头一拐拐到了眼下这处渡口边。“梁爷,看到渡口最右边的那条尖嘴快船了么,撑船的两兄弟姓白,是兴隆集有名的本分人。您坐他们兄弟的船,黄昏时分左右就能赶到张家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八章 水浑不见底
  
  陆路梁纲是不能走了,可还有水路,从这儿直接就能到张家集。虽然速度上要比乘马车慢上一些,可胜在安全不是?
  冲着陈广亮点了点头,梁纲大踏步的向着白家兄弟走去。
  “到张家集?……行行,日落前保证赶的到,您放心就是!”看到有客上门,白家老大连忙迎了上来,对于梁纲提出的要求是一口应下。
  “那好。”梁纲微微一笑,给了他一角碎银,虽然还不知道费用是多少,那角碎银也最多是一两重,可看着白大惊喜万分的样子,想必是支付船资是绰绰有余的了。“我那儿还有些行李,二位可否搭把手,帮忙搬一下?”指了指岸边的板车,梁纲很客气的道。
  先付钱后上船,这也算是他在后世养成的习惯。二十一世纪除了出租车外,不论是公交还是长途客运、火车亦或是别的交通工具可都是先买票交钱才后开动的。
  而至于船资,梁纲不知道是多少,但也没必要问,以他现在的身价实在没必要去计较这儿一点蚊子肉。尽快开船才是正理。
  “当然,当然,这些就包在小的哥俩身上。”梁纲的客气,让白大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跟来的白二也连连点着头,显然也是有些意想不到。
  既然二人都是老实人,那就没必要再欺负人家,嘴巴上客气一下又不会少上一块肉。何必处处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
  要欺负就欺负杜家、刘家这样的该受欺负的人,对于白家兄弟这样的吃辛苦饭的老实人,梁纲可没有半点这样的念头。
  走到板车处,陈广亮头上的斗笠已经落下遮住了半边脸,身上是短衣打扮,手中握着鞭子站在马头,真真切切就是一个赶车的。
  大家都是兴隆集附近的人,白家兄弟可是认识他的。若是在这点出了岔子,可就太不值得了。
  “这位爷,您这箱子……可……真重啊!”
  白大见到梁纲已经先一步搬起了一口箱子,很轻松的样子,就以为剩下的那口箱子也没什么,却不想自己伸手一搬竟然动也不动,用尽了全力才上下了一下,却根本起不来。跟来的白二连忙上去帮了自己哥哥一把,俩兄弟合力这才抬了起来。
  梁纲嘴角一翘,自己手上搬得这口箱子重量比起那一口来可是有增无减的,底下还放着九环钢刀呢!回头向着陈广亮使了个眼色,点了下头,梁纲就大步的向着小船走去。
  陈广亮有他自己的任务,他需要先把马车处理一下(菜油还剩下一罐),然后快速去襄阳城……
  半个月过去了,陈和轩等人早已搬去了襄阳,也算是梁纲在襄阳有了一个落脚之地了。
  跳上小船,骤然间加剧的重量让小船上下狠狠地荡了一下,梁纲却是站得稳稳的,丝毫不见惊乱。对于水和船,他并不陌生。老家陈州虽是在中原腹地,可城里却有万亩湖泊。那是古时候的护城河经过千百年的演变逐渐扩展起来的,慢慢的形成了今日的数万亩城湖。
  在城湖边上居住的人,哪里会不熟悉船和水的?只不过北方是撑船,用的是槁,这边是划船,用的是舵。(小船)
  把箱子放在船舱,梁纲再次跳上岸,从白家兄弟手中接过木箱,在二人惊呆的目光中跳上小船,再次钻入船舱。
  这样的行为显然是吓住了白家兄弟,看梁纲个子高高的,人也扎实,虽然知道力气不会小,可二人也绝想不到之间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趁着微凉的小风,小船迅速滑出渡口,消失在了南面的淋淋水面中……
  “驾……”陈广亮一甩马鞭,打了一个响亮的鞭哨,马车……
  “两位兄弟常去张家集,不知道可否听说过张汉潮张老教头?据闻此老可就是张家集人氏?”
  白大在划船,梁纲靠在舱壁上无事,看着边上的白二就问了声道。这两兄弟常年走白水,张家集也很熟悉,应该是知道那得一点情况的。
  听梁纲问起这个,白二脸上闪过一抹惊慌,白莲教属于朝廷禁忌,虽然张汉潮的大名远远传出了襄阳府。而面前这人的身份他们又不知,如何敢开口?
  梁纲,来自后世,别的没什么,可在自信自尊这方面绝对超出这个时空许许多多的百姓甚至是官员。
  与普通人相比,梁纲身上没有那种唯唯诺诺、低三下四,骨子里低人一等的奴相。腰板始终挺得直直的,行步间气宇轩昂,坚定的自信发自内心深处,若是骨子里生就的。
  虽然是刚刚见面,白家兄弟却也能隐约的感受出梁纲与他们之间的不同,潜意识里就觉得梁纲的身份要比他们兄弟“高贵”出许多。再有搬箱子时的震惊,以及梁纲随身背着的那个长条布囊……
  等等的一切使得梁纲的身份在白家二兄弟眼中即高贵又神秘……梁纲还是一口外地音,这让兄弟俩甚至都怀疑起了他是不是官府中人。
  “二位兄弟如果知道,还望给在下说上一二,兄弟自不会亏待。”说着梁纲从钱袋中掏出了几块碎银。轻轻地将一角碎银放在了白二面前。
  亮亮的白银在斜照入船舱的阳光下散发出一层瑰丽的银色环晕。梁纲可以清楚地听到两兄弟吞咽吐沫的声音。白大、白二对视了半响,终究是忍受不过银子的诱惑开了口。或许梁纲的“神秘”也加注了他们俩做出这一决定的念头。
  “张汉潮老教头在我们枣阳那是二十多年前就闻名乡里了……”随着梁纲一角一角碎银的增加,白家兄弟肚子里的货是被他全然掏空了。这其中有很多都是陈广亮已经给他说过的,可也有一些是陈广亮所不知的。
  张汉潮今年年近七十,是张家集张氏一族辈分最高的一位老人之一,其下的张氏族人有许多就是他的徒子徒孙,势力贯穿整个枣阳还有相邻等县。
  二三十年的传教生涯,官府衙门数次镇压打击,张汉潮都是因为有了地方族群的庇护才得以幸免于难。
  据白家兄弟讲,张汉潮最近几年一直都在张家集住着,这事儿许多外人都知道,可是官府两次前来搜捕,却没能见到一次人影。内有张家集张氏族群的庇护,外有他多年辛苦营造起来的教徒体系,除非是从外地派大军来,否则就凭枣阳县衙是万万拿不住人的。
  这话让梁纲听得大舒了一口气,之前陈广亮也跟他说张汉潮就在张家集住,梁纲听得虽然高兴可内心里却始终隐隐有些疑惑?这老头如此大的名气,怎么官府衙门就不来抓他呢?陈广亮知道的不多,可今天白家兄弟确实给他揭开了谜底。
  梁纲是彻底放心了,不怕找不到正主儿了。
  而白家兄弟还说,张家集上上下下都有张汉潮的眼线,同时驻地的也有一个巡检司在。知县姚立群晓得张汉潮在当地的势力,所以巡检司用的全是外乡人,人数多达四五十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健,连同地方上的乡勇,和白莲教两股力量搅得小小一个张家集是水浑不见底……
  划过被夕阳染红的水面,一条小船轻巧的摆了个尾,停靠在了张家集渡口石阶下。
  ps:大家不要为张家集感到困惑。要知道姚应彩是李贵远的亲传弟子,在李贵远被处死的情况下,姚应彩如此重的身份也仅仅是关了三年。还有之前河南混元教的刘松,他是刘之协的师傅被抓了后也没有处死,不过是被发配到了甘肃隆德。如果之后不是白莲教造反事宜泄露,刘松也不会死。没有打算造反的白莲教和有准备造反的白莲教,是完全两码事,满清处理的严厉程度上也完全是两个概念。
  以安徽毫州白莲教教首王老保,手下数万教众,没打算造反到了嘉庆五年还一直过的滋滋润润。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三十九章 入张家集
  
  小船经到戚家镇,此处是白河、沙河两流的交汇地,往西就是滔滔滚河,比起白河来显然是宽阔了许多。
  从戚家镇到张家集距离并不是很远,也就是半个时辰多些的工夫,张家集渡口就已经遥遥可见。趁着夕阳的光照,小船轻巧的驶进渡口,一条宽有十多米长的五层青石阶。
  青石阶上是一片用青砖铺成的平台,面积约有半亩大小,再上面依旧是青石台阶,而之上就是张家集南街了。
  与其说是渡口,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码头,与之前梁纲乘船时的白河渡口相比,完全高出了一个层次。
  “大爷,您看那边——”白大手指着青砖平地东侧靠边儿的那几个人对梁纲说道,“那几个都是乡勇,张家集本地的人,明面上是官府的人,实际上是不是那会儿事谁也说不清。最上面的台阶,往里走上十多步就有一个小店,里面还有一队巡校在。”
  巡检司还是挺重视这儿的么,“那张汉潮的人就没在这么?”梁纲立刻反问道。都这个时候了,渡口外面还泊着大小十多艘船,可想而知白日这地方的热闹的程度。
  往来人多,龙蛇混杂,如果张汉潮真有心在张家集常住下去,那这个渡口他绝对会派人盯着。
  “怎么没有,肯定是有。只不过张老教头的徒子徒孙们也都是百姓出身,不跟那巡校和乡勇一样,就小的这眼力哪分得出来……”白大讪讪一笑。
  ……
  青石台阶上,几个苦力打扮的汉子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刚刚泊停在石阶下的白家兄弟这条小船。
  “小叔,白大、白二那条船不对。”一个四十上下的粗壮汉子似乎不经意间转了一下头,低声向着几人中间围着的一名二十四五的青年说道,“吃水太深。才载了一个人。”
  张月梅眼睛早已经注意到了白家兄弟的船,正如壮汉所说的那样,它吃水太深了,完全不是载重一个人应有的样子,“吃水确实深,跟载了四五个人似的。”
  “小叔,不如我带俩人上去看看?”张直昭问道。张月梅年纪虽小,可在张家集的辈分却高,更何况他是张汉潮中年所得的幼子,在南会中已经是少掌柜的身份了。
  “也好……”正说着张月梅突然住了口,两眼中陡然射放出了一抹逼人的精光,却是梁纲这时搬着箱子从船头跳上了台阶,来回两趟,小船深深地吃水线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什么事都别生,老老实实的干活,近距离的观察一下就行。”
  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张月梅心里充满了震撼,那小船深深地吃水线自然是因为那两口箱子的问题。看起来箱子都不小,顶的上三四人的重量也不稀奇,然可怕的是梁纲竟然能抱着箱子轻松地跳上跳下,那该有多大的力气啊?这样的人物决不能随便招惹。
  “这位爷,可要小的们搭把手?”张直昭领着三个伙伴,凑到了梁纲面前。
  抬头看向眼前的四人,衣着打扮、样貌、习性以及手脚的样子,都像是做码头苦力的,可不知怎么的,梁纲却总感觉着这四人对自己有隐隐的窥探,尤其是当头的那个人,目光尤其的热烈。想起之前白大的那番话,他心中蓦然一动,难道这就是白莲教……
  “行啊!”痛快的应了下,梁纲随手向张直昭扔去了一角碎银,又指了指脚下的两口箱子,自己则潇洒的迈步上行。
  略有些慌乱的接住碎银,张直昭看着手中的白银,再看已经走上平台的梁纲,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抹怪异的表情。扭头看了一眼张月梅,发现他此时正在关注着梁纲,再转头看向身边三人,咧了下嘴,讪讪说道,“干吧!”
  走上平台,梁纲立刻感受到了一种被窥视的触动,视线来着西边,如果记得不错的话,下面的四人也是来自那一块。
  嘴角翘起了一抹笑,看来这群人真是张汉潮的手下了。那手脚上的老茧和裂纹,除非是真正常年做苦力的人,否则断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顶着身后的目光,梁纲穿过平台登上第二层台阶,面前就是张家集的南大街,而右手处不远的小店中果然有一桌上坐着五名带刀的巡校。
  梁纲没去多看,更没闲着蛋疼进小店休息,等到张直昭四人抬着两口箱子辛苦赶上,他洒脱的一招手,钻入了南街黄昏的人流中。
  找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上,梁纲叫住了正欲掉头走的张直昭,“这位大哥是张家集人吧?不知可否知道张汉潮张老教头所在?”
  望着被自己开门见山弄得一脸惊色的张直昭,梁纲又说道:“梁某有事拜见。如果大哥知道门路,还望引见一二。”
  张直昭脸色僵硬,生硬之极的向着梁纲笑了笑,转身就去。“怎么没句话?”梁纲有些诧异,他可是很有把握感觉这几人是张汉潮手下,这才开门见山的说出了目的,怎么……
  脑子里满是不解。梁纲却是不知,他的这个‘开门见山’,八年前可把张汉潮给害惨了。
  当时收元教在湖北被破,全省上下缉拿白莲教徒,张汉潮是闻名乡里的教门骨干,虽然不是孙贵远一脉,当时的枣阳县和襄阳府都把目光盯向了他。
  衙门也知道张汉潮隐藏功夫了得,张家集又是他的老巢,所以就没动用老套把戏来捉他,而是从驻军中请了几个武艺精湛的汉子,熟悉了收元教的一应暗语后到张家集来冒充收元教一脉,前来投奔张汉潮。
  结果张汉潮长子张正峰一个不查,领着那几名军中好手去了张汉潮的隐身之地。错非是张汉潮人老成精从来人身形气质上看出了不对,否则被几名军中好手近了身,他哪里还能逃得过?那时候外面埋伏的绿营兵可都已经冲进了张家集。虽然表面上翻不出什么来,却也压制住了张汉潮召集人手救援。一场厮杀下来,张汉潮长子二儿张正峰、张正行,几个侄子和长孙张直义全都命丧当场,一众贴身门徒也死伤甚众。以至于年近七十,现今身边只剩下了幼子张月梅和侄子张正隆两个二代骨血。
  吃一堑长一智,梁纲现在再来‘开门见山’那就是不仅没用处,还会更遭人忌。而且张月梅、张直昭虽然都还不知道梁纲武艺如何,但从他搬箱子的轻松劲来看,武力绝对不可小视,张直昭见鬼了才会跟梁纲继续搭话。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章 被人算计
  
  一个不大的小木箱,长宽约和大夫用的药箱一样,高却是只有后者的一半。二十五锭二十两重的银元宝整齐的排列在箱子中,一层大红色丝绸盖上,上面放着一对龙凤玉佩。
  这是梁纲给齐林、王聪儿夫妇准备的见礼,五百两银子外加上好的龙凤玉佩一对。玉佩是他从刘家的珠玉中特意挑选出来的。
  小木箱的旁边放着一个更小的木箱,准确的说那只算是一个大木盒子。里面放着二十两重的银元宝十锭,外加一面松鹤延年玉佩。玉佩也是选自刘家的珠玉,正与张汉潮年岁相应。
  这是给张汉潮的见礼。虽然那个家伙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可梁纲却没时间在客栈中继续等下去,一天过去了,襄阳府肯定是得到了消息,枣阳县就更不用说了。想到明天甚至今晚夜里就会开始的全枣阳、全襄阳的戒严和大搜捕,他就一阵头疼。
  所以,今天晚上宵禁前必须和张汉潮接上头。
  梁纲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小帽(辫子),斗笠继续背在后背,布囊(腰刀)则直接拿在了手中,另一手拎起了用床单包裹起的两个小木箱。出了客栈门,直去了一家热闹的酒楼。
  既然那人不相信自己,那就索性直接找人打听。梁纲摸了摸腰间,脸上自得的一笑,咱爷们有的是银子。“有银子,就不怕买不到好消息。”
  随着热情迎来的小二,梁纲直接进了酒楼的雅间。“去给爷找一个消息灵通的人来,爷有些事儿要打听。”
  直接扔出一块碎银,喜欢的那小二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连忙点头退下。
  “禾子,过来!”
  张品禾(小二)高兴地走出雅间,刚下楼梯就见换了一身布袍的张直昭在向他打招呼。
  “昭叔?今儿你怎么有空到这来了?”看到张直昭,张品禾愣了一愣,很是惊奇。
  “禾子,我问你,刚才随你上楼那人问你什么了没有?”同样一身布袍打扮的张月梅从张直昭身后闪出,与正儿八经做苦力出身的张直昭相比,张月梅就文气了许多,身穿长袍也就显得合体了许多。
  “啊,是小爷啊。”张品禾也是白莲教徒,知道张月梅的身份,而与张直昭相比,他在张家集的辈分就更低了。
  看到张直昭、张月梅接连出现,张品禾也感觉得出事情的重大,连忙说道,“他只让我给他找个包打听来,别的什么都没问也没说。”
  张月梅听得眉头紧皱,“看来这人是真准备来事儿了。”从渡口出来,他就连忙换了身衣服跟了上,随后张直昭出来又那么一说,张月梅感觉就更不能等闲视之了。他觉得梁纲到张家集来肯定有他的目的和所求。
  不过即便是这样,张月梅也觉得不能就这样带梁纲去见他父亲,至少还需要验上一验。“你去这样这样……”拉过张品禾,张月梅细细的吩咐着。
  梁纲立在窗前,眼睛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街面,这张家集虽然白莲教势大,可毕竟还有官府衙门掌控的巡检司呢,万不能大意。
  “咦,这小二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张品禾引着一人一出现,立刻就被梁纲给看到了。看着张品禾不时地回头和身后那人讨论着什么,梁纲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有钱果然是好办事!”
  片刻后张品禾带着一人敲开了梁纲雅间的房门,再扔过去了一块碎银,梁纲示意张品禾关上门走人。
  看着立在眼前一脸谄笑的包打听,梁纲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这人眼神不对啊,看似奉承实际上却隐匿着一丝诡异,而且眼光还不时的看向自己放在桌面上的包裹,那眼神即使在忍耐却也充斥着不可掩饰的炙热和贪婪。“自己似乎是被人设计了。”梁纲从不对自己的自觉有所怀疑,因为他知道自从穿越之后自己的感觉就敏验了许多,很多时候都能生出一点心理感应。眼前的这人,自己对他的感觉很不好,那是不是在说明……
  想到自己出客栈时,身后传来的目光,那种被盯梢的感觉……
  “你可知道张汉潮张教头?”眼前之人的身份梁纲还无从判定,虽然对方对自己似乎是包藏祸心。不过既然是无从判断,那就索性照直了来说,就看看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
  来人似乎一点都不为梁纲的问题所惊讶,在梁纲惊异的目光中,对于张家集张汉潮白莲教一事竟然毫无顾忌的说个滔滔不绝。
  梁纲嘴巴都惊讶的张了起来,同时心中感到好笑,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被算计了。眼前这人也绝不会是白莲教中人,他反倒有可能是官府的线人。别的不说,单从保密上来讲,如果白莲教的人都是这样,或是白莲教的内幕如此被人公开的知道,那张汉潮早就被抓进大牢了,也不会在外逍遥至今。
  梁纲还注意到了对方贪婪炙热的眼神,不知多少次留恋在自己的包裹上……
  难道是因为贪财?若是如此的话,对方不召集巡检司巡校公开抓捕,而是另施手段似乎就说得通了……可中间也有解释不通的地方,还很多,因为公开抓捕后他们照样可以把包裹内的东西给贪墨了。
  事情真是如此么?
  梁纲决定跟着眼前这人走一趟,因为这人已经说到了张汉潮的住处,直言不讳的说‘你要是准备和张汉潮见面,就只需跟他走一趟,先去个地方再说’。
  无谓的一笑,梁纲当即就拎起了桌上的包裹,摆手做出了一个“请前面带路”的姿势。“小小一个张家集,就不信还有自己去不得的地方?”梁纲现在对自己的武力值充满信心。
  在楼梯口碰到张品禾,梁纲再度抛给了他一块银子,回头指了指身后雅间,算是结账用的了。
  银子有二两来重,不要说梁纲点的菜还有两个没上,就算是全上齐了扣除饭钱,张品禾至少也能落下一两。接着银子张品禾心中高兴,反射性的向着梁纲露出了一副充满了恭敬和献媚的笑,而梁纲回的则是一个满是别样意味的‘脸’。
  没有这小二在其中穿针搭线,前面的‘包打听’怎么可能到自己跟前?
  不理被渗的心头乱跳的张品禾,梁纲跟上那人就出了酒楼。黄昏日落,赤红的阳光撒下,张家集大街上人头依旧攒动,几道炙热的目光射向自己背后,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再次涌上梁纲心头。
  没有转头去看,就让他们在后面看仔细了,看自己到底可不可信!梁纲没选择第一时间当着张直昭的面露出那一头短发,所以对方不相信他他也没办法,只能用事实却让对方相信。
  走着走着,脚步到了一条幽深的巷子口,这条巷子并不长,两侧也没有开口,倒是有着大小十多个门。梁纲翘脚望去,还能看到一些人家用竹竿子撑起来晾晒的衣服。
  跟着前面那人迈入巷子走了十几步,突然他耳朵动了一动,身后传来了一阵飒飒的声音。
  很多,很碎,很杂。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一章 借刀杀人
  
  “小叔,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欠妥当啊?那人万一是教中的兄弟岂不就……”一堵柴门后,张直昭看着从眼前奔过的一队巡校有些把不住劲的向张月梅道。
  张月梅也正趴在门缝上看着门前小道的动静,闻言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说道:“教中的兄弟?哼,你以为咱们是直隶的八卦教还是山东的清水教?高手就那么好找的?”
  直隶八卦教,山东清水教,这两派也都是白莲教的分支,而且与收元教、混元教相比隐藏的更深更隐蔽,两派在教徒人数上虽然不能同后两者相提并论,可论起教中的骨干力量却是毫无逊色。
  因为地理分布的不同,民情民风民俗也是不同,八卦教、清水教想要在北方立足传教就都需要一批能打能斗的高手做依靠。这其中以八卦教尤为兴盛。其教派虽然是以传教敛钱为主要目的,可教中主要经书《五女传道书》(亦称《五圣传道书》)则是一部讲修炼内丹,追求长生不死的道派理论。虽然明显是假的,但为了能够愚弄住教徒,八卦教自从建立初始就有不少教头习练武艺,拳脚不离身。此后八卦教立足直隶百余年,盘枝错节,根深蒂固,日积月累下来教中底蕴深厚,有着相当一批数量的高手在。
  而清水教则是更注重武力,兴起也勃然快捷。其第一代教主王伦便是以武起家,十多年间广收门徒、义子数十人之多,当年起事前更是招揽了不少山东绿林道上的好汉,可谓是武风鼎盛。
  义军扫荡山东时,军中猛将层出不穷,武勇善战远非对阵的清军将领可比。然而清廷势大,不久(乾隆三十九年)起事便以失败告终,王氏一族连同王伦的众多弟子、义子以及教中骨干悉数遇难,只有义女乌三娘夫妇和亲传弟子杨磊带领着少量教徒逃出生天。这些年乌三娘、李贵夫妇利用清水教起事间席卷州县所得的银子秘密发展,杨磊也是极力培养可靠力量,三人的努力倒也是恢复了清水教一些元气,但比起当年却是逊色了许多。不过即便如此,清水教中的高手也远不是尽得收元教衣钵的西天大乘教所能比的。
  “那襄阳姚师傅的儿子(姚文学)不是在郧阳打烧的么?会不会是他那儿的人?”张直昭总感觉着这样做太冒险,虽然他也不信梁纲,但认为留着观察一段再做决定才好。现在张月梅的这个法子太极端了。所以听了张月梅的话之后他虽然沉默了少许,可还是开了口。
  张月梅回头看了这个大侄子一眼,真不知道该是好气还是好笑,以北会的力量,能找一个镇得住台面的高手未必办不到,毕竟齐林的身份在那儿搁着呢。但是这人要真是北会来的,他有必要这么做么?见了张直昭的面,开门见山所要求见自己父亲却是一点暗语晦号都没?
  “咱们跟北会有的是渠道沟通,他要真是北会来的人,有必要这么做么?直接找上门不就行了。”与张汉潮一方保持着联系的除了西天大乘教一脉外,还有南山老林中的混元教王廷诏一脉,以及老教首王怀玉和三阳教刘之协一脉,这些人中王怀玉自留名分已经是彻底归隐多年了,而王延诏则逐渐与北会合流,剩下的刘之协那一脉,张月梅却是想都没想。
  刘之协已经彻底没有了早年的斗气,他现在除了要银子什么风险都不愿担。张月梅可不会认为,如此一条大汉会出自刘之协的门下。
  也正是基于如此,他才会设计下如此狠毒的一局,直接把来人报给了巡检司。如果来人(梁纲)真是官府中人,那巷子里肯定是打不起来,可要不是……
  以梁纲那身可怕的气力,只要稍微练上几下,对付八九十来个人想必是可以办得到的。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准备。“走,跟上!”张月梅低声说道。门前小道上巡校的身影已经彻底没入不远处的巷子,现在是他们上前的时候了。
  二十多个手持刀棍的教徒陆续从柴门而出,沿着小道悄悄跟上。张月梅看了张直昭一眼,见他还是一脸的忧色,不禁一笑,“放心,他身上背的家伙也不是吃干饭用的,十多个巡校、乡勇不见得就能拿得下他,再说不还有我们的么?”
  梁纲后背上背的布囊,只要眼睛看见了且脑子没进水的人,谁都能猜得出那是什么。身上背着刀的人,绝不是善茬。
  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四五十人的巡检司也不全是铁板一块。况且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乡里的人,到了张家集老乡自然而然的就抱成了团。小小一个巡检司却分成了四队人马,依靠张月梅对他们的了解,自己把信透过去,再夸大一下梁纲身上携带的钱财,绝对只会也肯定只会引来一队人,而且这队人还会跟其他的三队保密。虽然这个保密时间很短很容易被查到。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他所料的进行着!但愿里面的那个人不是官府的人,也但愿他很能打能拼能斗,自己正好来个借刀杀人。
  一个破巡检司,老在眼前晃来晃去,如跗骨之蛆一样,张月梅早就心烦了。
  “唉!”蓦然的心中叹了一口气,张月梅觉得如果那人直接找上门来能,自己可能还真会把他当做了北会的人,至少第一印象是如此。
  与齐林那日益壮大的北会相比,南会根基虽然依旧扎实,可总体实力上却是被越抛越远。想到张直昭刚才说的那句话,他不由得心发感叹。“是啊,姚学文在打烧,在郧阳府打烧,那儿银子来的多快啊?惹了祸事也不会牵连到齐林这个襄阳府的总差官。多合算!”
  ……
  身后传来了一阵飒飒的声音。
  梁纲回头一看,只见外面巷口出现了十来条人影。本就阴暗的巷子被他们这么一堵似乎就更显得阴沉了。
  “巡校?”眼神猛地一缩,这十来条人影个个都手提一把腰刀,即便是在阴暗的巷子里也是白晃晃的。梁纲眼力很好,看得很真切,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满清的公差服。
  再抬头看向正撒腿往前跑的包打听,心中暗道:“这家伙果然是巡检司的眼线。”
  与此同时,前面也传来了一阵细琐的脚步声音。对此梁纲不觉的意外,后路堵住了,前面自然也要封口。朝前一看,之间对面巷口也出现了几条人影,人数却是少了许多,只有五六个,有一样的手提腰刀的,也有手持粗圆木棍的。“是乡勇。”
  巷头巷尾都被人堵住!
  “竟是小二十人。”看清了大致人数后,梁纲眉宇间一丝怒色闪过,那些家伙(白莲教)做的太过分了,这么多人可不是小打小闹就能解决的,搞不好自己都是要挨刀子的!
  “不过,这些巡校、乡勇干嘛要做的这么隐秘?”梁纲心中虽怒,却也并不感觉惊慌,只是心中有些纳闷,“难道这个年代的巡校,抓人也讲究公共影响?讲究市井河蟹??”
  就在这时,后面离得近的十几条人影骤然冲了上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二章 血溅深巷
  
  看着冲来的十几人,梁纲杀机暴涨。对白莲教的怒,正好发泄到他们身上,这一道被摆的太狠了!将包裹靠墙放好,一手就去摸向背后的刀柄。
  可转念间他又换了一种想法,自己武力虽强,应付群战却难免会顾此失彼,尤其是在巷子里这种周转余地狭小的地方。
  要是受了伤被白莲教的人看轻……不知道张汉潮真正实力的梁纲如此想到,于其持刀硬拼,倒不如先震人立威——
  杀一杀巡校们的势头再说!
  念头在心头流过,瞬间拿定了主意。梁纲两腿微蹲,再猛然用力,整个人就像火箭升空似的直直跳起,一个旱地拔葱蹦起了数尺来高。手掌向上一抓,墙头一杆百姓晾晒衣服用的竹竿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用力一抽,这个时候他可顾不得竹竿上的衣服,左手一搭,半空中把竹竿用力一转,落地时丈多长的竹竿就已经提在了梁纲手中,尾粗头细,用力一抖杆头乱颤,宛似一杆大枪在手。
  两眼眯起,攥紧手中的竹竿,梁纲二话不说,腿下一用力,身子闪电般窜出。以竿为枪,两臂送出全力一刺,整条竹竿就带着尖利的破空声,直刺最先冲过来的那个巡校脖颈。
  “噗嗤——”,就犹如真枪刺入人的咽喉,竹竿杆头一触即没,直接穿透了那人脖颈,瞬时间鲜血疾溅!
  梁纲并没有学过抖大枪,在枪上他只是跟着武校的教练学过一些基本练法和一套很简易的枪术套路,但几米远的距离,以他现在的能力直刺咽喉,那自然是百发百中,没有失手的道理。
  况且现在也算是生死关头,久经‘战阵’磨练的他就更不会失手、犹豫了。
  心坚如铁,杀意翻腾,梁纲头脑精神的很。长竿抽出,闪电般的再次扎出三下。“砰砰砰!”仓促中这三下自然不能如头一个那般利索,却也都是正中要害。三人中,一个人被正点中咽喉,梁纲似乎都听到了喉骨破碎的声音。被刺中的这人脚步一软,胸腔里面发出咕咕的声音,就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另外两个一个被点中门面,当即昏死了去;一个的眼珠子被扎穿,整个烂成了一团血肉浆糊,二人都是满面的鲜血直流。
  眼睛稀烂这样重的伤势,就是真正的百战精锐也受不了,何况是一个普通巡校。当即倒下地上,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
  一瞬间就被扎倒了四人,剩下的巡校们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态,前冲的动作一熄,整体向后退了两三步,但是下一刻仍旧冲了上来。
  却是后面的乡勇已经赶上,他们是两面夹击。
  梁纲眉头皱起,这巷子里空间太狭小了,完全周转不开。对面人数虽然少了,可还有八九个,一窝蜂的冲上,即使没有章法,乱刀之下自己也难免要挂彩。
  要是前后两方真的合拢了,拼着被自己打到几个,也是可以把自己给乱刀分尸的!
  所以,必须先冲出去!
  “咤!”胸中气息翻滚,梁纲喝若炸雷,身体猛的向前疾冲,长长地竹竿抖成了一条直线,人随线走,朝着前面八九个巡校的中央就猛扎进去。
  当下的局面,想在后面的人合拢前要把眼前的巡校全部打倒,是很不现实的。所以倒不如先冲出去,到了包围圈外,然后再掉过头来好杀他一阵!
  梁纲心中略感可惜,可惜自己手中不是一杆真正的长枪,要是真的话,眼前这四个人倒地的场面必然是极为血腥,倒也有可能镇住面前的巡校,可眼下除了第一个外,别的三个……
  竹竿毕竟不是真正的长枪,没有长枪的韧性和弹性,梁纲一击而出,再度捣趴下了两个人后,竹竿自身不能在受力同时也是因为被巡校用刀给砍了几下,已然成了竹刷子,不能再用。
  但好在这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外面的情景,眼前的巡校也只剩下了三个。
  看到竹竿被劈裂,那一刹那剩下的七把刀好像剁肉似的朝着梁纲身上招呼来。与此同时,后面的乡勇也冲了上来,离他只有十步不到。
  竹竿已经劈裂,自然不能再用来点杀,梁纲横着长竿往左边一架,荡开了两把腰刀,同时竹竿梢头全力挥舞,在身子右侧划开了一个半圈,隐隐护着自己身体。
  前面和右侧的几把腰刀劈头砍下,巡校的身形也随之围上,却因为眼前竹刷子扫过,反射性的又向后退了退。
  本可落在梁纲身上的腰刀也多半落在了舞动的竹刷子上。一时间梢头竹刺竹芒乱飞乱溅,前面的最后接触的两个持刀巡校一时间没有及时退出,面孔被乱飞的竹刺竹芒打的道道血淋。
  空间稍微裂开,梁纲趁机把竹竿一丢,步法连闪,身体向前猛的疾窜,躲避刀砍。前面两个被划伤了门面的巡校,一人还没调整过来,另一人却又要挥刀砍下,梁纲前窜中飞起一脚,狠踢在那人的腹部,虽然用不得全劲可那巡校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响,斜斜飞起砸到了墙壁上。
  就这么一耽误,前面又有一道刀光兜头砍下,却是前面剩下的那个脸面没有受伤的巡校。
  梁纲看准了刀势,脑袋微侧躲了过去,同时前窜的身形不变一下子切进了对方怀中,右手抬手一抓,叼住对方手腕,微微用力一扣就轻松地夺下了一口腰刀,同时肩膀猛力一撞把这个巡校当即就撞得飞了起来,就犹如装满了干枝枯叶的布袋被人猛踩了一脚,脆亮的骨裂暴碎声响彻耳旁。
  唰唰唰——,身后两侧四把腰刀再度砍下,面前剩下的唯一的巡校也挥刀杀出,拼打到现在十三个巡校就只剩下了五个还能站着了。这些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平日里围伙在一起也都有了感情,现在死了这么多人,钱财早已忘在脑后都红了眼了。
  左手反手探向后背,人依旧向前冲着,右手的腰刀梁纲并没有往身上(后背)垫去,而是向后猛的一甩而出。锋利的腰刀在半空中横着打起了转,飞速向着他身后旋去。
  这一旋足以挡下身后四人,左手再横起刀身在脑侧一架,气力十足轻易地就架开了面前巡校劈斩来的腰刀。
  总算是脱离险境了,梁纲人冲出了包围圈,心里骤感一松。但该杀的他依旧不会放过。
  脚下斜踏靠近了那个已经算是在自己身子左侧的巡校,在就要身体相接的瞬间滑步超出,左手架刀之后立刻翻转,雪亮的腰刀在空中画了个圈顺势向身后斜斜一斩,正中那巡校的小腿关节。
  血箭射出,那巡校狼嚎一声,立刻栽倒在地!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三章 出来见一见吧!
  
  六个乡勇两人拿刀,四人掂棍,再加上还站着的四个巡校,梁纲面前的敌人就只剩下十人了。
  哦,不,是十一个,——还有之前的那个包打听。这时候他已经溜到了巷子对面的路口了,正伸着头小心的打量着巷子内的情形。
  梁纲心中冷冷的一笑,那家伙他准跑不掉。虽然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设的局,可他相信张汉潮的人肯定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别看那家伙已经跑到了巷子口,但照样不会有好结果。
  目光再转向眼前的十人,森森杀机从梁纲身上透体而出,交刀到右手,白亮的刀身斜指地下,刃上一抹艳红的血迹刺眼夺目。
  “杀啊——”一声咆哮似的呐喊从一名巡校口中发出,刀光亮闪,一把腰刀再次劈头向着梁纲砍去。
  虽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武力强悍之极,自己一人绝非对手,甚至余下的十人全部都上也不见得能把对方怎么样,可想到九个同乡伙伴的死伤,红了眼的巡校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杀——”随着头一个巡校,三把腰刀也跟着劈出。
  “上啊——”六名乡勇一声叫喊,挥刀舞棍也随着冲了上来。他们六人到了近前,看到地上的九个巡校心中就已经胆寒万分,对梁纲惊惧不已,错非是四个巡校先动手,否则他们在梁纲交刀动手的时候抱头而窜都有可能。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同样的话还有:人多胆也壮,看到四把腰刀砍出,他们心中‘以多欺寡’的无敌心理再次高涨。
  看着劈头杀来的四把腰刀,梁纲眼中精光一闪,四把腰刀看似不分前后可落在他眼中却是明显的分作了‘一前三后’,甚至最先出头的那个巡校超出众人一步距离的身形都一丝不差的落在他眼中。
  身形宛若一根强力弹簧,骤伸骤退。手中腰刀平直刺出,直入那当先巡校的胸膛。同时腰间用力一扭,身形一偏避开了头顶落下的腰刀,而紧接着就是腰腹、两腿共同发力,身子一缩就已经退了出去。
  后至的三把腰刀自然落空,而更让三名巡校睚眦欲裂的是,当头的那巡校胸膛处哧溅出的血花。就在这一进一退间,他们就再度失去了一名同伴。
  “啊——”一名中短身材,肤色黝黑的巡校发狂似的高叫一声,两眼赤红如血,闷头挥刀就向着梁纲撞来。
  撞来,是的,确实是撞来,这一刀已经算不上劈了。连续的伤亡,老乡好友的丧命,让这名巡校彻底失了控制,刀置在身前,整个人直直的向着梁纲撞去。
  眉宇一挑,这样的好事,梁纲可不会拒绝,身子相机的后退两步,同时挥刀在身前一扫,锋锐的刀锋精准的穿过了来人上曲的臂肘,在血管暴露的脖颈间一抹而过。
  长长地血箭哧溅而出,再度解决一人。梁纲横刀身前,嘴角挂着一抹不屑之色的望着眼前的众人,还剩八个!
  六名乡勇已经两股战战了,脸上全是惊骇之色。剩余的两个巡校却还是有一股血勇在,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瞪着梁纲,仇恨的目光几乎能把梁纲身子烧出四个大洞。
  “哬——”这时反倒轮到梁纲主动出击了,他是看准了六个乡勇已经脓包,所以这才鼓起全身力量杀上。
  硬顶着四根木棍,躲过两把无力的腰刀,反臂挥刀,刀光一抹,闪电般的在两巡检的脖颈上划过,喉咙嚯开,气管血如泉涌。梁纲硬挨七棍为代价,抹掉了最后两名巡检的脖子。
  “咣当——”木棍掉落的声音传出,就在梁纲抹掉二人脖颈的同时,一名持棍的乡勇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两手一松丢掉了手中木棍,掉头疯似的往巷子另一头跑去。
  而这声棍子掉落的响声就像是一个发出的信号一样,余下五名乡勇仅剩的一点勇气纷纷一泄到底,三根木棍一把腰刀几乎是同时掉落。
  “大爷饶……啊……”
  丢掉腰刀的乡勇拜头跪下,可一句求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梁纲一脚踹中心口,吐血歪倒在地。现在正是追击的时候,他那里有时间跟他在这儿磨叽。
  梁纲的右前方,仅有的一名手中握着兵器的乡勇,背贴着墙壁,浑身上下抖抖索索战栗不已,两手握着的腰刀抖得如在打摆子一样。
  疾步前窜中,反手持刀,锋利的刀刃贴着右臂在那名乡勇的脖颈间轻轻一抹,血花哧溅,最后一名持刀乡勇毙命。
  四个撒开脚丫的乡勇也没能从梁纲手下逃得命去,比直线速度,他们这些吓得魂飞胆散手脚酥软的家伙怎么可能和梁纲相比。
  一刀接着一刀,三刀后梁纲右手一轮,一掌拍在面前乡勇的后颈上。
  咔嚓!一声脆响,那乡勇脑袋猛的一垂,人就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猝然倒地。
  连挣扎一下都没有挣扎,就已经断了气!
  刀砍三人,掌毙一人,连杀四人后看着荡荡的巷子除了自己外再无一人站立,梁纲心头这才真真切切的放松下来。虽然对自己的武力极有信心,可在这样一个小巷子里被近二十人围住,说没有压力又是怎么可能?
  呼吁了一口气,梁纲拎刀走回放置包裹处,“咔嚓、噗嗤……”
  “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畜生……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生……”
  零碎的叫骂中,梁纲一一结果了那些倒地而未死的巡校。在最后一名巡校身上擦干刀身上的血迹,始凝目望向巷子口,摘下头顶的小帽,嘴角挂起一抹冰冷的笑,缓缓开口道:“白莲教的朋友,也该出来见一见了吧?”
  ※※※※※※※※※※※※※※※※※※※※※※※※※※※※※※
  随州,知府衙门前。
  知县叶臣生一脸疲惫的下了轿子,他刚从杨家集回来,虽然来回路上坐的都是马车,可一天的奔波和费神也是很容易让人疲劳的。回到县衙他换上轿子就马上来到了知府衙门,却是要准备挨训的了。
  “老爷”,门下一名等在知府衙门边上的随从立刻赶了过来,向着叶臣生见了一礼。
  自从早上得到消息,叶臣生就知道事情不妙,自己急忙带人赶去杨家集的同时也命这名随从等候在知府衙门处,细细探听消息。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四章 官
  
  随从,又称长随、长班,这些人看似是官员的家仆,实际上却完全不同于那种没有半点人身自由的奴婢。他们与官员的关系更像是一种雇佣,而不是主从,就如叶臣生和他眼前的这位。
  这位随从自身本就是随州城内居住的百姓,从长辈起就以专门投身衙门当奴做仆为生,实际上与师爷、幕僚是一个性质,只不过相比含金量上低了许多,地位也低上许多。
  此类人人身依附性不强,可以自由随意地择主,可能今日同李官一起上任,明日又投奔张某衙门;但他们都是地方上的地头蛇,熟悉当地人文事物也熟悉衙门里的规章制度,地方官履新一方要公务尽快上手除了聘请对师爷外就是离不了这些人。
  随从日常职责就是帮办官老爷的公务,而不同于伺侯主人生活起居的奴婢。其从事的公务包括有门上、司印、签押、司仓、跟班、值堂、书启、呈词、执贴、传话等等等等。
  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一贴身秘书,其中最得心意的那个还需要在官、幕、吏、役中往来传达信息,“安排”事务,可谓是‘大秘’,是地方官理政的一大助臂。
  眼前的这位就是叶臣生几名随从中最趁心意的那个,叶臣生把他放到知府衙门这边,一是因为信任他,另外也是因为知道他在知府衙门里有点关系。
  达哈苏虽然是四品大员,家中有不少的门人、仆客,可到了地方就要守地方上的规矩,不然的话就算是他德安府的一把手,也有的苦头给他吃。外地为官十余年,入乡随俗的规矩达哈苏怎么会不懂?府下当然有不少从随州城内招来的随从、跟班。而这些人里面有些跟叶臣生的这位随从私下里本就是老相识。
  “府内情况怎样?知府大人如何?”叶臣生连声问道。
  在接到巡检司的报案后,他就立刻带上(刑名)师爷、书吏、衙役和仵作赶去了杨家集,心中本就是充满了不好的预感,可谁知道祸不单行在半路上就又接到了官道哨卡出事的消息。
  叶臣生知道,自己这一次怕真的是很难过关了。甚至就连知府达哈苏本人,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随从看着叶臣生满是疲惫的面容,心中隐隐有些可怜,很不错的一个官,因为几件堆在一起的倒霉事就要完了。“老爷,午后时分知府大人已经发了公文送去襄阳府,关仁杰关总捕头也领命去了应山,现在还没回来。之前送到县衙的那四个乡勇和捕快已经被知府大人提去问话,现在被关在了南监。至于杨家集的巡检则直接被知府大人打进了府衙大牢。”(注释1)
  叶臣生点头,杨家集不但是五名巡校被杀的问题,还有刘府大管家刘占奇被毒死、一事,后者牵连甚广,而且与短毛反贼绝对有瓜葛。
  现在刘占奇的外室莫名失踪,刘府六姨太也在昨晚诡异失踪,连带的不见的还有原本看守六姨太的杨氏母子,而这杨氏母子偏偏又是死去的刘占奇的人。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刘占奇死后刘家人清点库房,却愕然发现钱房内竟然空空如野,账面上的七千多两白银和相应的金银珠宝全都不见,再往深处里查探,却是发现整个刘家产业在这短短几天内也被刘占奇不知不觉中给买个干净……
  刘占奇的家室都在应山乌坪港,这个线索万分重要,报道达哈苏这里那自然是要重点提察,关仁杰亲自出马也是应该。这个时候回不来更是正常,说不定现在他都还没到乌坪港呢!
  而至于那四个乡勇、衙役,如此贪生怕死的熊包扔在南监里受几天罪也是应该。作为第六道哨卡仅剩的四个活口,他们除了知道反贼另有同伙还驾着一辆马车外,竟是什么都不知。
  四人在听到官道上传来的惨叫声后,出头一看就立刻被短毛反贼吓昏了头,眼睛里只剩下短毛反贼纵马持刀行凶杀人的样子,而对于反贼的同伙却是一点印象都没。(陈广亮钻入马车底)而且四人在大道上绿营兵溃散的同一时刻也纷纷撒丫子落跑……而那个该死的巡检,不说也罢,换做是自己也同样懒得看他一眼,直接撂进大牢呆着。
  “军中的傅大人来找过知府大人,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走。通判大人自下午进了府门,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听里面传来的消息说是被知府大人好生臭骂了一顿。另外还有同知大人,他现在也在府中……”
  随从将自己所知快捷的讲给了叶臣生听,一条条一道道却是有条不紊。
  叶臣生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总之一句话那就是达哈苏正在勃然大怒中。整了整衣冠,大步向着知府衙门走去。
  不需要通报,直接进了府衙二堂,里面达哈苏连同德安府同知、通判以及几个师爷都在。
  拜了一礼,叶臣生一脸的死灰相,表情已经不是一个沮丧可以言表的了,而是呆然、麻木。
  这个脸色让本欲雷霆大发的达哈苏改住了口,挤出一个笑来,“叶大人,你这是……?”这脸色也太吓人了。
  达哈苏话语中多少还有一丝关切之意,这两年来对于叶臣生这个知情知趣的下属他还是很满意的。现在见他这副凄然样子,心中便是怒气再盛也只得暂且忍耐下。
  “下官实在是无颜面对诸位大人,叶某愧对朝廷,愧对治下百姓黎民。”既然自己难过此关,那倒不如先给自己扣上一顶帽子,也好早一步抽出身来,向武昌表明自己的态度,化被动为主动,到了雷霆发作时却也能从容一二。
  叶臣生自从知道官路哨卡又死了十五绿营兵后,心里就清楚自己这身官服是披不长了,这次是在劫难逃!在更进一步的了解了刘占奇命案后,这个念头就再没有动摇。治下连续出了如此多大案要案,还屡屡涉及到驻军、巡检司和士绅官宦,父母官除了被夺职外再无第二个可能。“随州境域,乱案频发,贼子猖獗,士绅恐惶……叶某确实是无能,上不能捕贼为朝廷分忧,下不能堪乱让百姓士绅安定,实是无颜再为随州父母。”
  “卑职回衙,将立刻行文上禀武昌抚台(巡抚)、藩台(布政使)大人,自请削职为民。”叶臣生这番话如果是一派自惭自愧的样子来说,倒是还能有些感染力,有些慷慨激昂;可他现在是面若死灰一片惨然的说出,却是让达哈苏、同知和通判都明确无误的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沮丧和绝望。
  让三人明白,叶臣生已经对案件未来的发展不抱任何希望了!对他自己未来的前途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彻底的灰心丧气。
  我都作践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总不能还拿我顶缸当第一面挡箭牌、替死鬼吧?叶臣生心中暗暗嘀咕着。
  注释1——监狱居南。各县衙门监狱均设于大堂西南仪门之外(坤位),俗称“南监”。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五章 钱财动人心
  
  张家集一隐蔽处。
  一行人从大堂向外走出,为首的两人,一是为梁纲,另一则是位皓发老者,便是张汉潮了。
  张汉潮现已年近七旬,虽曾遭丧子失孙之痛,可精神依旧旺盛,说话间嗓门洪亮,条理清晰,与梁纲在酒桌上唠说,更是旁敲侧击小手段用的周转自如,很是了得的一个人。至少在言谈上,配得上他一方豪强的身份。
  梁纲在席间谈话上略显得有些被动,他在心中不住的提醒自己要注意保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就只能被动。况且比言语技巧,他还真不是张汉潮这老头的对手。
  这点被动梁纲并不在乎,张汉潮口头上掌握些主动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因为相比之下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他最看重的,其余全是虚的。
  “白莲教的朋友,也该出来见一见了吧?”巷口厮杀后,随着他的这声叫话,张月梅确实是现身了,连同还有前后二十多个白莲教教众。
  见面的第一句话,张月梅就是郑重的向他道歉,知道了梁纲‘短毛反贼’的身份,张月梅心中可是高兴极了,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梁纲心里当然是很窝火,可也只能忍着,谁让他有求于人呢?而且张月梅赔礼道歉的态度又极好。随后他跟着张月梅到了张汉潮隐身的住所,路上也知道了张月梅的身份,就更待忍着了。
  与张汉潮的见面还是很圆满的,梁纲达成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也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白莲教的实力。相当的强劲,虽然在院中没有发现什么高手,可数量上却是够了。
  行到门口,梁纲拱手抱拳,“老爷子请留步,小辈这便告辞。”这处住处是对外保密的,梁纲来的时候就是被蒙了双眼进来的,出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同样如此。虽然现在双方彼此都可以相信,但这份相信还达不到信任、放心的程度,更别说是绝对信任了。
  “哈哈哈,那好,老头子就不留小哥了。明早渡口您我再汇。”张汉潮说话总透着一股豪爽、快意,虽然半截身子都埋进了黄土,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正当年的豪放大汉。或许这也是他三十年来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的原因之一吧。
  送梁纲出去的人还是张月梅、张直昭一伙,黑布蒙上眼睛,在大门前不远的一个路口转了好几圈,然后……
  三刻钟不到,张月梅回到了院中。大堂上的酒桌已经撤下,张汉潮高坐在首位,两侧是张正隆、张正时(张时)、李槐和冉学胜,算上自己和张直昭,刚才陪坐的人就是齐了。
  “爹。”张月梅向着张汉潮叫道。
  “幺儿,客栈那都安排妥当了?”对于这个幼子张汉潮本就是喜欢得紧,虽是正字辈的,可张汉潮愣是随着求来的名字给起了个张月梅的大号。现在长子二子又都已经去了,家中就剩下这一根独苗(虽然还有两个成年的孙子)就更为宝贝了。早早的就跟在身边进了教会,是打算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
  “由直方和品舟、品言在,不会出问题的。”张月梅答道。张直方是张汉潮的二孙子,是他的侄子,而张品舟、张品言则也是不出五服的本家人,有他们三人在,梁纲休息的那个客栈虽不是南会的产业,安全却也绝对是有保障的。
  张汉潮摩挲着手中的松鹤延年玉佩放心的点了点头,自己的子孙办自家事当然是用心的。
  在张正时下手坐下,张月梅刚落座旁边的张正时就扭过了头来,冲着他小声的嘀咕了两句。“七百两?”刚刚落座的张月梅蹭一下差点再惊讶的站起来,嘴巴张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银子啊,这可是银子啊,七百两就是对于南会而言也是一笔大数目了,那短毛竟然甩手就扔出了做见面礼,也太大方了吧?转瞬间张月梅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起梁纲的那两口箱子,沉沉的,难道里面装的全都是银子?
  “不止是七百两,还有三快上好的玉佩,加一块少说也顶个三五百两的。”李槐两眼眯了眯,目光直盯盯的看着桌上的那个小木箱,纹银五百两,龙凤玉佩一对,“师傅,这可是七八百两银子啊,真就给北会送去?”
  张汉潮面无色动,可心里却也有些舍不得,北会家大业大,比自己这个南会强的何止一丁半点,七八百两银子只能算是他们的一块肉,但对于南会来讲却是一笔横财。
  “休打那不着调的主意,梁纲明个就要去襄阳了,两边一接触,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咱们南会在教中还混不混了?”
  心中纵然舍不得,可张汉潮也不是利令智昏之辈,钱财还迷不住他的眼。老头子当年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之所以还能硬撑下来,很大一原因就是要报仇,所以钱财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张月梅张了张嘴,想把他心中的猜想讲出来,可看李槐几人连梁纲对北会的见礼都想贪,也就知趣的住了口。自己若是真把猜测说出来,保不准下面就有人被钱财迷昏了脑袋,阴奉阳违打起梁纲的主意也不稀奇。
  说实话,张月梅也为梁纲出手的大方感到惊讶,更为自己刚才的猜测感到震惊,若一切都属实的话,那可是一笔无法想象的钱财啊!
  但是与他老子张汉潮一样,对于张月梅而言钱财也不是最重要的,他最最看重的是梁纲那一身超强的武艺。在进入巷子的一刻,当他看到毫发无伤的梁纲站在遍地死尸中,心中就突然涌起了一阵澎湃的兴奋感,他突然间有种直觉——自己一家人铭记了八年的血仇大恨似乎有报的希望了。
  张月梅出生那一年,张汉潮都四十三了,他大哥张正峰成婚已经三年,二哥张正行也快要娶亲,大侄子张直义都能下地跑了。可以说张正峰、张正行二兄弟是把这个小弟当做儿子辈来看的,待得自然好极。
  可是在八年前……一切都变了。兄弟子侄,血肉至亲,一朝痛失,此大仇大恨他永远会记在心中!
  然恨只恨南会的实力有限,张家手下人虽不少高手却寥寥无几,多次寻机报仇,却只除掉了三名仇敌中的一个,剩下那二人现今一为郧阳守备,一为襄阳道台,皆是位高权重之辈,四周住处守备森严……
  “能不能让梁纲……”张月梅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六章 没得比
  
  “只听说这短毛在界牌口一案后劫了大千赌坊的杜家一笔钱财,现在看来,他悄无声息的这些日子里肯定也没闲着,准又大发了一笔。否则出手哪会这样大方?”冉学胜两眼中充满了妒忌和羡慕。这短毛才出头几日,大笔的钱财就搂到手了,比起自己这些年的辛辛苦苦,可强的不是一丁半点。
  西天大乘教还有之前的收元教、三益教虽然都靠传教敛财,可同时为了发展教众它也大把大把的向外散财,可不同于八卦教这样专门敛财的教派。
  长时间的发展,南会在枣阳等地固然是根深蒂固,可钱财上却一直不甚太富裕。像梁纲这样千把两的向外散银子,休说是他们就算是襄阳那边的北会也没这资本。
  “休说这些了,见礼还是要送去的。”张汉潮知道冉学胜话说得有理,梁纲这些天销声匿迹肯定是干票去了,否则的话就以他在杜家劫的那一千多两银子看,谁都不会傻到拿出一大半的所得往外撒。看来南会在东边的消息还是不灵通啊,到现在了消息还没传来。点了自己侄子说道,“正隆,你来处理这件事。连夜给襄阳送去,把这儿事说一说,十九个巡校、乡勇的事儿也说一说,让那边好有个准备。还有樊城的王老教首、山里的王应琥、王延诏也都要招呼到。”
  “二槐,你也连夜出发,赶去滚河边,招呼一下大潮,让他明个注意了,梁纲决不能在水路上出岔子。”张汉潮点了自己侄子,话头又转向自己弟子李槐。他口中的大潮,就是李槐的亲哥哥李潮,水性极佳,多年来一直混在滚水、汉江间。
  “正时啊,你把银子拨一百两给起荣,让他打发了刘之协的人,剩下的归库。”
  张正时正是南会的大掌柜,是管着钱财的。而刘起荣早年因为一些原因和刘之协牵上了瓜葛,张汉潮当初为了应对齐林的压力,就竭力交好刘之协、王延诏、王应琥等人,还有樊城里养老多年的老教首王怀玉。但现在情形是日益明朗,刘之协的作用真就没多大了,可多年保持下的关系张汉潮也不愿就这么轻易断了,中间毕竟有恩情在。现在正巧梁纲送来了一笔钱财,也好先把刘之协来要钱的徒弟打发走。
  摩挲着松鹤延年玉佩的手一顿,张汉潮扬起了手,“得,这个也给刘之协送去,权当是作价一百两,抵钱用了。”一年不多,二百两银子,刘之协也有自知自明,知道南北二会关系日渐缓和,而自己的影响力在襄阳是日渐衰落,所以要价并不高。
  “学胜,吩咐下去,各地方教徒全部停止活动,这地方也整一下,让老孙一家人搬回来,周边的人手也都散了。明个送完了梁纲,老头子也动一动。”镇上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还不知道官府要怎样折腾呢,戒严、搜捕肯定少不了,这张家集短时间内是呆不得了。(院子里的人太多)
  “是师傅。”冉学胜是有点见钱眼开,可在要事上却没犯过糊涂,是张汉潮手下很得力的一个弟子。
  弟子侄子四人都领了命,去罢,张汉潮连着张月梅进了内堂。他看得出,小儿对自己有话要说,刚才的神色明摆着呢。
  果然一进内堂,张月梅就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乖乖六七千两银子?。”张汉潮两眼险些凸暴了出来,手不自主的扶上了心口,心脏“咚咚”的跳着,宛若二十岁年轻壮小伙的一样有力。
  仅是杜家那一千多两银子,在张汉潮看来就已经是老大的一笔数字了,却不想……‘现实’更惊人。
  “幺儿,有什么想法给老父说说看。”张汉潮定下神来,就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张月梅根本就没想望过那笔钱财,否则的话刚才在大堂里他就该公开说出来了。
  “爹,大哥、二哥还有直义他们的仇……”张月梅两眼突然一红,泪珠直落,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父亲,想到自己全家铭记了八年的血仇……
  张汉潮身体猛地一震,两眼中也立时溢出了泪水,“你是说,要梁纲……”看着儿子,张汉潮想到了刚不久前的十九条人命,想到了两个月来屡屡死伤在梁纲手下的绿营兵、巡校,似乎……
  “爹,以这梁纲的身手,要替我们报仇……未必就是件难事。”张月梅还清晰地记得自己那一刻所受到的触动,简直是震撼性的。在狭小阴暗的巷子里,一人垂刀直立,脚下遍布地面的都是死尸……
  “爹,他一人能杀十九个,自己还毫发未损,用来除掉邱元还不是轻而易举?道台府的守卫再多,摸不到他的人影不也瞎搭?还有郧阳的……”
  张汉潮心动了,这些年来替儿孙报仇一直都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他凭什么一年二百两的给刘之协,除了当初拿刘之协用来增加自身筹码外,还不是因为刘之协为他联系过山东清水教,给他找来了几个硬手,虽然刺杀邱元未能得手,可这也是一恩情。
  就算是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不愿放弃,何况是梁纲。照他的战斗力来算,宰杀邱元真的是很有希望啊!
  点了点头,张汉潮心中已经定下主意,这一宝他就压在梁纲身上了。手指细细的拇捻着胡须,一个计划慢慢在他脑子里生成。
  ……
  今夜的张家集是全镇戒严的,一直到晚上还有衙役、乡勇以及巡校和少量的绿营兵开到。二十人的死伤,其中包括着六名乡勇和十三个巡校,这简直就是在挑衅官府、挑衅朝廷的威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必是轰动一时的大案。
  如此责任张家集的巡检司担不起,枣阳县的知县也担不起,明个一早肯定是要捅到府上的,顺带着连武昌都要通禀。
  客栈中。
  梁纲静静地躺在床上,腰刀放在内侧手臂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出……他睡得还是很香的,外面的响动一点都没影响到他,同时也不知道一对父子已经在他身上悄悄地编织起了一张网。
  楼下是张直方、张品舟和张品言,三人下面还有十个白莲教众,分布在客栈的前前后后和楼上楼下。
  半夜中,镇外一人在一名引路人的带领下无声无息的穿过了衙役、乡勇、巡校、绿营兵等组成的封锁线,悄悄地被送到了张汉潮的住所,这是南会在随州的一名教头。因为事关短毛行踪,所以他就亲自前来报信了。
  披着衣服起来,张汉潮听了这名教头的汇报后,这才了解梁纲在德安府又生下了什么事。
  “又是二十条人命??”张汉潮呓语道,“还有一条老狗,一个官老爷的老子和全部的家产,这小子真是厉害啊!”
  刘家的事随州一般百姓还不知道,可衙门里的人却都已经晓得,白莲教在衙门中有的是人,消息自然就传过来了。
  随州衙门的人也不全是吃干饭的,很容易就把梁纲、刘占奇和刘占生的死联系到了一起。
  张汉潮感慨大发,梁纲这样的速度闹事,怪不得早早就是海捕文书通令缉捕的反贼,而他白莲教几十年起起落落却仅是见不得光而已。“真是没得比啊!”
  ※※※※※※※※※※※※※※※※※※※※※※※※
  第二天清晨。
  同白家兄弟一样的尖嘴快船,荡在开阔的滚水河面上犹如漂在水渠中的一青竹翠叶,顺着涛波远远流去。梁纲靠在小船木壁上,望着舱外的渐行渐远的畔岸,张汉潮一行人的身影还隐约能看的到。
  “呵呵……”他心中挺乐的一笑,自己昨夜上回到客栈,在床上睡不着觉思来想去的纠结了半天,原来所想的事情完全是自己会意错了,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一回儿事!
  昨儿晚临别,张汉潮亲口对他说的‘明早渡口您我再汇’,梁纲当时听了心头还暗暗地一震,暗自咐道:难道白莲教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在官府衙门的重重封锁下,第二天清早在渡口把自己送出去?张汉潮这些人还敢跟着亲自来送行?
  梁纲实在无法相信这一点,自己巷子里杀的是十九个人可不是宰了十九只鸡,不提官道上的麻烦,单是这一票就足以让枣阳县的官府衙门把张家集重点圈住了。
  衙役、巡校、乡勇甚至是绿营兵会大批大批的开进张家集,镇上的各主要路线和场所也一定会被封锁上。他实在无法想象,白莲教怎样就能在渡口相送自己。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么,那么多的衙役、巡校、乡勇和绿营兵可摆设啊!
  说实话梁纲认为他们能把自己安然无恙的送出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有那两个大箱子在。
  却不曾想,张汉潮口中所谓的‘渡口’非是指张家集明面上的南街渡口,而是在指他们白莲教在镇子外滚水北岸私开的一个小口岸。
  这儿是他们秘密渠道上的一个点,完全掌控在他们自己人手中。
  在这个简陋的渡口,梁纲告别了前来送行的张汉潮一行,乘上小船在张直昭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去襄阳的路。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七章 南山老林
  
  “襄阳道邱元,郧阳守备何世光”,口中默念着张家两个死敌敌的名字,梁纲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年近七十的张汉潮身边只有张月梅一个小儿在,原来两个大儿子在八年前就死了,连带的还有几个本家侄子和长房长孙,“这可是一笔不同戴天之仇啊!”
  如此……岂不是说,日后的白莲教大起义肯定有他老张头搀和的一脚?转念一想,梁纲心中如此道。
  如果换做是自己,坐在张汉潮现在的位置上,血肉至亲死了那么多,能起来闹事的时候肯定不会忍着。不管最终的结局会如何,先轰轰烈烈的闹腾上一把,报了血仇大恨再说……
  背过身去,张直昭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神采,目光对上正回头张望的张直方,二人眼中同时爆出了一抹兴奋地光芒!——梁纲在思考,在沉思,这就证明事情有谱。
  “既然是血海深仇那干嘛不报?邱元是襄阳道台,位高权重也就罢了,那何世光才不过是一五品守备,以你们的力量杀一个五品小官还不是轻而易举?”
  旅途闲谈,无意中扯出了这档子事,从张直昭的话中梁纲知道,张汉潮当年就已经除掉了那时的枣阳县知县,看样子也不是没杀官造反的胆量,那干嘛还留下两个?
  而且那邱元现在才是一道台,当初可仅仅是刚升上襄阳知府,那时的何世光更才是一绿营千总,白莲教如此多的人,血勇之辈应该不会没有,怎么就报不了仇?
  张直昭装模作样的在那边翻腾了一下东西,这才转过身来,苦笑的对梁纲说,“六爷的性子太急,缓过了档口就立刻派人杀了知县,结果事情惊动了邱元和那何世光,之后在襄阳几次下手都没成功,还死伤了二十多人。等到邱元升上道台,何世光去了郧阳后就更难办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刘之协这人,他也是河南人。”张直昭接着说道。梁纲说话的口音瞒不住常年和刘之协那部人打交道的南会,甚至他们就敢断定梁纲也是出自那一片的人。酒席上没多久张汉潮就问起了这个,梁纲不认为这是多么大的事,没丝毫的隐瞒,坦然承认了。
  “听说过,也是你们白莲教的。”嘴中这样答着,梁纲心里在暗暗发笑,这个人可是他仅知道的关乎白莲教大起义的重要人物之一。而更近一步的说起来,两人还是真真切切地老乡,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刘之协的老家也是陈州(府)的。
  “他是三阳教的掌教,四年前他给六爷联系了几个山东清水教过来的强手,狠杀了邱元一次,可惜还是没能成功,六个清水教的教友五个死在了当场。”
  “而与邱元相比,何世光更难杀,他虽然仅是一府守备,品节差了邱元好多,可郧阳府是湖北的军事重镇,地方虽小驻军比起襄阳来却只见多不见少……”
  张直昭陆陆续续的给梁纲解释了清水教和郧阳府的地利,梁纲听了好半天才知道了前后。这清水教就不提,远在山东关乎不到湖北的什么事,可郧阳府就不一样了,这个地方换一个说法那就是南山老林,是白莲教大起义襄阳义军的一大根源地,也是梁纲原先打算谋划的地方。
  他之前只知道‘南山老林’是湖北、河南以及陕西三省交界处的一大片远古森林,是清乾隆中后期北方数十万流民的啃食之地,是白莲教大起义襄阳义军的一大发源地,却并不知道那地方就是郧阳府(后世的十堰)。在他的印象中,那地方既然是老林就一定是山岭草木丰盛,百姓集聚山间,开荒垦地为生,并无官府存在,可现在看倒像是红军时期的井冈山之类的了。听了张直昭的一番解释,对于南山老林梁纲才算是有了一个相当全面的概念。
  郧阳府,开设与明朝中期,本身就是明政府为安置鄂、豫、陕三省的流民而建。下辖郧县、竹山、房县、竹溪县,郧西等县。
  到了清朝,乾隆中后期,举国上下贪官污吏横行,土地兼并急剧加烈,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北方大批百姓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兼之黄河泛滥、大小灾害不断,百姓不得不沦为乞讨为生的流民,最后源源不断地汇入南山老林。(与四川交界处的巴山老林相当,两块原始森林如同巨大的海绵,源源不断的吸纳着各地流民,总人口逾百万之多。)
  (乾隆后期,和绅纵容下,满清文官贪赃,武官克饷,手段层出不穷。光是地方大吏督抚、布政使就有很多,如国泰、王亶望、福崧、伍拉纳、浦霖等人的贪污案件,每次抄没赀产少则数十万两,多达百万两以上。管理治黄工程的官吏,为了寻机贪污,竟丧尽天良故意掘开河堤造成水患,致使千百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河南、安徽损失尤为严重)
  这一片地带多处于郧阳府辖制,处秦岭东端南麓,全境多山,树草杂生,除汉江沿岸多属响沙石地表构造、森林偏少外,其余地区自古森林繁茂,素有“陆海”之称。山多树多,民间始称之为“南山老林”。
  郧阳府地界内,崇山峻岭虽多,可其间也有许多小块盆地,土质肥沃,这里就成了当地百姓的居住处。事实上可供流民们啃食的只剩下山林间的贫瘠土地,然这些土地又因灌溉困难,因此“纵有丰年,亦仅平熟,必兼别业乃免冻馁”。
  栖谷依岩,开垦度日,即便是如此河南、安徽甚至是江西等处贫民百姓,亦多携带家室,来此认地开荒,人流络绎不绝。
  伐木支椽,上覆茅草,仅蔽风雨,所以流民又被称为“棚民”。稍有资产的住土房,则称之为“客民”或“新民”。前后有间,耕地不足,或是不足以糊口养家,许多流民就又到林中木厢、盐厂、铁厂、纸厂、煤厂等处充当雇工或搬运为生。二三十年之间,聚集已达数十万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挣分,更有黑暗。老林中的地主、土豪、恶棍勾结地方官吏、差役官差狼狈为奸,鱼肉百姓。以税赋来说,一地“钱粮不逾千两,而民间有数万之累”。为非作歹,无风生浪,遇有棚民有事,便敲骨吸髓,今日檄令查某寨,明日差令查某事,流山民受其凌虐,却又无可告诉,无为申理。
  张直昭说这些话时,情绪也不仅激愤,双手握锤中手面筋骨暴露。白莲教(西天大乘教)几乎全是普通百姓为教众,自身的阶级立场就是站在广大贫民百姓这边,站在官府衙门的对立面的。
  南北会根底在襄阳,可在南山老林也是相当有基础的,这其中北会在那边尤其的强。而南会的手爪伸进郧阳,最初的原因则是为了何世光的狗命,等到想改变的时候已经再次落在北会后面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八章 李元清、陈诗
  
  自古以来,无产阶级的革命倾向最为高涨,一无所有的流民同样富有反抗精神。
  土豪恶霸、官差衙役、工厂厂主的数重欺压不说,工厂还每当在“包谷清风(歉收),价值大贵的时候歇厂停工。过的连牛马生活都不如的雇工们,要不时受到失业的威胁,生活极不稳定,生命毫无保障。
  每遇到这种情况,山穷水尽的流民们就经常自发地组织起来进行‘斗争’。他们或“盈千累百”地去“吃大户”,强迫地主豪绅和厂主们供给吃食;或拿起武器,强夺地主、富商的粮食、财物进行平分;也有公开聚众起事,袭击场镇,劫掠富商大贾,抗拒官兵追捕的。
  “小则拒捕抗官,大者揭竿‘谋逆’,甚至是碁布要害地带,公然为犄角之势。就比如襄阳姚师傅的儿子姚学文,他就是带的一伙人在郧阳路打烧。”张直昭说起最后一句时,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羡慕之情,那样来银子多快啊,还有利于传教!
  梁纲没注意到张直昭那点羡慕的表情,“打烧”,应该就是烧抢劫掠吧?土匪行事。他倒很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张直昭口中的‘姚师傅’。“莫非就是姚之福?如果真是的话,那就是说在未起事之前他手中就握着了一支武力。怪不得在襄阳义军中他仅排在王聪儿之后呢!”
  “郧阳府局势混乱,各县皆有团练,相比襄阳等地军权就要重上许多。何世光虽仅是一守备,可屯驻郧西,手下兵丁七八百人,我们的人根本就靠不进去……”
  梁纲明白的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何世光倒真有些棘手了,甚至比起从三品的邱元来说更难办。他邱元虽是从三品顶戴的襄阳道,可他毕竟是文官,文武不相途,自己也没做到巡抚一样的地位,手下直接有几营的巡标在,他护身的力量反倒要弱于何世光这个小五品的守备。(道员、道台、道尹)相当于现在的副省长级别,为从三品或正四品官员。襄阳为湖北重镇,所以就是从三品了。)
  “不过再难做也要做下。”就在张直昭说话的这些时间中,梁纲心里已经是拿定了主意。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乾嘉之交的这个年代,一无所靠,虽理想高远却是无根浮萍,不说风吹即倒,也是举目茫然。倒是不如趁眼下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下张汉潮,有这个天大的人情在,不管大起义之前的这三年时间,还是大起义之后的义军活动时期,自己都会大有好处的。
  而至于刺杀邱元、何世光二人的难度,他虽然感觉不容易却还真没放在心上,在心头不过是一掠而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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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北门,汉江之南畔。
  远远地码头处,停泊下了一只从武昌府划过来的小船。靠上岸边,船老大对舱里坐着的一主一仆说道:“先生,船到襄阳城了,按您的吩咐今儿就停在这里,明个一早开船。现在天色还早,先生是否立刻就上岸散心?”
  舱中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闻声点点头,放下手中书卷,随即走出舱外,踏过跳板上了码头岸上,那位仆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走在前面的主人年纪约在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身形峭立,赤着头,前额光亮光亮,上面有着几道深刻的皱纹。脸国字型,一双浓眉,明亮的眼睛清澄如水,似乎能看透世间的一切,鼻直方正,口阔端方,下颚一把长长的胡须,浓密而稍呈黄色,被江风吹起,飘拂在胸前。
  他身着一件青色的粗布长袍,腰间系着一根布带,脚穿粗袜麻鞋,形象清贫。可步履间缓慢稳重,沿着青石磴拾级而上,给人一种飒飒大气之风。此人正是襄樊大家陈诗,前武昌江汉书院主讲。
  陈诗,襄阳府城人氏,字德言,乾隆四十三年进士,曾任工部主事。此人虽正值壮年,可著述却甚丰,已达二十余种,是文名楚地的学问大家。
  为官三年,陈诗便挂职归乡,先授课于襄阳本府的荆南书院,然乾隆四十九年,襄阳守道陈大文重修“荆南书院”,增讲堂三楹,旁舍二十余间。分东壁、西园两院,斋房二十四间。其南寿岂堂十四间为课试之所……改名“鹿门书院”。期间休课,陈诗便被武昌江汉书院所聘,任其书院主讲至今。
  “哈哈哈,德言,德言,为兄在此,为兄在此……”码头平台上,李元清望着缓步上来的陈诗哈哈大笑,高声叫起。
  陈诗抬头看到斜上方立着的李元清,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暖心的笑,“元清大哥,久违了。”
  李元清是襄阳城中的大米商,陈诗是挂职归乡的大学者,二人虽都是‘功成名就,业中翘楚’,可地位、行业相差的太大,本来是牵扯不上太多关系的,但现实却是如此奇妙,偏偏二人是一对至交密友。
  早在少年时期,陈家就毗邻李府居住。李元清的父亲那一辈从随州迁到襄阳,初来驾到加之门风熏陶,所以虽然走的是商路,却是与人友善,周边四邻长受其接济。
  陈诗年幼丧父,只有他母亲一人将他和其妹妹拉扯长大,生活境遇相当困苦,错非是得到了李府的接济,否则真有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少年时期,李元清读书平常,陈诗却是显露出了非凡的资质,而又是李府的善举,让陈诗得到了同李元清一起正式拜师习文的机会,而并非是给李元清当书童作陪读。
  长大之后,李元清就读于城西隆中书院,陈诗有老师推荐也进了隆中书院就学。后来李父见李元清实在没那个天分,便只能让他接手商务,虽然很不甘心自己出门的第二代就丢了诗书传家这一承脉,可谁让他只有李元清一个独子呢?
  而相比之下,陈诗的成就就无疑辉煌了许多,隆中书院中秀才之后便进入了襄阳城中最好的荆南书院就读,再到中举人和上京考进士,一路坦荡无阻,顺风顺水。
  如果是心底狭隘或是阴暗的人,可能已经与李府分道扬镳了,因为中国自古便有一句话:恩大成仇。自己功成名就后,再和李府李元清等在一起,这不就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屈辱”的过去么?而且李家宗族再怎么有名他襄阳李府也仅仅是一个小小分支罢了,说到底就是一商人,而塌陈诗则是正儿八经的一士子。“士农工商”虽然更应该写成“士商工农”,可无疑商人是受歧视的,尤其是受到来自‘士’的歧视。
  但陈诗没这样做,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功成名就能有今天,李家的恩情有多高,十年苦读中李府不止一次的伸出援助之手,甚至就连自己妹妹的婚事都有李府的身影在。而且李家上下面对自己时也丝毫没有自居恩人,“挟恩自持”。
  陈诗性情坦爽、高洁,李元清也有他商人面孔下的一副真性情,二人自幼相交,数十年的交情可以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不足一年,兄长老了许多啊?”四手相握,永远都是一副风清云谈模样的陈诗望着李元清却是满是感慨说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九章 男人之谊
  
  老了么?李元清苦涩的一笑,心中长叹,这还不都是儿女闹得?
  “唉,不说这些了。”挥了挥手,像是要扫去心头的那些烦心事一样,李元清前面一引路,对陈诗说道:“咱先去那边坐一坐,歇歇脚,然后再回家。你嫂子在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你我不醉不休。”原先两家距离的很近,常常都有往来,甚至每日都能相见,可现在陈诗全家已经搬去武昌多年,往来也就只剩下年节和寿诞了。
  陈诗看着强作振奋实则低沉的李元清,心中也暗自酸楚。说实话,他挺理解李元清苦衷的,这才是半年时间不见李元清就像是老了十岁一样。陈诗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如今他早已出人头地,阅历经多也见多识广,很清楚大族弱小旁支面对宗族强势主家时的‘脆弱’。
  然而……事关自己侄女的一生,这一言憋在心中总是不吐不快。步行间,陈诗脸色郑重的向李元清说道:“兄长,你家叔母那侄孙小弟知之甚详,实非是盈儿良配,此事万不能应下,否则毁的就是盈儿一生!”
  月前,李元清带着二子和小女儿前去了随州宗家一趟,这二儿子李永成去随州自然是为了进宗中族学,可小女儿前去却是要给人家面相的。
  李元清的父亲是随州李氏上代长房的长子,但却不是嫡子,他祖母仅仅是一个丫鬟出身的小妾。现在随州李氏掌家的是李元清的二叔,他的这个叔母,就是他二叔的夫人。
  李元清二叔现在已经告老还乡,但之前身上顶的是正三品的顶戴,而且因为做过武昌府的教谕和湖南学政,所以在湖南湖北两省间的士林中很有声望,自然也衬得随州李氏门第更高。三个儿子两个入仕,虽然其中一个是以举人入仕,可也做到了随县教谕。(县一级正八品)也证明李氏后继有人。
  其夫人袁氏,出身大族,是安陆望门,现在袁氏一族中虽然没有三品以上的省级大员,可四品衔的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却有一个(侄子),而且年岁不大,上升空间相当充裕。
  袁氏夫家母家皆是兴旺,为人也就相当的傲横,在外对人还算得体有礼,可在内对起李氏的旁支却是相当的不客气。
  现在她的一个亲侄孙,也就是做给事中的那个侄子的儿子要结亲,袁氏寻摸着要继续加强两家人的联系,袁氏、李氏两家掌家人也都有这个意思,所以这亲事的筹排就落到了袁氏的头上。
  袁氏自家找不到合适的,几家强劲的旁支她也不愿牵这个线,所以思来想去苗头就打在了李元清家。她也知道李元清有个漂亮女儿,而且说起来李元清也是未出五服的至亲,并且他那一门实力委实弱小,就算是结下了袁氏这样的亲家,也妨碍不了他们长房的地位,甚至连于外的几支较强的旁支都比不上。
  官本位思想在中国一直以来都是根深蒂固,当官的只要想钱就向来不缺钱,尤其是在当今这样宽裕阔绰的大环境下。李元清的那些钱财,无论是李氏还是袁氏,这样的百年望族根本瞧不上眼。
  四品衔的六科给事中,放到地方上来说还是很有分量的,可在北京城却是一只较大的虫蚁而已。那人根本不敢把子孙放在京城,所以这个袁氏子出自安陆进而入了湖北省直省书院——江汉书院学读。
  这江汉书院在湖北就如荆南书院在襄阳,国子监在全天下,那是一省头筹,是省学。每月皆有官课,上自总督下到武昌知府,一应官员每月讲课一次。江夏县、汉阳县令等亦来讲课。
  可以说整个湖北有门路的人家的子孙,多是把儿孙送去江汉书院读书,即便是李氏族学,只要考中秀才者也都要送去江汉入学。
  李元清眼巴巴的把自己儿子送去李氏族学,除了想让儿子顺利考取秀才之外,就是巴望着江汉书院。到时侯有李氏在外使劲,陈诗在里面用力,李永成进江汉还不是十拿九稳?
  若是李盈盈真和袁氏定了亲,那么可以想象得到,李永成接下去的路必定是一帆风顺,至少在考取举人之前不会再有障碍。
  李元清从随州回到家中,就立刻给武昌的陈诗去了一封信,把事情原委交代了一片,然后让他好好观察一下那个袁氏子。
  陈诗是江汉书院的主讲,名气又大,书院中的地位相当高,没过两天就把那个袁氏子的品学调查个清清楚楚,随后给李元清回了一封信。
  看了陈诗的信之后,李元清发愁了,这个袁氏子真就不怎么样,可随州那边又已经给他通了消息,他叔母很相中李盈盈,一旁的袁氏妇人也看中了女儿的模样,两边已经在商议纳聘之事了。
  事关儿子前途,一家人的命运,又有宗家和袁氏一门的沉重分量,李元清这个时候要开口拒绝可是很考验人勇气的。
  “兄长,我现在已经辞了汉江书院的主讲。”正在埋头闷行的李元清被陈诗突然冒出的这句话给吓了一大跳,江汉书院是直省书院,那里的一个主讲,说出去都是湖北士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许多人想削尖脑袋往里钻都困难,自己兄弟怎么就……
  “小弟已受聘郧阳书院山长一职,这就是前去赴任的。”陈诗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却包含了他沉重的用心,他这是在给李永成谋最后一条后路。
  如果李元清拒绝了袁氏的婚事,那无疑就会惹怒了他叔母和安陆袁氏一门,在这种情况下李永成再想在李氏族学中安然受习怕就是不可能的事了。甚至袁氏要真的勃然大怒,放出话去,随州李氏迫于两家的关系和这事上李元清的“不对”,极有可能牺牲掉李元清这一支旁支来换取与袁氏一门关系的修复,那样的话李永成不说实在德安府就算是襄阳府怕都难以立足了。
  如此,陈诗在江汉书院这儿就只能是干着急,他毕竟只是一主讲,虽然大有声名,可江汉书院上有山长、副山长,中间也有一批地位相当的主讲,陈诗并没有决定性的力量。可他要是一方书院山长,那就能轻易地照顾到李永成了。郧阳书院是郧阳府的府学,里面的学生都是要有秀才功名的,但这只是一种正途,还多的是附听生,李永成完全可以钻一下空子,走一下后门。
  陈诗相信,有了自己的悉心教导,加上泼出这张脸皮的相护,李永成通过院试得到一秀才功名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接下去的举人,要过乡试却是说不准了。
  乡试又名‘秋闱’,在京师和各省省府举行。其考官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在京翰林和进士出身的各部院官担任。
  以随州李氏的影响力,若是全力照顾,李永成即使文学稍差也该能够通过,毕竟李家的老爷子当过一省学政,子弟门生数不胜数。可要是李氏不说话,袁氏使倒劲,那除非是真遇到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李永成自身的才学又够,否则的话可能性真就微乎其微。
  这世道就是如此!陈诗暗叹了一声,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是如此了!该如何抉择,还是要看李元清自己的决定。作为一个外人,刚才的那句劝言已经是靠着亲密的情分说的了,再劝就过分了。
  想到自己冰雪聪明的侄女,可能要配一个花眠柳宿的浪荡公子哥,陈诗心里就感觉的郁闷。“哎,谁让自己儿子年长太多,要是能小上个七八年,两人倒也般配。兄嫂肯定乐意。”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章 五个畜生
  
  阳光照在汉江水面上,波澜处泛起点点金光。阵阵江风吹来,清爽拂面,惬意的让人只想顶着风永远的走下去。
  小船已经到了襄阳城下,梁纲放眼望去,周边片片白帆游弋,远处,一团黑影清晰可见。
  他知道,那里就是襄阳城北门外码头。船来船往,人流如川,果然不愧襄阳的‘繁州’之名。
  近处,沿江心而下,一溜木排漂浮。梁纲看的大是惊奇,那一排排树木在水面漂浮,而在木排在上竟然还有用树皮、薄板盖成的小棚子,隐约间还能看到里面的妇女和小孩。
  张直昭笑着坐到梁纲旁边,指着江心说道:“梁兄弟是中原人士,还没见过这行营生的吧?”
  梁纲点了点头,没有扭头,口中说道:“呵,你还甭说,小弟是真没见过,这木排上……?”向着张直昭问道。
  “这东西就叫木排。木头和人都是来自郧阳,那里山多树多,现在人也多,大大小小的林场数都数不过来。把大树从山里砍下,就往汉江里一扔,扎成一排然后就顺着汉江往长江里漂,或是在三江口卖掉,或是继续往东飘,飘到武昌、汉阳、黄州、九江等地。那放排的人叫做排客,他们这些人家终年飘在水上,家也安在排上。”作为湖北人,江水里的排客张直昭见得多了,都知根知底也就不会再有半点好奇了。“日子过得挺苦的,风险也高,一死一家子的都是常事。不过收益倒是还算丰富,能养活得一家人吃食。”
  ‘能养活得一家人吃食’,在这个年代,平民百姓可以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梁纲心下了然,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后世被说烂的一句话却是真正的至理名言。
  小船继续前行着,码头的样子已经越来越清楚了,甚至丝丝嘈杂声都已经传入耳边。梁纲的眼神贼好,在船上他已经能看清码头处的人脸了。
  “砰——”注意力已经从木排上转移,全神贯注的盯着码头的梁纲被这一声巨响给吓了一大跳,顺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木排与一艘蓬船撞了个正着。
  惊异之,这船看起来并不大,操舵手只要在水准之中,它怎么也不该会和木排撞上啊?
  小小的木排被撞得左右摇晃,梁纲真怀疑它会不会就地散了架子。再看那木排上,后舵把处已经空无一人,刚才看木排的时候梁纲可是注意得到的,一溜儿的木排那儿都有一个汉子在操舵。看来已经被甩进江里去了。
  排头的一个半大小伙从木排上爬起来急忙就朝后面跑去。而此时木排并没有零散,木排上低矮的小屋却是垮了,一个木箱被掉到江里。木屋处还有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不甚大的小孩。
  “咦?他娘的,那不是黄扒皮那搓人么,什么时候又敢下水了?”船尾处,张直方大手在眼上望了望,看清了那船上的几个人后不禁大惊。
  “黄扒皮?”张直昭也吃惊的叫出了声,“那家伙真不怕死?还敢出来下水?”
  梁纲诧异的望了望满脸惊色的张直方、张直昭,用尽眼力往那艘船上望去,就看见四个拎刀的布衣汉子拥簇着一个两手空空抱臂在胸的偏胖大汉。“那胖子就是黄扒皮?”向着边上的张直昭问道。
  “就是他。”张直昭一脸厌恶的说道,“这小子姓黄,宜昌人,襄阳水营千总张毅伟是他姐夫。从前年起,这王八蛋跟着他姐夫到的襄阳,一贯的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在码头和江面上作恶可不小。只听说去年冬天让北会的人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虽然命大没砍死冻死,可也受了重伤,几个爪牙也全都打折了。开春后几个月都没见他,还以为回老家了呢,不想今个倒是蹦出来了,怎么就不怕死了呢?”
  梁纲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木排去看,“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两个词太笼统了,根本激不起他的怒气。但是这样的念头才刚刚转下,一股怒火就已经从他心底升起,这王八蛋确实该死!
  就见那胖子从船头跳到木排上,走到那妇女身前,起脚就把妇女身前剩下的家当往江中踢,那妇女口中叫着,反射性的放下怀中的孩子去抢东西,搂着一个小箱子不放,却被那胖子在身后一脚踢在背上,险些就翻出了木排。而孩子看到自己母亲被打,就去推黄扒皮,却是又被那家伙抓起胳膊一甩,竟然往江中抛去……
  一场现实版的“恶霸横行、畜生不如”就在梁纲眼前演出,小孩被扔入江水中后,妇女以及在木排后操舵的半大小伙先后被黄扒皮和其四个手下打入江中,甚至一个狗腿子还砍了那个半大小伙一刀。
  江中的事情迅速引起了码头两边的注意,而江面上的船只也纷纷看到了停下。但梁纲很快就发现,被吸引到注意力的船(人)虽多,可却无人敢上前来劝阻,甚至是连帮手都不敢。
  便是那木排的男主人,也止住了身后同伴,一手扶着受伤的大儿,一边扒着一口漂浮着的箱子,只是一个劲的向黄扒皮苦苦哀求着,还边焦急的看着水中泡着的妻子和小儿。
  看着黄扒皮和四个跟班一脸得意的站在木排上,大声的在向周边船只说着什么,却丝毫不去看一眼水中受伤的人和不经事的妇孺儿童,梁纲彻底愤怒了,无尽怒火从他两眼中冒出。
  猛的就想从船上站起,可想到身边的张直方、张直昭,梁纲强忍下要爆发的怒火,抓起船帮下空格中的腰刀,弯低腰溜到船尾,下水前向着船上二人道了一句,“甭管我了,你们先走,把那两口箱子照顾好就行。”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自己丝毫没有同白莲教人约定下地点、暗号什么的,他的脑子里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宰了那五个畜生!
  头上的瓜皮小帽在水下很碍事,梁纲潜在水中一把抓下头上帽子塞进了腰间布带,不顾船尾张直昭、张直方二人大惊失色的叫喊,一个猛子潜了下去。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一章 再添血命
  
  这是梁纲穿越之后的第一次下水,同武力值一样水性也长进了很多,整个人如同一只游鱼一样几个猛子就已经扎到了那对母子身边。
  身后的响动惊到了那对母子,梁纲双手扶上,抢先说道:“我送你们上船,水冷,孩子受不了。”
  是啊,水冷。别看在船上吹着江风很爽很舒服,可江水却已经是凉的了,毕竟是秋天了。
  梁纲的这句话杀伤力极大,对母亲而言儿子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看到母子主要是母亲没有了抗拒,梁纲两臂一用力带着母子二人就游到了黄扒皮驾驶来的那条蓬船船沿边,双臂用力向上一举,母子二人就轻松地翻上了船。
  突然地响动自然惊起了黄扒皮的目光,他看到母子上了自己的蓬船之后登时怒气大作,先是指着水中的父子大骂几句,然后又向着后面的排客大声叫嚣着,最后才回手一指,四个狗腿子当即分出了两个掉头向着蓬船扑来。
  梁纲在水中冷笑,看着往木排头奔来的两个狗腿子心中杀机凛凛,既然已经决定伸手,他又怎会容忍黄扒皮再去找那对母子的麻烦。
  “喝——”口中猛然一声大喝,梁纲从水下冒出,双手扒着木排排头,双臂双腿以及腰身齐齐用力,整个人就像一条出水蛟龙陡然间已经翻上了木排上空。
  “死来——”人在半空中,梁纲右手已经抓出刀来,右臂挥动,腰刀向着一名狗腿子凌空斩下。
  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宛如一道白虹而下。“噗嗤——”血花飞溅,被瞄上的那个狗腿子刀都没能来的及举一下,胸膛上就已经被砍出了一道尺多长的血口。
  汩汩鲜血不断流下,那人两眼暴凸出眼眶,口中呜呜着,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一样。
  剩下的一人呆然之后连连后退了两步,才转瞬一挥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就已经倒在木排上一命呜呼了,这种反差实在是太悬殊了。他们可是“强者”啊,有襄阳水师营做后盾,跟着黄爷走,他们应该是整个襄樊水面除了水师之外的最强者,怎么今天才出来就……
  神情恍惚中这个狗腿竟然没有看到梁纲头顶根根倒立的短发,但四面的船只却是看了个清楚,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眼睛,接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是短毛。
  但惊骇之后,他们这些人转而又高兴了起来,看来黄扒皮真是天怒人怨了,否则的话怎么才刚一出手就碰到了这个煞星呢?
  当然,也有一些人心中生着别样心思,就好比张直昭、张直方,二人从心底佩服梁纲的“锄强扶弱,打抱不平”,可也暗暗叫苦不失。
  张直方立刻就想划动船舵,可被一旁的张直昭给止住了。张直昭知道张直方的意思,就是怕事后官府算账,一艘接着一艘船只的排查。而船舱中则是有梁纲的两口大箱子在。虽然没有打开过,可二人都敢肯定里面装的一定有不少钱财,更是有梁纲短毛身份的另一大招牌——九环钢刀。
  被查出来了,两人肯定要吃刀子。
  但是张直昭更往前想了一步,现在江面上船这么多,谁也没看到梁纲就是从自己这艘小船上下来的。现在他们都在看热闹,偏偏自己这艘船跑了,这不是明白的告诉别人自己这艘船有问题么?万一襄阳水师营的快船赶出,那才是该死呢!
  如此,倒是不如按兵不动,就任凭官府排查,反正北会在襄阳势力非凡,把自己糊弄过去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消息昨晚夜里就连夜送出了,今天得到消息的北会首领更是早早的在码头等候,这江上一出事,那边马上就能知道接着就会做好准备。
  两种不同的方案,张直昭选择后者。
  木排上。
  梁纲持刀而行,在越过倒地的尸体的瞬间脚下用力一蹬,身子猛地冲近,一刀挥出。
  那人虽然吓得有些精神恍惚,可眼睛并没有瞎,看到一刀劈来,反射性的抬刀封上。然而力量上的悬殊对比,让他的这一刀毫无作用。
  “当啷——”一声脆响,梁纲力量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对方封来的一刀远远磕飞,然后反手平拉一刀,正划在那人的肚皮上,鲜血、肠子瞬间流出,可梁纲还不罢手,正手正过刀势之后,顺着刀身再度前穿,又把那人捅了个前后通透。
  起腿一脚踢在刀身上穿着的死尸上,虽然现在说他是死尸还有些不准确,但只剩下了一丝气息没彻底断气而已,不是死尸又是什么?
  尸体被梁纲一脚远远踹飞,在空中几乎飞出了一丈多远,鲜血洒了一路,最后重重的摔在黄扒皮身前。
  不得不说这木排还是相当结实的,虽然只是用皮索和绳子扎起的,但是承受能力真的不错。
  木排上还剩下黄扒皮和余下的两个狗腿子,看着步步逼近的梁纲,三人都惊骇莫名。
  一个狗腿子‘啪’的一下丢掉了手中砍刀,然后转身就想往江中跳去,能跟着黄扒皮下水的人,想必水性也都过得去。
  梁纲岂能容他逃脱,脚下立刻一踢,刚才那狗腿丢下的砍刀就像是离弦的飞箭一样急速射出,正中那跳江而去之人的腹部。
  就如同被飞起的鱼叉叉中的鱼一样,那人的身子被飞刀上蕴涵的巨大力道带的在空中一顿,接着“噗通”一声重重的落在了江水中,染红了一片清澈水涛。
  还剩下两个。黄扒皮一脸恐慌的躲在后面,最后一个狗腿则是红了眼,打算拼命了。
  牙口紧咬,额头青筋暴露,鼓起全身的力气挥刀向着梁纲劈去。
  梁纲好整以暇的笑了笑,没有练过武的,或是说练过武却没有真正厮杀经验的人,紧张之下往往会顾头不顾腚,顾上不顾下。
  飞起一脚踢在来人的小腿腓骨上,然后顺着脚下向左一扫,脚下失根没了平衡的那人,整个人都不由自主了起来,被梁纲紧接着的一扫后当即横摔了下来,恶狠狠地一刀也完全不靠了谱。
  没再给他呲牙的机会,梁纲一步赶上,抢在那人起身前一刀砍下脖颈。
  手起刀落,脑袋滚落江中,脖颈中血箭喷涌而出。
  就只剩下黄扒皮了,说来好笑梁纲现在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具体名字,只晓得他姓黄。
  从这家伙跳船上木排的架势来看,身手还是有一点的,可现在,在面对着梁纲的时候,黄扒皮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
  不提梁纲之前的赫赫声名,单说眼下切菜砍瓜一样宰了四个手下,黄扒皮就已经被吓破了胆了。
  刺目的阳光下,刀光闪现,一道白芒扫过黄扒皮的脖颈,硕大的脑袋血冲而去……
  “妈的,便宜死你了。”非是时间紧张,梁纲直想好生的炮制他一番,现在一刀宰了,当然是便宜他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二章 悍匪
  
  锦江楼。
  李元清、陈诗上了二楼,拣一个靠近湖面的雅间坐下,李庚明和陈诗的仆人陈奇则留在了外面。
  刚落座,小二就满面堆笑地走了过来,一边擦着桌面,一边客气地询问道:“二位客官,都要点什么?”
  李元清望向陈诗,现在午时都过了,也不知陈诗在船上是不是已经吃了些?反正自己是吃了。
  陈诗笑着摇了摇头,在船上他已经吃了干粮,就着船老大用小火炖的面鱼汤,现在丁点不饿。
  “那就来几样糕点,上一壶好茶!”见到陈诗已经吃过,李元清一挥手说到。
  小二点头退下,一点都没失望的意思,他们锦江楼落座在北门外码头附近,临近江边,多的是迎来送往之人,自然是见多了像李元清、陈诗这样过了饭点的客人。
  金刚酥、玉带糕、云片糕、酥糖,再加一壶上好的水镜茗芽。
  陈诗为人不尚富贵,却是文人雅兴最为好茶,呷了一口茶水,水镜茗芽虽比不上天下名品,但也确实使人心脾清爽。呵呵一笑道:“水镜茗芽,多年不见,现今还是清香持久,鲜醇爽口啊!”
  “呵呵——”李元清也笑出了声来。这水镜茗芽产自襄阳府下的南漳县,虽然色泽翠绿,汤色嫩绿明亮,叶底齐整,在湖北有些名气,可比起名声响动全国的那些上品好茶来说就自然逊色了。
  陈诗没中进士之前,虽有李家襄助可钱财并不丰富,喝茶也只能喝一喝水镜茗芽之类的本土茶。但高中之后一是在北京买不到家乡之茶,二是手头宽裕了许多,另眼看上高枝,这水镜茗芽也就不再喝起了。等到挂职归乡,这荆南书院主讲的薪俸还是相当阔绰的,就一直造就了下去。而今算是时隔多年重饮家乡之茶了。
  对于陈诗的选择,李元清没有想得太多,也不知道陈诗如此做的最终用意是什么。但是中国人虽然讲究中庸,可信奉“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人也是很多,江汉书院地位崇高,但陈诗在里面最多也只是一主讲,想爬上山长不知还要多长时间,哪又比的在郧阳书院,为一方主宰大权在握?
  况且怎么说郧阳书院也是一府府学。
  陈诗心中隐着一股郁气,但看到李元清已经打起了精神,他也不好再来扫兴,端起茶碗,向窗外的江面眺望。只见阳光之下,水面波光粼粼,泛起点点金光。两岸柳树苍翠,还保持着夏日的美景,倒也心情舒爽了少许。
  远处,一片片白帆在游弋。江心,一溜儿木排乘浪而行。作为襄阳人,陈诗自然也了解排客这一行当的危险有多高,可是……“这些年,江水里却是越发的多见了。”
  “嗯?”捧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却是陈诗看到了黄扒皮船撞木排的那一幕。李元清随着陈诗的目光看去,眉头也不由得一皱。
  他倒不是看到了黄扒皮,距离的比较远,船上的人那里辨得出谁是谁。不过人心总是同情弱者,除非是些本身就坏了心眼的家伙,排客的日子已经很苦了。
  虽然距离的远,可二人还是能够看得到事情发展的经过。“恶徒,恶徒,如此恶徒放纵在世,张榕(襄阳县知县)、施南林(襄阳府知府)枉做百姓父母?”陈诗气的身子都在发抖,他挂职归乡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看不惯官场的风气,可这不是说他就“和光同尘”,习以为惯了。黄扒皮这样的恶行,实在是太嚣张歹毒了。
  李元清无奈的笑了笑,这算什么,之前北门一霸黄扒皮在的时候,伤天害理的事可比这个恶劣多了。
  然而二人的愤怒和无奈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望着直立在木排之上,指刀向着快速赶来的两艘水师战船叫嚣不已的梁纲,无不感到张口结舌。“这……这是……”陈诗震惊了,襄阳还有这等悍匪吗?
  李元清也呆住了,这人是谁?如此大的胆子。但是他又隐约的有种感觉,这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月前遇到的那个?想到这两天城中大户间的传闻,李元清愈发的觉得极有可能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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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北门码头外,一家客栈中。
  陈和轩、陈广亮父子听到这样的消息几乎是跳起来的向江边跑去。他们父子俩是分头住进客栈的。
  这家在襄阳只算是三流的有福客栈,陈和轩首先住了进来,时间已经有五日了,而今天清早,几乎是天一亮陈广亮就按着与父亲的约定寻了过来。
  北门外有福客栈,则是当初父子分别时,做好的约定。只要陈广亮折到襄阳,那就去有福客栈等着,陈和轩即便是晚上不住在这里,每日也肯定会过来查看一趟,看有没人找自己。
  陈广亮白水河渡口和梁纲分别之后,往南行上一段距离后就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一把火把板车烧了个干净,然后马也杀掉,照着脖子上刺了一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最终还是会死掉。
  自己再换了身衣服,然后就渡河进了林平店,从那儿找了一马车行,直奔襄阳而去。路上虽遇到了不少卡哨阻拦,但他地地道道的一大清“良民”,自然不会有事。晚上在乡村中借宿了一宿,第二天清早就赶到了襄阳东面的汉江渡口,过了江之后再转到北门寻到有福客栈。
  父子相见自然有好一番激动,感动过后俩人在房间中小声的谈起了陈广亮这一段的经历。以陈和轩的老成,听了之后也满脸涨红,既有激动也有对梁纲钱财的羡慕。
  谈话中,陈和轩明显感受到了儿子对梁纲看法的转变,但他也没什么法子,陈家和梁纲已经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既然没有告发的胆量,没有承受梁纲报复的勇气,那就只能这么撑下去了,毕竟无论是他还是他老婆亦或是女儿、儿媳都有那么一大堆的亲戚在枣阳……
  当然了,陈和轩同时也兴奋着,因为按照儿子传来的话,梁纲已经把他们家中的那笔银子的零头给了他们。除去一千两的整数,那可是还有相当一笔呢!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三章 水师战船
  
  码头边,一家饭馆后院的密房中。
  王聪儿、李全、高成功等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真的吗?一个被官府下了海捕文书严令通缉的反贼,到了襄阳这样水陆重军云集之地,不缩头藏尾小心遮掩自己的行踪,反倒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水营眼皮子底下拔刀相助,杀人作案?
  “他难道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李全半天无语。“这小子不像是个莽撞人啊,之前行事不是挺见稳重的么,今个是怎么了……?”
  作为宋之清的师弟,西天大乘教中的元老级人物,多次历经官府破查禁教的余生之辈,李全可是很清楚能有个像梁纲这样的,吸引人(官府)眼球的人物对于自家教派安全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所以,之前白莲教虽没能寻到梁纲踪迹,可关乎他的事情却都是一件不少的全都详细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行踪诡异隐秘,李全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谨慎稳妥之辈所为,可今天这事儿干的却怎么就像个愣头青一样了?
  李全很不解!!
  王聪儿凝眉思索。以目前情况来看,今天自己等诸人前来的目的是无法实现了,梁纲肯定不能从码头上岸。而且不但如此,连前来相送梁纲的张直昭、张直方二人情况也不会很好,黄扒皮一死,张毅伟必然大怒,水师营肯定会马上封锁码头……
  “国谟,你立刻去码头通知辛家兄弟,让他们务必把张直昭、张直方二人拉出来。”
  国谟,即是齐国谟,是齐林的长子。齐林原配夫人五年病逝,现娶得王聪儿是在一年前。现在王聪儿虽然得到了‘齐二师娘’的称呼,在襄阳教区地位也是极高,可年岁则才不过十七岁多一点,比之晚一辈的齐国谟大的还不到半年。
  而辛家兄弟则是齐林手下的心腹兄弟——辛聪、辛文。二人中前者哥哥是襄阳府的衙役,随齐林在知府衙门办差,后者弟弟则是齐林在北门码头的代理人,平日中打理着北会在北门外的一些明里暗里的产业。
  对于自家老爹娶得这个小妈,齐国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外人是谁都不知道,反正只要是有外人在,齐国谟对王聪儿向来都是毕恭毕敬且言听计从。
  “是。”双手抱拳,齐国谟向着屋内几个长辈一行礼,便转身出了密房去。他心里很清楚张直昭、张直方的身份,那都是张汉潮的子弟兵,尤其是后者,那可是亲孙子,绝不容得有失。
  李全满意的看了一眼王聪儿,这个‘齐二师娘’虽然年纪轻轻,足以做自己孙女的,可办事却是很体贴,尤其是反应得快,考虑的也周详。
  高成功也看了王聪儿一眼,但眼光中平平静静没有一点的惊异。对于王聪儿的才智,这一年多来他深有体会,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感到意外呢?
  高成功是齐林的师兄,不同于齐林与宋之清之间的师徒传承,他本是襄阳的地方实力派,是宋之清自立西天大乘教之后带人投过来的。虽然称呼上是齐林的师兄,可那原因多半是他年岁大了。
  高氏一族人口很多,其门下弟子素有‘高半边’之称,势力上比不上张汉潮的根基稳固,所以现在还是老实的窝在齐林的北会麾下。
  此次梁纲前来,当然是受到了北会甚至是西天大乘教的热烈欢迎,但是因为齐林身份特殊,今天上午枣阳的消息传到府上后,他就随同襄阳通判赶去了张家集,此时自然是来不了了。
  所以王聪儿和高成功就分别作为西天大乘教襄阳教区和北会的代表前来迎接,再加上西天大乘教的元老李全亲到,也是很给梁纲面子了。
  别为王聪儿的抛头露面感到惊讶,白莲教拜的虽是弥勒佛,可是他们的最高神则是个女的,叫做‘无生老母’,地位比弥勒佛高了不知多少。加之从明时的‘佛母’唐赛儿开始,女性在教中跃居高位,就很是正常。况且山东清水教不是还有个乌三娘的么,在清水教中她的权利可比李贵、杨磊还要强上一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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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江中。
  木排之上,梁纲持刀而立,他可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作为已经在瞬时间惊动了三拨人,虽然这第一波看起来和他似乎很没关系……
  望着不太远处急忙赶来的两艘清军水师战船,梁纲脸上露出了无声的讽刺。
  黄扒皮刚才为祸作恶的时候不见这两艘清军战船出来,现在黄扒皮被宰了,他们却一艘比一艘快的争抢着往这边滑,真他娘的蛇鼠一窝!
  “不晒它,等着两艘船来了再戏弄他们一下,然后再走不迟。”心中充满了对清军水师不屑之情的梁纲,如此想到。却根本没意识到,两艘正式战船在水面上意味着什么。
  随着两艘战船的逼近,梁纲轻松地心情慢慢凝重了起来,呀呸的,远看起来不怎么大,怎么着一靠近就显得‘宏伟’起来了?
  两艘战船名字是什么梁纲不知道,他看的只是这船的造型。真的是很大!至少对他个人而言。
  宽约四五米右,长则在十五米开外,比他脚下踏的木排气派的太多了。
  梁纲心里郁闷了一下,早知道是这样的大船,刚才事情一完自己就溜了。
  可……现在要是溜的话??梁纲脑子了升起了这个主意,但转而又想到,“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丢面子了?”
  梁纲面上依旧是一脸的讽刺,心里却有些小忐忑了。毕竟人力有时尽,这两艘船装个百八十号人都够了,若是一起压上来自己这小身板可绝对是承受不起。
  梁纲不知道,两艘战船的正式名称是——赶艍船,是清军水师内河战船中的一种。为松木制造,共分三种,大型赶艍船配兵三十五人,中型配兵三十人,小型配兵二十人。
  眼前的这两艘正是小型赶艍船,而除去欠空,两艘船上的兵丁只有三十出头,除去掌舵、划船的外,能出来围杀他的怕是二十人都不到!
  ……
  不远处的小船上。
  父子俩已经翻上了小船,儿子中了一刀,又被凉水泡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有些虚弱了,脸色惨白惨白的。母亲正在一边抹泪的照顾着。
  那名父亲,回望了木排上梁纲一眼,目光从充满了复杂难以释然的感情。有感激,有尊敬,有畏惧,也有一丝愤恨和无奈……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四章 枪战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纲掂刀指向面前的两艘清军战船,望着上面的一层犹豫不前缩缩推推的清兵心中大松之下,又感觉很是哭笑不得,顿了一下,最终化作了一通放声的狂笑。
  赶艍船上。一名外委千总满脸憋得通红,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对梁纲他真的心存畏惧,可这份畏惧终究是扭不过心中的那份无尽屈辱,挥刀指向梁纲,大声狂吼道,“杀——,杀——,跟我杀下去……”
  另一艘赶艍船上,为首的外委把总被梁纲的这一通大笑,笑的脸皮也是涨得血红,看了一眼对面的军官,想到黄扒皮、张毅伟的关系,以及今天完全闹大发了的事情,“得了,拼他一把吧,不然回营了也落不得好。”不提张毅伟,单是有辱军风,畏贼不前等等罪名,就足够自己这个小小外委把总一辈子翻不了身。
  ……
  两艘赶艍船冲着木排就是横冲了过来,梁纲不敢一点疏忽,立刻就跳进了江水中,在清澈的汉江水下,清晰地看到木排被两艘战船狠狠地撞了出去,荡出了老远。
  木排的外体有几根木头是零散了,梁纲还看得到被蹦断的绳子和皮索,但木排主体并没有散架。待到两艘赶艍船停下之后,梁纲口衔刀几下就从水中游到了木排旁,一抖身当即翻上了木排。
  等上了木排,梁纲看了看两艘赶艍船,这才发觉先前自己所想的是多么的可笑。这哪里有什么百十号人,眼前的这两艘战船,船边站着的撑死了也就是二十四五人。而且全都是短刀长枪,并没有让梁纲心怯的弓箭。
  弓箭,一把战弓就需要两三年甚至是更长时间才能制成,可在水师中却是用不了几天就能废掉。水师营长年在水面上活动,弓身、弓弦自然就会容易受潮,如此用不多长时间,一把弓就算是废了。况且水师营中配置的都有火器,造价和人工方面鸟枪甚至比弓箭都要划算。
  现在天下太平多少年了,襄阳水师营的战船巡江那里还会去带什么火器?有把刀有杆枪就足够了。
  以至于现在,面对着梁纲的这两艘赶艍船二三十清兵却没一人带有弓箭和鸟枪这样的远距离攻击武器的。而要是比近身厮杀,面对二十来人,江水之中梁纲却又怎么去怕?
  最终的结局是,不仅梁纲没怕,反而是两艘战船上二三十名清兵自己怕了。看着木排上站立的梁纲,想到他的鼎鼎大名,却是你推我我耸你,而无一人敢主动上前。
  ……
  赶艍船与木排距离的挺近,虽然对于人来说这段距离已经是挺长的一段了,可是对于战船来说却还不足以供它们提上速度。
  又是一撞,梁纲准备十足,脚下生根,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两艘船,二十来个的清兵在外委千总、外委把总的带领下,用踏板从两个方向下到了木排。
  没有下完,到了一半上面的人停住了,空间有限,再多也施展不开。
  “杀——”头一排,三名持枪清兵齐齐喝呼一声,大步跨前一步,手中长枪竭力送出,三个枪头直向着梁纲胸腹扎去。
  “切,就这水平?”
  “太慢了……”身体素质已经超出常人许多,可以说得上是完全非人化的梁纲眼中,这三枪刺来的速度真是太缓了。连身子都懒得侧一侧,直接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最左面刺来的那杆长枪,往身前一拽,向右横着一架,同时右手挥刀向左砍出……
  “噗嗤——”没反应过来的那名清兵反射性的抓着手中长枪不放,身子被梁纲巨力一拽,立刻就前窜了好几步,接着被梁纲一刀豁开了腹部,鲜血喷涌,断肠直流……
  两杆刺来的长枪轻易地就被梁纲架开,左臂持枪往上一掀,把两杆长枪翻出,梁纲接着左手一耸一紧,枪杆顺势滑出,再握手处已经从枪杆上端到了枪杆中下端。右手立刀向下一挥,锋利的腰刀木木的一响就牢牢地扎进了一棵原木中。空出的右手往枪上一握……
  任何时候,只要有余地梁纲都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比如在巷子中的竹竿,现在的长枪……
  “来啊——”横枪身前,梁纲冲着对面的清军率意的挑衅道。一种根本就没把你们放在眼中的意味,煊赫赫的裸露了出来。
  气势稍微回落了一点的清兵们闻言登时气极,不少人已经瞪大了双眼,露出了凶狠的目光。不用带头的外委千总再做鼓动,勇气就已经刷刷的再度鼓起,为首的外委千总,适时的吆喝一声,手中利刀向前一挥,“杀,给我杀——”愤怒的呼喊声中,外委千总也一挺手中腰刀冲到了第二层,两名枪兵之后。
  小规模的厮杀缠斗,梁纲的经验简直是太丰富了,只要没弓箭没火器,他还怕个鸟?
  “给我死来——”双目眼神一凝,梁纲手中长枪挥舞而出。只见的点点星光从一团虚影中冲出,如同夜空中四处飘散的流星雨。
  “啊——”枪影银光过处,两声短促而惨烈的叫声响起,前面两个持枪清兵就已经已经横尸当场了。
  喉咙处一道血口,二人皆是如此。那快若流星闪电一般的疾刺,岂是两个普通清兵所能抵挡的?虽然第二个已经有意识到,但他的努力也仅仅是让枪尖着处偏了偏,把自己脖子上的血口弄得更大一些。
  “呀!”事到临头,那名外委千总到真是泼得出命去,见到前面两个枪兵被秒,自己依旧秉足气力疾步跨前,似乎要趁梁纲收枪不及抢先一击。手中腰刀劈山斩岳般冲着梁纲头顶斩下,雪亮的刀在中天白日的光照下反射出一道白芒似的练条。
  “哧”,梁纲脚下一错,身子瞬移一样向后退出了一大步,落脚处恰好到先前站立的地方,一分一毫都不差。身子后退中,一枪刺出。疾刺的长枪好似能把空间都分成了两半,枪尖破空,尖锐的呼啸声刺耳之极。
  一点寒芒,后发而先至,直取外委千总咽喉。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五章 还不算晚
  
  梁纲退,清将追,如此倒像是这名外委千总自己把脖子往枪尖上撞的一样!
  这人只感觉咽喉处一冷,就见一点寒芒逼到了眼前。“自己这是杀人啊,还是自杀?”冷汗瞬间就在额头渗出,外委千总心中呐喊着,那里还顾的上劈杀,忙顿下脚步化力持刀一横挡在眼前。
  “嗤——”刺耳的金铁磨砺声响起,锐利的枪尖瞬间击开了外委千总手中的腰刀,但锋刃也擦着这名外委千总的脖颈错了开去。
  一击不得手,梁纲心中微微一触,“这人倒是有点能耐。”可是……冷然一笑,自己的长枪岂是那么好打发的?
  便是没正经练过长枪,可咱底子厚不是?但就凭那一套简易之极的枪法,杀了眼前这些人就丁点不成问题!
  枪头继续向前滑出,接着梁纲手臂用力一搅,嫣红的长樱瞬间颤成了一个圆盘,枪头弯出一道弧线,然后“呼——”的带着一声呜呜的呼啸,上半部长枪宛若一条长鞭横扫向外委千总的脖颈。
  “死来!”梁纲厉声叫道。红樱闪现,又陡然收拢。枪身悠然间其柔如绳,刀枪相交,没有一点想像中的金铁震响。但见一触之后,长枪反向绕出一道弧线,一股大力从枪杆上传来。那外委千总手中腰刀就再也把不住劲,立刻被向一侧荡开。同时,枪尖一点突飞直刺……
  全身的力气似乎在这一瞬间随着咽喉处喷哧而出的鲜血倾泻一空,外委千总还算是浑壮的身子猛然的一震,继而炯神亮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光……
  “哐当!”
  “噗通!”
  腰刀脱手落地(木排),清将翻身落水。
  挑翻了领头之将后,梁纲没有片刻的得意或迟缓,一杆长枪在手,依旧是上下翻飞,若流星疾飒,如瑞雪洒落。
  “吒——”随着领头之人被一枪挑杀,梁纲的气势瞬间飙升到了顶点,而清兵剩余众人的士气却在这一刻掉进了无尽深渊。
  人心动荡,剩下的十几人不管是木排上还是赶艍船上,皆掉头就跑,错非是在水中否则的话怕就是一哄而散了,还剩下的那个外委把总想大声高呼却是怕引起梁纲注意,而拉扯人下也没人听他的。
  痛打落水狗,这样的事人人爱做,还极省力气。梁纲提枪追上几步,枪头闪闪间,落后的三个清兵已经翻身率进汉江的江水之中了。
  ※※※※※※※※※※※※※※※※※※※※※※※※※※
  北门码头外。
  一辆马车川溪在人群之中,陈诗挑开窗口布帘,看着外面重重人影,突然低声长叹了一声。
  李元清也凑在窗户边看着外面密集的人群,甚至还在侧耳听着人群中的议论,自从知道死的是黄扒皮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很愉快。
  虽然他从没被黄扒皮找过麻烦,毕竟身上有随州李氏的名头护着,但是黄扒皮的贪婪恶道他却是久有耳闻。都是在襄阳城中,并且李氏粮行经常有货从水路上走,李元清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叹什么气啊?黄扒皮这种人死不足惜。”李元清以为陈诗是在为梁纲的胆大妄为随意杀人而叹气,于是如此说道。“衙门现在是‘有理没钱莫进去’,否则像黄扒皮这样的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陈诗默默一笑,叹声说道:“小弟岂是迂腐之人,为一恶痞而叹气?”不去看李元清惊异的目光,陈诗继续说道:“也非是为了衙门,为了朝廷。小弟这叹气实则是为了那家排客而叹。这短毛干了一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快事,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家排客确实要倒霉了……”
  李元清听了微微一愣,继而就全明白了过来。今日汉江中发生如此大事,怕过不几天就会传遍整个湖北,所起到的影响……
  如此匪事,简直就是把驻军参将、襄阳道、襄阳知府、同知一直到知县、水营千总、总差官等人一齐放在火上烤,严重里看完全是可以摘帽子的。
  如此情形下,那一家排客必然就要被当成短毛同党而被收押,甚至是屈打成招……以此来减轻一点点自我的失责。
  李元清赞同的点了点头,脑子里恍惚中看到了当日的那个人,很沉稳的行事风格……
  冲着陈诗含有深意的一笑,李元清道:“事情怕是还没完。”
  ……
  如陈诗所言的,几乎是一字不差。梁纲宰了那些个清兵之后,甚至都拎枪杀上了战船。在水师营增援的战船赶到之前,一猛子扎进了汉江之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师营大批船只的赶到,立刻就控制下了在场所有的船只,不管是要东去的货船、客船,还是进码头的大小船只,全部都一律看押起来。
  紧接着大批的衙役赶到码头附近,没有巡校和乡勇,这地方距离城池太近了,完全就是两府衙役的控制范围。
  有了北会事前的安排,张直昭、张直方二人轻松地就换上了两套衙役差服,然后混出了码头,而至于梁纲的那两口大箱子也成了衙役们的“慰劳品”拉出了码头,进而转进了齐林家。
  轰轰烈烈的大搜查,最后半点有用的结果也没得到。绿营参将加副将衔彭之年、襄阳道台邱元、襄阳知府施南林、同知张翙……水师千总张毅伟、知县张榕连同枣阳知县姚立群,这些人要怎样向武昌交差,梁纲是一点都不关心。
  在汉江中爬出来,他第一个动作就是翻了翻自己胸口的那个油纸包,当看到三万两的银票和那张田庄地契都干干净净完好无损后,这才放松了心情,开始留意起了周边的地形。
  ……
  傍晚,夜色已经黯淡了下来。一处农田中,梁纲看着眼前脸色苍白之极的半大小伙,整张脸已经是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了。自己真的欠考虑了!
  “对不起。”对着眼前这个已经昏过去的十五六岁的孩子,梁纲诚恳的说了这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家人怎样,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如果死了,我会让全襄阳城的官员给他们陪葬;若是没死,我也不敢向你保证能够绝对保证你全家人的安全,但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会全力去做,努力向着这个目标……努力。”
  东望襄阳城池——
  “现在还不算晚。”梁纲心中说道,“同时,官老爷们,事情也绝对没有结束!”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六章 牵连无辜
  
  眼前的小伙就是排客家那个受伤的半大孩子,当时梁纲只是瞄了他们父子俩一眼,面容却还能清晰地记下。
  “原本是拔刀相助、为民除害,当好事来做的,却不想把人给害得更惨了!”好好地一家人为什么只有一个受伤的孩子跑了出来?还昏死在了河岸边?非是自己凑巧碰见,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说不定。
  梁纲心思翻转间一切就都想明白了。
  或许他的阅历还不够丰富,人情世故体验的也不多,可他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网络狂潮之下什么样的信息没有?被多年间持续不断的轰炸后,梁纲又怎么会连这点道道都不明白?
  ……
  北门码头附近,灯火通明,人来如潮。
  虽然白天江中发生了如此一件耸人听闻之事,可襄阳到底是繁华之地,码头处往来众多,水师营、绿营、衙役等根本不可能一直警戎下去,所以在太阳偏西时分警戒就已经消除,只是留下了许多衙役。临到夜色起,码头附近已经重新恢复往日的繁华景象了。
  头戴瓜皮小帽,后面拖着辫子,一身布袍的梁纲行走在人潮川流之中,个子虽高大却还不甚引人注目。
  “飞鱼,飞鱼——在哪呢?”两眼不住的在临街客栈的墙壁上寻找着什么,一家家的过去,始终没有发现,梁纲心头渐渐地有些急了。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他绝对能沉得住气,对于陈广亮他还是有一份信任的,即便不时的有几个衙役巡街在他不远处经过。可是码头外的草丛中那个半大孩子还在昏死中……陈广亮早找到一分,那个孩子就能多一分的生机。
  有福客栈,陈和轩、陈广亮父子并没有向上午一样待在客房中,从江边回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在客栈大堂中最显眼的地方就坐。
  梁纲继续往里走着,从街口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十多家客栈逐一过去。虽然心急他倒也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越靠近码头的客栈,档次越低。开始的那几家都是通房大铺,住客也都是在码头讨生活的苦力人,往里走了走,才算是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客栈,但档次比之在乌坪港所住的那一处还不如。
  ……直到眼前的有福客栈。
  上联:有客时常惠顾;下联:福栈总是欢迎。横批:有福客栈。
  文联有点水平,远比之前的那些家的对联来的强。但梁纲的目光却没有注意到这个上面,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一条生着双翅的飞鱼赫然刻画在客栈大门东侧的墙壁下。
  “飞鱼,飞鱼,总算是找到了。”这就是他和陈广亮之前所约定的记号,梁纲两目精光一闪,精神朔然一震。
  在襄阳北门外码头,沿中央大街而行。住的是那家客栈,就在那一家客栈大门东侧墙壁的下方刻画上一条飞鱼符号。
  “找了小二十家总算是找到了。”梁纲心中高兴着,同时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周边情况,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随即一顿脚步,向有福客栈大门迈去。
  “爹。”陈广亮突然低声叫道,一股躁动不已的兴奋在他心中升起,他看到了。
  陈和轩身子一震,听得出儿子话中的兴奋。“来了?”颤声问道,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一抹身影在门口一转而过,梁纲刚转到门口就看到了陈氏父子,尤其是看到了陈广亮望着门口的那双眼睛。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所以不等门口的店小二迎上来,就脚下一错斜着闪过了。
  陈广亮一拉心情激动还在微微颤抖中的父亲,稳步向着门外走去。随着梁纲历经了那么多事,他可比陈和轩镇定的多了。现在陈广亮心中只有兴奋而没有害怕。
  今天江中之事发生之后,梁纲在他心中的形象是愈发的高大了,详尽了解了事情起因、经过和黄扒皮是什么样人物后的陈广亮,一颗心始终在躁动着……
  三人一前两后,不多时就离开了灯火通明的码头繁华区,而到了汉江边。
  “梁爷”,陈广亮略显得激动地叫了一声。陈和轩也随着儿子恭恭敬敬的向着梁纲叫了一声“梁爷”。
  “你们看看他……”梁纲挥手示意他们紧跟上,又往前面走了一百多米,停在了一处草丛边。指着草丛中昏死过去的孩子,有点紧张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陈和轩伸手把了把脉,眉头微皱起,半响后紧声说道:“这孩子浸水过久,已受了寒凉之气,伤口又流血过多……情况不太妙。”
  “梁爷,这小伙就是排客家逃走的那个?”陈广亮见了梁纲就想向他说起这事。在梁纲走了之后,水师营和衙役、差官陆续都赶到了地方,不由分说的就把那家两口子和那个小孩都抓了起来,只有半大的小伙跑了出去。随后城中又传出,说那家排客乃是短毛反贼的同党,不仅他们要倒霉,就连那一队排帮中其他的排客家也要倒霉,随后就传出排客中有几个男人被抓进了大牢。
  “什么?”梁纲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自己太低估那些个官老爷的无耻程度了么?不但害惨了当事排客一家,还要再度牵连无辜?
  “真的。这事整个襄阳城都传遍了,那个排帮都被水师营给扣下了,就在震华门的屯兵城。”
  震华门即使襄阳长门,屯兵城也就是瓮城。
  襄阳城池坚固非常,三面环水,一面依山,周长有十五里之多。城墙最高处超出十米,厚有三到四丈米。城池四面建有六座城门,即大、小北门,长门,东门,西门和南门。(东门“阳春”、南门“文昌”、西门“西成”、小北门“临汉”、大北门“拱宸”、东长门“震华”。)城门外又建有瓮城,城门上建有城楼,四角有角楼。
  城周有护城河环绕,主道宽四十丈(130米),最宽处达半里之长(250米),自古就有“铁打的襄阳”之说。
  震华门位于襄阳古城东北角。明朝开国初年维修襄阳城池时,汉水南岸北移,为使北城与汉水联系更加紧密、加强城墙防御能力,把城向东北扩展,修建了此门。
  拱宸门外即便是襄阳水师营驻地,当然放得下排帮,但是军营之中即便是军备再松废,也不可能放这么多百姓到营中,所以就把排帮都转移到了震华门的瓮城去。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七章 雨夜道台府
  
  梁纲已经在襄阳城中转悠了两天。
  当日,陈氏父子先返城驾了马车从拱宸门(大北门)出来,然后把那孩子放到车上。托这孩子的福,临汉门(小北门)的守兵把陈氏父子当成了孩子的父兄,把孩子当成了身染重病前来城中就医的患者,轻易地就放了过去。而躲在马车底部,手扣着缝隙小心的贴在车厢底的梁纲也就这么轻易地进了襄阳城。
  孩子就安排在了陈家,梁纲却没有再和他见面。陈氏父子与梁纲的关系必须要绝对保密,就算是这孩子也不能让他知道,等他醒了也只会告诉他是陈氏父子从江边捡的。
  两天的时间,梁纲左右前后已经将道台府、知府衙门和知县衙门附近的地形都摸了个遍,还通过张氏父子小心的打听到了里面的一些地形消息,却是没有轻举妄动。而且在城中转悠了这么久他也没看着有明显白莲教痕迹的人。怪只怪他当日只想着出手,而忘了和张直昭、张直方约定下个暗号。
  不过虽然如此,齐林家的地址梁纲却是知道了,甚至还特意前去踩了踩点。作为襄阳城的总差官,齐林的名头在城中还是很响亮的。但非是到了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奔着这地方来的,太不好解释了。同自己与陈家的关系一样,齐林与白莲教的关系也同样是绝密。
  第一个目标——襄阳道邱元。梁纲把第一刀放在了他身上,这不仅是因为有张家的因素在,更因为邱元是襄阳城中文官第一把交椅,陈桓军(那半大小伙,第二天就醒了,名字陈家知道,梁纲自然也知道)一家遭殃和无辜排客被牵连,非是有他的点头,襄阳府和襄阳县绝不敢如此妄为。
  杀了他,就是给施南林(知府)、张翙(同知)、张榕(知县)等一个警醒。梁纲此次杀人的第一目的是救人,二才是顺便结下张汉潮的这一段情。
  而第二个要杀的就是水营千总张毅伟,除了黄扒皮的事外,这也是为了给襄阳水陆两军打声招呼。
  千总往上就是守备、都司等,虽然官职更大,可张毅伟是襄阳绿营水军统领,是相对陆军独立的水师军种,在襄阳这个多面环水的地方,地位比之一般的陆军守备都要来得重要。除非是四品都司、从三品的游击这样的大人物,或是驻军领二品副将衔的参将本人,否则远不如杀了张毅伟来的震动、威慑。
  虽然已经是到了秋天,但天气并不是很凉爽,秋老虎依旧厉害。而从昨天起这股热中就更增添了一种沉闷、潮湿感。闷热、闷热的,不注意还猛地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夏天一样。
  似乎要变天了,便是梁纲这样的“气象”白痴,也知道这天快要下雨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非是到了天黑时候而是因为天上乌云笼罩,东风大起。
  一刻钟后,伴随着陡然加大的东风雨水就哗啦哗啦的降落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宛如真到了深夜一样。到处都是水珠帘一般的雨滴,耳边全是哗啦啦的雨水声音。
  天色一变,街上就渐渐的没有了人。
  梁纲静静的站在一幢房屋的屋檐下,乌黑的天色中,任凭飞溅的雨水把全身淋得湿透。
  雨下的并不是很大,但对于梁纲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虽能穿房越脊如履平地,但怎奈道台府院,终究是武卫森严之地,不比寻常房屋。日常除了大门四周都有警卫,而且府外每隔两刻钟就有一队巡丁走过,夜间巡查更严,平日中连靠近一些都难。而且邱元历经过几起刺杀,心中早生警惕,寻常人物还未靠近就会被驱除,但有不听立刻缉拿审讯。
  现在大雨一起,些许琐碎声音就会被雨声遮掩,而且天色乌黑,加上雨水阻隔视线,就算是以他的眼力都看不到二十步外,况且是别人?乌黑的夜色,瓢泼的大雨,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若猎豹扑食,梁纲快捷之极的窜到了高大的围墙边。接着冲刺之力,身子向上一纵,脚下在墙壁上两点,手就已经抠住了高墙壁头。两臂发力,人轻松地翻上了墙头。身子贴着墙壁无声滑下,轻盈的落到地面。潜伏下身体,贴到一丛灌木下。
  雨水和夜色成了他绝妙的掩护,梁纲就像是一条游走在阴影暗地里的长蛇,穿行雨中,时而匍匐,时而迅猛。
  道台府是中国传统式北地建筑,规模庞大,气势巍然,占地面积数十亩之广,而遵循现时礼仪,呈对称布局,左文右武,前衙后寝。
  其南北轴线长达七十丈,东西宽四十五丈。中轴线上由外至内依次为照壁、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宅门、三堂;东侧线上有衙神庙、书房、厨房、戈什房、杂项人房。西侧线上有冰窖、督捕厅、洪善驿、官厅。院墙内有车棚、马厩、茶房、粮仓等。
  整个建筑群体错落有致,结构合理。是梁纲穿越以来为止,所见最庞大的一幢建筑群,之前经历的巡检司和刘府,与之一比简直不堪一提。
  “前衙后寝。”梁纲谨记着这一条,所以人就见缝插针一个劲的往里面钻。
  半个时辰后。伏在房檐边偷看上房(三堂也叫内宅或上房,是道台及其眷属们居住的地方)的前后院子里,虽是雨夜却还都有兵丁擎刀而立,上房各处门窗也多是紧闭。心中暗想:邱元这家伙有三个小老婆,也不知道他睡在那个小老婆房里,而且现在时间还早,也不是就寝休息的时候,可刚才书房里又没人,我这该如何好下手去杀他呢?
  眉头皱起,千百个念头在心中转过。“靠之,总不能就这样在这儿一直趴着吧?瞅间房子,进去避避雨也好啊,要是等到了邱元那家伙,不就正好下手了吗?”非专业杀手出身的梁纲在屋檐上爬了一两刻钟后就等不耐烦了,心中念头转过,就起身提脚,打算翻进三堂上去。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八章 府中藏身
  
  要翻到三堂上去,就需要挪到眼下所在房屋的东北角,到三堂那里是最近的。然而即便是最近的,也需要从下面的这些兵丁头上掠过去……
  梁纲心里有些担忧,他毕竟不是武侠小说中的盖世大侠,轻功一起满天都能飞。他只是个人,地球引力对他肯定是有作用的,如此心里就不免有些担心会被院子里的清兵所看见。
  这心里一有顾虑,做事就难免会有些缩手缩脚,况且他是在屋檐上和地面完全不同,这脚下微微一放重……一脚踏在瓦上,就是哗喳一声响,吓得梁纲连忙蹲下身躯不敢动弹,侧耳听起院子里的动静下面的清兵似乎没什么动静?半响后梁纲的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里。还好,下面的那些绿皮狗都没注意。
  有了这一次惊吓,梁纲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趴在屋檐下等啊等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屋周围突然想起了一阵骚动,有一队清兵走了过来,换岗的时间到了。
  “就是这个机会。”梁纲手脚齐齐发劲,身体一闪,从屋檐上猛的冲过两米不到的空间,落到了三堂一间厢房之上。
  小心之下梁纲落脚处还是踩碎了一片青瓦,但所幸发出的声响不大,被这雨水一遮掩,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但梁纲却不知道,自己的那一条声响没有把自己暴露了,影子却是落在了一人眼中。那清兵仿佛觉得眼前有一条黑影闪过去,似乎比旋风还快,瞬间不见。心里大吃一惊,赶紧抬头向上张望,什么都看不到。青黑色的瓦砾在夜幕和雨水下几乎与梁纲的粗布衣服混合成一体,完全分不出来。
  “飞贼,有飞贼,府里进贼了……”那名清兵回过神来后立刻高声喊叫道,尖利的叫喊声简直能传遍了全道台府。
  “妈K啊!”梁纲见没人注意,在房顶刚趴下,准备多瞅几眼院中的情况,却不想下面就已经被人叫出了形迹。心中登时大恨,却也不敢再做停留,料想既是惊动了守卫的兵丁,那么今夜是行刺不成了。
  不再做停留,也顾不得脚下瓦响,顺着屋檐一口气就要奔出道台府院。底下的兵丁闹嗡嗡的直响,停在马厩上梁纲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满府上下一时间灯笼火把照耀得满地通明,但却不见有一个能上高的人。
  “这水平也太水了吧?”梁纲看到底下惊扰了好一会,才有人用梯子爬上房檐,举着明亮的火把四外寻觅,却没过了片刻就被大雨打灭。梁纲很有些哭笑不得,暗骂活见鬼了,今夜的事儿竟然就败在了这班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手中。
  也他娘的不用脑子想一想,等你们用梯子爬上房檐来寻,还能觅找得着的,也会到你们道台衙门来行刺吗?敢做这活儿的,没两把刷子能行么?
  看到道台府守兵的表现,梁纲原本熄了火的念头再次勃然燃烧了起来,本要奔出府外的身子在马厩顶上一缩,手钩檐下身子轻盈的荡了下来,片刻后已经到了一处厢房中……
  一顶绿呢轿子停在了道台府门口,周围簇拥着二三十名兵丁,轿子两旁还各有一名便衣大汉。
  看到邱元的轿子落下,守门的一名兵丁举着一把油纸伞连忙迎上,恭敬地掀开轿帘。
  望着府门灯火通明,一片紧张之气氛,邱元眉头一皱,凝声向眼前之人:“怎么回事?搞成这样?”虽然两天前出了梁纲那档子事,可府上也用不着如此如临大敌啊,而且自己出去前不也还好好的么?
  “回大人话,刚才府上闹了飞贼,所以小的们不敢再大意……”
  邱元眉头登时紧锁在一起,这个关头闹飞贼,怎么想都怎么感觉味道不对?“可看清了来人?”但愿不是那短毛。邱元心中暗自一提,想到梁纲曾经过张家集……
  “大人恕罪,小的们没能看清来人模样,只看着他一路从房顶跳出了院去。”
  “废物,一群废物,全是酒囊饭袋。”
  邱元听了心中顿时大怒,话也不是只指的眼前兵丁一人,全府上下的守兵算是都被他痛骂了进去。
  说罢便把手一摆闷头向府中走去。后面的两个便衣大汉,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立刻跟上,同时右边一人还顺势取过了那名兵丁手中的油纸伞,快速给邱元撑上。
  “呸,什么玩意。”那兵丁走回门庭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两名布衣大汉狠狠骂了一句。
  虽然都是邱元的保卫力量,可两名大汉作为被邱元特意聘请来的贴身武师,地位明显要高过府上的这些清兵。
  而偏偏他们二人是在邱元受到清水教六人刺杀之后,深感自身力量不足这才请来的。在此之后,张汉潮感觉力量不足,不想再白白葬送人手,就已经停下了刺杀行动。
  道台府上,之前挡刀子的事都是守兵们干的,现在天下太平了却来了两个吃闲饭的,偏偏还极受邱元看重,待遇什么的处处高出守兵不止一筹。虽然二人的武力确实很强,但与守兵的矛盾立场却是先天生成,邱元几度调节丝毫没有作用。之后也就随之任之了。
  现在守兵们挨训,对于两个武师来说,对头挨骂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邱元今早就接到了布政使衙门的训斥,祖之望好生训他了个狗血喷头,而随后飞来的按察使张长庚、巡抚惠龄、总督毕沅的公文也没一个说好话的。
  邱元出去,就是去了参将彭之年处,和他好好商量了商量,如何尽快给上面一个答复。他们可不比达哈苏,人家是满人,就算是一时被夺职,复起的期望和机会也是大大的。
  后院厢房中。
  梁纲隐约能听到前面兴起的喧嚣声,还有喧杂、脚步声,莫非是邱元回来了?心神一动就要推门出去,但脚步刚到门前身子就陡然一顿,继而趋步一滑,藏到了房门后。
  不多时,只听得“吱吜”一声,房门已经被打开,一个身着夫子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哐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五十九章 既做婊子,何想牌坊?
  
  “怎么回事,我可没关门呐?”突然的关门声响吓了那夫子一跳。
  他刚从府上另一名幕僚处回来,二人喝了点小酒,小厮前来通报说老爷回来了,夫子和那名幕僚都知道邱元此次出去是为何事,所以赶紧散了席。因为身上有些酒气,他就是回来换衣服的。
  “你,你……是何人?”望着现出影来的梁纲,夫子惊乱之下,嘴巴都不利索了。他心里当然知道梁纲是什么人,因为瓜皮小帽已经被收起来了,那一头的短发就是煊赫赫的招牌。想到刚才府上闹得飞贼,夫子心中震惊不已,“你……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闯到道台府上来。
  “老东西”,梁纲伸手在这夫子的脖颈上用力一砍,这人白眼一翻吭都没吭一声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为恶了,虽然应该是邱元的幕僚,出损招坏主意肯定少不了他,但梁纲还是没有杀他。
  房门打开,风雨夹杂着丝丝凉气扑面拂来。梁纲摸了摸怀中的匕首,一抖身转入了夜色雨幕中。
  后院庭中径直穿过,雨夜中府上的丫鬟、小厮亦或是守军个个都在长廊或是屋檐下行走站立,却是让梁纲通行个方便。
  邱元住处近在眼前。
  梁纲没有一头往里面撞去,而是转身去了另一侧。一道小门下,一盏灯笼颤巍巍的照亮着,两名清兵缩搭在门庭避雨。
  漆黑中一道黑影闪现,紧接着一道银光从黑暗中窜出。右边一名守兵刚要叫嚷,咽喉处就被银光穿没。而几乎是同时梁纲闪身窜上,左手一把扣住左边守兵的握刀之手,右手则死死地摁在了对方脖颈上。
  灯影下,见到梁纲那根根到刺的短发,守兵已经先自惊得软了骨头,面上呈现出苦苦哀求之色。把右手放松了半分,那守兵口里立刻叫得一声:“饶命!”
  “你认得我么?”梁纲冷声问道,一股肃杀之气几乎把守兵吓得昏了神智,一股馊尿味从下面涌出。
  “认的,认的,小的当然认的。”有那招牌式的短发,谁会不知道面前这人就是那声名远扬的短毛反贼?
  “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也仅仅是为了一口饭吃……”
  “你只宵说实话,我便饶了你,邱元如今在那里?”
  “在书房议事,在书房。”
  “在书房”,梁纲眉头一皱,疑声问道:“他没回后宅?”现在这时间可不早了。
  “没有,没有。”守兵自觉地压低声音,连声叫道:“大人,哦,不,是邱元,他回来之后就没到后宅来,直接转去了书房,刚才还让贴身长随传了话来,小的记得清清楚楚。”
  “是实话吧?”
  “当然,当然,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要有半个字的假话,就让老天爷天打雷劈,让小的不得好死。”守兵意识到了现在是关键时刻,诅咒带比划的让梁纲相信他。
  可惜……“还是饶你不得。”眼下只要出一点乱子就会是前功尽弃的局面,梁纲可不会去相信一个能在后宅家眷处看门的守兵,就算是打昏他也不觉保险,只有死人才是最可信的。
  “咔嚓——”随之是一声颈骨拗断的脆响。
  手上再添一条人命,梁纲却没有半点的心理波动。伸手从守兵腰下摘下长刀,再从另一名守兵咽喉处拔出匕首,接着他拎起二人尸首扔到了黑暗处,最后再一刀砍破灯笼。小门处立刻一片漆黑。
  之前梁纲一路从前面穿过来,沿途虽然多在小心守兵,视线也看不太远,可地形还是能记得住一些的,尤其是道台府的建筑特色,以中轴线为主,两边对称。其主体建筑都坐落在中轴线上。
  磕府上下,只有书房是一座相对独立的建筑物,轴线左侧,与三堂比邻,距离的很近。三间开正房独居一院,庭中自是花树相映,幽静适宜。环境比之三堂后宅住地还要胜过一筹。
  顺着路径直到书房小院前。门口处依旧是两名守兵在守卫,只不过是灯笼换做了两个。依照故例,用匕首先解决一人,然后闪身扑出。
  那守兵擗头被揪住,却待要叫,脖子已经被卡住,还有灯影下明晃晃地一把刀握在梁纲手里,心中已经是惊呆了。
  看着似乎被吓傻了一样的守兵,连杀数人之后像是彻底放开了手下,也胆大了心胸,直接松开手来,梁纲再挥刀砍出。
  那守兵当然想跑,可要走,两只脚却似钉住了一样,已经不听使唤了;再待要叫时,嘴巴也似哑了一样,舌头伸不开,短短的瞬间急的这名守兵眼睛都要凸出,脑门血管膨胀,如是要爆开一样。
  刀起头落,哧溅的血花有数尺来高,这样喷涌的鲜血,梁纲杀人虽不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拔下匕首,拖拖开两具尸首,梁纲再度砍灭了两盏灯笼,然后拎着滴血的长刀一步步走入书房园中来。
  “……此乃本官与彭将军多番商议,始才定下之策,王夫子以为如何?”邱元的声音遥遥传出。
  “这么……如此而为大人自能免轻责罚。只是如此一来,大人的声名就要……,学生堪忧啊!而且现今的湖广道御史景额、李明贵,一贪婪无厌,一耿直铁骨,怕是……”这个王夫子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梁纲听得有些糊里糊涂的,可房中的邱元却是知道个一清二楚。
  “唉”,长叹一口气,邱元一脸无奈加悲天悯人的道,“此也是无奈之举。非要舍掉那些百姓,按逆贼同党论处,本官这乌纱怕就难保的住了。如此想之,本官实在是心有惭愧啊……”
  王夫子听了心中暗自呕吐不已,见过无耻的可没见过像邱元这样无耻的,你还能再无耻点么?既然做了婊子,就别再想望那贞节牌坊!
  邱元此时脸上一阵阵抽搐,却是想到了贪得无厌的景额,还有身后背景深厚有清流大佬刘墉护着的李明贵,只感觉自己是心也疼,脑门也疼。
  ps:监察御史——乾隆时于都察院左都御史、在副都御史下设十五道掌印监察御史及附属监察御史。
  都察院按省区设立河南、江南、浙江、江西、山东、山西、陕西、湖广、福建、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京畿等十五道。定制,十五道设掌印监察御史满、汉各一人;一般监察御史,除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五道不设外,京畿、江西、浙江、福建、湖广、河南、山西、陕西八道满、汉各一人,江南道满、汉各三人,山东道满、汉各二人。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章 可笑不自量
  
  “……恨那逆贼无端,否则又怎会有此多百姓受难?本官二十年清白声誉也……”邱元的话语再次传出。“唉,可恨,可恨啊……”
  屋外,梁纲听了,这时他总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狗日的邱元,害人无辜你还有理了?无明业火冲天而起,遂即右手持刀,一脚踢开房门,人影一闪就抢进了屋去。只见三五枝蜡烛莹莹生光,照的屋内甚是明朗,一应人等悉数可见。
  屋内共有五人,一名官袍加身,自是邱元无疑。他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位师爷打扮的三旬文人,该就是先前说话的王夫子。在邱元的身旁,一名长袍小帽之人,似乎是他长随。而书案前则站立着一个劲装大汉,与守在门口的第五人一般的模样,相同的打扮,相同的体型,两人都是虎背熊腰之徒,且连相貌都有几分相像。
  没进屋前,梁纲就已经看到了门口这人印在窗纸上的倒影,甚是高大,所以闯进屋之后,没等脚下沾地,凌空中右臂挥刀就是一记后斩,一溜白光直向着那人脖颈斩去。
  姬仲良站在房门内两步,抱怀在胸,虽然是拿人钱财可他对邱元的那些腌臜事却毫无兴趣,甚至还是颇起反感。只是怎奈人穷志短,不得不来讨口饭吃。
  姬仲良与哥哥姬延良都是山西蒲州人氏,其宗族尚武百年,村中几是人人习拳练武,威名震赫。二兄弟自幼随族中长辈习拳,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好本领。但因族中先祖有遗训,不仕异族鞑虏,所以两兄弟就在蒲州的镖局中混口饭吃。
  邱元这厮也是蒲州人,受到清水教的那次刺杀之后,自感身边守备力量不足,尤其是缺乏高端武力震场,所以就想到了回老家请保镖。蒲州是山西有名的彪悍之地,而姬氏宗族又是当地有名的武术之乡,要请当然就请姬姓之人了。
  姬仲良、姬延良兄弟正如刚才所言的‘人穷志短’一样,虽然不愿和官场扯上关联,可委实是抵挡不了那份受聘钱财的诱惑,况且这也没违背先祖的遗训,所以兄弟二人就不远千里的赶到了襄阳,这一干就是好几年。
  这些年见多了官场上的黑暗,二兄弟更是不耻当官的为人,连带着对府中的守兵也看不顺眼,平日中仗‘势’欺兵,或对或错总是纠纷横生。这人心中一生下执念,休要说是心中毫无敬意的邱元来调节,便是他们的老子来发话,也不可能立刻摆得平,所以邱元几次努力不成,索性就随意了。
  姬仲良站在门口精神不甚集中,有些走神,都好几年了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就算是有再高的警惕心现在也松懈下来了。
  不过作为一个练武之人,警惕危险的本性还在,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保镖的职责,所以听到门声响动心中一惊的同时,反射性的就要扑上阻拦。
  一溜刀光擦着姬仲良的鼻尖划过,冷冽的寒光激的他浑身汗毛顿时倒竖,实在是太险了!
  姬仲良万没想到,来人脚不落地就凌空倒斩一刀,还直逼着自己脖颈斩来。错非他基本功扎实,瞬间由动而静,再加上铁板桥使的快,这一刀已经能要自己小命了。
  一刀落空,梁纲心头也是微惊,这人好快的动作,好扎实的基本功。从姬仲良的身手来看,显然就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高明。
  不过梁纲却没有丁点的惧意,换是在穿越前,自己可能叫爷爷都巴结不上这样的人物,他可是很清楚自己那倒斩的一刀有多快的。但是在现在,杀他也并不难。
  脚尖在地上一点,还未落地的身影转而斜冲而起,快若闪电直扑姬仲良而去。
  还是在凌空中,梁纲挥臂一刀斩出。这正面的一刀,比刚才的倒斩还要更快上三分。
  姬仲良刚刚挺直腰板,眼前就又有一道银光闪现,凌厉的寒芒已经近在眼前,刺得自己脑门一片冰凉。“也太快了——”心中疯一样的呐喊着姬仲良壮硕的身材陡然化作了一只灵猿,缩身坐蹬,两手交叉向上猛顶,整个人不退反进,硬迎上梁纲挥刀下劈的臂膀。而同时他也一脚飞出,直蹬向梁纲腹下下阴。
  “死来——”兄弟遇险可急坏了姬延良,大吼一声,人疾步奔出,势如奔马前行,劈拳直捣向梁纲耳门砸来。
  感觉到踢向自己腹下的那一脚,梁纲脸上登时起了一头黑线,也忒‘断子绝孙’了吧!长刀下劈之势依旧,胯部向右扭了扭,硬顶上一脚又如何?你还能一脚踢断我大腿不成?同时扬起左臂,反手握拳朝姬延良拨去。
  “嗤——”
  “噗——”
  “啪——”
  三声响接连响起,三人招式也都有了结果。
  长刀劈在姬仲良两臂相交间,立刻响起了一声刺耳的金铁磨砺声,怪不得他敢交臂上顶呢,原来两条胳膊上戴的都有铁护臂。
  不过在梁纲的长刀之下,铁护臂也不顶事,那一刀下去力道之猛根本就不是姬仲良所能抵挡的,只感觉两臂像是被齐齐折断了一样,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道荡开了一边,然后一抹刀光在自己胸腹间一划而过。冰凉的触感之后姬仲良就感觉到了一阵泼天的疼痛,而自己的脚猛蹬在梁纲的大腿上,却好似是蹬在了一擎天玉柱上,毫无作为。“蜻蜓撼石柱,蚍蜉撼大树……”愕然中他的脑海中竟然现出了这样的两句词来。
  胯部的右扭以及左臂挥拳拆挡,还是稍微的影响了梁纲右臂挥刀的动作,力道和速度都所减弱,也分散开了他一点心神。加之姬仲良一脚蹬在他左边大腿上,看似毫无作用可实际上也让梁纲呲牙咧嘴了一下,而姬仲良自己的身子反到是在反力的作用下加快了向外蹿的速度。且两支铁护臂确实是抵挡了部分下劈之力,所以梁纲这一刀虽然重创了姬仲良,几乎是破开了他的胸腹,却是没能要了他的性命。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一章 鞑虏野种
  
  姬延良一拳砸出,看到梁纲只是不甚在意的随便挥拳一拨,心中登时冷笑。对于自己的一身业绩,他还是很有信心的,“看我不一拳砸碎你脑袋!”
  “啪——”拳臂相交。
  “唏…”手臂面骤然一痛,梁纲倒吸了一口气,“乖乖,了不得了,竟然碰到两个厉害练家子。”拨挡之下竟然能把自己打的这样疼,左边这家伙一身武艺绝不会比躺倒的那个弱了去。
  姬仲良此刻已经摔在了屋中地面上,就在王夫子面前,两者相距不足一步之遥。胸腹间一道一尺多长的血口,正汩汩向外冒着鲜血。梁纲那一刀几乎把姬仲良给开了膛,没伤到内脏已经是万幸了,现在还能吊着一口气也就是苟延喘息罢了。
  姬延良心中骇然大惊,自己这一拳有多厉害他可是很清楚的,寻常一条人命丧了也不足怪,却不想现下在这人身上竟只是随手一拨。
  姬延良那一拳是直奔着梁纲耳门砸来的,眼看就要到了,却被梁纲扬起的左臂向外一记拨打就给带偏了,擦着后脑勺过去都有一尺长的距离。虽然拳臂相交间,梁纲左臂吃了一痛,可姬延良也不好受,他右臂全力使出时被带偏方向肩窝处也是闪了一下。
  但即便是如此,姬延良也依旧没有半点的后退之意,他的眼角处看到弟弟姬仲良胸腹间溅出的血花,直以为姬仲良已经死在了梁纲手中,悲愤之下拼命之心骤起。
  兄弟血仇,骨肉之痛,怎能不报?
  “哈啊——”恨声大叫一声,姬延良右手绕着梁纲的左臂一翻,已经是到了梁纲左臂内侧,全力向外掰去。同时身子一晃,抢进了梁纲怀中……
  右臂挥刀下劈,左臂向外拨打,胯部也向右扭着,梁纲虽然重创了姬仲良,可代价也付出来了,非是大腿上的那一脚,也非是左臂面的那一痛,而是他现在的身形立势——根基不定,中门大开。
  两手左右开击,中胸已经完全露出,同时胯部的扭动也让他脚下略显不稳。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梁纲一上来就立马重创了一人,很可能就会选择后退防守,如此梁纲有了缓息之机,稍微的一调整立刻又是战力全复。可现在人家俩是亲兄弟,弟弟‘死’了,当哥的又怎么可能不战而退,屈身自保?
  姬延良人家是没有梁纲这样变态的体质,没他这么雄厚的本钱,可是自幼练武,二十年辛苦打熬下的功力也不能等闲视之。且更为主要的是,姬延良拥有着梁纲所没有的良好的拳艺技巧和击技意识。除开各自的身体素质不言,仅是武校生出身的梁纲一身所学比之姬延良真是差的不以道记。
  拼命之下,姬延良敏锐的发现了梁纲的“破绽”,哪里还会放过。右手反转继续向外撑开梁纲左臂,同时整个人侧步猛进,抢入梁纲怀中右肩狠撞梁纲心口。
  身子撞击间,姬延良左手一记猴子摘桃扣向梁纲下体,右臂也在翻转间抬高肘部,等到肩膀撞上心口时,整个右臂肘部正好翻转过来,以高临下狠狠砸向梁纲的脖颈。
  狠辣,绝对的狠辣。与姬延良现在的反应和表现相比,梁纲之前闯下赫赫声名所用的手段完全是小学生级的。
  既然胯部在向右扭,那就彻底的转一圈。梁纲敏锐的感到姬延良探向自己要害之处的那一抓,那带起的风声都触动了下摆。
  胸口这一撞他可以不在乎,脖子上的那一击必要时也不是不能承受,可胯下的这一抓却绝对是不能容忍的,自己又没练过铁档功!“这俩家伙怎么都一个调调,生性好“断子绝孙”这一口么?”
  却不想,若不是自己把人逼上绝路,这一招辣手又怎么可能被人连连施展?
  身子整个向右快速转动,左臂向背后一摆,护着腰脊,主要动作是在右臂————所持长刀顺势一刀环斩。
  姬延良顶肩撞出,狠撞在梁纲身侧,下面的一记飞爪也扣住了梁纲的大腿,只是上面的一肘却落了空,无力的砸在了梁纲后背。接着姬延良全身发力,就想狠狠地把梁纲撞出去,同时手下呈爪,只想着在梁纲大腿上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但是梁纲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的?姬延良用尽全身力气也没开动他一分一毫,即便他是在旋动之中;而同时大腿发力,整条腿肌肉绷得紧紧地,姬延良不说是在他腿上撕下一块肉来,就是爪子还能不能抓住大腿都是问题。
  陡然发力的大腿,肌肉结实的就像是生铁一样,原本扣在上面的五指,立刻就被生生蹦了开来。
  姬延良盲目了,就算是他兄弟被“两刀毙命”,他依旧以为梁纲是个“正常人”,只不过武艺(刀法)超凡脱俗而已。却根本不知道梁纲的体质对于人类而言完全就是变态。
  相比起武校所学的那点皮毛,这一身的怪力和敏捷的反应、迅雷一样的神经,才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拼杀搏命挡者披靡的真正根源和立身之本。
  姬延良全身的发力不仅没有开动梁纲,反而使得自己被梁纲身形的转动之力给带偏了方向,整个人也向着梁纲右侧撺了出去。姬延良心中大叫不好,可这时候他就是想停下都不能了,这股力本身就是出自他身上而梁纲仅仅是稍微的点拨了一下。
  头皮一凉,姬延良感觉自己的头顶在拉拉的淌血,继而就是一阵火辣火辣的疼痛……
  “不……”姬仲良刚勉强撑起头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让他睚眦欲裂的情景。不禁痛声高叫起来。
  半截辫子带着巴掌大的一块头皮掉落到地上,梁纲接着一刀斩落在姬延良的后背……
  这一刀本可以落在他脖颈上的,但临头时梁纲又改变了主意。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在这样的保守年代,武艺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得真传的。如这俩人一般,那上面多半是有个高明的师傅或是长辈,而下面师兄弟或是兄弟亲戚也肯定不少。
  宰了两个不当紧,搞不好就要招来一窝……两兄弟都有两把刷子,要是公平决斗,他们也用武器的话,弄不好梁纲还要受点小伤呢。这样的人,能不结仇还是不结仇的好,虽然现在已经做过了一场,可只要有一丝可能……
  “你们两人也是一身的好武艺,干什么不好,偏要给个狗官当保镖。”提起姬延良,梁纲一把把他扔到了姬仲良身边。说话中紧盯着二人的神色……虽然自己不愿意结下这样的仇家,可要万不得已也只能下杀手,只要二人露出一点的愤恨之意……
  姬延良、姬仲良互见兄弟未死,心中就已经大起高兴,对梁纲的恨意随之就散去了一多半。现在听到梁纲这样一说,二人脸上虽然惨白可面上却都显现出了惭愧之色。
  二兄弟互视一眼,抬眼看向梁纲,接着再对视一眼,齐齐摇头不语。
  梁纲此时却是大松了一口气,这二人对自己并没有多么明显的恨,反倒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惭愧了起来。如此,赌上一把又如何……
  输也就是那么一会儿事,可要是赢的话,就无后顾之忧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短毛……”
  三人搏斗,鹰起兔落,转瞬间就已分出了胜负。这时邱元等三人也才刚刚反应过来。他身边的那个长随惨白个脸,扯着喉咙就叫。
  左手一抬,袖中的匕首就飞射而出,在明亮的灯光下,一道银光闪过,锋锐的匕首就已经没入了那长随的咽喉。哧溅的鲜血把王夫子给吓惨了。
  “噗嗤——”行步中,梁纲一刀斩过,那被吓瘫了的王夫子顿时惨声嚎叫了起来。
  “贼子,逆贼……”邱元也是一脸煞白,他显然是知道梁纲的目标是谁,并没有以为姬氏兄弟没死,王夫子没死,自己就能逃过一命。手指着梁纲颤颤抖抖,口中絮叨的骂着。
  “狗官,你牵连无辜,殃害百姓,死不足惜——”噗嗤一刀直直的捅进邱元的肚子里,“反贼,逆贼?”梁纲念着这两个词,冷声一笑,“老子堂堂汉家儿郎,干嘛要那根留猪尾巴辫。爷们跪天跪地跪父母,又哪里需要跪乾隆那个腐朽老儿,鞑虏野种。”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二章 杀人者,断发梁纲!
  
  吊着一口气没散的邱元被梁纲的这番话给震惊了,两眼不可思议的盯着梁纲,口中吐出:“你,你……”
  “噗嗤——”懒得听他废话,梁纲直接抽刀出肚,再闪身躲过哧溅的鲜血。
  “噗通”一声,邱元如栽倒的朽木一样倒下地。堂堂的一方牧守,从三品大员,襄阳道道台,就这样的死在了自家府邸的书房中。
  哼,梁纲不屑的看了一眼邱元尸首,再回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三人。姬氏兄弟都还是一脸的平静,见梁纲回头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眼神有些惊异,显然是因为刚才他说出的那番话;而王夫子则是早已经止住了惨叫,脸上也是没有一丝的害怕之色,甚至就连身上刀伤的疼痛都像是被他所忘记了一样,正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如像是看到了一只史前怪物一样。
  冲着他们呲牙一笑,没再去理会姬氏兄弟,梁纲把话头主要对向了王夫子,“听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是有点良心,今儿大爷就饶你一命。可别怪我给你的那一刀哦,不然的话你要遭的罪就更大了。”
  说罢也不管王夫子是不是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梁纲转回到邱元处,蹲下身来抖手从邱元尸身上的官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料,蘸着血在书房后壁的白色粉墙上,写下了七个大字,“杀人者,断发梁纲。”
  却是他突然间想起了水浒上武松血溅鸳鸯楼的桥段。那是多么的快意、豪帅,现下正好学学。
  来这个年代已经有两个月了,在元和药铺养伤的那一段时间和在乌坪港住的那些天中,梁纲着实看了一些书,对应着也算是会写了一些字(繁体字)。眼下这七个大字,虽写的横平竖直很是幼稚,可已经是繁体字了。
  杀人者,三字很好写,姓名梁纲也好写,难得是中间那两个字。人家武松是打虎,有自己的响亮招牌,自己呢?有什么?
  短毛?亦或是反贼?不成,气势太弱了不说,读起来它也不顺口啊,思来想去就只有‘断发’二字适合。
  梁纲心里在纠结,在郁闷,自己杀的人可不比武松多得多,他血溅鸳鸯楼才杀几个,算上之前的西门庆、潘金莲、王婆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口上下。自己光是从杨家集出来杀的人就至少是他两倍,可现在却连个朗朗上口的绰号都没有……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了阵阵喧哗声,也不知是因为长随和王夫子的叫喊,还是因为那几个守兵的尸身被人发现,反正是闹腾起来了。
  不能再留了,梁纲立刻意识到是该走的时候了。当下收好匕首,挥刀砍下邱元的脑袋,用他身上的官服袍子一裹,拴在腰间夺身就窜出了书房。至于姬仲良、姬延良兄弟和王夫子三人却是看都没看一眼,他们的命运会如何,梁纲哪里会顾得上,没杀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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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齐家。
  雨声作响,东风吹刮,房外一片漆黑,屋内却是灯火通明。
  正房大堂上,齐林、王聪儿、齐国谟、齐国典一家四口都在,当日在渡口等候的李全、高成功二人也在,还有张直昭、张直方以及西天大乘教的首脑人物教主宋之清、教中大掌柜薛国玺和高成功的儿子高德均、齐林手下第一号人物姚之福。
  人数虽然不多,可却是集中了西天大乘教的不少上层要员。
  宋之清多年来为传教游走四方,但落脚地却是在襄阳城,这里毕竟是西天大乘教经营深厚之地,寻一藏身之处还不是轻而易举。
  此次的汉江事件影响非凡,本在当阳(属荆门府)周边打转的宋之清第二天就听到了消息,当下轻装上路乘马车连夜赶返回襄阳来。
  今日下午时分进的襄阳城,在总舵口处理了一些教中俗务,就和着李全、薛国玺等人一同赶来了齐林家。
  路上,李全已经把梁纲在德安府在张家集在汉江所有生出的事情告知了他一遍,以宋之清的胆量听了之后也不得不赞梁纲一个胆大包天,“可真是个杀星!”才短短两月,前后手上就沾染了多少条人命?还多是官家的。
  宋之清前前后后传教二十年,也不是没有和官府顶过牛,但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私下里解决的,绝不敢和官府明对着硬碰硬,即便是现在西天大乘教有如此的声势,他也是一直强调暗中发展。
  如此对比之下,就更凸显出了梁纲的重要性,这个人一定要联系上,只要他活着,简直就是一天生的“箭靶子”。能把官府泰半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真就是没一点踪迹?”问向齐林,宋之清的眉头有些皱起。现在两天多过去了,以襄阳北会的实力,怎么可能一点梁纲的踪迹都查不到?不说齐林手下掌管的上千衙役,就算是北会的教徒也是遍布襄阳周边。
  齐林脸上也有一抹尴尬,宋之清的问话他实在无言以对。这要是在别的地方还好说,可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以北会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力量,查找了两天多却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实在是够丢脸的。“弟子无能,真的是……”
  “好啦,这也怪不到你,就你们衙门里的那画师水品,便是拿着缉捕告示抓到了梁纲,面对面也认不出来他。”李全适当的解了一下围。
  “唉……”宋之清叹了一口气,也顿住了问话。李全是他的生死弟兄,这点面子不能不给,况且他也要照顾到齐林自己的颜面,现在可不是就他们俩三人在,还有那么多的“小辈”呢!而且画师那儿的原因,这一点上他也不是不理解齐林。
  齐林听了面色好看了一点,可心中依旧发苦,梁纲的画像固然是不像,但他的那招牌短发……反正这么多天过去了,找不到一点人影,北会是丢尽脸面了。
  “师傅,从梁纲以往的行踪上来看,他在襄阳某地肯定是有落脚之处的,只要他不离开襄阳,依靠大师兄的北会和张老师傅南会的力量,终会找到他。而且说不准,他自己还会主动来寻咱们。”薛国玺插话说道,打了个圆场,也把本来已经建功了的张汉潮给绕了进去。听得一旁在座的张直昭、张直方纷纷没个好气,这还有南会的责任么?人都给你们送到地头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薛国玺的真实目的,他的真实目的是梁纲的那两口大箱子。德安府的案件已经被西天大乘教上层人物所众知,所料不差的话这两口箱子里肯定装得是刘家的部分财产……
  薛国玺是西天大乘教的钱粮大掌柜,自然要关心这个!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三章 杀星
  
  “不行。”宋之清断然拒绝道。
  虽然他也很心动那笔钱财,之前甚至还一度动过要收梁纲为弟子的想法,但是相比起那笔巨额钱财,他更看重梁纲本人的作用!
  与教派的发展、安全相比,钱财只是次要的。西天大乘教又不是敛财为主的八卦教。
  薛国玺一听急了,梁纲身上可是少说也有三万两银子的身价啊,这几年教中搜罗到的钱财全部加在一块也不过是这个数字,而除去开销用度,账面上还省得不过是五六千两。
  薛国玺不敢奢望,梁纲把所有的钱财都放进这两口箱子,可这两口箱子的价值再怎么逊色也不会比教库中的钱财少吧,这依旧是一笔泼天富贵啊!
  薛国玺还想再说,但宋之清摆了摆手,语气坚定的道:“此事不许再提。此两口箱子尽数封上,任谁也不准擅动分毫,待到找到梁纲,原物奉还。”说着眼睛看向了齐林。
  “师傅放心,定不会少了一分去。”齐林起身答道。那两口箱子现在就放在他家的仓库中,到现在为止确实没有动上分毫。
  ……
  商议在继续。宋之清每返回襄阳一次,就要详尽的了解一下北会的发展,因为这是西天大乘教的根基所在。今天也不例外,而且顺带着还有张直昭、张直方二人在,那就是连南会的情况都要了解一番了。
  雨有些越下越大了,不知道了什么时候,齐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焦急的拍门声和叫喊声。
  声音夹杂在风雨中传入房内,众人脸色齐齐一变,齐林的身子也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是辛聪!”就在众人震惊中都以为事情被发的时候,王聪儿还依旧能沉得住气,侧耳听了听后当即肯定说道。
  “辛聪??”齐林心脏一缓,暗松了口气,侧耳仔细一听,可不就是辛聪的声音,同时还有曾大寿。
  见到齐林脸色骤缓,余下众人大松了一口气,是齐林的手下就好。那辛聪、曾大寿都是齐林在衙役中的心腹,在场众人多数是见过两人的。
  齐林向儿子使了个眼色,齐国谟立刻站起退出了房去,他和弟弟齐国典本身就是在最尾端的,也是方便。
  片刻后齐国谟引着满身泥水的辛聪、曾大寿进了大堂,看到在座的众人,辛聪、曾大寿也吃了一惊,连忙向着宋之清等行礼。
  “好了,说说怎么一回事,弄得如此狼狈。”宋之清挥手示意二人不需多礼,接着又向齐国谟、齐国典二兄弟道:“国谟去拿两身干净衣服来,国典你去煮碗姜汤。”说罢眼光看了看齐林。
  身为教主,宋之清几年间能把西天大乘教搞得如此势大,自然是有一套驭人的手法,些许温言细语却偏能感动人心。而更重要的是,他不随便插手别人事物。以齐林为例,虽然襄阳是西天大乘教的根基、总舵所在,可同时也是北会的主营地所在,如总舵有事于地方,宋之清却从不会直接把命令传到下面而是通过齐林来转办此事。现在也是一样,对着辛聪、曾大寿温声细语了两句后就把主导权交还了齐林,毕竟这两人都是齐林的心腹。
  但是这一次宋之清显然失算了,他说的这些话已经是把齐林的话全部带过了。辛聪一把拉住了齐国谟、齐国典兄弟,对着堂上的齐林焦急道:“大哥,邱大人被短毛杀了。”
  可能是因为身为衙役的缘故,常在明面上走,所以辛聪、曾大寿等一批白莲教徒衙役一直都没能很好的解决掉明暗两套称呼间的迅速切换。现在面对着宋之清等人,口中的称呼已经是‘邱大人’和‘短毛’,而不是‘邱元狗官’或是‘梁大侠’。
  “什么,邱元被杀了??”轰隆一声响,张直方坐下的椅子已经被他带翻在地。在他下手的张直昭也反射性的站了起来,一脸狰狞的泄笑道:“好,好,狗官,你也有今天——”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杀的?短毛人呢?”消化掉这一令人震惊的事实,齐林紧声问道。“老天,他竟然杀掉了邱元,这可是道台啊……”心中几近是在呻吟一般,这个消息真差点萌晕了他的脑袋,既震撼有为自己今后的麻烦感到头疼。
  “就在刚才不久。短毛趁着夜雨潜进了道台府,被守兵发现后跑了出去,却没走转了一圈又潜了回来,在后院厢房打晕了黄先生,之后连杀四人,闯进书房。砍伤了姬氏兄弟和王夫子,杀了邱大人和他的长随。”辛聪一口气道出大半经过,喘了一口气,旁边的曾大寿接口道:“那短毛学水浒里的武二郎,杀了人之后还在书房后壁上用血写了七个大字:杀人者,断发梁纲。之后砍下了邱大人的脑袋,一路冲杀了出去。道台府上的守兵与他接战,被连刀砍死了七个,伤了五个。”
  “短毛冲出道台府后,带着邱大人的脑袋跑去了知府衙门,把脑袋扔进了衙门大院,这施大人才算是知道出了祸事。急忙赶去了道台府,小的们到那转了一圈后才被施大人遣来寻大哥去。”曾大寿也是老衙役了,叙说案情自然简洁清楚。他按辈分算是齐林的徒弟,可在一起惯了,又是齐林的心腹之人,张口闭口的也就‘大哥大哥’的叫上了。
  “嘶——,这又是十三条人命啊!”宋之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梁纲还真不愧自己给他起的绰号,真就是一杀星。道台府里都杀进杀出。
  “姬氏兄弟受伤了?”一直没说话的姚之福此时插口问道,他没有去关心死了多少人,死的又是谁,他关心的是姬延良、姬仲良二兄弟。这俩人可是真正的高手啊,没想到今儿双双伤在了梁纲手中,而从梁纲随后的动作来看,似乎也没受什么碍事的伤……
  姚之福是执掌北会武力的大师傅,他儿子姚学文就是在郧阳做无本买卖的,平日里最关心的就是武力方面的事情。当初为了团结张汉潮,他也不是没打过邱元、何世光的注意,可是都不行,北会没那个实力。明着来又损失太大,所以对于姬氏兄弟的厉害他还是知道的。
  姚之福都知道的事情,辛聪、曾大寿这些三教九流都有接触的衙役会不知道?二人对视了一眼,由辛聪回道:“岂止是受伤,没个两三个月,这俩兄弟是别想起来了。”
  “姬仲良两刀被短毛剥了肚皮,差点就开了膛;他哥哥姬延良也被一刀旋去了半张头皮,接着又一刀砍在了后背上,错非是人家手上留情,他们兄弟俩怕早就阎王殿上报道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四章 衙前杀人,当头一棒
  
  彭之年府邸,与齐家几近相同的问话也在这里进行中。
  “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一身中衣的彭之年在听到梁纲学武松故事以血写书后脸皮就已经气的发红,等听到眼前这人说道邱元死后还被砍下了脑袋,并被梁纲扔去了知府衙门大院时,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勃然发怒了起来。
  “还不快下去。”一旁的一名幕僚向着屋中跪着的衙役摆手示意道,那衙役小心的看了彭之年一眼,见他也怒气冲冲的向着自己摆了一下手,当下就抱头鼠窜了出去。彭之年当年也是大小金川之战杀出来,虽然有几年不经历战阵,可发起火来时气势依旧惊人。
  衙役走后,彭之年勃然大怒的样子立刻收敛了起来,脸上剩下的只有一阵深深地疲惫。他也是上五十的人了,之前同邱元细谈了许久,然后才睡下了片刻就被门子吵醒,继而听到的就是邱元被枭首的噩耗,一时间真可谓是身心皆惫。
  “大人,施南林让人前来通报,那显然是要大人出兵全城搜捕的,大人还需赶紧下令啊!”
  襄阳城守营有尽两千的人马,这些全都掌握在彭之年的手中,他不开口任凭施南林哭爹告奶奶也没个屁用。
  彭之年点了点头,地方驻军的职责除了守城固土之外,就是要协助地方官镇压地方,遇到需要全城搜捕的时候也必须全力以赴,只要地方父母官开了口。
  现在堂堂的一道道台,从三品的大员都死在了自家府邸,如此要案自然该全城搜捕。“发我将令,命襄阳城守营全城搜捕,严厉勘察。”
  幕僚转身而去,他也是被人从睡梦中拉起的,但谁让他是幕僚呢,有些事情就该他出面。
  看到幕僚离去,彭之年面上现出了一丝苦涩,这下天真是压塌下来了!
  之前光是汉江事件还好说,主要责任在水师营,可现在邱元在城中被杀,这城守营就要负上一部分责任了,继而这责任也就是到自己头上了。“看来需要找老大人求救了,不靠他老人家拉一把,这一关自己是难过去了。”
  彭之年口中的老大人就是现任湖广提督的梁朝桂,他也是宁夏中卫县人,与梁朝桂是同乡。
  梁朝桂今以六十,一生仕途发迹于二十年前的大小金川之战。当时年已四十的梁朝桂仅仅是宁夏中卫营外委千总,真真切切的绿营低级军官,那时候彭之年就跟在他手下。
  乾隆三十七年,梁朝桂被征调参加平定金川的战斗,其率部先后参与了攻克路顶宗、布朗郭宗、功噶尔拉、丫口、昔岭以及阿喀木雅等一系列战斗,作战英勇,屡立战功,一再受奖和提升。
  三十九年,梁朝桂又率队先后攻克了淜普,占领喇穆喇穆山梁,一鼓夺取日丫口,为清军进剿开辟了道路,再次受到升赏。四十年,在围剿勒吉尔博山寨的攻坚战中,梁朝桂身先士卒,冒死先登,虽然身负重伤,仍然坚持带队作战。以后又参加攻打木思工噶克山的战斗,并首先率领少数精锐乘夜潜入山口,将山中各处城碉一一捣毁,使清军顺利占据了康萨尔至丫口山的战略要地,为夺取西里山要塞创造条件。此次建立奇功,因而被破格提升为“陕西潼关协副将”。大小金川平定以后,在叙功论奖中,这个中年崛起的猛将被列为“五十功臣”之一,并画像陈列于紫光阁中。不久,就被提升为甘肃肃州镇总兵官,一战而从一名低级军官跻身于提总大员的行列。此后,先后调任江西南赣镇、陕西兴汉镇、福建福宁镇和广东高廉镇总兵。随后在镇压台湾林爽文大起义中再次建功赫赫,被乾隆老儿亲口夸赞。从台湾回师之后,梁朝桂就被调任为广西提督,三年前又被升为湖广提督。
  彭之年是梁朝桂的亲信手下,一直跟随在其左右,现在麻烦事来了,这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虎威依旧的老上司了。
  惶惶中,彭之年已经忘掉了道台府中还有自己窥视已久的姬氏兄弟。那两兄弟武艺精湛,早就被他看在了眼中,曾经不止一次向邱元讨要,还曾向姬延良、姬仲良二兄弟保证道,只要从了军,有他照顾用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混上个出身,两年之内报他们做上把总的位子。
  可惜姬家兄弟祖训不敢忘,彭之年的一番热情全都白费。眼下姬延良、姬仲良身负重伤,在道台府也肯定得不了好去,如果他要收服二兄弟,眼下是个绝好的机会。
  但彭之年就像是把二人忘记了一样,一门心思的琢磨起该怎样向老上司求救。说到底,自身的官位才是彭之年最看重的,而至于人才……什么时候没有?
  只是看想不想发掘了!
  一千多绿营兵布满了全城上下,连带着还有数百名衙役。要他们半夜里起来冒着大雨搜捕全城,这些人心底会乐意才算是怪事。
  根本就是敷衍了事,有的则还趁机搂上了一把,甚至是……
  一夜的搜捕过去,第二天雨已经停了,除了闹得满城沸沸扬扬民怨四起外,梁纲的影子依旧是不见半个。
  彭之年府前。
  距离府前门庭有三四十米远的一幢房屋的屋檐下,梁纲正一身短衣打扮的坐在那里,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身前放着一个挑担,两头各有一个书箱大小的木箱子。
  这东西是他让陈广亮给准备的,两个箱子里根本什么就没装,空空如野。挑在肩上,任是一个书生都能健步如飞。
  梁纲在这已经等了好半天了,他在等张毅伟。之前就见一个个武官打扮的绿营军将陆续进了彭府,梁纲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张毅伟,但他不知道张毅伟到底是谁?
  水营千总,六品的官衔。是涅白色的顶子,绣彪的补服,这样打扮的主儿眼看进去的怕有四五个之多了。
  襄阳协之下,除了彭之年的参将加副将衔外,还有一个四品都司,即是襄阳城守营的主将,除此之外独领一军的如樊城营守备、均州营千总、北门外的水营千总,还有谷城汛千总以及枣阳、南漳、宜城的三个把总汛。这些梁纲早就打听清楚了。
  今天卸开均州营和谷城汛的千总,光襄阳、樊城两地绿营中的千总一职人物就有五六个之多,再泼开守职的,张毅伟这个水营千总混杂进去,梁纲也没见过他的亲面,哪里会知道谁是谁?
  所以要等个机会。
  太阳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哗啦啦的一帮子人出了彭之年府邸。
  当头一个胸前猛虎刺绣,头上涅蓝色的玻璃顶子,不用说就是襄阳城守营的四品都司了。身边落后半步的两个,都是绣熊的补服,亮白色的玻璃顶子,这是五品的样子,从他们再往后那就是整整五个六品千总。
  一抹精光在梁纲眼前闪过,身子立起,扁担挑在肩上,前后两个木箱一颠一颠的乱颤,没一点规律显然是他手生不熟练。
  几十米的距离转眼间就走过了大半,这些个武官已经上马的上马,作揖临别的作揖,大部分四散了开来。
  “敢问各位军爷,哪位大人是水营的张毅伟张千总?”梁纲说着一口后世的普通话,没用家乡的方言。普通话这玩意不是从北京话发展起来的么,在这时代那就是官话。
  虽然梁纲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但是眼前的这些武官怕也没谁能说出一口标准的京片吧?现在梁纲说的这话听在他们耳中,那就是官话。
  梁纲本来是想着能不能在众武官前,大叫一声张毅伟的名字,以此来辨认出张毅伟是谁,然后击而杀之。但现实情况明显不允许他这样,这些个武官周身带的都有亲兵在,少的三四人,多的都有七八人。杂七杂八的混交在一块,人数都有六七十之多了,梁纲要是按原计划进行,那除非是在杀张毅伟之前先和眼前的这些个亲兵厮杀一阵。
  当然了,亲兵们也不可能全都遇上,但只要耽搁上一点时间,就足够张毅伟逃得走得了。所以,梁纲换了一个法子,他要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凭的就是一个“唬”字。
  “嗯?”张毅伟这两天心情都有些不好,他小舅子死了,偏生自己还是一个惧内的主儿。这从彭之年府上出来也不见有半点喜气。此刻已经是上了马。
  听到外面有人寻自己,当即‘嗯’了一声。
  人群散开,让出了张毅伟来。数十道目光齐齐都投在了梁纲身上,但梁纲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感,他在自己的计算着距离。十步以内,三四下就能赶上,取张毅伟性命,然后再拍屁股走人并不难。
  现在的距离——就在十步之内。
  “什么人?吃了狗胆子了,竟敢直呼我家大人名讳?”张毅伟的一名亲卫高声叫道。
  梁纲目光平静,直视着马上的张毅伟,看面相挺是不错,怎么就不做人事呢,“你就是张毅伟?”
  张毅伟几名亲卫登时火起,张口就要骂道。但张毅伟却挥手止住了,虽然还没有下马,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谨慎。
  眼前这人,身材魁梧,笔直挺立,往那一站就有一份雄盼四顾的傲然之气,面对着在场的众多武官毫无一丝惧意,而且说着一口顺溜的官话。非是大清朝没了锦衣卫,张毅伟都直以为眼前这人就是干那活的呢!“这位兄弟如何称呼?找张某人是为何事?”
  一旁的那些个武官也收起了嬉笑的嘴脸,看着梁纲的目光甚至都隐隐的透漏出一种惧意。
  这就是梁纲要取得的理想结果,运用“逆向思维”,让他们自己唬住自己。
  “卑职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只是为……”说话间梁纲已经走到了张毅伟跟前,当面的几个亲兵纷纷退裂,其中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甚至都躲到了别的一堆去。
  随着梁纲口出‘卑职’二字,在场众人脸色都已经变了变,一些在马上的纷纷准备下马,张毅伟也是如此。
  脸上带着笑,双手抱拳一躬,就准备在梁纲话音落下后就立刻回礼。
  “要你的命————”四字一出口,梁纲平静的双眼立刻爆射出一抹逼人的精光,整个人瞬时变得杀气腾腾。
  肩上的扁担一抖转到手上,前后的两个小木箱登时甩飞了出去,打的两个倒霉蛋高声呼痛。梁纲箭步如飞,两个跨步就到了张毅伟马前,抡起扁担先是冲着马腿两前蹄一记横扫,战马嘶鸣一声,立刻摔倒在地,被突然地变故搞晕了的张毅伟还没来得及道出一个字就被摔倒的战马扔下了地。这时他似乎已经反映了过来,趴在地上两眼惊恐的看着梁纲,一手护在胸前。
  梁纲哪里还容他张口说话,一个箭步跨上,扁担一轮,就如孙悟空打白骨精一样,当头给了张毅伟一棒(扁担)。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梁纲没那个本事玉宇澄清万里埃,可是打烂一个脑袋的力气还是有的。
  一扁担拍在张毅伟的头上,就像是打了一个熟透的西瓜一样,红的白的什么都出来了。
  在场的武官们和亲兵们都被这一幕给深深惊呆了,少数几个聪明的已经反应了过来,而大部分还愣在当场,甚至还有几个在高叫着:“且慢动手,慢动手……”
  “大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杀不得啊,怎么也待给说个明白不是,说明白了再杀不迟……”
  “哈哈哈……”抑制不住的狂笑脱口而出,梁纲扁担一甩,轻蔑的瞄了在场众人一眼,蹿身而去。他才不会去理这群蠢货呢!
  “追,追——”
  “抓住他,快抓住他,他是反贼——”
  “短毛,快抓住他————”
  几个反应过来的聪明人这时候的叫喊声才刚刚出口。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五章 施南林的高招!
  
  “杀,杀,给我杀了他————”大堂上,彭之年手指着大门方向歇斯底里的叫嚎道。虽然没有点出名字来,可周边诸人又那个会不知道他说的这人是谁。
  好一通发泄后,彭之年才停了下来,他简直要气疯了。你反贼不是不可以强横,也不是不可以不被抓到,但是无论再强横的反贼,再能躲的逆徒,当他们想到朝廷官府时,面对朝廷官府时也要心存顾虑、心生害怕。而之前汉江上发生的那一幕,短毛公然对决水营战船,就已经显露出了他肆无忌惮和胆大包天的一面。但那多少还可以说是水营两艘战船战力薄弱,短毛又自视甚高,持勇横行。
  可是现在呢,在自己的府衙门前,众多官兵的朗朗瞩目之下,一营千总赫然被打碎了脑袋,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短毛已经是彻头彻尾的不将官府绿营放在眼中。堂堂数千绿营和襄阳城内的大小衙门,在他看来是一点的威仪都不存在,这一点无论如何彭之年都绝无法忍受。
  “洪成义!”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彭之年心中的怒火,强忍下之后他立刻开始了调兵点将。
  “卑职在。”樊城城守营守备大声应道,列身闪出。
  “立刻调你营中主力前来襄阳。”
  “卑职领命。”
  “韦绍光。”
  “卑职在。”左上手第一位,襄阳城守营都司同样一声应喝,站列了出来。
  “张毅伟已死,但水师营不可乱。你领我之命坐镇水师营,严查汉江水面,绝不容反逆脱水而走。”
  韦绍光大声领命,退回了原位。并没有问襄阳城守营的归属,既然彭之年发话了,那襄阳城守营肯定是他亲自出马坐镇。
  “知会施南林,六门戒严,全城搜捕!”
  “是——”众将齐声喝道。
  ……
  城西闹市。
  梁纲正在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头带一斗笠,身穿一套贴有补丁的短打粗布衣裳,裤腿贬至小腿肚,脚上蹬着一双破鞋,加上一身的酸馊汗味,十足的苦力打扮。
  瞅着两侧的热闹商铺,看似很正常的左顾右盼,实际上却是在细细观察着接上衙役的站位和距离。如果能仔细观察他的身形,并且一直留意,你就可以发现他不经意间的停顿变向,实际上却是无不恰到好处,正好能适当的躲避开衙役们的视线范围。
  “好多的衙役!”心中暗道,但梁纲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自己杀了邱元在前,一地最高行政长官被刺,当然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知府大人有令,知府大人有令……”远远地一阵叫喊声传来,“所有人不准戴斗笠、小帽,所有人不准戴斗笠小帽,从即刻起,襄阳城内所有百姓一律不准再戴斗笠、小帽,必须赤头露额……衙役官兵亦是如此,通通摘帽。”
  自若的面色陡然一动,梁纲心中大叫不好,“妈k啊,他竟然来这一手,这下要糟了。”
  他之所以能在城中行走自如,那就是因为他的那根假辫子和头上的斗笠,施南林此时的下令,简直是釜底抽薪,直捅要害。
  看着大街上被这一声声叫喊搞得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梁纲也顾不得再遮掩行迹,当即闪身快步向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跑去。
  满大街的人都被施南林的这道命令给砸晕了脑袋,就算是几个巡街衙役也是如此,所有人都或呆住了身子,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声音传来出,整条大街在这一个就像是被定住了身一样。所以梁纲的这一动,就如同鹤立鸡群,那是显眼至极。
  “站住,站住……”官差衙役也都不是白痴,自然知道梁纲有问题,且很有可能就是短毛本人。当下高声叫起,但却没有一人赶上前去追。梁纲的赫赫凶名,就像是一座无法搬移的大山一样死死地压在所有的绿营官差心头。就自己哥几个人去追这杀星,追不追得到还不说,便是追得到那也是白送肉包子给狗,奈何不得人家自己还要丢条小命。“短毛在这儿,短毛在这儿————”
  大街上的人群再度被震惊了,一阵骚动响起。梁纲快步前奔中,自然注意到了周边裂开的人群和人群中投到自己身上的那一道道目光,突然间他心头一动,既然水已经混了,那自己就把他搅得更浑不正好?前冲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顿了一顿之后梁纲转变方向都身冲着两个离得最近叫的最欢的衙役追去。
  “呀呀————”正大声叫唤着的两个衙役被梁纲的这一举动弄得愕然一呆,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老鸭一样,喉咙中发出了两声怪异的嘶叫声。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陡然一个激灵,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大叫声转身就想着反方向逃去。其中一人可能是嫌弃逃跑时腰刀碍事,竟然在第一时间内就把到给扔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把摘掉头上的斗笠和小帽,根根断发倒刺而立,看着俩衙役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周边几个衙役惊惧的目光和蠢蠢欲动(逃)的样子,梁纲叉腰仰面长天一阵大笑。
  “喝——”大笑停下,梁纲身子一伏,浑身杀气全部放出,冲着面前的几个行人猛的一声大吼。
  “啊,快逃啊,杀人啦……”
  几个行人立马被吓破了胆,除了两个距离最近的家伙软了腿外,剩余的悉数逃离,跑路中口中还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叫喊和“自己吓自己的胡言乱语”。
  已经骚动中的大街被这一闹彻底点燃了,沸腾了,就如同一颗巨石落进水中,荡起的波澜一圈圈的向外扩散,最终引得整条大街一片惊慌失措,无处不是鸡飞狗跳。
  而趁这个机会,梁纲已经转入了街边小巷。
  一刻多钟后。
  城北闹事巡街的齐林接到了手下报来的消息。“什么竟然在城西?”自从接到施南林下的这道命令后,齐林心头就起了嘀咕,知道梁纲处境这下不妙了。可没想他的点竟这么背,简直是当场被揭露了行踪。而且他竟不在城北而是在城西,难道……他的同党在城西不成?
  “你们几个立刻赶去城西,务必……”齐林思索中边下令道,对着几个心腹暗暗使了个眼色。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六章 白莲暗号
  
  一口气窜出了五六个巷子梁纲才停下。
  周边已经没人,方才松了一口气,靠在墙壁上打量起周边的地形,抬眼却发现附近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民户府邸,“居民区么?不过这方向在那里?”今天天上还飘着阴云,没太阳的一丝影子,梁纲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已经完全辨不出东西南北了。
  “随他便。”辨不出就辨不出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梁纲不在乎这个,但是施南林的那道命令他却不能不在乎。“TMD,施南林,竟然想出这样的狠招来。”在心中狠声骂道,要不是他自己怎会如此狼狈。心中破口大骂着,梁纲人却不作停留的继续向前。“嘘嘘……”就在走到这个巷子口,突然一阵嘘嘘声从斜对面的一个小巷子传入他的耳朵。
  “什么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尿尿?”一时的好奇,梁纲折身靠去了那个巷子,才往里探了下头就正好与两个撒完尿准备出来的衙役对上了眼。
  “倒霉!”心底大叫一声,手上却没有片刻的迟缓,刚才还一副好奇模样的梁纲瞬间已经化作了一头下山猛虎,飞一样扑杀了过去。
  “……白……莲…”曾大寿两手死死掰住扼在自己脖颈上的左手,趁着梁纲尚没发力,全力挣扎着呻吟出两个字来。
  “白莲???”难道是白莲教中人?梁纲心中一动,正准备捏断眼前二人脖颈的手也不禁一松。“你们是……”
  “小的…呃…小的是大师父的弟子,曾大寿,他是小的徒弟王明。”曾大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平时随时随地都可以自由呼吸的氧气此刻却像是能救他性命的灵丹妙药一样,被他大口大口的吸进肚里。没有经历过脖子险些被拗断这种痛苦的人,是不会理解他此时的心情的。
  曾大寿是齐林的心腹加弟子,再有明面上捕头的身份趁着,其在北会中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同那辛聪等人一样都是齐林的得力手下。他在城北接到齐林的示意之后,就立刻和辛聪一块点了一批衙役中的白莲教弟子赶来了城西。
  可还没到西城时,那边就传来消息说这里的衙役已经聚集了一百多人,绿营兵也在源源不断地赶来。曾大寿、辛聪等知道事不宜迟,已经是到了危急时分,所以辛聪立刻赶去大街去主持大局,而曾大寿带着一批人直接分散前来寻找。
  而梁纲看似跑出了不进的距离,可他的实际方向却是偏东北的,如此才正巧和曾大寿师徒碰上。
  如果换是别的时间段见面,曾大寿对梁纲绝不会开口闭口的称自己“小的”,可刚才小命就拿捏在对方手中,面对着梁纲的突然扑杀,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手之力。耳听为虚,此见却是实,如此直接的差距,让曾大寿面对梁纲时彻底服了软。
  “大师傅??”这个称谓梁纲知道,指的就是齐林,在北会中同时与大师傅相并列的还有一个‘二师娘’的称呼,则是在指王聪儿。“你怎么能证明你是白莲教的?”若真是齐林的弟子,那么这个曾大寿在北会中怕还是个人物。齐林是襄阳府的总差官,在自己地盘里发展一二还不是轻而易举,而他的这个身份虽然白莲教在对外保密,但梁纲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他对于曾大寿自称‘白莲教徒’,并不感觉意外。
  曾大寿可没想得这么远,在听到梁纲问话后立刻就想回答,可话憋在口头嘴巴张了又张他就是说不出来。白莲教又不是传说中的天地合,两脚踏清明,他身上真没什么东西可证明自己身份的,无奈之下只能把当日白莲教码头迎接的排场讲了一片。李全、王聪儿、高成功……
  三人分别对应西天大乘教总舵,襄阳教区,襄阳北会。这与梁纲知道的倒也相符合。虽然那时候梁纲还不知道这几人的具体名称,可他听张直昭、张直方说了,迎接的人里面既有总舵元老也有教区和北会的重要人物。
  但就凭这一点就想让梁纲相信,似乎太容易了。另一边的王明急的满头冒冷汗,却不敢搭腔啃上一声。
  “曾捕头,曾捕头……”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叫喊。曾大寿听了不喜反惊,连连面带哀求的看着梁纲,属下的这些声叫喊,那不是在帮忙反倒是在帮倒忙,搞不好就会成了自己师徒俩的催命符。“梁爷,爷爷唉,我俩真是白莲教啊……”这一刻曾大寿急得都快哭了,要是这样死去那算什么一回事啊?
  纯粹是误伤嘛!~~
  “呵——”梁纲这时突然一笑,低头勾到二人面前,小声说道:“那我就信你们一会,把那帮衙役给我领一边去,还有告诉我,你们白莲教的联系方式。”
  既然别的衙役到了,那么事实上杀与不杀问题都不大了。若二人是假的,自己就算是杀了他们两个,行踪也一样会暴漏;可二人要是真的,那么自己赌这一把就算是赢了个满怀了。
  “城北,城北大街上的‘遇连生’,那是我们会中的一个联络点。”曾大寿心中大喜,一种侥幸活命的惊喜感充斥着他的心间,立刻道出了北会的一个秘密接头处。“到了那您只要说出‘一片净土’四字就行。”
  曾大寿利索的道出了一个名字,倒是让梁纲更相信了他两分。冲着二人一点头,深深记下两人的相貌,梁纲转身就想着巷子背口奔去。
  二三十丈的距离似乎短成了二三十米,一转眼的时间就不见了,等到巷子口几个衙役进来,梁纲人影早就不见了。曾大寿、王明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那一丝深深地庆幸……
  “嘿,还真走了!”梁纲看着十多个衙役进了巷子让后又在那个姓曾的家伙的带领下施施然的向另一个方向赶去,心中暗道自己点整,随便赌一把就是个大赢。“遇连生,一片净土……”
  ……
  “好大的一座院子。”又转过一个巷子,面前的却不再是依旧的小巷子、胡同了,而是一处豪门大宅的后院。
  “正好进去避一避。”宅子越大就代表着其主人的实力越强,也就越有能力避免受官府的搅扰,这儿正适合梁纲藏身躲避。
  助跑,起跳,脚底在墙壁上一蹬,身子一窜人手就已经够得到高墙的墙头了。“MD,真不愧是深宅大院,不比道台府的院墙低了。”
  无声的滑落下去,梁纲一头转进了树荫中。
  视线直直的越过宅院中轴线。大宅门庭,“李府”,两个斗大的金字在无声的炫耀着府上主人的富贵。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七章 和睦的一家
  
  “混账,混账东西!”
  李府大堂上,李元清看着站在面前的二儿子整个人气得简直要发疯,阵阵雷霆大吼喷薄道出,把李永成直直骂的猪狗都不如。
  “你个不孝子,不孝子。当初为了让你进族学,你爹我给长房陪了多少笑脸,吃了多少挂咾,不就是为了让你能考取个功名,能有个出息么?”
  “现在倒好,你竟然自己撂挑子不干了,还偷偷摸摸地给我跑回襄阳来,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是什么地方?是想留留想走就走的么?出来容易,可要再进去就难比登天了。”
  “爹,爹”,一旁的大儿李永昌一边向着自己二弟使眼色,一边满脸带笑的迎上李元清杀气逼人的目光,从茶几上捧起一盏茶送到了父亲面前,“您消消气,消消气。二弟不是不懂事儿的人,他这样做肯定是有苦衷。您也不是不知道宗家长房、二房、三房的那些少爷公子哥的习性,他们这些宗房那看得起咱们这些旁支,二弟肯定是……”
  “不是,不关那儿得事。”李永成自然看到了兄长使给自己的眼色,也听出了李永昌话中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照着这个套路往下去,虽然他在族学中确实是受到了一些宗家子弟的挤兑。“我离族学就是因为小妹婚事。袁家那个浪荡子一无是处,他配不上小妹。”所以李永成就自己来了个绝户计,主动把后路堵死。
  他现在的年纪虽不大却也是成人了,有自己的脑子,自然能判断的出自己的前途已然是袁家、长房在小妹婚事上的一大筹码,所以索性就来个‘自我了断’,不但把这个筹码彻底拿掉,还在另一头重重投上另一个筹码。
  李元清脸色气得发青。从陈诗到的那天起现在已经四天了,他依旧没能下定决心,而且态度越来越软化,虽然嘴上绷得紧紧地,可心里头的天平却在慢慢偏向了联姻那一头。是以今天李永成这样的行为才会惹得他勃然大怒,这就像是当面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一样,让他自我感到分外的没脸面。
  再加上生气李永成自毁前程,率意用事,想及自己的期盼落空,所以雷霆大作,狠狠地痛骂了李永成一顿,但心底窝着的一团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着。
  李永昌看着自己弟弟,眼睛中闪现出了一股蔚然。对于婚事,虽然已经从陈诗那里已经知道了袁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实非是自己小妹良配。但是他与李盈盈一样都没有发出一言,就因为这是事关李永成前途的一桩大事。而李盈盈就算是心底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可只要李元清做出了同意婚约的决定,为了自己二哥的前途她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全家上下,能够一出手就把这桩婚事捣零散的,只有二弟李永成一个。
  这事关他自身,李永成自己才是最有发言权,可他会如何考虑,最终拿下什么样的主意,李永昌一无所知。直到现在他才可以舒心一笑,在前途利益和亲情的选择中,二弟李永成无疑明白的选择了后者。作为一个兄长,李永昌从内心里感到欣慰。
  富贵人家兄弟阋墙的事情很常见,但是李永昌、李永成哥俩的感情却是极好,可能这也是与李元清息息相关吧。李元清的这一生虽不是只有一个女人,但后院中却是只有一位夫人,李府中既无小妾也无通房暖脚的丫鬟,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好,也育下了二子一女。
  后院没有纷争,儿子中也就没有了嫡子、庶子之分,李元清面前也就没有了邀儿固宠这样的戏码,儿子之间没有各自的母亲在背后指使也更是少了些你争我斗。如此宛若一个良好循环,使得现今李府之中家庭气氛极为和睦,夫妻恩爱,兄友弟恭。这在富贵人家之中算是极少见的了。
  对于父亲的责骂、痛斥,李永成默不作声,一概承受。他知道为了自己能够进族学父亲付出了多少“尊严”。随州李氏诗书传家,历来看重‘文’而轻‘财’。
  现今宗房中的三支,长房雄立百年不倒那是因为他历代人才辈出,入世为官者不绝于缕。二房则是真正意义上的诗书世家,虽然少有出仕,但却从不乏才学过人之辈,在湖北士林颇有影响。错非现今长房的二叔也是满腹经纶,在教谕、学政之位上留恋多年,两湖士林中极有影响力,现在长房在士林中的影响力怕依旧会逊色给二房一筹。
  而三房则是两者兼顾。反正宗家三房都是积累深厚,各有各的立身处世之本。而其余的如他们家这样的外房旁支,除了少数两支有官员在身的外,其余则根本不入宗家之眼。
  自己在族学时就能分明感受到宗家子弟那种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和对旁支子弟的俯视、排斥。受些挤兑还算是小事,这还是因为自己的血脉和长房够亲近,受了些照顾。不然的话……读书人不动手欺人,可嘴皮子上的羞辱则能让人更难看,更无地自容,除非你的才学真能做到“一览众山小”。
  李永成现在还记得自己知道小妹婚事的那一幕,那是二房的一个已有秀才功名在身平日就看不起他的堂弟,带着鄙夷的口吻对自己说起。
  “卖妹求荣,卖女求贵”,这就是他对自己对自己家的评价,那充满了鄙视、嘲讽、蔑视的神情,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瞬间刺透了自己的心。
  李永成在那之后才了解,为什么从入族学之后长房的人对自己是如此的照顾,原来有这样的一层原因在。原先则还以为仅仅是因为血脉来的亲近,自己祖父与二叔爷感情好,此刻才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另外几个血脉不次于自己的堂兄弟,日常处境却远比自己要来的艰难。
  袁家浪荡子的名声也是二房的那个堂弟对自己说的!
  李永成默默地承受着父亲的责骂,心中的这些事他是不会对自己父亲说的。不可否认自己的举动有一部分是因为那个堂弟对自己的“触动”,但他并不恨这名说话刻薄的堂弟,因为这是事出有因,也是因为堂弟是文人风骨,书生意气。
  李永成敢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后悔那日所做的决定,便是没有那番鄙夷的话,只要知道自己的前程和小妹一生的幸福放在一个天平上,也肯定会选择后者。
  “爹,没了李氏族学,孩儿一样能考中功名。”李永成绷着嘴,带着满脸的坚毅对父亲李元清说道,神色中坚定无疑。
  他今年就算是十八岁了,院试时刚过的十七岁生日,这个年龄考中秀才者不说是在全天下就算是湖北省也是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以他族学二房的那个堂弟而论,今年还不满十六,得秀才功名时才十五岁零七个月。
  李永成家境富裕,同时人也聪明,脑子并不笨。但是院试落榜,原因则是在于他平日中的不务正业。有了陈诗这样一个所学涉及N多方面的叔父在,李永成打小时起就没有全神贯注的读过一天书籍,反倒是看着陈诗送给他的一些杂书学了些在正经读书人眼中“杂七杂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之前李元清也没有太过注意,但等到注意时已经完了,李永成院试已经落榜了。“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我不反对,学你叔做榜样也应该,可你也同样该学学你叔的那满肚经华吧?学学你叔大小试一应而过的才学吧?”
  李元清就是这样说李永成的,他是个商人,知道那些杂书不只是奇淫技巧或上不得台面,在某些时候这些东西要远比之乎者也强上百倍,所以他并不反对自己儿子看那些。
  然这些与功名相比,李元清就更看重后者了,虽然之乎者也很无用,但它可以把功名送到你手中。
  看着李永成坚毅的神色,李元清似乎能感受到了自己儿子的决心,略有些欣慰,面色缓了少许。随即叹了口气,又无奈的摆了摆手。既然木已成舟,那就要认真思考后事了。李永成这一跑婚事肯定告吹,袁家得罪了,长房的叔母也是得罪了。德安、襄阳两府紧贴一块,士林间影响颇深,李永成在随州站不住脚在襄阳城怕也同样无法立足,那就只能去郧阳找德言了……
  蓦然,李元清的眉宇一凝,两眼中若有所思,半响后面上露出了一丝感动,一丝若有所悟的神情。“德言啊,此情你让为兄如何为报?”却是这才清楚为什么陈诗会突然辞去江汉书院主讲的位置,而前去偏远的郧阳书院为山长。原来他是为了给永成谋一条后路啊!
  “你且在家等上两天,见一见朋友,我先于你叔父去上一封信。等到婚约的事情处理完毕,你再随我前去郧阳……”
  “是。父亲。”李永成低头答道,然后和着李永昌一起退出了大堂。
  “二弟,别怪爹,爹心里也不好受。”李永昌陪着弟弟走着,离开大堂十多步了,这才开口说道:“要知道,咱兄妹三人中,爹最疼的可是小妹。眼看着小妹跳进火坑,还是自己亲手……他心中才是最难受的!”李永昌和李盈盈谈过心,二人对自己的父亲从没有一丝的怨言,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一点。
  李永成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之前并没有想过,可这并不代表他不能理解。想起父亲年老了十岁似的样子,李永昌这么一说,他就已经明白了。“我对爹没一点怨言,他这都是为了我,我还有什么可怪他的?”
  “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连个童子试都没过!”咬牙切齿的说出最后两个字,李永成对自己往日的行为真就是痛恨到了极点。
  李永昌暗自走了一下眉头,自己弟弟似乎偏激了。和李元清的观点一样,李永昌也认为那些‘杂书’实际用处上要远比满口‘之乎者也’来得强。但心中转而一想就想到了李永成今后的去处——郧阳,那里可是有叔父(陈诗)在的,有他‘老人家’在,弟弟就算是想偏激怕也会不成的。
  “二哥,你怎么回来啦?”清脆的叫喊声从长廊拐角处传出,李盈盈小步飞似的向着这边跑来,声音中遮掩不住的是惊诧之情。
  看着旬月不见就已经消瘦了一圈的妹妹,再想到猝然老了许多的父亲,李永成这一刻这剩有满心的懊悔!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八章 想不出题目了
  
  假山、鱼池、回廊、花圃,后院花园的面积虽小,但构思巧妙,建造的极是精美,完全一派江南园林的气息。
  山间流水潺潺,池中鱼戏翩翩,风景雅致,即便是梁纲,在藏躲之中也不免的多瞧上两眼。
  从后院上前,一路小心避过一个仆人和两个丫鬟后,他寻机跳入了一个偏院。
  虽然这儿的守卫和人口密度远不能和道台府相比,但是在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梁纲也没那个水准能一个不少的躲开这院中之人。所以,他是尽快寻个藏身之地为上,好等到晚上去城北寻那个“遇连生”。
  这偏园并不是很大,面积和那个后花园也就差不多。但装饰上与后花园颇有相通之处,很是清幽绿雅。
  院内通道上全部都是方形的青砖铺地,被过道隔开的地方或是种上绿柳、花树或是修葺成一个个的花圃。左右各有三间厢房,正方向则是一栋三连居的套房,一律的卷棚顶,倒也方便他夜间出行。
  “唏——”正房中,梁纲看着房中的布置倒吸了一下牙花子,“这怎么看着像是女眷住的地方啊?”房内一尘不染不说,还有一股微微的清香气充斥鼻间。布幔巾衬色调清淡,完全不像是男人的选择。
  没时间去多想,即便是女眷的地方,现在他也只能往里面钻了。那左手处的房间中时不时的嬉笑声明显的在告诉梁纲,那西间里有人。“但愿别被人当做采花贼……平白坏了自家名声。”
  从穿越到现在,两个来月梁纲完全是杜绝女色,这不是他没有那个想法,事实上回到了古代兜中又有钱,能有几个男人还洁身自好的?梁纲做苦行僧,不是他自己自愿做,而是那现实情况不允许他生出歪心眼来。且强奸妇女之类的事,他也不屑去做。淫贼、强奸犯,是这个世间最该被千刀万剐的东西。(这类人已然不该被称做‘人’)
  如果因为今天这事儿,而被传出‘采花’的名声来,那他可就冤枉大了。
  月白如华的床幔,古色古香的雕花床,木制的衣柜,木制的梳妆台,木头的门,木头的窗……梁纲环视一周,发现能供躲人的就只有木头的床下了。
  ※※※※※※※※※※※※※※※※※※※※※※※※※※※
  “紫烟,泡杯茶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一声清脆的叫声响起。
  梁纲躲在床底下,老老实实的呆着,时间一长这眼皮竟然直打架,隐隐的困意上头。虽然生硬的地面躺的时间长了会凉气逼人,可比起以往几日他睡觉的地方那却是好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西间的人也从没过来查看过,警惕性再一松懈也怪不得他发困了。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惊醒了梁纲,整个人反射性的绷紧了身子,两臂、双腿、腰腹都绷得紧紧地,浑身刹那间涌动的力量足以将头顶的雕花木床顶翻了出去。
  李盈盈伴着二哥李永成进了正房客厅,丝毫不知情,一个人已经趁她出去的这段时间躲进了她的床下。
  西间里立刻涌出了两个脆生的小丫鬟来,年纪与李盈盈大小相差不多,一式的打扮,齐眉的流海,长及腰间的辫子,细布的短上衣,宽大的袖子,外罩这一件侧扣背心以及到了脚踝的长裙。区别只在于一个颜色偏紫,一个颜色偏绿。
  “小姐。”两个丫鬟向着李盈盈道了一声,然后齐齐给李永成见了一礼,“见过二少爷。”声音中透着一股从前说没有过的敬意。
  李永成似有察觉,转而又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紫色衣服的丫鬟随即出去泡茶,厅中只留下绿色衣服的丫鬟服侍。
  李盈盈、李永成二人在厅中坐定,望着李永成,李盈盈一时间真不知说什么好。她之前只把仅有的一丝希望寄托在父亲那里,却没想过李永成会用如此激烈的手段直接把事情做绝了。“二哥……”
  李永成此刻爱惜的看着自己瘦了一圈的妹妹,对于她的‘抱歉’无一点领受,“二哥是个男人,富贵功名自己取,怎么能让你的一生幸福去换?”
  “说起来该抱歉的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才对,若非我院试不中,连个小小秀才都拿不到,你和爹又怎会……”
  “好了二哥,这些咱就不说了,不都已经过去了么。”李盈盈两眼微微沁泪,但还是适时的阻住了李永成的话头。兄妹这么多年,谁还不了解谁!“今后再想啊,就想想好的,您跟着叔父考功名,大哥帮爹好好做生意,小妹将来也找个好夫君……”这话若是别的场合李盈盈可能还说不出口,但是现在为了安慰二哥说起来确实很是顺口。
  兄妹谈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穿绿色衣服的丫鬟已经消失在了厅堂中,而李盈盈叫的茶也没被端上。
  “二哥,您给我讲一讲梁纲的事,他就是德安府出来的。”李盈盈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伤情来得快走的也不慢。说是小女孩心境,也可以说是为了转移话题,她慢慢的就把话题靠向了梁纲。
  梁纲——短毛反贼,就是德安府第一个闹出来的,这事情整个湖北的百姓怕都知道了。想到从随州回来途中所遇到的那个人,李盈盈心中就是一阵阵好奇。虽然她在家中得宠之极,可女子毕竟是女子,就算是再得宠也不可能像男儿一样游走四方。从出生到现在,除去武昌拜陈家和上武当山还原外,去随州的那一趟就是她出门最远的一趟了,也是最轻车简行的一趟。不想回来的路上就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梁纲的名声一直就没再李永成的耳朵边衰落过,他去的时候正赶上大围捕末期,梁纲跳脱而逃,等到李永成初步适应了族学并且交到了几个说的话上学友之后,界牌口的那档子事就爆发了……之后就是一系列的震动,再等李永成从随州则返回襄阳,从北门码头上岸就再是听到了梁纲在襄阳的这一系列事情,也至此知道了他的姓名。
  “此人武艺惊人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他实在胆大包天的不可思议,你看看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已然是半点不将朝廷官府放在眼中,这一点倒是真让为兄震惊。”李永成详细的给妹妹讲了自己所知道的梁纲的一应事迹之后,如此评价道。叹口气再说:“也不知是哪里出来的这样人物,惊世骇俗啊!”最后断言:“此君今已是我湖北第一反贼,而等到京师方面反应过来,这‘天下第一反贼’的称号怕也就落到他头上了。”
  如同听评书看大戏一样,李盈盈在一旁是眉飞色舞,心中只感觉是阵阵刺激。而且因为梁纲的一系列举动中,除了所杀官兵、巡校等外,杀的人皆是该死之人,倒是和杂书演义中的‘大侠’很是类似。“反贼,哼,我看是大侠还差不多。那刘家的人和那黄扒皮那个不该死?还有那个邱大人,若真是为民父母,之前放着黄扒皮胡作非为他怎么不抓,现在倒好,一下抓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死了也是活该。”
  中国百姓从古到今心中都有一个侠义情节,即便是李盈盈这样的富家女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对于梁纲首先想到的也不是‘胡乱杀人’不对,而是他在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这与陈广亮的心理变化都是有一丝相通之处的。
  李永成微微一笑不语,他到底年长了两岁,外出多阅历也多,虽然对梁纲的行为不无赞赏,但也决不会主动称赞。不提倒霉的那些家都是富人,单是他多年诗书读下来,儒家礼教学下来,他就不会和梁纲这反贼主动去‘同流合污’。
  而且梁纲的那一头短发他也不能接受。“身体发须,皆父母所赐”,这是中国人千古以来的传统观念,虽然这一信念已经被满清打的千疮百孔。可要再来一次,却也……
  “二哥,你不知道吧,事实上我和爹跟那个梁纲是见过的。”突然压低了声音,李盈盈趴在自己二哥耳旁放出了一个大炸弹。
  “什么?”就像突然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一样,李永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是尖利刺耳,身子也下意识的想跳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李永成连忙放弯了身子,向着依旧捂着耳朵的李盈盈急声询问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还有谁知道?”
  李盈盈揉着耳朵,一脸嫌弃的看着李永成,“还是个男子大汉呢,这点变故就吓成了这样。”
  李盈盈越是如此,李永成就越能肯定事情是真的,“别搞怪,赶快告诉我,这事可闹不得虚假。”
  “是这样的。”看到李永成真的着急了,李盈盈也不逗他了,就将那次路边小店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那个人肯定就是梁纲、时间、打扮上都符合。”如今梁纲的姓名已经公开,这名字反到真成了一个代号来代表他了。不像是代表一个人的姓名,而更多的像是代表着之前的“反贼、短毛、短毛贼”等几种绰号的一个代名词。至少在这李盈盈口中,梁纲来梁纲去,感觉着和之前短毛来短毛去或是反贼来反贼去没什么区别。
  “这么说知道这事儿的外人,除了那对不相识的小店掌柜父子外就只有庚明和新武大哥了?”李庚明是李家的家生子,杨新武从他父亲起也是两代人几十年都在李家当车夫,这都是可以信得过的。看到李盈盈点了点头,李永成这才松了口气。“这就放心了,他们是绝对没问题的。”
  “小姐,小姐,二少爷……”绿衣服的丫鬟惊似的从院门处跑进来,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出的院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那短毛又杀了个当官的,就是水营的千总张毅伟,那黄扒皮的姐夫。”
  梁纲现出形迹也有这么多时间了,城内绿营兵、衙役等的调遣终于完成了,对着城西的清查大搜捕终于是开始了。
  被叫开了府上大门的李府阖府上下这才知道梁纲又惹事了,而且还当街露了形迹。此时进府搜查的绿营兵、衙役已经到了大堂了。这个叫做绿华的小丫头就是在前面听到了这件事后这才飞似的跑回来报告。
  小丫鬟把听到的事情这么一讲,房内的李永成、李盈盈兄妹,门口的紫烟以及院内另外的几个使女和老妈子纷纷呆住了。参将门前当众杀人,还是在那么多武官、亲兵的瞩目注视下,这实在是太让人怀疑自己耳朵了。
  里间床下。此刻梁纲已经知晓了这间房子的主人是谁了。从客厅到里间,这样的距离还不能完全把声音阻隔,依靠着强劲的听力,之前李家兄妹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一点,但对于二人的身份却是全无了解,只是感觉这位小姐的声音挺悦耳的。直到李盈盈小声讲起了自己与梁纲小店相遇的那件事。虽然是小声可也有只言片语传到梁纲的耳中,这时他这才知道了谁是谁。没想到自己这么胡乱的一翻竟然跑到了那对父女的家中。“可真是有缘啊!”
  梁纲心中挺乐的,这个小丫头可算是自己下山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女性,长的也很漂亮,虽然年纪小了一些。对于那一段经历,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小店老掌柜的人情世故和李元清的知情识趣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然而心中刚乐呵没几下,绿华小丫鬟就传来了噩耗。“妈D!”狠狠咒骂了一句,清兵竟然进府搜查了,“那……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躲下去呢?”
  ※※※※※※※※※※※※※※※※※※※※※※※※※※※
  府上大堂。
  李元清、李永昌都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绿营把总和着知府衙门的一捕头,旁边陪坐的还有这一片的地保。
  捕头正是曾大寿,他徒弟王明连同十多个衙役和数十名绿营兵正在门外候着。
  “后宅是贵府女眷所处,我等一群丘八那里敢去打搅,这点请李老爷放心。”手中摸着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绿营把总一脸赔笑的向着李元清保证道。另一边的曾大寿怀中也多了一锭十两的白银,一脸笑容都能在脸上堆出花来了。
  最下手坐着的地保咽下了一口茶水,同时不经意的咳嗽了一声,右手捂在嘴边,再放下时手中已经多了块碎银。
  “如此就有劳了。”李元清起身一抱拳,几十两银子而已,能卖府上一个安宁值了。向着身边的儿子一示意,说道:“永昌,去领军爷、差爷们走一趟。”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六十九章 卧房
  
  卧房。
  刚踏入两步,李盈盈的眉头就立刻皱起,小巧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一股隐隐的酸馊味道传来。
  “什么味道?怎么酸嗖嗖的!”四下打量着卧房内的布置,一如往常般的清洁、静幽,没什么不同啊,可这股味道是哪里来的?李盈盈皱着眉头往前走,循着味道渐渐靠近了雕花木床。
  味道越来越重了,之前仅仅是隐隐约约可以闻到,现在她已经清晰地能够判定——那味道就是来自床下。
  到底是什么东西,心中想着李盈盈就想靠近准备弯下腰去看。但是蓦然的,她脚步停了下来,整个身子忽然间僵住了。看着木床的双眼中也没有了之前轻意,而是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两个贴身丫鬟紫烟、绿华都是跟随了她三四年时间的,知道她生性喜爱洁净,每日都会在她起床以后将卧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怎么会把污垢之物扔(忘)在床下?
  而院中的使女、老妈子轻易进不得里间的卧房,外面的仆人、家奴更是连小院都少来往……这底下……
  床底,梁纲。
  听到有人进来,他就忙把身子往里缩了缩。清兵、衙役都已经走远了,也就是说自己在这里丁点危险都没有,可别临门一脚栽在了这个小丫头手中。
  所谓的搜捕不了了之,这点并没有出乎梁纲的预料,像这样的府宅豪门,怎么可能容忍一群当兵的当差的去搜查他们家内眷所住的后院?果然是连声音都没听到,只是先前的那个小丫鬟往来传话,事情过了不到两刻钟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
  听到李盈盈那句下意识的嘀咕,梁纲心中暗叫不好,“怎么就忘了这一码?”自己一身的酸汗馊味连自己都能闻得到,多日间往来奔杀,水中来雨里去,身上的衣服都不曾替换,这味道想遮掩都难。而这位大家小姐自幼娇生惯养的,又爱这般清洁,哪又有闻不到的道理。
  待看到李盈盈的脚步突然在床前停下,不再动上一动,梁纲心中就明白了,人家怕已经是怀疑了。“别慌,我不会害你。”既然形迹已经露陷,那还藏着躲着干嘛?梁纲怕李盈盈受惊大叫,先安抚了一声,然后双手双腿齐齐用力,如飞蛇一样‘嗖’的一下从床底窜了出来,然后右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凌空打了个转稳稳地站下李盈盈对面。
  虽然人冰雪聪明,可毕竟是十五岁的小女孩,在后世才是一个初三的学生,突然间被人藏进了自己卧房,在如此礼教之下没立刻大喊大叫已经算是镇定的了。
  事实上李盈盈双手捧在胸前也不是不想叫,但是一开始是完全吓得软了身骨,紧张的想叫都发不出音来。而随后梁纲反应的极快,先是安抚了一声接着人就露了面。
  “是你?”看到一道人影从床下窜出她人都快吓昏过去了,但接着看到与自己脑海中的面孔完全吻合的那张脸,李盈盈浑身的紧张感瞬间去了大半,只剩下一丝惊喜和无尽的不可思议,“噢,怪不得官府在这一片挨家挨户的搜捕,原来你真逃到了这儿来了。”
  想到之前来府上搜捕的绿营兵和官差衙役,前后已联系李盈盈恍然大悟。先前她脑子都吓懵了,一片空白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的。
  “迫不得已,无奈之下跳了进来,却不想是小姐家。”梁纲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和李盈盈再次见面,因为他和李家父女完全是两条道上的人,纯粹的是平行线,之间应该完全没有交集才对。“先前惊扰,抱歉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招呼不打一声就跑到了人家闺房中就已经是天大的不对,而且前一刻李盈盈也肯定被吓得不轻,说一声抱歉完全应该。
  定下神后,李盈盈脸色立刻红了许多,不是气血正常的润红,而是害羞的潮红。基于之前的交集和对梁纲事迹的了解,她对梁纲并不感到害怕,也觉得梁纲不会伤害到她。所以这害怕之心一去,害羞的心理就立刻占据了绝对上风——毕竟这里是她的闺房啊!平日中连二位兄长都不让进的地方,现在竟然有了个十足十的外人……
  无论是自幼灌输的礼教大防,还是女孩家的心理,此刻除了害羞绝对还是害羞。
  看着李盈盈烧红的脸颊,梁纲倒是有些明白,虽然他还把对方当成一个小丫头片子,可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已经是可以嫁人的了。自己如此的潜进人家闺房中来,对方要是不害羞反倒是奇怪了。
  可她再害羞也没办法,自己是不可能出去的。梁纲瞄了一眼外面,隐隐的还有声音传进,怕是只要一出去就立刻会落人眼中。
  “这个…你……嗯,随意,我就躲在床底下,绝对不会做别的事,等到了晚上立刻就走。”看着勾着头羞得脖子都红了的李盈盈,梁纲也觉得甚是尴尬,这干的叫什么事啊?
  但好歹他之前听到过李盈盈和李永成对话中的段段落落,知道眼前的这个大家小姐对自己并没有敌意,反倒是把自己当成了除暴安良的大侠了。如此说来,出卖自己的可能性就极小了,自己躲在床下倒也是安全。
  抱拳一躬,梁纲俯身钻进了床下,他知道自己站在这儿除了让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片子不带劲外加尴尬和害羞外,没什么作用。即便对方再崇拜自己,她自幼被灌输的礼教大防也使得她不可能主动找自己说一句话。
  “呼——”小手拍着胸脯,李盈盈眼光余角看到梁纲闪身窜入了床底,心中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两边面颊红呼呼的。回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满面羞红的自己,李盈盈感觉两颊是更加的火辣。今天开始,那张床她是再也不敢靠近了。
  “你……是要到…晚上……才走吗?”半响后,李盈盈扭过头,用蚊子声一样的音量小心的向着梁纲问道,一张漂亮的小脸蛋紧皱在一起,上面全是想哭的表情。
  却是这才意识到梁纲之前那句话是什么!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章 你……还在床下么?
  
  “你……是要到…晚上……才走吗?”蚊声细语传来。
  非是梁纲听力极佳,几乎听不出李盈盈在说些什么。“只能是晚上没人的时候出去,不然的话一上街就露馅。”施南林的那一招算是彻底打在了梁纲痛处。说着话,他就又想起了施南林的这一毒招,心中再次破口大骂。
  “可……那…那我怎么办啊?”李盈盈简直要哭出声来了,精致的小脸全部皱成了一团,声音中都已经夹着哭腔。
  梁纲在床底下躲着,她哪里敢去接近雕花床,可他是要在夜里无人的时候才出去的,也就是说在熄灯之时梁纲肯定还在床底下躲着,如此要一直到深夜,那么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要……
  一想到“梁纲在床下自己在……”李盈盈头就发懵,而此外之她还要防止被两个贴身丫鬟发现什么不对,要替梁纲遮掩行踪,等等的一切这也太难为她了。
  梁纲这时也反映了过来,自己在床下藏着,那丫头哪里敢躺在床上。一种掉冷汗的感觉涌上心头,讪讪的一笑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不在乎这个,不在乎,你该怎么睡觉就怎么睡觉睡觉,不用管我。”
  李盈盈哭丧着的脸没一丝好转,听到梁纲这样的说话后反而是更加的泫然欲涕,“你不在乎我可在乎!”若不是家教够好,这一刻她都想破口冲着梁纲吼上一吼。
  床底下。
  梁纲趴在地上,两条胳膊半支撑着上半个身子,脑袋淬然低垂,很是无力。他如何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在放屁,人家丫头之所以急得想哭就是因为自己在床底下,而到了晚上为了不引人怀疑和注意她就必需也躺到床上来。自己说那些话完全是一点用处都没!
  “小姐,小姐,老爷差人叫了……”外面,紫烟的声音响起。
  今天李永成突然回家,这中午饭自然也就来个‘大团圆’,不然的话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那都是分开吃的。她大哥李永昌是一家人,她父母是夫妻二人,她自己是独人单灶。除非是特殊日子里,否则的话是不会全家一起用饭的。
  “知道了。”李盈盈捏着手绢沾了沾眼睛,再抬头看向镜子,发现自己面上和脖颈的红润都已经消除了。想来是刚才的一阵急,给急没了。不过这样更好,不露破绽了。
  临走时一个小熏炉被她放在了离床前两步远的地上,里面燃着两块香料,一缕幽幽的青烟升腾,气味清新悠远。“拿到床下去,这香烟气很小的。”却是考虑到了梁纲身上的酸馊味。
  不待梁纲做出反应,李盈盈转身就走出了卧房去,独留下一尊小熏炉在地面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色来临。
  中秋的夜晚,最是清新美好。天空象是被清洗过一般,黑的发蓝。
  一轮明月升起在轻云缭绕的天空中,圆润晶莹如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被云朵簇拥着,如华似绸的银辉给周围的云镶上了一层瑰丽的光晕。云移月走,周围的光晕也随着云朵的不同变化,而变化着着奇妙的色彩如梦如幻。
  寥寥几颗银星点缀在周边,皎洁的月光播洒在水面上,月光似水,静影沉壁。
  李盈盈抬头望着夜空,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并无赏月的雅情逸兴,反倒是暗暗吐出了一口气。“还好,今天夜色够美,不然的话真就没地方去了。”
  吃过午饭后,整整一个下午李盈盈都没回自己的居院一步,在父母那里撒撒娇卖卖乖,时间就过了一段,再到大哥那里坐一会儿,和嫂子说说话,逗逗小侄子,这时间又过去了一段,最后再去二哥那里,就一直到了晚饭时……
  “小姐,夜深了,该回去梳洗睡了!”
  一旁伺候的紫烟、绿华都感觉自己小姐下午起有了一丝怪,可具体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清。但心里有觉得隐隐约约的……
  李盈盈背过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哭丧,身前的清水池,月光照水,水波映月,秋风轻拂,树影婆娑,一切都好似沉醉在梦里似的美景,倒影在水中,静固在画中。但却一点都走不进她的心间。
  李盈盈的心已经全被自己即将面临的那一巨大难关填的满满的了。“嗯!”咬牙轻应了一声,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因为时间确实不早了,往里日在这个时辰她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就像是走上刑场一样,越靠近自家居院李盈盈头皮就越见发紧发麻,这一刻她多希望这条路能够再延长上个十几二十倍,能永远的走下去才是最好!
  梁纲躲在床下这么长时间头都没露一下,从下午到傍晚再到天黑,直到夜色已沉,还是没见李盈盈回来一次。心中一开始时的紧张慢慢的也完全放松了下来,等到黄昏时分还不见外面有动静,他就知道自己被出卖的可能性是一点都没有了。再到了夜色已深李盈盈还不回来,却已经是在暗自好笑——这小丫头面皮子真薄!
  后世而来的他终究是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礼教大防是多么的厉害!
  洗刷、卸妆,丫鬟铺床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不到两刻钟就完全结束。坐在梳妆台前,李盈盈是如坐针毡,直想跳起尖叫着跑向外面。待到一切结束,紫烟、绿华二女即将要李盈盈上床入睡,这时她心中的紧张已经是到了极点,手绢在两只小手中被反反复复的揉搅,面上的紧张都已经遮掩不住了。
  “小姐该入睡了!”绿华将床上的一切都收拾妥当,转过来叫道。
  “好,好的。”李盈盈嗓子眼发紧,说出的话干巴巴的,心中焦急得很,“自己要是能晕过去该多好。”
  她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音调有什么不对,两个丫鬟却是吓了一跳,“小姐你不是着凉了吧?”紫烟连忙走到李盈盈身边,伸手贴在了她额头上,感觉一切正常这才放下了心。
  “小姐,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二少爷不是……你就别再上心了。”顿了下口,绿华谨记着自己的身份,该不说的话还是不能说。她直以为李盈盈的反常还是因为“婚事前后”,是以劝道,还边扶住了李盈盈往床那儿走去,“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还是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身子骨僵硬的就像是一根木棍,李盈盈两眼发直,脑子里一片混乱,都不记得了自己是怎样上床的,两个丫鬟又是怎样吹灯掩门出去的。
  好一阵之后,李盈盈终于定了心神,想到床下的那个人,只感觉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脸都热得发烫,自己躺的不是床而是一张烧红了的铁板。
  蚊声发问,“你……还在床下么?”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一章 立身之本
  
  高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梁纲回头看了一眼府门。‘李府’两个金字匾额在左右悬起的大红灯笼赤红的烛光照射下清晰可见。
  “不管怎样,是欠你们一个人情!”梁纲心中念道。虽然还不知道李家的声名到底如何,可只要李盈盈的父亲不是丧尽天良无恶不作,那就不去寻他们麻烦。
  最后看了一眼,将地点牢牢记住,梁纲头也不回的直向着东北方奔去,在出来前李盈盈给他简单的讲了一下城西到城北的地理,向着东北方向,以拱宸门(大北门)、临汉门(小北门)高高的城楼为对照物,向着两门中间的方向走,总能是碰到城北大街。
  李府门前的大街算是襄阳城城西大道的一个支岔,梁纲从李府跳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队绿营兵持着火把巡防而过,而等到进了城西大街,更是发现整条大街星星点点,至少有上百绿营兵在巡卫,趁着远处微弱的火光,梁纲还能看到身穿些公服的官差。
  为了抓他,襄阳城军政两派都算是出了死力气了。
  ……
  城北大街,一处灯火通明之地。
  不远的一幢房屋顶上,梁纲无声的趴在那里,看着对面的一家当铺,脸上露出了一副了然的微笑。“果然是如此!”
  在篝火的照耀下,当铺的漆金招牌很清晰的映入他的眼睛——遇连生,反方正正的正是那曾大寿口中的遇连生。
  与城西相同,绿营和衙门在城北大街上的布置也丝毫不弱,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大街前段的一个地方灯火通明,已然成了清兵、衙役的聚集地。梁纲看的第一眼眉头就已经皱起,看情况这里的清兵衙役要比西大街的还多,自己还怎能去寻那“遇连生”?
  可转念一想又发觉不对,白莲教人又不是什么笨蛋,既然知道了自己知道了遇连生这个接头地,想必也能肯定自己夜间会来寻,毕竟白天时候自己完全不能露面。如此情况下,他们是不是该想出个什么法子来点明遇连生这一点的确切地点?
  事出反常即为妖,深夜之地一处地方如此灯火通明,说不定,那灯火最通明的地方,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事实来证明,梁纲的想法是正确的,遇连生这家不甚大的当铺,暗地里的白莲教据点,之所以会成为清兵、衙役今晚上的聚集点那就是因为齐林等人在里面的捣弄。
  这里门前的火光如此旺盛,也是存了吸引梁纲前来的念头。毕竟在外人看来,梁纲已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星!
  “大哥,人到了!”辛聪挤到齐林身边,递上了一碗茶,压低声音五个字瞬间脱口而出。
  手上一抖,茶碗中的水都险些洒落出来,齐林心中大喜过望,这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强压着心头的兴奋,齐林将茶碗里的水一饮而尽。递回茶碗,顺着一抹嘴,掩住了鼻口,低声急促问道:“还有呢?他想做什么?”直觉告诉他,梁纲今晚不会让施南林安安稳稳的舒坦下去。
  白天才被施南林很杀了一手,抢了上风去,以梁纲之前的一贯表现来看,十有八九他会选择当即报复回去。
  辛聪暗赞了一下齐林看人之准,他怀中正揣着一封书信,上面只有短短的六个大字——滥伤无辜者,杀!就是梁纲递给他的。
  “他想怎么做?把信送进知府衙门?”齐林刹那间就判断出了这封信的用处,挑眉看向辛聪。“这梁纲倒真是一副侠义心肠,自己都快自顾不暇了,竟还有闲心去操劳别人?”虽然邱元丧命,可他之前定下的策略却丝毫没有改变,无论是彭之年还是施南林亦或是张翙,他们全都不想实施切切的来承担这份罪过责任。所以找替罪羊,抓替死鬼是他们减轻自我责任的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如此,又哪里会放陈桓军一家,还有另外几个被抓的无辜排客。
  “离得越近越好。大堂案上、书房桌上,做好事施南林的床头!还要插把匕首上去!”
  辛聪很欣赏梁纲的这番举动,这才是个好汉所为!无辜之人被自己牵连到,无论是否力所能及都要全力以赴,释手援助更是应该。而若是选择视而不见,反倒没的情意了!
  “把信给我,我找人送到书房去!”施南林床头,齐林不敢想,北会中没薛红线、聂隐娘一样的人物。但是施南林的书房,以他北会的经营却是可以照顾得到,人不知鬼不觉的放进一封书信倒还容易。
  ……
  遇连生的后院,梁纲此时正躺在床上。在床底下窝了一天,此刻的他丁点都无睡意,两眼直直的望着房顶,脑海里静静地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
  跳出襄阳城,首先要跳出襄阳城,这是他下一阶段的第一步。施南林的那道命令只要存在一天,自己在襄阳城就无比的危险,而且威胁性也是大减。
  可要是跳出了襄阳城,到了城外那可就是真正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威胁性也绝对能再度爬升到一个巅峰。
  而第二步就是组建一个班底。“组建一个班底?”梁纲口中喃喃自语,说来容易可做起难啊,班底那里是那么容易组建起来的。自己前后忙活了个把月,也才是笼络到陈广亮一家。
  “不知道白莲教能不能给自己一点帮助。”虽然已经决定不参加白莲教,可是梁纲还是期望能从他们那得到一些这方面的帮助,至少给一个筹备的地方,还有一份详尽资料。
  没有筹备地,自己就不能立足,而且自己在襄阳两眼一抹黑,就算是孙武再世拉起了一支队伍来也存活不下去,所以必须从白莲教那里得到一份详尽的地理、人文方面的资料,而不仅仅是一个活的向导。想要在这片土地上混下去,这些知识就必需谨记在自己的脑海里。
  “或许可从绿林道上着手,抢他个一寨之主什么的,反正要有个立身之本!”
  “可是……白莲教会不会乐意帮助自己呢?自己不入教,他们即便是支援力度又能有多大?”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白莲教定义为一个‘竖在身前的挡箭牌’存在的梁纲如此想到。他还一直在以为,白莲教看重他如此,只是单单因为他与官府作对,与满清为敌呢!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二章 王夫子
  
  城东,王邵谊住处。(即王夫子)
  “王夫子,几日不见身体还好吧?”手提着一个礼盒,梁纲站在王邵谊床前笑眯眯的问道。
  “你……你……”猛然间看到梁纲,王邵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怎么上街的?”梁纲的问候被王邵谊直接忽略,此刻他眼睛里只有无比的惊诧和奇异!
  施南林不是已经颁布了不准任何人戴斗笠和小帽上街的命令了吗?怎么短毛还敢明目张胆的出来,大天白的上街?要知道在听到那一命令时,王邵谊还直叹施南林眼光毒辣、一针见血呢!
  梁纲呵呵一笑,手指向外一点,“我坐轿子来的!”小院外,正门当前,一抬两人小轿正堵在那而。而之后,五尺高的院墙可挡不住梁纲的,人轻易地就翻了进来。
  王邵谊,年三十整,城外竹条铺人,乾隆四十五年中秀才,此后屡试不中,五十二年入城为襄阳前任知府王奉(前任邱元后任施南林)幕僚。五十五年,王奉升郧阳道,王邵谊遂转入襄阳道邱元门下。其现在之所以能在城中立足有一安身之地,也是靠着这些年当幕僚所得薪俸,这才能在去年时候在城东置买下这个小院。家中无仆人,只有一妻一对儿女。儿女年纪尚小,大儿十岁,小女八岁。
  此刻王邵谊妻子已经抱着一对儿女缩在床边,浑身吓得瑟瑟发抖了。“轿子来的?”王邵谊脸色尤的一变,目光中再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短毛的同党在城内竟有如此能量?
  长叹一声,王邵谊拍着妻子的手,温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为夫无碍,他不是来杀咱们的。”要杀之前就一刀杀了,怎会还给自己留条命下来。
  毕竟是做过多年的幕僚,腌臜勾当见过不少,王邵谊脑子转悠的之快绝非一般的酸文腐儒可比。他猜梁纲此来应是有事要他去做,而非是要自己或自己一家性命的。
  眼睛看向梁纲,王邵谊神色平静实则有一丝无奈的道:“不知爷儿想要小人做些什么,尽可吩咐,只要小人力所能及,绝无推脱。”现在王邵谊能求得也就只有一家平安了,至于什么危险啊之类的,就以后再说了。
  “好,果然是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梁纲面上粲然一笑,赞许的望着王邵谊,不愧是十八岁不到就中秀才的人物,脑子够聪明。
  “我也不让你做别的,只需请人把姬氏兄弟接到你这儿来就成。”有了白莲教,梁纲今天确实是体会到了一把有“组织”可依靠的感觉,简直是太方便太省力了。
  这般森严的密查下,自己竟然能坐着小轿一路畅通无碍的从城北直到城东,期间之变化实非他单人独力时可比。而且与白莲教一班人物见面后,扣除了那些客套话,从他们口中梁纲也全对着襄阳府有了一个全面全新的了解。至少于对之前留心的人物有了了解!
  如这王邵谊王夫子,不精通钱粮也不精通刑名,做师爷有些欠缺,可当幕僚却是很合适。襄阳本土人氏,秀才功名在身,有够了解当地事物的,也有够一定人脉的。
  那日在书房被梁纲一刀砍伤后,随即就离开了道台府由其妻子接回了家去。但与其相比,姬氏兄弟的处境就差了许多了,邱家人恼姬延良、姬仲良兄弟未能保住邱元性命,而且虽是身受重伤可并没丧命于刀下,甚至怀疑起了二人和梁纲有所勾连。不过因没有证据,且有王邵谊的证词在,所以没能要下二兄弟的命来,但也是把二人净身出户了。
  现在姬氏兄弟身无分文,且又都身受重伤,躺在城东的一处土地庙里,可以说是奄奄一息。如非是有贵人相助,二兄弟这是必死无疑了。
  从白莲教那儿得到这个消息,梁纲就盘算起了救人的念头,而救人的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夫子。
  听到梁纲要自己去救姬氏兄弟,王邵谊微微感到惊讶,他可不认为梁纲与姬氏兄弟早有瓜葛,从那日的拼杀来看,三人完全是不相识的。王邵谊虽不懂武艺,但其中的惊险却还可以看得出。
  虽然不明白但他还是知趣的点了点头。
  “接到你家后,就让他们二兄弟在你家住下养伤,请上两个佣人,这期间的一切费用都有我来支付。一定要把这俩人给我养好了,我会时不时的前来探看,要是发现不对,别怪我手下无情。”
  “啪——”梁纲说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就拍在了桌子上。桌子距离床都并不远,王邵谊夫妻俩都能看得到银票的样子,只是看不清楚具体是多少两。
  “这是五百两银子,请两个佣人,养好两兄弟的伤,想必是绰绰有余的了吧!”看着一脸震惊加惊喜的王邵谊夫妻不住的点头,梁纲满意的笑了笑。
  推了一下手边的礼盒,向着王氏和气的一笑,说道:“嫂夫人,我这还有一些小事要和王先生面谈,不知你这……”头微微向外扭了扭。
  王氏知趣的站起身,拉着两个孩子向着向梁纲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战战兢兢的笑,就往卧房外走去。
  “点心。”梁纲再次推了一下礼盒,“一盒点心,给孩子们当零食吃。”两个小孩害怕劲一过,小孩心性又上了来,听梁纲这么一说两双眼睛都盯上了桌上的礼盒,露出了馋色。
  看到梁纲如此行事,无一丝杀气,王氏心中这才真真的是松了一口气,道了个万福,拿起礼盒还有银票牵着俩孩子走了出去。
  梁纲在王氏拿礼盒的时候点了一下银票,意思很是明显,王氏这才敢把银票拿到手,可心底却是有点莫名其妙。这银票不该是给当家的么?
  这个时候,一家财权几乎都是掌握在家主(男人)手中,女人就是管也只是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大家大户,那就是吃喝开销的日常费用和奴仆丫鬟的月钱等;而小户人家,则主要是管个厨房。经济大权和大额进项全都操控在男人手中。以王家这样的家境,休说是五百两银子,就算是五十两银子也是天大的数目了,怎么就交给了自己手中?
  王氏的不解,王邵谊眼皮子也是一跳,梁纲却是毫无反应。虽然已经到了清朝,他时时在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可在潜意识中的一些习性还是会时不时的露出少许。就比如这一次,女人掌家,主管经济大权在后世实在是太普遍了,普遍的都成了‘天经地义’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三章 当靶子
  
  “王先生可知我下一步想做些什么?”梁纲双目清澄如水,无一丝的波澜。语气也轻松之极,就像他下一步要做的仅是吃饭喝茶一样。
  “不敢当不敢当。”王邵谊听到梁纲再次称他‘先生’,连忙推辞道。“梁爷深邃莫测,小的那里敢猜,还望示下。”
  多年的幕僚生涯,使得王邵谊甚至为下之道,此刻对梁纲,姿态放的是低的不能再低。
  不跟他兜圈子,梁纲直接开门见山,“我准备在江北寻一块立足之地,先生有什么可教我的?”梁纲的态度算不上请教,而只能算得上是咨询,语气不怎么客气,甚至有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先前与李全、高成功几人会面时,梁纲正色拒绝了入教的邀请,可白莲教众人态度上似乎并没什么改变,依旧热情亲和的很,对于梁纲隐隐透露出的拉杆子的想法也是支持无比,甚至在当天下午就详细的给出了江北谷城、光化、均县、均州等地的地理人文。这让梁纲大为振奋,因为从资料上开,自谷城往西开始,就是连绵的山丘高龄,数不清的犄角旮旯,很是适合竖旗拉杆子。
  并且白莲教还给出了活动在那一片的几支土匪绺子的具体资料,梁纲心中已经是蠢蠢欲动,因为那里面的一支绺子怎么看都像是上天给自己准备的基石。总人数在四十人上下,其首领在半个月前已经被绿营谷城汛给击毙,继任首领也在五日后的一场遭遇战中殉命,之后形式就是一路走低,本来小二百人的大集团,连连折损现在只剩下了三四十人。
  人数不多,而且剩下的都是下不了船的铁杆,梁纲感觉依靠自己这些日子来攒下的声名未必就不能上前一试。而只要能够收下这群人,先不说是不是收服,可只要有了这个根基,以后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就不信依靠自己的武力和白莲教的信息就不能带活这群人。
  李全等人也是向他推荐这个绺子,因为情况太明显了,群虫无首,以梁纲现在的名气到了那儿,十有八九就能当即拜倒一群小弟。
  不过任何事情都不见得全是有利,说不准里面就有些道道是自己看不透的呢?所以借着眼下的机会,梁纲准备向王邵谊讨一下说法。
  他是知府、道台的幕僚出身,身份不一样,站的位置、高度也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和方式也跟定与白莲教与梁纲不一样。说不定就能从他耳中顶到一下有用的看法呢!梁纲是很重视这一点的,自己没经验,人生地不熟,想要发展就必须多听听不同人的意见。
  王邵谊脸上木木的,今天吃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都吃习惯了。在听到梁纲准备竖旗拉杆子的时候已经是神情麻木的吃惊不起来了。
  王邵谊心中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梁纲不知道,他只听到王邵谊避重就轻的询问了几个问题。
  “梁爷可知道江北那几县一共有几伙匪徒在闹事?都有多少人手?”
  “大小一共十一股,最大的是陈虎一伙,人数在二百五十人上下;此后就是四股百人左右的,再接下的五股是五六十人数量的,以及最小的一伙四十人上下。”这最小的一伙便是梁纲瞄上的那一溜子,原先的首领熊二,绰号黒罴,膀大腰圆能打能杀,他在时一伙人数量是仅次于陈虎的。可惜熊二毙命后弟弟熊四也跟着赴了黄泉,一个大伙绺子转眼间就剩下了原先的两成人不到。
  王邵谊不觉得吃惊,梁纲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坐着小轿来自己家,可想而知他的同伙能量是多么的大,如此想要详尽知道江北四县的情况还不是简简单单。
  “也就是千人上下。”王邵谊给出了个总人数,梁纲点头,数目并不差。“但梁爷可知道谷城、均州、均县、光化四县每年的劫案数量是多少?”
  “每县都是以百量为计!其劫匪多寡不同,少则三四人多则十余人,皆是附近的百姓、流民。他们喝亲呼友,或是陆或是水,干上一票就转眼即逝。”身为道台幕僚,这点事情王邵谊当然知道。
  梁纲心中一触,觉得什么地方味道有点不对,心中这般想着可要他说一说具体是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出个什么来。“继续说下去。”对于王邵谊更加的重视起来。
  “梁爷,小人这么说为的仅是给你摆明一个事实,那四县的匪患甚重,为匪百姓甚多,其人数绝非是千人可论。”
  “有如此多的为患百姓,可为什么明面上的土匪绺子只有千把人呢?四县山岭众多,多的是可以藏身之地,但又为什么最大的一伙才是二百多人,而小的则只有五六十人?”
  梁纲眉头皱了起来,王邵谊说的有理,有如此广大的群众基础,为什么四县的土匪大业就发展不起来呢?二百多人的绺子看起来人不少,可这个年代的土匪跟解放时期的土匪可是完全两个概念。那时候打仗用枪炮,这时候干仗用刀枪,伤害输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威胁性也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至少二百多人枪完全有能力威胁一个没有驻军的县城,而现在紧靠城内的衙役和丁壮,指挥得当的话休说是二百人匪,就算是七八百人也奈何不得县城。
  “梁爷,你只看到了那四县山多岭高,好躲藏,却没看到那是个两省交界、三府相接之处。
  北面的南阳府,就有绿营南阳镇;西面的郧阳府,也有绿营云阳镇,而这本地的襄阳府也有襄阳协,阖府上下绿营人马有四千人。那谷城的城守汛、均州的城守营,连同四县的团练乡勇……
  小绺子在一块转转也就罢了,官兵来了能躲到深山中去,人少吃的粮食也少,多是能撑得官兵退去。可要想做大做强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人数只要一过三百这条线,有能力威胁到镇子,就立马会有官兵进剿。前些年流民闹事最盛的时候,南阳镇、云阳镇和襄阳协三路大军一同出击,上万人马半个月工夫剿杀了一两千人,其中一些就是在江北四县,被抓起来的就更多了。”
  “人数一多,这吃的就多,躲到山林中哪来吃的?这地方又不比郧阳,大山中间夹着平地好田。四县产粮的地方都在山下平原,绺子活动的范围也都要围绕着这些产粮地转悠,这山寨自然就要靠近了扎。明白的亮在人眼前,每逢官兵围剿时,那是没一处能保得住的。根基都不稳还如何成大事?而且在这四县立足,以梁爷你现在的名声,振臂一呼自然能顷刻间招来无数好汉,可是那也是在等于招惹绿营招惹官府,是在所有的官兵衙门面前树个靶子。”以梁纲现在的声名,他要竖旗拉杆子了理所应当的要成为襄阳绿营的首要消灭目标。即便是一次不能成,绿营也会再一次的卷土重来,梁纲再多的人力物力也顶不住官兵的一次次进剿,早晚不是散就是败!王邵谊虽然没这样下结论道,可意思却是明白无误的表达了出来。
  “是在所有的官兵衙门面前树个靶子……”梁纲心中猛地一动。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四章 宋之清、王聪儿
  
  从王邵谊家出来,梁纲依旧是坐着小轿。已经经历了一趟,所以现在再坐就没了之前的提心吊胆。外面的白莲教中人足以保住自己的安全,这一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他们用事实给证明了!
  轿夫的水平很好,梁纲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过大的颠簸,借着这个空闲他仔细思意起了王邵谊的那些话。
  时间缓缓转过,轿外的喧闹声似乎丁点都没有传入梁纲的耳朵,眉头或紧或舒,脸色或阴或沉,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心念中。
  “啪——”感觉轻轻的一震,梁纲从沉思中醒来,发现轿子已经落地,伸手挑开小帘,就见已经是到了遇连生的后院。
  ……
  “梁兄里面请!”樊人杰招呼梁纲进了房间,就见房内除了自己上午见过的李全、高成杰二人外,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清瘦文人和一个极年轻的少妇。
  那‘文人’不是文人的可能性倒是更大,虽然一身的长袍,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很有智者的装扮,但那一身的江湖气息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而那个少妇,长的是极为漂亮,皮肤细润如玉,柔光若腻,可给梁纲印象最深的则还是她那身气质。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一双眸子像浸在水里的墨晶石,又黑又亮。整个人上下没有带一件首饰,素洁清净,没一丝的媚气,腰板挺得直直,英姿干爽,又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沉稳大气。至少在梁纲行注目礼的时候,没见一丝的羞涩扭捏。就是年纪太少,即便已经是妇人装扮,也年龄不可能满二十去。
  “梁兄,我给你介绍一下。”樊人杰走上前一步,一引那个四十来岁文人,说道:“此是我西天大乘教之掌教教主。”再一点那个妙龄少妇,“这位是我襄阳教区的二师父,齐大师父的内人。”
  宋之清、王聪儿,梁纲脸色倏然一穆,抱拳向着二人一拱,“不想是宋教主、齐二师娘亲面,梁纲见礼了!”王聪儿,竟然是王聪儿,漂亮的有些出乎梁纲的预料,可那身气质,英姿飒爽,却已然能同历史上那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纵横陕鄂五省的女英雄联系上。
  “哈哈,梁兄弟见外了不是,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礼数。”宋之清两步上前一把拉下梁纲抱拳行礼的手,拍着说道:“早就听闻过梁兄弟的事迹,今日总算是亲见一面了,仰慕已久,仰慕已久啊!”
  看到三人已经互通了话,樊人杰知趣的退出了房间,他是齐林坐下弟子,北会中的掌柜,就犹如薛国玺在西天大乘教一般。可虽然在北会中的重要人物,但同眼前的四人相比分量却是轻了许多,这个会议他还不够资格列席。
  没有过多的废话,宋之清此次前来明显就是为了梁纲江北立足的事情而来的,所以两句客套话之后就立刻进入了正题。“谷城四县在湖北已经算入了鄂西山区,山高林密、民风彪悍是个拉杆子的好地方,梁兄弟若是想在那一带某事,我西天大乘教愿助一臂之力。”随后就徐徐道出了四县的一些地理优势,皆中要害,谈吐之间确是有一副老谋深算。
  若非是梁纲已经在王邵谊那里打了预防针,此刻怕已经是急火心起,恨不得一步跨到谷城四县那里去了。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是心动如潮,因为宋之清一些话是挠到了他痒痒处。
  “同样的二百人,在别人手中生不出大事来,可要是梁兄弟入手,以你那一身过人武艺,摧城拔寨,拿下几个镇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四县大小镇子、村寨林立,只要能破的一处,所得粮食都能吃喝几月半年,就算是官兵围捕,拉着他们进山兜圈子就是,耗也能耗死他们……”
  如果宋之清的那些话中能够把己方补给这方面给圆活了,那还真有几分后世牵牛战术、游击战术的影子在。可惜他那些话一概滤去了己方补给,似乎进了深山老林,梁纲的人马就成了铁打钢铸的了,不用吃不用喝,照样能满山遍野的跑,也不会累。
  “呀呸的,老家伙忽悠我。”如果是一般人可能还真信了,梁纲却是不同,不说他在王邵谊那里已经打了预防针,便是他在二十一世纪的见闻也足够他从中发掘出破绽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任何一支军队,粮食补给都是最重要的一环。不然的话红军过草地时,又怎会饿死、掉队了那么多?
  而且梁纲也不相信他那些未来的“手下”素质会有那么高,钻山越林三四天还成,以土匪的素质,时间一长怕是用不着清兵围剿,自己就已经偷偷落跑了。
  梁纲就算是能躲过官兵的围捕,手下实力也会大大受损一次,真正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忽然间他心中再是一动,会不会这就是白莲教的真实目的所在呢?王邵谊说了,“自己在江北立足,那纯粹等于是在招惹绿营招惹官府,是在所有的官兵衙门面前树个靶子。”
  而以白莲教对自己的重视,也不像是把自己当成一次性用品,用过就丢的。那么极有可能就把自己当成吸引绿营官府注意力的箭靶……
  惶惶中,梁纲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如若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活蹦乱跳在江北四县。队伍每一次扩大就会面临官兵的进剿,然后接着的就是又一次的缩减,但是在白莲教的大力帮助下自己却始终能落而复起,一直活跃在襄阳绿营官府的眼中。
  ※※※※※※※※※※※※※※※※※※※※※※※※※
  王邵谊家。
  梁纲走后,又一名不速之客来到了王邵谊床前。“就只有这些?”救助姬氏兄弟?倒是符合他的性格。王元兆心中这般想着,却依旧目光冷冽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王邵谊,寒声说道:“你要放聪明点,若敢有隐瞒,倒霉的是你全家。”
  王邵谊一脸苍白的看着蒙脸的王元兆,连连点头称是。在心中却暗自发笑,白莲教这回怕是“算人不成反被算,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不要问王邵谊为何会知道梁纲的同党是白莲教,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知府、道台幕僚,脑子一转就什么都想清楚了。在襄阳城内,有立场帮助梁纲,并且有这个能力大白天的抬着梁纲到处转悠而不被官府发觉的,除了白莲教外别无分号。
  想起梁纲离去前对自己说的话——若有人前来相问,你只说姬氏兄弟之事,余下的半个字也不准往外吐露。
  “真是好缜密的心思,连自己的同党都防备着!”蓦然的,王邵谊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荒诞的念想,梁纲这个反逆,似乎有的搞头。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五章 出襄阳城了
  
  临窗而立,王聪儿面上颦眉微皱,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聪儿并不认同教中定下的那套策略,与梁纲这样的人打交道,她认为更应该在坦诚相待而不是来虚情假意那一套。
  虽然“起落”间可以用梁纲的‘自身目标太大’这一借口来解释,可谁也不是傻子,难保他在一两次后就不能察觉出什么来。事情一旦露馅,梁纲反噬起来,要付出的代价之大,西天大乘教可能都无法承受。
  要知道一件事,梁纲在襄阳府是有同伙的,现在自己教会已经明白的露在了梁纲眼前,可他的同伙却还依旧隐藏在暗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身公服的齐林走进房间了,王聪儿都没察觉。
  从沉思中醒来,王聪儿向着齐林一笑,上前接过了他的腰刀,“没什么,就是还在担心。”
  夫妻间的心思都不瞒人的,王聪儿如何想的,齐林心里自然清楚。闻言也是一笑,“放心,教里都已经做好了周详安排,保证能伏住这头猛虎。”齐林心中一直有个念想,就是将梁纲收为己用,所以他极赞同教中定下的这个策略。认为梁纲若是‘败’的长久了,次数多了,连番打击下心气低沉,是很有可能就此投向北会的。
  在张家集时,张汉潮就曾隐隐的试探过梁纲心意,明白梁纲无意投向西天大乘教。所以宋之清、齐林等人对于李全、高成功二人初次与梁纲会面时发出的入会邀请,也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事情也果是如此,梁纲干净利索的拒绝了加入西天大乘教。
  这样一拉,齐林实现自己心愿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希望寄托在后者的策略上了。
  “梁纲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人。”丈夫的心愿王聪儿也清楚,北会教众虽是以万计,可还真找不出一个如梁纲这般悍勇而又不缺头脑的人来。而且更重要的是梁纲重情义,心怀着一股恩仇侠气,若是能够加入北会,就可放心了使用,来年起兵之时必为军中一员大将。
  只知道嘉庆元年爆发川楚大起义的梁纲并不晓得,事实上早在乾隆五十五年时,宋之清就已经开始了有计划的展开和筹措起义。此事西天大乘教上层人士都已然皆知。
  “不甘居人下?”齐林眼中露出了一丝失望,对于妻子的眼光他还是很信得过的。王聪儿人虽长得漂亮可家境却是艰难,幼时丧父,能够长大全靠着母亲拉扯。自幼随从母亲走南闯北靠卖艺为生,见多了世态炎凉也看多了形形色色,年纪虽轻可这看人的眼光却很是老道。
  “此人气势轩昂,但威而不欺人。之前只是听说他的传闻,今日一见却觉得这人真不简单。在我教中,面对着教主,而能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毫无谦卑姿态。而且谈笑间顾盼左右,目中睥睨之色不显自露……”
  ※※※※※※※※※※※※※※※※※※※※※※※
  遇连生后院。
  同王聪儿的临窗而立一样,梁纲这时也是站在窗前,双目静静地注视着院中的人、物、景。面上无一丝的表情,平静的接近冷漠。
  王邵谊的话,西天大乘教的话,他心中此时都已经想了个明白。西天大乘教打的什么注意也是一目了然,于是乎原先满心的感激之情现在已经全然褪去。
  之前,西天大乘教的帮助,在梁纲心中代表着的是情意,那是西天大乘教对自己的恩情;现在,西天大乘教的帮助,在梁纲心中代表着的是生意,那是西天大乘教对自己未来所付出代价的提前预知。
  一切都想明白了,双方间也就无所谓恩情厚意了,有的在梁纲眼中只剩下一桩生意。
  他心中也没什么怒火,虽然西天大乘教‘虚情假意’他,浪费了他大半天的感情。但是双方之间既然已经成了生意,那生意场上如战场,什么阴谋诡计施展出来都是应该。自己看透了,是自己的本事,看不都那就活该被别人耍。
  后世的商场之上什么肮脏手段没有?
  梁纲如此说服着自己,如如此说服着自己忍下这口气。现在并不是翻脸的时候,无论是在城中还是在城外,自己还都需要西天大乘教的帮助,所以这口气必须也只能忍下。
  无言的‘火’在梁纲身体里燃烧,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渴望着拥有力量。
  “是该出去的时候了!”襄阳城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陈桓军一家已经被放了出来,排客们也都在今天被放了出来。施南林被自己书房的那封擦着匕首的信给吓坏了,当下不顾彭之年的反对放了陈桓军一家出来还有连同的那几个排客。
  你彭之年府上守备森严,自己的衙门里可没这份力量!一想到那把匕首,施南林就只觉得自己脖子里凉嗖嗖的,不放人,说不定下一会匕首就是割断自己脖子了。
  四十来家排客,没被抓去人的,一家补偿十两银子;而被抓去了人的,一家补偿五十两;陈桓军一家则是得到了一百两银子。
  差别那么大是因为,出来的这些人中,除了陈桓军母亲和他小弟外,余下的全都是一身的伤迹。尤其是陈桓军的父亲,一双腿几乎都被夹棍给夹断了,后背和屁股上更是血肉模糊。而且陈家的家当这一场冲突中已经全部毁于一旦,只补偿一百两银子梁纲心中不但不觉得多,反而还觉得少,另外示意陈和轩再给了二十两。
  哗啦啦的又是六七百两银子散去,看的北会和西天大乘教总舵的一些人个个眼红的跟兔子一样。
  第二天,坐着一乘小轿梁纲一路坦途的出了拱宸门,前来给他送行的有宋之清、李全、王聪儿、高成功等等一大批西天大乘教的上层人士,而到最后梁纲还是没能和齐林,这个啃了一朵鲜花的老牛见上一面。
  两大箱子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只箱子,九环钢刀自然不会少,那包金玉首饰也带了上,除此之外就是三千两的白银。
  至于剩下的两千多两银子,随同着一张订单梁纲一起交给了西天大乘教。
  腰刀——一百把;
  长枪——一百杆;
  藤牌——三十面;
  长弓——二十张,配利箭一千支;
  外加火药一百斤、米面二百石、猪二十头。
  仔细一点,扣除掉所有的费用,这笔生意西天大乘教赚个五六百两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
  与此同时的西城门,一只小船已经顺流漂下。
  船上所载的二人,陈广亮、陈桓军是也。
  因为陈桓军的关系,其一家人和陈广亮一家算是接上了关系。秉着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念头,陈和轩好人做到底,亲自将陈桓军父母和其小弟送去了自己老家兴隆集。有着一百多两银子在,是足够陈桓军父母和小弟安安稳稳生活下去了。
  而陈广亮身边则是多了一个小跟班,正好他也受了梁纲的指示要去东南走一趟,身边有个跟班也是好的,毕竟他身上揣着有整整五千两的银票。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六章 训练(一)
  
  四周是高高的青石壁垒,砌的整整齐齐,围成了一个两三亩地大小的围院墙,浑似一座军中小校场一般。
  粗粗的木栅栏横着将院墙内的空间一分为二,分成了一大一小两块用地。小的一块只占有五分之一左右的面积,剩下的则全是大的那一块。
  乱嗡嗡的一群人前。
  “站好了,站好了,十个人一排,十个人一排!……嗐,说你呢,听清了没有,是十个人一排!十个人!不识数啊你?”一个短衣打扮,却身着整洁,左臂上扎着一条红色布巾的大汉向着人群大声叫喊着,右手上还拎着一根两尺来长的黑漆木棍。
  在这群人的后面,同样装扮的人还有一个,此时也是在大声的冲着人群叫喊,还时不时的上前拉人,可以说是在手把手的教人排队了。
  这群人的横对面,同样也有着一群人在。这群人与旁边的那群人相比次序上已经是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而且没有那么多的喧哗声,而是在两个教官的指导下慢慢的形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百人方阵。虽然时间用的很长。
  “你们几个他娘的干什么吃的,两天了,都两天了,站个队还都不会啊,挤什么挤?再站不好,今天你们还喝稀的,其他九十多个弟兄就因为你几个,一天全都待喝稀的。”
  胡仲元大声的咆哮着,心头恨不得一把把那几个笨蛋捏死,死了他们自己今天就能拿上那份赏钱,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
  再匆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漏斗,沙子都滴下大半了,一刻钟时间没剩多少了。“快点,快点,他娘的给老子快点。”
  暴跳如雷的胡仲元不提,在他的身后,那道粗粗的木栅栏后面,梁纲正抱怀而立,面带微笑的看着场上的两队人马,心中暗自得意。
  金钱的威力果然巨大,这才五天时间不到,两批人整整二百个大汉就已经被人贩子送到了这里,而他所付出的不过是一千两银子而已。
  王邵谊给梁纲讲过,说他在襄阳招揽人手很便易,振臂一呼不说能招揽来多少好汉,单是用银子来买,三五两一个的大汉就遍目都是。
  梁纲当时听得一愣,三五两一条大汉,人价就有这么贱?可谁知王邵谊接上一句说,“这还是在襄阳呢,要是往西边进了郧阳,一石米面就能换下一条人命。赶到收成不好的时候,或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甚至是一石麦子就足够了。”
  郧阳府漫山遍野数十万近百万流民住着,真真是人口贩子的福地。而且当地的土豪恶霸和官差衙役联手剥削,沆瀣一气,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卖儿当女甚至是把自己卖了的事情,比比皆是。而且郧阳常有吃大户的事情发生,或是失败或是秋后算账,这又是一大批人受害。官府是不会杀了或在监狱养着这些人的,纷纷转手送去了矿山、煤场等处或是联系上人贩子卖了去。
  人价在郧阳自然是贱到了极点,但越往东价钱就越高,所以汉江之上贩运人口的船只往来川流,很是不少。而作为繁华之地的襄阳,自然成了这些人口贩子的生意第一站。
  梁纲出襄阳城后并没有直接前去江北四县,虽然照着西天大乘教的安排走也能召集上一大批人手,可毕竟是不熟,难免会有根基不稳之虑,所以他出城前就已经拿定了计划,先弄上一批手下来,然后再去江北混活。
  这个地点是西天大乘教提供的,梁纲也不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像栅栏之类的东西都是到了现做的。既然不知道索性就不去管他,反正自己只要结果就行。
  场中的是个教官和梁纲身后这批人手全都是西天大乘教提供的,梁纲诱之以利,再加上此刻他同西天大乘教的‘友好关系’,胡仲元这批人毫无抵抗的就被他驱使了起来。
  按梁纲的规定,来到的人手以百人为一队,分两队。每队设有正副教官两名,他们的职责就是来初步训练一下买来的这二百人。而所有的训练指示,这全都处于梁纲之手,也就是他照着自己刚进武校时的那段经历混杂着了解到的一些军训方法给出的。
  规定,如现在的列队。
  三天之内可以完成者,也就是在一刻钟之内一百人列队完毕的,正职教官奖励二十两白银,副职教官奖励十两白银。而他们平常的日薪,就是五钱银子一天。
  这三天中,除了第一天在列队时,教官可以下手去帮忙外,与其两天一律不准出手,只能动嘴。这也是胡仲元今天急的火烧眉毛而不能像另一队的教官一样亲自下场的原因。
  三天过后,超过一天正职教官扣除五两银子,副职教官扣除二两银子,等七天过后还不行的话,正副职教官解职换人另上。
  像这样的规定还有许多,当教官虽然有点危险(毕竟要面对一百个心存怨气的大汉),可报酬绝对是一个丰富了得。
  所以当梁纲报出了价格之后,简直是在西天大乘教中引起了轰动,争执不下之下最后是总舵与北会各分了两人。如胡仲元和他的副手伍金柱,二人就都是北会的骨干,齐林的座下弟子。而另一队的樊学鸣、戴大名则也是宋之清的坐下弟子。这也算是一种程度上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还有的就是两队之间的训练结果对比,优胜者也是有奖励的,而且比之训练奖励毫不逊色。
  而对于那二百条大汉的奖励,依照他们的身份来看也同样是丰盛。比如,列队训练完毕之后,他们就可以好好地洗上一个澡,换上统一制作的服装、布鞋。吃的也会变成了一日三干,只不过依照训练的好坏有好有坏的罢了,当然了不准吃饭或是喝稀的惩罚同样也有。但是对比现在,每日清晨第一次列队逾时者,一天三餐全是喝稀,却是好了不知多少。
  笑容一直在梁纲脸上浮现,钱财的魅力就在于此,既能让鬼推磨也能让磨推鬼。若非是如此,胡仲元等人又哪里会下如此大的力气呢?
  而对于场上的二百条大汉,梁纲也不有太多的担心。买人的时候就是特意挑的对官府怨气大的那批人买的,现在他们虽然一天喝稀的,可也比他们在外面混活强的不知多少。而且自己还另有手段未用出,等到最后即便是不能全部收服,也少说能够影响一半,至于剩下的就是裹挟了。到了江北,几次血事做下,拿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开刀后,也就足矣圈住他们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七章 训练(二)
  
  短短的一天时间转瞬即逝,第二天清晨再次来临。
  这是甲队到这儿正式训练的第四天,是乙队到这儿正式训练的第二天。
  “快点,快点,都他娘的给老子站好!”胡仲元大声的吆喝着,面上比之昨日时却是多了不少的自信。昨天清晨的列队虽然最终以功亏一篑而告终,可在下午的训练中甲队就已经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列队了,并且连续三次都顺利完成,这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后队的伍金柱也没了之前的焦虑,昨天下午的训练同样给了他很大的自信心。“好好列队,列好了队,今天起就能吃干的了。馒头有、油饼有、一咬一嘴油的肥肉包子也有,是应有尽有……”同样穷苦人家出身的伍金柱自然知道该如何来刺激眼前的这群人,开口闭口全是吃的。而说实话他还真没想到梁纲会下这么大的本钱,在这里几天的吃喝,那水准可比在家吃的强多了。“告诉你们,梁爷还说了,只要能按时列队完毕,每人发一套新衣服,一双新鞋,再让你们舒舒服服的洗个澡。”
  连续的物质刺激让甲队一百号人,人人上腺素上升。之前胡仲元、伍金柱虽然也说过,可那时他们怎么都完成不了列队,再好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那也是雾中花水中月。而且最初开始的时候,一天三顿能喝上稀的,他们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直到现在,昨日下午的训练,甲队连续三次顺利列队完毕,这就给了他们遐想YY的空间。而且连续三天喝稀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期颐馒头、油饼和油油的肥肥的肉包子了。
  吞咽着涂抹,甲队一百人丁再接再厉果然是在一刻钟之内,在沙漏流完之前顺利列队完毕。
  “好!”梁纲两手一鼓,冲着扭头看向自己的胡仲元叫了一声好。而同时间,一名白莲教众则忙上前将沙漏里的余沙尽数倒在了一个小容器中,封存了起来。
  胡仲元此刻心中颇是有股成就感,向着梁纲哈哈咧嘴一笑,再背过身去虽然是在竭力绷着脸可怎么也掩不住那一脸的高兴劲。然高兴归高兴,但该泼的冷水还是要泼的。手指着那名倒去余沙的白莲教众,胡仲元向着甲队一百名队员训话道:“看到了没有,这里面是咱们今天的余沙。等到了明个,清晨再列队的时候,那时候剩下的余沙,只准比这里的少,不准比这儿的多。”
  “要是多了,早上一顿就只有粗粮饼子吃,玉米面糊糊喝。”胡仲元看着兴奋之色渐渐消退的甲队队员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人就不能自满不是?想当初自己门下的教徒在北会也是能排进前十的,可就是一自满,耽搁了时间,去年统计时落到了王光祖、伍怀志后面,到现在还是没能从新爬进前十。
  “想吃白白的好面馒头,想吃焦糊糊的香油饼,想吃油油肥肥的大肉包子,你们就要给我死死地练,狠狠地练,一天一个进步,一步一个脚印。不然梁爷养你们练你们是干嘛的,那不是在养猪,养你们是要有用途的。”胡仲元现在对梁纲‘梁爷梁爷’的叫着很是顺口,虽然梁纲受了西天大乘教的很大恩惠,可他毕竟不是教会中人,而且手中有钱,现在算是他们的雇主,所以习惯使然胡仲元叫的很是顺口。而且梁纲现今的“江湖地位”也不是他一个北会骨干可比的。胡仲元门徒弟子虽然不少,可他自身也仅仅是北会的骨干,还够不上西天大乘教高层那一阶门槛,并不知道看似亲密无间的两方,实际上早已经在心中打着各自的小丸丸。
  “铛铛——”木棍敲着装余沙的容器,胡仲元咳了一下嗓子,清了清声音再次接着说道:“看到这个没有,这个东西里面装的沙子就是一漏斗,正好一漏斗。梁爷发话了,什么时候你们列队剩余下的余沙凑到一起能顶上这满满一漏斗,那什么时候就给你们放上半天假……”
  为了调动场上这二百人训练的积极性,梁纲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想出的法子自定的规矩,无一不牵动着他们的自身利益。
  恍惚中梁纲还真是羡慕后世的红军,他们没有自己今天这般的阔绰,可是人家的队伍是用铁的思想教导出的铁的队伍,又岂是眼前的这群用物质刺激拉出的乌合之众可比?
  与甲队已然严正整齐的队伍相比,对面的乙队仍然是乱嗡嗡的一团糟。樊学鸣、戴大名急的气的是满肚子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看着沙漏滴尽,而后二人再逐一点名安排队列。
  俩人比胡仲元、伍金柱晚了两天,也就是多了两天的经验,因为那两天胡仲元二人忙的时候他们也在后面用心看着呢!只期望着自己能在三天之内就把队伍早早训好,压那甲队一头,二十两的奖励,也就算是落入口袋腰包了。
  但这事情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把这群思想不一、心思繁多甚至说得上离心离德的队伍捏成一股绳,可不仅仅是看两眼就能做的到的。
  说实话,乙队的难度已经比甲队轻上许多了,至少乙队的这百十号人第一天训练时就安定了下来,而不像是甲队,第一天操练时差点闹出了激变。情况紧急下,梁纲都拎刀在手准备亲自出马了。现在有了甲队做榜样,乙队队员的情绪无形中就稳定了许多。
  但是即便如此,想要这群懵懵无知大字不识几个的汉子整齐列队,也不是一天时间就能完成的。
  后世,百十人的列队看起来轻松无比,可是现在是乾隆末年,不是物质信息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单从眼前的这个简单的列队,就可看出期间的巨大差别。说真的,这难度要比梁纲事前想象的还要大,也亏得胡仲元、伍金柱有那个耐心,连续三天都不厌其烦的大吼大叫,干着同一件事。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八章 龙兄虎弟
  
  “肉包子一人两个,其余的油饼、馒头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但唯一的要求是,谁也不准浪费!你拿多少就要给我吃下多少,吃不了了给我塞也待塞进肚子里去!”胡仲元站在甲队饭的食窗口处大声向着面前的队员喊道。
  而所谓的饭食窗口就是在木栅栏中间开上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如同现在的钱庄银号的柜台一般,同后世食堂的窗口也大致相同。
  虽然二百条大汉情绪都已经稳定了许多,可梁纲依旧不敢大意,栅栏内除了胡仲元四人外,其余诸人一律不准擅进。而所有的用度、吃食也都是隔着栅栏在外面往里发放的。
  “一人一碗,是喝米汤还是喝胡辣汤,自己选!”栅栏内,紧挨着包子、油饼、馒头的地方放置着三口大锅,最外面的是一锅白开水,其次是大米稀饭和一锅胡辣汤。
  前者已经是真正的稀饭了,米粒看起来不少可都是飘着的,而不像前几天那样的立筷不倒的稠粥。
  后者则是这年代相当普遍的一种吃食,发源于河南,但在湖北等地也流传甚广,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喜欢喝这个的都是不少。
  襄阳靠近南阳,在制作胡辣汤方面很受南阳的影响,与梁纲老家的做法不同颇多。汤料中粉条改用了粉皮,千张豆腐也弃之不用,而以黄花菜代之,虽然材料不同可味道还是有那股味,胡辣鲜香。
  “包子,油饼,胡辣汤!”张世龙两眼瞪着面前的两个柜台,喉咙不住的吞咽着口中吐沫,一到窗口前就立马大声的叫出来。
  甲乙两队,吃饭时都是以两列为一纵,轮流上前领饭。作为甲队的领头标兵,张世龙是全队的第一个。
  左手,第二列的领头兵也几乎是以同样急迫的叫喊和响亮,大声的喊出了自己所要的东西。
  原先可望而不可即的好面馒头这一刻似乎成了不受待见的东西,被两人华丽丽的忽视过了。
  与馒头相比,包子有肉有油,香;油饼有油,也香。所以在包子限量,油饼没有被抢完的情况下,这馒头就只有杯具了。
  米稀饭也不稀罕了,胡辣汤不出意外的成了众人的首选。栅栏后的一个小房间中,梁纲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喝着胡辣汤,再听着外面“胡辣汤,胡辣汤”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蓦然的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老家一样。那个时候,每逢清早,大街小巷的遍布全城的炖肉胡辣汤卖点前,不都是这副样子么?
  “娘的,凭什么他们吃干的我们就要喝稀的?”乙队处,一个大汉看着甲队的饭食,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饭碗,两眼中暴射出了重重的妒忌、不甘之色。昨天时候,两队吃喝还是在同一个标准,怎么今天就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虽然原因是什么他们心中都非常清楚,可清楚归清楚,它还是抵不住人心中的贪婪罪恶。碗中的米粥,这些人本来已经是满意之极,可现在喝起来却觉得食之无味。
  “梁爷,不好了,场上有变。”胡仲元的一个徒弟突然奔进了小屋,急声向着梁纲报到。
  “什么?场上有变?”梁纲从回忆中惊醒,立刻就听到了外面的阵阵喧哗,当即吓了一跳丢下饭碗就跑了出去。胡仲元四人可还都在场上呢,他们可不容有丝毫的闪失,毕竟身份都摆在那儿呢!真出了事儿,自己可没法想西天大乘教交差。
  不过马上他跳动的心脏就安稳了下来,才冲出小屋,梁纲就一眼看到了胡仲元、伍金柱、樊学鸣、戴大名四人。他们这时正靠在木栅栏边上一边吃喝一边兴致勃勃的对着场上人群指指点点,根本就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也没受到冲击的痕迹,都安安全全。
  场中,张世龙目带不屑的看着对面的几条大汉,整个人松松垮垮的立着,完全没把对方放在心上。他的胞弟张世虎,这时候也是双手抱怀的立在一旁,一点都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他是知道自己大哥的厉害的,一杆大枪在手三五十号人中也能来去自如,现在即便是没了趁手的家伙,收拾对方几个毛头还不是轻而易举。
  张世龙的不屑深深地激怒了乙队的那几个汉子,为首大汉虎吼一声猛的就向张世龙扑去。一场打斗就此展开……
  “好,好小子。”胡仲元一边看着一边吃着,见到张世龙三下五除二就干倒了乙队领头的那条大汉,立马拍手叫了声好。“我就说这小子不简单,身子骨不是一般的壮实,那些圈圈跑下了甲队中就他最轻松。个子也膀壮,选他当领队标兵老子是慧眼识人。”
  领队标兵,就是后世队列中的右手前排第一人,一般的都选个子最高的人担任。胡仲元倒是真有点眼力,弃了两个高个,而选了张世龙。
  “狗屁的慧眼识人,你小子纯粹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樊学鸣辈分上是长了胡仲元一辈,可说起话来却没什么长辈的样子。白莲教不管是上层人士还是基层的教众,都是以贫民、平民为主,他们就这德性,也就这素质。
  挨了骂,胡仲元嘿嘿一笑也不反驳,只是脸上的自得却是有增无减。看的樊学鸣一阵阵发气,起身冲着乙队就破口大骂:“一群窝囊孙子,五个人打一个都打成这烂样,不争气的东西。”在进栅栏之前,梁纲就曾给他们规定过,一切都必须在自保全身的情况下进行,若是有闹事,只要不是针对他们自己,不造反,就一律不参与,任他们闹去。事后再算账,而同时这也是让场上二百人发泄的一种途道。
  他们把怒气、郁气发泄出来了,梁纲也好继续接着调教。
  冲突持续的时间很短,打斗很快就结束了,张世龙以脸上挨了一拳身上中了两下为代价,利索的把五条大汉打翻在地。
  单挑过后的一打四混战,在手下留情(摸不准道道,他哪里敢下狠手)的情况下,如此小的代价打翻四人,却又都没有伤及四人要害,张世龙赤手空拳时战力也不容小视。
  至少梁纲看的是面露喜色,心中乐开了花。一千两银子,竟然能摸到这样一条大鱼,不容易啊。真是赚翻了!这个备名张龙的人身手很好,想必他弟弟张虎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Ps:张世龙又名张士龙,与其胞弟张世虎二人都是义军悍将,为张汉潮部下。与张汉潮、张天伦,号称义军“三张”,威慑一时。
  另有胞弟张世秀、张世凤,兄弟四人全为白莲教义军首领。后两弟早死,事迹不显。张世龙则是牺牲在汉中,死前持矛横行阵中,连刺清兵十余人。被大群清兵围攻,后死于乱箭射杀。随后不久,二弟张世虎也战死沙场。
  是个真实人物。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七十九章 顺理成章
  
  “二位这边请!”引路的西天大乘教弟子满脸冰冷,将手一摆,一条幽深的巷子显在了张世龙、张世虎二兄弟面前。深巷的尽头是一个侧开的院门,即使离得比较远二兄弟也能看到那门上的黄铜扣环。
  张世龙和兄弟突然间被提了出来,心神就已经绷得紧紧地了,此刻再看到面前幽深的小巷不仅吞咽了一口吐沫。虽然他武艺练得不错,胆子也不小,可毕竟是平民百姓出身,小家小户的实在是没见什么市面。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情也不过是拦路打打劫而已!如今西天大乘教和梁纲所表现出的这幅做派已经是深深地震动了他。
  二兄弟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彼此心中的忐忑,张世龙向着那名引路弟子点了下头,然后只能提起胆量伴着也在紧张中的张世虎就走进了深巷去。
  “哥,这几天我一直是提心吊胆的,这地方怪里怪气,咱们还是早溜为妙。老三、老四还在外面等着咱们呢?”张世虎浑身肌肉绷得紧紧地,身子都要发硬了。到这地方已经四天五夜,可他这心却一直都没能踏实得下。就因为对方的做派太势大了,这几天的集训骨子里也都透着一股邪气。
  便是这股邪气,平日中胆大心高的张世虎,从骨子里感受到了一股畏惧。这是个人面对庞大集体时,所产生的一种恐惧。“哥,我看咱们过会儿就动手,不杀人只要能劫持一个头目,换咱们兄弟平安就成。”
  “紧声,别说话,到地方了看情况再说,咱们见机行事就是。”张世龙强用着一种轻松地语气说话,可实际上也是满心的警惕。
  门内就是一个直通道,顺着往前走可以直到梁纲现在等候的那间房屋。这地方本是西天大乘教的一个秘密据点,在外面开来只是一座大宅院,可谁又知道里面自有一番小天地。
  梁纲也能在栅栏边上的小屋内见一见张世龙、张世虎,但是为了给二人施加一种心理压力,同时也是给自己披上一层神秘色彩,梁纲决定在围墙外的一间密房中见这二人,且特意安排西天大乘教弟子指引着这两兄弟走一趟那条深巷。虽然没有学过心理学那一套,可想想也能知道,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独身走在深巷,心底的那份紧张感无形中就会被激发出来。
  就好比深夜中,在漆黑的夜色下自己一人抹黑走在回家的小道上,四边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一个人影也没有,就算是自己所熟悉的道路,心底也能生出紧张来,况且是眼下的这种情形。
  人吓人,向来是能吓死人的。而人心底的恐惧,也向来是无穷尽的。
  深巷的入口,先前引路的西天大乘教弟子此时脸上已经恢复如常,一脸和气的看着跟来的一个师兄弟,完全没有了在张氏兄弟面前的冰冷漠然。
  “里面除了梁爷就三师兄一个人在,要是那俩兄弟起了坏心,打起来可怎么办?那张龙的武艺可是很了得的!”跟来的那个西天大乘教弟子伸头探看了一眼,缩回来担心的说道。
  这几天中,梁纲待在这里给这群留守的西天大乘教弟子可是带来了很大的好处,除了吃喝方面跟之前比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外,还有就是钱财上的收入。梁纲出手大方,定的标准就是每人月钱白银五两。虽然这些普通弟子在收入上完全不能同胡仲元四人相提并论,但对梁纲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提起来全是清一水的“梁爷”。
  钱财揽人心,利益结交人,无论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那都是一试一个准。
  “嗤——”引路弟子发出一声痴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师弟,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说道:“傻了你,也不看看梁爷是什么人?在他面前,哪有张家兄弟得瑟的份?他们算个什么?”
  “啪——”那弟子两眼一闭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额头,“是傻了,是傻了,忘了梁爷的身手了,这些天只当是财神爷了。”
  ……
  “梁爷,人到了。”那三师兄在房门外扣了一声然后叫道。
  “让他俩进来。”梁纲的声音接着从里面悠然传出。
  此时张世龙、张世虎正一脸古怪的面面相觑,这直走进来是只有眼前的这个引路人一个人在啊,听那房间了也是静悄悄的,显然没几个人,甚至可能就只有那个所谓的‘梁爷’一个,他就这么大的胆子,敢单独见自己兄弟,他就不怕……
  三师兄将房门推开,斜身往旁边一列,右手往房内一引,不理两兄弟古怪的表情,熟视无睹一般,再道了一个“请”字。
  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张世龙、张世虎自然是只能进去,却见房内当真是只有一个人在!
  安坐在大椅上,看着门口一脸惊色全表现在脸上的二兄弟,梁纲温尔一笑。
  “啪——”房门闭合。
  也不只是被房门关上的声音惊醒,还是被梁纲那个温和的笑给回过了神,两兄弟忙向着梁纲抱拳见上了一礼,齐声叫了句“梁爷”。这两个字俩人叫的自自然然,心服口服,此刻他们心中原有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已经全都抛在了九霄云外。
  在梁纲这样的巨孽杀星一般存在的人面前谈动手,那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么!现在张家二人是要多恭顺又多恭顺。
  房间内还有四个座位,那是胡仲元四人的,现在空着梁纲却没叫两人坐下。他是来收手下的,不是来交朋友的。现在他所面对的只是两个能打一点的武夫而已,又不是什么身怀盖世之才的奇人谋客,或是能征善战的绝世名将,哪里需要去表现自己的爱才如命、求贤似渴。
  这俩人买下的时候,人贩方面也给了底子,都是拦路打劫被抓被破获的毛贼,梁纲的现在的身份足以压住镇住他们。再去表现自己的“爱才如命”才他娘的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而且对付这种人,直言直语才是最好最适当的方法。什么事情都挑明了,亮明白的来说,反而是能痛快了事,更清楚的表出自己的心意来,也正好对他们的脾气。绕圈圈只能是碍事。
  果然,梁纲才一提要收二人做手下的话,张世龙、张世虎就面露喜色磕头拜了下去。一切都是简简单单,却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你们二人武艺都不错,怎么就被官府抓了去?”对于这一点梁纲始终有些不解。张世虎身手没露就不说,单看那张世龙,一身的武艺也不是一般的勇猛能比的,手上若有了趁手的家伙,怕几十人都拦不下。这年代的练武之人,可没几个是单练拳脚的,那都是练拳的同时也苦练着兵器的。
  而就官府衙役和巡检司巡校那样的能耐,就算是碰了个正着,他们又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俩兄弟突围?梁纲真的不解。
  张世龙讪讪一笑,对着梁纲只说是倒霉。先是自报家门,然后提及了真姓名,还有家中的另外两个兄弟。
  张家祖上就是贫寒,到了张世龙这一辈,虽然幼时跟着当地的一个老拳师学了一身本领,可家贫还是家贫。特别是他们父亲在世时,卧床了将近两年才走,连连抓药不但耗尽了家中钱财还倒欠了外面亲朋友人的一屁股帐。四兄弟成年之后,迫于生活就随了当地的风气,到江北做起了无本买卖。
  四兄弟活跃在均州一带,或是一同上阵,或是分头出击,倒也小有收入。不过抢劫这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几年时间下来也只是能顾主吃喝,并把欠债也还了一部分。
  半个月前,四人手中又有了一点余钱,张世秀、张世凤就回陈家铺老家去还债,这出没水陆的人就只剩下了张世龙、张世虎两个。结果第二天晚上出来做活的时候,在大浪滩碰上了均州营的一巡安队,人数有五六十人之多。
  依靠勇力,张世龙可能还能冲杀的出去,而张世虎就危险了,论武艺他比自己大哥差了一截。
  如果不伤一人束手就擒,绿营或是官府衙门只会把抓到的人转手卖了去,这在江北四县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可你要是伤了人,轻伤还好,要是重伤了一个那绝对是要赔命的,更休说是杀了人了。张世龙、张世虎冲搏之中,杀伤对手只是当然,如此一来俩兄弟不但危险,就连回老家的张世秀、张世凤可能也不保。吃了亏的官府、绿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要查出张家兄弟的根底也不是件太难的事。
  诸多念头在心头闪过,张世龙、张世虎丢了手中的木柄长矛,束手就擒,备报上了张龙、张虎的假名,这才有了同梁纲的这一缘分。
  “欠债还钱。好,做人就该这样,要懂得知恩图报,你家欠下的那些债我替你们还了。”对于张家四兄弟前后几年都坚持还钱这一举动,梁纲从心眼里赞赏,做人就该这样。
  亲戚朋友有俩闲钱也都不容易,你家老爹卧床不起,人家能借给你救急,那就是对你有恩。要是自己手头里有了闲钱却只顾自己吃喝而不去还账,那就真是混账了。
  “把欠的债列一列,看看还要有多少,我找人给你兄弟送去,一次性还清了。以后跟了我,这想再回去看看可就不容易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章 集体和刀枪
  
  秋后算账。
  对于那些无条无纪的人,梁纲下手是绝对不会发软的,而且这次也算是训练来的头一出,正好可以用来杀鸡儆猴,给余下的人好好竖个榜样。
  “苏全林、张华、雷三、季良伍、李六。出列。”樊学鸣面部表情的站在乙队一百号人面前,两眼冷冷的看着怯怯咧咧站出来的五个人,“可真是有本事啊,五个打一个都打不赢,真给咱乙队长大脸了!”
  出乎乙队众人的预料,樊学鸣虽是冷颜冷色,可并没有一上来就直接宣布惩罚,而是出人预料的说出了这句话。
  在西天大乘教中樊学鸣也混了这么多年了,门下也有一批教徒弟子在,些许拉拢人的本领还是有的。
  现在他虽是在秋后算账,可也并没忘记趁机将自己与眼前百十人间的关系更加拉进一步。这一句“咱乙队”,短短的三个字就很自然地把他自己和乙队放在了同一阵线上,也在无形之中就让手下的这一百号队员对自己起了一分亲近感。
  樊学鸣能够明显的感受队中气氛的变化,惧怕和警戒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么重了。心中自得的一笑,嘴上却毫不客气的宣布出关于五人的处罚。“你们五个,擅自挑衅队友,还群殴厮打,严重违规违纪,所以必须接受惩罚:自立一天,停饭两顿,以示惩戒!”
  直直的站立一天,还不给饭吃,这除了没有在脖子上套十五斤的木枷外,已然是与衙门罚人的“戴枷示众”同出一路了。
  “任卭,邢大伟。出列!”在这五人之后,樊学鸣再次点出了两个人来,这俩人在队中是苏全林五人的领队,但在事发之时二人不但不予阻止,前者还火上浇油而后者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二人同样有责。将两人罪责明白的点出,樊学鸣念到了处罚:“罚立三个时辰,午饭取消。”
  受到这一处罚的除了乙队的二人外,在甲队同样还有九人,就是张世龙所在第一列的余下九名队员。
  虽然还没有正式任命大小头目,可在训练期间第一默认的就是所在列排在第一的领头兵。张世龙不但是第一列的排头兵更是整个甲队的排头兵,他受了欺负,甲队中其余人却没一个上前帮忙。错非是一下子处罚九十八人显得太多外,梁纲都准备全都排上了。
  如此这样的惩罚,除了是要让众人引以为戒外,还有的就是在给他们灌输一种‘集体’的理念。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个人的力量都是渺小的,集体才是可依靠的,厮杀场上尤其如此。
  现在的他们,已经不仅仅是单单的一个人了,在他们的身边,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着一个个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队友!
  二十一世纪的军人,无论是哪一个国家的,在战场之上他们唯一可以完全信赖的就是他们的队友,这个理念已然成为了一个常识。而现在,梁纲虽然不可能将场上的二百人训练成合格的军人,可是‘集体’的理念却依旧可以给他们灌输。
  即便他们现在还不能理解,但一个这样的种子却必须种在他们的心底。梁纲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自己的发展,随着大家战阵经验的增多,这颗种子终能在他们心底开花结果。
  战友,该是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一种感情,尤其是在厮杀不断地年代。虽然自己的小队伍,现在还远远不能称之为“队伍”、“军队”。
  苏全林五人的惩罚,并不出乎场上众人的预料,可接下去的两拨人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定下心神之后,场上的甲乙两队人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了自己的定位。
  中午饭时,梁纲很得意的看着场上,此时的两队人已经以‘列’为单位形成了一个个小集团,再也不像是往常那样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或是单人独个的勾头吃饭。而且,在甲队乙队之间,一条隐隐的分割线也无形中划出。
  这不是在割分‘部队’,而是在凝聚‘部队’。之前的一盘散沙,现在不已经变成了一团团土块了么?
  胡仲元四人远不如梁纲看的如此明白,但手下队员间的变化他们也隐隐的感觉得出。一边觉得不可思议,另一边也在暗自佩服梁纲的心机。
  下午,乙队依旧在进行着列队训练。虽然作为未来的“土匪”,这种列队实际作用不大,可这无疑是一种良好的凝聚手段。在清早的那一处戏码结束之后,已经有了某种意识的他们,在训练起这种列队的时候,一种凝聚感必将在他们心底生出。
  而同时间的甲队,一天的列队训练在上午已然结束,下午就要开始兵刃训练了。
  他们百人方阵是合格了,可两路纵队、三路纵队、四路纵队呢?在山间行进时,是不可能排成十人一列的,多是两人一列,最多也就是一排四个人。排列之后的跑步,这就是甲队一上午的训练课程。
  当土匪,想要命长,勇武、狡猾这类的全都删去,这铁脚板却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在行进转移中掉了队,麻烦可就大了。所以,这跑步梁纲从不松懈。从训练开始的那一天起,一直到他们走出这院墙,每天至少跑上五十圈。换算一下,没有二十里,十五六里也是有的。
  木刀、木枪还有逼真的木盾,在列队训练结束后,兵器对打就将成为甲乙两队的主要训练科目。
  或是选刀(盾),或许拿木枪,前者劈砍后者刺杀,大声的吆喝号子声,响彻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也是因为地方处在西天大乘教的绝对控制之下,村子周边的居民全都是西天大乘教的弟子,所以梁纲才由着他们大喊大叫,否则的话非出是不可。
  “龙哥,你说这梁爷是干什么的?之前操练咱们,我看就连绿营里的操练都比不上咱们严格,现在又让练起了刀枪,他不会是……”
  “是啊,说说龙哥。你跟虎哥不是见过梁爷的么?说说看,不然兄弟这心里没底啊?”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一章 画饼
  
  “没底了?”看着眼前的几人,张世虎先发了话,放下手中筷子,冷声的一笑,“我看不是没底了,是他娘的吃饱了撑的了。才吃了几天饱饭,就他娘的想翻天了?”
  对于梁纲,张世龙、张世虎心中都是佩服万分的,人家虽然是一个人,可搞得事情却比自己兄弟四个大的不知多少倍,虽然他们被抓的时候梁纲在襄阳闹出的事情还没传到均州。不过这并不耽误他俩心中的佩服之情。况且现在梁纲所表现出的这些“实力”,也远远震撼了他们两个小土鳖,所以这才有了倒地磕头的一幕。
  心中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梁纲的人的张世龙、张世虎兄弟,现在一听这样的问话当然是要勃然大怒了。
  “想想之前的过活,再看看现在吃的是什么饭,忘恩负义啊?啊?知不知道,不是梁爷买下了咱们,咱们现在就要被官府买到什么地方去了?是煤窑,是矿场,是累死人不偿命的地方!”
  与弟弟张世虎的大发雷霆相比,张世龙显然沉稳了一些,但也是一脸的煞气,平平的声音说这话却偏能让他人感到阵阵心悸。“吃梁爷的饭,卖梁爷的命!天经地义,知道不?”
  搭眼扫着眼前的几个人,张世龙话里毫不客气、留情。“都是不知好歹的东西,就以为这碗饭非待是你们吃?”
  二张现在可以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梁纲准备拉杆子干大事了,不再是之前的单打独斗了。所以这才会掏钱买下了自己等二百号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进行一定的训练,就是为了拉杆子时好有一批直接手下做班底,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做准备。
  而无论是大小杆子,还是分散在江北的各个小伙团体,谁都不会愿有不同心的家伙在。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一但出事就是倾覆之灾。梁纲要拉杆子,虽然需要手下可也绝不会需要这样的东西在手下埋着,所以,相信在必要的时候就会来一次大清理的。
  而且以梁纲现今的名声,振臂一呼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前来投奔,到那个时候手下人一多一阔绰,那清理起来就更不会手下留情。“江北愿吃着晚饭的人多的是,现在落在你们头上那是你们祖上积了德。不扎扎实实的练把式,到是胡七胡八的乱想起来了?真以为离了你们几个梁爷就过不了了?告诉你们,扎扎实实的练着,练好了将来有口饭吃,练不好,这口饭过几天你们就是想吃也吃不上,更别说是三心二意。”
  场上的这点小事梁纲并不知道,他所关心的只是总体进度,同时还有就是西天大乘教在江北的联系。
  本来西天大乘教是要梁纲直接出面抢位子的,可现在梁纲一转眼变出了两百个手下来,这目标自然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而且梁纲也表明了自己心意,竖旗拉杆子,干上一票壮声势。之前的声望固然能用,可也不能光躺在老本上吃老本,他还需要再接再厉!
  梁纲把目标直接定在了光化!
  光化,是襄阳府的江北四县之一,同时也是江北四县中最繁华的一处。其历史悠久,据胡仲元讲这里不但是伍子胥的老家,还是‘汉初三杰’之一萧何的封地。北宋的欧阳修也曾在此出任过县令。
  听他这么一说,原先在梁纲脑海里丁点印象也无的光化,这一下子就丰满了起来。能同这三人扯上关系,实在是够有幸的了。
  光化也是富饶之地,农作物以小麦、水稻、棉花、油料为主,由其是小麦,单产居湖北全省之首。而且这里商业流通活跃、市场繁荣,历来都是为鄂西北的商业重镇,素有“小汉口”之称。
  现在已经是秋收过后了,官府的税赋也在缴纳中,说实话梁纲是盯上了光化县的县库了。
  不当家不知油米贵,之前的梁纲怀揣着几万两白银,感觉自己也是富翁一族了。可不想这才开始搭建班底,就连连出去了七八千两,再算上之前的花销,这还没起头呢,一万两多的银子就花了出去。
  开销太大,花钱的速度也太快,梁纲心疼之余就想到了再次进补。而光化就是一个好地方!这里虽然乡勇团练多、巡检司也不少,县衙的三班衙役也有二百多人,可他没有驻军在啊。光化距离襄阳、樊城和正南的谷城都很近,支援方便所以这里并没有绿营兵在。
  靠那些乡勇、巡校、衙役死守城池还差不多,拉出去野战梁纲有的法子是打垮他们。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那么多的电视剧、小说是瞎看的啊?况且现在是敌明我暗,光化的官府衙门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化身为一块肥肉被自己给盯上了。而更重要的是,有白莲教的配合,相信一番策划后,得手并不难。
  昨天时候梁纲已经将这个计划推敲好,整理了一片交给了西天大乘教弟子,让他们转交给宋之清等人,相信过不几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的。毕竟这西天大乘教也是缺钱,计划成功之后双方可都能大捞特捞一笔的。
  计划敲定再到他们那边调度准备完毕,相信计划十天之内就可以开始。而那个时候,场上的这二百人也都可以拉出来见见世面了,正好用来历练一番。
  形势最能逼人也最能历练人,看看这才几天的时间,梁纲在无形中就已经完成了一次转变。他现在已经不再光光的盯着一方面了,不在把全身的注意力、精力放在了一件事情上,顾略大局,他的着眼点已经放在了整个江北四县,放在了整个襄阳府!
  而随着势力、实力、影响力的改变,相信在不久得将来,整个湖北甚至是整个天下都将盛放在他的眼中!
  ……
  襄阳城中,西天大乘教总舵。
  自宋之清以下,总舵和北会的上层人物全都到齐,二三十人聚集在一处,熙熙攘攘,已然是西天大乘教的全部高端了。
  “干了,就照他说的办。”宋之清斩钉截铁道。在一番讨论之后,二三十人全都被梁纲画出的大饼给砸晕了。即便是清明如王聪儿也被信中‘万两万两’的白银给晃花了眼,而且她坚信,梁纲此时还不会来害西天大乘教,虽然教中的那个计划一直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埋在她的心底。
  当天,宋之清的三弟子李成贵去了江北联系;五日后,梁纲江北现身的消息入到襄阳城。
  此时的襄阳府上下,刚出武昌发来的严厉训斥中缓过神来。战战兢兢的施南林听的消息后神经质一般的,连考虑都没就立刻让齐林带领一班衙役前去江北侦破。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二章 龙虎出
  
  光化县城西北,石碑岭中。
  一个树木从生的山谷内,小二百号人正隐蔽在其中。全都是百姓打扮,手边却放着刀枪棍棒,一看就知道是土匪。这些人全都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所事事下许多人已经呼呼睡起了大觉。
  在两天前,他们在各自的当家的带领下,或是乔装百姓或是趁夜而来,全都偷偷摸摸的集中在了这个小山谷中。而且两天时间了,谷内一丝烟火都没生,近二百人全都是喝凉水啃干粮。错非是之前当家的做了安排,说是附上了贵人要干票大的,他们这些匪性入骨的人早就嚷嚷起来了。
  可即便是如此,现今的这小二百人也都没了心气,虽然还不至于发闹,可之前来时的冲冲兴气却已经被时间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谷内众人中,唯一还能保持着高昂心气的主儿,就只有这三股绺子的当家人了。
  没错,山谷内的这小二百人就是江北三个小绺子合在一起的总兵力,这其中除了原先就被梁纲瞄上的那一家外,余下的两股则是计划开始以后经过白莲教的牵扯合上来的。
  黄三儿、李九、麻子和李成贵,四个人围坐在苇席搭成的一个棚子下,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嗑。
  这四人中,李成贵身份自然最高。他可是西天大乘教中的要人,在襄阳府这片地方中混饭吃的,有几个不知晓西天大乘教的厉害?你可以照死里得罪官府,却不可以稍微的怠慢西天大乘教。照死里得罪官府,西天大乘教还会护着你点,可你要是得罪了西天大乘教,惹怒了他们,他们只需要把你的行踪往官府那一报,可就真能把人逼的走投无路了。所以李成贵在西天大乘教的身份来,黄三儿等三个虽出去也都是一方豪杰,可也完全需要巴结着来。
  “唉,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在在这地方窝憋了两天,休说是弟兄们没劲,就是我也乏了。”黄三儿锤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两天不动弹现在都酸酸的了。
  黄三儿,黄三爷;黄三爷,黄鼠狼也。
  在道上厮混的人,没几个会往外面宣扬自己的真姓名,要么是绰号要么就是假名,怕的就是名气大了连累了家人亲戚。这黄三儿的名号便是如此,他的大名黄诚,不说是外人就连他的亲信手下都没几人知晓。因为人记仇且狡猾,吃了亏后常常记恨在心,往往死缠烂打着不放,所以就有了黄鼠狼的称呼。黄诚自然嫌弃黄鼠狼难听,于是便有了今天的黄三儿黄三爷。
  李九则是因为他手下的这股绺子在江北十一家中人数排在第九位,才有此称。而剩下的这个麻子就是梁纲看中的那股土匪新选出的当家的。原本仅是熊二手下的一个小头目,真实姓名谁也不知,只因为脸上起了麻子,所以就被称做了‘麻子’。
  “可不是,千盼万盼总算是盼来了。”与黄三儿等人的不习惯相比,李成贵更是难挨,两天时间的烟火不生,啃干粮咸菜啃得他舌头都起泡了。
  昨儿个,山外传来的消息,说梁纲手下的两个“大将”已经到了涓口滩,而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上午他们肯定能到石碑岭。按照计划,梁纲的人一到,那么下午他们就可以行动了。
  “啊……啊……,饶命,饶命……大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突然从谷外传来。李成贵、黄三儿、麻子是猛然一惊,而李九在一惊之后无怒无喜的脸色则突然地一变,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
  如果手下的人没偷懒耍滑的话,此时在外面警卫的人应该就是他的手下,那么……
  “走,快走,搞不好来人就是那位的手下!”麻子的神情颇有些紧张,与黄三儿、李九的绺子不同,这些天来他那一支队伍连连折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紧紧地扒住梁纲的大腿,就是他们起死回生的唯一希望。所以,对于面对梁纲,即便仅仅是西天大乘教口中的手下‘两员大将’,麻子也万不敢得罪。
  山谷口。
  李九手下的五个人,四个人已经悉数被打翻在地。唯一剩下的一个还是在张世龙手中拎着。
  李成贵、黄三儿、李九、麻子四人,还有在四人之前或是一起亦或是之后涌过来的土匪,无数的人头挤满了山谷口。此时都一脸震惊无比的看着不远处。
  刘大疤瘌,李九手下一个小有名气的悍匪,此时被张世龙抓住腰带单手提在平胸的半空中,却像是一只出水的鱼似的,尽力挣扎,哀声大叫,却丝毫于事无补。
  张世虎依旧站在哥哥身后,另一边立着一个山民打扮的人,李成贵等人都认识,那就是昨天上山里报信的人。
  “五师祖,三位头领,这两位就是梁爷的亲信,张龙大爷,张虎二爷。小的奉命领着二位爷上谷来。”
  “小的麻子,见过两位当家的。”在行说行话,西天大乘教的可以叫爷,他就要叫当家的了。照着麻子的想法,那就是梁纲拉起的杆子那肯定是要远远超过现今的江北十一家的,所以眼前的张龙、张虎很可能就是未来绺子上的‘几当家’。虽然自己现在的地位虽算是一个头领,但在以后却是远不能和这二位相比的。其余的不说,单是这武力,自己的小身板连那个刘大疤瘌都降拿不住,又怎么可能同眼前的二位比。
  李成贵、黄三儿、李九也纷纷向张世龙、张世虎兄弟见礼,一时间还拎在张世龙手上的刘大疤瘌竟然是被众人齐齐无视了。
  张世龙心中一笑,知道自己这‘威’已经是立起来了,也就是说手中的家伙已经没用了。当即顺手一抛不再去管,自己连着兄弟张世虎,上前回礼后就跟李成贵四人热络的联系起了感情。
  唯剩下丢了大人的刘大疤瘌无地自容的埋头地下,羞得臊得脸都红的发烫了!
  山谷内,那一席之地处。
  周边只剩下了他们六人,李九这才瞅空一抱拳向着张世龙、张世虎赔礼道:“都是兄弟管教不严,冲撞二位了。李九,在这赔礼了!”
  张世龙呵呵一笑,避了开来,这事儿可全怪不得别人,自己也有份,当下抱拳回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事情能闹起来,也有我张龙的一份,绝不能全怪在刚才的那位兄弟身上。”
  “小弟如此做只是为了‘立威’,手段是糙了点,还望李大哥莫怪。”直言直语,把一切摆在明面上,张世龙就赌几人的胸怀了。
  虽然当事人是李九的部下,可他的这一举打的却是三个绺子所有人的脸,不过是有轻有重罢了。
  李九惊奇的一挑眉,看了一眼黄三儿去,正巧黄三儿的眼光也看向了他,二人对视一瞬间,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再齐齐看向张世龙,三人目光相接顿了一顿,接着齐声大笑了起来。
  所有的隔阂,在这一瞬间豁然打通!
  “够痛快,是兄弟。好汉就该这样。”
  “呵呵,找时间,小弟要向刚才那位兄弟陪个礼,李大哥可要给行个方便啊!”
  “哈哈哈,赔他娘的屁礼,给刘大疤瘌那熊货说一声就行,到来日大庆的时候,多给他一碗酒就是。”
  “哈哈,那也行……”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三章 弄巧成拙,佯败成真
  
  官道西向,一支混杂的人马正在竭力的向前行进着。
  在接到傅家寨被土匪围攻的消息后,周祥急忙调集了城中的大部衙役和城北张集镇乡勇、城东老虎岗的巡校共三百来人向西赶去增援,沿途路上又汇合了洪山巡检司的三十多个巡校以及杨溇的大部乡勇,到此时队伍的总人数已然是超过了四百人。
  傅家寨在光化县城西面四十里处,位于汉江北岸,土地肥沃灌溉方便还有水陆便利,在光化县也是数得着的富裕村寨。若是被土匪攻破,惊天血案做下一场,周祥这光化知县的顶戴就甭想再带了。
  虽然在江北四县和邻近的郧阳府,村寨被土匪洗劫攻破之事并不罕见,可现在不是风头不对么?因为短毛一事,德安、襄阳两府都没得了好结果,襄阳的彭之年、施南林、张翙等人被严斥,那德安府上下,上至知府达哈苏下到衙门的总差官关礼杰,更是被换了一遍。
  周祥相信,若是现在时候自己辖区内冒出了一处村寨被破的戏码来,那头上的顶戴肯定是没法再戴下去了。
  “快,快,跟上,跟上!”掀起轿帘,周祥大声的向着外面的人马吼叫着。却也不看看,自己一路坐轿都颠的腰酸背痛,外面的四百来人可是一路急跑过来的。
  ……
  白虎山。梁家营老问沟之间的一个不大的小山头,距离傅家寨只有五六里之遥。
  刘大疤瘌领着手下的四个弟兄正蹲在这里守候,看着东面的来路上是否有乡勇什么的出现。
  上午时,得罪了张龙、张虎兄弟,刘大疤瘌直以为自己前景不妙,羞臊之余害怕之心更起,甚至都起了另投门路的念头。可却没想到,才一个时辰不到就从老大李九口中得到了张龙赔礼的话,也知道了原委,那一瞬间刘大疤瘌真觉得自己掏心剥肺都甘了,浑身充满了干劲,心中暗中打的小念头更是飞的无影无踪。
  下午傅家寨动手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补偿意思,张龙做主安排了刘大疤瘌和他手下的四个人前去白虎山守望。
  相比起在傅家寨拼命,白虎山守望的差事明显是个美差,刘大疤瘌性子固然有些蛮勇,可拼命地差事也是能躲一场是一场,当下高高兴兴的跑到这里来了。
  通红的夕阳快要落山了,赤红的阳光洒遍漫山遍野。一下午漫不经心的刘大疤瘌,此时的精神却是提到了最顶点,手下的四个兄弟也都是如此。
  他们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鸟了,和官府、乡勇、巡校交道不知打了多少次,心中估摸着也能算出西面援军的赶到时间,不出意外正是临近天黑的这个时候。
  远远地,一个小黑点出现,慢慢的在赤红的夕阳余晖下,一条细若绳索的黑线出现在了刘大疤瘌等人的眼中。
  “大哥,是官……”一个手下指着那道黑线叫道,军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突然觉得喉咙间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喉间穿过……
  刘大疤瘌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脸上带着笑,既然官府的援军已经到了,那自己也就该回去报告了。正要着手招呼手下弟兄……忽然间他的头皮猛的一炸,脖颈间一阵发凉感。
  想都不想,立刻就滚起身子向前一扑,同时发射性的抽刀垫向自己的后背。耳朵里就听着细微的“嘶嘶”兵刃破空声从脑后传来,接着就听“嚓”的一声脆亮响声,一股大力从背部传来。“该死——”刘大疤瘌感觉到背后一痛,火辣辣的感觉立刻传来,心中暗自叫骂,同时也迷惑不解,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偷袭自己的人?官府么?
  背后的一刀,受力的重点撞到了刘大疤瘌垫后的腰刀上,力道传出让刘大疤瘌前扑的身子速度又猛的一加。
  刘大疤瘌的经验很是丰富,平衡感也不差,空着的左手在地上一按,单臂一撑,整个身子凌空翻转一周安稳的落在了地上,同时垫在后背的腰刀也被他顺势在身边扫了个轮回。
  对手没跟着进招,刘大疤瘌很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却又是怒火满腔,因为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四个弟兄已经全部遇害了。
  “呵呵,不错啊。”一句看似赞扬实则充满了嘲讽的话从对方口中脱出,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就像是见到了老鼠的猫,不愿一击杀之,而是想准备先玩上一玩,取乐取乐。
  “老子宰了你——”刘大疤瘌两眼通红,看了周围一眼,四个兄弟确实是都去了,两个一箭毙命,两个封喉一刀,连同自己面对的这一个对方只有三个人。
  兄弟的毙命让刘大疤瘌一阵发怒又一阵浑身发冷,无声无息的摸到自己身后,干净利索的解决了四个弟兄,这无不说明眼前的三人是高手。
  “杀我?呵呵,怕你还没那个本事。我问你答,老老实实的回了大爷的话,送你一个痛快!否则,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虽然很惊奇刘大疤瘌能躲过自己那一刀,可杨天生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那一刀他并没有尽全力,因为他打定的注意就是活捉了明显是头目的刘大疤瘌,然后从他口中套口供。
  作为张集镇乡勇刚请来的总教头,杨天生对于这一战杨天生不惊反喜,认为是老天爷给自己三兄弟的一个显露手段的机会。所以在路上他才主动向周祥请命,自告奋勇的来当前行。本想是离近了摸一摸土匪的情况,却不想在白虎山先碰到了土匪的五个望哨,自然是不能放过。
  杨天生的这句话简直是断了刘大疤瘌的退路,现在就算自己明显不是对手也只有拼死一搏了,虽然是在惧怒相交,可刘大疤瘌还是细细的观察了自己的对手。
  三人面相有些相似,年龄相错也不多,很可能就是兄弟三,自己当面的一个年纪最大,有二十四五的样子。
  “杀啊——”刘大疤瘌挥刀砍出,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杀吧!该死卵朝天,一条烂命而已。
  张世龙绝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用来补偿的安排却把刘大疤瘌送上了断魂桥。援兵靠近了不到三里的时候才被发现,看着呼叫着杀上的乡勇、衙役、巡校时,他的脸变得铁青铁青的。
  李九苦笑一声,心中自为刘大疤瘌的霉运感到苦笑,但还是反过来安慰的拍了拍张世龙。“是疤瘌没福气,怨不得你。”
  “本想着是一场佯败,现在到他娘的成了真败了!”黄三儿、麻子还有张世虎,三人面面苦笑。
  李成贵干干的一笑,“这样也好,真实了不是?”再转头看向张世龙,看他还是一脸的铁青色,“让弟兄们撤吧,再晚就要吃大亏了。”
  “大哥……”张世虎叫道。
  “撤——”张世龙牙缝中终于嘣出了一个字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四章 光化县衙
  
  “嚯,弄假成真,可真够有本事的。”
  对于这一‘战果’梁纲是半天无语,傅家寨的事情张世龙他们干的真是一个‘挫’字了得。
  一二百人被官府的援军赶得屁滚尿流,是狼狈而逃,虽然人数伤亡不大可士气却大损,刀枪破烂更是丢了一地!
  李全带着无奈的笑,向着堂下报信来的西天大乘教弟子挥了挥手。待那弟子退下去后,才转口向梁纲说道:“不管怎样,计划是完成了,伤亡也不大,就由得他们败去吧。”光化县城内的衙役被周祥此去带去了一大半,此时这些衙役连同着巡校、乡勇四百多人已经在张世龙等人的引诱下追进了大山深处里去。这计划不管过程是如何的糟糕,结果还总算是好的。
  “这么说,咱们这边是可以下手的了?”二人下方坐着的高德均揉搓着双手,两眼中闪闪发光,李全话音一落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从襄阳到光化,在路上高德均就急的是心里直痒痒,现在看到了大好机会近在眼前,当然是忍不住了。这要怪也该怪梁纲画的那个大饼实在是太香太诱人!
  “当然可以干了,只要城内的人手做好安排,咱们这边,随时都可以动手。”手指扣弹着桌面,梁纲斩钉截铁的说道。
  光化城中现今只剩下了六七十人的衙役在,简直是不堪一击,只要人能顺利的进的城去,就可以直捣县衙,县库存银唾手可得。
  “这还不容易,让弟子传个消息进去,咱们想什么时候进城就能什么时候进城。”在高德均的对面,姚之福的脸上也散发着一种无言的兴奋感。打进城中劫县库,这事情他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虽然儿子姚学才已经在郧阳府拼打了几年,可那搅扰的都是乡镇村寨,哪里敢去招惹县城?姚之福的内心中,对官府还是充斥着畏惧的。
  然因为畏惧,才能更加的兴奋,姚之福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急切兴奋之情无语言表。
  在这次的计划当中,参与者除了梁纲一方外,西天大乘教各派也是纷纷出动,如李全、李成贵代表的宋之清和总舵,高德均代表的高成功一派,姚之福代表的北会和齐林。
  剔除南会不言,襄阳那边也是下了大力气的。而就梁纲的所知,齐林在几天前也打着办案的幌子公开来到了光化县城,此刻正是在城中。
  有齐林在做内应,自己这一行人必能顺利进城!
  ……
  “辛聪,你带人去东门……”
  “大寿,你和我守在县衙……”
  得到李全传来的消息后,齐林登时来了精神,当下点名座下弟子各自分派了任务。此时的光化城中,知县周祥已经不在,县衙的捕头和典吏也跟着周祥去了傅家寨,眼下人群中就属齐林最大。他要从中做些手脚,在东门安排上自己的人手,放梁纲等人进城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
  城东大街。
  看着周边往来的行人,再回头看看一本正经的检查者过往行人的辛聪,梁纲心中暗自发笑,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己这个大反贼现在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城中大街了。
  “梁爷,车马都到了。”廖士学近前低声说道。他是李全的弟子,按理说是和齐林一个辈分的,但地位明显是差了一大截。
  此次作为西天大乘教的总负责人,李全虽然亲身莅临,可毕竟是小五十岁的老人了,不可能亲自上场,这廖士学就是李全在行动中的代表+分身。
  梁纲的左手,五辆大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队伍中。扭头看了看,梁纲嘴角一笑,向着廖士学和围过来的姚之福、高德均一摆头,道了一个字,“走!”这样大的马车,五辆足够搬空整个光化县库的存银。
  一行将近十人夹着五辆马车,从城东直冲向了县衙出,到了那里梁纲只是打眼一扫,就看到了零零散散分布在衙门口牌坊周边的二十来人,这些才是跟着他动手的主力,也是西天大乘教总舵和北会倾力抽调出的一批好手。
  看到马车到了,马学礼、马应祥(父子、高成功)、庞洪胜、曾之秀(齐林北会)以及王元兆、刘二喜(宋之清总舵),六人以下三股人的神情登时一变,阵阵凌厉之气从身上溢出。
  姚之福、廖士学、高德均从头一辆马车上跳下,向着三股人群大手一招,放开嗓门吆喝道:“都过来掂家伙了,都过来了。”
  县衙台阶上把门的两个本地衙役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什么,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抢劫县衙。
  “散开,散开,都给我散开,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衙门跟前聚众?想闹事的不成?”一名衙役抽刀在手,吓唬似的向着马车处的人群叫喝道。
  古代中国,历朝历代两千年,对于百姓私自集群都是处以一种警戒态度。唯恐的就是老百姓聚众闹事,发现这种情况一律都要驱除。
  “散开,再不散开爷就抓人了。送你们吃牢饭……”
  梁纲一个跨步从第二辆马车上跳下,久违的九环钢刀提在手中,趁应着阳光是闪闪发亮。看着还在叫嚣中的衙役,他随手一点两个已经拿到兵器的西天大乘教弟子,不以为意的一指道:“还不上前拿下,让他们嘲舌个什么?”
  道台府上都走过,眼前的小小县衙又算什么?梁纲根本就是无视。但眼前的这些个西天大乘教好手,心中却还有一点放不开。衙门的威压还深深地印刻在他们心底,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来为的是什么,可事到临头了该拘谨还是拘谨。
  似乎是被梁纲的这份随意和蔑视所影响,被点了名的马应祥大喝一声,脸都没蒙上就转身举刀向着县衙台阶冲去,而另外一人也在落后一步之后拼命地奔上前。
  “儿啊——”马学礼神色一呆,看着冲上前的马应祥急声大叫一声,一把扯上蒙脸的三角巾跟着就拎刀杀了上。
  “上啊——”余下的几个手中已有了兵器的西天大乘教好手,隐隐恐惧感被这一幕一激发,完全抛在了脑后。当下也口中呼啸着冲上了光化县衙!
  再一场震惊湖北乃至全国的大案,在梁纲的一手主导下爆发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五章 头道菜
  
  县衙库房。
  厚重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两把被破开了的粗大铜锁掉落地上,小二十人正在这里进进出出。
  库房中的存银,一锭锭一箱箱不断地被搬运到五辆马车之上,而躲在另一边的钱窖中的铜钱却是被人不屑一顾。
  光化县真不愧是富庶之县,库房中的存货就是十足,大致估摸了一下数量,至少也有三万两银子在。
  不过如此多的存银却并没有吸引到梁纲、李全,就连姚之福、高德均此时也不在这儿,库房门前是一个为首之人都没有。他们现在是全都集中到了县衙的后院,周祥家眷的居处。
  “破财消灾,自古不就有这一说法么?周夫人为何执迷不悟呢,可别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大刺刺的站在门前,梁纲九环钢刀拄在脚下,如同谈生意的一般向着房内的周祥家眷吆喝道。
  “周大人生财有道,千金散去自会复还,夫人你何必心疼呢?要是过了这坎,你可还是正正当当的县太爷夫人,可要是过不去,一切就都是空的了。千万别想不开,见了红就不好收场了。”
  县衙的后院,周祥的后宅,唯一一块还没被攻占的地方。
  并非是攻克不了,而是不能攻克,因为齐林在里面呢!
  梁纲的对面,所有的房门都是紧紧闭合着,在外面只能看到一些刀光白影的闪动。在梁纲等杀入的时候,齐林、曾大寿等人丝毫没做用心抵抗,就‘慌忙’的退守到了这里。此刻,正是成为了抵抗的最后力量。
  正房中,齐林的对面,一个三十来岁徐娘正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双目中充满了渴求和软弱。这就是周祥的夫人,现在是完全被吓住了。在这个周夫人身后还有两个艳丽年轻的少妇,以及几个没成年的孩子,也都是雨泪挂面,吓的浑身发颤。
  齐林心中是安定的很,可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大祸临头的死灰样,真是有点辛苦。但是,这点小小的辛苦与白花花的银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一想到数以万两计的白银,所有的辛苦就在齐林心中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周夫人,你倒是发声话啊,给是不给,还是由你你来做主的。”齐林脸上、语音中都充满了急迫的焦急感,在他的周边,几个光化县本县的衙役和十多个齐林的手下也都一脸渴求的望着周夫人。“你倒是说一句啊!”
  事实上,这个时候齐林心中已经能万分确定,这个吓破了胆的周夫人终会将银子拿出来的。现在他关心的仅是周夫人能拿出多少来?周祥的家当她全都知道么?
  ……
  一万七千两的银票,再加上两箱子的现银、金字,总数目已经超过了两万五千两。
  “嚯,都快赶得上县库了,这个周祥可真够肥的。”抓着银票,李全颇有些激动。长这么大,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将成千上万两的银子拈在手中,这个滋味,今天总算是体会了。
  “这还只是周祥他老婆知道的,那里面肯定还有。”梁纲看了眼李全,面上现出一副蠢蠢欲动的神色来。“可是很有可能搞出三五万两银子的。大好机会近在眼前,就因为几个内线放弃,至于么?”
  时到今日,西天大乘教依旧对梁纲保守着齐林身份的秘密,此次行动对梁纲也只是说府衙衙门中有几个得力内线,齐林的身份是丁点都不吐露。
  为了保住齐林身份的秘密以及保住齐林襄阳府总差官的位子,西天大乘教的设计就是如眼前的一幕一样,由齐林退入后宅,保住周祥的家眷,同时也逼着周祥老婆破财消灾。
  如此大笔的银子送出,作为见证者之一,齐林就等于是捏着了周祥的一根小辫子。在向上面递交文书的时候,周祥绝不敢将责任推到齐林的身上。如此齐林责任骤减,便是有错也最多是一个申斥罢了。往上面送些礼,这总差官的身份自然也就保得下了。
  银子,西天大乘教所需;齐林之身份,亦是西天大乘教所需;两者自得取其一,舍前而取后也。相比起银子来,齐林总差官的身份对西天大乘教的发展和安全更有力。
  “不可,万万不可……”梁纲一脸的蠢蠢欲动,实实是吓坏了李全,他可真怕梁纲一时见钱眼开,直接推平了过去。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借口很不充分,可也只能死皮赖脸的拖住梁纲。
  “行行行,不提了,不提了。”被李全缠住的梁纲最后做出了一个头疼的样子,心中冷笑中把这事儿轻轻地揭了过去,当即是被李全大为感激了一番。
  “啊……短毛……”
  “快跑快跑,短毛进城了,土匪进城了……”
  三十来人护着五辆马车冲出了县衙后门,梁纲一马当下,九环钢刀寒光凛凛,一头短发根根倒竖,是什么身份一目了然。
  在他的身后,三十多条大汉人人黑巾蒙面,个个持刀弄枪,拱卫在五辆马车周边,当即是一露面就惊得路人无不骇然欲绝。
  这可是县城之内啊,怎么行事如此嚣张,竟然敢公然露面,那官府衙门都是干什么吃的???
  恐慌,在最短的时间内席卷了整个全城,当梁纲他们走到西门的时候,整个光化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相信经过他们这一公然行事,光化县城之事,就会像是狂吹的劲风一样瞬间传遍整个襄阳府,接着便是整个湖北、乃至全国,闹得人人皆知。周祥他的盖子是想捂都别想捂住。
  “而以此声势来作为自己竖旗拉杆子的开头菜,相比也能将自己的风头往上更加的推进一步!”梁纲心中如此想道。
  没有不怕死的人,当车队赶到西城城门的时候,大门敞开,而原本在那里守卫着的十来个衙役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大街两旁也变得空空如野,商家店户纷纷关门落锁,一个人影都无。
  “走,出城!”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六章 钓鱼
  
  光化城西北,一片丘陵地中。
  “小心,小心了,千万别弄碎!”
  “太深了,砌出来,下面再垫点……”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在丘陵地中响起,梁纲的二百名手下,一百人警戒四方,余下的一百人则全都下了地里去,以两人为一组,正小心的将一个个插了火药引信的薄陶罐浅浅的埋进地下。
  这一片地方是之前预定好了的,张世龙等人带着四百来人乡勇、衙役、巡校在山里钻上三天的时间,与第三天下午从这片丘陵地里出来。
  如果一切顺利,那四百多人就会跟着张世龙他们从这片丘陵地中经过,到时候……
  “轰轰轰——”
  想到一连串的巨响爆炸声之后,自己埋伏周边的人手齐齐杀出,张世龙他们再反戈一击……真是想不赢都没法!
  梁纲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一战自己会取得绝对的胜利。他手下的人手加上李全等三十多个西天大乘教的好手,连上张世龙余部,这人数就已经不差对方几分。
  而且自己这一部是养精蓄锐多日,而对方则是在山中疲劳奔波了三天,以逸待劳本就是取得胜利的一大因素。况且他还有那么多的地雷在,虽然这些地雷做工粗造之极,可地雷毕竟是地雷,一两斤重的火药,爆炸起来威力再小也是能把人炸坏的。
  特别是那一声声的巨响,猛然之下肯定能把对方下的心惊胆战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再有伏兵杀出……
  完美!梁纲的这个作战计划,或许在专业人士看来不过如此,平平常常,可在通知西天大乘教一方的时候,宋之清等人看了却纷纷叫好,完全没有一个打顿的,一遍之后全部顺利认同。
  与见多识广的梁纲相比,西天大乘教等人的军事才能更叫差劲。
  四周的丘陵上,一百人十人一组,断断续续的分散着。经过十三天的训练,这些人总算是有了点部队的样子。至少做到了令行禁止!且严厉的惩罚和连坐,也最大程度的遏制了他们人员的逃亡。
  立在一个山丘上,梁纲俯视着四方,心中不住的躁动着,一股强烈的兴奋感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再有两天时间不到,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就要来临了!
  ……
  群山当中,一支破破烂烂的人马在山路间艰难的穿行着。
  张世龙手拄着一杆大枪,扯着喉咙向着前后一百多人叫道,“弟兄们再加一把劲,过了这山咱们就可以走出去了,外面的兄弟备好了酒肉都在等着咱们呢!”
  已经是第三天了,入山时的一百六七十人,现在只剩下了一百四十人不到。或是逃亡,或是掉队,三个绺子减员了将近三十人。
  但无论是黄三儿、李九、麻子还是李成贵、张世龙、张世虎兄弟,六人都没把这放在心上,队伍中知道计划的只有他们六人,其余的即便是最亲信的手下也没告诉一声。所以,手下的这些人愿跑得就跑,愿留就留,便是被抓的也活该倒霉,终是不担心被他们坏了大事。
  现在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六人心中只有满满的兴奋感,哪里还会去考虑少的那些个人。
  而事实上队伍中的一些老鸟,已经是闻到了一些不对。这倒不是说他们猜到了梁纲的计划,而是指他们相信了之前首领对他们所说的那些话——那就是他们抱上大粗腿了,攀上贵人了。
  非是如此,为何三股绺子进山之后还待在一起,这不是惹得身后的官军追么?要知道在之前,两股或是几股绺子做下事之后,只要一进山就立刻会分了开来。那一路被官府瞄上了,那是他们自己倒霉,带着尾巴就使劲的往山里钻吧。
  可现在,他们已经被官军追了三天,损失了这么多人,但三股绺子的各自当家的却是没一点的怨言。就算是他们在宿营的时候去找老大抱怨,也只会惹来一顿臭骂。
  如此表现,不能不让这些老鸟怀疑:自己这三股绺子真的被某人给收编了?难道真像老大说的那样,自己绺子搭上贵人了?
  时间到了今天上午,队伍中的抱怨声明显减弱了许多。此时对于张世龙的空口放炮,已经习以为常的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山里转悠时,望梅止渴这一招这些个老鸟早就已经领教上无数回了。
  下午申时左右,一片低矮的丘陵地终于出现在了张世龙等人的眼前。
  “上面的可是李师哥,我是刘二喜啊,快跟我来!”
  兴奋之情还在张世龙等人的心胸中激荡,一声叫喊就已经从丘陵下传来。
  李成贵定眼一看,脸上登时挂满了灿烂的笑容,对着张世龙五人狠狠一点头,说道:“不错,是他。”
  “好,一切顺利,咱们这就下去。”心中最后的一点担心也终于从心底消失,张世龙五人对视一眼,齐齐一声笑。
  “李师哥,怎么样?鱼钓来了么?”刘二喜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成贵,见他精神还好,身上也没什么伤势,心中先是安了下。这才接着问道。
  李成贵脸上的笑一直都没下去,听得这一问就更洋溢了几分,“怎么没钓来,就在身后跟着呢,错的约有半个时辰的路。”到了今天,张世龙等人特意放慢了脚步,这才让后面的四百来人渐渐追近,一方面是为了给他们鼓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好打埋伏。
  “走吧,好酒好肉都备着呢!吃喝上一顿,养养精神,等干仗的时候好好杀他一通。”刘二喜一听只有半个时辰,当下也不再耽搁了,引着张世龙等人就下了山。
  七扭八拐的绕道一道丘陵背后,就看到大锅大锅的熟猪肉放在那里,馒头等也成筐成筐的摆着,还有一桶桶凉水。
  “打赢了这仗咱们再生火,现在弟兄们就先将就将就。”
  梁纲的出现宛如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扔进了一颗巨大的石头,荡起层层的波涛。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七章 是火药还是面粉?
  
  竟然是他……
  一百多土匪人人惊呆,梁纲的出现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想象!
  粗腿?贵人?
  反应快的,脑子里已经回应起之前老大所说过的话了。似乎……还真对的上。与落魄的他们相比,梁纲真真就是一个贵人。而眼前的食物不说,过往的声名也不提,单看前面丘陵后所埋伏起的人手,梁纲这支粗腿也值得依靠。
  “呵呵,李兄辛苦了!”老远就向着李成贵打了个招呼,六人已到梁纲自然要迎上来。
  “不敢,梁大当家的客气。”李成贵口中的称呼变了一变,倒是应了梁纲现在的身份。知道他不是应对自己的,李成贵打了声招呼就列在了一边。
  “见过大当家的。”张世龙、张世虎兄弟俩恭敬地向梁纲行了一礼,脸上现出了一抹惭愧神色。虽然完成了任务,可现在他们的样子,真的是很狼狈。
  “行了。”梁纲拍了下二人肩膀,温和的一笑道:“干得不错,真的!”虽然小有纰漏,但总体还是很好的。二人第一次就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难得了。说实话,梁纲之前还真怕张家俩兄弟和黄三儿、李九三个争权夺利,把队伍搞得七零八落呢。可现在一看,几人处的明显很融洽么!
  “这便是黄李麻三位当家的吧,真是辛苦诸位了!”黄三儿是个身材中等的偏瘦汉子,这家伙从入行以来就是靠脑袋吃饭的;李九是传统型的土匪头子,一粗壮大汉,武力显然有那么一点,而麻子则是一脸的坑洼,人人特点鲜明,梁纲一目了然。
  “见过大当家的。”三人郑重其事的向着梁纲行了一跪地礼,而梁纲也没有侧身躲避,稳稳的受了下。
  四人在这下礼拜之后才算是正式确立了隶属关系。也正是因为要明确的投效梁纲麾下,黄三儿三个才同张家兄弟俩一样口称梁纲‘大当家的’,而非是李成贵那样喊‘梁大当家的’。
  上前扶起三人,梁纲心中充满了欢喜。顺顺当当的又招收了一百多人,自己的基业在不断壮大啊!“走,喝酒去,填饱肚子,让你们好好地收拾一下后面的尾巴!”
  ……
  此时的追兵也已经靠近了丘陵。
  光化县典吏严勋德和捕头曾光是这次追兵的正副头领,二人领着人马在大山中追了三天,现在看到张世龙等人率部跳到了平地,心中也是轻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用再受苦了!
  虽然土匪下山,难免会有百姓遭殃,但这点祸事严勋德、曾光又怎么放在心上?与土匪的危害相比,他们俩考虑的更多的是他们这队人马的补给终于是无须担心了。
  平地之上,村寨之间,官府的招牌一亮,还不是走到哪吃到哪?
  几天的干粮啃下来,二人嘴都谈得无味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的鸡鸭肥鹅,牛羊猪肉,三天来积累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呵,来劲了是怎么的?追得这么快?”看到一流黑线从远处丘陵间穿过来,不知情的梁纲还不觉得怎样,可与他们打交道不知几凡的黄三儿、李九、麻子三人却是大感惊奇,追兵这速度真是有些出乎寻常的快啊!
  “通知下去,各组做好准备。等追兵一进地雷阵之后,立刻给我点了。”来就来吧,快了一点又如何?自己还会怕吗?梁纲心中冷笑着,接着再说了句:“告诉樊学鸣、胡仲元他们,爆炸停止后,我们这边杀声一起,他们就立刻给我冲下去。”
  虽然手下的那二百人,买卖的时候都是特意挑的对官府怨气深重的家伙买的,里面有不少像张世龙、张世虎兄弟一般行路的劫匪,而更多的是郧阳府闹事被抓的,可他们终是些小打小闹没见过大场面的,贸然的拉上去梁纲很担心他们是不是不用对方触就自己溃掉了,即便有地雷打头阵。
  十多天的训练只是能见个皮毛。打仗,还是要手上沾过血,刀枪上留过命的人才真正靠得住。所以,二百人梁纲是把他们布置到了两侧,而正面还是用新投来的那一百多土匪。
  “轰轰轰……”
  一刻钟后,一连串的巨响从丘陵下响起,尘烟弥漫中,惊恐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世龙、张世虎兄弟看了梁纲一眼,见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立着,似乎没有亲自下场的意思,心中也念道:都这个份了,大当家的确实是没有下场的必要了。
  火药的连环爆炸,声势极其惊人,远远地轰鸣声传来震得他们俩兄弟都觉得心惊胆战,场下的追兵的情景就可想而知。
  现在的追兵不过是一群惊弓之鸟而已,轻而易举的就能收拾掉!
  这般想着,张世龙率先站起,口中高喝一声:“杀啊——”拎起长枪就第一个冲了下去,张世虎紧随其后也大声的呐喊着杀了下去。兄弟俩的杀喊声惊醒了余下的一百多号人,黄三儿、李九、麻子三人无不面露喜色,纷纷高呼着喊杀,一百多人潮水汹涌一样直冲而下,这可是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梁纲依旧面无表情的立着,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对下面的追兵不屑一顾了。然而谁若能在这时站到他的正面,注视着他的双眼,却可以从中发现那无可掩饰的呆然!
  “怎么可能?就算是一斤重的火药也不会连个人都炸不伤啊?”在爆炸的那一瞬间,梁纲清楚地看到追兵队伍最边上的一个正中目标的清兵惊恐的大嚎一声,整个人像是受惊的野马一样从一旁窜出。让梁纲更好的看清了他的情况,身上除了一层土尘之外,真的是没受到什么伤!
  无语、呆然,不可思议,非此类言语不足以来形容梁纲此刻的心情。这真的是黑火药没错吗?它不是黑面粉?
  要知道,这些火药可是直接从襄阳水营的库房中搬出来的,为此西天大乘教下了不少工夫的,梁纲对他们也报以厚望,难道就是这点威力?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八章 再干一票
  
  火药,尤其是黑火药,梁纲并不陌生。(注意了,不是炸药)
  小时候,他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小鞭炮厂,用的就是黑火药。而每到过年的时候,梁纲和他的小伙伴玩炮都是不带花钱买的,或是从厂子里拿,或是装些火药回去自己裹炮放。所以,对于黑火药以及它的威力,梁纲很清楚。
  一斤重的火药,正常威力下就算是炸不断一条腿,也绝对够人受的。而两斤重的火药,运气好一点的能逃过一条命就是幸运的了。
  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呢?梁纲万分不解,这玩意就算是做鞭炮都不响吧?还他娘的是军用的呢!
  怪不得鸦片战争时会败得这么惨,就着武备水平?谁打过来都够呛。
  黑火药的配方、比例,在后世男孩子几乎是没几人不知道的,硝、硫磺、碳,也很容易找得到。不过非专业出身的梁纲,并不知道火药放久了也是会发生变质的。
  清时中国的火药配方比例,比起后世已经是相差无几了,很接近完美配方。但是,再完美的火药,放置的时间一久也会发生分层变化的,本来混在一起的三种材料会渐渐分开,如此东东爆炸威力自然不会大。而且此时的中国的火药还只是火药粉而不是颗粒火药,较之后者它更容易受潮。
  除此之外,材料价格的不同也是一个无可回避的原因。在地方绿营驻军中,除去上面分发下的火药外,多数火药都是各镇自制的。但硝、硫磺、碳价钱却是各有上下高低,硝、硫磺前两者的价钱要远比后者碳来的高。
  如此武备松弛之下,火药的制作就难免会出现偷工减料的情况,反正硝、硫磺少一点多一点也看不出来,都是黑色的不是。
  几方原因想加在一起,最终的结果就是会出现如梁纲所看到的那一幕,一斤重的火药爆炸起来竟然炸不伤人的稀奇事!
  “杀,杀——”两侧的喊杀声也已经响起,以西天大乘教的三十多名好手做先锋,梁纲手下的二百人也在局面绝对占优的情况下忘却了心中的恐惧,拎刀持枪叫嚣着冲杀了下去。
  完全无法阻挡,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像张世龙所想的那样,这些追兵在连连的爆炸之后完全变成了一群惊弓之鸟,听到正面和两侧的震天的喊杀声后,又以为自己中了埋伏,士气完全丧失,片刻中就已经由追兵变成了不触即溃的大逃亡。
  严勋德、曾光二人见势不妙立马就掉头往回蹿,俩个巡检和那些巡校、衙役也没谁傻到留在这抵抗,而乡勇就更是差劲。跑在最前面的就是杨天生兄弟三。
  他们三个都是走江湖的老手,见风转舵自然擅长,而且与一般人相比,三兄弟逃亡的心情更急切。因为在之前的几次小交锋中,死伤在他们兄弟三人手中的土匪已经不下十人之多了,再算上白虎山的刘大疤瘌一伙,三兄弟与土匪是结下了大仇了。现在局势一朝全变,他们自然要鼓着劲往回逃。
  追,追,追——使劲的追!
  张世龙等像是要将之前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一样,又像是要将之前的‘被追’全都追回来似的,赶着严勋德等人的尾巴不放,一直往山里追到了黄昏日落之才转会。
  此战前后不过一个来时辰,却是近几年来江北四县官匪交锋中,土匪最大的一场胜仗。而就光化一县之地而言,更是具有决定性的性质。
  周祥手中掌控的力量,经此一战几乎说得上是烟消云散。四百来追兵,光被抓的就有一半,算上砍死的也有四十来个,就地俘虏的又有一批,总共收获接近三百人。
  而逃走的那些人,一百来人进了山中还能不能再安全的全部返回来却是谁也说不准的。并且在这个过程也需要时间。
  现而今,光化城中的力量消减了一大半,县城周边的巡检司和乡勇也在这一仗中被征调一空,如今全都灰飞烟灭。光化县其余乡镇的乡勇、巡检虽然还在,可周祥要把他们全都调进县城却是想都别想。巡检司还好说,乡勇却是由乡间的士绅出钱供养的,直接指挥权在于他们而不是操于官府之手。现在梁纲一把刀就悬在头顶,这些乡绅又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候把乡勇拱手相让给周祥呢?所以说,周祥现在爪牙已断,再没力量来反扑梁纲了,梁纲此时甚至都能直捣光化县城之下。
  “你们说,咱们直接杀到光化县城低下如何?”看押俘虏、打扫战场、掩埋尸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梁纲却是又想往着明天的事了。
  对着眼前的众人说道:“你们看啊,这四百来追兵全部来自于光化县城和其周边地区,可以说是周祥这个知县手中直接掌控的力量。现在他们已经不复存在了,就是说光化县城空虚了。”
  一张大大的黄褐色的地图铺摊在地上,梁纲、李全、姚之福、高德均以及胡仲元、黄三儿等人都围坐在周边。
  火光照耀下,地图上的图标字样清晰可见,正中的一个方方正正的城池正是光化县。这是梁纲在光化县衙里顺带着摸来的。
  要在江北混活,没地图怎么行,就算是有了西天大乘教招来的向导,地图也还是需要且必备的。这光化县的仅仅才是一个开始!
  “县城?”一众人都被梁纲的这句话给惊住了,打县城?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虽然梁纲说的是事实,很有道理,可李全等的第一个反应依旧是如此。在江北,土匪绺子碰一碰镇子就已经是轰动的了,现在竟然可以打县城注意了……
  “拿不下啊,城里的富户太多,只要他们的家丁一上,反过来都能出城打咱们了。”西天大乘教与梁纲合作密切,李全口中的这个‘咱们’也说得过去。
  “拿不下就拿不下呗,又不是非拿下不可。”梁纲才不想真的拿下光化县呢,那乐子就搞得太大了,非立马招来大军围剿不可。现在他杆子才拉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巩固,今年冬天之前他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去。
  “这城北的张集镇,城东的老虎岗,西面的洪山和杨溇,都可以干票的吗?又不是非盯着县城不可!”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八十九章 杨溇
  
  杨溇,梁纲的下一目标就是杨溇。
  在这光化县,西头洪山,东面老虎岗,之间的一个大圆内,都可以算做县城的直接势力范围。虽然其内也有几处安身之地可供梁纲选择,但这距离上离县城却是真的近了。作为安身立命之地,太不保险,太容易受到打击!
  梁纲并不想把自己太往明面上摆,所以他的打算是在洪山以西的石门山立足。而这个杨溇就在石门山的辐射范围之内!
  作为此次襄助周祥的四地之一,又是在自己家的不远处,现在梁纲腾出了手来又怎能还容它逍遥自在?打击报复,是势在必行的。
  除此之外,洪山、老虎岗两处巡检司以及张集镇也都在梁纲的计划范围之内,甚至就连最初的傅家寨,他也不打算放过。干嘛不趁着光化实力空虚的时候多干上几票?难道非要等到清兵都来了,再干票才显得有本事?
  留下麻子一队人看押俘虏,缓进跟上,梁纲带着余下的三百多人趁着夜色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杨溇。
  此杨溇,为一村而非是镇,它之所以能一下出动五十乡勇来襄助周祥,那全是因为杨溇出了个杨旭升。
  杨旭升现年五十有五,在五年前他还是洪山巡检司的巡检,前后担任此职达十余年之久,钱财委实挣了不少,使得本是一中等之家的他们家一跃而成为了方圆数十里内的有名大户,眼皮子底下的杨溇,土地更是全部被他家所“买下”,后因年老体衰退养回家。但是杨旭升知道,自己家的富贵与官府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并且自己在担任巡检的这十多年中,也真的结下了一些恩怨,没退养前他就利用职务便利搞了一批刀枪,让两个儿子在家中操练起了一队乡勇,这退养之后武力这方面就不能也更不敢放下了。
  几年来杨溇的乡勇活跃频繁,给光化前任知县以及现任的周祥很大帮助,所谓:有劳就有得,现今这杨溇俨然是有了几分巡检司的模样!
  杨溇,村子不是太大,全村上下正当年的也就是百十条汉子。这些年因为没碰到什么天灾人祸,所以说还都能顾得住一口吃食。
  能有口吃的就没人愿意当乡勇,但是他们这些人全都是杨旭升家的佃户,杨旭升在村子里拥有绝对的权威,他的一声令下,杨溇的人家就是心中不愿也不敢不从。
  从村子中选出了三十人精壮,再配上外面招收的一批人,人数俨然接近了一百人,规模比之张集镇的乡勇也不逊色,再加上武备器械也甚是精利,战斗力堪比绿营,甚至还在其上,所以杨溇乡勇的名气在光化是相当响亮的,至少比洪山的巡检司来是声名更盛一筹。
  这样的一颗钉子,还就插在石门山的不远,梁纲搞清楚了一切后,当即就决定拔了它。
  而趁眼下的大好机会,也正是一举荡平杨旭升,为自己扬威耀名的天赐良机。
  ……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天色才刚蒙蒙发亮,杨家的管事就落魂丧胆的跑到了杨旭升房门前,哭丧似的大叫起来。
  睡梦中的杨旭升惊醒之后,刚想发怒却又心中猛地一动,忙起身披上衣服走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我的儿,我的儿啊……”听了管事的报话后,杨旭升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两眼直落泪,痛彻心扉的叫道。
  数百土匪已经杀到了村寨外,那岂不是说之前的二儿和五十乡勇都已经……五十个乡勇,损失就损失了,杨旭升虽然心疼可绝不会伤心难过,但他随行领队的小儿子……一想到先前的一别竟然是父子永别,杨旭升就禁不住悲从心来。
  “爹——”杨旭升的大儿杨辛华急匆匆的从外面跑来,他也是刚刚听说了,村子外面停着几百土匪。
  ……
  连夜赶到了杨溇,梁纲点了几队人四下里一撒,作为警备,便招呼余下的人手休息。好好地睡上一觉,到了明个才是干活的正点。
  清晨,天刚刚有一丝发白,杨溇村中的几个百姓到村头水井打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有大刺刺的倒了一地的土匪。
  打头的两个被守夜的捉了,剩下的几个却连滚带爬的跑进了村里,而片刻后整个杨溇就已经沸腾成了一片。
  “张虎,带几个人到村子里给我吆喝吆喝,告诉他们,爷儿今天来是寻杨旭升的麻烦的,让他们不干系的赶紧滚蛋。否则刀枪无眼,死了就别怪爷们不给他们活路了!”
  梁纲的目的很明确,一举倾覆杨旭升一家(族),而非是要把整个杨溇给推平。所以他才要张虎这么一番吆喝,而相信有了张虎的这一番吆喝,整个杨溇百姓都会安分上一点。
  “呼——”吁了一口气,梁纲脸上闪过一抹厉色,马上他就要进行人生中的第一次真正的土匪行径了,但愿不需要太多的杀戮。“告诉底下的人,一切行动听指挥,听命令,谁敢擅自行事,杀!”
  土匪是如何行事的,梁纲没有亲身经历过,可单是想象也能清楚其中的一二。人性中的残暴一经引发,那都是要伴随着血光和杀戮的。
  “除杨家大院外,杨溇其余百姓家一律不准擅进。不准滥杀百姓,也不准调戏侮辱妇女,谁要敢不听老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梁纲说话间神色平静非常,就宛若是在说家常话一样。可就是他表现出的这种非常的‘平静’才更让张世龙等人从心底深处发出一中冰冷的凛然感。
  “是,大当家的。”张世龙一声应下,转身就走。虽然他知道,梁纲下达这样的命令必定会引发队伍中的骚动,可面对着梁纲那双‘平静’的眼睛,他却是半个‘不’字都不敢出口!
  就像是头顶上高悬着一口削铁如泥的利刃一样,张世龙感觉着,自己只要迟缓上那一刹那,这口利刃就会从天而降!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章 打土豪
  
  “我这不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梁纲回头看向李全、姚之福、高德均以及黄三儿、李九等人。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样,要真如梁纲所说的那样做,他们还算是土匪么?
  缓缓的一笑,梁纲接着继续说道:“我要造的是朝廷的反,是满清鞑子的反,所以对付乡勇、衙役、清兵、当官的或是杨旭升这样的狗腿子,都能下得去手,可对老百姓却不能。”
  “黄三儿、李九,你们为什么当土匪?因为刺激么?”
  梁纲这笑话真冷,刺激在这年头算个狗屁,要是能安生的过日子,谁会出来做土匪?那都是迫不得已,没活路了,才被逼上梁山的。
  黄三儿、李九尜尜的一笑,心中之前的震惊瞬间退去,只剩下暗自的哭笑不得。“刺激?也是,当土匪确实是够刺激的!一不留神,吃饭的家伙就没了。”
  “你们跟我不一样,家里有口吃的,哪还会出来闹事。”梁纲摸了摸头顶,一头的短发,在众人中显得格外的显眼。自己一开始时又何曾想过要闹事,还不都是形势逼人?
  “可是,是谁让你们家中一口吃的都没的?是这些生活一样艰难的百姓么?你们跟他们有仇吗?他们的现在,不就是你们的从前吗?”家中有粮还能活下去的就是百姓,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实在活不下去的就只能上山当土匪,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了。梁纲懂,李全等人懂,黄三儿、李九俩人也懂。
  “嗡嗡——”喧哗声传来。
  张世龙把话已经传到,现在队伍中明显起了喧闹,其中绝大部分是来自于黄三儿、李九二人的部下。
  “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们过不下去的,你们就该找谁的麻烦,欺负老百姓又算是什么?”看着眼下的喧闹,梁纲满不在乎的一笑,自己那二百人还在手中,他们中的喧哗极小,而边上又有三十多个西天大乘教好手压阵,黄三、李九的人马就算是闹,也翻不了天,想弹压下去很容易。
  “现在我把话挑明了说,要跟着我的,就要守我定下的规矩。今后有我一口干的就绝不会让你们喝稀的。不然的话,尽可走人!”
  自己之所以拉杆子当土匪,可不是为了当土匪而当土匪。与黄三儿、李九相比,梁纲心中至少有着一个远大宏伟的目标,所以杀人掳掠型的土匪绺子他是绝不做的,也做不来。
  二十一世纪形成的道德观至今还守在梁纲的心底,一些超越底线的事情,他干不出!
  要做就做‘梁山’,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在这豫鄂相交之地,两三年中打下大大的声名,为将来的起事扎下稳稳地根基。
  李全等西天大乘教众人齐齐闭口不言,黄三儿、李九心中却是有着一定的挣扎。梁纲的这样的规矩,确实是颠覆了他们以往的生存理念,但是真的很够仁义,而且也下了保证……
  是跟着这样的人,还是……
  “大当家的放心。”黄三儿心中千百个年头闪过,最后一狠,就拼上一把又如何?这少跟着这样的人混,心里安稳。当下把手一拱,躬身而退,走到自己的那群手下跟前,就立即破口大骂起来。
  黄三儿的选择当然影响到了李九,与黄三儿做出的决定一样,李九也终是选择了臣服。
  “不愿意的就滚蛋,没人拦你,少他娘的在这嘲舌……”
  “梁兄弟,就不怕他们都散了去?”姚之福着实为梁纲的果决强硬感到惊讶,但同时也很好奇,他真就不怕鸡飞蛋打吗?
  “呵呵,这点约束都受不了,那还是趁早离开了好。不然,早晚要挨上一刀!”对于姚之福的试探,梁纲毫不遮掩真正的心意,在他的手下,奸淫掳掠之辈决不会留。
  ……
  “咦?怎么回事?内讧了么?”大院高墙上,杨辛华看着远处人群闹哄哄的情景,不仅惊喜交加的叫出声来。要真是那样的话,杨家可就有救了。
  杨旭升也来了精神,在他们看去,黄三儿、李九二人的那些手下,真就有几分高内讧的架势。
  但是很可惜,在一刻钟左右之后,一小队人离开了大部队,然后整个土匪团队就再次平静了下来。
  二百多人将杨家大院团团围住,现今这里面怕是能有二三十人做抵抗都是好的了!
  弯弓搭箭,“嗖”的一箭窜出,正中墙头一人的咽喉部。那人捂着喉咙,发出了几声沉沉的呜咽后,就一头从高墙上栽下。高墙上立马一片大乱,刚刚还很是丰富的人头,现在全都缩了下去。
  梁纲超强的臂力,敏锐的眼神,让他在摸弓短短十天之后,就已经具备了相当强劲的杀伤力。现在的土匪队伍中,虽有三百人,可在弓箭上还真找不出一个造诣在他之上的人出来。
  “弓箭手上前,压制住墙头,别让他们露头。”梁纲大声一呼,除他之外的十九名弓箭手立刻跑步上前,在距离墙头二十步远时站定,然后举弓搭箭瞄上了墙上。
  “李九,带你的人,把大门给我撞开。”
  作为两名经验丰富的土匪头子,李九、黄三儿在进村之前就命手下砍到了两棵大树,作为撞木来备用,现在黄三所部去了后院处,这大门方面就归李九来料理了。
  “是。”一声应喝后,李九把手一招,砍刀向前一挥,一队二十来个人手就沉声着向着杨家大院的大门冲去。
  去了五十名乡勇,杨旭升手中人手本就已经不多,再经张世虎的一阵吆喝,杨家大院的人手就更是不足了。调去后院一些,两侧因为张世龙、张世虎的骚扰也分去了几个人,现在杨旭升放在正面的人只剩下了十二三个,完全是捉襟见肘。十九名弓箭手虽然还都是半半窍,可用来封锁大门上头却完全是绰绰有余。
  “咚咚咚————”
  圆木撞击大门的声音不断地传出,吱吱喳喳的门体晃动声也清晰入耳,梁纲脸上现出轻松地笑容,“杨家,大事休矣!”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一章 土匪有钱途
  
  “冲啊……”
  大门撞开的一瞬间,李九高呼一声便率先闯了进去。随后是大部队一拥而入。
  “呵呵。”外面看到这一幕的梁纲轻松地笑出了声来,杨家只有区区三十人,也就是这堵高墙大院可做依靠,现在这个都被破了,就只剩下一群待宰猪羊了。
  手臂向前一引,对着身旁的李全、姚之福等人说道:“请!”第一个攻破的大院,可是要好好地瞧一瞧的。
  院内的拼斗很快就平息了下来,等到梁纲一行人走进宅院时,一群乡勇跪倒在一地,杨家的女眷和丫鬟也不断地被集中到这里,耳中听到的就更多的是求饶声、哀嚎声和丫鬟妇孺的哭泣声。
  “大当家的,这老东西就是杨旭升,这是他大儿子杨辛华。”李九指着自己脚下跪着的两个衣着得体的人说道,二人全都是一身的绸缎料子,在一群布衣当中显得很是打眼。
  满头的灰白华发,杨旭升虽然只有五十五岁,可现在看上去更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一朝间身死族灭,这样的打击足以让他瞬间衰老到将死之年。
  大儿杨辛华是正当壮年……
  这父子俩都挺硬格的,看着梁纲一行人的眼睛,满眼里全都是怒恨之色,没一点的哀求意思。
  “押着!”看了一眼后梁纲颇觉扫兴,若是二人现在一副痛哭流涕,满口哀求求饶的话,还能满足一点他的邪恶心理,可现在……这副样子真让人没兴趣去看第二眼。
  算了,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还计较个什么?此时梁纲相比较对杨家父子的兴趣,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能从杨家抄出多少金银来。
  ……
  “白银一万一千七百三十两,银票三千两,黄金七十两,首饰珠宝一包。地契一千六百五十亩,房契七张,借据二百余张……米五百三十包,面七百八十包,杂粮一千七百二十包……”有了杨家的管事和账房先生作交代,丫鬟、小厮、仆人做补充,这大宅院中还真没什么东西可以瞒过黄三儿、李九的眼睛,才半个时辰的时间,杨家的所有家当就已经被二人悉数摸清。
  “大当家的……”黄三儿、李九二人热烈的目光看着梁纲,这次可真是大发了一笔横财。
  杨旭升几十年的积累全被拿下,真不是一般的丰富。这金银珠宝放在一边不提,单是库房中的米面杂粮就让两人看花了眼。虽然全都是三斗的小包,可即便如此光这一项就足够三百人吃上一年的了。
  “所有的弟兄们每人五两银子,受伤的多添上二两。西天大乘教的每人……算十两,另外再给李全、姚之福、高德均他们三每人包上一百两银子,余下的胡仲元等人每人包上五十两……”一个偏房内,拿到缴获账单后的梁纲,立刻又大把大把的将银子撒了出去。“你们四个还有麻子,每人也包上一百两。”
  梁纲的眼前,只有黄三儿、李九、张世龙、张世虎四个人在。说罢他又向黄三儿、李九二人说道:“你们山上不是还有家眷么,那些个首饰珠宝的,都挑上一幅。”
  每人一百两银子,放在张世龙、张世虎身上肯定是满意之极,他们俩的起点太低,现在这样的待遇已经足够让他们对自己感激涕零了。可黄三儿、李九二人却不见得会满意。毕竟他们之前都是一方老大,抢了东西都是他们拿大头,而现在却仅仅得了一百两,这与他们在杨家的收获比太渺小了。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梁纲才再让二人和将来的麻子,每人各挑上一幅首饰。
  这是在隐隐表出自己的心意,若二人还心生不满,那也没办法了!一拍两散,趁早各走各路。
  不过梁纲接着发现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黄三儿、李九面上丝毫没有不满之色,在挑选首饰的时候二人还对着张世龙、张世虎兄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把那账房先生叫来!”趁着黄三儿、李九挑选首饰的时候,梁纲向着张世龙示意了一下。
  “是。”张世龙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兴冲冲的应了声。片刻后就把那账房先生领了来。
  “小的王子元,见过大当家的。”账房先生还颇有定力,虽然吓得不轻,声音都在颤抖,可行礼和说话时还都能没打咯。
  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片,梁纲对这王子元说道:“发钱的时候你跟着去,点点人数回头给我把帐再算一算,看还能留下多少余钱。”
  “今后你就跟着我干了,自己也支上二十两,知道不?”这王子元家小都在杨家大院中,有这个把柄在,梁纲不愁他不听话。
  二十两银子,才哭丧着脸的王子元,立刻来了精神。这可是在杨家半年才能得到的薪俸啊!虽然代价是要做匪,可自己这也只能算是被裹挟,就算领头的是短毛,被官府抓住了自己也死不了人。那么,自己何必眼下就惹恼了这群魔王,不但没好果子吃还会断了财路。
  “张虎,把村子里的人都召集过来,你带人在村子内外吆喝一声,告诉这儿的百姓,咱们不会伤他们一根毫毛,还会给他们发东西……嗯,就这样说,只要是过来的人都可以搬袋粮食回家,按人头算!”见到王子元点头应下,梁纲又向张世虎说道。
  中国老百姓的天性梁纲也算是了解,若只是干巴巴的说话,绝不会老老实实的过来,可要是一说发粮食,还是按人头,相信全村百姓立刻就会统统云集,连吃奶的孩子都会被抱来凑数。
  其实张世虎根本就不用费多大力气,这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头在附近探看了。中国老百姓爱看热闹的天性在什么时代都是深入骨髓的!
  那几个人头,看到大群大群的土匪并没有祸害他们,接着又有人在村中不住的吆喝,感觉着这股土匪行事相当的“靠谱”,这胆量也就慢慢的大了起来,伸头伸脑的想在周边看热闹。这日后也是一个跟别人吹嘘的本钱!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二章 打了土豪却分不了田
  
  “大当家的,粮食可发不得啊!”正埋头在包裹中翻腾的黄三、李九两个,听到梁纲的话后心中登时大吃一惊,忙转过身来阻止。
  “哦?为什么发不得?库房里不还很多,那么多的粮食咱们就是搬也搬不完啊?”梁纲觉得挺诧异的,这俩人的反应也太激烈的了点吧。“不就是粮食么,除了杨溇的还有洪山、老虎岗和张集镇,要弄粮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当家的,张集镇是有粮食没错,而且肯定比杨溇的多得多,可它离石门山太远了,中间几十里路呢,还有那么一大段山路。不是说有了粮食就算完的,要运进山里才算是咱们的啊!”
  “这杨溇距离石门山最近,同样是粮食可比张集镇的值钱多了。”
  梁纲笑了,黄三的话他听明白了,很有道理。可是……
  “大当家的,咱们是土匪,这有钱的时候也不见得就能有粮。特别是遇到官军追剿的时候,有钱无粮下锅的事是经常能见。大当家的是心善,就不若给他们每人一两银子吧,百姓有钱也能自己买粮买需要的东西不是?这些粮食,我老九愿带人留这儿守着,等到大当家的从东边回来,再往山里搬。”李九明显和黄三是一个意思,在他的眼中白花花的银子红人眼,可填肚子的粮食也同样重要,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宁可丢钱也不能丢粮。
  李九、黄三这样的小股绺子,平日里连个安稳的山寨都没有,居无定处,常被清兵追的屁滚尿流的,所以能保其性命的粮食在他们眼中真的是非常重要,甚至重要性还在银子之上。
  “嗯……,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做,粮食不发,来的人每人一两银子。”梁纲沉思了片刻,迅速做出了决断,虽然说出的话又吞了进来,有点小不爽,可毕竟黄三、李九说的有道理。
  “是,大当家的。”张世虎领命退下。
  ……
  地契、卖身契、佃户租约、借据等等,好几百张,堆得都满了小半箱子的契约,当着杨溇全村上下几百口人的面梁纲统统扔进了火堆。
  “乡亲们,乡亲们,吃大户了,吃大户了……”几个敲着铜锣的手下的大声吆喝,听得梁纲心中不禁发笑。
  卖身契、佃户租约、借据等等,一把火烧光就足以让梁纲取信于杨溇村得所有百姓,现在银子再一发,而且还真是按人头来算,他已经是听到下面百姓的欢呼声了。
  粮食自己留着,地契却没办法了,虽然一经烧了,但光化县的官府是绝不可能承认土地归杨溇村百姓所有的。不过杨家的其余家当还是有不少的,鸡鸭鹅猪羊,这些梁纲自己留下准备杀了吃,十多头耕牛就大手一挥散给了百姓。此外还有农具、衣裳、被褥,以及绫罗、绸缎、布匹、棉花等等……这些分掉不算,性子起来的的老百姓把房内的桌椅床铺家具之类的东西也全都一扫而光,甚至连灶房里的锅碗瓢勺和盛水用的大缸都有人拎走、抬了去……
  无产阶级群众的“革命”热情一经迸发,那简直是‘毁天灭地’的。富豪之家,任你有万千家资,顷刻间也会片瓦无存……
  “唉,唉,说你呢,干什么呢,啊?知足不知足啊……”李九粗狂的大嗓门从后面传来。
  梁纲转头一看,不禁扑哧一笑,却见一个百姓竟然打起了大院内柴火的注意,正成捆的扎起来往自家扁担上套呢。
  和李九已经说定,让他领着手下守在杨家大院,看守粮食,也好等麻子那一队人马赶来汇合。梁纲本来是打算把那二百来个俘虏一把放了的,可想到往山里运粮食需要人力,搭建山寨也需要大批的劳力,所以准备连同在杨家大院俘虏的这二十来个人,就一齐拉进山里当苦工了。
  而在这期间内,李九、麻子两部百十来人连同二百多俘虏,三百多号人吃喝就需要在杨家大院解决。若是连院子里的大堆柴火也被抢了,那单是每天做生火做饭用的柴火,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大当家的,才分了点这东西,就高兴死了他们。咱们要是能把地也分了,那这杨溇的百姓还不把咱们捧上天去啊?”土地,对于老百姓来说,土地才是最重要的根本。黄三眼珠子转了又转,望着不远一个个对着手下兄弟笑脸相迎无一丝惧色的杨溇村民,两眼中放射出了一种刺眼的精芒。
  “要是真能把地也分了,咱们在这片绝对会一呼百应。可惜咱们说的不算,就是分了,回过头来官府一声令下也马上能收回去。”张世龙神色中颇带了点遗憾,虽然对于土匪这行道行还很浅,可他也知道做当土匪想要做大做强做安稳,匪窝边上的老百姓就一定要笼络、震慑得住才行。
  要是自己这方真能把土地分给老百姓,那周边百姓的人心肯定会完全倾倒向自己这边的,日后混活的话就好过多了。
  梁纲略有些惊奇的看了黄三一样,竟然能想到分田这一招,这脑子真是够灵活的。不过再想了想,对于黄三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梁纲也不觉得太多的惊奇,打土豪分田地,能想出这一点的绝不是后世单单的红朝而已。
  比如说那李自成,均田免赋不纳粮,简直就是全面免除农业税。这一招历史上许多起义军都用过,其真实的一幕就是吃大户。等到大户吃完了,财政也就无法支撑了,要么是走回封建土地制度的老路,要么就是垮台,怪圈一个。
  但无可否认,这种政策有很大的蛊惑力,特别是对那些连生存都无法保障的穷苦农民。很有利于短期内得民心,进而扩充军力,得到更多的粮食。但是究根结底,与红朝的土地政策还是有极大差别的。
  “这样做当然是好,可是我也敢保证,咱们只要是那么一干,等不到冬天就会被无数乡勇、清兵联手剿灭。”梁纲撇嘴一笑。
  这个政策根本就是把士绅推倒自己的绝对对立面,是地主阶级所绝对无法容忍接收的。太超前了!
  “甭想这个了,咱们还是说一下接下去的事。等吃完了饭,我带队往东去,李九领人留守。看守粮食,等候麻子,同时你还需要派人去周边的村寨‘买’粮、要粮。相信有了杨溇做例子,周边的这些个村寨没人敢再不听话。”
  “记住,要看碟下菜,富村多要少买,穷村少要多买,银子上不用亏他们。我把那个王子元留在这,剩下的银子也全都留在这,一切要看情况而定,这个你和他还有麻子商量着办。
  除此外就是那个傅家寨,你派人给他们当家的说,必须交出五百石米面来,否则的话,回头就灭了它……”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三章 风雨欲来
  
  光化县衙,书房中。
  停下笔,周祥身姿半响没动上一动,两眼直愣愣的看着书案上笔墨犹湿的文书,眼神中充满了惆怅、不舍、以及痛惜和愤恨!
  恍惚中,十年苦读的一幕幕在周祥的眼前浮现,往日之景至今还记忆犹新,今日却不得不挂官归去,三十有三尚不满年,就要“告老”还乡,此情何其不堪?
  “短毛啊短毛……”无奈而又苦涩的笑容溢满了周祥的脸庞,自从此人现身后,短短三月间,有多少官场之人因他丢官弃职,受贬受罚?又有多少官场中人因他而失去了性命?
  “自己怎么就那么背呢?调到了光化来?”
  先是失军之罪,然后又有杨溇告破,接着是洪山、老虎岗两处巡检司被灭。两地的巡检司被梁纲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后,数百土匪云集张集镇,硬生生的逼出了一万两白银和五百担米面,外加大批的物质和三十驾马车。
  三日中,光化匪祸横行,近二十个村镇被勒索,大队的土匪赶着马车拉着数不清的货物,明目张胆的穿行在县城之外的大道上,直直是视官府威压如蝼蚁!
  人心动荡,惶惶不安。而且还有之前的县衙被破,县库被劫之事。作为一县的父母,治下出了如此大的乱子,周祥除了上书辞官外,已经无路可走了。
  ……
  石碑岭下。
  人头攒动,大堆大堆的物质被胡乱的堆放在空地上,大米、白面、布匹、棉花以及酒水腊肉,还有银两铜子,是应有尽有!
  从石碑岭往西北走,有个十六七里地的山路就是石门山了,所以这里就成了梁纲率部进入石门山的一个集结点,同时也是马车所能到达的最近距离。
  三天的时间过去,梁纲的手下不仅增长至了五百多人,士气面貌更是有了一个极大地提高。与之前在丘陵时的气氛相比,无论是买的那二百人还是投效来的黄三、李九、麻子三部,亦或是最近两天投过来的新手下,每个人都是昂首挺胸,气势高喧,眼神中少了彷徨不安,而多了一份坚定和兴奋。
  当土匪还能当得如此风光?
  几百人在县城门下叫嚣大骂,那情景生生的印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那时,看着城墙上战战兢兢的守军,他们的心底涌动着的是何等一股兴奋、自豪!
  当然了,与风光的气势一样,梁纲队伍的律令严明也同时印刻在了他们心底。三天中二十多颗脑袋,梁纲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了他们,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
  “大当家的”,王子元手捧一个账本,低声向着梁纲做着汇报。
  虽然买粮食花了不少钱,可同这三天勒索来的银子相比还是小头的,现在梁纲手中,除去他身上本有的两万五千两银票外,县库所得、周祥家所得、杨溇所得、张集镇所得、两处巡检司所得、傅家寨一类的村寨所得,总数额已经超过了两万两千两白银。并且还有整整两万两的银票以及两包无法估计首饰珠宝。
  “看来这钱还要从官府里取,这当官的多肥啊?不靠他们,就靠劫掠村寨,什么时候才能发的上财?”
  两万两的银票,单单周祥的老婆就贡献了一万七千两(杨旭升家的三千两),而县库中的白银也多达三万三千两,也就是说光是在光化县城里干的那一票,梁纲的收益就接近了三万两。(和西天大乘教平分,因为人手主要是他们)
  而余下的一系列举动,闹出的声势虽大,可真实的收益也才不过是占总收益的四成而已。与前者在县城里的收益相比,付出和所得完全不成比例。
  “粗布八百匹,细布三百匹,棉花一百担……”王子元继续报道。
  要这些东西是为了不远的冬天准备的,手下的弟兄至少也要每人弄上一身棉衣,一条棉被不是?梁纲可不想一到冬天,自己的手下就只能全趴窝。他还指望着冬天的时候出来拉拉练呢!
  “棉花可能不够啊!”一百担看起来不少,梁纲估摸着也有一万多斤,分在人头上也就是二十斤左右,一身棉衣、一条棉被是够了。可这是指的眼下的人数,将来呢?就现在的形势来看,不用到冬天时人马就可以超过一千……
  “酒肉……”一掠而过,这个不用担心。“大米一千零三十担,细面一千七百六十担,粗粮两千二百担。”
  这分量很多,若能完成如此储备,足够一千人一年半的耗用。
  梁纲三天中连买带要加勒索,这才弄来了这些粮食。那日在杨家大院,听了黄三、李九的劝告后,才是真正的注意起了粮食这方面。否则的话,照他原先的意思来,能储备个一俩月的粮食就足够多的了。甚至连过冬的储备粮,在他的脑子里都没有个明确的概念。
  就只因为,在二十一世纪,还从没有有钱买不到米面的时候。所以相比起大米白面,他更在乎白花花的银子。潜意识里,依旧是认为,只要自己手中有银子,就不愁吃喝。
  “大当家的,五千担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还有那么多的布匹、棉花。就凭咱们寨中的这些人,两天内是万万运不进山里去的,而且山上连个寨子都没,就是运上去了,官兵来了,咱们也守不住啊?”屁股决定脑袋,王子元现在已经再替梁纲担忧了。
  文书从光华发到襄阳,再从襄阳发到武昌,得了武昌的回复,然后襄阳起兵前来围剿。之间满打满算,六七天时间就够。而这里面有了梁纲这个树大招风的短毛,想必这时间上会更短一些。如此,最多还有两天的时间,襄阳的兵马就可能杀来……
  两天时间,五百多人外加二百多俘虏,八百人累死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的物资全部运上石门山。而且如王子元所言,现在的石门山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岭子,梁纲山寨的影子都没有,如何能抵挡官府大军的围剿?到那时候,物资便是上山了,也保不住的……
  “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你只要管好账本就行…”梁纲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禁让王子元一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四章 八旗绿营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似血残阳西下,红彤彤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大地,只剩下天边的一抹艳红晚霞。
  立马在山丘顶上,彭之年幽沉的目光注视着脚下匆急而过的一队队清兵,严峻的敌情让他整个人满脸冰霜宛若一尊雕像耸立在那,仿佛不会受周围的一切事物的丝毫影响。
  冷凉的晚风从他身边划过,丝丝寒意浸来。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就见前方一小队骑打马朝山丘方向奔到。那为首之人,身着一套正蓝色的制作精细的八旗战甲,明亮的护心镜在夕阳火红色光芒的照射下如同蒙上了一层血色一般。
  “彭将军,彭将军——”荆州八旗驻军佐领额贝人未到就已经急声高叫,等到他策马奔上山丘后,急开口问,“怎么又向北了?东面真的有土匪埋伏?”本来大队人马是好好地往光化县城撤的,可这才退出石碑岭五六里,彭之年就又下令改变方向,兵马朝北转进,这一下可急坏了额贝。
  作为荆州将军成德派来助阵的八旗佐领,论地位额贝可以丝毫不去理会彭之年这个加二品副将衔的襄阳参将,他只需要安稳大坐的留在军中、营中,自会有一份大功劳摆在他眼前。额贝所需要做的就是等时间,领自己的那份功劳即可。
  事实上在今天下午之前,他也就是这样做的,带着自己手下的五十正蓝旗满兵,如大爷一般藐视彭之年和他手下的一千五百绿营。不但吃喝住宿上强出绿营兵一等,就连行进也被他们拖累了不少。
  算上之前到襄阳路上的耗费,和之后来光化的路上,时间整整多出了一天去。
  但事情在今天下午发生了转变,一个时辰前,引军杀到石碑岭下的彭之年终于接到了一分当地乡绅传来的急报——短毛所部,其匪军兵力因恶匪陈虎等匪头陆续引人投效,总人数在三日间已然急剧膨胀,现今人马已经达到两千人上下,加之被他们蒙骗裹挟的千余百姓,实力已然超过前来围剿的彭之年部甚多。
  看到乡绅传来的急报,彭之年气恼的两眼直冒火,你说你惠龄(湖北巡抚)那么勤快干嘛?我这兵马还没出动呢,你就一纸令下押了光化知县,弄得整个光化县群龙无首。
  现在自己兵马到地了,你新来的代理知县还没人影。偌大的光化县没一个主事的,不但各乡镇的乡勇召集不来,连大军的补给也不给力。而更重要的是,周祥被押,政令无所出,石门山周边十多个村寨不见官府吱声,都以为无事,要大事化了。致使一两千百姓被短毛用点口粮、银子一糊弄,全成了他们的劳力了。
  堆得小山一样多的物资,两天内就被全运进了石门山,而且听说今个还搭建起了山寨。
  彭之年更气愤的是,没了官府的压制,贪占便宜的老百姓争先恐后的往短毛那里跑。今个短毛一翻脸,不费吹灰之力就裹住了一千多青壮劳力,自身人马吹气球似的向上翻了快一番。
  有了陈虎等人的投效,短毛实力本就已经不下于自己,对方虽然是群乌合之众,又是新凑集在一起的兵,可自己这边的兵马也不见得多能打。否则湖南苗民闹事,就不会光抽宜昌镇的兵马而不动襄阳协的了,双方只能说是半斤八两。
  可现在短毛有了一两千百姓在手,就算是只拿这群百姓当替死鬼冲阵,自己这一千五百人也撑不起啊!
  确定了陈虎等人的消息属实,是细作亲眼所见的后,彭之年就立刻拿定了主意——撤!向后撤。
  撤到光化县城等着。先汇合谷城汛和均州营的五百援兵,再征调地方乡勇,然后向郧阳镇的文总兵求援,向武昌告急,等凑够了四五千大军再去围剿。而在此之前,自己就先缩在光化县城里,反正有城池在不用去怕那短毛。
  听到了一切的额贝十分赞同彭之年的‘转进’策略,于是刚刚落脚的一千五百绿营和五十正蓝旗满兵就立刻大踏步的退出了石碑岭,连进山试探一下都没做。
  可是……祸不单行。刚刚不久,彭之年就又收到了乡绅的急报,说一大股土匪几乎近千人之多,已经从南面绕过了彭之年兵锋,在东边堵在了白虎山!
  “乡绅的来报,说实在东边白虎山发现了大股土匪,人马有千人之多。”
  沉静中的彭之年犹如是一口波平如镜的深潭,毕竟是沙场中拼出来的顶戴,这一凝神,战威一露,确实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深不可测、凛凛生威之感,无法看透更无法猜透,在见到他如此的人心中隐隐种下一股畏惧感!
  额贝就是如此,虽然他贵为八旗佐领(贵,不是指他官位高,而是xxx,大家都明白),可现在在他面前却比彭之年的手下还要恭敬,尤其是见到彭之年沉浸己心的样子后。
  彭之年脸色平静,短毛纠结起如此一大股力量,这已经不能说是土匪了,而更应该被称作‘起事’。自己只带了一千五百人过来,看来是真的疏心大意了。
  虽然做事上有些不够用命,但彭之年也有自己的心理底线,那就是光化县城绝不容有失。光化县城一失,事情就会彻底失去控制,匪祸势必演变成“民乱”,到时候襄阳府就是一场泼天大难!想到近在咫尺的郧阳府,想到在襄阳根深蒂固的西天大乘教,彭之年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两处若是被引爆,可真就无法收场了。
  无论是心中的责任感,还是因为要保住自己的自身官皮,光化县城他都需要保住。所以,今天他绝不能败,这一千五百人马必须要安安全全的拉回光化县。
  是白虎山而不是洪山,彭之年心中淡然一笑,这一刻,他深切体会到了梁纲欲消灭自己的急切心理了。
  “传令全军,加速行进。”彭之年抬起头来,向西方的天际凝视了少许,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可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到一块可安营扎寨之地啊。“额佐领,今晚咱们是要野营了。”
  ps:佐领,正四品,与都司相当,位在参将之下。
  但是八旗兵和绿营兵几乎是两个体系,完全不对等的存在。若是无战事,要一个八旗佐领去听参将甚至是副将的话,对方要是没大来头,怕也是不可能的事。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五章 夜战么?
  
  两千人,梁纲哪有那么多的人马?他要是真有这样的实力,就不会让外人探知了。严严实实的藏起来,等着彭之年一头撞进来岂不是更好?
  真实的情况是,梁纲手中只有千把来人。而即便是如此的力量,都已经大大出乎他先前的预计了。
  退到石碑岭时,梁纲只有五百多人,三天的时间过去,陆陆续续又来了百多人投奔。这样才让总人数达到了七百上下,跟他之前的预计算是完全相符。
  可让他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第二日,陈虎的人马就已经赶到了不远处的丹江口。陈虎本人更是亲自前来求见,一会之后梁纲的手中就再次多出了二百多人。
  到第三天的时候,又有两股人马前来投效,为首的刘老大(刘大)、齐七手下各有百人,这三股力量相加就是将近五百人。除去一些受不了梁纲订下的规矩离开的人外,总人数是也超出了一千人。
  虽然有些不解,陈虎、刘大、齐七为何好好地放着自己的老大位置不做,跑到自己手下当小弟?人加在一起固然势众却也树大招风,这道理他们不会不懂。但梁纲已经没时间去多多考虑这个了,彭之年引导的兵马已然近在眼前,应付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他原本的打算是用新配好的火药好好的伺候一下彭之年,看有没有可能重复一下前几日的旧事。
  那日火药爆炸的威力,实在是太让他吐血了,所以梁纲已经不指望从清兵那得来的火药能有多给力。想要给力,还是自己配的好,1:1.5:7.5,这个比例他记得可清清楚楚。
  所以在抢掠、勒索开始的第二天,梁纲就一边通知西天大乘教,要他们尽快运来一批火药材料;一边也吩咐他自己的手下,在行动中要留神注意硝、硫磺之类的东东。
  几天的时间过去,梁纲手中已经多了一百六七十斤的黑火药,到了彭之年赶到前,还能再多出几十斤来,相信这些东西足以让彭之年好好地消受一番。
  不过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计划没有变化快,陈虎、刘大、齐七三股力量的加入让梁纲手中的兵力一下子增长了一半,于是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底生出。
  学习一下李儒在洛阳时用的故计,利用陈虎等三股力量的隐蔽性,明来暗往,反反复复的在人前晃悠,露出形迹,特意营造出一种上千人潜伏的架势来……
  在石门山做活的百姓都是来自十里八乡的百姓,不信里面没有乡绅们派来的探子,只要通过他们的嘴,把假象传递给彭之年,梁纲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那绕道白虎山的千百人,实际上也只是刘大所部一部,是他们押解着八九百百姓在外面闹出的声势。地方乡绅乡勇,哪有什么侦查经验,而刘大部前后左右看防的又紧,以讹传讹,就给整出了一个千人的大股土匪绕道白虎山截断彭之年归路的消息来。
  彭之年闻讯立刻挥军北向,这并不是说这家伙就是有头无脑,白痴一个,乡绅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而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依旧没把梁纲当成一个分量相当的敌手,依旧还认为他只是一个悍匪劫寇。
  一个持勇而行的悍匪劫寇,懂什么军阵策略。所以彭之年下意识的就排除了‘自己所得到的消息,都是梁纲故意散布出的假消息’这一可能,排除了梁纲给自己耍心眼的可能。
  何况梁纲是个外地人,在江北人生地不熟,而消息的传递者却全是在本地根深蒂固的乡绅,彭之年当然有理由相信后者的话了。
  “兰家岗么?”石碑岭往西,最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就是兰家岗,一土岗独立,四面全是平坦开阔之地,还有水源。梁纲看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点,心中嘀咕道。“至少地图上看是如此。”
  “传令,让弟兄们全部往东北方向前进。”梁纲眉宇一挑,沉思了片刻后立刻下令道。
  随着他命令出口,八百人立刻挥师东北。打先头的是梁纲练出的老底子,二百人列队齐整,明显有别于其余的六百众,张世龙、张世虎兄弟带领着率先起程。随后是陈虎、齐七的人马,再后是黄三、李九和梁纲亲引的三百人。而麻子则是带着他手下的几十个老匪和百十名新投来的人手看守石门山老营,那里是重中之重,不但有他们全部的家底,还有七八百百姓和二百多俘虏要看牢。
  甚至麻子还要做好在必要的时候死战的准备,比如说计策被彭之年看破,一千五百绿营很可能就会挥军直捣石门山,在梁纲主力未回援赶到之前,麻子就要拼死硬顶着。
  八百人,这就是梁纲可拿出手的全部力量,而他要对付的则是差不多两倍于己的绿营兵。“任务艰巨!”梁纲在心中暗自祈祷,“没有最烂,只有更烂。就让襄阳的绿营兵更烂上些吧!”
  ……
  兰家岗,有水,有土丘,地势上虽然比不得山里的艰险,但在平原地带却也是个好去处。
  梁纲与彭之年几乎是前后脚赶到。
  “大当家的,这第一阵就交给我陈虎。”刚落下脚,陈虎就寻来向梁纲请命。
  “这算不算投名状?”梁纲心中暗笑,先是下令全体噤声休息,这才向陈虎说道:“不用急,咱们休息上一会,再动手不迟。”彭之年还需要安营扎寨呢,梁纲这边八百人可以趴地上休息,他们那边的绿营兵却还需要继续干活。所以,等上一段时间再动手,是百利而无一害!陈虎还有随后赶来的齐七、黄三等人,一点就透,纷纷点头称是。
  两刻钟后——
  “报——”一骑探马飞奔上兰家岗,是时清兵大营尚没有扎好,大营正中央处只是立起了彭之年的大帐。“报将军,我军正南一支匪寇正往杀来,人马不多,仅有二三百人。”
  这个探马还没有来得及退出大帐,又有一骑飞奔至帐前,“禀将军,我军北面探有一支匪寇杀到,人马不多,只有三百上下。”
  彭之年听得眉宇深皱,短毛这是要干什么?全军夜战么?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六章 就是夜战
  
  “来势汹汹啊!”这才多长时间两队人马就赶到了,幸亏之前自己灵机一动没去征集附近的百姓,不然的话还不待出乱子啊?彭之年知道,今夜是无眠了!
  不过这似乎改变不了什么,梁纲出手的虽快,可派来的两队人马相加才五六百人,这点匪寇还不足以撼动己方的根基。他有足够的信心一边抵挡这两支匪寇,一边加固修筑土岗上的营寨,只要赶到短毛主力到来之前把营寨修好,那不就万事无忧了?“想必是白虎山上分去了太多的人马吧!”
  大军折回光化时,彭之年就已经派出快骑火速通报均州营和谷城汛的两卫千总,想来他们会加速赶去光化县城的。自己在这里只要不损失太多的兵力,那么三部汇合之后守住光化县城外加拖住匪寇还是可以做的到的,郧阳府、襄阳城距离光化都不过是几日的路程,只要撑过这两日,待大军赶到,形势就该再一变了。
  怎么想,彭之年都觉得事无大碍,一切还在掌控之中。虽然被短毛抢去了先手,但还翻不了天。
  “林朝普、邓兴相,你二人各领三百人,分向南北两面迎敌。务必把他们挡在军营之外。”
  自己的手下彭之年自己知道,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想指望他们黑灯瞎火中拼死奋战,击溃来敌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把两队匪寇挡在军营之外还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他也就不去要求的太多,只把人挡住就行。
  “卑职领命。”林朝普、邓兴相两个都是千总,这时候当然知道个进击,拱手领命,二人就忙转身走出了大帐,身后各有两个把总跟上。
  “陈之壮”,彭之年再唤过来一名守备,“你去督促营中将士,抓紧每一刻钟修筑大营,务必要在匪寇主力赶到前完善防务。”
  “是。”陈之壮恭手领命,转手一挥,余下的几个把总也纷纷跟他去了。
  大帐中顷刻间就只剩下了彭之年一人,低头看向地图,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石门山这个小红点上。“早晚有一天,要把你一把火烧个精光!”
  由领兵剿匪,瞬息转变成了后撤防守,这简直就是军人的耻辱,是在照脸扇彭之年的耳光!这份耻辱他绝不能忍受。
  ……
  几乎是同一时间,兰家岗北面和南面同时响起了震天的呼杀声。让不远处的兰家村百姓吓得更是瑟瑟发抖!
  张世龙、张世虎对林朝普,陈虎、齐七对邓兴相,两处战场几乎同时开打。双方都是一样的兵力配置,三百对三百,连武器也差不多一个样,只是领头的人不一样罢了。
  陈虎、齐七都是江北有名的土匪头子,尤其是那陈虎,能坐稳江北匪界的头把交椅,手中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齐七虽然比不上陈虎,可也不会差的太多。
  而张世龙、张世虎兄弟就更不用说了,未来的义军悍将,现在提前几年出手,照样压得住阵脚。虽然兄弟二人手头的人马都是新手,俩人本身也是菜鸟,可对面的绿营兵同样是久疏战阵的货色,双方半斤对八两,本质上谁也不占优。
  林朝普、邓兴相二人能做到千总,多少还是有点能耐的,若是在白昼相战,旗号鲜明之下他们自然不会惧三百匪寇。可现在是黑夜,虽有星星火把照亮当场,但在指挥上到底不比白天时方便。
  如此,绿营兵相交土匪来最大的优势就丧失掉了。
  而论起人马间夜间的配合,和为首之将的武勇,绿营官兵真的是远不如对面的匪寇的。
  陈虎、齐七手下的那帮子老匪都是常常夜间干活的,夜里厮杀不在话下,二人虽然身为老大,可动手的时候也是常常冲在最前,现在也是如此。
  张家兄弟武艺本就不俗,特别是张世龙。他们以梁纲那二百老底做主体,手下三百人也多少能保持得住队形。二兄弟,张世龙冲锋在前,张世虎领兵在中。
  虽然现在战阵大局上还保持着一个中平不分上下的架势,可细节上却是梁纲这边慢慢占据了上风。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林朝普、邓兴相固然说不上是彻头彻尾的无能庸将,可比起陈虎、张世龙四人来,在勇武方面真的是差了不少。
  冷兵器的小规模拼杀,一部分士气靠的就是为首之人的勇武,当官的不怕死,当兵的才会拼命,陈虎、张世龙等人的冲锋陷阵,对于他们两部的重要性是无需置疑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南北两面战场上的局势,绿营兵是越战越处下风,远不是彭之年所想的势均力敌,甚至是反压过匪寇。
  兰家岗的绿营兵大营越来越完善。
  “吁——”梁纲轻轻的勒住战马,口中发出一声安抚的轻嘘声。在他的身后,不多不少,三十精骑昂然列阵。
  算上二十名的弓箭手,这五十人就是梁纲三天来组建起的亲卫队。(不是指直属部队)人手配有一马,胸前还有一件用藤条编制出的护甲,一口腰刀,少数几人配的还有长枪,在一千来土匪中绝对是强悍。
  光化县扫荡的这三天宗,马匹梁纲真就搂了不少。单是在张集镇他就榨出了三十辆马车,换而言之也就是三十匹马。
  而在湖北会骑马的人也不少,刚开始梁纲还担心找不到几个会骑的,毕竟这里是中国腹地。可谁知道才一声招呼,就立刻跑出了七八十人来。剔除掉一些不够格的,梁纲从余下的人群中精选出了三十人作为自己的亲卫。
  实际上梁纲并不知道,不但在湖北,在河南、安徽,会骑马的人同样很多很多。在白莲教义军大盛的时候,嘉庆还曾经下旨,在北疆招募两千名河南、湖北籍的蒙古盗马贼,免其罪名,发至军前效力。由此可知,一千土匪中出来七八十个会骑马的土匪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南北两处战场的局势已经在僵持中,林朝普、邓兴相虽然在缓步后退,可陈虎、张世龙想要取得决定性胜利还是差的很远。梁纲可不会就这么的坐等下去,等彭之年舒舒服服的把大营扎好!所以,他出手了!
  领着这三十骑最先赶到了南面的战场,稍微打量了一下阵中局势,虽然黑夜隐没了太多的东西,可梁纲依旧能看出局势正在向自己这方倾斜。
  望着绿营兵中间隐约可见的一面旗帜,梁纲嘴角露出了一个杀机森然的冷笑,“就先拿你开刀。”
  把手一挥,自己翻身下马,随在他身后的三十骑也同时落地。
  没有厚布去包裹马蹄,他们要做的只是把声音尽量的放小。三十一骑,像是一条出没于黑暗中的毒蛇,冰冷的目光瞄向了正在阵中焦头烂额的邓兴相。
  二里地,一里地,半里——
  悄悄地靠近,废了足足小两刻钟的时间,梁纲才把自己与邓兴相的后背距离缩短到半里不到。不能在靠近了,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了,再靠近肯定会被发现的。
  翻身上马,梁纲高举起手中九环钢刀,狠狠地向着邓兴相方向一挥,“弟兄们,随我杀啊——”
  三十精骑跃上马背,当下纵马杀出,翻滚的马蹄声瞬时在清兵背后响起。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七章 心狠手辣
  
  邓兴相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阵前。陈虎一部虽然乱战无章,没个阵势,可挡不住他手下人马悍勇,个个高呼效命,从开打至今对他部始终保持着强劲的冲击力!
  而且此时的邓兴相已经察觉出了陈虎部的具体人数,三百人上下,于己军相当。就这样的兵力,在保持着对己部强大压力的同时,是抽不出兵力再从己军的两侧包抄的。
  况且现在是黑夜,正面交锋能保持着相当水准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再想分兵从侧翼或是身后偷袭,那配合难度实在大了点。而更主要的是,邓兴相始终没感觉到到阵前压力有半点的减弱。
  所以他全身心的都集中在了正面阵前交锋上,对背后的留意程度不大。
  连着梁纲本人共三十一骑,在梁纲的带领下,疾驰而今,冲击邓兴相后背就好比是一把炙热的匕首插进了黄油中,所到之处挡者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反应过来后的清兵稍做了些的抵抗,但也不过是螳臂挡车,半点都阻挡不了梁纲的前进。
  “死去吧!”点点几支火把的环耀下,邓兴相骑在马背上的身影清晰可见。九环钢刀高高举起,金环相碰响动着清脆的撞击声,梁纲对着手持一杆长枪的邓兴相就是一记大力劈杀。
  “噗——”金木交响的沉闷声中,邓兴相只感觉自己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差点被打落马下。双臂似乎不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在发麻,两手虎口处更是鲜血直流。
  见一招没能打杀了眼前的清兵军官,梁纲就想立刻再补上一刀,可是马匹在奔行,以他的骑术又那里能瞬时间勒马立定,只能按下心中的遗憾,继续向前杀出。
  “扑哧——”一声闷闷地锋刃入肉声音传来。接着邓兴相凄厉的尖叫声立刻在他耳边响起,继而声音又化为了临死前的呜咽。
  却是跟在梁纲身后的一人,一枪结果了毫无抵抗能力的邓兴相,轻轻松松的拾了一个漏。
  邓兴相一死,眼前的清兵瞬间瓦解,对面的陈虎早在清兵背后响起马蹄声时就做好了准备,因为梁纲再令他们出发前就叮嘱过他。现在正好是乘势杀出——
  没有继续和清兵搅和在一起,邓兴相死后梁纲立刻就引着三十一骑从左翼杀出。反正清兵已散,溃败之势已成,在陈虎部的追击之下除非是彭之年出兵相救,否则老天爷也帮不了他们去力挽狂澜。
  解决了南面的邓兴相,还有北边的林朝普。梁纲没有继续隐藏,而是明摆着的率人策马狂奔而去。一路疾驰了六七里,再次撞入林朝普部的后方。
  与毫无防备的邓兴相相比,林朝普显然是有所察觉,把手下团团围城了一个圆形,正在逐步向着兰家岗方向撤退。
  从之前的长矩形到现在的圆形,两翼和后背的力量都加强了,但正面的兵力也就随之减少。
  张世龙虽然是个菜鸟,可机会摆在眼前他也不会放过,当下带人趁着林朝普调整队形的时候猛攻猛打,杀的清兵节节后退。
  实力上的差距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就可以弥补的,等到梁纲带人马杀到,两面夹击之下,林朝普经过一阵竭力的挣扎后终是抵挡不住,手下三百人全面溃败。
  林朝普自身被一群败兵包裹,还没来得及发挥战马的另一作用——逃命,就被张世龙带人给围了起来,一阵绞杀后被乱刀砍死在阵中。
  自此,出战的六百清兵全部溃散,两处战场相加单是被斩杀当场者就超过了二百人。陈虎、张世龙二人各自领人穷追猛打,梁纲也把手下的三十骑散成十骑一队的小队,与陈虎、张世龙二部相互配合,全力剿杀溃散的清兵。
  等到陈虎、张世龙两部都赶到兰家岗时,大局上梁纲一方已经全面占优。六百清兵此刻只剩下了一百出头的溃兵聚集在自家军营门前,余下的除少许逃窜外,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大当家的。”陈虎、齐七、张世龙、张世虎四人全都是满脸的喜色,看向梁纲的眼神充满了诧异、惊奇、喜悦以及佩服。对于他们来说,这一仗打的实在够痛快!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虽然没学过什么兵法策略,可后世的信息是多么的泛滥?电视、电影、书籍(小说)等等,从中得到的东西足够梁纲在“阴谋诡计”上表现出相当的水准。
  目光转向清兵大营,这兰家岗倒真是个好地方,四周平坦,一丘独立。虽然山不高,可只要配上营寨,足以抵挡三四倍人马的围攻,不成问题。
  “彭之年一点动静都没么?”看着清兵营门前的那一百多慌乱不可张的败兵,梁纲沉声问道。
  他开始还以为营门前的这一百来人是六百清兵残余的一部,可等了这么久始终不见再有人来,才知道这一百来人原来是六百清兵的全部余众。不想六百人只剩下了这点!
  想到刚才在后面见到的那最多百人的俘虏,梁纲心中就一阵感慨,出战的清兵竟然被杀了一半还多,这战损率真是有点出人预料的高。
  他现在倒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这些溃兵全部收拾掉,但梁纲认为现在的这种处理方法显然更为合适、恰当。
  一百多人的哭喊足以让营内的清兵余部士气全无!
  “一点动静都没。败兵一直在叫门,可里面的人动没动。”黄三、李九二人连同所部二百人一直都在兰家岗清兵营前埋伏着。
  这其间的距离虽然有点远,可梁纲还是准备试一试。想着就是趁着清兵败兵回营的时候黄三、李九这二百人齐齐冲出,看有没有可能抢住营门。要是能够成功,大营的清兵在震动之下,加之之前的败阵的影响和数百溃兵的涌入,说不定彭之年部主力就会再次溃败……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这彭之年可真够狠的。”竟然不开门,他手中总共才有一千五百人啊,出来了六百,营中就只剩下了九百人。败兵涌来的时候,竟然不开门……这心肠,真狠,真毒。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八章 火烧营门
  
  “一个都没放进去,这姓彭的可真沉得住气。”陈虎嘴角一阵抽搐。虽然从理智上将,彭之年不开营门自有他的道理;可从感情上讲,陈虎发自内心的鄙视这种做法。
  梁纲笑了笑,不但是陈虎,这时齐七、黄三、李九还有张家兄弟,全都是一个表情。道上混的,首先讲的就要是个义气,否则的话就算再有能耐也拢不住人,最多只是一个独行侠。
  “黄三、李九。”
  “在,大当家的。”
  “你俩带人绕到清兵寨后,等到营里大乱的时侯,就引军从后夹击。”接着梁纲又向陈虎说道:“速派人到营前喊话,限营前溃兵在两刻钟内弃兵投降,否则刀兵一起,让他们片甲不留。”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两军交战,这时候梁纲甚至还可能直接冲着彭之年叫嚣投降,可现在自己不过是匪而已,彭之年堂堂一副将,怎么可能会投降,所以也别喊大话,平白让人耻笑。
  不过相信这么一说,也能瓦解一些清兵的士气。而且有了两刻钟的缓和时间,也足够黄三、李九带人绕道清兵后寨了。
  大当家的这似乎是在准备强攻啊,陈虎等人听了后,心中有了几分明白。强攻清兵大营,而且是在对方兵力还要强过己方的情况下,陈虎、黄三等错不过是梁纲刚打了一个打胜仗,否则还真会立刻进言。
  “是。”黄三连着李九愣了一下后双手抱拳后,立刻退下,陈虎犹豫了片刻也闭上了嘴,躬身领命。
  “齐七。”点了陈虎后,梁纲也没让齐七闲着,“你立刻引本部人到边上的林子里去打柴,务必要用树皮、草腾把柴火捆扎起来。”
  齐七听得一愣,反射性的量了一下风向,标准的微风。这天能用火攻吗?
  齐七的动作梁纲当然看在眼中,但他并没去解释什么,现在时间最重要。而且,身为上位者,似乎也没必要事事都要向下面解释吧?难道下面的人想不通,或是自己不解释,他们就不执行命令吗?要是这样,还不如不要这样的手下。
  “两刻钟内折回。”语气斩钉截铁,说罢向着齐七就是一挥手。
  见梁纲这番态度,是打定了主意,齐七自然不敢违背,当下接了命令走人。
  因为急着赶路,梁纲带不了火药来。而且火药留在石门山,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好在万急之时给麻子一个凭借依靠。不然的话,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只要十斤火药堆上去,足够在清兵营寨的任何一个地方炸开一个大洞。
  四人陆续散去。
  待齐七走远,他不敢相问的,张世龙、张世虎却是有这个胆量。“大当家的,现在这风太小了啊?打了柴也放不起火来啊!”张世龙遂即问道。
  梁纲笑了笑,一点前方清军营寨,“火攻自然不会成功,可单要烧坏他们的大门,这小风却是够了。”他打的主意就不是火攻,而是用火将清兵大营的大门给烧掉。
  夜色更浓,兰家岗的清兵大营却是一片火光通明,尤其是在营门处。篝火、火把,把那片地方照的如白昼一般明亮。
  随着陈虎呼喊声的响起,营门前的一百多清兵溃兵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是给把自己关在门外的彭之年继续卖命,还是丢下兵器老老实实的逃得一条性命——
  短短的半刻钟,一百二十一个清兵、五个低级军官丢兵弃甲在阵前投降给了梁纲。
  “将军——”,在营门处蹲守的陈之壮心中百般焦急,忍不住再次转到彭之年的大帐。
  营门处的动静彭之年当然听到了耳朵里,千把人的一个小寨,能有多大?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对方可是有三千多人呢,去掉白虎山的一千,打起来也够自己这点人马呛的。只要一开门,说不定大股大股的土匪就会随之涌入。失去了营寨的防御,便是多了百多名没了斗志的败兵又能如何?凭这些就能挡得住匪寇的进攻吗?
  开门放进的不仅是自己人还有会要自己命的匪寇,所以彭之年是打定主意不开门,他就准备凭着这座营寨来与梁纲斗上一斗。
  两刻钟,半个小时而已。这点时间转眼而逝,在此之前营门处的一百多清兵已经尽数束手归附,使得梁纲手下的俘虏人数一举突破了二百人大关。
  在十数亲兵的护卫下,陈之壮再次返回到了营门。早有守门的把总迎上前来,大声报道:“陈大人,门外的人……都——”
  “嗯——”陈之壮低沉的嗯了一声,满脸的阴霾之色,看向营外二百步处七七八八挺立的匪寇,眼中满是愤怒的神色。什么时候,这大清的天下变天了?匪寇竟敢围着官军打了?“外面可还有别的动静?”
  “回大人,并无其他动静。”那把总在陈之壮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叶是提足了精神,实在是没什么察觉。
  陈之壮不再说话了,继续沉着一张脸,两眼炯神的注视着营外那片星光点点的所在。
  “嗯?”目光忽的一凝,陈之壮情不自禁的探出头去,半边身子都出了营墙。二百步外,一片火把正在缓缓向前移动。“全军戒备——”嘹亮的呼喊声从他口中发出。
  “准备,准备,土匪上来了——”
  一支支熊熊燃烧的油脂火把从营门顶上被守卫的清兵奋力掷出,火把翻滚着掠过夜空,落地后依旧燃烧。照明范围再次扩大,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营门外正有无数的黑影在迅速靠近。
  “唆唆唆————”
  下一刻,黑暗中数十支利箭从营外攒射而至。在营门上处驻守的清兵只有营墙辕木可做遮挡,虽然箭雨稀疏可还是倒下了好几个。凄厉的惨叫声立刻响起了。
  “跟我上——”
  阵前,梁纲大声一呼,身后的骑兵队再次随之奔动,更后的数百土匪也大声叫喊着往前狂奔。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拿的不仅是刀枪还有一捆捆的干柴——
  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漆黑的夜幕,更照亮了整个清兵营寨。
  “完了。”陈之壮这一刻好似丢了魂一样,目光呆滞的望着化作一堆燎天之火的营门。
  等待他们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九十九章 转移目标
  
  陈之壮的身后,营内的清兵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齐声惊呼起来,继而就是骚乱不止。
  匪寇的人比他们多(私下里感觉的,不然的话当官的怎么不住的后退?),之前又败了两场,没有了坚固的营寨,他们凭什么来抵抗匪寇的攻势?
  没有人是傻瓜,谁都不想死。这一瞬间求生的欲望如爆发的火山一样在所有人的心底涌起,尤其是那些从荆州赶来的正蓝旗满兵,真正的是一点抵抗的心思都没有。其佐领额贝更是吓得脸色蜡白,浑身瑟瑟发抖。
  “大人,大人——”几名亲兵拉扯着失魂落魄的陈之壮。
  “唉——”一声出自肺腑的哀叹从陈之壮口中发出,这什么事啊?一千五百人马真就要在今夜灰飞烟灭么?辛辛苦苦付出了六百人为代价筑起的营寨仅仅是为了赚取对手得一堆干材一把火烧么?
  “跟我走。”陈之壮低吼一声,呜闷的声音从喉咙发出,宛若一头受了伤的猛兽。带着身边的亲兵陈之壮转头奔向了彭之年的大帐,既然大势已不可挽回,那就只有先逃命去了。
  “将军——”离得老远陈之壮就看到了在大帐前立定的彭之年。片刻不见他像是骤然衰老了一大截似的,魁梧的身材在火光的照应下竟然显得有几分枯娄。
  彭之年在营门处厮杀声响起的第一刻就走出了大帐,立在帐口亲眼看着火把一点点引燃堆放在营门外的那些干柴,星星点点的火花化作了燎天之火,最终将整个营门吞没。
  “去光化。”望着急奔而来的陈之壮,彭之年面色平静的说道。所有的愤怒、憋屈和不甘都已经被他深深地埋在心底,愤恨、懊恼……等等波动的情绪也已经被他重新抚平。现在的彭之年,一如之前的冷静。
  “往光化走?”陈之壮反射性的望营寨的东面,茫茫夜色什么都看不到。“将军,东面怕是有埋伏啊——”
  “万不可去”四字陈之壮还没脱口,彭之年就举手打断了他,“后寨已经有一队匪寇守着了,向西面突未也无路可去,咱们就只能往东去了……短毛不见得有那么多的人四下部守,除非他白虎山的人马都已经赶到。”
  “走吧,再不走就走不脱了。”营中的清兵军心全都乱作了一团,根本不可能再拼死力战,再不走可能真就突不出去了。
  “去叫额贝来,咱们不能丢下他不管。”彭之年暗叹一口气,昨日一千五百兵还浩浩荡荡,今夜就已经灰飞烟灭。但愿谷城、均州的人马都已经赶到了县城,否则真就有可能丢城失地了!
  心中盘算着路程,彭之年觉得……问题不大。这时候那两部应该已经赶到光化县城了的。
  “杀,杀呀——”营门处大火尚未熄灭,混乱的清兵就已经破开营墙向西或是向东逃窜开去。后寨的黄三、李九趁时挥兵杀上,这种情形下突入营寨中真是一点困难都感觉不到。乱作一团的清兵面对着气势高涨喝啸杀来的二百匪兵时,没有半点的顽强,不是做了刀下鬼就是束手就擒。
  接战不到两刻钟,黄三就已经挥兵杀进了彭之年的大帐。
  “你们几个守在这儿,东西都给我看牢了,谁敢乱闯,就给我砍了谁!”随便的打量了一下帐中的布置,黄三就被彭之年书案上摆放的地图给吸引了。多年流窜作案,黄三虽然只是个土匪头子可也知道地理有多重要,而且他更清楚梁纲现在十分的需要地图,所以当下命令一队手下看死了大帐。
  “做事情有理有条的,还能抓住重点。敲诈勒索、鼓动百姓甚至是行军打仗也都有门有路,这位爷儿到底是什么来路呢?”黄三已经不止一次在心底嘀咕起这个问题了。之前只是听说梁纲的名头,感到佩服而已。可现在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在他手下做的事儿也多了,黄三就越发现的感觉自己是越看不懂梁纲了。到底是什么人或是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培养出的这么一个人来呢?
  按下心头的疑惑,黄三引人继续往前杀去。这样的问题他才不会傻到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呢?人都有自己的隐秘,探索别人不想为人知的隐秘那都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黄三可不是傻子!
  前后夹击,包抄合拢,深夜中彭之年部可以说是被一战成擒,等到寅时时分清兵主力已经全然不复存在。可惜的就是彭之年、额贝、陈之壮三人头头都跑掉了,没抓到一个。
  “跑了就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时候咱们抓他们倒还不如不抓。”看着面前面含愧色的陈虎等人,梁纲不以为意的说道。
  是真的,他真没有留下彭之年的意思。
  因为在梁纲看来,此战能不能击破清兵是一回事,杀不杀彭之年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阵一千五百绿营,此战的胜负关乎着他是否能暂时在石门山立足,是否能暂时的站稳脚跟,所以他必须倾尽全力的去夺取这一战胜利。而反观彭之年的生死,反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就算是能留下他的性命,也要松一松手,放他一马。
  盖因为,死了彭之年清廷还有马之年、王之年、刘之年,根本无伤大雅,反倒此战真实的战报没了人遮掩,梁纲所有的战力就会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武昌府诸人面前。
  而彭之年不死,那他在大败一场后为了推卸责任,减轻罪过,就会想方设法的隐瞒事实。至少要减少所部清兵的伤亡数目,而相应的也要压缩一下梁纲这边的实力。不然岂不就显得他太无能了?
  对于现时的梁纲而言,彭之年不死反倒是比死了还要好!
  “立刻打扫战场,把清兵所有死了的当官的遗体都给我找出来,我有用途。”梁纲准备押着这些东东在光化城下好好地“耀武扬威”一番,想必是足以震慑整个光化县的,同时也能把人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光化城下。而那时,他再……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章 宏伟计划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一片,如同笼罩着一层灰色的轻纱。
  东方的天际已微露出一抹蛋白,朵朵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被朝阳初升的一丝光芒映衬的像是浸染了红色的锦缎,露出淡淡的绯红。
  光化城头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守城的领兵军官正在大声的喝叫着。守了一夜的清兵在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发困的,所以领兵的军官就必须打起精神来。
  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被抛在天边。慢慢的天地间的朦朦灰色褪去,凉凉的轻纱似的水雾在空中弥漫开来,等到太阳跃出云层的那一刻,万千光芒洒下,轻纱拂笼的大地便会一点点的完全暴露在人们的眼前。
  光化县城靠近汉江,水汽湿重,每到秋冬时节,这里的清晨多是有水雾弥漫。如今天也是这般。
  阳光洒落,水雾渐渐消散。“咦——”,一名清兵突然间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一排黑影,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
  周边的几个清兵听到这人的呼叫,心神立刻为之一紧,下意识的认为是有情况发生,当即就大声叫嚷了起来。纷杂声起,城头的几十名清兵和十多个衙役纷纷把目光投向城外,仔细看寻下却见城下七八十步远的地方,隐隐有一排黑影正耸立在眼中。
  “什么东西——”
  “像是一流木杆子。”
  “上边粗下边细,是幡吧?”
  “像是吊着的,什么呀?”
  “娘的,是谁干的这事?”
  众人的猜测随着水雾的完全消散,有了确定的结论。那一溜黑影确确实实是木杆子,只是上面还吊着一具具尸体,一具具穿着打扮完全是绿营军官的尸体。
  在看清楚的那一刻,整个西城墙上的清兵和衙役瞬时间收住了声,或张大嘴巴,或目瞪口呆,他们完全被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他们或是当兵或是当衙役,尸体这东西没人会陌生!城头的这些清兵衙役真真使之失声的是这些具尸体上所穿戴的衣装,每个都是把总、千总一级的人物,他们震惊的是这些人的身份。
  几面绿营军旗并排插着,依旧在顺着微风招展,绿色的旗面还清晰可见。
  “彭将军败了——”被这一切所惊呆的清兵和衙役心中瞬时间反应过一个等同的事实。这是显而易见的么,彭之年所率的主力若不大败,这么会有如此多的军官丢了性命?
  城头的喧嚣声,立刻引起了周边居民的注意,衙役的口中是把不住消息的,不多时彭之年大败,多名军官丧命的消息就传进了百姓耳中,等到均州营、谷城汛的领兵千总快马赶到西城门时,这个消息已然传遍了大半个光化城,想封口都已经晚了。
  “假的,假的,这都是假的,这是短毛乱我军心民意之计,大家切勿上当!”庞志远(均州营千总)现在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矢口否认。虽然在他心中已经确认了。
  天彻底大亮,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彭之年、额贝、陈之壮等残部十余骑才疲惫不堪的赶到光化城下。
  看到寥寥十余人骑,庞志远和一直心存侥幸的刘振英(谷城汛千总)都彻底没了脾气。如果这就是彭之年所剩余的全部力量,那昨夜之败也太惨了!
  从庞刘二人口中得知吊尸之事后,彭之年心头大恨,却也只能愤愤下令严守城池,再一边去细细筹划如何应付上面的追责……
  老河口,位于光化县城西南,汉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从这直到涓口滩完全是直挺挺的东北——西南走向。从这里顺江而下,过了涓口滩就可以直到谷城城下。
  梁纲连同陈虎、黄三、刘大三部四百人在这里乘船而下,有了白莲教做盟友,这些事情那就是方便之极。
  涓口滩巡检司——破;
  筑口巡检司——破;
  四百多人在谷城筑口登岸之后,直杀到城西北的谷城汛汛地,一番不甚激烈的战斗后,谷城汛留守的百十人除二十来个被杀外,其余的尽数被俘。
  “又是一百多个俘虏!”梁纲看向校场中央,垂头丧气的蹲坐在地上的一百多人,有绿营、有巡校还有几个不走运的乡勇,真是大好的免费劳动力啊!
  他之前的计划,本是在今年时不将事情闹大的,自身是以立稳脚跟为主。可是随着光化县的一系列开打之后,事情闹大已经是必然的了。那么,他也就需要跟着着眼日后了。
  有人有粮有营垒城防,虽然固守石门山准备的可以说是很充足,但这却并不足以抵挡住清兵的一次次围剿。
  一次不成,他们还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还可以有无数次。梁纲的这点老本根本就不足以与清兵正面相抗。
  这就如十年内战时的红军,和国民党硬抗打阵地战,完全得不偿失。而且石门山也不是什么天险之地,可以守得固若金汤。
  思来想后,唯一的办法就是流动作战,吊着清兵“牵牛”。但着同样梁纲所部也需要后勤补给,江北山区可不是后世的红色根据地,在大山里转悠没个补给,就算自己能把清兵拖垮,那自己本身也会跨的差不多了。极有可能会陷入之前所想的“小强”怪圈!
  所以,梁纲要在大山深处里建立起补给基地,无战事时往那边输运粮草,囤积补给。开打的时候,就带着清兵往那边兜圈子,若清兵不来就躲在里面跟他们耗,来了就更好办。
  而石门山的山寨,梁纲已经打算‘半’放弃了。这里似乎已经不足以当做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经营了。
  他准备把石门山打造成自己的前进基地,无事的时候也就是人马在山外活动的时候,石门山就是自己的桥头堡,得来的物资全都储存在这里,然后再陆陆续续的转运后方。
  而清兵打来的时候,这里就是第一道防线……
  在大山里建造营盘,挺宏伟的一个计划。所以,梁纲现在需要很多很多的劳动力,而像眼下的这批人,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战利品!是完全可以累死人不偿命的嘛!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一章 敲诈勒索前
  
  谷城县城。
  知县季玉华带着三班衙役多番努力下,好不容易才把满城百姓的惊慌情绪勉强压下,在汛地内休息了好一阵子的梁纲,就领着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谷城城下。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在实施切切的威胁面前,整个谷城县再次骚动起来。
  有驻军的地方,老百姓心中的安全感都还是蛮高的(前提这支军队还没有烂透),就比如谷城县。虽然汛地只有三百人绿营,可全县的案发率和被土匪光顾的频率,在江北四县中却是仅次于均州低的。
  同样是三百人,三百个衙役、乡勇甚至是巡校,威慑力都要远比绿营来得低。就算是梁纲,心中虽然知道襄阳绿营很烂,可在对付他们的时候依旧全身心的投入。这远不是对付三百个乡勇、衙役可比的!
  军队,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其自身都是蕴藏着一股力量的。
  而同时,与这份安全感成正比的就是百姓在失去军队‘保护’时所感受到的恐惧感。这份恐惧同样超过光化、均县二地。
  还有,因为有谷城汛的存在,整个谷城县的乡勇、衙役数量就要比临近的光化少了很多,同时的乡勇在精干和训练上也逊色了许多。现在匪寇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城外,知县季玉华手中竟然无人守城。紧急搜罗、强拽了一批城中丁壮上去,也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一百多俘虏低眉顺目的走在前面,在他们两翼和身后,列着的是两倍于其土匪,陈虎、刘大两部人在看管着他们。经过昨夜的一战,陈虎手下损失了不少,而刘大部却躲了过去,只是在刚才的汛地攻战中折损了几个。
  在他们的身后,隔开了的一段距离,站布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从城头上看去怕是有上千人之多。那是黄三部众和梁纲领来的五十人从县城周边搜索来的八九百百姓,里面有男有女,还有老有少,就是让他们站在身后壮声势的。
  虚张声势!
  不然的话,四百多人那里能真正的威胁到一座县城呢!梁纲要好好地敲上谷城一笔竹杠,当然要加重自己的筹码了。
  反正离得远,对方有望远镜的可能也不大。完全有可能糊弄过去的。
  季玉华的脸刷的一下变的惨白,比白蜡都要白。自己刚刚把军心民意安定住,现在匪寇有拉出了一千多人的架势还有一百多俘虏,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对守城军民是何等的打击。
  果然,在这一群战俘出现在城下不远之后,西城的守‘军’就‘沸腾’了。
  巨大的恐惧感让他们无法再安静的守在原位上,尤其是他们在城下战的俘群中看到一个个身着绿营军装的身影之后。
  西城的哗乱很快就蔓延至东、南、北三门,并进一步在全城百姓中传开,如燎原之火,让人掩之不及。
  “大当家的,咱们这就派人进城?”黄三问道。他是知道梁纲的计划的,此次来谷城就是要打一个时间差,趁着光化方面被震慑还没有反应过来前(真实的情况是瞒不住的,比如刘大,从白虎山下来后就放掉了那八九百百姓),先端掉谷城汛的驻地,把里面的有用物资,如刀枪之类的清理一下,然后再很敲一笔谷城县。绝没有打进县城的意思。
  既然是敲竹杠,那就要有去谈判的人,要有人进谷城县的。所以黄三才这样问道!
  “不急。等光化方面报信的到了,再派人进去不迟。”
  彭之年大败,兵势转攻为守,那自然要迅速告及周边各县,要他们严守城池,而防止被梁纲钻了漏子。所以,用不多长时间,最多是下午,光化来谷城报信的快骑就会赶到。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快了。
  “让弟兄们都退回来,余外三门再派些人。给我盯紧点,除了报信的公差外,其余所有人不许进也不许出!”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待了。梁纲揉了揉脸,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有合过眼,手下的这几百弟兄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所有人都被连连胜仗给刺激到了,个个肾上腺激增,现在还全都有精神。但就算是这样,适当的休息也是要做的。
  ……
  “什么?你说什么?”季玉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彭之年败了,这是真的吗?他手中可是有一千五百人马的。
  “季大人,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可不敢骗您。那短毛嚣张万分,把几员随军的千总只这剩下了少点残兵,现在只能严守我们那儿的县城,顾不了其他的了。”
  ……
  城西数里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詹世爵快马赶到梁纲身前,“报大当家的,光化来的公差已经从北门进城了。”
  与张家兄弟一样,詹世爵虽是枣阳县人,可也是吃拦路劫道这口饭的,而且比之张家兄弟单人独行更势单力薄。
  梁纲竖旗拉杆子的时候,詹世爵前来投效,因为声名不显,所以只是当作一普通喽啰对待。后来他因为一身好骑术在梁纲挑选亲卫的时候被选中,随后在昨夜之战中手持长枪紧跟在梁纲身后杀进杀出立功不小,那邓兴相就是被他捡漏一枪给刺死的。
  战后他被梁纲提拔了一级,做了亲卫骑兵中的一个小队长。十人制的小队,在上面暂时还是空着的。
  时间太紧张,多日的忙碌中,梁纲连整编人马的时间都没有,暂时用的还是以原先的绺子为一作战单位。可以调整的,也就是人数较少的亲卫队了。
  此次前来谷城,梁纲带的五十人,除了三十个普通喽啰外,就是十名弓箭手和一队骑兵,虽然没有带马。可现在连破了筑口巡检司与谷城汛驻地,十匹马还不是轻易就能凑到。(仅仅是马,不是在指战马)
  光化在谷城北面,前来快报的公差自然是从北门进来,所以梁纲就安排了詹世爵亲自带人守在北门,细细观察着。一惊发现,不要阻拦,只需来报就是。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二章 清军火器
  
  谷城县衙,书房。
  “白银五万两,少一个子都不行。”一短衣打扮的大汉昂首说道。
  对面的季玉华被气的浑身直发抖,小小一个匪寇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该死!该死!
  “大人,息怒,息怒!”一个师爷见了忙上前捧住季玉华颤抖的手臂,作为亲信下属他可是很了解季玉华的习性脾气的,真的恐他一怒之下斩了这个匪寇,那样的话谷城才是真的大祸临头。
  看着季玉华发怒的样子,陈虎不屑的撇了撇嘴,真有底气进城时就一刀把自己砍了,那时候恭恭敬敬,现在又摆出这副样子干嘛?还会把自己让到了书房来吗?
  心中忍不住暗自得意着,能见到一县老爷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儿,自己这把险冒得也值了!在季玉华这个一县知县面前趾高气昂一把,陈虎感觉的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舒坦的。
  “大当家的说了,酉时前把银子送到,不然的话就立刻攻城。”根本无视季玉华的愤怒,陈虎继续说道。那居高临下的口气,和满不在乎的样子,无疑再度刺激到了季玉华。“你谷城内无守军外无援兵,真打起来,刀兵火起,可就不是五万两银子可收场的了。季知县还是好好地想一想吧!”
  要外面的千多人真的全是匪寇,攻打谷城还真就能打下来。到了那时,一场杀戮和劫难就在所难免的会降临到谷城头上。
  陈虎说罢转身就走,他并不需要马上从季玉华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只需要把话抵到而已。现在话已经说完,当然就要离去!
  季玉华没去理会他,书房内的几个师爷、幕僚也同样没去理会他,院外自有一个衙役在,会领着陈虎出城的。这些人可不知道陈虎的真正身份,还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小喽啰呢。怎会想到这般冒险的事情,竟会是陈虎这样身份的人亲自来做?
  “大人”,扶着季玉华手臂的那个师爷筹措了一下,谨慎外加试探的问了一句,“匪寇的要求……不知您是何打算?”
  季玉华面无表情,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生气一样,死气沉沉的。
  正如陈虎所说的一样,谷城县城现在是内无守军外无援兵,相当挡住外面一千多人的匪寇,可能性真的不大。
  尤其是现在官军进剿短毛被杀的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到,整个县城都是人心惶惶的,民意涣散,根本就是想固守都不成。
  几个师爷对视了一眼,季玉华的表现让他们有了点明白,似乎可以摸得清他的心意脉络了。
  “大人,现在我们外援已绝,谷城只是孤城一座,实在是势不可为啊,大人若是……,阖城上下难免就会玉石俱焚;学生还望大人以百姓民生为重,暂且忍辱,以免我谷城上下数万百姓惨遭磨难。”
  “玉石俱焚?”季玉华面颊一阵抽搐,半响儿才惨然一笑。这短毛可真是官场上的祸害,自出世以来,从德安府到襄阳府,只要是和他沾上边的官员,轻则受处受罚,重则丢官丧命。“自己不是头一个,但想来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唉,去吧,召集全城富户。”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季玉华脑子里已经想象起了自己丢官卸职之后的情景了。
  师爷、幕僚纷纷大喜,季玉华这般说就已经表明了意思,这是要出钱啊!五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不能全靠县衙,城中的大户也要多多放血。
  ——————————
  古城西门外,小树林中。
  梁纲此时正在摆弄着手中的的一个玩意,两米来长,前面是一根光秃秃的长管子,在尾端处才有一个向下的握柄、火药池、扳机和粗糙的准星。
  “倒是挺沉的。”他掂量着,感觉分量上是远胜过长枪,这东西就是鸟枪了,是从谷城汛的库房中扒拉出来的,也算是梁纲第一次见到清兵的火器了。
  在他的脚下,还有一个更长更粗体积上要大出鸟枪几号的抬枪。抬枪实际上就是鸟枪的加大版,是清军的另一种常备火器。这东西长有一丈左右,全重达到了三十多斤,使唤的时候都要两个人来用,另被唤作‘抬炮’。
  在谷城汛的库房中,一共是扒出了五十杆左右的鸟枪和十杆抬枪,梁纲看到这些的时候还感觉很奇怪,怎么会放着火器不用呢?虽然发射速度上他还不清楚,可防守的时候这东西还是有些效果的。
  但在问了几个被俘的清兵后,得到的答案却是让他不只是该哭还是该笑。
  “鸟铳之力,不过三十余步。”这是清兵给出的理由之一。
  清时的一步合五尺,约莫着也就是一米五左右,三十余步至多也不过是五十米。最大射程也不过如此,连弓箭的一半射程都不如。
  而还有就是,鸟枪(抬枪)的制作质量很是粗劣,枪管薄厚不均,枪膛宽窄不一。膛宽则弹出无力,飞行不远;管薄则易膛炸,自伤射手,所以清兵往往都不愿使用。对于远程打击上他们更愿意习练安全的弓箭,而普遍不敢操作有膛炸危险的火枪,汛中的兵丁也都尽量避免当火枪兵。军官们为安全起见也很少进行实弹射击。且这类火枪不但有膛炸危险,还百分之百地泄露火药气体,发射时火星常常溅落到手、脸上,所以发射时枪手都是“闭眼、扭头、缩脖子”。
  “妈的,这样的打枪能命中才是奇迹呢!简直是无语。”听了俘虏的话后,本来兴致勃勃准备组建一支火器部队的梁纲彻底放弃了这个刚刚兴起的打算。
  就连原本打算尝尝鲜的念头也被打消了,摆弄着鸟枪、抬枪好一会儿了,也没兴趣再去放上几下。要是万一不走运了炸了镗呢?或是火星哧到了脸上,自己可就是无处说理了。
  “不过……自己的火器部队依旧是要筹建起来的……光拼冷兵器,也太对不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了。就是不知道广亮那边现在如何了……”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陈当家的回来了。”树林前守着的一个喽啰跑过来,高声叫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三章 如此军队
  
  白花花的五万两银子真的是很晃人眼,堆满了整整五大箱子,放在一起可要远远比一捏厚厚的银票来的震撼。
  “可惜不全是自己的!”梁纲略带遗憾的想道。他虽然挺有钱,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银子这东西没人会嫌多!
  五万两银子首先要分出两成给西天大乘教,盖是因为非是有他们的帮忙,梁纲这队人马就不可能迅速抵达到谷城城下。而且在回去的路上梁纲同样也用得着他们,再加上这一段日子往来的情报费用,一万两银子算是把欠西天大乘教的帐给全结清了。
  剩下的四万两则需要拿出相当一部分分给手下。
  四百多人,受伤的,没受伤的,看情况轻重加银两不等,立功的也需要加,如俘虏、斩获等,也是看情况而论。阵前俘敌,阵前斩敌,战后的追逐,俘虏斩获各是多少也要有定额。
  还有就是战死的弟兄,没家人的当然好办了,有人家的就需要给抚恤银子,还有烧埋钱……
  最后是陈虎等头目的银钱。
  很不小的一笔开支,这还只是梁纲这边的四百多人,要是连上光化那的六百人,前后上下的战事都算上,笼统的算了一算,少说也要去个一万多两银子。仗要都是这样打,以他的家底可是打不起几下的。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手下的凝聚力太差,就如同一堆散沙拢合在了一起却还没有真正的凝聚在一起。所以梁纲就只好先用银钱吊着了,诱之以重利,以图回到光化后,能趁着清兵二次前来围剿前的这段空隙,好好地整训一番。
  押着一百多俘虏,还有从汛地里抓到的两户铁匠,梁纲一行等四百多人再次‘浩浩荡荡’的开到了筑口,那里先前的大小五六十艘船依旧还等在那里。
  人马上船,船队逆流而上,直去光化。
  两户铁匠是谷城汛附属的,是专门给清兵修整兵器的。虽然这时的清兵武备松懈,可刀枪还是有磨损的,作为一个屯兵数百的人的驻地,自然是有军用的工匠了。
  两户人合该是倒霉,连人带家伙被梁纲一锅端了。
  山上同样需要铁匠,才不会白白放了去呢!
  ……
  光化县衙。
  彭之年一脸阴沉的端坐在书房大椅之上,边上的陈之壮、额贝二人脸色一样难堪的要死。
  今天眼看着就要日落了,可收拢起的溃兵总共才了五十来人,连上三人带回的残骑,总人数竟然还不到之前的半成。
  这个实情是万万不能报上去的,否则不等外府的兵马赶来,自己三人就会先一步被夺官去职,严重的甚至可能以失军之罪就地打下大牢。
  “彭大人”,额贝沉吟了半响,抬眼看着依旧满脸阴沉之色,皱眉苦思的彭之年叫了一声,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被他从袖口里抽出,起身抵到了彭之年身前的桌案上。“这点小意思,算是在下尽的一点微薄之力了。”
  这张银票差不多能从郧阳买来五百人青壮,彭之年丢失的一千五百军,自己认出三分之一,那一份算是补齐了。
  拿出银票时额贝就是这般想的,至于败的那一阵,丢的那一千五百人又算是什么?自己的官帽子才是最重要的。
  非是因为彭之年后台够硬,而且自己因督军之责,事发之后难逃牵连之罪,他才不会主动去替彭之年遮掩的。想要自己闭上口,你先拿银子来。而现在自己认出一千两银子,真已经是够天大的意思了!
  “哎,这郧阳府固是个大包袱,可也不是没好处,只要有钱,有银子,随时都可以补充兵力嘛。”脑子里打趣似的想着乱七八糟的念头,额贝双拳一抱起身走了出书房。
  “将军,从郧阳府买人……真就能行吗?”陈之壮的胆量要比彭之年、额贝小的多了,毕竟他才是一个小小五品守备。当初听闻彭之年打算时,可真是晕了一下头。
  “不行也得行,难道你有别的办法?”两眼一眯,彭之年冷冷的瞟了陈之壮一眼。如果说,在最初时他还担心买来的这些‘兵’不用心效命,再打时也干不过梁纲的人马。那么现在的彭之年就已经完全放下心了,梁纲的真实实力已经被人报道了他跟前,只是有千把人而已。之前的一幕幕,完全是在虚张声势!
  “自己在上一战,真是吃了情报上的大亏了。”知道了一切之后,彭之年是深悔不已,恨梁纲狡猾,也恨地方乡绅无能,不但不朝正点方向努力,还净他娘的帮倒忙。
  所以,现在的彭之年很有信心,有信心在第二战时灭掉梁纲。凭借他从襄阳府再度调来的一千军力,连上庞志远、刘振英的五百人,以及买来的一千多青壮,再加之四方调集的乡勇,还有郧阳镇适时支应的人马,这样的实力如何还愁荡不平石门山?
  “把心给我放到肚子里去,咱上面有老大人看着,只要把漏洞补齐,这湖广地面上,还有谁能动得了本将不成?”看着忧色重重的陈之壮,彭之年自得自傲的一笑。身后有人,他怕谁?花名册那还不是想改就改的?只要能把人找齐了,梁朝桂自然会替他把盖子捂上。
  “这一千两银票你也带上,连夜去郧阳府,五日之内必须把人给我拉齐,一千五百人只许多不许少。”彭之年之前就已经给了陈之壮五千两银子,现在连额贝的一千两也算了上,加上一千五百人所需的军资,看的出他也是下血本了。
  虽然有梁朝桂做后台,彭之年对这个后台也是信心十足,可这一切都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损失的人手给补齐。否则的话梁朝桂再有本事这个盖子他也捂不住。
  “甭担心,啊,最后给你说一次,别他娘的愁眉苦脸。”看着陈之壮的愁眉苦脸,彭之年就感觉不爽,现在额贝又没在这,你演给谁看?又没人会再掏银子。“曾攀桂那老头,人家都一镇总兵了,还这么干呢,你怕个啥?”
  曾攀桂,湖北宜昌镇总兵,早两年吃空响吃的厉害了些,碰到梁朝桂从广西调到湖广当提督,新换了一个上司,不知情下又怯于梁朝桂过往的善战声名(这善战之人大凡都是治军严整的),不敢大意,就匆忙间从郧阳连招带卖了千把人过去……
  这事没能瞒得过梁朝桂,只不过人不说罢了,卖了个人情就顺顺当当的降服了一镇总兵。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四章 整编计划
  
  “呼——”
  梁纲长出了一口气,一天多时间的绞尽脑汁,他总算是搞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整编计划。
  感觉各方面照顾的似乎很是周全,自己既能集权也能往下分散平衡各人的权利,还可以照顾到陈虎的感受。梁纲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这下总算是可以动手了。”
  时间不会等人,从谷城回来这都已经过去了快两天了,可不能再耽误了!“世爵,去通知陈虎、张龙他们前来!”梁纲拿定主意后,当即大声叫道。
  在任何时候,任何军队中,人马的整编都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梁纲回到石门山后,在即将动手才蓦然发现自己先前想的似乎太简单了!人马的整体编练,是绝不能擅动的,没有适当的计划反倒不如让它继续保持原样下去。
  陈虎他们虽然跟着自己都打了好几仗,可到底能不能值得信任还是两说,就这样的把人马交给他们,而且连个监督的措施都没有,可是真正的大冒险。
  要是在关键时刻他们掉了链子,自己就是想摔头都找不到墙的。
  而且还需要注意的一点是,陈虎来投时带的人马是二百多人,远超过其余五人,且在一系列的厮杀中也拼死用命,部下弟兄很是伤亡了一部分,这种情况下在编列的时候他的地位绝对是要超出黄三、李九、齐七、刘大、麻子等人的。
  与彭之年开战前来投的六股土匪中,功劳就数他的最大。梁纲的手中也就是张世龙能和他比一比。而按照之前的想法,陈虎手中的实力不但不会增强反而要遭到削弱……
  梁纲原先的想法是均衡,要用均衡来平衡手下,使得手下诸人间相互制约,自己再有一队亲卫护身,如此足以控制全局。但是往深处里再一想,要真的这么一来那必然是会引起陈虎一方的不满的,说不定连其余的手下也会生出自己‘不公’之念。
  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梁纲果断停住了即将着手的整编,转而在心里重新构思起新的、合适的计划来。这两天的时间,他除了了解一些山寨进度之类的大事外,就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计划的筹划中。
  现在,终于是完成了!可真是不容易。
  可能在外人看起来这样的东东很好弄,但是作为当事人,梁纲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困难,因为这关乎到他的切身利益,关乎到他的生存根本。
  人就是这样,不关乎自己的时候什么事都好说,旁观者清嘛!可只要是一牵连到自己,那就总是有些瞻前顾后,当事者迷。而且嘀咕的多了这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就会生出很多很多。就像刚开始时那一段,他全部的计划竟然是建立陈虎等人“不可信”的前提下进行的勾画,那样的计划要是可行才真是见鬼了呢!
  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对于自己想出的整编计划,梁纲很满意。这是尽了他最大智力的了。
  ‘部队’以十人为一小队进行基础编制,往上共划作分队、中队、大队四个等级。
  小队十人,正副小队长各一,由队中队员选出。
  三小队合成一分队,分队长由三名小队长中一人担任,不设副职。
  一中队为一百人,下辖十小队,中队长另设,三名分队长中选一人担任中队副职。
  十小队中,一队归属于中队长直辖,余下九个小队分编为三分队。
  可以说一个中队一共是一百零一人,除中队长外,一百名队员中有二十名头目;二十名大小头目再除去十名最底层的副小队长,剩下的十人中,一人为副中队长兼任第一分队分队长再兼本分队第一小队的小队长,两人为二三分队分队长,再兼各自分队的第一小队小队长,剩下七人则是皆为小队队长,无兼职。
  中队之上就是大队,编制依旧是‘三进制’,共三百五十人,下辖三个中队外加一个加强分队。大队长另设,副大队长由三名中队长中一人选出担任。
  五十人的加强分队由大队长直辖,只编为五个小队,不设分队长,日常杂务有第一小队小队长分担,行动上则是听从大队长分派。
  大队长之上就是梁纲,他统领全部人马,手边直属有亲卫队,另外还有几支独立中队。
  在山地中,或是出山时,一百人的中队完全可以作为一支作战力量使用,而三百五十人的大队也可以用来支撑一面。毕竟梁纲打的是‘游击战’,而不是阵地战。
  ……
  “大当家的,陈当家的他们都到了。”莎莎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接着就听詹世爵在门口叫道。
  “让他们进来。”梁纲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詹世爵身边的陈虎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除了张家兄弟神色平静外余下几人全都有些忐忑。梁纲这两天在干什么也没必要瞒人,陈虎他们心里都清楚。现在叫自己等人过来,显然是要‘动手’了,不知道结果如何的他们心中当然忐忑了。
  梁纲的这间屋子全是石头垒起来的,空间是相当的大,这么多人挤进来并不显得拥挤。
  待到众人落座,梁纲就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期间他仔细观察着众人的神情变化,尤其是足以陈虎的。
  之前就已经说了,梁纲的手下中有资格担任大队长职务的也就是陈虎和张世龙二人。而相比较张世龙,陈虎的信任度在他心里就低多了,虽然在厮杀中陈虎很是用命,但信任这东西除了行动外它还需要另一种因素,那就是时间的积累。
  梁纲也就是打算只编练两个大队,余下的人马会选出一部分编入他的亲卫队,再有就是作为独立中队,直接听命于他自己。
  石门山本身就已经有了一千人,这两日又有一股绺子和些人来投,现在总人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二百人。这样的兵力,若是单一的中队出问题还是可以承受的,但要怕的就是大队一级的编制出问题,特别是在战事中,那可就是要命的了。
  不过陈虎的表现还是让梁纲很是放心的,他现在正是一脸的惊喜之色,对于自己调整他的手下人马,进行混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抗拒。
  竟然是三百五十人的大队长,这实在是太出乎陈虎的预料了,之前他还担心自己被‘削’呢,不想现在却得了一个大甜头。而且……由此可见,自己还是很被看重的哦……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五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套编制以“三进制”为根基,颇有点后世解放军“三三制”的雏形,在这一点上梁纲无疑是受了后世见闻的影响。
  军中级别层层递进,却又是上下制衡,这样既可以让他从容集中权利于一身,也可以使他分散手下诸人的兵权,无形中让他们相互制衡相互制约起来,如此也就可以轻松达到自己掌控全局的最终目的了。
  小队、分队、中队、大队,四个级别中,正副小队长,作为军中最基层的头目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如他们的职衔一样,一个“小”字了得。即便他们是军中的基石,拥有‘广泛’的影响力,在梁纲的勾画中从始至终都有他们的身影出没,可能真正进入梁纲眼界的人还是在他们之上分队长。
  一个分队下属三个小队,分队长自己控制一个,手头有兵,那他就可以直接对下属的另两个小队进行强有力掌控。
  其向下:在无人心生反意的时候,分队长的实力完全是可以对手下部众达到绝对掌控的,除非是真的不能服众。而下属中若是有人要反,同时也会怯于分队长的实力不敢妄动。
  自身:所有的小队各有副职在,分队长在自身掌控的小队中也要受到副小队长一定的制衡,即便是他再往上一层当了中队的副中队长也是一样。所以他自己要是想造反,内有本小队的副小队长,外有两个小队和上级的压力,困难度之大也可显而易见的。
  向上:中队级力量是梁纲现今掌控的最主要的作战单位,重要性不言而喻。一个中队下辖三分队一小队。作为一名分队长,当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制衡住中队长,尤其是身兼副中队长的那位。
  所以说,作为承上启下的一个环节,选择至关重要的分队长才是梁纲真正入眼的人物。
  分队长之上的中队长,人选都已经固定,就是张世虎、黄三、李九、齐七、刘大、麻子以及詹世爵和新投来的一股绺子的头领王五,陈虎的二当家的陈二侉子,共九人。
  身为中队长,他们手中的‘势力’比之以前来说是只强不弱,但这并不是说他们自身的实力也随之增强了。
  恰恰相反,做了中队长后,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是大幅度被削弱,即便是原先最弱的麻子也是如此。
  一个中队中,直接归属他们麾下的只有一个小队,而这个小队也是有正副小队长的。除此外,三个分队长中还有一人兼职副手,在中队中权柄重的简直是和他们有的一比,在某些‘关键时刻’是完全可以威胁到他们自身的。比如说想把队伍再次拉出去的时候之类的。
  这那里有他们之前过的逍遥自在舒服?那时不管手下是有多少人,都是完完全全的一言堂,大爷说啥就是啥!做啥谁也不敢拦也拦不住。
  而现在,就是做得再好,也只是把手下的三分队拿捏在手中罢了。而且这还是要在时刻保持着与上面一致的情况下。要是上面指东,自己往西走,一切都要堪忧!
  大队长的职务与中队长是一个样子的,只不过是手下的直属人马从一个小队变成了一个加强分队,自身兵力也扩张了三倍。但其内的真实情况和受遏制的程度,是没有丁点改变的。
  话说一开始的时候,梁纲是打算在大队编制上重复分队的模式的,只是再加上一个副大队长衔而已,依旧选一中队长兼任,并不另设大队长和加强分队。但是仔细的想了想,他感觉这样一来反倒是加强了大队长的实力,因为副大队长的影响力被无形中大幅度削弱了。
  你想想看,一个大队中,三大头目,一正一副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排在最后的中队长当然是要以正大队长马首是瞻了,难道还会舍正取副不成?副大队长在大队中的影响力就要远逊色于副中队长在中队中的影响力。
  所以,考虑了一下,这大队编制上就转分队模式变成了中队模式,一正一副两下。只是为了突出大队长的重要性,梁纲把这个分队扩充成了五十人的加强分队,并撇去了加强分队的分队长职务,全权交由大队长直辖。
  大队长的人选现在就是陈虎和张世龙两个了,陈虎为第一大队,下辖陈二侉子、王五、刘大三个中队,以刘大为副大队长;张世龙为第二大队,下辖张世虎、黄三、李九三个中队,以黄三为副大队长。
  而余下的麻子、齐七两个则是为独立中队,而詹世爵虽然也是中队长衔,可带领的仅是梁纲的三十骑兵亲卫。几人中数他的资格最轻,非是梁纲高抬了他一下,詹世爵最多只是个分队长。
  而经过此次的整编,梁纲手下亲卫队已经超过了三百人(含二百人预备队),规模达到了一个大队,可以确定的是,随着时间的推后,亲卫队(准确的说是预备队)的人数还会大幅增多,这个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补给队了。梁纲没有设领军中队长,队中只有十个分队长分别统辖。对于自己身边的卫队,没有绝对可靠的人手时,梁纲是绝不会交出去的。
  在两个大队的下属中队上,梁纲选择的这六名中队长也都是小有用心的。
  比如说这第一大队的陈二侉子,他和陈虎是堂兄弟关系,绝对的亲信。有他在第一大队,陈虎的声势无疑就会高涨许多。
  这样做一方面是安抚了陈虎,而另一方面也是刺激了刘大,且听西天大乘教传来的消息看,刘大和王五之前就小有点交情,在这第一大队中,刘大拘于陈虎的‘威胁’必然会和王五绞到一起。都是土匪出身,山头主义肯定是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然不想让外人插手,而这样一来第一大队内两边也就均衡了。
  而第二大队,张世龙、张世虎两兄弟梁纲还是信得过的,他们与黄三、李九二人的关系也相当不错,所以第二大队的气氛会比第一大队来得好。但同第一大队的问题一样,张世龙、张世虎一体,黄三、李九也会隐隐连成一体。
  后两者毕竟是“同一期”的么,他们俩与麻子的关系现在就处的相当好,明显比陈虎、齐七、刘大来的密切。
  因为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会不自觉中分类划群的。这是天性,改不了的。
  “勾心斗角,‘算计’这东西可真不轻松啊!”送走了满心欢喜的陈虎一众,梁纲伸了个懒腰。从心底来讲他不喜欢这样过活,可没办法,谁让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天总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意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六章 整装待发
  
  时间流水一般飞逝……
  就在彭之年如愿以偿之时,梁纲于石门山的千多部众也顺利的完成了整编。
  山寨也在同时间建好,以木石结构为主体,两丈高的围墙趁应着山势显得颇似雄壮。虽然比原先的计划缩减了一些,可作为一个桥头堡,这样的规模已经足够了。
  聚集起来的百姓自然也都已经散去,虽然这期间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惊吓,可是他们依旧抗拒不了钱粮的诱惑,在被‘劫持’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照样干活。甚至还有些人为多吃了晚早两顿饱饭而暗声叫好!
  有了这些人的帮忙,大批的粮草物资都已经转移到了石门山后的一个山谷里。这山谷距离石门山,直线距离也就是四十来里路,可是实际上翻山越岭却是要多走出快一倍的路程。
  即便周边的百姓走惯了山路,一天也走不成一个来回。晚上多是要山野宿营的。梁纲陪他们配的当然有粮食,可是这些人在晚上、清早最多是喝一碗稀粥,为的就是多剩下些粮食带回家。
  不是有了这小两千百姓帮活,那么多的物质怕是梁纲不去整编部众都来不及搬运晚。而除了百姓之外,一千三百人的俘虏同样是一支劳苦功高的车马队,在刀枪的押送下,他们或是开山凿石修筑山寨,或是往返山里搬运物资,真是一刻都没闲着的时候。
  (一千三百人——第一战二百多俘虏,彭之年一战二百多+六百余,谷城之行又带回一百多)
  一千三百人的俘虏,加上一千多人的部众还有小两千人的百姓,四千多人前前后后这些天来消耗的粮食确是不少,原本五千石的储备,一转眼就少了五分之一。
  看着那些百姓和俘虏,啃着咸菜大口大口的吃食,四两重的馒头一个接一个下肚,梁纲就不得不心生感慨,这没有油水肉食做菜,单是粮食,消耗实在是一个‘大’字。
  清朝的‘斤’是十六两制的,梁纲不清楚这时的一两到底是多少克,反正是感觉没有五十克重,但是十六两的一斤总重量是绝对要超过后世的五百克的。这些百姓和俘虏一天的消耗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那些俘虏,因为干的全是重活,梁纲在吃食上也不虐待他们,一个个馒头下肚,一碗碗稀饭喝下,每人每天的消耗怕是都要超过两斤了。
  如此再算上给百姓的的钱粮,银钱还是毛毛雨,粮食却又是少了一大块。这些粮食全都是用大米白面付的,以至于到前天曲终人散去,王子元的账面上,米面的存量竟只剩下千石不到。要知道,之前的存货可是大米一千零三十,白面一千七百六的。
  不过大米白面的大量消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梁纲从谷城回来,叫过王子元来查账,那时他发现粮食中大部分的杂粮已经被运到了后面的山谷中,而白面大米的量却是很少。当即心中就有了怒气,是玉米红薯吃了好啊,还是大米白面吃了好?这道理怎么都不懂?
  然而怒气才一发出,他就不得不收回,还自己搞了一个大红脸。却是因为大米白面都是不能放长久的,虽然冬天要不多长时间就要到了,可即便是在冬天,米面也是不能长放的。而红薯片和玉米等杂粮确实可以。
  听了王子元怯怯中夹杂着一丝惊讶和好笑意味的解释,梁纲脸上当即是一阵发烧。这时他才想起,老家的人囤的也都是麦子而不是面粉,还有他虽然不清楚大米和稻谷有什么不同,可他也知道大米放长了是要生虫子的。
  还是后世的潜意识作祟啊!那时候家里那有什么大麦、稻谷,缺了都是在街上随买随卖的,自己一时没往深处里想,竟敢搞出了这么一个丢脸的事来。
  虽然当时是颇为尴尬,可梁纲脸红发烧也是一瞬间而已,他紧接着想到的就是自己原先的计划落空了。大米白面不能放,那么可作依持的也就是两千二百石的杂粮,但这些粮食似乎还不足以让所有部众撑过一个冬天,而且人也不可能连续几个月天天吃红薯片和玉米。(他自己认为的)
  骤然的恶讯实在让梁纲有些措手不及,打发走了王子元后他在屋内团团转了起来,最终想到的法子却是不外是继续‘打家劫舍、敲诈勒索’,而同时也需要求的西天大乘教的帮助,好在必要时刻不掉链子,断了粮草。
  石门山的工事已经修完,梁纲准备今天就调了第二大队和麻子的独立中队押解着所有的俘虏前往山谷处,在那里他要修建起进山的第一个补给站,然后好继续往大山深处里转移。
  “大当家的,麻中队的人已经全部回齐了,陈大队的还缺七个,里面有一个是小队长。”詹世爵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梁纲闻言点了点头,眼睛瞄了一下窗外,太阳都已经偏西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想必是不会回来了。“从预备队里挑六个给二大队补上,再从亲卫队里选一个补小队长缺,让他们准备好一切马上上路。”这个时候开动明天就可以达到山谷,天黑前也就有时间来安排好一切。
  “是,大当家的。”
  ……
  土匪也是人,也是有家室的,虽然很有一部分是孤身寡人一个,可有家有口的不在少数。
  梁纲昨天见山寨已经修好,部众也已经整编完毕,百姓也都散去,外面的清兵还继续缩在光化县城中,无忧无患,就‘仁心’一动,下令所有离家近的,有人家在的部众都可以休假一天时间回去探亲,随便也可以把手中的银两送回家。
  这是一条很能收买人心的命令,传到之后部众中当即就响起了阵阵欢呼,与梁纲之前宣布‘抚恤银子、烧埋钱’时的欢呼声简直是有的一比。
  土匪中那有什么抚恤银子、烧埋钱,不管是谁,死了之后都是一个样,分文没有,就算是原先的东西也会被之前的同伴一抢而空。运气不好了甚至连个囫囵尸首都没。可现在梁纲宣布了抚恤银子和烧埋钱,这就是在无形中给那些有家人在的部众卸下了一个枷锁,自己就算是死了,也能给家人做一把贡献。
  出来当土匪的,人人都有一把辛酸泪,天生恶性的人可没几个。这些天夜里,梁纲组织的“诉苦大会”开的可以说是圆满成功,那就是因为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同命相怜,受过相同的苦,遭过相同的罪。
  像兄弟姐妹被卖了还债抵债的,什么地主逼死了父母家人或是拉去姐妹当奴做仆的,那一条都有上百甚至是更多人伤心落泪……
  不能不说红朝发动劳苦大众的厉害,梁纲就凭这一条‘诉苦’策略已然极大地增强了手下一千多人的凝聚力和对满清官府的仇恨心。每天晚上石门山上都是哭声不断,甚至连很多的俘虏和来帮忙的宿在山上的百姓听了也都流泪不止,人心这一票是大大的赚了一笔,同时他自己的声望也有了一个极大地提高。
  如果说,之前的土匪仅仅是奔着梁纲过往勇猛的名声和声势浩大这两条来投奔的,那么现在他们对梁纲就有了相当的尊敬。
  出手大方,能打仗知兵,个人武艺绝伦,还有抚恤银子、烧埋钱以及诉苦大会,一条条的经历下来,这声望无声无息中就积累了起来。
  现在再加上休假这一条,怕是在部众中连陈虎这些老头领的声望也远赶不上他了。
  而事实上,陈虎他们几个对梁纲认出抚恤金的事也是很感意外,反应过来之后同样很是感激。
  梁纲之前不是还有些搞不懂么,为什么陈虎他们放着自己的一方豪强身份不干,而愿意跑到自己手下当小弟。事实上在江北四县混活并不容易,别看梁纲轻轻松松的就搞到了几万两银子,大批的物资粮草也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可是换作陈虎他们却是艰难了许多。
  别说是击败一千五百绿营兵,就算是周祥那样的四百多人的进剿也能赶得他们鸡飞狗跳抱头鼠窜。如那傅家寨一般的富裕村寨他们都啃不下,像杨溇那样的地方更是不敢去招惹,平日里能够劫掠的也只有一些人口偏少的小村或是穷村。而在那样的地方,即便是能得手也刮不出多少油水来。
  日子都是过得紧巴巴的,可远不是想象中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如果是陈虎他们,能有梁纲这样干一票就收获上万两甚至是几万两银子的活,说不定他们早就解散部众,带着金银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当即自己的富家翁起来了,哪里还会待在这儿。
  这一点从他们前来投奔时带来的家底就可以看得出,便是势力最庞大的陈虎,全副家当也不过才一两千两银子,相对于二百多人的部众,实在是太少了。
  土匪这行当,普通喽啰身死即名灭,当家的也是一般,就像麻子那一绺子,原先的大当家二当家熊家兄弟,不也是一个样,自己死了连家人也跟着遭殃。那熊四死后,紧跟着的熊家妇孺就被余下的土匪给抛弃了,走运的是她们没有被官府抓到。而要是不走运,或是前任头领不得人心,那么不等官府抓捕,可能就被继任的首领给瓜分了,反正是挺悲的。
  而现在梁纲的抚恤金政策一出(既有抚恤金,自然要保住他们的家人),简直立刻就是人心所向。有家有口的发自内心的感激他,没家没口光杆子一个的也认为他对兄弟仁义,跟着这样的大当家的卖命值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七章 二次围剿
  
  “肯定回来不全。”这一点梁纲是早有心理准备。
  此次下山的部众接近三百人,完全覆盖了山上所有编制,就连人数最少的两个独立大队也有十几人下山。
  而到现在为止,第二大队还差七个,第一大队差十个,亲卫队出去的几人倒是全回来了,麻子的人手也回来全了,齐七的则还少四个,人数未归最多的无出意外的是预备队,他们是下去的人最多回来的人最少,直接短了三十多个。
  因为一场‘善政’自己竟凭空损失了半个多中队,梁纲心里有点小郁火,但他心里更清楚,这点损失还动摇不得自己的根基,反倒是进一步纯化了部队,从长远来看——是有益无害的。不过从近期上看……
  第二大队和麻子的独立中队陆续开出,被他们押解的一千三百来个俘虏,十人一组的被绳子连绑在一起,那是想逃都难。
  目送他们离去,梁纲立刻下令清点预备队人数,他要每时每刻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手中的力量是多少!少了五六十人,怕是现在的人数还比不上刚整编完的那时候。
  这两天虽然还有人陆续上山来投,可比起之前已经减慢了许多,成绺子来投奔的情况更是不见了,可能是看自己这边事情闹得太大了吧。反正没人是傻子,都知道清兵过不几天就会再次前来围剿……
  一百七十九人,如此算上一百人的亲卫队,梁纲直属的部众就是二百七十九人,比起整编完毕时还少了近四十人,算上昨个今天再来相投的二十人,跟跑了的五六十人正好对上数。
  “大当家的,我们也该下山了。”陈虎的第一大队这时也已经完成了准备,他和齐七的独立中队一样也都是有任务的。第二大队和麻子独立中队往山里开,他们就要往山外开,虽然四百五十人威胁不到光化的根基,可也能震慑一下当地的乡绅,尤其重要的是打乱一下彭之年的部署。
  这几天中梁纲与西天大乘教的联系从没有断落,从西天大乘教那里他已经了解到了清军的动向。一千清兵再次从襄阳方向开出,彭之年是下了死心要剿灭自己,为此樊城城守营、南浔、宜城、枣阳三个把总汛的人马几乎被他抽调一空。而且知府施南林也从各县衙门及知府衙门抽调了三百衙役随行,同时下令光化、均县二地的乡勇一律集结助阵彭之年部剿匪。而同时,驻武昌的湖广提督梁朝桂也刚刚抵进襄阳,并已下令郧阳镇总兵文图出兵助襄阳协剿匪。
  西来的一千三百人,加上城内原有的五百人以及彭之年从郧阳购来的一千六百多人,还有光化、均县两地的乡勇,以及郧阳镇的偏师……这股力量若是集合在一块,绝不是梁纲现在的本钱可以抗拒的。所以,必须先出手搅和搅和。
  ……
  “竹林桥遭匪……”
  “仙人渡遭匪……”
  “酂阳镇遭匪……”
  “孟楼乡遭匪……”
  “哗啦……”彭之年怒气生胸,大愤下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文书全部扫落在地。“短毛,欺人太甚。”
  一天之内光化县七八处村镇遇寇,虽然各地的死伤不多,损失也不大,却搅得整个光化县人心惶惶,骚动不安。并且各地的乡勇也全部不敢到城中集结待命,唯恐自己出来了家里就遭了秧。而偏偏县城附近的乡勇已然被周祥一战糟蹋个干净。
  彭之年被气得两眼直冒火星,自己大军已然将到,你短毛不思躲藏深山苟且活命反倒还敢到地面上生事,这完全是把自己藐视了啊!
  “大人不必生怒,短毛这样做全然是不知死活,得志便猖狂。已然是将死之人,大人又何必同一要死之人挟气?”陈之壮忙安抚说道。
  彭之年现在对梁纲已经是起了执念,想杀他想胜他想的入魔了,之前大败的那一场他真的是不甘心!
  哪里丢的面子就要在哪里找回来,所以……“今晚兵马一到,让众军休整一夜,明日大早立刻进兵。”
  当晚夜里,一千清兵三百衙役和寥寥百十名乡勇聚到了光化城中。而这边陈虎的第一大队以及齐七的独立中队也撤返回了石门山休息。
  两边都是忙活了一天了,人马大吃大喝一顿后都是全体休息。
  梁纲并不怕清兵过来偷袭,他有西天大乘教做眼线,彭之年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比之担忧事后遭报复的光化乡绅们的‘用心程度’,西天大乘教对梁纲可是不遗余力的支持。而更搞笑的是,随军而行的三百衙役头领就是齐林他本身。有这样级别的一个内奸在,彭之年还有什么动作能够瞒得过西天大乘教的?
  瞒不过西天大乘教,那也就是瞒不过梁纲,所以今夜他可以放心大胆的睡。
  第二天清早,全城整兵,早饭过后彭之年举兵出城,襄阳协的重要人物在此一战中是悉数出场,彭之年以下,都司韦绍光、守备洪成义、守备陈之壮、均州千总庞志远、谷城千总刘振英等等全都是一身戎装。
  三千多人分作前后两队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光化县城。里面那一千六百多新兵虽然连队列都排不好,可人多即势众,这胆一肥,心中就少了份忐忑,多了份激昂,气势无疑就升上了起来。说不上衣甲鲜明,可却气势浑雄,三千多人直捣石门山而去。
  都司韦绍光统领头一队兵马先行,人数是整整一千,就是二次从襄阳开过来的一千绿营。他们算是大队人马的开路先锋,也是整支讨伐部队的精锐所在。
  闻报彭之年率军杀来,韦绍光千人做先头,梁纲面色平静心中却也是骤然一紧,这次人数上的差距可比第一战还要大的。当下招来陈虎等人,手指着地图上红色标出的一条实线,郑重其色说道:“一切按我昨天说的计划进行,每人都要各司其责,谁要是在关键时刻熊了包,回头我饶不了他。”说罢就用着前所未有的犀利目光扫视着在座的所有众人。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八章 石门山下烽烟起
  
  官场、军队中,那个当官的没有自己的小班底?韦绍光当然也不例外,虽然襄阳协中彭之年的地位是无人可以动摇。
  在光化城外吊着的那一溜尸身中,就有两个是他的心腹手下,其中一个千总更是他的同乡故旧。
  此般情形下,对于梁纲他的恨意也是极其强烈。是以兵马一出光化西门,就一路直冲石碑岭去,那里作为清兵进山的入口,先头部队是必须先在那里扎下一座接应营寨的。
  轻装前进的韦绍光部刚及午时就已经赶到了石碑岭,而等他们吃午饭且砍树伐木把营寨立好,到了未时彭之年的后续人马、随军民壮才赶到地方。虽然绿营军备已经相当的烂,可是比起老百姓来,至少在行军上还是要胜过一筹的。
  彭之年坐镇的二队进寨休息,而已经休整了大半个时辰的韦绍光部则再度举兵往石门山下开去。
  韦绍光一心想找梁纲出气,领着一千所部行进甚快,但是刚进山不久,就听一阵鼓响声,接着山弯处杀出一路人马来。
  这队人共有三四百号,为首的一个大汉,一脸的络腮胡子,手中提着一把鬼头刀,真真的就是如土匪山贼的形象了。
  这正是陈虎和他手下的第一大队,三百多人在这里已经等侯多时。刚才山顶的瞭望哨看到东面一流黑线滚来,陈虎便知道清兵的先头部队到了,当即就点起所部人马望山口杀下。
  这地方没什么名号,就是个两山夹起的一条沟沟。两军相对,清兵一方是绿旗招展,陈虎那边也是红旗应天,第一大队和其三个下属的中队全打着一式的赤红旗号。待到鼓声响起,陈虎举刀一呼,哗啦啦的三百多人就一股脑的冲下去了。
  第一大队的人马只是清兵的三分之一,可是他们开打的地方乃山岭沟壑处,地势不平也不开阔,韦绍光的人马虽多可一时间人人相挤,也全然施展不开,这最开始的时候也算是利用地形相对的消弱了清兵在的兵力上的优势。
  “杀,杀,杀啊……”陈虎还是当土匪时的老一套,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面,一开杀对手下的控制就几乎是失去了大半。不过土匪就是土匪,与指挥调度相比,冲杀在最前列身先士卒的头领更让他们佩服,也更能激起他们的勇力。
  一时间第一大队气势高涨,连连冲击打的清兵前阵都有些松垮了。
  陈虎引着身边的加强分队,是直奔着韦绍光处杀去。擒贼先擒王,这一招谁都会用。而且依照陈虎与清兵打这些年交道的经验来看,只要能杀了或是吓跑那领头的军官,剩下的清兵就是再多也会一股脑的往回跑的。
  虽然这与梁纲的安排并不相符,但他心里更清楚,自己想杀了或是伤到那个领头军官就今天的情况来说是不太可能的。因为韦绍光身边至少有七八十人在拱卫。
  “鬼头刀,陈虎?”韦绍光现在依旧骑在马上,望着直冲向自己处杀来的陈虎一行丝毫不感到害怕,他身边有这么多人拱卫,身后的兵马更是源源不断地涌上还会惧怕这几十个人?
  想杀我?韦绍光冷冷一笑,“真是自己早死!”将手一挥,一队清兵立刻上前堵在了陈虎杀来的方向上。
  杨天生和三弟杨天奇此刻正冲杀在阵前,之前的那一战(梁纲第一战),周祥组织起来的四百多人被梁纲的埋伏杀的丢盔弃甲,二百多人做了俘虏,而也有一批人跑进了大山中躲藏了起来,最后好运的逃出了一命。
  杨天生和杨天奇兄弟就是这样,不过之前的三兄弟现在却只剩下了两人,他二弟杨天磊当场就死在了乱刀之下。
  亲兄弟的死,让杨天生、杨天奇彻底恨上了梁纲和他的手下,再也不拿剿匪当成谋取富贵的途径,而是当成了报仇雪恨的唯一路途。从山里面回来他们兄弟俩还是去了张集镇,这次彭之年再次起兵围剿梁纲,俩兄弟也没领张集镇的残余乡勇去县城,而是俩兄弟直接去投的军。
  彭之年知道兄弟俩的经历后,看二人都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就点了他们做亲兵,在这一战中派到了韦绍光麾下最探路尖兵。这现在杀起来,杨天生是直接冲到了最前面,杨天奇则因为手上功夫大半在弓箭上没有兄长那么厉害,所以就稍后的落下了一些。
  “给我杀来!”杨天生终于和陈虎撞到了一块,两人刀兵一相接,心中都是一惊,都感觉得出对方是一个硬茬子。
  不过与陈虎相比,杨天生虽然也只剩下了一个兄弟,但杨天奇那一手的好箭术却不是陈二侉子可比的,在与陈虎的拼杀中可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嗖’的一箭擦着陈虎的脑边穿了过去,当即命中了陈虎身后的一个手下,一箭穿胸,那人立刻就倒在了地上。
  陈虎急于躲避利箭,手中鬼头刀支应在身前未曾递到杨天生身前,自己就被杨天生一刀削去了一片头发。若非缩头快上一刹,脑袋都险些被一刀砍掉。冷汗顿时滴答了下来,有这样厉害的箭手在后,他是再也不敢奢望能赢过眼前的杨天生了。
  二人复又斗了几招,杨天生手中大刀招招奔陈虎的要害而去,而陈虎怯于杨天奇的箭术,打的畏首畏尾根本就抵挡不住。几个回合后,再也支持不住,闪身躲进了身后的人群中避走开来。
  陈虎这么一败,第一大队的士气立刻就随之一落,兵锋顿挫后再也打不起原先的精神。后面的韦绍光见状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反击的大好良机,立刻挥刀向前一指,身后的清兵士气也是此消彼长,齐发了一声喊,便鼓起勇气向前冲杀过来。
  陈虎见势不妙索性就撒丫子向后跑,反正梁纲给他的任务就是诱敌。虽然现在已经算不上佯败了,可也正好用来引诱清兵上钩。转眼时间他就已经跑出了几十步,随着他的败退,所带的第一大队也纷纷崩散逃离。
  韦绍光不疑有他,在他看来这确确实实的是一场胜仗,土匪完全是被自己打败了逃散的,怎么会想到是诱敌?要知道一开始时陈虎的气势真的是很足的。
  清兵在后,一路掩杀追击。前面的第一大队顺着沟沟向前逃,举着的红旗都掉落了两杆。在山中领着追兵乱转,直跑出了十多里路,这才停下。
  一路追杀,清兵的队形是早已经乱成了一团,气力更有些不及前面逃窜中的第一大队。这些天的时间,梁纲虽然没有进行什么编队训练,可每天清早和下午的长跑却是从没有落下。
  对于跑路他是当做训练中的第一要务来抓的。练成一双铁脚板,怎么看都是战略和战术上的必须。
  看着前面突然停住的第一大队,韦绍光勒住了战马,正要传令全军押上。耳中突然听到一阵擂鼓声响,接着就见右手侧的一面斜坡上突然站起了二三十号人,片刻后又已然多出了几十个火把来。
  一个个装满了杂草、枯木的藤笼,被火把引燃后,被这些人迅速推下斜坡,另外还有零星的火箭射下。山脚处的荒草也随之被引燃,清兵周边立刻火光四起。
  韦绍光心知不好,看情形匪寇在这分明是早有埋伏,是特意设计赚的自己。慌忙传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立刻向后撤退,自己则引周边二三百人垫后戒备,防止陈虎反身杀回。
  秋天的荒草虽多却不经烧,这场火势看似不小,实则对清兵的损伤却不大。只是这千把清兵一路奔杀,多有疲惫,现在骤然遇火,又道是己军中计,被土匪打了埋伏,是以人人惊慌失措。都慌忙的向后逃去,哪里还会有人去理会韦绍光的命令。
  虽然韦绍光的下令并没有错,可是他手下的兵丁却不是能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铁血精锐,他们只是一群腐化堕落的差不多的绿营兵。韦绍光的命令再正确,没人去听他也是白搭。
  “杀啊……”早早分队便伏在山间的齐七中队,见清兵骚乱立刻大声的鼓噪着杀出。四方杀声震天,像是有无数人马在埋伏一样,而实际上这是只有七八十人,连同斜坡上的那二三十人,这里埋伏的总共就只有一个中队的力量。
  慌乱失措之中,上千清兵溃不成军,不说是组织起来抵抗了,他们自己还要自相践踏呢!为争一条活路甚至是刀兵相向也在所不惜,反正是一句话——死伤无数。
  之所以会这样,其中的一大原因就在于这些兵丁全都是从各各驻地临时筹集起来的,而不是像头一次彭之年带领的那一千五百人一样,非是襄阳城守营的就是樊城城守营的。
  无事的时候或是打胜仗的时候,还显现不出什么缺陷,可要是一打败仗,如眼下的这般形势,那就会彻底分崩离析。驻地不同的兵丁间,如枣阳汛的可能就会联系在一块对面前南浔汛的兵丁挥刀子,最终造成了眼下的混乱局面。
  韦绍光开始时还竭力想去弹压,可在听到后面的阵阵杀声响起后,看到陈虎的第一大队翻身杀来时,他就知道这一仗彻底是没得救了!只得领着还能控制得住的部分人马折回抵抗,以图前面的乱军能趁机多逃走一些……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零九章 烧粮断后
  
  石碑岭间的一座山头上,树林枯草遮挡,梁纲和其带领的一百亲卫正无声的潜伏其间。
  一个多时辰前,韦绍光的一千军已经开进了山中,梁纲是动都没都一下,他的目标并不是彭之年的先头。
  时间飞速流逝,刚才又一队轻清兵从山下走过,人马有两千多人,统兵大将一身武服,顶戴上的红珊瑚顶珠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尤其的赤红。
  二品顶戴,那人必是彭之年无疑了。
  但梁纲依旧没动,彭之年也不是他的目标。对此的反应仅仅是派出去了一个人,一个西天大乘教的联络员。
  半个多时辰再度过去,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彭之年的大部队已经走远,西天大乘教前去联系的人也终于回来了。“寨子里还有多少人?”招过那人梁纲急忙问道。
  “梁大当家的,山下寨子里除了五百随军的民夫外,就只剩下了二百来人,二三十个是官军,余下的衙役、乡勇各占一半,领头的是个把总。”来人汇报的极为详细,除了把兵力说了一遍外,还说了寨子里的守卫分布,营门处的防卫等等。
  那寨子里无论是衙役、乡勇还是民壮中都有他们西天大乘教自己的人,里面的东西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左臂上扎白巾的是自己人,还望大当家的和弟兄们留心。”最后说上了这么一句话。
  梁纲明白的点点头,“左臂扎白巾的是自己人。”当即把这句话传下,然后亲卫队随之出动。
  一百个人光明正大的往营门处靠近,丝毫没有引起守军的半点警惕,照样有民夫在营门进进出出,而往来的民夫每当碰到了梁纲一行时还纷纷点头哈腰的问声好。盖是因为梁纲一行人身上穿的全都是干净整洁的绿营兵军服,先前兰家岗的那一场胜仗以及谷城汛地的缴获,要凑够一百套无残破血迹的军服还不是轻而易举?
  穿着绿营兵的狗皮,梁纲带着自己的亲卫队非常容易的就靠近了营门。“弟兄们,跟我杀呀……”九环钢刀亮起,一百人瞬间化身成了一百头下山猛虎,顷刻间如一泄千里的洪流一样向着还在不知所措的守军就杀了开去。
  惊恐、慌乱、惧怕……瞬间笼罩了整座营寨。
  数百民夫惊慌之下无不乱奔乱逃,整个营寨一惊开战守军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深渊。
  梁纲直冲向中央的绿营兵处,寻到了那个把总,三两刀砍死在地,整个营寨中的抵抗就彻底消失了。
  没有大杀特杀,只是冲散了守军之后,放了一把火将整个营寨中的物资储备烧了个精光。
  这座营寨是彭之年进山后的补给地所在,随军的大批民夫就是用来在日后往返山里山外和石碑岭与光化县城之间的,现在民夫们全被打散逃跑,储备的上千担粮食也全都化为灰烬,就凭借彭之年部随军带的几日口粮,若没有后续补给的话,他是撑不下去的。
  而石门山寨却不是朝夕间就能攻得下的,虽然现在里面的防御力量很是空虚,可有几百斤火药在手,那就是防守上的无上利器。
  彭之年在军中往后身后天色隐隐发红,心中就知晓不妙,肯定是营寨出事了,不然哪会燃起这般的大火。而正在惊疑间,却又看到五六百残败清兵狼狈的往自己这边跑来,却是和韦绍光的败兵碰了面。
  韦绍光部余下的人数还不到六百人,而能有这样的数目还多是因为韦绍光领着部分人手拼死垫后的结果,否则的话被第一大队一路追杀过来,清兵的损失绝不是只眼下的这么点。
  彭之年恐败兵撞乱了自己的人马,忙下令所部让开了一条通路来,并令庞志远、刘振英部的五百人上前接应。这个时候他可不会相信手下的那群新兵蛋子,他们只要不添乱就不错了。
  有了五百生力军的接应,韦绍光残部总算是退了下来。“短毛手中总共才有六七百人,你如何会败得这般惨?”看着灰头土脸的韦绍光,彭之年真恨不得一刀砍杀了解气。
  在进兵前他就已经摸清了梁纲的底细,这非是从周边的乡绅百姓口中得知,而是从几个被捕捉到的返乡探亲的土匪嘴里知道的。
  在外当土匪或是干无本买卖的人,都是要隐姓埋名不为人知的。就比如陈虎、陈二侉子、黄三、李九等等,全都是化名,原先的张世龙、张世虎也是一样。这为的就是不连累家人。
  但总有那几个倒霉蛋被外人知道的,那几个被捉的人就是如此。刚回家就被当地的乡绅乡勇或是地保知道了,然后带人围了过来,真是一捉一个准。
  有家人做牵制,或是根本就顶不住严刑酷打,没过半天关乎石门山上发生的一切就全都吐露了出来,而紧接着就被报到了彭之年面前。
  对于梁纲的一系列措施,彭之年倒真是感觉着有些惊奇,是相当有水准的。那个‘诉苦大会’更是让他感觉有些惊悸。不过同时他也更有信心了,短毛所谓的第二大队和匪首麻子部都将去了大山更深处,那石门山上就只留下了六七百人,自己这边三千多人,近乎五倍于敌的兵力,想要拿下石门山还不是易如反掌?
  事实上那韦绍光之所以敢一直追着第一大队穷打不舍,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石门山上现今的实力,认为就那六七百人就是全来也不会是自己的敌手。故而才会毫无防备的一头扎进梁纲设下的圈套中。
  “卑职无能,甘愿受罚。”韦绍光毕竟是行伍的老手,垫后硬撑的那一段如何还会不知道打自己埋伏的人是多少?而这一知道后,他心中却是更多出了一分羞愧。
  樊城守备洪成义这时也是一脸的羞愧的跪在地上,相比起韦绍光垫后时的‘拼死用命’,他的表现更不堪言。
  “大人”,陈之壮适时的上前一步,“是何惩处战后再说不迟,现今还是剿匪第一。那石门山寨本就人少,短毛先是分兵击我军前行,后又分兵抄袭我军后路,此时山寨中必是空虚之极,我军不若反其道而行之,趁机直捣贼巢……”后路被断,粮草被烧,一般来说那都是要尽快回军的,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又有些不同。军中携带的粮草虽不多,可也是能支撑个两三天的。“以卑职见,不若令韦洪二位大人暂留军中效力,戴罪立功……”襄阳、樊城城守营是襄阳协中最重要的两个位置,韦绍光、洪成义若不是彭之年可信得过的人,他有怎能容忍这俩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所以陈之壮的求情……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章 石门山战
  
  “败军丧师,又折损大将,系之年之过错,卑职有负于军门厚望,甘愿受罚。”彭之年跪拜在地,面朝梁朝桂,脸上已经没有了山里时的怒愤,而是多了一份坚毅。
  那日他仗着自己所部是生力军,全力前行抢在了第一大队和齐七中队回援前围住了石门山,本以为山寨兵力空虚自己可以一攻而下,却不想山上先是滚木礌石如雨点而下,后又接着是一阵轰天雷响,趁夜冒死爬上山的清兵惊魂刚定就又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一片,最后连领军都司韦绍光的尸体都没来得及抢回,就不得不灰头土脸的抱头鼠窜而回。
  等到了第二天,他重整士气打算再次攻山的时候,又是雷声响亮,把他手下的兵丁吓得军心动荡,士气全无。而到了下午却是接到县城的急报,说是梁纲带着大队人马一路连破了五六处村镇,现在已经围住了光化县城,如今城中是无有一兵一卒全靠城内百姓和富户的家丁守城,情况万分危急……
  光化县城是绝不容有失的,彭之年被逼无奈,不得不从石门山下撤回。
  一连串的对手过招后,彭之年已经知道了梁纲的“诡计多端”,那不是个善茬子,在打仗上是相当有一套的。如此也就没了第一次战败时的尴尬和愤怒。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给一个好的对手,并不是一件多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彭之年到底也是大小金川之战杀出来的人物,性格中自有一份勇毅和敢当重任的豪情,否则的话梁朝桂也不可能如此的看重他,这份情可不仅仅是一个‘老乡’就能解释的。
  梁朝桂上前扶起了彭之年,温声安慰道:“不必如此,胜败是兵家常事,无须太放在心上。”虽然折损了不少人马让他自己也是好一阵子心疼,但这也让他更能清楚的看到梁纲的‘危险性’,对以后的厮杀作战还是大有好处的。总比是一无所知,最终轻心大败来得好不是?
  从武昌赶到襄阳,再从襄阳杀到光化,接着从光化来到石碑岭,虽然其中有梁纲的因由在,可梁朝桂对于彭之年这个老部下的一片用心也是无须言表的。所以,他不会去怪彭之年。
  残兵退出山区,屯扎于石碑岭下,与先前韦绍光所立的营寨不同,此时清兵扎下的大营却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行军大营。之后梁朝桂就是按兵不动,他并没有凭借以自己亲临‘前线’为‘代价’所激升起的那股士气立刻进攻石门山,因为他知道,这样升起的士气是无法持久的,不说二次进攻石门山再败,就算是长久的困顿山下,时间也会慢慢的将这股士气消磨完。而到那时候,这支兵马若没有长时间的恢复,可就真的再没什么士气可言了。
  梁朝桂虽然是在等,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什么都不做,一边下令郧阳镇兵马快速赶进,另一边又亲命座下提标一部赶来光化。若非是因为满清的《会典》有规定,地方将帅不得皇帝的御宝圣旨,不得调动本部兵丁,只能在紧急情况下从善行事,梁朝桂非待立刻调集大军重重剿灭了梁纲不可。
  同一时间,石门山。
  物资依旧在不住的往后山运去,之前外出转悠了一下,梁纲是又捞到了一些好东西,这些都需要运到后面。而本山寨,则争取做到走人的时候一粒粮食也不给清兵留下。
  就在两方的沉默中,五天时间匆匆过去了。得到了郧阳镇一千兵丁和座下五百标兵支援的梁朝桂终于出手了。首先他散去了各府县衙役,留下二百老兵三百新兵以及乡勇戒备石碑岭大寨,随后就自己亲引着四千余人马直捣石门山寨。(郧阳镇一千,提标一部五百,新兵一千五余,庞志远、刘振英五百,韦绍光部残兵五百余)
  《孙子兵法》有言: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梁朝桂现在手中的人马足足是石门山寨上守兵的五倍,他当然需要进攻了,而且是态度极度强硬的猛攻。
  这人的发迹就是在大小金川之战中发迹的,那地方的地形险要那里是石门山可比的,当年梁朝桂就是身先士卒,一路冒死先登拼得的头上顶戴,是以石门山这般的地形根本就没放在他的眼中。而且梁朝桂一经下定决心,那就是绝对的破釜沉舟式的。
  五百提标当督战队,余下的三千五百多兵丁分作三部,轮番攻打。从襄阳城头运来的四门火炮也不管有没有作用,打得到打不到,反正是架到了半山腰处,在每次出兵攻打的前夕都要对着山头山寨猛轰一阵。
  就梁纲自己的感受来说,这效果真不怎么样,轰了十几二十下能有一颗落在山寨就不错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一开始看到大炮轰击,山寨内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阵的胆寒。
  前些日子他们还用响雷炸清兵,耍的很爽,那威力也是见识了,莫不是今天自己就要挨炸了?要还债了?
  与清兵的气势高昂不同,最初时山寨的守兵真的有些发颤了。但好在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事实,那炮弹的落点实在太不靠谱,而且绝大多半是打不到山寨的,除了某一两颗铁蛋特别幸运的能飞到寨头外,其余的根本就伤不到一根毫毛。
  几日间,石门山寨下每日少则五六战,多则能达十余战,双方就像是两头张牙舞爪的怪兽贴身在一起肉搏,爪牙之间,血肉横飞。
  短短几日的厮杀,梁纲就折损了二百部众,再上受伤的,人马已经死伤了一半。
  山下的清军当然也不好受,山寨守兵的搏死一斗也让他们磕的头破血流,近乎四倍于守军的伤亡,让梁朝桂手中的实力也锐减了一小半。
  大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开山修筑山寨的时候更是有数不清的石块和被伐掉的树木被运到寨中。一场场的滚木礌石雨,完全把清兵打的没有脾气,每次冲杀攻山,都要事先死伤那一部分,这无论是在人员上还是士气上都这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一章 张中丞故计?
  
  “报……”
  帐外的一声报叫,惊动了已经歇息的彭之年。原本因连续攻战不果而心生郁气的彭之年,醒来后立刻皱起了眉头,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出:“进来通禀!”
  那小兵想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不来禀报,“报大人,我队发现山寨东边隐有匪寇聚集。”说罢小兵就紧紧地勾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哦,又是捣乱?”,彭之年听了后心中毫无惊意反倒眉头皱的更紧,带着不满神色向那小兵斥道:“这点小事也来通报?”这些天梁纲是天天晚上下山捣乱,或是猎杀守夜的探哨,或是搔袭营寨,闹腾得人睡都睡不好觉,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大人,这次他们人多啊,隐隐约约的一大片怕是有二三百人。”小兵苦着脸,要真就这么一点小事自己也不来通报了,只是事情真的有变,人数比之前多的太多了,自得继续说道。
  “什么,二三百人?”心中猛然一惊,彭之年三分朦胧的睡意立刻丢在了脑后,两眼圆睁而起,莫非短毛要搞大动作不成?一下下来这么多人?之前可都是几十个而已啊!“可曾通知了老大人?”
  “军门处已另有通禀。”
  “嗯”,挥手退下了那小兵,彭之年不敢懈怠,当即起身穿衣,一众亲兵也悉数聚集到帐前,随后就引着一部人前往梁朝桂下账处。
  等到时,就见梁朝桂已经督领麾下标兵准备完毕,遂即两军合二为一,人马不下千人众,弓手一二百人前往山脚下摸去。
  夜色已经深,四周黑蒙蒙的一片,上山的路实在不好走,下山的路更是难行,所以夜间清兵几乎没有动作,而山上的人马下来也是很小的一小部分精锐。
  但今天情况确实是不同了,刚到石门山东边,趁着淡淡的月华之色梁朝桂、彭之年就隐约的看到一道道人影正从山上往下摸来,这么远的看去,虽然看不亲切可模糊地影子还是能看得到的。
  人影憧憧,二三百人是只多不少。
  “放箭!”梁朝桂立马断定是梁纲遣兵欲以偷袭,当即下令手下的弓手向上面放箭。一时之间,一波波箭雨不住的落在那片人头之上。
  骤然落下的箭雨让下山的匪寇似乎很是慌乱,不少人影是抱头朝上逃窜,乱杂纷纷,随之夜色中就传来了阵阵凄惨的嘶吼哀叫声。
  十轮的箭雨覆盖了山脚下的每一寸空间,两千支利箭射出,换来的就是一片死一样的的寂静,等到箭雨停下的时候眼界中已然没了人影在晃动,只剩下了隐隐的哀叫声传出。
  “大人,要不要上去……”一名把总小声的向彭之年问道,手指着不远处的那片土地。
  “没必要,天亮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彭之年还没有回话,梁朝桂就下了撤退命令。夜间一切都要小心行事,能少一事就不要去多出一事来,尤其是在对面匪寇不可小视的情况下。人马后撤,梁朝桂、彭之年相视一笑,各回军帐歇息。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梁朝桂、彭之年就再次被吵醒,山寨的南面似乎也发现敌军活动,今夜里山上的匪寇就像是跟梁朝桂、彭之年耗上了一样,东面不成咱就来南面,而且这一次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一波波箭雨的洗礼下,虽然阵阵惨叫声不绝于耳,可支撑的时间却也是长了许多,更是有不少人逃回了山去。
  周而复始,这一夜之间清军中上至梁彭下至随军的民夫,是没一人能安心的睡的着觉得,先是东面后是南面,再接着是北面,最后又回到了东面,除了清兵重兵驻扎的西面外,其余三面是全都都闹腾了好一阵子,清兵是一夜四起。
  如此辛劳,年岁已高的梁朝桂已经没了开始时的精神,老头毕竟是六十多了,折腾了一夜已经是精疲力竭。而且此般辛苦若是真的能杀伤一两百匪寇,梁朝桂虽然疲惫欲死却也绝对会乐得高兴,可让他气闷的是,等到天色渐亮,得到的消息却是——射了一夜草人。
  天色大亮,东面、南面、北面全都燃起了大火,一大堆套着破烂清兵军服上面插满了利箭的稻草人被熊熊烈火付之一炬,升起的黑烟滚滚如柱,直冲云霄。
  忙活了一夜,竟然是白白浪费了上万支的利箭,还把手下的弓手使得全部两臂酸麻无力,梁朝桂心中虽气恼,可还算忍耐得住,那彭之年就是暴跳如雷了,当即就要炮兵再把大炮拉上半山腰,然后就是准备再次强攻。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彭之年只感觉的羞辱的荒,这等奇耻大辱不报,他如何甘心!
  然而这一夜间清军上下搅的都不得休息,现在天色已亮也多是无精打采,而且受此戏弄军中士气大衰,彭之年命令刚发出,看到营中的情形就不得不自己再收回来。
  第二天夜里梁纲故技重施,然而效果不大,清军都已有了戒备。
  再到天明,已经恢复了许多的清兵就再次开始攻山,强度次数虽然都要比开始时几日减弱血多,可几次接战双方还是死了不少人。
  连续三天,每到夜间梁纲都令部众吊一吊草人,时不时还放下几十个勇猛之士,挥刀相向,杀的清军营外守夜的夜哨心惊胆战的。
  不过这等小战,看在彭之年眼中却是梁纲黔驴技穷的表现,梁朝桂倒是想得多一些。只是彭之年听的一笑,反手一指大帐边上的梁朝桂三百多标兵,说道:“有他们在,老大人何须怕那梁纲偷袭?”五百标兵之前也参战了两次,折损了一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了三百五六。
  梁朝桂也是一笑,倒是真如彭之年所言,自己有三百多精锐标兵在手,何怕那短毛重施张中丞故计?
  一连三天,不但清军为首者习以为常,就连夜间守夜的清兵也渐渐适应了山上的小动作。而且困于被猎杀,本来在外部守的夜哨,纷纷撤回了营中。外面就都让给你,任凭你们去折腾。
  天色再次陷入黑暗,半山腰处,梁纲打望着山脚下不远的清军大营,坚毅的脸上嘴角现出了一抹嘲讽。为了这一刻他从开打时就着手在布置,这么多天下来一切外在因素都已经具备了。
  胜败生死,在此一战!眼中精光一聚,梁纲一掌拍在了身边的石头上。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二章 爆炸
  
  张中丞故计?
  如果梁纲知道了梁彭二人的想法,在大呼知己的同时怕也会笑掉大牙!
  稻草人“骗箭”,连番袭搅、出击,这些招数梁纲还真是在‘张巡守睢阳’中学来的,不过少许的相通却不能掩盖前后两者在最终目上的大相径庭,那是完完全全的南辕北辙。
  人家张巡守睢阳,最终目的是保住睢阳城,“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伟气何等雄哉!
  梁纲的最终目的却是顺利率部突围而走,他才不准备死守石门山寨呢,这里又不是他的命根子。而之所以准备了这么多的先手,仅仅是因为他不想丢下那些受伤的弟兄。
  如果只是带着完好的人手突围,夜间寻个机会一阵厮杀,不愁杀不出去,可是山寨里还有二多百人的伤病员,其中不乏一些伤势严重的,和伤到了腿脚行动不便的,梁纲无论是出于自身的本性还是出于收拢‘人心’,他都不想丢下他们。
  而想要在清兵的包围中顺利带着这些伤病弟兄突围,难度之大可比前者高出不知多少倍,所以一些先手就必须早早准备上。
  石门山寨的圆木石头到底是有限的,寨子里的火药也不是凭空得来的,与清军多日的厮杀缠搅,之前准备的滚木礌石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火药也已经将尽,现在就只剩下了百十斤。要知道从谷城回来之后,梁纲收集材料可是又做了三百多斤的。前后相加近六百斤的火药,现在就只剩下了六分之一。
  所以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东西一用完,可就要是真正‘单兵’相搏了。梁朝桂、彭之年手中有的是人,堆也能把石门山给堆下。
  梁纲本身也是一直瞄着物资储备,看到情况而定策略,三天前的那些举动就是他为突围所做的最后一手准备,到现在为止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清兵已经习惯了夜间数百个黑影在自己眼前晃悠了。
  “按计划行动,一定要把弟兄们都带出去。”梁纲偏头对着边上的陈虎说道,微弱的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陈虎一身的清兵军服,只是右手臂上裹着绷带,鬼头大刀拎在了左手。
  这几天的拼杀,死伤的不但是部众喽啰,一些首领也是一样,陈虎右臂受伤,他堂弟陈二侉子胸口也是挨了一枪,而新投来的那个王五更是已经躺在了担架上。
  梁纲倒是还毫发无伤,在这些天的一次次寨头搏杀中,甚至都没清兵敢主动到他眼前抵刀子。实在是因为凶名太甚!
  “大当家的放心,我陈虎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丢下一个弟兄,保证带他们活着出去。”只感觉浑身的热血都在翻腾,陈虎现在真的有一种甘心去为梁纲卖命的涌动。
  在“抛伤弃病”早已经成了惯例的土匪行当,梁纲现在的举动实在是够一个‘仁义’了得。而且更难得的是,在今夜的突围行动中,充当诱饵的竟然还是他本身自己,有他亲自带头的五十人马上就将直杀梁朝桂的帐下。
  陈虎以后的四百人,无论有无伤势已经全都换做清兵的装扮,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梁纲冲击梁朝桂大帐,引起清兵骚乱的同时,冒充清兵浑水摸出去。反正山下的清兵中也多有伤员,而且属部纷杂更是有不少新兵蛋子……
  “走……”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部众,虽然看不亲切,梁纲却像是能感受到他们那一双双热烈的目光一样。今夜只要不死,这些人,尤其是那些伤病员,绝对会成为自己日后的铁杆。而且同时这也是为日后的开打厮杀树立了一个最好的榜样,不用缩手缩尾担心受伤被抛弃,在梁纲的队伍里,绝不会出现抛下伤病不理的情况!
  詹世爵等五十人跟着梁纲的身影陆续而下。这五十人中,大半是梁纲的亲卫队员出身,光是之前的三十骑队中的队员就有十七个,而余下的十三人,已经是战死了九个,四个躺在了担架上。
  让这些人充当步兵厮杀,如此伤亡梁纲真的很感可惜,虽然同是一样的性命,可是……他依旧认为骑队的队员价值更高上一些。但是石门山寨不可能存在骑兵的,要是能出现骑马上下山的情况,梁纲一开始也不会选这个地方做根基了。
  二刻来钟后,东头山脚下。
  “小迁,今晚上一战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可就全看你了。”梁纲的目光落在身侧的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精瘦汉子身上,此人外套上大大小小的口袋有七八个,全都装的慢慢的,腰上也围着十多个瓦罐,一身的装束让这个本来颇瘦小的汉子显得有些臃肿了起来。
  “大当家的尽管放心,我绝误不了事。”时小迁拍着胸脯保证道。不就是个放烟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也不看看咱这名号,小贼祖宗,武艺不敢说,可这手脚上功夫一定要快。
  时小迁,如陈虎、黄三一样也是化名,真实的名字叫史存永,是近几年襄阳道上小有名气的一个偷偷。他能够来投石门山,梁纲真的挺感意外的。因为像他这样颇有水平的小偷,日子应该还过得下去的,怎么就上石门山了呢?
  不过来了自己也乐得接受,这样的人有的是用途。像今夜,虽然时小迁武艺不怎么样,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梁纲还是把他选进了五十人队里。时小迁的任务就是放雷,把火药罐准确的投到必要的地方,如哪里人最多,或是梁纲的正前方。同他一样的人另外还有三个,只是四人中时小迁的任务最重,最需要眼力、手快而已。
  “虽然咱们是诱饵,是敢死队,可是……”梁纲眸子里精光四射,脸上充满着煞气,“我还不想死。”当最后一个字飘落时,他浑身上下霎时间赫然透露出了一股凌厉之极的气势。
  不想死,谁都不想去死。不但是梁纲,剩下的五十人也都是如此。一句话,已然是挑动所有人的求生欲。
  “杀啊——”看着眼前这个被吓得有些傻懵的清兵,梁纲来不及为这个小兵感到悲哀,手中的九环钢刀就一挥而过,之后左劈右砍,眨眼间就把周边的另外三个小兵砍翻在地。随后举刀一呼!
  “杀啊——”五十人同时发声,响亮的呼喝立刻惊动了整个大营。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却是时小迁除外的另外三人扔出了手中点燃了引线的火药罐。
  一斤重的火药,配上半斤的碎石子、铁砂,再加上陶罐的重量,一个火药罐就是两斤重,多练一练扔出个十几二十米甚至是更远一点都不成问题。
  山寨中所有剩余的火药全都被做成了这种火药罐,炸死的人可能不会太多,但是炸伤人却绝对不成问题。尤其是飞溅的碎石子、铁砂以及陶罐碎片,一蹦就是一大片。
  “大当家的真是厉害,霸王再世,温候重生也就是这个能耐了!”时小迁两眼全是小星星的看着梁纲,这一路冲杀过来,已经是深入清军营寨不短地距离了,所遇到的清兵竟然没有一队能挡得住梁纲前进的脚步的。九环钢刀下血肉横飞,常常是一刀下去断肢分首的不止一人。
  作为梁纲直属‘炮台’的时小迁,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扔出去一灌开开胡!实在是不能不佩服梁纲的勇力!
  “真是一员勇将啊!”星星火把燃起,梁朝桂在一众标兵的环顾下,清晰地看到了梁纲持刀横行的一幕幕。奋勇如梁朝桂这般的人也不得不为他的神勇威猛赞叹一声。
  “注意了,前面那群人……”杀人中梁纲也观察着营寨内的一切,前面马上就是中军大帐了,那片灯火把密集之地,必是梁朝桂的所在地,而面前的那群兵也就该是提督的提标了……
  “轰——”时小迁确实是手快,眼力也好,梁纲刚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点燃了一罐火药的引信,接着立刻扔出,在梁纲话音还没说完时,轰隆声就已经在前面炸开。
  都杀了一半路程了,总算是让自己开糊了。时小迁心中乱七八糟的想着,手头是一点都不慢,一罐接着一罐的扔出,当梁纲冲进梁朝桂提标标兵面前时,他已经扔出了五罐。
  虽然和寻常绿营相比梁朝桂练出的这些标兵已经算是绝对的精兵,可他们到底是血肉之躯,面对火药的威力吃亏是难免的,担心受怕更是少不了的。
  一罐罐火药的爆炸声中,整个队形立刻就散乱了许多。梁朝桂一直以来都显得很平静的脸色这一刻也保持不住了原样,立刻阴沉了几分,虽然已经想到了梁纲有冲击自己大帐的可能性,甚至置彭之年的意见于一旁还多做了几手准备,可他到底是低估了两个的威胁。是绝没想到两个竟然把火药这般来用……
  “军门,先避一避吧……”提标左营游击满脸焦急的向着梁朝桂进言,他也没想过梁纲会把火药这样应用,火药罐守城很正常,几百年前就有了,可用来攻敌却是想都不带想的。现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下的人马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配合着爆炸声梁纲冲击的架势实在太猛了。而可笑的是,之前他还自信满满,认为凭借手中的三百多标兵能挡得住一切针对梁朝桂大帐的冲击,附和着彭之年一起劝解梁朝桂别“多此一举”呢!
  “真撑不下去了?”梁朝桂有些期待的问道,他真的有些期待,期待着自己的亲军游击能够给自己一个“不”的答案。无可否认梁纲这一绺人马冲击之势太猛,而且火药开路确实是震住了不少人,可梁朝桂已经看到——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有不少的人马重新集结了起来,只要自己这里的标兵能够再支撑上一刻钟,梁纲就必会被前后重兵所包围。
  到那时那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唉……走吧!”看着一脸为难的游击,梁朝桂颓然的叹了口气,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三章 药材、大夫
  
  黎明,青蓝色的天空中几颗晨星寥落。
  一处山岭上,梁纲等二三十残众拉成一溜儿,宛如一道细细的黑线不住的向上游动。一番拼杀,闯进去的五十一人出来时就只剩下了二十九个。而非是因为时小迁四人火药罐耍的得力,怕是只余梁纲一个活着出来都有可能。
  不过这点伤亡是完全值得的,因为一直以来西面都无大的动静响起。那边是陈虎等人突围的方向,就算是在拼杀之中,梁纲也一直留心着那面的动静。
  如果是动静喧闹,那就说明陈虎一行被清兵发现了;而如果没有动静响起,那就是证明他们已经顺利的混了出去。
  二十二人的性命为代价,换取了清兵如此多的伤亡,更换取了陈虎等部众的顺利突围,显然是太值得了。
  厮杀之中有不少的人马从两边向梁朝桂这里聚集,那时梁纲看的是不惊反喜啊!
  约定的地点马上就要到了,相信不过多久就会与陈虎等人汇合,到那时在全体转往后山。
  这些天的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里建的怎样了,但梁纲并不感觉的担心,因为他知道清兵的这第二次围剿在今晚自己突围成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结束了。
  石门山的连番激战,双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梁纲这边的压力还好说,清兵那里却已经是超出了底线。非是有梁朝桂的提标坐镇,怕是山下的清兵早就打不动了。
  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却只拿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石门山寨,并无实质性收获,且贼首梁纲还是硬生生的率小部部众力战突围,这对清兵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不知不觉中全然消失的山寨主力更是让清兵上下摸不着头脑,士气沮丧、军心低落,山下的这支清兵已经不能再战了。
  所以梁纲毫不担心张世龙那里是不是已经有所构筑,因为他已经断定梁朝桂、彭之年不会继续追击而来。
  事实确如梁纲所料的一样,清兵将石门山寨发泄式的拆卸一空之后就掉头离开了山区,则返回了光化县城。作为行军入伍几十年的老人,梁朝桂何尝不知道,这支军队已经不能再战了。所以他虽然心犹不甘,却也只能黯然下令收兵。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这样完了,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梁朝桂已经决定,等到了光化县后他将立刻上书北京向乾隆请命,请允调集大军三次剿匪!
  短毛不除,他日必成祸害!
  几番的交手中,梁朝桂直觉的感应到了梁纲的威胁性。这人是真有成大患的资质的。所以,必须早日除之,趁他羽翼未丰满时,把祸乱掐灭与萌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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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府城。
  齐林家中,西天大乘教的一众上层人士再度聚集这里。
  梁朝桂已经返兵光化好几天了,石门山的战况也如愿的传到了襄阳城,传到了西天大乘教一众人的耳中。
  惊异、震撼,感觉着不可思议。兰家岗破彭之年一千五百军就已经让宋之清等人赞叹不已,随后的石门山恶战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自己似乎小瞧了他……”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响起了这句话。他们自己真的是小瞧了梁纲,他们西天大乘教也真的是小瞧了梁纲。
  本以为梁纲只是武艺了得,算是一猛将,却不想在打仗方面能两次轻易击败彭之年,更硬顶了梁朝桂。
  虽然宋之清(西天大乘教)早在乾隆五十五年时就已经开始了筹措起义,但是对于清兵他们内心深处还是有很大的畏惧感的,尤其是梁朝桂调任湖广提督之后,这样一位名将在侧,压力那里还会不大。
  可现在,梁纲的出现,石门山的战绩就犹如一杆刺破苍天的长枪,打破了梁朝桂‘名将’的传说,一丝明亮从那个破洞中传下,一丝轻松也是在他们这群人的心中升起。
  “咳咳……”宋之清清了清嗓子,算是打破了大堂上的宁静。见众人都抬起头后,他脸上显露出轻松地笑容来,“梁纲与我西天大乘教息息相关,他的胜利就是咱们的胜利……”想得太远干什么,只说眼下的情况,那是梁纲闹得越大越欢快,西天大乘教的压力就越轻松,完全是好事么。所以,咱们西天大乘教完全没必要为梁纲的‘能力’出众而感到担忧。
  虽然隐隐的在心中改变了对梁纲的定位,但是宋之清表面上却没有半点的显露,只是开导着手下的这群人。
  “现在咱们说说那边的问题。”宋之清举了下手中的一封信,那是梁纲亲笔写给他的。“粮食不够,伤病员也缺少药材和大夫,这两点咱们要轻快解决啊,后期是后一点……”
  粮食不够是指的过冬的粮食不够,就现在而言,后山里藏得粮食还足够吃上俩月的。若是把俘虏去掉,那几乎就可以过冬了。只是里面杂粮太多,梁纲还是想要米面。不过这次上面特意备注了,要大麦和稻子而不是大米和白面。
  后一点,大夫和药材这才是他紧急所需的。石门山上撤下的人马中,四百多人里完好无伤的只有百八十个,余下的全是轻重伤。轻伤员还好说,四十多人的重伤员就麻烦了,没有大夫和药材,他们能熬过去的怕真没多少。
  梁纲不想暴露陈和轩一家,所以就只有求救于西天大乘教了。银两方面都好说,只要够快就行。
  “大夫、药材都没有问题,可麻烦的是粮食,一两千石米面,咱们自然筹集的到,又如何能给他们运过去?”齐林这般说道。一两千石米面,便是两千石的大米也才是四千两银子而已,与梁纲给他们带来的利益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可是发愁的是,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进山里去,江北四县如今都已经戒严,尤其是光化,大批队粮食的运送要瞒过官府,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观点无疑代表了整个西天大乘教的想法,宋之清听了也是黯然一叹。“罢了,这个先不说,等他到了襄阳再细细商量不迟,你们先把药材和大夫的事情办齐……”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四章 再行襄阳
  
  襄阳城西。
  “梁爷,这就是李氏粮行东家的府邸。”一顶小轿外,王明(曾大寿弟子)半弯着腰,低头在轿子窗口边,指着不远处一座门庭气派不凡的宅院恭声向着轿内安坐的梁纲介绍道。
  这不就是那小丫头的家么?梁纲愕然中,真是万万没想到,三家粮行中选出的一个竟然就是故人。
  此时距离石门山之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来月,十天前随着大批药材和三名大夫的赶到,在战事中受伤的轻重伤病员都已经得到了良好的医治。梁纲在后山又呆了几天,处理好抚恤等事,见所有事情都已经上了正轨,便随着西天大乘教的联络员亲自来襄阳走了一趟。
  一、他要和宋之清等人商量一下粮食问题;
  二、他要看看陈广亮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三、他要瞧瞧姬家兄弟伤养的如何了。
  四、他要寻个机会将刘家连根拔起,以除后患。
  到襄阳的第一天夜里他到陈和轩家看了看,陈广亮还没有回来,但是寄了封书信到,说宣城之事已经办妥,现在人已到了佛山。
  广东佛山距离澳门,也就是现在所称的濠镜近在咫尺,从时间上算可以说陈广亮前期的行程还是相当顺利的。
  了解了一番情况后,梁纲就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第一点上。粮食问题一点都来不得疏心大意。宋之清的解释他听得进耳,知道人家说的是真话。以江北四县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大规模运送的成功几率都非常小。
  可不运粮食又怎么办,清兵主力虽然缩回了光化县城,可是石碑岭大营却还保持着,里面驻扎了整整五百人,完全遏制了梁纲从东面获取粮食的可能。(五百清兵是威胁不到梁纲的人马,但是却可以让梁纲在外面抢来、勒索来的东西无法安稳的运进山里去)
  而去西面和北面则需要穿过相当长的一段山路,南面又是汉江……
  难道真要放走那些俘虏?一千三百来人呢,放出去不是白白给清兵增强兵力么?而且损失这么多的劳动力,梁纲也感觉心疼得慌。
  不愿走那条路的梁纲打定了注意要在冬季来临前捣弄一批粮食进山,与宋之清等人详细商量了一番,又查看了多番情况,终于把目标打到了襄阳城的三家粮行身上。
  偌大的襄阳城自然不会只有三家粮行,可是在郧阳府做生意的或是说在光化县以西的均县、均州两地做粮食生意的商户总共就只有三家。
  而这里面真正在郧阳府也有店铺的就只有两家。盖是因为郧阳府实在太乱了些,不但匪多,他兵大爷也多,乱民、流民更多,而做粮行却又偏偏是个敏感问题,每当遇事,遭殃的必有粮行无疑。所以久而久之下,郧阳府粮行虽然盈利多,可根基不深或是说在官面上没太大影响力的粮商却都不去郧阳府做生意了。襄阳府的粮商大多是往河南或是往宜昌、四川那边去。
  三家中,梁纲选来选去选中李氏粮行,原因是最近这李家惹上了些麻烦。德安府安陆的一个豪门望族——袁氏不知怎的和他结上了仇怨,连连出手打压。而随州的李氏宗族也古怪的袖手旁观,不置一词,以致使李家在随州、荆门一带的生意举步维艰,利润大幅度滑落,甚至在襄阳府都有些难做。
  也就是说,郧阳府的生意现在已经成为了李氏粮行极重要的一环,李家想要保持住现在的局面,对于郧阳府那边的运作就只会加强不会削减。
  有了这个状况打底,梁纲就感觉有相当的把握和李家做成这一单生意!没人会愿意自己的家世衰落下去,在宗族都不帮忙的情况下,襄阳李家实际上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了。
  “竟然是她家,真是神奇!”望着那耀眼的金字匾额,梁纲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从这座院子里出来时发下的大愿——只要李盈盈的父亲不是丧尽天良无恶不作,那自己就不去寻他家的麻烦。却不曾想到,现在自己已经是在给人家添麻烦了,而且是一经被人发现就要担下天大干系的大麻烦。
  而话说,李家的声名在襄阳城的风评还是蛮不错的。
  “走”,既然是‘故人’,那这事梁纲心中就有底了,也就不急于一时了。向王明低声说了句,抖手放下了窗帘。现在反倒是另外的两件事,需要尽快解决一下,然后再集中精力解决这粮食问题。
  ……
  齐林家。
  姚之福略有沮丧的短叹了一声,梁纲已经转向城东了,也就是说他就要去王邵谊家了,马上就要跟姬家兄弟见面了……
  一想到两个人才就要飞走,姚之福不觉得就短叹了一声,虽然这俩人一直都没有接受自己的笼络,可以说并不是自己这边的人才,可姚之福现在还是有一种被人翘了墙角的感觉。
  梁纲身边全是西天大乘教弟子,行踪自然一丝不差的都会传回。齐林也是知道姚之福的打算的,看他短叹了一声,不觉得就笑出了声来,“你叹什么气?那俩兄弟可一直都没答应入教,不是咱们的人啊。”这些天来,姚之福甚至是整个北会,为了姬家兄弟都努力过,但是这俩人显然不怎么看得上眼白莲教,反倒是对砸了他们饭碗,重伤了他们后又救了他们的梁纲佩服有加。齐林是早就放弃了,北会中也就是姚之福还在惦记着。
  “你有这份闲心还是多想想杨家集的事吧,这次可不能让张汉潮给比下去了。”
  杨家集在随州,临近枣阳,那里是南会的地盘,梁纲要动手不会也不该去绕过南会的。况且大夫和药材的事情,之所以如此快捷,是因为南会也出了一部分力气。所以这次杨家集刘家一事,梁纲当然要通知南会了。
  抄袭官宦人家,这明显就是来大钱的买卖。且梁纲向来出手大方,绝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张汉潮的了通知肯定会做好充分准备的,而北会,这次事上也绝不能丢人!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五章 两姬一王
  
  相隔上次见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再次见到梁纲,姬延良、姬仲良兄弟脸上都带满了尊敬。虽然是眼前这人砸了自己的饭碗,还重伤了自己哥俩,可他当时已经饶过了自己兄弟一命。就当日双方的立场而言,对于梁纲那日的手下留情,两兄弟一直都是感激由心的。
  而且“你二人也是一身的好武艺,干什么不好,偏要给个狗官当保镖。”这句话就像是一支利箭一样直刺穿了两兄弟的心。这些日子来二人每当想起那日的情景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起那句话来,每一次都感觉脸上一阵发烧。
  除此之外还有救命大恩,若非是梁纲要王邵谊及时救了自己兄弟,还花大价钱买药补贴自己二人的身子,在那破庙中自己兄弟二人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而不是现在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儿。这么长时间的将养,姬延良、姬仲良现在已经全数恢复了过来。
  饶命、救命连带提点之恩,姬延良、姬仲良对梁纲真就有一股尊敬之意了。而且在养病的这些日子里,市井间零零碎碎的些消息也传到过耳旁,而更主要的是通过王邵谊的关系和白莲教不加掩饰的透露,他们兄弟才清楚地知道梁纲这段日子的所作为,可以毫无疑议的说出,对于梁纲俩兄弟只有“佩服”二字。
  看着哥俩这副样子,梁纲满意的一笑,这俩人果然是义气中人,自己当初还真没看走眼。饶命再救命,旁人看来似乎挺荒诞的事情,放在这种人身上却是最有用的手段。
  “你俩可要想清楚了,真要跟我干,‘逆匪’这顶帽子可能一辈子都甩不掉了。甚至还会连累到老家的人。”已经没必要再绕圈子了,姬延良、姬仲良的神情已经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梁纲当然是乐的两个高手纳入麾下,所以不用兜圈子。什么话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样最简洁省劲。“救你们是看在你们一身的好武艺,就此死了太可惜得慌。绝没有挟恩索报的意思,所以你们哥俩没必要因恩义……”
  造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虽然现在还只是‘匪’,可不就得将来就是真正的‘逆匪’了。姬家兄弟真的做好了‘连累’父老乡亲的准备了么?
  “逆匪?”一旁的王邵谊两眼中精光一闪,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了白莲教,瞬时间千百个念头在心间闪过,有一股剧烈的电流好似在他的身体内涌起,心脏声“咚咚”作响犹如鼓声擂起在耳边……
  倒是当事者的姬延良、姬仲良二兄弟还没有意识到‘逆匪’有什么特别,他们的脑子里还一直处于‘匪寇’这个档次。
  “没事,家里也没什么至亲,村里就剩下一些族亲……”
  “梁爷,我们兄弟是真心佩服您的行事,投奔梁爷固然是有报恩之念,可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想随您做事……”
  “呵呵……”梁纲轻轻一笑,墨玉似的一双瞳孔注视着眼前二人,看年纪也不小了,至少比自己要大,可行事上还真是……“是逆匪,不是‘匪’。”
  “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再是一声轻笑。
  姬延良、姬仲良傻傻的呆立了半响,回过神后二人不由得选择了沉默。是啊,是‘逆匪’,不是‘匪’。虽然前者只是多了一个字,可后果却严重了不知多少倍。
  若仅仅是个匪寇,自己就是杀上北京城也仅仅是一个“滔天悍匪”而已,可要是与谋逆、造反拉上了边,那遭殃的可能就是整个姬氏宗族了。
  “那又怎样,老祖宗干得的事,凭什么我们就干不得?”姬延良抬起了头来,两眼中已经换做了一片坚毅。虽然后果很严重,可他还是不愿放弃。
  姬氏宗族一百多年传下的祖训,‘不仕异族鞑虏’,其内在蕴涵的深意早早就开始深入姬氏宗族每一个后代的心底,所以对于满清政权,姬家人还真就没半分敬重。
  姬仲良也抬起了头来,脸上还带出了一抹微笑,“梁爷要真有一天举旗造反,一封书信抵到俺们老家,村子里少说能拉出来三五十个人追随,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老祖宗???”惊讶于竟能听到这样的话。满清入关一百六十年了,到了乾隆这时天下已经是坐的稳稳当当了,竟然还能听到这样的话,心底里梁纲立刻就对这俩人的宗族来了兴趣,是个什么样的村子,似乎人人习武不说,反清意识还极浓厚???
  “既然你们定下了决心,我自然乐的收下,现就去收拾一下。”看到两兄弟这般表态,梁纲干净利索的纳下了两人,当即就让他们去收拾一下衣物。杨家集那里马上就要干活了,正好带着他们去见见世面。
  姬延良、姬仲良退下,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梁纲和王邵谊。对于这个人,梁纲更没有绕圈子的必要,这家伙精明着呢!开门见山道:“怎么样?跟我上山吧?似乎除了这条路外,你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王邵谊现在确实是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跟梁纲上山外,他再在襄阳城待下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谁都知道姬延良、姬仲良哥俩是他王邵谊救得,而现在姬延良、姬仲良伤好了,两人都跟上短毛为匪了,你王邵谊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有谁会去相信这鬼话?
  苦笑一声,王邵谊恭敬地向着梁纲行了一礼,“学生见过大当家的。”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早在那日被梁纲找上门的时候,他就有料到这一天。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明知道前面有火坑,还不得不走过去,而且眼睛看见了火坑,自己却还要顺着台阶一步步的下到底。
  “知道这哥俩的什么来历吧?说说看,他们老家是个什么情况?”不信以王邵谊的本事,同住一间屋檐下一个多月还会半点不知。梁纲更愿意相信,姬延良、姬仲良的底细早早的已经被王邵谊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六章 肚皮暴涨
  
  “山西蒲州,神拳姬际可,心意拳……忠明反清,少林十年……呀呀,可真是个了不起的祖辈!”梁纲心中暗自咂舌。
  姬际可本人的声名倒还罢了,后世就不怎么响亮了,至少没学过那拳术的人知晓这人的不多。可心意拳就不同了,在后世是鼎鼎有名,梁纲虽然从没练过,可并不妨碍他俩耳朵听说过。(即形意拳河南一带流行的形意拳多称为“心意拳”)
  自己真是捡到宝贝了!本以为就是俩高手,却不想竟然一下子找到了高手窝,如果真如姬仲良所言的那样,自己举旗造反就能拉来几十人甚至更多的人入伙,那日后战阵上可就真是大有助益的。
  现今所处的情况和局面不允许梁纲大规模发展枪炮,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白莲教大起义的时候,梁纲的手下依旧会是以冷兵器肉搏战为主的老式军队。这种情况下,再没有高手上阵更得力的事情了。
  一路打着心中的小算盘,梁纲折回到了落脚地。在那里特意等候的姚之福看到他满脸的喜悦之色心中就不由的一涩,自己好话说尽也劝不来的两个高手,就这么的轻易地被梁纲收入囊中了,他这心情还如何能好得起来?
  “梁当家的此行可否如愿以偿?”李全边拱手见礼,边搭话说道。此次西天大乘教方面接待的总代表,还是他这个和梁纲打过多次交道的老人。
  “哈哈,借老哥吉言,此行顺心得意。”梁纲抱拳回礼,接着又说道:“姬家兄弟就跟着梁某人走一趟杨家集,这王邵谊一门还需要麻烦贵教多多用心了。”
  “这个放心,保证一根汗毛都不会少,安安全全的送进山里去。”李全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这点小事对于他们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一两千石的粮食没办法运过去,那几个人头子还会没法么?
  “那就麻烦了。”这句话落下,此事就算是掀过去了,梁纲的话题立刻转移到了杨家集。“你们北会的人手准备的如何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个就出发去杨家集……”虽然山里面现在没什么事,可身为一方之主也不能长久的留在外面啊,所以杨家集刘家的疙瘩他要早一点解决掉,然后再回襄阳城把粮食问题搞定,那么在大雪之前,他就不准备再出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才是真正的整合部众的时候。而且现在也不比前段日子了,在手下的这八百多人中,梁纲已经用铁一样的事实树立起了自己的威望,再也不是毫无根基了。
  而且此次围剿之后,不管襄阳府是如何的宣传‘清兵大胜,短毛大败’,也肯定有那么一批明眼之人前来投靠。而且随着抚恤金陆续的发到阵亡弟兄的家人手中,这个事迹定然也会迅速在民间流传开来,那么如此一来少不了还会有一大批贫民百姓上山……可以预料的是,等到明年开春和清兵再次干仗的时候,自己手下的人马……
  梁纲没时间也没必要在外面多溜达日子,所以一切事情他都需要尽快进行。
  李全沉吟了片刻,然后深深地一点头,对梁纲说道:“放心,明天一定能上路。”然后拉出姚之福来,“这是襄阳北会的姚师傅,此次我们这边的人手就由他全权负责,等过会有了时间你们聊聊……”
  姚师傅,是姚之福,梁纲立刻反映了过来,两眼中神光瞬时一凝。这还是他和姚之福的第一次会面,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四五十岁模样的朴实庄稼汉,实在是没办法把他和数万义军首领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梁当家的,请放心,明天中午前,我们这边的人手一定能聚齐,晚上赶到杨家集不成问题。”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可姚之福一说话却是给人一种很四海的江湖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如他所承诺的一样,第二天中午,北会方面集结起的五十个人手就已经到齐,虽然真抡起战斗力,这五十个人加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挡得住梁纲三个的冲杀,可对付普通人已经算是一把好手了。
  南会占据着地理优势,比人手什么的北会当然是比不上,那么就只能从战斗力上面着手了。虽然和清水教、八卦教相比,南北二会高端战力方面真的很脆弱,但是北会人多势众到底是能压住南会一头。
  此次杨家集之行,南会虽然也接近了全力,总投入接近了二百人,可在厮杀上面却也只出了五十人而已,领头的人张月梅也是梁纲的老熟人。
  五十人、五十人加上梁纲三个和姚之福、张月梅,灭刘一共是投入了一百零五人。如此多的人,却是因为杨家集的巡检司除外最近还多添了一个把总汛,两者相加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人,而刘家的刘秉庆、刘秉义二兄弟返乡之后也迅速招揽了三五十护院……
  “不需要理会巡检司和把总汛,只要一鼓拿下刘家就行。”不去寻他们的麻烦就够他们幸运的了,还有谁敢主动上来找死?梁纲直接无视了两地。虽然这个无视的底气是来自他身后的那一百人马。
  对于南北二回,梁纲是理所应当的发号施令,虽然这里他的人数最少,可照样位在姚之福、张月梅之上。这两队人马都要听他调遣。
  “张兄弟,你那儿的人手都要做好准备,只要院墙一破立刻就要进来搬东西。刘秉庆、刘秉义在外为官多年,浮财肯定不少……”南会的主要任务,实际上并不是参与战斗的厮杀,而是参与战后的撤退,比如说运送战利品,安排梁纲等人的安全后退路线等等……也如此才要了小二百人参与,不然的话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刘秉庆、刘秉义,梁纲虽然具体还不知晓二人的官声如何,可只要看看刘占生十多年的作为也就能猜出一二来。要真是铁面无私的清官,可能让自己的父亲如此持家么?
  所以说,父子血脉相承呢,有什么样的老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父亲的影响力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古代这样信息不发的情况下。
  梁纲相信,这次刘家之行,肯定是能吃个肚皮暴涨的!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七章 再见火器
  
  “砰砰砰……”
  后院断断续续传出的枪声听得庭前的梁纲整个人都傻了,太感惊奇了,太觉得不可失意了,十七世纪的中国官宦家庭中竟然私匿火器?听声音这还是有相当数目的一批火枪!
  “这是……?”悠闲地神情在张月梅的脸上瞬间消失,抬头看向后院方向,脸上显出了深深地惊愕。
  姚之福也停下了手头查点,抬头望向后院,一抹沉重浮现在脸上。
  “走,看看去。”梁纲招呼一声,大步向着后院方向走去。此次的‘灭刘’行动,到目前为止进行的还是极为顺利的,刘秉庆、刘秉义从当地招募来的三十来个护院根本就不堪一击,梁纲都没有出手,姬家兄弟带人就把他们给瞬息‘秒杀’了。
  但是万没有想到后院守卫的那些个人竟然……有火器在!“看来都是心腹亲信了。”梁纲心中嘀咕道。因为从南会传来的消息看,刘秉庆、刘秉义返乡的时候身边本就有些家丁护院在,但数目不是太多,只是十几个人而已,所以才有招募了些。“火器应该是都在他们手中握着的。”
  到了后院,就见大部分的房间已经被破开,只剩下一个小院还在继续顽抗。一些婢女、下人畏畏缩缩的蹲在地上,其中还有几个穿着打扮明显强出很多的年轻女子,是什么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几支火把照耀处,五个人躺在地上,其中一人已经停止了呼吸,胸前开出了三朵血花,余下的四个口中则还痛苦的呻吟着,身上的枪眼依旧汩汩的流着血。
  “仔细清洗伤口,里面的弹丸一定要挑出来……”对于医疗枪伤梁纲是一无所知,能说的也只有这点,一切还全都要靠随行的大夫。不得不说南会准备的真的很充分。
  “梁爷——”北会的一个好手两眼通红的看向他,眼眶中泪水涟涟滴下。
  那小院的院门并不大,五个人不可能是同时间受伤,梁纲想到枪声传出的断断续续,感觉应该是后院的人手看到被打倒在地的同伴后怒火上涌又冲了一次……
  两次冲击不成,还死伤了五个,这些人现在都没有注意了。而事实上如果他们能够持续不断的猛冲,不理会那些伤亡情况,就院内的这几杆火枪根本就挡不住的,但是他们哪里有对付火器的经验……
  现在要报仇,就只有看向梁纲了,因为梁纲能‘打’嘛!
  “从旁边的屋子里找些桌子和棉被来……”梁纲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立刻就下达了命令。虽然这个命令有些让他们挠头,可这个时候只要有命令,只要干事就成。
  围在旁边的人立刻下去了一半。
  “棉被、桌子就能挡的住……?”张月梅问道。他的脑子已经翻转起了一幕,棉被铺在桌面上,然后桌子立起,人藏在后面……
  “浇上水就行了。”抗战时期的土坦克,三八大盖都顶得住,何况是现在的火器。梁纲觉得甚至都不用盖得太多,两三层就完全没问题。
  “找几个管事和下人过来,问问这院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布局,另外组织一批人手,从后面上房顶……”梁纲轻蔑的看了小院一眼,就这点东西,能挽救得刘家的灭亡么,不过是短短的延续了片刻。连麻烦都算不上!
  虽然让人吃惊,可事情的结果还是要看双方真正的实力对比的。
  一刻钟后,小院内惨叫声响起。
  “啪嗒……”两个人头被撂倒了梁纲脚下,是刘秉庆、刘秉义兄弟的六阳魁首。冲进屋里去的西天大乘教众恨从心发,根本就没能留得下手,十三个护院全部被砍杀(十个火枪手),刘秉庆、刘秉义兄弟也被乱刀斩成了肉泥。小院内活着出来的就只有两兄弟的家眷。
  两人的老婆,得宠的小妾和他们的孩子,十几个人全都是战战兢兢。
  “梁兄……”张月梅搓手成刀往下一劈,比划了一个谁都能看得懂的手势,“斩草要除根啊!”
  “你们看着处理吧!”梁纲脸色平静如常,但在心中却是一阵的翻滚,“斩草要除根,就除的是那些还是‘孩子’的根么?”走上了这条路,梁纲就知道自己双手必定要沾满血腥,可是今天要杀的是孩子,可能连十二岁都不到的孩子,这心中的负罪感……重了些。
  后院的事交给张月梅、姚之福处理,梁纲再次回到前庭,开始着手起了应对巡检司和把总汛来人的准备。
  做事,这时候他只有做事才能‘忘记’一些心中的罪恶感。
  杨家集巡检司的巡检早已经换了,新上任的巡检姓王,这些天来他日子过得真的是很是舒坦。因为杜家和刘家一门子的事,使得杨家集众多富户对自身的安全感猛然降低到了最低点,这个时候对于往日就不敢轻易得罪的巡检司,他们就更是巴结不已了。这王巡检虽然上任才一月余,可捞到的好处却已经是让他眉开眼笑。
  在杨家集新设的把总汛,情形也与巡检司相符,而且相对应于巡检司,他们是更胜一筹。毕竟比起巡检,军队才是更值得信任。
  听到杨家集内的响动声,两处人马立刻集结了起来,然后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火速冲了过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平常中镇上的孝敬他们都吃了个肚儿饱,现在事到临头了自然需要贡献一把自己的力量。
  “都给我让开!”扯开马缰,梁纲手提九环钢刀,宛若看一窝蝼蚁一样,直斥眼前的百余绿营兵和巡校。
  “太不给脸了。”清兵把总恨的是咬牙切齿,梁纲这样说话完完全全是在照着自己脸皮扇耳光,可偏偏……
  若只单是梁纲一人还好说,自己这么多人还能拼一把,可在他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在,人数都要超过自己这边的了,看着就让人生惧,要真打起了……
  “滚开!”梁纲自然知道那把总为何犹豫,要是他真就这样领人让开路,事情传扬了出去,自己绝对是落不得好的。
  可是……在此般情形下,让与不让哪里是由得他的做决定。眉宇一凝,一股杀气陡然在梁纲身前炸开,“滚……”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八章 燧发枪
  
  几十辆马车在随州——枣阳的官道上奔驰。
  居中的一辆马车内,“这是……?”姚之福摸着枪上的击锤,疑惑的眨了眨眼,“怎么跟鸟枪不一样啊?”
  小院内缴获的火枪共有十支,梁纲、姬家兄弟拿了三支,姚之福也取了三支,剩下四支则归张月梅。众人‘破开’巡校、绿营兵的堵截后,就一路轻松地往枣阳县开去,在这路上梁纲几人忍不住拿出了这几杆枪摸索了起来。
  “是呀,那些护院身边也没找到火绳子,他们怎么点火的?还有这些小纸包……”张月梅也搞不清楚手中的火枪是怎么一回事,他和姚之福一样虽都接触过鸟枪这样的火绳枪,但对于这种在欧洲已经普遍装备了上百年的燧发枪却是从没有见过的。(一种悲哀!k的野猪皮)
  手中捏着的一个纸弹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这种小一两重的外面覆有油脂的纸制圆筒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唉,早知道就留下一个活口了,弄得现在这……”一种入宝山而空回的感觉在张月梅心头升起。
  明知道是好东西却不会用,只能拿来当摆设,偏偏这种局面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内心里的煎熬着实是让人泄气。
  在二人身边坐着的是梁纲,此时正在摆弄着手中的刺刀,纸弹什么的他一看就明白做什么用。而事实上这支燧发枪上,真正能让他感到惊奇的就只有眼前的这把刺刀。
  竟然是卡座式的,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闻到二人言语不由得轻声一笑。他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燧发枪,可这并不妨碍他‘了解’燧发枪不是?
  “咔——”一声脆响,刺刀被他紧紧的卡在枪头的卡座上,转头这才对姚张二人说起道:“那个是击锤,上面镶嵌的是打火石,扳机一扣击锤就会落下……这个小孔是传火星用的,那边上的击砧与打火石摩擦就能生火,透过小孔传过去能点燃火药……”梁纲拿过一盏灯,照亮了枪上的火门那一块。
  “至于这个纸包,人家是叫纸弹。”梁纲也从布袋里摸出了一个纸弹来,咬开一个口子,把里面的火药一部分倒进了火药池里面,再把剩下的火药和弹丸用通条塞到枪管中……
  “砰——”举枪对着外面放了一下,轻微的后坐力传来,对他而言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通过梁纲的介绍,姚之福、张月梅二人才对手中的燧发枪有了更深一步了解。
  “这东西可比官军用的鸟枪得力多了,而且还带刀,装在一块就是根长枪啊……”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双方一对比,这高下立马就分出来了。姚之福感慨说道。
  “刘家人从那地方弄来的?官军里都没这样的好东西啊……”张月梅边摆弄着手中的燧发枪,一边还很是不解的嘀咕道。
  对他而言,这种好东西肯定不是民间私照的,但清兵又确确实实的没有装备,刘家从那里弄得这些物件,实在是个无解的问题。
  几十年都是生活在内陆的人,在他的脑子里所谓的‘天下’也就是大清的天下,跟他们僵外国,真是没有那个概念的。
  “是洋人的,也就是红毛鬼……”怕二人不知道什么是‘洋人’,毕竟这个概念按照历史而言还要往后推迟个五十年才会出现,梁纲接着又道出了‘红毛鬼’,这个很有时代气息的称谓,应该可以让二人明白点什么。
  “刘秉义不是在广东当官的么,广州那地方有个十三行,是专门对洋人做生意得。不远处还有一个濠镜,只要有心,买上几支火枪还是没问题的。”梁纲没有去解释什么远洋贸易啦、澳门的存在形式啊,这些个东东,对于姚之福、张月梅而言这些都太遥远了,只要他俩明白个大概意思就行。
  “红毛鬼?那群外化蛮夷?他们能有这样的好东西?”姚之福很感不可思议的说道。这倒不是说他不相信梁纲所说的话,而只是在单纯的为这一‘不应该’出现的情况出现了感到诧异而已。
  外国怎么会有比中国还好的东西???他心里现在所想的就是这个意思。
  用无数年辉煌的历史铸就的自信心,堂堂中华,即为煌煌天朝,即是万邦之主,即是天下之主。在这个年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算是最最平凡的一个普通老百姓,他的血脉中也蕴含着一种外人所无法触摸到的优越感。
  “早就有了,少说也一百多年了。”梁纲撇嘴回道,心中一股黯然之感却在不自觉中升起,数十年后那场掀开‘中华近代百年耻辱史’第一幕的战争,从海上而来的侵略者手中,拿着的就是这样的枪么?
  颠了下手中的燧发枪,真是好东西啊,可惜……它不是中国产的。“这样的东西咱们这也有,不过都是在皇宫大内,供那些野猪皮打猎用的,他们才不会装备军队呢!”
  梁纲语气中的那股萧索感,姚之福、张月梅并没有察觉到,虽然知道自己眼中的好东西是来自外化蛮夷之地,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可在二人的脑子里对‘洋人’依旧充满了鄙视感。
  “不装备军队?为什么?”张月梅很不解,同时他心中不解的还有‘野猪皮’这三个字,那又是什么意思?虽然明白它代指的是谁,可为什么会如此比喻,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明白。
  “鞑子才多少?汉人又是有多少?八旗兵才几个?绿营兵又有几个?想想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满清不发展火器,从根本上讲就是为了抑制汉人,这一点是毫无疑议的。
  姚之福、张月梅愣了一下后立刻点起了头,就如梁纲所说的一样“想想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人也不是笨蛋,里面是什么原因当然想得到。
  “不过官兵手中的鸟枪比起这个来可真是一根烧火棍了,完全没得比。”姚之福抚摸着枪上的刺刀感慨道。清兵的鸟枪质量问题不言,单说沉重方面就是个问题,而且靠近了就没有丝毫的作用了,用那个东西,边上必须有刀枪护兵在,可是眼下的燧发枪,上了刺刀后完全可以拿来当枪兵用。“我开始时还以为这是他们护身的短剑呢,没想到竟是这般用的……”
  梁纲呵呵一笑,他可是知道的,知道最早的刺刀是战场上的火枪兵捡断掉的矛头插在枪口中而得来的。短刀直接塞在枪口里的虽然能够防身,但要射击的时候就必须要把刀拔下来,很麻烦。
  只有眼下的这种卡座式的刺刀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刺刀,它的出现完全可以使火枪兵代替长矛兵,从而使得长矛兵彻底失去了存在意义。梁纲不是枪炮爱好者,所以他不知道卡座式刺刀的出现时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对此的欢喜!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一十九章 无题
  
  襄阳城,李府。
  “事已说完,梁某就不打搅了,李老爷还请多加考虑,你我明日再会!”梁纲起身对着当面的李元清抱了下拳,再说了句:“告辞!”
  本来是准备在外面约见李元清的,以西天大乘教下属的某家商号的名义。可后又想了想,感觉想要给李元清最根本的威胁,就必须‘随时随刻’的出现在他家中。所以,在午后时间,梁纲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李元清的卧房,而当时的李元清正在床上休息。
  每到午后,李元清都要小睡一会儿,不分一年四季,这是他的生活习惯。梁纲能掐着点来,也是因为西天大乘教事先已经从李府的一个下人口中套出了这一消息。
  蓦然间一个人出现在自己卧房,谁都会吓一大跳,而更让人害怕的是这个人还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悍匪,是官府通缉捉拿的反贼,李元清在睡梦中被叫醒,看到梁纲那张脸后完全是傻住了。他的夫人迷迷糊糊中被惊醒,看到梁纲这个陌生人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扯着嗓子要大叫,不过没能叫出声来,被他丈夫给用手堵住了。
  就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李元清依旧是那么的识趣有眼色。
  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梁纲又隐隐点出郧阳府商路对现时李家的重要性,以及自己可以替他们解决掉安陆袁氏这个麻烦……
  交易的条件梁纲全都摆在了明面上,现在就看他李元清如何选择了!
  看着梁纲离去的身影李元清半响无语,他夫人,之前一直缩在床上这时也下得床来,两手紧抓着李元清的手臂,神情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可真是两难选择啊!应吧,那就是与逆匪同谋,一旦事发满门都要遭殃;不应吧,就肯定要得罪了那短毛,他一旦发怒下手,也是满门都要遭殃……
  “老爷,这可怎么办哪?”李刘氏急的哭出声来。
  “让我想想看,让我想想看……”李元清一时间又如何能做得出抉择来,这关系是如此的重大……
  半个时辰后。
  李永昌匆忙赶回家中,中午时还好端端地父亲,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得了重病呢?
  李元清卧房,李刘氏和小女儿李盈盈已经退了出去,房内空间就留给了父子俩人。
  头上扎着白巾的李元清,见二女、丫鬟都退了下,当即一挺身从床上坐起,是毫无一丝的病态。招手让一脸被惊到的李永昌坐下,李元清这才将刚才说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了出来,而且连带着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经过也续道了一片。
  “咱李家是已经走到了生死关口,你是大儿,为父不能瞒你,该作何抉择你也能有你的意见。”李元清满脸都是苦涩,真真是祸从天降,他如何也想不到刚刚在德安犯下大案的梁纲会在两天之后出现在自己卧房内。
  面前的李永昌眼睛中的不可置信慢慢的化作了大祸临头的惶恐,当李元清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已经懵懵无神了。
  “唉……”李元清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口气,儿子的这副样子他简直是不忍再看,晴天霹雳一样的打击,没人能受得了得。
  “爹,干了吧,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知过了多久,李永昌才说出了一句话来。
  抬起头看着父亲,李永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心中的感慨了。“那短毛蹦跶的样子,跳的还挺欢,一时半会儿的官军怕是还奈何不得他,咱们跟他干了这票,怎么的还有一段活命的时候,中间做做准备未必就不能逃过一劫。可要是得罪了他……”以梁纲所表现出的力量,想要灭掉李府满门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
  避急取缓,虽然都是死,可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能多活一阵还是要多活的。李永昌就是这个心理。
  ……
  “这么说事情就算成了?”李全一脸喜色,拉着梁纲急声问道。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成了!”梁纲脸上的笑容也是快绷不住了,“富贵人家惜命,经不得吓唬,三两句一说,就全应下了。”第二天去见李元清,可真是顺利之极啊。
  所以说,虽然失去了襄阳府的那个庄园,可梁纲也一点都不心疼。那地契拿着也是白拿着,放在他手中除了发霉没什么作用,因为梁纲根本就没办法撷取那个庄园的控制权,一没人手,二没相应的身份。除非是托付给西天大乘教,但他又不甘心,毕竟那是一块肥肉。
  现在他拿那张对自己无用的地契作价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兑给李家,算作今后的运粮款,算上一算无论如何还是他赚了便宜。
  ……
  广东佛山,在濠镜满载而归的陈广亮再次来到了这里。他本来已经订好了去杭州的马车,但临行前的一次灵光闪现,使他再次来到了这里。
  作为天下四大名镇之一,佛山的代名词就是铁都,汇聚了岭南地区冶铁技术的精华,也溶注了中国数千年来冶金技术的优秀成果。贯看南北,佛山之冶遍天下、铁莫良于广铁……等等评语足以说明一二。
  好铁自然要用于军器,满清入关之后,这里不知道有多少门大炮被铸出,相比起北京的景山炮场,这南方就是以佛山为最了。带着使命而来的陈广亮上次翘人墙角不成,这次再来目标就从铸炮匠师转变成了冶铁老师傅了。
  “谙大人,此行小人能够满带而归实在是离不开大人的关照,这点小意思还请笑纳。”陈广亮说着就从袖口露出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万望大人不嫌。”
  谙海呵呵一笑,右手在桌上一抹,伸缩间银票已经纳入袖中。“吴老板客气了,此事本官不过是举手之劳,受此厚礼真是惭愧啊。”
  “大人虽是举手之劳,可与我等小民却是天大的恩助,这实在是应当的,应当的……”陈广亮一脸的阿谀奉承,姿态放得低的不能再低。这谙海是个满人,又是佛山驻军的守备,在这儿权势可真是不小。若非是有他的襄助,陈广亮还真不能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就拉出了五个老师傅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章 三进襄阳
  
  光阴易转,时光易流,眨眼间距离梁纲第二从襄阳城回来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在这段时间中,如他之前所料想到的一样,手下的部众又吹气球式的膨胀到一千五百人,这还不算陈虎、黄三等人的家眷,要是连这些妇孺全都算上,那总人口足足会超过一千六百人。
  第一大队等部在石门山战殉的空额当然要补充上,且多出的人马还让预备队人数一口气涨破了五百人大关。
  在同时间内,张世龙、张世虎的兄弟张世秀、张世凤二人也已经到了山中,连同姬延良、姬仲良兄弟和王邵谊,梁纲这手下的班底是越来越大了。不过虽然如此,他却也没有再增添一支手下的作战力量编制,依旧是第一第二两个大队和两个独立中队以及本人的亲卫队这五支战斗力量。
  说实话,对于张世秀、张世凤、姬延良、姬仲良这两对兄弟,梁纲都能够相信,也都能放心了用,尤其是这后面的两人,确实是很想大用。但是苦于四人都是无功无劳,就是再想提拔也只能做上分队长。虽说他也能一声令下把他们四个都推上中队长的位子,可是从长远上考虑,为了能更好的把部众往军队方面引导靠拢,梁纲也只能暂且忍耐。
  在回到山里的第八天,大清晨的梁纲就撇去伤兵,再留下了二百人部众否则守卫老巢,引着当时还剩的七百来人押解着全部的俘虏,急匆匆的望着南面赶去。
  当第二天上午,他就在汉江水面上一举截获了襄阳李氏粮行运去郧阳府的两千石谷粮。
  因为是走水路运输的,所以李氏粮行不可能这般的运白面,船上装载的绝大部分都是大麦,还有一些是大米,这般一来到了山里也不用发愁米面生虫不能久放的问题了,梁纲设计的成果完美实现。
  虽说如此大规模的在水面劫取运船(粮草),还是襄阳府这一带数十年来的第一出,可却也并不显得突兀。因为在此不久后,走郧阳府粮食买卖的另一家黄氏商号的运船也被梁纲给劫了。听到这样的消息,人们只会以为梁纲消息得到的灵通、准确,拿捏的也恰到好处,却绝不会有人去怀疑梁纲与李氏粮行有什么勾结的。
  大批的粮食被运进了山中,这些大麦的数量就算是不配合着杂粮,差不多也足够梁纲所部安然的度过整个冬天了。
  所以,梁纲完全可以放下心准备其他的事了,手中有粮,心中就不会再发慌!
  练兵,接下去的事情就是练兵,在陈广亮还未能返回的情况下,在火器方面毫无发展的情况,梁纲只能在冷兵器上图谋前进。
  与当初某事前训练那二百人的情况一样,迅速列队、齐步走这样的基础训练在一千五百部众中全面展开。
  列队、跑步、齐步走,再时不时的来一场远距离长途越野,或是小规模突击作战,这段日子中山内的众人无不是饭量大涨。因为巨大的活动量,决定着他们的补给消耗。
  此外就是军令:
  队员看小队长,小队长看分队长,分队长看中队长,中队长看大队长……一级跟着一级,一级压着一级,所有部众在战场之上都必须紧紧跟随着自己的上官,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不得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
  在战场之上,敢有不听号令的,一律杀无赦;敢有蛊惑军心的,也一律杀无赦;敢有擅自逃散的,更是杀无赦……
  这一系列制定下的“斩杀令”,会是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一样,巍巍的耸立在所有人的面前。这番的叱令不但适用于普通队员,也适用于所有的大小头目。
  在战场之上不得梁纲亲口命令的,敢擅自率部或鼓动部下逃溃者,为首的军官要清算,其从属的队员也要隔二抽一,杀掉三成三。这又是一条硬生生的处罚。
  还有就是——一部队长想要逃走时,其副手有权就地斩杀,自己取而代之,接着执行命令者——无罪;而若是副手服从正官,那么在日后清算中被杀也别去说理!
  成编制的人马讧乱逃溃的,正副主官一律处死,且自主官往下,小队长一级往上,所有头目一律斩杀!
  ……
  杀,杀,杀杀杀,一个个的杀字,无不透着血淋淋的腥气。梁纲就是打算要靠这些话,紧紧地勒住了所有头目的脖子。除非是铁了心的叛逃,否则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而除此外颁布的还有接替规令和功勋奖励以及扰民方面的惩处。
  接替规令:战场上,主官战死,副官接手,副官战死,下属排位第一者接替。冲上到下,一级一级的向下排,正对应着梁纲编制的那些一二三编号。
  功勋奖励……
  扰民……
  林林总总,梁纲匆忙中制定下的这部军纪,光是斩杀令就不下三十条,杂七杂八的责罚、奖励都算上,最后一数竟然有不下百条之多。让他事后着实是一阵惊讶!
  虽然是匆匆编纂的,可想把这一部简易军规灌输到一支部队的灵魂之中,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个多月的时间,梁纲整天里照死了操练手头的这支人马,但到现在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不过说实话,他们比起一个多月前却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已经像是一支军队而不再是乱嗡嗡的土匪了。
  第二场雪下过,梁纲终于放下了手中一直操劳着的‘整兵训练’。因为山外西天大乘教的联络员再次来到了他的眼前。
  “飞鱼图……东门第五层右手第十块砖……”梁纲脸上登时堆满了笑意,这小子,终于是回来了。等了这么多天了,陈广亮终于有信了。
  这飞鱼图就是陈广亮走之前,梁纲和他做下的约定。回来时在襄阳东门,下数第五层右手第十块城砖上刻画一条飞鱼……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一章 一代奇女
  
  襄阳城,陈家院内。
  夜晚降临后,梁纲再次来到了这里。
  这时陈家中已经没了外人,陈恒军被支去了兴隆镇,他的家人都在那里住,他离家这么长时间了自然要回去团聚团聚。
  所以,梁纲就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
  几个月不见,陈广亮明显消瘦了很多,这段日子他是操了不少的心,也担了许多的害怕。“梁爷……”看到了一脸合笑进来的梁纲,陈广亮神色立刻有些激动起来,这次‘买卖’他是长了大见识了,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任务完成的很漂亮。
  ……
  “宣城詹夫人那里已经处理妥当了,小的在那留下了三千两……”陈广亮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个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不少的字,按着上面的记载他一条一条的给梁纲念了起来。
  宣城詹夫人,即是指詹王氏——王贞仪。她的事情在梁纲吩咐陈广亮的诸多事情中排列第一位,也是梁纲对陈广亮吩咐下的所有任务中唯一一件关乎到确切人氏的事情。
  王贞仪,字德卿,号金陵女史,原籍安徽天长,生于上元(今江苏江宁),清学者王锡琛之女,宣化太守王者辅孙女,宣城诸生詹枚妻。
  因为原先的朋友中就有一个宣城人,曾与他说起过老家的名人,这人极是佩服王贞仪,以至于相处之下梁纲的脑子里都不由得记下了这个名字,甚至连她的一些事迹都知道了。
  这位詹王氏,幼时就曾随父宦历楚粤,出塞省视。祖父王者辅是一位富有学问和胆识的中层官吏,因秉性耿直,不肯阿谀奉承,三次得罪上官而落职,最后被发配吉林,死于戍所。
  十一岁时,王贞仪与祖母董氏及父亲等人奔丧塞北,曾于吉林居住五年,还从一位蒙古将军夫人处学得骑射,能‘跨马横刀,往来驰骋’,也能‘发必中的,骑射如飞’。
  吉林的五年生活,对王贞仪的影响很大,在那里她结识女友,研讨学问,不甘心于男尊女卑封建观念的束缚,认为男女“同是人也,则同是心性”,学问未必尽为男人而设,女子亦应有求知识的权利,反对那种认为女子只能从事饮食缝纫之事的观念。且她对那些附庸风雅,不务实学,无病呻吟,“朝学执笔,暮即自命才女”者,亦不屑与之为伍。在他《题女中丈夫图》一诗中,就抒发了自己“足行万里书万卷,尝拟雄心胜丈夫”的情怀,有着超出女子的常规。
  十多年孜孜不倦的钻研,王贞仪通星象,精历算,工诗文,晓医理……涉猎广泛,偏又既专且博。(汗,这要是生到现代……!!)
  而她二十五岁的‘高龄’才结婚也是让旁人纷纷掉落眼球……
  这样的一个女子,梁纲心底下也不能不说一声佩服。而更为重要的是,相比起满口‘之乎者也’的八股文人,精通天文历法和地理、数学等知识,且又接触过西洋数学的王贞仪,在梁纲眼中才是真正的人才。
  虽然在眼下的这个时代中,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是离经叛道。
  兼资文武,六艺旁通,且博而能精,被钱大昕誉为‘班昭以后,一人而已’的王贞仪死的时候还不满三十岁,夫家家境的贫困是她早早去世的一大因由。
  所以梁纲才要陈广亮下东南之时特意走一趟宣城,找到那詹家……因为算一算今年应该就是王贞仪嫁给那个詹枚的年份。
  别的什么先都不求,只希望朋友的这位偶像别再年纪轻轻的过早离世,另外还有就是要多多的交出一些弟子来。
  人才教育出的学生不一定全都是人才,但总比蠢材教育出的学生来得强不是?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宏伟大愿’到底能不能实现,可梁纲已经在为自己的愿望的实现而努力。这救王贞仪也能算做是其中之一。
  在梁纲未来的设想中,大炮是他手下军队必不可少的装备。虽然对‘炮’了解不多,可弹道学什么的一些名词,梁纲还是听说过的,这些玩意一听就知道与数学有关。
  王贞仪就是他已知道的数学大家,那干嘛不施以援手,结以恩义?或许等自己有了一亩三分地之后,直接就可以把她那一家接到自己的地盘来,让她给自己的炮兵做研究。另外,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
  “哦,这就是单筒望远镜了……”梁纲手拿起一根来,扣在眼上向外望了望。
  望远镜他不陌生,但是这单筒的铜质望远镜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之前都是网上或是书本、影视上。虽然在效果上比起后世民用的高倍望远镜都差了很多,但是它依旧极有用处。
  山野之中,有了这个在手,再与清军对仗的时候,可就轻松多了。
  “嗤……”将镜片两边的铜帽盖上,一尺来长的单筒望远镜微微用力一合就缩在了一起。很好,很方便!
  陈广亮此次一共买来了十个,花了他整整三百两银子。这玩意要三十两银子一个,他显然是被人坑了,但梁纲并没去计较这一点,相比较金钱,他更看中实物。
  十个单筒望远镜之外,陈广亮还从濠镜买来了五支燧发枪,外加配送的一百五十发纸弹。为这个,他又花了二百两银子。
  购买燧发枪,这本是梁纲交给他的一项极重要的任务,重视程度要远超过望远镜。为的就是能够拿来当做样品,好让他在山里进行仿制。但却是万没想到,本来极重要的一项现在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因为从刘家缴获来的那几支燧发枪,已经足以当样品来用了。
  山里面的‘山寨版’现在都已经是在进行中了。梁纲特意委托西天大乘教从山外面弄来了三个铁匠以及在湖广兵仗局世代做工的一对工匠父子,他们五人连同山里本就有的两户铁匠,七个人就成了梁纲部‘火器化’的先驱者、领头兵。
  不过……多了总比少了强,至少拿它现在就可以用来训练火枪兵。
  五个佛山挖来的工匠就更是不用多说了,梁纲会亲自领着西天大乘教的人把他们带进山的。
  又是五个,这么一来火器组的成员又将是扩大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二章 全方位的落后
  
  遇连生,后院。
  深夜中,一盏油灯点亮在床头,梁纲和衣卧在床上,对着油灯的蛋黄色的光亮一字一句的仔细的嚼读着手中的小本。
  这是陈广亮交给他的一本资料,上面记载着有大量的按照他事先要求吩咐探索到的葡军见闻和炮位图解,全部都是有关于大炮和火药上的事宜,为此陈广亮可是花费上了一大笔银子。
  “颗粒化?”三个字不住的在梁纲的脑海中翻腾,后世时他倒也听说过这个词,说是颗粒化后的火药比黑火药威力大,可这跟粉末状的火药比到底有什么不同呢?为什么会加大威力呢?难道是因为烧得更快?黏在了一起,面积减少了……
  摇头搞不懂,化学方面梁纲完全是七窍通了六窍,剩下一窍不通。“不过这不易受潮上倒是一大好处。”从记载上来看,葡军的火药比起清军的火药来,在效用保持上明显好上许多。广东清军的火药时间一长威力就全都大减,不论是水师还是陆军,都是如此。而葡军的却几乎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提纯、粉碎、拌和、压制、烘干……”看着小本梁纲不由得摇了摇头,单看看人家这工艺程度,再看看清军的制作程序,明显就强出不止一筹。记得自己开始时从襄阳协里淘来的火药中,碳、硝、硫磺等物的粒子粗糙不堪,还大小不一,点燃之后往往不能充分燃烧,残渣甚多。如此影响火药的威力不说,而且还会产生浓烈的黑烟。而等到梁纲自己着手制作的时候,因为把关严格,所以火药虽然还是粉末状的,可威力却提高了不少,硝烟更是转变成了青白色。
  “颗粒化就颗粒化了,麻烦算什么,只要有好处就行!”梁纲没有一点的犹豫,立刻决定采纳这个火药‘颗粒化’。“但是这炮用发射火药……”
  一个接着一个的‘?’又在他脑门升起,火药就火药了,怎么还分枪用发射火药和炮用发射火药?有什么不同吗?
  想的挠破头梁纲还是一点都搞不明白,为什么那炮用的发射火药的‘硝’含量就要比枪用发射火药的‘硝’含量多上那么一点,而碳和硫磺的比重就要下降一点……
  而火药方面的除外,更多的还是在大炮方面上,从大炮质料、炮膛光洁度、炮身引门到瞄准装置、炮架和炮弹,小本上记载的东西几乎笼盖了火炮的所有方方面面,不出意外的清军是完完全全的落后。
  大炮质料:葡军铸炮的用铁都是上好的铸铁含碳低,或直接就是青铜、黄铜,而清军大炮所用全是生铁,铸成多是蜂窝涩体。
  炮膛光洁度:清军大炮由于铁质差,加上铸法有问题(泥模),气孔多、易炸裂,再加上工匠偷工减料、官员中饱私囊,使得质量极差,铸成之后炮膛也不能光滑顺溜,且内部难于铲磨,往往是腹中生锈,炮膛凸凹不平。而葡军的火炮就完全是另一副模样,虽然还没有开始采用整体铸炮法(即先铸成圆形金属件,然后用镗床镗成炮管,既省工时,又能保证炮膛的光滑圆匀),但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精密且规格化,步步措施之下炮膛内绝不会出现蜂窝状。
  大炮引门:葡军的大炮引门皆在膛底,大小适度,而清军大炮的引门有的偏前,有的口大。引门偏前会致使大炮开炮时后坐力增大,或者连架跳起,或者偏左偏右,不能中的。引门口大则造成火药燃料气体外泄,影响炮弹射程。
  瞄准装置:葡军的大炮不仅装有瞄准星斗,还配有炮规(象限仪、量天尺)。而清军大炮则只有星斗而少炮规。
  炮架:17~18世纪,欧洲各国普遍使用金属炮架。甚为坚固,能保证火炮上下左右灵活转动。而清军大炮的炮架则是笨滞艰涩,旋转不能如意,且系寻常杂木,木性松脆,一经炮发震动,榫缝开裂,既难取准,又不能再行施放。
  另有一项,就是炮耳的位置。清军大炮全是继承明代衣钵,一百多年毫无前进不说,还倒退了很多,这炮耳位置全都是依红衣大炮为例,布置在炮身的中间,炮车一经发炮常常颠簸不已,因自身重心不稳,而被后坐力震得翻倒个个的事情时常发生。
  而葡军的火炮,因为欧洲近代科学的发展,如欧洲所有的军队一样,在重心方面把握的十分到位,炮耳前移,炮架的改进,完全杜绝了一炮击出炮车翻倒的事情。而且葡军每一门大炮都配有一辆弹药车跟随,以供补给作用。这大炮炮架与弹药车前后还可以相连,连在一块之后那就是一辆简单的四轮车,几匹马一拉转移移动十分方便快捷。
  炮弹:葡军所用的炮弹是光洁圆滑。清军的炮弹则是内有孔眼,外有缝线,弹体既不圆滑,弹径又偏小,使得药力很容易旁泄。且炮弹与炮腹相碰,涩而不滑,大大的影响了射程和命中精度。
  ……没得比,完全是没得比。这还只是眼下这个时节,要是时间再往后推迟个四五十年,到了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欧洲军队的军器制作无疑会更加的完善,而清军与之之间的差距也会无可争议的更加的拉大。
  那还怎么打?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梁纲还记得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东南几战清军一共战死了一名总督,两名提督,以及七个总兵,真是想想就让人唏嘘啊!
  加农炮、榴弹炮、臼炮……
  火炮装药的重量为炮弹重量的1╱3,火炮的重量为炮弹重量的150倍或接近150倍,火炮的长度则为口径的16——18倍……
  球型实心弹,分普通熟铁弹和灼热的实心弹两种;霰弹,包括链式霰掸、葡萄弹和普通霰弹;开花弹,包括分内装黑火药的开花弹,装有定时引线的榴霰弹和内装纵火药剂的燃烧弹……
  “不冤啊,搞到这些东西别说是花了七百多两银子,就算是后面再添上一个零,也是值得的啊!”梁纲收起了小本,两眼直愣愣的望着房顶。深夜里都不知道是到了几点了,可他却连一点的睡意都没,这心里不好受啊……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三章 铸炮
  
  “咚咚咚……”几声炮响后,回音悠荡逝远,白茫茫一片的山谷中转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快,快点,给我量准了,量准了。”梁纲在大声的吆喝着。天寒地冻的,虽然已经入冬很久,可此时的他依旧是满头的大汗,上身的袄甲也完全敞开了怀。在他旁边的陈虎、张世龙等人也全都一个样子,呼呼的山野寒风猛烈地吹刮着,却只能让他们更觉痛快。
  “是”,姬延良大声的应下,然后就冲着自己手下的队员吼叫道:“快点上去,量仔细点……”
  看着好似撒缰的野驴一般冲出去的测量队,柳严辰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一丝黯然在他的心底升起。但接着他又是满脸带笑的向梁纲言道:“大当家的,咱这炮打的绝对比朝廷的远,这才是六百斤的小炮,打的差不多就有二里地远,都能赶得上朝廷五六千斤的重炮了……”
  柳严辰者,为西天大乘教就近绑上山的匠师,之前与王栋、王来元父子一样都是在湖广兵仗局做工,是祖传了好几辈手艺的铸炮师傅。
  梁纲对柳严辰一直很尊敬,毕竟他是山上唯一懂得铸炮的人,虽然在现在的情况下,梁纲是不可能大规模铸造大炮的,甚至连小规模的铸炮都不行,但是这项技术还是要发展的。
  不铸和不会铸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而同时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柳严辰心里真正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外人不知,可在表面上他对梁纲却是绝对绝的服从。
  唉,家人妻儿五口人都在山上,头上高高悬着一把铡刀,对于这握着刀把的人,柳严辰又怎么敢有半点的得罪?
  6000斤以下炮位的最大射程为300来丈,6000斤以上重炮的有效射程为500丈左右,清军重型火炮的有效射程也就是两三里地,所以现下这门小炮,在中国而言绝对是一顶一的好炮!
  (因材料、铸造法等方面的原因,清朝自制造出的火炮炮壁厚而炮膛小,常常上万斤吨位重的大炮只能发射十几二十斤重量的炮弹,比例远逊于欧洲的150:1(非包括臼炮,且铜炮的比例会更大)。所以已别看是几千斤上万斤的超重重量,真正威力反倒是不如欧洲几百斤重的行军炮,无论是在射程上还是在威力上。)
  旁边的陈虎、张世龙等人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但听到柳严辰的话也是高兴非常,好歹他们还是听得懂的,大炮不就是打得越远越好么。
  梁纲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门炮能造成眼下的这个水平,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毕竟这还是柳严辰在山上造出的第一门炮,是他看着陈广亮的那个小本本一人摸索铸造出的第一门炮。
  想必在日后,熟练了,有经验了,柳严辰还可以造出更好的火炮来。或是把铸炮用的铸铁换成青铜、黄铜,这无疑也会上大炮的性能有上那么一些提高。
  “大当家的,是三百五十丈……”一番测量后,姬延良跑到梁纲跟前汇报到。
  “三百五十丈,也就是超二里了。”这柳严辰估算的可真准,梁纲展颜一笑,扭头望向柳严辰,“打这么远,那有效射程还是多少?”
  三百五十丈算是这门炮的最大射程,那最大射程之下还有一个有效射程不是。相比较最大的射程,这个有效射程在战场上更有用。
  “可及一百五十丈。”柳严辰这些日子来和梁纲的接触,也懂得了他口中的一些名词含义,就比如眼下的这个有效射程。若是换做才上山时,梁纲非待再给他好生解释一番不可。
  “一百五十丈……”梁纲清吁了一口气,才一里地啊,虽然知道这个年代的水平就是这样,可心底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轻视感。
  “今后柳师傅还要多多麻烦,铸炮和研究,咱这山里可就只靠柳师傅一人了……”梁纲一边需着话,一边轻轻地拍打着火炮冰冷的炮身,这冬天冷却的就是快。“这种炮,山里再铸上两门就不再造了,柳师傅抽空要多多研究一下那个臼炮……”
  这样的小炮性能虽然已经达到了国内的顶尖水准,可自己要在群山峻岭间活动,它还是太重了。毕竟是有六百多斤呢!
  如果能减轻到一二百斤,倒还可以接受,但以现在的条件而言,这明显不可能。所以这种加农炮梁纲就不打算多造了。况且山里面的铁料也不多,除去王氏父子负责的火枪组所需外,拨给火炮组的最多也就是四五千斤,留下一些造点轻便的臼炮不是更好?
  虽然它的射程更短,可口径大不是?威力也大,只要射程能超过五十丈,那就足够了。
  “这个好说,臼炮本身并不复杂,倒是弹药需要更下功夫。”柳严辰拱手道。他就是吃这碗饭的,得到了那个小本本自然是如获珍宝。虽然初上山时内心中一直是胆颤心惊的,可那个小本本上的东西他却是早已经熟记于心。对于那结构简易的臼炮,就是闭上眼他也能造的出来。而且“用大当家提点出的铁模铸造法来造,不需多久,开春之前全可尽数交付……”
  话说的真好听——大当家提点出的铁模铸造法,纯粹是狗屁,事实上梁纲只是在柳严辰制作炮坯泥模的时候多说了那么一句话:为什么不用铸铁做模具?
  后世的金属模具十分普遍,充斥着各行各业。所以可以说明的是,这铸铁什么的也是可以用来做模具的。那为什么还要一直用泥模呢?
  (中国传统的铸炮工艺,从明开始都用泥模,即用水和泥,制成模具,然后范金倾铸,再层层笋合。泥模是必须烘得干透才行的,否则外表虽干,里面湿润,一遇金属熔液,潮气自生,铸成的火炮就有蜂窝,施放时炮筒容易炸裂伤人(清朝时的普遍现象,工匠不用心,官员不操心,最后损害的还是国家利益)
  烘干泥模往往要一个月之久,如果碰上雨雪阴寒天气,则须两三个月才行。而且一具泥模只能铸造一尊火炮,随即就要丢弃,不能再用。)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四章 铁模炮
  
  柳严辰是什么人,祖祖辈辈都是干铸炮这一行的,他当然清楚泥模铸炮都会有什么缺陷。但是受见闻、知识、意思等方面的限制,想创新他也是没这个能耐的!
  对于铸铁模具,以金属模具来铸炮,在这方面上说实话他是一点念头都没起过。
  梁纲的那一句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无稽之谈,因为泥模铸炮的手艺已经是上下传承了好几百年,已经成了铸炮这一行当中的传统。但是这第一个反应过后,他心中又隐隐明悟了点什么……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金属型铸造的国家,早在战国时代就用铁范成批铸造生铁农具和工具。所以说金属模具即便是在这个年代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柳严辰当然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但是就如两千年前的战国一样,这个年代的金属模具也是用来铸造农具、铁锅这类的小型器械的,像是大炮这样的大型金属器,那真是从未有过。
  冬天阴冷时节,泥模做出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是干不透的,柳严辰寻思着梁纲也不可能白白让他游手好闲的度过一个冬天,毕竟自己之所以被抓上山原因就在于大炮,所以想过之后就应了这个“难题”,领了拨给他的一小队手下开始着手做起了铸炮铁模。
  就算是现代,用金属模具铸造重数百斤至数千斤的大型铸铁件,困难也是很多,况乎是这个年代,所以无可厚非的柳严辰连连失败了七八次。但是就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之中,一些窍门也被他给慢慢的摸索了出来,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句话放在他身上,放在这件事身上,真是太贴了!
  (1)首先按铁炮大小,分4—7节,作出泥炮。
  (2)按泥炮节数分制铁模泥型,每节泥型分成两瓣,用车板旋制内面,使表面光洁,形状规整,然后烘干备用。泥型内放入预制的把手,浇注时和铁模铸成一体。
  (3)用泥型翻铸铁模时,先将炮口那一节倒置在泥制平板上,用泥充填其中一瓣,烘干后,盖上泥制平板,将型箍紧,浇注后便得到第一节铁模的一瓣。然后除去填泥,又可如法铸得另一瓣铁模。这样逐节浇注,就可铸成层层榫合的整套铁模。
  (4)用铁模铸造铁炮时,先在模的内表面刷上用细稻壳灰与细砂泥加水和成的涂料,再涂刷极细煤粉调制的第二层涂料,然后箍紧铁模,烘热、装配泥芯,浇入铁水。待凝固后,立即脱去铁模,趁炮身还是红热时,清除毛刺,除净泥芯,得到成品。
  从以后来看,铁模铸炮工艺对梁纲军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这一工艺的成功简直是支撑起了梁纲火器的半边天。
  而此时的他虽然对铁模铸炮的认知还很不足,但是也从始至终的关注着柳严辰这一工艺的发展,所以待到成功之后,连他也对这一铸造工艺有了相当深的认知。
  怎么说呢,用书面语言来讲,那就是这一技术是在传统金属型(模具)铸造技术的基础上发展、创新而来的。这其中蕴含着许多传统工艺,就比如铁模各瓣之间和各节之间所采用的定位方法,就是继承和发展了古代陶范和金属型(模具)的榫卯定位工艺措施。又如铁模把手的分铸、采用双层涂料等,也是传统铸造的常规技艺。
  柳严辰在铁模铸炮成功之后,总揽前后两法,给铁模铸炮总结出了的七个优点。其中讲到铁模的特点就是能一模多铸,成本低,工时少,“用一工之费而收数百工之利”,可以省去无数工匠;而且减少了成炮后的表面清理和镟铣内膛的工作量;还有铸型不含水分,几乎没有气孔,用后还可以收藏,维修起来又十分方便,如果局势紧迫,能很快的就投产以应急需……
  实在是有些欣喜若狂,对于工匠来说,尤其是世代从事铸炮这一行业的工匠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成就更柳严辰他高兴的呢!
  有了这套铁模,随着第一门大炮的出产,几日之后两门崭新的火炮再次立在了梁纲等人面前。黝黑噌亮的外表,黑隆隆的炮口,一眼看去就能给人一种凛凛生威之感,实在是……漂亮!
  犀利的杀伐武器,落在梁纲等人眼中那就是只有这两个字能用来形容——漂亮!绝对是漂亮。
  “大当家的,咱们是不是该发发市利了呀,有了这三好东西,不拿来用用,这心头实在是痒痒啊。”陈虎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能有大炮助阵,现在他只要想一想炮声隆隆,心头就充满了兴奋。
  “是啊,大当家的,发发市利吧,弟兄们窝缩起来都快一个月了……”
  “就是,出去练几下嘛……”
  “大拉练,拉练,这天气正好锻炼人……”
  陈虎起头,剩下的一众头领跟着纷纷起哄道。
  梁纲听得愕然失笑,这群家伙,之前还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掉了?当初可是还一直在抱怨说每天练得辛苦,拉练不是人干的活等等的,现在真到了大雪封山的时节了,要缩起来猫‘冬’了,见了三门大炮却又纷纷跳脚……
  这地方到底是在湖北,天气比起北方还是要好一些的,冬天里就算是梁纲的老家都要比这儿冷几分。现在山中的情况是,不是寒冷的受不了,而是山路艰难湿滑,着实行走不易,所以在地上的积雪却是满山后梁纲就在没有进行行动。
  现在梁纲手下的人马都已经全配上了棉衣、棉裤、棉被等,防寒上是绝对过得去关的。山里就连至今还在押的八百余绿营兵(余下的都放了),梁纲也没虐待他们,每天一干两稀的活着,还有薄棉衣薄棉被穿盖,又不用干太重的活,这日子‘潇洒’的连山外的老百姓都比不上,说出去绝对会有大批大批的贫民百姓感到羡慕的。
  “行,等咱们的臼炮造好了,弟兄们就去石碑岭发一发市利。敲了那清兵大营,然后在好好地扫荡一下……”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五章 炮声隆隆
  
  乾隆五十八年,一月十七日夜。
  一支过千人的队伍悄悄地地靠近了江北群山的外沿。
  石碑岭、石门山……
  “过了今晚这儿还是爷的地盘。”梁纲遥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暗自自语道。虽然这个时间很短暂,“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站在他身边的姬延良、姬仲良兄弟兴奋地睁大眼睛望着前方,虽然他们兄弟来也上过几次厮杀,可那才是多大的场面?连杨家集灭刘时的规模都不如,更怎能比得上现今这千人规模的混战?
  姬仲良扯了下领口,冷冽的寒风立刻吹刮进衣领,满身的一寒,燥热立刻降下了两分。这一路奔走,他还真是出了一身的大汗。“大当家的,干嘛要在夜里打啊,石碑岭那破营地咱们任何时候还不都可以轻轻松松的拿下,何必选择夜里,路太难走了。”总兵力才五百人的石碑岭营寨,在姬仲良眼中根本就不是威胁。不过他也知道这话是不能在众人面前当众说起,所以只是在无外人的情况下才可以向梁纲问起。
  梁纲笑了笑,如姬仲良所言的一样,就石碑岭那样的守备力量什么时候打还真都是一个样子,但是在做布置的时候,他自己还是无可避免的受到了前世军事影片的影响,所以才定了这个时间段。
  这个因由自然是不能启口的,但是这样做好歹也能起到了一些隐秘作用,虽然这个作用真的很小。因为在夜间行军时,梁纲所部是必须点燃火把的。
  一溜长龙浩浩荡荡的从西面山间开来,相信等人马赶到石碑岭的时候,清军已经做好准备了!
  过石门山时,陈虎部一个突击就夺回了这个昔日的厮杀场。在石门山驻守的清军,一个把总连同手下的五十人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就被清荡了个干净,五十来人战死了小一半,被俘的将近三十人。几个头目都是战死,就留下了一个外委千总。看着那个肥头大耳浑身上下却又血迹斑斑还犹自叫骂不休的外委千总,梁纲心中很生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触。四十多年后的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清军中同样有一批平日中吃空响喝兵血却又一样战死沙场的人……
  一百五十多年的时间,满清的统治真的是稳固了。
  猛的甩甩头,梁纲向下摆了摆手,那外委千总立刻被拉了下去,随即一人挥刀砍下……
  人马继续向前,等到赶到石碑岭下的时候,丑时刚刚结束。如梁纲所料,清军营寨已经是灯火通明,全体戒备了起来。
  “大当家的”,柳严辰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炮队都已经架好,是不是……”山上并没有真正懂得炮战的人,甚至连之前接触过火炮的人也就只有柳严辰一个,所以没办法梁纲就好让他暂时代理炮队队长一职,管一管放炮。而到了确切的行动则全由梁纲自己亲自督领。
  八门小型臼炮,由于重量轻,每一门还不足二百斤重,所以它们完全可以随军在山间行动,这较之六百多斤的大炮可是轻便的太多了。
  梁纲闻言精神一振,立刻开口命令道:“陈虎督第一大队主攻西侧,麻子、齐七两中队攻南北,放开东面,由张世龙的第二大队在三里外设伏,要全部都给我留下。亲卫队留下戒备。”
  “是……”
  随着梁纲的一声令下,一股股人流从山中涌下,一百人的亲卫队更是早已列阵在前炮队周边。
  现在的梁纲所部,燧发枪还没有进行配置,只有在梁纲的亲卫队中可以看到它的影子。但是下面的各大队中队却已经配置了不少的手雷,投弹兵这一兵种算是正式进入梁纲部的编制了。
  那日的突围一战,手雷在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四五百号懒懒散散的绿营兵在同样哈欠声不断的大小军官的带领下戒备在寨头。虽然知道是有大股匪寇来袭,可是该发困的还是要发困。他们自持有营寨可做依靠,石碑岭大营内的清军上上下下几百人都没有产生过一丝的担忧。
  一根根火把插在营寨寨头,上面的一个个人影清晰可望。
  “放——”看着二百米外的清兵营寨,梁纲口中轻轻的吐出了这个字。
  臼炮本身射程就是短,这种小型的臼炮射程就是更短了。最远的距离也也就是百十丈左右,而能够行之有效的间距最大也就是二百米。
  一声令下,霎时间,八门臼炮齐响,轰鸣的炮声立刻响彻了石碑岭内外。
  炮口处,一道道火色亮焰在黑夜中显眼至极,炮弹擦破漆黑的夜空,零散的掉落到了营寨内外……
  “各炮位自行调动,要集中了打,集中了打,对准营门,对准营门开炮……”柳严辰大声的叫喝着,虽然他也只是一个工匠,但是对于大炮他好歹还是了解一些,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炮火的威力,而同时在眼下的情况下,也只有炸开营门才是炮队最应该做的。
  “轰轰轰……”五轮开花弹的洗礼过后西侧原本还算坚固的营防已经变得破烂不堪,营门寨头上更是没几个人在了。四十颗开花弹落下,杀伤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大,纵然其中很有一部分成了哑弹。
  毫不留情,紧接着又是五轮炮击……待到一切停下之后,西侧的营门已经轰然倒塌一半。
  摆了摆手,得到梁纲示意的传令兵立刻雷响了身前的战鼓。天色还没有一丝发亮,这个时候摇旗是没用的,只能用鼓声来通知。
  “杀啊……”,阵阵高昂的呼声瞬间从西、南、北三面响起,震耳欲聋响亮了整个天空。
  这一战梁纲丝毫不担心,因为双方实力悬殊太大,而且自己还做了这么多的事前准备。就像这之前的炮轰,以炮队的真是水平是打不出如此漂亮的落点的,这所以落点如此精确,就是因为这些天里梁纲为了弥补他们在这方面的缺陷,特意安排的一项训练――打固定距离。
  从三百米开始(最大射程),到二百五十米,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大量的火药消耗,这才换来了今天的成果。
  而且炮队阵地设置的地点,也是之前西天大乘教弟子特意测量过的距离……
  “仔细搜一搜,把没爆炸的哑弹全部都给我收回来……”梁纲大声的吆喝道。
  大山里是什么都缺,没铁也没硝、硫,制造火药的三样东西,除了碳不缺外,其余的全都是靠西天大乘教的帮忙。而炮队这些天的炮击练习下来,火药储量消耗已经接近了四分之一,又有一半被制作成了开花弹……到现在,这方面是真的需要大量补充了。而在获得补充之前,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就是必须得。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六章 无可阻挡
  
  襄阳城,道台衙门。
  新任襄阳道胡齐仑、驻军参将彭之年以及知府施南林三人正在轻声交谈着,忽就见府上的一个门子轻步走进了大堂,向胡齐仑拱手禀报道:“大人,光化县衙来了公差,说是有万分火急之事禀报。”
  胡齐仑微微的一愣,“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能有什么万分火急之事?”是压根就没想过梁纲会在冬日出兵。
  胡齐仑心思一转,想到的却是自己到任后给光化县知县胡煦所下达的一条命令。
  之前未上任时胡齐仑就曾听说过,说江北之地大山内外私通严重,短毛逆匪外有白莲教教匪襄助……
  自己到任后曾严令光化知县胡煦查明此事,还说“若是属实,一经查处一律严惩不贷,绝对要予之杜绝”,莫非是为了这事?想到这胡齐仑微皱眉头,摆手向那门子道:“速传那公差上来。”
  解释一番,彭之年、施南林才提上的心倒是放了下来,现在的他们二人对于‘光化’两字已经是敏感到了极点,只要一听人提起,第一个反应就是又出事了,梁纲又闹幺蛾子了!
  通过之前的一系列接战,彭之年对梁纲部人马的战斗力是大感惊讶,心中充满了戒惧。如果说,之前有七八百绿营他就敢进山围剿的话,那么现在没有两千人在握,彭之年是绝对不会去开打的。
  从被释放回的四百多名乡勇、衙役等人的口中,以及他们投进山中‘做匪’的细作传回的来消息,彭之年他们对梁纲部的情况已经是有了部分的了解,比如说具体的地点在哪里,比如说战力的多寡,比如说刀枪器械是否齐全,再或是山里的物资储备是否充裕……甚至就连山里在研制火器这一事,彭之年他们都清楚的很……
  对于这些,想要杜绝完全是没可能的事情,这个年代又不同于后世,身份证、户籍存档什么的都有,现在是什么都没有,梁纲要招收人马,要补充和扩大手下军力,却根本就没办法完全区别来人。里面混掺上一些奸细,是无可避免的。
  片刻,一个中年公差被门子领了进来。
  一脸的灰土,衣服污渍不堪,大冬天的还满头的大汗,一滴滴汗水随着脑门流下将满面的灰尘冲出一道道痕迹,离得老远胡齐仑三人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酸臭气。
  这人在上堂途中就已经被那门子吩咐过了,不敢靠得太近,走上了几步就在大堂中间当下跪倒在地,“小的光化县捕头章辰光见过道台大人,将军、府台大人安好。”
  胡齐仑是个官场老手,如何不知道下面府县衙门里捕快的油滑,这章辰光狼狈如此这般,当即就肯定是出了大事,当下立刻问气道:“起身说话,到底是出了何事?”
  章辰光站起身来,脸色青白不定,颤巍巍的说起道:“大人,天大的祸事啊,半个光化都翻天了,逆匪打破了石碑岭大营,然后在半日之内扫荡了六个村镇……”
  梁纲拿下了石碑岭清军营寨后,就把这座清军的营寨当起了自己的营垒,一千来部众,留下二百人看押俘虏和守卫营地,余下的八百多人分成了四股,抬着臼炮浩浩荡荡的扫向周边村落……
  威吓以及小规模的清算,一番血雨腥风又在周边各村镇上演,倒霉的全是地方乡绅,得利的自然是梁纲以及广大的‘穷苦百姓’,打土豪的事情再次出现。
  天色才大亮,土匪下山以及石碑岭清兵大败的消息就传到了光化县城,驻军新任襄阳营都司钟振宇和光化知县胡煦急的就跟个兔子似的,一边急忙召集各乡镇乡兵和分散在山区周边的绿营回城,一边又连忙派心腹到襄阳报差。
  听了这个消息,彭之年眼前一萌险些一头栽下去,身边的施南林急忙相扶。而胡齐仑和施南林自身也全是脸若死灰。
  郧阳镇和梁朝桂提标中的人马年前就已经各回各家了,本地的一部分兵力也撤回了原地驻守,之前聚集在光化县的那几部人马现在就只剩下了襄阳城防营(也就是那批新兵,)和樊城城守营的主力还在,但因为激战中折损严重他们也就是一千多人。
  梁纲一举攻破了石碑岭大营,可以说是生生撕去了洪成义的一半力量,现今光凭光化驻军残余的力量已经不能再威胁到梁纲了,真正意义上说,也就是单靠襄阳府一府的力量已经是抵挡不住梁纲这只下山猛虎了。
  “疯了,真是疯了,大冬天的如此规模出兵,就不怕手下人冻死、冻伤了……”彭之年喃喃自语,就算是梁朝桂也从没想过梁纲会如此疯狂,在天寒地冻中这般大规模的出击。要知道从梁纲的藏身地到石碑岭,中间相距的差不多是整整两天的路程,他身边还有个八百多人的大包袱在,竟然就敢出动上一股可以在一举之下荡平整个石碑岭营寨的力量,那少说也要有上千人吧?这不是疯了还是什么呢?而且……还有火炮……
  “带章捕头下去。”半响回过神来的胡齐仑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让门子领章辰光下去,“辛苦你了,好好下去安歇。”
  不看道谢着的章辰光,胡齐仑说话间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虽然不能在上任的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这心里还是一阵阵害怕,事关头顶官帽,事关一府安危啊。“二位大人可有何对策?”说话的声音都颤颤的了。
  “完了,彻底完了。”彭之年泄气的一叹,瘫在了座椅上。他本想着是等到了开春暖和时,再调集全府的人马和乡兵,联合上郧阳镇的支援和梁朝桂带来的提标,然后彻底剿灭梁纲的,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梁纲竟然敢带着大部队在山中长途跋涉而出……
  真是疯狂啊!
  只是这样疯狂的结果就是在襄阳府境内,短时间内,外府的人马不赶到前,他这支人马就是无人可挡。光化县糜烂半数,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要是梁纲这队人马开始向均县、谷城等地进发,或是直接望着襄阳城杀来……
  以各县的驻军数量,加在一起也挡不住人家前进的脚步,分散在各地各处,就更是不堪一击了。沦县失地,按大清律,地方牧守官员是死罪,作为襄阳府的军政三大员,这盖子只要一掀开,他们三人就是罪责难逃。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七章 矿工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梁纲才不会留在原地死守不动呢,那样岂不就是坐等着清兵四方筹集人马前来进攻?
  这光化县一共才多少守军他一清二楚,整个襄阳府的清军是什么情况,他也心知肚明,有西天大乘教在,什么事情他能不知道?
  大冬天的,还在天寒地冻中他就大规模出动人马,究其原因可不是为了陈虎等人所说的——发发市利,梁纲如此做的根本原因是为了打乱清军的步骤……
  于其坐看清军步步计划完善实施,自己龟缩大山之内等着挨打,那还不如主动出击搅乱清军的步骤,也好趁机扩大一些‘游击区’和影响力。
  所以这才出动了主力部队。
  而且梁纲自料,在自己击破了光化清军之后,整个襄阳府就将再无反扑力量,那之后襄阳府就将是一马平川,再无敌手。所以拿下了石碑岭后,他丁点就不担心清军的随之反击,而是大刺刺的下令手下主力兵分四路,全力扫荡周边地区。
  在石碑岭耗了一天半时间,梁纲见周边乡镇的乡绅、土豪再无油水可榨,这才引着人马直捣县城而去。
  如同上次城下的耀武扬威一样,这一次的进军也是大张旗鼓,浩浩荡荡。
  而且一天多的时间内,梁纲的人马又扩充了些人。此次因为他是光明正大的竖旗拉杆子的,人马营寨就在石碑岭这样的近地方,加之连些日子的‘打土豪,吃大户’,很是勾引了一批生活艰难的百姓和地痞流氓小混混。
  梁纲主力以陈虎为先行,合众齐七的独立中队以及炮队的一部,五百余人直开到光化城下。新投来的那一百多人则全都配给了麻子,让他领人扫荡光化余下地方,麻子这人早年是泼皮无赖出身,成了土匪后痞子气可谓是深入骨髓,虽然在跟了梁纲之后,再被调教了一段,这痞性收敛了不少,可骨子里的东西不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去掉的。梁纲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才让他带领新投来的这批人。盖是因为这批新军中很有一部分人士是麻子原先的同行——光化县的地痞流氓。
  离开了梁纲的大部队,麻子看着配给自己的那一百多新人,一股熟悉感立刻从心头升起。那些个人群中,一个个斜怀撩胯,站姿松松散散,浑身上下就像是扎了针似的一刻不动就痒的受不了的人,可不就是自己原先的同行?
  被这些个地痞流氓破落户一渲染,麻子的痞子气也上了来。身为资深地痞,他可是知道这些个“后辈”打的是什么注意的,之所以赶来入伙怕都是看到了这两天部队‘打土豪,吃大户’的痛快,红了眼,所以才来的。而且大当家的自立杆子以来与官军交手多次,还从没有真正的败过,这就难免也会让他们心中起上那么一丝的侥幸感。
  想望着他们做到和自己同生共死,不离不叛,完全是天方夜谭!
  所以,麻子是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留。
  地痞流氓差不多都是欺软怕硬又扁扁屡教不改的人,想要他们乖乖听话就只有一个法子――铁血手段,杀鸡儆猴。
  行进途中,麻子不问青红皂白前后抓起了十多号人,都是以扰乱军规或是拖延行军之类的罪名狠狠地抽了一顿。轻的二三十鞭,重的六七十,打完了之后往地上一撂,理都不理自己带着队平旁若无人似的的向着目的地继续开进。
  那些个被抽了鞭子的人,能跟得上的自然还算是队伍的一员,跟不上或是不敢跟的人赫然就是被剔除了!
  对于这些人,梁纲原先的打算是做预备队的,用来补充各部损失。可后来想了想,这里面的地痞流氓实在是不少,让他们就这样的入队,可能还会引起不良后果,所以还是先狠狠的操练操练再说。
  麻子对付这些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先是以霹雳手段震住了这些泼皮,再趁机将新人中的本分人挑了出来。这些人要么之前是乞丐,要么就是一无所有穷的揭不开锅的贫民百姓,在这寒冬时节里反正就是活不下去的。和那些地痞流氓不同,他们投军的目的只是为了有口饭吃,就是干上了杀头的买卖也是为了一个“活”字。所以相比较而言,他们还是可靠点的。
  有原先的中队打底,再加上挑选出的一部分人在握,麻子对手下这二百多人是具备了绝对的掌控权,那些地痞流氓就是想闹事也翻不起大的风浪来了。
  所以,这一路之上就顺顺当当的连扫了三处村镇,等到天色暗下,物资已经很是缴获(勒索)了一批。
  到了第二天,麻子的眼光就不在单单盯着村镇了。光化县内的矿产颇是丰富,有储量丰富、品质高的汉白玉、露天圆型砂、大理石等,还有便于开采的几条煤带。
  麻子不是光化本地人,但是在江北厮混了这么长时间,光化县内还有什么是他不了解的?
  这第二天一开始,人马一路开下去,麻子的注意就打到了矿场身上。一天之内‘解放’了五个石矿场和二个煤矿,虽然在这些地方金银没有捞到一根,但是这一趟绝对没有白走。因为他单是解救下的矿场苦力,人数已然是达到了五百多人。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的矿工就没好日子过,光化县的自然也是如此。而且因为光化靠近郧阳府,所以这在煤矿、石矿做工的人没几个是本地的,大都是逃荒来的难民,或是矿场老板直接从郧阳府买来的苦役。这些个人绝对是仇大苦深的“无产阶级”,被麻子这么一‘解放’,就立刻进行了‘反正革命’。虽然那些人中很有一部分是身体伤病的人,但是只要修养上一段日子,那绝对都是精壮汉子。
  矿场是世上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之一,老板在使用苦役的时候监管的也尤其严格,这些矿工那个没有受过鞭打苦刑,亲戚朋友的更是有很多直接惨死于酷刑惩罚之下,所以对于厂矿老板的怨恨,连带着对官府的怨恨,要远比一般人的强……
  第三天午后,光化城下,梁纲看着眼前的小两千人傻眼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八章 光化城下
  
  钟振宇,襄阳协都司,总统光化军务。在从石碑岭侥幸逃出的几名败兵口中了解到梁纲有不少的大炮后,心中立刻叫起了苦来。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大炮?能爆炸的炮弹又是什么……?”虽然早知道梁纲在年前就着手开始研制火器,可钟振宇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遇到炮击,还是那种如此奇特又威力巨大的炮弹。
  铸炮不是一件说笑的事啊!满心都是不解的他,一边向襄阳报急,一边又火速调整了自己之前预定的策略,先前推敲论定的计划差不多算是被他全盘否认了。
  城内要挖通坑道,还要修筑掩体,以及准备盾牌……也算是戎马半生的钟振宇对大炮的威力还是有所了解的,寻常的部守,正面防御对于火炮在手的匪军不过是白白折损人手罢了。况且短毛用的还是那种奇特的能够自己爆炸的炮弹……钟振宇真的感觉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有这种炮弹呢,一坨子铁而已,怎么会自己爆炸呢……”
  知县胡煦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只有守住城池自己的身家性命才得以保障,而想要守住城池就只能也只有靠从军二十多年的钟振宇,所以对钟振宇的种种要求极是配合。要挖坑道有劳力,要修掩体有地方,短短的一天时间光化县四门就变了一个样。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若是雷霆霹雳炸响,一颗颗开花弹落到了光化西城门城墙内外。虽然不时的有炮弹落点失了方向,更是有不少的炮弹成了哑弹,根本就没炸,但比起清军的炮击来说,这声势、这水平已经是极好了。
  “呵呵,西天大乘教的情报就是给力。”看着硝烟滚滚的西城门,梁纲乐嘻嘻的嘲弄道。
  五轮炮轰后,炮声收住。原先还井然有序的炮队立刻热闹了起来,一桶桶的清水浇泼在烫手的炮管上,“嘶嘶”的白烟升腾于空中。
  “收兵——”收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梁纲大手向后一挥下令道。
  这次炮击仅仅是一次小报复和试探,并不是正儿八经的进攻,所以五轮炮轰后,看了看城头的情况梁纲就下令收兵了。
  之所以说是‘报复’,那是因为在梁纲亲领的后续人马赶到之前,陈虎的先行部队竟然被钟振宇打了个迎头,六百余准备齐全的绿营兵迎头给了陈虎一棒。随行的炮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清兵就已经杀上,一场混战让先行人马直接减员了一成。
  这种情况下,梁纲还如何能不报复?人马全都赶到后,立刻集中起了八门臼炮,对准西城门就是狠轰了五轮。
  但是这样的炮击效果并不大,清军被炸死的人不多,应该是城内早有准备的。炮击的主要成果是把西城门给清了一片,城垛被削去了不少。除此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震慑了守城清军,也再次鼓舞了军中的士气。之前因为挨那一棒而略显低沉的士气再次攀升到了顶点。
  光化县城内。
  钟振宇仔细打量着桌案上的几个破烂铁罐,这玩意是他手下从西城门内捡来的,一共发现了九个,眼前的这几个是比较完整的。
  “哦……,原来是这样,空壳子里装的火药引线……”钟振宇点头大悟,怪不得逆匪的炮弹能爆炸呢,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看起来到也不是很复杂。
  开花弹,说起来也就是那么一回儿事了,看一眼就能明白。炮兵是双重点火,不但要点发射药还要点燃炮弹上的引线,然后打出去就。因为是双重爆炸,所以这威力就要比铁弹强上许多。
  不过问题也不是没有,相反,开花弹的问题还很多,完全是与它的威力成正比。
  一、哑弹率比较高,看眼前这一次,五轮炮击也就是四十枚炮弹,城内找到的哑弹就有九枚,而找不到的再连同城外的,这哑弹率绝对不下于三成。
  二、爆炸不确定,这个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引线过长,砸到了地上也没燃完,或是因引线太短,没到地方就燃完了,凌空就爆炸了……问题也是很严重。(砸到地上或是其他的地方上,因撞击而使得弹体铁壳破碎、火药泄露而无法爆炸,或是撞歪了、撞坏了引线……等等原因并存吧。)
  这些也是开花弹存世几百年,却始终不能淘汰掉铁弹的原因所在。
  而且开花弹弹体铁壳薄弱,入直射炮(加农炮)炮膛的话,弹体承受不起炮膛的压力会直接爆炸的,所以开花弹主要是用在臼炮和榴弹炮上。而后两者中,炮筒短小、口径超大的臼炮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了。
  当日无话。梁纲收兵安营扎寨,部队就扎在光化县城西门五里处。
  第二日,天过辰时。梁纲令齐七领着独立中队留守营寨,自己率主力大张旗鼓的赶到了光化西城门。
  至二百米处扎住。炮队将八门臼炮一列摆开,陈虎带着第一大队还是列在最前,第二大队和梁纲的亲卫队列在其后。
  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军,光化县城怎会不知道,钟振宇上了城头望见不远处那排成一列的小型臼炮心中只想骂娘,这样规模的炮队就是郧阳镇也拿不出来啊。而且看它们个头矮小,重量当然不会大,显然也是十分适合山地行军……
  “钟大人,钟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胡煦吓得脸色一片蜡白,腿下直打转,颤声声的道。
  钟振宇苦苦一笑,形势逼人愁,他能有什么办法。但看着已经被吓着了的胡煦他也不好直说,何况两人周边的军官和士卒也还有不少,直接说来图是灭自己的威风,涨人家的气焰。连带着自己的面子上也不怎么好看。
  当下钟振宇表现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说道:“胡知县尽可放心,只要有我钟某人在,有着数百官兵在,这光化就是咱大清的,丢不了。”因为昨日小胜了一把,所以钟振宇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当下就赢得了胡煦的一阵恭维。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二十九章 人生第一城
  
  钟振宇既然把话说满了,那怎么着也要拼上一把,当即传下命令。胡煦见大战将到,慌忙的下得城门去,留下在城头的全都是领命的军中武官。
  西城门外,八百多人列阵以待,最前面八门臼炮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凛凛杀机。
  “这下真要攻城了?”虽说是心里早就已经定下的策略,可事到临头了梁纲却还是有些混乱。
  盖因这局势的发展的实在太快了,进度上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本来年前的一系列对战就已经让他在大清匪界‘鹤立鸡群’了,事情能闹到他这个份上那完全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而现在赫然又开始挥兵‘攻城’了,不知道下面是不是就是该‘掠地’了。这进展是完全超出了他预想的契机!
  相信光化这一战之后,梁纲的那些部众’匪寇‘的帽子就要飞走了,顶在头上的帽子会彻底与他们的大当家保持一致,变成‘逆匪’。
  “咱们现在没必要强攻硬打,为了一座城折损太多的弟兄,不值得。”梁纲内心的复杂丝毫没有表现在外在上,手指着光化西城门,语气轻松的说道,“襄阳府的清兵不得到外援就不是咱们的对手,所以不用着急,慢慢的和他们玩就是。”止住了手下人等的求战,然后招来柳严辰上前,“柳师傅,今天你就一个劲的给我打,炮弹要越过城墙去,炮队要始终保持着炮击状态,绝不能间停的太久。”
  “是,大当家的。”柳严辰双手抱拳立刻领命退下。
  “延良”,柳严辰退下后,梁纲再次点将,叫过了身边的姬延良来。
  “在,大当家的。”姬延良马上跨上前来,抱拳听命。
  “你去组织一批掘土队来,以十人为一组,抵近城墙根脚,掘土掏洞。”看着光化两丈多高的城墙,梁纲心中很是不屑的笑了笑,“我已经准备好了火药桶,等弄好了就炸了它。”
  城里的那些绿营兵,也是一群新兵蛋子嘛,素质连自己手下的部众都不如,也就是仗着城墙威风,若是没了城墙他们也就和乡勇一样稀松了。所以‘炸城’这一招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算不上精锐的绿营兵来说正合适,这是最能打击他们心理防线的招数。
  “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阵前听命,轮流佯攻西城。”梁纲最后招来陈虎和张世龙强调道:“此次佯攻,你们要打的有次序,讲速度,懂进退,带足了器械,就当是真实演练来打。”
  “是。”陈虎、张世龙立刻响亮的回答道,语气中透着一股率意的轻松。
  大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各为一组轮流佯攻光化。如此做假的佯攻。不但梁纲所部部众心知肚明,就连钟振宇麾下的清兵也在经历了两次之后大部撤出了城墙。
  因为,这两次的进攻清兵刀枪接战的死伤数额,竟然还比不上炮击带来的伤亡数额的四分之一多。
  在那第一次佯攻时,看到第一大队潮水般涌来,清兵主力赶忙上城防守,却不想陈虎会在距离城头还有二十来米的情况下下令全大队急速后撤,而紧接着就是炮弹砸来,单那一次清兵就死伤了四五十人。
  两次的佯攻之后,钟振宇仅在城头留下了少数几个探哨,作为警戒来用,大部人马则再度缩回到了城下的掩体和坑道中。
  对方手中毕竟有八门火炮呢?谁也不想去和炮弹较真。
  八门臼炮,大半天了都是有一炮没一炮的打着,慢悠悠的却从没停下过。炮弹炸得城墙上是碎石横飞,柳严辰领着炮兵不紧不慢的打了百十发,很是悠闲。
  不过城墙虽然已经是坑坑洼洼,不少的城垛还都垮了下来,但城墙的主体却是损坏不大。必经以梁纲现有的火力和黑火药的威力,想凭炮弹来炸垮城墙,完全是异想天开。
  西城门也早就破烂不堪了,透过损毁的城门能清晰地看到后面的城门洞,一袋袋装满土石的麻袋堆积在那里,把通道堵得死死地。
  梁纲就是料到了清兵会来这一手,所以才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炸城门上。黄昏时分炮声已经停止,西城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内容很简单:“守城军民者,如主动打开城门,军民既往不咎,且有大赏;而若不主动开城者,破城之后各返各家,所有人也一律既往不咎;全城众人只要不是死扛到底者,不咎其事……”
  经历了一下午的炮轰,再是再铁了心的人也会泛起嘀咕,情况对他们很不妙!钟振宇和胡煦只能用援军来鼓舞士气,可是空口白牙的谁又会去相信他们?
  西门处的高呼扰乱了清军的军心,同时下面掘土组的活动也在迅速的进行着,待到日头将要落山时,西城门下十个并排的大洞都已经挖好,近五百斤的火药被填了进去,看着一桶桶被拉去的火药,梁纲心头就很是舍不得,这么多的火药,都能打多少炮了?不过想到那结果,只要这么‘轻轻’的一爆……
  傍晚,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五声轰天巨响后,伤痕累累的城墙被一桶桶连续暴起的火药彻底摧垮,余震都波及到了整座光化城。
  “大事可定。”望着跨下的西城墙,梁纲笑着对身边众人说道。
  “命令炮队就城门缺口处向内延伸,第一大队、第二大队做好进攻准备……”西城门是彻底的塌了,原本很有气势的城门楼子如今也成了一堆尚末燃尽的木头。
  虽然看不见,梁纲却是能清晰得看到残余清兵那无尽惊恐的表情!城门的塌陷,对于守城的清军而言,那绝对是一致命的打击。
  “杀啊——”陈虎一挥手中的鬼头刀,大吼一声率先冲了下去,他的身后气势高涨到了极点的第一大队队众,口中也纷纷做着欢声呼啸,风一样的向着光化县城涌去。
  “这就是自己的第一座城池?这样快的就到手了?”梁纲望向光化县城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情绪。
  一时的快意不等于是一生的快意,只有老天爷才会知道今后的自己将会面临多少清兵的重重围剿(报复)!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章 打广告
  
  即是心中再愁,面对一瞟手下时梁纲也不会表露分毫。
  所以当夜光化城中是庆功宴大起,一众人杯觥交错,酒肉畅怀,喝的有些过了头的梁纲最后是被两个亲卫扶进县衙后院的。
  不提跌跌撞撞离去的梁纲,视线再转会酒桌。
  “啪——”
  仰头灌了一通酒,两眼还清澈的很的陈虎将手中的酒坛重重的墩在桌面上,两眼斜瞄向在下手第二桌上坐着的詹世爵,手指是气极直颤,点道:“就你小子坏的事儿,就不知道通融通融?不然的话大伙还用得着坐在这喝酒吗?今夜全当新郎了。你小子……”
  梁纲已经被掺进后院休息了,所以陈虎也就不用顾忌什么了,放开了来说。反正他说的事儿堂上的一众头领也都知道,而到了明天想必也会立马传进梁纲的耳朵里。陈虎并不害怕,最多是被训一顿呗,反正他打的那个注意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只是所有男人都应有的一种‘嗜好’罢了。
  詹世爵冲着陈虎笑了笑,缩了下脖子照旧吃喝自己的。不理那色迷心窍的家伙,他是狗胆包天了,自己却还要‘尽忠职守’呢!
  部队破开光化县城之后,梁纲并没有立刻在城中进行大肆搜刮,反倒是还主动部署人马来维持城中的次序。与普通百姓可谓是秋毫无犯,更无奸淫掳掠之事发生。其部现在所有的缴获就只有查抄来的县库库存,而抓起来的知县胡煦等家,则还有待明日的榨取中。
  他手中早就有了一份订好了的名单,上面记载的全是光化县城内一些‘早该死’的人物。所以一进城,除了在县衙抓到的还没来得及逃走的胡煦一家外,梁纲另抓的人物就全是名单上列出的那些人。
  这十多家中多是家财万贯的大户,里面的女眷丫鬟当然不会少,年轻靓丽的很多。
  陈虎几个人看的眼都花了,心里痒痒的直挠不下。可是梁纲军令在前,他不发话谁又敢擅动?淫辱妇女不要命了?刀口下可认不得你是大队长还是中队长。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陈虎他们也是明白了梁纲的为人的,抢掠妇女的事情是绝干不出来的,也不会容忍的。所以陈虎心里虽然想的要命,却也只能忍耐着。最后他和另外几个色鬼合计出了一个点子来,就是从抓到的女眷中选出一个最漂亮的送进梁纲的房间里去,而稍后的庆功宴上众人再狠灌梁纲一通酒喝,迷迷糊糊回到房间的梁纲面对着一个如花似玉一般美丽的女子……他能不动心吗?他能不‘兽性大发’吗?
  这些日子来梁纲一直是‘守身如玉’,陈虎就不信了他不憋得慌,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而只要他这边的事情一成,那么今夜里陈虎他们这些人也就可以痛痛快快的爽上一回了。
  陈虎把计划逐一向外面透漏,所联系的人除了姬延良、姬仲良兄弟外,剩下的全是中队长以上的人物。
  这般为众人谋福利的好事,张世龙等人自然是举手赞同,可事情在詹世爵这里却被打住了。有詹世爵的把关,任凭陈虎几个说的再好,也是无济于事。他就是一个劲的摇头说‘不’。
  “害人也不是这个害法吧?”詹世爵心里直吐糟。这事是他能参与的吗?他可是亲卫队的队长啊!亲卫队是干什么用的?队长是一个女人就能轻易收买的么?那性质能和收买一般中队的队长一样吗?
  对于要求绝对忠诚的亲卫队来说,私自把人送进梁纲的房间内,这是犯大忌的。只要是犯这样的事情,詹世爵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的前途绝对是完了。
  对着打死不吭声的詹世爵,陈虎等人只能无奈放弃,看着嘴边的肥肉不能吃,这个痛苦真是让人难受!
  “走,到莳花馆痛快去。”陈虎想了那么久的美事,欲火燃烧那是旺盛的很,现在美梦成空了,可心里却又是憋不住,当即是振臂一呼,招呼众人道:“弟兄们谁要跟我去?”
  莳花馆,光化县城内最大档次最高的一所妓院。既然嘴边的美娇娘吃不到,那就只好找外面的姑娘来泻火了。
  陈虎一声高呼,当即就引得了大堂内几乎全部的人热烈响应。是以这一晚上,除了詹世爵和负责警戒、守夜的张世虎、齐七、姬延良、姬仲良兄弟外,余下的所有人全都去了莳花馆玩乐。
  ……
  清晨,梁纲早早的起了床。山里面几个月如一日的晨跑训练,生物钟在他的脑子里已然定了下了闹钟,每天清早在这个时辰他就会醒来。而昨晚的那些醉意,一夜睡眠后也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头一点都不感觉的晕眩,更无疼痛感。
  “呵呵,这么说那群家伙是全都去莳花馆了?”梁纲赞许的看了詹世爵一眼,他做的很对,亲卫队就该这样。
  “是的,除了张中队、齐中队和姬家兄弟外,剩下的中队长以上级别人物是全去了,一些分队长也跟着去了。”詹世爵恭声答道,心里有着那么一丝的羡慕,莳花馆谁不想去?美娇娘谁不想抱?事实上他也挺想跟着去的,可实在是走不开身不是?
  “那现在应该还没起床的吧?”肯定是一夜辛勤耕耘,现在多半是还赖在床上。梁纲心中说不气是不可能的,陈虎的那个‘注意’实在是太犯忌讳了。不过他更清楚,陈虎之所以敢这样做,敢这样想,并付之于施行,那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坏心,恰恰相反的是,这正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坏心所以才会如此的‘胆大包天’。主要原因是一个心态问题。
  现在的这支队伍,虽然在作战训练和军规军纪上并不比一些精锐部队来的差,可是在心理上他们还是把自己当做土匪来看待的。是土匪而更甚于军队。
  詹世爵的亲卫队在陈虎等人看来,不是什么统军之将需要绝对掌控和忠诚的队伍,而只是土匪头子掌握的一支直属班底,用来攻坚克难或是弹压、威慑手下的力量,连那个预备队他们也是如此理解的。
  这都是原先土匪绺子遗传下的惯性思想。所以陈虎才会想到用一个女人来买通詹世爵,他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另一种隐身含义是什么,不知道这样做是犯的何等忌讳……
  “去告诉他们,过夜费一律付清了,少一个子都不行。人家做皮肉生意,也不容易不是……”梁纲轻轻的一笑,是打广告吧,只要传开了想必立刻就能安定下城中百姓的民心。
  “还真是任重而道远……”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自觉意识到自己是军人而不是土匪呢?梁纲意想中……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一章 龙王集之战
  
  如若从天上掉下的馅饼一般,眼前的小两千人马直接把梁纲给‘砸晕’了。
  “这麻子也太给力了!竟然拉过来了这么多人。”毫无准备的,自己手下的人马竟然已经突破了三千人大关……没办法再保持淡定的梁纲立刻投入进了部众的新一轮整编之中。
  ……
  光化县城东南。
  龙王集本只是光化县内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镇,平日里默默无闻,但在现在却是吸引着了整个湖北的目光。
  几日前光化县被破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之前的守将钟振宇(逃了出来)被打进了襄阳府大牢,而他的上司彭之年也被停职待罪,只等着北京兵部那边的回复便议罪论处。荆州将军成德为剿灭梁纲选择了直接插手,遣出副都统阿尔哈图引领荆州八旗驻军马战兵五百人,连同督抚提标兵各一部,合计两千人火速增援襄阳。
  那阿尔哈图引兵赶到襄阳城之后,立刻集中起了襄阳协残余部众,当日晚上就整军挥师杀向了光化。
  而这龙王集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两军注定的对垒之地。
  ……
  “报……大当家的,右侧的陷马坑都已挖齐,现在就剩陷阱还未布置完成。”
  梁纲这时正站在一辆堆满了土石的推车上,指挥周边的人马加垒防线,闻言眉头不由得一舒,右边的速度进行的还是蛮快的。“去告诉张龙,日落前把一切都给我布置好。”
  “是,将军。”
  “快点,都给我快点。白天干好,晚上就不用忙了。”看探马离去,梁纲大手一扬,继续大吼叫道。
  非是因为光化城防已经破烂不堪,梁纲才不会领着人打野战呢。即便因为西天大乘教的情报,他能抢先占据先手。
  到了第二天中午,双方六千多人在龙王集,这个小镇外的田野中遥相对峙了起来。
  午时饭后,清军进兵。
  距离不断拉近中……
  “轰轰轰……轰轰轰……”,梁纲已经能清楚的听到那阵阵的轰鸣声了,战马奔驰的声音确实是震撼人心。
  “着令全军,备战。”不远处,股股尘烟升腾,透过那荡起的尘土,四五百骑清兵矫健的身影清晰可见。
  “是,大当家的。”
  阿尔哈图策马奔驰在队伍中间,他的身前身后有近五百骑骑兵在紧紧追随,这一支战力可是掏空了荆州、武昌两地所有的马兵才组建起来的。
  “啊……啊……”一连串的惨叫声突然从前军传出。阿尔哈图不由得一惊,忙大叫向前问道:“前军出了何事?”
  问话见又听得几声惨叫传来。
  “大人,匪军在前面挖有陷阱和陷马坑,郑守备和几个弟兄都载在里面了。”一名清军军官打马奔到阿尔哈图面前,抱拳禀报道。
  战马奔驰速度不减,片刻的时间阿尔哈图就奔到了出事地点,就见本应在先头引军前行的督标左营守备郑可囿正一身灰土的跪在地上爱怜的安抚着一匹断了腿的战马。阿尔哈图认得出,这匹躺在地上的战马正是郑可囿的坐骑,早前见时甚是奇骏。
  把目光转向前面,就见平坦的地表上多出了两个大坑和十多个细碗口大小的小洞,其中几个小洞中还留有血淋淋的马腿。
  “该死的王八蛋。”阿尔哈图指着远处的梁纲部所在破口大骂一声。
  “传令,马队后撤,绕左右两边探行,步兵方向不变……”阿尔哈图没有迟疑,立刻传出了命令。本来他是想先引着四五百骑跑动一下,震慑一下对面的梁纲部众,然后待到步兵的大队人马赶到,再一起进攻……
  但现在看,只能改变主意了。短毛昨天下午就带人赶到了这里,一天的时间了,鬼知道他在这片土地上挖了多少坑洞……
  阿尔哈图始终记得自己此行来的任务是什么,是为剿灭短毛逆匪,而不是来收复一座空城的。所以,面对着被梁纲放弃的光化城,他只派出了一支二三百人的小部队前去接受,而所部主力则保持着西北方向不变,一头直撞龙王集来。
  三千人正规军,一千左右随行的乡勇,气势汹汹而来的阿尔哈图实力上确实要超出梁纲部甚多,尤其是他麾下还有四五百骑兵。
  如果是阿尔哈图没有这群骑兵在手,即便是没有炮队梁纲也有信心与之野战一场,不说能一战就大败清兵,但自保是无虑。
  可是四五百骑兵的出现却把这一希望彻底泯灭了。以眼下梁纲所部的所表现出的素质素养,白刃战上根本就抵挡不住骑兵群的冲锋,即便是他手中也握着一支百多人的骑队。
  这支骑队是梁纲在攻下光化县城之后再度组建起来的,所有人员如先前一样都是在三千多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骑术上佳之人。
  单就个人素质而言绝不比清军骑兵差,可是两边骑兵在战马上的差距就拉大的太多了,梁纲这里的骑兵马匹多是他从城内大户手中‘买’来的,里面只有七八十匹是乘骑,剩下的三四十匹就全都是驽马。所以与清兵骑兵相比,这差距实在是大了些。但幸好的是他还有炮队可做依靠。
  如阿尔哈图在骑兵上的优势一样,梁纲也有他在炮兵上的绝对优势。
  先击败阿尔哈图,然后再解决均州。在梁纲整编人马的时候,清军也没闲着,几天时间中不但派出了阿尔哈图这一部,那郧阳镇的文图也开始在均州、房县、保康一线集中兵力……(襄阳府江北四县就像是一个凸角一样凹进了郧阳府的东侧,房县、保康正对应着谷城)
  如果梁纲此时避开阿尔哈图不战,而是去攻取防守力量薄弱的均县或是谷城,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在他再次大发一笔的同时,文图和阿尔哈图的力量也将把他如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中间。
  到时候,面对着绝对优势的清军他除了再次钻进山中外别无他法,而手中那时即便是有再多的粮食和物资,没时间转运山中也是白搭。
  所以,想要争取那么一丝的胜算,梁纲就必须在郧阳镇还未准备齐全的情况下,先行击败阿尔哈图。
  然后再回头迎击郧阳镇兵马,只有这样,他的队伍才能有那么一丝的生机!
  清军步兵赶到,阿尔哈图眉头一凝,大声下令道:“传我将令,各部近敌一里后,全力冲杀。”已经知道梁纲部炮火猛烈的阿尔哈图不敢排队整齐的进入对方大炮射程,当下是传令步兵全力冲杀。而他麾下的四五百骑兵在左右绕行同样碰壁之后,此时也集中到了梁纲阵营的后侧……
  “杀啊……”震天的呼杀声从清军阵营发出,密集的阵型松散了开来。三千多步兵、乡勇士气正旺,得令后个个都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又宛若一波接着一波的汹涌海浪,蜂拥无畏的拍击向梁纲所部的阵营……
  “咚……咚咚……咚……”
  一颗颗开花弹炸开,空旷的平原上飞溅起朵朵血花,四射的弹片夺去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装弹……快装弹……”柳严辰大声的吼叫道。一条条青筋在他紧握着的双拳上鼓起,脸皮涨的通红,脖子上根根粗涨的血管更是清晰可见。“点火,点火,放——快放——”
  “轰轰轰……”炮声响后,不多时“轰轰轰……”又是炮声响亮,再接着“轰轰轰……”还是炮声……
  臼炮的最大射速,在清兵进入射程之后,到与最前沿的第一大队进行接战厮杀,八门臼炮一共是射发了三轮,完整的装填算是两次。如此迅捷的击发,对于加农炮和榴弹炮而言完全是可望而不可及。
  后阵——
  纵马‘趟坑’,在报废了五六十匹战马后,清军的骑兵终于可以进行冲锋了。
  “杀……杀……给我杀”,郑可囿举着一杆长枪在手,跃马前指,“全军突击,冲锋……”
  “轰轰轰……轰轰轰……”马蹄奔腾,雷霆一般的响声再次传来,如若滚滚夏雷,倾轧而来。
  “弟兄们,举枪……给我杀……”九环钢刀被他反手插在身前的推车上,梁纲手提一杆铁枪,紧攥在手中,目视前方奔驰而来的清军骑兵怒声吼道。
  战争的血腥在这一刻渲染。
  不足半里长的后方防线,瞬时间响起了一片厮杀声。
  血肉与刀枪利剑的碰撞!
  “杀”,口中大吼一声,梁纲举枪向前一刺。
  一名清军骑兵刚冲进来,一提马缰,坐下战马飞跃而起,眼看着就要跃过推车。
  一杆长枪从前面猛的探刺出来,从马腹下斜着插上,不费力气的穿透了厚重的马身。锋锐的枪头直接刺穿了那清兵的腰腹。“啊……”,将全身的力道汇集一处,梁纲跨前一步,肩头正撞上战马无力下压的身躯,向它来的方向一顶……
  长枪顺势一送,倒飞出去的马尸立刻砸到了一个紧跟上来的清军骑兵。
  如此惊人之举,梁纲却丝毫感觉不到用力太过,收回长枪后手下无一丝停顿,横着一扫,再次扫罗了一人。“弟兄们,随我杀啊!”长枪挥刺间,梁纲已然站到了最前列。
  将为兵胆,梁纲的这般作为极能振奋他手下部众的人心,一时间因为清军骑兵的猛烈冲击而有些摇摇欲坠的后阵防线竟然支撑了下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二章 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轰轰轰……”虽然炮口角度一点点是在抬高,此时已然接近了六十度,可臼炮依旧在作响,开花弹照样能落到清兵头上。
  “轰轰轰……”同炮声的轰鸣响亮一样,手雷的响声在开战之后也是一直持续未断。
  战事已经进入了消耗持久阶段,现在双方拼得就是一口气,看谁能撑到最后。不过有着火器做压阵,这最后的胜算怎么看也是梁纲这边的大些。
  “大当家的,现在就冲吗?”詹世爵急声问道,他的身后一百来名骑兵也用同样热烈而急切的眼神盼望着看着梁纲。
  这是在梁纲军阵的最中央处,连同詹世爵在内,一百二十多人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自己最巅峰的状态。
  “冲,当然要冲,这时候不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梁纲望着阵前的清军步军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们一直在轮番不停的进攻,但却始终不能突破自己的正面防守,士气无疑正是在消退中,就如后阵的骑兵群一样。而此时自己若能全力出击(骑队),那必然能照头给他们一棒,打的他们士气消退消落的更快。
  “驾”,翻身上马,梁纲一拽马缰,坐下马匹当即就仰头长嘶一声。“弟兄们,跟我杀啊……”手舞着长枪,一马当先冲出。
  根本就没想过去招惹后阵的那股清军骑兵群,虽然他们已经损失了百多骑,可剩余的力量依旧不是自己这一百来人能招惹的。
  梁纲右手在马鞍下一摸,一支三尺长的短矛就落在了手中。身子在马背上一仰一缩,右手向后尽力展开,待他身子缩回马前的时候手中锋锐的短矛已经在空中划行了。
  没那个本事在马上射箭,但又想望着‘远程打击’,梁纲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法子了。在马鞍下的编带中插上五支短矛,用得着的时候就投出去。
  梁纲的身后,詹世爵嘹亮的声音响起,“投矛!”
  “咻咻——”
  锋利地矛头划破了空间,出锐利地尖啸。四十来支短矛在半空中急掠过——
  马上投矛,这并不是所有骑队队员都能有的水准,而别人又没有梁纲这样变态的身体素质,所以一百二十多人的骑队,能够装备上短矛的人只有三分之一强。
  “噗噗——”
  “呃啊——”
  温和的阳光下,点点寒芒在半空中瞬间闪亮,锋利地矛头挟带着强大地力道疾射而至。
  凄厉地惨叫声在两军阵前响起,二十来个清兵瞬间倒地。而被梁纲喵中的那个方向,短矛穿透了那名军官的背脊,锋利地矛刃从胸前直接透出,整个人都被钉刺在了地上,一股殷红地鲜血立刻染红了大地。
  “驾——”
  梁纲大喝一声,狠狠一抓马缰,胯下坐骑顿了顿转了个方向,斜切的从本阵的东南角杀出,一头扎入了清军兵锋之中。
  略略前伏地身躯陡然一震,左手撮枪交到右手中,对准眼前的清兵闪电般往前探出,点、点、点——
  三名刚要举枪挥刀杀向梁纲的清兵或是胸前或是咽喉,三道血箭立刻哧溅了出来——
  惨嚎声连绵不绝地响起,梁纲当面许多清兵还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投矛——投矛——”
  詹世爵依旧在大叫着,短矛四射,几乎是一转眼的时间,清兵正面军列就已经乱成了一团。阿尔哈图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国演义了么?怎么可能还有单骑冲阵的人物在?他不要命了?
  梁纲开路,詹世爵等百余骑随之从缝隙中杀入,只是片刻的时间,清军被切入处就已经阵脚大乱。波澜生起,影响的不单单是这二三百前军,就连左右和后面的清兵军阵也在收到影响。
  “哼——”,怒声一震,阿尔哈图扬手举刀一拨,一支短矛就从他头顶落下。掉到身前时,阿尔哈图伸手一抓,就操在了手中。
  “咻——”
  强劲的破空声响起,阿尔哈图抖手用力一投——
  “噗嗤——”是矛尖入肉的声音。
  不远处的一梁纲骑兵应声落马。
  很好用,至少对于无法骑射的人来说,这样的投枪也不失为一种简单有效的远程打击手段。
  “死去吧!”梁纲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刺出,如一道在天外落下的流星,在般空中直直的划过一道森冷的寒芒,冲着一名清军军官就疾刺而下。
  那军官逃走已是不及,只能挺身直立虎吼一声举起手中腰刀相迎。
  “当!”
  清亮的金铁交鸣声响,梁纲借着马力的一击,是何等力大,那里是人力可以阻挡的。那人手中的腰刀立刻就被击飞到了半空中,手上虎口直接迸裂。
  长枪稍微的一顿都没有,去势犹疾,一点寒星直落而下,那军官的咽喉处热血激溅,等梁纲收枪回身时上面已然是多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呃啊——”
  凄厉的惨叫不时的从地下传来,梁纲不用低头也知道,定是哪个倒霉鬼被他的坐骑踩踏在了蹄下,骨骼碎裂的声音都能清晰地送入他的耳膜中。
  “杀啊——”
  “死来——”
  歇斯底里的怒吼从前方传来,就见一杆长枪毒蛇般探出,直取梁纲战马胸脯,而另一人俯身挥刀,冰冷的刀锋直削向奔腾的马蹄。
  是两名精壮的清军军官,面色一样的狰狞,脸上的肌肉已经是扭曲到了极致,只有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炙热的复仇火焰。
  不为弟兄的死亡而惧怕,只为弟兄的死亡而愤怒。这才是军人该有的样子。可惜清兵中这样的人物太少了,至少眼前的这一部清兵是如此。
  “喝!”梁纲怒喝一声,右手挥枪一挑一甩,如若寒芒闪现的枪尖直接刺入那俯身砍向马蹄的清兵军官腰部,右臂接着猛一用力,根根青筋浮现在手面上,那人一百多斤重的身子被他凌空挑起,然后像是一个肉蛋一样径直砸向右侧涌过的几个清兵身上。那杀过来的清兵是立刻倒下了三四个。
  同时狠狠地一勒马缰,战马在嘶吼声中强行在空中一扭身,就像是一条蹦越在水面上的鲤鱼,硬生生的向右侧滑落。梁纲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疾刺而至的枪尖,借着坐骑狂野的冲击,大喝一声臂力倾发,使劲往前一挑,那手执枪杆兀自不肯松手的清兵军官就直直的挑在了空中。
  一百多斤重的身躯在空中疯狂的扭动着,却还犹自不可撒手放开长枪。
  “死去吧!”梁纲右手持枪疾刺,两杆长枪一正一反牢牢地固定住了那个清军军官的尸体,然后像是后世抛链球一样,把那具尸身凌空打横着抛出出了两三丈远——
  “阿尔哈图——”梁纲直望向在他右手不远处站立的阿尔哈图,用炮弹几次炸他都没成功……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来亲手结果了他!
  “跟我杀——”向后一招呼詹世爵等人,梁纲掉准马头直杀向阿尔哈图。
  “杀,围上去,给我杀了他。”阿尔哈图这时候已经知道单骑冲阵的人就是梁纲,所以看到他直奔着自己方向杀来,当下就传令道。
  “斩杀短毛逆首者,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三章 火药桶郧阳
  
  阿尔哈图跑了,看着在千军之中如是无人之境一般直冲向着自己杀来的梁纲,怕是没人还敢立在原地不动。
  而随着他这位领军副都统的一逃,本就已经处于劣势的清军连带着也引起了全线的溃败……
  “第二大队务必给我死缠住后阵骑兵,麻子所部拱卫炮队,其余的全都下去追……”梁纲大声下令道。这一仗只有打残了阿尔哈图,他才可以不受后背威胁的影响回头去迎击郧阳镇。所以,必须如此。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他所料般进行的顺利,第二大队终究是没能缠住郑可囿的马队,三百多清军骑兵绕过了一个大圈子,斜着冲进了追击部队的左翼……
  刚刚追了不过两里地,梁纲就不得不停兵止步,先来应付过这支烦人的骑兵。
  才区区三百来人骑,又是败兵,士气已挫,当然不可能真正威胁到梁纲追击中的这小两千人马,然而一阵耽搁后,击退了郑可囿,阿尔哈图的败兵却也早已经跑远了。
  此一战中,梁纲部众共付出了七百人的伤亡,而毙杀敌军外加俘获则是有一千多人,再连同伤敌和逃散的清军败兵,战果至少是两倍于己身的伤亡。
  不过“光算着防御骑兵进攻,怎么就没想到追击的时候他们也能做祸……”战后梁纲后悔不已。他从西天大乘教那里得到阿尔哈图部的详尽消息之后,就开始着手在郊外修筑起工事,以用来抵御骑兵的冲击和便于让部众同进攻的清军形成僵持状态,以有利于臼炮的发挥。(要是两军先头全都搅和在了一起,炮队就算是作废了。冷兵器作战,真的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从头到尾小兵都能一对一干仗,乱战成一团的。不然的话鸣金收兵这一句话岂不就成了笑话了。想想,要是两军上下全都搅和在了一起,那一收兵岂不是自己让自己全线大崩溃??)
  战场上前后左右的陷阱、陷马坑以及堆满了土石的推车连成的防线,这些东西在今天这一战中确实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它们只能被动防守而不能主动进攻。后阵的第二大队,躲在防线后支撑过清军骑兵的头两次冲锋后,局势就已经稳定了下来。他们在防守上面是毫无问题,但是到最后要让他们去缠住机动性高出自己不知多少倍的骑兵群来,就显得太力不从心了。
  梁纲缺乏这种大战经验,又有些心怯骑兵的冲锋力度,所以一开始时他的布置就是重防守轻进攻,尤其是针对骑兵方面。
  他没想到清军骑兵即便是在自身败退的同时,也仍然具备着对敌追兵的一定威慑力,所以在布置上对清军骑兵就只有‘如何限制他们在进攻方面的发挥’,而对他们自身具备的超强机动性却是毫无一丝的阻碍措施。以至于郑可囿才能够从后阵从容的抽出身之后,绕上那么一个大圈子,再很快的又插到了梁纲最前面的追兵里……
  此一战阿尔哈图也是损失惨重,但他依旧还保持着一战之力,甚至更精准的说,阿尔哈图所部,现今还保持着原先三分之二的实力。只是再干仗时他们能发挥出多少战力来,却是另一个问题了。
  下午,梁纲所部缓缓退出了龙王集,向着光化县城方向折去。途中又分出了一小股人马,由陈虎带领着第一大队寻谷城方向而去。
  中午时的那一战,排在最正面的第一大队死伤可谓是严重,全大队七百人战后只剩下了一半人马安好,梁纲部的总体死伤他们一大队占了一半。(二次整编后,梁纲没有再扩大编制,而是按原先的编制每个大队、中队都扩充了一倍的人手)
  从预备队中选拔人手补上,转眼间七百人的第一大队再次拉起,陈虎得梁纲命令扫荡谷城。此行粮草甚至是金银都可以不要,但是马匹却一定要尽可能的多捞。
  部众中会骑马的可不止马队的那百十人,只要有马匹再凑出个二三百人也不成问题。而如果今天梁纲手中能有一支三四百人的骑队,那阿尔哈图又如何能大部得以逃脱?
  除了谷城外还有均县,梁纲也不打算放过,只是这要等到大部队撤回了光化城后再说。
  阿尔哈图分派过去的那二三百人,梁纲根本就没放在眼中。那清兵头子若是识趣,就自己拉着队伍有多远走多远,否则的话他也不介意功劳簿上再多添上一笔战果。
  另一边。
  阿尔哈图整理败军,一直推到了牛首镇才停住了脚,如果梁纲继续向着襄樊方向进军(东南),那他就只能退入樊城了,而且还要联系襄阳水师营……
  不过幸好,梁纲收兵去了光化,他这心里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如此悍勇怎就不投效朝廷,凭那一身功夫搏个爵位还不是轻而易举……”定下了心来,阿尔哈图就不由得想起了梁纲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是惊世骇俗,都能和演义中的无敌猛将相比了。
  “来人,速传消息前往均州,知会文总兵,逆匪不可视……”阿尔哈图感觉着有必要知会一声文图,他那边的实力还不如自己呢,若是一头和梁纲撞了上,十有八九还会是一场大败。
  郧阳镇虽然有近万人的花名单,实际人马也超过了七千人,可是他们还要留守郧阳府,能调集到均州的也就是三千兵。如此实力真是不如阿尔哈图所部。
  现在阿尔哈图大败一场,心里对梁纲的实力也有一定了解,感觉着文图的那三千人同样不是对手。如此倒不如双方约定了时间,两边应和进兵,共同夹击……
  相比起襄阳府江北四县,郧阳镇郧阳府的担子更重。成德、毕沅他们可以容忍梁纲在江北四县上蹿下跳,但决不允许他跑去郧阳府胡闹,尤其是打着胜仗的情况下进入郧阳。那里的流民太多,官民矛盾太尖锐,梁纲要是在那里举旗一呼,定是要出大乱子的。所以,郧阳镇的很多人马除了集结在均州一线外,就是都集中到了房县、保康一带,务必要堵住梁纲从西南方向进入郧阳府的通道。
  可要是西面的均州部战败,那梁纲岂不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开进郧阳?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四章 威而不望
  
  龙王集之战已经过去了三天了,前去谷城扫荡的第一大队和相继去均县扫荡的第二大队都已经折回了光化,两次行动为梁纲带来的相当巨大的财富和海量一般的物质,他手下的骑兵也正式突破了三百人规模。
  不过这儿一切并不意味着他所面临的局势就有所好转,身后的阿尔哈图已经重整旗鼓赶回了龙王集,西面压来的文图,三千绿营兵也杀到了均县外的小江口。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有两日,两部清军就会在光化的某一地会师一处。
  而在谷城、均县两处的扫荡中,第一大队、第二大队虽连捣了十多处煤窑、矿场,却只给梁纲带来了不足五百人力的新鲜血液补充,就这点数目还没有先前一战的折损来得多。主要原因就是没人看好他们的前途,都感觉着在清军的重重围剿之下,他们早晚要败。所以除了被救的苦力外,几乎没人参加。而原本一千多人的苦力在知晓一丁半点的消息之后很多人也闹着要离开,或是直接在路上偷偷溜掉,总之拉进队伍的人数还不到五百人。
  西天大乘教也传来了新的消息,说是宜昌镇已经在蠢蠢欲动,大量兵丁被集中到了宜昌与郧阳两府北境交界处的鲍家山。从那里清兵可以顺粉青河穿过郧阳府东端的山地,入南板仓河进襄阳府,再入筑河,然后直达谷城。而武昌的梁朝桂也领军到了随州,其随身带着的就有两千精锐提标,德安绿营也筹集了一千兵丁随行,三千人马马上就要进驻襄阳城了……
  总之是一句话,梁纲所部处境危险。你就是能再败文图部一阵,挡住了阿尔哈图的进攻,那也不可能再扛得住梁朝桂和宜昌镇的打击。
  江北四县,地面上终究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宋之清等人的意思是,要梁纲趁清军还未到位,全军撤进大山中保存实力为上。而至于钱粮物资,则是该丢的就丢,该弃的就弃,留得青山在才会不愁没柴烧!
  梁纲听了是一笑了之,西天大乘教方面的建议在他看来毫无可取之处,是典型的只看眼前利益而不望长远打算。
  他现在手下有三千来人,全都撤进大山中,连同八百多俘虏和留守山中的数百部众,这总人数就达到了四千五百人上下。如此一大股人马,待在大山之中能有什么出路?清军只要在四边布下重兵,然后再逐步收缩包围圈,剿不死,困也能困死梁纲。
  到时候再多的人马也免不了分崩离析一场空。这些部众可不是红朝的钢铁战士,分分散散,合合聚聚,全然不成问题。他们这些人只要是一分出去,那就再也不是自己的人马了,所以躲进大山中想要保存实力那根本就是一句笑谈。
  梁纲不打算这样,就算是‘败’他也要‘败’的轰轰烈烈,要打着胜仗去‘败’。然后再带着剩余精锐去大山中……
  说真的,对于时局的把握,梁纲的看法与西天大乘教着实是存在着一些差异。虽然他此次出山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还攻下了光化县城,可梁纲并不认为眼下就是起事的最佳时机。
  在他的计划中,眼下的这些战阵依旧是他用来蓄养自己声名威望的‘手段’,而不是大规模起兵举义的前奏。可西天大乘教一帮人却是看得欢呼雀跃,竟然联系梁纲说准备起兵响应。他们是认为,梁纲的这一仗一举拿下了一座县城,大大的鼓舞了士气,还击破了襄阳府清军的大半主力,使得现在襄阳府清军已经是不能对地方进行有力控制了,而这个时候教众涌起,必可短日内席卷襄阳,郧阳也将乱作一团……
  在这一点上,前后两者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梁纲自然是坚决不认同,面对着西天大乘教的急切心理和蠢蠢欲动,他去信给予了严厉拒绝,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梁纲不想也不敢打乱他已知的历史进程。
  乾隆六十年,就是在白莲教大起义的前夕,贵州的苗汉等族百姓也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为了镇压这次起义,清廷前后调集了十多万兵马去围剿,白莲教大起义初期,湖北地界兵力之所以如此空虚,这是有原因可循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镇压这次镇压起义当中清军连折统帅。那和珅的弟弟和林,军事才能如何梁纲不清楚,可是第一任统帅福康安却是乾隆后期清军中名副其实的第一将帅,风头大的要死。
  拜百度大神所赐,梁纲知道福康安死的时候才四十出头。如果不是因贵州的气候水土等原因,他怕也不会早早就病逝军中。那么,今后的川楚五省战场上,白莲义军面对的清军就不会是各省分部围剿了,而是数十万大军在福康安的统一调度之下……
  这种情况他是绝不容忍发生的,所以现在还是忍耐为上,小打小闹的只在湖北清军的可承受范围之内折腾。别惊动福康安和和林这两尊大神,让他们就按照历史上的人生轨迹一般,去贵州送死吧!
  正因为心中有着这样的小算盘,所以梁纲根本就没想过把自己的这一系列战事当成引发白莲教大起义的导火索。西天大乘教的苗头刚露,他就给宋之清回话,明白表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虽然西天大乘教准备起义也有了那么一段时间,可是他们各部之间根本就没有定下时间约定,军械物资准备更是没有达到充分的地步,这个时候一时兴起仓促起义,除了失败、暴露,似乎没别的下场。
  梁纲对于白莲教大起义可是抱有极大希望的,他才不愿就这么早的就提前引发了。
  而且,就梁纲而言,只感觉着自己现今的名声是‘威’大于‘望’,且也只限于道上的人物,能让人敬畏却不能让人尊敬,尤其是贫民老百姓。
  施舍救济,帮穷救苦,图大业不但要有‘威’,更要有‘望’,只有这般的时候,才可以振臂一呼嬴粮景从。
  梁纲的打算就是在这一仗中把自己的‘威’做足,与清军面的面的干上的几仗,打上几场。所以宋之清等人的这个南辕北辙的意见,他才不会理会呢!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五章 埋伏
  
  石碑岭中。
  这是一个不太高的小山包,山下是用圆木、土石垒成的栅栏,山腰处是由石块砌成的一道一人高的石墙,后面紧凑的扎立着几十顶帐篷。再向上是张世龙的指挥大帐,赤红色的大旗迎风招展,四边也有二十多顶军帐环绕。
  在山顶最高处,斜下的缓坡被一块块石头踮起,二十门火炮直直的指向山脚,黑黝黝的炮筒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冷冽的寒光。
  七八十号人正坐卧不齐的靠在这些大炮后面的石头上,懒散的晒着太阳。
  “头,你说这玩意要是真装上铁弹和火药喽,能不能打出去?”一个仰面躺靠着的汉子用脚噌了下自己面前的炮架,向张世秀笑声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你来开炮,也让咱兄弟开开眼。”张世秀咧嘴对着那个手下一呲牙,打趣说道:“要是出了事儿,大当家的包着。咱兄弟也给你凑上一份子安家钱。”
  大部队已经从光化县城撤出来一整天了,夜间时候梁纲引着主力悄悄地从山里绕到另一个方向开了出去,而只留下了第二大队联系着山里的留守人马,在这石碑岭中布下了一道看似还不错的防线。
  “免了,我可还没讨上媳妇呢?要死也待留下个种再死。”那汉子连忙摇头。虽然不是炮队的炮兵,可谁不知道大炮的厉害。自己真要是用眼前的家伙去‘开炮’,十有八九会去找阎王喝茶。说着他伸了伸懒腰,让自己的身子摆的更舒服一些。
  都半天时间了,对面的清兵还一点动静都没,看来是被这摆着的二十门大炮吓得不轻。不过想想也是,有这些家伙在,跟来的阿尔哈图哪里又敢采取强攻?那还不是在赶着手下来送死?也就是在对面的山上立下营寨,搞起了对峙来了。
  自己这当小兵的,眼下的时候过的最舒逸!
  不过,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这家伙在伸懒腰的同时,也不由得抻了抻腿,他的腿脚可是正挨着炮架呢,这脚下动作一大就正好踢中了火炮的后摆支撑。只见原本几百斤重的大炮,后摆竟被其一脚轻松挑起,尾巴翘的高高的,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黝黝的炮筒已经一头从架子上翻下,在空中做起来垂直下落运动。
  “啪——”,就听一声脆响从下面传过。稍后低下的营地就是喧哗一片。“他娘的,上头的搞啥嘞?老子的命可金贵着哩,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木头疙瘩下……”破口大骂声紧接着传来。
  不提山顶上张世秀等人的连声道歉,营地周边埋伏的清军探子可是睁大了眼睛,几只单筒望远镜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那根从山顶炮台上摔下的炮筒。
  已经是烂的不成样子了,包裹的铁粉散落一地,长长地炮筒断成了好几节,断口处白呀呀的木头茬清晰可见,旁边还有不少的碎木屑。
  “假的,逆匪的大炮是假的。”几名探子看清楚一切后,不约而同的向着阿尔哈图的大帐跑去,一近到地方,还在气喘吁吁中几人就迫不及待的叫嚷起来。
  原本一脸沉色的哈尔哈图脸色登时一变,“当真?你们几个可看清楚了?”早在昨天,他和文图处的联系就有了结果。那文图并不太看得起阿尔哈图,听了阿尔哈图的‘意思’后,心里立刻就认定这仅仅是阿尔哈图为了给自己找一条脱罪的理由而想出的法子。他自己(阿尔哈图)损师折兵,反过来也不想让自己(文图)打胜仗。那样的话,岂不是趁得他(阿尔哈图)更加无能?心中这般的想着,文图又怎会理会阿尔哈图的善意,仗着自己手中有三千老兵,是直扑光化而来。
  听到几个探子齐口保证之后,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沉闷不语的阿尔哈图终于露出了笑脸,“传令,升帐。”
  “文图啊文图,这下有你的好果子吃了。”阿尔哈图心中满是幸灾乐祸。虽然还不能保证山头那二十门大炮就全都是假的,可要是往‘好’的方面想,那二十门大炮全都是假的,那么很显然逆匪的主力就是被抽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在现在江北四县这盘棋上,除了自己这一部外,短毛的目标必然就是文图了……“活该你倒霉,让你不听老人言……”
  片刻之后,阿尔哈图手下的大小二十多名军官悉数聚到了大帐。阿尔哈图将探子的回报这么的一说,帐内立刻就起了哄子。
  一刻钟后,众人回营整军,他们要出战了。
  虽然议事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提出“会不会是逆匪的诡计?”但被另一批一心建功的人给齐声否决了,而因为文图窝了一肚子火的阿尔哈图也想趁机试探一下山上是不是真的……,顺水推舟也就应了。
  阿尔哈图以督标游击将军刑威留守营寨,自己亲率二千绿营、乡勇缓缓的靠近对面营寨。二刻钟后,清军已经在营前一里开外的位置集结待命了。
  ……
  “可真是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啊!”小尖山上,梁纲打望着周边地形,极其满意的点了点头。真不费让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工夫,确实是个上佳之选。
  小尖山位于均县和光化的交界处,联系均县和光化的官道就是从这座山的山脚下穿过的,大道通直,最易行军。而它的南面又逼近汉江,所以虽是宽敞的官道可实际的回旋余地却很小,只要文图所部踏上了这段路,那么山上的伏兵一杀出……
  行军打仗离不开地理,也离不开刺探军情,而有了西天大乘教的帮忙,这些对梁纲来说都不成问题。所以他才知道了小尖山这个地方,也能准确的估算出文图的行军路径和速度……
  而且他还命了张世龙在石碑岭虚张声势,以遮掩阿尔哈图的耳目。(却没想到一天不到就会露馅,反而是阿尔哈图因为私怨无形中帮了他一把)
  两千多部众进入小尖山后,梁纲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命全军分散到沿岸的山丘低岭上,并下令过夜之时严令不得生火点灯,不得有声响响动。这就是一个陷阱,等着文图自己踏上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六章 一胜一败
  
  和梁纲的预计差不多,文图领兵急行一路并没有在均县县城过多停留,而是直接开到了均县东端,傍晚时分才开始扎营。
  第二天拂晓时分三千清军就起了营,全军用过饭食,在文图的督促下继续疾行上路。虽然文图没有将阿尔哈图放在眼中,认为阿尔哈图这个太平副都督打仗上的水准太不够格,可他心里也知道,如果自己所部能和阿尔哈图对梁纲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那么胜算无疑就是在握了。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小尖山周边覆盖着一层朦朦的晨雾,让人看不太清楚周围的情况。
  若是换做往日,文图很能还会下令全军戒备,并安排一些兵丁上前打探。但是现在他眼中只有光化城,而且之前传来的情报也说梁纲所部正在石碑岭与阿尔哈图对峙,所以这里安全得很(又是大清晨的),急于赶路的文图自然也不去再多此一举。当即只是下令全军沿官路速行,三千清军还是排成一条长龙般的顺着大路直行而去,没有对周边前后左右的情况做任何的侦察和警戒。
  如此这样,清军毫无警觉性的进入了小尖山下的狭长官道,一头扎进了梁纲布下的包围圈。
  “点火……”
  “放炮……”
  “全军出击,给我杀……”
  三道命令连珠爆似的从梁纲口中喷出,看到三千人部全部进了自己布下的口袋中,他的心情也不由得振奋起来。
  “轰轰轰——”
  就若石碑岭的第一战一般,分分散散在官道上埋下的一二百个小型地雷当即就把三千清兵炸散了窝虽然死伤并不是太多,但是这声势实在是太惊人了。
  “轰轰轰——”
  这又是八门臼炮的炮声。
  “杀啊——”两千来部众听到连连响起最终汇成一片震天巨响的爆炸声后,心中无不激情雀跃,当即高呼喊杀着从埋伏的山丘上冲下。
  文图的前部、中心、后尾,三段同时受击。
  郧阳镇的三千绿营虽然都是老兵,可骤然间遭受如此打击也不禁自乱了阵脚,在连环的爆炸声中就已经彻底丧失了军心士气,现在再被伏兵冲杀,全军瞬时一片混乱,溃败之势已不可扭转。
  伏兵杀出的那一刻文图心中猛的一颤,浑身上下被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所包围。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匪军在埋伏,也看不见匪军的具体位置在那里,但他明白这一战自己彻底败了,即便是明知道梁纲手下的人马不见得就有自己的多……
  在这样的地形中埋伏,全军还在第一时间就被炸乱了阵脚,丧失了军心士气,这场面别说是他文图了,就是孙武重生也不办法力挽狂澜。只是想让他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拼死一搏,能尽多大的力就用多大的力吧!好歹也不愧了自己的身份!
  急切之中,文图已然顾不得去想阿尔哈图了,顾不得去感慨自己若听了阿尔哈图之间……
  文图没有后撤,反而是策马上前领着身边的亲兵像滚雪球一样一点点的将败兵收拢到自己的麾下。可惜的是他已经完全掉进了梁纲布下的口袋中,在这样狭窄的地形,想要固守顽抗是不可能的了!
  文图能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能照顾到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一小片人马,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更多的绿营清兵在伏兵的冲杀下不触即溃,根本就毫无抵抗反手之力。
  没有队形,没有编制,混乱万分的绿营清兵,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上到参将、游击下到普普通通的士兵只能各自为战,其结果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般左冲右突,而完全丧失了作为军队的作战能力。
  这一战应该不算是一场战斗,而更应该是一场有着轻微抵抗的屠杀。
  当晨雾散去,战斗已经结束。三千郧阳镇清兵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战场上尸首狼籍,一片血腥景象。
  三千清兵足足留下了一千具尸首,除很少一部分在文图的带领下冲出了前口阻截杀了出去外,余下的不死就是降,一场仗上梁纲俘虏足足抓了一千三百多人。
  而且还有许多的死尸在南边的汉江上下沉浮,鲜血都染红了江边的清水。
  抚摸着身边臼炮冰凉的炮管,梁纲无言一笑。自己辛辛苦苦的抬着这八个家伙翻山越岭走黑路,可到了战场上却只是放了两轮就成了摆设了,真的是有些亏本,太劳有不值了。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带来了,把炮队留给张世龙,想必有这八门臼炮在石碑岭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
  石碑岭处。
  昨日张世龙部还看似稳固的山头现在已经成了阿尔哈图的营盘,那一战之后,山上的所有的虚实就尽入了阿尔哈图之眼,是以当夜张世龙就识趣的主动弃守了。
  前日。两千清军集结,阿尔哈图当即令一千总领着二三百清兵摸索着向山上爬去。
  山上滚木礌石不断砸下,可是直到两方短兵相接,也没听到大炮响上一声,倒是手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见此情景,阿尔哈图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山头耸立的那看似威武的二十门大炮确实全都是唬人的假玩意。
  “我说呢,这山丘子再怎么的也有四五十丈高吧,几百斤上千斤重的大家伙咋就能弄上去了?原来全都是他娘的骗人的家伙,是木头疙瘩。”一名清将指着山顶大声骂道。
  “我也觉得怪着来的,现在是全明白了……”
  “就是,狗日的逆匪,真他娘的不是东西,骗了大爷这么长时间,今儿就狠狠地修理他们一顿。”
  军人性子粗,发起怒来胡卷乱骂的很正常。
  被人用二十根木棍唬了大半天时间,想起来都令这些清军将领感到窝火。也只有阿尔哈图还能保持着脸面上的平静,但是在心底是不是也气的想骂人也没人知道了。
  一切都向他预想的‘好’的那一方面发展,阿尔哈图大声下令进攻,心中则在冷冷发笑,过两天再看你文图还狂是不狂……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七章 床弩+火箭
  
  如果说石碑岭营寨对于梁纲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前哨,守与不守,全在张世龙一念之间的话,那么稍后的石门山寨就是第二大队毫无疑义的必须死守之地。在梁纲方面确切的消息传到之前,张世龙部都必须死死地钉在这里,把阿尔哈图挡之门外。
  “轰”的一声巨响,‘轰轰轰……’紧接着又是四五声……
  这声音当真惊人!前线距离阿尔哈图的落脚地足有一里多地远,可声音听在他耳中却依然像是惊雷在耳旁炸响。心脏莫名的剧烈跳动起来,是什么让它紧张了?
  迅速从一旁伺候的亲兵手中接过单筒望远镜,对准前线一望,阿尔哈图呆住了,“那是什么?是什么火炮,威力怎么可能会如此巨大?”
  之剑石门山寨前的破地上,这时赫然已经出现了五个大坑,丝丝的硝烟还在从坑中升起。
  阿尔哈图还在感觉不可思议之时,几道黑影又一次落进了惊慌失措的清军中间,“轰轰轰”又是一连串的震天巨响,密集的清军队形中瞬间出现了几个大“窟窿”。
  这次阿尔哈图可看了个清楚,那些黑影肯定是长枪无疑,只是它们上带着的还有一个包裹,每一支长枪的爆炸都可以瞬间清空方圆三四丈的地盘。“啪”,望远镜从他手中掉落,铜铸的筒身磕在石头上,铛铛的发出了好几声脆响。“砰砰”,最后又跳了两下,这才安稳的躺在地上。铜质的望远镜筒身自然无恙,只是那镜片却已经碎成了好几瓣,散落了一地。
  阿尔哈图为它们的威力感到震惊,那枪上的包裹里面装的定是火药无疑,但是从山头射到山坡,这几百米的距离也不可能是人力所能为,那么……“床弩——”一种在火药兴起之后就已经退出了人们视野的强力武器再次出现在了阿尔哈图的脑海里。
  ……
  石门山上。
  张世龙拍抚着身边床弩张开的弓臂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果然是好东西,就是好用!
  喵的准,射的也远;威力大,失误率低,射速还快……在张世龙眼中,这五架床弩比火炮都好用的多了。
  大山中铁料有限,刨去给火枪组的外,柳严辰手中的分量破开铁模外就只够铸造十五门的,其中三门是六百来斤的重炮,余下的十二门就全是小型臼炮。
  梁纲出征带走了八门臼炮,余下的则需要固守大本营,也是为以防万一,备战第三道防线。
  然而石门山寨这一阵无疑也是极为重要,第二大队又力量有限,所有的谋划都摊白之后,阿尔哈图必然会全力猛攻第二大队,而到时候第二大队可不见得就能守得住石门山。要明白这时候的石门山寨可远不比第一战时准备的充分,不但没有储备大量的滚木礌石,连寨墙都是几日前抢修的……
  防御力度上跟原先的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王邵谊为第二大队准备了不少的手雷,但是单凭手雷作为威慑力,那显然是不够的。第二大队想要守住石门山,就必须有一件压得住阵脚的大杀器在手。
  于是乎这床弩就第一次上到战场了。
  床弩,制作这个以用来发射火药包,这个主意是梁纲率先想出来的。并且他立刻着手进行了实施,等到梁纲出山时,这五架床弩就已经造好了。
  配上绞盘和滑轮组,床弩的性能有了一定的提高,只需要两个人就完全可以快速上弦。
  床弩的射程最远可达到一里多地,很轻松的就超过二百丈,而在枪杆上绑上火药包之后也可以射到百丈开外。(从山头向山下射击,就更远了)
  与臼炮相比,床弩发射火药包的落点精确度更高,射程也更远,爆炸威力也更大,而且射速上也只超不减。火药包的引线计算妥当之后,其成功率也是远大于臼炮射出的开花弹的。所以在性能上与臼炮相比,床弩火箭是完全超越。
  就是算上那三门六百多斤的重炮,除了射程上逊色外,其余的地方也是远把它抛在身后。
  在第一架床弩制成之后,测验了它的性能后,梁纲立马就想大规模制造这种玩意,虽然他很清楚日后的战场,大炮才是王道,但床弩的优越性实在让人垂延。
  好在他没有被眼前的‘利益’蒙住了眼,床弩虽然有着诸多的优越性,可是它的缺点也是不可忽视的。
  第一、弹道上。床弩直来直去当然准,可用它玩抛射……
  第二、耗药量大。一个火药包里单火药就有十几斤……这样的消耗,梁纲显然支付不起。(再好的东西,用不起也白搭)
  第三、行动不便。当然,这个行动不便比起重炮来还是好很多的,而且指的也并不是重量。单从重量上来说,它比臼炮都要来的轻。之所以说它行动不便,主要是因为床弩是轻而不便。
  首先它体积大,二是木质结构,不结实。
  必要时候臼炮或是重炮,都可以直接卸掉炮架,抱着或抬着炮管直接走就行,而且摔到了也不会挨多大的事,铁质的么!可床弩不一样,它的零件虽不太复杂去,却是组织严密的,只要一个坏掉,整个床弩就报废了。而且山地间,行动中磕磕碰碰都是难免的,说不准什么时候抬床弩的人脚一打滑,床弩就歪了……
  也正是考虑到这些,梁纲之前才会舍掉床弩不用,而是抬着八门臼炮出发。
  而直到他出山后打了一系列的胜仗之后,大批的物资,如硝、硫磺等紧缺物资运送到山里,一桶接着一桶的火药被制造出,一个接着一个的火药包被制作出,这五架床弩才算是有了足够他们施展威力的火箭,小心的被抬上石门山上后,整整二百支火箭,真是让他们有了用武之地。
  有了这二百支火箭压阵,再有大量的手雷运上石门山寨,王邵谊相信,第二大队凭靠这些足以确保石门山无恙!足以把阿尔哈图挡之门外。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八章 均州城下
  
  小尖山下得手后,梁纲并没有立刻领兵回撤。
  派人前往山中留守处和石门山两地报讯的同时,他让麻子引部众护送伤员并押着那被俘的一千多的绿营兵进了大山,自己则率领余下的一千七百主力高举着大旗摇摇西进,兵锋直指均州。
  均州,即是后世的丹江口市,地处汉江中上游、鄂豫两省交界处,东临湖北重镇襄阳,西连军事重镇郧阳,南接千里房县,北交豫西要地南阳,大名鼎鼎的武当山也是坐落于此州境内。
  (千里房县——房县古称“房陵”,以“纵横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得名。)
  这是个十分重要的所在,是联系襄阳府和郧阳府之间的枢纽,无论是对于郧阳镇还是对于襄阳府来说,它都具有特殊的意义。
  要知道郧阳府的绿营驻军可是达一镇之多的,如此多的兵力对地方民生来说无疑是个极大地负担,本就不甚富裕的郧阳府根本就无力供应一镇绿营近万兵卒的消耗,尤其是在动乱产生的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富裕的襄阳府就成了郧阳镇的最佳补给地。而事实也是如此,自建镇以来,郧阳镇的钱粮多是在襄阳府直接拨调的。
  而作为襄阳府最西端城镇的均州,这里隐隐就是一个战略物资储备处。每月都有大批的钱粮物资从襄阳城运抵这里,然后再从这里转运郧阳。而从郧阳镇开出东来的士兵,如这次文图的三千兵卒和上次的一千兵马,也都要在均州做上一番‘补给’之后再上路行军……
  郧阳镇位于川陕楚豫四省的交界处,周边全是绵绵大山,自古来就是匪患严重,尤其是在康熙年间,那时满清的天下还未坐稳,用兵更是频繁。那个时候作为补给地,均州不但设立了参将署、守备署、布政分司署、按察分司署、中司署等重要衙门,还设置了广积仓大使署、均州水师营署、界山马场署和军器局、火药局、军械库等部门,各大小校场以及演武厅也是一应俱全。
  只是现在天下承平已久(内地),均州营的规模早已经从参将级别调低到了千总级别,水师营、马场、演武厅等更是已经废除已久,但广积仓、军器局、火药局、军械库等设施却是还在……
  均州广积仓的粮食倒还罢了,可军器局、火药局和军械库里的东西(人)却是梁纲所极力渴求的。现在是好不容易等到了均州空虚,郧阳镇也无力立刻遣派兵马前来支援的机会,梁纲岂会放过?
  ……
  “轰……轰……”
  “轰……轰……轰……”
  均州城大东门。
  “莎莎……”又是一阵土灰落下。
  窝躺在城门内不远的城隍庙里的陈生龙动都没动。待听到几声“呸呸”的声音后这才睁开眼来。宽大的斗笠完整的罩着了他的头脸,上面不时震落的尘土根本就落不到他的脸上。瞄了一眼见外面没什么变化,陈生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把身子缩成了一团。
  从昨个傍晚短毛匪军到后,这炮声就没见停过,负责防守大东门的陈生龙现在已经适应了这隆隆不断的炮声。
  话说均州营也是有大炮的,城内的火药局、军器局也不是说笑的,可是悲剧的是大东门上的四门火炮只是开了一轮就被短毛的火炮给轰没了,而且短毛的那种能爆炸的炮弹还引燃了城头上的火药,一连串的爆炸之后整个大东门就像是被谁啃了一口似的,残残破破……
  臼炮的射程比不得城头上的清军火炮,可是铁弹与开花弹的威力也是不能比的,而且射速上臼炮是绝对远超清军火炮的。
  那城头上的四门大炮只开了一下,四颗对准臼炮炮队轰击的炮弹一发都没有命中,而八门臼炮则直接被抬着逼近了城头一百五十米处,两轮下去,城头上就炸开了锅。
  原本亲自督战大东门的均州营千总庞志远在炮战结束的那一刻就粉身碎骨了,知州更是直接跑回了城内衙门,而接替庞志远督战的把总乔贵也能没能支撑多久,被一颗开花弹直接送回了地府。
  庞志远死了,乔贵也死了,城内就只剩下了陈生龙的职位最高,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领着千余由清兵、衙役、乡勇、百姓丁壮等众多人等组成的队伍,蹲守大东门了。
  均州城墙,为洪武五年(1372年)守御副千户李春修筑的。清代明之后又进行了一次修葺,全城周围八里有余,城高三丈,宽一丈三尺。城前护城河深三丈,宽六丈。城门六座,为大东门、小东门、北门、南门、西门和上水门。
  梁纲的兵力不多,不可能把六座城门都围起来,所以就只盯着大东门努力了,而在余下的小东门、北门、南门、西门则只是放有小股部队虚张声势,上水门更是索性就空着。
  炮弹一刻不停的落下,八门臼炮分为两组,轮换着打。所以不用担心炮管过热。
  第一夜里,双方是都没有合眼。梁纲部全力的刨土填堵大东门外的护城河,而陈生龙也是死命带着手下用土石沙袋堵死了各座城门。
  第二天天亮,陈生龙现在虽然累的要死,可是轰轰的炮响时刻回响在他的耳边,搅的他就是想睡都睡不着。
  大东门内一连片建筑中最坚固的就是这座城隍庙了。建成的时间是有些年头了,可是以青石大料为主的城隍庙还是非常坚稳的,躲在这里面即便是被炮弹命中也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好位子自然非陈生龙莫属,在安排了小股人手留守城墙盯梢后他就带着自己的亲兵躲进了城隍庙。均州营当初也是有六七百人马的,可是在彭之年与梁纲的连番厮杀中,生生的消耗进去了半数多的人手,以至于现今还剩下的就只有不到三百人了。
  昨日傍晚的炮战,落败的结果让城内的士气大丧,特别是直面大东门顶缸的陈生龙部众。一些本来向着清廷,是自愿出来协助守城的百姓丁壮这时候也已经后悔了,不少人还偷偷地溜了回去。作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不但要在炮声隆隆之中背着土袋、石块堵死城门,还要和清兵、衙役、乡勇等一样资格,去抽签选拔人手上城墙盯梢,实在超出了心理承受能力!
  而且梁纲所部不随意祸害老百姓,不滥杀无辜,不奸淫掳掠,这些早已经从光化、均县、谷城那边传到均州了。(西天大乘教有帮忙)
  往那方面想一想,就算是城池破了,倒霉遭殃的也是官府老爷,而不是他们这些贫民百姓。而且说不定,短毛临走的时候,大把大把的粮食还会分发下去……
  那光化等地可不都是这样做的,拿不下运不走的物资钱粮,短毛直接就分给当地老百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三十九章 再破
  
  轰轰的炮声搅的陈生龙头都炸了。
  想睡却又睡不着,心里紧张的有些过度,似乎只要一闭眼,就会有无数的‘匪寇’蜂拥杀来……
  而且城头盯梢的人因为没有躲避炮火的经验常有被炸死的,就连躲在城墙后面的人手也时不时的被蹦起的石块砸死、砸伤的。而每到有人被炸死、炸伤第一个报知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打搅的就是陈生龙。
  谁让他是大东门的一号人物呢!
  众人都在惶惶不安之中,表面镇定的陈生龙内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擂鼓一样。光化是怎么陷落的他可是一清二楚,那是被炸开的……
  现在清军对于匪寇城下的活动毫无制止之力,若果短毛故技重施,填平了护城河之后再在城墙下面挖几个洞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事?所以这城池是极其不安全的。
  件事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扁扁你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陈生龙这心里不停地就在打颤……
  “轰轰……轰……”蓦然间一连串的巨爆声响起。
  陈生龙一个激灵,猛的从地上跳起,向着庙门就往外跑。至于脚下是否踩着了那些攀枝纠缠滚卧在一起的亲兵他就顾不上了。
  朗朗晴天之下,那堵原本坚固非常的城墙就像一座被海浪摧毁的沙滩城堡,轰轰然的化作了一堆废墟。“山崩石裂……”陈生龙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呼啦啦的一群群清兵、衙役、民壮从各处民居中跑了出来,汇聚到了大东门处,喧繁的吵闹声在片刻间就平息了下来,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傻楞、惊呆住了。
  彷徨、惧骇、泄气……等等情绪在这群人的心头升起,“这城还守的住吗?”无数人在心底自问道。
  “杀啊……”城外,震天的呼杀声传来。
  “逆匪攻城了。逆匪攻城了。”几个声音声嘶力竭的喊道,他们的主人已然完全不能控制自我了,只知道惊慌失措的大叫。
  “噗嗤……”陈生龙抢步上前,不等人群中的惊恐感爆发,就连连挥刀而起。
  手起刀落,几道亮光闪现,三颗人头就已经跌落地上,殷红的鲜血从无头的脖腔哧溅出来,把他的上半身都染成了一片血红色。
  “回去,回去,再敢有煽起骚乱动荡军心者,杀无赦……都给我杀上去……”
  陈生龙反应极快,立刻用手头能掌控的二百多兵丁控制住了局面。并以一百人作为督战队,余下的一百多清兵则率先冲上废墟……
  雪亮的刀枪在身后逼着,七百多衙役、民壮不得不硬着头皮涌上大东门的废墟上头。
  “杀啊……弟兄们跟我杀啊……”陈虎依旧是一马当先的冲杀在前,跑得比立功心切的姬家兄弟都要快。
  但是他们的路程到底还是远了些,在他们爬到一半时一些清兵就已经登到了顶端。不少的清兵就地取材,伸腿就把些砖石踹了下去,砖石咣咣朗朗的滚下坡去还带起了少许的碎块。
  躲过两块砸向自己的青砖,陈虎猛的上窜了几步,手中的鬼头刀倒卷而上。“铛”的一声格住对面清兵的应头一刀,同时左手握拳立即猛击挥出,正中那清兵腹部。
  那清兵一声闷哼,手中腰刀丢下,捂着肚子踉跄而退。陈虎两眼圆睁,正待抢上一步一刀结果敌人。寒光错错,又有三名清兵挥刀向他砍来。
  眼中精光一闪,陈虎左脚顿下,身体向前一俯,鬼头刀向上斜砍而出,霎那间就连续砍翻两人,待至第三人时,脚下一软却是踏了个空,刀锋虽仍砍到清兵却已无力将其重伤。那清兵稍稍一愣,手中刀立即凶狠的砍下。
  身形立即一翻,陈虎背部已经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但还好穿了棉衣和皮袄,虽然不能尽数挡住清兵的下斩,却也不重。“死去吧……”竟然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陈虎心中恼火,手中鬼头刀顺手往前一递,立刻将这清兵小卒穿了个透心凉。
  才是眼睛一眨的工夫,不少部众就已经冲上了废墟顶部。
  城内的陈生龙看的是心急如焚,“丁大勇,你去指挥弓手,让他们抛射,抛射。一定要阻断逆匪的后续之兵。”混乱之中陈生龙一把揪出了个外委千总,指着傻愣在一边不知该如何做才好的三四十个弓兵急声命令道。“听明白了吗?”
  “是,卑职领命。”那叫丁大勇的外委千总乐的是如此,乖乖的待在后面多安全。可比顶在前面有保障多了!
  废墟所在,性命所系。陈生龙陆陆续续的将所有人手调至大东门,那小东门、南门、北门、西门都是彻底放开了。而梁纲更不会退缩半步,虽然臼炮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了,可是依靠着优势兵力拿下均州城毫无悬念。
  陈生龙手中的人力并不少,足足有上千人,可是除了那些绿营兵在干仗时还出一些死力外,那些个衙役和民壮,许多人被刀枪逼着上了废墟之后,面对着冲杀而来的梁纲部众直接将手中兵器一抛,跪地求饶起来……
  这般情形下,陈生龙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大东门上短兵相接的半个时辰之后,梁纲就已经安安稳稳的高坐在了均州知州衙门的大堂之上。
  “梁大当家的,这次均州城之战出使家丁协助守城的大户人家只有七家……”陈洪手中捧着一个帐薄,看着上面的记载,口中陆续报出了此七家的门第和住址,然后又报出了十四家理应挨刀的户主。
  作为西天大乘教情报系统中的一重要人物,陈洪这些天之所以一直随在梁纲军中,一大原因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发挥所必要的作用。“恭喜梁大当家的了,跟光化时相比,这协助清廷守城的人家是越来越少了……”之前陈洪还一直不明白,梁纲为什么要跟那些油水丰厚的大户人家客客气气,不下刀子抄个精光还留他们做什么。而现在他已经不言自明了。
  光化、谷城、均县到现在的均州,江北四县,一座座城池打下来,主动帮官府守城的大户人家是越来越少,梁纲部众攻起城池来,受到的抵抗也是越来越弱。
  没有该杀的劣迹,也没有主动协助守城,这样的家户就小敲一笔而无伤他们性命、根基……此样做法,实在是很能瓦解城内的军民‘一心’!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章 暖床
  
  口碑是一点点的树起来的,名声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陈洪的话,听得梁纲心中很是有些自得。
  他手中人力有限,单是城中已捞到手的物资钱粮都没办法全数运回山中,再去抄掠那些大户人家又有什么用?如此倒不如换个思路来做,这般即能树立起了自己的信义和名声,也能直白明了的摆现出自己的行事准则……对日后都是大有好处的。
  “按老规矩办。”梁纲摆手一挥,一句话决定了这二十一户人家的命运,再连同均州城内一应官员的府邸,这一次被抄的家户数目肯定能上三十。
  “女眷就全都放了……”梁纲最后又加了一句。实在是没办法,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男人太多了。
  当初在光华,莳花馆里痛快了一夜的陈虎等人对那些个女眷还是恋意不舍,梁纲见下面一众人等已然是‘齐心协力’了,就不好也不便再直言拒绝,就只得无奈的退让一步,让陈虎等人从中每人选出一个称自己心意的女子来,然后再把剩下的全数放了去。
  部队在未来的日子是绝对不会好过的,清军的重兵围剿之下,人马风里来雨里去,群山之间翻腾转挪那都是极平常的事情,而带着太多的女眷,尤其是这些‘娇生惯养’出来的美女,可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万一她们谁掉了队,被清军得了去,这些女眷必然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吐出……
  所以那时候梁纲就和他们定下了约定,只准有这么一次,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就必须依他的意思——全部放了去。若是到时候再有敢生歪心,定罚不饶。
  饱暖足则思淫欲,人都是这样。梁纲从没有亏待自己手下的时候,所以他的部众在这大冬天时‘饱暖’二字也是当得。如此拿下了光化县城之后,心生欲望之念的人也绝不会只有陈虎他们这些头领。要知道在大山之中,陈虎他们这些人里还是有一些人本就是有家眷带着的。
  梁纲也是经历了这事之后才想到的这些,他们这些有家室的头领都这样了,那下面的那些兵崽子们,心里肯定也是痒的挠心。
  以自己在部众中的威望和军法的威慑力,当然能压住这一次,甚至还能压下第两次、第三次、第四次……但肯定不能压住所有次。然只要一次动乱发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自己惜往的名声全数扫地不说,手下的人马也肯定乱的不成样子……
  梁纲是看不得某些事,但他也不是傻子,古代战争中当兵当匪的人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清楚的很,‘撼山易憾岳家军难’的岳家铁军千古以来中国也就出现了那么一支。
  营妓,两个字随即出现在了梁纲的脑海中。这是一个相当有历史年头的古老职业,相传都能追溯到春秋吴越时期了,是卧薪尝胆的那个钩子发明创造的。
  不过梁纲随之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以他现在的条件,还没那个资格建立营妓,别的不说,单是卫生条件就远达不到。
  他能做的似乎就是在短时间内让手下部众寻寻乐子。梁纲沉思了小半会儿就拿定了主意,命手下人马出动,全数拘出了光化县城中所有的青楼女子……
  这样的事情至今也只有在光化县城那么的一次,因为均县和谷城都是随打即弃的,在那两地没时间去做这个。
  眼下的均州也是一样,收拾了物资钱粮,下午时后梁纲就必须领着人马撤出城去。
  梁朝桂的那三千兵现在已经赶到了襄阳,今天之内肯定能赶到光化县城。如果自己在均州耽搁过长,那么变数就太大了……
  广积仓里自然全都是粮食,谷麦杂粮、土豆、红薯只要是能吃的里面应有尽有,以梁纲手上的人力,就是全都过来搬运也运不完,所以除了留下必要的一些细粮外,其余的全都散了。
  军器局,显而易见就是军械制造单位,虽然里面的工匠在城破时跑了一批,可从中梁纲还是得到了三十多个熟练地铁匠和火炮铸造工匠,虽然后者的人数只有那么寥寥一小撮。从军器局的仓库中,梁纲还得到了大批山中所急需的铁料、铜料。相比起粮食来,这些金属无疑才是更加珍贵的。运走,全数运走……
  火药局,也是顾名思义,大批的现成火药和炸药的硝石、硫磺被梁纲启运了出来,虽然这些现成的火药很粗燥,威力也让人信不过,可是能是能用上一用的。
  下午人马出城,梁纲再次满载而归。近二百辆随行的马车,上面都装满了物资,在官道上排成了一条首尾相隔达三四里的长龙。
  只要这批东西能运进山里去,再有那两千多苦力的辛苦施工……梁纲长吸了一口气,若一切都按自己的意愿实现,那至少半年之内生存无忧了。
  不过这算盘到底能不能打响呢,想到梁朝桂,想要阿尔哈图的那几百骑兵,梁纲这心里实在是没个准。
  纵看眼前的队伍,遥遥数里之长,非常壮观,但却也是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扣除了三百拱卫的骑兵,仅仅是一千来人的部众竟然被拉成了三四里路长,那是再‘一字长蛇阵’不过了。
  不消多,只要清军能缠住三百骑兵,同时用五百人对着车队发起袭击,那梁纲就少不得要收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败。
  傍晚时分扎营。
  马车直接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倒是省劲省时了。
  正中间一顶军帐里,梁纲一人孤零零的躺在棉被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这心中隐隐生起了一股悔意!
  自己干嘛要这么倔,干嘛要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几个女子长的都确实是很漂亮,自己只要松松嘴现在不就也有一个能抱的人了么,干嘛拉不下脸呢?
  梁纲感觉着,自己既然反对‘收女’,那就要以身作则。所以在光化时他就没取,只是寻了个当红的花头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
  不过陈虎他们却觉得很‘过意’不去,他们自己都成双成对的了,可当老大的却还孤单单一人,感觉着一定要给他找一个暖床的,所以在均州时从看押的女眷中连挑出了五个人来让梁纲过目。然被着实拉不下脸的梁纲给一一否决了。
  现在……梁纲,真的是感到挺无聊的。话说在必要的时候多做些有益于生理健康的运动,对男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
  另一顶军帐中。
  陈虎等几个头领正围坐在一起,低声细语着。
  “你说大当家的知道了会不会削咱们呐……”
  “削什么削,大当家的也是拉不下脸来才拒绝的,我看他心理面肯定是也想着呢!”
  “就是,大男人的,没灾没病的谁不想那事?况且,那娘们长的多漂亮啊,大当家的见了还不待……嘻嘻……”
  “我觉得还是找个闺女最好,弄个这样的娘们怎么看都觉得……”一人喃声嘀咕着。
  “这样的娘们怎么了,你开始时还不是看傻了眼?比起不经人事的青瓜来,还是这样的舒逸。”
  “那些个小姐我还真没看上眼的,哪有这娘们招人眼?而且还有她孩子在,她还一直以为在咱们手中握着呢,拿这个作要挟,省的她生幺蛾子。”
  “就是。又不是给大当家的娶亲,要什么黄花闺女,不过是个暖床的,当然要找漂亮的了。虽然生了娃,可年纪也不大,配大当家的正合适。”
  “可要是大当家的削咱们一顿,再把这娘们放回去了……”
  “切,那是送她回去去死。被咱们掳了来,再放回去就是说自己是清白的,还有谁会信她?这么个大美人看在眼里谁不挠心?放你身上,你是夫家你会信么?”
  “甭闹这些了,等上了山,咱们把人往大当家的眼前一放,那就万事大吉了。大当家的脸上会恼,说不定心里还会谢谢咱们呢……”
  “……嘻嘻……就是就是……”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一章 玉人、浴血
  
  梁纲极力想把手下部众往军队这一方向引导,可是陈虎他们却是总能搞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就比如说眼前的妙龄少妇,让梁纲实在是有些无奈加躁动。
  不收也不行了,不然的话驳了陈虎他们的一片心意不说,还正如他们所言一样——放回去了她也是个死。
  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被土匪掳走了,过了一天时间才回来,要说这中间没发生个什么事情,鬼都不会信哦!
  而且这女子的身份也不一般,是王五从均州驿里搜出来的……
  官府驿站中能住什么人,她自然是官家女眷的身份,这要真被送回去了,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劈头盖脑的痛骂陈虎他们一顿自然是少不了,可梁纲在单面这女子的时候却又不禁感觉有些结舌,身份太尴尬了,也没经验。这抢人的勾当,他还真没干过。
  把孩子的事情说清,梁纲开口道:“事已至此你只能认命了,不然我就是放你回去你也是没了清白……”这话有些伤人,但却是真正的大实话。
  罗玉娘默然的点了点头,骤遭大难她这心是一直都提在嗓子眼的,自幼的礼仪教条让她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儿子……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
  梁纲说孩子不在他们手中,她这心当即就安稳了一大半。不过接下去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显然也明白的很,自己现在就算是能回得去,最后还是免不了也要一死明心,不然的话不但夫家门庭受辱,连娘家也会跟着脸面无光,而还有一点是梁纲说所想到的,对她而言却是极为重要的,那就是孩子,有着一个这样的娘亲对孩子来说……
  夜深灯灭,梁纲搂着怀中柔软的躯体舒服的睡去,事情的发展是不会以弱小个体的意志为转移的。罗玉娘就是再被梁纲可怜,可最终还是要遭上一劫。
  他又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
  泪水顺着罗玉娘皎白的面颊滚落,这种情况下让她如梁纲一样安稳的睡去当然不可能。望着紧贴着自己,呼吸间都能感触的到的梁纲,她的两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对于这个把自己打进地狱,坏了自己贞洁的男人,她当然有那么一丝恨意,但却不多。
  了解了事情前后的她,相比起梁纲来对于陈虎、王五等人的恨意倒是更多。
  看着眼前这张线条鲜明,轮廓坚毅的面孔,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了从这张脸的主人口中说出的那些话。虽然有些笨拙,但能安人心。
  梁纲在二十一世纪没时间也没那个精力去谈女朋友,这口舌说起温柔话来自然有些笨拙,比起那些实战经验丰富的哥们来差的少不以道里计。
  但是配合着他的所作所为,笨拙的言语却能透出一股真意,能让罗玉娘无措的心感受到那么一丝关切。也让她此时不至于升起抽刀子来对准眼前这人的脖子狠狠扎下去的想法……
  清晨。
  生物钟准时让梁纲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刻看到的就是罗玉娘那让人心动的娇容。
  小心的起身,梁纲没有惊动她,然后快步走出了军帐。
  一夜时间了,相比光化的军情也快传到了。
  “大当家的”,时小迁就在军帐前十步的地方站立着,见到梁纲出来立刻恭敬地叫道。
  石门山突围战之后,梁纲就抽掉了一部分可靠人手组建起了直属的侦察分队,正式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组织,在突围战中立下大功的时小迁被任命为这个侦察分队的分队长。
  毕竟不能什么情况都靠西天大乘教不是,梁纲终是要发展自己的情报力量的。可能现在的这点力量根本就上不得台面,可是只要持之以恒下去,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情报系统会发展壮大起来的,会有发挥巨大作用的那一日的。
  后来人马大幅度扩充之后,时小迁的侦察分队也随之扩充到了五十人。比起别的编制都是成倍的增长来说,侦察分队三分之二的增幅显然是少了些。可是分队中的这五十人全都是梁纲的老部众老班底,因为自身条件要求苛刻,所以新增长的那些人马,是没有一人能够进入侦察分队的,和那些人相比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时小迁本就是偷偷出身,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在襄阳府地面上他消息还算灵通,有了梁纲的银两后,很快他就在襄阳府‘买’下了一张消息传讯网来。分队中的部分人手也被安插了进去,而还有一部分人则正式成了部队的侦查尖兵。
  时小迁现在虽然还担任着侦察分队分队长的职务,可他的主要工作已经转移到了情报网上面去了。
  “大当家的,梁朝桂的人马已经从石碑岭转移到官路上去了,阿尔哈图的那支骑兵也归入他麾下指挥……”
  梁朝桂的速度比梁纲预计的还要快上一些,本以为昨天他是能赶到县城,不想都已经杀到石碑岭了,而且还从石碑岭再度撤到了官路上。如此动作,显然老头是已经得到了这边的消息,三千兵锋今天就会奔着自己的主力杀来……
  “密切监视他的行军进度,一有进展立刻回报。”梁纲神色凝重,这一阵不能掉以轻心啊!
  三千清兵中梁朝桂的精锐提标就有两千人,手中再有三四百骑兵在握,梁朝桂的这支人马战力上完全压倒梁纲现有的实力。而且他还要防住这个老将的算计……
  之前一千七百人进军均州,攻城中总共死伤了一百多人,再去了三百骑兵,步兵就只有一千二三百人,就是有八门臼炮坐镇,想要扛住梁朝桂的进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注定是要血拼一场!”梁纲感慨道。除非是他能放弃这里大部分的物资钱粮,轻军入山,否则的话就只能血战一场,挡住梁朝桂部的进攻,给往山里运送物资争取必要的时间。
  粮食、钱财倒是好说,但铜铁金属和硝石、硫磺、火药这些却是梁纲今后赖以生存的依靠,是绝不容有失的。所以,即将到来的这一仗也是必打无疑。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二章 骑兵对撞
  
  江北官道上,一场血腥的厮杀正在进行中。
  挥兵西进的清军骑兵一头撞上了在此专门等候着的梁纲骑队。
  前者兵力占优,却是一路奔行;后者兵力稍逊,但又以逸待劳。双方旗鼓相当,着实是一场好杀。
  “给我死来——”乱军中梁纲怒喝一声,手中铁枪用力一抖,锋锐的枪尖霎时被晃成了一团乱斗星云,一个个亮亮的小银点是如此的耀人夺目,宛若是下了一场流星雨,劈头盖脸的向着郑可囿打来。
  战阵中这家伙躲了好几次了,这一次终是被逮着了。梁纲心中暗自乐呵,“这会看你还怎么逃?”与清兵相比,他们的对手有着一个他们所绝对无法匹敌的优势,那就是队伍中有着梁纲这样一个有着猛将兄潜质的人物坐镇。
  冲杀驰骋,正可谓是挡者披靡!
  那郑可囿堂堂一马军守备,却是被他追的片刻不得空闲,犹如一只老鼠一样在乱军中四方溜走。但是这一场厮杀总共才是六七百人马的规模,战场就那么大,身为清军指挥的郑可囿又需要时刻指挥引导手下部众……
  一次、两次、三次……陆续逃脱了几次之后,现在终于被梁纲死死地抓住了。
  郑可囿只感觉眼前一混,就见无数个小银点如流星划落一样纷纷向着自己门面打来。虽然看着漂亮,可他的心里却是陡然一紧,那一个个小银点看着漂亮,实际上却都是要人命的枪点,现在全冲着自己头脸打来,一个遮架不好,自己的小命立刻就会没了。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看似随意的一抖,连梁纲自己都分不清那个点是真的,那个点又是眼睛出现的幻影,这被打击的郑可囿就更没那个本事分辨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郑可囿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水准有多高,要是一直盼望着能瞧出虚实来再进行招架,那自己在瞧出来之前人就已经死了。这样的一击自己打不来的,便连招架都感到困难,只能是硬着头皮死顶。
  “丁丁当当——”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
  没有四下飞溅的火花,声音也不大,但很是清脆,就像是一种有节奏的感觉似的。
  这一击没能杀了郑可囿,虽然在他左肩上留下了一小道血口。梁纲也不感觉意外,对手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军官,手上怎么的也能有两下子,若是被自己胡乱抖出的一枪就给放到了,那也太贻笑大方了。
  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坐下战马登时冲前一跃,梁纲铁枪在手中一荡,不给郑可囿丝毫的喘息之机,银光闪现,冲着郑可囿的上半身再度扎去。
  “太快了!”郑可囿双眸中神色倏的一暗,知道自己是没希望摆脱了,而梁纲的架势也是要非杀自己不可了……
  狗急跳墙,兔急咬人,浓烈杀机在郑可囿的胸中升腾起来,死拼一把又如何?便是不是对方的敌手,也不能平白受死吧?说不定还能支撑几下呢!而到时候己军围上,短毛未必就能杀了自己,反倒很有可能在被围之前,弃战而走。
  “杀——”虎吼一声,郑可囿一震手中的大刀,不闻不顾,向着面前的梁纲就只管一刀劈砍过去。
  “早死!”冷哼一声,梁纲手中铁枪继续刺下。
  “当啷——”一声,刀枪相交,铁枪在空中微微的一顿立刻又以绝对性压倒的优势继续向前刺下。
  郑可囿扭身在马上一躲。
  抽枪,梁纲再刺——
  没有遮拦一下,就靠着闪电般的疾速和无可抗拒的巨力,打的郑可囿左支右绌。郑可囿仗着一股愤勇,不惜自身,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用此手段来不时的反击一下。可才四五下梁纲就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面,郑可囿再用那手段也没了作用,反而被梁纲寻机一枪刺在了他的腰上。
  “啊——”郑可囿惨叫一声鲜血飞溅,顺着伤口汩汩的往下流。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真是疼得要命。在马上的身形也是摇摇欲坠……
  趁你病要你命,战场上可没有仁慈这一说。凌厉的杀机自从梁纲黝黑的双眸中流出,锋锐的枪尖挟裹着死亡迅雷一样奔着郑可囿的前胸刺下。几乎是在看到了鲜血飞溅的同时,郑可囿再度发出一声惨叫,随即翻身落马,不及挣扎一下就一命呜呼。
  指挥官一死,本就在梁纲的连连冲击之下士气大减的清军骑兵立刻崩溃了。
  “杀啊——”一场追杀立刻展开,梁纲依旧是冲锋在最前,银花点点,快若天上流星,点点星光没入处,战马奔驰过去,已然是满地的死尸。
  与梁朝桂的这一战最终结局会如何,梁纲无从预知,但是有一点是必须的,那就是战场必须远离物资囤积处。
  堆得小山一样高的物质不是单凭梁纲的部众就能搬运完的,而且那些部众也没那个时间去搬运东西,要运进山中靠的还需是被俘虏的那些清兵。
  山中的八百多人,加上新俘虏的一千三百来人,以及二百匹马,全力运输一次也不大可能全完搬运的去,所以这时间绝不是一时半会儿。
  而若是在这个时候,被清兵杀到近前——
  梁纲可不会相信梁朝桂会死心眼的一直沿官路推进,若是战场就在不远处,那么几乎可以肯定是梁朝桂一定会派出分兵进山绕行……
  当清兵杀到眼前的时候,相信那两千多俘虏绝不会再安安静静地任劳任怨的运东西。
  而且梁朝桂手中还有一支实力不俗的骑兵,用他们来做骚扰或是牵制力量,也能让梁纲很是头疼;用来做突击力量更是能让梁纲丢掉半条命……
  所以梁纲要确保物资完好,就必须把战场拉到远远地地方,而且要先行解决掉郑可囿率领的这支骑兵。
  于是就有了眼下的这一战。如梁纲预料的一样,郑可囿被梁朝桂先行派出,一是为探路,二就是为了扰袭。只是梁朝桂没想到自己的骑兵会败而已。
  年纪虽大,可他的的胃口却不小,不仅想一战吃掉梁纲的主力,也是想把那堆成山一样的物资全数拿回。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三章 损失惨重
  
  一群群清兵蜂拥杀来。
  “撤!”梁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身边剩存的三四百步骑,不得不再度下达撤退的命令。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下令撤兵了。
  梁朝桂这个五百年前的本家真不愧他往日的偌大名头,姜桂之性,是老而愈辣。
  “不过还好,总算是支撑到天黑了。”梁纲心底自语道。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天空中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尘,夜色就要来临。
  步骑向西退去,沿路上又有五六百部众从山中出来汇合,等到了下一个驻足地,梁纲身边的人马再度达到了近千人。事实上今天与梁朝桂的三次交锋,双方都没有折损太多的兵力,可是梁纲就是无法破解梁朝桂的那一招,所以只能不停地后退。
  物资囤积地东向十里处的一座小山头下,梁纲和衣躺卧在一块大石之上,两眼直直的看着天空。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刚刚结束不久的那三次交锋。梁朝桂每次与他对阵,都是不首先冲击自己的军阵,而分兵进击,遣派一支或是几支小股兵马就地向南插进山中……
  这明显就是做给梁纲看的,梁纲若是要管,那就必须也跟着分兵进山堵截,可要是不管不理,那么这些小股兵马就会一直向东穿插,直到战场后方的物资囤积地。
  梁纲当然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梁朝桂一分兵,他也要跟着分兵,如此本阵的实力就会不断地被削弱,直到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梁朝桂这才会拥兵杀上。
  三次交锋,梁纲死伤的人马还不到四百人,其中单是阵亡的人数还不如昨日骑兵对战时折损得多,所以到现在为止,扣除掉死亡和重伤不能再战的外,梁纲手中的人马依旧还有上千人之多。(物资囤积地还有二百人留守)
  三战,梁纲从均州的最东端处一直退到了距离囤积地只有十里远的地方。
  梁朝桂以骑兵先行,然后起步军三千主力沿官道直西向行,从光化县穿越整个均县,然后才进入均州。中间用了一天多些的时间,再接着就是与梁纲的三战,总算时间是又过去了一日。
  可两日的时间并不能把囤积地里的所有物资都运进山,那里还有不少的粮食呢。所以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要出乱子了!除非是……
  梁纲双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难道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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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亮,几颗晨星还遥挂天边。
  一个百姓打扮的人神情急切的进了清军营地,并且被人一路直引到梁朝桂帐前。
  “军门,我军细作有要事禀报。”中军副将何守超轻声的叫醒了梁朝桂。
  “哦,速让他进来。”年纪大了,睡得本就是短,何守超只是轻轻叫了一声,梁朝桂就睁开了眼来。
  “禀军门,短毛跑了——”那细作进了大帐来不及行李就立刻就跪地叫道。
  什么?跑了?
  梁朝桂双目登时圆睁,起身疾走到那细作身前,双手抓肩一把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何时走的?”
  “回军们,短毛是在黎明之时生火造的饭,吃过之后就开始着手把粮食往马背上装,他手下的那支骑兵全都做了运粮用了。余下的匪寇也每人都往身上口袋里装粮食,小的见势头不对就立刻赶回来禀报了。”
  像是都赶在了一块似的,就在这名细作话说完,另一个细作也进了大营,而紧接着连续好几个细作都纷纷回营报讯。
  梁朝桂不可愿意梁纲就这样的轻松走掉,当即下令全军开动,连营寨都不拆,三千人就火烧火燎的望着西面赶去。
  冲天的火光,滚滚的黑烟,梁朝桂还没赶到地方,眼睛就看到了前方的这般景象。
  几十车带不走的粮食和其余物资被付之一炬,等清兵赶到时已经全都烧成了焦灰。
  “追——”梁朝桂一指南面的群山,大声命令道,“顺着痕迹给我追——”
  几千人来回走过,山林中留下了一道明显之极的踏痕。
  梁纲一千多人全都负重在身,走路肯定没有轻装前进的清兵来得快捷,梁朝桂相信自己终究是能追上的。
  ————————————
  中午时分,一场厮杀终于不可避免的降临。
  苦追了不知有多远路,梁朝桂终于抓住了梁纲一部的尾巴。已经有些气喘的老头,战刀一挥,更多的已经很是疲惫的清兵嗷嗷的叫嗥着向着前方杀去。
  中军副将何守超领头,梁朝桂则留在了后面靠在一块大石上休息。这一路上费劲那里是他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能支撑的,错非是一帮子亲兵抬着他,他早就走不动了。可即便是如此,现在的梁朝桂也不想再多动上一动。
  没办法,刀都要架脖子上了,梁纲只能亲率第一大队和炮队的人马断后,以好让‘大部队’(运输)继续前行。
  山地之间一场拼杀就此展开,人力上处于绝对劣势的梁纲部众,虽然远有臼炮助阵,近有手雷添威,可还是架不住清军的人海优势,被逼的步步后退。
  步步后退,梁纲却也只能节节抵抗,不过好在是在山中,若是在平地,他这一部早就被包围了。
  损失惨重,最后的结果就是损失惨重。
  陈虎的第一大队彻底拼残了,拉上去时的五百多人,等到傍晚清兵退却后,点点人数只剩下了二百多残兵。梁纲的亲卫队也是死伤惨重,齐七的独立中队黄昏时被拉上,时间不太长却正好碰上清兵最后一拨的疯狂,短短时间内也折损了五六十人。
  整支西进队伍中,除了炮队还保持的完好外,余下皆是损失惨重。再加上依旧顶在石门山的第二大队(损失),梁纲手中的兵力已然是要重重的被削去一块了。
  后悔了,早知道损失这么大,他就不会再去贪图那些粮食了,让手下部众每人都带上几十斤的粮食再上路,不但拖慢了行进速度,还更消耗了部众的大量体力。清兵一路追来是很累,可和他们相比,被追上的梁纲部众更累。
  攻拔江北四县的损失那里比得上这一场大杀,也就是龙王集与阿尔哈图的那一战才能和眼前的情况相比……
  纵观整支队伍,留守山中的五百人不提,麻子看押俘虏的三百部众也不说,这第一第二大队和齐七独立中队以及梁纲的亲卫队和骑队再兼一部预备队,之前浩浩荡荡的两三千人,现在怕是要缩水一半还多……
  以微薄代价攻克江北四县,梁纲心中的得意感就此全部打消!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四章 以人换粮
  
  冰雪消融,大地春回,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清军已经退下。第二大队虽然最终是退出了石门山,可阿尔哈图部也无力再深入进攻,梁朝桂部则更是在石门山之战结束前就已经抽兵转回到了平地。
  寒冬季节,因梁纲出山而引起的这一场大绞杀,至此算是落下了帷幕。不过这道帷幕并不是意味着一切的结束,相反,对于双方而言,它仅仅是一个新的开始。
  清军在石门山建立了大营,由阿尔哈图坐镇,其部下初时是只有原先剩余的不足两千残部,可在武昌方面的援军赶到之后,总兵力迅速增至了四千人。
  梁朝桂的三营提标也悉数出动,几千精锐屯驻于均县;文图带罪立功也重新引了郧阳镇两千兵丁加之前的数百残部进入了乌头山,从西面楔进了江北群山之中;再加之宜昌镇曾攀桂开来的的四千绿营……
  一万三千多兵力将梁纲结结实实的围在了大山中间,从四面八方而来合拢的那个是叫严实。
  梁朝桂提督一切。老家伙知道山地战中梁纲方面火器犀利,强攻硬打清军吃亏太重,所以就一改之前直接剿灭的方针,变剿为困,打算将梁纲困死在山中。
  毕竟梁纲手下有几千人马,日积月累的消耗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山中的粮草就算是再多,又能支撑多久?
  而只要是没了粮草,再多的人马又有何惧?火器再犀利也当不了吃喝,梁纲那时不想手下分崩离析就只能领兵向外,届时双方的攻守之位就来了个颠倒……
  梁朝桂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要说是梁纲,就是陈虎他们也个个看得清楚,但是形势逼人,队伍的情况不允许他们此时就立马展开反击。
  兵力不够,物资也不够……
  伤员的恢复需要时间,大量铜铁金属变成火炮也需要时间,新运进山来的硝石、硫磺变成火药同样需要时间……还有开花弹、手雷、床弩以及火箭……
  连番的大战可是让山内的积蓄几乎扫荡一空的,不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梁纲哪有资本去和清军干仗?
  兼之山内的两千来俘虏,这些人也需要处理,在打仗之前。人数太多了点,总不能带着如此多的俘虏干仗吧?
  一个月的时间,在以上各方面都在紧张进行的时候,两千多俘虏也被移到了大山之内的一个险要之地,比现在的这个基地更深处的地方修建起了一座有着相当规模的山寨……
  “大当家的,就这么放了他们……合适吗?”陈虎一脸的纠结。
  作为人的本性,一方面他干不出屠杀两千多战俘的事情来;可是另一方面,这俘虏全是清兵绿营出身,出山之后只要再拿起刀枪来立马就能重新成为自己的敌人,放出去不就等于是资敌么?而且他们这些人在山中待了这么长的日子,对前后两座山寨的情况都很是了解……
  “大当家的,放出去了后患太大。”与陈虎的纠结一样,张世龙也是如此,甚至连梁纲还有堂上余下的一众头领都是如此的心情。
  他们毕竟都不是军人出身,虽然跟了梁纲之后打了这么多的仗,可一次屠杀两千人,这样的血腥还没谁敢沾染。
  “唉,这要都是八旗兵该多好?”梁纲心中暗叹,那样的话他也就不用太纠结了。
  “大当家的,依我看,倒不如这样……”王邵谊是绝对不赞同安安稳稳的放人的,这队伍的前途可是关乎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是屠杀的话他也同样张不开口,早料到有这么一天的他这些天里就一直在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料理好这件事。现在倒还真让他想出了一个招来。
  “以人换粮,这倒是个好主意。”梁纲听了眼睛立刻一亮,不用王邵谊接着说,他就已经能猜到这一招的真正用意。
  “他们回应下么?梁朝桂现在最盼的就是咱们山中没粮食,怎么可能还拿粮来换人?”一众头领全都摇头,这一招根本就是无妄之谈。每个俘虏换两石小麦,两千俘虏那就是四千石的粮食,还有那些个军官,按品节来算身价更高。这么多的粮食山里面这些人马省着点吃,都能支撑八九个月了。疯了梁朝桂才会来换。
  山外一万多人马八九个月的开支用度,那要多少银子?
  “就是让他们不换。他们不换,那俘虏的心理才会生出怨恨。”梁纲轻声一笑道,这才是王邵谊这一招的真正用心。
  只要把这事情一抖出,那两千多俘虏肯定会对梁朝桂也就是对满清朝廷心生不满,怨恨之心生出下,他们就是出了山再被招进军中那也绝不会再在作战时出死力了。这些天里梁纲可没有虐待他们,绝对是人性化管理,只要不闹事,生活水准比那些地里刨食的贫下中农可好多了。单看俘虏中的死亡人数就知道,从去年开始到现在,连同一切意外死亡的都算上,减员还不到三十人。
  “以人换粮……呵呵……”梁纲笑出声来,换做他是梁朝桂他也不会换的。即便是梁朝桂识破了自己这边的用心,他也只能这么的去‘上当’。
  要真是舍得换了,只要粮食没问题,那放出去两千来清兵俘虏又如何?
  手中有粮心中就不怕。反正梁纲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那外面都布置了一万三四千人马了,再多上两千又如何?
  他就是再多上两万,只有自己手中有货,也不用去怕清兵的围攻。
  ……
  两日后,一封书信被摆在了梁朝桂的案头。
  梁纲并没有放回一个俘虏去,也没有让自己的手下去清军营寨投书,他信不过清兵,要是一个倒霉,就白丢了一条性命了。而是在夜晚时分直接用箭射到石门山清军营寨前的。
  哈尔哈图拆开了看了之后,不敢怠慢立刻转到了均县梁朝桂处。
  纠结了,看了后梁朝桂也纠结了。梁纲这里面搞的是什么名堂他一眼扫下去就看的一清二楚,可是单看清楚有个屁用,明知道前面是套子你照样要伸脚去踩……
  这人生郁闷之事,莫过于如此。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五章 胡齐仑
  
  梁朝桂把消息报给湖广总督毕沅以及荆州将军成德,信息往来路上浪费了几日时间,除此之外就是毫无动静。
  作何答案显而易见。
  如此做的后果,是给满清朝廷毫无置疑的招来了两千多俘虏发自内心的怨恨。而更直接的后果是,五日后距离石门山十多里远的某处山谷中,豁然多出了两千多伤兵来。
  这两千多伤兵当然就是山中原先的那两千多俘虏,梁纲在挑起他们心中的怨恨之后,就立刻着手释放了他们。但是安安稳稳的放了去显然还是不可能,最后决定就是在他们的大腿上每人割下那么一刀子,轻重与否会不会残废都说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死不了。
  除此外就是在他们的脑门上也横着划了一刀,这一刀下刀很轻,不是为了杀人而只是为了在脑门醒目处给他们留下一个记号。并且梁纲对他们说了,下次对战时,战场上若是碰上了他们,敢来抵抗的,俘虏之后一律就地处死,而要是弃兵投降或是转身就走的,那就不予伤害。
  事先留了几个好胳膊好腿的人去石门山报信,余下的两千多人无分官兵就全是一般的处置。
  这批人也是听话,梁纲之前的施行的‘人性化管理’显然颇得这批俘虏的人心,所以听了处置后果之后也就没人再嘲舌了。安安静静的进了那山谷,然后是一队接着一队的放血……
  山寨中的人马,一应家属女眷和工匠、物资都已经再向后寨转移,第二大队、齐七中队(编制重新恢复)和炮队一部也会随之移驻到到那里,梁纲前寨统属的人马此次行动出动了整整一千人,第一大队和麻子中队、梁纲亲卫队以及炮队、预备队各一部,除了是保证放血行动无差错外,为的就是准备在趁阿尔哈图部负担伤兵的时候,狠敲他一下。
  但是阿尔哈图显然有防备着这一手,放出众多哨兵的同时,他宁愿两千伤兵哀嚎不已,也只是一小波一小波的出动人手前去‘搬运’。
  梁纲最终是没寻到重重一击的机会,只能在最后明摆军马敲打了清军一下,旋即撤退。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阿尔哈图的这般表现无疑会让那些俘虏心中的怨恨更加的深重。
  因俘虏问题而引起的波澜就此平静了下来,双方局面再次恢复了大致上的平静。清军是完全守而不攻,梁纲屡屡发动偷袭却也只能是小打小闹,根本就不能伤及任何一面清军的元气。
  时光就在这样的对峙中一点点流过,转眼间夏天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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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道台府。
  “如此就拜托伯父了……”
  “哈哈,小事一桩,贤侄安心在客栈等候便是,用不了几天……包你那儿美人投怀……哈哈……”
  “若果真事成,必念伯父大恩……”
  坐在胡齐仑下手,与之热络交谈着的青年年岁并不是很大,也就是二十左右,衣着富贵,长相也有几分清秀之气。
  这样的一个贵公子本来是很能赚取印象分的,但是这张脸长在他的身上,上好的样貌却不能给人留下一丝的好印象。
  尤其是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神色高傲,举手投足间充斥着轻佻和随意。这些可能是与他自幼的生长环境有关,但是再怎么优越的生长环境你也要分辨一下面对的是谁吧?他现在对面坐着的可是一位从三品的大员,但是依旧没太多的稳重,口中是亲热的叫着伯父伯父,神情里却不见一点敬意。
  “小辈儿,不与你一般见识。”胡齐仑心中早就有了怒意,非是这青年的父辈给力,他早就端茶送客了。
  以两家的家世,这青年本是可以真正的同胡齐仑攀上交情的,叙个长幼尊卑,不就有了那一份情面么,虽然之前两家并无什么交集。可是官面上的事情,看中的不就是一个‘官’么?
  但是现在好了,胡齐仑最初时的一腔热忱完全被这青年搅的丢在了九霄云外,事情已经变成了一件披着‘伯侄’外皮的赤裸裸交易……
  这天傍晚,胡齐仑招来了襄阳知府施南林。
  胡齐仑神色略有些忧虑地对施南林说道:“府库的银子已用得差不多了,朝廷的饷银又一时不能来到,倘若这银子接应不,军心涣散……可该如何是好?”
  施南林‘闻弦歌而知雅意’,胡齐仑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明白是什么一种意思,当即做沉吟状,半晌后才说:“大人所虑的是,下官这几日也正在为此事感到担忧,思来想去,别无法子,只能是向城内的富商名绅再次筹钱,以救这燃眉之急。”
  有道是‘狗改不了吃屎’,胡齐仑这家伙无论是走到哪儿他都忘不了一个‘钱’字!
  开春的时候他就已经募过一次捐,现在似乎又……
  “鄙人来襄阳日短,民情不熟,不知哪几户商绅有钱,又能募出多少来?”胡齐仑似乎已经忘记了,两个多月前同样的话他已经对着施南林说过一次了。
  上官忘了,施南林自然也跟着忘了。
  “襄阳首富,当推严继宗。其父严俞阙曾任过凤翔知府,又曾在两淮都转盐运使司做过事,为官不太廉洁,家中积蓄有好几十万两。凭着这份财力,严继宗创办了德诚钱庄,是当之无愧的襄阳首富,名下单是钱庄一项,每年获利都有四五万两之多。”
  “另外是朱光倜,他手上的瑞和绸缎铺在襄阳地面绸缎生意上是独占鳌头……”
  就像是第一次时一样,施南林口中陆陆续续道出了十多户名号。
  两天后。襄阳城中风似的流传着一道传言。
  说城内首富,德诚钱庄大老板严继宗受道台大人胡齐仑所托,暂筹军饷五万两;瑞和铺大东家朱光倜也受胡齐仑胡大人所托,同样暂筹军饷五万两……
  这下手也太狠了,刀子都切刀心肝了。一时间襄阳城中所有的富户无不是‘静若寒蝉’,提起来胡齐仑的大名全都是如谈猛虎闻之而色变。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六章 出手
  
  襄阳西城,李府。
  “五万两银子,严继宗、朱光倜这下可是大出血了……”李元清眉宇间隐隐有着那么一丝忧愁,以那胡齐仑的秉性又岂会只骚扰严朱两家?自己这次怕也是也要出出血了!心中感慨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两个多月前的那一幕,胡齐仑的那副贪婪嘴脸生生是惹人厌恶。
  “姓胡的下手也太狠了点,那么多的银子都能捐出一个实缺的知府了。”李永昌鄙夷说道,对胡齐仑的那副贪婪恶相他同样是发自内心的瞧不起。
  清朝自康熙年间开始,捐官之事就一直未断,到了眼下时节因为有了和珅这样一个饕餮吞金兽那就更是盛行无比。天下间但凡是有钱的,不管有无势力都会捐个官来当当,一些人不求是能真正的赴任,只是为了不见官低一头而已。
  以李家的家业,李元清自己捐一个官来自然是不成问题,但是因为门第原因,诗书传家的李氏宗族一项是鄙视‘银科铜进士’的,所以李元清即是手中有钱也从没有去打过拿个主意。
  但是不打那个注意,并不意味着他不清楚里面的道道。几十年的耳濡目染下,还有什么是李元清不知道的?
  京官里面:郎中五品,银一万两;主事六品,银五千两;地方官里面:道员四品,银一万六千四百两;知府四品,银一万三千五百两;同知五品官,银七千两;知县七品官,银四千六百两,县丞八品,银一千两。
  再往上面只要肯出钱,二品的顶戴也能套到头上,但是从三品以上的捐官都是虚的,朝廷是不可能让捐纳之人坐到如此高位的,所以想要补实缺,那条线就是划在了四品上。
  一万三千五百两的死钱,再加上一路打点,四品顶戴套到头上就是一万五千两银子以上,而想要补到实缺,没有个三万两银子打底,那是想都不要想。
  李永昌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说胡齐仑这一刀下的太狠。
  此时的李府门庭前。
  就在这父子俩谈天的时候,一队衙役赶到门前,为首的捕头对李府门房说道:“相烦转告李老爷,就说道台大人有信给他。”
  一听是道台的书信门房哪里敢怠慢,忙把来人让进府内,一边又火速让一小子立即送信去后院,递于李元清。
  堂前献茶,后院的李元清接到信后心中立刻一跳,也忙拆开信封,粗粗的一看,惊得当即是半晌回不过气来。
  “近来军情危急,剿匪耗资日重,我襄阳全体官绅士民当为朝廷敬心,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李家素为城中富户,随州宗门,世受国恩,当此困艰之际,应为官民之榜样。特请李家在三日内筹办白银五万两,米面一万石,以供军需……”
  门子见李元清呆坐不做声,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站在一旁的李永昌也感觉不对,轻声提醒说:“爹,外面等着回话哩!”
  李元清这才仿佛是惊醒过来,一拉李永昌的手说:“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不在家,让他们先回去。”
  李永昌见父亲脸色难看,心中也猜到了一些,胡齐仑的那封信……当下走去了厅堂,封了十两银子给那捕头,待来人走后,立刻折回了后院。而这时李元清已经让贴身长随李庚明带着胡齐仑的这封信,骑一匹快马,出城火速向郧阳奔去。
  “五万两银子,一万石米面?”李永昌听了后不禁一声惊呼起来,“胡齐仑他疯了?胃口这么大就不怕被噎死?”脸色已经变得与李元清的一般无二,铁青铁青的。
  “我已经让庚明去郧阳通知你叔父,看他能不能使上一些劲。”随州的宗族对自己家已经不管不问了,这官面上李元清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陈诗了。他要是也不管什么用,那李家就真的危险了。
  李元清脸色铁青,虽然一部分是有胡齐仑狮子大开口的原因在,可更多的则是因为胡齐仑这件事情背后所透漏出来的信息……
  太危险了!李家虽然富足,但在襄阳城也只能排在十名开外,前十都进不去。这般的情况下,胡齐仑怎会对李家下刀比对严继宗、朱光倜还要狠?里面必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李元清猜不透是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胡齐仑对自己家已经心怀叵测。
  对方是一道道台,从三品的大员,在对方的地盘上,自己又失去了宗族的庇护……
  难道要动用那个?
  李元清一时难以决断。他是真的不想同那边有过多的牵连,可是现在……形势逼人,真到了那个份上也由不得自己了。
  “永昌,事情若不妙,你就用那飞鱼木符……”
  ……
  郧阳府,郧阳书院内。
  “胡齐仑真是岂有此理!”平时温文尔雅的陈诗咆哮起来声音也一样洪亮,这一声吼,震的内室的他夫人都吓了一跳。陈周氏急忙从内室走出,书房内习文的李永成也放下了书本走了过来。
  “小的见过夫人。”李庚明向着陈周氏问了声好,然后李永成行了一礼,“二公子。”
  “老爷,什么事情惹得你这样大怒?”成婚二十多年,除了在京的那几年外,陈周氏还真没见过陈诗这般大怒过。
  “胡齐仑贪得无厌,竟然打着朝廷名号向大哥索要五万两白银和一万石米面……”陈诗气的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么多?陈周氏也不禁呆然,俩家关系密切,她这心里也一阵发愁起来,喃喃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胡齐仑这是欺大哥没了宗族庇护,以为是软柿子好拿捏来的,我却是不依他。打着朝廷名号却行勒索恶事,好不肮脏。”陈诗越想越气,把手中书信一扔,高声向外喊道:“备马!我要即刻就去襄阳。”
  “永成,你也与我同行!”反正他留在书院也是看不进书,倒不如直接带上也省的他耐不住性子自己一个人再跑去!陈诗向着边上一脸怒火的李永成招呼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七章 火烧眉毛顾眼前
  
  待陈诗等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襄阳城时,李元清已经被一伙衙役‘请去’了道台府。陈诗一听,当即勃然大怒,立刻打马赶去了那里。
  “哈哈哈,陈先生可是冤枉齐仑了。”道台府内,面对着陈诗的诘问胡齐仑毫无惭色,夸夸言道:“先生也曾是为官之人,当该知道,这兵事一起耗费是何其巨大?”
  “我湖北自从逆匪立事以来,数月有余,官军与之连番激战不知折损了多少将士性命,现在江北四县又陈列着万五重兵,这一应人马耗用和军资物器费用,每日都不下两千两白银。抚台大人虽竭尽全力,我襄阳府更是倾尽库囊,也只能勉强支撑到现下。
  仲春之时,襄阳府库干竭,齐仑就曾赖着颜面向城中商绅募捐过一次,那时还有省上的藩库做后依。可眼下连省上的藩库都已枯竭,再过几天,这军需饷银就要供应不上,而户部拨应的钱粮却还在路上,湖南解来的银子也同样需要时间。前线一旦断银,军心就必然会涣散,到时后果是不堪设想。齐仑连日来为此事忧心如焚,千思百虑,无计可施,最后无奈才只得行此之举,再次向城内募捐饷银。
  李家乃是襄樊大富,世受国恩,身被荣泽,自当怀抱忠义之心,岂有坐看国难,袖手旁观,置之而不理?
  此番筹银,也非是全部募捐,很大一笔是齐仑以襄阳道台名义向城内诸公借的,待户部银两、湖南银两解到,藩库富裕,难关度过,齐仑当立即申报朝廷,表彰诸公爱国之心,且连本带息具数偿还……”
  胡齐仑功课做得非常好,陈诗虽然满腹的怒火,可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却也发不出来。扯虎皮,拉大旗,胡齐仑打的招牌让陈诗着实是无言可硬。
  不过事情真是如此么?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在道台府的一间偏房中陈诗见到了李元清,见到了一个狂怒不已,愤不可遏的李元清。
  “什么?是袁宝森?”陈诗大感震惊,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元清,“这怎么可能?”转而又扭头看向道台府大堂所在方向。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简直是……简直是……”陈诗一时间气急攻心已经找不到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事了。正如他所言的一样,事情真的是太荒唐了。
  “胡齐仑好歹也是一道大员,怎会陪着一浪荡子行此荒唐之事?”陈诗万万没想到一切事情的原有竟然是袁家的那个小儿。“兄长不比懊恼,待我给令长贤弟去封信,非狠狠参他一本不可!”
  陈诗口中的令长贤弟就是湖广道掌印御史(汉)李明贵,与满掌印御史景额相比,完全是白黑两面,清浊两分。
  李明贵正途进士科出身,素有清明,很对陈诗的脾气,他在江汉书院任主讲的时候,两人交往甚密。
  李元清黯然一笑,“德言不必去信了,去了也没用,袁家那人领圣谕就要回视湖北了。”李元清现在是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昨天被‘请’来之后袁宝森就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露面了。
  自幼生长在那样的家庭中,婚事上的变故,令袁宝森怎么想都感觉自己是被人羞辱了,而且是毫无顾忌的彻底羞辱。
  他心中怒的发狂,年前袁家出手捣了李元清在东面几府的生意,是给他出了一口气,可是这并不能让他心中的怒火完全发泄出来,他要将李元清一家彻底踩在脚下,只有这样才能消了他心头之恨。
  李家所给予他的‘羞辱’,他要变本加厉的无数倍偿还回去,李元清不是宝贝他那个宝贝女儿么,那么他就是……
  心中这般想着,但是袁宝森并没有立刻付之以行动,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除了家世外别无依靠,而自己的家世放在襄阳府则并不见得就一定能压住李元清。
  父亲是袁宝森一切的来源,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在京城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因为自身(都察院)的原因,还算是一个拿的出手的人,而放到地方上,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省部大员也都要给三分薄面,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人家看你官袍的份上可以给这个面子但也可以不给这个面子,并不是一定的。袁宝森没有肯定的把握,所以他选择了忍耐。
  可是现在,襄阳逆匪的名头早已经传到了京城,上达了天听。湖北省连番用兵,损兵折将虽然部分隐瞒了下来,可是没见到肯定的成果,乾隆依旧不满意。
  尤其是冬天时梁纲出山逛的那一圈,江北四县竟然全被他拿了下来……
  如此消息在京城看来简直是骇人听闻,是不可饶恕的。乾隆下旨申斥湖北军政,同时一份心思也留意到了襄樊。
  时间从开春转到了现在夏天,湖北方面始终不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忍耐性已经到了极限的乾隆终于出手了。
  他没有撤换军事主官的意思,梁朝桂可是他的心腹爱将,对于他的才能、忠心乾隆是绝对信得过的。可是湖北的地方官员他就信不过了!在乾隆看来,区区江北一地梁纲就能拉出这么多的人马来,显然是地方治理有失,而且江北临近还有郧阳这样一个大火药桶,富庶的襄阳都能有如此多的‘刁民’谋逆,那短毛逆徒要是杀进了郧阳,还不待立刻出天大的乱子来?
  所以乾隆就把眼睛盯向了湖北尤其是襄樊、郧阳一代的官吏上面,虽然贪污什么的乾隆的容忍度很大,可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决不能危及他的江山。
  派遣重臣钦差巡察?乾隆没有选择这个,钦差大臣到了那里必然会凌驾在湖北地方军政要员之上,反倒是对于剿匪不力,而且如此一来也显得他不信任成德、毕沅、梁朝桂等人。所以他就从都察院选出了一个人来,钦命巡视湖北地方,尤其注重襄樊、郧阳地界。
  袁宝森的老爹是湖北人,老家距离襄樊本就不远,当然是知道那里的基本情况的,如此也就不容易被地方官吏蒙惑。而且职位是四品衔,也很是适合。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宝森的老爹带着乾隆的旨意从京城一路赶回湖北了。家信都是要比人走得快的,江汉书院蹲着的袁宝森知道这一消息后立刻就则返回了老家安陆,然后一番准备后人就到了襄阳城。
  胡齐仑一从三品大员如此买袁家的面子,给袁宝森‘办事’,其原因就在于袁宝森的老爹身上。他自己屁股不干净,虽然一些责任可以推到前任道台邱元身上,甚至是能推到施南林这个知府身上,可是屁股下面有屎他就是不干净。
  深怕袁宝森老爹‘铁面无私’的他,这样的给袁宝森办事,那一方面是买他老爹一个好,而另一方面也是趁机拿捏住了袁宝森的把柄。
  必要时刻,凭这个他就能把袁宝森甚至是他老爹拖下水,这个就是一张‘保命符’。
  这里面的一些道道李元清不知道,可是推想他也能想出个大概。听到这样的消息,陈诗脸色也是一黯,如李元清所说的一样,有了袁宝森他老爹使劲,再加上景额和胡齐仑,即便是没有毕沅、成德、惠龄他们这些封疆大吏捂盖子,李明贵也是独臂难撑,当不得大事。
  “德言,你回去后立刻让永昌拿银子出来……”李元清这时候已经把一切都考虑个清透了,银子算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而只要自己能缓过这一步,待来日放出一头猛虎来,未必就不能翻盘!
  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干的?李元清现在是泼出去了。虽然这样做会连累到陈诗,让他感到十分的抱歉,但是火烧眉毛顾眼前,就是饮鸩止渴也只得认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八章 情报网
  
  “大当家的,人都到齐了。”詹世爵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
  梁纲抬起头一看,就见堂外台阶下二十条大汉已然在目,“走!”他起身说道,右手伸缩间一枚把玩着的飞鱼符就已经消失在了手掌之中。
  既然做下了承诺那就要兑现,现在这枚飞鱼符已经由西天大乘教转到了自己手上,出山走一趟襄阳就是势在必行了。
  好在是现在局势还很稳当,一万多清兵部守四方却还没流露出一丝要强攻猛打的势头来,所以梁纲暂时离开会儿也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而且这大山四面八方虽都有清军重兵把守,可是他们防御的只是大规模人马的出动,像今天这样的二十来人的规模,只要自己行动时小心一点根本就不会让清兵所察觉。
  这些天里梁纲与山外的西天大乘教的联系一直没有断灭,其原因就在于此。
  群山高岭间,单人独行实在是太好隐藏形迹了,尤其是眼下这样的时节。
  带着姬延良、姬仲良兄弟和精心细选出的二十条大汉,梁纲一行人无声无息的就穿过了曾攀桂部的防线来到了汉江江边。然后再从那里乘坐早就等候在那里的西天大乘教的运船,光明正大的驶向襄阳城,沿途巡视的襄阳水师营战船就如若摆设一样,毫无半点的作用,众人只消一天时间不到就安安全全的抵达了襄阳城下。
  留姬家兄弟和那二十条大汉在城外等候,梁纲再一次在西天大乘教的掩护下潜进了襄阳城。
  当天夜晚,城西李府后院。
  主人李元清、他长子李永昌二人都在,夫人刘氏守在了门外,内房就让给了梁纲三人来议事。
  陈诗赶去了武昌,不管结局怎样他总是要努力一次的。而李永成年纪太小,李元清还不准备让他知晓这件隐秘。
  “呵呵……”梁纲向着李家父子一声轻笑,摇头否定了李永昌的建议,“杀什么袁宝森?他算个什么东西?要杀也该杀他老子!”
  李家已经查处了袁宝森在城内的落脚处,此番请梁纲过来就是想让他设法除掉袁宝森的。
  可梁纲并不认同这个方案,在听了李元清的全盘托出之后,他脑子里已经想出了一个更好的注意。完全可以起到一石击二鸟的效果!
  “什么?”李家父子齐齐一愣,杀袁宝森他爹?
  “高,梁爷真是高明!”李元清脑子反应的很快,想到与陈诗相谈时的一些推断,心中豁然开朗,不禁为梁纲想出的这一招叫起好来。
  杀了袁宝森他老子,那就等于是折了安陆袁氏的顶梁柱,袁宝森也就再没有什么资本来威胁李家了。而且钦差御史被害,湖北地方官吏肯定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甚至北京方面还会认为是不是湖北地方上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要隐藏……
  反正胡齐仑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把李家的麻烦消于无形之中,还顺带着让湖北地方官场尤其是襄樊这一块地面乱上一乱,这就是梁纲的一石二鸟之计!
  “给,这些银票你都拿去用,最好是全都兑换了现银出来。”事情告一段落,梁纲也就不再留了,临走时一捏厚厚的银票被他放在了桌面上。
  攻破江北四县,抄掠了百多家富绅大户,梁纲收获了不知多少的金银财宝,银票也是弄了不知几凡。这些东西那在他手里就是一捏废纸,倒是不如给李家,让他们……
  眼下的这一捏全都是一千两以上的大额票号,合计有十五六万两之多,而他的口袋中还有还有一大捏是五百两(饱含)以下数额的银票,这些是要给陈家用的。
  与西天大乘教的往来,梁纲全是用真金白银来支付的,盖因为他们的身份也见不得光,若是多次往来银号钱庄起出大笔银两,难免就会引人瞩目。
  江北一趟,吃的肚子饱满的梁纲现在也不太在意银子了,他这境界与之前相比那是有太多的提高了。
  从李府的后院窜出,途中路过李盈盈的那个小院,梁纲向里看了一眼,里面的屋里还亮着灯。心中呵呵的一笑,才多大的人?后世最多也就是个高二学生,眼下却变成了红颜祸水了?
  来到这个世界也快有一年时间,但梁纲的一些思维依旧带着前世的烙印,即便在表现上他已经很‘现代’了。
  李府出来,梁纲再进了陈家。陈广亮这些天来一直都是歇着的,梁纲这次来就是给他再次布置任务的。依旧是去东南沿海,但与上次的具体到各方面细节的任务相比,这一次行动他的自主性就大上了很多,梁纲只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濠镜、广州建立两个联络点,再关注一下那边的局势。而至于这其中如何运筹联络点以及去怎样关注局势,这些都需要陈广亮自己去考虑。
  梁纲把口袋里的银票全留在了陈家,虽然面额都不是太大,可挡不住它数量多。
  这其中一半是给陈广亮的,另一半则是给陈和轩的。一直以来梁纲都没有正式的用过陈和轩办事,现在终于是到用得到他的时候了。
  陈和轩,三万两银子的经费,他的任务就是在夏秋之际在襄阳、郧阳、武昌三府之间,建立起一张情报网的同时也必须建立起一条迅捷的消息通道。一切都要在入冬前完成,而乾隆五十八年的冬季,这张网和这条线就要尝试着进行运行和修缮,待至明年春天务必顺畅启用。
  情报网是很重要的,如果有选择梁纲肯定不会毫无遏制的把它们交付给陈家父子来运筹,可是他现在身处大山不由己,又不能暴露陈家父子的身份,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西天大乘教、侦察分队、陈家以及……梁纲现在并将来所有的情报来源,能真正至于手中掌管的似乎只有侦察分队,而即便是侦察分队他也没办法全部控制。时小迁要向外发展,肯定需要塞进来不少他自己的人,如此一来梁纲对这一块的掌控力就会不可避免的下将……
  全都是身份害的,背个反贼的名头,满清不灭他就无露头之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九章 杯具龙套
  
  袁胤平死了,钦差御史死了……
  一波掀起千层浪,整个湖北都陷入了一片震惊之中。
  均县,梁朝桂大营。
  “胡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啪……”一掌狠狠地击拍在了案面上,梁朝桂满脸的铁青,横眉怒目大声向着堂下信报呵斥道:“逆匪逆首明明是被我大军围在山中不得动弹,如何还能外出樊城劫杀钦差?”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装扮成他的模样来混淆视听。”梁朝桂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这袁宝森老爹的死,根据存活下的跟班亲随以及随行差役的话说,那是真真切切的死在了短毛反贼梁纲刀中。
  那天上午,樊城知县在樊城新野两县交界处迎来了袁胤平一行,然后一行三四十人就往城里赶往,走到双沟的时候,路边两旁突然冒出了二十多人来,那为首之人虽然蒙着面还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可是一头的短发和手中持的一柄九环大刀却骗不了人,确确实实就是短毛无疑。
  而且这些人手中还有短毛的那种手雷,随行的差役根本就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只是几颗手雷爆炸,然后人家一冲他们就全散了。
  而袁胤平本人在混乱起后还来不及逃走就被短毛赶到了眼前,然后是一刀挥下……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短毛做事遮脸蒙面过?这显然是有人在故意装扮。你回去告诉胡齐仑,让他自己好自为之,别成天想着推卸责任,把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
  打死梁朝桂也不会承认作案的人就是梁纲,那样的话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而且这件事情中又有这么那么多的蹊跷处。
  武器、装扮什么的都与山内匪寇相同,但这并不能表示什么。
  襄阳府附近也不是没有道观,从里面随便找一个人来都能扮成梁纲的模样(发型),而且这里的道士会武艺的也不少,毕竟武当山就在不远处。
  手雷更是可笑,连现在清军自身都已经装备上了相当的数量,民间百姓只要能做出火药来,他们自己都能捣腾出这个来。九环钢刀就更不用说了。
  这几点若是说是证据,那完全是站不住脚的,而且反是有股欲掩迷障的味道。
  遮脸蒙面这本就与梁纲往日的行事作风不同……
  报信的差役被梁朝桂骂的狗血喷头而出,可在他离去之后怒发冲冠的梁朝桂反而是泄气了。
  堂上没有外人,只有中军副将何守超一个,这人自然是梁朝桂的心腹,所以梁朝桂有什么话也不会瞒他了。“你说,这事是不是真是短毛干的?”
  与梁纲打了如此多的交道,梁朝桂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何等的难缠,而更诡异的是,他的脑子里似乎装了许许多多别人想不到的法子。比如说手雷,比如说床弩火箭……
  虽然刚才他能理直气壮的找出许多的漏洞把来人骂的狗血喷头,但是在自己的心中梁朝桂是知道的,梁纲还真有溜出去的可能。
  江北群山范围太大,清兵虽多却也只能各据要害,而不是天衣无缝般的把人团团包围,所以小股人马溜出去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而且梁纲有白莲教做盟友,消息灵通……
  何守超也知道这一点,想到袁胤平的死在湖北引起的轩然大波,他又感觉梁朝桂有些杞人忧天,“军门也太高看他了,一芥匪寇而已,怎能有那个眼光来?”
  “不”,梁朝桂慢慢摇头,眉宇间紧紧皱在了一起,“他有这个眼光,看他这些日子来的作为,哪里像是个目光短浅的武夫?只要消息通到,他未必就看不出袁胤平是颗能搅动湖北全局的棋子。”
  “不过咱们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到了外面就要坚决否认,这个屎盆子决不能扣在咱们的头上。”梁朝桂冷冷一笑,“就让胡齐仑自己解决吧!喝了那么多兵血,也该他自己放放血了。”
  戎马一生,梁朝桂如何不知道军中饷银物资的耗用,这些天来他虽然没有具体的证据,可还是能感受的出一些地方的不对,胡齐仑这家伙从中至少也搂了三五万两。
  ……
  襄阳李府。
  自从消息传来,李元清就感觉着自己这浑身上下都是轻松舒坦的,不但袁胤平死了,连他儿子袁宝森(前去迎接自己父亲)也跟着做了无头鬼,父子俩一块去了黄泉路。
  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胡齐仑身为一道道台,不管如何也是落不到好处吃的。
  两个大仇人这一下子就全去了,李元清真是个舒逸。
  有了难题能解决,另外还给银子花,跟着这样的一位主儿,似乎也不错。随州的宗家抛弃了自己,那自己也待活出个人样来给他们看看,尤其是那个二叔母。
  袁家,你不是一直都精贵着你的娘家么?现在袁胤平翘辨了,你袁家还有什么好指望的?就余下的那两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相比起对袁宝森的恨,对于自己的那个二叔母,李元清的恨意丝毫不弱。若非是她,自己又如何会走到今天?反正对于安陆整个袁家来说,他都是没有一丝的好印象。
  ……
  齐林府上。
  西天大乘教的人正在齐聚一堂,对于梁纲这个盟友,他们实在是太喜爱了。自从他横空出世以来,西天大乘教少了多少的危险?钱财又有多少大把大把的捞进了腰包?
  这对他们的最终大计而言是多么有力的帮助啊!
  “哈哈,此次袁胤平一死,湖北官场必然会有一番大地震,官老爷们人心惶惶,咱们就可以安心过日子喽!”宋之清脸上溢满了笑容,半年来大把大把金银的收入让他们教中的军资储备得以迅速增长,眼看着到明年开春差不多就可以完成预定储备了。而之后再用一年的时间来巩固,等到乾隆老儿退位,辰年辰月辰日(嘉庆元年三月初十)全教兄弟再共举义旗……
  “这可都要感谢梁家兄弟,没他这么的折腾,咱们哪会如此顺利?”李全哈哈笑道。这半年来,西天大乘教不仅是钱财上和安全上得到了保障,连传教也顺利了许多。
  这兵灾一起,差徭尤多,贪官酷吏,藉此机会“奉一派十,渔利侵肥”是必不可少的。
  百姓为之困苦,而西天大乘教施行的则是“有患相救,有难相死”的贫困相助,患难与共的互助精神和“教中所获赀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穿衣吃饭不分你我”的教义,它的传教者采取以行医、贸易的合法身份、授人以拳术、静坐、气功等健身方法的传教手段,对于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贫民大众有着很强的吸引力,所以梁纲闹得越欢,信奉者就日众。
  西天大乘教得了如此多的好处,如何会不‘喜爱’梁纲?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章 第三次围剿序幕
  
  乾隆五十八年秋。
  一支清军正在蜿蜒行进于江北的山岭低谷之间,为首之将阿克栋阿为河南南阳镇总兵,其部三千兵马,调至江北梁朝桂麾下已有月余。
  河南的兵马赶到湖北来,跨省调兵这自然需要有乾隆的亲自批准才行。而此般调兵一切的起因则都在于袁胤平之死。
  虽然北京方面又派出了刑部侍郎为钦差彻查此事,可前后忙活儿一个月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这个钦差大臣为了回京好交代,反倒是把胡齐仑屁股底下的那摊屎给找了出来,然后不管是不是属实,就把‘主使人’的帽子扣在了胡齐仑头上。
  一道道台竟然做出如此卑劣之事,乾隆于是乎就勃然大怒,有了发飙的借口,当事者胡齐仑被斩,全家遭罪;襄阳知府施南林贬一品,以五品顶戴暂代知府之职,同时湖广总督毕沅遭斥,湖北巡抚惠龄被调回京,湖北布政使祖之望被贬云南,湖北按察使张长庚被贬广西,整个湖北官场的顶层人物简直是来了个大洗牌。
  一通飚发泄之后,乾隆也没有忘记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梁纲,当即调命南阳镇出兵三千,湖南绥靖镇出兵三千,皆归于梁朝桂麾下,统一杀剿逆匪,并下令冬季前必须把人拿下解入京城。他要千刀万剐了这个贼徒!
  阿克栋阿接到调令后很快就点起了三千人开到了湖北地界,南阳、襄阳两府本就是挨着的,往来之前方便得很,但是湖南的绥靖镇却是要晚上许多日子。
  湖广提督麾下绿营兵共有五镇,北二南三,湖北的两镇当然就是郧阳镇和宜昌镇,而这湖南的三镇则分别是永州镇、绥靖镇和镇筸镇。永州、绥靖、镇筸三镇全都是在湖南南部,分别位于湖南同广西、四川、贵州三省的交界处,三镇当中最靠北的绥靖镇想要出兵入湖北也需要走上上千里路,而且中间还要过一次长江。
  等到绥靖镇总兵魁保率部赶到江北的时候,整个夏天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时间都到了初秋。
  梁朝桂手握两万重兵却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又蓄养了半个月,等到一应兵马的体力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这才正式向山内发起进剿。事实上若非是乾隆下了严令,他都打算就这么一直耗下去的。
  都半年时间了,最多是到明天开春呗,再多的粮食那时候也该吃完了……
  这段时间内,梁纲当然不会在山里干呆着不动弹,他是秣兵历马时刻都不忘给清军捅上一刀。但是事情不由人,清军现在也学出息了。梁朝桂在梁纲火器面前吃了太多的亏,自己也跟着学了起来,如手雷和床弩火箭,这样简单的东西现在的江北各部清军中开始大量列装起来。
  梁纲月把前曾袭击了阿克栋阿部的驻地一次,打算是趁阿克栋阿立足未稳的时候给他一个下马威尝尝,但是第一大队和炮队在清军的床弩火箭面前并没有讨得好去。清军是固山而守,床弩火箭的射程远比臼炮大得多,近了又有手雷,而阿克栋阿那里又从不缺少火药,虽然清军粗制滥造的火药威力不大,可是胜在众多不是?准备充裕的阿克栋阿很轻松的就形成了强有力的防御,梁纲进攻一次受挫后立刻就明智的选择了后退。
  随后的几次挑衅也都没有成功,无奈之下梁纲只的乖乖的退了回去,继续安守自己的前后两寨。
  时间到了今日,梁朝桂终于下令进军围剿了。作为北面方面军,阿克栋阿的第一目标是梁纲前后寨中间的一个山头——小竹山。
  拿下小竹山,那么他们就可以在直线距离上将梁纲的前后两寨一切开来。
  与阿克栋阿同时进军的还有阿尔哈图部、文图部以及曾攀桂部,梁朝桂的提标全数配给了阿尔哈部。远道而来的魁保部则依旧留在南面不动,他们这一支人马要顶替曾攀桂走后留下的空间,任务同样沉重。
  因为比起梁纲向北、向东、向西而言,梁朝桂更头疼的是梁纲会向南去,群山的南面就是汉江,可过了汉江那就是谷城县,空虚的谷城县根本无力阻挡梁纲的行进,而要是梁纲越过谷城进入了房山……那后果可就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阿克栋阿出至满洲勋贵大族,御前侍卫出身,官途顺利家族兴旺,这为人难免就有些狂傲了。梁纲在湖北闹出了如此大的乱子,阿克栋阿最初开始时还满怀谨慎,可是见到梁纲几次用兵进袭都不能拿他如何,这心里头就自然而然的骄横起来。
  他倒不是因此而看轻了梁朝桂等,而是认为梁纲之前之所以能屡胜官军只是靠着他的火器厉害而已。可现在自己的手中也有了手雷,也有了比火炮射的更远更准更快的床弩火箭,阿克栋阿这心里面就已经不将梁纲放在眼里了。
  此次他受梁朝桂军令来占取小竹山,这心里头却并没有几分喜悦。他之前还一直盼望着梁朝桂能把他的部队留在正面攻坚的队列中呢。
  领着所部三千兵丁,阿克栋阿一路前行,大摇大摆的开出,兵锋是直指小竹山而去。
  ……
  “砰砰砰……”清脆的枪声犹如年节时入耳的鞭炮声,自始至终都没有在阿尔哈图部前锋周边断绝。
  从石门山开出已经十多里路了,虽然还没有遭受太多的伤亡,但是这行程上却是无疑受到了极大地影响。
  “轰轰……”前方又是一对连环雷的爆炸声,阿尔哈图气极的叹了口气,透过千里眼他都能清楚地看到远处树林中闪过的那道人影了。
  “大人,该是宿营的时候了。”一名都司说道。
  因为梁纲部火器的原因,清军已经不能在天黑时再扎营了,那时候如果被梁纲偷偷摸摸的到了营寨附近,一通炮火对准忙活中的兵丁劈头盖脸的打下,然后人马一冲,那任是哪一支军队还不待立刻全军溃散啊?
  所以在向山里进军之前,梁朝桂就特意交代了领兵诸将,黄昏时刻就要停止进军,转而安营扎寨。诸人要选择适宜的地方立脚,一定要做好防止炮击的准备,营寨栅栏都必须是原木混土的……等等措施,反正是一句话——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唉,半日工夫才走了这么点路,明天要杀到逆匪前寨,怕不可能的了。”阿尔哈图叹声道,他还真是服了梁纲,之前还只是火炮厉害,手雷多点,没想到半年时间不开打,连鸟枪他都捣腾出来了。
  虽然是敌我双方,绝对的对立关系,可是对于梁纲,阿尔哈图内心里也不得不说一声‘服’字,实在不是一般人,太能折腾捣腾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一章 火枪兵
  
  昨日还是朗朗晴天,秋阳高照,今天却是从开始就没见过太阳的一丝影子。天空中阴云密布,暗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守在前寨的王邵谊破口大骂老天爷不长眼之际,却也不得不让张世秀、张世凤兄弟带引着营寨里所有留守兵马全力向着二十里外的一道弯进发。
  只有三百五十人,除去山上的炮队外,前寨的留守人马只有三百五十人,虽然里面有一个完整的加强火枪中队(五个分队,满编一百五十人)。凭借这些兵力,如果天不下雨,那么依靠诸多火器和坚固的防御工事抵阿尔哈图于寨外并不成问题,但是现在……
  王邵谊几乎敢肯定,今天一定会下雨,而且还是大雨。这般情况下,开花弹、手雷、火枪乃至大炮,一切的火器全都成了摆设,如此仅凭寨里的四百多人,想要抗住阿尔哈图部的进攻,纯粹是痴心妄想。
  前寨是不允许如此丢下的,在梁纲的计划中它还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王邵谊要凭借着手中的资本死扛阿尔哈图部的进攻,而且要一直撑到梁纲回师之后。
  因为南面来的曾攀桂应该会挥师直捣后寨,如果前寨过早失守,那么阿尔哈图部与曾攀桂部就能早早的合兵于一处,加上西面杀到的文图部,到那个时候就凭梁纲现有的实力,想要击败或是击退清军,就太难了。
  所以梁纲只能开枪先打出头鸟,柿子先捡软的捏,集中起来精锐先打掉阿克栋阿,然后再回师一击前寨下屡攻受挫的阿尔哈图,最后再来面对曾攀桂和文图。
  只能如此了,除非他能不战而弃逃。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梁朝桂怕是在清兵捣毁了两处营寨之后会立刻下令他们各回各地,然后如铁桶一样将梁纲死死地围在山中,如此最多一个月,梁纲手下的偌多部众就会烟消云散,分崩离析(粮食)。
  王邵谊通盘了解梁纲的计划,所以前寨必须守。张世秀、张世凤领着三百五十人一路赶至一道弯,在那里他们不需要死守硬顶,但是对阵必须显得刚强有力,信心十足,务必给阿尔哈图制造出一种山里在打阻击消耗的假象来。让他自己疑神疑鬼去。
  天刚还未过午的时候猛地刮起了一阵大风,很快天空就下起了雨。开始是小雨,不久雨是越下越大。崎岖的山路上张世秀以下三百五十人不时的有人摔倒在湿滑的山路上,“啪叽啪叽”的声音不绝于耳。
  “三哥,雨太大了!是不是要弟兄们先躲躲雨?!”风雨声中张世凤凑到张世秀耳边用力叫道。“下这么大的雨,清兵是不会冒雨前行的,我们还有时间。”
  “不行!一刻都不能停,绝不能停。”张世秀大声喊道。扭头看向身后的人马,随即冲着左右跟随的那一小队小队长吼道:“去告诉弟兄们,让大家都加一把力!翻过这些山咱们就到一道弯了。为了打退清兵这点雨算什么?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给我拼命赶路!”
  毕竟已经是秋天了,雨水打湿了全身,不仅是寒,更是冷。虽然他们上上下下装备的都有蓑衣和斗笠,可这并不能真的阻挡雨水的渗入。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人感到十分湿冷,而更让他们觉得不好受的就是山路的湿滑。泥泞溜滑的山路可不会管你是中队长、分队长还是普普通通的小兵,在它面前就是天王老子也和叫花子一个级别。自己都数不清到底多少人摔了了,张世秀本身的身上也沾满了泥浆,黏糊糊的极为难受。
  事实上张世秀也很想休息一下,身上的衣服湿冷地让人打颤。等雨停了再走多好?那时候清兵要是还没有杀上来,他们甚至可以拍拍屁股转会山寨!可是不行,大雨之中行军虽然困难,可谁又能保证阿尔哈图真就不会趁机强行?他能不知道大雨对火器会有什么影响?
  张世秀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果自己是阿尔哈图的话,那么这个时候肯定要引军全力进行,并且还祈祷着——愿这场大雨下上个三天三夜!
  “张中队!雨太大了!你看是不是先休息一下再走?弟兄们实在是太累了,都走不动了啊!”火枪队二分队长刘显龙也跑到张世秀这里来诉苦道。他们火枪队平日待遇虽然很好,可是地位上却很是尴尬,从开春时正式编练至今,半年时间了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开过一战,中队长一职至今更是还在空悬中。以至于虽是此次防守前寨的主要力量,出兵时却不得不听从于张世秀这个预备队中队长的命令。
  “娘的,老子发的话你没听到?”张世秀脸色一阴,勃然大怒。“你这个分队长是不是不想干,就是不想干了就趁早说出来,老子立马让你回山寨。”
  “张中队,不是我叫苦,你看看这弟兄们都啥样了?”刘显龙对于张世秀的话根本不予理会,他知道那些都是气话。“这个下雨天对我们是不利,可清兵也不见得就能撑下来!雨这么大,只要一直下下去,以清军的德性是万万不会持续冒雨前行的。阿尔哈图要是一意孤行,怕就是赶到了咱们跟前,人马也打不动。”
  “咱们歇一歇,避避雨不会碍着大事的。”
  四下里雨点响成了一片,张世秀不接一言,冷冷的看了刘显龙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了。双手一掐腰,刘显龙短吐了一口气,“弟兄们加把劲啊,走啊……”振作精神起精神来发狠似的喊道。
  五个分队,一百五十人的兵力,再算上炮队的一个火枪加强分队,梁纲手下的火枪兵一共就二百人(侦察分队和梁纲亲卫队不算)。
  王栋、王来元,在柳严辰的炮队声名大噪的时候,这对父子领导的火枪组却是没有片刻的空闲,二百多天如一日始终埋头苦干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西方的燧发枪早就被父子俩吃透并仿制了出来,但困于人力有限,最初时候的制造速度用梁纲的话来说,那就是和蜗牛慢的有的一比。
  不过随着后续时间的发展,尤其是在火炮组取得一系列成功之后,王家父子也开始对火枪的制作工序进行了改进。
  是相当大胆的‘进步’,完全是在以质量来换取数量。对于这次改进的效果,梁纲只能是如此评价。
  以批量规模铸造出的大量劣质枪管来替代手工捶打锻造而成的传统型枪管,众多细琐的零件也几乎全由铁模直接铸造出……
  统一的标准,一样的尺寸,一样的重量。
  如同是一条的流水生产线,让山内火枪的制作速度有了一次飞跃式的提高,但如此做的后果就是火枪(枪管)的寿命被大幅度缩水了。
  普遍打不到二百发就会爆炸或是报废,这是梁纲经过多次试验后得到的确切数据,以至于现在的火枪队,队员手中的火枪每支只有一百五十发的寿命,可以负责任的说,现今的二百名火枪兵半年来每个人在靶场上都至少打坏了六七支燧发枪(包括突然炸膛的)。
  到了开春之后,火枪组相当一部分人已经从制作人员转变成了修理工、维修工。
  而也正是困于这种原因,王家父子捣腾出来的燧发枪虽然已经超过五百支库存,可是火枪兵的编制上梁纲却始终保存在二百人的规模。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二章 一道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雨渐渐小了下来,天色已经黯淡,整个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雨停了?”张世秀仰望着天空,冻得有些泛青的脸庞上溢满了微笑。
  事实上泠泠的雨点还在滴落,雨并不是真的停了,但是对于张世秀来说,这已然是个意外之喜了。他是真怕这雨一直不停不止的下上个两三天。而至于现在,至少手雷是能用了不是么?
  长时间的强行军张世秀现在已经到达了三岔口。这地方山路崎岖难行且山势险峻,陡峭的山崖就象马上要垮了下来似的,是他们预设的第二道防线所在地,距离目标一道弯现在只剩下两三里山路(直线距离)。
  “三哥!前方就是三岔口了,过了之后就是一道弯了了!”张世凤高兴说道。看样子天色彻底黑下之前,他们还是能赶到一道弯的。那么这样一来,明日就好应付了,他们完全可以在那好好休息一晚上,等清兵到了打一打阻击,然后……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加紧前进。”张世秀也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有消失过,张世凤能想到那些,他他自然也想得到,不用死拼硬打,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好事。有回旋的余地,谁还会自寻死路?
  “就让雨都停下吧!”他心里祈祷道。
  一百五十火枪兵和一百五十短矛兵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梁纲手下的这群火枪兵,每个人身上都配有整整一百发子弹,装在两个包了皮革的防水盒子中,只要天不下雨,那么张世秀手下的这些火枪兵立刻就能恢复全盛战力,而不再是凭刺刀作战的短矛兵了。
  第二天清晨,一道弯。天色依旧阴沉,但好歹不下雨了。
  早上辰时,零碎的枪声从东面传来。
  “三哥,清军过来了!”张世凤一身泥泞地跑到张世秀跟前报告道。运气真是不错,自己这边的侦察兵才出动就和东边做骚扰的尖兵(侦察分队)碰了上。
  “有多少?”张世秀正在吃饭,一听清兵这筷子立马停住了。
  “两千多,不到三千人。阿尔哈图手下有很大一部分落在了路上。”具体情况都是那小撮尖兵告诉的。
  “两千多?”张世秀微微一愣,接着不由的呵笑出声来,这个数字和阿尔哈图本部的兵力相比可是少上了很大一块的。“阿尔哈图……”强行军能落下了这么多人,真是个满鞑子,够用命的。“传我命令,进入准备阶段,所有人都给我上上头。”
  “王大雷……你他娘的还想不想要脑袋了?”阿尔哈图脸色铁青,看着丢盔弃甲再度被打了回来的王大雷两眼都能喷出火花来。
  从早晨和张世秀照面开始,阿尔哈图就立刻发起了进攻,但是清军表现不给力。他手下掌控着的这两千多人日常都堪称精锐,但不管怎么说昨天一天他们都是在泥泞雨水中度过的,夜间休息的时候没有热腾腾的姜汤饭菜入口不说,躺在潮湿阴冷的地上也不说,还需要应付不时前来骚扰捣乱的对手,今天还那里有力气再强攻?
  所以这山头清脆的枪声一响,手雷都没响上几声,原本慢腾腾的清军就一溜烟的都缩了回去。阿尔哈图心中很清楚原因是什么,但他依旧坚持进攻。
  到现在已经三次了,一上午都快过去了。可面前拦路的山头依旧毫发无伤,这实在是让阿尔哈图有点想抓狂!你打不上去也就罢了,可己方的伤亡也别那么多啊?看到山坡上一百多具躺下的尸体还有后营不少的伤兵,阿尔哈图恨不得一刀削了王大雷!即便他是梁朝桂的右营参将又如何?领着一千人进攻,损失三成了还没摸到山顶一寸土地,这种废物留他何用?
  “大人!逆匪火器实在是……太犀利了!弟兄们真的是杀不上去啊!”还没意识到阿尔哈图怒气值已经达到临界点的王大雷照旧说道,之前两次进攻失败时他就是这样说的。不过第一次是还加上了自己‘疲惫无力’这一条。
  “贪生怕死之辈,亏你还是一营参将!梁老军门麾下怎么会出你这种废物?来人呐,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阿尔哈图狞声一笑,两眼刀子一样盯着脸上迅速变换了颜色的王大雷,哑着嗓子大吼道。
  “啊?”王大雷一呆后,脸色陡然苍白,阿尔哈图的样子可不是在开玩笑,“大人!大人!饶命呐……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一定拿下一道弯!一定拿下!”王大雷被阿尔哈图的亲兵拖着就朝外面去,吓得魂飞魄散的他声嘶力竭的相求。
  “慢着……”怒气发泄一下后,阿尔哈图头脑稍稍冷静了些,这人自己还是杀不得,不提他是梁朝桂门下,单是他现在的身份——一营参将,就不是自己能杀的了的。临战之际,杀个都司什么的还可以,以自己的身份还没那个资格就地斩杀参将一级的高管。“带他进来!”
  “大人!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一定会冲锋在前!不拿下一道弯誓不回见大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感觉实在是让人心跳。王大雷刚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阿尔哈图的杀意,所以求饶的时候也不敢拿身份说事,就是唯恐再度激怒了阿尔哈图,只是一个劲的苦苦求饶。“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求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定不负大人所望”
  “王大雷!看在你我多年相视的份上,本将今天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带你的人给我再次进攻!要是再一触即退……”阿尔哈图红着眼,一双眸子死死的瞪着王大雷。“下场你是知道的……”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大人放心就是!”王大雷终于是保下了一条命来,答谢时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冷汗流淌,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给我下去!”阿尔哈图才不管王大雷心情如何呢,怒火冲天的向他摆手咆哮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三章 前寨第一战
  
  一道弯、三岔口……直到前寨跟前,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
  出发时的三百五十人,回来时依旧是三百五十人,还另加了一小队侦察兵。队中仅有的三个伤员也都是自己不小心时‘自残’的。
  数次交锋,他们没有和清兵刀枪肉搏过一次,只是远远地放枪,近了放雷,而等到再近些的时候,他们就撤去了后一座山头。
  清军武器落后,面对着火枪的打击,只能‘忍气吞声’。可是战争促进战争,几次交锋之后,等到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双方再开打的时候,不知在什么时候清军已经弄出了大量的劣质盾牌。
  但不管怎样,这些盾牌总算是让他们有了‘一线生机’。头部或是心脏什么的要害部位中弹就不说了,可要是别的部位,比如胸腹什么的,铁丸穿透木盾之后多半是无力再要他们的性命了。
  而且清军的顽强张世秀也是深深领教过的!天不下雨了,本来以为凭着手中的步枪射程和每人五枚的手雷可以轻轻松松的阻挡住阿尔哈图两天,再怎么撤退也要等到天完全放晴之后再撤回前寨。可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道弯之后一次战斗中清军表现的出乎意料的顽强。要不是自己见机得快,下令撤退,说不定就要和峰拥冲过来的清军大规模刀枪肉搏了。
  他们只有二百人的刀枪兵,再加上一百五十火枪兵而已。对于清军来说实在太过弱小了,肉搏战的话根本就抵挡不住清军的。
  阿尔哈图用相当数量的伤亡连续冲破关卡路道,现在依然杀到了前寨脚下,可是赶去绞杀阿克栋阿的主力到现在却还没有传回消息来。
  “先生,清兵开始上来了。”炮队的分队长贺图尧习扯着破锣嗓子吼道。因为雨下的太大,之前山寨道路上布置下的地雷除了部分用油纸特意包裹处理过的外多半是点不着了,新补充的地雷数量上根本就不能和战前特意布置的那些相比,所以这防守重任很大一部分就压在了前寨炮队身上。
  “能够得着么?”王邵谊问道。前寨所在地并不是一个山头,而是处于一个山谷前段,虽说是一个寨子可实际上的范围面积却是很大的,毕竟当初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分支部门在。不过随着发展,尤其是后寨建立之后,梁纲就着手加固山谷前的一处山头小寨,那里本是前寨的一处哨营。
  现在王邵谊等人就是留守在这个小寨中,毫无战争经验的王邵谊就算是有了望远镜在手也估摸不出与之之间的距离是多远。所以说,他虽然是前寨留守地位最高之人,可是在战事上却要事事依靠张世秀、贺图尧这些人。不过他本就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上是完全放得开的。
  “臼炮、火箭都不行,重炮倒是可以。”贺图尧估摸着寨子距离清军的本阵足有二里地远,除了那些重炮外,火箭连边都擦不上,射程距离更短的臼炮就更不用提了。
  阿尔哈图想必是认为这个距离足够安全了,因为在之前的一系列战事中梁纲手里除了臼炮、火箭之外,重炮根本就没有露过面。
  “那就打。”王邵谊大气的说道。反正寨子里多的是火药,铁弹更不会缺,不要说前寨只有六门重炮,就是连后寨的那六门重炮也拉上,寨子里的储备也足够他们挥霍一阵子的。
  劫掠均州回山之后,大量的铜铁让柳严辰好生忙活了一阵子,火炮组又铸造出了九门重炮和三十门臼炮。让炮队的规模再次大幅度扩充,连同护兵现在已经逼近了五百人。而梁纲之所以选择再次铸造重炮而非全部铸造臼炮,是因为西天大乘教传来的消息——清军已大批量的装备了床弩火箭。
  臼炮轻便好用,但是射程太短这一缺陷却是明显之极。铸造重炮,梁纲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反过来挨清兵炸吧?
  “轰轰轰……”炮声响亮,六门重炮把炮口全部对准了清军本阵那里,四五百号清兵在王大雷的带领下却是不管不顾直朝着山头扑来,他的身后是梁朝桂的中军副将何守超,也是亲率的八九百生力军从另一侧方向朝山头扑来。
  “轰轰轰……”一连串的巨响,地雷爆炸声,臼炮、火箭爆炸声。
  震天的响声中,清军是抱头鼠窜,两侧都是一片人仰马翻之境。
  “还真是犀利!”在炮弹的威胁下,阿尔哈图再度后退了一里才站稳脚跟。此时的他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面色一片平静。因为之前的一幕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作为短毛的老巢,有如此规模的火器防御显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收兵。”试探一下,阿尔哈图立刻抽身。白天打太不划算,还是夜里来得好。虽然黑灯瞎火的攻山不易,可夜幕也同时废去了逆匪的大半火力。“唉,要是火箭还在多好?趁夜给他们一下……”
  那场大雨既让毫无防备的王邵谊手忙脚乱,也让阿尔哈图‘损失严重’,二十架床弩在路上因‘运输原因’一上午就损失了三架,而与之相配应的三百支火箭被雨水这么一浇,全废了。
  ……
  夜间,一道道黑影在慢慢向山头爬来。
  “弟兄们!一定要看准了再打!”
  “注意了,准备好手雷放在前面!过会儿就点火折子了……”
  “把枪端稳了!”
  “打啊……”
  清军显然早做了准备,弹雨飞下,可他们却像是一只独狼一样打一棍子缩一下头,但就是不离山头左右。
  张世秀眼睛死死地盯着寨外,身后二百刀枪兵严阵以待。
  火枪队一分队长李狗子一边扣着扳机一边吼声叫道,“该扔了,弟兄们炸他狗娘养的。”
  这话音刚落,几十枚冒着嗤嗤烟花的手榴弹就落到了寨外,落到了进攻清兵的队列中。
  “轰轰……”的爆炸声响起。一些心中害怕的清兵一惊之下顾不得山头射来的子弹就抱头向山下鼠窜,惊慌失措下的清兵也有一些人直起了身板,但更多的人则是死死地趴在地上,双手抱上自己的头颅。
  清军主力还是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王邵谊眼睛缩了缩,今夜看来是难打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四章 战中
  
  额尔赫双手微微发颤,一股脱力感笼罩着全身。四周横七竖八的淌满了尸体,既有他自己的忠心部属,也有头扎红巾身穿各色衣服不等的梁纲部众。“以为营门被炸开了我们就不抵抗了?真是可笑!”额尔赫心中嘲笑道。他是阿克栋阿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出征时手下引着近千人马,可现在……
  额尔裂开嘴笑了笑,脸上的血口被牵动,血肉模糊的脸庞一股狰狞之色透然而出。刚才他被一个对手临死时挥出的刀锋劈破了帽子,刀锋顺着划下伤到了他的左脸。
  战斗从清晨打响,到现在为止一个时辰过去了,一场场厮杀下来他手中的部属或逃或散或是死伤,已经剩余很少了。而耳边各种临死前的哀号和爆炸声依旧络绎不绝的传到。
  短毛的火器真的很犀利,大营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那一声声炮响,生生轰碎了全军上下的抵抗决死之心……不过对他来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额尔赫低头看了手中握着的腰刀,几滴没凝固的鲜血还在顺着刀锋向下趟。
  “杀啊……”又一队梁纲手下冲到,一丝钢刀破风声传来,额尔赫手中的腰刀随声上卷迎上。“铛”的一声额尔赫格住来人的刀势,接着抬腿一脚揣出。
  那人闷哼一声,握着腹部踉跄而退。额尔赫正待抢上一步结果了对手,“刷刷刷——”寒光错错,又有几人挥刀向他砍来。额尔赫身子偏了偏,让过朝着自己脖颈砍来的那一刀,手中腰刀大力劈出……
  “娘的,这狗鞑子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被额尔赫一刀砍伤的那人一边用手捂着自己胸前的伤口,一边快速抢上前,手里的腰刀顺前递出,将眼前的额尔赫一刀穿了个透心凉。
  堂堂游击将军就此死在了一个无名小辈手中。
  “杀……”又一队梁纲部众从营门杀入,挥舞着刀枪呐喊着从额尔赫身旁掠过。
  ……
  前寨。
  或是趴在山岩石头下,或是伏在茅草土坑中。山腰处的坑坑洼洼成了清军避难的好场所,相比起寨门到山下的直通大道,这些地方就要保险多了。
  王大雷再一次扭头看向身后,黑隆隆的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他却偏偏能‘看’到山下那一溜血红刺眼疼的警线。现在那里已经倒下了七具后退清兵的尸体,其中还包括有一个把总。
  “弟兄们都听着,哈大人说了,打下这个山头,活着的每人奖二十两赏银子,死了的每家五十两的安家费。第一个杀上山头的,赏银一百两。”王大雷高声叫嚎着,到现在他只能用重赏来激励手下兵丁的士气了,还有就是身先士卒。
  “弟兄们,跟我冲啊……”举起一个竹篾编成外包一层木板的的盾牌,死死地扣在自己胸口以上,王大雷高举着腰刀硬着头皮第一次带头向着营寨冲去。
  被厚重的赏银狠狠刺激了一下的情报本就心动不已,眼看自己的头头也一马当先的冲了上,登时被血气冲昏了头脑,一个个眼冒金光的嘶嗥向着山头冲上。
  张世秀看着山腰处嗷叫着再次向上冲的清兵,脸色不由得有难看了一分,不过这份难看转眼间就被他隐在了坚毅的面孔下,“弟兄们……速射……”
  噼里啪啦的枪声中不时的有清军被击倒在地,可打下一个冲来两,王大雷身后有把刀逼着只能是下狠心了。
  “张中队,好像是清兵的后队人马,也上来了。”张世秀身边的一个小队长发现王大雷部后还有大队的清兵生力军跟随,心中感觉着不对劲。赶紧对一旁一门心思上子弹、扣扳机的张世秀喊道。
  “什么?”一惊之下张世秀连忙抬头看去,就见山腰处真就有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这数目明显比王大雷所部多得多了。虽然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凭直觉判断,张世秀也能知道,如小队长说的那样,大队的清兵也跟进了。
  “老四,留神了。”张世秀向着张世凤高叫了一声,如果清兵真的能涌上来,张世凤就要顶上了。回头再看越来越近的王大雷部,张世秀吼道:“扔手雷,弟兄们给我打!”
  六七十枚手雷扔下去,连天的爆炸声中,王大雷部的势头立刻大挫。但是这批清兵刚想退去就发现自己后面已经挤满了袍泽,一时间受挫的士气又恢复了不少,两部清军混杂在一起再次发起了攻势。
  “推石头,放滚木。”张世秀的吼叫似乎就没断过。拉起身边的一人一起用力的把一块巨石给从寨头推了下去。距离不远,清兵人头又多,正是推石头放滚木的好时机,现在开枪效果还比不上滚木礌石呢!
  身边的部众是有样学样,马上合伙推起了垒在身边的石头、圆木。先是张世秀所在的寨头(正面)中央部位,然后是左右两边,最后是侧面。百十块大石和几十根圆木陆续放下,带着“轰隆”的巨响,声势浩大的从山上翻滚而下。张世秀在寨头看着狼狈的躲着石头的清兵乐的是哈哈大笑了,一瞬间寨子里所有紧张的气氛是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信心满怀的激昂。
  眼见巨石圆木滚下,王大雷眼前一黑险些翻倒在地,他知道这一次是又不成了。
  ……
  群山峻岭中。一支一千三四百人的队伍正跋涉在山间小道上,崎岖的山路似乎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阻碍。
  长时间坚持不断的拉练越野训练在这一战中得到了最好的展示,梁纲手下的这支人马虽然走的路最远,运动的时间最长,可是速度上依旧能保持着相当高的水准,体力上也很少出现支撑不住的情况。
  打了阿克栋阿一顿之后,梁纲连打扫战场和追击残敌都没做,就急忙回师向着前寨一路赶去。
  与那些枝节小事相比,回援前寨,反身一击阿尔哈图部才是最重要的。
  (二百斤不到的臼炮,把炮座和炮管分开后完全可以由马匹来驮运,再加上一匹驮炮弹、一匹驮火药(加部分炮弹),每一个炮组配备上三匹马就完全能够轻松的跟得上步兵的强行军。)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五章 又一个领盒饭了
  
  四个清兵把张世秀死死的围在了中间,你拉一个架子虚晃一下,我出一记枪直刺中胸,小心翼翼的试探中带着深深的畏惧。
  张世秀武艺比不得上面的两个兄长,可也绝不是个草包。虽被四人围困他倒是丝毫不怯,持着一杆刚刚夺到手中地大枪,前突后刺,左挡右扫,不仅没落下风反而是渐渐掌控力主动权。
  不过人数占有绝对优势地清兵也是士气正盛,他们是梁朝桂精心调教下练出来的提标,可不是一打就孬的熊兵。再加上现在不少清兵已经与寨头的守兵刀枪相接了,后援源源不断地涌上寨头,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啊……你姥姥!”
  一声粗狂的叫骂声传入张世秀的耳朵里,是自己手下的分队长胡大山的声音。
  张世秀循声看去,就见胡大山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子挺成了一个“大”字,胸口上开了一个很大的窟窿,一杆长枪扎在其中。胡大山手脚挣扎了几下,眨眼之间就没有气了。他前面躺了两个清兵,其中一个肚子上穿了把腰刀,正是胡大山的。
  “呀……啊……”张世秀脑子一热,两眼立刻泛起了一阵血红。大吼一声挺枪前刺,朝着正面一个瘦小的清兵快速突去。那瘦兵倒也是机灵,身子忽地一闪就躲过去了,还顺手朝着张世秀抡了一刀。
  扑了一空,张世秀反手一转长枪,如耍棍一般‘嘭’的一声磕歪了那瘦兵的腰刀,猛地一低头让过了另一个清兵的挺枪直刺,左手顺势攥住刺来的枪身,右手抡起了自己的长枪就是向后狠狠的一甩。
  长枪抡起来力道可不轻,呜呜风声的直响。另外两个清军见这般情况那里还敢上前拦住,纷纷停住了身子。张世秀趁机脱身,一脚踹飞一个,伏地滚身再站起来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腰刀。
  “砰砰砰……”
  撤后的火枪兵依旧在竭力射击着。
  “轰轰轰……”
  臼炮和火箭也在全速想着营寨外击发着。
  支撑、坚持,只要把这一阵顶过去就好。
  一夜的攻防战,现在天色已经有了一丝亮白,而只要撑过这一段,那么到了下一轮时,山上的火力就能再次全开,到那时就该他们‘高枕无忧’了。
  “张世秀打的还可以。”梁纲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战场上敌我攻防的局势,轻松说道。
  他的身后,陈虎、张世龙等人脸上也都露出了轻松地笑容。是啊,现在他们都已经赶到地方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心情自然轻松了。而且看前寨的局势,虽然不利却还能支撑一段,这样已经足够了。
  “敲掉阿尔哈图,然后全军突击。”增加了梁朝桂两千提标的阿尔哈图部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六千人,错非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在面对张世秀阻击的情况下一路不顾伤亡用人直接堆到山前,而眼下的一夜中也是多面强攻不断。那根本的原因就是在于阿尔哈图手中有资本。
  现在守军已经和清兵开启了肉搏战,从寨头到山腰再到山脚,一水儿的绿色,放眼看去全是清兵。
  主力悉数调到了前线,距离前寨三里多地外的阿尔哈图本阵所在地则已经是只剩下了三四百护卫,另有的就是一地的伤兵。
  这点力量当然挡不住梁纲的一击。不过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梁纲不想把这出其不意的第一击浪费阿尔哈图本阵上,而是打算把它自己落在进攻中的清军身上。
  解决阿尔哈图只能靠炮队和一小部兵力,炮弹的轰鸣声必然能传到前线,当所有的清军看到自己的主将消失于一片猛烈地炮火之中时,军心必然动荡,在这个时候梁纲手下的主力再突然一击……
  柳严辰炮队一部和齐七的独立中队,用在阿尔哈图身上的兵力只有这一点,总人数还不到一百五十人。余下的一千多人则全都潜行至了前线附近。
  小半个时辰后,柳严辰齐七分队终于无声无息的摸到了阿尔哈图附近,自认大局在握的清军完全放松了警惕心。人炮都摸到了他们眼前了,可上上下下还是没一个有所察觉的。在柳严辰的指挥下,十门臼炮的炮口全都对准了不远处的阿尔哈图所在地。
  “放——”一声令下。
  连连的炮击声立刻回响在天空,十枚开花弹都相当给面子的落在了目标附近。连串的爆炸声后,副都统阿尔哈图已然消失在了硝烟纷飞的战场。
  “杀啊……”一阵呐喊声响起,齐七中队立刻杀出。
  “轰轰轰……”就在阿尔哈图部受袭的同时,二十门臼炮的火力也落到了山下清兵的头上。
  “弟兄们,跟我杀啊……”梁纲一跃而出,九环钢刀高高举起,呼杀声中已然第一次冲了出去。
  “杀啊——”震天的呼杀声由远而近,渐渐的响彻了整个战场。一个个矫健的人影如出海之蛟龙,挥舞着刀枪杀上战场。
  寨头。
  张世秀用力磕开迎头劈来的一刀,侧身撞翻一个清兵。抽出空来立刻高声喊叫道:“弟兄们……援兵来了,大当家的到了……缠住这群狗娘养的,这一仗咱们打赢啦……”
  ……
  后寨。
  姬延良、姬仲良兄弟等待了几日后终于看到了清兵在山下出没,曾攀桂部四千清兵长途跋涉辛苦了好几天时间现在终于杀到了后寨营前。
  为了打掉阿克栋阿,梁纲差不多集中起了自己所有的精锐,除了前后两寨的炮队和前寨的火枪兵外,剩下的守兵全是预备队人马。
  不过相比较起前寨的人马单一来说,后寨的人马成分更为复杂一些。因为这七八百人众除了各头领的妇孺家眷和相应的炮兵外,还有枪炮和火药组的制作人员,王子元的库房(下配属守卫)以及医疗部的大夫和学徒,真正算是预备队的只有区区三百人。
  但好在枪炮和火药三组的人手都能帮得上忙,放枪、操炮什么都可以做,而王子元下属的守卫也全数归姬家兄弟调遣。再有的就是,后寨的防御工事相当的完善,强度比之前寨超出了一大截,这也会给清军增加些进攻难度……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六章 曾攀桂、火枪
  
  “第四个了,弟兄们,这次争取捉活的。”
  “弟兄们……又来了一个……躲好了,都躲好了……”
  “这逆贼的探子倒是了的,都能摸的这么近……”
  “了得个屁,这就是他们老巢,摸不熟才见鬼呢!”
  “甭他娘的废话,都给老子禁声…”
  一座十多丈高的土丘顶上,七八个清兵正缩头缩脑的躲在挖好的坑道中,那上面还撒着不少的落叶和土灰,遮掩的相当有水准。
  “不对,有埋伏。”栓好了战马,时小迁就往山头爬去,可才登了几步心中突然感到一丝的不对劲。仔细看一下四周他猛然惊觉这山顶处竟然一声鸟叫都没有。这可才是初秋啊,天还暖和着呢!怎么可能不见一丝鸟的身影。
  后腿一撑,时小迁一个侧空倒翻连接着就地一滚儿便从七八米高的山坡上顺势滚了下来。翻身坐起的瞬间右手快速拔出插在靴鞘的短刀,寒光一闪缰绳就已经断为两半。“驾,驾……”顾不的心疼战马,时小迁挥鞭向着马屁股猛抽好几鞭。
  一声嘶叫,巨疼之下战马速度陡然加快,转眼间就冲出了山丘附近。山顶埋伏的那些个清军听到声响连忙从地道中爬出,可那里还看的到人影,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远去。
  “娘的,防守的倒是挺严实。”时小迁心中暗自咒骂,自己差点就要陷了进去。
  “逆贼!还不束手就擒……”时小迁正在思量间,就见前面的一片树林中里跑出了二十来人,其中还有几个弓箭手,正好封死了自己向东的道路。“狗娘养的,够狠。”心底狠狠的骂道,时小迁却也只得调转马头朝着北边逃去。万幸的是这一片地方谷道纵横,马匹还有用武之地,而不像小竹山那一块,有马都要牵着走。
  就在这时,西面的那座小土丘上不知何时竖起了一面黑色旗帜。此时那面旗正摇晃的厉害。时小迁暗自苦笑一声,自己也能算是什么人物吗?又不是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用的着这么大的阵势吗?还摇旗指挥?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不过束手就擒却是万万不能的,好歹也是个头领不是?怎么可能不战而降呢。所谓:杀一个够本,宰俩赚一个。真到必要的时候也只能拼命了。
  随着黑色旗帜的摇晃,时小迁奔去的北面,一道山脚下忽的转出了二三十人,然后迅速堵在了时小迁前面。“杀啊……”大吼一声时小迁抽出腰刀高举着单人独骑自向对面的数十名清军杀去。
  这批清兵从昨晚开始在这一带埋伏下,到现在为止已经陆续擒杀了三个侦察分队的侦察兵。在被他们擒杀的这三个侦查兵中,虽然也有两个是在登顶前察觉不对的,但是他们的反应都没有时小迁来得快,愣是还没能再次骑上战马就被清兵合围在了山坡中间。
  所以,动用的人全都是小树林的那一队,这四面埋伏的清兵都还是没见人影呢!现在的时小迁还是第一例。这些清兵虽然在奉命行事,可是心中也在为时小迁暗暗感到惊讶,竟然能躲过第一‘灾’!而在看到他面对着占据绝对优势的己方的时候,竟然也毫不躲避的直愣愣打马冲杀过来,实在是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是不可思议了,时小迁却没时间发呆。战刀如练,血溅当空,二三十个清兵的堵截被一捅即破。只在眨眼的时间中,他竟然毫发无损的穿过了堵截的清兵。
  “还活着?”时小迁还刀入鞘,右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鲜血。脑海里还清晰记忆着刚刚所经历过的那一幕。手起刀落,头颅高高飞起,脖腔中涌血三尺溅了自己一脸。
  “真爽!”时小迁朗声一笑,这样的冲杀实在是够男人够刺激,够让人肾上腺激增的。两腿一夹,战马低鸣一声,速度再次加快了不少。
  匆忙中时小迁不忘再看了那座山丘一眼。上面黑色的旗帜依旧在不停的摇晃。
  内心微微一凛,时小迁暗道:“难道还有的厮杀?!”下意识的将腰刀再度抽出,死死的攥握在手中,两眼也紧紧的盯着前方。
  西面的一座山头上。一个将领打扮的大汉在破口大骂:“一群笨蛋。养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猪有用,这么多人竟然抓不住一个……”他周边还有百十来人。这些人都是曾攀桂的精锐,连着山顶和围追堵截的士兵,都是曾攀桂手下的老兵,平日里也称的上是敢打敢拼。可是今天却……事情的结果挺令人沮丧。
  ……
  小竹山,梁纲的主力才走到这里附近,派去后寨侦查的人马就已经陆陆续续的返回了来。侦察分队自然是搞清楚了后寨的战局,不过他们自身也损失惨重,竟然生生折去了五个人,死伤之重是前所未有,连时小迁这个分队长都差点没能回过来。
  梁纲在此之前从没有和曾攀桂交过手,可是单凭侦察分队的‘下场’,他就已经能体会得到此人的厉害。后寨附近山岭众多,观察点也相应多了起来,曾攀桂能从诸多地点中准确的找到必定侦察点,如时小迁看中的那一座小山丘,圈定侦察分队的活动范围,四方埋伏人手,当然是个相当有水准的人物。
  文图部也已经赶到了后寨,两部合兵一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七千人,人数比阿尔哈图的还要多。而且与阿尔哈图相比,曾攀桂、文图并没有急着进攻山寨,两军后背的防守力量都相当厚实。
  ……
  曾攀桂大帐。
  他的帅案上摆了不少的东西,刀、弩、手雷等等,全都是侦察分队队员身上的装备,可曾攀桂却还是有些失望,因为这些器物里面并没有他所期望的东西。
  在进攻后寨的过程中,曾攀桂亲切体会了一把梁纲军火器的犀利。熟悉的臼炮和火箭除外,那种发射铁弹的,清军最为熟悉的大炮也隆重登场,还有就是火枪。
  重炮曾攀桂并不稀奇,看射程也不比朝廷的大炮厉害哪儿去。可短毛的火枪却明显比他手中的鸟枪、抬枪厉害得多,它们打得更远,打的更快。
  曾攀桂不是脑袋僵硬不知变通的人,他当然知道好的火枪的重要性,所以心中就迫切的想对这种火枪多加“了解了解”。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外围设下埋伏,为的就是能抓到几个梁纲的人,审一审,问一问火枪的事情。也或许根本就不用审不用问,从探哨的身上自己就能得到那种火枪……
  但是现在来看,曾攀桂的打算无疑是落空了。五个落进埋伏的侦察兵全部战死,他们的身上也没有那种火枪的影子……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七章 后寨
  
  后寨南门,蹲守了一夜的姬仲良正准备下去休息,这时寨中留守的姬延良却一脸沉色的走了过来。
  “大哥?”怎么到这了?隔得大老远的,姬仲良就高声喊道。心中却感觉着有些不对劲。姬延良是掌控中枢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赶到寨门的,尤其是在大清晨的时候,除非……
  接着姬仲良发现姬延良正在不停的向他使了眼色,心中当即是有些明悟,看来是真有大事了。“你们先回去吧。”姬仲良向身边的一小队护卫说道。
  “老二,清军的援兵到了,西面的郧阳镇已经赶到,辰时时分应该就能到达寨前。”姬延良的脸色很阴沉,声音透出一丝凝重。单是眼前的曾攀桂部就已经让他很感觉压力了,现在文图也到了。虽说在接受任务的时候梁纲就说起过这个,心中也有了些准备,但是和现实面临的巨大压力相比,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
  前日黄昏曾攀桂就杀到了跟前,但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当夜还是姬家兄弟出门主动挑的事。四千清兵屯驻寨前,虽然还没大规模进攻,可山寨里一众人的心理压力却是不断上拔。
  第二天清军也没有用命进攻,姬延良、姬仲良都知道曾攀桂这是在等人的,寨子里的人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就一直在盼望着梁纲率领的主力能先一步赶到。可不想现在援军先一步到达的竟是已经占有绝对优势的清军。这种情况下众人心中的失望无疑会是很大,这个消息若是传开,那寨子里的士气必然要受到一定打击,姬延良当然要担忧不高兴了。
  “这么说,山下的清军就有七千人了。”姬仲良的脸色也是暮暮的,肩上的担子真的太重了,都感觉着有些不堪重负了。“这都快是咱们的十倍了。”若单算存战力,又何止是十倍?
  “大当家的北面的好消息是传来了,可前寨那里还是一丝信儿都没,阿尔哈图不是个易于之辈。咱们在后寨当然是要死守,可也要做好最坏打算。”
  “好了,下去休息吧。”圈着姬仲良的肩膀,姬延良猛拍了两下。
  ……
  南门下的一间小屋里,姬仲良正在和衣而睡。
  “中队长,中队长。”一阵叫喊声在耳边响起,姬仲良听的出这是自己的手下小队长庄家三的声音。
  “怎么,清兵进攻了?”猛的眨了眨吧双眼,姬仲良狠狠地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更快的清醒过来。“兵力如何?”
  “中队长,曾攀桂现在还只是试探性进攻,大头一个都没露呢!”庄家三回道:“守备都没见过,就看到了两个千总,尽是些小蚂蚱。”
  小蚂蚱?姬仲良无声的一笑,是啊,五品的守备也就只能算是小蚂蚱了,和梁朝桂、阿尔哈图、曾攀桂这些人比起来,当然是不容人眼了。可是早上几年,寨子里的所有人,面对五品守备的时候谁又不是战战兢兢的呢?
  南城墙据他休息的小屋很近,姬仲良很快就登上了寨头。这时清军的第一波进攻已经下去了,代替他的副将副中队长正站立城头指挥着人马收拾整理。
  清军的确是在进行试探进攻,不仅义军没有战死的,就连清兵自己也只留下了少量几具尸体,唯一还能证明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的证据是寨头上堆放的滚木、磊石少了那么几根几块。
  “中队长。”副中队长见到刚刚上来的姬仲良立刻跑了过来,抱拳见过了一礼,“看来今天清军要来硬的了,那边集结地的兵丁可不少啊,怕是有两三千人。”
  山下一二里外集结的清军姬仲良当然注意到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半尺多长的金属筒,两手一拉一个单筒望远镜就出现了,“不会少于两千人了,今天这仗是有的打了。”
  姬仲良用脚踢了踢堆放在城垛下的手雷,再看看到寨头的床弩和大炮,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不屑说道:“来就好了,谁还怕他们不曾?正好炸死这些龟孙子。”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火力上具有绝对优势的姬仲良才不怕清军强攻硬打呢!
  只要不是也夜晚或是下雨天就行。
  ……
  “轰……轰轰……”
  “砰砰砰……”
  寨头,臼炮、火枪有一声没一声的想着。清军的箭雨则一波接着一波的落下,寨头的守兵大多都老实的窝在墙垒之下(包括火枪兵),只有放炮的炮兵周边举着盾牌紧紧的靠在一起,用厚实的木盾尽量将自己一组人护的严严实实。少数一些依旧活动的哨兵也是个个举着宽大且轻便的竹牌、藤牌,掩护着全身。毕竟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虽然清军的箭雨真的很稀疏。
  这样的规模距离“密集”二字还差的老远,才三四百张弓箭而已,压制着整个南寨头,其稀拉程度可见一般。
  “盾牌都给我拿稳了,那下面可不仅是你兄弟的脑袋,还有自个的脑袋瓜子,都给我举稳当了。”姬仲良高声叫道。
  历代以来的攻城战中,守军被敌军用弓箭全面压制的例子真是很少见,占据着城高优势的守军他们手中弓弩的射程通常是胜过敌军的。可是现在山寨的问题是他们手中没有弓弩,清军的弓箭少,他们的就更少。
  因为兵制腐败和火器的增多,清军中弓箭手的数量比之之前已经减少了很多,南寨的这三四百弓箭手已经是七千清军中所有的弓箭手了。三四百人站的稀稀疏疏的,用臼炮来炸准头实在不行,用床弩去炸则更显得浪费,重炮就更是别提,而只有火枪还行,透过墙垒的瞭望口进行还击,可是在清军盾牌上来之后效果也是大减。
  两方似乎是在‘僵持’中,清兵没有大规模涌来,山上的火器就没有目标来全力开火,而单靠弓箭手却显然是拿不下寨子的,而火枪兵也不可能真正伤到清兵的根基。
  “啪”,一支利箭被盾牌反弹到了寨头地上,锋锐的箭簇在阳光下闪出一线亮芒。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八章 生不如死
  
  “冲啊……”
  “杀啊……”
  “弟兄们,上啊……”
  “第五次了。”姬延良低语喃道,看了眼身前,那里本来堆得满满的滚木礌石现在都已经不见了,仅剩下的就是一些手雷和几个小酒坛一样大小的瓦罐。“娘的,拼消耗啊。”
  “来人,告诉王总管,让他把东西抓紧运来!”
  这次进攻已经是今夜清军的第五次进攻了,别看他现在才子时左右,清军已经完成了了前四次强攻。这四次进攻寨头守兵伤亡的极少,还不足三十人,其中死的就更少,才五个,可是准备下的滚木礌石和少量的火油却都已经消耗殆尽了。
  在寨头,你根本看不错这里已经被冲击了四次,再看寨子外面的清军,也不像激战了两个时辰的样子,这段时间里双方都保留了余力。
  而唯一能证明这两个时辰没有被双方所浪费的物证是山寨脚下的那一堆堆尚未燃尽的灰烬,把青石垒砌而成的山寨跟脚烤成了一片漆黑。
  透过燃烧未尽的火光,人的眼睛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很多具是被滚木、礌石砸折了的云梯,当然被引燃的还有抛落却没有滚下山的滚木。仔细再看看,你还会发现在灰烬中还有不少具焦黑的尸体,这些都是清军在前四次进攻中遗留下的。
  一天的时间,七千清兵制作出了足够用来进攻的云梯,前面的四次进攻就是在用云梯来消耗城头的滚木礌石的。
  四次进攻中第四次清军损失的最多,守兵直接往下扔了一罐罐火油。浇到了清军身上,也浇到了云梯之上,一束束火把投下,大火之后留下的就是这些。
  冲杀声越来越响,姬延良已经感受到箭支密度在逐渐减少,现在他几乎听不到“噗噗”的闷响声了。这说明,清军的攻城部队近了。
  “起来,都给我起来,清兵近了,清兵近了。”拎着一杆长枪,姬延良高声叫道。
  往下看,就见半山腰处黑压压的人头一片,当头的些许清兵抬着云梯已经冲到了近前。
  “火枪,打——”姬延良大声吆喝着,不时的上前踢踹几个动作缓慢的火枪兵,然后再把目标转向炮兵,“朝人影多的地方自己估摸着打,放——”
  虽然浪费弹药,可现在也顾不得太多了。
  清军的速度几乎没受到影响,先头部队抬着长长的云梯快步搭上了城墙。“嗒,嗒,嗒……”寨头之间,低了不到半尺,一个个梯头顶在了那里,有的树皮还没刨干净。刀枪兵上前!姬延良再一次说道,“拿枪的掂稳了,下面看仔细了,争取一枪一个准,枪枪见血。”
  “拎刀的也给我睁大眼睛了,不要放上来一个。全部都有,打起神来。”寨头并不长,姬延良站在正中段做的事说的话所有的守兵都看的到听得到。
  曾攀桂投到南寨门的清军人数并不少,不下三千人,自己更是亲自到了阵前指挥。
  二十多架云梯上爬满了清兵,个个手持盾牌,他们知道城头的滚木等重型器物都已经用尽了,所以也就不再怕自己被“泰山压顶”了,甩开膀子就向上爬。
  枪刺、刀削,一具具尸体落下,一个个清兵倒出云梯。刀枪肉搏战中,寨头的守兵伤亡数额要远远小于清兵。不过若是单纯的肉搏战,双方就陷入了消耗战的深渊中,这绝不是姬延良所愿意看到的。
  “放——都给我放——”不用姬延良吩咐,就已经有人叫嚷起来。
  “这帮狗鞑子,……老子先给他们一下子!”一个守兵划着了火折子,拎起一个瓦坛子将露出来的引线掐断了一段后接着一燃,就猛的就朝城下扔了过去。
  瓦坛子的威力且先不说,单说这动静就非同小可,要远远胜过普通的手雷,比起炮击都要响亮。
  毕竟里面装了整整五斤火药,单是这个分量就比手雷重上许多了。爆炸声音一时间竟压住了整个战场上的喊杀声,不少人的耳朵里都“嗡嗡”响个不停。
  那东西,说罢了就是个加强版的大好手雷。
  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姬延良赶紧伸出头向城下看了一眼,“啧啧……”口中不由得发出了赞叹声,效果真是不错,比普通手雷强的太多了,直接清空了一片,两架云梯上的以及其后和其间的清兵悉数倒地,炸死炸伤了足有二十多个。
  “是这样捣弄的吗?谁教你的?”姬延良训斥道。
  那人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没应声,反倒向周边的守兵叫道:“弟兄们听清了,中队长说了,按程序来啊,一定要按程序来,都小心了。”
  这些个瓦坛子里不但装了火药还又装了两斤重的铁砂,而且装药的瓦坛子周边还用刀子刻意刻画出网状的凹线,这样做为的就是在爆炸时增加瓦罐碎片的数量,也就是增强杀伤力。是梁纲参考‘小甜瓜’后想出来的。
  火绳引线都是老工艺了,时间控制的很好,在二十秒(长了点,却是必须得),是为了给投手一定的准备时间。因为为了最大限度的发挥瓦坛子的威力,规定下的步骤,瓦坛子是不能直接抛投的。因为那样的话很可能控制不了时间,使的瓦坛子在火绳未尽时就落地,如此就杀伤力骤减不说,甚至还可能照成一个漂亮的“火花”。
  那瓦坛子是用一个半开的网兜兜着的,上面留有一个环扣,用的时候就是先拿一根长杆,用杆头系着的带绳的钩子勾住那个环扣,然后再点燃火绳。长杆挑起瓦坛子,置于寨头外面,距寨头要有相当的距离。绳子吊着坛子下坠五尺,留置于半空中,如此爆炸时就可以把威力全部发挥出来了。
  每一克火药都是珍贵的,被清军封锁了半年多,外面的物质根本进不了山里来,梁纲支撑到现在储存的粮食吃空了大半不说,火药也是用一斤少一斤。所以他必须精打细算,死扣每一点,能不浪费绝不浪费。
  接着,数十团火光也纷纷在寨墙前爆出,巨响声接连不断。
  随之而至的就是清兵的第五次溃败,四处爆溅的碎瓦、铁砂给了清兵不小的杀伤。
  而让人胆寒的是,爆炸中若是当场炸死也算是好的,最难受的是那些的是受伤的同伴。那些面目全非的,或是腹背沾满瓦砾铁砂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样的人即使现在不死,也没个好活了,因为他们的伤太让人心寒了。
  想象一下,无法数清的铁砂、碎片扎满了腹胸或是后背,你挑都挑不出来,还会有可能治愈吗?更别提那些面部受伤的人了,这样的活下来也没意思。眼睛坏没坏不一定,可脸是没有了,现在是一张张血淋淋的面孔,等伤口愈合(顺利的话)后也是坑坑洼洼没个人样的。如此情像,何止可怕二字。
  杀人不过头点的,但是这样的活,还不如一死了之。
  先前与梁纲交手,清军中就有一些被手雷炸伤了脸部毁了容的,或是身上沾满了细铁砂,伤口无法清洗或是愈合,最后生生疼死的。但那情况都没有眼下的这般惨烈和集中……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五十九章 虚张声势
  
  “伤亡了多少?”曾攀桂脸色极其恼怒的盯着仓惶逃回来的都司徐天明,硬梆梆的问道。
  “很多……多,折了三百多弟兄!”徐天明低着头,小声的答道。想到看到的惨景,他至今心肝都在打颤,真的是太让人寒心了。“请大人恕罪!弟兄们实在不敢再往上冲了,那惨景……那惨景……”
  “扑通”一声徐天明跪倒在地,狠狠地向着曾攀桂叩了一个头,垂头无语。
  “天明啊,你该知道一句话,慈不掌兵……”曾攀桂伸出手拉起了徐天明,手指着南寨的寨头,在火光的照耀下的面赤色红旗依旧鲜艳,“我不恕罪,所以你马上给我回去,带着人今夜里就给我拔下那杆大旗!”
  徐天明低头不语,他此时脑子里全都是被炸伤后清军的惨景,说实话他还真没那个胆量再往上冲,虽然他并不怕死。
  “天明……”曾攀桂恨铁不成钢道。
  “大人……”徐天明两眼包含着乞求的望着曾攀桂。
  “混账,混蛋。”
  “噗通”,曾攀桂火从心生一脚,上前一脚踹翻了徐天明,随即就上马冲到了阵前。正巧看到伤兵从山上云霞,仅仅是一眼,曾攀桂仅仅是看了伤兵一眼,就明白了一切。
  太惨了,哭嚎不已的伤兵们实在是太惨了。
  退下的清兵已经完全没了,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缩头缩尾的。看着这样的兵丁士卒,曾攀桂知道今天的进攻是结束了。而且可以想象的是,这里的情况在今后甚至还会影响到整个军营,但是事情木已成舟想遮掩也是不可能的了。
  “撤兵,回营。”曾攀桂面无表情的下了命令,至于另一次攻打的文图,他没必要去操那个闲心,相信在自己撤兵之后文图也会乖乖撤下来的。而且曾攀桂就不信了,这种情况难道只会是自己这边?文图那里就没有?带着几名亲卫打马奔回了大营,对于这种突发状况,曾攀桂就不信只有自己赶上了。
  不提回营后曾攀桂和文图是如何的商量,山寨算是顶过了最艰苦的第一夜。要知道打仗,士气是很重要的一方面,蓄养许久的清军在第一波强攻中爆发出的战斗力无疑是最强的,所以顶过了这一夜对于绝大部分是技术兵种的守兵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信心的增强,带来的就是战斗力的提升。
  山寨大厅。
  姬家兄弟和王子元等人围坐一团,杯觥交接,以庆祝今夜之功。第一夜的成功经历让他们守住山寨的信心猛然间增长了很多,先前的凄惶和动摇也一去不复还,胜利的希望充斥着他们的内心。
  于山上势单力薄却又是如获新生的守兵相比,山下人多势众的清军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言语之间心思不定。
  因为在他们的耳边,一声声凄惨的嘶叫不时的传来。至丑时两部收兵之后,总汇了一下,两路清军受瓦坛子炸死的兵丁共有二百四十多人,炸伤的伤病则多达三百五十人。算上之前的损失,竟然已经折损了上千人。
  二十七个人,天明之后伤兵中少了二十七个人,他们中间有几个是因为伤势继续加重而死的,可绝大部分是因为忍受不了伤病的折磨和后果而自己自尽的。
  这比当场战死沙场更让清兵们感到惧怕。那一声声渗入人心的凄叫,明天会从自己口中发出吗?一日之间,士气高昂的清军已经人心不定了。
  可惜的是张世秀、张世凤两兄弟不在,若是他们看到了后寨这一夜间的攻防,心中肯定会羡慕是的。有了强有力的防御工事就是不同,姬家兄弟这一夜过得可是比他们俩轻松地太多了。
  第二天上午,清兵没有进攻。
  他们的士气在沉默中逐渐衰落。一直不停的凄惨嘶叫,一直不断的自尽,让清军大营蒙上了一层阴沉沉的死气。
  下午时候,曾攀桂、文图联手再次进攻了一次,但是白天山寨守兵有大炮助阵,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清军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
  后寨的西面。山岭小道上,一支人马正在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均州方向前进。
  “清军弟兄们,清军弟兄们,俺们大当家的规矩你们是都知道的,只要老老实实的服从,不捣乱不折腾,等到了时候绝对不伤你们性命的全部放走……”麻子拿着一个皮囊,一边往嘴里灌水,一边向着眼前行进中的上千俘虏吆喝道。
  他又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押送俘虏,押送梁纲在前寨一战中抓获的一千来俘虏。
  悄悄地绕过后寨战场,划过一个半圆然后沿着文图开来的小路一路向着均州方向赶去。
  随行部众中,除了麻子本部的独立中队外,还张世凤带引的一中队预备队和一百五十人的火枪兵以及一部分炮队(二十门臼炮)。
  他们的任务是伪装成大部队,伪装出一幅梁纲偷率自己主力西取均州的样子来。以此来引诱曾攀桂、文图上钩。
  所谓声名声名,梁纲现在的头顶上就有着那么一层‘善待俘虏’的光环。之前那两千多绿营兵战俘,不出意外的都全都被被清军再次收进了花名册。从他们的口中,梁纲是结结实实的做死了‘善待俘虏’的仁义之名。
  也正是出于这一点,眼下的一千多战俘才会乖乖的听从麻子的吩咐。就是因为他们相信,到最后自己不至于落个被屠杀的下场。
  “走了,走快了,等到了前面找个好地方咱们就宿营。”麻子虽然把部队行进速度拉的很快,但他并不担心后寨那儿的文图、曾攀桂会得不到消息,因为他刚才就在路上灭掉了一支从均州来的补给队,烧掉了一些粮草的同时也缴获了一百支完好的火箭。
  清军随军携带的火箭都被那一场大雨给洗了澡,这几天天虽然不再下雨,可也是多云阴天之间来回转换,潮湿的火药晒不干。所以曾攀桂、文图就只有再次从后方运来火箭。
  拔除后寨这个钉子,没有火器在手,清军真的是很难短时间内成功。而要是火箭被运到了军中,那么趁着夜色他们就可以把床弩架到山坡上,从而把火箭射到山顶寨子……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六十章 放弃
  
  “一百丈。”
  “八十丈。”
  “五十丈。”
  “举枪,预备。”站在最右首的火枪兵第一分队长高琼高声叫道。
  “三十丈。”
  “放……”伴随着高琼的一声令下,“啪啪啪……”一排枪响紧随着尚未消失的余音响起。
  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在对面响起,还在冲锋向前的清兵根本想不到对方的火枪射程会打如此之远,在山坡上向前的他们如同一个个靶子一样被射中,前锋梯队中立刻倒下了十几人。
  但事情还没完,第一排枪声过后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紧随而来,而后再是从第一排重新开始新的一轮。
  一百五十名火枪兵,分作五队排列,分批击发。在宽阔的正面战场上当然是行不通的,可是在现在这般的山岭坡地上却是完全可以。
  而且还有那二十门臼炮,它们在伏击打响的第一刻起也在不停地轰击中,生生的将清军阻成了一大一小两段,大部队被开花弹分在后面,冲锋而来的则只有四五百前部。
  在生生不息的弹雨下,清军前锋根本无发靠近,在硬顶了数轮之后终于丧失了再度冲锋的勇气,二三百残存的清兵向着左右两侧一哄而散。
  而就在西面伏击战打响的同时,梁纲的主力部队也开始了对后寨前存留的千余清军展开了猛烈进攻。
  得知梁纲‘主力’西进之后,文图和曾攀桂都不由得跳起了脚,均州可是再也不能有失的,不然的话梁纲这盘棋就真的走活了。而且连续的征战厮杀,郧阳镇兵马已被抽调出了大半,如果梁纲在均州补充了军资再一路杀向郧阳府,就凭那里留守的两千人可是万万顶不住的。
  文图、曾攀桂都不敢怠慢,立刻就点起了两部五千人马向西急追而去,而留下了宜昌镇参将图克哈领千余兵丁(不含伤兵)继续包围后寨。
  梁纲待文图、曾攀桂主力走远之后,立刻着手联系后寨姬家兄弟,然后就对图克哈部展开了猛攻。
  人马占优,火力占优,士气也占优,这一战梁纲当是横扫无疑。图克哈只是强强支撑了半个时辰,就再也顶不住了。抛下数百伤兵,带着残余人马抱头向西逃窜。
  立在后寨南头,望着山下还遥遥可见的清兵残破营寨,梁纲心中这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地,这一场劫自己该是撑过去了。
  虽然西边的文图、曾攀桂那里还有五千主力在,东面的阿尔哈图残部也有三千多人,再连同南面的三千湘军和北边已退回均县的阿克栋阿残部,清军实力依旧强劲,但是他们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极点。
  阿克栋阿被打了当头一棒,非是梁纲时间紧急来不及追杀,跑回均县时怕是连一千人都不会有,而东面的阿尔哈图残部也是一样的道理,领军主将都挂掉了,军中士气如何可想而知。
  文图、曾攀桂两人相信在知道自己被耍了一通之后,心气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重新高涨起来。
  第三次围剿,截止到今日可以说已经是步入尾声了,只等着麻子、张世凤他们领人转回,就可以说是彻底落下帷幕了。梁纲又可以得到一些休整的时间了。
  不过在陈虎等人都高兴万分的时候,梁纲却不这样想,他脑子里始终没忘记当初王邵谊的那番话,也始终都在惦记着怎样才能真正的跳出牢笼。
  向西,向西!只有到了郧阳府这样千里大山连绵不绝却又处处有人的地方自己才可以真正的扎下根基,不然的话,如在这江北山区里,回旋面积虽然不小却了无人烟,又是清军重地,见鬼了才能真正的站稳脚跟。
  就比如说这一次,两万清军进剿,情况是何等危急?虽然是打退了四路来军,可是前寨也相应的被废掉了,自身的损失也去掉了一个多大队。
  这样的反围剿自己还能进行几次?粮食、军资还有兵力补充可不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那都需要自己去抢去夺。
  清军是损失惨重,可是只要调整调整,梁朝桂就完全可以在下个月再次进山围剿,这些损失和他们的本钱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是离开的时候了!”
  当初梁纲扯旗拉杆子,拿下的主意就是在‘损失惨重’的情况趁机跳出江北四县,以此来摆脱给西天大乘教当‘替死鬼’、当靶子的命运。现在不就是上佳时机么?
  拿定了主意,梁纲就不会再犹豫不决。这个关头,最怕的就是拖拖拉拉。当天下午,后寨的所有人马就有条不紊的开出了山寨。在大山里生活了这么些天,大规模转移的事情他们都经历了不少次,就算是那些妇孺女眷也是有经验的。
  陈虎等人虽然对梁纲这一决定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心理还有些不愿放弃这块他们生存发展壮大的地盘,但是在部队里梁纲的话历来是一言九鼎,他要独断专行的话,没人敢或是能反对的。
  一场大火在人马开出的同时在山寨中熊熊燃烧了起来,带不走的粮食物资和从清军营寨中缴获的那些东西,全被梁纲堆在了山寨校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重炮也被炸毁,寻地方掩埋了起来。
  大火纷飞下,趁应着多云沉沉的天色,一支小两千人的队伍缓缓向着北方行去,只留下山下营寨中哀嚎不已的数百伤兵,以及和这些人在一起的,前一战中被俘的上百清兵……准确的说话,他们现在也是伤兵,只不过是伤的不太重而已。
  在即将走出大山的时候,麻子、张世凤部也汇合进了队伍中,他们在阻击了半天时间后,在黄昏时分,就趁着天色还亮全部撤出了战斗,然后绕着圈子赶来会合。
  梁纲本部,一有大批的军资要随军,二有相当数量的妇孺女眷,这行军速度怎么也赶不上麻子他们的,所以紧追了一天一夜时间,终是在山区边缘赶上了大部队。
  出了山就是均县,那里有梁朝桂的行军大营,还有阿克栋阿的所余残部,清军合计兵力在两千人以上。
  梁纲并不打算再打一次均县县城,他可没那个时间浪费在这里,去郧阳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六十一章 入豫第一战
  
  均州是去不得的,文图、曾攀桂那五千人马变数太大。梁纲早就绝了直接西进郧阳的念想,心中反倒是算起了绕路的主意来。
  由均县北上,入淅川然后再转西进,最后南下入郧阳。这个路线是他苦思了好久才得来的。
  那淅川县位于南阳府的南端,接壤均县,境内素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说。梁纲把主意打到了那里,当然对其是有所了解。况且淅川距离邓州很近,而邓州就是高家(高成功、高德均)的老巢,西天大乘教在那里很有势力。部队开到了那里,通过西天大乘教的联系必然可以得到不少帮助,至少几名可靠的向导是不用发愁的。而且淅川县北部和西北部属于伏牛山南麓,县西部和西南部则属于秦岭和大巴山分支,山峦群峰叠嶂,绵延不知多少里,真要是形势危急,暂舍了郧阳先钻进伏牛山去躲一躲也不失为一应急之策。
  所以梁纲出了大山,引军就一路直捣均县县城,看起来是气势汹汹,似乎是要再破均县县城一会,可实际上却是在放烟雾弹,是暂时用来迷惑梁朝桂和阿克栋阿的。
  当天晚上,已经收集了大量车马的梁纲就带着两千来手下悄悄地撤离了均县县城,而一路北进。等至天亮,梁朝桂察觉到城外情况有异派出人手查探的时候,他们已经过了三尖山,正式进入了河南地界。
  淅川属于南阳府管辖,而驻军都算是阿克栋阿的手下,是南阳镇荆紫关协。(南阳镇绿营共辖镇标二营,兼辖荆子关、信阳二协,汝宁营、卢氏营、汝宁营、邓新营、新野营、光州营、固始营。)
  进入了淅川,梁纲先是率军攻破了党子口关和李官桥两地的驻防汛,然后就沿丹水直逼淅川县城。
  淅川守御所。
  千总林阆正来回不停的踱着小碎步,局势危急啊!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局势,他这屁股就像是长钉了一样,片刻也坐不住,但是再着急也没用,对眼前的恶劣局势他是一筹莫展。
  那短毛明显是在湖北混饭吃的,你不在江北好好呆着,不去郧阳府混活,好好地你到什么淅川来?还让不让人活了?林阆只要一想到自己手中的兵力,他这心脏就一刻也安定不下。
  林阆不由的长吁短叹起来,一会而恨自己运气不好;一会儿又担惊受怕。
  若县城沦陷,自己该当如何是好?阿克栋阿并不是军法森严之辈,可要真是把淅川丢了,若灰头土脸的走一场,怕也不会落下什么好果子吃吧?会遭受怎样的处罚呢?想到这里,林阆就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感到自己背脊一片发凉。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李官桥的逆匪就要赶到。林阆依旧是没有任何有效的应对之策。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荆紫关参将博西额身上,但愿他派来的援兵能尽快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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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川,西平镇。
  天空压得特别低。
  暗白色的云彩挤满了人的视野,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虽然好不容易看到了太阳。但是此时的太阳却像是一个输的精光的穷光蛋一样没精打采,懒散散的挂在半天中。一团团暗沉云彩在天空中沉重地、徐徐地移动着。
  冷风一无阻挡,长驱直入,夹杂着气势汹汹的呼啸声,让秋天的田野显现出了一派冬季的空旷和粗野。
  不时的有树叶稻草被大风吹得飞翻,大树也像强打着精神一样,在呼啸的冬风中尽力站稳身子。让自己的枝条和风一起吵闹着,摇晃着,时而还可听到树枝‘喀嚓’的折裂声。
  西平镇,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因为今天,在历史的书卷上留下了自己的身影,虽然那只是细微的一笔!
  梁纲入豫第一战,相比起只有寥寥几十人的党子口和李官桥,以及围而不打的淅川县城,眼下的这一战才算是真正的战争。
  低沉雄浑的战鼓隆隆响起,博西额一身戎装的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拔出腰刀向前用力一挥。严阵以待的两千清兵顿时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向前冲杀而来,呐喊声,战鼓声,战马的嘶叫声混合在一起,响彻云霄。
  荆紫关协两千清军一涌而出。他们面对的同样是严阵以待的一千梁纲部众。
  陈虎第一大队——三百人。
  梁纲亲卫队——一百人。
  骑兵队——二百人。
  火枪兵——二百人。(连同炮队的那五十人枪)
  炮队一部——四十门臼炮,二百人,有后勤无护兵。
  第一大队在战事中折损甚重,梁纲是第一次没能在战后立即把所有缺口补齐的,但对于自己的亲卫队他倒是补全了。
  均县、淅川一路来都是在大肆搜刮车马,队伍抵进淅川县城后,梁纲根据空余(暂时性的)出的马匹,再次组建起了一支二百人的骑队,交给了武艺出众的姬家兄弟带领。
  二百火枪兵,由一百五十人的加强火枪中队以及炮队护兵中的五十火枪兵组成,为了能一战打掉博西额的主力,打掉荆紫关协的主力,梁纲是一个不少的全部拉来。
  最后是四十门臼炮,每一炮组编制四人,再加一队运输队,正好二百人。
  梁纲立于后阵,他身边的就是重新组建起的那二百骑兵。
  看着嗷嗷叫着冲杀上来的清军梁纲是不屑一顾。如此老旧的战法在这种可以完全发挥出火器威力的地形使用,纯粹就是在找死。自己的身前放着的可是整整四十百门臼炮,对付眼前的二千绿营还不是轻而易举。“还真是消息不灵通,老子江北四县都打了一遍了,博西额竟然还是老一套,一点都不注意防备炮击……”
  “命令炮队,于敌进七十丈时开炮。”梁纲下令道。虽然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臼炮的最佳射程,但是二百来米的距离也偏不出太多去。
  “是”,传令兵接到命令后立刻打马奔向了炮队,马上将命令通知给了柳严辰。
  “敌进一百丈”
  “敌进八十丈”
  “敌军七十丈,开炮。”望手快速的明报着清军的前进距离。
  “开炮!”柳严辰冷静的下达着命令,依旧举着单筒望眼镜看着对面扑来的清军。历经了多次战争的洗礼,他也不再是当初战战兢兢的菜鸟了。
  这些清兵在他看来都已经是死人了,他的身边,四十门臼炮排成了一道长龙,泛着乌青光泽的炮筒在在懒散的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幽暗深邃的光芒,凝重而又冷森。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清军过来下酒了。
  炮口都没有丁点的调动,因为在之前的准备时候,他们就已经把角度调好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六十二章 平原战、山地战的不同
  
  一阵隆隆的炮声过后,装填了颗粒火药的开花弹穿出白色的火药烟雾,在天空中化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呼啸降落在清军的冲锋队列中。
  长长的尾啸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轰轰——”的爆炸声就在清兵队列中传出。四十门臼炮,即便是除去三成的哑弹那也会有三十枚左右的开花弹在清军队列中爆炸。
  每一团浓烟腾空升起,就会有几个不幸的清兵死伤流血。这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都在爆炸声中颤抖……
  胸腔里的空气好似瞬间凝固。每个清兵感受到了那黑云压城一般的破灭,自己似乎眨眼间就进了十八层阿鼻地狱。
  空气中飘扬着淡淡的腥味,这是血的味道。阎罗殿上十殿阎王肯定正在哈哈大笑,因为无数条生命将会在未来的一个时辰内如熟透了的水稻小麦一样被收割掉。
  “开火!”
  高琼一声令下。第一排六十杆火枪瞬间激发,顿时阵地中央上空一阵白烟密布。阵地之前,本就被隆隆炮声吓得魂飞魄散的清军霎时间又被打到了二三十人。
  二百火枪兵被分作——六十、七十、七十三队排列,一个很有时代特色的三段击队形。
  炮声响爆中,受到惊吓的清军依旧在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冲锋着。他们乱哄哄的脑袋里还是知道一个事实的,那就是只要能贴上敌军,那么再威猛的大炮也落不到自己头上了。他们毕竟不会自己炸自己。
  五十丈,一百六七十米,一个人全力冲刺之下也就是二十秒。但这是在完全正常的情况下才有的数据。现在的这个时候情形,乱哄哄的战场上他们受到的限制太多了,而且还是在二百支火枪的瞄准下,运气不好的清军如何会冲的过?
  以密集队形死命冲锋的清军,在一轮轮的火枪齐射中倒下了足有三四百人,之后就已经有人冲到阵前了,冲锋路上清军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上刺刀,全体上刺刀。”高琼大声吼叫道,同时手中高举着腰刀,时刻做好了肉搏战的准备。
  “弟兄们,随我杀啊……”陈虎高声叫道。
  “杀啊……”第一大队以及亲卫队的四百部众齐声呐喊道。
  ……
  纵马来到骑兵队前,梁纲手握着九环钢刀高声喊道:“弟兄们,是条汉子的,跟我杀啊……”说罢一带马缰,纵马向着清兵冲了出去。
  眼下清兵大乱,正是骑兵出击的最佳时节。
  “杀啊……”二百名骑兵齐声高叫。战场上胜面多在己方,是以二百人无不气势高昂,信心十足。
  “杀啊……”高举的战刀向前猛劈,二百骑兵紧随着梁纲身后打马冲杀了出去。
  “杀啊……”
  “杀啊……啊……”
  “螳臂当车,真是不自量力。”看着面前的清兵,梁纲心中冷冷一笑,队形都已经乱了,还拿什么来阻挡骑兵的冲锋,不由暗自咐道。
  九环钢刀划过一道银光,吻过一敌的咽喉,回刀磕去另一把刺来的长枪,转手就还了一刀。一颗脑袋登时飞起。
  “哈……”大喝一声,梁纲迎头撞进清兵队中。一把九环钢刀寒光乱舞,上下翻飞。所到之处残肢断臂,血色靡天。就像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插进了豆腐中,二百骑兵所到之处无有一丝阻碍。
  那被裹进骑兵当中的清兵,就像是一股汇入大江的小河,翻卷起一朵浪花,却转眼间就在阵中消失了。
  雷鸣般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张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气浪从马上猛地掀翻在了地下,摔得头晕目眩。
  半天他才爬起身来,轰鸣的爆炸声依旧响彻天地,但张勇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两耳也嗡嗡的,像似有一百只蜜蜂在耳朵不停地闹着里一样,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扯着脖子他厉声吼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声音中一股惊慌是掩都掩不住的。
  没人去搭理他,这时候谁会有那个时间?前锋被骑兵清荡,中军被炸,已经回过神来的清兵炸营一般的向后逃去开。错乱纷扰之中谁还有空去理会你一个都司!
  巨大的爆炸声以及那可怕可怖的密集炮火,已经让这些清兵吓破了胆!他们虽然是正规士兵,有些人也见识过大炮,但又几何时见过如此猛烈的炮火覆盖?仿佛要翻天覆地了一般,活人有谁心里能承受得了?
  张勇怒极发狠,猛地抽出腰刀,“唰”的一刀砍下了一名惊慌失措的清兵首级,拎着血淋淋的脑袋向四周厉声喝道:“谁敢再逃?斩立决!”
  “快整队,都快整队。各军听令,凡有乱窜者,杀无赦!”
  周边的溃兵像是见到了厉鬼一样纷纷散开,避开他后再接着继续向后逃跑,稍后一股溃散下来的败兵远远看见张勇的样子,便知趣的从旁边绕道溜了过去!张勇又急又气,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颗炮弹落在他身边。
  轰然爆炸,土沙飞溅中壮悍的张勇像一片枯枝败叶般崩飞了去……
  火药爆炸强大冲击力,可以在瞬间将整个薄皮弹壳撕成碎片,里面装的还有少许铁屑。每一枚开花弹在爆炸的眨眼间,就会产生无数的小碎片(细铁屑)在人群中四射乱穿……
  当数以千计万计的弹片以及铁屑钻入清兵们的身体时,数百人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们凄厉的叫喊声即刻响彻在了战场的上空。
  惨叫声此起彼落,惨叫声络绎不绝。战场血肉横飞,原本密密麻麻的清兵阵形在炮弹爆炸过后,就像是沾了一点番茄汁似的绿布。
  战场上留下了遍地的尸体,还有痛苦不堪的众多伤兵。
  “那里算是战争,完全是一场屠杀。”柳严辰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心中略有些不忍的咐道。
  战争理念上的差距,让两千清兵上演了一场一边倒的战争。战局的进展之快速之顺利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山地和平原……”梁纲也没想过这一仗会进行如此的快捷顺利,深处里想了想,心中不由得感叹起山地战和平原战的迥异来。
  “差距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淅川城破
  
  打了博西额,梁纲并没有趁势追击到荆紫关下,而是立刻收兵(骑兵队除外)转回了淅川县城。
  那荆紫关中还有数百个清兵在,连同博西额的败兵,少说也有一千多人,凭关固守绝非梁纲的这点人马能一鼓而下的。所以集中兵力先解决淅川县城才是正途。而且现在的梁纲也很需要一个稳固的支撑点,拿下了淅川县城不但可以好好地补充一番军资,更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以此为据点来抵御身后的清军追兵。
  梁朝桂、阿克栋阿……
  姬家兄弟的骑兵队梁纲没有全部撤回,而是各分一半,姬延良部随军撤回,姬仲良部则是一直追击下去。
  西平镇一战,博西额部逃散的败兵甚多,梁纲若是全撤不理,这些散兵不多时就会再度被博西额收拢起来,所以梁纲要姬仲良一直追下去,即便是博西额余部站稳了脚跟后也不用撤回。而是转为骚扰,并全力劫杀归往荆紫关的清军败兵。
  不过不管是荆紫关还是淅川县城,在均州、均县用过的爆破招数放在它们是都不顶用了。那荆紫关有四丈来高,城墙是一水的青冈条石筑成;淅川县城,城墙两丈有五,算不上太高却也是石体建筑,硬度上绝不是青砖+夯土可比的。用火药把它们炸塌,梁纲实在是没那个信心。
  西平镇打了一仗,空出的这些时间林阆没有一丝的浪费,淅川四面城墙上都布置了不少的滚木礌石,城头还烧着很多口大锅,里面煮的全是滚烫的沸水。
  淅川南城门楼。
  林阆紧张的盯着眼前黑压压的梁纲部众,看阵势都不下一千五百人之多。“这群逆匪是存心要一战拔城啊!”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却还不能露出分毫来。他知道东门和西门两处那儿也有不少人在。
  “传我军令,东门、西门各留五十守兵。其余统统调来南门。”暗自心怯的林阆显的有些急不可待,也显得有些行事冲动。
  “大人三思啊!”林阆麾下一个把总提醒道。“逆匪胆敢如此不留后手的攻城,必是打算一战而克,岂有单单主攻一门的道理?另外三门怕是有诈啊?”
  “有诈又如何?”林阆不悦的瞪了那把总一眼,谁让自己兵少呢!接着又闷声说道,“短毛一共才两千贼匪,现今已悉数出动,摆明了是要一战拔城,我军接下来必是一场死战。另三门守军不掉来,就凭南门的兵力怕是连头几次冲锋都撑不下!”
  “南门一丢,余外三门同样无需再守。”
  “传我军令,各部立即向南门靠拢。准备与逆匪决死一战。”
  轰轰轰……
  大炮轰鸣,城下五十二门臼炮全速开火,一个个抛飞下的开花弹简直像是犁地一样将南门城头完全翻了一片。
  林阆好歹也有些常识,在梁纲下令开炮前,就把主力撤到了城下,在城头只留下了几十人。但是就在这一阵猛烈地炮击中,城头留守的数十人不到半刻钟就悉数丧命。
  梁纲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手中大刀向前用力一挥。前方严阵以待的陈虎就立刻一声高呼,“弟兄们,跟我冲啊……”第一大队三百部众立刻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怒涛汹涌般的向着淅川城下涌来。
  林阆见到炮击停止,就立刻下令让手下登城,虽然所有人的脸色还未从那一阵猛烈地炮击中恢复过来。
  “放,放箭——还有鸟枪,快打——”
  “滚木礌石,都给我放——”
  沸水是不用想了,铁锅早就被炸翻炸烂了,但是城头放置的滚木礌石却还是有些能用的。
  一股死气沉沉的压在他的心头。一种恐惧在心中升起。林阆也从军小二十来年了,谈不上身经百战,却也不是太平将军。很快就强制镇定了心神,指挥城头的清军紧而有序的做出反击。
  无数的石块圆木,夹杂着鸟枪的铁弹从城墙上如雨点般洒落,第一大队部众在冲到了五十步时才举起了手中的宽大的藤竹护盾,清兵的弓箭少的可怜,鸟枪虽不少,可那玩意儿太过垃圾,连弓箭都不如。凭借着手中的藤竹盾牌,第一大队在冲锋过程中受到的伤亡是少之又少。
  但是靠近了城墙后,就不行了。上面落下的滚木礌石可不是人力能抵挡的了,干净利落的砸碎了第一批搭上城墙的云梯后,还外带刮伤砸死了二三十人。
  第一大队的第一次冲锋很快便被击退,城楼下没有一具队员的尸体,他们都被撤退的第一大队给带了回来。
  第一回合较量,城上的清军伤亡不大,炮击过后只有火枪兵让他们损失了一些。而第一大队则死伤三十一人,绝大多数是被砸的。
  看着第一大队有条不絮的撤退,小胜一把的林阆心里一点高兴劲都没有,反倒是在尽快催促着手下兵丁下城。
  在此期间为了不影响士气,他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兴奋的双目发光的样子来,好像在庆祝那久违了一百年的胜利一样。城楼上的清兵小卒可不讲这个那个,在他们看来就是自己胜了。各个兴奋的狂叫起来,刚才被炮击压抑的担心、害怕、郁闷随着这第一回合的胜利,畅酣淋漓的发泄了出来。
  城下,梁纲有些心痛的看着退回来的第一大队。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就战死了十一人,还有二十人受伤。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来买单。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这种场面就是难免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
  轰轰轰……炮击声再次响起。
  第一大队退回本阵,稍加调整。第二大队已经再次发起了冲锋。
  第二次冲锋……死五人,伤了十六个。但是在冲锋之中,梁纲坑了林阆一下,他让张世龙冲到一半时迅速后退,接着炮队急速开火,射程往城内延伸十丈。
  效果是很显著的,很顺利的让林阆得到了一次“吃一堑长一智”的经验教训。
  第三次冲锋……第一大队死七人,伤十一人。
  第四次冲锋……第二大队死三人,伤二十五人。
  第五次冲锋……
  林阆头刚伸到汝墙的箭孔处,打算往外探一探,就感觉着心中一激灵,本能令他毫无理由就往斜里一缩。一枚枪子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擦过,感觉一股炙热的劲风划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一旁的亲随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却被林阆一把推开,胡子拉碴的脸上是一阵抽搐。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冷汗直流。
  “嗒、嗒……”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数十架云梯架到了城墙上,城下亲卫队、齐七独立中队在火枪兵的掩护之下,第一次开始了抢攻城墙。
  林阆脸色略显暗淡,虽然打退了梁纲的五次佯攻,可己方的伤亡并不小,城头备置的滚木礌石更是已经全部耗尽。“也只能用最后一招了……”林阆向左手的亲兵使了眼色。
  这招过后,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梁纲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几次的试探进攻,看来已经把城头的石头木头消耗干净了。这次……“相信只要能攻上城头,那么拿下淅川就不成问题,也就不用再费心余外三门了……”
  可是没等他想完,就见淅川城头清军在一罐罐的往下泼洒东西。“是什么东西?”脑子里刚刚反映过这个问题。接踵而射下的火箭让城下霎时间化做了一片火海,很多躲避不及的部众当时就让大火所吞噬……
  “该死的……”梁纲怒目圆睁,阵阵血光立刻蒙住了双眸。恨恨的望着城头叫嚣不已的清兵,大声下令道:“杀,他娘的,给我杀光了清狗,城内所有清兵一个不留……”
  “让张世秀、张世凤立刻在东西门进攻,姬延良给我堵死了北门。”恼恨下他也顾不得张世秀、张世凤俩兄弟手中兵力其实是少得可怜这一事实。
  死忘,梁纲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是这样的一种死法,却让他瞋目裂眦,心中恼恨到了极点。“妈的,最好别让老子活捉了你,不然的话非活剥了你皮不可。”对于守城清将,梁纲是恨到了极致。
  大火熄灭后,梁纲没有给清军丝毫喘息的时间,第七次进攻迅速发起。
  张世龙举着半人高的藤竹盾牌,一双眼睛胀的通红,口里吼叫着无意义的音节,踏过城下横七竖八躺倒的尸体,再一次向着城头冲去。
  城墙的脚下,到处都有未熄的火焰在风中飘摇。被烧得焦黑的土地兀自在冒着热气。
  每一架云梯后面都跟随着一队的战士。
  张世龙一手持枪,一手持盾,一马当先攀上了云梯。上面一口大刀迎头劈下,长枪一偏,张世龙单手持枪,却依旧很轻松的格开了这柄竖劈过来的大刀,枪身继而向上一挺,冰冷的枪尖立即刺入了这员清兵的身体。那清兵健壮的身躯刹那间如遭电击,身体的本能让他迅速抛开手中的大刀,两支手死死的抓住没入自己身体内的枪杆。
  双目圆睁,两眼中充满了不甘,不甘心的看着刺穿自己的浑圆枪杆,感受到身上的力量在急速的流逝,口中不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死亡的恐惧与枪尖带来的疼痛让他完全忘记了一切,只知道用两只手死死地抓住枪杆。
  “杀啊……!”
  “杀……”身后的队员在大声的叫喊着。张世龙间一时间抽不出枪来,就索性丢开了长枪,举着手中的藤竹盾牌扣在头顶,口中大声吼着,身子猛的上爬了几下,接着一窜跃上了城墙。在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个小队的兵力。
  此时候的淅川南城,城墙上到处都是升起的云梯。一排排头扎红巾的部众,如同庞大的蚁群,目标坚定不移的向着淅川城头爬去。
  城头上,几个清军看到了自己兄弟被一个从云梯爬上来的逆贼一枪刺死,枪尖穿透了自己兄弟的背后,还在不住的往下滴着殷红的鲜血。顿时红了眼,满腔的愤怒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几个人如亡命一般扑向张世龙。
  几个清兵双眼中犹如实质的恨意,让张世龙颇感意外,但是艺高人胆大,他又哪里会去惧怕几个普通小兵?脚下一挑,一把钢刀已经到了手中,正是刚刚被他刺死的那名清军的兵器,手上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一手持盾,一手拿刀,张世龙大喝一声毫不犹豫的应了上去。
  淅川城头这样的情形还有不少。
  一个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那就是——淅川城破,近在眼前。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死磕荆紫关
  
  “杀——”
  看着脚下跪着的三百战俘,梁纲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来。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一个血淋淋的“杀”字。
  至今他的脑子里还时不时的会浮现出那一片火光的情形,所以他的心中就再没有半点的柔软。
  那该死的林阆已经被乱刀分尸,梁纲只能把他的脑袋悬在南城门上,不然的话肯定要好好地炮制他一番再结果了他的狗命。
  王邵谊站在一旁,静看事情发展,对于梁纲的决定没有劝阻半句。杀也就杀了,这个时候多些威慑力未必不是好事。而且此次杀俘系数事出有因,只要自己贴出一张告示来,叙事情之经过,杀俘这点小事也就不成问题了。
  从来他就不认为释放俘虏有什么不对,现实决定一切,在江北山区的时候,在自己还无法收降俘虏的情况下,梁纲释放优待俘虏要远比虐杀战俘来的利益大。
  但是一味的“怀柔”也不行,今天的三百人,就正好用来做“强硬”的证据。如此强烈的反差对比,想必会让很多的清军姥姥记住梁纲的“性格”的。
  “传我命令,率先打开城门者,记首功,晋一级,奖银五百两!!率先登城者,记一等功,奖银三百两……”
  “命令炮队依旧开炮,目标城墙内所有……”
  “再传,今日战死荆紫关者,抚恤金加三倍。”
  望着激战正烈的荆紫关,梁纲脸色沉凝的说道。
  霍正清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身后火枪兵的支援,梁纲为此战集结了手中所有的火枪兵和会用火枪的人,三百多人死死的封锁住了荆紫关不太宽的正面关口。城头上的清兵一时间仿佛被压制住了一样,他听到自己的分队长卫平正在下面大声喊着:“清狗顶不住了……弟兄们快上啊……快跟上……”
  口中衔刀,霍正清手脚并用,抓紧向上攀爬。
  然而好景不长,守卫的清兵根本就没有耽搁。眨眼间,一块块大石就从城头落下,那坠地后的轰鸣声响让霍正清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太上老君在上,玉皇大帝显显灵,如来佛祖保佑啊!”心里不住的念个不停,人却是一点都不分心去看身旁的情形,只是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巨石落地的轰隆声不时的传入耳中,巨大的恐惧感反而在一瞬间让霍正清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不能攻下荆紫关,他们分队二十号人怕是绝大部分都不可能再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特别是攀在云梯上的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别的人或者还可以有的选择,但是对他们而言,今日便是决死一战。
  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下面传来一阵阵呼喊声,霍正清隐隐听到是:“先打开城门者……首功…晋一级……银五百两…率先登城者……记一等功,奖银三百两……抚恤金加三倍……”
  精神不由地一振!五百两、三百两?这什么概念?不管是那个数字都是足够他们一大家子人舒舒服服的过上好日子的。但是,他地美梦只持续了那么一刹那。
  “啊……”一声惨叫传来,爬在上面的一个队友被一块大石给砸了个正着,当即从上面翻了下来。
  数丈高的云梯上跌下,不死也是重伤!
  脑袋尚不及转回,又是一声惨叫传来。霍正清前面地另一个队友也被石头撞了一下,手上一个把握不住,也从云梯上跌了下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从荆紫关关口当面二三十架云梯中地每一架上传出,不断的有人跌落。最惨不忍睹地其中地一架云梯被清兵浇上了火油,接着又射中了火箭。整座云梯上地人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摔死。许多人都是浑身带火的从云梯上跌下的。
  如淅川那一幕重现眼前。
  “博西额,狗娘养地!”霍正清两眼充满了血丝,拼命地时刻到了。
  梁纲本阵。
  陈虎连带着中队长都到了阵前,观阵的梁纲、王邵谊等此时要不是脸色铁青,要不就是怒火满面。看着荆紫关前一个个栽下地部众,心头都在滴血啊!
  如今地场面可以说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江北的清军已经杀了过来,南阳镇的兵马也赶到了一部分,现在清军先头算是被第二大队和骑兵队堵在了淅川县城。
  可这并不保险,清军之所以被堵仅仅是因为先头部队兵力弱,而非是淅川县城非下不可。只要清军后续人马赶到一些,肯定会分兵绕城而过,直抵荆紫关下的。
  到那时候,如果荆紫关梁纲还没有拿下,那就只有带人去钻伏牛山了。郧阳府一时半会儿的是甭想进了!
  梁纲等人心里都很明白眼下的形势。所以,他就只有死磕荆紫关博西额,争取在郧阳镇的援兵未抵达前拿下这个关口。
  (荆紫关是湖北、河南、陕西三省交界处的一个交通要口。兴于汉,发于唐,极盛于明清,帆樯如林,商旅如织。商铺沿水(丹水)而立,逶迤约三四里。
  西可接秦川,南可通鄂渚(攘接郧阳镇),不但是军事重地也是沟通豫鄂陕三省的重要商路和贸易集散地。梁纲杀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大大地发了一批横财,今后日子别的不多说,马匹骡子却是绝对不会缺)
  又是“哗啦”一声巨响,又一座云梯被礌石砸断。那把头地人见势不妙猛地上窜了两步,在云梯断落的同时他人已经扣住了城头。然而此时城头上一口大刀扫过,血花哧溅,刚刚伸出地头颅立刻滚落城下,鲜血溅起了老高,失去头颅的躯干因为骤然间的疼痛,双手依旧牢牢地抓住城头……
  王邵谊平日与中队长级别的头领来往很少,但看了这一幕心中也很是不好受,如同被剜去了一块肉,“大当家的……”他想向梁纲提议,提议去钻伏牛山。
  刘大战至今时身上竟然奇迹般地一点伤都没有,但他无暇感叹自己的好运气,因为有太多朝夕相处的兄弟已经折在这里了。他不甘心,无论如何,哪怕要死,他也要打开了城门再死!
  忽然,身下传来震耳欲聋地欢呼声。刘大下意识地向城头看去,一瞥之下,立刻他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右手隔着三架云梯,一人已经杀上了城头,几个随他的队员也已经冲了上去。刘大向后再看一眼,梁纲正亲自带着一拨人赶来……
  便在这略一停顿间,他就听见右面传来的惊呼声。那人是杀到了城门头,但只是一瞬间,他的尸体便从城头上摔了下来,胸腹间多了几个鲜血直流的枪眼。
  紧接着,又有几名跟随的队员也被悉数杀死在城头。
  刘大停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腰间,里面还有一个手雷。攻城战中,进攻一方这东西几乎就用不着,可这时他拿了出来。
  掏出手雷,刘大把引线咬断一截,然后对着下面的一个队员说道:“黑头,点火!”
  那绰号黑头的队员怔了一下,但马上反应了过来,“中队长,你可要小心一点!”信子咬的这么短,万一火急了,可就炸着自己了。说着忙取出火石,给引线点着火。
  抓起手雷,刘大一秒钟都不敢停顿,奋力向城头扔去,一面大声叫喊道:“快爬!跟我上——”
  守城地清兵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轰”地一声响,登时倒下了四五个。
  “快上啊!”城下地陈虎看到后大声催促道。
  根本不用他吩咐,前面的刘大等人就已抓住这个机会纷纷杀向城头。刘大不愧是中队长,这架云梯上他是第一个爬上的城头,砍到了两个刚刚跳上城头,就见十多个清兵前面、左右三面就已经包抄了过来。一首持刀,另一手他下意识地向摸腰间,却是扑了一个空,什么都没有。这时他才想到自己平日只带一个雷的,而那个雷刚才就已经用过了。暗骂一声倒霉,再看身后跟上的两名队员,刘大大吼一声:“随我杀……”举着佩刀,就大吼着冲向清兵…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步进,一步退
  
  数名清兵端着长枪,口里喊着“杀杀……”,迎着他们冲了过来。
  那唤作黑头的队员抢先迎了上去,盾牌、腰刀奋力格开两杆长枪,自己也被巨大的冲力带得踉跄了几步。一被一名清兵瞅得便宜,一枪扎中他的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剧痛之下那黑头当即倒在了地上,还未来的及呼救,就被数杆长枪刺在了胸口。
  “娘的!”自己人死在眼前,自己却连救都来不及,这让刘大彻底红了眼睛。黑头可是他当土匪时的老兄弟,这些日子都闯过来了,今天却倒在了荆紫关上。
  口中大声叫骂着,刘大猛地一发力,盾牌推开了当面的两个清兵,手里握着腰刀用力一投当即没入了一人胸膛,结果了一个。随后从后面的手下手中夺过一面盾牌,身子一拐连人带盾向杀黑头的那几个清兵冲过去。生生将一个清兵撞倒在地,翻身之际拾起黑头丢在地上的腰刀,顺势在那清兵脖子上一抹……
  刘大正待起身,便到耳边风声大作,正待躲闪,却见一个手下带着盾牌冲过来,生生替他架住了一口大砍刀。那持砍刀的清军武官力气极大,竟然将那战士连人带盾都砍倒在地。
  刘大来不及看清那手下是谁,趁那清将收刀不及,举刀就向他左手砍去。却不料那人反应快捷之极,大砍刀一个急转,刀身一拦就隔开了他的这一击,两刀相撞,震得任刘大虎口一阵发麻。
  倒吸了一口凉气,趁着几个手下上前来架住那人,刘大忙定神打量。只见那清将带的竟是四品官的顶戴。
  手下是有真功夫的,自己一个拿他不下!
  “这王八蛋厉害,兄弟们一起上!”刘大大声吼叫着。他才不在乎脸面呢,是命重要还是脸皮子重要?又招呼了两个手下,刘大腰刀一扬向着那人砍去。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能坐上土匪绺子的老大,刘大手上应该说还是有点工夫的,厮杀起来普通的几条大汉也当他不住。但是和眼前的清将一比,那差距就太大了!“该死的,怎么就摊上自己了?”
  梁纲停在了城下,按下心中涌起的失望,冷静地观察起城头的战况。陈虎他们已经接连冲开多处缺口,但是几处敏感地段很快又都被清兵夺了回去。
  虽然局势在一点点的偏向自己,可是胜利的曙光还是遥遥无期。
  梁纲知道,一直这么拼下去,博西额肯定是拼不过自己的。毕竟城前三十门臼炮一直在冒着炸死自己人的危险轰击着关内,那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清军的兵力补充线路被直接掐断,现在城头上的兵力补充已经远跟不上兵力损失了。
  不过城头上的争夺战真的是非常激烈,清军打得相当顽强!
  到此时,梁纲部众还能坚守地口子只有五六个,城墙上地僵持局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破。
  刘大几乎绝望了,同眼前的这个清将对抗,对他来说完全是力不从心。能支撑到这一刻,已经是个奇迹。凭真正的实力,刘大不认为自己能在对方刀下走过十合。
  鲜血溅满了这个四品武将的战袍,到现在为止死在他刀下的第一大队队员已经不下十人。刘大手中的腰刀都被劈飞三次,此时手中握着的已经变成了一杆长枪。尽管双手都在发颤,心中害怕的很,可刘大依旧身先士卒,来面对这个可怕的敌人。
  他现在是这个缺口处职位最高的头领。他若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情绪来,城头这个口子的士气立刻就可能崩溃,继而影响到正在跟进的后续人马。
  所以,尽管汗水浸透了内衣,打湿了头发,刘大依旧双手紧紧握住长枪,与几个手下一齐坚定的对抗着强悍的四品武将。他们的脚下到处都是尸体,有梁纲部众的,也有清兵的,横七竖八……
  “投啊!投手雷啊!”刘大心中发狂一样的吼叫着,哪怕此时是从云梯上扔上来一枚手雷,让他们同归于尽,他也心甘情愿。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下一刻。也许个别人身上还带着手雷,但就像此时的他们五人一样根本就腾不出来手来,因为那太疯狂了,在攻城战中慢腾腾的捣弄手雷,简直就是自杀啊!
  所以,刘大没有等到手雷。
  对面的清将频频挥出的大刀,刘大的神经实在是紧绷到了极点,招架了几下后长枪豁然被一刀斩成了两断。刀首带着锐利的劲风,顺势砍向他胸膛。
  “完了!”刘大下意识地还想闪避。但脑子反应的再快,身子跟不上也白搭,都没来得及侧身子,胸口处就溅起了血花。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
  “啊!”刘大与对面清将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刘大的胸口被砍了一条尺长地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人是立时晕死过去。而那清将的左肩上则出现了一个小拇指头大小的血窟窿来。
  受伤的清将恼怒地大吼一声,勇性发作,不退反进,就要带伤作战砍了陈虎解气。却见陈虎面上冷然一笑,随手将左手握着的短枪抛在一边,一拎自己的鬼头刀,大喝一声毫不避让的迎了上去。
  他在底下督战了一阵子,耐不住性子就往上爬了来,一手持鬼头大刀,一手则握着把短燧发枪,见到刘大被砍倒,情况危急,想都不想就先开了一枪过去。
  陈虎生性悍勇,战场上绝不会惧怕任何对手,何况眼前还是个受伤的家伙。虽然那清将看起来很厉害!可陈虎此时心中充斥的却反是要替刘大报仇的欲望!
  荆紫关口,仿佛变成了一个怪兽,不住的吞噬着双方将士的生命。
  不断地被梁纲人马冲开缺口,又不断地被清兵夺回来。一处地方,双方反复争夺有时候竟然能达到十次之多,城头上堆满了尸体,梁纲军的,清军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梁纲亲自带着一队五十人的生力军冲上城头的时候清军终于支撑不住了。
  “杀,杀,给我照狠里杀,一个都不留——”指着百十人左右的清兵俘虏,梁纲再次开启了杀戒。
  荆紫关内博西额余部本有一千三四百人,战后逃出关去的则只有三百多一点,清军在此战中战死被俘达千人之多。这其中撇除被炸死的那一部分外,城头上死于刀枪之下的四百来绿营兵真的是让梁纲再次大出血一次。
  “传令张世龙,立刻收兵退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六十六章 悬刀命门
  
  拿下荆紫关,郧阳府就等于是敞开了胸怀显摆在梁纲眼前,已然是“一马平川”了。
  它府内虽说还有两千绿营,可是左一块右一块,东一半西一点的,大大小小分布在八九个地方,根本就无力对梁纲造成分毫的威胁。而江北的清军主力则也都在均县集结了,小部先头杀到了淅川城下,大部也已经走在了通往淅川县城的路上,想要回师郧阳,没点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梁纲不准备立刻进兵郧阳府,他想在荆紫关停上一天,虽然时机并不恰当,但是部队连续厮杀多日,实在是需要一阵好好地休息,同时也好空出时间来找一找西天大乘教的人。
  进入淅川之后,因为情况紧急,随军的陈洪(西天大乘教)其手下虽然已经联系到了当地的教友,可是还来不及在境内“游览一番”,梁纲就不得不死拼荆紫关,以至于现在招来的向导已经没用了。
  梁纲迫切需要的是郧阳府内的向导,没有可靠的人来指引路线,想在山高林密山峦叠嶂的郧阳府内混活,真是要有的苦头吃的。所以,他要留出时间来给陈洪来运作。
  顺便着梁纲也要好好的整编一次队伍(赏银、奖励),连番的厮杀下,部队损失真的很严重。
  满员三百五十人的第一、第二大队,现在分别就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七人和一百七十四人,麻子的独立中队还有六十人,可齐七的独立中队却只剩下了三十二人,亲卫队也只有五十人,骑兵队是一百五十三个。火枪兵一个没少,还是一百五十人,西平镇的刺刀战他们根本就是在追敌。
  炮队却是少了一半,当初的五百三十人现在只剩下了二百八十人,这都是因为预备队闹得。在进入淅川之后,梁纲将炮队的所有刀枪护兵都调入了预备队(也就是分给了张世秀、张世凤二人),接着又开始抽调运输补给队,到现在补给队也成了空壳了。
  现在的炮队,除了五十二个臼炮小组外(重炮全部毁坏丢弃掩埋了),就只剩下了火枪兵加强分队和二十人的运输补给队。
  张世秀、张世凤手下的预备队也拼得很惨烈,现在两部加起来也只有一百一十人。
  王子元手下的守卫也全部被调了个精光,库房一部,除了王子元本人和收的四个账房徒弟外,其余是全部掏空了。
  枪炮火药三组还是原先的老编制,医疗部也是一样,这五个部门加起来人手有将近一百五十人。算上一百多妇孺家眷,还能够自行行走的一共就是一千四百多人,而队伍里还有七十多个重伤员,全部人数也不足一千六百人。(轻伤员依旧在队)
  拉这么多的编制,却补不起人手,那还不如削减撤销掉一部分呢!梁纲就是这样打算的,先一刀砍掉预备队,麻子的独立中队和齐七的独立中队也裁掉,如此多出的二百人手就平均补充进第一和第二大队,另外再从炮队中分出八个臼炮小组来,也平均补充进两个大队,算是各自大队长直属的炮兵分队。
  至于自己的亲卫队梁纲是一个人没加,但是骑兵队他保留了下来,就归姬家兄弟带领。
  二百火枪兵也合在了一块,分编成六个分队和两个小队,按之前的中队编制,以原第一分队长高琼为第一中队中队长,以原第二分队长刘显龙为第二中队中队长,大队长不设。
  四十四个臼炮小组编成十一个炮兵分队,合成一个炮兵大队,不设大队长,由梁纲直辖。
  余下的枪炮火药、库房、医疗五部都不变。齐七补刘大缺,任第一大队的副大队长,那刘大最终还是伤势过重,没能救得回来。他算是开了梁纲军高层头目阵亡的先例了。
  而麻子和张世秀、张世凤三个就只能暂时空置了。梁纲手中人力有限,实在是顾不来了。他能做的就是向三人保证,再次招兵买马之际,就立刻给三人补充人手。
  郧阳府城,郧县。
  知府杨如桂看了北面传来的消息后,两眼滞呆,双手一片冰凉、仿佛眼前摆着的不是一道书信消息,而是一把血淋淋的屠刀。
  一整天,他都茶饭不思,六神无主,像木偶似的坐在签押房里。荆紫关失守的凶讯沉重地压在知府衙门的上空,衙门内外死一般的沉寂。
  收缴“下忙”的欢乐气氛已被彻底扫荡干净。杨如硅眼前浮现出的尽是江北四县城破兵亡的惨象,那时他还不以为意,因为自持有郧阳镇做依靠,府里乱不起来,却不想才几日时间就……
  郧阳可不比江北,真要出了大乱子,那时候自己的这颗头颅不是被短毛砍下,便要被朝廷砍下。杨如硅想到这里,眼前不禁一黑,身子一歪就从太师椅上摔了下来……
  “哎呀,总算是好了,老爷终于醒过来了!”
  当杨如硅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的正是他夫人在垂泪守候一旁。他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房里。外面天已黑了!“老爷昏倒在了签押房……”杨夫人留着泪,话哽咽的说不下去了。“王大人、张大人和都司孙大人都在外面……”
  “那还不扶我起来。”杨如硅强打起精神道。
  王大人就是郧阳道王奉,虽然也是个四品,衔位与杨如硅相当,可是身份上还是要超出杨如硅那么一点的。
  而张大人该就是郧县知县张全了,虽然府上的同知(张修仪)也姓张,可他前些日子已经赶去了房县,到通判孟兴然那里去了,所以这郧县里也就只剩下张全一个张大人了。
  都司孙大人,是郧县城守营的孙抡魁了。现在郧阳镇主力尽出,镇里只有下了副将刘清和游击将军杨化禄坐镇。这郧阳城守营,现今就是都司孙抡魁在当家做主。
  “荆紫关失守,豫鄂陕三省震动,诸位都已看到了信报,梁逆屯兵要害,悬刀命门,实在令人痛心啊!”喝下一盏参汤,杨如桂的精神好了一些,当即出来相见三人。
  注释1——下忙即是秋税,是按季节分别征收田赋的名称。夏季征收的叫夏税,亦称“夏租”;秋季征收的叫秋税,亦称“秋苗”、“秋租”、“秋粮”。明代规定:夏税无过八月,以小麦为主;秋税无过明年二月,以米为主。清代则称“上忙”、“下忙”,通称“忙银”。《清会典·户部》:“仲春而开征,仲夏而停之;仲秋而接征,仲冬而征毕焉。”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幸福之地
  
  屯兵要害,悬刀命门!
  杨如桂痛心的不是民生百姓也不是满清江山的社稷安危,他真正痛心的仅是自己的前程和自己的脑袋。
  但是手中无兵无卒,杨如桂就是再担心害怕也阻挡不了梁纲前进的脚步!
  在荆紫关内休息了一天后,在陈洪找来的向导的指引下,梁纲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关内外寻到的诸多马车、骡子为他的此次行军提供了极大地方便,一百多妇孺女眷和七十多位伤病员全部都坐上了马车,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行进速度。除此外随军的还有近百辆的马车,它们上面都装满的军资粮饷……
  在荆紫关,梁纲留下了五个炮兵分队和全部的火枪兵来断后,凭借他们的火力优势,再依靠着四丈多高的关墙,将清军大部队阻挡于城外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而南下路上,靠着“威慑力”开路,梁纲是一路坦途。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雷峰娅巡检司和白桑关,然后又顺利的打下了郧县县城西二十里的马昌镇。
  马昌镇位于汉江北岸,是汉江与其南面支流陡河(又名堵河、武陵水,亦名庸水)的交汇处,水路运输发达,溯河而上(南向),可以过竹山县而直达房县南部。
  梁纲抵到此处之后,在当地西天大乘教徒的帮助下,仅仅花了半日时间就纠集到了六七十艘大小船只,而且看势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船只的数量还会越来越多。
  虽然他跳出江北四县行为与西天大乘教的所定计划有些出入,可陈洪在没得到总教的确切回复的情况下依旧在全力以赴的帮助他。
  作为宋之清的弟子,西天大乘教情报线上的重要头目,陈洪当然知道教里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所以在确定梁纲打算入豫的第一时间,他就派出了亲信火速前去襄阳报信。但是均县距离襄阳路途不近,这几日来部队行进的有很迅速,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收到总教传回的答复,也就只有还按着原先的老规矩全力以赴的发动教众协助梁纲了。
  马昌镇距离郧县县城并不远,但梁纲却没丁点兴趣去那儿逛一逛,手中的实力已经不允许他再做出攻城的举动来了。而且连续作战这么多天,不要说是手下的部众,就连他自己都不想再多动干戈了。关里面那休息的一天时间根本不够恢复的。
  开仓放粮发东西,沿途一路缴获的粮食物资,镇上抄来的大宗粮食和布匹等东西,拿不走的就全发给当地老百姓,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临晚,北面传来消息,说荆紫关断后的人马已经乘上预留下的几十辆马车向着马昌镇赶来了。
  他们既然退出,那么清军大部队自然也会随之进入荆紫关,只可惜的是,在此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与梁纲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拉越大,而不会逐渐缩短。
  第二天,半晌午时候。
  “大当家的,一共是一百二十七人。”麻子向着梁纲报出了一个确切的数据,脸上全是高兴地神采。
  “一百二十七人,可才是一天的时间啊,郧阳府还真是个当匪做强的好地方!”梁纲脸上也挂满了笑。队伍在马昌镇也才停留一天一夜,就有那么多人前来投奔,如何会不让他高兴?
  这可还是在郧阳官府的中心控制区域内,要是到了边远些的地方,比如说房山、竹山两县的茫茫大山之中,那么想要拉起一支队伍来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要能弄来吃的,人员问题是永远不用发愁的。
  一百二十七人的新兵立马就将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的缺口补上一大半,梁纲相信在队伍抵达竹山县城之前,两个大队的人马应该就可以补充齐全了,而麻子他们三个的独立中队也可以建其框架了。
  队伍沿陡河南下,百余艘船只跟随运载着物资和人,姬延良、姬仲良所部则赶着大量的马匹、骡子和马车随在岸上,这样的行军速度完全超出了清军的追赶。
  一路之上,梁纲先是光顾了黄龙镇,然后又陆续扫荡了河沿分布的鑫口、庙湾、姚坪等十多个村镇。
  坚决镇压所有的土豪劣绅,对老百姓却是秋毫无犯,打击一切看得到的乡兵村勇,却半点不滥杀无辜,更无掳掠的行径,还有他一路来都是在大把大把的向外撒东西,接济穷苦百姓,所以这队伍还没进抵到竹山县城,“义匪”名声就在郧阳府内彻底打响了。
  梁纲用差不多三天的时间才走到竹山县城,一路之上如他所想的一样前来投奔的百姓是络绎不绝,新兵的到来不仅让第一第二大队补全了空缺,也让三个独立中队充实了大半,骑兵队也恢复到了二百骑。梁纲还拨出了十个人加进了炮队的运输补给队,给王子元也补充了十个守卫。
  进来时的一千六百人不到,走到竹山县的时候人马就恢复到了两千人,郧阳府对梁纲来说果然是“幸福之地”。
  襄阳城。
  宋之清这几天的脸色很难堪,毫无苗头的梁纲竟然跑去了郧阳了,这可让他如何是好?没了这块金字招牌来吸引官府的注意力,是不是就意味着西天大乘教的日子又该难过了?
  “唉……”长叹一口气,宋之清的目光不由得转到了桌案上,那里有梁纲通过陈洪送来的一封信,里面的内容就是解释一下自己如此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
  解释如何?不解释又如何?自己还能真的不继续支持下去?
  宋之清再次苦笑。
  如今的梁纲可不是原先的梁纲,不说他本人的一身过人武力和在军事指挥上的本事,单说他他手中握着的火器技术,西天大乘教想要成大事就不得不结好于他。
  那颗粒火药就是比原先的黑火药来的强悍,同等的重量下,前者的威力比后者大多了!
  那手雷和床弩火箭的威力,只要一想到这两样,宋之清心中就会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渴求。他太希望能得到小炮和重炮的铸造技术了,尤其是那种轻量的臼炮,行军打仗实在是太方便适意了。
  “可什么时候他才原意给呢?”宋之清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郁闷的想到!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乾隆
  
  雨过天晴,地面上还浸着一层湿润。紫禁城内,养心殿琉璃瓦檐不时的有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
  殿内,乾隆皇帝高座上头,下面则跪着数十名大臣。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殿堂内显的如此鸣亮。毕沅的请罪折子被乾隆随手一丢扔在了书案上。
  乾隆接了宫女捧过的参汤呷了一口,轻轻把碗放在案上。闭目思了一会儿,睁开眼时刚才还阴沉沉的气色已经完全消息了。似乎是混不在意,向着因刚才的发火而跪倒一地的大臣们说道:“都起来吧!这事怪不的你。”
  虽然搞不清楚乾隆心中究竟打的是什么样意思,下面的大臣还是战战兢兢的起了身来。没有接着发火继而大怒?这真是太诡异了。
  数十名大臣没一个敢说话的,全都低着头等候乾隆的金口玉言。就连平日里最能摸清楚乾隆心思的和珅也是低头顺目,默不做声。他也弄不清老头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嘉亲王顒琰束手而立,静候他老爹发话。在他想来,这第一个顶刀的应该是阿桂,这老家伙是乾隆一朝少数几个真正做到出将入相的重臣之一。却不想他老爹首先想看看的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才能。
  “顒琰,你说说看,湖北该怎么办才对啊?”
  “打。只有全灭逆匪,才能安天下人心,显朝廷威仪。”微微一愣,顒琰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老爹又要考儿子了。
  一时半会间他也想不出好说辞来,没有长篇大论,索性就先定下个准绳儿。
  “嗯。”乾隆点了点头,算是表示听到了。望着下面的一众大臣,说道:“嘉亲王所言,众爱卿有何意?”
  又是一阵沉寂。
  “启奏皇上,奴才以为嘉亲王所言有理。”阿桂不能再等了,不然的话等来的就可能是乾隆的怒火了。
  这位要面子的皇帝怎么可以容忍得下官军屡次败绩而不心生怒火?
  阿桂先肯定下顒琰的基调,然后才说道:“湖北绿营屡屡败绩,逆匪狂妄胡为,转战州县,地方莫可当之,民间定为之震动,人心也随之不稳。”这是一个因果关系。因为湖北清军屡次围剿失败,才衬托的梁纲影响力更上一层,这地方百姓的心理也自然会对官府信心动摇。而且他们还收那么重的税,派发那么多的徭役,人心要是能稳了才怪!
  “郧阳是要害之地,若纵容逆匪横行,必生大乱。”阿桂越说越顺流。思路打开了。“皇上调集重兵围剿自然刻不容缓,但同时也需要釜底抽薪,断了逆匪的人力补充的根源。”
  “奴才奏请皇上减免郧阳府税赋徭役……”
  阿桂头脑还是很清晰的,调集重兵围剿梁纲当然重要,可抚民工作也同样需要做好,否则的话就会陷入一场恶性循环之中!那时才是真正的麻烦。大半辈子都在打仗的他,是很清楚战争对百姓民生的破坏的,一地方长时间打仗,兵匪混杂以至于激起民变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向乾隆提议,不但要减免郧阳府来年的钱粮赋税,重建郧阳镇,今年冬季还需要往那里调集大批的粮草物资,只要百姓和那些流民有稍微不稳的苗头,就立刻开仓放粮,来安抚百姓流民。
  湖北郧阳府。
  如果说这几天百姓议论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那十个里面肯定有九个说是短毛匪军,剩下的一个闭嘴不言心理面也同样会给出相同的答案来。
  从马昌镇到竹山的这一路上,梁纲连续攻破了十多个村镇,在郧阳府的百姓看来这已经是好生了得的事情了!
  郧阳的土匪虽多,可这般攻村拔寨破镇得还从没有过。却是不曾想,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抵达到竹山县城下之后,好生休息了一阵的梁纲真正打起精神来搞事才算是让郧阳府的百姓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猖狂!
  他虽然没有拿下竹山县城,却攻下了保风的竹山协大营驻地,把里面的工匠、物资是一卷而空,接着又打下了黄茅关和团山,然后发兵向南,两河口、聿河口、白河口三个巡检司一扫而荡,胡家寨、邓家坝、宋坪、洪坪堡等大小村寨镇子全部游荡了一遍,敢有不服的立刻修理一顿,服气的就怪怪的奉上孝敬。
  安老窝在九道梁后,他还趁着追兵没赶到的机会,偷空敲掉了房山西南要地房山关,更甚的是他还派出一部人马趁夜偷袭了宜昌境内的猫儿关……
  看到他这般的折腾,活跃在郧阳府境内的大小绺子土匪这才生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差距!
  别的不说,单这境界,这胆量就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们的主要打击对象还瞄着村寨乡镇的乡勇丁壮身上,哪像梁纲这般直接找上清军门口厮杀?
  安窝在九道梁,梁纲忙活着四面出击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盯着西天大乘教的反应。陈洪的消息渠道是什么他不清楚,但是在队伍里面,盯死陈洪一帮人的举动还是可以做的到的。
  梁纲进入竹山的第二天,就知道陈洪接到了外面传来的消息,应该就是襄阳方面的回复。然后从陈洪对自己依旧不变的态度来看,梁纲可以认为双方间的盟友关系是继续保持了下来,而且依旧处于蜜月期。
  与之前预计的“撕破脸皮”这一最坏结果相比,是太好不过了。西天大乘教对于自己的“跳槽”举动,看来是捏着鼻子硬认下来了。
  随后宋之清给他的信证实了梁纲的这一猜测,上面是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反倒给介绍了自己的师弟王应琥和三阳教教首王延诏。这下他的心是彻底安稳了下来,之前最担心的事情完美解决了。
  在郧阳府,白莲教共分为三支,西天大乘教一支,王应琥自己的小班底一支,王延诏的三阳教又是一支。前两者的关系极为密切,看做一派也不为过,或是称为北会一支,王应琥自己一支更为恰当点。
  王延诏是混元教老教首王怀玉的侄子,当年刘之协复教,认为混元教几十年来屡次被官府破获,在民间已经坏了名头,所以借尸还魂,撇去了混元教的名头而打起了三阳教的幌子,中间还招收了宋之清入教。
  最后因为银两问题宋之清自立西天大乘教,和刘之协分道扬镳,连带着和王延诏的关系也降至了冰点。但是这些年下来,王延诏和刘之协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后者几乎没有起义的念头,而更倾向于把三阳教打造成河北八卦教一般。可王延诏却是一心反清,久而久之他这个三阳教的分教教首与之前的叛徒——西天大乘教却再度搞在了一块,把教主刘之协甩在了一边。其与王应琥在郧阳府一北一南,遥相呼应,这些年来也是积累了不少的资本。
  梁纲知道后颇有些后悔,要早知道这样他就多在荆紫关顶两天了,与王延诏打个照面,也能攀上一份交情不是?
  联系上了王应琥和姚学才后,梁纲随之打了房山关和猫儿关,两次战事梁纲都分润了他们不少的甜头,存粮和饷银连同库存的刀枪兵器,这些都是二人所急需的,却是梁纲所不稀罕的。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杀一儆百
  
  在九道梁梁纲并没能安稳的多呆上几天,因为梁朝桂统领的一万多清兵已经杀到了眼前!
  急着立功赎罪的清军完全红了眼,不给梁纲留一点余地,也不给他们自己留一点休息的时间,一万多人马不及休息就立刻蜂拥而上杀来了九道梁。
  梁纲还立足不稳,才没傻到在这里和清军血拼一场呢,所以得到消息后就立刻收拾家底往大山更深处撤去。反正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人烟,情况完全不同于江北山区。
  几十万流民的涌入使这里即使是再荒芜的地方也都有流民的身影存在。那有人也就等于是有粮食,等于是可以得到补给。虽然尅流民的粮食有些丢人,可梁纲又不是打算白白掠取,给足银子就是。
  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情况,梁纲在没进入郧阳府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战略上他要一改以往在江北时所执行的策略方针。现在的情况是已经没必要在什么险要地方修营筑垒了,清兵来了自己撤走就是,瞅准机会反身一击,敲他一闷棍,或是分派小股部队“牵牛”,主力游击而战之,非是到必要时候是绝不去打正面战……
  太祖的游击战,在郧阳府这地方完全行得通。
  而就是凭借着这个指导方针,梁纲在随后的一个月内从竹山九道梁绕到了房山的磨坪,再从磨坪转到了保康(东端)的歇马河,最后再沿郧阳宜昌边界绕到了西端得竹叶关,走了一千多里的山路,期间还将三个独立中队佯装成主力部队全数撒了出去,把梁朝桂派出追剿围捕的清军在群山之中被拖的筋疲力尽,直到北京的训斥下到军中,一万多清军还是一功没建。反倒是又被梁纲瞅准机会咬了两口。立功心切的清军有两支先头小部队在追击中落进了梁纲的埋伏圈,被其一阵痛揍后吃干摸净。
  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时间的拖长,对于郧阳的情况梁纲是越来越了解的通透,其侦察分队的触角也开始在大山群峰中生根发芽,从而他了解到的信息就更全面了。
  郧阳府山多田少,老林中可供开垦耕地也不多,那些有大多被先来的流民所占据,以至于随后来到的几十万流民除耕种那小块的贫瘠山地以外,多数是在林场、盐井、铁厂、纸厂、煤厂做雇工为生,“佃户散布岩谷雇作,去来棚厂”,既是佃户,兼作雇工,或者时佃时佣。如此才能维持着自己那艰贫的生活。
  廉价的劳动力让那些厂坊东主赚到了外府同行难以匹敌的利润,所以多年下来老林内的厂坊多是越做越大,常常雇工数百、数千甚至上万人不等。如竹山的大园木厂,匠作水陆挽运之人,就不下三、四千之多,整个竹山县林区内,冬春两季匠作背运佣力之人,不下数万。此外还有诸多铁厂,铁炉规模,一炉所用人力须百数十人,一般的厂子都是有六、七炉,则匠作佣工就不下千人。
  虽然流民们过得辛苦,本身中也常常爆出吃大户的民潮来,可他们对于自己所在的工厂却是十分的维护,因为那些工厂就等于是他们的捧着的饭碗,打了工厂就等于是砸了他们自己的饭碗,以至于郧阳府内虽土匪众多,却少有打劫工厂成功的案例!盖是因为流民的自发保护。那些个厂主一边狠狠地剥削着流民的血汗,另一方面也把手下讨活的流民隐隐作为自己工厂的保护膜……
  初听到这样的情况时,梁纲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真的是很无语!他简直要从心眼里羡慕那些个工厂主了,小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幸福了!
  内幕从来都是越挖越黑暗的,厂坊这样的bug存在也就罢了,梁纲不曾想的是那些个土匪里面也有黑白之分。其中既有像姚学才这般的,专门以打家劫舍为目标的;也有像邢家胜一般的,上结官府,下通商绅,专门给人“看家护院,欺压流民”的。而且在必要的时候,后者摇身一变还可以变作民间的乡勇来听官府使唤。
  上面提到的邢家胜就是一例,这厮月前还是房县的土匪山大王,现在就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西山镇二百多乡勇的团总了。
  与简单的江北四县相比,郧阳府这里的情况真的复杂了许多,虽然对于梁纲来说,这里有着这样那样的便利!
  “大当家的,郧南地面上的土豪乡绅给清军通风报信之事时有发生,对我军行动极为不利。是不是……”王邵谊也很头疼郧阳府的复杂情况,但是还好的是清军近段战绩不给力,现在则刀把子是握在梁纲手中的。
  右手作刀猛地一劈,王邵谊狠声道:“杀一儆百,杀鸡儆猴,除掉一批看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种情况下“快刀斩乱麻”,未必不是上个策!
  两眼微眯中,梁纲赞同的点了点头,心中杀机凛然!
  西河镇是房县首屈一指地大镇,就算是在整个郧阳府那也是数得着的富庶之地。落坐于筑水之滨,是勾连竹溪、竹山和房县的的交通要地。单本镇居民不下万人,从事的行业那也是五花八门。
  郧阳府内,竹溪、竹山、房县、保康四县是从西往东一字摆开的布局。其境内全是多山多水的地貌,商货运输走陆路可远比不得走水路来的快捷。
  从西到东贯通整个竹溪的竹溪河只是陡河的一个支流,可幸运的是在陡河的东面同样也有那么一个东西走向的支流——霍水,几乎连通了整个竹山。
  西河镇就坐落在竹山县和房县的交界处,从镇子向东,就可以通过筑水直接走到保康的洞庭店(南板仓河汇入),再从那里沿河北上,直到襄阳府的谷城,最终出筑口入汉江。这样的行程可比在竹山走陡河到马昌镇入汉江然后再往襄阳方便多了。
  因为独特的地理原因,造就了西河镇今日的繁华。其筑水沿岸设了五座货运码头,每日人货匆匆都是往来不歇。那当真是个热闹!各色人等汇聚其间,来来往往的更是少不了。
  这镇子虽还比不上县城,但却是五脏俱全。茶楼酒肆自不消说,药铺郎中随处可见,店铺摊贩遍布街头巷尾。算卦地、看相的、耍杂地、说书的、唱戏的、卖狗皮膏药的……在这些杂七杂八口的行当里,自然也少不了一道别致的风景线——妓院。
  这东西历来都是寻富而落。那个地方商贸发达,那个地方的这行产业就绝对会勃发兴旺。西河镇历来不缺的就是青楼妓馆,这其间既有当地的土娼,也有外地来的烟花姑娘。这些女子琴棋书画多数能操个一知半解,小曲儿也能唱得有滋有味。所以镇子里各个富家少爷公子哥甚至是当家的老爷都是趋之若鹜。
  这天黄昏时分,西河镇最负盛名的怡雪院住进了一主四仆。为首的老爷一看就是有来头的,那气派,那大半看着就是做大买卖的。身边的四个随从都是精悍彪壮的大汉。
  入得大厅,其中一个随从抬手就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最好的姑娘,一切都不用再多说。
  酒席摆两桌,四个随从是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那主人却是搂俩姑娘,亲亲我我的,细品慢咽。
  这样的豪客院里的老鸨见得多了。西河镇算不上是四通八达,可绝对是郧南四县的商阜要地。来来往往的多有腰缠万贯的主儿。而这怡雪院的姑娘在整个房县那也是名列三甲的。到这来取个了的可不在少数。
  不过这老鸨没有发现,就在那豪客点了两个姑娘之后,一个侍候的龟公悄悄地溜出了门去,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才回来。
  于是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在那人玩的正起劲间,门楼外一阵喧嚷,接着就见一人领着七八个家丁走了来。
  这些人除了为首的少爷打扮的人外,余下的全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当首的那人一进门来,两眼就死死地盯着了那名豪客,眼睛里几乎都能冒出火来。自己看中的姑娘,竟然坐到了别人怀里……
  一见来人,老鸨那涂满胭脂的老脸也露出了一丝紧张,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丁家大少看中了云秋了呢?丁家的少爷可是出了名的不讲理,他老爹也是要命的难缠……
  云秋,也就是被豪客搂在怀里的两个姑娘之一,是怡雪院不久前才从外面买来的的台柱子。露面不几次就被丁家大少看中了眼,想赎身回去做姨娘,但是他爹不同意,事情也就僵在了这里。
  时间过去了好几天,老鸨见丁家一直没动静也就以为消停了,今天这豪客又是出重金点了这云秋的名,老鸨当然不会给银子过不去,云秋也自然要见客。不想这才两刻钟时间,丁家大少就带人杀过来了。
  老鸨心中满是火气,这不是坑人么,你要还一直想念着,也找人递来一句话啊,现在这事算什么啊?
  丁然一看美人另投他怀,不禁勃然大怒。那怡雪院的老鸨还在奴颜媚骨地赔不是,却已经惹怒了丁然,一大巴掌呼呼生风地扇下,直扇得老鸨眼冒金星,站立不稳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能在这个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开馆子身后怎可能没有人撑腰?怡雪院的后台就是房县的知县任康宇。往常时候丁然也是不敢如此胡来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丁然打完了老鸨,见豪客仍然满不在乎地把美人抱在怀里,笑眯眯的和姑娘调笑,一如之前的喝酒,是完全无动于衷。当下更是火冒三丈,“你们是什么人?胆子够肥的啊,到这份上了还不识路数?”声色俱厉,神情中凶狠恶煞。
  那为首的豪客漫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继续喝自己的小酒,还不忘轻声细语的安慰着身边的美人。对丁然是话都懒得理。他旁后的随从之一满不在乎一笑说:“我们爷自是个买卖人,不是做买卖的,谁到这破地方来?”
  丁然被气的都笑了。
  但还不等他再开口。另一个随从就接口说道说:“挑瓜,要拣鲜的、嫩的挑。婊子也要选靓的、俏的睡。这俩美人我们爷今个还睡定了。怎么着?你小子还想来横的不成?”
  丁然眨巴了眨巴眼,生生的被这俩随从气的愣是说不出话来。最后向后面的一众家丁一摆手,指着两桌五人喝道:“还愣着干嘛,没见少爷我受气了。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了爷撑着,出了人命我顶着!”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雄师,丁然指着那五个人大声吼骂。同时说完他还不解气,顺手拎起了一把椅子率先扔了过去。
  “娘的,自己找死,就怪不得别人了,给我教训教训他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麻子不屑的说道。在他眼中丁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哦,不,还有丁然他爹……
  今天他之所以到这个地方来,为的就是除掉丁然他老头子。
  眼前的这家伙纯粹是个纨绔子弟,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小虾米。但是他老爹丁恒可就不一样了。那是一门心思的往上钻营,手下开着一个林场一个铁厂,在郧南地区小有名气,也颇有手段和眼线,给清军报信最多、最准确的就是他。
  麻子当初在房县活动的时候就吃了丁恒的一个大亏,手下损失了五十多人才杀出了清军、乡勇的包围。这样的人干什么还留他?
  等到梁纲下令各部,伺机除掉几个清军铁杆的时候,麻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丁家。
  不过丁家看家护院的家丁颇多,西河镇里也有百十个清军驻兵和一个巡检司,再加一百多人乡勇,凭借麻子一个独立中队二百人不到的力量还拿不下来这个镇子,而梁纲的主力已经转移到了郧阳、宜昌两府的交界处,张世凤、张世秀的独立中队,一个溜到了竹溪,一个被清兵追赶跑到了保康。麻子本身也没办法把手下大规模的潜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掉丁家……
  凭着手中的有限的情报,思来想去,他就只能决定拿丁恒的嫡子丁然开刀,先找机会在镇子里做了丁然,痛失嫡子的丁恒必然会露面。到那个时候……
  七八个普通家丁又怎会是麻子从一百多手下里仔细挑选出的四个高手的对手,片刻间的工夫就躺了一地。见势头不对的丁然刚想跑就被麻子亲手拎了回来。怎么可能让目标跑掉呢?
  于是丁然,命丧当场。
  “丁家大少爷吃花酒出事了,被人打死了……”
  “争风吃醋,丁大少丧命青楼……”
  才一刻钟的工夫,怡雪院里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西河镇,得知噩耗的丁恒悲痛欲绝,带着几十个家丁就往怡雪院赶去,途中被一辆装了三十斤火药的驴车……
  五天之内,郧南四县三十多户如丁家一般的富户被杀,一时间各县各地风声鹤唳,稍有动静驻兵、乡勇就干戈大动。
  而梁纲狠辣绝情的报复手段,也让郧南四县的土豪商绅人人丧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章 好熟人,好说话
  
  “报大当家的!我第一第二大队以及炮队已经完全包围了南向阳、宋标二部!骑队游弋在九坪、火枪兵、亲卫队部署于府山湾一带,现今各部都已到位。”第二人侦察分队分队长柏清华跑到梁纲面前汇报道。
  “哦?曾攀桂的形势如何?虎翼寨那可有骚动?”梁纲收回了仰望山岭峰头的目光,向着一身土灰的柏清华问道。
  “曾攀桂那里不成问题,他只有一千来人赶到了府山,以火枪队和亲卫队的实力,再凭借府山湾的有利地形完全可以顶得住他们。倒是虎翼寨有点小变动,陈彦飞那老狗似乎想蠢蠢欲动,他把小宁口的哨兵又往前移了四五里,都快够到大宁了。陈彦飞的手中握着七八百号人,大当家的不可小视!”柏清华打探的很清晰,说的也很有用。
  这才半天时间不到,不但照顾到了各部的部署准备情况,还详细留意了身后的曾攀桂部追兵和旁边的准备坐山观虎斗,打着置身事外的招牌护身的虎翼寨(乡勇+土匪+民壮)。
  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还真是出乎梁纲的预料,他没想到柏清华这般能干……
  时小迁半月前已经正式退出侦察分队,转入情报系统工作,对于柏清华这个新上任的侦察分队长梁纲完全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无奈之举。所以对于他的信心也不是很充足。毕竟无论什么东西,还是原装原配的最好,而且这半个月来柏清华也没什么表现出彩的地方,虽然也没有犯过错。
  不过今天……梁纲想了想,如他所言的一样,府山湾那一路还真不成问题,倒是虎翼寨有些麻烦。
  陈彦飞早就派人向他表过决心,说自己的虎翼寨会一直保持中立,决不会偏向清军,所以求梁纲手下留情。
  那时候梁纲才打开局面,也心知像虎翼寨陈彦飞这般的地头蛇在郧阳府挺是不少,所以持着结善的态度就应了下来。但是却绝没有半点的放心,也因此在此战中才把骑兵队放在了九坪,就是防范的虎翼寨。
  只是九坪那里那里虽然可以堵住虎翼寨至阴条岭的大路,可是陈彦飞这老东西要是一心想救援,撇开大路取小道走,似乎也饶不了多久,快一点的话今晚上就可以出现在阴条岭的。
  “把哨兵移前……”梁纲沉思了片刻,眼下时节陈彦飞不乖乖的缩在寨子里,反倒把侦查范围扩大,似乎真是有些反常啊!
  保持中立可不是这个保持法!
  “大当家的!咱们不是有清军的衣服嘛,小的挑了一件混上了阴条岭一会儿。”柏清华的货还没倒完,接着向梁纲说道:“大当家的,以小的看咱们立刻就能发动总攻!阴条岭上的清军乡勇乱的很,都不成样子了!”
  “只要一通炮下去。这一千多人马上就能稀胡。山上的位置图我都已经画下了。”柏清华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花花点点的图纸来。
  这玩意梁纲看不懂,完全可地图是不同,可听了柏清华的解说之后,他也大致弄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那些个花花点点的地方,就是柏清华在阴条岭上看到的清军的集结地,有他指认着,相比也能起到些作用。
  “不专业啊!”梁纲心中感叹,这要是专业的测绘人员来华,什么地点,什么位置还不是一目了然?自己的队伍要专业化依旧任重而道远……
  “倒是一副好胆量,不过太危险了,只准这么一次。”敌后武工队、李向阳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
  “是,大当家的。”柏清华脸上出现了一丝喜意,虽然是训斥的语气,可大当家的这是在关心自己啊!
  “你到炮队那边去,带着你的地图。”梁纲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条岭,随即再向亲兵下了命令,“传我命令!依照柏清华所指,炮队五发速射!把他们的士气彻底打掉!”
  进入郧阳之后,梁纲也只有在九道梁才稍微的落了几天脚,根本就没有时间再来铸炮,现在连火枪的修理都是依靠原先已经铸造好的零件来更换的。所以队伍里还是五十二门臼炮,不过最近梁纲又把四门臼炮配给了火枪队,这炮队中就只剩下了四十门。
  每一炮位击发五弹,这种小事很快就完成了。臼炮的短炮筒使得其击发速度达到了三分钟两发,而炮手操作熟练之后每分钟一发的速度完全可以达到。
  五发速射,也不过是六七分钟的事情。
  短短的时间内,不大的阴条岭至山腰部位往下,生生落下了二百发开花弹。密集的轰炸,让在岭上的清军和乡勇一阵惊骇,而在山岭脚下和半山腰部位驻足或是更应该说是被强逼来布防的清军和乡勇却完全吓破了胆。
  这阵骤然而至的炮击让他们完全陷入了混乱,一股股的败兵散兵洪水一样涌上顶峰,本来还算有点次序的清军在这次炮击中彻底散架了。整个阴条岭上到处都是无头苍蝇似的乱兵。
  南向阳和宋标,前者是四品都司,后者是郧西县的捕头。前者带的是郧阳镇的一千兵,后者领的是郧西的五百乡勇。两部合成一路,在梁朝桂的调遣下本来是与曾攀桂遥相呼应的,现在却因为曾攀桂被阻击延后了时辰,而被梁纲的主力堵在了羊肠河上游,最后一番追逐之后被赶到了阴条岭。
  “大人,山下来人了。”谷岚走到南向阳身前轻声说道。
  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舒尔泰,南向阳在瞄了一眼已经听到话声的宋标,低声说道:“让他进来。”
  然后自己站起身来,来到舒尔泰身边轻轻的说道,“舒大人,山下面来人了。”
  “什么?”正在闭目小寐的舒尔泰立刻跳了起来,“把那逆贼给我拖上来。”此人是正宗的八旗子弟,是成德派出督战的亲信侍卫,为对于“祸害”大清江山的叛逆自然是极为愤恨,但是火气冲天的舒尔泰没有发觉,自己身后的两人眼色都已经有些不对了。
  “大……大人!”外面被两个清兵拖进来了一个人,脱身之后马上跪在的上嗑着头不已。
  “柳青言???你这狗奴才!竟敢加入逆匪对抗朝廷!”舒尔泰低头一看,跪在地上的是一个吃的白胖白胖的人,而且发现竟还是个自己的“熟人”。登时气结,张口就骂道,然后一挥手说道,“来人呐,把他给我拖下去,斩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柳青言吓的直磕头,“大人,小的家都破了,可是给朝廷尽死心了啊。本想以身报国的,可是被身边的个狗才给打晕的!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贼营中了。小的是真没有加入逆匪啊!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呐!”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的嗑头。
  柳青言乃是竹山建平镇的首富,家中养有几十个家丁,自己还兼着镇上的练总,那一百多乡勇可以说全是他的私兵。这样的一个人物自然不可能心向着梁纲,那是一心想着清军。
  梁纲从竹山往来过好几次了,一直是没机会收拾他,这次趁在山里兜圈圈的时候终于逮着了机会,令骑兵队连夜破了建平镇,把柳青言抓到了队伍里。
  本来是想一刀宰了的,现在派上阴条岭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舒大人,还是听到说些什么吧,迟了再杀也行啊,暂且饶他一命吧!”南向阳一听这句“狗奴才”三字心中就火了,不过习惯之下他还是强忍下了这口气,拱手相说道。
  “是啊,舒大人。”宋标也在一旁帮起了呛。“柳老爷的为人小的还是知道的,从逆之事断断是不会做的。上次在建平镇,柳老爷可是真心劳军的。大人还是缓上一缓,听听柳老爷如何自白。”宋标虽然现在领着几百号乡勇,可实际身份还是一个小小捕头,非是战时,真的是连柳青言的身份都比不上。
  “说吧!逆匪让你带了什么消息过来了?”眼见南向阳和宋标都出来劝阻,舒尔泰也就只能认了,他还是要给二人一点面子的。怒“哼”一声也就暂停了发作。
  看着阴沉沉脸的舒尔泰,柳青言很是害怕。但想到身后的梁纲,他还是鼓起最后的勇气颤抖抖的说道:“逆……逆匪说了……让……让大人们投……投……”说到“投”字柳青言实在没勇气再说出下面那个降字了。
  “是投降吧?嗯?”舒尔泰瞪着柳青言不住的冷笑,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对他来说,柳青言给梁纲带消息,那就已经是同党,是该杀头的。
  “大人!不是我说的啊!只是逆匪说要是大人……”柳青言一身肥肉乱颤不已,紧紧的伏在不平的石子上。“他们还说,大人们要是不……不投……他们就要开炮……大人饶命呀!
  “开炮?”南向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起刚才的那一阵炮击,他现在还感到心悸!“他们有多少炮?”一把拎起瘫软的柳青言德,南向阳犹如金刚怒目般的大声喝问道。
  “好多……至少也有四五十门。”柳青言颤颤巍巍的说道。“真的有那么多,小的亲眼看到了。”柳青言生恐三人不相信,都急出了一头冷汗来。
  “四五十门?”宋标低声叨念,一边说一边摇头,“完了,完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大笑,笑的人人从心底里感到发毛。看着如若疯狂的宋标南向阳也是心有同感。“完了,确实是全完了。”仰天一声长叹,道:“四五十门火炮,如此快的射速,山上还有什么荡不平的……”
  舒尔泰软软的瘫坐在石头上,心中已经想到了自己不日后的下场,也没了心气了。摆摆手向柳青言说道:“本官不杀你,杀了你谁去跟逆匪传话?你去和那些逆匪说!本官生是大清的臣,死为大清的鬼!……来人呐,把他一只耳朵给我割了,然后扔下山去!”
  “啊……”一只耳朵?“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柳青言一呆之下,就是连声求饶道。
  小半个时辰后——
  一脸惨白的柳青言颤颤巍巍的走下了阴条岭,两只耳朵还都完全建在。
  “梁大当家的,小的……小的幸不辱使命,已经说服了南、宋二位。”柳青言一脸谄笑向着梁纲说道。“那两人已经在整理兵马,马上就会下山来投降。”
  “南向阳、宋标可提了什么条件?”梁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愧是郧阳镇,就是识趣。而柳青言这个白胖子也还是有两分用途的。
  “没,没任何条件。”柳青言肥大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连忙道:“南大人和宋大人都知道大当家的仁义,不会为难俘虏,所以什么条件都没有提。他们和着几个军官已经斩杀了舒尔泰和他的手下,整顿好了人马立刻就下山来。”在柳青言上山时,梁纲就已经说了,只要肯投降,几位的家室安全不成问题,他全包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一章 红巾军
  
  竹山,九道梁。
  气温的骤寒,使得前来追剿的各部清军纷纷退出了战争序列,而梁纲也趁此机会率部转回到了这里休息。
  过冬的棉衣他从来就不会缺。因为梁纲做事一向讲究未雨绸缪,讲究事前做准备,所以在中秋过后他就已经开始着手了冬装的筹措工作。有西天大乘教做帮手,他自己出银两,仅是到了深秋时候三千套冬装和棉被就已经全数做好。前几天降温的苗头刚露出,棉衣和棉被就已经发到了队伍中每一个人的手中。
  “终于能安稳的过段日子了!”梁纲心中感慨怅然。这几个月的时间,光在山窝山沟里转悠,跑得两腿都快折了!
  九道梁,一处空地上。
  南向阳像一尊铁塔一样耸立在千多新兵面前,看着台下的一千来人他大声吼道:“都给我听清了,今后你们就是队伍里的一员,是红巾军中的弟兄,军规军纪一定要记牢……”
  红巾军,这是梁纲思索了好久才给自己部众定下的称呼,也是因为他之前所做的一些无意识引导所导致的后果,军中打红旗,人马扎红巾,使得部队冠之以这个称号早已经是名副其实。
  而且你要说梁纲丝毫没想到过元末的红巾军的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算是沿着先辈的足迹前进吧,反正他是在入深秋没多久的时候就正式确立了部队名号,同时自号“复汉将军”,还确立的军中的第一支军歌——红巾军战歌。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四百多年前,数以万计的红巾军将士就是唱着这首歌推翻了不可一世的元帝国,希望在今日,也能有无数男儿唱着这首歌推翻鞑子的清王朝。
  “不然的话掉了脑袋可怪不得别人。”刚刚散了辫子的南向阳,看起来比以往似乎精神了几分,他摊开手中的军纪本,上面记载的军规军纪也不多,也就四五十条,两刻钟不到就念完了。然后手指着西侧竖立的那面大木牌,告诉台下的新兵们,说道:“军规、军纪那里贴的都有,下了操自己可以去看一下,不识字的不要紧,旁边识字的弟兄会念给你们听的。到了晚上,每人还会发给你们一本。
  此后的每一天晚上,从戌时开始到亥时(晚7点—9点),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是文化课时间,有夫子来教你们识字。”
  摆了摆手,南向阳不想多说这个,在他看来教给喽啰读书识字纯粹就是浪费。有那个工夫还不如让他们听听说书。什么《岳飞传》啊、《三国》啊、《水浒》啊、《大明英烈传》啊,等等等等,不都是很好么?
  看看编制部队里,那些个喽啰们对听说书可比上文化课来劲多了,即听的高兴,也可以消磨时间,还能安稳振奋军心。那军中施行的效果不就很好么,干嘛到了预备队就改了?
  “不说这个了,下面讲一讲咱们红巾军的待遇,也就是饷银粮秣。”之前梁纲对手下多是以赏赐的名义发放的,可是在正式立军之后,一应的粮饷也就都有了规定。
  “按将军(梁纲)命,我红巾军士卒一共分为四等。”
  南向阳现在是彻底上了梁纲的船,当初他是为了活命,才伙同宋标等人格杀了舒尔泰一行的,领着一千多人束手而降。这等行径在清朝那一边可是要凌迟的死罪,所以后来那些兵丁乡勇虽然都被放了回去,可是他和宋标以及几个动手的军官和亲兵却不得不留在了梁纲军中。
  现在他们的一家老小已全都被接过来了,亲戚朋友也纷纷散去,自己更是随波逐流去了辫子蓄了发,已经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梁纲混。
  在最初的时后,南向阳他们几个还不时的有些后悔,可随着诸人渐渐涉入的深切,尤其是他们清晰感受到了梁纲与西天大乘教的密切联系以及远大筹谋之后,那一颗颗惶惶不安的心又有了些跳动。而且自始至终他们都感觉梁纲有一种旁人所看不透的神秘感……
  横空出世一样的人物,他身世至今无人知晓,最多也只能知道是河南人,而其在军中施行的一些措施和筹划,看起来也都是那么的出乎人意外,说得好听点是天马行空,说得难听点就是乱搞胡为,跟现下的思想思路完全不相搭。可就是这样的措施,每每施行后的结果却偏偏证实了他是对的。
  就比如说那个文艺团,据说还是他出大价钱让西天大乘教费老大功夫从外面选过来的一批可靠人员,当时说是要丰富丰富队伍里的娱乐生活。什么杂耍的、唱戏的、说书的……应有尽有。
  在军中时不时的来这么一场,还多是选在晚上,难道他不知道每到夜晚军中都是要求稳定安静第一的么?
  可事实效果是极好的!
  南向阳入伙一个多月时间,跟着队伍钻山越岭跑了那么长的路,根本就没见军中士气有什么大的波动,完全是异常的稳定!
  如今梁纲有了落脚之地,这招兵买马就立刻展开了起来。就如先前所说的一样,郧阳府内最不缺的就是烂命一条的人,不但官府招买乡勇来的快,梁纲招收人马同样是快捷的很。尤其是梁纲通过西天大乘教将他军中的待遇在外面广为宣传之后……
  不见这才几日时间,亲来的人手就有七八百了,而再加上原先军中愿意归顺的小部俘虏,新兵总人数就超过一千人了。
  普通小兵还有什么分的?下面的新兵听了之后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闭嘴,都给老子把嘴闭上。军规军纪都白给你们念了,没听见啊!再有擅自说话者,按军纪绕着操场速跑二十圈。”
  这操练的场地并不是很大,但是再小,他们这一圈下也要有一两里地吧!二十圈,简直就是开玩笑!错七杂八的噪声立时安静了下来。
  “都听清楚了,这最低的第四等就是你们这样的新兵,从新兵营里走出来的就是第三等,经历过几次厮杀的老兵或是资历长久的那就是第二等。”说到这南向阳顿了一顿,看着台下一千多双注目的眼光,嘴角露出了一丝笑,他知道这个第一等已经牵动了众人的心,“这军中的第一等兵,就是火枪兵、炮兵还有骑兵和侦察兵,以及各部的精锐尖兵。”
  梁纲还能活到今天,不说是以枪炮打天下,可枪炮兵尤其是炮兵也是出了天大力气的,所以他抬高火枪兵和炮兵的地位旁人自然是也无话可说。而骑兵,潜意识里都会认为他比步兵“高贵”上一些,虽然拿得出手的战绩没多少,可是列为第一等也没人会说半个不字。至于侦察兵,那就相当于斥候、探骑,身手、机灵、敏感、忠诚、胆大等等因素使得他们成为当之无愧的军中精锐,列为第一等别的人也没话可说。
  接下的各部尖兵,这些都是梁纲的功勋之士,列为第一等是理所应当的。
  “新兵训练只有一个月,这个级别并不存在于战斗部队,所以饷银只有一两。从那里面出来的三等兵,每人每月二两饷银;到了二等兵,每人每月就是三两银子;而一等兵,每人每月再加一两饷。”
  如今的队伍里最多的并不是二等兵、三等兵,而是一等兵。梁纲现在手下的小两千众兵卒,近一千人都是一等兵,骑兵、火枪兵、炮兵和侦察兵以及各部的尖兵,这些人每月拿四两银子,都能比得上驻京八旗兵的银饷了。
  而且他们军中每日伙食都是管饱,也没有上级敢克扣军饷,每月的饷银都是拿的十足。更别说梁纲发财之余还会拿出一部分钱财犒赏给手下。所以这待遇,真比较起来比起北京城的八旗子弟也不差了。(除了经常死人之外。)
  但是死人有抚恤银和烧埋钱,死者的财产也没人敢去动分毫,只要有家人就会全部送回去。
  所以,对于穷苦人家来说,给梁纲当兵卖命比给清军或是官府(当乡勇)卖命划算多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军队正规化
  
  安抚下新兵们的兴奋情绪,南向阳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冒着天大干系自愿投来的,怕是没人想去做那个三等兵。咱们将军有句话说得好,不想当一等兵、不想当官的兵不是好兵!所以在以后的一个月内,保质保量的完成训练任务。那么,就会有一个成为一等兵甚至是更往上一层的机会等着你们。只要能吃苦,富贵就近在眼前。”指着身后竖立的那杆红色大旗,南向阳大声吼道:“当兵的人,就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以后的一个月内,老子下达的命令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新兵们大声吼道。虽然声音还不是十分整齐,可是南向阳能够从中清晰的听出他们高涨的心气。
  一等兵的待遇,一月四两银子,对于贫苦出身的新兵来说是个无法抵挡的诱惑。
  脸色猛的一沉,南向阳狼一般的眼神从新兵们的脸上掠过,厉声道,“都听我号令,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跑步到前方山头集合,逾时不到者扣一分;完成者奖励一分。”训练营内的每一个新兵身上都有十分,在新兵训练的这一个月中,若是十分被扣完,那结束后就只有去补给队或是新成立的辎重营去干活。可要是最终积分能够名列前十,那么出了新兵营之后就可以直接升为二等兵。
  话落,南向阳身后地一个亲随就立刻划着了火折点燃一支香。而南向阳自己也以身作则首先向着那个山头跑去。
  台下地新兵赶紧跑步跟上,这个时候可不管什么队列,先跑完者为上。跟南向阳一样,在新兵营当教习和小队、分队、中队长的那些个老兵也同样抢上。
  南向阳面色冷然地站在距离大营三四里远地一个小山包上,手里地信香已经燃尽。差不多是一刻钟的时间,短短三四里地路却还有人还没跑完,按时抵达地新兵还少了一成左右。看着眼前气喘吁吁地新兵,南向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和老兵之间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提他还是清军都司时,梁纲带人兜圈子时的利落劲,就是这一个来月来看着红巾军上蹿下跳南突北奔的乱折腾,那一双腿脚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得。
  而且梁纲弄出的这个军训大纲同他们往常地“规矩训练”相比差出也太大了,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南向阳想到红巾军的作战方式,心里也不得不赞同梁纲这个极其注重体力和跑步训练的军训大纲。
  随手将快要燃尽的信香扔掉,南向阳厉声说道:“时辰已到,逾时未到者减一分,到达者加一分。各中队、分队、小队长注意,快速清点本队人员,进行记录。”
  一刻钟后……未到新兵到其,数据也全部记录完毕。
  南向阳再次说道:“咱们继续训练,看见前面地山头了吗?老规矩办。”顺着南向阳手指地方向望去,薄薄地晨雾里有一个山头隐隐闪显。估计距离相当之远。
  “这次我给你们三炷香的时间,从这里跑到那山头,不能按时抵达的减两分,到达者加两分。抵到山头后可以休息两刻钟,然后转会营地吃饭。”
  南向阳扎刺率先动身,健步如之前一样的跑步前进,对自小习武的他来说,这种程度的越野跑完全是小菜一碟,壮硕的身影很快便在薄薄的晨雾里显得迷离起来。
  又一次的远距离越野测试,未能准时到达的人数较之上次有了很大提升,精准数据超过了二百人,最终达到了二百三十三人。
  叉开双腿,南向阳像一尊门神一样等候在小山山顶,冷冷地看着这眼前的诸多新兵。他们明显已经累坏了,个个气喘如牛,有几个更是不济地歪倒在冰冷的地上,没力气动弹一下。冰冷的地面也阻挡不住他们腿脚的松软。
  干什么事情都不能一味的持强,南向阳虽然一直扮演者冷面的角色,可心中也不是什么都没计较的,否则的话他凭什么在清军中能爬上都司的位子?
  发现留下的新兵们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地,更有些不像样的还解开了怀,在那扇风散热。他开始时并没有立刻训斥,可人都到齐后他拖延了约莫有小一刻钟了,才大声嚎叫起来:“都给老子起来,别像娘们似的躺在地上装熊。”这天寒地冻的他们能热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出大力了,但是“当兵的就要有当兵的样儿”,就南向阳所知,梁纲对于形象作风是很是看重的。
  一千来新兵们忙哗啦啦地起立,然后在一众教习和各自小队、分队、中队长的鞭策下勉强分出团来。见自己一句话就能管用,南向阳心下很是满意,虽然还是涣散一些,可比起绿营里的那些老兵油子已经是好上天了。而且现在的问题仅是这些新兵的体能还不足,单就服从性来将还是蛮好的。
  心中满意,脸上不露分毫声色,南向阳的语气依旧充满了严厉,道:“都是谁解开怀了?给老子滚出来。”
  半天,簌簌拉拉的站出了四五十名新兵,脸上都带满了惶惶不安之色。
  “有出息了啊,老子清早念得军规军纪你们听进去了没有?啊?”南向阳满脸怒气地望着这批人,眼睛中露出狠厉的目光。
  见头头这般表情,这些新兵的脸上都出现了掩不住的慌乱惊恐之色,或许这其中是有少数几个是清军派来的探子,可绝大部分的新兵都是本分贫苦百姓,没见过市面,没经历过大事,不知道南向阳仅仅是在吓唬他们,还以为将要受怎样的惩罚呢?看他这样的严厉和生气,自己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可千万别赶自己走啊!”心中害怕着,一个个耸拉个脑袋,低头不语。
  “文化课之后,每人罚站军姿一个时辰。”南向阳果然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凶狠却是高扬起轻落下。
  四五十人的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一个时辰算什么,很快就会过去的……不过这站军姿???
  还不知道站军姿这份痛苦的他们是不知道一个时辰的罚站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呢!虽然这对于军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现在他们还是新兵不是?
  “现在回营,距离早饭时间还有二刻钟。大营有规定,用餐时间不得超过二刻钟,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返回大营,那么……早饭就不用吃了。到中午以前,你们就只能饿着肚皮训练。
  现在解散!”
  南向阳话音方落,一千多新兵像撒出去的鹰儿一般窜下了山去,乱哄哄地从山上抢路到下山,唯恐落在人后。
  这要说新兵们对什么最看重?除了饷银之外,这吃饭和穿衣就是最重要的了!
  若是到大营时过了用饭时间,那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而且更重要的是,少吃了一顿饭,还是那么好的饭,自己不是亏了么?
  现在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早饭的重要性,绝大多数的新兵也没有将它和自己的成绩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他们现在的慌张,更多的是嫌少吃一顿饭亏得慌。毕竟在之前的日子里,饿肚子或是不吃早饭,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不过相信经历过第一天训练之后,他们就会知道一天三顿每一顿饭对他们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除非他是打定主意进辎重营或是补给队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三章 训练
  
  从跳出江北开始,这些日子来,每当有一个暂时可以安身的地方时,梁纲总要做一件首要的事情——那就是整编部队!这次在九道梁自然也不例外。
  可以说此番大规模的招收新兵,就是为的给即将到来的全军大整编补充人手。
  这不同于以往的整编,那些仅是补充分配兵力,而此次却是要更改编制。二大队制保持了这么长时间,梁纲终是要开始着手准备成立第三大队了。现实条件也允许了,不但人员充足,而且军官也俱全了,这时再不扩编还要等到何时?
  他是打算以南向阳为第三大队大队长,麻子为大队副大队长(兼第一中队中队长),张世秀、张世凤二人为第二第三中队长。
  独立中队取消,但预备队还需要继续保持,由在阴条岭跟着南向阳、宋标(另有安排)一起投降的一个乡勇团总——程绍元为队长,原清军把总南向阳的老部下冯景山为副队。编制人数依旧不定,看具体情况而论。
  骑兵队也要进行扩充,新扩编一个加强中队,下辖五个分队,但不设中队长,平日归姬家兄弟调度。虽然在郧阳,骑兵大展身手的机会很少,可是总该要为以后考虑不是。练出一个精锐骑兵来,可比一个火枪兵费时费力多了!
  梁纲的亲卫队扩充至二百人(可充做执法队和战时督战队),侦察分队更名为侦察队,人员编制一百人,但是柏清华能不能找的全还说不定。
  王子元手下也需要补充相当数量的人手,因为库房被梁纲给改成了辎重营。红巾军长时间流窜作战,叫库房未变有些名不符其实,索性就换成了辎重营的名号。
  预计总人手,不会少于一百人。
  炮队也需要扩编,趁着这个机会,枪炮火药三组都需要加足了马力运转。到来年时候,柳严辰至少需要再铸出五十门臼炮来。(换掉损耗过重和已经坏掉了的的旧炮,再适当的添置一些。以及给西天大乘教准备的年礼)
  而王栋、王来元父子则需要尽量多的铸造枪管和配应的零件。至于火枪兵梁纲倒是不打算再进行扩充了,山岭之间,二百人足够用了。但是补给队却需要大补一番,人数至少要扩充到百人以上。
  新兵受难的同时,老兵也没有好受,刻苦的训练同样在等待着他们。红巾军中并不是出了新兵营就不在训练了,有的时候老兵的训练比之新兵还要艰难和刻苦。
  “部队里,上峰的话就是铁律!(不叛乱的情况下)下级必须无条件服从!”王五回想着梁纲常说的一句话,嘴角浮显起一丝笑,这句话是分外对他的胃口。他就是享受极了那种指挥调度,一令即出。莫敢不从的成就感。
  收起微笑,王五抬头向前面的训练场看了一眼,然后突然叫道:“全体都有,向后——转!”
  手下的人毫无准备,但是他们长时间跟着王五这种人混饭吃,完全服从命令的潜意识本能已经完全渗入了他们的身体里,顿也不顿,齐刷刷的集体后转,面向着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的场地。
  王五不带一点暖意的眼神冰冷地掠过列队整齐的七十八个手下,厉声道:“向前,跑步前进!”
  第一大队第三中队的显存人员迈着整齐的的脚步,直挺挺地冲着被白雪覆盖的演练场跑去。初来乍到的他们并不知道在这层皑皑白雪之下覆盖的是遍布陷阱的坑洼。
  “啊”,一声惊叫响起,第一列靠右的一个兵已经中招了,陷在了一个齐腰深的地洞里。还没等他爬出来,接二连三的又有七八个人中招。特别是中间的那个,自己一倒地又连带着牵连上了后面的四五个难兄难弟。七十八个人跑了不过二十来丈远,就已经倒下了三分之一强。
  到了这个时候,一大队三中队的人还如何不知道这块场地的“不凡”之处,但是没有王五的命令停下,他们也不敢止住脚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俗话说的好,知道了看不到才是最可怕的。明知道脚下遍布陷阱,却一个都察觉不到,自己什么时候中招也不知晓,这不禁让他们缩手缩脚起来。整齐的队伍也紧接着显得有了几分凌乱。
  如果没有这场覆盖大地的大雪,不太大的校场上三中队的人可以一眼可观,前面即便是有无法逾越的陷阱时,忍一忍也就落进去了。可现在……
  看着有些凌乱的队形,王五冷冷一笑,“这群家伙,看来操练的还是不够啊!”
  “周亮、顾村生……,列队,跟进。”不给人偷懒的机会,王五点着那些因落进陷阱而落队的手下。
  “是。”一应人当即高声回答道。
  “啊……”
  “哎呦……”
  “他娘的……”
  惊呼、叫骂等等杂声在队列中响起。陆陆续续的有一半人落进了校场上那些大小不一的陷阱之中,然后列队,再次跟进。
  王五不下令,他们依旧谁也不敢停。
  在王五这块小校场边上的另一块训练场地上。
  同样是一大队的人,大队长陈虎正在督促着自己手下的直属部队——加强分队和炮兵分队的人走独木桥。
  先从三尺高的开始连起,过去后就开始走四尺高的,然后是五尺高的,最后再是一丈高的独木桥,来个大跨越。
  能安然跑过距地三尺高的独木桥,那就已经说明此人的平衡能力是过关了的。只要能安下心来,四尺高、五尺高和一丈高的独木桥也该不在话下。
  可是事情卡就卡在了那句“能安下心来”。事实是他们安不下心来。
  那三四尺高的独木桥还好说,掉下来了也摔不死。可是五尺高的独木桥摔下来就不好说了,稍微不注意那就是个“伤”。而至于一丈高的独木桥就更是如此了,虽然梁纲在下面铺上了厚厚的棉被,可那个高度依旧让人胆寒。
  走独木桥,很简单的一件事,可要是能把这四关全部都过掉,那在胆量上必然是没的说。
  陈虎这边,独木桥上下饺子似的往下落人。不远处的陈二侉子那里,他的堂弟那情况也不好。他们今天训练的是背倒。
  一人站在一个六尺高的台阶上,两手竖立,人背面平躺倒下,下面的是两个队友,两人双手排开接着。看起来很简单,考研的却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和自身的心理承受能力。毕竟一个照顾不好,人摔在地下了,骨折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这般的训练进行几次之后,自然是能极大地增强队友之间的信任和依赖……但就是初次进行的时候,太磨叽了点。
  能想出这些招数的人自然是梁纲,虽然没参过军,可电视上也看了不少不是,他自身也经历过一些,照搬原抄就是!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新兵见红
  
  “咔嚓——”随着一阵寒冰咂破的声音,新兵营五中队一分队一小队的十名新兵前赴后继的迈入齐腰深的水坑中,刺骨的冰寒瞬间涌上他们的心头,但一名老兵九个新兵却只能咬着牙坚持着向前走。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训练还会有多少,但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一道坎自己必须趟过去。
  据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大火炉,上面支这一口大锅,里面还咕咕嘟嘟的熬着滚热的姜汤,可他们不能去,因为现在跑到那里今天先前的苦就算白吃了。不但不能得分还要倒扣二分,这个后果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起的。
  跟在他们的就是一分队的第二小队,同一小队一样,他们十人也全都是迈着大步走进了冰冷刺骨的水坑中。看到前面这样的情形,一众新兵心中不禁大骂“变态”。这个词语还是他们不久前从主教官南向阳口中学来的,据说还是他们的老大发明的。
  真他娘的是顺口啊!
  用在现在太贴切了!
  新兵们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轮到自己的时候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的踟蹰。没人想进补给队和辎重营,他们没命入伙是图钱财的来的,进了补给队和辎重营还能有什么前(钱)途?
  第三小队……
  二分队第一小队……
  两刻钟内,新兵营五中队的训练就告一段落了。下面就该是中队长做总结了。
  被冻的很深发抖的新兵们从冰冷地水坑里爬起。在操场边迅速集合整队。寒风不时地吹过,冷得这些年轻地汉子牙齿直打颤,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妄说一句话,叫一声冷。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五中队中队长对于自己队里地测试成绩说不上满意,但还好也没出现让他丢脸的事。比如跑去火炉那。
  用着一如往常的眼里音调说道,“只要上级没有叛国,下级就必须听从上级地命令。士兵必须服从军官地命令!对于抗命不从地下属,依照战场纪律上级有权利当场格杀低于自己两级以下地军官和士兵!”(分队长可以直接杀小兵,但不可以杀小队长长)
  “所以,你们必须牢牢记住这一点——军人地天职是服从命令。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枪林箭雨,只要上峰一声令下,就算明知到冲锋是个死你们也必须要冲上去。不想死地就一个劲地向前冲,打败了敌人你们就能活下来。而后退地自有督战队伺候。死在战场上,你是一条汉子,抚恤银子绝不会短你一个子;可要是死在督战队地刀下,那你就是个孬种。一律按逃兵处置,抚恤银子一个子都没有。”
  “下面宣布你们此次训练的得分。”中队长话音一落,身后地一名教习就递上了一张表单。“陈阿大两分、黄明两分、肖楚云一分……”
  那一天,五中队在中队长在念完分数后立刻返回营地更换衣裳,然后休息了两刻钟,喝了些姜汤驱寒,接下去就是再次投入到了训练之中。
  中队长直挺挺地站在队列的最前面,脸色由清晨红润变的有些发白,以他的素质现在都感觉自己的双腿麻木木的了,虽然他现在的身形依旧挺得笔直,纹丝不动。那下面的人是什么情况就更可想而知了。
  “噗……”
  一名新兵终于坚持不住,身体摇了几摇,倒在了地下。
  中队长不为所动,一个新兵代表不了全部,他(新兵)自有场地旁的医护人员照料。
  中队长不动,下面的新兵自然也没有一人敢动以下……直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十三个,短短的半刻钟内,四十三名新兵倒在了地上。
  中队长依旧没动,又过了半刻钟,直到第五十个新兵倒地后,他才终于开口说道:“解散。”
  看着剩下的几乎迈不动脚步的五十人,中队长笑了笑,“新兵每人加一分。”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是要服从命令必须练就坚强的意志,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都能有保持镇定、坚决执行命令的顽强意志。
  西地训练场,第一中队。
  “南营长,这是名单,请你签收。”一名分队长向着南向阳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递上了一张名单表。
  南向阳打眼一看,笑了,“哊嘿,还不少啊!苦力营的人是不是全拉过来了?”
  苦力营——等同战俘营。
  “因为是三个新兵中队一起要(第一、第二、第三),所以就送的多了些,一下子清出了一百一十七个靶子。苦力营现在就剩了三十人不到。”分队长呵呵一笑回道。
  “把他们都押过来!”送走了押送部队,南向阳一声厉色大喝,一百一十七个战俘就在新兵营所属警卫队(以后南向阳的大队直属加强分队)的押解下心惊胆战地来到一中队面前。
  “排队!按三路纵队!快排好!”
  一路上担惊受怕的战俘赶紧排好了队伍。
  “。谁是李瑞泽啊?站出来。”南向阳捏着名单的手紧了一紧。不是所有的战俘都乖乖听话的,到那里都有刺头,都有不安分和不知好歹的人。
  “小……小的就是。”一个同南向阳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汉子站了出来。从名字上看他是一个汉人,可实际上这家伙却是汉八旗的。
  与当初死在南向阳手中的舒尔泰一样,他也是荆州将军成德的贴身侍卫。因为身份不一般,所以在战俘中隐隐为首,还一直对红巾军抱有坚定的仇视态度。早就被战俘营的管事打上了标记,今天他是活不了了。
  “我……”李瑞泽有些心惊胆颤,但他骨子里就是敌视红巾军,尤其是南向阳这样的“官军败类”。开始时还露了点怯意,但随后就恢复了本性声道,“怎么着?这位大人可什么要赐教的?”说出“大人”二字时充满了讽刺意味。
  对于一个要死之人南向阳才不会去置气,他还没那个工夫去做浪费,轻轻的一摆手,身后的一名警卫便向李瑞泽跑了过去,解开了他的脚镣。随后那名警卫还随手扔给他了一把刀。
  “李瑞泽,今个儿咱爷们就来比划比划。”南向阳同样抓着一口腰刀,慢慢的走近了过来,“生死由命,公平的来,就看谁的把式更硬朗。”
  李瑞泽看了下周遍,那些警卫已经全部退下了,心中算是有了点底,而且这时候他也想明白了南向阳拉自己这群人过来的原因是什么了!眯缝着眼凶狠狠地看着南向阳,“狗奴才,想拿大爷做磨刀石,美得你了。”说着一扬手中的腰刀,身形一闪就想南向阳扑了上去,“看刀。”
  早死!再次听到“狗奴才;三个字,南向阳眼中杀机暴涨,“既然想死,爷爷就成全你一会。”身躯如浇铜般一动不动,南向阳手已扬起,腰刀横卧胸前,寒光流动,仿佛出征的将军,期待浴血一战。
  南向阳是一动也不动,安稳如石。
  李瑞泽却是动若风火雷霆。他人本来还在举例南向阳丈余之外,此时脚尖一顶,双臂一振,整个人就如一只大鸟一样飞扑过来,眨眼间就到了南向阳面前。寒光骤起,他手中的刀在空中一扬划起一条白芒向着南向阳的门面斩来。
  这一刀来势极快,刀光陡起,刚猛有力,锋刃就已经到了南向阳跟前。
  可是南向阳凭真本事能做到四品都司,尤其会是凭嘴巴来的?那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刀风激荡,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也没有闪避的意思,只不过身子轻轻一晃,连脚步都没有移动过,就已经避开了这一记凶猛的劈杀。
  这一刀堪堪从他身旁劈落,李瑞泽一刀落空,立即回刀横削,变招之快,速度之捷,全在电光石火之间。
  南向阳的身子依然只是微微一晃,从容地再度避开了这一刀。
  “斩!”再一再二不再三,躲过了两刀后南向阳也瞅准了李瑞泽收刀不及的空挡,大吼一声,握刀的右臂突然一抖,寒光一闪,刀就挥出。
  血溅三尺,李瑞泽的脑袋只有一道血皮还连在脖颈上,断了头的身躯惯性的向前冲出去了两三米后这才轰然倒地。
  南向阳看都不看死尸一眼,全然不以为意。“马路飞在哪儿?出来!”
  “咚”,战俘队列中的一条大汉瘫软在地,“大人开恩,大人开恩,饶了小人一命啊……”那人向着南向阳磕头如捣葱,只求得今日能苟活的一命。
  “饶你一命?”南向阳冷冷一笑,“我饶了你,将军却是饶不得你!”厉声一喝,“来人,给我按住了。”
  身后两个警卫立刻应答一声,飞快扑上去死死地按住了马路飞。
  马路飞亲眼见到了李瑞泽的死,根本就不敢再生气半点反抗的念头,也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只是一个劲的想奋力挣脱警卫的压制,同时尖声向南向阳叫喊道:“大人饶命哪,饶命呐,小人以后再不敢了,只要你放了小的一命,小的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来报答,永不敢反悔,大人还请饶命啊!那都是李瑞泽逼我干的啊……”
  “这……就是不老实不安分的下场!”南向阳神色冷寒如冰,走到马路飞跟前高高举起腰刀,又恶狠狠地下劈。
  噗嗤——,扑!
  再次鲜血飞溅,人头落地。断首咬牙嗔目、神色狰狞,马路飞的脑袋已经永远地搬家了。
  旁观的战俘纷纷大骇,队形立刻为之大乱,唯恐下一个会轮到他们,都争先恐后地往后躲。
  “站住!”
  南向阳厉喝一声,周边的警卫也齐齐大喝一声抽出了兵器。惊恐后退的战俘们顿时噤若寒蝉,木偶般僵在原地再不敢乱动、更不敢喧哗。
  扬起手里还在滴血的腰刀,南向阳冲着余下的道:“接下去的十天内,只要你们好好的配合,就可以饶你们一命。把木刀木枪发给他们。”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五章 禁书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军在备齐了冬装之后也曾出动过几次兵马进剿九道梁,但是寒冬季节里无论是兵还是官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到大山里出出进进,所以对战事不上心不用命,结果全被梁纲驭兵轻松击退,也顺便历练了一下手头的新兵,如此几次后清军也便消停了下来。
  九道梁里,几次小战后,梁纲事实上已经在准备着再次挪窝了,却忽然发现清军没了动静,心中不由的大感奇怪,连忙使人出去打听。待到消息传来,却是梁朝桂这个老东西病倒在床了。
  诺大年纪的一个人了,一边承受着北京城的压力,一边又要费心竭力的布置人马进山围剿,长时间下来梁朝桂如何受得了?那是心疲神衰。恰逢今年寒冬来得早,又是骤然降温,这老身子骨就支撑不起了,一个小寒就躺下了床上。这一病,连着先前强压着的不适也都全部爆发了出来,休养了多日始终不见一丝的好转!
  主帅卧床不起,清军们自然是没了进山围剿的心气,现在全都窝着不动,静看梁朝桂身体如何了!
  因为这些原因,梁纲舒舒服服的在九道梁过了一个好年。大鱼大肉的犒赏全军不说,对于九道梁边上的那些流民百姓,梁纲也散出了不少银子和米面,一时间在民间是再次博得了不少好名声。
  “两边的礼物可都准备好了?”大椅上,梁纲捧着一杯暖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回将军,礼物都准备妥当了……”王邵谊有些为难的看着梁纲,他不明白梁纲为何在这个时候还要去襄阳城,有那个必要么?现在他一人的安危可是维系着红巾军上上下下三千号人的前途啊。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对于弱小的红巾军来说,梁纲就是一个真正怯怯的千金之子,而那个襄阳城也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屋房。王邵谊他是真的不想让梁纲去。
  嘴巴张了张,王邵谊终是再次抱拳进言道:“将军,那襄阳城真的去不得啊,万一出了查漏,高墙雄城之中是想逃都难。”
  将军这个名号真是有些不伦不类,开始时梁纲是很觉得别扭,还不如大当家的顺耳。可是时间长了,也就是了。
  向着王邵谊微微一笑,梁纲说道:“此去襄阳,我是有要事与宋教主等人商量,不走一趟不行啊……”虽然是自己的得力人,可一些事情梁纲还是不愿王邵谊知道。
  他怎会知道自己去襄阳一行的重大意义?
  过年都是要送礼的。
  梁纲给手下弟兄们的过年礼就是三日的好吃好喝、一封银钱以及一百个青楼女子!
  她们的姿色如何且不去管,可只要“干净没病”能泻火不就成了?
  为此梁纲付了整整三千两银子给王应琥,并且另给了他五百两银子的劳务费。王应琥接了这单生意后,详尽策划了好几日又小心筹措了半个多月,才算是凑够了一百人。
  拉到九道梁时梁纲还都过过目,一百人里面倒是还有些小有姿色的人在,看得出王应琥并不是在应付,这一百人也不是为了凑齐而才凑齐的。
  不过在派上用场之前,梁纲还是下了道命令给医疗部,让他们在接下的日子里盯紧一点。即便是之前就已经说好了要“干净没病”的,可那事情谁又能真说得准在接下的日子里不出意外?
  红巾军上下长时间厮杀奔走,难得趁这个时间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不管是身心都能放松放松。如此时候梁纲送来了这份年礼,当然是再次挠中了众人的痒痒处,也成功的再次收拢了手下众多兄弟的心。
  而至于那个所谓的“两边”的年礼,更是他用心的准备的。
  所谓“两边”,一是指的是宋之清的总教和北会,二是指的是张汉潮的南会。只因为前者是连为一体的,所以梁纲就算作是一份了。而至于王应琥、王延诏等郧阳府的体系,早在半月前,就已经送到了眼前。
  南会张汉潮处,梁纲把何世光的人头送了过去。相隔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与南会的联系也远远抛在了北会和西天大乘教总教的后面,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条线就已经断了。
  不说别的,单是邱元的那条人命在,梁纲与南会的情面就消不掉,这种恩情不是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就可以抹去的。而现在梁纲又把何世光的人头给张家送了去,可以说这条线是愈加的宽敞了。明着看起来是不如宋之清、齐林一块来的显眼,可实际上却是比前者更加稳固以及“纯洁”。
  稳固在于,这条线并没有过多的涉及到利益交易;纯洁的是,除了情面(友谊)这条线几乎没有掺杂过别的事情。
  相比较宋之清这边的“纯利益交换”,淡然是这条线要更加的牢固稳定一些。
  从五十七年时梁纲抵到襄阳城后,他与宋之清和齐林那边的联系就远远超过了和张家南会的联系,无论是在谁看来,都会感觉着他与北会、总教更亲近,而且两者之间还有更紧密的利益瓜葛。
  但是心结一产生,那无论什么情意都完蛋。那一夜想明白之后,梁纲就把他与北会和总教那边的交往看成了赤裸裸的双方利益交易,这种情况下又如何会让他对北会和总教产生真正的情意呢?
  即便他“给”了宋之清、齐林无数的利益。
  此次送给襄阳方面的礼物也是如此。十门光鲜蹭亮的臼炮,他已经交到了王应琥手中,而接下的运送的事情自然是由他西天大乘教自己的路数来办。
  颗粒火药以及手雷的制造方法,梁纲之前就已经交给了西天大乘教,相信臼炮所用的开花弹的制造也难不住他们。
  有陈洪这样的一个人在队伍里呆着,如颗粒火药这样明面上的东西是瞒不住他们的。而错非梁纲这些日子来一直注意枪炮组的保密情况,相信两组的任何秘密都会在西天大乘教的注视下被挖个底朝天的。
  襄阳,齐林府上。
  宋之清有些拿捏不准,都是现在这个情况了,梁纲还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和自己亲自面谈?
  疑问就想一条毒蛇一样,搅得他两天来坐卧不宁,甚至连之前得到十门臼炮的喜悦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旁的齐林面色也有一些纠结,转念就要到乾隆五十九年了,距离原先预定的起义时间只剩下两年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出面见一见梁纲了呢?
  王聪儿坐在丈夫的下手,默不做声,她心中也在盘算着一个事情。是不是要向师傅和丈夫进言一下,要他们约束约束手下教众的活动,是时候收敛收敛了。
  梁纲现在已经去了郧阳了,虽然还吸引着不少襄阳官府的眼光,可是躲过了一劫,依旧担任着襄阳知府的施南林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全身心的投入到梁纲的剿灭大业身上,他已经把自己的一部分注意力投入到了襄阳民间。
  可是教众们的活动依旧很肆无忌惮,不加注意,如此下去难免会被官府察觉并掌握一部分消息……
  三人个有心事,大厅中一片寂静。
  夜色已深,漆黑一片。
  广州,定海门(小南门)外的一座两进出的小院内,陈广亮满脸兴奋的就着灯光细细读看这手中的一封书信。
  昏黄色的油灯火光照射在书信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末尾落款的人名字号——郑一。
  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跟这家伙挂上钩了。陈广亮简直要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兴奋高叫出声了。
  从上次被梁纲派来后,陈广亮就一直没有再回去,一直都是在忙忙碌碌,设置联络点的同时他甚至做起了粮米和杂货买卖,以此来赚些银两好以减少点开支。
  十月初的时候,他曾派陈恒军亲自带着一个木匣子返回襄阳,吩咐一定要交给他父亲。
  陈恒军看他一脸的郑重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重要无比的东西,所以一路之上都是小心再小心的。却并不知道,木匣子里面装的仅仅是几本破旧的老书。
  《扬州十日记》、《扬州城守纪略》、《嘉定乙酉纪事》、《江变记略》、《嘉定屠城纪略》、《续明纪事本末》、《雄州店家歌》、《海角遗编》等等。
  这上面每一本都记载了清军入关后所欠下的累累血债!
  在大清的天下里,这些书都是被严厉禁止的反书,只要一经查处必定是抄家灭族。
  陈广亮无意中知晓了这些书的存在,又心中梁纲做的是什么勾当,潜意识中他认为这些书对梁纲应该是有些作用的,虽然具体的策略他还说不出。
  陈广亮在此之后就十分留心此事。而东南一带历来反清组织甚多,他冒着危险陆续的和天地会及其分支小刀会联系了上,并从他们的手中弄到了这些书籍。
  而随后的日子里,通过天地会和小刀会的关系,陈广亮继续向原先的预定目标六色旗前进,前些日子他送了三百石大米给郑一,攀上了关系,今天是终于等到他的回谢信了。
  看着手中的书信,陈广亮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有了这封信,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两边的关系会越走越近……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文字狱
  
  “宋教主,在下备的这份年礼可还入得眼去?”梁纲放下手中茶盏,脸上带着微笑,向着宋之清打趣说道。
  上手高坐的宋之清现在正是一副喜不胜喜的表情,两手捧着那些书都恨不得揉进自己的眼中去,听了梁纲这话,当即大乐开怀的回道:“入眼入眼!哪里会不入眼?”
  “宋某是谢大当家的。”宋之清站起身来对梁纲正式的行了一记谢礼,看的出他是真正的高兴。
  听到宋之清还叫自己“大当家的”,梁纲不以为意,在西天大乘教看来自己应该还是一绺子土匪而已,只不过是绺子大些,武力强些。至于所谓的红巾军和将军称号,纯粹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当不得真。
  “为了这些个东西,我可是费了不少工夫,教主的这一礼,梁某就生受下了。”没有躲开避开,梁纲安安的受了这一礼,可是嘴上说的话却让宋之清一点都不会感觉着他在托大。
  “那里那里,应该的,应该的。”宋之清也没半点别的意思,看着那些宝贝书他都爱死了,怎会生出介意来?
  作为一教之主,宋之清才华能力还是有的,梁纲的这份年礼会起到什么作用、能引来多大的风波、对自己教派又有多大的好处,他心里面谁还没个具体的概念却是明白益处多多的。
  “不知道教主打算如何处置这几本书啊?”又絮叨了一阵子,梁纲再度把话题往目的上引导来。
  宋之清张开就想说,但是话到了嘴边他眼珠子一转望了望梁纲就又给吞了下去。向梁纲拱手说道:“之清初见欣喜若狂,但毕竟是时短,心中不过是出了一层朦念,漏洞还甚多,不说也罢。倒是想听听大当家的何有建议?”他脑子却是反应了过来,眼前的梁纲主动去寻这些书,又巴巴的给自己送来,那他心中肯定是早有的盘算计较,与其自己说出那些浅见惹人笑,倒不如让他来开口。
  一年多的交往下来,宋之清是知道梁纲心思慎密的,他的建议必然可用。
  梁纲也不推却,宋之清不说也好,还省得自己去补漏,平白的让他尴尬。清了清嗓子,梁纲道了出自己的想法……
  他这建议也不是多出众,就是紧扣着“”三字。西天大乘教可以将这些书翻印上几千本上万本,然后悄悄散运到全国各地,不管是他们所能触及到的地方,还是他们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反正是全都运过去。
  这些书的作用就是拿来陷害各地的读书人的。
  不是给寻常百姓看的,他们看了也看不懂,更不可能摆在大街小巷贩卖,因为全都是满清的禁书。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陷害”各地的读书人,每一套书籍用绳子一扎在晚上隔着门墙一扔了事。虽然绝大部分的书籍被主人“当即烧毁,可世上总是有一部分另类,而且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扬州十日记》、《扬州城守纪略》、《嘉定乙酉纪事》这些书在满清早期还是流传颇广的,不过是随着三藩平定,郑家投降,满清的统治在全国范围内渐渐的稳固下来,这些书籍就成了明令禁止的禁书,一经查抄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慢慢地也就消失了。
  但是他们的名字肯定还有一些读书人知晓,知名度上还是不成问题的。虽然没见过,可是听说过,而在得到从天而降的一摞书后,即便心中出奇的害怕,可是出于好奇翻看上几眼并不出奇,说不定还真会有那么几个人私下里藏了起来的。
  河北的八卦教、山东的清水教、河南的三阳教到东南的天地会、小刀会等等,这些教会全都是西天大乘教的无形盟军,这方面让他们帮一把绝不成问题。
  而一切布置完之后,在某个地方(别是襄阳)挑起一个事,将这几本书的影子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再传出些消息……转眼间再一场书案就会爆发出来。
  满清王朝即便是以满人为主,可汉人的力量也不能小视,尤其是在地方上的汉人力量,它们依旧是把持着主导地位。
  封建主义是以什么为基础的?王朝的统治又是以什么为根基的?读书人在其中占据着怎样的一个地位,谁都心知肚明。
  如果在大起义前夕,乾隆老儿自己主动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并且还是落在读书人头上的腥风血雨(就是以读书人为主导的吧?),那对于全国的局势会起到一个怎样的作用?这算不算是满清自己自掘根基?
  而在大起义之后,动荡的人心、士林对起义的促进和催进又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将自己的所有想法一一道出,梁纲靠在了椅子上,端起未喝完的茶盏再次送到了嘴边。两眼还在紧紧注视着宋之清的表情变化……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这个计划会玩不成,因为清朝的,尤其是乾隆年前的依然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从康熙中期还是到乾隆年结束,这一百年中,的频频爆发,堪称是中华文化的又一大浩劫年代。多少前人的心血被付之一炬,简直和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有的一拼,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前后三代皇帝中,雍正的名声最差(事实上撇开他满人的身份,单从一个皇帝的角度来看,雍正还是挺让人佩服的),提起他人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酷厉,接下去就是冷峻、强硬等等,反正是找不到一丝的温和。
  但是康熙和乾隆的名声好上了许多,后世一些人把康熙捧成了“千古一帝”,给乾隆也擦上了不知多少层的粉,尤其是后者……影视形象简直是无语。
  但是这都不能磨灭掉一个事实,那就是一贯给人温和风流、风雅翩翩之印象的乾隆帝才是将这一“造成社会恐怖,禁锢思想,摧残人才”极道不文明现象,带到顶峰,发展到空前绝后这一地步的人。
  乾隆刚即位时,为笼络人心,首先下令刑部将悬挂在菜市口枭示的汪景祺(年羹尧亲信)头骨取下“制竿掩埋”,接着又降旨赦免了被发配的汪景祺及查嗣庭(隆科多案)的亲属。为避免再发生以文字罪人的冤狱,乾隆帝还听从山东道御史曹一士“请宽妖言禁诬告折”,批准刑部的建议:今后凡告发旁人诗文书札等悖逆讥刺的,如审无实迹,一律照诬告反坐;如果承审的法官率行比附成狱的,以“故入人罪”论。
  虽然此时文人早被康熙、雍正两朝抽去脊梁,但仍然高兴万分,纷纷上表称颂乾隆“上下无隐情”、“为政以宽缓”,并大施感情代理权编造民谣:“乾隆宝,增寿考;乾隆钱,万万年。”以对比雍正时的歌谣“雍正钱,穷半年”。
  然而乐极生悲,乾隆十六年,又死灰复燃,起于“伪孙嘉淦奏稿”案。
  此案前后一年多时间,多涉及封疆大吏,前后牵扯进了十八个省,受难人数不可计数。
  乾隆帝丝毫不想到自己确有过错,反而感觉到敌对暗潮在全国涌起,认为原因是因为之前自己的“皆因以往实行的宽大之政”,是“请宽妖言”、“禁挟仇诬告诗文”等政策纵容了“诽谤”。所以此后乾隆帝决定改变“妇人之仁”的“宽缓方针”,决定继续继承列祖列宗的严猛苛政,降旨道:“此等奸徒,传播流言,俦张为幻,关系风俗人心者甚大,不可不力为整饬。”
  从此再次波澜壮阔,直到以修四库全书为名义,完成了查办禁书、彻底摧残中华精神文化的千古创举。
  所以在所谓的“圣主”、“十全老人”乾隆帝时,达到历史巅峰,在乾隆十六年以后的四十多年日子里共发生一百三十余案。其中四十七案的案犯被处以死刑。(死刑意味着:生者凌迟、死者戮尸、男性亲族十五岁以上者连坐立斩。)牵强附会、望文生义、捕风捉影造出的,在乾隆朝中后期是如脱缰野马不可控制。甚至一些疯子胡乱涂抹也被定为“逆案”,凌迟处死,已然荒唐到了极点。
  这般的情况下,梁纲自然能完全笃定自己的计划会万无一失了。只要那些个禁书一共开露面,官府、衙役就会像疯狗一般扑上去,细细的嗅闻着一切气味,不会放过一点的蛛丝马迹。(发大财得上风青睐的好机会)
  而且有了海成的前车之鉴在目,相信满清的官吏也不会再重蹈覆辙。判案定罪的时候肯定会全往重里定,死人很简单,抄家灭族也很寻常。全国各地的书案同时爆发,等到消息都传到北京的时候,就算是乾隆他们看出了不对也晚了。风浪已然掀了起来,又如何能轻易地把它压服下去?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七章 捅破窗户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齐家门前,梁纲一身黑衣的伏在一处背静角落里,两眼望着不远前的高墙大院,心中是大大的纠结中……
  “自己到底要不要闯一遭呢?把这层窗户捅开?……”
  与西天大乘教相交已经一年多了,齐林这位北会大师傅却始终是不曾露面。梁纲几次相询,都被宋之清、李全等推衍了过去。
  初始时,相交不深,西天大乘教对自己有所隐瞒也是应该,毕竟齐林的身份太过特殊了一些,可是到现在都还要继续瞒下去,那就是大大的不应该了!
  难道以自己现今的身份还会投降清廷从而泄露秘密吗?或是说西天大乘教对自己的前景根本就信不过,一直在担心自己会兵败被俘……
  这档子事能拖延到现在还不得解决,只能是充分说明自己与西天大乘教总教及北会之间的关系不过是面上光鲜而已,实质上彼此都不是很信任对方。
  梁纲心中并不感觉气愤,他早早的就把双方的关系定做了等价利益交换,又怎可能为这事儿赶到气愤怒火?今夜能让他到这里来,来为之纠结不已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时间不多了。
  眼下已经是乾隆五十九年了,距离历史上白莲教大起义的爆发也只剩下了两年整的时间,而距离梁纲所不甚了解的六省教案的爆发时间就更短了,最多也就是半年多些。
  梁纲知道王聪儿、姚之福是日后襄阳义军的主要首领,顺便这也了解到了刘之协和齐林,知道在乾隆五十九年里有那么一个叫做“六省教案”的事件爆发,这齐林便是因牵连入案中才丧的命。
  初来乍到时,梁纲对“六省教案”的影响力了解还不是太深透,甚至在最初的时候他还有到时候了提醒他们一下的想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天大乘教一方他已经没办法去亲近了。对其有了深入了解之后,他更感觉当年的想法可笑。
  在西天大乘教中,王聪儿的地位相当的显赫,但也排不进前十去。那姚之福就更不用说了,仅仅是北会里的一个实权师傅而已。如果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话,由宋之清亲自来主导这次起义,那么他(她)们二人在义军中最多也就是个大头目。
  姚之福应该会成为齐林手下的统兵大将,王聪儿则只能是他老婆,这地位比之历史上的首领地位相差的不以道里计!
  由此可知,这个六省教案是何等的厉害,对西天大乘教的伤害是何等的严重。宋之清、齐林、李全、张汉潮、高成功、王应琥、王延诏等等,这些个西天大乘教的首领级人物怕是全都会落进这个案子中而丧命,也只能如此才可以解释——历史上的义军首领为何会是王聪儿和不显山漏水的姚之福。
  而且历史上的白莲教义军是大大小小分成好多股的,可眼下的西天大乘教却是一个相应的整体。教主宋之清没有后代,兄长宋之高又早逝,留下的侄儿避他如猛虎,所以是一心培养齐林接班,而齐林亲掌的襄阳北会实力经过多年的发展也是位居西天大乘教首位,连高家这一系都服服帖帖的,剩下的谁还敢不说半个“不”字。齐林在西天大乘教中完全是个实权太子爷。
  他们二人心能想到一处,力也能往一处去使,张汉潮是“忍者神龟”牌的,王应琥又认同,王延诏也是个没话说的,西天大乘教内部的事万由不得他一个外人插手,连着四川的那些人也全都认同了齐林继承人的地位,是以可以预料的是,若西天大乘教真的顺利起事的话,必然会是一个以“宋齐”二人为首的联系密切的整体,而不是历史上那样的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的盟军。
  梁纲心里想望的是全国,对起义后的白莲义军特别是联系密切的襄阳义军心存妄念,那是拿定主意要寻机一口吞掉王聪儿和姚之福部的。所以他又怎么可能去特意提醒宋之清他们主意清廷动向呢,这些大鱼死干净了才好呢!
  可这样一来,梁纲与之联系密切的上层人物都死了,这他与西天大乘教的情面也一下子薄弱了好多。想要把情面密切起来,尤其是与襄阳北会的情面密切起来,就只剩下了半年多的时间。
  梁纲打算把齐林这层窗户捅开,然后迅速介入北会。在郧阳的日子里,他对姚学才可是相当够意思的,但是与他老子姚之福的关系就差多了。
  日后姚之福掌握北会实权(王聪儿开始是名义上的统帅,慢慢的才名副其实),梁纲虽然也可以通过姚学才的关系与他拉近距离,可是那个时候双方的身份不一样,这见面后的情形也就不一样了。
  姚之福现在不过是北会的一个传教师傅,虽年岁大了,教中的声望很不错,也很得齐林信赖,但是他在与梁纲会面的时候只能执下礼。梁纲现在可是能与齐林相提并论的存在,较之宋之清也仅是低上半头。在郧阳的时候,姚学才在他跟前完全就是个“小辈”,能与梁纲并列一排的只有王应琥和王延诏两人。
  现在再通过齐林的这么一介绍,双方的高下关系就明确确立了。而对与一位上位者(梁纲),又因为儿子姚学才的关系(得梁纲青睐),姚之福对梁纲肯定会恭恭敬敬,甚至有意奉承两下也说不定。
  况且当初铲刘家的时候,姚之福就是给梁纲打下手的。
  如此情况下,那么日后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相见,姚之福也只能矮上一头,并且自始至终的矮上梁纲一头。除非他是不要脸了,或是打算和梁纲明了明的掰腕子。
  可要是现在不确立高下关系,等到六省教案后,宋之清、齐林这些人都倒了霉,姚之福就会一跃而成西天大乘教襄阳北会的第一实权要人。
  到那时候,梁纲便是拖上王聪儿也不见得能在第一时间内完全压制住姚之福。毕竟前者的年纪太小,虽然身份很高,可在“宋齐”都死了的情况下也就不那么足以为靠了,威望不慎。而后者的优势就偏偏在于威望,姚之福年纪大、传教时间长、交广众、还一直掌着北会的武力,要是真的黑下心,出手架空王聪儿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到那时候相见,继承了齐林位子和部分实力(高家和四川就肯定不行了)的姚之福就足以和梁纲平起平坐,对于梁纲的“发展大计”便很有阻碍……
  他是谁不会傻到一开始就准备吞掉襄阳义军,可梁纲也不打算等的太过长久,所以从现在开始能多做一分准备就是一分积累!
  闯进齐家,“无意且恰巧”的捅开齐林的身份,相交一下王聪儿,再触一触西天大乘教的隐秘,然后火速接近姚之福……
  一抹精光在梁纲眼中流逝,时间已经不多了,自己的机会也不多了,襄阳城不是自己能常来的地方。
  “今个……就这么办了。”错的是西天大乘教,自己唐突一点又如何?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王聪儿
  
  “老子反贼一个,光顾一下府衙总捕头的家还有什么不对么?”虽然身份上确实是有些不相称。
  梁纲心中打趣着自己,手脚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缓慢,悄悄摸到齐家院墙角下,三两下爬了上去,然后再无声无息的贴着墙壁滑落下。
  “连条狗都没有,真够胆大的。”落地后梁纲迅速打量着院内环境,心中感觉着有些佩服齐林了,做“无间道”的人,果然不是一般的胆大。
  如果放是自己在对方的位置上,那家中跟定会养上好几条恶犬,在前门后院都放上,然后再备上一条逃生的地道……
  身形隐没于暗影背角处,趁着夜幕的掩护梁纲蹑手蹑脚的潜进了后院。齐林家并不甚大,而且摸人后路,这事情他干的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已经是轻车熟路,所以不多时就找到了齐家的主房。
  匕首顺着门缝插进,抵着门闩慢慢的向着一旁拨去……
  房屋内。
  王聪儿一个人躺在睡床上已经睡着了,这些天里齐林上半夜时候都不在家,而是还在外面忙着巡视查看。
  现在是年节时间了,襄阳城中如往年一样涌进了不少难民和要饭的乞丐,治安环境骤然巨下。偏偏守城兵马又被抽调个干净,这弹压全城的重任就落到了三班衙役的身上,齐林身为襄阳府的总差官自然是要是在担负重任的。所以每到晚上他都要在外巡街巡到后半夜,然后会回家睡觉。
  梁纲是不知道这些,直以为夫妻俩都睡沉了呢!所以是一心一意的拨弄起门闩来。
  王聪儿两眼忽的睁开,“梭梭”的门闩攒动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婚后安定适宜的生活并没有磨失掉她的警觉性,何况每天的上半夜她睡得也并不深沉。
  起身下床,“自己似乎还有时间!”不慌不忙的提上鞋子,然后再摘下床前墙壁上悬挂的一双柳叶刀在手,王聪儿决定亲自料理一下,非要看看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毛贼竟敢招惹到她家头上了?
  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两眼凝光,王聪儿一脸的煞气看向房门。没有丝毫的担心,对于自己的一身武艺,她还是信得过的。
  “咔哒——”一声轻响,梁纲感觉到匕首上传来的动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了,拨开了。
  匕首插回腰间,无声的推开门,人影一闪就进了房间。
  “嘶——”利刃破开空气的撕裂声传来。黑暗中一柄柳叶刀直向着梁纲脖颈削去。
  感觉到脖颈间凉丝丝的,耳朵里又听到撕裂声传来,梁纲立马知晓不对——被发现了。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他)不是没叫么……”对于自己武力暴强的自信心让梁纲在危急关头还有闲心来想这个。
  看准利刃来势方向,左手由下而上反拨一撩,闪电一样的出手速度,使得梁纲立刻得了手。
  入手的是一软柔小手,小手里面还握着一个刀柄,是女人的手,王聪儿的,梁纲立刻做出了好几个判断。
  他没有倒身窜出房门,那样的话难免会引起大的生动(房门),虽然是躲开利刃的最佳方法。但也太丢颜面了不是?
  梁纲就原立着不动,左手反撩对方胳膊(手),右臂护在胸前。暂时以不动应万变,他并没有忘记——房内是两个人的。
  王聪儿心中大惊,自己挥刀的手被抓住,竟然像是铁铸的一样生生的定住了,自己用力挣扎是毫无松动。令下一刀也静不了了,立刻向着梁纲左臂斩出。
  同时腿下一动,飞起一脚踢向梁纲下体要害处。
  厮杀不同于比武较技,哪会有那么多的虚假礼节在,能踢下阴谁也不会去踹腹部的。
  先前的姬家兄弟一样,现在的王聪儿也一样。
  左手(梁纲)反手一拧(王聪儿)继而一甩,王聪儿的第二刀立刻走了样。一只胳膊拧着呢,另一只胳膊又如何能正常自如?
  脚步一闪,身子微侧着反进了一步。王聪儿踢出的那一脚,在上盘不稳的同时也跟着走了样,擦着梁纲大腿过了去。
  近身再搏,王聪儿拉不开距离手中双刀就成了累赘,没两下就被梁纲擒住了双臂,继而脚下一绊整个人都被摁倒在地。
  “怎么不见齐林呢?”梁纲心中大奇,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能确定这房间里就只有王聪儿一个人在了,都这个时间了做丈夫的竟然不在家?
  留下这么个美娇娘独守空房,齐林你也舍得?梁纲脑子里浮现出王聪儿的相貌来。
  竟然败了?王聪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这样的被擒来?来人是谁啊,能有这样高的身手?当即就想大叫!
  齐林家中的人手并不多,两个儿子和几个丫鬟、下人(全是白莲教)加起来不是梁纲的敌手。可是王聪儿就算再冷静、有谋遇到这种情况反射性的也想要通知家人。
  “呜呜……”捂在王聪儿嘴上,当下她要出口的话语就成了一阵低沉的呜呜声。
  梁纲一手捂住王聪儿的嘴,一手摁住她的两只手,一只腿还跪压着她的双腿,整个人半拉身子都趴在了人家上面。
  一股淡淡的香气传入口鼻,这时他才发现了自己姿态有多不雅,心中没想着立刻避开,却是忍不住骚动了两下。
  男人么!
  “呵呵,还真想不到,齐总捕头的夫人竟然也是位不逊须眉的女中豪杰……”办正事才是第一位的,这一点梁纲始终记在心头。
  不过沾点小便宜也是顺便的,甚至说是应该的、必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显得合乎情理。
  又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地了。
  梁纲说话时整个人都快趴上王聪儿身上了,低头抵着王聪儿脸庞,差的距离极小,呼吸间的鼻息气双方都能清晰的感觉得到,说话的语气也是满带着调戏。
  不过真正的“占便宜”并不多,分寸梁纲还是把握得住的,可一定要小心身下佳人恼羞成怒。
  王聪儿整张脸就想熟透的虾仁一样满是通红,心中又羞又恼又气又恨,两眼圆睁怒视着梁纲模糊地脸部轮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七十九章 老牛吃嫩草
  
  “是你?”看着眼前的梁纲,手脚被缚,口上也被堵住的王聪儿目瞪口呆。
  昏黄的烛光下,梁纲也适当的露出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来。“怎么会是……你?”
  怪不得有那么高的身手,怪不得听觉他声音有一种熟悉感……王聪儿被制住后,心中虽然又羞又怒又恼又气,可也同样暗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听来人的口气,似乎是只知道齐林总捕头的身份,而并不知道自己夫妇俩的另外隐藏身份。
  可是这一切随着梁纲划开火折子点燃蜡烛后变得“真相大白”了。
  “怪不得一直未见齐会主身影,原来……”梁纲做恍然大悟道,一边解开王聪儿的手脚。
  气恼中带着羞涩,王聪儿任凭“多智多谋”,面对刚刚占了自己大便宜却又站得住理地梁纲也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我夫身份是我教中机密,知道者寥寥无几,外人更是不得相告之,所以还请梁将军见谅。”齐林发展教徒时都是用齐大师傅的称号,对外或是称之为“漆——”,其真实身份(两者都知晓)在西天大乘教中知道的确是寥寥无几。(相对应教徒总数)
  王聪儿强忍着羞涩说道,眼光虽然是在直看着梁纲以显示自己一方的坦然,可是当二人目光相触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躲闪避让。
  脸红的就像是煮熟的大虾,娇艳欲滴。
  子时末,齐林终于从外面回家了。
  门房打开门将他迎了进去,然后说道“一切安好”。他是没有发觉哪有一丝的不对,梁纲进院得时候又岂是他能察觉的。
  齐林走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房中亮着一盏灯,心中感到一阵阵温暖。这些天来,每到他该回来的时候王聪儿总是起床候着,还备下热腾腾的饭菜给他。
  不过今天的情况却是大不一样,推开门的一刹那,齐林大惊,继而的第二刹那他就想去拔手中的腰刀。
  “当家的。”门口立着的王聪儿拦住了齐林拔刀的动作,她是从不叫老爷的。
  内眷不见外客,嫁给齐林这几年王聪儿在外人看来那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仅有的几次做戏也没让她沾染上富贵人家的习气。对齐林的称呼上,她始终是延续着普通百姓的叫法。后者才是她真正常接触的阶层!
  “他是那一位……”王聪儿拽了一下齐林,小声说道。
  “梁某见过齐会主了。”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梁纲向着齐林一抱拳道。二人并没有正式见过面,所以齐林虽然对梁纲知之甚多极其熟悉,也看到过不少关于他海捕文书上的画像,可是真人立在眼前时他依旧是认不出来,最多是感到有些眼熟。(梁纲扎着头巾呢!)
  “好好……”齐林不禁有些结舌,同时大感措手不及。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到自己家里来,还是进了卧房?
  自己的身份就这么的暴露了?这都是怎么搞的?
  窗纸捅开了……梁纲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直在打着哈哈,并且微微的表现出一些为难却又最后忍下的表情来。云山雾里绕了一大圈,梁纲放下手中茶盏,拍拍屁股走人了。
  只留下房内两个木木的人来……
  “唉,此乃命中定数,暴露也就暴露……罢了!”宋之清脸色微微一变就又恢复了正常。
  他一直隐瞒着齐林的身份实际上也没多大的作用,梁纲知道与不知道都与大局无碍。
  “师傅,我怕就怕他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然后才故意上家的……”齐林沉眉说道。
  另一旁的王聪儿听了这话后脸上升起了一阵红潮,但好在那二人都没注意,而等他们看王聪儿的时候,红潮都已经下去的差不多了。
  这个设想是王聪儿自己提出来的,虽然梁纲从头到尾表现得都是很正常,但她心中就是有这般的怀疑。(女人的直觉……要真是的该怎么办……?王聪儿想到那夜……真是羞人啊!)
  “梁纲在襄阳城总还有同党潜伏,一年多下来我们始终没查到半点头绪,可见其隐藏之深。他们会不会是查到了徒儿的身份……?”
  梁纲瞒下了他的“同党”,而且一直瞒下去,连一丝提的意思都没有。这件事早就让西天大乘教不满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梁纲的那些“同党”完全就是一个超级大隐患。
  宋之清一直隐瞒齐林的身份,其中未必就没有这一方面报复的原因。
  在王聪儿提出那个猜测之后,齐林立刻就为之找到了这个“强力理论支持”,就是梁纲的那些所谓同党。
  “有道理,但也不是绝对的,另一种可能性也不得不考虑。”宋之清粘着胡须。这要是前一种,那他们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
  对于梁纲的“同党”这一年多来他费了多大功夫去挖掘,可是总得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现在他已经是放弃了的。
  (自己挖不出来,官府就更不可能得手。抓不到人,那些同党也不可能主动出卖自己,除非是自己先出卖梁纲……这里面的暗在联系与西天大乘教的“对梁”政策是有相当的影响力的。
  而且先前的时候他就从东南弄来了一批货,现在又弄到了这些禁书,令宋之清不禁动容,对其他身后的“背景”隐隐产生一种畏惧感,那里还去想着再深挖……)
  可要是后一种……
  梁纲为什么去一个府衙捕头的家里呢?即便这个捕头是总捕头,但是对于梁纲现在的身份而言也太不相称了。这位爷可是杀过道台,斩过副都统级的人物,怎么可能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小小知府衙门总差官?
  这里面肯定有道道……
  “麒麟啊,你回去之后,好好地想一想最近干过什么事,抓没抓错什么人……”宋之清不认为齐林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以导致梁纲亲自来出手“替天行道”,他感觉着有很大一种可能,就是齐林以总捕头的身份招惹到了梁纲的那些同党。为了报复或是为了那些同党,梁纲这才亲自出手,不想却捣出了齐林的真实身份来。
  “师傅这一说倒是真有可能。那梁纲见到林哥之后,面上曾微微的露出过一些为难的表情,似乎是想开口对林哥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了下。”女人的观察就是细腻,王聪儿很清晰地扑捉到了梁纲故作出的那些信息。
  齐林立即点头,他也观察到了一些。毕竟是襄阳府的公安局长,吃的就是这口饭,观察上还是有些“造诣”的。
  “徒儿立即回去……”站起身来,齐林沉声叫道。
  遇连生后院。
  梁纲躺在床上,想着齐林的样子,“呀呸的,都四十多岁的叔辈了,还娶这样的媳妇……完全是老牛吃嫩草么……”
  王聪儿走马卖艺为生,齐林襄阳总捕头,俩人结婚是因为王聪儿在襄阳城内遇地痞恶霸捣乱生事,齐林恰时出手相助……最后……
  “妈k的,不会是自导自演的英雄救美吧?”某人腹黑的想到。
  姚之福……
  陈家……
  李家……
  十日后,逛完了元宵灯盏的梁纲潇洒离去,一切大好……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章 江上
  
  汉江,襄阳至郧阳水道上。
  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正在溯江而上,船上并没有扯帆,只是在不紧不慢的走着。
  船体两侧立着几个梢公,全都是精壮的汉子,即便是冬日里,也是衣着单薄,船尾处还有两人在慢悠悠的操着舵。
  还在正月里,走亲戚、串门包船或是合伙租船的人很多,江面上来往的不少都是这样的船只。那样的船上大多是很热闹,嘻嘻笑的拜年声或是玩闹声不绝于耳,只有这一只船上的情形不同。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可是两侧的梢公和操舵的人都是一脸的肃穆,神色肃然,整只船上都是悄然无声的。
  船舱门口挂了厚厚的锦绣帘子,上面虽绣着花样,却依旧显得洁净素雅。船上吊着两个写着“李”字的红灯笼,让外人知晓船主的姓氏,一老一少两个锦衣打扮的富贵人并肩立在船头看着江上风景,悠悠闲闲的,时不时还用手指了外面景致谈话一声半语的。
  却是正是李元清、李永昌父子。
  看了一会儿,父子俩打了帘子走到船舱里,帘子内的船舱是别有洞天,一桌几椅都是精巧别致,随了船只荡漾也无一丝的动晃,那桌脚椅脚都是固定在船板上的。
  一个放满了书的柜阁把这一间船舱分为里外两间。二人在外间坐下,却不约而同的在第一时间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这父子俩的心思现在是全都落在了隔壁的船舱那了……
  半响,二人收回心思,都松下了身子。
  四目相对,半响,李永昌首先开了口,安慰父亲道:“他买卖做的不小,手下又有效命的人,自身本领也是超群的,到不得已的时候脱身也很简单。小妹随了他,安全是无碍……”
  “最多是事失败后隐姓埋名到外地去,手中有的是钱财,到哪儿都能活的好好地!”
  李永昌说这些话也是很无奈。李盈盈已经是到该嫁人的年龄了,偏偏自己家里是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还让她嫁到别处去?
  在自己家里,事发了有梁纲的照应,自然也能照顾到她,说不定大祸之下还能逃得一次性命来。可要是嫁到别的家,那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了。
  李元清思来想去,最后下的决议便是将李盈盈说给梁纲,只有这样才算是目前的最佳选择。反正梁纲也没有妻室,男未娶女未嫁的,正好凑成一对。而至于双方是不是因此就牢牢连在了一起,李元清却是不在乎的。那先前做下了事情后,自己一家就完完全全的是梁纲船上的人了,便是想跳水也完了。事发后,若落在官府手中绝对是个死。
  李元清从没想过梁纲的宏大图谋,以他的地位和实力,能做的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选择最有益的那一条路!
  不过理智的想法虽是如此,可是感情上他依旧受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李永昌这做大哥的也一样是接受不了的。但是他在接受不了的同时必须要安慰着自己父亲来接受,谁让他是做儿子的呢!
  梁纲此时正伴着李盈盈坐在里面的船舱里,他是不能光明正大的露面的,所以一直是待在船舱内,穿上穿的也是一身不引人瞩目的青色便衣,只是普通的细棉布料。
  李盈盈坐在他身边,这时正歪了头透过窗户往江面上看。
  相处的也有小半天了,也算是熟了点。她面上还是潮红一片,但总算是按下了心中的羞涩感。
  看着李盈盈眨眨的眼睛,梁纲轻轻一笑,让她同自己在一个舱内呆着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李盈盈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身旁的这位扯上如此亲密的联系,那次见面后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此次出门时只是听父兄说要去郧阳府走一趟,便知晓是要去叔父家(陈诗),当然是高高兴兴的了,只是有些搞不懂为何此次出门只有他(她)们三人,父亲、大哥和自己竟然一个随从、丫鬟都不带?
  直到到了江边,悄悄地上了一艘船后,她才知晓了原因。原来是因为一些人和关系见不得光。
  初见到梁纲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那里能想到名门分支的自己家竟会与他扯上关系,而且还关系不菲……听了父亲的解释和前后经过,李盈盈懵懵的进了船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对于梁纲她心中有很大的感激,毕竟是他帮了自己家,而且那麻烦还是因自己所引起的,虽然在帮助的同时也把自己家拖入了极危险的境地,但还是深深感激的。
  小半天的相处,李盈盈早已经按下了因婚事而产生的羞涩感,因为内心的感激以及之前的那次经历,所以她一点都不惧怕梁纲,俩人自然也就絮起了话来。
  内容离不开俩家如何产生关系的,是什么原因,以及很多关于梁纲打仗的事情和传闻,对于那些事情,不管是谁心中总是感到好奇的。反正又没家人上战场。
  话说着说着,两人就都放开了,话题也转移到了别的方面。准确的说是李盈盈放开了,不再拘束拘谨了,梁纲是一直都放得很开。
  穿着缎袄,领口毛茸茸的貂皮领用一枚拇指大小的明亮珍珠为扣,更显得她(李盈盈)面白如玉,肤色晶莹。不习惯盘腿端坐着,就捧了腮在窗上支了胳膊肘往江面上看。
  身边没了大人和丫鬟在,梁纲又是个“没规矩”的,李盈盈也就没了束缚,暂时是趁了心了。
  因为过年,往来的船只上都贴了年画,花花绿绿的一江喜气,李盈盈外出的少,这种情形更是少见,不由得看得出神。
  伸出手指对梁纲笑道:“梁大哥,你看那个年画多好看。”声音脆脆的,带着一股亲近和随意。
  梁纲嗯一声,说:“好看。”他从来就不觉得年画有什么好看的。李盈盈不管梁纲的语气是如何,她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这点,继续笑道:“什么时候下了船去买来,带回家里看。”
  梁纲微微一笑,还真是有点娇憨,这个时候了买年画?你到什么鬼地方去买?不由得再笑出声来。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时小迁
  
  郧阳琵琶滩。
  冬日的下午,看着天色阴沉沉的,像是又有雪了的样子,许家老店的老板许进深坐在柜台后面甚是无聊的看着街上行走的人流。
  伙计许七从门口进来,揉着被江风吹刮的通红的脸和耳朵,对老板许进深道:“掌柜的,码头上的人都散了,船也没个影,今天天色就要黑了,怕是没客人再来了。”
  门外街上走来走去的都是本镇的人,他们才不会来住客呢。
  琵琶滩(镇)临近江边,镇上的老板们为了拉生意,天天派伙计小二去码头守候,但凡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就首先引到店里来住,许家老店也不例外。
  许进深胖胖的脸上带了一丝笑容,向许七说道:“去火盆边暖和暖和吧,今天就算了。”夏天的时候,小二伙计都是到了天色黑下才返回店中的,到了冬天,一些黑心的或是生意不好的老板也是如此使唤人,但是许进深这里也就算了。
  他店里的生意还是很好的。自从短毛进了郧阳后,虽然搅得整府都不得安宁,却也给他们这样的客栈带来了不少声音。大队大队的官兵前来进剿,随后水陆两道上运送军粮物资的船队、车队就络绎不绝的开进,琵琶滩这里也是常常走过的。
  那些个差官、军爷虽然不好伺候,可花销起来却是大方。所以许进深今年还是赚了不少的。
  自然就不用苛待手下伙计。而且许七还是他一门子的人,虽然已经出了五服,可好歹一个祖宗不是。
  看了许七过火盆边来坐下,几个正围了火盆烤火的伙计忙为他让出了一块地来。
  许进深自己柜台里也生着一个火盆,炭火红红的正烘着他舒服,但是想到后院他还是微叹了口气:“还有两个院子的房没有人住呢。”
  烤火的伙计们都对看了一笑,许家老店是镇上最大的客店了,今年又是好运头,作为老板他银子都要赚翻了,现在还发愁着房子空了几间,难道一年到头订房的人都在柜台前排队才个好?
  不过见老板被炭火烘得舒服都眯起了眼,他们也都不说话,关心烘自己的火就是,听老板的絮叨干嘛。
  但是过了一会儿,许进深第一个睁开了眼,伙计们是久干这一行的,也跟着一块警醒。街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听起来可不是一两个人的。
  不用老板吩咐,许七就和另外一个伙计跑出了店门。抬头看果然见街上拐角处刚刚走过来了一群人马,至少十多号。
  马背上的人都精精神神的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却只是精瘦干练的,全部都是青衣打扮,扎裹得利落。
  见两个伙计站在店门口招客,一行人就停了下来。一个青衣大汉瓮声瓮气的对为首的精瘦汉子道:“四(石)哥,这是镇上最大的客店了。”
  许七和另一个伙计都是做惯了小二的,一看就分辨出来这一行人不是主仆,却也不是平等关系,倒像是高门大户的下人。
  说话的青衣大汉年纪比那精瘦汉子看上去要大一些,却还是一口一个“哥”的喊他。许七和另一个伙计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得了,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先把他们迎进来才是第一的,这一行人都能把一个院子住一半了。
  党纪许七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大爷们请下马,小店里有热水火盆,陈年老酒、鸡鸭猪羊也都是备好了的。”
  时小迁一双利眼仔细打量着许七两人,看的他们笑容都僵了,浑身不自在时这才笑了一笑,和声问道:“你们店里有没有单独的跨院,我们要完整得一个院子。”
  这话一说出来,不说许七两个伙计喜得身子发痒,就是后面跟来的老板许进深也笑开了怀,赶忙迎了上来,是一脸的笑容,满口的应承:“有,有,有,当然有。都是收拾的极干净舒适的院子。大爷们大冷天的赶了一路子,先下马来温壶酒去去乏,是小店的孝敬,然后咱们再看院子。”
  时小迁道上混过,最喜欢的就是晓事会来事的人,见许进深这般就跳下马来,笑声说道:“先去看院子,定下了再好好地整一顿吃喝不迟。”身后的一行人也都跟着跳下马来,许进深看他们身手都是一样干净利落的,心中更感觉的敬重。
  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眼前的银子是最要紧的,忙点了几个伙计上前接了马。许进深亲自接了时小迁一行往里走,边走边笑道:“院子往这边,这位爷请跟我来。”
  来的人并没有都进去,还有两个留下来照看马的。随了伙计们带了马匹往马棚里去。
  “大爷们这都是好马,比起军爷官爷们的坐骑来也不逊色。”伙计们找他们说话,也是奉承着。
  不过他们不知道这么的一句话已经引得那两个青衣大汉上了心,二人对视了一眼,眼睛中都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意味。
  “你们也见过军马?难不成常有军上的差官往来你们这?”一个青衣大汉笑着问道。
  “那是当然。我们琵琶滩不仅南靠着江,北边也挨着官道呢。这些日子短毛闹事,不知道有多少运东西的车队打俺们这里过,军爷们的大马是常见到的,不少还在我们店中歇了脚。”伙计们见到回话自然乐得搭上,几个人当下是七嘴八舌的道出了不少消息来。听得两个青衣大汉眼中的莫名意味是越来越浓。
  “你们要单独腾一个马棚出来,看定了房子,还有马车要停的。”一个大汉再说道。
  伙计们是喜欢的很,大客户上门他们也好过,为首的忙回头陪了笑:“大爷们敬请放心,管保是趁心如意的。”
  看了地方,栓了马,一个青衣大汉随手扔出了一角碎银,“赏你们的,要好好用心,伺候好了以后还有。”
  伙计们好话奉承一路说个不停,陪着两个青衣大汉往前面店里来,正好是和时小迁一行人走个碰头,他们已经看过了房子定了下来,许进深正陪了往前面来。
  时小迁走在前头,许进深会做生意,刚才接了往里面走的时候,就已经喊了人:“温几壶老酒来,再弄上几个菜,是我们的孝敬。”
  所以这一出来时小迁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酒菜,冷的热的汤的水的都已经摆好,见老板又是殷勤劝坐,就不客气的带着一众手下坐了下来。
  时小迁没有白吃饭,高兴许进深会做事,就掷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在桌子对他说道:“这银子你收下,算是订房子的钱,等老爷们到了,走的时候再最后结算。”
  白花花的一锭银子,不仅让许进深惊喜的不行,就店里的伙计小二和早出来吃晚饭的住店客人也是一阵眼热。
  饭后一行人回到院子。
  那两个看马的青衣大汉对时小迁说起了自己的发现,“四哥,虽然衙门里消息来得快捷也可靠得力,但是地方上也不能疏忽了啊,我俩看这琵琶滩就是个不错的地,水陆都有,不如我们在这……”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行之有效
  
  梁纲一行在琵琶滩下了船,再往前就是郧县(郧阳府城)了,那里的水面因多有军用物资往来,所以管的甚严。
  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梁纲才不想多生事端呢!所以就在在琵琶滩早早的下了船。
  两辆马车和几匹马匹从客船的底舱牵出。李元清、李永昌乘一辆,梁纲和李盈盈乘一辆。这前后两辆马车是特定加料的,车厢底下置着的都有一个暗箱,里面放着长短兵器,必要时候梁纲也可以躲进里面。
  有女客小姐在,便是真遇到了官差,那些个官差也不可能真正的上去搜查,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有规矩的,而且李家还有陈诗的面子在。襄阳城里就不提了,可在郧阳府陈诗还是有些薄面的!反正梁纲他是决不能见光的!
  红巾军讲究去辨蓄发,梁纲自己的寸许短发慢慢的也长到了脖颈处,再长一些就可以扎发髻了。他手下的人马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造反了,再去了辫子似乎也没什么。
  此次出行,左右跟随的二十多人都是侦察分队和亲卫队里的精锐,出来时特意把头发剃了剃,再度扎成了辫子,所以他们是无碍的。
  在襄阳城里待了这么多天,梁纲不是一味的玩乐。按照他来之前的打算,那是初十的时候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的。可是现在之所以留到正月十六才动身,就是因为他在宋之清那里又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所以才改变了原先的计划。
  梁朝桂身体是真的不行了,乾隆已经命成德代替了梁朝桂成的位子,这家伙准备一上任就动手,预计出兵时间不会拖延到二月份。
  梁纲当然不会乖乖的坐等清兵来打,得到消息后他心中盘算了一番,随后的几天中就一直忙着调集人手和联系王延诏,是打算在清军腹地干上一票,打乱一下成德的出兵计划。然后同时间九道梁的主力军也……
  许家老店。
  第二天,许进深出于好奇,自己亲自带了人送了热水到跨院去,就见这一行人都住在下房里,正房大门开着,从外面看了就知道是认真打扫过的。
  这样的一群粗汉能打扫房间?还这么认真?许进深颇觉得奇怪,这些人说是看家护院的还差不多。
  放下热水在屋前下,和时小迁攀了两句话,许进深正要出去,院子外面兴冲冲的走进来一个人,见了他们一行稍微的愣了下,但还是笑着向时小迁说道:“四哥,老爷的船已经过了安口店,中午时分就能到了。”
  时小迁正卷了袖子在洗脸,听了这话后立刻带起了笑。从秋天时离开到现在,他还一次都没见过梁纲的面呢,就是过年的时候他也是在堰店埋钉子呢!
  许进深忙凑进说道:“四爷,贵客要来,小店可要准备些什么?”
  拿了干巾擦了手脸,时小迁笑道:“你来的倒是正好,也省的我再去寻你。这大院正房的卧房和东西两侧厢房里都要多摆上几个火盆来,马上就搬来……每个房里三四个就差不多了……都要用最好的竹炭……”
  许进深忙点头称是,但心里却是在暗自咂舌,那么大点的房子就摆三四个火盆,过夏天的不成?难道人是怕冷的?也不知道来的这位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看样子随行的似乎还有两位主儿,火盆还全都要上好的竹炭……
  却不知道时小迁这是在巴结李家的人。梁纲他是什么体格?再冷的时候也用不着烧火盆啊,可是李家父子尤其是李盈盈就不同了。时小迁已经接到了消息,知道那三位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所以他当然要狠狠的巴结了。
  又听着时小迁继续道:“中午、晚上再各备上一桌上等的酒席,送到院子门口,我们自己取去。我们爷有脾气,规矩大了点,再说随行的还有娇客,所以没事的时候你们店里的小二、伙计就别在门口晃悠,更别想着进门。人就是到了门前也要先招呼一声,不管是不是有人在守着的。火盆上要安好了铁吊,放好茶壶,喝的东西我们自己来烧……”
  许进深心中不停的抹着汗,自然是一一答应下,后才带着伙计们往前走,路上把时小迁刚才说的那番话再拿来给伙计们说一遍,并强调一定要记牢记死。
  午时刚过,就见时小迁一帮子人剩下了两个做留守,余下的全部取了马匹策马赶到江边码头等候。
  声势搞得这么大,弄得店里的人都有些好奇,就是许进深自己坐在柜台里眼睛也不时看了门口。
  到了正午时分,就听到一阵子马蹄声传来,店里的人眼睛都看向了门口。
  一群人出现在店门口,出去时的十一二人,回来时还是十一二人,不过是里面的人手大大的变了一变。
  先前时,那群大汉的架子都挺足,就是在普通的一个面对许进深时也是吆五喝六,随便的很。这一会儿却是没人抖得起来了,时小迁和两个人在前面开路,后面的的人都围着两辆马车。
  李元清、李永昌在店门口下了马车,李盈盈那一辆则是从后门直接进了院子。
  所谓人有底气气势足,现在李家父子有梁纲在暗中做依靠,又亲自经历了梁纲搞掉袁家的事情,这一身气势比起原先来涨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在许进深面前一露像还真的震住了他。
  “这二位爷到底是什么来头?”郧阳府地界上历来就不太平,有能力的人家,往来行走多是要带些看家护院的随行。许进深这一点上也是见多了的。但是像李家父子这般的却是少见之极。
  时小迁他们人或许不是太多,可经不得的他们个个都是气势彪悍逼人,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还有那个面都不露的……
  “你说他们都会是什么人?”晚上许进深和老婆滚被窝,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说道。
  老板娘却是丁点不当做一回事儿,“他包院子的银子给你没?”
  “给了!”许进深愣了下回答道。
  “那青天白日的,你还管他们是什么来头干嘛,只要给银子不就行。”
  一句话说得许进深点头无语。
  院内。
  烫红的火盆烤的屋子暖暖的,李盈盈去了东厢房他父亲的房间,自己的这一间正房则被梁纲给征用。
  和时小迁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打更的梆子声都遥遥传来,梁纲这才结束了与时小迁的谈话,任务都已经交代清楚了。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就是郧县城中的粮草军资。
  作为郧阳清兵的大本营,粮草物资在郧县城中是堆积如山,而王延诏的手下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则“恰好”的有那么几人是在府库和军粮场做事……
  为了这一“恰好”梁纲费了多大的工夫?
  本来他是打算在开春后才用的,那时候经过一个冬季的积累,府库和军粮场的物资储备必然将达到建立来的最高峰。到时候一把火烧了,这才是真正的利益最大化……
  可现在清军形势骤变,梁朝桂下,成德上,梁纲是不得不提前动手。因为要搅乱成德的预定步骤,断敌粮草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而且烧粮不同于厮杀,就算是在戒备森严的军粮场和府库里,只要是在有人做内应的情况下,烧毁成屯成垛的粮食物资也并不是太困难,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况且为了这一步计划的施行,梁纲和王延诏早早就开始着手做了准备……
  现在的郧县即使再戒备森严,也阻挡不住他这一计划的顺利实施。
  而在烧粮的同时,王延诏的人手也将在马昌镇和黄龙镇等处大肆焚烧破坏运粮船只,这样的双管齐下,成德的进剿计划必然要大受影响。
  没有了充足的粮草物资供应,大冬天的鬼能进山来打胜仗啊?
  在客栈一下午的时间,已经足够梁纲和王延诏的人手联系上,等到了晚上再做好商量……
  第二天清早,李元清等一行人就离开了许家老店。对于他们来说,琵琶滩许进深赖以为生的客栈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渺小瞬间,不经意就已流逝了过去。
  三日后的琵琶滩街面,靠近镇子的中间位置,一座中等规模的客栈开业大吉,同时再琵琶滩的北面,靠近官道的地方一个大碗茶摊也不经意间出现……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郧阳书院,陈诗家。
  “此关乎明堂(陈明堂,陈诗之子)之前途,贤弟要三思而断啊!”李元清说罢就端起了茶,但却没往嘴边送上一送,一双眼睛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陈诗,自己什么话都已经说尽了,现在就看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决断了。
  另一侧坐的陈周氏(陈诗妻)满脸的焦急,手中的丝帕无意识间都被搅得像是要断开一样,一双眼睛死盯着陈诗,心中急躁的真是恨不得立刻代丈夫应下。
  “怎么办?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陈诗的脑子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跑官”,对于品性高洁的陈诗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他自己是从来都没想过这两个字的。可是现在事情是落在他儿子身上,自己的独苗独子身上,就不得不认真的想一想了……
  孩儿陈明堂,乾隆三十七年人,去岁乾隆五十八年癸丑科二甲第十一名,派官贵州普安厅任安南知县。
  贵州那地方虽然偏远,可陈明堂也没说什么就去赴任了。然而半年下来,随着到任的时间长,陈明堂与上官的关系是越来越差。
  历史上乾隆六十年贵州是爆发过苗汉大起义的,可想而知那里的吏治是个什么情况。而陈明堂自幼受其父亲熏陶,也养成了他父亲那样的高洁品性,自然就与上官起了矛盾。可偏偏他势单力薄也官小职微……
  最后陈明堂只能求个眼不见为净,图谋起调往他处任职的念头,因为他还不想就此学他父亲挂印归乡,这个官他还没当够。
  李元清此次来郧阳,一是为了回访陈诗,二就是为了“解决”陈明堂这件事。
  现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放着的是他此次带来的三万两银票,全是一千两的大面额。用着这些银子做打点,凭借陈诗往日在京的关系,将陈明堂调到湖北任何一地来任职都不成问题。
  李元清心中还有点紧张,与陈诗相交这些年他可是很了解这位兄弟的性格的,即便这事儿是关乎到了儿子的一生前途,陈诗依旧极有可能说不。而要是陈诗说“不”了,李元清他自己可就瞎掰了,那些后续的运作很有可能就要全部泡汤了!
  年前初冬时候,李元清在安陆府的天门县乾潭镇靠湖地带就置买下了一大片地,准备来年在这里办起一个造船的大船坞。这是梁纲特意吩咐过的,为此梁纲还将他历来缴获的大批珠宝首饰和古玩字画取出了近一半给李元清,以备他好筹措资金。
  木料主要由郧阳府购进,前期则以收购别的船坞的储备料为主。(木头不是砍下来就能立马造船的)李元清手下自备(招募)排客,不用排帮来做中介人。借这个由头,梁纲让陈和轩将陈恒军的老爹弄了过去……
  李元清的这个船坞赚不赚钱无所谓,梁纲之所以让他办这个,主要就是为了将来打算。万一起义军在北边玩不转了,他还打算拉着队伍往南跑呢,如此就少不得要用上船只和船夫(过长江)。
  而有了船坞和排客之后,在必要时候起出李元清这个暗子来,他不就一切都万事俱备了吗?这里面可还有陈家的参合的一脚呢!
  但是这一点也要有一个前提才行,那就是官面上李元清要有人照顾,不然的话就是造再多的船,官府道一句“征调”的话,也足以让梁纲的打算打水漂了去。所以一得陈明堂谋求外调的消息李元清就上了心,襄阳城时与梁纲详尽商量了一下,便有了今天的这一出戏。李元清就是看准了这个大侄子,把陈明堂弄到天门县去当知县,不照顾他这个做大伯的还能照顾谁?
  “老爷……”陈周氏焦急的叫道。
  “唉……罢了,罢了,月末我就上京城走一趟。”陈诗苦笑摇头,应了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子舍弃自己这张老脸又能如何?“大哥,小弟多谢了!”起身对着李元清拱手施礼,不管如何李元清的这份心意他是领受了。
  陈周氏跟着也行了一礼。李元清乐得脸上都笑开了花,“贤弟终于是想明白了,哈哈哈,哈哈哈……”事情办妥,李元清松下了一口气,现在终于可以彻底放开心怀了。
  一日夜晚,天上星月无踪无影,天地一片漆黑。
  郧阳府库一间下房中,黄炳安喝干杯子里的残茶,正想熄灯就寝,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接着门扉上就响起几下轻轻的叩击声。
  怔了怔,黄炳安有些迷惑的走到门前,略微提高了声音问道:“是哪一位兄弟啊?”下半夜他可还要守夜呢!
  门外头传来一个沉厚低促的嗓调:“我是啊,赵勇,你快开门出来。”
  赵勇,和黄炳安一样都是府库的库吏,但是黄炳安知道这个赵勇是府库副使魏元煜的心腹,可不比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
  那魏元煜虽然仅是个九品副使,可是他在知府杨大人面前都有几分脸面,若不是府库大使商世章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老人,说不定年前死后魏元煜就已经登顶上位了呢。所以对于赵勇,黄炳安是要让着的。
  不过这个深宵时候他找自己干什么?会有什么事吗?
  心头不明白着,黄炳安匆匆披起衣服拔栓开门。赵勇那魁梧伟岸的身影已一闪而入,并且顺势反手将门掩上。
  黄炳安吓了一跳,但还是没其别的疑心,问道:“赵兄弟可有什么事情要问?”
  点点头,赵勇脸上显出的是一片严肃慎重的表情,压着声音道:“兄弟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哥帮忙,这事儿可外传不的人……”说话着赵勇脑袋就越来越靠近黄炳安。
  “呜呜呜……”捂嘴、捅刀,看着挣扎着眼睛里还有惊骇色的黄炳安,赵勇面上也闪过一丝不忍,但继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今夜值班……”
  籁籁于夜风之中沙沙作响。
  府库院内,一幢全是有青色长条大石砌造而成的小房屋中。一扇窗口里透出晕沉的灯火,暗朦朦的,黄色的灯光似乎凝臀在窗纸上了。
  赵勇才到屋前,黑暗中就有一条人影闪出,低声问。“结果了么?”
  轻轻一笑,赵勇比划了一个手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闪出的这人,正是郧阳府库副使魏元煜,虽然明面上他们两人是上下级关系,可是在三阳教中他们是一个级成的。
  赵勇抬头向着房内点了一下,低声问道:“九哥,教里都是谁来了?”
  “进去了不就知道了。”魏元煜一拉赵勇走了进去,嘴里低声说道:“可是咱教里的大人物的。”
  晕黄的灯光,自桌子上一座莲花灯罩上散映出来,静静沉沉,宛如浮漾起一片淡黄的雾氲。
  在沉暗的光晕映照下,掌教元帅刘楞正神色平静的坐在大椅上,见到二人进来两眼一瞄,神色中自带着一丝厉色,语调冷冷的,“得手了么?”
  灯光的照射下,赵勇看到房屋内还坐着十几二十个人,全都是一身库吏打扮,可里面却有一大半是自己从没见过的人。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四章 郧南烽烟起
  
  郧南,竹山县城。
  正月二十晚上,约摸一更天时分。竹山城里已经静街,寒冬夜晚显得特别的森冷和凄凉。
  各处重要的街道口都有兵丁把守,盘查偶尔过往之人。世道紧急,现在全城戒严,便是穿着官府服饰来往的人也要好好验看个清楚。
  几只红色或白色的纸灯笼点亮着,灯光昏暗,在房檐下摇摇摆摆。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各街口的墙壁上贴着大张的、用木版印刷的戒严布告。
  又窄又长的街道和胡同里,时常有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破木梆子沿途叫喊,瑟缩的影子和那梆子声一样缓慢而无精打采的。
  县城城头上非常寂静,每隔不远就有一处火篝,一个个冻的瑟瑟发抖的清兵在那站立着。寒冷的冬夜,可不是一般的难熬!
  突然发动的红巾军已经拿下了团山打到了黄茅关,所以南门那里集结了不少清兵,城头上的火篝也余外三门密集。
  不远的黄茅关外,多有火光升腾,天空映成了一片红紫,不时地隆隆炮声还会传来,就像是夏天的闷雷一样在天际滚动。但是竹山城里的居民百姓们都得不到战事的真实情况,不知道竹山城外最后一道关口的情形究竟如何。
  自从梁纲入郧阳以来,半年中,他手下的人马已经五次逼近竹山县城,三次直接打到了城下。所以尽管城外炮声隆隆,火光冲天,城内的兵马也全部戒严,上街巡逻,禁止宵行,但是各处的深宅大院中仍然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只有那些离县衙较近的府第,为着怕万一被知县刘大成和军中的高官瞧在眼中烦了心,这才有所收敛。反正他们很有少人去留心城外的战事,炮声和火光更没人去注意一下。梁纲不见得就能打下县城来,自己最多是出点钱劳劳军罢了,之前那几次不就是如此么。
  剿匪,剿匪,说得他娘的倒好听,可实际上却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圈圈。在大山里面被遛狗似的带着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是昏头转向的,直等人家打到了县城城下,他们才再巴巴的往回急赶……
  一次两次的失望不碍事,可五次六次的失望就没人心了。现在城中的这些大户们的失望都已经变成绝望了。
  随你们怎么打去,只要不碍我的事就行。红巾军军纪严明,从不胡抢乱杀,郧南乱搅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他们在外面的生意损失多大,所以就随他们去闹吧。即便是最终破开了城,只要自己乖乖的老实呆在家中不去插手,也不会遭太大的祸。
  不看现在整个郧南的富家大户都在做好人么?单是一个竹山县城内施舍的粥棚就有十几二十多家,那每一个粥棚后面都站着一户人家,而等到必要时候这些“善事”就是那保命的本钱。
  梁纲的“量刑”标准早已经传遍整个郧南了。
  郧阳府的灾民和乞丐本来就多,大冬天的梁纲也不消停,这两天来又从城外逃进来几万百姓。他们倒不是被红巾军逼的没处容身,而是怕红巾军走后等清军过来时遭殃。
  杀良冒功的手段在清军中可是层出不穷的。
  现在这些人很多都是睡在街道两旁的屋檐底下,城内的大户和衙门能够在白天给他们提供粥饭,却不能在晚上也照顾他们睡觉的地方。待在这寒风中,为着不在夜里被冻死,许多人一家一家的都挤做了一堆。在刺骨的寒风中颤抖着,呻吟着,抱怨着,叹息着……
  情景凄然,但在绿营巡逻兵丁走近的时候,他们却要全部忍耐着不敢发出一声吭声。从上月昨天戒严开始,城中已经病死、冻死了上百的难民。其中多是老年人和儿童。
  今夜寒风吹刮的强劲,像是刀子似的划人脸,特别的冷,也不知道明天早晨又会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尸体被抬进到乱坟岗中?
  曾攀桂正在喝着热汤,这是他晚上的宵夜。从进军北上以来他日子就没好过过,心里明白梁纲难缠,可为了头上的乌纱帽他也只得拼命挣扎。年过五旬的他本来还显得略是年轻,如同四十四五的人一样,可现在,多日来的心情忧郁,使他原来丰肥的两颊全都消瘦了下去。如今在几盏明灯下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和憔悴,眼角上也显露出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是愈发的发暗。
  凌晨被惊醒后,他一直就没再补点觉,无时无刻不在关乎着前方的战事。
  昨夜团山被红巾军趁夜偷袭,梁纲一战而克,阵斩了宜昌镇的一个游击将军,其部下的一千绿营兵被打掉了一半。到天亮被清军收拢时,曾攀桂到手中的败兵只剩下了四百来人。
  没想过梁纲会突然出兵的曾攀桂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等他向郧阳发出急报,再筹措好人马准备好好运作一番拖住梁纲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从郧县传来的消息,说是库房和军粮场的物资粮草被烧了个大半,马昌镇和黄龙镇的船只被骚乱的刁民全部焚毁和砸破。(部分没来得及动手,还有一些烧着的后又被清军给抢救下了)
  曾攀桂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北面来的援兵要赶来竹山就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了。换句话说竹山想要得到北面的援兵,至少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送信路上、受到集军、再赶来),他就近的主意只能期盼着房县和竹溪的驻军。
  饭后,曾攀桂精神略见好转,向旁边侍立的一个亲随问:“高燮来了么?”
  “听镇台要见他,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杨延彰呢?”
  “杨大人还正在南城巡视,小的已经让人去召他了,马上就到。”
  “让高燮进来。”
  “扎。”
  “卑职见过大人。”高燮行了一礼。他是竹山协的新任参将,原来的那位因丢了老巢所以就跟彭之年一样被削官为民了。
  虽然竹山协属于郧阳镇管辖,可是现在文图还呆在郧西休整兵马,曾攀桂身为郧南清军第一大员,这高燮自然是归他调遣。一冬天的相处下,高燮和曾攀桂手下的那些兵将都没什么两样了。
  “今天的消息如何?”曾攀桂问道,“黄茅关那还能撑多久?”
  高燮脸上布满了苦涩,回答说:“逆贼兵势甚锐,黄茅关今夜怕就会易手。”
  有片刻工夫的沉默,曾攀桂心中黯然。其实,外边的军情他随时都能够得到报告,用不着问高燮。可是他实在不想面对。
  “保风大营(竹山协驻地)要紧,”曾攀桂不像是在对高燮说话,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是你们竹山协的根基所在,此次务必要好生防守。”
  “请大人放心。竹溪的人马已经有一部分增援到了保风。”守住根基之地高燮还是相当有把握的。若非是要守住保风大营,那黄茅关上以竹山协的力量再顶上一日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各方小盘算
  
  曾攀桂率四千人北上,在与梁纲纠缠的半年时候后,手下人马无可避免的折损了一些。
  虽然在此期间宜昌镇的援兵也赶到了一些,但是即便如此再加上郧阳镇的竹山协,他手中的兵力(正规军)也才是五千左右。
  这样规模的兵力,用来向梁纲发起主动进攻还是可以的,可是要是用来被动防守竹山却是有些为难。因为这竹山县是直面着梁纲威胁的,曾攀桂手中兵力虽不少,但四下里一分也不显得多了。
  竹山县内要地颇多,曾攀桂必须一一分兵部守,而且还不能只分出一星半点。不然的话面对红巾军时,不等到援兵赶到守兵就被梁纲一口吞下了,那部守各处还有什么用处?
  团山是压制九道梁的第一要地,曾攀桂必须守住哪里,所以他放了整整一千人在那里。
  出了团山之后就是诸多村镇以及东西南北的道路。沿大路向南,可以直达黄茅关,破了或是绕开黄茅关(向东)梁纲都可以直逼至竹山县城城下。
  而从黄茅关向西,可以到保风大营,那是竹山协的驻地,破掉这里就是打掉了竹山的西大门,红巾军也可以从西面大摇大摆的开到竹山城下。
  所以入冬后,两军罢战开始,竹山协的一千主力就一直呆在保风大营里不出来,而另外的余部人马则部署到了团山后面的黄茅关。
  宜昌镇剩余的两千来人马另加上数百乡勇屯守竹山县城。
  作为一名沙场老将,曾攀桂就算是再放松也不可能不防着梁纲出手,要知道在去年的时候他就趁着冬天时候大大的闹腾了一把。现在轮到了自己,曾攀桂岂敢掉以轻心。
  但是千算万算他算不到团山守将的心思,疏忽大意下被准备充分的红巾军一战而克。连个缓和的时间都没有,红巾军就在陈虎等人的带领下杀到了黄茅关前。
  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第二大队、骑兵队、火枪兵和炮兵一部绕道黄茅关后面,迅速切断竹山县城向黄茅关的增援,同时集结力量正面砸开黄茅关。
  黄茅关的清军守将是一个都司,手下只有六七百人,连同着附属的乡勇也不足一千人。
  并不算是真正的险要之地的黄茅关凭这些力量是挡不住红巾军的,炮队打先头,红巾军在黄茅关战场上迅速占据了上风。
  从今天上午战是到现在,不急于一时成果的红巾军稳扎稳打,虽然这样使得战事被大大拖长,可也做到了尽量减小自身的伤亡这一目的。
  曾攀桂一边要确保保风大营无碍,另一边也要保住竹山县城,在两次出兵被张世龙领兵轻松击退后,他就知晓——想要真正增援进黄茅关,就必须下大血本。否则……
  思来想去,曾攀桂最终决定放弃黄茅关,而集结力量死保竹山县城。
  他手中只有三千人(含团山四百多败兵),非是这些人马全数出动,否则想要打退由第二大队和火枪兵、骑兵队以及部分炮队组成的了阻击部队的拦击,是不可能的。
  可要是三千人全部出动,与阻击部队大拼一场,便是击退了张世龙,其部也定然要实力大损。到时候红巾军可以轻松舍弃黄茅关,转而集中兵力进攻竹山县城,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曾攀桂不敢冒险,所以他就只能坐视黄茅关陷落。甚至高燮这个竹山协参将也只能看着自己的部队一点点被“消灭”而见死不救。
  当晚黄茅关尘埃落定,高燮带着一队亲兵连夜返回了保风。
  房县县衙,书房。
  王奉(道台)从一位丫鬟手里接过来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他用嘴唇轻轻地咂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这一只青花茶盏。
  任康宇(知县)完全明白王奉的心思,但是他要继续等下去,等着王奉自己先提起来那个极其重大的问题来,免得日后传出风声了王奉大手一挥把自己下了大狱,他本人却是毫发无伤。
  站在旁边侍候的那个丫鬟不敢有一点声音,偷偷地打量着王奉和任康宇的面部表情。她知道这两位间肯定有什么机密大事,但是没有看见王奉或是任康宇的任何指示,她也不敢自动地回避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王奉的眼睛终于离开了茶盏,那个丫鬟立刻走前一步,用双手捧着一个刻有鱼戏莲叶图的盘子把茶杯接过来,然后小心地走了出去。
  书房中就只剩下了王奉和任康宇两个人了。王奉站起身来,在书房中里来回踱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道:“房县驻兵不少,现在逆匪反乱竹山,我部当立刻前去增援,此为义不容辞之事。然而却因千里房山匪乱频发,以至于我军竟无法抽调兵丁举旗西进……”
  “任大人贵为本地知县父母,可有何话对本官说?”
  现在曾攀桂已经将红巾军“缠”在了竹山城下,竹溪的不少人马这两天都已经汇到了保风,连郧县的援兵都走了一半路程,紧挨着竹山的房县驻军却只能抽掉出五百余兵力进至西河镇。这不得不让王奉大伤颜面。
  两天,最多再有两天,三路援兵就可以齐汇竹山城下时,到时候敌我双方兵力悬殊,那时红巾军是必败无疑……
  如此“盛事”岂能少得了王奉这个郧阳道台得身影?否则的话他岂不是没了脸面,更没了功劳?若是上头再落下个“不作为”的评语来,可就太冤了。所以王奉想要,也必须要任康宇迅速与房山的那几处土匪联系上,让他们近几日再“安分守己”一点,别得了丁点好处就给人(梁纲)当枪使!而只要他们识趣一点,到了日后,竹山一战完结,他必有厚报……
  到时候双方都会有大受益的!
  然而千言万语说得好听。这件事的实质又是什么?那是官府衙门在通匪……
  虽然在郧阳府内,各县的知县父母官多多少少都有些渠道与境内的土匪窝子联系上,可是这中间是要有中间人的,一县知县怎么可能亲自出马?
  对于任康宇来说,出面把这件事情办了并不是不行,也不是太做困难。房县境内至今还剩下的几窝土匪可都是“安分守己”的“良匪”,是土匪中的良民,那些个不安分的早就跟了梁纲跑了。
  可是“良匪”再“好”他也是“匪”,这件事情本就是犯忌讳的,不到万不得已官场上的人是没人愿意去和那群人扯上关系的。
  王奉许下的“大受益”,任康宇说不动心是瞎话,他只是个七品芝麻官,比起王奉一道之首来差的太远。而且他很清楚,这“大受益”不仅是许诺给土匪的,也是许诺给他任康宇自己的。但是任康宇要出手,就必须要王奉先开口提出这档子事,这样至少能握这一个能“同归于尽”的把柄在手中,也省的被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房县的獐落河石岭山,王应琥住处。
  就在王奉和任康宇二人在磨磨叽叽耍小心眼的时候,王应琥也和他弟弟王应凤、以及心腹廖勇富在做临行前的最后一次商谈。
  “咱们教的人手是很多,可是能打仗并且见过血的却没几个,所以此次之行你二人一定要相机进止,绝不能浪战。”王应琥把“浪战”两个字咬的极其清楚,说得也响亮,生怕面前这二人不够注意,然后停顿片刻,才接着说道:“姚学才你们也要劝住了,这小子很听梁纲的话。你们告诉他,咱们手中的人都是一个个辛苦攒下的,与其形势不对还要死拼硬打孤注一掷,不如留下来这一点家当,日后好做大用处。”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袭竹溪
  
  竹溪城外,几座相连的无名小山之间,一支身着清军绿营服饰的骑兵正悄然的隐伏其中。
  高大的青松葱翠的树冠如一把大伞笼盖在头顶,梁纲、姬延良、姬仲良、王应凤、廖勇富、姚学才等一班头领都围坐其下。
  柳青言出去都半天时间了,怎么还不会来?难道是有变动了不成?
  梁纲心中有些小着急,红巾军在竹山之所以打的那么热闹那么卖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为今天的偷袭做铺垫,可是柳青言那边要是突发了致命变动,一切可就全都要功亏一篑了!
  “但愿不是一场赔本买卖!”梁纲心中暗自咐道。计划进行到眼下这一步,他只有顺利拿下竹溪县城才能变亏为盈。否则得话,无论是眼下筹集的这支骑兵,还是在竹山城下拼战的红巾军主力,都将面临着一场“失败”。虽然这样的失败根本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可是开年第一仗,谁不想来个开门红呢?三日前才从郧县脱出身来的他,一路上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往竹溪赶,为的不就是能拿下这一仗么?
  “将军,将军——”呼声中,气喘吁吁的柳青言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还是那么一身的肥肉,这些日子来“无间道”的巨大压力都没让他这身虚肉减下去分毫。
  阴条岭一战后,南向阳、宋标、程绍元、冯景山等人虽然都无法再回到那边,可柳青言却没有暴露,在外人看来他撑死就是在被俘虏时往山上送了一个口信而已。
  没有暴露身份的柳青言再度回到了竹山建平镇,收拾了家当找回了家眷后再度做起了自己的富家翁,可是他背地里都是在干什么事儿那就不言而喻了。
  效果是很明显的。比如说此次活动成功的那个守御千总柳衡言,这人便是柳青言的一个同宗兄弟。两人关系都已经出了五服,之前是一点都不亲的。在柳青言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以前,柳衡言也只不过是郧阳镇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把总。
  可是当柳青言找上他之后,就去年入冬的那两个月,(柳青言)大把大把的银子给他使上,一个小小的把总转身间就已经变成了从五品的守御千总了。(较普通千总高出一级)而且还因为银子使的到位,他这个守御千总被安置在了竹溪县守城门。此战也没有被抽去增援竹山。
  柳青言笑眯着眼,拱手向梁纲禀报道:“小的已经与五弟(柳衡言)做好约定……”这五弟是俩人亲热上后重新续的。柳青言这样说就等于是在告诉梁纲,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梁纲嘴角当即翘起,柳衡言不出幺蛾子那就证明——事情依旧在按原计划进行。如此他就有了七分把握,众人昼伏夜行了好几日总算是没白费功夫。
  眼光转向了王应凤身上,现在是该轮到他们出力了。
  王应凤接到目光,当即向着梁纲拱手说道:“梁将军放心,我这就去作安排,保证不会误事。”
  竹溪保城寨。
  “大哥——”李震风似的冲进了兄长李熙的房间,“二师父要我们动手了!”
  见到李震返回的那一刻,李熙就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亲耳从李震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心中依旧耐不住一阵激动。“好,我这就派人去请郭明和韩京。”说罢就高声叫了一声,“五子、大会。”
  门外立刻响起了两声应喝声。
  “你两个去请郭明和韩京来,就说我今个请他们喝酒。”
  “是。”
  保城寨距离竹溪县城有五里远,是清军在竹溪县外围的一个重要据点,在这里放的清军、乡勇共三百多人。
  李熙是乡勇中的一个头领,手下握着有百八十人,韩京的地位与他相当,也是竹溪乡勇中的一个大头目。而剩下的一百多人就全是绿营兵,都在郭明这个千总手中把持着。
  一场鸿门宴在上演的同时,梁纲等也带着人马离开了那处藏身之地,一路光明正大的向着保城寨冲去。
  全部都是骑兵,将近有七百的人马。梁纲带去襄阳的那些人是人人都会骑马,连同姬家兄弟所领的一个完整的骑兵大队人数就已经逼近了四百。而王应琥手下和姚学才手下,相加在一起人数也超过了三百挂个零头。
  七百骑兵,如果能全部发挥出应有的战力,荡平竹溪城内的所有清兵是丝毫不成问题的。
  “二师父,二师父——”一个西天大乘教教中打马从前面狂奔回来,口中不停地在大呼大叫,声音中是充满了喜悦感,“二师父,李震过来了。”王应凤在王应琥这一支脉中的地位是仅次于他大哥的,所以教众们喊起来都是二师父二师父的叫。
  “李震?”那肯定是带来了保城寨的消息了。
  梁纲、王应凤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抽打了一鞭马臀,战马嘶鸣中,一班头领跃马突出大队。
  (不要问梁纲他们为什么不跑在最前列,也不要问为什么不用最快的速度行军……问的都是小白!)
  “二师父,梁将军——”天色还不晚,所以李震向王应凤行礼的同时也认出了梁纲来,那把九环钢刀太显眼了。
  “我大哥已经杀了郭明和韩京,现在控制住了前寨大门和烽火台。咱们的军马一到,就可以立刻挥兵杀进。”
  “这么说保城寨就不成问题了?”王应凤喜不自禁,到现在为止竹溪的这一场买卖一切还都如计划中安排的一样,没有丝毫的疏漏。
  “你前头带路。”梁纲这时是毫不客气的指挥全军,直接向李震下令道,然后再向身边的亲卫下令:“速传我令,全军疾行——”
  十多里的路现在已经走了一半还多,剩下的这点距离梁纲也就无所谓了。保城寨一切都顺利完成,那现在就不再是节省马力的时候,快速冲杀过去解决保城寨,然后策马竹溪城下……
  “杀啊——”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开城门
  
  没有了领头军官,区区二百来清兵、乡勇如何能抵挡得了这突如其来的袭杀,只是片刻工夫就被梁纲领兵推平。
  斩杀五十余人,剩下的一百多人尽数被俘,他们连同着李熙手下那些心怀二意的,总共小二百人左右全部被关了起来!
  地点不变就是在保城寨,看守人员便是李震等李熙余下部众。
  如此保城寨定,竹溪县城近在梁纲兵锋之下,但却是丁点消息都未向外泄露。毕竟他们一行七百人,上上下下穿戴的都是清军的服装,还有就是一路策马,路上根本没有驻足,对于隐匿身份还是有那么一些作用的。
  竹溪南城门处,柳衡言已经有些坐卧不安了。等待是最耗人心性的,之前柳青言办事时梁纲他们就等的心焦气躁,现在也轮到柳衡言耐不住了。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下,“怎么还不赶到?难道是路上出了麻烦?”柳衡言心中自问,但是他遂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此次梁纲带来七八百骑行事,实力是强劲无比,在现今的竹溪县内根本就是可以横着走路,哪里会出什么意外,更别说他们在保城寨里也有内应……
  “该是因为路上难行吧!”柳衡言心中只能这样的安慰自己。自从上午见了柳青言之后,他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心里七上八下。后和同僚、下属相遇时,总感觉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莫名的意味。
  可是上了贼船就没办法再下来,这是谋逆的大嘴,自己和柳青言虽然不是至亲,可要株连九族也是牵扯的到的,更别说近些日子自己上下打点升官的银子全都是柳青言所出,那是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所以他只能乖乖就范。
  “大人”,下属一名把总走进城门楼内,向柳衡言急声禀道:“城外有支马军靠近,上百骑的规模。”
  柳衡言的心脏顿时一停,一种无发用言语来形容出的惊悸感在他心底升起。就像是被人一把紧紧地攥住了心脏,心灵窒息感的感觉使他在那一刻都忘记了呼吸。
  “是谁领的头?那一镇的?”柳衡言脸色不仅变了一变,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口中还是反射性的问出了这一句。
  “镇”字一脱口,柳衡言就猛的打了一个激灵,“这是什么时候,可不能乱呐,要是一乱就全完了。”
  一切恢复了原状,头脑、身心。那股巨大的压力、惊悸感,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柳衡言心神凝实,脑子一片清明,状态竟然是好的不能再好。
  “这是怎么回事?”前后差别也太大了,大的连柳衡言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心中不觉暗自奇怪。
  不过大事临头柳衡言也没时间再去考虑这件事,全身心的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大变上。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比那一惊一乍的要重要多了。
  “还未靠近,不成发问。”
  “未见保城寨燃烽火,想来是正常的,待我去看。”柳衡言站起身来,整一整身上衣服,举步迈出了城门楼。
  站在城墙上,打眼看去,就见不远处,约有两三里的地方,一支骑兵正在光明正大的快速靠近。那星星点点的火把都汇聚成了一条细长的长龙。
  不多时,那支骑兵就赶到了城下,前列十多支火把的照射下,李熙的身影清晰可见。在他身后是姬延良、姬仲良等几个身穿清军武官衣袍的头领,梁纲则是缩在了后面。
  “咦,是李熙那小子。”把总率先叫道。李熙驻守保城寨也有两三个月了,所用粮秣皆是靠竹溪供应,乡勇们来来往往押运粮草也有了几次。这南城门的这票守军多是认得他,也知道他和柳衡言有交情。“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后面还带这么多马兵?”
  “放吊桥,开城门。”柳衡言立刻叫道。天色已经暗下多时,竹溪县城的城门早关上了半个时辰了。
  “啊——”身边的把总顿时大惊,忙向柳衡言劝道:“大人使不得啊,城门关闭后夜间再开是要先求得谢大人军令的。”
  谢大人,即是提标前营参将谢智亮。
  “谢大人军命?”柳衡言哈哈一笑。
  随着他刚才的话脱口,守在城门楼前的一批兵丁立刻就开始摇动起了吊着吊桥的木轱辘,而喊声传到下面,先是沉重的木杠落地声,再接着就是叽叽吱吱的城门开启声。
  一切都是一声令下,哪里用得着谢智亮军令?只得了柳衡言一声令下,竹溪南城门就依然是不设防的了。
  “大人,大人。”那把总两手反手扒着城垛,望着城外护城河上吊桥徐徐落下,心中大急,口中连续喝呼了两声。
  “万万不——”可字没有说出来,扭头看向柳衡言的把总已经呆楞住了,滴滴冷汗在他额头渗出。短短眨眼时间,就已经布满了整个脑门。
  就在他说出了“万万不”三个字时,这名把总终于清楚地看到柳衡言冰寒的包含着杀机的眼神。瞬时间这名把总明白了过来,柳衡言擅开城门丝毫不理会谢智亮之名,这并非是因为他与李熙的友谊,而是因为二人之所图……
  焦虑的眼神霎时间灰暗了下来,继而流露出乞求的可怜目光。
  “要是你把那个“可”字说出来,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轻轻的拍了拍那把总的面颊,柳衡言嘴角挂上了一丝残酷的冷笑。
  竹溪清兵只有两千左右,算上李秉中(竹溪知县)调筹的乡勇总人数也不足三千,这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提标前营参将谢智亮。
  而作为南门的守御千总柳衡言手下有着二百来人。竹山战事开启后,谢智亮令手下游击将军吴国阆率主力前去增援,真个竹溪县则只留下了一千来人马。而去除保城寨的人马和城外另外几个地方的人手,县城之内的人马总数也才六百人,比起梁纲此次筹集来的七百骑兵战力真的是弱小了不止一丁半点。
  “属下必唯大人之命是从。”把总的额头依旧有冷汗不住的往下流。直到听到了柳衡言隐隐的一句“嗯”声后,绷紧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
  他的前后左右,此时已经围满了柳衡言的心腹,也就是他通过柳青言拉进队伍的那些人。这些人的真是身份全是西天大乘教虔诚教徒。那把总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自己只要稍有不识趣,必然就会被斩杀当场。想到刚刚躲过的那一劫,他身子就一阵虚力的发软,实在是太危险、太刺激了。稍微没有点眼色,竟然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只是……他们能够成事么?要是不能……自己不还是要遭殃……”
  把总回头看向自己的部属,在几个兵头的带领下已经乖乖的靠边站了。他的这一队人马只有六七十人,里面还有不少人都是心向柳衡言的,心中不由得悲哀一叹,自己这个官做的还真是到家。
  暂且没有了性命之忧,这个把总的脑瓜子立刻就灵活了许多。望着徐徐从城门处开进来的百骑人马,以及完全掌控了南城门的柳衡言部,撑死也就是三百步骑。有心算无心,拿下竹溪似乎还有点可能,但是竹山那里的兵马……
  把总突然猛地一打激灵,莫非……打的是这样的注意?
  “是了,是了,现在这况境除了那一位外还有谁敢谋城池的注意,柳衡言若非是他的人由怎么可能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他(柳衡言)放着一个好好地守御千总不干,怎么就跟着短毛下了水呢?还有两人是怎么联系上的……那竹山战场上官兵已经占据了绝对兵力优势,就算是得报竹溪有失,抽调出一部兵马回转,竹山那儿似乎也晚了点啊……”
  心里还在嘀咕着,把总突然傻了眼似的望向城外,只见无数黑影似潮水一般涌向城门。“这少说也有五百以上吧!”把总震惊无言以对,傻傻的张个嘴巴,合都合不拢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无题
  
  南城门下的空地。
  七百骑汇集一处,战马的嘶鸣声不断传出,上百支火把照耀,梁纲跃马众人当前,手中钢刀向前方一挥猛力劈下,“弟兄们,跟我杀啊——”
  瞬时间杀声荡起,战马奔腾,七百骑沿着城中大道策马飚飞,滚滚的马蹄声立刻响动了全城。
  “咦——”正在府衙中和新纳小妾喝酒玩乐的谢智亮突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眉头猛的皱了起来。
  “厮杀声,是厮杀声——”经历过一些战阵的谢智亮在这一点上是不会判断错的,心中自然是猛的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手中夹菜的筷子都吓得“啪”的一下掉落在桌面上。
  谢智亮面带惊骇侧耳细听,隐隐的就听到一股喊杀声从南面传来,伴随着的更有一阵滚滚的震荡声。“骑兵——”心中几乎是在呻吟一样的蹦出两个字眼。
  如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小猫,谢智亮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窜起来,心中惊骇达到了极点,“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大人——”狼嚎一样的凄厉叫声从门外传来,谢智亮手下的亲兵队长带着一脸的惶恐的闯了进来,脸色惨白的要死。
  “走,看看去——”谢智亮摆了下手,止住了亲兵队长的报告。脸色同样难看的要死,却也没因亲兵队长的惊慌失措来寻着他的不是。这样一头雾水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身上,任谁也镇定不住。
  谢智亮心中第一个反应出的念头是“走”,带着手下的亲兵立刻向北门去,但是随即他就回过神来,自己是竹溪的守将,这样紧要关头不顶一下日后成德面前是绝对讨不了好的。自己便是要退,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不战而退”,至少要烧了物资粮草才是……
  “老爷,这是怎么了?”小妾心中惴惴不安,她的耳朵也不聋,那奔腾的马蹄声如雷鸣一样,几句话的工夫见就越加的响亮了,那呼杀声自然也是如此。再看到谢智亮面色突然变得严峻之极,也十分难堪甚至是隐隐夹着一丝惊怖,她这心头就猛地一揪。
  惊慌之色在小妾脸上浮现,两眼直直的看着谢智亮,滴滴晶莹的泪珠不住的从眼眶溢出,却是有一番楚楚动人。
  可是谢智亮这时候却是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甩了那刚才还亲热有加的小妾一眼,从墙壁上取过跨刀,接着就头也没回的走出门去,看也不看小妾那越见苍白的面色。
  那南面传来的厮杀声和马蹄声越来越响了。
  谢智亮出门之后,就见手下百八十亲兵都已经在衙前集结齐全,从一名手下那里接过一杆长枪。然后翻身上马,“跟我来——”对着身后的亲卫举枪一挥,便向着城北校场赶去。他的亲兵队长这时则是另引了七八个人去了县库那里。
  厮杀声愈演愈烈,从城南很快就蔓延到了城东和城西,骑兵跑得多快啊,而且还是顺着大道。
  清时的小县城可不比后世的,一个城中除了十字交叉的两条大道外,上规模的道路很少,骑兵自然不会摸错地方。
  而且还各有领头之人,七百骑兵打下四百左右的清兵绿营那还不是像摁臭虫一样轻松简单?
  等到巡城的清兵发现不对,整个竹溪县城大势已定。而巡城清兵那零碎的抵抗更是不能阻止梁纲前进的脚步,等到谢智亮匆忙赶到城北校场处的兵营时,厮杀声已然蔓延到了全城。梁纲的先锋姬家兄弟都已然杀到了城中心的县衙门前。
  空荡荡的县衙自然是毫无抵抗力,姬延良、姬仲良一扫而过,继而立刻带人往县库杀去。
  事实证明:做什么事还是都未雨绸缪的才好。就是这放火烧东西也要先准备好菜油的,否则像现在的亲兵队长这样,一帮人忙活了好一通才点起了几十个小小的火头,看起来挺热闹,但对比一下县库储物的规模,要等到它们完全烧起来,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不过即便是这些个小小的火花,姬家兄弟俩就已经急的火上心头了。“杀啊——”俩兄弟一马当先,向着在那里守卫的几十个清兵冲来。
  进城这么久,到现在为止姬家二兄弟这才算是感觉到了一点抵抗力。
  “死,都死去吧——”姬延良、姬仲良二人领的任务就是拿下县库,眼看这份情形二人心中确实是都急了。
  姬延良右手攥着长枪,战马飞奔中两腿还猛的一夹胯下坐骑,战马感受到两肋间传出的那一股压力和疼痛感,登时昂首一声长嘶,四蹄放奔的更开更快,临机的超出了姬仲良几步。
  “大哥——”姬仲良心中一惊,两人一起冲可比一人当头安全的多了啊!
  姬延良这时却是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的照顾眼前。战马飞奔中,他一手紧抓着马缰,一手前挺着长枪,锋锐的枪刃在点点火把的光亮下闪现着冷冽的寒芒。
  “刺——”当头的一个清军头目声嘶力竭的吼叫道。
  七八杆长枪随着他一声吼叫,齐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枪林,锋锐的枪头同样闪着冽冽杀机,或取姬延良的战马,或取姬延良他本身。
  虽然县库门前的清兵有三四十人,可是清军中配短刀的要超出长枪兵不少,几十人中也就只找出了眼下这几支长枪。
  姬延良纵马狂奔,马匹全力冲锋所挟带的冲杀力可想而知,而这股冲杀力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最前排的这个清军头目。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疾驰而来的姬延良,似乎整个天地间在这一刻就只剩下一个纵马冲杀来的他,胸腔中,心跳声怦怦直响,一股无言的窒息感充斥着这名清军头目的全身。
  所以才有了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只能看做是他面临死亡威胁时的歇斯底里和恐惧的发泄。
  “找死——”姬延良心中不屑的冷哼。就在自己将要触到刺来的长枪时,他右臂抬枪向上一轮,借着战马的冲力,一道如半月弯弧样的虚影一闪而出。
  刺来的长枪尽数被荡开。虚影中,尖头处寒芒似的一道白练继续向前,在幌耀人眼的同时也在一名清兵的胸前一滑而过。
  “啊啊——”鬼哭似的惨叫立刻响起,姬延良的这第一击本来只图是能破开枪林,还可以顺带着伤到一人却是再好不过了。
  “杀啊——”姬延良挑开了长枪,姬仲良畅通无阻的杀到清兵面前,自是要狠下杀手。
  两手一震,一招金鸡点头使出。长枪枪头乱颤,夹杂着道道虚影打下。鲜血哧溅,瞬时间三名清兵立刻倒地不起。
  一击过后,姬延良也不懈怠,双手持枪,上下一阵翻飞。瞬时再有二人送命。
  几十个清兵早已经乱了心神,现领头的军官也被杀了,再看到姬延良、姬仲良勇猛若斯,心中那里还敢再有反抗的念头,当即一声呼散,大部分人转身就逃,剩下的几个也全部丢了兵器当场投降。
  “救火,快给我救火——”
  姬延良、姬仲良看都不看那几个投降的清兵,也没去使人去追杀那些逃跑了的,与县库里的物资相比,他们又算得了什么?还是灭火最重要。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内奸
  
  武昌。
  青瓷茶碗重重的摔在地上,碎片碎瓷崩的满屋子都是。一片一点的,散落在光滑的地面上显得格外的突兀。
  梁朝桂寒霜满面的老脸让整个屋子都似是如坠冰窖,一旁侍候的丫鬟们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坐在侧首上座的毕沅面色还算如常,可自毕沅一下的何志超却脸皮涨的通红。
  谢智亮出了这档子事情,实在是让他们这些梁系一脉的人脸面无存。
  “不成气的东西,居然做出了这等腌臜事来丢我老脸,简直……简直……”梁朝桂气的脸都白了,一丝的血色都看不到,整个甚至都禁不住抖了起来。
  怎么就能闹出这样恶劣的事情来?还被成德揪住了辫子?梁朝桂想到谢智亮也是他亲手历练调教过的人,真是又恼又气,恨不得立刻扎上翅膀飞到竹山去,好好地削他一顿。
  “老大人消消气,可不值得气坏了身子。”彭之年看梁朝桂气的浑身都发抖了,赶紧伺候着。
  自从被削职为民之后,彭之年就一直在梁朝桂跟前呆着,鞍前马后一直劳累到现在。梁朝桂指望着能寻个机会把他再顶上去呢,便是做不到副将、参将,做个游击甚至是都司也行啊,可不想现在……
  毕沅好生安慰了梁朝桂一番,说了些保重身体的话就告辞了,屋子内只剩下了彭之年、何守超二人以及两个伺候的丫鬟。
  何守超涨红的脸皮现在还没消下,谢智亮这档子事实在是太丢人了。你阵前纳妾也就罢了,吃喝玩乐就吃喝玩乐,谁不是这样干的,可你好歹要守住城池啊?丢城失地是个什么罪过,你难道不知道?竟然安排个奸细守城门,嫌命长么?
  竹溪县城一战完全是就被短毛从头到尾一推到底,守城官兵好无抵抗能力,一触即败,连存满了物资粮饷的县库都没来得及烧掉就落进了逆匪手中,简直就是一场完败。
  谢智亮这是把梁朝桂的这张老脸给丢到家了。
  “我给成德写封信,你(何守超)拿上立刻返回军中……”梁朝桂一脸的灰败色,谢智亮再不争气也是自己人,他也只能保,也必须保,否则的话军中威望岂不是一朝尽失?
  梁朝桂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人不争气他一个不在军的老头子还能怎么着?这次帮了还有下一次么?一张老脸还能帮几回?
  “唉——”长叹出一口气,梁朝桂现在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好歹是给孙子留点人脉的。
  他的儿子辈都没甚大的出息,因为在梁朝桂发达的时候,他的长子都有三个小孩了。
  未来的梁家可以依靠的只有孙子一辈,在他这个遮风挡雨的大叔倒下后。
  彭之年、何志超二人扶着梁朝桂小心的将他送到里屋的床上休息,然后二人无声的退出了房间。
  “老大人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了。”何守超感慨说道,脸上充满了寂落之情。时间是不饶人的,当年大小金川之战的拼命猛虎,现在已经是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垂垂老朽了。
  “已经给老家去信了……”彭之年的声音也很是低落,这些天他一直都陪在梁朝桂身前,亲眼看着梁朝桂的身体一点点垮掉,心中自然有一番酸痛。
  “你的事呢?老大人……”
  “已经托人了,再好好打点一下应该能补上一个空缺。”
  “游击还是都司?”
  “这个还说不准……这阵子人死的不少,缺也多……”
  “哼,缺是多,但争的人更多。都他娘的不安分的,就跑官来的快……”
  竹溪县城,县衙衙门。
  谢智亮跑了,李秉中(知县)也跑了,这无主的县衙当然就落到了梁纲手中,他是毫不客气的住进了这里,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住官衙了。
  不过与以往相比,这次梁纲在竹溪县衙驻留的时间却是长久了些。因为到今天为止,距离竹溪城破时间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
  清军竟然还没动手打来,止步于保风大营,反而是用主力咬住了红巾军的尾巴钻进了大山中。
  梁纲一边防备着保风的清军,一边又全力同陈虎他们进行联系。
  不知是怎么搞的,这次陈虎他们竟然是甩不掉了清军的追击,不管两边的距离是远是近,追击的近万清军就像是在红巾军中安装了导航仪,始终吊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现在已经有六天了。
  梁纲不是睁眼瞎,看到这种情况他如何还会不知是什么原因?“该死的内奸、细作!”狠声恶骂道。
  往日与清兵通风报信的都是郧南地方上的土豪乡绅,他们的消息虽然挺准确也挺灵通,可是在时间上红巾军终是能错开些的。尤其是在“杀鸡儆猴”行动圆满结束之后,梁纲血淋淋的强硬手段生生震慑住了所有人,清军情报战上一度式微。
  可是现在……
  能这般及时准确的把消息传出,想必红巾军内部一定是有他们的人手了。而且梁纲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该多是以新兵身份在年前加入部队的。因为在之前时候从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那时的一千多新兵人数真的太多,就是西天大乘教的力量也无法全部查证,要是有奸细也只能是有奸细了。
  因为人是不能因噎废食的,该扩军的时候还是要扩军的,所以即便是有些奸细会借此机会混进了队伍中来,也只能先忍着,然后再挑出。况且红巾军组织严密,只要基层得力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防范作用的。
  就比如说夜袭团山这一战,因为是下令突然而且是全部进军,队伍里即便是有内奸他们也没办法去给清兵报信。之后的竹溪(骑兵队)之战也是一样。
  当然了,严密的组织也不是万能的,它可能防得住进军却防不住撤退。再严密的组织到了撤退时也是不行,他们(奸细)有太多的手段把队伍的动向表露出来,甚至是更多的信息。
  梁纲都能想象得出他们是怎样把消息悄悄的留下的,那手段实在是太多种多样,太丰富不可止了。只要在事先前稍微的做上一些训练,就完全可以让做到让旁人查无所查,觉无所觉。
  “告诉陈虎,别转了,甩不掉的。”梁纲吸了一口凉气。队伍里不把内奸除干净,他们就不可能真正的甩掉清兵,更不可能像原先那样遛狗似的把清兵带的晕头转向。“要他带着部队到竹溪。”
  在这里歇歇脚,顿顿足,也该是弃了的时候了!县城不县城的梁纲是一点都不心疼。
  “是,将军,小的一定把消息传到。”
  梁纲的下手站立着陈洪,二人的对面是一个普普通通老百姓模样打扮的中年人。他就是此次沟通消息的联系人。也正儿八经的是竹溪县的一农民!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九十章 第二天深夜
  
  “就一点头绪都没查到吗?”看着眼前的陈虎,梁纲心中略感到一些失望。这么多天都过去了……
  陈虎面色讪然,脸上也是难堪的要死。如梁纲所想的一样,知道队伍里有内奸都这么长时日了,却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查出,实在是够丢人的。就是他自己见到梁纲也觉得没脸。
  “将军,这几日我一直让侦察队在后面吊着,一路走过那都是详加查探中的,可没放过一处可疑的地方,但就是发现不了丁点的蛛丝马迹。”说实话陈虎心中的着急感一点都不比梁纲来的差,可是他发现不了就是发现不了,再着急也是白搭。
  而且三千人马行走山中,留下的痕迹也是不少,清军缀着这一点再加上队伍里的内奸不时的“通风报信”,红巾军甩不掉才是正常。
  现在是冬季,不比春夏树木葱荣之时,大队人马便是想寻地方躲藏起来都是不容易的。
  以至于红巾军抵达竹溪县城的时候,清军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到了三十里外,简直是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给梁纲留。
  “祸害啊……”真是祸害!梁纲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内奸不除,军中就无一日真正安宁。
  “将军……”王子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怎么,可都已经装好了?”看着微微喘气进门来的王子元,梁纲问道。
  竹溪县城里得来的物资粮食大部分都已经被他散给了城乡周边的百姓和流民,可是即便剩余的只有一小部分也不可等闲视之。那其中单粮食一项的分量就足够满足红巾军的一月之需,更别说还有诸多的军需物资以及“抄掠勒索”而来的小二十万两白银(尚未分给西天大乘教)。
  满清的天下,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无染的白日青天?那些个烂鱼臭虾该清理的时候就要清理,梁纲下手是从来不软的。所以在竹溪县城内搂上十几二十万两的银子还是很正常的。
  “回将军话,都已经装上马背了。”王子元恭声答道。
  辎重营,早在荆紫关后就已经实现了骡马化。连同炮队的补给队在内,数百匹骡马就是红巾军之所以可以长期长途移动作战的最大依靠。
  日常的粮食补给、炮弹、火药的消耗,皆是来自于它们背上所驮伏的“移动仓库”。
  “那就走吧!”梁纲没有半分犹豫,当即脱口答复道。时间急迫的很,能快上一分就是一分。一旁的陈虎脸色再是难堪了三分,他知道队伍之所以如此急迫的开出城去原因是什么,还不是清兵前锋已经就要追到了城下了。
  一刻钟后,竹溪西门大开。三千红巾军从这边源源不断地开出了竹溪城,再过了一刻多钟城内就再度剩下了七百骑兵。
  不过这七百骑的个个面色自如,他们丁点都不担心即将开到的近万清军。对于自身的安全,他们是充满了自信心。
  “快,快点,把水泼了——”
  泼水、浇水、洒水,红巾军主力尽数出城之后,南门、西门两边立刻响起了这般的叫喊声。
  几百块大小不一的厚冰被扔到了城门前的通道空地上,一桶桶冷水再泼洒其在。
  寒冷的天气使得水用不多时就凝成了冰,然后就是冰上加冰,一点一点的积累加厚,诸多的破碎冰块重新凝固成一体,不多时候一层厚厚的滑冰就填满了两门前二十米的通道空地,至此梁纲在竹溪城的所有守备工作才算是顺利完成。
  四门之外,围绕着城墙周边,一条二十米宽的冰带赫然在目。而城墙之上,也被梁纲从上往下淋下了无数桶冷水,理所当然的也披戴上了一层厚厚的冰甲。
  ——注水冰城,凝水冰城。
  只要时间充分,人力充足,冬天里谁都能完成的一种防御工事,毫无技术含量。
  梁纲是为了给主力部队赢取一些时间,想要拖住清军一下脚步,这才想出的一个法子。
  有这些冰冰壮胆鼓士气,只要警惕一点,凭借着手雷和床弩火箭,拖上个一两天时间还是完全可以的。而且这几天气温还算够低,不会出现白天里全部晒化冰冰的拆台现象。
  (垫土袋或是稻草、麦秸秆、再或是木板,甚至是直接暴力挖掘,上面守兵若是不作为的话,底下的人想破开滑冰太容易了。云梯架上城头,有冰冰的话虽然要受些影响,可也不是不能搭上,只要固定好了影响就不大了,士兵攻城是爬云梯,接触到冰冰的时候也就是登城的那一刻,实际影响有多大,自己想想就知道了。我个人认为这东西的最大作用就是个心理暗示。)
  红巾军和梁纲,二者之间那个最重要?
  追击而来的曾攀桂等人面临选择时毫无悬念的选择了后者。
  没有了三千红巾军主力,假以时日梁纲还可以再度拉起一支人马来,对外照样还可以宣称是红巾军;可要是没了梁纲,那红巾军就不再是“军”而是“匪”,斩杀梁纲才是真正的从根本上掘断红巾军的根基。况且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个复城之功。
  近万清兵在竹溪城下安营扎寨,四下里将整个县城围成了一个大圆圈。但又因为城头有床弩火箭的原因,却又不敢威逼的太近,营寨都扎到了一两里外的地方了。
  梁纲这儿的可都是骑兵啊,一两里远的地方,稍微不注意他都可以带人溜跑了。
  但是不打掉城头的床弩火箭,他们又怎么可能往近了处扎营?那岂不是在等着挨炸么!
  竹溪城上的这些个床弩火箭全是清军自己的物价,手艺、装饰和用料上比梁纲捣腾的可讲究多了。射程上也稍远一些,除了绞盘和滑轮组两个装置外,其余的都在原版之上。不过用过这东西的人都清楚,绞盘和滑轮组才是决定床弩射速的关键。
  自从这东西被梁朝桂弄出来,迅速就在两湖清军中流传开来,郧阳镇就是最早装备这种武器的军镇之一。
  像之前的黄茅关和竹山县城以及团山,都有这种武器的出现。后者不去提,那前两者上,红巾军在发起进攻之前可都是先要用小巧灵活的臼炮趁夜色靠近了定点清除的,然后再发起真正的进攻。
  柳衡言把竹溪县城卖给了梁纲,这城头的床弩和库存的几百支火箭自然也就全归梁纲所有。在这七天的时间里,他也把这些床弩全部都进行了改装,并且在两天前已经完成。
  正是有了这些东西和手雷做依靠,梁纲才敢现在还呆在竹溪县城内。因为城下的这支清军队伍中是没有床弩火箭的,他们之前可都是“追兵”,在大山里打转悠的部队,行进时怎么可能还带那种物价?
  现在他们还需要时间等竹山那里把东西送来,然后再……
  等去除了床弩火箭的威胁,梁纲可就没什么依靠了。单单手雷是不行的。而冰城……作为厮杀场上的老将,曾攀桂、文图等人对于眼前的冰城都是嗤之以鼻,只要实力雄厚没有冰城照样守得住城池,可要是实力不足,那就是卖弄出再多的玄虚它也只能是“玄虚”。
  梁纲是个明白人,如何会不知道冰城并没人想象中的厉害,所以四面城墙上各布置上一百个人手的同时,人人身边还放着半筐手雷。
  曾攀桂、文图等扎下大营后迫不及待的就对竹溪县城发起了进攻,他们拆了军中的帐篷做底面,在上面再堆上土,一顶帐篷摊开了就能够盖住四五米方圆的范围。
  可是当床弩火箭飞射而至,手雷雨点般扔下的时候,这第一次进攻也就不了了之了。
  床弩火箭的射程不需要去解释,站在七八米高的城墙上,往下扔东西,不大重地手雷也完全可以扔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孙子兵法有言: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清军军力何止十倍于梁纲,他手下可只有七百人。而且七百骑兵在真正守城的时候还不如七百步兵好用,真的耗下去,他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如此第二天深夜……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冲!
  
  七百骑尽数集结于西城门下。
  无一丝光亮,无一丝骚动,也无一丝声响,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默然。
  梁纲策马站在了队列最前,在他身旁左右的是姬延良、姬仲良兄弟,队伍之中数他们三个的武艺最高,这今夜的冲锋陷阵自然也该他们三个打先头。
  呼呼的寒风吹着,像刀子一样划过众人的脸庞……
  子时、丑时……
  时间一点点流逝,七百人骑依旧不动,他们都在侧耳细听着城外的声音。
  梁纲已经给他们挑明,今夜突围在即,以城外传来的炮声为号,当大炮声音传来时,就是他们策马冲杀突围之刻。
  城西三里外,清军营地正西面的一个小沟子。
  张世龙、柳严辰、陈洪,三人正趴窝在沟子里,小心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动静。呼呼闪闪的篝火,照不亮多大的地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那堵一人高的泥墙,那就是清军前哨营地赖以护身的防护墙。
  曾攀桂他们虽然是一心一意的抓梁纲,可也并没有把游荡在外的三千红巾军主力忘在脑后。在东西南北四面大营的外围,各设立有一防哨营,刀枪对外,目的就是在防备着红巾军极有可能的逆袭。
  胸墙有五尺来高,土木结构,泥土里面竖着粗细不一的树干,虽然很简略,可有生于无不是。
  “大队长,柏队长来了。”一名小兵低身窜到张世龙跟前,小声的说道。柏队长即是柏清华。
  随后就是一阵“嗦嗦”的细响,柏清华也溜到了沟子里,爬到近处压低声问道,“三位,发现没发现漏洞?”他身上穿着一体的黑衣,自然是为了侦查隐蔽用,虽然到目前为止侦察队还没有派上用场过。
  他们一直在后面盯梢的,比起有限的侦查来,盯梢的意义更大。
  “这边的情况最好,哨兵是有,但比起另外三门那的少了一些……”张世龙答道。他们几个可是把四门都转了一遍的,侦察队没来得及干的活他们都给干了。
  柏清华仔细观察了一会,说道:“那就摸近了偷袭。我们侦察队搞掉那些哨兵,然后张大队立刻领二大队突袭,迅速击溃当面的防哨营,然后炮队跟进……
  只要能缠搅乱了清兵,将军他们突出来一点都不成问题。”
  对于梁纲的武力,红巾军上上下下都快有一种迷信感了。
  “也行,防哨营就二三百人,根本不堪一击。”张世龙沉思了一下,就认同了柏清华的提议。事实也只能如此,臼炮射程太短,如果柳严辰他们现在就能把炮弹送到清军西营,那第二大队只要做好防御就行了,还管什么冲阵。
  “那我联系了这边的就去联系东面的,要他们先闹一闹,转移一下清军的注意力。”陈洪接口说道。
  不是作战人员的他今夜之所以出现在这儿作用就在于此。清军中也有西天大乘教的人,虽然不多,可是搅乱一下还是可以的。
  陈洪就是联系了这面的人后,再去东门的清军东营走一趟,让那边的教众起一下乱子,吸引住了四门清军的注意力后,张世龙这里再动手。
  人少力薄,东营清军那儿乱子并不大,但噪声却不小,隐隐的都传到了西门这儿了。
  梁纲精神一振,直觉告诉到这是动手的前兆。
  果不其然,就在东面噪声兴起不多时,西面这里紧接着就起了乱子,一阵喊杀声随着冰寒的夜风送到众人的耳中……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听到“轰轰轰——”的爆炸声从西面传来。
  “将军,是炮队——”城头的两个观察哨大声叫喊着,然后立刻顺着台阶跑了下来。他俩都是知道的,炮声一起,这边也要跟着动了。
  “开城门——”梁纲挥手喝道。
  “轰轰轰——”的爆炸声就像是过年的炮竹一般稠密,比之阴条岭的炮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道是把整个炮队都搬来了?”梁纲心中暗咐道。
  “咯吱咯吱——”城门大开了。
  “弟兄们,跟我冲啊——”一扬手中的九环钢刀,梁纲高呼一声同时两腿一家胯下战马,战马嘶鸣一声四蹄立刻撒开。
  “冲啊——”七百骑的高呼汇成了一股动天的巨响。马蹄飞踏,震震响动如若惊雷炸耳。
  “大人,短毛——”文图跟前一名亲兵惊叫道。
  “点火、点火——,给南北东三营发信号——”文图面色极其严峻,他没想到红巾军主力竟然会全力攻杀过来(看炮火规模),单这一下西营的压力就已经大过自身的承受能力了,这里面的梁纲再一趁机杀出,完全就是雪上加霜。现在就靠他手下现存的两千来军力是真的顶不住的。
  可是顶不住也要顶,眼下只有死顶,必须死顶。顶到南北二营的人马赶到,等到东营的人马攻入竹溪城……只能是这样!
  没有人是傻瓜,包围竹溪的清军虽然有近万人,可是红巾军主力却还在外面逍遥,他们要时刻防范着红巾军的反身一击;而因为城头的床弩火箭,城下的包围圈不能锁的太紧,这样也给了城内梁纲的活动空间。
  七百骑兵啊,完全冲锋起来打垮一个千人队那是轻而易举。手下若没有两三千人在,谁敢在平地之上直面七百骑兵的冲锋?
  所以,近万清兵平均的分成了东西南北四营,每营主将手下各有两千多兵丁。并且曾攀桂、文图等还立下规定,一营骚乱,余下三营不可轻易救援,必须等到当事营地发出确切信号,如此才可以看情况出动兵力增援。
  就比如说刚才东营那里的骚乱,声音虽然传的很远,可是南北两营的清军丝毫没动,西营的清军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那就是因为没看到东营所发出的信号。
  而此时文图所让发出的信号,三道哧溜溜的红焱,猛一看像是过年时燃放的烟花,却是规定中所说的最最危急的信号。此信号一发出,南北东三营立刻就该明白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了。
  “杀——”大喊声中梁纲一刀把一个马上的清军武官砍了下去,黑夜中看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角色。
  但是这些那里有还是梁纲回去注意的,他现在全身心的想的都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啪——”是枪杆被斩断的声音。
  梁纲右腕一转,九环钢刀轮个来回,刀刃画着圆圈升到了最顶点,“给我死——”大叫中挥刀全力斩下,一道如半月弯弧样的寒芒一闪而出,在三名挡在当前的清兵腰间一滑而过。
  “啊啊——”鬼哭似的惨叫声登时响彻,三个被腰斩了的清兵……
  再一击碍手,梁纲又驱马潜行了,身前旋即又打出了一记半月弯弧状的挥斩。
  “弟兄们,再冲一冲,咱们就可以出去了……”乱战之中梁纲把自己带头尖头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任你前方多少人马,只是一个劲的冲杀,所向无前,是挡者披靡!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九十二章 被祸害了
  
  “追,给我追——”
  曾攀桂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追击命令,此战若是就这般的结束,那么临阵的诸多将官就别想有一个落得好了。
  劳师动众,久战干戈却无有一功,还累累丢城失地……乾隆是个好颜面的人,谁要丢了他面子那脾气发作起来可不是说笑的。
  文图一脸沉寂的站在一旁,便是曾攀桂下令全军追击,也没见他露出什么神色波动来。阿克栋阿站在另一侧,两眼看着他,心中颇有些“感同身受”,这败军之将而且是屡败之将,下场真的是不妙的。他自己就体会过那种滋味。
  那些从北京传来的斥责,就是现在他想起还都要每每惊出一身冷汗的。
  与此时发号施令的曾攀桂相比,文图、阿克栋阿两人打的败仗多了几次,受到的申斥自然也就多了几次。那时候梁朝桂还在,乾隆顾惜自己的爱将,又因为梁朝桂年纪大了,所以就把火都撒到了底一层的统兵将官身上,这责任自然也要随着往下推一层,文图和阿克栋阿就是那个时候糟的殃。
  别看现在他俩依旧还任着郧阳镇和南阳镇的总兵官位子,可是身份上却已经被贬掉了总兵衔,二人现在领的都仅是副将衔而已,那总兵的位子只是代理。
  “想开些吧!”曾攀桂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文图,实在是太倒霉了。东西南北四个大营,红巾军拿他这里下刀不说,城里的梁纲也是从他这里逃走的,一场夜战,手下的兵丁死伤惨重之余自己还要落下个作战不利的大罪名。这要是被紫禁城里的那位发作起来,脑袋保得住保不住都难说!而即便是能保得住脑袋,那官职也甭想再想往了……
  “老弟还是趁早去京里活动的活动吧。你是八旗大家出身,家世渊源,未必就不能寻门路求下个人情……”
  兔死狐悲啊,曾攀桂也是心有戚戚焉,文图的今日未必就不是自己的明天!而且与眼前这二位相比,自己可能会掉的更快,毕竟满汉有异么。
  而至于眼下的“追击战”,这一有可能使文图翻身的一仗,便是最为急切愤恼的文图都不对其抱有什么希望。
  曾攀桂之所以下令追击,不过是为了捡一些破烂或是抓一个小尾巴什么的,想要灭掉红巾军主力,完全是天方夜谭。
  突出了包围圈,梁纲立刻就与王应凤、姚学才等做了道别,他接下去就要进山了。而王应凤等人却不能进,他们可不是红巾军,也不可能就这样的参加红巾军,自然不能跟着梁纲进山。
  此三百人骑能来打这一仗,一是王应琥、齐林应梁纲的脸面,想让他承一个自己的情;二就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有三成的红利。
  跟着梁纲有肉吃,此战竹溪分红加上死伤人马的抚恤银子和这一阶段的情报费用,梁纲一共给了他们整七万两,收获何止是一个丰富了得。
  别了王应凤他们,梁纲带引着人马先寻到了大部队,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川陕交界处的大山之中。清兵们则是照样在身后追着,只是人马生生的少掉了一千人。
  “内奸、内奸——,他们到底是怎样传出的消息?”梁纲眉头紧皱,一双利眼四下打量着周边,没发现可疑的石子堆、树枝杈也没发现不起眼的布条布巾,更没找到有意划破树皮的树干……
  真是没留下一点的蛛丝马迹!
  梁纲一连追了两天时间,到现在他心中都佩服这些内奸的水准了,简直太高明了!记号都留的那么毫无突兀感!
  若不是明确知道队伍里有内奸,而且八千清兵也一直吊在身后追着,毫无被甩掉的迹象,梁纲还就以为清军学“神”了呢!
  “祸害啊……”他再度说起了这句话。这简直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作了……可能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吃大亏的时候……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梁纲从竹溪的秋沟翻山越岭爬去了陕西,然后沿着川陕边界的大山往南行,在镇坪(陕西)附近再度转东,兜回了湖北。之间还击破了镇坪的一处小关卡,回到了竹溪南境。
  八千清军始终追在后面,他们是轻装前进,按理说应该比梁纲走得快,毕竟梁纲是属“蜗牛”的,走到哪儿家就要搬到哪。可是梁纲手中又骡马众多,虽然带着一大家子人可这行军却不减,双方的距离始终保持着大半日山路的距离。
  回到湖北之后,曾攀桂立刻得到了“援兵”,这次是成德亲自带队,引着五千清兵和一千余乡勇斜着迎击红巾军,打算和身后追来的曾攀桂等八千人合击梁纲。
  “什么,骡马中毒?”梁纲惊得跳起,把衣服一披来不及穿上就窜出了帐子去,行军床上只留下一个刚刚被吓醒的罗玉娘。
  帐外,詹世爵已经起身,王子元正满脸焦急的站在那。“将军——”一见梁纲窜出来,就立刻贴了上去。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中毒?你是怎么管的?”梁纲急得直上火,没听情况就把王子元斥了。
  王子元一脸的羞愧,他也是刚刚得到情报,一面找人叫配给的兽医,一面自己亲自跑来报告。
  “夜里的守卫刚发现的,已经有三十多匹马口吐白沫了,还有许多表现得也不对劲……”王子元小心的向着梁纲介绍情况。
  “兽医呢,把兽医叫来——”刚到辎重队的宿营地,队员们已经是全醒了,一个个都在小心的看着自己的马匹。真个现场乱嗡嗡的一团。
  “将军,将军——”几个兽医已经束手站在了一旁,马匹是被人为的下药了,吃的草料豆饼里没问题,可喝的饮水里面却是放了剧毒,现在毒性已发作,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见到梁纲,几个人赶忙过了来,其中为首的一个老兽医忙把这里的情况说出。“现在已发现的中毒马匹有一百七十七匹,已经死了的有十九匹,还健康的马匹有五十五匹,另有二十多匹都还需要观察。”
  一个失乎,辎重队就覆没了五分之四。梁纲不仅痛心疾首,他完全可以断定是内奸做的。不过还没有等他发狠话,老兽医的下一句话又让他蹦了起来,“此系是人为所做,怕非只辎重队一处,那骑兵队、补给队和炮队以及老营(妇孺家眷)……将军不可不防啊!”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今后要过苦日子喽!
  
  “快给我去探——!”大惊之下梁纲是再也保持不住半分的淡定,一指身后的詹世爵大声命令道。
  骡马是红巾军的生命线,若是真都出了意外,那可就悬了。
  “是。”詹世爵脸上也是一变,大声应喝中已经带上了森森厉色。在这支军中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除了内奸还会有谁?
  “别让爷逮到你——”心中大恨着,詹世爵抖手待了一小队人离去。
  中毒的马匹接二连三的死去,小两刻钟后,骑兵队、补给队、炮队和老营四处的情况都交到了梁纲手中,陈虎、张世龙、南向阳、王邵谊等将也全部赶到了这里来。
  骑兵队倒下了二三百匹战马,占总数量的八成;补给队则倒下了一百一十多匹(头),几乎是全军覆没,占到了总数量的九成还多;老营处的六十多匹(头)骡马倒是毫发无损,而炮队那儿的损失也不大,只有三个分队遭了暗手祸害,倒下也只有二十一匹马。
  各处的损失加起来就是六百匹(头)啊,一下子就被搞掉了这么多畜力,梁纲还怎么活啊?辎重队、补给队和骑兵队简直可以重建了。尤其是那前两者,那些个倒下的骡马负重了多少物资军用啊?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还怎么把东西再运走?
  要扔了、弃了、烧了不成?想着这个梁纲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查,给我狠狠的去查——”
  老营没出事并不令人意外,因为那里是红巾军守备最最森严的地方,比枪炮火药三个小组的守备都要强上一些。在那里做事的人,不要求你战斗力有多强,有多英勇,独要求的是资格老、忠诚以及可靠。所以那里不出事是理所应当的,不然的话梁纲就要更头疼了。
  而炮队的损失少则是因为它们自身的准则制度,在炮兵大队中,每到宿营之时,都会以每一分队(四小组)为一个点,各分队的马匹放置并不相连,所以就是有内奸他也得不到多处下手的机会,以至于只有三个分队遭害,主力却较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辎重队、补给队和骑兵队遭害的原因就不多说了,这三个地方都是集体蓄马的。
  “禀将军,辎重队里少了五个,都是年前新兵——”
  “禀将军,补给队里少了三个,也都是年前新兵——”
  “禀将军,炮队中里少了五个,有两名老炮手,其余三人都是年前新兵——”
  “禀将军,骑兵队里少了四个,都是年前的新兵——”
  没过多长时间,四处的回报再度报给了梁纲,而同时中毒的马匹还在继续死亡着。
  梁纲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杀意,在听到有两个是炮队的老兵时,心中杀机更是高涨至了顶点——毒完了就跑,哪有那么容易!还有那两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老子要玩死你们!
  “我把他们的资料给你,半个月内给我找出他们——”梁纲看着陈洪说道。虽然他也知道这些内奸备用的资料极可能都是假的,从假名到假姓再到假住址……但是这些也是他手中仅有的资料了。而且不是还有那两个老兵的么……
  “将军,这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呐?”陈虎急性问道。一夜之间损失如此巨大他当然也恨,但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纠结于这一点的时候,而是该来考虑红巾军的未来。
  曾攀桂八千清军在后,成德六千多人在前,是继续在山里避让兜圈子还是实实在在的打上一仗,这个问题马上就到了作抉择的时候了。
  而如果是选择前者,那么那辎重队和补给队负载的东西该如何处置?是烧?是弃?还是埋?
  如果选择的是后者,那么是先打成德呢还是先打曾攀桂?亦或是两边都开打?而仗打开之后又该如何收尾,后果会是什么?
  等等的一切都需要有个决断,现在就看梁纲的了,看他是作何选择。
  “怎么办?”梁纲也在问自己,该怎么办呢?
  理智告诉他,清兵势大,应该避让才对。而至于那些军需物资,没了也就没了。那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留得青山在才会不怕没柴烧!
  可是在感情上,或是说在性格上,梁纲却又真的不愿意舍弃……
  之前还在江北混的时候他就有发现自己的这个毛病——太贪恋东西了!一粒粮食都不想放过。虽然在银子上他相当放得开。
  可就是下不了决心,放弃的话每每到了嘴边,又给他吞了回肚里去。
  “将军——”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将军——”
  “是啊将军,人才是最重要的。清兵势大,咱们不能硬打啊——”
  陈虎、张世龙、王邵谊他们都是跟谁梁纲日久的人,当然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现在见他这般犹犹豫豫立刻便清楚原因根底在什么,当即也不再保持沉默了,纷纷上言劝道。
  “抽调骑兵队、侦察队、亲卫队的所有马匹配入辎重营,抽调老营的健马三十匹配入补给队,毁炮二十门,再抽出多余马匹配入补给队……”
  骑兵队中保持着健康状态的马匹还不到一百匹,连上侦察队和亲卫队的战马,总数目也不足一百五十匹。而二十门臼炮上抽调出的夜只有六十匹马,扣掉倒下的二十一匹,剩余的三十九匹和补给队残存的几匹马,再加上从老营抽调出的三十匹健马,总数也才锵锵达到了八十匹。
  郁闷啊!回到帐后梁纲哀声自叹。
  一闭眼似乎就“看”到了那些被烧掉埋弃的物资。
  妈k的,这才是几个小小的内奸,就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那日后要是起大军……各种肮脏的手段铺天盖地的使来,岂不是更要糟糕?
  再仔细的想一想,梁纲发现,拂去掉那些令自己郁闷不已的损失,单从本质上看,红巾军夜间的军纪不明确也是造成这一后果的一大原因。
  因为在夜间常有活动(含娱乐)的原因,红巾军入夜后士卒的活动范围相当的广。不要说是与后世解放军夜间的纪律相比,就是和现在清军入夜后的纪律相比也颇有不如……
  如果这一点能抓得严禁些,何至于让那些内奸能好整以暇的投毒放药?即便他们是有心的。而且这些人竟然还都逃之夭夭了,难道戎夜的警卫和哨兵都是白痴木头人不成?
  看来真的要好好整顿一番了,长时间的满山转悠,又大半个冬季不打仗,连军纪都松弛了。
  “唉——”梁纲再次叹了一口气,吃一堑就要长一智,以后这夜间的纪律是要变一变了。活动还可以继续搞下去,但是别的么……
  “嗯……”恰是这时一声柔柔的咛哼在身旁响起,却是罗玉娘发出的,她身子僵挺的久了,酸的要死就不由得发出了一声。
  见到梁纲带着一身勃然怒气回来,罗玉娘心里害怕自己多事再触怒了人,就一直绷紧了身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可是这时间一久,身子僵的发酸发疼,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忍受得了,于是也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声娇哼。
  梁纲嘴角微微翘起,看着有些害怕又有些羞臊的罗玉娘,一切了然于心。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和那头柔顺的乌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迁怒于旁人的事情他自然会干,可是他绝不会迁怒到自己女人身上,更不会把“气”撒在自己女人身上。“今后就要过苦日子了,你可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享福了。”
  跟了梁纲这么长时候,罗玉娘说真的还真没受过什么苦,除了住的有些差劲外,吃喝穿用以及日常转移(马匹),丁点苦都没。
  不过随着今晚大批奢侈品和物资的被丢弃焚毁,随着老营的半数健马被抽调,罗玉娘今后一段的日子还真没法再想现在这般舒逸。更别说周边还有那么多的清军在堵截追击……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九十四章 锄奸
  
  抛开了“累赘”,轻松上路的红巾军很容易就避开了成德的堵截。盖因为大山不比平地,两军稍微错开一些方向,差的就是好多个山头,而“望山跑死马”这句话也的确是至理名言。
  再加上成德出兵也只是估摸到红巾军的大致流窜方向,想要提前在那个地段占据险要山头,以此来拖延红巾军的进程,可没那个把握一定就可以来个迎头痛击。
  成德堵截不成,就留了两千军给曾攀桂,然后引着余下部众退回了县城。
  不过梁纲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一是因为郧县、郧西甚至是南阳和宜昌的清军依旧在向郧南开进,二是因为队伍里还有内奸在活动。
  从此后的情况看,那夜逃去的十多人很可能都是小喽啰,真正的大鱼依旧还在军中潜伏。因为红巾军还是甩不开身后清军的追击。
  沉下心来的梁纲想出了一个法子,他以一部分人马在后打阻击,另一部分延后做埋伏或是直接藏匿起来,看埋伏圈和藏匿部众会不会被清军发觉,以此来判定内奸在那一编制中。而多次的实验之后,梁纲把目光投向了第三大队。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明别的编制中就没有内奸在潜伏,而是说那些编制中即便是有内奸在潜伏,那些奸细们也没办法像第三大队的同行一样在行军道路上悄无声息的留下记号。
  等到了月底时候,西天大乘教传来了消息。逃出去的那些内奸已经被他们拿到了几个,其中就包括那两个老兵。这些人大部分都在郧县,只有两个老兵到了襄阳,现在已经进了兵仗局。
  把两个老兵弄进兵仗局……?成德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自然不问可知。梁纲看到着心中不禁冷笑起来,想偷艺哪有那么容易?
  红巾军的铸炮工艺完全掌握在柳严辰和他的十个徒弟手中,铸炮的绝大部分工作都是由他们十一人完成,炮组余下的二十名帮手,真正的任务只不过是搬抬铁料和熔化灌注铁水。
  就凭两个操炮手就想把臼炮学过去,成德想的真是太简单了。
  信中的下面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二人进入兵仗局五六日是无一建树,眼看着都从香馍馍变成不值一晒的狗不理了。也正是因为这样,西天大乘教才如此容易得手。
  从这些人口中,西天大乘教真审出了一些东西,在信中是全交代给了梁纲。
  对照着名单抓人,梁纲先后在辎重队、补给队、骑兵队(步兵了)和炮队中揪出了十一名奸细,然后这些奸细套奸细,再次交代出了八个同党和二十六个已动摇分子。
  这四十五人覆盖了第一、第二、第三全部的三个大队和骑兵队以及炮队,里面有十个人是老兵。
  自然是全部处斩,而且是当着所有红巾军士卒的面。
  四十五人,四十五刀;四十五颗脑袋,四十五捧污血。
  可是让人心烦的是大鱼依旧没有露面。
  在处斩那四十五人之前,梁纲还特意审问了他们,是如何在行军中留下记号的。可是所有人对此都一无所知,他们暴漏之前的活动仅仅就是安稳的潜伏,管理并保存好自己的一些如毒药之类的任务用品,等到必要时刻上面自然会用暗号同他们联系。
  就像是上一次行动时一样,任务是先由内奸中的行动负责人接到,然后他再设法通知下一层的各个小头目,再有小头目会之最底层的人员。
  依旧潜伏在军中的十九人都是没在那天晚上的行动中动手的人,因为“只要走过就总有痕迹留下”,所以他们就是直接不参与,如此才可以绝对安全的在军中继续潜伏下去。
  这十九人只是在得到通知之后把身上所带的毒药交给了自己的同党而已,然后在当天晚上就该睡觉的还是睡觉。
  作为与最上层有过直接联系的上次行动的负责人,他在当天夜里就已经逃走了,就是那天夜里逃走的十五人之一,而除了他之外,余下继续潜伏的十九个内奸,包括新接任的行动负责人都没见过上级的脸,自然也就说不清了。
  军中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就此绝断,梁纲只有把希望再度寄托在西天大乘教身上。时小迁、陈和轩、李元清的人马自然也都在全力以赴的努力着,可是根基浅薄的他们和根深蒂固的西天大乘教相比,毕竟还嫩许多不是?
  西天大乘教接到梁纲的信后没两天就再递过了一封情报,里面没有提那行动负责人的事情,他们还没有抓到手,可是却提到了清军之所以能追到红巾军行迹的因为。
  ——那是因为清军中带的有狗。
  军犬??梁纲看的当即脑袋一蒙,简直有些发晕了。清军中有军犬么?这可能么?后世可从没听说过的。
  定了定神后,继续往下看,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郧西的一个土财主的缘故。
  这家伙小时候就喜欢狗,长大了后家中更是养了二十好几只。后接管家务,因大环境不稳当就随主流的也出资组建起了一支用来看家护院的“乡勇”。因为这人多年养狗,所以对狗极为了解,知道狗的嗅觉灵敏能追踪相当一段距离。所以在一次追剿小股土匪的时候就用上了圈养的爱犬,并且成功的寻到了踪迹。
  梁纲入郧阳,他家组建的那支乡勇就被调来郧南。身为地主他当然敌视梁纲,而且又为了能博得官府的青睐,就把自己养的狗献了来。
  先是由郧西营,再后到了文图那里,最后传进了梁朝桂的耳朵中。作为一方大员梁朝桂自然不能听风就是雨,当即就先实验了一下。
  事实证明狗真的是有些作用,但是单用这一点来追踪却是不行的,两军打转悠时间隔多是达到了几十里地,最短也要超过十里远,只靠狗的鼻子闻显然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不过这事情难不倒人,只要前面(队伍里)始终留下气味不就行了?
  梁朝桂随即让人配置了一种气味悠长香料,以此作为参照物引狗追踪,再次实验一举成功。只要一小点,甚至是在某个地方擦一下,就足以狗继续最终下去。随后的两个多月时间(冬季),更多的狗被集中到了军中训练。可是想出这一法子的梁朝桂还没来得及用上,自己就先倒下了,一切成果都便宜了成德。
  西天大乘教只查出了这些,但是对于梁纲来说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他已经知道了第三大队的那个内奸是如何留下记号的了。
  “搜,上上下下搜个底朝天,谁身上有香料谁就是内奸!”南向阳看了信后,听了梁纲之前的猜测后,立刻跳了起来。
  “那就搜吧!”向詹世爵摆了下手,梁纲脸上微微带着笑。他知道南向阳的“主动求搜”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自己的“坦诚”不也同样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么?
  当天内奸被除!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九十五章 “翻身仗”
  
  巴掌大的东西,如牛黄一样的颜色,仅是拿在手中,就有一股悠远凝清的香气传来。
  嗅了两下鼻子,梁纲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确实是好东西!”要不然怎么能让狗鼻子追的闻了这么远?这香气就是他这样的不解风雅的人闻着也都觉得好闻。
  “将军,死了。”黄恰罢下了手,探了探内奸的鼻息,右手又摸了摸他脖颈的脉搏,最终断定这人是熬刑不过死去了。
  “就这么死了?”梁纲低眼瞄了瞄脚下。人是已经分辨不出真实面貌了,看在眼中就只是一个血色的人形,浑身上下都浸染着鲜血,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真是便宜他了!”为了这家伙自己损失多大?就这么死了确实是便宜他了,梁纲心里可还不解恨呢!
  而且他即便是已经都招供了,梁纲也没打算让他立刻死去。他还想能让这家伙再活过一天呢,看他招出来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如果有假那就接着修理,要是真的就送他一程,却不想现在就已经入黄泉了!
  “清华——”梁纲招过柏清华,将香料给了他。“这个给你,按他刚才说的做……”
  人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这香料先害了自己,可后么……未必就不能再害了清军。“只要这该死的内奸交代的都是事实,那么……凭它就足以让他们栽个大跟头!”
  丝丝暴怒的杀机从梁纲眼中射出,就算是到现在了,只要一想起倒下的那六百匹骡马,那无奈中被销毁的大量物资和二十门臼炮,以及脱变成步兵的骑兵队,他也依旧是怒火冲天,杀机盈野。
  “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睁大了眼睛再仔细的看一眼,这就是当内奸细作的下场……”不远处南向阳的宽大嗓门高高亮起。这事情实在是让他有些颜面扫地,死去的内奸头头几个月内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被拔擢成了小队长了,兵阶也从新兵训练营出来时的三等兵变成了一等兵。这一切都是在南向阳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可身为大队长的他却是从没有察觉到一丝的不对。
  “呵呵——”梁纲望着那方向看了一眼,内奸的尸体已经被南向阳命人给吊了起来,悬首示众式的亮给了所有红巾军看。“你心里也肯定松了一口气吧?呵呵——”
  脸红脖子粗的南向阳在梁纲看来那不只是羞惭的臊红,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激动,他内心深处应该是极其高兴地。因为这件事是在用铁的事实在证明,他手下的那些个跟随着他从阴条岭上一起投奔过来的原清军军官是靠得住的。
  先前,当梁纲说道留记号的内奸是在第三大队时,南向阳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在他内心深处想必一定是很担心的,担心那内奸就他手下的几个“军官”之一。
  可偏偏那时候他又不能做出什么,只有主动地提出彻底搜查第三大队,以此来先表明自己的心意……
  而要是事实真是“那样”的话,他们那个小团体今后在红巾军中的日子就难过了,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的舒服。毕竟受人(同僚)猜忌和排挤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而且更主要的是,这还会影响到梁纲对他们的感受和信任……所以说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而现在这样的情况倒是更好不过,即洗刷了他们的清白,也有益于他们更快更真实的融入红巾军这一团体。那之前的时候,陈虎、张世龙等人嘴上不说,可心里面对于出身清军的南向阳、冯景山等人还是有些介意和防备心的。
  现在么……
  未时左右,梁纲起兵再走,内奸头头的尸体也随军带上,柏清华领着侦察队跟在最后面,每隔上个百步距离就按那人的交代留下个记号,如此知道黄昏……
  红巾军尽数隐藏在一处大山后面,站在山峰顶上手持着望远镜,梁纲等人遥遥看着一万清军在相隔着两座山头的地方蜿蜒行过……
  一丝得意的笑浮现在梁纲嘴角,“追吧,曾攀桂,你就好好的追吧,等你追累了,有点跑不动了,兄弟我再好好地请你一次!”
  “命令部队全体休息,亲卫队、火枪队警戒……”小心驶得万年船,便是揪出了这么多的内奸,梁纲依旧不能确定是不是把部队里的蛀虫全部挖出,所以就只好用完全信得过的亲卫队和火枪队人马做警戎和戒备了。
  清军已经过去了,毫无察觉的顺着侦查分队留下的记号追了下去。在今后的几天日子里,侦察分队会避开那些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翻山走路全挑石山石路,土山和树木、枯草众多的地方一概不去,好好的把清军溜上两天。而等到红巾军明日开到预备埋伏地潜伏下来后,用几天的时间养精蓄锐,再等着清军自己送上门来,再好好地收拾他们一顿!
  梁纲也不奢望能再打的清兵抱头鼠窜,毕竟他手中实力有限,而且双方将士也都知根知底,对面的清军上上下下都清楚己方的实力远胜红巾军许多,自然就会气势高昂底气十足。所以今后的那一战中,清兵即便是遇到先头败退或是一时的不利,他们也不会再像原先一样吓得丢盔弃甲、畏敌避战的。
  给曾攀桂一个教训就是!打不跑他们,也要在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而且这一战也是为了内奸一事的报复!那夜之后,红巾军虽然再没有吃过什么亏(因为根本就没再和清兵打过大仗,只有零头小战),可是士气无疑低落了许多。
  想要挽回这一切就只有用铁血一样的胜利来鼓舞。而今天得幸彻底除去了内奸,解决掉了军中的一大祸害和隐患,军心士气本就有所高涨,“只要近期内再打上一个“翻身仗”,一切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伏击(一)
  
  三日后,竹山南境的一处无名谷道。
  树上的叶子都已经全部脱落,两侧的山地上还是一片枯黄,满山遍野除了少数几颗松树外,放眼望去再也见不到一丝绿色。
  树木之下,荒草枯丛之中,一个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潜伏在那里,他们身上或是盖着一层枯草,或是撒上了落叶,再就是用趁上布帛,在上面覆盖上一层轻轻的薄土……
  两天多了,三千红巾军主力在这已经隐伏了两天多时间,养精蓄锐,提前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等着曾攀桂自己送上门来。
  “快去报告将军,清兵来了……”山头顶上,柏清华举着望远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时候突然叫起声来。
  遛狗带牵牛……大山里转悠了三天的侦察队转到这处山谷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现在他总算是等到正主儿了!而柏清华跟了梁纲这么长时间,口中不再有什么“官兵”、“官军”这样的称呼,“清兵”、“清军”在红巾军中反而是大行其道。
  “来了么?”正闲着无事靠坐在一块大石上的梁纲立刻直起了身来,两眼中精光四射。
  “传令各部,一切听命行事。队中如敢有擅动者,立斩不赦!”
  “是将军!”
  一万清兵,打头的是汉阳参将齐珍国部两千人马。他是一支生力军,新近才从汉阳调来郧阳战场的,成德当初留给曾攀桂的那两千人马就是他这一部。
  因为还没有和红巾军激烈交过手,所以齐珍国部的这两千人马至今还齐全的很。在七天前曾攀桂用他这一部人马替换了文图部作为追击先锋,这几天来他就一直追杀在最前面。
  战场上打的就是这些忘乎了所以的人!梁纲扎下的这个口袋虽不大,但是装下两千人马还是不成问题的。
  “轰轰……轰轰……”
  “轰……轰轰……”
  掀开伪装,铁青的炮身泛起幽幽的冷光,好似夺人神魂一般,炙热的炮弹从炮管中喷薄而出,犹如一道道耀眼的流星从天际滑落。伴随着震耳的爆炸响声,一股股浓烟在谷道上升腾。
  渐渐的,整个红巾军炮兵阵地的上空都被笼罩在一成白蒙硝烟之中。
  冬季中的山谷坡地,不时的有一股股的寒风吹来。战场上空的硝烟也挡不住大风的席卷,一片片旧的硝烟被卷走,一股股新的硝烟再次从阵的升腾。
  在这一刻间,开花弹的杀伤力显露无遗。每一发炮弹的爆炸,都预示着几条生命的完结或是伤残。即使清兵的队列已经散开,但是开花弹的碎片迸射覆盖的范围无疑更大。
  “冲锋,冲锋,快向前冲——”齐珍国大声的高叫着,虽然中计了,可他并不太在意,依旧自信于清军的强大军力。却不知道自己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边又围护着大批的亲卫,完完全全就是在向红巾军标榜自己的身份。这种往日里习以为常的行为,在热兵器战中可是真真切切的在找死!
  柳严辰、贺图尧等炮兵军官马上就发现了这一痕迹,离得不远所以也不用拿出望远镜细看,当即就只用手指着齐珍国处大叫开炮。
  二十发开花弹同一时间落下,猛烈的爆炸声中爆裂的烟火和硝烟立刻把齐珍国笼罩在其中……
  “推下去,快推下去,把火球都给我推下去!”
  谷道口处,当齐珍国部完全进入谷道后,右侧的山头顶上猛的冒出了一个分队数量的红巾军来,他们或是持棍压着草藤火球,或是举着火把,满脸肆意的望着脚下的清兵,紧接着十只火把被点燃,每一个上面都燃烧着一团烈焰在迎风呼呼——
  “火?不好!”跟在齐珍国后面的曾攀桂脸色猛地一变,一抹惊愕挂在了他的脸上,这谷道如此狭窄,如果大军主力在这儿被火一挡……
  进去的齐珍国的那两千人岂不就算是完了吗?自己还如何向成德交代?
  “撤——全军后撤一里!”曾攀桂心中各种念头闪电般转过,但最终还是选择以稳妥起见,先后退一里以观敌情,然后再行事……
  “撤?哼哼……”看着乱匆匆向后撤退的清兵,山头上的红巾军分队长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式的大笑,右手狠狠地向下一挥,“放火——”
  一个个由草藤编织的,用枯草树枝填充的火球此刻已经真正化作了一个个巨大的火焰球,熊熊燃烧在山坡顶头。随着长杆的推下,几十个火球迅速滚落谷道,死死拦住了通路……
  曾攀桂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自己真的是大意了,太相信细作的记号了。这些天的好日子过的自己都丧失警惕心了!眼下的情形明显就是一个圈套,是红巾军故意设计的圈套……看来,那个红巾军中的细作,此时……怕已经是命丧黄泉良久了。
  “轰轰轰——”
  一阵炮击声袭来,是从左前侧的山峦上发出的,就这么一点工夫,红巾军谷道两侧的炮兵阵地就已经开始了移动。紧接着又是一阵——
  后路被堵,主将身亡,不绝于耳的凄厉惨叫声让本就已经慌乱不堪的清兵更多了无尽的恐慌,人类骨子里的求生欲望让齐珍国部清兵彻底陷入了混乱——
  没有那个人愿意继续呆在谷道上挨炮击,而前路也被第一大队死死地封锁了。
  “往山上走——”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一声大喊。
  整个清军似乎就是猛然间被惊醒了一般,一窝蜂的向两侧的山坡上中爬去。
  梁纲策马站在一处山头上,身边跟着的是亲卫队和骑兵队,望远镜扣在手中,仔细的打量着战场上的局势。
  曾攀桂主力已经在后退,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绝不会就这样放弃两千前锋军的。在立稳阵脚之后,想必会立刻挥兵沿着谷道两侧的山头杀来……
  但是谷道口的火枪兵也不是吃素的,还有预备队和一部分炮兵在帮他们,顶一顶是不成问题的。
  而至于谷道内——第一大队截前,熊熊大火堵后,第二、第三大队和炮兵主力位列山头左右,自己这一队还在整装待发……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一百九十七章 伏击(二)
  
  大批的绿营兵向着两侧山头蜂拥扑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绿色的潮水涌击堤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在进攻,知道的是却明白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
  眼下的情形,红巾军是没办法大规模就地收拢俘虏的,而即便是最后还收拢俘虏,很有可能自己(普通小兵)也等不到那一刻!
  因为上面的炮击太猛烈了。
  所以,就必须冲,就必须杀,就必须拼死一搏。这样才有活命的机会。况且外面不还有八千兄弟的么!
  “咚咚咚!!!”激烈雄劲的战鼓声响起,伴随着的是上千红巾军将士的齐声高喝。他们枪炮犀利是不假,可刀枪功夫同样也不弱。
  “快放——”柳严辰还在催促。
  “轰轰轰——”开花弹在一刻不停的落下,许多时候,前一刻身边的人还在奔跑,可伴随着一声震耳的巨响,就已经变成一堆残肢断臂了。但是现在没有人(绿营兵)会顾忌这个,一人倒下再有一人接上,一千多无路可退的绿营兵士卒不得不拼命。
  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躺下,山坡的土地都被被染成了一片血红,但是后面的绿营兵还在一声不吭地迈过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近了,再近了。臼炮都已经把射击角度调到了六十度仰角了。
  雄浑的战鼓声再度擂起,严阵以待的第二和第三大队迅速扑下,若一道赤红的潮水。人潮汹涌中两大队的人马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向着冲锋而来的清兵兵丁毫无避让的迎头撞去,在这种激愤的战场气氛下他们个个都是嗷嗷直叫着挥刀而上。
  从上空中向下看去,在血色的大地上,一个绿色潮头和一个红色潮头正迎面撞击,两股浪头稍一接触,立即凶猛地爆炸开了,飞溅出无数的猩红液体!再度给大地加深了色彩。
  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惨烈的拼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什么韬略计谋都派不上用场了,拼的就是双军将士谁更坚强,谁更勇猛,谁的刀子更快,更锋利!
  惨叫声中死伤不断增加,胳膊、脑袋,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一些地方都已经起了泥浆,被鲜血浸泡着的褐红色泥浆。
  砍人的旋即被砍,杀人的随即被杀,有着炮兵和投弹兵做后盾,又有着绝对的地利优势,大局上红巾军牢牢把握住了局面,绿营兵的士气在迅速的外泄着,而等到这股气势泄干泄净,齐珍国的这两千人马也就可以从清军的序列中勾掉了。
  “骑兵队,给我杀——”梁纲一声令下。
  两刻钟过去了。从第一声炮响到开始,最艰难的阶段过去了。
  “走,上前面去!”梁纲向詹世爵示意了下,骑兵队的人马杀下去了,他身边现在只有亲卫队。
  山谷里的战事是大局已定,梁纲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现在就看山口那边的了。
  火枪兵和预备队加上炮兵一部也有六百多人,只要运用得当,不一时半会儿的清军是冲不破的。
  但是,担心的就是……“可别伤忘太多了!”梁纲心中暗道。损失轻微和损失惨重的阻击战相比,他绝对是喜欢前者。
  “轰轰轰——”炮击声不断。
  “举枪。”
  “瞄准。”
  连连的爆炸声中,二中队三个分队的分队长都紧张的盯着站立在队列右上手位子的中队长高琼,盯着他那一只手高高的举起的腰刀。
  “唰。”在清兵靠近三十丈的时候高琼长刀劈下。
  随着高琼刀光的斩落。“放……”第一列,第一分队长的一声大声响彻谷口。
  “砰砰——”四十声枪响瞬间释放,响声震耳。
  接着第二排三十响、第三排三十响,然后再是第一排四十响……一排接着一排,一列挨着一列,环环相连,步步相扣。
  二中队一百名火枪兵面对着迎面从来的清军狂潮毫无怯意。
  而与之对应的就是清兵不断的倒地。山头攻坚可不是说笑的,不然的话梁纲又怎么可能只安排下他们把守谷口,而且六百来人还分成了左右两部。现在右侧打响了,左侧那里还只是炮击。
  惨叫声、哭喊声,撕心裂肺的痛嚎,不能没有勾起火枪兵一点的同情,心平如镜,坚若铁石。这样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火枪兵。(个人认为这时候的火枪兵,胆小了真的干不了。两军打仗都是直接面对面的站立着放枪,要承受的压力绝对是后膛枪时代军队所无法想象的)
  上千的清兵冒着炮击、手雷以及枪弹的威胁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不断地向前冲锋,顶着盾牌他们不断在前进,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又一个接一个地补上,不管对面的火力如何猛烈密集,他们心中有多么的害怕,却是没有一人后缩的。
  这就是人海战术的威力,清军的兵丁都知道自己一方人多势众,所以个个底气十足,同时士气高涨下也有了那么一点的顽强毅勇,几方面相加起来竟然使得他们“只进不退”。
  时间一点点过去,南侧的山头也已经接上了火。只有谷口的大火还在静静地燃烧,因为趁着清兵退去的那一小段时间,预备队可是给它加了不少柴的。
  “死来——”狠厉的叫喝声中,两颗脑袋同时飞上了天。九环钢刀在他们脖子间一划而过,哧溅的鲜血喷了梁纲小半身。
  没有虚张声势的呐喊,也没有多余累赘的花招,直来直去,干脆利索,他就喜欢这种一击致命的感觉!
  “弟兄们,随我杀啊!”钢刀饮血,梁纲抢身撞入一群清兵当中,寒光抖硕,抹血断命。
  战事已经开打了一个时辰了,谷内的喊杀声逐渐消停,可以判定说齐珍国的两千人马已经在这个世间消失了。而相同的是,谷口的阻击人马也遭受到了清军的猛烈进攻,火枪兵部署在山头,可是在他们下面做挡箭牌的预备队却是损失惨重。
  右侧的情况还好些,除了程绍元外,还有梁纲有亲卫队在,至今还能死守住谷口要地。可左边的谷口却已经丢了,负责掩护的冯景山部,百十来人损失了近乎一半还多。
  刘显龙(火枪兵第一中队长)不得已弃守后退。而错非是南侧谷口陡峭,根本不能像在右侧一样徒步下谷道,否则的话谷内的战事可能还真会有别的什么变化。
  刘显龙已经引着人马后退阻击了,现在枪炮声还清晰听得见,可见退得并不远。
  “将军——”一身是血的柏清华出现在了梁纲身前。
  挥刀斩了面前的清兵,梁纲对于柏清华的到来微微一愣,但继而就意识到了,“可是里面战事结束了?”
  “我军已经全歼清兵……”柏清华两眼中还散发着一股嗜杀之气,进谷的两千清兵只留下了三百多条人命,只要是刀刃见血的就一盖斩杀掉,而这剩下的三百多人也全部是重伤。没个两三月修养,也是好不了得。
  “那就撤,立即撤。”得到了柏清华肯定答复的梁纲,立刻挥刀一声高呼:“弟兄们,咱都撤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禁书案
  
  崇山峻岭间,时间在红巾军清军的一次次缠斗绞杀、追击堵截中无息流过,不知不觉的就已经进入到了四月份。
  襄阳城,北门外码头。
  看着最后一只运载着书籍的小船遥遥消失在江面,宋之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四个月时间的苦心准备,现在他终于可以清闲下来,悠悠的来等待结果了。
  《扬州十日记》、《扬州城守纪略》、《嘉定乙酉纪事》、《江变记略》、《嘉定屠城纪略》等等等等,梁纲送来的这些书籍在这四个月中被他翻印出了十多万本并且在两个月前就已经陆续发散到全国各地。
  费如此大奏章,做如此精心的准备,西天大乘教渴望的就是在书案爆发的一刻间,血雨腥风席卷全国,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场人人自危的大恐慌!
  时间再过半个月。
  江苏巡抚奇丰额六百里加急往北京送上了一道紧急奏折。看了这道折子后乾隆顿时大怒。却是淮安知府王鹏得人私报——当地大族黄氏家中藏匿禁书,报密之人是黄府的一仆人,王鹏不敢怠慢当即就派人前去搜查,从其家中书房真就搜得了一本《江变记略》,现在黄氏一族已经被全族捉拿。
  “杀!”这就是乾隆看后的批阅。老头还批示奇丰额务必要责令淮安知府清查此事,如有同犯者,一律严惩不贷。
  对于这样的人乾隆是从来不留情的,虽然他在一直标榜自己的亲善和睦,可在上他却比自己的老子、爷爷厉害多了。
  然而让活了八十四岁的爱新觉罗·弘历所没想到的是,在随后接下的五天时间中,天南地北的各省督抚大员紧急奏折就像雪片般的飞到他眼前,几十封奏折中所言的事情全都是一个,那就是——禁书。
  开始的怒火消退后,乾隆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自己似乎是被人给算计了……
  他立刻招来朝中的大臣商议,众人虽然不敢对禁书案量刑轻重发表什么看法,但是对这件案子本身的起因,如乾隆所想的一样,都一致认为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全国范围内就都爆出了禁书案?这案发时间上的几乎一致,明显就是在告诉众人,事件的背后还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存在,是它在操纵着一切的发展。
  “竟敢算计朕,敢算计朝廷?”乾隆愤怒了,满朝的文武大臣也跟着愤怒了。胆大包天也没见过这样胆大的!这只黑手挖下的那个坑,不但填了乾隆本身,还顺手一块把满朝的文武给都给埋了……
  “查,给朕彻查、严查,找出来,朕要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乾隆没有下令各地官府要“善待”书案嫌疑犯,虽然他已经知道其中有人在捣鬼,可是他心头也在想,被抓住的那些人若不是心怀测意又怎会怎敢擅自藏匿禁书?这些心怀测意之徒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还有什么不对吗?他们有什么可怜惜的?追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心中的不敬不恭,怨得了旁人吗?
  可是乾隆又哪里会知道那些被抓进大牢的人当中有多少是被无辜冤枉或是被陷害的?这样的时候,可都是那些当官的发大财的好机会,他们便是最初开始时没反应过来,之后的时候也会自动的把主意打到辖境内的高门大户身上,只要稍微的一运作,那榨出来的可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而且还可能有仇人间的趁机徇私报复或是直接赤裸裸的诬陷……
  反正是在旬月之间,全国范围内就刮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先是江苏动手,之后江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等地的官府也相继施出了辣手,江南之地立刻动荡不安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受到江南的影响,加之本省内也确实出现了大量的告密者,而且所告之事在历经“查实”后也多半属实,安徽、山西、山东、河南、湖北、湖南甚至是连着直隶本省也是有样学样,操起了血淋淋的屠刀。紧跟着江南,北方的士林也开始了人人自危。
  江北江南频繁爆出禁书案,严重刺激了余下各省,拖在最后的四川、陕西、甘肃、贵州、云南五省也顶不住了,各级官府狠手使出,西北、西南随之陷入了动荡……
  一时间,全国范围内都是一片风声鹤唳,惶惶不安之情在无限蔓延。
  不管是家无余财的贫书生,还是富甲一方的高门大户,无论是谁只要被牵连进去,一经着实那就是严惩不贷。
  就算是真的被冤枉的(重点是有钱人家),不在判定之前花出大把大把的银子去打通门路,那也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还能顺带着“惠及”全族。要知道禁书案的事情一旦落实,可就意味着生者凌迟、死者戮尸,男性亲族十五岁以上者连坐斩立决的。
  这些日子来,连不少早已烧毁了书籍的人家都没能逃过一劫,多少富家大户的财产被搜刮干净……
  可以确切的说,乾隆朝后期满清腐败的吏治对此案件完全起到了一股催波助澜的作用,对于广大百姓那真就是雪上加霜了。
  因为各地省府县的官员都知道乾隆皇帝对的态度,所以上至督抚下至县令,是无一人敢轻言手软,只要真正的查实了就一定按律定刑,许多人甚至连刑部都不用报例,就直接拉出去行刑了。
  整个国家,北六省,南七省,外加西南、西北各省全都是一片动荡。只因为这次禁书案真正被杀被祸及的多是有学识之人,也就是士林之人,这些人日常在地方上都是有些名望,是官府联系地方的最佳人选,可现在却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地方督抚还是朝廷重臣,抑或是乾隆老儿都只能硬撑下去。虽然他们都知道几个月来收监处斩的人当中有很多就是被冤枉者,可相比于自身的统治而言,这些人杀之不足惜。而且此事民间议论虽大,真正的根基却也不会因此而动摇,康雍乾三朝下来实在是太多了,士林百姓也都被操练出了一定承受力,只要事情平息下后,再等个三五年就一切痕迹都了无了。
  不过统治全国的自己却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子,还是一把在剜自己血肉的刀子,这让乾隆感到万分恼火,偏偏布局之人又遥遥无踪,就更让乾隆感到抓狂了。
  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相信梁纲此时若站在了乾隆跟前,这老头一定不会去怜惜自己的什么狗屁名声,而去这般做的。更大的可能还是他在被碎尸万段之前,先给来个千刀万剐。
  在满清中央“无为”而治的纵容下,书案其结果是,举国上下被抄家灭族者多不胜数,流放千里者更是廖若繁星。波及全国上下,累及民户万万千千。
  假如没有西天大乘教,如果没有梁纲,这场特大号案最多也不过是满清朝廷的一点小小阵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这世间就是有梁纲有宋之清这样的图谋大业者!
  活该他们倒霉!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雨欲来
  
  六月,雨水不止。
  山中的红巾军苦不堪言,清军也早早休战停兵撤回了郧南。只有山下滚腾的汉江水还在波浪翻涌,两岸堤坝已然摇摇欲坠。
  从五月底到现在降雨一直在持续……
  连日的降雨让山道很是泞滑,行走当中就更是艰难。一次下坡的时候,陈洪一个不注意,脚下打了个嗤滑人就立刻栽倒在地,整个身子打横着从坡地上滑下,直到双手抓紧了山坡上长的草丛这才停的下来。
  然而满身的泥泞并不能冷掉陈洪那颗充满火力的心,盼望了半年他终于等来了回家的消息,只要把今天的事情了解,他就可以随着西天大乘教的来人回家探亲了,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巨大的喜悦感就无时无刻不在充斥着他的身心。
  翻身从地上爬起,陈洪一把擦掉脸上的污泥,认准方向再次在雨幕中狂奔起来——
  两刻钟后,土地岭。
  “将军——”陈洪高声叫喊着,一头钻进了一个简单搭盖的窝棚里,那里面梁纲、王邵谊、陈虎、张世龙、南向阳等红巾军总要人物泰半在这里呆着。
  雨水滴答滴答的从棚顶漏下,但棚子里的人却都已经习以为常,山里面转悠不都这样过的,而且这场雨已经下了整整七天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土地岭上,三百多个窝棚每个都是一样。
  梁纲披着有一件蓑衣,但也挡不住水汽的侵蚀,浑身上下早已经湿淋淋的了。此时他正靠坐在一个大木墩子上,见到陈洪一身狼狈的跑了进来,两眼精光猛的一闪,立刻直起了身子问道:“可是运输队到了?”
  “到了,将军。都到了,就在前面的小峪沟。”陈洪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好,辛苦了。你俩各自回队,立刻带人过来,跟我到小峪沟走一趟去!”梁纲先是大叫一声好,向陈洪道了句辛苦,然后迅速向张世龙、南向阳二人命令道,然后再想詹世爵示意了一下。
  五百套藤甲啊,今天就能到手了,真是想想就让人感觉兴奋。梁纲站起身子,双手握的紧紧地,两眼中绽放的全是炙热的光芒。
  第一第二大队六百人迅速在雨中集结,八十多个亲卫队队员也在雨中列队完毕,近七百人人人都披着一件蓑衣,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这两样物价也算是红巾军入夏后的两样基本配置装备了。
  “都跟我走——”大手一挥,梁纲率先走下土地岭去。
  从土地岭到小峪沟只用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梁纲远远地就看见一队车马停在沟底,周边不算赶车的还有七八十人警卫。
  领头的人是萧贵,这人是宋之清的师弟,在西天大乘教中地位非同一般,是他们间极重要的一员,在他旁边还站着的还有戴大名这个熟人(二百人练兵时)。
  “梁将军,久违了。”萧贵率先抱拳说道。他与梁纲先前只见过一次面,现在再见自是久违。
  “哈哈,萧大哥风采依旧啊!”梁纲笑着打了个哈哈,然后向着戴大名一抱拳,打了个招呼。眼睛却是越过二人直接落在了他们身后的马车上。
  ——那里有他渴望着的五百套藤甲!
  说实话,梁纲从来就没想过要给手下的部队装备铠甲,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根本就不存在过。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只有火枪大炮才是日后军事变革的潮流所向,便是骑兵也要向火枪骑兵靠拢,又怎么可能去“倒行逆施”的图谋铠甲呢?这个念头他是想都没想过的。而且清军不也是没有铠甲的(单指的是绿营兵)。打起仗来红巾军也不吃太多的亏。
  可是在今年的四月中旬后,郧阳一带连连降雨,潮湿的雨天中火枪臼炮和手雷就全都成了摆设……
  到了五月,一个整月里,降雨是接二连三的来到,一场接着一场,到了月末更是一直哗哗的一直下到现在。
  梁纲的性格是有其“倔”的一面,可他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在四月份下旬他与清兵的几次交战中就小吃了一些亏,没有了枪炮助阵的红巾军,凭借现在的实力竟然连一队三千人清军的阻截都无法顺利破开……想起之前的势若破竹,再看看现在,他心中就已经在想筹着办法。
  可是这上面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增添防御度外,他还能做什么?
  冷兵器作战,兵器装备上不就是讲究个甲坚刃利么!
  梁纲没有要求西天大乘教去捣弄铁甲或是皮甲,那样既费工夫也有些不切实际。他的注意是打到了藤甲身上。
  不求能跟《三国演义》中的南蛮藤甲兵一样厉害,只要求能在轻便的同时也具备着一定的防御力就行。
  完成这一点并不难。在梁纲看来,藤条的韧度相当的高,编制成甲后套在身上,虽然不能完全承受住长枪的突刺,可是对于刀砍还是能顶一些做用的。若是清兵的力气或是刺杀的力度再小一些,说不定长枪的突刺也扎不透呢!
  梁纲用三千两银子向西天大乘教订购了五百套藤甲,要包送上门。而如果效果良好的话,他还会再次下订。
  西天大乘教那边接了订单后,只用小半个月时间就全部弄好了,并且在十天前由萧贵压阵迅速运到了郧南王应琥手中。之后本打算是寻机转运的,却不想这机会马上就来了(下雨,清军退兵),所以他们就是再趁着现在的空闲段,把东西安全运到了小峪沟。
  “梁将军,襄阳的水防现在情况很不妙,汉江大堤时刻都有决堤的危险……”这次萧贵前来那是有要事和梁纲商量的,而戴大名则是前来替换陈洪回去的。
  “我们教主的意思是……能不能趁此机会……”萧贵拳头一握,两眼中放出一股奋然的亮光。
  “你们要起事?”梁纲心中大惊,这才乾隆五十九年啊……不行,他绝不允许……
  “对,就是起事,趁现在的大好机会赶上一场。”萧贵没有发现梁纲的神色有异,继续兴奋说道:“现在湖北的官兵大部都已经调到了郧阳,襄阳府空虚得很,德安、安陆、荆门等府也空虚的很,而汉江大堤马上即将决口,到时候一旦洪水泛滥就是阖府受灾,只要我们教举旗一呼,裹挟百姓灾民轻而易举的就能召集到十万人以上,到时候襄阳等地反手之间就可以拿下……”
  “那拿下之后呢?”梁纲冷声问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章 湘贵苗汉
  
  “那拿下之后呢?”梁纲冷声问道。
  冰冷的声音立刻让萧贵一愣,“怎么,有什么不妥么?”这时他才发现梁纲的神色有异。
  有什么不妥么?梁纲心中冷笑着,当然有不妥了,大大的不妥。你们要现在举事,老子可不想,我还指望着福康安死在贵州呢。
  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从先前的焦怒中冷静了下来,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无数个借口,但这些随之就被他迅速否定掉了。看萧贵说话的意味,西天大乘教是真的有心在现在大干一场了,而不是去再求什么“辰年辰月辰日”(嘉庆元年三月初十)了。
  宋之清现下的决心相当大,那么自己想要把他这个念头压下,就必须拿出一些真正有说服力的东西……
  电光火石间梁纲脑子中一道灵光闪过,那东西不就是一个现成的、超级有说服力的借口么?自己怎么把明年的湘贵苗民起义给忘了呢?
  只要把这东西往外一抛,还不得立刻压下西天大乘教的蠢蠢欲动啊!
  心念翻转如闪电,梁纲脑子里已经想了这么多,可实际上所耗用的时间却才是一瞬之间。伸手拉起萧贵走到一边,梁纲悄声附耳对他说道……
  “梁将军,此言当真?”话音落下,萧贵脸上猛的一变,神色转换间已经少了几分不解与不满,多出了三兴奋和不确定!
  “自然当真。”梁纲浑身的冷肃之气此时也消退了下,神色沉凝,气势含而不发的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湘贵苗汉必反!”陈诗之子陈明堂现今已经做上了天门县的知县,其抵到襄阳后李元清在他口中得知了不少贵州那边的信息,一切情况都在表明,大起义的爆发已是不可逆转的大势了!
  乾隆五十八年,也就是去年,湘黔川鄂边界一带发生大旱,粮食大规模歉收,百姓疾苦连糊口之食难以解决。但是地方上的地主官府却仍旧催租逼债,各种徭役捐税照样有增无减。
  当地的汉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首先起来反抗,出现了不少起围攻地主庄院的事情。后来苗人加入,苗民头领石柳邓带领松桃苗民闹事,两族联手,连破了不少地主庄园和大小村寨,瓜分了地主财物,也打退前来镇压的清兵,声势越来越大,最终迫使地方官府减免了灾区一年的钱粮税赋。
  待到陈明堂离开之时候,贵州当地已经有了相当多的不利流言在民间广泛传播,完全就是要闹大事的前奏。
  萧贵沉住了气,不住的在心中盘算着得失,最佳的选择似乎就是应该听从梁纲的……
  那贵州也是一片穷山恶水,且是在四省交界处,即便险要上是不能和大小金川相比,那也绝对是地利艰困之所在,况且是苗汉交加,那闹出了大事情肯定能吸引不少的清兵前去镇压,至少是能把湖南和四川的绿营吸引过去……而到时候自己这边再造反,周围地区兵力岂不是更加的空旷?
  萧贵心中当即大动,刚要顺口答下,话却又咽了回去。……这事情还是需要教主拿主意的。“梁将军,此事萧某无法答下,如何决断还需回禀教主才能知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保证,我教中若一旦定下结论,萧贵必快马加鞭前来急报。”
  梁纲理解的点了点头,白莲教虽然历来都是松松垮垮没个整体的样,可是宋之清在他一手创立起来的西天大乘教中还是有着绝对威信的。“那就劳萧大哥费心了,还望能向贵教阐明轻重,此事绝非同小可!”梁纲心里万万是放不下的,不得到确切消息他是安不了心的。诞生现在他也只能拜托萧贵了……
  “梁将军放心,事情轻重我萧贵还是懂得的,定会向教中阐明一切。”萧贵双手抱拳向着梁纲一拱,“就此告辞!”然后转身牵过一匹马,招呼了几个手下骑马跟上后,就立刻打马离开了小峪沟,这事情需要用最快速度报回西天大乘教。
  “你说的是真的?梁纲真是那么说的?”宋之清震惊当中心中禁不住升起无限欢喜来,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岂不是……会更好?
  “教主,梁纲是指天立地的对我说的,是他的人从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没有半点的虚言。说眼下的湘贵交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萧贵一个字都没漏下,把梁纲的那些话全都说给了宋之清、齐林等人听。
  “唉,可惜,这(汉江)大堤眼看就要决口了。”李全听了一拍大腿懊恼道,——时间不等人啊!否则的话,他们使人走一趟湖南,快马加鞭的话一个往返也就是八九十天的工夫……
  但现在是说什么都晚了。大堤决口在即,他们要是想派人也来不及了,不然的话等到湖南的确切消息传来再决定是否动手,那就黄花菜都凉了!
  “梁纲这人来的古怪,咱们查了那么久都找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身世太神秘了,那背后保不准就有什么支撑……所以,他说的话……尤其是关乎大事的话,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齐林说话中两眉微锁,眼睛里全是莫名的寻思和探究。他一直都在怀疑那晚的事情,梁纲究竟是真的无心还是假的无意?本能的告诉他是后者居多。所以对于梁纲,他一直都保持着一种“警戒态度。“要是真的的话,现在停手可就是太划算了!”
  两天后,襄阳段汉江大堤多处决口,滔滔洪水自均县、光化汹涌而出,在广阔的汉江平原上一漫而过……
  西天大乘教没有动手!
  四天后,梁纲收到了一封宋之清的亲笔信,萧贵竟然还真的二到土地岭来了。
  梁纲自然大笑着欢迎,可是在心底里却在不屑的冷哼:“半年、一年……哼,还真是惦记上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享用?”
  别的不说,单就是半年后时间,宋之清、齐林和眼前的萧贵等人怕就早已经被抓进了大牢(六省教案)丢了脑袋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一章 千里转战(一)
  
  一场大水绵延祸害了大半个襄阳府,两岸平原上无数亩良田被淹,无数座房屋被毁,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成为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外人都说是天灾厄祸,但是是个襄阳人都知道,这场大水是天灾不假,但更是人祸!若没有那群贪污腐墨的蛀虫(官员)在,汉江堤坝又怎会变得这般的“不堪一击”?
  早在乾隆五十三年时,荆州地区(系长江)就曾发过一场大洪水,当时“江水泛涨,冲溃堤城”,大水从“两路人城,城内水深丈余,两月方退,一应官舍仓库俱没,满城军民淹毙无算”。是时的湖广总督特成额就是因此才被夺去了官职,改而由毕沅接任。
  毕沅是个有能力的大才不假(乾隆二十五年庚辰科状元及第出身),可是他更贪污成性。接任之后,不但不以前车为鉴加固长江堤防,巩固汉江堤防,反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的搂取两江治河银子……
  上行而下效,毕沅贪墨,整个两湖官场也跟着贪墨,文官贪赃武官克饷,几年来那是蔚然成风。可是上有和珅这个“朋友”做帮衬,毕沅本身才学非凡也得乾隆的青睐,其在湖广总督的显位上一坐就是六年。这些年中湖广吏治是腐烂透顶,贪污之风盛行在全国那都是有名的。
  而长时间的不闻不顾,两江(长江、汉江)河防年久失修,面对洪水的到来不堪一击。此公安、石首等地都连年遭洪灾侵袭,地里的收成锐减,前年夏秋之际又继之以瘟疫,结果几县人口死伤流亡失了大半。而现在也轮到了汉江发威……
  正所谓是:人祸已亟,天灾随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大水之后就是大灾,而且因为鄂西明有红巾军,暗有白莲教,局势“危急”的很,所以毕沅等人即是贪墨成性却也丝毫不敢怠慢了这几十万受难百姓,唯恐他们被西天大乘教鼓动,闹出大事来;再或是西入郧阳,连带着引爆起那个火药桶,让红巾军……
  其后几日里,梁纲接到李元清、陈和轩等人的信报上都说——襄阳州县官府全都在倾力开仓放粮,安抚百姓,湖广总督毕沅还亲口允诺来年襄阳府下受灾各县一律减税免赋。
  时小迁和王应琥送来的消息更是说——现在连均州囤积的军粮都开始大批的往东面几县周转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一怕桌案上的地图,梁纲冷然发笑。“该报的,还是要报的!”他们之前做下的孽,现在可别想就这么轻易的给抹平!
  福宁、陈淮,两个履新湖北的大员,这才到任几个月的啊,名声就已经臭到家了。连同毕沅一起朋比为奸,合手贪污。因此现在湖北民间才传出民谣说:“毕不管,福死要,陈倒包”;还有什么“毕如蝙蝠,身不动摇,惟吸所过虫蚁。福如狼虎,虽人不免,陈如鼠蠹,钻穴蚀物,人不知之”之类的……
  梁纲不想在眼下时候闹起大事来,保证“历史轨迹”顺利前行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小添上一把火,顺带着赚取些仁义名声还是可以的。
  那赈灾的粮食,还是由自己手中发出去才是最实在!
  黎明前夕,保康县城。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让人发困发懒的时候。守兵们在城墙上蹲守了一夜,精神都已经疲劳到了顶点,而天色将亮,来换岗的人也快到了,一夜无事之下到了此时紧绷绷的神经也就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许多,脑子里想的全是快要来换岗的人和之后就可以舒舒服服躺下的床铺……
  点点晨曦的星光下,陈虎引着千余红巾军悄悄地向着保康县城南城门靠近。虽然全体上下人人都是小心了再小心,可是上千人的脚步声在着寂静无音的夜里还是明显的传了出去,那阵阵“沙沙”作响声岂能是瞒得过去的?无可避免的就传入了守夜清兵们的耳朵中。
  “什么人?是什么人?”
  “城下有人,城下有人——”
  “敌袭,是敌袭——,红巾军来了……”
  错杂而又有些慌乱的叫喊声立刻响彻了整个北城墙,城门楼中被惊醒的夜守北门守备一脸的紧张,一边下令手下全部戒备,一边急忙派人前往城中鲍贵住处通禀。
  鲍贵是南阳镇的副将,现在领南阳镇兵一千五百人连同保康县乡勇数百人驻守保康县城。
  “火箭,快往下射火箭。你们这群笨蛋,往下射火箭!”精神极度紧张的北门守备,声嘶力竭一样的冲着那群往城下放箭的弓箭手吼道。
  “所有的床弩都做好准备了,一旦照亮……”
  “轰轰轰——”就在这时一阵爆炸声在城头响起,在守备嘶嚎的同一时间,从城下飞来了二三十枚炮弹,连连的爆炸声中,五架床弩飞灰湮灭……他这口中的吼叫当即也就堵在了嘴中了。
  城北的喧哗声就像顺风燃起的大火,瞬间就在城中扩展了开来,先是北城门附近民居一片渲染,然后是整个城北,再然后就是向城中心发展蔓延……
  “什么?敌袭?”鲍贵蹦似的从床榻上跳起,就像是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野猫。“红巾军不是还在房县那的马?怎么突然杀到城下了?”
  “镇里寨子里的乡勇都是一群蠢货、废物。”怒不可遏的鲍贵急忙穿戴起来,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高声叫道:“来人,传我将令,火速集结兵马增援北门!”
  脑子里有些愕然、发懵的鲍贵大怒之下下意识的下达了这样一个增援命令,典型的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保康县城内的清兵调动城外的红巾军自然不甚清楚,可北城门源源不断的兵马赶到,陈虎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当即遣快马前来东城门外通报。
  数里外,梁纲看着已经是灯火一片通明的西城门,嘴角一笑。通过望远镜,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墙上的一切变化,上面的守军真的不多,二三百人而已。
  王应琥传来的消息是,夜间,鲍贵手下的绿营兵主力历来都是在营房内好好休息的,在四门上守夜的只有不多的几百绿营兵,余下的全是保康县本地的乡勇。
  “将军……”张世龙披着一件藤甲,头裹赤巾,手提一把腰刀,左臂上挂着一面藤牌,满身上下溢散着一股彪悍之气。“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听你一声令下了。”在他的身后,张世虎、姬延良、姬仲良三人完全是和他同样的打扮。
  “那好。”梁纲脸色一凝,扫眼四将,眼光再扫过在他们四人身后挺立的三个炮兵分队、五百藤甲兵和二百火枪兵,“出发!!!”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二章 千里转战(二)
  
  “杀啊……”
  “杀——”
  一片此起彼伏的呼杀声在西城门外猛然响起,惊愕之极的西门守兵瞬间傻楞在了那里。
  二百火枪兵和三个炮兵分队乘坐着红巾军现在仅有的二十多辆马车飞速赶往城下,冒着反应过来后少量清兵弓箭手的射击,二百火枪兵在靠近城墙百米距离后迅速把枪口对准了西城墙上,尤其是那五架床弩那里。而炮兵分队则已经就地下车……
  “轰轰轰——”连续五声巨响响起,扇形冲锋中的五百藤甲兵中立刻被清出了五点空白地,残肢断臂横飞,给梁纲造成了近二十人的伤亡。
  但是这点伤亡还吓不住梁纲,也吓不退张世龙身后的五百藤甲兵,他们依旧一往无前的在向着西门城奋力奔去。
  “轰轰轰——”臼炮声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同时从城头传出。然后再是床弩火箭的巨响……
  对射进行了将近半刻钟,十二门臼炮用三轮射击打掉了城头上的五架床弩,其中两个还引发了城头储备火箭的大爆炸……
  一刻钟后,张世龙四将引着手下藤甲兵用二十架云梯铺路,抬着余下的二十来架云梯迅速渡过了护城河。
  枪炮声初歇时,一架架云梯已经成功搭靠上了西城墙。
  “杀啊——”攻城开始,张世龙四将一马当先爬上了云梯,左手的藤牌斜顶在头顶,腰刀衔在口中,右臂、两腿用力,以最快的速度向城头攀爬。
  “扔,快给我扔,手雷、石头,给我炸死他们!给我砸死他们!”西城门的清兵守将大声吼叫着,招呼手下兵丁往下扔手雷,同时自己高举起一块大石应着已经爬到半腰处的张世龙狠狠地砸了下。
  因为旧日习惯的缘故吧,现在的清军虽然装备了手雷,但在守城之时却依旧要准备上不少的滚木礌石。而且对于一些人来说,用石头砸似乎来得更直接有效。
  “呜呜……”的风声在头顶响起,张世龙瞬间就明白过来东西是什么,心中微微一抽,发狠一样把全身的力气凝聚在左臂上,然后举着斜顶在头上的藤牌奋力向上一顶——
  “噗——”一声沉沉的闷响后。
  似乎是无法抗拒从左臂上压下的巨力,张世龙恍惚中都听到了身下云梯不堪重负的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顺着藤牌的斜面,石块在垂直方向受力了一瞬间后就迅速的向着斜下方向滑去。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张世龙动了动发麻中的左臂,一股狠劲从心底迅速升起。
  “杀啊——”右手从口中拿下腰刀,用力掣举,云梯上的张世龙扬身一声大吼,震若雷霆,威猛骇人。
  城头上的清军守将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竟然硬顶了一记礌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杀啊——”清将是呆住了,可红巾军却没有发呆,下面的藤甲兵在看到张世龙硬接一块礌石还安然无事,心情顿时激奋澎湃不已,整个队伍的士气在这一瞬间都拔高到了最顶点。
  “砰砰砰——”火枪声还在响彻。
  “轰轰轰——”向城内延伸的炮击并没有停止。
  “轰轰轰——”从城头往向下撂放的手雷也同样在继续着……
  每一刻都有人在流血。
  “杀——”张世龙两腿用力飞快的向上攀登了几步,然后再做一声大喝,趁着守兵受震一呆楞的瞬间,他双腿猛一发力,从云梯上一跃而上垛口。
  身体还没有落下城头,右手持刀就已经一记横扫斩出。锋锐的刀刃破开胸膛、脖颈,鲜血喷涌中两名当面的乡勇就已经哀嚎着倒下。
  “反贼!给我死去吧!”守将这才算定下心神来,面对着硬抗了自己一石头毫发无损的张世龙,心中虽有怯意,可面子上却丝毫不示弱。手持也握着一把腰刀,喝声中就奋力向着张世龙劈来。
  张世龙右臂一摆,腰刀一磕一挂就轻松压住了劈来的刀刃,“要我张世龙死?就凭你也配?”自己怎么说也是红巾军中排的上号的人物,也是一个小小的清军守备说生说死的?
  “张世龙?”清将浑身一震,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不过……“区区一介草民,我杀你一百个一千个也是一句话的事儿!”脸色一阵潮红,当下一挺手中腰刀从张世龙刀下抽出,再度向前劈砍,还是力劈华山,直取张世龙脑门。“死去吧,姓张的!”
  “他妈的,找死!”张世龙面色狰狞的一笑,“看爷爷成全你!”左手拿着藤牌向边上一架,挡住了侧面砍来的两把刀,然后滑步向前,挥刀对准迎面劈来的腰刀猛的全力一击,“当——”一声响亮的金铁交鸣声震彻人耳。
  清军守备只感觉一股巨力从自己握着刀把的手上传来,马上就想要用力握住,可他的力量哪里比得上张世龙的,下一刻手心就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二人猛拼一记的结果就是,那清军守备不但失去了手中兵器,连两掌手心都被甩出去的刀把给蹭脱了皮。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张世龙紧跟着再上前一步,右手腰刀随之疾速挥动,一道寒光直末入清军守备的脖颈……
  “大哥,咱们往城下杀……”张世虎的声音突然传入张世龙的耳朵里,扭头一看,就见一身是血张世虎就站在自己旁边不远。
  “好,往下面杀——”
  保康这一战,红巾军一无内应,二无太大的军力优势,能靠的就只有是出其不意和己方头领的悍勇冲锋。
  但是很显然梁纲走了一步好棋,一个小小的时间差之后,在己方猛烈地冲击下,张世龙等藤甲兵不多时就击溃了当面的守城清兵。尤其是在西门守备阵亡之后,剩下的绿营兵和乡勇更是群而无首,形势急转直下,迅速向红巾军倾斜。
  没有了统一的指挥,这些个小兵还如何能挡得住红巾军的冲击?
  前后两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吊桥、城门……在城外梁纲期盼的眼神中就已经缓缓坠下,洞然大开。
  “弟兄们,杀啊——”高高扬起手中的钢刀,梁纲一勒马缰,骏马前蹄凌空嘶鸣长啸,大喊一声,一马当先的便向着保康城门杀去。
  “冲啊——”
  “杀啊——”
  更大更喧嚣的呼杀声瞬间在保康西城上空回荡。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三章 千里转战(三)
  
  “快,快走——”鲍贵手中提着一杆长枪,一马当先的引着手下兵丁往西城赶去。就在刚才,于南门处“激战”的他才接到西城发来的求援急报,城头上不断响起的炮击声和城外震天的呼杀声竟然掩盖住了西城的响动,直到看到来人鲍贵才惊闻噩讯,真是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定了下心神后,就立即调集人马赶来西门支援。
  “快——,都给我快点——”骑在马上,鲍贵不时的冲着后面的清兵士卒急声叫嚷。他现在是恨不得能立刻生出一双翅膀来,“嗖”的一下飞到西门去——
  越靠近城西,红巾军的呼杀声就越来越响亮,鲍贵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劲,他便是眼睛看不到,到现在也已经分辨出形势了——红巾军这是已经杀进城池来了。
  “快,快——”声嘶力竭的叫喊声,鲍贵想到县衙不远处的县库,想到了里面堆积如山的军需物资……这些绝不能留给他们!
  “你,带人去看守县库!”途经县衙衙门时,鲍贵顺手指了一名随行军官,“该怎么做不用爷教你,只要做好一切准备就行,待到形势真的败坏时,你就动手!”就是一把火付之一炬,也决不能留下半分半毛。
  看也不再去看领命的军官,鲍贵领着清兵继续前行。
  呼杀声听得越来越清晰,刚刚转过一个街道,鲍贵就看到前方的尽头也出现了一片光明之色。
  火光通明,自然是红巾军无疑。
  两眼一紧,鲍贵神经猛地一绷,是红巾军不会错,当先的有二十多骑,后面跟着大批的步卒,士兵多有高举火把者,一个个都正大踏步的迎头赶来。
  梁纲带人突进保康县城,那是一瞬间的时候都不曾耽误,马上就带人奔县城府库杀去。现在也是刚刚拐了个弯,就见前面一片火亮,一队清兵正在奋力奔跑中……
  援兵?可惜来晚了!梁纲冷冷的一笑,一抖手中的九环钢刀,双腿一夹坐骑腹部,胯下战马仰首打了个嘶鸣,“弟兄们,跟我杀啊——”呐喊声中,战马四蹄奔开,直冲着鲍贵奔去。
  “杀啊——”身后的少量骑兵也跟着发出一声呐喊,然后齐齐策马冲上,而至于最后面的大队步兵更是蜂拥追随。
  鲍贵打马走在清兵的最前列,一身的武将装扮让他的身份很是明显,显然就是这支清兵的领兵之将。
  梁纲是第一眼就瞅准了的,擒贼先擒王,现代的斩首战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杀!杀了他对击溃眼前这队清军助益极大。
  梁纲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不说是天下无敌,可眼前的清兵中却绝不可能找得出一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所以……
  鲍贵不可思议的望着快马单骑疾奔而来的梁纲,这人是谁?他这到底是英勇呢还是鲁莽?竟然脱离了后方大队人马的援护,相隔着百多步距离前来击杀自己?
  不过鲍贵心中紧跟着也升起了一阵愤怒感,也太瞧不起人,太瞧不起自己了!好歹爷也是武举二甲第七名出身!
  就这么的单刀匹马来杀自己,还真以为自己勇武举世无双呢?
  “杀,给我杀了他——”鲍贵勃然大怒,但是并没有头脑发热的单枪匹马迎上去,他以乾隆四十三年戊戌科二甲第七名的出身,短短十五年中就做到了一镇副将的位子,靠的可大多是脑子而不是手上技艺。
  “找死!”看着冒前从来的一群清兵,梁纲冷笑至于心中也不禁有些失望,这家伙要是也打马冲上前多好,怎么一点武将的自尊心都没有?
  “就凭这些小兵也能挡得住我?看你能缩头到几时!”梁纲右手举起九环钢刀,冲马杀到清兵近前时,就猛的在马头前一轮,之后钢刀由下而上一刀斩出!“就是躲在人堆里,我照样宰你!”
  手起刀落,当前的三个清兵胸腹间的鲜血就瀑布般的涌冒出来,扑鼻的血腥气中,三人迎刀断成六截。
  “叱——,挡我者死!”一群虾兵蟹将何足道哉,梁纲心中丁点惧色都没,大喝一声,继而就策马冲入清兵当中。
  九环钢刀上下挥舞,刀影重重,寒光烁烁,冲来的那群清兵在他手下就如摆在案板上的蔬菜瓜果,被梁纲单人独骑杀的是七零八落。
  “砍瓜切菜???”看着眼前的情形,鲍贵脑子里不禁冒出了这么四个字来。梁纲挥刀杀起人来,动作实在是利索干净!
  而“九环钢刀”,鲍贵的眼睛没有瞎长,两眼盯着梁纲手中的九环钢刀,看着它断兵斩人一掠而过,确实是“传说”中的九环钢刀……那么眼前之人岂不是逆首梁纲本人?
  红巾军中高手有那么几个,可是在马上使枪的居多,这用九环钢刀又这般勇猛无畏的,除了梁纲再别旁人。
  “老天爷是在可怜我,竟然把持勇冒进的梁纲送到了我跟前来?”鲍贵确认下身份后当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眼前汉子竟是梁纲本人,喜的是,梁纲持勇冒进撇开了大队人马的援护,现在自己跟前的是孤身一人,这可是灭杀逆首立下大功的大好良机啊!
  “真正的是天赐我良机,如果自己能够把握得住,那就算就此丢掉了保康县城又有何妨?”鲍贵面色激动之下涨得通红。“杀,杀,给我杀了此人!谁杀了他,本将赏银千两,官升三级!”大声叫喝着,却没有透露出梁纲是什么身份。
  虽然明眼的心中都大概知晓了,可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群没眼色或是贪图银子的人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但是人的名树的影儿,万一自己说出了梁纲的真实身份,反倒是有可能把己方兵马给震慑住。若是梁纲趁这空间跳出了纠缠和身后赶来的那二十多骑汇合,岂不是功亏一篑?倒不如就这么瞒下。
  “呵呵……”梁纲厮杀中发出了一阵轻笑,这清将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想杀我梁纲,凭尔等也配?”
  当下九环钢刀在手中舞的更急,梁纲在清兵之中一路行过,血雨漫天,残肢横飞,敌对兵丁虽多却是根本无法阻挡一步,被他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直通鲍贵所在。
  而此时二十多骑也早已经冲到了跟前,虽然被清兵给顶住了,一时间近不了梁纲身边,但也算是分散了一点清兵的注意力。更何况最后面的藤甲兵已经近在咫尺了。
  “拦住他,快给我拦住他!”鲍贵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场上的局面,见红巾军步骑赶到,就立刻指挥包围梁纲的人马前部顶上,而再见到梁纲竟能在重重人群之中直杀而来,心跳当即升到了最快,一边想策马后退,一边再度大声呼喝,招引清兵上前围杀梁纲。
  “还退?”梁纲怒哼一声,坐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奋力扬蹄向前挤去。
  黑色的马身此刻已经变换了颜色,被一蓬蓬的鲜血染成了耀眼的酱红,在火光之下散发着一层浓郁的血光。才短短的一阵刀兵相接,梁纲就已经杀的血透征衣。
  “唏嘶嘶……”战马哀声鸣叫。
  梁纲再次横刀一记劈斩了两名撞来的清兵,可坐下的战马却再度遭到重创,多处受伤的它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呜鸣一声瘫倒在地,梁纲察觉到不对立刻翻身下马。
  受创的战马一时间还死不了,痛苦的哀号声响彻入耳。
  “轰轰轰——”炮击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一个个开花弹连连落下,清军后队中爆炸声不断响起……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四章 千里转战(四)
  
  “放下刀枪速降者,一律免死!否则,格杀勿论!”
  鲍贵,梁纲没有杀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顺利夺取保康县城。
  火光照耀中,赤红色的大旗猎猎招展。一声声的招降声,迅速消融了主将已逃的清兵,短短时间中红巾军就已经控制住了全城局面,收降了三五百人之多!
  加上战斗中被俘虏和被斩杀的,鲍贵的两千来绿营兵和乡勇,现在已经丢掉了七成还多。
  之后就还是按原先的老规矩,红巾军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缴获的物资钱粮和查抄那些该死的大家富户,然后就是收集全城所有的骡马车辆,同时拉出各药铺的大夫来迅速救治伤员……而再之后时间如果允许的话,他还会再召集一下城内的青楼女子和烟花窑姐,让手下的弟兄们乐上一乐。
  不过今天这趟保康县城却是多出了一道新的麻烦——那就是县衙大牢,那里面竟然被关了一百多个,还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除去一些本该有的牢狱犯外,其中还大半是秀才、乡绅和其家属。梁纲提过来一问才知,这些人全都是因为禁书案闹得才被抓起来的,他们里的一些人完全是“无知无觉”的就被牵扯了进来,都倒了大霉。这其中有三家已是被判了刑的,一户男主人要在秋后问斩,家人和另外两户都要流放去甘肃……
  拿过县衙的案宗,梁纲翻了一下,发现从禁书案爆发到现在,小小一个保康县除去牢中的三家外就已经判斩了三家流放了五家,这其中的一户是重判,家中四个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同斩,女性则被……
  另外两户则也早就城中自行处决,只有眼下的彭泰,因为禁书案最紧要的风头已经过去,所以走了正常程序——秋后问斩。也因为梁纲这时打下了保康县城,从而是活得了一命。
  转眼再回军中,红巾军的火药储备已经不多了,大山中连续几个月的转悠,两军缠斗不休,虽是小打小闹居多,可是红巾军在这期间却是并没有得到几次真正像样的补充,多数时间仅是依靠王应琥暗地里的小规模输运,这战事消耗积少成多,输运的分量明显是无法和消耗相比的。
  梁纲执意要拿下保康县,夺取补充这一原因是占很大一块比重的。
  现在保康县城拿下了,红巾军自然是能缴获(收集)到相当一大批的火药制作原料,同时也可以大大的补充一次军中车马。
  那日的内奸事件,给红巾军造成的损失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现在红巾军补给队和辎重队的规模看起来倒是都恢复了原样,可是新补充到队里的畜力都是以骡子为主的。那姬延良、姬仲良所带领的骑兵队更是只有百骑不到,队中绝大部分还依旧是步兵……
  洞庭店。
  姚学才、廖勇富正在逐一清点码头的船只数量,一二百个船主和船夫老老实实的蹲在码头一角,周边火把通明,上百骑兵持刀站列。而在更远一些距离的洞庭店镇面上,也有百多名骑兵在巡查戒严。
  今夜子时时分,姚学才,廖勇富二人带领着他们召集到的一百多人骑在保康县城南二十里的地方和红巾军汇合。随后这一百多人骑连同梁纲骑兵队的八十多骑,共二百出头的人马在姚学才、廖勇富二人的带领下一路疾驰,过县城而直取城北二十多里外的洞庭店。
  那洞庭店位于南板仓河上,是保康县内最重要的一处水运要地,勾连筑水,向北可以直入谷城,向西可以直抵房县。
  夜深人静之时,他们这二百多骑纵马直入,毫不费力的击溃了镇上的乡勇和巡校,占据了镇面和码头,把停靠在这里的五六十艘大小船只全部纳入囊中。
  “迅速回报将军,洞庭店的船只差不多能够运载半数的人马物资……”姚学才最终核定了下后心中略有些遗憾,如此数量就是再加上县城码头的那些船只和沿岸收集到的船只,也不大可能把红巾军全部装船水运了。
  “能有这么多就足够幸运的了,要是再晚上几日,怕是连这些都没得有。”廖勇富说道。洞庭店的船只大部分都是运货到襄阳的,可是现在襄阳是个什么境地,哪里还有什么生意做。要是再等上几日,连这些船只都要各回各家了。
  保康县衙中。
  得到姚学才所报后,梁纲颇感意外,竟然没能找到足够的船只,那洞庭店可是郧阳府有名的货运码头啊!郧阳府也太依赖襄阳了。
  如此看来,“要去谷城还是要靠自己的这双脚板了!”不过,在洞庭店应该还是能找到不少的骡马车辆的。
  梁纲望着书案上铺放的地图,心中暗自咐道:“拿下谷城,然后再趁虚打一次光化,接着就沿江而下到襄樊……哦,不,不是到襄樊,而是襄阳,走南岸到襄阳!至于樊城么,自己可是“招惹”不起的!”
  襄阳府现在守备兵力是空虚至极,府城襄阳和最西侧的均州还有那么一点实力,可别的属县就全是空壳子。以梁纲现在的实力,想拿下它们易如反掌。只是真到北岸却是不行的,因为襄阳城里还有一营绿营水师在,虽然兵力只有几百人,可是驾驶着战船,出没江面,却绝不是红巾军可比的。
  梁纲在光化趁虚过江打一次还行,但是要是走了北岸到樊城,那时候想再过一次江到襄阳可就是难事了……
  像是西天大乘教说的一样,梁纲也认为眼下确实是一个起事的大好机会,翻手间就可以招的数以万计的人跟随。他说服了西天大乘教暂时“偃旗息鼓”,自己却打了保康,还盘算着要取谷城、光化,兵临襄阳……
  他此番的作战计划,就现在红巾军的兵力规模而言不可谓不“宏大”。但是梁纲的这番策略,与西天大乘教的打算相比,自始至终都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他是不可能破坏历史轨迹,在此时发动大规模起义的,梁纲这次的“出山远征”,其意义大半还是在为打响自己红巾军的名头,想着破开了城池,自己拿满清朝廷的钱粮来救济受灾老百姓,以此来赢得一些名望,也好为以后大起义时招兵买马打下基础。
  而同时的另一原因就是:他也想趁机出来透透气。这几个月在大山里面和清军兜圈子,两方搅做一团,隔三差五的打上几炮干上一小仗实在是没意思。
  现在出来转一圈,一能赚些外快,二能散散心,三呢,也是好趁机把郧阳的清军给调开来,调散了他们,看自己能不能寻上机会吃两口!削弱一下他们。
  自开春以来,郧南的清军是又增加了不少,现在单是在郧南的人马就有小两万之多,整个郧阳的兵丁、乡勇总数都要超过两万五千人了。
  梁纲吃肥肉的机会是越来越少,就像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之前的连连大雨“下”退了清兵,他又岂会如此顺利的拿下保康县城?
  现在才是乾隆五十九年过半,距离大起义的时间还有一年半呢,一直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所以……
  虽然自己做不出什么高屋建瓴、高瞻远瞩、目光远大的策略计划,可是看到了危急,总是要尽最大努力的去改变它吧?
  梁纲就是这样认为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五章 千里转战(五)
  
  武昌总督府中。
  毕沅一脸苦涩的看着手中快马送来的急报,“竟然下安陆了,下安路了……”这下子自己真是想不下马都难!
  “唉……”长叹一声后,毕沅无力的低下了头。成德是不能指望了,看来还是要去找和中堂帮忙,不然的话这一关自己一人是够呛!
  几天前红巾军由保康攻入了襄阳府境内,两日中连破谷城、光化和均县三地,并且兵锋东向,直抵襄阳城下,随后见攻不能克,就掉头南下破了宜城县。
  总督军事的成德以为梁纲会就此打住,因为他的兵力实在有限,从保康到宜城,五座县城里红巾军虽然一直在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恩惠流民数以万计,但是梁纲却从没有大规模的招收过人马,只是挑三拣四的选出一些敢死青壮之士收入军中,到现在为止麾下人马也没有超出五千人去。而平原不比山地,往来纵横容易,他引兵如江汉平原,是很难躲过大军的多路围抄的。
  还有就是惯性思维,梁纲自从起事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山区密林,现在成德潜意识里还认为接下去梁纲依旧会如此。
  ——由宜城西进南漳,然后再从南漳跑回保康境内,如此就再度转回到了郧南山区……
  但从没想过他这次竟然大刺刺的挥兵下安陆了。
  “一招不慎呐,一着不慎……”毕沅心中暗叹,也很是自哀。如果成德的计划能够顺利实行,在南漳全歼或是重创了红巾军,那他这一关可能还会再次轻轻地掀过去一次。可现在,湖北连连丢城失地不说,还未能抓到红巾军的一根毫毛,他身为湖广总督如何能脱得了干系,之前的惠龄等人不就是这样归罪的么?到现在毕沅的身上还背着那次的训斥呢。
  数罪并罚,万岁爷要真的是打下来,这一关自己绝对难过!说实话毕沅真的是很羡慕福宁的运气,他虽然是现任的湖北巡抚,可是主管军事的成德并不是湖北的提督,而是荆州的将军,官职上他还要压过福宁一头,再加上又有自己的分担,他的责任倒是最轻的……说不定自己下罪后,屁股下的这张椅子日后就是他的了……
  自哀之余毕沅又不仅可怜起成德来,差事竟然办成了这副样子,万岁爷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大怒呢!
  成德贵为一品荆州将军不假,可是单从圣眷上来说却远及不上梁朝桂,当初可是连自己都不敢轻易拨了梁朝桂颜面的。现在郧阳的追兵主力是被他直接从谷城派到南漳的,在梁纲的身后他仅放了一支偏师跟随动向,自以为这下提前布置能堵住红巾军的去路,最后在南漳围而歼之……却哪曾想会落个这般结局?
  自己要倒霉了,他也好不过到哪去!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自身的圣眷也是完了。
  毕沅心中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感,有的只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叹!
  安陆府,钟祥县境内。
  “驾驾——”一声声呼喝被掩盖在雷鸣一般的马蹄践踏声中,四五百骑军宛如一条长龙,纵情的飞驰在广袤的旷野上。
  从宜城南下,梁纲就遣了骑兵先行。之前连续的攻城拔寨,大批的缴获(钱粮物资和马匹车辆)使得骑兵队如吹气球的一样重新鼓舞了起来,连同姚学才和廖勇富带来的人手,骑兵总数全线越过四百人马。如果再算上侦察队和亲卫队,凑足五百人都绰绰有余。
  红巾军从昨日开始军入安陆地界,兵锋自然就要直指府城——钟祥。
  从最北的历阳镇开始,丰乐市、东乡关、龚家集……骑兵一路南下,一路扫荡驻地绿营、各处巡校和地方乡勇。
  作为一府治所之所在,钟祥的城防厚度虽然比不得重镇襄阳,却也不比均州弱到哪儿去了。如果召集安陆营剩余的全部兵马再加上各县镇的巡校、乡勇汇集,死守城防,那红巾军还真的很难打破钟祥。
  至少做不到一击就破或是在短时间内功成!
  所以要打赢这一仗,就必须先在城外击溃各县镇援来的乡勇,使那清兵一败再败,士气军心低落动摇到最极点。到了那时,伪装败溃乡勇的詹世爵部……
  待至赚开了城门,就凭城内丢魂丧胆的绿营兵和乡勇又怎能再次凝聚一起来抵抵抗红巾军的冲击?
  钟祥城池终是要一战易主的!
  姬家兄弟和姚学才、廖勇富四人带着骑兵直下钟祥,沿途之中全力扫荡各处乡勇,却也有意缓顿了脚步,知道现在……
  巳时末是临近中午的时候,被故人称作隅中,又名日禺。换成梁纲熟悉的二十四小时制,那就是上午11点整。
  姬延良再次抬首望向空中的太阳,心中暗道一声:“时间差不多了!”现在他们距离钟祥城只有十多里远,对于骑兵来说,只是一两刻钟的路程,但想必已经进入钟祥清兵的警戒范围了。
  前方道路上依旧清晰可见溃散的乡勇们和少量绿营汛兵败走留下的痕迹,比之前面的道路上,这样的痕迹已经少了很多,但这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依旧是有一些腿长且不知死活的败溃乡勇跑到了这里。
  “加速,快走——”四百多骑兵潮水一般涌出了地平线。
  前进的路上,再次遇到了一些乡勇,纯粹是群乌合之众的他们在见到红巾军之后几乎是望风而逃,抵抗意志都薄弱到了极点。
  醒目的赤红大旗始终飘扬在兵锋的最前列,“杀,杀,杀啊……”股股激奋慷慨之情不由自主的从士卒们的心底涌起。
  溃败,再见溃败,一败涂地的大溃败。
  在骑兵迅猛飙飞的突进之下,沿途所欲乡勇尽数一触即溃,连那些出城来收拢散兵溃兵的绿营清兵也立刻作鸟兽散,根本就起不到什么阻敌的作用。
  骑兵在钟祥城下绕了一圈,然后向南而去。实际上却是走了几里路后又绕道回了北面。
  溃散的乡勇、绿营兵见到红巾军骑兵只是一个劲的向前沿途冲杀而过,并不来理会杀过后遗留下的他们,心中无不大喜,暗叫着“又捡了一条命”,还是一窝蜂的向着钟祥狂奔,但也有一些考虑之后南北东西的四散逃去的。
  “开门,快点开门!”
  “放老子进去——”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六章 千里转战(六)
  
  “开门,开门,快点开门!”
  “让老子进去——”
  “他娘的,磨蹭什么呢,快开门——”
  乱嗡嗡一团的乡勇、巡校在钟祥城下叫骂不已,但是城头上的守兵却慑于姬延良四将所率的骑军威风,根本不敢打开城门。深恐他们是虚晃一枪,实际上却没有离开,怕自己这边一开门,他们就冒出身影来趁势抢杀……
  不过城头清兵可以不去理会乡勇、巡校,但却不能不理会外出城去收拢散兵、溃兵的袍泽,尤其是“位高权重”的袍泽。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开门——”一个清军千总站在城下大刺刺的叫喊道。
  城头之上,守城清兵一时间为难住了,但是回过神后就慌忙放下了吊桥,又快速打开了城门。
  六品千总,这在四品都司领衔的安陆营中也是位排的上号的人物,何况现在都司引着半数人去了郧阳,留守的人马中只有一个守备能压得住他,比此时在北城门上驻守的把总地位可高出多了。
  “靠,他娘的,都是败兵,凭什么他们一叫门就开,老子们却要求爷爷告奶奶的还哭不开城门?”乡勇中立刻响起了几声叫骂声,这待遇相差的也太悬殊了,任是哪一个乡勇心中都不会是服气的。
  钟祥北城门内,一大群丢刀弃枪的乡勇正聚集在那里,人数约有二三百人,或是气喘吁吁,累的就地瘫倒在地,或是失魂落魄,两眼茫茫,宛如呆子。
  这群奔走了几十里才跑到钟祥的败溃乡勇,就外表而言真是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也无半点的士气可言,而至于军心那就更别提了。
  詹世爵拖拉着一个大刀片,靠蹲在城墙脚下,身边零零散散的围拢着二三十弟兄。他们这群人早在辰时左右就已经进了城,八十多个占据了那一批入城乡勇的七成还要多,进城之后他们就有意分成了四五部,大大小小的,都距离相隔的都不远,互相联系起来也是方便。
  进城了一个多时辰,詹世爵这一双耳朵是一刻都没的放松,一直在留意着城外动向。
  午时二刻,城外响起了阵阵奔马声,时刻都在留心的詹世爵眼中瞬间闪过一道精光,他知道这一阵奔雷一样的马蹄践踏声,就是城外的姬延良等人对城内的自己等人所发出的一个信号。
  当下就和亲卫队中的另外几个分队长、小队长交换了个眼神,让他们也清楚——时候就要到了。
  跟随着他入城的八十多人全是亲卫队的人马,自然都是能信得过的,赚城事大,可是容不得半点疏忽的。
  也就是几个眼神的交换,几个人就已经联系到了一起。
  城门洞开,那千总带着十几个亲兵率先进了城来。詹世爵向手下打出了一个手势,八十多人就慢慢的、不引人注意的围了上去。
  “吴大人辛苦!”北门把总已经在城门洞处等着,千总一进来就满脸带笑的迎了上去。
  “…吴大人受惊了,不嫌弃的话就先上楼里(城门楼)喝两杯酒,压压惊……”
  詹世爵一旁听了冷笑不已,这个姓吴的千总确实是受惊了。若是他事先知道姬延良他们会这个时候来,怕是嘴皮子说破天也都不敢揽下这外出收拢散兵的差事。
  “呸!什么玩意,一群他娘的窝囊废。还什么受惊了吃酒,老子们到现在可还都饿着肚子呢!”亲卫队的一个分队长率先出头挑起了岔,冲出来两步地冲着刚进城来的清军千总就狠狠的“呸”了一声,让后冲着北门把总大吵大嚷道:“你他娘的还喝酒吃肉,老子们可连一个窝头都没见,肚子都要饿扁了,逆匪来了还怎么有力气打仗?刀都拎不动了……”
  “就是,就是……”
  “一群狗官,只管着自己大吃大喝,却连一口粗粮都舍不得给爷们,还他娘的给你们买什么命?”
  “酒呢,肉呢,拿酒肉来——,老子吃饱了才能打仗!现在五脏庙都饿的咕咕响,还他娘的打个屁仗!”
  “狗官,一群狗官,老子辛辛苦苦的给你们卖命,路上死了多少弟兄,你们是怎样对俺的?”
  “出兵的令是你们发的,死了一路子人,到了城了你们却不管不顾了,还有没有天良?”
  一声引起了千百声,开始时还是亲卫队的弟兄在起哄,到最后却是真正的乡勇在叫骂了。他们这群人不比东西南另外三门进城来的乡勇,是被红巾军骑兵打得大败,一路溃散着、逃跑着、被追杀着进的城来的。
  期间真的是能称得上“艰辛”二字,而且若不是真的心向满清官府,他们也不会这般“至死不渝”的向钟祥赶。途中被击败后,完全是可以四处逃散,之后各回各家的。
  梁纲在襄阳虽然攻城不克,可也搜得了大批的船只,水面上干不过襄阳水师营,但是在炮兵的掩护下拦江沉船,暂时阻一阻他们却是可以做的到的。随后他又在宜城得到了大量的补充(船只),以至于红巾军从宜城再度南下时,四千多人的主力全都坐上了船,一百多艘大小船只沿江(汉江)而行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其上光是被强拉来的船夫就有上千人。
  这样一支船队,所到之处的沿江村镇自然是被一扫而光(乡勇),可是再内陆一些的县城梁纲却没有去碰。
  时间是宝贵的,因为成德的决策的失误,红巾军这才和清军主力错开了几日时间,梁纲想把它们花到钟祥和以后的荆门身上,可不愿意浪费在旁的地方。
  所以红巾军在安陆府境内真正“扫荡”的只是沿汉江分布的各处村镇,安陆府北境的几处县城和广大的地方村镇,只有姬延良的四百多骑兵在中间走过一遭。
  他们所到之处当然是望者披靡,可是骑兵再厉害,再要照顾主力部队的行程,这行军路线也还是曾一字线而走的,被他们掠过的村镇毕竟是少数的。而也正是因此,在北面来钟祥的路上他们才会有这么多的往钟祥赶的乡勇。
  否则的话,梁纲若是率着红巾军主力在陆地上进行平推,那些个县城的知县连自己的地盘都保不住,他们如何还敢派出境内乡勇支援府城……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七章 千里转战(七)
  
  “妈的,竟敢吐老子!?”那千总在城外险死还生的才逃得一命回来,心里本就是压抑闷躁的紧,这刚进得城门来就又被人吐了一口,而且吐自己的偏偏还是让他险些葬送性命的乡勇。这心头“腾”的一下就火冒三丈起来,把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照着那个挑事的分队长就砍了去。
  这名分队长的武艺水准不高,跟詹世爵比起来差远了,真斗起来比起这名清军千总可能还要差上一筹。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看不透这一刀的来势……
  惊叫着忙向后躲退,看似惶恐无比,实际上却是“目光如炷”,他这一退退的是恰到好处,胸膛不多不少的沾上一点边……
  半尺多长的伤口,刀锋入肉大概有一两分深度,这鲜血是立马就冒了出来,凄厉的惨叫声也随之响彻在众人眼前。但那千总却还不解气,快步一跨抢了上去,抬腿就是狠狠地一脚揣在分队长的腹部。
  胸膛上的伤口虽然仅仅是皮肉伤,可在外人看起来却是很严重,如此情况下再加上这恶狠狠地把人直接踹飞的一脚,清军千总的表现完全就是一副要人命的架势!
  分队长凌空飞起中,鲜血滴洒淋出,早有准备的一个亲卫队队员立刻飞身接住了他,“巨大”的冲力让二人抱着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分队长嘴角还挂着血,他狠下心直接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但是在旁人看来却是因为那千总的一脚猛踹……借着这清军千总的手,分队长成功的把自己弄得看起来异常凄惨。
  “王八蛋,伤我兄弟?我宰了你!”詹世爵振臂一呼,亲卫队的八十多号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喝应了起来,大声叫嚷着不平一齐上前把城门洞一堵。不少心有同感的乡勇也跟着闹起了来,在清兵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几百人就已经把北城城门洞给堵的死死的了。
  “让开,快给老子让开……”
  “滚,都滚一边去,不然的话老子要杀人了……”
  城外清兵、乡勇急着进城,城内却又亲卫队和另一批乡勇堵着,两边叫骂不休,推推攘攘的,冲突越来越激烈。但好在还没有动刀子……
  但是在一刻多钟后,当滚滚的马蹄声在城外响起时。
  “让开,里面的人快都让开,红巾军过来了……”
  “让我们进去,别堵了,快让我们进去……”
  惊慌失措的呐喊声从城外响起,那些个早被红巾军骑军杀怕了的乡勇发疯一样向着城门内挤去。而城内,八十多个亲卫队在詹世爵的带领下却是寸步不让。
  但是另外的那些乡勇却是很快就退开了,人,都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杀——”千总和北门守城把总敏锐的感觉到不对,眼前的这批人……有古怪!二人里外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抄起了家伙。
  “杀——”詹世爵冷冷一笑,同样高叫起呼杀声,毫不避让的亮明了自己等人身份。已经到眼下这样的紧要关头,自然不用去多顾忌什么了。
  之前没有打起来的战斗,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刀枪挥下不留一点情面,梁纲的亲卫队也在这一刻揭开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四周迎敌,以寡克众,众人奋勇厮杀,寸步不让。
  城头上的清兵管不住城门却想拉起吊桥,但是城外大多数乡勇都是在吊桥上站着呢,他们如何转的动绞盘?如果钟祥北门安装的有千斤闸,面对这种情况或许还有的一救,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也什么都完了!
  城门易手,消息传开钟祥城内的清军和乡勇登时军心大丧,士气全无,纷纷从另外三门逃散。只靠着四百来骑兵和詹世爵的亲卫队,半个时辰后红巾军竟然控制住了整座钟祥城,还夺下了个几乎完整的府库,事情进行的实在是顺利到了极点。战报传到梁纲手中时,连他自己都感觉着有些不敢相信,钟祥城这么轻松的就被拿下了?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迅速把第三大队派了去,偌大的一个城池,只靠那四五百人弹压防守实在让人不放心。只不过,这样一来他手下的主力部队就还停在了汉江边上。
  近百辆平板马车,上面已经准备妥当的第一、第二大队和小部炮兵纷纷下得车来,既然钟祥城已经被打下,那他们这些主力也就没必要再去走一遭了。
  “将军有令,速把马车运到对岸……”
  “速把马车运到对岸……”
  “快,快……把套子卸开,卸开。把马和板车都运到对岸去!”
  “第一大队、第二大队集结,炮兵集结!快点上船——”
  随着第三大队的开拔,汉江边上的红巾军再次热闹了起来。梁纲重新集结部队,少了第二大队却多出了预备队和火枪兵。
  按照他之前的设想,亲卫队和骑军里应外合抢占下北门是不成问题的,但是靠他们那点人手是拿不下整个钟祥的,毕竟钟祥城里面还有几百的清兵和更多的乡勇。梁纲准备好了第一、第二大队和一部分炮兵,还拿出了手中大半的平板大车给他们配上,只要是那边的得手消息一传来,就会立刻派出火速支援钟祥!
  然而想不到的是,钟祥城就这么的天上掉馅饼一般的落到手了,如此梁纲也就没必要再派出主力前去了。第三大队虽比不得第一第二大队老兵多,战斗力战斗意志强,可是用来弹压城内的百姓或是富户却是一点都不成问题的。
  江边的转运依旧在热热火火的进行着,船舱内梁纲却在细心地查看着眼前的地图。
  钟祥城在汉江以东,隔江相对荆门州,距离州治所荆门县所在有近八十里的路程。而自己现在就处在汉江之上,剪去这段距离也就还有六十里上下……
  荆门北控襄樊,南制荆沙,西扼宜昌,东望汉水,历代都是是湖北陆路交通之要冲,不但富庶油水足,拿下之后对自己应对身后追兵也极有助益。只是想要拿下荆门,就必须先拿下其偏东北方向的虎牙关。
  这虎牙关位于六百里秦楚古道的最南端,南北皆山,为荆门东侧屏障,关名因关口形状似老虎獠牙而得,是一道相当险要的关隘。其距离荆门城有十里远,也就是说,虎牙关距离自己本部这里差不多是五十里远……
  五十里的距离,用平板马车运载士卒,只需一个半时辰的工夫就足矣。如果能出其不意的兵临关下,未必就不能一击而得手……
  毕竟现在这般情况,在外人看来自己应该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放在钟祥身上才对!
  所以……
  是夜,虎牙关上,杀声一片。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八章 千里转战(八)
  
  夜袭虎牙关,此一战堪称完美。守关的清军和乡勇根本就料想不到红巾军会在此时来袭,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如无头的苍蝇一样慌乱曾一团。先登的第一大队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顺利攻上了关头,而直到红巾军斩落关锁全军攻入关内,守关的清军也还没能组织起真正强有力的抵抗和防御。
  是夜,虎牙关被一举而下。其后的荆门州城也就像是一个敞开了怀的婊子一样,静等着梁纲来光临。
  “什么?”得知虎牙关陷落的荆门知州整个人都傻了,呆愣愣的坐在书房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再次下令招募乡勇!第二句话则是迅速向宜昌求救!
  这颇有点滑稽色彩的一幕梁纲并不知道,而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他现在正全力调集手中的人马,组织起来了一支两三千人的攻城部队,整装待发。
  钟祥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城内和附近村镇的搜刮、清算工作还在进行当中,大批的粮食物资还在继续的往百姓手中发放,而金银珠宝和书画瓷器等珍贵物品则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往汉江大本营这里运。由王邵谊和新投来的彭泰等几个书生坐镇那里,主持工作,这手段想必是不会太酷烈的,梁纲的心思已经转到了荆门身上,那边的事情就算是交给他们几个了。
  留下第二大队守备大本营,再留火枪兵第一中队守备虎牙关,余下的人马梁纲全部拉去了荆门。
  荆门,因荆山余脉而得名,地形呈西高东低走势,过了虎牙关就是广褒的江汉平原。虎牙关上合下开,其状如门,荆门地名就由此而来。(赵云名扬千古的当阳长坂坡就在它境内)。城墙长有千丈远,全都是用长石青砖垒成,堡墙很厚,城墙通道上足以并行两辆牛车。最高处接近四丈,最矮的地方也有两丈五尺高,大致成筲箕形。
  城有五门,分东作门、西成门、南薰门(平泰门)、凤鸣门和北辰门。城外开凿有护城河,引的是城外象山东麓诸泉水入城。
  五座城门之上各有城楼修筑,此外为了加强防卫,在随墙而辟的城门之处还修筑了大量的藏兵洞。战时,可为守城将士提供躲避之地,以避免遭受到敌军的箭矢打压,且各个藏兵洞之间相互通联,方便了调兵和其隐蔽性。
  城墙上女墙箭垛环布紧密,周城七里足有五六百个之多。但几面城墙上都没有布置床弩火箭,紧要位置上布置的也多是数不清的滚木礌石,手雷物品却是少见。
  原因是在于,这荆门州远离郧阳府,虽然听闻过红巾军名号,百姓间也传说着他们不少的事迹,但是心境上相隔的毕竟太远,感受并不具切,没什么威胁感。郧阳府那里是硝烟乱世,他们这边可还都是太平盛景呢!
  这心里面对于战争这一概念很模糊,感觉着红巾军距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的样子,而且营中(荆门营)主将也率军去了郧阳,留下一个五品守备,连着正五品的知州,二人那里还回去操心床弩火箭和手雷的准备情况。后者能稍微的准备上一些已经是很给梁朝桂这个老军门的面子了。
  这一情况在宜城和钟祥的时候红巾军就察觉到了,那宜城可还是在襄阳境内呢,都敢这样,现在在荆门州出现这种情况自然也就更不感觉稀奇了。
  荆门城下,第一大队五百人正列阵以待。前面是八个炮兵分队,三十二门臼炮正闪烁着森森寒光,其后的火枪兵第二中队一百火枪手也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再往后是程绍元和冯景山的预备队,人数扩充了不少,达到了四百人。以及最后梁纲亲领的,整整一千人的新兵营,它也算是现在红巾军中最大的一个编制了。
  出保康以来,梁纲沿途经过数县,赈济了无数灾民和百姓,红巾军从中总共是招收了将近两千人的新兵。战事当急,他没那个时间去搞训练,就直接从中选出精壮汉子编进了第一、第二和第三大队以及预备队中,并且把这四部都有所扩编。而余下的一千多人就全部编成了一个新兵营,沿途所欲战事上,如各部再有折损,就先从新兵营中抽取兵力补充,等抽完了新兵营再轮到预备队。
  除此之外,还有补给队和部分辎重营的人马垫后,梁纲给他们留下了二百来人的新兵,总算也是有了点防御力!
  “轰……轰……轰……”
  每一次炮响后,红巾军前列的炮群中都会响起一声声同样的叫声:“调整炮口角度,调整炮口……”简单的测量仪器远不能同后世精准的炮击相比较,眼下的时候,估摸着一个大概角度,然后一门门火炮的去试,倒是“精准”炮击的最常用手段。
  “轰……”又是一声炮响。
  “正中目标!”
  “按那一门的数据调制。”
  “各炮位以九号炮位数据为准,以九号炮位数据为准,差距加减各自调动。”
  “一分队准备完毕。”
  “二分队准备完毕。”
  “三分队准备完毕。”
  “八分队准备完毕。”
  “各炮位五枚齐射!放——”
  “轰轰轰——”
  轰鸣的炮声经过短暂的停顿后再一次响彻天地。一枚枚开花弹雨点的般砸向荆门西城门上。
  已有心理准备地清兵、乡勇见势不妙赶忙钻进了藏兵洞中,一个个紧紧的趴在洞中,双手捂住耳朵,可是外面震天一样的响动声依旧能钻进他们的耳朵中,那天塌地陷一样的轰鸣巨响,让他们感觉着似乎连藏兵洞都在摇摇欲坠。完全就是一场堪比十八层地狱的煎熬。可他们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兵,能做的只有趴在地上默默地为自己祈祷好运地降临。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零九章 千里转战(九)
  
  “炮口向内延伸,第一大队搭桥!攻城!”看到被炮击完全压制的荆门城头,梁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没有床弩火箭,又没有大炮,这样的清军城里面就是有再多他也不惧!
  轰鸣的炮击声依旧在持续着……
  “冲啊……”呐喊声立刻从城下响起,第一大队的人马抬着云梯和两丈多长的木排望着荆门城冲去。
  “啪啪——”不多时,一个个木排就已经搭在了护城河上。而此时的炮击,着弹点已经慢慢的从城头转移到了城墙之内。
  守在城头的清兵早已经敲响了铜锣,之前留下做瞭望哨的五十人现就在只剩下四个还活命的,这还是因为命大的缘故。毕竟炮火是那般的密集!伴随着急切的催促声,藏兵洞中的一队队清兵和乡勇快速冲出,城内的民壮也纷纷整装待发。
  “砰砰砰……”枪声响起。
  几个探出脑袋来观察下面动静的清兵当即被吓了一跳,急忙缩回了脑袋。在西门城头,清兵们只能借着微小的箭孔向城外打望,看着城脚下的红巾军人头攒动,数不清的木排被铺垫在护城河上,慢慢的吞噬着那条一丈多宽的护城河,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袭来!
  荆门营守备站在已经显得有些破烂的西城门上,透过箭孔看着城下的情形,心头就如被针蛰了一样,一种不好的感觉在他心头隐隐浮现。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强制压下自己心头不安的情绪,“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能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到援军身上!”
  纷乱的思绪归于冷静,这守备眼中厉色一闪,振臂一挥吼道:“放箭,放箭!所有弓箭手,全力速射!”
  “放!”一声厉喝从城头响起,没有一点的征兆,上百只箭矢就从城上落下,一头扎进了红巾军阵中。
  久经战阵的第一大队士兵听到头上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便在第一时间内齐刷刷的举起了手中的藤牌,护住了身边抬着云梯的同伴。
  箭雨落下,几声痛苦的呻吟之后,第一大队毫无停顿的继续向前。
  “砰砰砰……”
  火枪声零零散散的响起。初见到箭矢,火枪兵们都是吓了一跳,皆以为是城头的清兵射向自己的呢!
  后见不是却也有心撤退,可是身后的梁纲不下令撤退,他们又哪里敢擅自退回一步?
  箭矢再度射落,枪声再度响起。清军的弓箭手依旧把打击目标对准了第一大队,而对于能把子弹射到城头的火枪兵却是视而不见。
  高琼庆幸之余也大感意外,“怎么回事?清兵干嘛不射自己?”只要是脑子不傻这时候都应该明白,现在打掉能够伤害自己的火枪兵才是第一位的,怎么他们就偏偏和第一大队叫起了真来?
  红巾军的火枪兵上上下下可都是身无片甲的,不论是官是兵全都是一身的布衣,若是被弓箭手在射程距离内给瞄上了,凭靠弓箭的射速那伤亡是绝不会轻的!但怎么就被人“视而不见”了呢?
  几轮过后,清军的弓箭手在第二中队的接连打击下损失了不少人,可他们的箭头却始终对准的是城下的第一大队!见如此情况高琼也就放下了自己一直提着的心,但转眼间却又感觉着极度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却是哪里知道,现今的清军弓箭手已经远不能和他们百年前的前辈相提并论了,在陕甘吃苦和风沙的绿营还保持着相当的水准,军中的弓箭兵射出个百米远不成问题。可这荆门营本身处于繁华腹地,武备松弛,战斗力退化的厉害。他们手中的弓箭或是因为保存问题,或是本身就存在着质量问题,加之自身的臂力也是一大原因,反正是能射个二十丈左右就是好的,三十丈远是想都不用想的。
  “嗒,嗒……”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数十架云梯已经搭到了荆门西城墙上。炮弹开路,在火枪兵的掩护下,红巾军终于始了第一次抢攻城墙。
  “杀啊……”陈虎手中的大刀高举过头顶,明亮的刀身在耀眼的阳光之下却闪烁着让人只感觉刺骨之寒的幽冷之光。
  几面战鼓擂起,雄劲有力的鼓声便是来自于九幽阎冥的召唤,催促着战场之上的所有人。不用回头,陈虎就知道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视着自己。大刀向着城头狠狠一挥,“弟兄们,跟我杀啊——”
  “杀啊,杀啊,杀啊……”阵阵的杀声立即在身后响起,嘹亮激昂震人心耳。
  “咚咚——”一群藤牌手的掩护之下,第一大队二十名精壮大汉力士抬着一根沉沉的圆木狠狠地的冲撞着西城城门。每一声巨响,都能随之带起城门的咯吱声。
  钟祥,洋梓。
  阿克栋阿的三千南阳兵已经赶到了距离钟祥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可是郧南清军的主力却才刚刚迈步安陆府,此时还在历阳镇周边。
  这中间足足相差了一天半的路程,而要是连同上荆门州,与红巾军主力的距离就是差不多三天。
  “水师营来的倒是挺快,明天上午差不多就能赶到……”阿克栋阿扫了眼地图,心中闷闷不乐。
  “三天时间,说得倒是轻巧,可这三天时间之后荆门州还保得住吗?”丢失的城池越多,他们这群人的责任就越大,难道成德就不着急上火?阿克栋阿又怨又气。
  钟祥、荆门这样的州府城市,影响力要远比县城来的强的多,每丢一处都是大事!都是要上报朝廷的……
  “唉!”阿克栋阿愤然叹息。
  “镇台息怒,息怒。这荆门州虽然不保,可镇台只是听命行事,兵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只能是小过而已,主要责任还是需要将军大人本身来承担。而且镇台还有收复钟祥之功,这是一件大大的功劳。两相并抵,镇台不但无过可能还会有功。”阿克栋阿的幕僚连忙劝解他道。
  这襄阳水师营马上就要赶到钟祥水面了,到那时红巾军在汉江上的船队必然不保,钟祥城内的红巾军若不赶紧撤退过江,怕就会被水师直接封锁在东岸,与其主力分开……
  所以,到今晚为限,城内的红巾军毕竟会全部撤离钟祥,而到了明日清晨阿克栋阿挥兵进城,这就能确定无疑的拿下一场复城之功。而至于过程什么的,只要时间把握的准确,面子上过得去,那说什么不还都是阿克栋阿自己说了算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章 千里转战(十)
  
  深夜,汉江东岸边。
  姬延良身披一套藤甲,策马缓缓走到四百余骑军面前,“哒哒”的马蹄声震碎了暗夜地寂静。
  四百多双眼睛随着姬延良的移动而转动,星星几点火光的照射下,他身上的藤甲赫然反射出一种油亮的深邃光泽。
  出保康时,梁纲曾颇是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多定下一些藤甲。那时侯要是知道日后是这般的变化,他肯定会把三千人全副武装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第一大队外,余下的藤甲只能装备各部的少量尖兵,而骑兵队中更是只有姬家兄弟二人身有护甲。
  现在是说什么都晚了!
  廖勇富手下倒是有四十多骑装备了藤甲,是王应琥完成了梁纲的订单后,把剩料再加工的。与红巾军汇合之后,廖勇富主动把这四十多套藤甲均了一半给姬家兄弟和姚学才,梁纲也就笑着答应了。
  “弟兄们,走——”宏厚的嗓音中,姬延良持枪横指,遥刺洋梓方向的清兵大营。
  “哒哒哒——”随即沉重的马蹄声响彻一片。
  夜色如墨,乌云蔽月,阵阵凉爽的夜风吹去了白日留下的炎热。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支骑兵正在全力疾驰着。
  洋梓是一个小镇,位于钟祥北偏东一些,距离汉江边只有二三十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真的很近。
  阿克栋阿的三千南阳兵就驻扎在镇外,扎着的有一个不小的营盘。为了能够详尽观察到城内红巾军的举动,阿克栋阿派出了好几十人做探子。
  “哒哒哒——”
  夜风声中清脆地马蹄声从前方接近,黑夜中隐约可见一骑飚飞,正从前方疾驰而来——
  是清军的探骑。
  “嗖——”
  冰冷地破空声响过,五支利箭疾射而至,其中两支分别刺穿了那清军探骑的胸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人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下意识的摸向箭矢,使劲地张大嘴巴却自发出了不大的一声叫,就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了。
  “噗嗒——”一声,失去了生命地尸体从马背上颓然栽落。
  夜色中,受惊的战马嘶叫着向着远处奔去。
  “走——”姬仲良看着不远处倒地的清军探骑冷冷一笑,一扬手中的强弓,低吼一声。
  五里——四里——三里——
  一个个的清除,五人身后的四百余骑也在一点点的靠近。
  人衔枚,马裹足,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响的向着前方的清兵营地靠近。
  一里地,足够了,也不可能再靠近了。
  前方的清军营寨,辕门处篝火、火把无数,照的一片通明,如白昼一般亮洁。
  姬延良翻身坐上战马,目光像刀子一样扫在身后的所有人身上。“弟兄们都听清楚了,营寨中央那顶最大最高地军帐就是阿克栋阿的大帐。”
  “今夜突袭,将军有令下:踏破大帐者,赏银一百两,记一等功;斩掉阿克栋阿脑袋的,赏银一千两,记首功!
  “那阿克栋阿的大帐就在前面,弟兄们敢不敢去随我取他脑袋!”宏亮的声音炸雷般在众人耳旁响起,随着夜风似乎传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敢!”
  “好!”姬延良持着长枪,一勒马缰,胯下战马登时四蹄飞扬中,再次达声喝道:“那就跟我杀啊——”
  “杀啊——”四百多人群嚎响应,丰厚的赏赐让他们的眼睛中里顷刻间燃起了熊熊不可浇灭的杀机,无论是中下层头领还是普通的一员,都被姬延良的这一番话激起了心底最狂野的欲望!
  刀枪取富贵,玩命搏金银。
  “杀!”姬延良长枪一挥,往前狠狠一刺。身后的四百多骑兵瞬间化作了一股席卷天地的龙旋风,挟裹着淹没一切地声势,横扫向清兵大营卷去。
  “杀——杀——杀——”四百多人齐声高呼,整齐的声势立刻就惊动眼前的清兵营寨。
  “偷袭——有人偷袭——”
  “快——敲锣,快敲锣——”
  “去禀报镇台,快去禀报——”
  马蹄敲击着地面,轰然若雷动的响声彻底惊醒了寨内的三千清兵,安静地军营顿时间一片混乱。
  阿克栋阿迷糊中感觉地面好似在震动,紧接着就被几声爆炸的巨响声从睡梦中惊醒。身为武将的他如何还不知道这是火药爆炸和骑兵群在冲锋,心中顿时大惊,不及穿戴整齐就一把掀开大帐布帘冲了出来。
  出了大帐,他放远望看,就见红巾军骑兵正如潮水一样从辕门处涌杀过来。其所经之处,所遇所有清兵都如沸水泼雪……现在是直破自己的大帐来了。
  “镇台。”游击将军关圣保焦急的声音从一旁传出。阿克栋阿扭头一看,就见策马冲来的关圣保手中握着一口大刀,身上仅穿着一件白灰色中衣,同样是来不及穿戴整齐就跑了过来。
  “镇台,快走吧!红巾军趁夜偷袭,用火药炸开了辕门,现在已经击破了外营,马上就要杀到大帐了。”
  “走?”营寨内的混乱情形阿克栋阿已经看在了眼里,是自己的掉以轻心,疏忽大意,才导致了三千本部兵马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红巾军骑兵纵马杀入营中,这一场大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自己……“就是走了又能如何?仅仅保下一条命么?”
  朝廷的刀子还在后面呢,与其这时候避祸逃命,将来被朝廷收拾,倒还不如拼力一战,至少保存了自己颜面。而且不管怎样,还是自己这边的人多不是么!“亲兵,都给我滚过来,跟着也杀敌立……”
  “休走了阿克栋阿——”
  “别放走了阿克栋阿——”
  阿克栋阿的话音还没落下,一声声刺耳地叫喊就在前方不远处响起。他抬头一看,就见一小队骑兵正势如破竹的杀来。为首的姬延良通身的藤甲上尽是血污,在营寨内火光地照射下反射出一种幽深的血色。
  “挡我者死——”
  姬仲良暴喝一声,眼睛中全是嗜杀的血光锋芒,手中一杆长枪上下飞舞,带着一声声刺耳的破空声响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道耀眼地寒芒。
  无人可挡!
  一骑飙进,身后人马追随,姬延良从营寨外一直杀到了大帐跟前,沿途之中挡者披靡,是无人可挡他三枪。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千里转战(十一)
  
  姬延良抖索着长枪斜斜挑向一名清军武官地颈项,枪势去得极快,眨眼间就到了那人眼前。
  自是不甘受死,这武官狼嚎一声,也奋力挥起手中地长枪,以刺对刺,以伤换伤,以命换命,想以此来逼迫姬延良撤枪。
  然而姬延良手上仅是一错,枪头就如灵蛇轻舞,锋锐的枪刃精准的撞在了那刺来的一枪上,两枪相交顿时激溅起几点亮眼地火星。
  “锵——”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中,姬延良两臂一较力,那武官立刻就觉一股巨力从枪杆传到手中,两手虎口一震,长枪就已经被远远荡了开去。而姬延良此时的长枪却是去势犹疾,锋利的枪尖一闪而过直没入那武官的胸口。
  大帐前的最后一道屏障被破除了!那武官一死,他手下的那群清兵就立刻散了架。
  “弟兄们,跟我冲啊……”姬延良高喝中再次一马当先的冲到了最前面。
  “嘶——”目睹了姬延良的长驱直入,阿克栋阿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红巾军中果然有猛将。
  可是他不能退,他的身后就是中军大帐,退不得,也失不得的,不然的话他就真的颜面扫地,一点脸皮子都没有了。“杀,杀……给我杀,给我顶住……”
  阿克栋阿身边全是他的亲信和亲兵,听到阿克栋阿的叫喊后,两个武官立刻就冲了上前,亲兵们也随之冲了上去……
  “杀啊……杀啊……弟兄们杀啊……”廖勇富手提着一口大刀,正神情激奋满面涨的通红的大声呼叫,虽然他手上没沾染上几滴血,可这并不妨碍他内心的激动!
  今夜的突袭实在是太成功了!
  “咦——”口中一声惊讶,廖勇富两眼突然地盯向了几十步外,透过厮杀的两军他看到对面一人正挺身站在清军大帐前,周边有几十人围着,气势相当不凡。
  “裂开点——”心有所动,廖勇富立刻向左右轻喝一声。
  左右的十多个西天大乘教众立刻快马涌出,给廖勇富露开了空间。
  两腿控马,廖勇富稳稳坐在马鞍上,一支利箭已然到了他的右手,左手举弓往弓弦上一扣,两臂撑开吐气喝声,在咯吱咯吱的弓弦紧绷声中,强弓缓缓张开,“这家伙十有八九就是阿克栋阿,只要射杀了他,眼前抵抗的清兵怕是会立刻作鸟兽散!”
  屏气凝神,扣于弦上地箭矢微微上扬。似乎是离开了眼下喧嚣不休的战场,廖勇富在这一刻充耳不闻外音,略略调整了一下射角——整个世界骤然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那前方肃立着的阿克栋阿。
  “喝——”
  廖勇富微眯地左眼猛然睁开,森冷的杀机在眸子里一掠而逝,“中——”心中暗叫着,同时右手松开。
  “嗡——”弓弦的反弹声入耳。
  颤音声中,一点寒芒电掣般而出,瞬息间就掠过了几十步远的距离,直取阿克栋阿胸前。
  “镇台小心!”一名亲卫突然大声叫起。
  阿克栋阿也同时察觉到眼前一点亮星闪到——
  “哼——”
  闷哼一声,阿克栋阿胸前中间,骤痛间已经是翻身倒地。
  是一箭毙命?还是——
  廖勇富来不及细思,口中立刻就大声呼道:“阿克栋阿已死——阿克栋阿已死——”
  汉江边上。
  第二大队已经是人去营空,从钟祥城中撤出的第三大队却还在严正以待。
  虽然城中搜刮到的东西连带着船上原有的钱粮物资和马匹车辆以及老营、枪炮火药等组的人员都已经运到了对岸,现在已经走在了去虎牙关的路上,但是第三大队依旧要留在这里站好最后一班岗——给骑军掠阵。
  空荡荡的营寨中,只剩下靠前的一顶帐篷还没有拆卸。里面灯烛通明,摆着一桌酒席,王邵谊、彭泰两人正在那儿低头细语的说着话,看王邵谊的表情还很是轻松,只是彭泰的脸色有些僵硬。
  “哎呀言之,不必忧虑,不必忧虑……”王邵谊脸上带着明了的笑容,一个劲的在安慰着彭泰,“以为兄看,兄弟此计甚妙,清军必想不到我军会去劫营,今夜我军必可大胜!”
  “你就别提心吊胆的了,来,咱们喝一杯!”王邵谊说着举起了酒杯。
  “唉,那就借兄长吉言了,干!”
  “干!”
  彭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紧张僵硬的神情却还是不见一点缓和。
  王邵谊没有再接着劝,因为这不是劝就能把人劝住的,而且劝的急了,很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夜袭阿克栋阿的主意就是彭泰想出的,他认为形势对局双方心中都是知根知底的。在即将到来的襄阳水师营的紧逼下,今夜红巾军不得不大撤退,让出钟祥城来。
  阿克栋阿肯定会派探子前来刺探侦查,如此倒不如让骑兵先走到汉江,安阿克栋阿之心的同时摆脱了清军的眼线,然后再兜个圈去洋梓,趁他们不备,出其不意狠狠地敲他们一下。
  这一夜中,连红巾军自己都以为只是撤退,姬延良、姬仲良和姚学才、廖勇富接到命令时,他们四个人本身都极感到意外,那可想而知,清军那里又是个什么情况了。
  可是出个主意是简单,成功了也不失为一立身之本,但是这事情也还要想到失败后的结果,彭泰不得不有些患得患失了。他才是一个新人而已,毫无根基,出了事情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
  “你说你逞什么能呢?”这是他妻子过江前对他抱怨说的,话音中满是掩不住的担忧。
  彭泰打那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几分急躁了起来,尤其是骑军出发之后,就更坐不住了。王邵谊为了安慰开解他,拉着他留在了东岸等待第一手消息,还让厨子整了一坛酒和几个下酒菜。
  五更天过,时间已经锵锵进入了黎明。
  “报——”远处一骑飞马奔驰了过来,叫喊声连帐内的王邵谊、彭泰都听得到。“袭营得胜……”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千里转战(十二)
  
  “哗啦啦……”的一通响,书案上笔架、镇纸、砚台、杯盏等物件全被成德挥臂扫落,之后他还犹不解气,提起一脚把整个书案都踹翻在地。
  “骑兵,骑兵,该死的骑兵,又是骑兵。(梁纲)你个天杀的短毛贼,大山沟沟里你养什么骑兵!??”成德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和火气,梁纲手中的骑兵从他接手郧南军事的那一天起就和他不对付,开门第一仗的竹溪县城,随后大军出保康的一路冲杀,到现在就是轮到阿克栋阿这个总兵官。
  总兵官啊,堂堂的一镇总兵啊,竟然糊里糊涂的死在的一场夜袭当中……
  真是岂有此理!!!
  虎牙关。
  就在成德大发脾气的同时,关内的两个人也在说说笑笑的谈论着骑兵的事情。
  王邵谊、彭泰对面而坐,桌上摆的很简单,只四个下酒的小菜和一小坛子酒,可是两人吃的称心,喝的如意,酒到杯干,谈笑风生,并不在乎这面上的简陋。
  彭泰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躁躁不安和僵硬感,骑军夜袭大获全胜,阵斩了清军总兵阿克栋阿,大好消息传来,梁纲亲口下令嘉奖,他彭泰就是这一战中仅次于廖勇富首功的二功之臣。
  “兄长,我军惯于隐没山中,出入于山林,将军怎会想起养得一支骑兵旁身?”彭泰眉头皱在一起,他实在是想象不出一支骑兵是如何在大山中转挪、生存和打仗的。“这一疑惑保康时小弟心中就有了,一直在心头盘算,可至今却还是了无头绪,今天还望兄长给解了此惑。”
  献策有功,近日中无奈投过的的那些书生文人中,彭泰现在也算是崭露头角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这一批人中第一个被重用的,如此他也必须要对军中事务多了解上一些,要多旁一些心。
  王邵谊了然的点了点头,彭泰的前途还是不错的,“这骑兵是将军在江北时候就设立下的,时间很早,极受将军重视,在上面是花费了不知多少的心血。这骑兵在山中……行军打仗上的难度我切先不提,单说是前景,以为兄浅见,怕不是为眼下时节准备的,而多像是为以后做的准备……”
  王邵谊看着彭泰若有所悟的眼神,脸上笑了笑,孺子可教也!伸手沾了沾酒,在桌面上写上了“白莲”二字。“咱们将军可是所图甚大的!”
  红巾军的骑兵队,在去年的内奸事件没有发生之前,行军时候都是同辎重营、补给队和炮队的人马一般的,是由士兵牵着马走山路的,比一般的步兵都还要费力,就是如此还隔三差五的有马匹摔死伤残的!
  而到了打仗时,很多时候的接触战他们都插不上手,只有赶到有坡地或是谷地地形的时候,他们才能派上用场。
  一句话来说,骑兵队在红巾军中是典型的规格高战功少。所以在大整编之后,骑兵队虽然也扩充到了大队级别,可是在陈虎和张世龙面前,姬家兄弟始终要低矮上一头。现在第三大队成立了,他们俩的分量也最多是和南向阳平起平坐。
  追究原因,那就是战功太少。
  可是战功少为何规格却如此之高呢?王邵谊思来想去,最终得出的一个结论是,梁纲养骑兵——不在用一时而在谋一世!他这是在为未来干大事时做准备!
  城门处。
  两扇城门在撞木的支撑下搭成了一个牢固的伞形小棚,堵在了城门口处。几十个新兵营的新兵在里面进出往来不休,一担担、一块块,都在辛苦的搬运着城门洞中的沙土和石块。
  荆门州的知州是早做了准备,虎牙关失落的那一晚他就下令衙门差官把五座城门给全部堵住,昨日红巾军一攻西成门,他就又立马下令让城中民壮担负土石沙袋堵死西城城门洞。
  攻城前的一阵炮击,把城前的吊桥早早打落,两扇城门也被炮弹炸的松动,待到红巾军攻城时用圆木撞击城门,没费多长时间两扇城门就轰然倒塌。
  梁纲屡次攻城,自然极清楚清军守城的招数,料得到荆门知州定会使人用土石沙袋堵死城门洞,所以在攻城之前他就下了一道命令,要攻城部队因势利导,在那城门口前用那两扇包了铁皮镶了铜钉的原木厚门搭起一个小棚子来,之后就派人到里面搬运土石沙袋,一点点的直到把整个城门洞掏空为止!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午后不到一个时辰,辛苦了好久的搬运队就掏空了城门洞,搬出的土石沙袋都填断了护城河。可是让人没成想到的是,城门洞开后红巾军面对的却不是严阵以待的清兵,而是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在她们身后还有无数的刀枪在逼迫,只得哭着喊着求饶着向红巾军涌来……
  不得滥杀无辜,不得祸害百姓,红巾军是有严规明律规定的。所以措手不及之下,本来准备带头冲锋的程绍元、冯景山却只能领着预备队被一群老百姓给逼退出城去……
  清军趁势涌到城门外与红巾军刀枪相接,荆门营守备使人推倒了那两扇城门,又用厚实的木排暂替它们堵住了城门口,等到红巾军用火药炸开时,里面城门洞中又是堆满了无数的土石沙袋。
  士气大落,梁纲心情郁闷也不愿再打下去,于是这荆门的战事就拖到了第二天,而今日城门那儿的情况却是同第一天极为的相像!
  梁纲从没想过荆门一战会打到这第二天,因为自从他起事以来,真正攻城的时候还从没拖延过时日。他之前拿定主意是要一日之内克艰荆门的。
  可是这……无耻的州官,实在让人气极!而且那城墙之上还有城门洞,也给了清军躲避炮击的地方。
  开花弹虽然厉害,可毕竟比不得后世的重磅炮弹,威力有限,对付人物还可以,可用它的爆炸力,来对付厚厚的青石砖墙,那效果就不大了。
  “杀,杀啊……”阵阵呼杀声响起,红巾军再次发起了冲锋。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正式冲锋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千里转战(十三)
  
  陈霸(陈二侉子)举着半人身高的藤牌,血红着一双眼睛,犹如在渗着鲜血一样,口里乱七八糟的大声的喝叫着,踏过横七竖八倒在城墙下的红巾军将士遗体,第三次向着荆门西城墙发起了冲锋。
  第一大队在攻城中两批次投进去了所有的人马(第一次五百人),拼杀至今,损失之惨重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陈霸为首的第二中队,作为突击锋锐,现在还能拎刀挺枪的人就只剩下原先的一半了。
  城墙脚下,到处都有未熄灭的烈火在随风飘呼。这是城头的清军往下浇泼的菜油,他们用此手段来纵火烧毁云梯。不过还好的是现在这些都已经熬过去了,仗打到现在城中的清军早已经没有了菜油。
  烈火燃烧,黑乎乎的地面兀自在冒着腾腾热气。虽然城内的清军士气不高,军心不振,人数也不占什么优势,可是有坚固的城墙做依靠,头扎红巾的红巾军将士依旧倒了一地。
  城下的土地都被鲜血浸成了暗红色。
  陈霸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杀红了眼的他刺客满脑子里都是杀,杀,杀!杀上城去,杀尽了所有的狗清兵!
  每一次退下,稍作休息后他就会立刻带队,抬上配给自己中队的云梯,向着荆门西城墙再一次的发起更猛烈的冲锋。
  每一架云梯后面,都有一队红巾军士卒在跟随。
  陈霸抓着云梯迅向上爬,等人爬到了中上段时候,他猛的将手中藤牌向上扔去,狠狠撞向了垛口处把守的几个清兵,这样至少能让对方条件反射性的向后退开少许。然后趁着这个机会,陈霸起身一跃利索的翻上了城头。左手顺势接住下坠的藤牌,右手持刀向外一偏,格开了一口竖劈过来的腰刀,随即刀尖顺势向前一挑,冰冷的刀刃就已经刺穿了那清兵的腰腹。
  清兵强壮的身躯刹那间如遭电击,求生的本能让他抛下了手中的腰刀,双手死死的抓住穿透自己腹部的刀刃,双目圆睁,神色中尚带着一抹极其不甘心的……
  “呯”地一声,一支羽箭正中陈霸手中的藤牌,箭头直透出藤牌一寸还多,箭尾还犹自在摇摆乱颤。
  弓箭手?陈霸不屑的“呸”了一口,在城下火枪兵第二中队的连番射杀下,城头的清军弓箭手早已经死伤惨重所剩不多了,况且现在伤亡城头还经过了两军多次冲杀,那弓箭手就更寥寥无几了。
  陈霸不知道是谁射出来的这一枝箭,也不知道那个弓箭手藏在何处,因为这些对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受伤,重要的是他身后跟着涌上的红巾军已经爬上了城头。
  “弟兄们,杀啊!”
  “杀啊!”身后的战鼓擂得更加急,鼓声更加的激昂雄劲。
  城下。陈虎同样举着一面藤牌,口中大声吼叫着,带着身边的加强分队,勇猛的向着西城墙再一次冲上。
  “轰轰轰——”炮击声不断。三十二门臼炮现在已经挪到了距离城墙五十米的地方下阵,那炮口弹道是早早越过了城墙向着荆门城内延伸。
  但可惜的就是那城头上有藏兵洞在,不然的话,炮击的效果会更好!
  城头上,几个清兵正用凶狠的目光怒视着陈霸,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他一刀轻易结果,几人惊惧的同时也涌起了满腔的愤怒。
  凌厉的杀气直逼面前,陈霸心中冷笑,毫不犹豫的从那个刀下亡魂的腹中抽出刀来,反手一横,带血的刀刃就持在了胸前。
  抖手甩了下刀刃上的血迹,陈霸不屑似的冲着眼前情面冷笑。
  “杀——”双方的暴喝声同时响起。刀光剑影划过,几个抢先涌上来的清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一头栽倒在了城墙上。陈霸一手持刀,一手执盾,带着身后一个个奋勇登上城墙的红巾军战事,如猛虎入羊群,彪悍的杀进来清军当中。
  陈霸这里仅仅是攻城战的一角,在更多的垛口,还是清军占上风的居多!
  大刀一记横扫,一个从城头刚刚露出脑袋的红巾军战士便被这一刀当即枭去了脑袋,甩飞出去的头颅在空中翻转了好几圈后才重重的向地面砸落,鲜血从脖颈间喷出,之后的无头身躯就像是一根稻草一样从在云梯上一头栽下……
  下面的红巾军将士则连看都不看上一眼,就像刚刚掉落的不是一具尸体,而仅仅是一粒尘沙一样,他们挥舞着刀枪盾牌继续前赴后继的向着城墙攀登。
  两根长钩从垛口两侧斜斜的伸出,左右两边交叉着钩住了一架云梯,然后城上的清兵两面齐齐发力,全力扯动长钩。“咯吱咯吱”声传来,云梯上的红巾军士卒纷纷大骇,或是往下退,或是更加奋力的向上攀爬,在云梯底部的红巾军士卒也纷纷不顾一切的扑抓上前,以求千万能够稳妥往长长的梯身……
  然而城上城下,两方人马的用劲争夺,岂是一架简陋的云梯所能承受的?当即就听得“咔嚓”一声响,云梯已然承受不住几股力量的拉扯从中断成了两截,上面的红巾军士兵骤然失去了依托,纷纷惊叫着从半空中摔下。
  扶着云梯的红巾军士卒看着自己兄弟从上面摔下,自然要从下面托住他们,但却不想,跟随着人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城头一清兵全力投下的长枪!
  长枪扎下,直直的在半空中扎穿了一人,锋锐的枪尖透体而过,下面的红巾军士卒毫无准备,当下又连着一人洞穿,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便被钉死在地上。三五个士卒一同摔下,带倒了一片红巾军。
  惨烈的攻城战,梁纲从没有想过荆门这一仗会打到现今这个地步。清军有了藏兵洞可供躲身,可供调运人马和补充物资,可以说就是最大程度的削弱了炮击的威力,而偏偏他手中全是放开花弹的臼炮,而没有打铁弹的重炮!
  火药桶也炸不开荆门坚固厚重的城墙,也炸不陷鲜血染了个遍的城门楼,眼前的这一战就只能打成一场冷兵器的攻杀战!
  一日多厮杀红巾军死伤确实惨重,确确实实的给梁纲浇泼了一盆冷水!
  即便是有枪炮在手,现在的红巾军也远远不够横行四方!
  臼炮虽好,却也有它无可弥补的缺陷。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不过这荆门城我是一定要拿下!”梁纲心中发狠道。经验教训和心头闪过的诸多感悟他会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今日就会服输,服输给一个拿老弱妇孺当挡箭牌的狗官,所以这荆门城他必须、一定要拿下!
  再说,撑到现在,荆门城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差临门一脚了,他又如何会放过?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千里转战(十四)
  
  梁纲身后还留着新兵营五百新兵,这些人是他预留下的预备队,也是他用来防范清军突袭的警备队。
  但眼下就已经不必要再保留了,城头上的局势都已经打成了焦灼态势,城内清军可用的力量都已经用在了西城门,已经是不可能再抽调出大队兵马从别的城门处杀出突袭红巾军两翼了,所以现在他留着他们不用就成了实打实的浪费!随着阵前大旗摇动,梁纲紧了紧左臂上的皮制圆盾(套着的),一扬手中的九环钢刀,高声一嗓吼道:“弟兄们,跟我冲啊!”
  要鼓舞士气,必要时候为首者就要当仁不让的身先士卒,梁纲现在就是如此。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头,到了城墙下一手扶着云梯一手招舞起大刀,首当其锋的登爬上去,“冲啊,都跟着我冲啊!”
  “将……将军!”自上午开战以来陈虎还滴水未进,嗓门早就吼的发哑发疼,现在已经是能不说话就不说了,可是亲眼看到梁纲从云梯上爬上来,他还是禁不住惊声失叫道。
  登上城头,梁纲先就甩给了陈虎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举起大刀就向着城门楼方向杀去,那地方就有藏兵洞在。“弟兄们,随我杀……”左臂上的皮盾挡在胸前,梁纲大吼着冲向清军。已经登上城的生力军立刻又二三十人跟上了,紧随在其后不让分毫的冲杀向清军。
  “杀啊——”荆门营守备大声的呐喊道,他已经尽力了,荆门城中是早就无兵可调,也无乡勇可用。满城的百姓人家,除了几个官宦门第外是无一人愿意登城助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红巾军的规矩!
  现在的荆门城,休说是那些贫民百姓,就是城内的几十家大户,都没一人敢露头的!
  四五个红巾军士卒端着长枪,提着大刀,口里喊着“杀杀杀”的毫不畏惧的向着他冲来。似乎他身上穿的官服不仅没有威慑力,反倒有一种无须言表的吸引力。
  跟在他身后的一名亲兵举着盾牌抢上迎了去,挥舞着盾牌格开了两杆长枪,自己却也被枪尖上的巨大冲力带得踉跄后退了几步,另外一名红巾军看得便宜,上前一刀下劈砍在了他的大腿上,那伤口顿时是血流如注。亲兵在骤然间的剧痛下倒在地上,口中还未来得及呼救,就已经被几杆长枪捅刺在胸口,扎成了烂窟窿。
  “给我死!”看着自己的亲兵倒在眼前,凄惨的死相让守备立刻红了眼睛,大骂着连人带刀冲杀了过去。
  挥刀隔开了两杆长枪,拱着肩膀一撞,硬生生的将挡在面前的两个红巾军士卒撞倒在地。然后俯身滚地挥刀,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手中的腰刀在二人的脖颈上一划而过,锋利的刀刃当即就割断了两人的咽喉。正待起身,耳边又听到风声传来,守备刚待躲闪,却见又一个亲兵带着盾牌冲了过来,生生替他架住了一刀。只是这个使刀的红巾军力气似乎是极大,一刀之下竟然将那亲兵连人带盾都砍翻在地。
  守备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趁那人收刀之际,举刀就向他左手砍去。然而那人不仅气力极大,反应更是敏捷,只是一个急转,就用刀身架开了他这一刀。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招架,竟然震得自己虎口微微发麻,似乎是自己这一刀丝毫都开不动眼前这人。
  守备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几个手下上前架住那人,自己连忙起身退后,定下心神后仔细一打量,不由得暗自叫苦,竟然是贼首梁纲本人。
  这家伙独脚大盗出身,一身武艺超群脱俗,名声都传遍了整个湖北省,荆门营都司都去了郧阳半年时间了,和他之间往来文件书信不少,他作为留守驻地的荆门守备如何会不知道梁纲的厉害?
  “贼子,竟然是你??”守备咬牙切齿道:“兄弟们,眼前这家伙就是逆贼首领梁纲,咱们一起上,杀了他每个都官升三级,赏银千万!”大声吼叫着,鼓舞着,守备招呼过身边的亲兵,就齐声声的向着梁纲扑去。冲刺中他还用脚尖在城墙面上一碾,全力一踢,取了个巧,把一杆掉落的长枪当做暗器打去,那长枪贴着地面速度极快的向着梁纲扎去,同时他们这群人也挥舞着刀枪团身杀到。
  “哼!”冷哼一声,梁纲脚下一跳,一具清军死尸就飞起着迎上了那杆长枪。之后九环钢刀舞起,只一个横斩,冲在最前的一个清兵就顷刻间被砍成了两截。然后刀锋回身一旋,听得“咔嚓”一声响,那守备便倒飞着跌进了清兵当中,右手虎口直接被震裂,鲜血淋淋滴下,手中的腰刀更是弯成了九十度。
  梁纲接着猛喝一声,快步上前追上,手中钢刀再次以势不可挡之势直落向守备头顶砍来。两名清兵见势不妙嚎叫一声,举步就向梁纲冲来,手中两柄腰刀,一左一右的交叉着斩向他的两侧。
  眉宇微皱,梁纲手里钢刀生生兜转了个圈,寒光并着血光闪过,那冲过来的两名清兵已经当场被他斩杀在即。
  趁此机会守备缓过了一口气,可是见两名“忠勇之士”为救自己而丧命,心中骤感一痛。顾不得右手虎口的伤痛,从地上迅速摸七一把腰刀,再捡上一面盾牌,即再挥舞着腰刀向梁纲杀去。可是这一次他还是没能走上三下,就再度被梁纲一刀破开了盾牌,钢刀余势未消砍在了他的肩头,但接下去因为又有清兵涌到,梁纲来不及补上一刀,就把那守备一脚踢飞。
  此时的这守备已经完全绝望,自己能够支撑两次还不死,完全就是厚福齐天,完全就是一个奇迹。对比一下双方的真实武力,就他的身手而言,守备不认为自己能在梁纲刀下走过三合去。
  清兵的鲜血已经溅满了梁纲的衣襟,但这却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倒在他刀下的清兵已经超过了十人!可是这个守备却还依旧活着!
  冷汗浸透了守备的内衣,也流满了他的额头,盾牌早就已经丢掉,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用一双手死死的握住腰刀的把柄,与周边的清兵一齐对抗眼前的梁纲。
  在他们的脚下,到处都是尸体,有红巾军的,也有清军的,躺的横七竖八……
  “杀啊!杀!”守备声嘶力竭地吼着,不住的在为自己打着气。此时哪怕是从后方飞来一蓬箭雨让他们同归于尽也好,总比这样继续拖下去的强!
  他是心甘情愿的与梁纲同归于尽。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下一刻。
  可是在很多的时候,就是想同归于尽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梁纲又次劈出钢刀,毫不意外的将守备手中的腰刀再一次劈飞出去。九环钢刀带着锐利的劲风,顺势在他脖颈间扫过……
  再一再二不再三!梁纲嘴角翘起一丝冷笑!
  “完了!”守备的脑子里先就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紧接着,脖颈间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千里转战(十五)
  
  “完了!”守备的脑子里先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紧接着,脖颈间一阵疼痛传来……
  刀锋划过他的脖颈,喷溅的鲜血在梁纲眼前带起了一溜血色长虹,一时间血雾飞扬!
  “啊!”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一支利箭透过血雾穿出,待到梁纲发现时已经到了眼前避之不及。利箭正中他的左肩,这一声痛叫几乎是紧追着清军守备的惨叫声发出。
  鲜血涌出,剧烈的疼痛让梁纲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挨了冷箭!”反应过后梁纲立刻气恼怒地大叫一声,回手一刀将肩头的箭杆削断。气急败坏的就欲去寻出那施放冷箭之人,自从熬过了刚开始的那段悲催岁月之后,他还从没受过伤过的,尤其是这种宵小偷袭……
  但是,抬眼却见当面的清兵正一个个惊慌无比的向后溃败……“这是怎么回事?”梁纲脑子里算过一抹惊讶!
  “大人死了,守备大人死了……”一些个清兵在惶恐的叫喊着。
  守备大人死了???梁纲脑子立刻反映了过来,原来眼前这个被自己取了脑袋的人就是荆门城的守将啊!怪不得那么的有勇气!
  有些意外,梁纲嘴角翘起,早知道是这样,就更早的一刀送他去黄泉了。
  时到今日,清兵武官的穿戴他还是有些辨认不清,更何况眼前这人是光着个头,没带顶戴,就更无法辨认了。
  守将的阵亡让整个西城的清兵都慌乱了起来,而相反的是红巾军,那一个个却是无不是士气大增。此消彼长,没用多长时间西城墙就彻底被红巾军攻陷……
  “杀!杀!给我杀!斩尽杀绝!城内所有的清兵、乡勇,都给我一律斩尽杀绝!”捂着肩头的伤创,梁纲大声的下令道。虽然他从起兵以来就一向秉着优待善待俘虏的政策,可是这荆门城中的清军却是决不在此列!
  城下。
  二三百老弱妇孺正颤颤巍巍的缩在城墙一角,和昨天一样,今个的清军也打算重施故技,用她们这群人再做个活肉盾牌。所以一清早就从城中把她们拘了过来。
  “都给我听清了。”齐七站在这群人面前,一身征衣上全是斑斑血迹,胸口上裹着厚厚的白纱,手中拎着一把沾染了血痕的腰刀,血战而生的造型当场就把这些老弱妇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老老实实的在这呆着,等到我军肃清了全城,再把你们挨个送回家。”
  “在这之前,谁敢擅动,格杀勿论!”
  梁纲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齐七的处理很适宜,现在的荆门城确实不是让这群老弱妇孺添乱的时候。“就让他把守西城门,告诉他,要尽快把城门洞中的土石沙袋清理干净!”梁纲口中的他,无疑就是齐七本人。“你们几个随我进城!”招呼过程绍元、冯景山,梁纲下了城墙就带头向着城中追去。
  可是路没有走多远,身边的程绍元突然惊声叫起,手指着前方,“将军快看……”
  声音中带着震惊,也带着急措。梁纲抬头一看,脸色顿然一变,就见不远处的城中心方向正有一股浓浓的黑烟升起。
  “走”,心知不妙,梁纲即可加快了脚步,可是紧赶慢赶,等到了城中心位子的荆门知州衙门前时,这里也已尽数化作了一片火海。
  “将军,荆门知州举家自焚,连带着烧了整个衙门。”陈虎面带可惜的望着烈火中燃烧的知州衙门。那储存着整个荆门税赋钱粮的州库可也是包囊在衙门之中的。(操,这俩字也屏蔽!!!)
  “这是早做好了的准备啊!”不然的话大火怎么会这么快就烧了起来?而且还连带上了府库?梁纲心中暗叹,这知州果然够狠,不但对外人狠,对自己也狠,这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带着全家举火自焚啊?
  不过烧了就烧了,虽然可惜,但也不至于疼到心里。没了州库,老子抄家照样得东西。梁纲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夜晚。喧嚣的荆门城平静了下来,王邵谊、彭泰等人都已经赶到。
  “将军仁德,自起兵之日起少有杀戮战俘,宽厚之名世间广播。所以与我军对阵之清军心中多会持有侥幸,以为即使自己是力战被俘,也依旧会受到我军善待……”王邵谊拱手向着梁纲一抱拳,“此象必须根除,否则后患无穷。那佛家尚有金刚怒目之说,我军又岂能一味施善?是以学生之见,倒不如用敌尸在城外筑起一座京观,以此震慑清军,威慑宵小,看他们以后再与我军对垒,还是否敢死战否?”
  “京观?”心中微微一愣,但梁纲随即就答应了下来。王邵谊说的有道理,行军打仗决不能一味的宽与待人,那样的话就太过愚蠢了。要知道对敌人的仁义,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千年留传下的古语还是有它的道理的。
  梁纲虽然不嗜杀也不滥杀,可也绝不会一味的忍善,不然的话当初破城的时候他就不会下令“斩尽杀绝”了。
  想得到敌人的敬畏,就必须先得到地认为畏惧!别看“敬”字是摆前头的,行事时还是要“畏”字当先。
  筑京观,有些残酷也就有些残酷了!
  心底这样认为着,梁纲当然不会去做什么改变,随手把事情交给了王邵谊去办。
  自己的心思则再度落到了眼前的地图上。
  清军的主力追兵已经快要进钟祥了,自己在荆门城下耽误了一天,明日主力再休息上一天,这样成德距离自己就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虎牙关当然可以把他们拒之门外,自己之所以下大工夫在荆门,原因不就是因为这里的地利么,现在用上一用挡住清军追兵几日不成问题。
  可是后路无忧前途却是艰难,宜昌镇的清兵早已经得到消息,眼下应该已经成功收缩了兵力,长江水师岳阳镇总兵卫国雄也亲启本镇中营和荆州水师营赴来宜昌……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千里转战(十六)
  
  成绩扑街是肯定的,但好歹也要把粉丝榜那的三百名额凑齐不是?兄弟们都帮一把力,小弟在这拜谢了!
  “本想再去宜昌城逛一趟,可现在来看肯定是去不成了。”梁纲微微的摇头,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冷凉的茶水微微有些发涩,淡淡的苦味缭绕在口舌间,使他的脑子愈发的清明起来。
  宜昌已经有了水师在坐镇,其步军主力也大部分集结了起来,像城东的土门垭、城北的西坝和城西北的南津关都有不少的人马在驻扎,以红巾军现在的实力是万万招惹不起的,不然的话十有八九会陷入其中。那里面就是一滩浑水烂泥,沾染不得半点!
  身后的追兵也是一个庞然大物,单个的一个都应付不过,若是被粘在了宜昌城下,待到成德也率部赶到,梁纲不来个壮士断腕,断尾求生,在其两方合围成功前逃脱,如何可以生还?
  所以那潭浑水烂泥他是不打算去趟了,而是要挥军……
  再抿了一口冷茶,苦味绕舌间,梁纲的一双眼睛全盯在了地图上的宜昌府北境。清军将兵力集中于府城中心一处,那就必然要放开四方手脚,其北境肯定空虚。
  那里连同着荆门州的北境一样都是山脉,红巾军若能进入到其中,就好比是猛虎上山,苍龙入海,安全系数大增。
  而且安远县,南襄堡,过了之后就是宜昌府,顺着北境的山路再往西走就可以直接通到鲍家山。是从那里北上粉清河入房县,还是再往西走,打过猫儿关进竹山,两条路都不失为一条好路径。
  连绵的大山凸顶着江汉平原,绕着这个凸头,红巾军绕了一个大圈子,清军追着也兜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却还是要再回到郧南的千里群山当中。
  第二日,全军休整,各路编制补充人马,城外的京观进入了最后的完善阶段,清军也正式杀到了汉江边上。
  到了第三天,梁纲用骑兵打安远县,用第二大队打当阳县,这两个地方是荆门州属下仅有的两县。
  当齐齐得胜的消息传回到荆门城的时候,虎牙关外也发现了清军的探骑,随后三千先锋就开到了关下。
  南向阳的第三大队(七百人,外加一个配属臼炮分队),刘显龙、高琼的二百火枪兵(加一配属臼炮分队),以及贺图尧亲自指挥的五个炮兵分队,上千人的力量,二十八门臼炮,以此来据守虎牙关隘,看到开来的三千清兵真的是毫无压力感可言。
  “没有床弩火箭,他们根本就是奈何不得我军,可要是赶制床弩火箭,怎么的却也要三四天时间,到那时候虎牙关他们想要就给他们是了……”总指挥南向阳很是轻松的说道。
  郧南清军为了追赶红巾军,像床弩火箭和火炮这样的东西根本就没用随军带,而襄阳水师营的存货则在梁纲兵临城下之前就被西天大乘教的潜伏教徒给秘密破怀了。不然的话,梁纲如何会那般轻易地就拦江沉船成功?
  城下清军。
  刘清领着三千郧阳兵开到了虎牙关下,安好营,扎好寨,天色已经快黄昏了。刘清使人招呼了高燮(竹山协参将)一声,他打算趁天还没黑试着进攻一次看看。
  高燮自然没意见,刘清可是副将衔加代理总兵,这时候他还能记得招呼自己一声,而不是直接下令就已经是够礼下于人的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时间迁移到现在,梁纲江北时期的老朋友老对手现在还依旧活跃着的就只剩下曾攀桂一人了。
  彭之年夺职,阿尔哈图战死,文图被贬去职,阿克栋阿也是战死,梁朝桂留连病榻,奄奄一息……
  这称得上一方大员的人物就真的只剩下曾攀桂一根独苗了。
  而随着这些人的战死、去职和病退,郧阳镇的刘清代理了文图的位子,南阳镇的王开云代理了阿克栋阿的位子,宜昌镇杨延彰代理了曾攀桂的位子。而曾攀桂自己则坐上了梁朝桂的半个位子,成了湖北绿营的提督。清廷另设湖南提督,为刘君辅任职。
  刘清——郧阳镇副将;王开云——信阳协副将;杨延彰——宜昌镇副将。
  小半个时辰后,进攻开始。
  刘清知道红巾军的火器厉害,现在他们又是据城而守,使用起来就更是方便,所以在这小半个时辰中不但准备好了云梯,还做好了一批简易盾牌!
  到底是正规军出身!
  云梯就是他们攻城的工具,盾牌是他们保命的工具。同红巾军缠绕了这么久的时间,郧南清军中又有那个不知道用厚木盾牌来挡枪子,虽然还是照样受伤,可毕竟能留下一名。
  不过清军虽然人多势众,又事前做了准备,但是打起防御作战来红巾军的优势太多了,清军靠近五十丈后就可以用臼炮轰,靠近三十丈后就可以用火枪打,再近了还有手雷炸。而且每个垛口处都放有两个火药包,一个扔下去就能炸倒一片,还能顺带着解决云梯。
  并且每个垛口上还分了五个特制炸弹。那东西和红巾军战士平常用的手雷差不多,只是个头上要大上四五倍。里面装的除了颗粒火药外,还有大量的碎铁渣、碎铁销,爆上一个,方圆四五米之内都尽在其中。
  碎碎的铁渣子四下飞溅,打在身上扣都扣不下。打在了脸上,更是生不如死,是毁人容貌的无上利器。
  火药组搬到虎牙关时间还短,所以做的不是太多,每个垛口只能分上五个。但是随着时间延后,肯定还会有更多。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有人能登上城来那就绝对是真正的好汉了。这样的人天底下自然有,却也不多,至少眼前的三千清兵中就没有。轰轰烈烈的闹了一两刻钟,死伤了三四百人后,清兵退去了。
  对于这一结果,刘清眉头不展,他之前是在郧阳镇大营坐镇的为多,听说过却没亲眼见过红巾军打仗。现在一看,果然是棘手之极。可是同红巾军交过几次手的高燮却是早有心理准备。
  轻轻的一摆手,一队打着白旗的清兵跑去了战场。手里都没武器,抬着的全都是担架。关下战场还活着的就赶快抬回去,死了的,稍后再抬。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千里转战(十七)
  
  虎牙关下,清军大营中。
  代理总兵刘清、竹山参将高燮、都司孙抡魁、高亮、王正超等人正坐在大帐里不住的发愁,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红巾军的这种守城之法。强劲的火力让他们连靠近了抡刀子的机会都没有!
  这人都靠近不了,还拿什么和人家耗?总不能用自家兵马的性命来换贼匪手中的枪炮手雷吧?
  几个人相对无言,半天了还是一筹莫展。
  帐中的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高亮忍受到现在,再也憋不住了,嚷嚷叫道:“人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这么多人,都想了这么长的时间,一个法子都没整出来,难不曾连个臭皮匠都顶不上?”
  “照我说了,那就是多打制一些盾牌、云梯,直接用人冲。”高亮的口气很“四海”,很“大气”,“反正咱们人多,趁夜了攻打,轮番的来,就不信了拖不跨他们!”
  “就是啊,大人。”王正超跟着说道,“虽然这样做咱们会损失惨重,可总好过什么都不干吧?!将军大人到了,可是要吃排头的?”
  “那咱家弟兄们的性命就不要了?”孙抡魁对着俩人的话很是不满,“刚才的那一阵就损失了好几百人,照你们的说话,整个郧阳镇填进去都不算。”
  “大人,以卑职见,我军只管打制盾牌、云梯,其余的等到将军大人领兵到后再说。”
  刘清、高燮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掩不住的失望之情。孙抡魁等人所说的这些,他们二人又怎么不晓得?那真是一点用处都没。唯一可欣慰的就是孙抡魁还有点袍泽情谊。
  “散了吧……”刘清挥退了孙抡魁等将,帐中只剩下了高燮一人。
  “大人放心,今夜卑职定看死了那关门,绝不让贼匪溜下关来偷袭。”高燮抱拳说道。
  “那就辛苦兄弟了!”刘清点了点头,他也有些担心红巾军会用臼炮来偷袭营寨。听到这么一说也就放下了心来,起身送高燮出账。
  站在大帐口,看着高燮离去的背影,刘清再扭头望向了营寨正面的虎牙关,不远处的关隘上还是灯火一片通明,如白昼一般的亮洁。
  “唉!”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扭头拐回了大帐中。看来要拿下虎牙关不动用床弩火箭或是火炮是不行的了,可是……
  面上苦涩的一笑,刘清估摸着时日,真要等到后方造出了床弩火箭或是把一门门火炮运到关下时再打,那时的虎牙关说不定都不用再去打了,人家红巾军自己就主动的把地儿让出来了!
  第二天清晨,清军主力的快骑探报就赶到了关下,等到了辰时后陆陆续续的兵丁就出现在了东方的地平线上。一上午忙碌后,下午未时正点时分荆州将军成德升起了军中大帐。
  “攻打红巾军把守的城池,老法子是不行的,先前的荆紫关之战就是一前例。”成德说话间中气十足,沉稳有力,不带一点急躁、彷徨,似乎是一点都不担心即将到来的京师反应,“贼军出保康,经襄阳城南下,一路攻城掠地侵略如火。武昌的梁老军门料定,必有现下的这虎牙关一幕出现,所以几日前就差人给本将送来了一封书信,写下了自己的一些心得,全是经验之谈啊。”
  “攻贼军把守之城。一,必须是在晚上。此般有夜色掩盖行动,可以最大程度的削弱贼军火器威力,弥补我军与贼军间的火力差距。二、就是挖地道、掘壕沟。特别是眼下我军什么火器都没有情况下,死攻猛打肯定要吃亏,便是夜间有了夜色掩盖也一样。所以必须挖地道,掘壕沟,把地道、壕沟一直挖到、掘到他们城墙的面前……”
  成德的话让帐中诸将一起拧起了眉头,梁朝桂久镇湖广,他的名头还是很有作用的,帐内的诸将每个人都用心去听、去想了。
  “好!这办法好!梁老军门果然高明!”王开云首先高声赞道,虽然他是南阳镇的代理总兵,“地道一直挖到城墙根下,咱们就可以往里面填塞火药,炸他狗娘养的!”
  “壕沟一直掘到城墙前,弟兄们顺着壕沟前进,也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开上面贼军射来的枪炮……”
  “梁老军门真是高人啊,名不虚传。”
  王开云的连连赞叹,让成德很是开心,虽然这法子不是他想出来的,可是这战功却是他实打实立下的,谁也贪不走。
  梁朝桂,一将死之人,成德还会有什么好计较的?他的法子越高明越有效,成德就会越高兴。并且这王开云也是个聪明人,几句话就把这地道和壕沟的作用阐述个清楚明白,听得成德也是喜欢。
  “众将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
  “那好!兵贵神速,咱们立刻就动手。”成德脸色猛的一正,话音未落时面上的喜色就全部收起,只剩下一片肃然。
  “王开云听令!”
  “卑职在。”
  “本将命你,立刻点起己部兵马,在关前七十丈处开掘壕沟十道,在关前一百丈处暗挖地道五道。迅速办理,不得有误。”
  “卑职领命。”王开云一听心中登时大喜,这样不就不用攻城了么?立即兴声应道。“请将军放心,卑职定不负使命。”
  帐中余下诸将闻言不由得齐齐暗自撇嘴,这最简单最轻松的活都到手了,还有什么可负使命的?难道南阳镇的兵马连个挖地道和掘壕沟的活儿都干不了?
  “其余各部都养精蓄锐,待到今夜戌时日落,便与我猛攻虎牙关!”
  “得令!”
  一大清早的就一路行军赶来,吃了个中午饭后南阳镇的清兵纷纷钻进了军帐中躲太阳,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有人睡熟了。
  被吵醒后万分不情愿的列好了队,当得知要做挖地道、掘壕沟的活儿的时候,登时就有士兵不干了:“大热天的,太阳老毒了,去挖什么地道、壕沟?”
  “不干,不干……”
  “就是,不去……”
  王开云顿时大怒,笑呵呵的脸上刹那间布上了一层严霜:“哪个敢不去?谁要再敢给我发牢骚,老子就拿他去填沟!”
  “都给我好好干活!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千里转战(十八)
  
  “轰轰轰……”
  连连的爆炸声下,遮掩住的是清兵们一声声的凄厉惨叫。
  “撤,撤吧……”成德闭眼回首不忍再目睹场上的惨状,此时的他只感觉着浑身上下都是那么的无力。颓然摇头,一步步的走回了大营。
  一夜的狂攻猛打到天明,虎牙关还是巍峨耸立,岿然不动,而清军却是撞了个头破血流,落得损兵折将的下场。
  梁朝桂送来的法子不是一点用途都没有,相反它还是很有作用的,事实上若非是依靠着南阳兵挖掘出的这十道壕沟做掩护,今夜攻城的清军损失还会更大。
  可是杯具的是,他人算不如天算,虎牙关周身都是山石,清军的地道和壕沟如何能挖掘得到它的脚下?
  梁朝桂第二点给出的这两个法子双双折戟。到了城前十几二十丈的距离时,十道壕沟,五道地道,陆陆续续的就全都停了下,因为挖掘队都遇到了石头。
  或远一点,或近一点,反正尽头的距离都是在那几丈范围之内!
  无奈的清军就这样发起了进攻,一波波的清兵举着盾牌,扛着云梯从壕沟中冲出,勇猛的扑向虎牙关。就如大海中一波又一波的汹涌狂澜猛烈拍击岸边的礁石一样。
  可是攻势虽然浩大狂放,最终的结果却是如那滔滔海浪一样,落个自己粉身碎骨!清军的一次次进攻就是如此。
  一夜激战,具体的战果有多少,南向阳说不清,反正毙伤清军一两千人是有的。而红巾军的死伤则只有对方的十分之一不到。能有这么多的折损,还多是因为初始时他们没有防备清军弓箭兵借着壕沟之利对城头射击所造成的。
  而等到关内将门板、木排等防御物件运上城头,清军的弓箭兵威力就顿时大降,枪炮威力全发,稍后的战事就一点点的落入了红巾军的掌控之中。
  一次次的强攻猛打,一次次的惨嚎败退,近两万清军拿一千红巾军把守的虎牙关是彻底没了办法。
  今夜战到天明,撞个头破血流也不出意外。
  “曾军门”,成德神态沉静而又坚毅,始才的无力感在这回营的路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作为一方的统帅,湖广大地上军事的最高决策者,成德怎会因为一场小小挫败就垂头丧气、患得患失?险恶的官场上能攀到如此高位的人那个不是老谋深算、心明志坚?所以,在这一路的沉寂之后,回到营地时他已经重新收拾了心境。“你带领宜昌旧部和属下提标,从南侧绕过竹坡何,在建阳渡建河入天柱山,从西南方兜袭……”
  虎牙关是一道险隘不假,但是再险的关隘也是有山组成的。红巾军能在大山中攀山越岭,来去自如,清军下了狠心后,也同样能靠着双脚翻过那道连绵大山。
  据成德估算,差不多两三天的时间曾攀桂就可以翻过虎牙关南侧的山脉,从而一跃跳到虎牙关的后方(西南方位)。到时候两方夹击,由不得虎牙关不破。
  而且曾攀桂的宜昌旧部和提标加起来也有七千人马,这样规模的兵力也不是红巾军可以正面击破的。
  “大人放心,卑职必不负你众望。”曾攀桂肃容应道。他现在虽是湖北的提督,可是总兵官当得久了,面对成德这个老牌荆州将军时,多还是以下官自居。
  而且有了七千军力在握,这个差事他也敢接。和红巾军缠斗了这么久,曾攀桂还是相当了解红巾军的实力的,对梁纲从不打无把握正面战争的性格也悉记在心。
  七千人,有了这份力量足以让梁纲退步!
  只是唯一感到郁不爽的是,为什么两合相加是七千人而不是九千人呢?
  他宜昌镇的旧部几经折损又几经增补,到现在为止还是四千人,可是提标只有了三千人,比起梁朝桂时期却是整整少了两个营头。
  前后左中右五营,只剩下左中右三营湖广提督vs湖北提督,也仅就是一字之差而已!
  曾攀桂提了兵马就迅速向南转进不提,再看看梁纲这里。
  虎牙关的捷报传来,他并不感觉意外。南向阳的那一千人有枪有炮有手雷,还有险关可依靠,抵挡住清军的冲击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十分的注意力,留在虎牙关上的最多只有一分,更多的还是投到了宜昌方面!
  当阳和安远两县的失陷让宜昌的清军很是紧张了一阵,据报那土门垭又添上了好几百人。可是骑军与第二大队的攻势并不能阻碍湖南清军的挺进,他们正在迅速的向宜昌增进,西天大乘教传来的消息说,湘兵快的已经到了枝江、长乐一带,也就是说晚则两日,快则一日,那宜昌城中就又会多出两三千人马来。
  “红巾军还是拖不起啊!”梁纲心里暗叹。没有了湘贵苗汉起义做牵制,两湖和四川的清军就能全冲着自己来了。湖南的兵马在向常德集结,四川夔州府的兵马则已经沿江而下,前锋都都到归州了。
  一波又一波的涌来,真被逮个正着,可就完蛋大吉了!
  “清华。你们侦察队的人全给我撒出去,盯紧了这一块,不能放过清兵的一丁点动作。”梁纲叫过柏清华,伸手指着案上的地图,在荆门、宜昌两府北境的相接处点画了个圆。
  那地方除了有南襄堡外,还有一个叫紫山寨的地方,都是清兵设立的驻兵营地。据梁纲所知,这两处还有三五百清兵和乡勇在,是清军在宜昌北境一线唯一的据点!
  南襄堡是红巾军进山的必经之路,其他地方虽然也可走,但毕竟山林密集要费时费力,哪里有大路通走的畅快?所以,梁纲是必须牢牢掌握那一带的形势变化的。
  “再传令给张世龙,让他择一部进军玉泉山!”
  柏清华退下后,梁纲又招过一亲兵吩咐道。
  第二大队攻克当阳,在全力收集硝石、硫磺和钱粮物资的同时,也遣出了一部进至城西三十里的峡口镇,此时再更进一步兵下玉泉山,虽然还没摆出一副欲进宜昌的架势,却也足以让宜昌的清军疑神疑鬼了。
  而再有个三两天,等到城内收集到的硝石、硫磺全部制成了火药,开花弹、手雷也造出一批后,大军就可以弃城北走,舍了荆门直入宜昌山区……
  广州城内,临街一家店铺。
  “郑大当家的娶亲,我陈某人岂能不去叨扰一杯喜酒喝,麻烦梁头领亲走一趟了!”陈广亮把手将梁婆保送到后门,瞄了眼喧闹的街市压低声音道:“兄弟路上小心,广亮就不远送了。”
  “陈老板放心,你我后会有期!”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的梁婆保向着陈广亮一抱拳,抖手戴上了斗笠,转身混入了大街川流的人群中。
  店铺的内房,一张烫金的大红喜帖静静的摆在桌面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千里转战(十九)
  
  南襄堡和紫山寨都不是什么要害之地,只是因为守着两府交界处的连绵大山,所以才有清军驻扎,这在形式上就同先前的界牌口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后两者没有巡检司那块招牌。
  南襄堡城。
  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东西南北四门早早地就关了上。城头上,懒散无力的清兵、乡勇现在都纷纷打足了精神,眼睛睁的大大的,耳朵竖的直直的,全神贯注的盯着城外,任何一丝的声响都不放过。
  几天前东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安远城已经陷落。把守那里的几百号人不死即逃,算是全军尽没。噩耗一样的传闻吓得南襄堡的众守兵是人人惊骇欲绝,两股战战几欲逃跑。可是,他们守在堡城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两天时间过去了却始终不见红巾军的影子到来。
  稍后他们就又听说了关于红巾军的新消息,说是红巾军靠着虎牙关做险,和成德的两万大军干上了,而且还分兵当阳,进驻玉泉山下,虎视耽耽宜昌府城。
  南襄堡的守御千总罗智盟当即松了一口大气,在心里求天告地的祈祷着红巾军能直下西南,去找那宜昌府城的麻烦。可千万别来寻他这个小小的南襄堡!那心情急切的真是恨不得能立马隐身消失,再也不在红巾军的眼界中出现才好!
  然而事实是,现实中并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心想事成的,红巾军停了荆门几天后,终是把矛头对向了南襄堡,而非是罗智盟盼望的当阳城。
  梁纲昨天上午带着亲卫队、第一大队、炮队(一部)、预备队、新兵营、老营、辎重营、医疗部等部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荆门城,下午酉时左右抵到了安远城。
  用意不言自明,显然是剑指南襄。
  这个消息传来是真把罗智盟和他手下的那些清兵、乡勇给吓坏了。安远城距离南襄堡只有三四十里的路程,半日的时间就足够红巾军兵临城下。可是南襄堡距离宜昌府城却是有一百多里远,这要是真打起来,宜昌府城可就一点指望都指望不上了。
  罗智盟不想死,所以他想守住南襄堡,可是他手头真的没兵。当夜思来想去了半宿,一咬牙,一跺脚,天不亮就下令把紫山寨的人马全调了过来。
  如今这南襄堡的守兵有四百多人,其中绿营兵占了接近一半。
  “咦?那是什么?”一线黑影从南面的地表下涌出,慢慢的拉成了一条蚯蚓般长短的黑线,正一点点的向着堡城靠近。
  “怎么像是骑兵……?”看方位似乎是从宜昌城方向来的。
  在进军!最后三个字被那名老兵给吞下了肚子里。
  “还愣着干嘛?”留在城头的把总“啊”的一声蹦跳起来。扳着堡城的垛口就往南边看。可是距离太远看不清,不知道会有多少,但他知道这肯定是骑兵。不见那屁股后面烟都升起来了!
  “傻了啊?不赶快去敲锣鼓……贼兵打来啦……”把总下意识的就否定了是己方的援军这一可能。那么,除了这一可能外剩下的就只可能是敌人了。想到红巾军,他当下就急了。
  “哐哐哐……哐……”
  “咚咚咚……”
  两个敲锣打鼓的清兵吓得手脚发软,都不听使唤了。敲起锣来、打起鼓来哆里多嗦的,软绵绵的无力,双手抖得就像是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样。
  但是断断续续地铜锣声、战鼓声还是惊动了全城。罗智盟一脸悲壮的带着二百人赶到了南门。红巾军打来了,那么可以想象得到的,南襄堡是必然不保了。
  怎么才能得条生路呢?路上罗智盟不住的在心中算计着自己的各种人际关系,往日的情分、脸面,到了这时就成了他丢城失地后保命的筹码了!
  登上城头,罗智盟先就打算把守门把总招过来问话,却见他愣在城头,一脸为难和怀疑的看着城下,手足无措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南门的守兵脸上也没什么恐惧表情,反倒是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那守门的把总原先以为是红巾军杀了过来。可到了近处才看清楚来者,也是清军的打扮,而且那为首之人还带着一个副将顶戴。
  人马只有三四十骑,一路奔来都已经拉成了一条长线。冲到城下,那马上的副将装扮之人随意地一摆马鞭,身后的一个扈从就立马冲了近来,吆五喝六的要把总开门迎接,说是现任的本镇副将潘成允亲到。
  把总只是一个绿豆大的七品小官,宜昌镇副将却是从二品的大员,潘成允的名头这把总是听说过,却从没有见过。哪里敢敢轻易开门!谁知道这批人是不是贼军假冒的?
  那身装扮可证明不了什么。梁纲从起事以来,毙杀的总兵级人物都有几个,副将一级的就更不用说了,哪里会少得了顶戴?就是总兵一级的装扮他们也拿得出手啊!
  罗智盟一听就惊诧的合不拢嘴,急忙赶到垛口处看下。对于潘成允他并不陌生,事实上这些天来罗智盟还把潘成允恨得牙痒痒的。
  宜昌镇从出兵江北开始,这一战一打就是一年还多,物是人非。总兵官曾攀桂高升到了湖北提督,副总兵杨延彰晋升为总兵,虽然职衔还是代理的,可只要不出大错,这顶正二品顶戴他就是十拿九稳的戴在头上了。
  而潘成允也借着这个机会往前挪了半步,从施南协副将转到了本镇副将的位置上。在曾、杨都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就是宜昌镇的带头阿大。
  近来这些日子宜昌镇的行动也都是由他来主持的,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不调自己去宜昌府城,罗智盟心头早就把他打了又骂,骂了又打不知多少遍了。
  那宜都营和施南协的余部兵马不都被集中到了宜昌城了吗?怎么就偏偏剩下自己不闻不问?简直是不拿千总当干部!
  心中非议着,罗智盟明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从垛口向下探望,发现城下来人真是副将潘成允,他这一张脸瞬间就笑开了花。急忙下令打开城门,自己也一溜小跑的赶快下到城门去迎接。
  在城头几十清兵、乡勇兴奋的呐喊声中,潘成允打马驰进了城门。进入了南襄堡,估计是听到了士兵们真正发自内心的欢呼声,潘成允脸色很是好看!不见一丝的不悦。
  “卑职南襄堡守御千总罗智盟,参见大人!”罗智盟等在城门洞内,迎着潘成允马头上前就利落的打了个千,行礼道。他也高兴啊,不管之前是怎么恨潘成允,可现在他喜欢啊。副将都亲自到自己这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这岂不是说自己这儿还是安全的。毕竟没人会放着重兵屯守的宜昌城不住,急着赶来将要沦陷的南襄堡送死不是……
  潘成允还算和气的点了点头,跳下马来,就伴着罗智盟走上了城墙,站在高处四下里看了起来。
  罗智盟一脸带笑的不变,跟在潘成允身后如同一小跟班。
  南襄堡的防御还算不错,虽然比不得州城,可是因为是绿营驻军所在地,所以比起一般县城的城墙来还是不弱的,基本上都超过了两丈高,最高的位置因地势起伏都超过了三丈五尺。
  城墙就地取材,全是由长条青石垒建而成,十分的结实与坚固。城头上本来还有四门火炮,可是年久失用,早就被风雨给毁了。而且堡内也没什么火药。
  南襄堡并不大,市井就是一个十字大道,对应着东西南门四门,与镇子来说也只能称得上一般,远说不上繁华。从直面城门的街道就可以看出一二。不过如潘成允在宜昌看到的一样,城内的难民很少。
  潘成允不经意间叹了口气,这种现象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这在说明红巾军的信誉良好,老百姓都愿意去相信他们不会祸害自己……
  “罗千总,你可知道当今局势。”潘成允突然停了下,转身向身后的罗智盟问起。
  “局势?”罗智盟尴尬的一笑,这南襄堡还有什么局势可说的,红巾军说不定下一刻就能兵临城下,再下一刻就能拿下堡城,而潘成允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他也看不出,这没什么好说的。而要是大势而言,就太平常了,跟市井小民说的一样,追兵、堵截什么的,他也辨不出什么花样来。
  “大人恕罪,卑职实在……”罗智盟小心的回道。
  “我告诉你,将军大人的追兵已经拿下了虎牙关,曾军门的偏师也已经进抵到了荆门城下,贼军后路已经断绝,无处可退,就只有勇猛前进。可现在左路的宜昌府城有我水陆重军集结,贼匪轻易不敢犯,这矛头就只有对准北路。梁逆现在舍当阳而就安远,打的主意是什么?你难道看不出?那明显就是要走北境群山脱困……”
  曾攀桂率七千兵南下兜袭,这消息是昨天中午时分才传到潘成允手中的,他在与抵到宜昌的岳阳镇总兵卫国雄(水师)、长沙协副将黄瑞商议之后断定,成德大军短日内破下虎牙关不成问题。红巾军便是再勇猛善战,在三面布兵的情况下,仅靠荆门城内的兵马正面对决战胜七千大军也是困难重重。
  算上消息走在路上的时间,潘成允估摸着现在时候也该差不多了,成德的兵马很可能就如他现在所说的那样——已拿下虎牙关,兵临荆门城。所以他才这般对罗智盟说。这样一来深重的使命就等于是无形中激励了罗智盟,给他一种发自内心的鼓舞!
  “你该知道,我军在北境一线的兵马只有你这一部,所以本将昨日得到消息后就立刻点起两千兵马前来增援,为了让你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这才快马加鞭的先来一步。现下的后续人马应该已经过了方平山,只要再过了梁村河(古怪的名字),不需两个时辰就可以抵到南襄堡。”
  潘成允一脸郑重的看着罗智盟,“这期间的三俩时辰是最为关键,贼军兵锋在即,你一定要把南襄堡给我牢牢守住!”
  从方平山到梁村河也需要走上大半个时辰,所以说清军的援兵距离南襄堡的实际距离还有两到三个时辰的路程,而红巾军则就近的多了。从安远到南襄堡,再怎么算现在也已经该到了,就是因为辎重太多拖慢了行军速度,这也差不过一个时辰去。
  罗智盟靠着手中的这四百号人,面对红巾军的进攻必须撑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擦了把汗,罗智盟总算是明白了潘成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他心头也在激动着,因为此战若能功成,红巾军主力必将遭受大创,他自己也将成为剿匪有功的功勋之臣;可要是不能成功,那漏点十有八九就会摊在南襄堡身上,他自己就算是侥幸的从红巾军的刀口下活命下来,也肯定会被朝廷的鬼头刀来一次亲密问候。
  何去何从呢?罗智盟抬头看了眼潘成允,慌乱的眼神渐渐坚定了下来。“卑职领命!”有潘成允在,哪里还会由得自己不应允。
  眼下这种局面,身为副将的潘成允随随便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就地斩杀了他,绝不比杀一只鸡麻烦。朝廷才没那个功夫去追寻一个守御千总的死因呢。
  杀了自己后,从手下的几个把总中随便提出一个坐上自己的位子,就由不得他们不卖命。而潘成允则可以继续置身事外,届时就是南襄堡破了,援兵赶到不及,他的干系也是少之又少。而反之,则是大大的功劳。
  “大人以副将之躯能亲临险地,与小将等人助威,小将及手下将士极为振奋。我南襄堡全城军民誓与贼军血战到底,捍我大清军威。”
  梁村河东岸,两座无名山头间的凹陷洼地。
  一个浑身上下披着绿色草衣的侦察兵疾步跑来,赶到梁纲面前行了一礼,神情沉定地报道:“禀告将军,清兵大队人马已经行到对岸,人数在两千左右,马队有近二百骑。”
  正在坐在一块石头上想事的梁纲闻声立刻站了起来,搓了几下双手,果断的下令道:“炮兵准备,预备队准备,所有骑兵上马,全军备战!”
  他肩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次领兵出战。费了这么大功夫,绕了好一道圈子,才悄悄地埋伏到了这里,为的可不就是能在入山前再好好的打上一场痛快仗?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章 千里转战(二十)
  
  清兵的情报传递并不算慢,两日的时间就能绕过一个大圈子,走水路把成德的信送到了潘成允手中,可见其迅速。但是相比来,西天大乘教的情报传递也同样出色。
  曾攀桂那七千兵还没有来得及跳出大山,消息就已经被梁纲知道,南向阳在梁纲领兵撤出荆门城半日后,才带着手下人马坐上早早预备好的一百多辆的大马车,摇摇洒洒的出了虎牙关。那进度完全是比着曾攀桂的兵锋而行,是擦着其锋芒而过。两军一出一进,只要稍微的出上那么一丁点的差错,或是红巾军晚上那么一丁点的时间就会擦出一朵剧烈的火花来!
  之后南向阳用半日的时间赶到了安远城。
  以马车代步,使得他这一部距离即使远了点,出发的时间也晚了一些,却依旧能丝毫不差的赶到目的地,不拖累大军半分的行程。
  当阳的第二大队也是如此,以载重最多的平板大马车为行军用具,也是在当天晚上就抵到了安远县城。
  至此红巾军四部是汇集到了一处,安远对荆门,比之清军他们是早出了一天的时间!
  今天清晨,天刚刚放亮的时候,红巾军就兵进南襄堡。按理说在上午辰时正点左右,梁纲就可以兵临城下的,但是因为昨夜时候他所接到了一封密信——潘成允将兵两千北上增援,所以到现在为止南襄堡的清军还没有见到红巾军的一丝影子。
  红巾军没有出现在南襄堡下,其小半主力却已经是远远地潜伏到了梁村河东畔。因为没料到潘成允会脱离大部队快马前行,所以埋伏的时候都差点撞上他。
  两条人腿远没有四条的马腿跑得快,侦察队的人员来不及回报那领头之人是副将衔高官,潘成允就已经到了眼前。梁纲摸不准是什么来路小心之下没下令出手,也就错失了此次斩杀潘成允的良机。但事后知道了他也不见有什么后悔的。
  动手了,若是不能全歼,或是留下了痕迹引起清军警觉了怎么办?那到嘴的一口肥肉岂不是就要跑了?两千人的清军可远比一个副将有价值。
  他自负进入山林之后,红巾军就是虎上山龙入海,清军后面跟的再多也奈何不得他,所以想就机吃掉这一部清军,作为此次出山之行的最后一击!之后追逐转入了高山密林中,这种大规模的交手就不可能再现了,因此为它才不惜搭上了半日的时光!
  梁村河边,东岸。
  都司万端全看着陆陆续续过得河来的部下,心中闪过一丝黯然。这些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此去南襄堡却不知还能有几人可得生还。“唉……”
  同为都司的孟天勇也在注视着过河的士兵,先行的马队已经过去了,万端全的宜都营也过完了,现在正是自己的人马在过桥。
  耳朵忽然听到万端全在一旁的叹气,心中不由的一愣。“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是高高兴兴的么?”心下暗自腹诽。“万大人如何叹气啊?”
  也没扭头,万端全只是黯然一笑,“该叹气!”眼睛一直看着河边道:“我们营八百人这次是全都拉出来了,也不知道还能回去多少?那红巾贼军的实力你也不是不知,枪炮犀利,州府城池都难抵挡,何况是小小的南襄堡?”指着河边正乱糟糟的士兵,无奈的摇头,“怕是有去无回啊!”
  孟天勇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一番话,张口就想反驳,可是转念一想,觉得可不就是这个理!
  真要是一点风险都没,那潘成允何不去抽调施南协的余部兵马,而偏偏抽调自己这个镇标右营和万端全的宜都营。心中一黯,半响才说道:“没法的事。为国出力,大任重担,不管怎么说这一仗都是要死扛的。”自己之前光想着潘成允描绘的大饼,怎么就没看到其中的危险?
  人马损失还是小事,可要是顶不住红巾军的猛攻猛打丢了南襄堡,让他们冲开了一条出路……“我闻那南襄堡城池防御不下县城,但愿不是虚言吧!”
  “县城?”万端全再次摇头苦笑。
  山坡密林中,柳严辰放下了扣在眼上的望远镜,腾出右手来,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火枪,冲着天空就鸣放了一枪。
  “给我打!狠狠的打!”大声的吆喝中,他的右手已经把短火枪重新塞回了腰间,和着左手上的望远镜举起来重新扣在了眼上。
  这是梁纲给他发出的特意指令,伏兵何时发起进攻,不由他这个老大当家,而是由柳严辰这个炮兵队长做决定。他认为什么时候适合开炮,那就什么时候开炮猛打!
  清脆的响声瞬间传遍了周边山林,时刻待命的炮队个个分队,炮手们立即擦着了自己手中的火折引燃了臼炮的引线。
  “轰轰轰——”就在万端全、孟天勇两人心情低落时,一连串的炮击声猛然响起,接着就见一个个开花弹落进了清军的队列当中。
  轰鸣的爆炸声中,清军因长途行军和渡河而已经混乱的队形更加的混乱了。
  一枚枚的开花弹不停地落下,遭遭的众军就像是一群无头的苍蝇一样乱闯乱撞。或就地卧倒,或四处躲避逃散,或扭头就往回跑,等等做相不一。
  莫大安到吸了一口凉气,“竟然被打了埋伏!”这事可就不妙了!但好在炮弹还没有落到他们马队头上。安抚住胯下惴惴不安的战马,他纵马飞到众骑兵面前,举刀高声喊道:“弟兄们,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往前冲出去才能有一条活路,是汉子的就跟我来啊……”话毕一带马缰,就纵马向着前方冲去。
  马队的身后是乱成一团糟的步兵,他们就是想退也退不过河去,而留在原地不动却是在等打,倒不如闷头向前冲,不管前面有什么拦路,只要能冲出去,那就是一条活路。
  “冲啊……”明白过来,一二百名骑兵齐声高叫。这时侯他们只能靠自己。
  “杀啊……”冲锋中的清军骑兵齐齐的抽出了腰刀。
  近二百骑兵汹涌而出,挥舞着腰刀如一道洪流卷来。
  梁纲带队已经整整齐齐的拦在了大路上,看着冲来的一二百骑兵,嘴边玩味的一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准备!”高昂的声音传遍前后。对面的清兵勇气虽佳,可这运气却委实不怎么样!这一战可是骑兵队第一次运用火枪,梁纲自己都期盼了良久的,头一炮岂能打哑!
  莫大安一马当先带头冲杀在前。急速冲刺,高烈的气氛让他心中仅有的一丝忐忑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他只想冲进红巾军中大杀一通。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总是不愧自己马队领兵千总之职。
  近了,近了,更近了,再近……眼看只有百步不到了,再有几息时间,这里将会洒下红巾军今天的第一滴血。
  莫大安脸色涨的的血红,两眼发狠一样瞪着前方的红巾军,握着腰刀的右手手指都泛起了青白。
  然而惊奇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他蓦然发现,对面的红巾军骑兵两手突然举起了一杆杆形似鸟枪的火器。“这东西骑兵还能用吗?”念头才在脑子中闪过,耳朵里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声传过。
  “该死。”莫大安心中恨声骂着。却也只能勾下头去,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尽量的将身子缩在马脖子后。
  子弹幸运的没有打中他,可别的清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枪声响过,十几个骑兵当即摔落马下,或死或伤,一些战马也被纸弹击伤,惊慌冲撞的战马为骑兵队形的混乱无形中添了一把火。
  “躲啊,快躲!”莫大安两眼充血,看的是眼角欲裂。这些可都是他手下的兄弟呀。
  “啪啪……”枪声继续响起。死死的抱着马颈,莫大安继续高声的叫喊着。然而他的喊叫并不能改变什么,前冲的骑兵就好似下锅的饺子一样,在枪声中一个个摔下马来。
  心若死灰。这个词正好用来形容莫大安此刻的心情。
  三轮枪击飞快转过,才冲了一半路程,就已经倒下了四五十骑。“啪啪……”第四轮,也是倒数第二轮枪声响起。莫大安突然感到左臂一痛,火辣辣的感觉涌上心头,紧接着胯下的战马也惊声嘶叫起来,像是受惊发狂了一样打起了蹶子。
  莫大安知道不妙,自己坐骑很可能是受枪伤了,他想再一次安抚下马匹,也下意识的想搂的马脖子更紧一点儿。然而他左臂受伤,根本就使不上力气,不几下人就被甩了出去。顺势就地一滚,卸了冲力,莫大安麻利的反身站起。回头看向后面,见又倒下了十几二十骑。这才转眼的时间,他手下的兵马就失去了三分之一。
  瞬时间,他心中痛苦的简直想大声的嚎叫出来。
  “啪啪……”第五轮,也是最后一轮枪声传来。莫大安心中立刻暗叫个“不好”,就想马上蹲到地上,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行动,就感到了胸口一痛,接着右臂、大腿两处也传来了火辣辣地疼痛感觉。
  全身的力气如同退潮的潮水一般消去。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胸口上开了个大拇指粗细的小洞,汩汩的鲜血正不住的从那里向下流。
  无奈的笑了笑,莫大安抬头看了最后一眼前方,放下了火枪的红巾军骑兵正策马从前方奔驰来,接着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思。尸体被两军的战马踏成了一片肉泥。
  这队清兵骑兵还称得上悍勇,面对着眼前这必死之局,首领阵亡后依旧是选择一往无前的死战。策马摇刀,呼喝冲上。
  红巾军的骑兵也开始了冲锋,火枪对他们而言只是一锤子买卖而已,真实作用并不大。所以现在还是要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一把把雪亮的腰刀举起,在阳光下闪耀着胜利地光芒!
  “杀啊——”迎着清军骑兵,梁纲毫不避让的撞了过去。
  “噗嗤——”一骑掉落,血花飞溅中梁纲已经迎上了第二个目标,九环钢刀划过一道银光,飞吻过当面敌人的咽喉,回刀再磕去另一把砍来的钢刀,转手还去一刀。
  策马过后,两人已经摔落地上。
  “杀!”对着第四个,梁纲直接轮刀一劈。那人举刀硬撑,就感觉着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从刀上袭来,虎口当即一痛,手中的腰刀就脱手撒出。接着再被梁纲去势犹疾的一刀直接斩落马下。
  从撞阵到出阵也就二三十秒的时间,清军残存的八九十骑就被他一人斩落了七个。姬延良、姬仲良兄弟的长枪也同样暴饮了鲜血,等到冲过,那余下的几十骑兵就像一股汇入大江的小河,卷起几朵浪花,就在阵中消失不见了。
  至此,马队全军覆没!
  轰轰轰的炮击终于停下了,它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是一分钟还是一刻钟?
  万、孟二人好不容易合上了嘴巴,看到炮击终于停下,就立刻从躲避出钻出准备整顿部队。而就在此时,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哒哒的声音。
  那声音一点点的靠近,最后就如滚滚到来的雷鸣一样清晰。
  “骑兵……”是大规模的骑兵冲锋!万端全神色大变。难道马队已经全军覆没了不成?不然的话红巾军的骑兵怎会这么快就……
  “整队,快整队。那个不听令,就地杀了!”孟天勇大声的叫道,他的那个营有相当一部分还在梁村河西岸没过河,看样子保存下来不成问题,现在他做的就是帮助万端全全力整顿部队,然后尽量的撤回河对岸去。
  在那里,依桥而守,他们还能有一口缓息之机。
  东岸幸存的清兵更乱了。他们已经不去想马队的结局怎么样了,他们更明了的是自己就要直接面对红巾军彪悍的骑兵冲锋了……
  魂飞魄散的清兵彻底放了鸭子,万端全和孟天勇的叫喊声根本没用。“走吧万大人!”孟天勇一把拽住了万端全,“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南襄堡下。
  看着城下堆成了一座小丘似的头颅,以及多面绿旗和大批的俘虏,潘成允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罗智盟浑身上下更是在瑟瑟发抖,那一堆比坟丘还要高大出好几倍的头颅堆完全摧毁了他的抵抗意识。而且他也明白,事到如今潘成允所谓的堵截合围计划已经全部泡汤,两千援兵怕是都快全军覆没了。
  这么多的俘虏和头颅,怎么说也要有一千二三百人!
  “大人咱们走吧!”潘成允的亲兵队长低声说道,“北门还没有红巾军,咱们快马驰出,抢在他们前头冲出去,那还有一线生机啊!”
  “现在待在这城中,肯定是死路一条。”
  潘成允眼睛眨了眨,一丝血色恢复在了他脸上,抬头看向左右,南襄堡的这些守兵已经全完丧失了抵抗意识,怕是城下的红巾军只做做样子,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
  “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把命丢在这里,还不如多想想如何应对朝廷的追究!潘成允转身之际,向着身旁的罗智盟看了一眼,“自己快去准备,骑上马跟我冲出去!”
  半刻钟后,北城门大开,潘成允、罗智盟以及罗智盟手下的三个把总全都策马飞奔出去,顺带着也掀起了一场清军的逃跑狂潮。
  没有动一兵一卒,梁纲顺利拿下了南襄堡,打开了通入山区的道路,也正式结束了他这一次平原之旅!
  从郧南杀出,历经襄阳、安陆、荆门,两府一州,最后再由宜昌地界进入连绵的群山当中,一路上沿途过千里,大小战事数十阵,是有得也有失!
  得,自然是声势更加浩大,声名更加响亮,威望更加隆重,兵力大幅增长!软硬实力都是急剧攀升!
  可是“失”也是由此而来,由“得”才“失”。红巾军正是因为得到的太多,实力增长的太快,所以才会在此之后被满清朝廷更加的所重视,继而大大的“失”去了一笔。
  现在湘贵苗汉起义还不见动静,而六省教案却要即将爆发,此一发作,西天大乘教必将大受打击,整个教会就此瘫痪甚至继而分裂也未尝不可知。
  此事后梁纲在情报上立刻就会陷入颓势,单单依靠自己的力量(时小迁的暗营和陈和轩、李元清的情报),能不能靠得住还是两说。可以说是被生生的斩去一臂也不算夸大!
  可偏偏这个关头还要赶上朝廷的“更加重视”……
  无数的清兵涌入,漫山遍野的围追堵截!站在一座山头上,遥望着前方的茫茫大山,梁纲似乎都已经看到了日后的艰苦岁月!
  这是一段要比克竹溪之后的那一段日子更加的艰苦,更加的艰难的岁月!
  从南襄堡到青林垭,之后再到鲍家山。在那里梁纲作势北上,实际上却是虚晃了一枪,兜了个圈子引得清军追兵往北赶了一阵。红巾军舍鲍家山不入,继续西进到土地垭,趁着那一带清军兵力空虚,连破数寨,最后又在茅麓山依靠有利地势堵了追兵一场。之后兵进西北,第二次击破了猫儿关,出关之后的红巾军一路向北,到了第二天就已经杀回了郧南大山……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回郧南
  
  重回到郧南大山,梁纲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熟悉的地理和人文环境,让他心底的那股紧迫感得到了少许释缓!手摸在心口,似乎连那咚咚的心跳声都没之前那样强烈了!
  他缺乏安全感。因为要一直保守着“穿越”这个大秘密,压在心口不能对任何人讲,梁纲无形中就变得有些缺乏安全感,加之刚出山时的一连串搏杀,使得他潜意识里总喜欢呆在熟悉的地方(环境),喜欢掌控一切事物(有关于自己)的发展。而且他信奉“历史”,或是说极度倚赖“历史”,非常的执着于自己先前依据“历史”而制定的那套计划,甚至不惜为此主动出手扭转即将出现的历史变差!
  他早早的用一个足够充分的利益理由说服了自己,在某一个或是几个历史切入点没有出现之前,决不去触动历史长河的进程。到现在为止他的行为已经充分证明了他在这一点上的坚城!
  理智,这应该能称得上是一种“理智”的表现,掌控一切事物的发展,从中使得自己的利益得到最大化!但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看,这也是一种缺陷,性格上的缺陷。拔高一点,严重一点的去说,甚至能称得上是“自我的不自信”,他主动出手扭转即将出现的历史变差那就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
  以今年的襄阳大水为例,这实在是一次绝佳的大起义时机,未分裂的西天大乘教,举旗一呼必将招引万千百姓追随,其破坏力比之日后的白莲大起义,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是中间差了个湘贵苗汉起义,可是因为多出了梁纲这个变数,湖北的清军也是用兵多时。
  刀兵之下,整个湖北连带着河南南部的南阳、信阳一带,都是徭役繁重,税赋加剧,民间百姓早就被官府搜刮的清澄如水,逼的水深火热,两方结合下未必久不能更胜“历史”一筹。
  可是性格使然,梁纲一旦听闻就立刻大惊,马上就出手生生抹平了这个变数。心中给出的理由是让福康安死到贵州去,可是这未尝也不是因为他心中对福康安有些怯劲。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个性格缺陷不经巨变是不可能反省过来的,也是不可能改变的,想要他一朝间就转变过来,完全是天方夜谭。
  梁纲缺乏安全感,内外原因所造就的这一事实,所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好!郧南大山就相当于梁纲的草窝。在这里穿山钻洞,固然不如外面的千里转战,攻城拔寨,来的风光,可是他内心深处却能得到一丝安定!
  尤其是现在,山外的“大得大失”令他日后的处境相当危险,如此他心理面就更加急盼着熟悉的郧南大山!而每个人都是有感情的,心中的愿望一但得到实现,自然会高兴,心情自然就会放松。如此到了郧南之后,梁纲就暗松了一口气,还安下了些心来,内心中的紧迫感也得到了稍许的释缓。
  红巾军进入郧南,清军也随之跟进了郧南大山中,不过两军间到底是有个前后顺序,而且随着梁纲茅麓山开始的几次阻击战的实施,双方的距离就越发的拉远了。
  梁纲迅速的和西天大乘教取得联系,时小迁的暗营也很快就搭上线,不多时就搞清楚了郧南四县的兵力部署。
  太空虚了,完全就是一击即碎。
  成德引手下的主力尽去做了追兵,整个郧阳府现在就剩下了四五千人,一部分还驻守着郧县,郧南之地防御空虚,对于红巾军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空壳。
  趁着它们兵力空虚的空挡,梁纲舍竹溪不入,举兵杀进了竹山县,先克了黄茅关,再扫了保风大营,最后一举拿下了竹山县城。
  红巾军在竹山县城呆了两天时间,上上下下都好好地轻松了一把,西天大乘教的一百多人手,姚学才、廖勇富趁着这个机会尽去,带着分给他们的战利品高高兴兴的回家了。而随着清军主力的赶回,红巾军迅速撤出城池,全军转进了大山之中。
  士气低迷的清军回到了老巢也没能立马雄起,沿途追击下他们现在也是疲兵,小两万人趴在了郧南四县就地转入了休整。
  如此战果乾隆当然不满意之极。身为统军之将的成德当然要受到乾隆的亲口训斥。连连的丢城失地,损兵折将,北京方面对他的不满已经快要达到了极限。
  而总督湖广一切军政事物的毕沅终也没能跑掉,乾隆老儿的圣旨下到了武昌总督衙门,上面具体是什么内容梁纲自是不知,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让湖北官场再次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
  督抚湖广六年之久的毕沅终于下马了,再多的圣眷也顶不住江山重要,在乾隆眼中,可能为官贪墨一些并不算是什么大的毛病,但是有一点要记住,你决不能危及到他的江山社稷。这一场大祸难下,便是和珅都不敢明着包庇他。
  毕沅被革去了湖广总督之职,拿掉了双眼花翎,降到山东做代理巡抚任用,并罚缴湖广总督养廉五年,赎罪银三十万两。乾隆以现任湖北巡抚福宁为湖广总督,调安徽巡抚陈用敷为湖北巡抚。
  官场上的大震动对于交战中的清军、红巾军影响并不大,清军依旧在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养精蓄锐。红巾军也没有主动出山挑事,而是被梁纲引进了大山深处,在一处无名山头下驻扎了下来。
  趁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空暇,梁纲也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内务。
  人数(总)、伤员、各编制显存兵力、人力多寡;粮食物资储备、金银珠宝数量、火药多少、手雷多少、开花弹多少、纸弹多少;臼炮磨损状况、火枪管磨损状况,前者是否还都能用,后者是否还能保持补充,要不要立刻开炉再铸……
  等等等等,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停不了下来。
  而且还有大战过后个人的奖励、下层头目的晋身、兵阶的晋级,这也是一场规模浩大的调查。
  王邵谊、王子元和彭泰等十七个投效来的读书人,整整用了五天的时间才理清了具体数据,之后的整理又费用了十九个人两天的时间。
  待到一切处理妥当,一旬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此时的红巾军上下共有四千三百三十二人。伤员有超过四百人(轻伤除外),大多数伤势不轻,有近一半人需要人帮扶才能走路,躺在担架上不便行动的更是有八十三人之多。而这些数量,还是因为有相当一部分的伤员被发钱遣散了的原因。
  医疗部有所扩大,梁纲又选了二十个半大孩子捣了进来,黄恰、刘靖、王少洪、甘斌云、蒋第五人,每人再收了四个学徒。
  长年的打仗,有着梁纲在一旁提示,这用针和肠线缝合伤口之类的小手术已经在医疗部全面推广开来。上至黄恰他们五个大夫,下至那十名学徒每人都能熟练施展。
  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改变,红巾军伤员的存活率才能比清军明显的高出一截来。对付刀枪肉搏中拼出的伤口,缝合治疗是要远比中医的老式医治方式见效的快的。
  什么事情都不是没有由来的,医疗部如此,老营那里也是如此。彭泰等十七人的入伙,他们的家人自然也跟着加入了红巾军,老营的人数随之就有了相当大地提高,现在总数达到了三百五十七人(五十人为警卫)。
  枪炮火药三组的人员则还是老编制,在不能保证绝对可靠的情况下,梁纲是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那三个小组的,尤其是前两个。
  辎重营的规模所有加大,除了马匹牲畜外,保卫队的人数正式达到了一百人,队长有王子元本人亲自担任,副队长和分队长则都是梁纲的老班底(当初的那二百人)充任。
  补给队和辎重营一样,也得到了加强,人数、马匹达到了超前的二百人马规模,都顶得上出山前的辎重营了。担负的东西也从原先全部的弹药转变成了现在大半弹药,小半携粮。
  因为梁纲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六省教案以后西天大乘教的那些沟通渠道肯定也会全部断绝,这军中的粮食储备以后就是重中之重。
  毕竟没有了弹药可以打仗不再用枪炮,拼刀子红巾军照样不弱人。可要是没有了粮食,炮弹再多,到时候也换不来吃的。便是预先往有粮食的地方去打,碍于眼下红巾军的实力,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扣除掉伤兵、老营、医疗部、辎重营、补给队和枪炮火药三组(文艺团早已放回),梁纲手下还有第一、第二、第三三个步兵大队和炮兵大队、骑兵大队、火枪兵大队、亲卫队、侦察队、预备队以及所剩不多的新兵营,战力达三千人。
  “轰……”一声炮响。
  淡淡的硝烟从一个直径一尺多长的圆粗铁桶口冒出,一道黑影瞬间从桶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标准的抛物线,落到了百米开外的地方。五六息的时间过后,“砰!”,一声轻微的爆炸声从落点响起,继而原地升腾起了一股黑色的浓烟,在这朗朗晴日下显得分外清晰。
  “又是这。”梁纲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老是在时间、距离上不确定呢?这都试了多少次了?各种各样的实验数据都记了满满一纸页了。
  “唉!”这样的性能就是拿到战场上也是白搭,纯粹浪费火药,看来这火炮组想要造出自己要的东西,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他娘的!”一旁的柳严辰气的破口骂出了声来,“怎么只打了三十丈?”上一炮不是打到了五十丈的么?
  中点误差还更大了,这落点距离中心线原点十米远的距离也都有了!“怎么搞的?”嘴中气恼的叫嚷着,柳严辰再一次跑上了前。
  在他们立足十多米远的地方,新新的黄土覆盖,山野间被人在地上挖出了一个标准的炮位。那个直径有一尺多长的圆粗铁桶就摆在那里,边上只有一个试炮的操炮手在。而随着柳严辰的奔上,他手下那些人也一起涌了过去,或是取火药发射包,或是取飞雷弹,更或是帮助柳严辰查看铁桶,等等不一。
  而在炮位更远的正前方,每隔十丈就有一道小沟在地表上被掘出,在山下平坦的野地上痕迹很是醒目。
  小沟共有十道,整整一百丈的距离,相比较起这个又圆又粗的铁桶射程来是远远足够了。
  梁纲没有过去凑热闹,而是叹着气转头向前山的营地走去。这个试炮场是红巾军所驻扎的山头的后山野地。
  军中的杂务结束之后,梁纲的注意力就随之转移到了火炮组身上,他们研制没良心炮已经有了一阵子,也该是出成果的时候了。
  柳严辰也没有让梁纲失望,他们火炮组在大军转回郧南的路上就已经完成了大号臼炮,也就是梁纲心中所想的没良心炮的设计图。
  炮膛壁厚、炮管长短、总体重量、发射装药量等各处数据也全都估摸出了个大概,并且在大山内安营后的这十天时间中几经实验,进一步的得出了大型臼炮的准确数据,并铸出了两门更好的大号臼炮试样。
  红巾军在攻打襄阳的时候梁纲就发现了臼炮的弱点,射程短,对坚固物体,如城墙的爆破力也差,清军城墙只要是能抵挡得住火药桶的根脚爆破,那剩下的单凭臼炮,根本就对它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在这一方面,它们甚至不如铁弹。
  这一弱点在荆门之战时被更进一步地反应了出来,打那之后梁纲心中就开始了对新式装备的估摸。单凭现在臼炮的威力,攻城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必须造出一种威力更大同时也不重的炮来。
  可是受形势限制,重炮不能装备,那又该用什么办法来改变呢?
  思来想去,梁纲就想到了在淮海战役中大放异彩的没良心炮。
  似乎是铁皮桶卷的?
  对那些东西不甚了解的他,脑子里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铁皮桶。没良心炮就是铁皮桶。
  当然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一些技巧的。只是以铁皮桶做原材料,就首先反映出了它的时代性,那绝对是火绳引燃火药做发射以抛飞炸药包的,与现在的火炮可以说是处于同一个档次。而至于那炸药包里是不是装了雷管什么的,就不死梁纲考虑的了。
  开花弹的成功让他直接性的把两者归为成了一类,区别只在于后者体积更大,重量更大,达到了空前的二十+斤重,是前者的四倍。
  用多少火药做发射药?
  拿最初的几门试样做实验后,柳严辰相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数据。到现在为止,新造的这两门炮已经算是合格的了。炮管的承受力和吨位重量都达到了要求。直径一尺二寸长的炮管,全身头尾长三尺三寸,不用什么底座,只一个铁架子就成,两者相加,总重量才一百斤,比正儿八经的小型臼炮还轻的多。
  巨大的炮口,超快的散发速度,能让它承受得了最高五斤重的火药,但一般的来说都是两三斤重。
  因为这没良心炮的准头比臼炮还要离谱,打的越远偏的越多。急的试验中打的最远的一次,装药四斤,把二十斤重的“炮弹”打到了接近九十丈的距离,而落点距离中心线原点则相隔了将近十丈……
  而且因为“炮弹”体积委实过大,在空中受到的各种阻力也大,只要稍微的有一点风向或是抛射角度变化,再或是或是别的什么变化,就可以严重的影响到它的射程。同样装上四斤火药,远的可以达到九十丈,近的则只有三四十丈,如此巨大的察觉,那落地时间就十分的不好把握,过长的引线往往是要“炮弹”落地几息时间之后才爆炸……
  “任重而道远啊!”梁纲心中无奈的道。
  “哒哒哒……”马蹄声从前方传来,抬头一看,是詹世爵。
  “将军,宋标到了!”十步前下的马来,詹世爵快步走到梁纲身前报道。
  宋标,就是在阴条岭和南向阳一起投降的那个郧西县捕头。他现在的身份是暗营副座,是时小迁的助手,职位和柳青言相当。
  当时梁纲没有那他吸纳入军队,一是因为他不是南向阳那样的军人,没带过兵;二是因为让他当兵太过可惜了,就算是个分队长、中队长也是如此。宋家在郧西相当的有关系,他真正适合的职务是在暗营。
  虽然现在宋标与南向阳二者间的地位已经相差颇多,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公平,可是宋标本身而言他就不会生出抱怨。
  人要有自知之明,能做到一县捕头的人都不是傻瓜。而且只要是个聪明人,就能看出暗营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甚至在梁纲自身的红巾军覆灭之后,暗营都有可能还依旧存留。只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宋标心甘情愿的了。
  这些日子来,时小迁有了宋标做帮手,势力在郧北发展的极快,虽然根基还不牢靠,可是整体实力上要超出郧南(柳青言)的不少。而且他们还和王延诏保持着了密切的联系,以至于梁纲现在和王延诏的关系都无形中亲密了几分。
  “竟然亲身来了?”梁纲眉头皱起,难道北边出了什么大事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六省教案
  
  “将军,萧正杰在安康河滔被官府拿下了,薛文斌、梁得厚几人一同遭秧,全被下进了大狱,连带着的还有张大用等一批亲信教徒,一共六十七人之多,都被捉了去。”
  一见梁纲到,宋标急忙就把这一消息告知。这两天来,他星夜赶路从郧西到房县,可不就是为了把这一消息尽早的报知给梁纲!
  “什么?萧正杰竟然被拿了?”一语惊破天,梁纲顿时就呆住了,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正杰可是西天大乘教在陕西的首领级人物啊,怎么就被官府给拿了,还一连串的牵扯了这么多的教中骨干?
  “将军,前些日子,萧正杰和萧昆、薛文斌、梁得厚、张旭四人,都带着一帮弟子门徒在河滔地方烧香念经祈福做法事,惑众敛钱的,结果声势闹得大了些,被安康县的知县谢国桢访到。那谢国桢报就给了兴安府知府庄炘,旋即又上报了陕西巡抚秦承恩,这才惹来了祸端。
  秦承恩得知后立即就派出了兴汉镇总兵皂君保,督同各文武员弁前来捉拿萧正杰等人,同时还派出了陕西按察使姚学英、潼商道广厚,带同乾州知州朱勋前去兴安府,会同汉兴道台盛时杰,督率地方文武官员细查严究教案。
  结果安康和周边的砖坪几县被严厉搜捕,依照已知的那批人跟脚,顺藤摸瓜抓出了一大串来,连同萧正杰五人身边的弟子,一共捉去了六十七人,全是他们教中的骨干。从门徒教众家中搜出的太阳经、灵文等经卷更是不计其数……”宋标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后因果一一给梁纲道来,说话间心中再一次的暗叹自己幸运,落了落了还能遇到梁纲这样的财神当老大,真是何等之幸啊!
  想那萧正杰,堂堂一方魁首之尊都需要亲自出马赚香火银子,可他宋标,自从加入暗营以来,就只有大把大把的往外花银子,而从来没去想过要如何往内赚银子,这待遇和西天大乘教的一做对比,真真是天壤之别!只要一想想,他就感觉着“幸福”!
  梁纲的眉头紧锁,心中深深地为萧正杰感到不值,堂堂的一方魁首级人物,竟然因为钱而锒铛入狱,实在是可笑,也可悲!
  这萧正杰与萧贵乃是同宗,原籍都是湖北襄阳县人,乾隆四十一年时萧氏宗族的几户人家一起迁到了安康来种地营生,这里面就有萧正杰和萧贵两家。
  乾隆四十六年萧贵与宋之清相识,三益教成立后他就把自己的二弟萧昆,也就是这次和着萧正杰一起被捕的那个萧昆,以及萧正杰一起介绍进了三益教,随后三益教变成了三阳教,最后再变成了西天大乘教,他们也就跟着不停的转变身份,可以说是宋之清手下的元老人物。
  萧昆与萧贵的关系更近,但是他在才能上及不上萧正杰,所以多年来就一直屈居其下。
  待至到两年前,陕西西天大乘教盛行,萧贵就受了宋之清之令在安康另立一分支,他自己便是这支分支的教首。科斯因为他本人常年在襄阳总教活动,所以这一分支里,他仅是一个名义上的教首,实际大权全都操纵在萧正杰这个掌教大师傅手中。
  所以说,萧正杰在西天大乘教中是名副其实的一方之尊,身份比之齐林差上一等,却是稳压姚学才、王应凤。与王延诏、王聪儿、王应琥相当!
  烧香念经,祈福做法,最后惑众敛钱,这些都是西天大乘教常用的手段。萧正杰想必也是做惯了的,所以才没多加戒备,结果却被陕西官府拿个正着。实在是令人无语!
  此一变后,陕西西天大乘教群龙无首,实力即当锐减。
  “将军,似乎有变呐!”王邵谊捻着下巴上的几绺胡须细细的琢磨着,说道,“当年学生也在官府中做事,那文书传递可没那么高的效率。而且州县衙门每年接到的民间聚众敛财、妖言惑众之事不知几凡,可从没听说过谁去认真打探了。而便是去了,也多是一无所获。因为那白莲教极善经营钻机,谋划一地时必先和本县的捕快、书办打好交道……”
  “现在这安康县……”王邵谊摇了摇头,觉得这里面很是……不对味。
  梁纲眼中精光闪闪,一个小小的知县,先报知府再报巡抚,文书传递速度如此快捷,这本身就透着异常。清朝朝的办事效率可是远没这样高的。
  而那巡抚秦承恩一出手也是大手笔,气魄大的要死,一镇总兵和一省巡按就给抛了出来。反而是对兴安府本地的衙役……
  而且还有潼商道台广厚,带乾州知州朱勋前往兴安府,会同汉兴道台盛时杰,督率地方文武官员严查缉拿。这样麻烦的事情,竟然在不动声色中就办的妥妥当当……
  从得信出兵到一网打尽,才区区几天地时间就告一段落,可谓是动若雷霆,连跑的机会都不给人,这又怎么可能是一时兴起?
  “怕是早有预谋的吧!”梁纲心中暗道。他几乎能够肯定,清廷官府是准备对西天大乘教下手了。
  想到那不知是什么具体内容的六省教案,他这心脏就立刻“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你们可同王应琥支应过了?”梁纲按下心中的躁动,那里面的关系太多,自己有对教案又知之甚少,还是不动为上。心思想到别处,转口问向宋标。
  “已经支应过了。不过这消息还是王延诏的人透给我们的,以他和西天大乘教的关系,怕是会更早一步的通知给了王应琥。”宋标说话间很坦然,并不为自己不能及时知道陕西的情报而有所愧色。他们暗营现在连郧阳府都才刚刚布置完,哪里还有气力去顾及陕西?
  “你先下去休息。等转回去了,告诉时小迁,让他立刻派得力人手前去陕西打探,不可放过一丝消息。”
  “是,将军!”
  宋标行礼后恭敬地退了下。他知道,梁纲当面就做下关于以后事宜安排的另一层含义是什么。那就是要他好好休息一觉,然后迅速转回郧北,不要多耽搁时间。也就是说,这一趟中梁纲是不准备再见他了。
  宋标的离去梁纲如若不闻,他的心思全都放到了“六省教案”四字上。“如果这真的是官府准备动手的信号……”那么现在就应该是最后的挽救机会。
  如果火速去通知西天大乘教总教,该还能挽救回天。
  可要是继续置若罔闻……那就有死无生了。
  梁纲面色沉凝,西天大乘教被抓起来的人一共有七十二个,他就不信了这些人能个个都是好汉、硬汉、铁汉,个个都能顶得住清军的严刑拷打、酷刑逼供。所以,襄阳和郧阳这边的情况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吐露出来,到那时候拔起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下,宋之清他们难逃一劫……
  也或许陕西传来的消息能让他们警觉,但是……历史上的轨迹,自己不出手它会自动扭转么?
  ——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梁纲的心思在不住的翻转中,可是他之前所做下的决定却是毫无动摇之念。他是铁了心的要看宋之清、齐林等人溅血,看西天大乘教分崩离析,看历史长河依旧按照原先的脉路前行!
  没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还去伸手援助……
  “世爵,去联系襄阳,让他们注意力,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把消息传来。”自己不去管,生死有命,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就在梁纲严密注视着襄阳动静的时候,郧南的清军终于缓过了劲来,有些蠢蠢欲动了。
  梁纲的注意力立可就从襄阳撤回,投注到了当面的清军身上,而就在此时,梁纲所期盼的消息也由暗营和襄阳那边传了出来。
  先到半日的是暗影关于陕西的消息。兴安府在抓捕了萧正杰等人之后,大索全境府县乡里,严查教案,陆陆续续抓了近三千人打入大牢,这里面当然有西天大乘教教徒,可更多的是无辜百姓。巨量的数额把府县各处的牢狱都塞得满满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又是当官的大发横财、勒索民间的一个好时机!先有禁书案,后有教案,这片当官的真的是好运气。
  在兴安府大兴教案的同时,解去了西安的萧正杰等人也得到了判决。
  秦承恩以萧正杰“传习违悖经卷”,“在陕西自立一教”,“实系陕西兴教首犯”,“散布邪言,百姓黎民被其煽惑,数至千余人”,“狂悖貌法,与大逆无异”,判其罪当凌迟。
  而萧昆、张旭、梁得厚、薛文斌、张大用、刘大进、赵显彰等二十九人则被判了斩刑;胡大开等三十三人,被发遣至黑龙江给索伦、达呼尔为奴;余下的各被杖打一百大板,徒刑三至十年不等,至配所再杖责四十大板。
  而在河滔被抓住的那一批信徒,则是每人杖责一百大板,各枷号两个月,刑满时再杖责五十大板,交纳保递籍,才可归乡。
  同时还颁下海捕文书,通缉天下,严厉捉拿韩陇、孙赐俸、何士选、薛文灿、陈显名、王登科、曾琮、冉文酬、万人杰等陕西教会骨干,并捉拿萧昆子侄萧得英、萧报雨二人。称之为“不得稍留遗孽,以绝根株。”起获所有经卷,当堂销毁。
  “弟弟都斩了,哥哥还跑得了吗?”
  梁纲听了消息后心中当即冷笑,这消息都从陕西传到这山沟沟里了,襄阳府那边怕已经是早动完手了吧!
  从西安,哦,不是,可能他们在安康大牢就已经招供了,之所以把人犯送到西安去判罪行刑只不过是按了规矩来,再或是为了迷惑襄阳西天大乘教总教而耍的花招。
  从安康把消息传到襄阳城可是很快捷的。
  而这些天的时间过去,官府若真是一直在做准备,那在城里一旦动起手来肯定是万无一失。
  梁纲心中有一种感觉,自己在拿到这个消息之时,襄阳城里现在已经动手了……
  现在,那庞然大物一样的西天大乘教怕是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大脑。这一场血灾,避无可避。
  “六省教案!六省教案!”梁纲默念着这四个字,他现在敢十分的肯定,这兴安府教案就是六省教案的源头。
  襄阳的情报比暗影的晚了将近半日,梁纲等的都有些心急气躁了,它才悠悠而至。
  一个小拇指粗细长短的竹节,上面阴刻着一艘船,这是李元清的标记。打开竹节,从中掏出一张信纸来,上面的内容清晰映入梁纲的眼中。
  萧贵、宋之清与前日已经被捕,齐林也被押进了大牢。
  与他们相继被捕的还有宋相、萧贵、李成贵、张添美、樊学鸣、伍公美、王元兆、高成功等六十二人。襄阳全府一片肃然,在府城襄阳内或是樊城等地的西天大乘教的头脑级人物几乎被一网打尽,只留下了李全和薛国玺脱身。
  王聪儿、姚之福和齐林的两个儿子齐国谟、齐国典都脱出了身来,藏于何地不知,红巾军的老相识陈洪也没有被陷进去。
  南会的情况还在打探中,从已知的情况来看,损失极是轻微。因为他们一直就是处于官府的通缉之下,所以不会像总教和北会那样,已经被人告发,就无不损失惨重。
  李元清的情报几乎全是从官府内套取的,这是他现在情报的最主要来源。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
  “呼——”长吐出了一口起来,看到王聪儿和姚之福像历史中一样安然无事,梁纲这心里登时大松一口气,之前所有的担忧全都化为了乌有。
  他不去阻止六省教案的发生,可这心里却始终在担忧,担忧王聪儿和姚之福两人的命运,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出偏错。
  直到此时,看到李元清送来的这封情报,他才彻底的安下心来。
  “自己也该再往后谋划谋划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三章 收将
  
  谋划,梁纲确实是需要好好地谋划谋划。历史长河的第一个切入点已经摆到了他眼前,而且如原定中的轨迹一样,将西天大乘教的众首领一网打尽!
  庞然大物般的西天大乘教一去不复返,徒留下巨大的身躯供官府下刀宰割!在这样错杂纷乱的局面中,不好好的谋划一番,梁纲又怎能去得到最大的利益?
  振奋、喜悦,最初的激动退后,梁纲心中再次恢复了平静,虽然脸色是阴沉欲滴,面上是愁眉紧锁,可是他的头脑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王聪儿、姚之福……”的名字从梁纲的心底升起,这是两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姓名,她和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将是支撑起襄阳白莲教头顶一片天空的擎天玉柱和架海金梁!
  “小两年时间的布局,终于到了收子的阶段了!”梁纲眼中闪过一抹别样的神采,如星辉一般灿烂夺目。他就不信了,有这么多的先手在,自己还“争”不过襄阳白莲教!
  覆清的志向无可动摇,艰难的道路上再多的困难险阻也必须一一克服,而眼下,只是剧情大高潮前的一场小小风波!
  “王聪儿……”梁纲脑子里显过一张漂亮的面容,默念着她的名字,一双瞳孔更加了几分深邃!“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那姚之福,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压下他的……可千万别让我感到失望……”
  以师徒弟子为寄,以乡里乡亲为依,这种隐蔽的传教方式注定了西天大乘教内部的不稳和大小山头的林立,一旦他们头上没了宋之清的威望,也没了齐林的威压,那么,怕是偌大的西天大乘教,转瞬间就会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襄阳城对于这些残存的头领来说不再会具备什么特殊的意义,之前的总教总坛所在地,已经随着这场大浩劫的结束而烟消云散,不复存兮。
  劫难过后的西天大乘教头领,其实力之依据,其眼光之长短,其个人之野心,其周边之环境,都注定了他们将会各自为政,而视襄阳总教总坛为无物。
  在这般的局面下,襄阳白莲教自身的主体力量都可能会产生分解,那高家怕是不太可能再依附北会而立了。据梁纲所知,高成功和他身后的派系听的是宋之清的话,从的是宋之清钦定传人齐林的命,现在这两人都已经“死”去,余下的王聪儿年纪轻轻,姚之福又地位一般(相比较),如何能让高德均(高成功之子)、高成杰(高成功之弟)等心甘情愿的去继续听命?
  一场分裂,在所难免!至少梁纲是这样看的。
  而如此一来,襄阳白莲教(特指齐林一脉)的实力就会再遭重创,如果自己一直不插手,那么待到起义时,北会的力量怕也就只能和南会、高家并列了,便是能强上一些也绝不会超出太多。
  现在梁纲与南会的交情不浅,与王延诏这一脉相处的也不错,和王应琥更是有密切的联系,只要从中筹划的得当,王聪儿自己再争气一些,一年多时间的恢复,襄阳白莲教依旧能一峰独秀,照旧能盖压四方,至少也能在名义上保持着对高家和对南会的领导,与王应琥、王延诏一脉同盟的盟主地位。
  而如果是做到了这一步,那么湖北白莲教……梁纲嘴角微不可查的一翘,隐约的露出了一丝笑来!“她可是个女子啊,便是起义形势最终大好,义军走到了最后一步,那对于自己来说,她的威胁也是微乎其微的,这可比姚之福上位好的太多了!”
  黄昏,襄阳来人就离开了红巾军大营,一路向东回去。梁纲给李元清的命令是继续关注!
  “将军,将军!”
  而就在那人刚刚离山回襄阳不久,傍晚时分姚学才突然来到了山前,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挂了一身重彩的廖勇富。
  梁纲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离别时不还好好的么?”心中暗叫着,本人忙上前扶住了廖勇富,并就立刻向身边的亲卫吩咐,“还不快去请黄大夫!”
  医疗部的五名大夫中,以黄恰医术最高,在民间时的名气也最大。梁纲来自后世,习惯的是人人平等,至少是在言语上是这样,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所以在言语上很是有礼。
  “梁将军”,廖勇富双膝一曲,对着梁纲一下子跪倒地上,“我们教主,和我们整个石岭……都……都……”豆大的泪珠如雨一样从他眼眶溢出,廖勇富满脸的悲怒愤伤,扭曲的肌肉都变了形。
  梁纲一直在扶着廖勇富,他的这一跪连带着梁纲都半曲下了身子,因为廖勇富身受重伤,所以他却不敢用力把他从地上生生拽起,所以只能如此。
  两手扣住了梁纲的手臂,廖勇富满腔都是悲愤都是无尽的恨意,似乎又是回到了昨夜,回到了石岭,回到了那个杀戮场……情由心生,激愤下两手用死了力气筘下去,梁纲都感觉手臂上有些轻微的疼痛了。
  过猛且持久的用力让得廖勇富伤口出血更快,他手臂上一处本已经包扎好了的伤口立刻就重新渗出了血来。殷红的鲜血渗出绷带,顺着手臂往肘端流淌,但廖勇富都罔若不见,更似感觉不到痛苦一样,依旧沉浸在无尽的悲愤悲恨当中。
  “王教主他……”梁纲心头升起了一种明悟,王应琥肯定也是好不了了,甚至整个石岭都有可能遭了秧,不然的话廖勇富不会如此悲伤。而说不定就连眼前的廖勇富本人都有可能是因为幸运才捡得回一条命来的。
  惊愕、犹疑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带着不相信的意味梁纲望着眼前的廖勇富和姚学才,似乎想问又有些迟疑开口的一样。
  该做戏的时候,就该做戏。
  “将军”,姚学才终于开了口,短短几日不见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离去时的锐气勃发,而是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哀戚。“王教主……王教主他满门上下……都一起遇难了,连带着整个石岭,一两千口人,全……都被清军……夷成了平地!”
  “什么……夷成了平地???”梁纲这次是真的大惊了,整个石岭都夷成了平地?那岂不是说……王应琥他们这一脉的根基完蛋了?那獐落河畔的石岭可是王应琥的根基之地啊,手下的多少头领的家眷子弟和弟子亲信居住在其中……
  “官兵昨夜突然包围的石岭,成德那狗贼亲自带的队,要拿我们教主。那时候我们都已经知道襄阳的恶讯,教主下令让各家各户赶紧撤离,所以我就带领着一帮弟兄在旁护卫。”廖勇富说话间刻骨铭心地恨意不由自主的就表现了出来,似是咬牙切齿还犹嫌不足。“那些狗官兵见有我这一队人马在就立马涌了过来,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差距太大,没多长时间我们就撑不住了。本想着就投降了,只要他们不伤家小就好。可谁曾想到,成德那狗官竟然下令……下令格杀勿论。以至于我们整个石岭,上上下下一两千口人都……”眼泪再次禁不住的从廖勇富眼中流出,嘴巴张了几张都说不出最后那半句话来,满心的悲痛、愤恨,无尽的怒火、仇意,最后只能化作一通嚎啕大哭。
  “妈的,成德这狗东西,想功劳想疯了?”这可是一两千条人命啊!而且究其根底是什么原因,明眼人一看就知。“成德!狗!日的……”梁纲眼中杀机爆闪,一股逼人的气势油然发出,这种屠杀无辜的事情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廖大是拼死杀出的重围,身后上百兄弟活着逃出来的只有七个。”姚学才面色恻然,同情的看着正嚎啕大哭中的廖勇富。他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赶到石岭,可那时清兵早已经撤去多时了,只剩下了一片绝域、死域,打探不得半点有用消息。就只好带人去先前的联络点看,却不想在那找到了廖勇富他们八个。
  廖勇富的伤势不轻,姚学才本想要他休息过几日后再来寻红巾军,可是仇恨满心的廖勇富那里躺得住,执意前来,姚学才劝阻无效,只得同意。再加上他心里也想来见一见梁纲,就一同找过来。
  廖勇富有石岭之痛,他姚学才也有襄阳之悲,西天大乘教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实在是让他们这群局中之人悲痛不已。
  “梁将军,我廖勇富愿带弟兄们投于将军麾下,牵马坠蹬,誓死追随,永无二心。只求一日能报此血海深仇,了无所愿!”一个刚毅而炙烈的声音响起。却是廖勇富已经止住了大哭。
  看到梁纲目光转到,廖勇富放开了自己筘在梁纲手臂上的双手,五体投地行了个磕头大礼。脑袋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再抬起时额头都染着一层土灰。“请将军收留!”
  “唉,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梁纲连忙扶起廖勇富,就是他不愿起这时也不能让他再跪了。
  “他竟然投给了自己???”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四章 恶讯不断
  
  “好!那今后你就是我的骑兵中队长!”
  看着廖勇富坚毅的表情,两眼泪光中的乞求,身上透着的孤凉感,梁纲突然大叫了一声好后一口应下。
  既然人家敢投,那自己还有什么不敢收的?天底下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或是人,能管得了自己不成?
  廖勇富,他今后就是自己的骑兵队长!谁敢说个不字?
  脸上一松,梁纲痛快的答应下来让廖勇富心头升起了一阵感激,一旁的姚学才经过片刻的呆愣后也回过了神来,注视着廖勇富的目光不仅有些复杂起来。
  “这一投,教中的事物可就再也不占名分了,错过了这一段,日后就是想重新拾起也拾不起来了……”
  廖勇富是王应琥的亲信,手掌分教的武力兵马,地位就相当于是姚之福在北会一样。西天大乘教中也是一个人物!
  此次石岭大难,王应琥、王应凤兄弟以及二人的子嗣悉数遇难,这郧阳分教就属他廖勇富最大,若是有心,凭着他手中的实力和以往在教中的威望,拿下郧阳分教的大权并不会太困难。
  可是他现在……选择投给了梁纲,投给了红巾军。身后站的有人,这要是再往教里事物伸手,就难免给人一种外人假他手插手的感觉。而且红巾军战事不断,位置时常迁移变动,他又不是时小迁的暗营,而是骑兵队的中队长,长时处于战斗厮杀之中,不定的环境,又哪里有条件和时间去处理和参与教务?
  然眼下的这个关头一过去,时机一错过,郧阳各县的分教头领难免就会各自为主,各理自己的山头。到时候廖勇富就是想收拾教务重整大权也是不可能的了。
  “砰!”姚学才正在胡思乱想间,廖勇富已经退后了一步,再次向着梁纲跪下磕了一头,这是确立上下尊卑的正式见礼,“廖勇富,见过将军!”
  “起来,廖队长快起!”梁纲称呼上也随之做了改动,他眼角一扫而过旁边的姚学才,见他面色上显得稍微的有些木然,不禁有些奇怪。但是眼下重要的是廖勇富。
  目光重新投到廖勇富身上,“放心,此仇我必与你报。成德狗贼,不碎尸万段不解心头之恨……”
  “勇富谢将军,代我石岭死难的所有亲朋友邻谢将军!”泪水忍不住的再一次从眼睛中流出,廖勇富两眼透过泪水赤然的看着梁纲,对他注视的目光毫无躲避。
  “将军,过悲过痛于廖队长身子有害无益,将军还是劝勉一二吧!”不知什么时候黄恰已经到了帐中,一直都在门口候着,此时见到廖勇富的事情多已了结,这才出声提醒道。
  虽然梁纲对他们医疗部向来礼遇有加,可是聪明人都该会守好自己的本分的。黄恰就是如此,对梁纲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一点都不托大。
  “黄大夫所言极是。”向黄恰点头致了下意,梁纲拍着廖勇富的后背,把他送到了一个原木墩上,“勇富啊,这人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做事,才能报仇。你现在这样,只是糟蹋你自己的身子骨,你还能把成德那狗东西怨死不成?”
  “所以说,咱们只有把身子养得好好的,棒棒的,这才能找成德报仇,杀了那狗东西。你现在最主要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身子养好……”
  “啪——”廖勇富在那圆木墩上刚坐定,黄恰就把随身携带的小箱子打开了。
  白色的纱布、上好的金疮药、止血散,小瓶装的烈酒,以及一排剪刀、割刀、剜刀、镊子和细针、肠线。
  一排东西亮出来,刚止住哭得廖勇富身子立刻微微的僵硬起来,他跟着梁纲也打过几次仗了,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只是之前都是看那玩意在别人身上使唤,也很有效,现在却是要在自己身上了……咬紧牙,一闭眼,廖勇富豁出去了,“黄大夫,俺这一百多斤肉可都交到您手上了,您老就看着招呼吧。”
  梁纲和姚学才在一旁一直看着,廖勇富身上前胸后背外加胳膊,需要缝合的伤口总共有六处之多,最长的伤口半尺还长,手术进行到一半时廖勇富就已经支撑不住昏了过去。等到黄恰停下手中的活,招呼担架抬人回去,都过去了一个时辰还多。帐外早已经是漆黑的夜色了。
  梁纲招呼姚学才一起用了饭,其间两人什么都没谈,姚学才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
  挥手把剩饭剩菜撤下,梁纲和姚学才在帐中坐下,“你父亲还好吧?”之前没有说是因为廖勇富,吃饭时没有说是因为这事情太丧气,现在就不能不说了。
  梁纲不知道姚学才都了解了哪些内容,知道的比自己的多还是少,但感觉着姚之福逃出之后,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跟儿子联系。
  “家父还好。侥天之幸,逃得了一命,可是教主和会长却……”姚学才的神情低落更是明显。也难怪他会如此,就好比一个大靠山在背的人,一直来都是痛痛快快的活着,可突然有一朝,这个大靠山倒了,还是以极意外、极迅速的情况下倒下的,自己猛然间从富家公子变成了一丧家之犬一样的存在,这内心的失落、内心的落差该有多大啊?
  姚学才现在就死这样。“教中的众多师傅和掌柜的都被抓去了,二师娘和两个师兄到是逃了出来,可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现在……西天大乘教是完了啊……”就像是一个孤独遗世的孩子一样,姚学才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两手捂着脸就闷声哭泣了起来,最后和廖勇富一样,变成了一场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梁纲没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等着,看到姚学才渐渐止住了哭声,这才开口,“这事我也听说了,贵教上下除了李全长老和薛国玺大掌柜外,首领人物悉数逢难。”
  “只是再多的不幸你父亲总算是逃出来了,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所以你就别太过伤心了。”这话梁纲说的很不地道,但那是针对西天大乘教,要是只对于姚学才本人而言,不幸中的大幸,这话当然说得起。
  “齐会长的夫人和两个公子都逃了出来,也算是保住了血脉,这也是一幸事。他们现在虽然隐去了身影,可是你们西天大乘教各枝各脉都有联系,想必很快就会联络到的。”梁纲现在已经不抱希望于能从姚学才口中多知道些什么内幕了,看他的作为,到自己这里来更像是来寻求安慰和安全感的。而且他知道的消息也不比自己多到哪里去。
  梁纲的话,姚学才听了后怎么品都觉得不是个味儿,别扭的慌,可话说起来却又是那个理,这样一来心里就更觉得别扭,索性就不朝这方面搭话了。
  梁纲看着眼前的姚学才,脑海里不由得就浮现起他父亲姚之福的面容来,敦厚淳朴如老农民一样的脸相,却豪爽大气而又四海的性格。
  这位自己今后首要关注的对象,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拿捏的住的人物。不过……好在的是,自己这边有他的儿子在。
  ——姚学才。
  应该是性格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年纪相近成就却高低分明的缘故,姚学才对于梁纲极是佩服。佩服他的武艺、佩服他的胆识、佩服他的“能征善战”。所以早在去年时候,他就从梁纲这里请了些老兵去做自己队伍的教官。这是什么样的心理就可想而知了。
  而梁纲因为他父亲是姚之福的缘故对他也始终是“另眼相看”,从开始时的屈身下交,故意结好,到现在的是真的有些喜欢他,两者的“感情”就愈发的好了。这一点从他叫梁纲只喊“将军”二字,就可看出一二。
  不过,再好的私人感情也只给“利益”让路,谁让他是姚之福的儿子呢!谁让梁纲与他一接触的时候就起了别样心思了呢!
  姚之福是梁纲第一阶段计划中,所必须“打倒”的人物中的头一个。他要把王聪儿推上襄阳白莲教的王座,这其中,就必须拿姚之福做最后一块的垫脚石。
  所谓人家江湖身不由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即是梁纲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么在大势面前就只能把感情两边抛,利益放中间。他可不愿意让自己的一盘计划付之东流,胎死腹中。
  石岭的杀戮像旋风一样迅速传遍整个郧阳,当西天大乘教徒们还没有从震撼中醒过来时,不好消息就又接二连三的飞来。
  先是四川夔州府教首谢添绣、谢添锦、萧太和等在大宁被捕,教中骨干二十三人被抓。
  然后是郧阳府属下各县,除房山外,郧县、竹溪、竹山、郧西、保康等县,相继捉捕了陈樊、刘文、胡小二等五十人。
  再次施南府,官府捉拿了杨再科、丁明山、向维德等十二人。
  最后落脚河南的高家传来消息,说是被南阳、邓州等地官府拿获了宋显功、阮志儒、陶兴等五十一人,他们高家一系和刘之协的三阳教都大受打击。
  前后半月不到的时间,白莲教各地的首领骨干被捕者数百人之多,受牵连的百姓更是有成千上万……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五章 邵谊之能
  
  梁纲手拿着一封书信,半天踌躇也没能做下决定,“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去,太过危险。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自己可是一军之主,现在去襄阳就好比是孤身一人进狼窝,一旦有了危险那就不是小事?而且现在的西天大乘教的实力远不如惜往那般强劲,襄阳一带地面,官府追查得又甚紧,万一行踪暴露,惹来天大的麻烦不说,到时侯就是想要脱身都不容易,可不似从前游襄阳那般的轻松惬意了。
  而此时郧南的清军又在蠢蠢欲动,虽然他们现在还要因震慑民间、威慑百姓、流民,而不能发兵,可是只要稍等上一段日子,待到郧阳民心稳定了,郧南千里大山中就必会再度烽烟四起。自己为一军之领袖,这个时候却遥离部队去襄阳,实在是太过儿戏。
  可要是不去,自己的损失也不小。一是与襄阳白莲教的情谊会就此蒙上一层阴影;二是自己不能借此机会真切的了解到襄阳教会现在的实力,及他们日后的打算。
  推迟些日子,姚学才可能会把与会的一些情况透露给自己,但是这也仅仅是可能,是一些,他不可能把全部的内容对都自己说。自己和襄阳教会毕竟是亲疏有别。
  然而,不能准确的把握住襄阳教会的具体情况,不能和王聪儿面对面的谈上一谈,这对自己今后计划的实施也将会有极大的负面影响。
  而更为麻烦的是,昨日姚学才派人向自己透露了一个情况,现在的西天大乘教,竟然有一个纯粹为恶意中伤的谣言直指自己!
  在那襄阳教会中,竟然有人怀疑自己和官府暗地私通,有所勾结,把西天大乘教的衰败归怨到了自己头上。
  这其中最初的谣言还算冠冕堂皇,拿出的理由也还有点煽动力——说若不是自己当初拦住了宋之清起义,现在的西天大乘教早就怎么怎么着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这其间之因果自己难辞其咎。而更不可原谅的是,西天大乘教为此而落败,自己的红巾军反倒是趁那个机会大赚特赚了一笔,兵力、财力和声望什么的都赚了个满盆溜。
  这里面怎么怎么着了……
  这个最初的谣言还算是“善”意的,至少没有直指自己和官府苟且私通。不过这也只是最初开始!
  随后出现的谣言就离谱露骨的多了,说当初自己是故意拦下宋之清的,怕的就是西天大乘教造反后,实力庞大无比,远胜过红巾军。清廷的大军打过来后,自己只能依附他们过活。自己不愿意这样被吞掉。
  而他们西天大乘教之所以落得今天惨淡的下场,官府之所以能这么快这么准的就把教中首脑一网打尽,那就是因为有自己在里面搞鬼。自己怕将来有朝一日西天大乘教起义了,势力压过了红巾军,就没有了红巾军的立足之地,所以才给官府通风报信。
  而给出的证据,其中之一竟是——自己在襄阳城的那个所谓“盟友”,也就是指刚开始时的陈和轩一家和稍后的李元清一门。
  说他们西天大乘教在“明”,自己的盟友在“暗”,就是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出卖了。
  两个谣言无疑是极其合得来,一经诞生就很快粘糊到了一起,这前言后语的一搭,摇身一变就混为一体,然后就首尾通畅了许多,就把自己乌黑烂透的鬼心肠大白于众人眼前了。
  梁纲真是感觉着哭笑不得,能造出这种谣的人也他妈的是人才了!
  虽然在那件事上自己确是存了私心,有极大地私心,可是自己敢对老天爷,敢对“穿越大神”发誓,绝对没有在其中搞鬼。
  那宋之清、齐林等人的身份,确确实实的是人家官府衙门自己查到的,自己(梁纲)没给他们帮一丁点的忙,而且从始至终这种念头连想都没在自己的脑子里想过,真的是清清白白没有一点鬼,那湘贵苗汉起义可是连自己都期盼着的呢。
  况且当初宋之清罢手之后,不也立刻就派出人手去湖南、贵州交界处打探过不是?自己说的可是一点差错都没,完全符合那里的实情。
  当地的苗民以及汉、土等族都早已经是群情激愤,起义态势一触即发。那事后,宋之清还特意写了封书信给自己表示感谢。当时可没听说过有这种谣言冒出?
  现在事态不妙了,就把责任全都归到自己身上,梁纲想想都觉得冤枉。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历史长河沿着原先的轨迹流淌过罢了。
  据姚学才讲,现在的襄阳白莲教中,持这种想法的人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数人还是很理智清明的,因该说这个传言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可是……”,梁纲愁眉,这次集会自己要真的不去,那就有的变化了。这个很少的“一部分”有可能就会变成少量的“一部分”,甚至是再多一点。而更主要的是,原先选择相信自己的那些人,怕是其中相当的一部分会因此而产生愤怒。
  认为自己是看西天大乘教不行了,所以才不去的。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种“背叛”的表现。
  人的心理都是患均不患寡的。现在他们教会力量损失惨重,自己这边却是毫发无伤,还因为先前的千里转战大赚了一笔。这事放到谁身上,心理怕都会感觉着些不是滋味。自己这次要真的“不去”,那就相当于是在火上浇了油。
  真是这样的结果,即便这次恶意中伤的谣言最终烟消云散,那自己和襄阳白莲教也会生分上许多。不说会渐行渐远,可全盘计划的实施,其困难度无疑就会增加上许多许多。
  “唉……”梁纲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一个艰难地选择啊!
  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苦果,一个关乎到现在,关乎到现在的实力,现在的根基,却有失未来;另一个则关乎到未来,关乎到未来的大计,未来的进展,却是有失现在。
  “唉……”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如果还有第三种选择,梁纲不会吞咽下其中的任何一个。
  “将军,以学生见,何不从陈大队或是张大队,二者中选一,以为代表,前去做那襄阳一会。”梁纲拿不定主意,就令亲卫招来了王邵谊和彭泰二人。王邵谊听了事情原委后,如此说道。
  “这信是李全亲笔所书,直言邀我前去。若是寻人代去,无理也甚是失礼,还不如直接回绝。”梁纲一手拍在信上,直言否决了王邵谊的主意。谣言就摆在那里,自己若是找人代去,那岂不是就更像“看不起”襄阳教会。
  “如是这样,那将军倒不如就走上一遭。”
  王邵谊凝眉想了想,再开口道。他认为梁纲不去襄阳,理由有二,一是自身安危。他蓄发已久,形象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直接露面。若是无得力掩护,根本去不了襄阳。可是襄阳的白莲教连遭重创,实力已经大不如惜,而这点且不说,单说其内部说不定就已经有了动摇分子做了那内奸和叛徒。(别把他们想的太坚强,否则的话宋之清他们,那些个首领级人物怎么一个个都被官府捉了?)
  再加之新任湖广总督福宁亲自坐镇襄阳查处白莲教案,地方官府都查拿的甚紧,沿途路上的一层层搜查必定严格,梁纲露面,暴露的可能性太大,一路上的变数太多,危险性也太高。
  二就是,他外出襄阳,这消息若是传出进了官府耳目,襄阳方面肯定会火速报到郧南清军那里,成德知道了必会立刻点兵入山进剿。那时候他自己远在襄阳,红巾军万一有个闪失……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这支军队,自竖旗立杆子以来,一切行动就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下进行的,便是年初的竹溪那一战,也没有脱离过他的控制。那所有的步骤,都是他事先所安排好了的,陈虎等人只是照本宣科罢了。
  因为部队没有脱离过梁纲的手掌,所以到现在为止,他对于手下这群人的指挥才能和大局观如何,也不甚了解,知之甚少。
  梁纲不敢冒险,也不愿冒险,红巾军家小底薄经不起大的挫折,所以把队伍交到别人手中,他这心放不下。
  这两个方面王邵谊都很周详的考虑到了,二“苦果”选其一,他还是劝梁纲选后而弃前,赴行襄阳。
  那路上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小心筹划一下赶去襄阳不成问题,最多也就是把头发给剃了就是。再说梁纲自身战力惊人,当初一人闯荡的时候都能来去自如,现在好歹有亲卫跟随,有西天大乘教残部支撑,更该如此。
  而部队本身这里……“将军何不联系一下北边的王教主(指王延诏),让他动一动,再让暗营传出点谣言……”
  王延诏在郧西、郧北一带经营深厚,那地方他还要压过王应琥一头,有他帮忙,只要是动一动身子,装出一点架势来,再有暗营的暗地里的煽风点火,顷刻间就能营造出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到那时,由不得郧阳府不胆战心惊,风声鹤唳。如此必可调动郧南清军北上。
  “另外将军还可以联系陈金生、罗进、杨宗仁、张驯龙等人,让他们也鼓动乡里一二,也可使郧南震荡,拖住清军手脚。”王邵谊不愧他做幕僚的老本行,周边各县的人物、乡情、关系熟记于心,这时候手到拈来就用上了。
  陈金生是王应琥的徒弟,还是个排名破靠前的徒弟,是西天大乘教在竹溪县的传教师傅。
  石岭惨案发生后不久,四川夔州府教首谢添绣、谢添锦兄弟和萧太和等首领就在大宁县被捕,这大宁县与竹溪县虽分属两省之地,却是相接相近的,那边有人在狱中供出了陈金生、胡胖子等人的姓名住址,一道文书立刻就发到了竹溪县衙。
  知县吴国华知道后立刻照会了城内驻军,从守城参将杨化禄手中拨调了五百人马,然后点起了府上的衙役捕快,会同绿营一起去分路捉拿陈金生等人。那胡胖子等是纷纷被捉,陈金生这一路也顺利得手,只是在回返县城的路上,他们在一处村镇歇了脚,给了竹溪教众回神的时间。陈金生的弟弟陈金玉组织人手在半道上劫下了哥哥,并打死了县衙捕头王胜及衙役、绿营兵十余人。
  陈金生遭了此次大难后,就引着人马上了山,算是郧南四县中第一路上山做匪的西天大乘教徒。
  而罗进、杨宗仁和张驯龙三人则是竹山、房县、保康三地里陆续上山的西天大乘教中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后这三人当能拿下竹山、房县和保康三县的教权。
  廖勇富不出面,就是王应琥这一支小脉都会四分五裂,由此可见白莲教内部的派系、山头之多。
  “好,好计策,就按你说的办!”王邵谊这么一提,梁纲心里算是活了过来,他之前只是一劲的去苦恼发愁陈虎、张世龙等人的指挥才能,却忘了自己还可以另外施展手段拖住、绊住清军,让他们短时间内不得动弹。
  而这时间也不需要多,只要能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梁纲进而一想,陈金生、罗进四人才刚刚上山,兵微将寡,势单力薄,正是需要自己襄助的时候,自己只是提出个这样的简单要求,他们没道理不从。那北边的王延诏也是一样,他手中钱少,同样需求与自己,也不会拒绝……想到这他这嘴角就不由得翘弯了起来!
  “这事你去安排,找人到那几处打声招呼,但不得麻烦廖勇富,也别打他的旗号。既然入了我红巾军,那他今后就是红巾军的人,别再扛着西天大乘教的招牌,惹来别人的闲话!”梁纲两眼炯亮的看着王邵谊,心中很是满意,这次可多亏他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赴行襄阳
  
  “是,将军。学生遵命!”王邵谊出了一次大彩,心里高兴,可面上却始终不显山露水。拱手一鞠,退回了原处。
  “不过这到襄阳的路,我该怎么去走?”梁纲解决了大忧虑,可并不是所有的麻烦都被解决了,这还有一个在。
  “将军赴行襄阳,学生倒是想出了一法来。”王邵谊出了彩后就不再动声色,彭泰倒站出了来。
  梁纲看在眼中,心里也不知道二人是不是已经存了默契,亦或是王邵谊为人识趣,会做事也会做人,知道干什么都不能吃独食。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没想好。“说来听听!”
  “今时为七月上,府县各地道场法事极多,将军蓄有长发,即可为一道人,则世间行走无碍……”
  彭泰是真的想出了一个好法子,一番话从头到尾缓缓叙出,听得梁纲点头称是的同时也长了不少见识。
  却道是:混沌初分有此岩,此岩高耸太和山。
  面朝大顶峰千丈,背涌甘泉水一湾。
  石缕状成飞凤势,龛纹绾就碧螺鬟。
  灵源仙涧三方绕,古桧苍松四面环。
  雨滴琼珠敲石栈,风吹玉笛响松关。
  角鸡报晓东方曙,晚鹤归来月半湾。
  谷口仙禽常唤语,山巅神兽任跻攀。
  个中自是乾坤别,就里原来日月闲。
  此是高真成道处,故留踪迹在人间。
  古来多少神仙侣,为爱名山去复还。
  这首诗叫做《题太和山》,相传是唐时的吕洞宾所做。这诗中的太和山另一唤作,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道教圣地——武当山。
  武当山坐落在郧阳、襄阳两府交界地带,位于房山之北,郧县之东,均州之南,均县之西。受其影响,两地的道门之风一直颇是兴盛。
  而同时间形成的一景向就是,每到有道教重大节日到,不少的府县衙门或是豪门大户都会请些道人做一做道场法事。
  这现在的七月份就有几场法事好做。一是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节(之一),或是佛教的盂兰盆会。这一日很是隆重且热闹,中元节放河灯,道士建醮祈祷,也都是民间的传统民俗。
  尤其是在今年,红巾军不久前才外转战千里结束,清军死伤甚众,各府县的衙门多要举行重大法事,设坛来祈祷英灵。
  这一来武当山的道士就更有的忙了。
  中元节稍后三日,便是王母娘娘的寿辰,也是一节。而到了二十三,天枢上相真君的圣诞到了,这襄阳、南阳一带才会再次大大的热闹一场。因为这个天枢上相真君指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千古名相——诸葛卧龙。
  彭泰的法子很简单,说白了就是“鱼目混珠”,梁纲一身道衣打扮,再带上几个长相秀气的,没什么案底留下,同时也绝对可靠的人手做随从道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了。沿途的那些个衙役、乡勇就是挨个检查,怕也查不出什么来!
  一是、因为通缉文书上的画像太过失真;二是、因为自乾隆三十九年起,道士的出家文碟就不再发放,他们也就没什么实质依据可查了。(道教的没落,满清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他们以藏传佛教为其国教,对道教是一再排挤。天师道为例,就是一贬再贬,几次连进北京都不让。
  我还郁闷的是,正一道第六十四代天师选在台湾,大陆还给承认了。杯具,真是江西龙虎山祖庭的一大悲催!)
  只要策划得当,应对时不露出马脚,一路顺顺畅畅的走到襄阳,不成问题。
  “好,就照这个法子做,我立刻回书李全,五日后必到!”梁纲当下做了决断。
  回书什么时候能到李全手上梁纲不清楚,也不用去管,他只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了。第二天一天的准备,各项事务都安排妥当,军事上的指挥大权他交给了陈虎,但也给了余下等人做了秘密安排,内务上还是由王邵谊统一处置。
  到了第三天清晨,天色刚刚放亮,他就带了四人出了大营,一行五人骑马沿着山脚往东赶到了十多里路,到了那里马匹就不能再跑了,前面全是高山密林了,把马匹交给那里的一个哨位看守,梁纲五人就拎着包裹钻进了林中。
  换上了道服,束上道冠,身后背着松纹古剑,手中拿着太极拂尘,梁纲肤色白净,身材高拔英挺,这临风一站,衣带飘然间,还挺能见到一丝仙风道骨。
  在大营中,也是为了保密,他们五人可是谁都没换衣裳。这身道服从昨日试穿之后,这才是第二次挨身。
  “延良、世秀,你们二人又何必一定要跟来,这准备的都齐全,还怕清兵捉了我去不曾?”梁纲整好身上道服,看着边上的姬延良和张世秀二人无奈的道。
  得知梁纲要赴行襄阳,不出意外,从陈虎、张世龙开始一众头领无人表示赞同,就连廖勇富都表示了危险。
  有些话梁纲不能说的太透彻,但是只从义气、情谊上出发,还是堵住了他们的嘴。不过在随行的跟班人手挑选上,梁纲就不好继续坚持到底了。
  姬延良、张世秀二人跟了来,另外两个王登和周浦和也都是第一大队的分队长,完全差了他之前的打算。
  詹世爵和亲卫队的人都没能跟来,因为打钟祥的时候他们的头发都重新剃了。
  姬延良、张世秀两人也不搭话,只冲着梁纲发笑。“唉,随你们便。”都到这里了,不可能再劝回去,梁纲把手中拂尘一扬,喝道:“走了,都走了!”
  不远就能走出房县到保康,等走过了保康到了均州,那他们就可以冒充武当山的道士,然后一路坦途的去襄阳了。而现在,只能算是要去武当山冒充武当山道士的道士。
  是真道士不假,但不是武当山的道士。现在赶去武当山,就是想趁着时景好,充作名头,寻上几场法事做做,赚些钱财。听彭泰言,这样假冒武当山道士的道士,整个鄂西、豫南和川东是常年都有的,一点都不稀奇,所以也不用担心。
  襄阳黄龙垱。
  这里本一个平平常常的村子,现在却突然间变成了西天大乘教残余首领的汇集所在,命运之奇异,怕是连那村中的西天大乘教门徒都万万想不到的吧!
  在村子偏南的一处普通院落内,堂屋上,李全、王聪儿、薛国玺、姚之福四人正在细细的商谈着什么。昔日辉煌庞然的西天大乘教已经成了过去,化作了一片废墟,作为教中仅剩的几位首领,他们现在首要做的就是如何才能在这片废墟之上尽早的搭建起新的殿堂,好为襄阳北会残存的教徒重新撑起头顶上的一片天空。
  事情很多,很复杂。极高的危险性是他们首要面临的威胁,而除此之外,组织内部的一片混乱混杂也是阻碍他们重整旗鼓的一大难题,还有那资金问题……
  近一年多时间,有着梁纲的帮助,西天大乘教早就已经不缺银子周转,甚至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起义物资储备,连带着薛国玺经营的地下钱庄,在不知不觉中规模都扩大了许多。那就是因为梁纲给他们带来的一笔笔生意,带来的一笔笔丰厚的银子。
  可是这一切随着浩劫的到来都化作了昨日黄花,遥不可及了。薛国玺作为执掌西天大乘教圣库的大掌柜,逃出生天的时候,身边还跟随着的只有一个身负重伤的贴身弟子……
  那所有的一切都被官府收了去,就连之前储备的起义用兵甲物资短短两天内都被官府查抄走了十之七八。
  “(樊城)王老教首昨又命人送过来了一千两,加上学才那新解来的一千三百两银子,现在账上还有小三千两,就目前局面来说支撑下去是不成问题。可要是以后……”薛国玺比以前像是老了十岁还多,不见了一丝之前的富商之态,白净红润的胖脸没有一丝血色,也明显的消瘦了许多,脸皮都皱一块了。“以后……重整了旗鼓,这点银子扔下去可就是打水漂也听不见一声响啊!”襄阳白莲教重整旗鼓之后,单是伤损教徒、头领遗亲等的安抚,看看就要花费多少?而且还要从新储备兵甲。
  屋内的这四人是没一丝放弃起义苟且偷生的想法。他们的志向依旧坚挺不变,只是在其中多增添了一个“报仇雪恨”。
  “现在咱们只有等那人来……只要他肯来,咱们开口就一定能借的到……”薛国玺的声音打住了,没有再往下说。
  那人要是不来呢?他们又该怎么办?是派人主动去借吗?还是怎么着……
  要知道重整旗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还是要在短时间内就完成,因为他们没多余的时间去耗,所以这个比当初宋之清当年起教时候的难度都要大。要完成这一切,中间就必须要有一笔相当大的银子作保障。环顾四周,他们只有梁纲这一个盟友可寻,也寻得到帮助……
  “那就等吧!”李全开了口,语气中透着无比的坚毅,老人的眉宇间一片凛然,“今天或者是明天,会知道的。”虽然也有了巨大的打击,但他没有跨。
  “今天或者是明天,会知道的!”王聪儿心底暗叹了一口气,是啊,今天或者是明天,总会知道的。梁纲的回书,今天不到,就是明天到,而明天过了要是还不到,就……
  “咳咳……”一阵咳嗽从口中溢出,王聪儿忙递了一碗水给咳嗽不止中的姚之福,他也变了许多,敦厚朴实的脸上都带着一股杀气了。
  当日事变,屋内的四人只有李全是在外办事而躲过的一劫,余下的三人都是城内。薛国玺个人身手很差,但他身为圣库大掌柜,身边多的是铁杆教徒,那些人用自己的命把他送出了刀口,拼得身边最后只剩下了一人。而姚之福和王聪儿则都在齐林府上,那里也是清兵的重点围捕地点,二人是仗着一身好武艺带着些教徒和着齐国典、齐国谟二兄弟一起杀出了重围,但也都受了伤。
  之后日子,福宁、陈用敷等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抓到手的宋之清、齐林等人身上,而襄阳城自身为繁华大邑,不可能整日闭锁城门,趁着城中西天大乘教人脉暗道还没断绝,三人这才得以逃出了襄阳城。而随后的日子里,姚之福带着伤却还要奔走四边各县,转告指导大小教头、教徒避难躲祸,奔波劳累,伤势也一直没得到好好静养,到现在内外伤都没能痊愈。
  “我看那梁纲不是个不讲义气的人,我那大儿子也说他对人仁厚,现在咱们西天大乘教落难了,他不会不伸把手的。”姚之福喝口水,顺一顺喉咙的不适,这才说出话。
  不过他也只说梁纲讲义气,对人仁厚,针对的是借银子的事情,却没说他一定会来襄阳一会。
  在座的都不是无知小民,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真意。齐齐叹了口气。
  梁纲是什么样的处境通过姚学才他们早了解的清清楚楚,眼下郧南的清军正在蠢蠢欲动,湖南的清军也开到了鲍家山、猫儿关等地,连那增援入鄂的夔州府川兵成德都没放回去,而堵住了竹溪大宁交界的许家坝、摩天岭、鸡心岭和小关,而且陕西镇坪营也开进了竹叶关,兴安镇一部进到了距离竹溪一步之遥的平利县(位于竹溪西北部,镇坪在竹溪的正西,大宁在竹溪的西南,这已经是在南面、西面完成了包围圈,再算上郧南当地的清军(不算郧北),投入的总兵力直接超过了两万五千人。
  这般情局下,梁纲不来也说得过去。
  可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们西天大乘教内部……想到近日连连冒出的谣言,四人的神色更见难看。“也不知道陈洪查的怎么样了?”心中都不由得冒出了这么一问。
  “长老……”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四人心中刚想起陈洪的嘶吼,陈洪的声音就在院门响起。他的查探算是告一了段落,就立马转会黄龙垱回报消息,谁知道途中又接到了梁纲的回书,就一并捎了回。“郧南的回书到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李家之助
  
  脚踏汉江,梁纲五人一路沿江东去。
  大道上,往来繁多的路人、商贾给灾难后的襄阳府增添了几分繁华的色彩,但是这并不能遮掩得住月前那场大水给他们所带来的伤害。
  随处可见的废墟,大片大片荒芜的农田,缓慢中一点点修葺着的村庄,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那一场大水带给襄阳百姓的伤害远远没有退去。即便乾隆皇帝免除了他们的一年的钱粮,可是,失去的永远失去了,伤痛的也永远刻在了心中。
  清风拂面吹来,立在江畔边,梁纲遥望着远远逝去的汉江水,水波粼粼,清灵碧透,宛如一道极美的翡翠玉带缠绕在眼前的天地间。“人祸已亟,天灾随之。人祸更胜天灾!”他再度深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美丽的汉江是如此温和,远不是长江黄河一般水情艰难,地方河道只需要每年正常的关注和巩固堤坝,先前的那一场大水就根本不会出现,更不会酿出如此大的一枚苦果!只能说是“人祸更胜天灾!毕沅不得好死!“将军看……”王登一旁突然叫道。
  梁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艘打着绿营旗号的运船正鼓满了风帆快速沿江驶下……
  “唉……”一声叹息声从他的口中发出,“才两天时间,这都是第五艘了!”上面运的可都是被抓的西天大乘教徒以及无辜的老百姓啊……
  姬延良四人默然。
  从出山以来,自均州一路到襄阳的走来,他们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疯狂,官府缉拿白莲教的举措已然到了“宁杀错勿放过”的地步,其中滋味不亲身的体验一回,旁人是永远无法想象出的。
  梁纲心中有很多的感慨,煌煌西天大乘教落到得今日地步,自己是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
  当初的袖手旁观,冷眼想看,也就罢了,可若不是因为自己早早的拉起红巾军,惹来了清廷的顾虑,深恐自己日后会与西天大乘教遥相呼应,闹将出翻天大事来,他们又怎会在事后对普通教众下如此辣手?他们难道会不知道这样做对民间将造成多大的伤害和震荡?
  而依旧如此做下,仅仅是因为事情有轻重急缓罢了。
  时到今日,官府除了是已经查处到西天大乘教储备的众多物资兵甲外,想必也一定从被捕的那些教会首领口中证实了起义计划的真实存在,所以才会下如此力气的来对付西天大乘教,所以才会变得这般疯狗一样的胡咬乱叫。
  两天的时间,梁纲他们一路从均州走到了襄阳,在这一路上他们听多了也见多了外地传来的信息。几乎全都是关于官府衙门是怎样捕拿西天大乘教徒的。
  以郧阳、襄阳两府民间还算热闹的情况下,之所以说官府是疯狗一般,那就是因为在流传的个个消息中,全都蕴纳着无尽的血腥酷厉,远超出郧阳、襄阳两地甚多。
  武昌府同知常丹葵。此人在教案发后,被福宁派去宜都、枝江一带,委查侦查。短短十日时间内就吓诈了富家无数,金银赚取了个盆满瓢溜。
  赤贫者亦按名取结,纳钱释放,少得供据,就立遭惨刑,在他手下,大量的无辜百姓被抓进牢中。他还把人犯一批批的运往省城武昌,就像郧阳、襄阳两府运送犯人的法子一样,都是用大船载运,每船载上一、二百人,沿江而下。但是与郧襄不同的是,常丹葵那里,运送途中人员饥伤毙命的甚多,却都是随随便便的抛入江中了事。以至于从宜都开始,东去江面上,至武昌浮尸一路不断。
  梁纲还听说过四川那边,达州的知州戴如煌,因为手下人少,又无兵可调。短日内竟私设衙役达五千人之多,借查拿教徒为名,分散至全州各处,几日之内就将州内的殷实之家尽行讹诈个遍,凡是家有财货者,无不遭其索诈……
  与这两位的行事相比,郧阳、襄阳两府的官府衙门行事确实已经算是和缓的了!虽然这里面应该有一部分原因,是怕做得太过激起了民变。
  可即便是如此,这两天中,五船人送到襄阳,那也有小一千人了吧?
  摇头叹息尽是无用。梁纲很快就收拾起了心中的叹息、感慨,有这个工夫,自己还是早点赶到襄阳城吧。
  李元清和陈和轩那里,自己还都要走一趟呢!
  襄阳拱宸门外。
  梁纲独自一人站在城门口一侧,光明正大的摇晃在守门清兵的眼前,眼睛细细的看着城墙上张贴的一张张通缉告示。
  作为近年来被严厉通缉的天字第一号反贼,自己的大名依旧高高悬在西天大乘教一众人之上。还是那一头短发的模样,真真的不得不让人鄙视他们更新速度。
  在自己画像下面的就是李全、王聪儿和薛国玺三人的,这三人是西天大乘教总教和北会逃出去的最高层次者。三人再往下就是姚之福、陈洪这一级别的,只是已经没有直接的画像。
  话说那三张画像画的倒是比自己的真切一些,还算是有点水平。梁纲不看名字也能看辨得出。因为有大致相似的轮廓和一些明显特征,比如说李全有一把胡子,薛国玺圆圆胖胖的脸,王聪儿的一双英气外漏的眼睛,总能让他把本人联想起来。“但这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和他们三熟悉……”在红巾军中因接替陈洪的工作而逃出一劫的戴大名此次也有幸榜上有名,高德均、樊人杰、辛家兄弟等北会骨干也都在其上,齐国谟、齐国典二人也托他老爹的福上了榜文。
  “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南会的人影。”梁纲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榜文,上面只管缉拿西天大乘教总教和北会的人,高家一脉也悉数都在其中,张汉潮那一系,却是一丝的影子都没。
  真是古怪!梁纲心下不解,难道清朝时的通缉告示也分地域张贴?
  回首向着不远处的姬延良四人挥了一下手,他带着一丝纳闷进了拱宸门。
  襄阳城梁纲也进出过了几次,但这此还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城中去的。
  在小胡同里转了几圈,见身后安全,梁纲这才去了城西李元清处。为了保险起见,他进城可是连姬延良四人都没带在身边。
  “道长您正堂稍后,小老儿这就去通禀老爷。”李家的门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这个年代已经称得上是老人了。
  看到梁纲递上的,中刻着一个“李”字的小玉牌,心中就惊了一跳,没听说过自家老爷结好道人的啊,什么时候留个玉牌下来了?
  这玉牌是李氏一族的传统(随州),只留给真正交好助力之人,算是一个信物,必要的时候另有一番用途。李元清两年前破门而出之后,就更改了规矩,把圆形玉牌改成了方形,除了陈诗一家外,老门房还从不知道又给出了谁一块去。
  不敢怠慢,一边把梁纲让进了正堂等候,另一边就迅速去通报内院的李元清。
  李元清正和李永昌在书房嘀咕事情,他自然知道拿这块玉牌的人是谁,心头大惊,立刻和着儿子赶了过来。在正堂见到梁纲的时候,脸上都有些发白了。
  梁纲温温一笑,给了二人一个放心的眼神,起身行礼,“见过李老爷,李公子,贫道有礼了!”
  什么话自然不能再正堂说,得到了梁纲眼神,李元清稍微的安下了心,与梁纲应付了两句,就“请”着他进了书房。
  李永昌亲自端茶倒水,丫鬟小厮一概不用。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将军如何这时到得襄阳来?”李元清急问道。有急事也可以使人召自己去啊,梁纲抛下军队亲自跑过来像什么样?
  “不急,军中之事我已经全数安排妥当,李翁放宽心就是。”梁纲对李元清的称呼改了,自从年时他明确的和李盈盈定下了婚约之后,对李元清的称呼就改成了现在的“李翁”。
  压下李元清的躁性,梁纲再度说道,“此来襄阳,主要是为和西天大乘教商议日后大事,事关重大,不得不亲到。除此外有一些事情也要托付给李翁来办,见了面,说得更清。”
  “李翁可查到了宋之清等人的判刑?何时何地执行?”
  “和西天大乘教商议日后大事”,李元清感觉着眼皮一跳,却也因此放下了心来。等到梁纲问出,就回答道:“虽然还没有全部判下,但是宋之清等为首者罪名已定,他与齐林刑凌迟之刑,余下判定的三十九人,三十七人斩立决,两人流放东北与披甲人为奴。”
  “行刑地就在襄阳城,不往外运了。”
  听了最后一句话,梁纲心下立刻一轻,他可怕福宁要把宋之清、齐林等人运到武昌或是北京再行刑。那样的话,路上有了时间也有了叫机会,李全、王聪儿必定会再度求上门来,要去解救。自己到时可就难办了。
  眼下在襄阳城就地处决,省的是干净!
  “他们的家眷,多是要充做奴仆了,你看着办,尽量的多买下些。”既然救不了他们人了,那就救一救他们的家眷吧。“但要记住,决不能引起外人注意。”
  “将军放心,这个不难办到。”李元清心中有点疑惑,他刚才明显的感觉到梁纲微微松了口气,“是怎么回事?”心中暗自不解。但也只会埋在心中,决不主动去问。
  李永昌倒了茶后就在书柜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本账薄,然后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梁纲和他父亲说话。
  西天大乘教这一话题完结,梁纲和李元清就谈论起了别的事情,天门的船坞存船已经多少艘了,配置的铁铺规模如何,船坞储备的新木是不是已经可以用了,各地的暗仓都筹集到了多少的铜铁锭,硫磺、硝石的储备量有多少,手下排帮人数多寡,船帮运行筹备的怎么样了……
  李元清从儿子手中取过帐薄,递给了梁纲,然后一笔笔的道出。
  造船也需要铁铆等用具,所以开春的时候李元清就顺势又办了个铁铺,如此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囤积铜铁锭块了。而船坞造船不买而自己存起来,明显是说不通的,他自己经营粮行的时候就有一支小型船队,现在顺势而为就可以把这支船队扩充成船帮,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招募水手了。联合着手下的排帮人员,将来组建起一支水军,人员是不用发愁了。
  船帮先有水手已经超过了三百人,主要是出川讨生活的川人。四川省的情况比湖北还要苦的多。近些时候接连几年发生旱灾,土地龟裂,颗粒无收,百姓不得不拖儿带女往老林中寻找生计。
  而与此同时,清廷为了增加财政收入,采取了严禁“私盐”、“私铸”和大量裁减水手的措施,这样就更加扩大了流民的队伍。
  四川东部和中部向来就是我国井盐的主要产区,这一带盐井密布,大小盐厂星罗棋布。盐厂分官、私两种。官厂规模很大,常有工人千人乃至万人.私人开设的盐厂虽规模比不上官厂,但数量颇多,所以“产量数倍于官”。清廷也和历代统治王朝一样采取食盐专卖,从中捞取大量收入。乾隆末期由于盐价昂贵,百姓用盐量锐减,造成了盐厂倒闭,盐工失业。许多盐工无法生活,只好私自背运食盐到陕南一带山区贩卖。因“盐引”为盐商把持.不许一般私人贩运,他们为了对抗“巡丁捕拿”以及盐商的欺压和勒索,便结伙成群而行。从四川出发,背用木架,盐用竹篾包安架上,以背负之。撑手有丁字木棒,小憩用木棒撑架,遭雨水辄不能行。至定远不过六日程,盐背必半月,所负重常二百四十斤,包高出肩背,上重下轻,.石畸树角,偶一失足,坠陡坡深涧,则人毙包烂。此等自食其力之夫,极勤且苦,所获仅足佣口。
  当时贩运私盐的人很多,在井旺时,更是日以万计。清廷连续下令严禁私自贩盐,再加上商人的多方逼迫敲榨,广大盐工忍无可忍,便不断起来反抗。
  所谓“私铸”也同样是无业游民,因生活无着就偷偷地开矿冶铜,以铸小钱谋生。(造假币,汗!)清廷屡次下令严加禁止,也断绝了这批人的生路,因此他们也不时聚众起事。
  湖北、四川一带,一些破产的农民、流浪者因找不到适当工作,就都集中在长江、嘉陵江两岸充当水手。他们虽终岁劳作,却不得温饱,过着非人的生活,失业的危险这次又向他们袭来,常常连身上仅有的衣服都变卖一光,成了“精膊溜”。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水手自然不甘心束手待命,也不断起来进行反抗。
  趁着机会,李元清精挑细选的择拣出了三百来人,并且这人数还在不断扩大中。
  “好!”一本帐薄翻下来,梁纲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好,心中是满意之极。
  初期时不能运粮的李家显得已经用途不多,可哪曾想到,只是变换了一下思路,他对自己的帮助就如此之重大。
  李元清也高兴了的笑了,但他并不以此居功,李家看似对梁纲的帮助如此之大,可实际上那是因为梁纲出了钱,价值百万两的银子东西交到自己手中(以银票和珠宝、古玩、字画为主),那还有什么办不好的?
  “李翁,家中显存还有多少黄金,起出一千两来。”梁纲心中微微疼了一下,这可是一千两黄金,不是一万两白银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梁纲喜欢起了黄金,而不再那么看重白银了。一万两白银多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可是一千两黄金却让他感觉着肉疼。那么长的时间下来,李元清也没能兑换出多少来,这一下子就要用去一千两。
  “还有一万三千两二百两。”李元清立刻向李永昌示了一下意。李永昌起身向着梁纲一拱,无声的退了下。他去取黄金去了。
  “将军可是要把这一千两黄金赠给西天大乘教?”
  取黄金而不取白银,自然是为了携带方便。跟着梁纲这么多日子了,李元清也是了解梁纲的那一嗜好的,虽然感觉有些怪异好笑。但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梁纲是不会动用那些黄金的。
  而取黄金而不取银票,怕就是为了保险吧。那银票虽然好用,可是数额过大的时候,银号、钱庄也是需要验看、查对的,这样一来取钱人的身份就难免要露出形迹。据李元清所知,梁纲是从来不用银票的。
  而他到襄阳来,主要是因为西天大乘教,这个时候动用黄金,显然就是为了给西天大乘教而用。人力有限,加之这个关头,携带太大的箱子出入都不方便。随身能带的,装下一千两的小箱子则是正好。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八章 议娶千金
  
  “恕我直言,这西天大乘教今连遭官府重创,首领人物尽数遇难,教下各支脉免不了要分崩离析,还有何实力能同将军共举大义?”
  作为一个局外人,李元清的看法应该是代表着地方主流,想必那些当官的也有一部分是这般想的吧!
  梁纲微微一笑,“西天大乘教虽末,可其教徒依在。”将里面的一些内幕透给了他说,看着李元清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说道:“虽然免不了分崩离析,可是襄阳白莲教,枣阳南会,豫南高家,郧阳三阳。四川诸部不提,还另有安陆、荆门、宜昌各路,依旧是大有可为啊!”
  “宋齐一死,他却是更为有益了!”心中猛然间闪过这个念头,李元清低垂的两眼中精光暴闪,几乎忍不住想去抬头观看梁纲的神色。好不容易才按下心中那股冲动,两眼慢慢恢复了沉静这才抬起头来。
  嘴角微翘的梁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是如此的自信!
  “将军还有别的什么吩咐?”李元清错开了这个话题。
  “吩咐倒是谈不上!”梁纲摆了摆手,对于亲近的人,他从来都不摆架子。“不过是想到了北京,李翁手中要是有可靠之人,就去北京开上一家店,做个点,不要求什么大作为,只要能散播个谣言即可!”
  嘉庆vs和珅,你们就去掐吧,我只在中间添点作料而已。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一句谚语不由得在他心头闪过,就狠狠地掐吧,有的你们斗得。
  传播个消息??李元清明了的点了点头,“这个好办!”
  “还有就是你家手中的田地,趁着一年半时间,都脱了手,省的到时候……”话没有说尽,可意思明了。这是梁纲第一次对李元清明确点出起义时间。“这个是不会变的。”
  “李某家小底薄,今正值转业关键之际,岂可银钱后续无力?也是该变卖一二田产了。”用叹默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李元清倒也有趣。
  “哈哈哈……”一语落下,二人相视大笑。
  “父亲,道长……”李永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梁纲、李元清立刻闭上了嘴巴。
  “莎莎……”一轻二重,三人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梁纲心中一动,明白了过来,适才李永昌为何离得还远时就高声大叫,却是因为另有两个人来了。
  该是抬箱子的!
  那一千两金子就有六十几斤重(换算成现在市斤的话是七十五斤),再加上箱子的分量,李永昌这样的公子哥如何搬得动。
  一千两黄金放在书房内,两个小厮乖觉的退了下。
  “一两一根的小金条,整整一千根。”李永昌说着打开了箱盖。一百根小金条静静地躺在大红色的绸面上,华丽的金黄色在富贵大红的映衬下在显得异常的耀眼。
  梁纲眼中闪过了一抹赞赏之色,这李永昌也不凡。能跟他老子一样想到这一千两黄金是要交给西天大乘教用的,这并不稀奇,可是能从这一点上再进一步的去想,把这一千两黄金用一两一根的小金条兑出,而不是十两一个的金元宝,或是五两一根的大金条,这就难能可贵了。
  黄金不比白银,市面上流通的很少。那出一两黄金的小金条还不算显眼,可要是五两一根的大金条,却远比五十两一个的大银元宝来的让人瞩目,而更别说是十两一个的金元宝了。
  门第小点的富家,有了金子都会送去打造首饰,可不会拿出来到市面上花。虽然是十两银子顶一两金子,可是一两金子换十两银子容易,十两银子换一两金子难寻。
  你送礼的时候,送上一百两黄金绝对要比一千两白银来的有面子。不然的话怎么会只有金叶子、金瓜子、金豆,而没听说过有什么银叶子、银瓜子、银豆。
  官府现在追查的正紧,西天大乘教正是该低调的时候,可不是拿出大金条和金元宝显摆的时候。如果有可能梁纲更愿意送他们一万两白银,这个无关他那嗜好,仅是从安全角度出发。
  “永昌兄做。”梁纲招呼李永昌坐下。未来的大舅子,称呼上也改变了颇多。“家中的外延情报是归你掌管的吧?那个和我亲卫有过直接接触的人……”这段日子为了尽早接到襄阳的情报,梁纲直接派出了身边的亲卫,亲点两个得力人手前往接头地点接头。而李元清和陈和轩则分别露了一个暗中设下的接头地点,自然也连带着暴露出了暗桩,和他们身后的那一条线。
  虽然那两个亲卫梁纲信得过,李元清和陈和轩这边也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毕竟是露在了人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现在教案上的事情已有了大致了结,所以,是该收尾的时候了。“人员立刻调回,接头地点抛掉,掐断这条线,扫清一切痕迹!”
  杀人灭口才是最妥当的安排,但梁纲没有说出这句话,如此毒辣的事情他自己都做不出来,又何必要要求李家父子(陈和轩)那么做。
  况且,李家(陈和轩)不比红巾军,后者是一场场厮杀杀出来的坚定可靠,李家(陈和轩)这里却是他们做主家的用恩情厚意一点点拢合过来的人心。能够在那里做暗桩,做情报线上的最后一环,也绝对是他们的心腹之人,这么灭口,太过可惜,还会寒掉人心。
  李元清眉头稍皱,李永昌脸色也轻微的一变,嘴巴不由得绷紧,他们都听出了一点意味。“我没那个意思,你们让他管住自己的嘴就行。”梁纲轻轻地摇头,“我那两个亲卫也都在身边好好的,又怎会让你们……”
  “不过,宽容归宽容,但有一句话你们一定要记牢。”梁纲眉宇神色凝重,正色说道,“只有死人才开不了口,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了。必要时候就需行必要之事,想想你们身后的家人。”
  李、陈两家,无论是那一家出了问题,对梁纲来说都是极其沉重的打击,经年的准备毁于一旦不说,还影响到了未来。所以,再多的甚重也没有错。
  李元清、李永昌此时是放下了心来,嘴角含着笑,连连点头称是。
  “都是不合格啊……”梁纲心里苦笑。这种妇人之仁和自己以及李家父子所要干的事情,真是要多不般配就有多不般配!
  再次暗叹了一声,他有了起身的准备,李家要谈的事情已经谈完了,陈和轩那儿还等着自己呢。
  李元清、李永昌在交换着眼神,这次的担心才出现,还没升起来就被梁纲给抹平了,这自然让他俩高兴,可是这并不是说李家就没麻烦了。事实上他们还有一件真正的麻烦事等着梁纲来亲自化解呢……
  “咦?怎么,你们有事情?”即将起身的前一刻,梁纲察觉到了李家父子的神色不对,就立刻止住了起身的动作,重新在椅子上坐定了下来,问道。
  李元清的老脸为之一红,面上浮现着些尴尬,整个的气质突然间的一变,变得扭扭捏捏的。一边的李永昌脸色也是讪讪。
  这就让梁纲更为的好奇了,“到底怎么了?那儿出问题了不成?”怎么感觉不像是什么坏事啊?到更似不好意思。直觉告诉梁纲,这应该不是坏事。
  “将军,小女年将二九……”李元清期颐的看着梁纲,希望梁纲能立刻反应过自己话中的含义,接下去的话,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女儿李盈盈现在都快满十七了,虚岁也就快到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大户人家的女儿早就已经嫁人了,生养快的话孩子说不定都生下来了。可他(梁纲)这里却是一直毫无反应,半年来等的李元清那个叫心急哦!
  自从袁氏覆没,他独立门户开始,这襄阳府内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上门求女,李元清都没敢应下。女儿的婚事是一直都挂在他心里,直到今年过年,与梁纲正式确立下婚约,这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可是半年过去了,梁纲一点完婚的意思都没有,李元清如何还能沉得住气?只是,为了这事情不好动用上情报网联系梁纲,事情也就只能一直这么拖着,直到今天。
  骤然见到梁纲登门,李元清开始时只有担心焦虑,可随着情绪抚平,这婚事的念头就又涌上了心头。刚才他跟儿子李永昌交换了几个眼神,也是关于这方面的。
  梁纲呆滞。
  他已经反应了过来,李元清这是在着急女儿的婚事啊。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犯了个常识性错误。
  后世二十多岁结婚是主流,现在十六七岁甚至是十五六岁结婚才是正常。
  二十一世纪形成的观念依旧在深深地影响着他,李盈盈在梁纲的意识中一直都是作为一个女孩而不是女人的形象存在的。梁纲他当然不会急着和一个女孩结婚。
  “大起义后”,梁纲心中一直把嘉庆元年当做一个分界点,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他将要面对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兵克襄阳,随即娶李盈盈,这是他在定下婚约时心中就拿定的主意。可现在看……似乎是荒诞了。
  现在离嘉庆元年还有一年半时间,那时候李盈盈虽然才十八岁多点(实岁),可是这一年半时间她绝对等不起。除非梁纲想要李家“声名远播”,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把大把大把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否则的话今年之内是必须解决掉。
  眉头皱起,该怎么才能把事情解决了呢?想来想去,梁纲脑子里闪过一个“抢”字。
  “李翁,永昌兄,你们看这样可行……”梁纲这次说话挺没底气的,商量中完全是用带着点讨好的语气把那个“抢”字道了出来。
  “什么?”李元清两眼当即就瞪了出来,两边胡子气的直往上翘。而一旁的李永昌,脸上也明显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这么明确的反对,还是他认知梁纲以来的第一次。
  他李家的掌上明珠,怎么能在回拜真武大帝(武当山)的时候被“匪人”抢了去?这该多有辱门风啊!李元清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梁纲苦笑着看着一脸坚定的李元清,无奈的叹气。“不然,李翁以为当如何行做?”自己的身份注定了是不能明着来的,甚至连露面的都不行,不已“抢”字行事,如何能把人“娶”回山?
  李元清坚定地神色慢慢的松缓了下来,跟儿子四目相对,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掩不住的苦涩。
  半个时辰后,李元清父子亲送梁纲出了大门,看着汇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的身影,二人心情无不复杂。本家既因其而不衰,也因其而入险,是得是失,实在一时难辨啊!
  “熬吧,熬过了这一年多就轻松了。”李元清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梁纲混,再差也能保下一条命来。最多……也就是如他所说的下南洋。
  “兰芳,海外华国……”真的是很是神奇啊!
  出了李家大门,梁纲一路赶去了陈和轩家。
  当初在兴隆集小有名声的元和药铺到了襄阳城中自然就是籍籍无名了,虽然已经开了一两年时间,但依旧冷清。
  不过药铺的主人陈和轩在襄阳医药界却是薄有名声,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成为一名中等的药材商了。而背地中,握着梁纲花大价钱从外地名医手中“收购”来的十几张丹方,金疮药、止血散、行军散、人丹等一些行军必备药品,源源不断地从他这里送到了红巾军手中。
  在外人看来,则是陈和轩能钻营,有门路,产着效果不怎么样的药品却能天南地北的都发货过去。却不知,这天南地北的收药商,也是陈和轩自己。
  和李元清一样,见到梁纲这时候亲到襄阳城,陈和轩一家无不大惊失色。现在他们对梁纲可是一点的怨气都没有,富贵荣华的生活一经享受,谁都不想回到落魄的日子。
  陈王氏(陈广亮妻)奉茶,陈李氏(陈和轩妻)看管丫鬟仆人,梁纲和陈和轩进了内房密谈。
  陈和轩的消息来源还赶不上李元清的深透,毕竟他根基太过浅薄,认识的几个人也都是些书办小吏。但是在河南和湖南他都有人手涉及的到,所以这广泛上却是胜过李家许多。
  河南的判定也已经下了来,为首者凌迟,余则首领皆斩。而出乎意料的是,刘之协这老家伙也落了水,扶沟县的衙役传唤他到城中,都把他拘禁在了客栈,可是这家伙聪明,见势不妙花重金贿赂了看守,连夜跑了。只是他这一跑却连累着自己大哥刘之诚一家遭了罪,而且他的妻儿也都被抓进了大牢。
  南会的身影在这一案中竟也有了出现,那张汉潮手下大将刘启荣竟又和刘之协混在了一块,在扶沟被捕时身上还搜出了五百两银子。不过这家伙身手还有点,在半夜里就跳房跑了。最后扶沟县知县刘清鼐因连失重犯被巡抚阿精阿直接下了大狱。
  湖南、贵州交界一带的局势则在继续的恶化,地方上的苗民村寨已经开始公开的抗粮抗捐了,石柳邓﹑石三保﹑吴八月﹑吴半生等人的名号响彻湘南、黔东。
  梁纲夸奖了一番陈和轩,这段日子他干的不错,虽然在情报上落后了些,可是药品供给上却很是到位。梁纲扶持他发展,为的就是图后者充足。只要做到这一点,他就是称职的。
  陈桓军他爹在李元清的排帮中干得很好,现在已经坐上了其中一队领队把头的位子。
  梁纲的指示是继续潜伏,这也算是他按进李家的一个暗桩。把对李家说的那些话也郑重其事的对陈和轩说了一遍,人员撤回,线路掐掉,一切痕迹打扫干净。
  陈和轩显然是没意识到这一点,额头冷汗淋淋的,忙不失的点头应下,只说这就去办。梁纲看的暗自摇头,跟自己的儿子相比,陈和轩在情报方面的作为实在不够,没什么发展前途。
  陈广亮的情报在进入今年后就是十日一发,是梁纲来陈家的重中之重。王贞仪夫妇已经挪到了澳门(还是称澳门吧,顺嘴),领着那些个孩子帮起了一个学堂,只是不对外招生而已。现在情况一切安好。
  而陈广亮本身则是和六色旗以及当地的小刀会、天地会拉上了不错的关系,现在正在往台湾发展。另外他已经在海南昌化县设立了一个点,主铁矿侦探。
  梁纲看到这一段嘴巴微微的撇了一下,实在是令他郁闷,后世闻名的石绿铁矿,现在竟然是个铜矿,两月前陈广亮消息传回时真是把他狠狠闪了一下。
  “这是光海银号十万两的银票,让广亮寻个好地方开个造船厂,专门研制大型船只,要注意储备大料。”光海银号的银票,梁纲一共有三十多万两,是他让李元清特意准备的,就是为了给陈广亮输血,现在这才算是第一笔!
  “啊?十万两……?第一笔??”陈和轩懵了,眼睛傻傻的望着桌案,上面放着一捏厚厚的银钞。一千两面额一张,整整一百张。
  “让他在那好好干,爷我亏不了他!”梁纲扫都不扫那银票一眼,站起身来潇洒的离开了陈家药铺。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再会王聪儿
  
  出城汇合了姬延良四人,梁纲按着李全信上交代的地址寻到了秘密接头地点。然后一行人坐船过了汉江,在引路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樊城城东十多里外的一处小村庄。
  “齐夫人?”看到屋内的人,梁纲有些吃惊了,竟然是王聪儿当面,这实在是让他够意外的。
  “梁将军请坐!”与梁纲的始料不及不同,王聪儿是早有准备,伸手邀道,身后的黑衣婢女也恭敬地给梁纲献上了一盏茶。
  众人退去,房内留下了梁纲和王聪儿两人。
  梁纲深深地看了王聪儿一眼,这个地方他本以为只是一个中转站,要想见到李全、王聪儿少说还需再绕上两圈才行,毕竟眼下时节不同,外面官府查拿的正紧。可是不想面前的这位已经早早的等在了这里,真是让他很意外,很吃惊,也觉的很不对劲!
  “齐夫人,贵教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梁纲心理纳闷想到。“如有难处,夫人直说就是,但凡我梁纲能帮的上的,定在所不辞。”说着他把随身携带的小箱子放到了二人之间的桌面上,一把黄铜钥匙也随之放到了桌面,“这里是一千两黄金,暂解贵教燃眉之用!日后抽得时间,再有银两送到。”
  王聪儿吸了口气,不为眼前的一千两黄金,也不为梁纲承诺的日后,而只是为他友好至极的态度,她是万万没想到梁纲会这样的好说话。拿过钥匙,王聪儿双手一抱拳,向着梁纲躬身谢说道:“将军不顾万险能于此时前来,已经让我西天大乘教感激不尽,现在又送一千两黄金救急,更是不知改如何感谢才好。
  妾身就暂带我教中诸多兄弟姐妹,拜谢将军大恩了!”
  “夫人过溢,过溢了。你我两家相交亲密,不分彼此。贵教今日有难,梁纲如何当不救?为分内之事罢了(第四声),何谈感激二字。”让过了王聪儿一拜。梁纲不想再在这一点上纠缠下去了,直言问道:“贵教中可是又出了什么麻烦?”不然的话王聪儿怎会到这里来等自己?
  “还望直言相告。”西天大乘教关乎着梁纲全盘的算计,现在可容不得有半点的闪失。
  王聪儿脸上苦涩一笑,“将军可知道近日我教中流传的那道谣言?姚学才想必已经告诉你了吧?”
  梁纲点头。
  “事情就是从那两道谣言生起的……”见到梁纲点头,王聪儿心中更是苦涩了三分。他们一开始时并没有邀请梁纲亲到的意思,毕竟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梁纲在郧南即将面对的是个怎样的情况。可是,随着谣言的兴起,梁纲不到,风波就越发的难以平息了。李全无奈之下这才提笔亲书写给了梁纲一封信,同时授命姚学才将谣言之事透露给梁纲听。
  看他决断了!
  梁纲若是前来,那今后红巾军就是襄阳教会最铁杆的盟友,排位尚在王延诏一脉之上。可他若是不到,那对于襄阳教会来说就与南会以及现在的高家营没什么区别了。
  两天半前他们在黄龙垱接到了梁纲的亲笔回书,那一刻起他们四人心中就充满了底气。有梁纲做后盾,在财力上而言,绝对是无须任何担忧的。而有了钱,想要把北会和总教的底子再重新整合起来,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毕竟这是西天大乘教立教最基本的根基。甚至再去探听宋之清、齐林等人的消息,谋划营救一二也是大有可能的。
  然而四人刚刚升起的好心情在听了陈洪的汇报之后,转眼间就又乌云盖顶了。谣言极有可能是从南漳传出来的。
  南漳县,位于襄阳府城西南方,传教师傅王纪是齐林的师弟,也是教中长老王振臣的儿子。
  王振臣是与宋之清一个辈分的人物,也是西天大乘教中的元老,之前事发的时候一起被抓进了大牢。
  王纪这人平日侍父极孝,在教会中的名声很好。陈洪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后曾亲自去见他一面,在当时陈洪看来,王纪之所以做样做,十有八九是盛怒下的迁怒,迁怒梁纲这个阻碍了宋之清起义的人,以致使西天大乘教有今日之落败,他父亲有今日之灾。
  但是王纪矢口否认,根本不认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任凭陈洪磨破了嘴皮子,把其间的利害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也照旧摇头。
  陈洪失望的离去,本是想立刻就返回襄阳托人再来的,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从南漳本地一个教头口中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金潭。这人最近一段时间来与王纪相交甚密。
  金潭是襄阳总教中的一个小掌柜,跑腿用的,没什么大权。
  陈洪的地位比他高出很多,平日里就是见了也不会太去关注一个小小小掌柜的动向,总教破灭,人物星分四散,金潭这时候躲进南漳县避难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不同的是,前些日子总计遇难名单的时候,陈洪清楚地记得,金潭的名字是列在其上的,那他现在又怎么出现在了南漳了?难道是襄阳那边记错了?
  陈洪倒是希望是襄阳那边出的错,否则可就又是一场天大的风波。对于连遭重创的西天大乘教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出了南漳县,脱离了王纪的眼线,陈洪就又悄悄地潜了回去,细心侦查,让他又给摸出了一些线索……
  “所有的根源都指向了金潭,他是在事发的后第三天才到的南漳,谣言就是他出现在之后才接连冒出的,极是可疑。”王聪儿冷哼一声,眼睛中闪过一道森严的杀机,“陈洪回来后,我们迅速找人查证金潭的消息,甚至动用了衙门中的密线,那些人都是我家当家的亲自发展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教主才知道。”
  “那金潭确是被抓过的?”梁纲这时还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必是金潭先叛变,出了大牢再用孝道诱惑的王纪。
  王聪儿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疲惫和愤怒。一个金潭不足为道,只要瞅准了地点,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他解决掉,都不用向旁人解释。可是王纪就不同了,他是长老王振臣的儿子,往日教中的名声很好,手中也握着一地教权,身份摆在那儿得,想要动他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是有确切的证据,否则强行动手的话,只能激起大变。
  北会这一亩三分地固然是乱不了的,因为宋之清、齐林代表的中央系在这里经营的太久了,王纪虽然是南漳的传教师傅,可是无论是王聪儿还是姚之福,亦或是李全,只要发出一句话,就立马能剥夺下他传教师傅的身份。
  但是外人不知情,在他们看来,这纯粹是李全四人在收权。到时候就算把情况说出去,外县支脉首领们也绝不会相信,反倒只当是“愈加之词”,当是他们寻茬的一个借口。
  这样一来,高家营分离的速度就会更快,南会会彻底隔绝,王延诏那边也可能会出现变动,而至于安陆、荆门、宜昌和四川等地的分支分脉,就更不用指望。
  时到今日,虽然知道困难匆匆,可是李全、王聪儿四人都不想让西天大乘教的架子倒下。他们还期望着能救回宋之清、齐林等人,所以有一日就撑一日,撑起西天大乘教的架子不倒下,等到有朝一日宋、齐回来,能再度收回各支脉大权,统集于一身。
  这个大计不能改变,不能触动,所以他们才会对王纪顾虑重重,在处理上缩手缩脚。其实是在投鼠忌器。
  “我们接着借口人手不足,下令给各县传教师傅,让他们把总教和北会流散出去的人都给送回来。王纪倒是也送回了几人,可是这其中并没有金潭。”王聪儿的声音中已经透着肃杀之意了。
  梁纲明白,这个是个试探,试探之后李全、王聪儿等人就已经是认定了金潭和王纪的背叛,心中早已经是杀之不足惜了。不过随即他就又担心起了自己来,西天大乘教中的叛徒可不会只有金潭一个,自己的行踪……
  “梁将军,由金潭而推,我教的叛徒怕是还有……为防陷将军于危境之地,我们并没有公开将军赴行襄阳的消息,而是放声说你不会亲自前来,只命一手下替代。”王聪儿不知道梁纲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她这一说却正对梁纲所想,心中登时一轻松。
  “那就先让延良出面,待到各首领会面时我再露面也不迟,只是……”梁纲正眼看着王聪儿,“夫人以为这一会面真得见得?那地点一但确定,贵教的叛徒就必会报知于官府,到时侯清兵大军一围,岂不就是瓮中捉鳖之势?”
  面对梁纲的疑问,王聪儿微微一笑,神色露出了一丝自得。“梁将军所言不差,所以我们已经更变了计划,向后推迟三日,此次会面不在是各支脉首领的会面,而是往下推一级,各县传教师傅也同样要到场的大会……”
  王聪儿他们有自己的计划,那就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再打草惊蛇,从而将教中的叛逆一举铲断。
  他们将一场会面变成了一场大会,那准备时间就自然而然的往后推迟了三日,由明天下午,改成了四天后的下午。
  趁着这些时间,他们会把到来的各支脉的首领(王延诏、高德均和张汉潮这三脉,王应琥断绝),以及各县的传教师傅(包括王纪这样的,人数不少)分别安排在周边的一个个隐蔽住处里,不到大会召开的那一日,人是到不齐的。
  “官府诱降那些叛逆,为的就是对付我教,现在他们有机会将我教剩余首领一网打尽,自然不会放过。所以我们在此之前是安全的,就算是暴露了,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零星抓人,只会集中全力紧盯四日后召开的那场大会。”
  “大会的召开地点,不到时间是不会通知下面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三天的时间去查处内奸。王纪明天就会到襄阳,金潭肯定不会跟着过来……”
  “你们是打算趁机派人去抓金潭,然后从他口中拖出王纪,之后再逼问消息?”梁纲点头,这计策很是不错。金潭人小职微,离开了王纪的庇护,他就什么都不是。前面也说了,直接杀了他都不用向旁人做解释。
  “可要是问不出来呢?”交代了二人就是个死,硬撑下去反倒还有一线生机,梁纲感觉着这俩人不会那么容易好开口的。
  “哼”,王聪儿冷哼一声,双眉上挑,满面都是掩不住的深深杀机,“交不交代都一样,他们的作用更主要的是打草惊蛇。我会把王纪安排到我们的住处,那里面叛徒肯定最多。他们看到了这俩人被抓,心里还如何能安定的下?真要是有那么大的胆量,就不会轻易的当叛徒了。”
  “只要是露出一点的破绽,顺藤摸瓜下去,一夜时间足矣荡平所有的叛逆。到了天明,人去楼空,让那群狗官兵扑个空去。”
  事实上,各县传教师傅离开之际,都得李全、王聪儿他们的指令,要下令到各个师傅、头领那里,让他们在今后的几天中一切都要小心行事,万不可轻易露面,而师傅和教头也需要警告手下的所有教众,小心、小心、再小心。
  如此一来,就混乱了地方叛徒手中已经掌握到的信息,等到襄阳那边的消息传到,各县官府再去按图索籍,就只能也扑个空了。而哪一个传教师傅或是做师傅、教头的不往下面安排,那他的可疑性就大大的被提高,几乎都能够断定此人有问题了。
  通盘了解了襄阳教会的打算后,梁纲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就在眼下的局势和情况,他们还能有如此作为,实在是不简单。
  “既然这样,我就随着去走一趟南漳好了。”金潭身边十有八九会有官府的眼线在,予以暗中保护。王聪儿他们的人去的容易,可要想一路安安顺顺的把人带回襄阳,那可就难了。自己跟着走一趟也算是保驾护航。而且“也省的晃荡在众人眼前,被谁给认出来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章 打草惊蛇
  
  “噌——”清越如若长龙鸣吟一样的长剑出鞘声,寒芒闪烁,两颗脑袋同时飞上了天空。没有虚张华丽的架势,也没有多余累赘的花招,只有一击致命的干脆利索!
  梁纲用剑固然比不得钢刀来的顺手,可对付眼前这群虾米小蟹似的乡勇、衙役,却是绰绰有余。“护着车马,跟我走!”高喝声中长剑饮血,人已经抢身撞进了眼前的这群乡勇、衙役当中,剑光四射,寒血断命。
  两天前从他们一行从樊城南下,到了南漳后,就以商议事情为名很轻易地把金潭从藏身之处调到了另一个地方,然后一举拿下。对外的借口就是他故意“传散谣言,挑拨离间自家与红巾军的关系”,南漳那些本来还愕然不已的师傅、教头,闻声立马就没了脾气。这里面的道道他们可是比谁都清楚地。
  带上金潭,一行人就马不停蹄的往襄阳城东赶,前半程走的还算顺利,可是到了这大板桥就有麻烦了,眼前的哨卡搜车时也太过仔细了,金潭人都已经被绑死,塞进了车厢暗匣中,可还是被他们看出了苗头,非要强行拆开了不可。这梁纲他们那里愿意,话稍微的说硬了一点,对方的衙役、乡勇就已经把刀枪亮了出来。
  事情到了这地步,也只有打了。虽然梁纲一点都不愿意来硬的。
  张世秀、陈洪、齐国典以及西天大乘教来的另外两个帮手,五个人或从车头抽出了棍棒,或是直接夺过了兵器,再或是捡死人掉的家伙,反正是人手都有了武器招架,梁纲就让他们护着车马,自己一人独自闯杀了过去。
  眼前的这群衙役、乡勇最多也就是三十人,梁纲那里会去在乎。
  剑随身走,“叱!”喝声中,挺腰借力,手臂伸缩间,三尺青锋疾如闪电,迅若雷霆,是下剑又准又狠。
  寒光抖索间,就再斩了四五人。
  那些个衙役、乡勇都吓呆了,像是被一支无形的大手扼着了喉咙一般,不可抑制的张大了嘴。
  一道白练袭出,寒光闪没,三尺青峰再度从一人的咽喉划过。
  “啊……”剩余的众乡勇、衙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嗷嚎着四散逃去。
  梁纲回首看去,身后的五人倒还都完好无损,张世秀的腰刀上还滴淋着血迹。“走,赶快走……”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别说是眼下的时节,就是搁放在平常时候官府也要严厉追究的。所以,他们必须抢到清兵大规模出动、戒严之前,赶到目的地。
  峪山,位于襄阳城东六十里处的地方,山内沟深峰峻,坡陀宛转,地形很是多变。(张自忠将军战死处)西天大乘教败溃后,其北会以及总教所剩的多半精华都集中到了这里。
  丰茂的绿树丛林和地形是他们天然的保护!但这个前提是清军不大兴兵戈。
  一到峪山口,早早的就有西天大乘教的人手迎上来,拉去了马车,山里面是行不得马车的。一行人押着捆得跟个猪猡一样的金潭,沿着崎岖盘蜒的山间小道就进了山中。
  “李长老、齐夫人,幸不辱使命。”没见到薛国玺和姚之福,但多出了李全,梁纲抱拳说道。
  李全、王聪儿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喜悦之色,“梁将军辛苦了。”虽然什么话还都没说,可是只看梁纲道袍上沾染的星星点点的血迹,二人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陈洪上前把所有经过都说了一遍,着重提点了抓金潭的借口。李全、王聪儿二人一听之下连连点头,自是明白其中的含义。
  “回来这一路之上都没有碰到清兵、官府的有意阻拦,想必他们还都抱着希望的,不愿轻易动手,自露跟脚。”梁纲开口说道。虽然他们抓金潭的时候是特意调换了地点,但是南漳教会里肯定有王纪的心腹在,他们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透露给官府的。
  官府通报消息能光明正大的纵马飞奔,想要抢到梁纲一行人前头封锁住通往襄阳的道路并不困难。然而官府并没有动手,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梁纲一行人走远,这就是在怕动手了后自曝行迹,让西天大乘教看出破绽来,有害于他们谋划的大计。而且在他们的心中,因为陈洪的那番说辞,未必就没有“西天大乘教现在只是在追究谣言”这一事的想法。
  那谣言之事,即便是败露了,王纪、金潭也陪不进性命去,反倒是他们投靠官府的事儿决不能见光,不然的话二人就必死无疑。也是因此,官府才会相信王纪、金潭两个会保守住真正的秘密的。
  而这样一来,真实意图并没有暴露,他们自身当然也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坏了大事了。
  “多拖一刻就多出一分危险,贵教还是早早了结的好!”梁纲终是不习惯处在敌人的锋锐之下过活。还是今夜事了,明日早早脱身的好。
  那清军、官府想要瓮中捉鳖,调集的人马就肯定不会少了去。不但是会场,他们还要顾虑到峪山,或说是他们最大的担心就是——大会召开的地点就在峪山中。
  峪山的面积不小,就算是有叛徒指引,他们想要一网打尽,也至少需要两千以上的人力。
  数量导致的质变,这样的一股力量梁纲惹不起,他只是一个人,就是浑身都是铁,又能捻得几根钉儿?
  所以说,还是早早事了得好!
  不耽搁李全、王聪儿他们行事,梁纲带着张世秀自去到一地方用饭,期间姬延良也寻了来。那日分别之后,他和王登、周浦和三人就一直在这峪山里居住。
  四人回到姬延良的住处,弯弯曲曲的小路直通到房门口,三间新搭建的小屋,周边还植得有几支绿竹,晚风里拂枝摇叶,沙沙作响,很有几分清净之气。
  这峪山之中,本来是西天大乘教一个废弃的物资储备地,也因此才没在第一时间被官府察觉。现今人员大批入驻,就又把房屋重新整顿了一番,短短几日内已经有了落脚地的样子。
  山里面并不怎样宁静,不仅鸟虫鸣唱声不时的传来,就连人音喧哗声也不成断绝。吃饭时是这样,回到三间小屋时也是这样,连姬延良四人都听得到,梁纲的听力胜过旁人许多,又怎么听不到耳朵里?
  怎么一回事,五人心里都清楚。
  梁纲心理面有些不放心,他不想干坐着等结果,虽然李全、王聪儿他们并不想让他太过知道自家的丑事。
  吩咐了姬延良四个要小心谨慎一点,梁纲独身一人出了小屋。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一个哨口,有两个大汉正在那前后绕着圈子巡守,这两人都是一式的单刀,扛在肩上,拉在手中,百无聊赖的拖着脚步兜转,每一次碰头,还都要聊上几句,全是一付吊儿啷当的松垮样,哪有半点的警觉性?
  隐在一边阴影下的梁纲,看了后不禁大摇其头,西天大乘教都吃了这么大的亏了,现在纪律竟然还是这般松弛?真是让人愕然。
  他正待上前,突然听到前面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落点很急,鞋底擦在小道上,宛若一步追着一步似的。
  夜色掩映中,梁纲眼神再好也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挺低矮的,直到他到了哨卡前,趁着燃起的火光,梁纲才看清楚来人,瘦小的骨头架子,黄巴巴的一张面,细鼻窄额,留着一绺山羊须,决不像是舞刀弄枪的,拿出去传教也影响形象,倒更像是个管账先生之类的文职。
  梁纲瞄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致,本要举步迈出时,心中突然又是一动。
  怎么回事?一个文职之人有什么事召集的么?扭头看去,那人举止匆忙,神态中也透着一股焦虑阴郁以及一丝怔忡之色,一路急行来,不停用衣袖擦拭着脑门上沁出的汗水……
  梁纲心中不由得泛起了疑心,深夜行走,还这幅样子,身上难道……有什么事情不成?他心理面嘀咕着,想到今夜李全、王聪儿等的行动,更是决定跟上去好好看看。
  哨口把守的两个西天大乘教徒显然认识来人,很是尊敬的行了礼,来人匆忙的点点头,然后就通过哨口往后山方向行去。
  梁纲不知道那条路是通往何处的,但是跟上去不就行了。那两个哨位见到梁纲更是急忙恭敬地来行礼,在峪山上,谁不知道,三间小屋里住着的道士是红巾军的人啊。
  虽然私底下谣言乱传,可是明面上却没那个傻瓜敢去得罪他们,尤其是今天,陈掌柜和二少齐国典亲去南漳提了金潭回来,一进山就立马扣了南漳传教师傅王纪,说他二人竟是投靠了官府,所以才散播的谣言,专门来行挑拨离间之事的,现在王纪、金潭两个连同王纪的两个随从全都投进了西漥的那个小院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一章 梁纲摊牌
  
  青灰色的长石垒砌,四四方方的一个仓房。
  梁纲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宽大、严整的建筑与姬延良所住的那三间小屋相比,何其的不对称。
  仓房的两扇前门十分坚厚,现在已经推开,留开了一道缝,微弱的灯火从中透映出来。
  来人一路闪闪缩缩,鬼鬼祟祟的走到仓房,临窜入前,犹还探头探脑的向身后查视一番,直待他自己确定无碍了,这才方快步闪进。
  一番小心翼翼的作为让梁纲更加的能确定,他身上肯定背的有篓子,自然不会放过,就悄悄地靠近了去,隐匿在距离仓房只有丈许远近的一株大树后。“难道老天张眼,这家伙该不会和金潭是一路的吧?要真是那样,可就太幸运了!”兴奋的情绪在他的两眼中闪烁。
  门缝中,晕沉的灯火静静地映溢。
  等了片刻,梁纲正在找哪一处地方可供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仓房时,两个人蹑手蹑脚的从里面走出了来。其中一人是个壮汉,另一个则是方才来的那个小瘦个子。
  两个人闭口不言,悄悄的闪出门,蹑足走到外面老远,寻了个背静地后这才开口说话。
  那壮汉和来人一坐定,不等来人开口,壮汉先就沉下了脸来,虽然是压着嗓门,可梁纲跟在后面依旧能听的出,那声音中不加掩饰的严厉:“邱老三,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跑过来了,不怕别人起疑心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金潭那家伙已经暴露,王纪也被抓起来了,风头正紧的时候,你跑过来找死啊?”
  沉重的呼吸声中,邱老三低促的声音响起:“唉,唉,蔡五,你先别龇牙瞪眼的数落我,你也不想想,要不是真有紧急的大事,我会在现下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你?我邱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这点非轻重都分不清?”
  那个壮汉,也就是邱老三口中的蔡五闻言却是更加的急躁,急声问:“那你倒是快说呀,出了什么纰漏?”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发颤:“难道是……他俩招了?”
  邱老三拨楞鼓似的摇着头,“西漥那倒还没消息传来,我是被王聪儿那贱妇给瞄上了!刚才她盘问了我好长时候,都快把我吓死了。”
  “二师娘?”蔡五吃惊不小,“她怎么就盯上你了?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所有人全都有……”
  “不是,她是特意审我的。我哥不是被官府抓了吗,我跟王纪差不多……”邱老三焦急道,“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要不,我先走?”
  “走?”蔡五冷哼一声,不屑的笑道:“你能走到哪?怎么走?现在各个哨口全都是二师娘和姚之福的人,由他们盯着,谁能走的出去?”
  “可那也不能在这儿等死啊!”邱老三早就沉不住气了,再听蔡五这么一说,焦急下声音不知觉的就拉大了很多。
  “啪”,蔡五上前握住了邱老三的嘴巴,厉声警告说:“你他娘的想死啊,小声点。”
  不过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蔡五本人却也是沉不住了气,他急声道:“事情不太妙啊,金潭那熊货和王纪会不会招咱们说不清,也不知上头是怎么想的,现在二师娘又摸到了你头上……”沉思了会儿,他恨声骂道:“狗日的,你现在就不该来,又没给你上刑,你怕个什么,指不定就是她的欲擒故纵,撩拨了你再放了,自己专门等在后面揪尾巴呢。我这搞不好都不安全了。”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连累,那蔡五声音又急又厉。
  起身在周边查看了一圈,见是没人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你现在不能再露面了,就先在这里躲一躲。”声音依旧在发颤,“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离开。我这就向上头请示请示,看到底该怎么办!”
  阴暗处,梁纲嘴角都已经笑的咧开了花了,今天的运气实在是不错,竟然拉出了这么一条大鱼来。等那个蔡五回来后,抓住这俩人,上一上刑,就不愁问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揪着这条线,说不定顺藤摸瓜就能解决了……”
  时间在慢慢的过去,趁着那邱老三不注意的时候,梁纲悄悄地潜到了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脚下悄然无声,不知不觉的就潜伏到了邱老三的背后。
  小两刻钟后,沉寂的等待中,外面终于有了动静传来,那是人在急速行走时所发出的声响,梁纲听得出来,是两个人,脚步放得都很重。
  同蔡五同路过来的是一个身材适中,不胖不瘦的人,梁纲人脸看不清楚自然不知道是谁。而且他才到峪山,时间短,活动范围也小,便是能看清楚脸,那也是认不出的。
  黑暗之中,梁纲并不知道,此时来者二人脸上浮现出的都是是一种狠厉寡绝的杀气。
  见到这俩人,邱老三极为惊喜,他显然认得与蔡五同来的那人是谁。“见过黄师傅。”对着来人邱老三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然而意料不到的一幕出现,那个黄师傅身子一扭,人就蹿到了邱老三面前,也不用什么兵器,一双手开合间直接卡住了他的脖子。
  一言不发就狠下杀手。显然,这黄师傅是早有定算的。
  在黄师傅两手将要合拢的瞬息间,邱老三头刚刚抬起,人连晃动都来不及作,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啊……”字,便戛然而止。
  梁纲心弦大动,万万没想到来人一言不发就痛下杀手,也来不及想为什么就立刻抢了出去。黑影暴闪,一抹幽影瞬时间就贴到了那黄师傅的身后。
  蔡五正准备上前帮一把手,却见眼前黑影一晃,多出了一人已经站到了黄师傅身后,当下惊呆住了,只以为是见了鬼。
  在他开口惊叫的前一刻,梁纲挥手如闪电,一掌劈晕了他。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耽误,已经给了黄师傅察觉不对的时间,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惊恐,练武之人该有的反应一点不拉的使出。腰身猛的一弓,两腿借力就想往外弹,同时一掌兜回。
  梁纲不愿跟他来个持久战,硬接下这反劈的一掌,左手搓指成刀已经瞬间砍在了黄师傅的颈间!右手顺势一抓,黄师傅瘫软下的身体已经拎在了手中,梁纲右手再一把提起那个蔡五,两眼幽深的望着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喜而坏了的邱老三。“乖乖的跟我走一趟吧!”
  峪山虽然是个新据点,可密室刑房却是没有少的。就在西漥那个小院子内。梁纲拎着两个人,带着邱老三直接赶去了那里。
  小院内也多是新搭起来的小屋,只有最中间的是一座旧日的石室。石室四周和顶层都是用一色的粗糙大石砌就成的,青灰色而布满了大小坑眼的石面尚似沾着一层的水气,经由悬挂在四壁的油灯一照,泛起着一层腻腻的反光,宛似涂染了一层油一样。
  刑讯是姚之福亲自主持的,梁纲到的时候,李全等三人还一个都没来,只是小院内除了金潭和王纪两个外,还多出了六个家伙(其中两人为王纪随从)。再加上梁纲带来的三人,已经是九个疑犯了。
  邱老三直接瘫在了地上,蔡五也是浑身打着哆嗦,脸上吓得蜡白,倒是那个姓黄的师傅很是硬气,开口闭口都是冤枉,都是骂梁纲用强陷害。结果人是直接被姚之福拷到了刑架上。
  于外的四人都只是嫌疑而已,除了金潭和王纪外,也只有这三人是证据确凿,尤其是他们中间还搞内讧,那邱老三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这般情况下姚之福又怎么可能还会跟那黄师傅客气。
  几个木墩子正对着他们摆置着,梁纲选了一个做上,静看着姚之福施展。刑讯逼供梁纲也不是没见过,当初那个内奸,恨极之下可是什么手段都给用上了。
  姚之福站在几人两步远的地方,犀利的目光逼压着那死硬的黄师傅,手中轻轻的拨弄着一个烫的赤红的烙铁。
  在姚之福犀利的目光下,黄师傅终是低垂下了脑袋,粗浊的呼吸声像是在拉风箱一般响亮,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紧张害怕了。
  “邱涛,你不觉得该说点什么吗?”姚之福寒着一张脸,语气中森森杀气直逼人心。
  全身抖个不停,邱老三颤着声音交代,“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小的这就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只求老师傅能绕小的一条贱命啊,小的也是因为大哥被官府抓了这才……”
  “老师傅,老师傅,我说,我全说,你也绕我一命……啊……”一边的蔡五不知道从哪得来了勇气,抢在前头打断了邱老三的话。
  “啪啪”,姚之福挥手之间,四个巴掌抽得蔡五鼻口喷血,手中的烙铁也一下子摁到了蔡五的肚皮上,眼神森厉到极点,瞪着蔡五一眼,寒声说,“轮到你说话了吗?再嚎,舌头给你割了。”杀猪似的哀嚎声立刻变做呜鸣的咽噎。
  “你,你,带他们两个到东西小屋里,分别问话……敢不说实话,有的他们好果子吃!”
  “齐夫人。”趁着西天大乘教内部搞“整肃”,李全、姚之福(这两人主持)忙的脚不沾地的空儿,梁纲再见了王聪儿一次。
  “梁将军?”见到梁纲登门,王聪儿略显得有些意外,这个时候梁纲更应该待在那三间小屋中,才是做客为客的道理,怎么跑到自己这来了?
  心里这样想着,王聪儿表面上却还要不露一分的请梁纲入房上座。因为他可是他们教的大恩人。
  梁纲大椅上坐下,眼光扫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房内除了先前的那个黑衣婢女外,王聪儿身边再没有旁的什么人来。
  “这位姑娘,门外看着点可好?”梁纲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来,很是出乎王聪儿主仆的意外,也很是失礼。但是今天他是来找王聪儿摊牌的,可不能让些不相干的人听到。
  眼前这黑衣婢女虽是王聪儿的心腹,可是该不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王聪儿的眉头刹那间皱紧,“墨娥,你去到外面看着点。”但是心神摇决间,她还是选择了顺从梁纲的意思。黑女子是自己的绝对心腹,梁纲消息这般灵通之人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他这样说,那自己还是要她出去看着点好!(王聪儿身边的婢女,历史上真有的人物——王氏有婢名黑女子,亦勇捷善斗,为群贼所服)
  梁纲嘴角翘了一丝笑,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局不是吗?“齐夫人,梁某人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只是因为此次商谈之事,关乎重大,决不可入第三人之耳。”
  “梁将军有话尽请开言,妾身洗耳恭听!”见梁纲直来直往,什么礼节之类的虚套全部抛开,王聪儿搭话时也就有样学样,不虚假客套了。
  “好,齐夫人且听,梁某此次前来,为的是夫人的将来,也是为贵教的将来……”
  西天大乘教,其根基之地的襄阳教会——北会、总教,在梁纲看来似乎是相铺相成,又相互牵制的。
  北会有威有人有硬实力,总教有望有钱有软实力。两者因为宋之清与齐林的亲密无间,相处的自然也是相得益彰。一硬一软,合合发力,当是领袖川鄂诸省,莫有无从。
  而现在的襄阳教会,在梁纲眼中同样也是如此。李全、薛国玺代表着总教,王聪儿、姚之福代表着北会。
  李全有声望,西天大乘教中的元老级人物,长老群中的领袖,弟子、后辈极多;薛国玺有钱财,圣库的大掌柜,宋之清的五大弟子中一,虽然现在已经远不能和之前相比,但他手中好歹还掌握着一些残余产业,而更主要的是,王聪儿、姚之福也同样远不能和齐林相比。
  王聪儿和姚之福代表着北会,但二人却没有李全、薛国玺那么明确的分工,也没有李全、薛国玺那么明显的“平衡”,姚之福的“实力”显然超出王聪儿甚多。
  姚之福已年过半百,襄阳一带传教多年,是北会的老师傅,手握着北会精锐,他有着王聪儿所没有的“威”。
  而身为齐林的夫人,王聪儿近两年来在西天大乘教中虽然声名鹊起,可毕竟年纪太小,资历太浅,嫡系实力太弱。现在之所以能和李全、薛国玺、姚之福三人并列齐驱,仅仅是因为她头上所戴的“齐林夫人”这顶帽子,与姚之福相比,她是有“望”而无“威”,失去了掌控北会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明着是排在姚之福之前,实力上却是远远落在了后面,为四人中绝对的倒数第一。
  “听说夫人近日来并无甚动静,”这是姬延良告诉梁纲的,“不知是打的何种盘算?难道真指望着再救回宋教主和齐会长不成?”
  这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他们投进去再多的钱财也是一样。两人是清廷的钦犯,是没人敢给他们脱罪的。
  梁纲知道,眼下的李全、王聪儿四人还都抱着这样的一个念头,而且那二人只要一天不死,他们的这个念头就一天不会消亡。
  但是梁纲同样认为,努力地同时他们心底好歹也要明白这个希望有多么的渺茫。
  用百分之一百的力气去实现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梁纲不回去阻止!但是作为首领者,他们在努力地同时却不能对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实现可能抱上百分之一百的希望。
  他们必须要为希望破灭后的日子做好准备!
  王聪儿脸色煞白,救回宋之清、齐林的希望只有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襄阳教会全力以赴的去努力,但也绝不能保证那微乎其微的一点机会就一定能实现,梁纲说的这个道理她当然懂!事实上,连她自己内心深处也认为,这点希望得以实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她才会放弃这次“整肃”之际,树立权威的机会,而只是让齐国谟、齐国典二人前去。
  她很清楚自己和姚之福实力上的差距,即便是有辛家兄弟等齐林心腹的支持,也比不了姚之福的力量,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去争取。襄阳教会已经都这样了,经不起再一次的内讧了。
  梁纲看着王聪儿煞白的脸庞,口中的话继续吐出。
  北会是齐林的,整个西天大乘教也是齐林的,按照白莲教世袭罔替的规矩,齐林的两个儿子,齐国谟、齐国典就是日后西天大乘教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即便西天大乘教现在已经败落,可襄阳教会还在,北会还在,他们二人就依旧是襄阳教会和北会的正当继承人。
  “就凭这一点,姚之福掌大权后,你以为他俩的日子会好过么?而且你身为齐林的夫人,这个身份对他而言同样是威胁……”
  “不会的,姚老师傅为人热情中厚,他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哈……”梁纲大笑,“现在不会,以后呢?以后会不会呢?”王聪儿的话实在有些天真。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返回——以水代兵
  
  “任何危险都要掐灭在萌芽当中。要想自己不受威胁,要想齐国谟、齐国典不受威胁,就只有自己当老大才行。”
  一时顺嘴,梁纲连“老大”这个后世化的用词都说了出来。不过这些话对王聪儿的冲击还是挺大的,单看她现在的表情就知道。
  营救希望破灭后,路该怎么走?梁纲就是在“教”(或是更准确的用词——教唆)她走以后的路。
  “你要知道,西天大乘教是要起义反清的,日后发展的好的话,那就是几十万大军,万里的江山河图。能坐北向南,呼王称帝。这种权势面前,什么样的忠厚老实靠得住?”
  没人想死,只要一起义,除非胜利推翻满清,否则的话他们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梁纲话中也不提什么“万一发展不好,就是死路一条”的话。
  王聪儿真真的被说动了。是啊,在一派教会之中,姚之福因为种种原因可能会不介意自己和齐国谟、齐国典两兄弟的存在,可要是起义后呢……
  如梁纲说的那样,“几十万大军,万里的江山河图。坐北向南,呼王称帝”,那个时候自己三人的处境……
  只是……“梁将军为何就选中了妾身?相较而言,姚老师傅不是更适合么?据妾身所知,将军与姚学才的关系可是颇为密切的。”一双明亮的黑眸直视着梁纲,王聪儿脸色虽然苍白,可眼神中却无一丝的惊乱,只有着一股逼人的坚毅和锐气。
  “我可不是西天大乘教的教徒,你们的首领是你们的,我可不会奉他做主。”夺天下靠的还是自己,梁纲想的是收白莲教,可不是自己反过来去投白莲教。“起事后,天下间的东西转战,南北征讨且不多说,你我若有幸能走到最后一步,那个时候,我自然希望是一个女人站在我对面!”白莲教里,女子主事不稀奇,他们有这传统,可是放到全天下间就不同了……牝鸡司晨,是天下将亡将乱的征兆。同时,那些个书生士子,也不可能甘心情愿的拜首在一女人裙下,到时候,夺起江山来……
  王聪儿脑子聪慧,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梁纲的意思。嘴角翘起,挂上了一抹讽刺,“将军真是好大的心啊!”以梁纲现在的处境,说起改朝换代的念想,太有些不自量力了。
  “呵呵……”梁纲一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不想做皇帝的反贼也不是好的反贼,你说……话是不是这个理儿?”
  襄阳教会中,李全的年纪太大,薛国玺先前从事的范围太窄,都是先天性的不足。这王聪儿要是也不争的话,真就只有姚之福起来挑大梁了。对梁纲的威胁,他可比王聪儿高多了。梁纲是决不能荣容他上位的。
  沉默,王聪儿没有再和梁纲耍嘴皮子,而是认真的思考起来,过了半响才抬起头来。
  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苍白,恢复了几分红润。眼睛中也少了坚毅和锐气,而多出了平和和沉稳。“梁将军欲助妾身上位,不知道打算如何行事呢?”
  此话一出,梁纲脸上登时笑开了花,“这个简单,夫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救人。”不是救宋之清、齐林,这些明面上的钦犯,而是救那些被判了监禁和流放的次犯,以及众多被关押起来的普通教众。“只要多塞些银两给官差,上上下下的多多打点,流放的,半道上就能把人搞出来,监禁的,也早早的就能开释,那些个普通教众更是钱到人出。你手中不是还有一些密线的吗,正是用到他们的时候,只要不暴露就行。”
  “而且我已经让手下注意诸首领家眷的去向,只要是力所能及,定会全力救下。如此,夫人既有了声望,也有了人脉,正是一举两得。”银子花的肯定不会少,但是梁纲现在已经读懂了二十一世纪流传的那句话,“用钱能办成的事儿,那就不叫事儿”。
  花钱,他早就不在乎了!
  “收获的声望和人脉都是你自己所有的,不再是你头顶那顶帽子给你带来的……”梁纲稍后的这句话让王聪儿微微感到些不自在,但这是事实,无可否认,她现在六七成的实力都是因为头顶上的那顶帽子而来。“这再加上齐会长的那些个心腹支持,夫人夺下大位,总该不成问题了吧?”
  王聪儿默声没说话,梁纲就接着往下说了,“这次教案,贵教惨遭劫难,不但襄阳教会损失惨重,就是各地的分支分脉也无不亏损巨大,想要重新恢复实力,这手中没有银子是万万不成的。
  梁纲别的不敢多说,银子,拿出个三五十万两,甚至是更多,还是不成问题的。夫人手中只要有了银子,对内,可以抚恤遇难教众,迅速安定人心,自身的实力能够迅速得到恢复,兵械物资也能够再度轻易聚齐;对外,可以施恩广惠,救急救难,则收揽人心,远播声名。这样再不济,也能把总教的名头保持下吧?
  现在已经是五十九年夏秋了,再有一年半时间就该起义了。而一年半后,以夫人的经营,这位子早已经是安稳如山。”
  “到时侯你我两家联手……”
  襄阳城中,总督驻地。
  福宁双眉紧皱在一起,手指“一嗒一嗒”的敲扣在桌面上,细想着事情。在他以下,堂上一众文官武将个个屏声凝气,不敢有一丝的响动。
  胡启瑞(襄阳知府)一人恭立在堂中间,两腿站的发酸发疼,身上的汗水也都已经沁透了他的后背,黏津津的很不舒服。但是福宁不发声,他又怎敢有一丝的动作。万一被福宁看在眼里,以为是不恭敬,那可就大麻烦了。
  “这么说,你现在和山里边的联系是断的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胡启瑞两腿都快要支撑不住了,福宁幽幽的声音终于从上首传来。
  “回制台大人,卑职与峪山内内应的联系确是断了。”胡启瑞喜出望外,连忙回话,趁机也稍微动了动身子。
  “你断定这与金潭、王纪有关?”
  “回制台大人,卑职敢断定,其间必有关联。”胡启瑞的回答是斩钉截铁。“从大板桥哨卡余众乡勇、衙役的问询笔录上看,那动手的分明就是陈洪一伙,他们从大板桥一路疾行赶到峪山差不多要一个半时辰,算上这段时间,而再往上加上一个时辰的审讯,正是卑职同山内内应断绝联系的时候,两边相差微乎其微,几近吻合。
  卑职由此而敢断言,山内教匪必已从金王二人口中有获。制台大人,咱们不能再等了,不然的话教匪就全都跑了呀……”
  “说得有道理,本官就信你一回。”福宁眼神波澜间闪过了一抹决断,虽说这么做有些冒险,可是作为湖广总督,一方封疆之臣,这点魄力他还是有的。“胡启瑞,迅速点起三班衙役连同城中乡勇,捉捕那些分散居住的教匪头目。博克什,你去立刻点起手下兵马,给本官围包峪山,内中教匪不准走漏了一个!”
  “卑职领命!”胡启瑞和现任的襄阳参将博克什齐声领命道。随着二人的退去,堂上的一众文官武将也都退出了总督驻地。
  “大人”,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额尔德勒悄悄地走到了福宁身边。
  看了自己的戈什哈队长一眼,福宁忍不住还是叹了一口气,不管自己的这一决定是否正确,都意味着原先盘算的破产。这怎能让他心甘?
  “大人放心,博克什手下有三千的人马,剿灭一个小小峪山还不是手到擒来?……”
  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些事上,你一步慢就是步步慢。
  胡启瑞扑到地方时,早已经是人去屋空,博克什领兵赶到峪山时,同样也是一无所获,三千清兵连夜出动,唯一的成果就是从山中收回了几十具尸体——全部都是西天大乘教中的叛徒。
  启明星刚刚升起在天边,梁纲五人已经乘着一艘小船,溯江而上从襄阳赶去均州了。
  雨水哗啦啦的下着,又下雨了,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
  但是下雨也不能阻挡梁纲回去的步伐,两日后,他们一行五人过了均州,进入了保康,隔日再到了房县,离别多日的红巾军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么说成德出兵了?”房县西北,九道村的一处民居中,梁纲在这里和暗营的一处联络点接上了头,也从联络员口中得以详细了解到了自己离去的这段日子内发生的那些事。
  郧阳府虽然有些四境不稳,可这在成德看来只是芥癣之患而已,对于他来说,红巾军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近些日子来,他虽然一直在派兵弹压四方,威慑百姓和流民,可是在这心中却始终想望着剿灭红巾军。只是在去与不去间一时徘徊不定罢了,毕竟确保郧阳府无碍也是件大事。
  但是这一切随着两天前阴雨天气的到来终于有了分晓断,摇摆不定的成德下定了决心要出兵进剿红巾军。
  因为每一个与红巾军交过手的人都知道,雨天对己对彼意味着什么。
  成德出兵速度很快,一万五千兵力分作两部第二天就开进了大山。这些兵全是一水儿的绿营兵,而原先带着的乡勇,则除了留下做向导的外,都和余部清兵留驻在了郧阳,看压四境。
  一万五千绿营,主力一部由成德自己亲自带领,从房县出发,有一万人之多;另一部五千人则是由老对手曾攀桂带领,从竹溪进发,兜抄红巾军的西路。打算一东一西,把红巾军往中间挤压,缩小它的迂回空间。
  对这样的布置,梁纲不置可否,说不出坏出来,却也太平庸了。千里大山之中,两支部队就想把对手往中间挤压,难度太大。
  不过,对于红巾军来说这也是好事。
  梁纲接着又想到了王邵谊,虽然清军到底是发兵了,但也只来了一万五千人,他的那个法子还是起到了效果的。
  王邵谊这个时候可不知道梁纲已经回到了房山,他合着张世龙、柳严辰、程绍元、冯景山等人正在招呼着手下一千多红巾军悄悄的隐伏在一处山头上。
  在与他们相隔着两座大山的地方,陈虎带着红巾军除去第二大队、预备队以及炮兵大队外所有的部众,正在抓紧时间在山下歇脚。
  半个时辰后,两千多红巾军冒着淋淋阴雨再次走上了征程。
  第二天上午,成德的一万清军也冒雨开到了陈虎部歇脚的那座大山下。只是稍稍的做了下停留,就立刻沿着红巾军故意遗留下的行迹追赶了过去。
  得到了侦察兵的确切回报,王邵谊大松了一口气,再等了一个时辰后,他立刻招呼人马望着西南方开进,在那里,距离现在十多里远的地方,正汹涌的流淌着一条河流——三岔河。
  三岔河是陡河东侧最大支流羊肠河的一条分叉,但地理位置已经从竹溪(陡河)远远地延伸到了房县东南。红巾军昨日上午曾渡过了一次,发现本来并不算难渡的三岔河却因为降雨,使得山谷溪水暴涨,流量激增。彭泰随军看到了这地方,脑子里当即就浮现出了以水代兵这一计。
  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以水代兵说的简单,可要实施起来却是相当得困难。
  你如何骗得过清军,如何把成德不加戒备的吸引过来,又如何瞒过清军的耳目在这条河道上拦水筑坝?这些都需要仔细商榷。
  彭泰细想过后,自己都忍不住丧气了,对于现在的红巾军来说,把这些个条件一一实现实在太困难了。但是陈虎、张世龙、南向阳、王邵谊等人商量后却一致认为可行。
  因为只要肯做出一部分牺牲,付出一定的代价,想要瞒过清军,也不是不可能。要知道,人的惯性思维是相当强大的。
  而且,在阴雨天气中,“以水代兵”也是红巾军击败成德所部的唯一方法。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知道起什么名好了
  
  大崖山下,两千清军前锋正在埋头急行。在狭窄的山路上,他们只能三人一排或是两人一行的通过,少少的两千人队伍生生的被拉出了一里多长,宛如一根细极的黑线游动在山间。
  但是从官到兵,两千清军没一人为此感到担忧,他们心情都放松到了极点——因为现在可是下雨天。
  下雨天里,红巾军最犀利的枪炮和手雷就都成了摆设,只凭刀枪功夫,便是遇到了他们打伏击又如何?岂会还有害怕之理?
  不见那昨天的前锋军,他们就是遇到了红巾军的埋伏,结果一番厮杀下反倒是埋伏的红巾军先撤了兵。
  有了榜样在前,今天的前锋清军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两千人只管一路埋头急追,根本不去再顾及什么地形地势。
  山道两侧,茂密的树林中,第一、第三两个大队正埋伏其间,骑兵队则堵在了前路上。
  “杀啊……”一声呐喊声从大崖山上响起,第一大队人马瞬间起身,向着山下冲杀了过去。而同一时间,在对面山上埋伏的第三大队也在南向阳的带领下冲进了清兵队形中。
  紧接着前路上也响起了震耳的呼杀声……
  残肢断臂,血流如河!
  作为重点冲击目标,清军中的十几面绿旗已经被无数只脚丫践踏在淤泥当中,刀枪挥舞,碰击声中,伴随着一声声的喝叫,小道上到处弥漫着冲鼻的血腥味。
  七八里后的清军中军,成德遥遥听到前面传来的厮杀声,脸上闪过不以为意的一笑,“又来了,看来昨天的教训是没吃够,哼!”
  “全军速行,与我杀贼!”大手豪迈的一挥,成德望向前方的眼神中充满了胜券在握的骄狂和得意。
  有了昨天那一战垫底,他现在已经是信心十足了。
  “快,跑起来,都跑起来,给我疾行——”宏亮自信的声音从中军前队传来,杨延彰站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不住的在催促自己手下的军士快行。
  他现在更不怕红巾军,因为昨日的那一场厮杀就是他们宜昌镇打的。虽然在最初一开始时,他手下的兵丁也是胆战心惊,被杀的连连后退,可是没了枪炮、手雷做助力,红巾军的冲击力似乎一下子下降了两三个档次,终是没能一鼓作气冲垮自己的兵势,反倒是让自己在站稳了脚跟后慢慢扭转了败局。并迫使红巾军在己中军主力增援赶到前一刻,撤兵走人。
  这一胜仗后,红巾军在他眼中已经不足为惧,在清军各部眼中也是威胁大减!
  正因为此,现在听到前方厮杀声传来,中军各部才会纷纷气猛如虎,急欲与之一战。
  杨延彰的宜昌镇昨日立下了大功,所部今天也就走在中军的最前列,他当然是希望自己所部能够早一步赶到战场,再好好地收获一场功劳。所以催促手下兵丁雨中疾行也就不足为怪了。
  七八里的山路,雨水泥泞交加,却也最多用上半个时辰就能赶到,这可比昨日一个时辰才赶了到的中军援兵快得多了。
  早赶到一分,就能多收获一分的功劳。杨延彰现在就是这样想的。
  不出意外,红巾军再一次主动撤出了战斗,虽然他们没留下一个俘虏。
  只是这点小小的怪异,根本就不入清军诸将的眼睛,他们现在看到的全是红巾军失去了枪炮和手雷助力后的疲软。也再一次巩固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下雨天的红巾军不值一提!
  成德换上了南阳镇王开云的人马做先锋,继续急速向前追赶。心中却在感叹着老天爷有眼。不然的话,依这大崖山山路之细窄,红巾军枪炮齐上,把自己大军挡上一日半日的还不是轻而易举?
  前头撤退中的陈虎等人此时却在快速统计着三部的伤亡情况。“娘的,又折了百十人。”陈虎狠声骂道。两次伏击战,伤兵不算,单是战死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二百人。这对总兵力只有四千来人的红巾军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损失。
  “唉……”南向阳短叹了一口气,“但愿能价有所值。”不然的话红巾军可就真吃亏大了。
  两天后。
  昨夜,雨水终于停了,但今天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彤云密布,不见一丝的阳光。
  红巾军的处境并不理想,因为雨虽停了,可枪炮和手雷却并不意味着立马就能用。按照梁纲的规矩,除非是到了危急万分之刻,否则的话,大雨过后,所有的纸弹、火药、炮弹、手雷都必须在阳光下晾晒两到三日才可以继续使用。
  其原因就在于当初的一次实验。
  红巾军因为要常年转战山间,梁纲早早的就留意到了火药、粮食等物资的防水保护,军中辎重营的油纸和蜡油始终不曾断绝过。
  但是只凭油纸和蜡油来防水到底是不能顾得全面,遇到小雨还好,若是碰到中雨或是大雨,终究是要受潮的,其中的一部分甚至会被雨水浸湿。梁纲在一场大雨后进行过一次实验,试射了十枚开花弹,射程都不理想,哑弹率更是达到了一半,而火枪击发五十次,哑枪率也高达了近乎四成,远远超出之前一成的概率。手雷的情况也是堪忧,这般的总体形势下还如何能保持的住战斗力?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这项规定,大雨之后的一切火药制品,都需要晾晒干净后才可以继续使用。
  红巾军已经从西面往东兜回了,再往西走就该碰上曾攀桂了。而成德在看到雨停之后,则是明白自己的好日子剩下不多了,就是这两三天时间了,当下更是发疯似的下令手下清军紧急追赶,同时派人联系不远处的曾攀桂,让他引军后行,要是能赶得比主力快,就尽快赶来与主力汇合。
  连他自己都没有去提之前搞得那个东西夹击,和红巾军打过太多的交道了,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大山里的难缠、难抓?
  曾攀桂引五千清兵从东围来,与其说是围抄红巾军,倒不如说是做样子红巾军看,让梁纲对东面有所戒心,如此也好使得红巾军尽量的不往东边走。他是一点都没抱希望能真真的围住红巾军的。所以,现在计划即使破产了,他也毫不为意。
  不知不觉的,红巾军再次兜回了三岔河附近。他们的身后,一万清军依旧在紧追不舍,一路急赶而来。
  正如之前说过的,人的惯性思维是极强大的,两次伏击战的胜利已经让清军对自己的肉搏战力充满了信心,也对红巾军的肉搏战力充满了鄙视。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去考虑前路的地形地貌了,有伏击才好,还怕你不来伏击呢?
  清军上到成德,下到最基层立功心切的小兵,每个人都是这般的向着。所以,一路闷头追来,极有一副闯过刀山,踏平火海的架势!
  鹅卵石越来越多,这是在河道附近的缘故。浅滩和复杂的地形并不能阻挡清军追敌讨贼的热情,那沿途碰到的二十多匹弄折了蹄子的驮马更是让他们激情万丈。
  因为这些马匹都是红巾军的!
  潮湿的天气和追敌不上的郁闷,都让成德的心情十分不爽。
  但是,不时从河面上飘过的几件红巾军杂物或是看到的他们沿途丢弃的物品,却是让成德的信心坚定无比。他深信前路的红巾军已经被自己追的筋疲力尽了,不然的话又怎么会……
  目光转向了右边的两匹战马,四个不大也不小的箱子正背负在它们的身上,靠左的那一匹马,身上的两个箱子里是白银,靠右的那一匹马,身上的两个箱子里则是价值更要高上十倍不止的珠宝首饰。
  这些都是清军从一个十多米深的沟洼中找到的,红巾军一共有四匹驮马摔死在了那里,沟底还有两具他们人的尸体。
  四箱子白花花的银子,两箱子是古玩,再有两箱子则是眼前的珠宝首饰。
  那装珠宝首饰的两个箱子颇是牢固,并没有摔散架,而余外的六箱子的白银、古玩却是全都散落在了沟洼里。
  清军前锋追到那里,队势当即就控制不住了。即便是有军官的约束,等到成德赶到那里时,也就只剩下了眼前的四箱子东西。那白银也就算了,两箱子的珠宝首饰明显是被人翻过的,再想到还有两箱子的古玩不见踪影,成德心中就想滴血。
  不过这样他就更坚信了,坚信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会就一定能撵上红巾军的屁股。到时候,多少的钱财不到自己手中啊?
  那红巾军攻城拔寨那么多个,搜刮的金银财宝不知道会有多少呢?
  成德现在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手下兵马的行进速度又快上了不少。贪财的人自古都不会少,清军里就更多,更集中。
  “这回即立了大功,又发了大财,几日间的辛苦跋涉又算得了什么。”成德美美的想到,“自己着也是为国尽命,为皇上尽忠了。”
  成德这么想着,一万喘着粗气的清军士卒也依然不顾前路是个什么情况,只管一路埋头这么的紧追下去。
  越来越近了,他们距离王邵谊等人拦水筑坝的地方是越来越近了,可是直到现在,清军里却依旧没有一人发现其中的不对。
  三岔河还是像往日那般静静的流淌,水流一点都没有受近日连日降雨的影响,可这怎么可能呢?
  现在清军中已经没有一人来考虑自个问题了,他们的眼中只有功勋和金银财宝,已经容不下半点旁的东西了。
  和随王邵谊部行动的侦察兵接上头后,陈虎立刻带着手下的红巾军避到了一座大山上,辎重队、补给队、老营、医疗部、枪炮组、火药组等等非战斗序列单位全都集中到山顶,由火枪兵负责安全守卫。
  而第一大队、第三大队、骑兵队以及梁纲的亲卫队等一系列作战单位则全部集中在了半山腰,等到大水过后,他们将立刻奔涌杀出。
  “将军!?”就在陈虎这一部刚刚调整完毕的时候,梁纲带着姬延良、张世秀、王登、周浦和四人施施然的来到了诸将面前。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陈虎等猛然一惊后,继而无不大喜。
  “这些天里,辛苦你了!”梁纲拍着陈虎的肩膀,满意的说道。红巾军能有今日谋算,陈虎身为军事最高负责人有大功劳。当然了,南向阳、廖勇富等人也是有功,而已经见过面的王邵谊、张世龙、彭泰等人同样有功。
  陈虎嘿嘿的一笑,梁纲的真心夸奖还是让他很受用的。作为红巾军中的头号大将,虽然因为不是嫡系出身的原因,地位一直以来都很受张世龙的挑战,可是他能感觉的出梁纲对自己的信任正在不断的增加。
  此次以自己为红巾军的最高军事负责人就是一例明证。而且他也能感受的出,梁纲一直以来都很照顾自己这个“头号大将”的面子,军议和排序上,自己始终压着张世龙一头,很给自己脸面。
  能有一个这么体贴人的老大,是自己的福气。陈虎的心中始终都铭记着梁纲说过的一句话——双方之间的信任的相互的,是在一点一滴中慢慢建立起来的。
  他相信,日久见人心,自己没有半点的异心杂念,这时间一长终是能让梁纲从内心深处接纳自己的,视自己如心腹的。而不是像现在只是一个可信任的手下。
  “你张世龙虽然是老大的嫡系心腹,还有三个兄弟帮忙,可是老子始终就能压你一头。今天这夸奖,还有这些日子的肯定,就是老子压你一头的资本!
  而且老子还只有一个兄弟做帮手,对比起来,这也是老子的优势!嘿嘿……”
  梁纲把眼前的诸将都夸奖了一遍,目光再转回到陈虎身上时,看他还是咧着嘴一副高兴傻笑地样子,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自觉地感觉着亲近了一点。却又哪里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军中头号大将,人虽然还站在自己面前,心却早已经飞到了第二大队那里,和张世龙做起了比较来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四章 “议和休兵”
  
  山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积蓄了好几日的洪水如万马奔腾,一泻而出,万千的激水震荡翻滚,汹涌的洪流狰狞肆虐。
  清军队列中,成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作为荆州将军,作为一从军数十年的老人,他岂能不知道以水代兵的计策,现在的这声响可不就是洪水倾泻中的响动。
  在成德的周边前后,每一个清兵都勃然变色,脸色惨白难堪,惊慌的恐惧瞬时间就笼罩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头。
  “上山,快上山去……”亲卫戈什驾着成德就往最近的一处高地上跑。瞬息间,这支强大的追兵就已经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对红巾军再也没有先前的威胁。
  所有的清军官兵都在疯狂的逃窜中……
  梁纲站在半山腰上,看着山脚下滚滚而过的洪流,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此一劫后,一万清军还能有几成战力?
  “哈哈哈……”胜券在握的他忍不住心中的高兴,放声大笑起来。两只眼睛似乎也穿过了距离的限制,看到了成德那张已然变得丢魂落魄、惨淡之极的胖脸。
  浩大的自然之力,积蓄了数日的山洪,不是人力能抵挡的。众多避之不及的清军被大水一冲就齐卷了进去,如若是翻滚激烈中的一粒沙尘,根本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而驮运着诸多补给的骡马也在大水中尽数覆没……
  一刻钟后,水势复缓。
  “弟兄们,跟我杀——啊!”梁纲一扬手中的九环钢刀,高呼一声,山坡上久憋着一口气的红巾军,立马举刀冲杀了下去。
  陈虎他们这一部,两次伏击战打的实在是憋气。
  而王邵谊、张世龙那一部的红巾军则是因为时间太久的养精蓄锐。
  纷纷冲下山坡后,三千红巾军踏着坑坑洼洼遗留下的积水,在梁纲的带领下直冲向前。
  一时之间,喊杀声在山间四处响起。
  而此刻正在一座小山头上避难的成德,眼中不由得露出一股心丧死灰之色。
  追亡逐北,伏尸遍地,红巾军一路追杀硕果累累。清军却是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三岔河一战,梁纲足可以称得上是“大捷”。
  成德的败兵直到遇到后应的曾攀桂部,这才算站稳了脚跟,但是收点兵马后发现,煌煌的一万大军现在已经只剩下三千出头的残兵了。
  损失了足足七千的兵马,这些清兵当然不是全死在红巾军的刀下,或是被大水给冲走,他们中相当的一部分还活着,只是四处逃散,在大山当中归不得军建了。
  梁纲没有再去寻曾攀桂的麻烦,俘获的将近两千人的清兵也没有就地释放,而是像在江北时候一样,押着他们转进了大山。
  相隔一日。
  一清军打扮之人出现在了成德的帐中。
  成德此时并没有立马转回房县或是竹山县城,如果那样做的话他这一场大败就也遮盖不住了。他现在在山中立营扎寨,依托曾攀桂部五千兵,一面整顿败兵,一面全力收拢散兵归建。
  昨天一天的时间,败兵已经收拢到了三四百人。
  王邵谊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哆嗦,虽然自己面对成德占有极大地优势,可是“官”就是“官”。自认为还是一“匪”的王邵谊再怎么给自己打气,也不敢在成德这样的高官面前表现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来。
  但好在自己手中还有俘兵,只要这是在手中握着,就不愁成德不就范。除非他(成德)是到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一境界,不看重自己的生死富贵,也不看重自己这一家族的荣辱兴衰,一心报他们满人自己的“国”。
  不然的话……嘿嘿!
  王邵谊抬头瞄向上头高坐着的成德,他一张脸上神色是变幻莫定,时而狠辣坚毅,时而又软弱惨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明栖栖的汗水来。“有的你做苦!哼哼!”
  梁纲那封信上的内容,王邵谊可是知道的很清楚,上面别看嘟嘟啦啦的写了一大堆,可实际上却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议和休兵”。
  当然,这个“议和休兵”和往日历史上的那些“议和休兵”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这个只是梁纲与成德个人私下的协定。
  梁纲以手中所有的俘虏(一天的搜捕后,现已经超过两千人)为代价,换取与成德为时两年的“议和休兵”协定。
  这两年时间中,成德必须与梁纲保持着一种秘密联系沟通,必须将清军的每一次大规模进剿意图清清楚楚的透知给梁纲。而梁纲也要保证,在这两年时间中不再出山惹事,攻城拔寨。
  梁纲会配合着成德的进军意图,时不时的给他制造一些“小胜仗”,以此来保证他不会受北京方面太多的责怪。
  但是成德必须给出足够的诚意,以免的他事后翻脸不认人。
  满头的汗水在顺着脸庞留下,可成德却丁点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全副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这张小纸片上。
  “答应?还是不答应?”他拿不定主意。
  与梁纲做交易,纯粹是与虎谋皮,风险太大。可是现在……
  想到这场大败的后果,成德心思不由得痛苦了起来。七千人呐,这可是七千人,消息要是传到了北京,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自己的小命还那里能保得住?
  先前红巾军出山就已经遭得皇上的大不满了,这次的三岔河再大败,怕是连家门都要遭受连累……
  “罢了!”王邵谊都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成德终于两眼一闭拿定了主意。“便是饮鸩止渴,也只能认了!”
  成德双眼再睁开时,神色中已经充满了森厉,“我应下了。但是我也有两个要求……”
  森厉的目光逼的王邵谊都有些躲闪,可是听了这句话后,心中所有的忐忑就尽皆消失了,自然成德的目光他也不在乎了,欢喜高兴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深深地刺痛了成德的心。“大人请说,小的一定转禀我家将军。”
  半夜,王邵谊回到了红巾军驻地,当他把成德的两个要求一说后,梁纲脸上立刻闪过了一抹深深地惊愕,摸着下巴半天才发出赞叹声来,“这成德还真他妈是个人才!”竟然能想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来。
  他的这第一个要求竟然是要“清军反败为胜”一场。他要在三日后,领兵夜袭红巾军大营,一举救下所有的被俘清兵,并且一定要杀的红巾军“大败而逃”。
  “真他!妈的混蛋。”大败而逃?这个梁纲是绝不会应允的。
  声望降下来容易,可想再升上去却是难了。他才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呢,日后谋夺义军的指挥大权,这“能征善战”的名声可是他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你给他说,我会把俘虏全都关在二虎谷里,你让他夜袭二虎谷就是。但是在那之前,账本一定要先拿到手”这样的小败,他还可以接受,大营却是万万不能的。
  而成德的第二个要求就是两者间不留下任何直接的书信印记,他不会就这次私下的协议写出文书来给梁纲把持,但可以把自己近年来贪污受贿的账本拿出来,里面就包括着截留军饷和分成治河银子的事。
  这账本曝光出来,成德就算是不直接被问死罪,官位也甭想保的住了。对他的威胁性自是极高。但是,这比起他“私通”梁纲的罪名来却是轻了不知有多少。
  两害相较取其轻!也是他的无奈之举了。
  梁纲冷冷一笑,这其间怕是还有别的什么道道吧?截取军饷就不说了,不牵扯到梁朝桂是不可能的,而分成治河银子,则也一定会牵扯到毕沅以及惠龄,爆出来时候遭殃的可不是仅他一个。
  第二个要求梁纲应下了。成德自打他的小算盘,曝光之后能逼得诸人不得不合力来救他,梁纲却也乐见如此,他们上层人物越乱才是越好。
  第二天,王邵谊再次来到了成德面前,将梁纲的意思一说,并把动手时间往后做了推迟,那一切都要等到账本到手后再说。成德对此自然是极不满意,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
  第三天,梁纲少有的用强迫手段压服了房县的两股土匪,并把他们合力的三百多人马放在了二虎谷,做管营。
  第八天上午,王邵谊带着一摞厚厚的账本和几封成德、毕沅等人间的往来书信回到了红巾军驻地。当天夜晚,二虎谷被袭,里面关押着的两千多清军俘虏尽数被“救”了出来。而驻守那里的三百多“红巾军”则是在睡梦中被清军全歼,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成德满意了,三百多“红巾军”可不是个小数目,有这个实实在在的功劳打底,再往上报时就可以阔绰多了。而他手下的人马在多出两千多人后,总兵力也恢复到了六千五百人上下。
  三千五百人,这个损失虽然还是挺重的,可成德已经有信心把它承担下来了。他在送往北京的战报上,毫不遮掩的写上了自己三岔河大败的经过,只是把其中的损失数目略加的做了些改动。然后的重点就落到了他是如何的败而不馁,千方百计的侦查明了红巾军的部署,又如何指挥调度人马吸引住了正面红巾军的全部注意力,之后运用奇兵绕道而行一举攻克二虎谷,破敌二千余,毙敌近半,救回被俘将士一千多人。
  成德的算盘打的很响,三岔河大败自己就算不主动上报也未必能瞒得住北京,于其在事发后被将罪,倒不如自己抢先大大方方的承认错误。而且下面有二虎谷之战打底,乾隆未必就会怪罪自己。
  至少不会因此而要了自己的脑袋,或是一贬到底,成了个白衣。说实在的,成德倒是真希望乾隆能因此而贬了自己荆州将军的缺,补到别的什么地方上任。那样的话,他和梁纲的协定就算是自然而然的作废了。
  但是,乾隆的大肚量似乎落到了他的头上,在接到战报后乾隆并没有因三岔河之败而怪罪于他。
  对于成德的坦诚,乾隆心中极是高兴。他认为成德性格秉诚,不隐瞒做假虚报战果,是对他忠诚忠心的一种表现。
  忠诚,这一点在乾隆看来比那几千兵的性命重要多了。而且之后又有二虎谷一战之胜,成德的败而不馁,更是让乾隆感到高兴。
  将军吗,不可能永远打胜仗,赢得起也要输得起。败而不馁,坚而不舍,这样的将军才是好的将军。
  成德因为一场败战,作秀做的合乎乾隆口味,而从中得到了圣眷,这样一个结果可真是梁纲之前所万万料想不到的。
  虽然没有得到封赏,可成德大败之后也没有受到责罚,这般来就有些不合常理。稍后传来的圣旨上更是殷殷衷语甚多,一下子就让成德岌岌可危的帅位变得稳固如泰山。这个时候,湖广上下任谁都知道,成德是很得上头心思的。
  时间很快就转过了八月,清军退入郧南四县舔补伤口,梁纲也趁机整顿起了自己与外部的联系通道。
  六省教案的风波依旧在持续着,襄阳、郧阳许多的消息通道和联络线都被迫中断了。之前的几处物资补给通道更是彻底泯灭,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重建。
  而且趁着这个时间,红巾军上下在练兵之余,也开始了“自助行动”。既然没办法大规模的扩充火器部队(火药问题),那么就只有更进一步的来增强自己的肉搏战能力了,全军上下在山野里收割上大捆大捆的荆条,然后细心地编织起藤甲来。
  没有了外来助力,就只能靠自己的一双手了。
  后世红朝太祖有一句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至理名言,正适合现在的红巾军。
  同时间的襄阳,王聪儿有了梁纲的银钱支持后,很快用撒着白花花的银子摆平了无数的贪官污吏,从牢狱中救出了无数西天大乘教普通教众和无辜的老百姓,一时间根基是猛增暴涨……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五章 编织新网
  
  宋、齐还未死去,西天大乘教的败落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忙碌在一片焦头烂额中的姚之福,心里面是否还依旧恪守着自己过去为“臣”为“下”的本分,这个外人并不得而知。
  只是从明面上来看,他似乎并没有想要超出王聪儿的意思去。
  但是,梁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来自道德沦丧、败坏成风的二十一世纪中国的人,心里面藏着有太多太多的阴暗思想了。这脑子转动起来,也就很自然的把“对手”也往阴暗处想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能现在的姚之福还只是单纯的在挽救教会,而不是存了什么心思去想怎么争夺(教会)大权,可能梁纲现在这样做,真的是很“小人之心”。
  但是秉着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梁纲就这么做了。即便因此让王聪儿对他隐隐升起一种防备也甘愿了。
  事实上,对川楚白莲大起义了解仅限于知道几个人名和时间地点的梁纲,并不是真正的了解西天大乘教。即便是现在,他与宋之清等西天大乘教上层人物虽多有接触,可看在眼中的也依旧是对方的能力和实力,而不是他们的思想品德。
  梁纲并不知道,西天大乘教中,虽然山头林立,派系繁多,六省教案中死里逃生的各个首领间,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可是他们中间却绝对没有相互拆台、阴谋算计的事情。
  比如说那历史上真实的王聪儿,六省教案后她为躲避清廷追缉,削发为尼藏在一所尼姑庵中一年多时间。大起义爆发后,以她那浅薄的根基,和一个二师娘的虚晃名头,却可以凭借自身出色的军事指挥才能迅速在义军中上位,名列到姚之福之前,成为了襄阳黄号义军名副其实的总领袖、总教师,这其间的道道就可见一斑。(查资料可以知道,义军中自立大旗的很多,但是见死不救的还真没)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王聪儿的经历完全能够说明,西天大乘教内部的倾轧情况,真的是很轻很缓,绝非梁纲脑子里所想象的那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是因为起义时上面没个大头头在?自己想立杆子的就能自立的原因?反正白莲教大起义中义军的内斗几乎是没有。这一点上比起太平天国来,好的太多了。就更别提红朝了)
  梁纲看不到这一点,所以才不知真实的西天大乘教是个什么样子,不然的话他还会不会对王聪儿说的那般露骨,就不可而知了。
  不过事情都是两面的,他这般心急露骨,虽然让王聪儿在与他达成同盟的同时对他也产生了一丝戒备感,可是在梁纲的大力支持下,王聪儿的抓权行动进行的顺利无比。
  姚之福全力配合王聪儿的一切行动。李全和薛国玺的态度也不用多说,只要是有益于襄阳教会的举动他们都全心全意的支持,所以营救行动进行的是顺利无比。
  随着各地的教众和无辜百姓一个个从大牢里走出,王聪儿个人的影响力也在教会中以几何似的速度猛增暴长。八月过去,她已然在教中打下了深厚的根底。
  这期间薛国玺重建了圣库,但是空空如野的库房显然不能支持的住襄阳教会的全面需求,他手下所剩余的几个生意,便是抽干刮净了也凑不齐一万两银子来。这与王聪儿手中的银钱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一直掌握着西天大乘教钱袋子的他,现在反倒过来需要王聪儿的一力支持才能站得稳脚跟,这不得不说是他个人的一大悲哀,也是西天大乘教的一大悲哀。
  王聪儿没有难为薛国玺,根基扎实后的她面对这个人时已经感觉不到半分的威胁了,所以她始终以礼相待,并付之以“财政”大权。
  教会中的一切钱财杂务,她都托付给薛国玺,所有用钱的事情统统要报于薛国玺知晓,而她,则是只管把钱一点点的支给薛国玺来用。
  从原先可以独立运营、自负盈亏的财富集团,瞬息转变成为一个依附别人才得以生存下来的钱粮管事,薛国玺认下了,也代表着他对王聪儿的彻底低头。
  白花花的银子为王聪儿带来的襄阳教会的迅速恢复,也同样带来了别人的低头附眉。首先就是荆门的分支,熊道成、杨起元二人连名遣人向王聪儿求援,接着是宜昌府,长阳的林之华、东湖的闵正鼎,枝江、宜都、长乐几县的张正谟、聂杰人、刘盛鸣、张宗文四人,都一窝蜂的跑来找王聪儿求救。
  这中间心急者以张正谟和聂杰人二人为最,他们教下的枝江、宜都两县正是武昌同知常丹葵那个畜生的理下。教徒、百姓被大举搜捕,衙署大牢早关的人满为患,就等着纳钱好救人呢。(常丹葵,前文有说)
  与南面各支脉前来求救的同时,高家营的人也赶来了襄阳,是高成功的亲弟,高德均的亲叔,高成杰。
  先前赴难,高成功在襄阳被捕,同时南阳、信阳两府也开始大加搜捕西天大乘教徒,老窝邓州(南阳府内)的高家营损失惨重。也是需要大笔的银两来迅速救出被捕教众,以安定教下人心。
  高成杰面见王聪儿的时候十分坦然的道明了来意,并且立下了保证,只要王聪儿肯出银子来帮他们高家渡过此次难关,那么今后他们高家营就依旧是襄阳教会中的一员。他高成杰就是高家营驻襄阳总坛的新任代表。
  挟南北归附之威,王聪儿在九月份再下了郧北王延诏以及南会的张汉潮。襄阳教会与王延诏一脉的关系不变,依旧保持者对王系的领导地位,可是对张汉潮就差了许多。
  与一直同官府关系紧张的王延诏一脉相同,张汉潮这一脉的上层人物也多是受官府通缉。这一次的大教案,南会中虽然被抓去了许多的教众,可是上层人物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
  而且南会不比王延诏,与梁纲关系不俗的他们手中还是有些钱财的,多的不敢说,为自己手下被捕的教众和无辜受牵连去的百姓的赎身钱张汉潮还是有的。可以说,在这一场劫难中,南会根本就用不着来求襄阳总坛的帮助。
  两方的关系,已经从“国与藩镇”,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了“国与国”,即便前者是宗主国,后者为附属国,可那到底也是国。张汉潮抓住了这次机会,终是走到了和襄阳教会同一层次的地步。
  王聪儿对此也无可奈何,南会本身就不是好易于的,不然的话宋之清、齐林又怎么容忍张汉潮逍遥到现在?
  王聪儿靠着银子砸人,能先后笼络住荆门、宜昌两府分支以及高家营,就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错非是眼下时节,这要是过了十月份,进入了秋后,牢中的诸人齐齐被问斩行刑,西天大乘教彻底成为过去式……
  不过现在得南北两边还只是名义上服从襄阳总坛,王聪儿要想达到之前西天大乘教时期,一声令下无敢不从的威风,那还需要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四川的离别了!)
  时间进行到九月,缩进郧南四县舔养伤口的清军再次露出了獠牙,成德将兵两万,还是两路分兵,一从房县、一从竹溪,齐齐向驻扎在竹山的红巾军发起进攻。
  早已经拿到明确的出兵数量和时间、路线的红巾军,在梁纲的指挥调度下轻松的游走在两军的缝隙中,最后一跳而出。
  红巾军、清军在崇山峻岭间纠缠了有近半个月时间,最终这场围剿以清军的主动退出为落幕。
  两军除了零星的交手外,根本就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在清军的历次进山围剿战中,此次的伤亡是最轻的。
  时下还没人发现其中的古怪,也不认为红巾军就是在避战躲敌,但他们又哪里会想得到,这样的战事会成为日后清红两军交战的主题。
  红巾军再一次回住到了竹山县境内,成德递来消息,红巾军此次能有半个月的时间来修正,等到了十月初三,襄阳城内就会行刑问斩了,他要回襄阳一趟。等从襄阳回来后,也就是十月上旬的末尾,他将再度出兵进剿,作为今年年前的最后一次的军事行动。
  这一次,他要梁纲再“舍”出一块肉来。也好让他前年对北京交差。
  “宋之清、齐林要死了……”梁纲听到成德传来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不是舍出一块肉什么的,而是襄阳城内的行刑问斩——秋后问斩。
  汉代法津规定,刑杀只能在秋冬进行,立春之后不得刑杀。唐、宋律规定:从立春到秋分,除犯恶逆以上及部曲、奴婢杀主之外,其他罪均不得春决死刑。到了明清时规定,经朝审应处决的犯人,也需在秋季处决。时间就定在十、十一和十二月。
  宋之清、齐林所犯的都是谋逆大罪,为十恶不赦之首,按理说立即都可以行刑,连萧贵那群人也都可以斩立决。
  但是因为西天大乘教内部的派系山头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的官府根本就整理不全,理不顺畅,同时也因为西天大乘教势力太过巨大,牵连的地方也太多,乾隆有心将他们一网打尽,深恐留下祸端来,所以福宁等人也怕杀的他们太早,没留下真实的口供来而有所疏漏。
  就以宋之清和齐林为例,两个人的骨头实在够硬,是一心寻死,也不开口。能动的时候就头撞墙,能开口的时候就嘴嚼舌,反正是知道自己被判的是凌迟,还不如早死早托生。而如此一来,满清官府竟然无法从他们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像两人这样的人物,被俘的首领、头目中不乏其人。
  当然,相对的也不乏一些软骨头的叛徒,为了苟活自己一条性命,而一股脑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知了满清官府。
  就在这各地的抓捕、核实然后再顺藤摸瓜的过程中,时间一点点的就流逝了过去,从七月一直到了九月份,福宁等人才系统的建立起了一个西天大乘教的各省布局图来。
  川、楚、陕、豫、甘五省,近百个府县,其网络布局实在让福宁等人感到毛骨悚然,这要真是一瞬间全力发作起来,可就真是一场天大的祸事了!
  宋之清、齐林等人就这么在牢中一拖再拖,以至于一直拖到了现在,赶上了秋后问斩的序列。
  消息在两天后传到了王聪儿手中,梁纲这也是帮他们一把,有什么手段这几天时间就赶快使出来吧。是真的能救出宋、齐来,还是能让他们少一些痛苦的死去,襄阳教会就抓紧时间努力吧!
  趁着半个月的空闲,梁纲抓紧时间打造着自己的沟通渠道,王应琥一脉已经完了,但是这不代表着西天大乘教在郧南四县的根基也完了。陈金生、罗进、杨宗仁和张驯龙四人,在当地还是有些手段的,而廖勇富自己本身也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网线,只要从新把他们扭转起来,再编织成一张大网也不成问题。
  起义时间还有一年多些,红巾军还要在郧南大山中经历过一个完整的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外加今年的冬天,梁纲可以不发愁吃食,可以不发愁火药,但是他不能不发愁衣装。尤其是近在眼前就需要的冬装,这可不是喊一个“自力更生”就能解决的了得。
  梁纲不是没打过清军冬装的念头,但这个可能性太小,除非是再出山去打四县县城,成功的几率不大,也有违他与成德之间的协定。而且还是要抢在清军换装之前。
  难度太高,这年头在梁纲的脑子里只是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思来想去还是要靠西天大乘教帮忙。四千五百套的棉衣棉裤,外加人手一件棉大衣和一床棉被,看似很多,可只要一分散,还是很容易就可以凑齐的。
  而错非是怕走漏了消息,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把这一任务交给郧南的流民来完成……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分田地,立根基
  
  前文已经说过,郧阳府地处鄂、豫、川、陕四省交界地区,勾连着秦岭巴山两大山脉,境内山地极多极广,平原耕地极狭极少。
  然而就是这极狭极少的平原耕地,却有着一个相当奇异的分布特点,那就是除了在汉江两岸和诸多河道地区外,还有那么相当一部分的平原是被大自然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野地镶嵌在诸多大山中间的。
  此以郧北、郧西居多,郧南,尤其是郧南的南端——千里大山中,越往深处就是越少。
  这些野地都是人类天然的聚居地,虽然面积小,不能建城立镇,可是按村扎寨却还不成问题。甚至一些地方经过长时间的衍变,几处村落已经拢合成为了一个大的村寨集群,人数在两三千人甚至三四千的大村寨屡见不鲜。
  作为郧阳本地人的居住点,又因为地理原因,多处于大山的包围之中交通闭塞,所以百年的生养下来,这些地方上势力最强的不是官府,而是当地的宗族族群。
  乾隆中期后,大批的流民涌入郧阳,郧阳府内几乎所有的村寨都再次巩固寨墙,编练丁壮。这心善的还倒罢了,可要是心恶的,那就以宗族族老或是地方大户为首,组织丁壮、团练,帮助官府肆意弹压剥削流民,众多流民被鱼肉之余还要供其驱使无度,所谓地主恶霸,郧阳地境极多。
  梁纲不否认这是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造成的,或许在当地原主人眼中,这些涌入的流民可能就是来跟他们抢饭吃的,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这发生矛盾纠纷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可是梁纲有他自己的定位,本地人和流民,两个选择,他毫无疑问的会选择后者。与多达几十万上百万的流民相比,郧南境内那些个村寨本地人又有多少?在自己的运作下,利益真正受损的本地人又会有多少?太不成比例了。
  而且本地的宗族势力多是与官府联系密切,自身立场就是站在红巾军对立面的,梁纲不搞他们难道还要留着、养着、敬着他们不成?下起手来当然不会手软。
  就如当初在杨溇干的一样,率军杀进郧南之后,梁纲除了应付清军的威胁之外,着力点就是放在了这些村寨上。
  不听话的一律是个死,为首者斩恶除尽,金银细软全部抄走,粮食看情况而定,这所有剩下的东西就一股脑的全部分发给了村寨里的贫民和周边的流民。
  打土豪,分田地。得人心的不二法则,在郧南,红巾军是一直都身体力行着。也正是这样狠辣极端的手段,才使得梁纲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顺利摆平了郧南山中所有的村寨宗族势力。
  就好比阴条岭之战后的虎翼寨,作为郧南西南端大山最深处里的一个大型村寨,在阴条岭战后,就被梁纲一举荡平,而原因就在于陈彦飞(寨主)那老东西在战事过程中有些不应该的蠢蠢欲动。
  陈彦飞一门死后,亲信也几乎全部被杀光,虎翼寨七八百人的(乡勇+土匪+民壮)人马,不死即降,一朝倾覆。可随着梁纲把那虎翼寨所有的上万亩土地一分干净,整个虎翼寨的人心立刻就倒向了红巾军。
  在郧南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后者(分田地),当初在杨溇干不成的事情,现在在郧南却可以轻轻松松的做到。那些个村寨山高路远,官府的控制力本就不强,地方上的宗族族长或是大户授首之后,名下的土地通过宗亲关系很轻松的就可以收归到他们寨子本身所有。
  梁纲也就是在看清了这一点后,才拿出了红军分田地的那一套来,虽然在外面还罩上一层宗族公田的外衣,可是此招一出,效果显而易见。人心支持度,是一个劲的蹭蹭往上窜。
  无论是在什么年代,这天底下都是穷人多而富人少,就算是一个宗族里的人,关系也同样有亲近远疏不同。有的人可以天天好吃好喝养的白白胖胖,有的人却只能每日吃糠喝稀瘦的皮包骨头。所以,当地人在红巾军攻村破寨的时侯虽然难免会有死伤,可是大多数人心中还是感激红巾军的,而些村寨外受惠的流民则就更别说了。
  如此前前后后一年多时间的苦心经营下,郧南四县中受过红巾军恩惠的流民和村寨本地百姓何其之多,在大山里梁纲早就不用去操心军中的粮食、盐巴等必须物品的补充问题了。没有了,只要带着部队往北境边缘靠近一些,在那些个村寨和流民聚集地走上一遭,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现在红巾军除了火药问题始终无法解决外,在郧南大山中便是少量的铁料,他都可以弄得到。
  清军除非是甘冒天大风险,把郧南千里大山(外沿)内的所有流民和本地村寨百姓全都迁到外地去,否则的话,想要像在江北一样斩断梁纲的粮食来源,那是不可能的。
  以红巾军现在的影响力,联系到大山外沿(北境)那些流民聚集点和村寨百姓,休说是四千五百套的棉衣棉被,就是数量再往上翻一倍,要办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这一样来,保密如何来解决?散给流民百姓制作,走漏消息将是必然的。在红巾军无法亲自在场压阵的情况下,给出流民、百姓再多的工钱、料钱也是白搭,最后都会便宜给清军,还会让流民和村寨百姓白白遭一场罪。
  “按五千套的量来下单,一成的损耗算作折损,四千五百套差不多就能保底……”梁纲心里盘算着。这样的数量下给陈金生等四人,工期上面肯定不会像去年王应琥交付的那么快,他们四人的实力加起来都要比王应琥差上好大一截。从准备用料到成品制作再到备全和运输,清军进剿前做不完是一定的,而等到清军围剿结束后么,全军换装就不成问题了……
  虽然是到了十月底,时间上有些晚,可好在今年天气没有去年那么冷!寒冬来的晚。
  “只是这样一来又要委屈李家了!”梁纲心里接着感慨。他与李元清定的日子就是十月下旬,算好的时间,是冬季来临清军该回城了。可不想今年天暖和,成德把围剿的日子生生往后拖了半个月,正赶上了那个点。“只有把人先藏起来了。”等到战事平息了,再送到军中来。
  “反正李盈盈委屈受的够多了,现在再受一些也是债多不发愁。”梁纲无奈的自嘲。
  陈金生、罗进、杨宗仁、张驯龙四人对梁纲下的订单无不是欣喜非常,在西天大乘教中,谁还不知道跟红巾军做生意就等于是在跟银子做生意。
  五千套棉衣棉被,梁纲拿出了两万两银子来做支付,分到他们四人手中,每人就是都有五千两银子的数额。而只要用心用力的去做,一套棉衣棉被(上下身棉衣棉裤、棉大衣以及棉被的合称)顶多也就是一两银子多点的本钱,算上工钱以及运输路上的开销,再合出去一两甚至更多点的银子,他们每人至少也能抽出两千两银子来。
  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四人自己一立杆子,手下几百张人口等着穿衣吃饭,一个县的地盘等着自己去周转,才算是知道——往日里做法祈福所敛来的那些钱财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
  几十两最多不过是百余两的银子,何等的渺小!自己当初看的眼热无比,那是自己的眼界小。认为交了上去,就道是都被教首等人给享用了,那是自己见识少。
  只是一个普通师傅的陈金生四人,哪里会知道,会想得到要运转一个教会的花费是何等之巨?看看现在的自己,再想想往日的王应琥,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陈金生四人领人上山,在最初的快活和刺激消褪后,就开始无时无刻的不在面临着钱粮物资短缺这一困难。而非是梁纲在必要之时伸出了援手,救了他们一救,毫无经验的他们,怕是不用等到官府清军前来围剿,自己过不了几日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之后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梁纲撒出了无数银子,救赎了无数郧南被捕的教众和诸多受此牵累的百姓,一举获得了无数人家的感激,真真是又妒又羡,可最终自己却也只能咽下满肚的苦涩。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得利得人心,自己却只能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能干。这说到底,还不是没钱闹的。要是有了钱,既有名义又有人脉路数的他们会比梁纲做的更好。
  但这也只是他们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梁纲就像是钓鱼一样的吊着他们,十天半个月的送去点东西,既不让他们饿死,也不让他们吃饱,勉强支撑着各县的架子,却也无力再进行近一步的整合,真真的是憋煞了他们。
  可是,诱饵近在眼前,他们又不能不张嘴。就比如这次的订单。
  二千两银子,已经可以支撑他们过年了。而且制作费用,他们也可以用这儿来笼络一下手下的教民。
  十月初一,襄阳传回了确切消息。被捕入狱两个多月的宋之清、齐林终于死了,王聪儿用一个密线暴露为代价,送了这两人上路。
  随后的初三一日,就是从头到尾的砍脑袋,整个襄阳城里都是血腥气弥漫。
  十月初九,成德再次引兵两万进攻红巾军,两军又一次的在延绵千里的大山中兜起了圈子。期间小小的两次交手,但都是一触即开,直到了下旬,清军前锋才逮着了一个机会,和红巾军后卫硬碰了一阵。
  这一仗,清军死伤了三五百人,红巾军遗尸也超过两百具。
  捷战,对于清军来说,这就是一场大胜仗。
  “败逆匪主力,毙伤其千人,己军死伤三五百人。”有红巾军的二百多具遗尸作证,谁又敢说成德这一仗的战果不真实?
  成德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就已然打好了上报乾隆的奏折的内容,可是他的心里却也在深深地忧虑中,“这二百多具尸体,里面真正的红巾军又有多少?”怕是连五十人都不到吧?也不知道是那一处的土匪又遭了秧。
  自己身为坐镇一方的将帅,正宗的八旗子弟,满洲勋贵出身,却不得不与梁纲这样危害大清江山社稷的反贼虚与委蛇,真是可悲可恨呐!
  “小贼,看老夫处理好了钱财漏洞,再与你算个干休!”
  回军到房县境内,梁纲一边让詹世爵赶去接李盈盈,一边从暗营那里详细了解了襄阳这一段时间的动静。
  宋之清、齐林二人的解脱,王应琥、萧贵、宋相、李成贵、张添美、高成功等人的斩首,代表着烜赫一时的西天大乘教彻底的泯灭。
  襄阳教会上下人等自然是痛不欲生,但好在的是,这一消息并没有引起他们教中局势太大的变动。高家营和荆门、宜昌两府的支脉都没有借此机会生事,如自立门户,就连南会张汉潮也是老老实实的,没有想着趁机摆脱与襄阳教会的联系。而王延诏那一脉就更不用说了。(王应琥这一脉无题。郧南已经默认是梁纲的地盘了)
  怎么说呢,之前王聪儿大把大把的撒银子,效果还是有的。不但就此得到了诸多下层教众教民的人心,巩固了自身的根基。而且,随着她银子越撒越多,她与梁纲间的同盟关系也就显得越来越铁。这对于王聪儿个人而言,对于襄阳教会本身而言,都是一个极强劲的支持。
  梁纲,以及他身后的红巾军,对于现在的西天大乘教来说,已经是一个需要完全平等对待的对象了。
  襄阳教会、南会、高家营和荆门、宜昌等支脉(四川除外),作为西天大乘教分裂后所遗留下的产物,除了实力依旧最强的襄阳教会外,其余的三方,现在的各自(总体)实力绝比不上红巾军这般强劲有力。双方尤其是财力上的差距,完全到了无法弥补的距离。
  有了梁纲这样的盟友强力支持,襄阳教会就可以在正面,以自身的“实力”从容的压下高家营和南会的反抗。如此它自身的主体地位,至少在明面上就可以完全无忧的保存下来。
  对于震动还未完结的襄阳教会,梁纲是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支持和依靠,也是他们最需要的支持和依靠。襄阳教会必须得到这个盟友。
  大局之下,个人意识是可以勿略不计的,是必须服从全局安排的,这四人当中,梁纲既然选择了王聪儿作为结盟对象,那么在襄阳教会中,王聪儿就必须坐到第一把交椅。
  不要说李全、薛国玺没那个争位的心思,姚之福的个人实力现在也占不到上峰,就算是姚之福现在的实力能超过王聪儿,在梁纲的影响下,在李全、薛国玺的支持下,王聪儿也依旧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上这襄阳教会的头把交椅。
  更何况,姚之福表现得一直很本分,没有露出一丝一毫要跟王聪儿争位子的意思,而且姚学才那里的进项,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分不少的交给总坛的。
  王聪儿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顺顺当当的登上了襄阳教会总教师的位子。因为要纪念宋之清,所以就不以教主来称呼。
  李全、薛国玺、陈洪、戴大名等寥寥几个逃过一劫的原西天大乘教中上层人物成了襄阳教会的长老,李全做上了头名长老的位子,还是掌教元帅,继续他的德高望重,薛国玺照旧掌管着圣库,陈洪、戴大名则在抓紧时间整理断裂的情报系统。
  姚之福也是掌教元帅,算是正儿八经的成了襄阳教会的头面人物之一。齐国典、齐国谟,姚学才,辛聪、辛文、伍金柱、伍怀志、王光祖、樊人杰、庞洪胜、曾大寿等等,北会逃出的这些骨干,现在也齐齐往上提了一级。成了支撑起襄阳教会这面大旗最有力的臂膀。
  梁纲心里彻底放下了对襄阳教会的牵挂,一切都如他所愿的实现,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他此后只需要静静地关注着她的发展就行。然后等到明年,等到明年过年——刀兵骤起,烽火燃烧。白莲教大起义就正式爆发了!
  襄阳、荆门、宜昌、德安等,起义爆发,湖北腹地动荡,郧南的清军肯定要抽出兵去前去镇压,因为现在整个湖北的清军陆营差不多都已经尽数集结到了郧南,连湖南湘兵都来了。
  荆门、德安、安陆等营或是已经被抽调干净,或是被消灭尚未重建,宜昌镇也只剩下两千不到的人马,这些地方的守备力量极差。凭当地官府的实力,根本阻挡不住义军的蔓延。而且从鄂西到武昌、汉阳等府,沿途上阻力极小,白莲义军若是要取武昌,完全可以从长江南北(宜都、枝江等县在长江以南)两路进军,杀到武昌城下是轻而易举。
  成德根本不敢冒此大险,所以必会抽兵前去救援。到时候自己就在郧南振臂一呼,不说老百姓会赢粮景从吧,可前来响应的也肯定不会少。拉出个一两万人马来不成问题,趁机灭了眼前的清军……“哦,对了,之前还有湘贵苗民的一场起义……,那股子辛辣劲,可是足够满清先打上几个喷嚏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七章 洞房花烛
  
  耳边全是嘻笑的欢闹声,李盈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是在梦中一般,恍恍呼呼的坐着轿子……就嫁人了。
  身边只有紫烟、绿华,两个自幼相伴的丫头跟随着,没有父母兄长,没有亲戚姐妹,从隐身地赶到了那间木屋,休息了一晚,然后就是今天半上午的打扮……
  轿子早就远远离开了木屋,李盈盈不知道走了到底有多久,却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再也难以平静。
  脸面上早已是一片冰凉,泪水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流满脸颊。
  自己是大家之女,婚姻大事却无媒人撮合,更无“庚贴”(年龄、生辰八字)互换。
  (压在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以测神意。如三日内家中无碗盏敲碎、饭菜馊气、家人吵嘴、猫狗不安等“异常”情况,则请算命者“排八字”,看年庚是否相配、生肖有无相尅。旧时有人迷信所谓六年大冲、三年小冲;男婚年龄逢双,女子十九不嫁;谓鸡狗(鸡犬不和)、龙虎(龙虎相斗)、虎羊(羊落虎口)、蛇鼠(蛇吞老鼠)难相配,待认为周全后始议亲。)
  没有议亲定亲,没有聘礼彩礼。没有催妆上轿,没有母亲哭送……虽然今日也是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吹打个不停。可是自己到底是在一间山中木屋中出的门……
  从喜服里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李盈盈眼中的泪水始终没有停。本以为自己不怨,因为自己懂事,知道家中的危难,知道父母兄长的难做,所以嫁给他……自己从来都不怨。甚至反倒有一丝微微的惊喜!
  这让人害臊的想法并没有让李盈盈脸红,泪水盈盈,她还在哭。
  因为自己和他见过面,从最早时的山下小店,到中间的后院闺房,再到最后的客船船舱,几番的接触虽然不多不长,可自己对他也是有了那么一些的了解。襄阳城中有着关乎他的各种传闻,从父母兄长那里也听到过他的各种事迹,对于这样一个雄杰伟器的丈夫,自己心里没有半分抵触。虽然在得知自己家与他关系密切时,自己整个人都吓得懵呆了。
  武当山下离别时,是自己劝的母亲别哭,带着紫烟、绿华两个丫头上路,以为自己会一直坚强下去,不会感觉着委屈……可是现在……
  大滴大滴的泪水猛下从李盈盈眼中流出。那些婚娶的礼仪自己都可以不去在乎,那栋木房子也没什么好介意伤心的,可是父母兄长的不在……却让自己这心,揪疼揪疼的难忍。
  轿外还是连续不断的锣鼓声和鞭炮声,隔着大红的盖头,李盈盈看不清外面的光景,也不想去看外面的光景。沉浸在伤痛中的她整个心灵都像是封闭了一样,不去理会外面分毫。
  轿子不轻不重的颠簸了一下,李盈盈身子猛地一晃,从内心的伤痛中醒来。“小姐,小姐,该下轿了。”紫烟伏在在花轿的窗口低声叫道。过道两侧早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红巾军战士,持刀持枪的两边警备戒守的虽然有,可是绝大多数都没带着兵刃,人人穿着崭新的棉衣,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庆,就像是普通看热闹的老百姓一样。嗷叫起哄声络绎不绝,却没有半句粗俗脏话。
  花轿落地,侯在那的一群的妇孺小孩就涌了过来,不贴得太近,就在周边绕着,人人都是新衣,颜色靓丽的少妇美眷随目可见,个个绫罗绸缎,头上簪金带玉,面带着微笑,就像是平日大家娶亲的亲友内眷一样,虽然迎在这里不甚合礼仪,可是却把气氛烘托得喜气嗡嗡,热闹非常。
  而这群内眷和小孩散开后,紫烟才看到被她们挡在身后一群人,有年轻的二十来岁,也有年老的三四十好几,人人气势十足,分明就是红巾军的众头领。而其中正前方站立着的一人,紫烟只来得及看清一双明睛,就不由得低下了头。
  无数道眼光看着自己,紫烟紧张的是心里砰砰跳个不停,手里握着的丝帕都要拧烂了一样,面上却还要维持着平静。
  李盈盈一直坐在轿内,一路都是遥遥晃晃的,现在已经平稳落地,她当然感觉得出来。紫烟话语刚落,就有喜娘扶她下轿。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踩上事先铺好的红毡,手抱着一个瓷瓶,由喜娘搀扶。梁纲这时大步走上前,一条“同心结”的牵引着李盈盈,缓缓而行。
  礼堂大门口,新娘还要从门槛和火盆上跳过去,喜娘小声的提示着她该如何做,跨过了火盆,李盈盈觉得脚下似踩在一朵火云上一般。
  隔着大红的盖布,只觉得眼前红通通一片,大白天的礼堂里依旧点着许多明晃晃的烛光,还有就是人影幢幢。
  紧张下,李盈盈背脊挺得直直的,拜天地行礼过后,要背都酸疼了,却还不敢有片刻的懈怠。直到进了洞房。
  拜前省去了“称心如意”,祖先堂行四拜礼,拜后洞房里的一些礼仪,如“踩四角”,梁纲大手一挥也给抹掉了,单单脱去凤冠霞帔,换上了红绸便装,倒是让李盈盈早得了些喘息的时间。
  “小姐,你没事吧?”才半个时辰未见,但对于一直担着心的紫烟和绿华两人来说,却像是隔了半年似的。说话间已经是泪盈盈的了。
  “没事!”轻轻地道出了这两字,李盈盈知道,今日的礼节比起正规正矩的婚嫁来已经轻松了不少了。
  “砰砰!”轻轻地叩门声响起。
  神色刚刚放轻松了些的三人,瞬间背脊又挺直了起来。
  “奉将军话,老婆子给夫人送些……”一个年级在四五十岁左右妇人的声音传进李盈盈的耳朵。接着就是绿华的道谢声。
  关门声,绿华提着食盒快步走进了花床,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惊喜,“小姐,将军让人送来了食盒……”
  礼毕后已经到了未时正点,梁纲在堂前陪人喝这喜酒,不到天晚日落是回不到新房。中间这么长的时间,新娘子自然是饿。
  往常的新娘都是吃些糕点什么的,夫家,像梁纲这样着的光明正大的送来食盒却是前所未有。
  李盈盈听了后心中立刻一暖,紧张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许多。这里面包含着有一种关心和呵护,而至于合不合礼节,她一小女子可管不住自己的丈夫!
  “你们都下去吧!”果是到了天晚,梁纲才带着一身酒气进了新房。脸上微微有点红,眼睛里却不见一丝醉意,只是比平常更加明亮几分。
  紫烟、绿华两个丫鬟立刻提高了警惕。
  她们虽然不成吃醉过酒,可也从李家夫人那里知道有这么一种人,喝得越多眼睛越亮,就是醉了,表面上也看不出来。
  但是,通常醉了的人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力都会减弱……梁纲虽然表现出了自己的“柔情”的一面,可她们俩却不想引起他的丝毫的不快。
  与梁纲换下了新郎喜服后,立刻退了下。
  梁纲靠的越来越近,李盈盈这时已经没有半点的伤感的念头,有的只是紧张。虽然不住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是一个好人,好人,很体贴自己……”可还是紧张。不自觉地大红盖头下,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气压一低,李盈盈心头一跳,知道梁纲已经站到自己面前,那双脚自己都从盖头下看得到。
  两只小手交拧在一起,扣得死死地,手指都泛白了。
  感到头上一轻,盖头已经被挑开,坐在床上李盈盈羞涩的把头一直往下勾。
  梁纲嘴角一翘,挂起了一丝笑。被那群老粗拉着灌了这么多酒,也免不了要遭一些调笑,本有的一些害臊现在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了,况且先前还有罗玉娘那一出,梁纲这脸皮是已经练出来了。
  “当年的小丫头,现在就成自己的妻子了!”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李盈盈细嫩的脸颊,发现她已经羞得连耳朵都嫣红嫣红的了。梁纲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凑近李盈盈的耳朵,本是想说一句“咱们休息吧”,可看着圆润润的羞红了的耳垂,却神使鬼差的一口含到了嘴里,双臂一搂倒在了床上。
  李盈盈被他吓了一大跳,心中躁动着,羞臊下忙转了转头,把耳垂从梁纲嘴里拖开,她这心才算稍稍的安定了一下。两眼羞涩的看着眼前的梁纲,勉强控制住用手抚摸耳垂的冲动,望着那双依旧黝黑明亮的眼睛,却有些不敢相信,稳重大方,守礼守节的他怎么会这样……轻薄自己。
  梁纲看着直愣愣看着自己,又似乎是在发愣一样的李盈盈,嘴角“呵呵”发出了一声轻笑。“这么想看自己丈夫?”
  “咱们该休息了。以后有的时间让你看!”
  红纱帐暖,春宵一度。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八章 湘黔义旗举
  
  时光飞逝,不知觉间,正月到了。
  昨夜的喧闹似乎还未散去,今日的喧哗就又已经到来,过年这几天驻地里实在是热闹!
  “…过年了……可惜不能回襄阳……女儿是真的想你们啊……”每逢佳节倍思亲,从没离开过父母的儿女,更能理会其间的真情。
  一身中衣的李盈盈坐在一张小圆桌便,手捧着两腮,望着窗外雪白的世界,两眼中不觉得露出了一丝黯然。
  小窗半开,冷冽的寒气从窗口渡入,却又立马消融在屋内温热的暖气下。壁炉烧得正旺,烘的屋内暖暖和和的。
  靠墙放得热炕上,从睡梦中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梁纲下意识的伸手向身边捞摸了一下,咦?空荡荡的,“怎么没人?”
  “啊,你醒了……”听到响动,李盈盈回头去看,见梁纲已经醒来便站起了身来,从圆桌上倒了一碗蜜水,就端着走了过来。
  “呃……”梁纲呻吟了一声,头有些疼,昨晚上喝的多了些。接过蜜水来一饮而尽,这东西里面含的有果糖成分,可以促进体内酒精的分解,并利于其吸收,从而减轻饮酒后产生的不适感,特别是头痛症状。在前世的时候这玩意就是他或是说是他那一小群体的的必备品之一,职业原因,喝酒的场合太多了,喝醉的时候也太多了。
  李盈盈脸上的黯然已经不见了一分一毫,她明白梁纲的处境,所以从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说真的,这些天来,梁纲对她真的挺好的,所以虽然心理面想家想父母亲人,可另一方面也感觉着很幸福。
  梁纲没察觉李盈盈已经消去的那一丝黯然,“小小”年纪就不得不离开父母,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嫁人,内心的孤独感可想而知,心存着怜惜,所以梁纲不自觉间对她就用心了许多。两年多时间,他自己也很多次在深夜无人里想到那二十一世纪的父母兄弟……
  这算不上“爱”,这能算是“疼”。坐到他现在的位子,见多了生生死死,梁纲早就不对所谓的爱情抱有希望了,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需要投注到心底的宏图大业上去。
  因为李盈盈的价值,因为李盈盈的美貌,因为李盈盈自身的讨人喜爱,所以梁纲疼她。而且本身而言李盈盈也很惹人疼,是个聪明灵犀的女孩。比如说她在得知自己的未来之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松脚,去掉了裹脚布,这个从九岁之后就一直伴随着她的传统。
  洗刷后,吃着咸菜和一盘溜白菜梁纲喝了一大碗的米粥,这些天他早上的饭食都是如此。中午、晚上酒肉油腥吃的太多,早上正应该来的清淡的。只是时节限制,这山里面的素菜,除了些干菜和豆腐、豆皮、豆芽外,有的生菜就只有大白菜。
  在这里落下叫,红巾军两个月的经营下,在山里山外互通有无的情况下,年节这一段,肉食还真是不缺,可生菜就弥足珍贵了。没办法,梁纲虽然有成德这个“靠山”在,可是郧南的清兵实在太多了。
  每当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梁纲心里必然要想起湘黔那档子事。现在这人都过去小两个月了,也不知柳严辰那帮子人做的怎么样了,大炮是不是已经铸好了?
  梁纲本来是不想插手湘黔那档子事的,可是随着时间发展,他发现湖广清军所装备的大炮、床弩火箭是越来越多,尤其是在自己出去转一圈再回来之后。整个湖北都疯了一样扩充大炮和床弩火箭,湖南那里也有了影响。
  现在武昌那里的兵仗局和火药局,规模比之先前都扩大了两倍还有余。到清军最后一次围剿退去,武昌兵仗局铸造出的大炮已经有七十多门,全部装备到了郧阳。
  说实话,梁纲真是看不上清军铸造的那些个大炮,除了比床弩火箭结实,其余的是哪一点都比不上床弩火箭。
  现在湖南的绿营走的就是床弩火箭这一条路。现实与历史上的清军已经发生了变化,可是湘黔的苗汉义军却还依旧是原貌。
  这中间的差距就已经凸显了出来,梁纲是不能不插手其中了。
  他先是派人联系了石柳邓﹑石三保﹑吴八月﹑吴半生四个大头领,送上了火药配方和床弩火箭的制造程序。(黑火药,不是颗粒化火药)这样一来,两方的关系就迅速拉近。
  之后,为了抑制清军的床弩火箭,梁纲特意派出了柳严辰这员大将,让他带着自己的一帮徒弟,在詹世爵的全力护送之下去了湖南。之前通过陈和轩的据点,预先购置了一批铁料,然后就是长达一个多月的忙碌。
  梁纲要给石柳邓他们提供三十门重炮(八百斤——一千斤),派出精锐的炮手前去教导他们,有了这三十门射程超远(相比较清军大炮)的大炮坐镇,在一些关键要地,足以让清军的火器却步。
  湘西和黔东南一带同样是大山连绵,无论是大炮还是床弩火箭,平日的交战中的用途都不大,可是攻城拔寨呢?清军要是进攻苗寨,有大炮和床弩火箭在手,对付刀枪弓箭的义军岂不是轻而易举?
  梁纲要防止的就是清军在攻城拔寨时的运用。
  把清军超出历史的那一部分优势重新抵消掉,然后让湘黔义军同福康安、和琳的十几万大军顶牛去吧!
  前一段詹世爵来信说,大炮已经铸好了三分之二,现在按时间算也该差不多了,快的话人都能回来了。梁纲心里等的有些急,实在是因为柳严辰和他的那几个徒弟事关重大。
  铁模铸炮法是红巾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技术机密,比燧发火枪和颗粒火药重要的太多了。
  自己当初时确实是太过小心了,要是把柳严辰的徒弟全都派过去,三十门大炮半个月前怕就已经铸好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只是现实的发展不是以梁纲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詹世爵、柳严辰一行直到正月十七才回到山上来。不过,他们一回来就给梁纲带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
  ——湘黔苗汉起义爆发了!
  正月十五都过了,年已经走远了,但是从二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梁纲心中涌起的高兴劲却远远胜过半个月前的年节。
  “好,好,好!”连叫了三个好,心中激动难以按捺的住,梁纲站起身来在房间内直绕起了圈子。
  “宜昌府的湘兵撤了没?”
  詹世爵他们从湖南回湖北,路上肯定是要经过宜昌府的,只要稍微用心了解一下,这个消息就可以知道。
  “已经在撤了,第一批长沙协的人马都过长江了。”詹世爵当然要留心这一点,他又不是白痴,跟着梁纲两年多时间了,这点脑子自然是有的。
  正月初六,这就是湘黔苗汉起义的准确时间。
  之前三天,也就是大年初三,最后的五门大炮打磨好,詹世爵就命手下人押着这五门大炮走石柳邓他们的密线往大山里的苗寨送。他自己是不会离柳严辰等人左右的,万一遇到不可抵挡的危险,梁纲给他的密令是要下狠手的。
  柳严辰到底是绑上山的,平常一切顺利自然是好,可到了关键时刻,梁纲还是信不过他。
  之前的二十五门大炮送的都很顺利,可是这一次却出了意外,被松桃都司孙清元给截了。近八十人的押解队伍,只跑出了六个人。消息一传出,吴八月首举义旗,带领义军当先反击,一股荡平了松桃都司署,抢回了那五门大炮。
  石柳邓﹑石三保﹑吴八月﹑吴半生,在这四人中,吴八月虽不把头,可却是一个真正的核心人物。(还是石三保的姑表兄)
  此人武艺极强,是龙牙半冲苗族武术大师石老喜的得意门徒兼女婿。不仅继承了石师傅的全部技艺,还认真地吸收了苗疆各家各派的经验,集精华于一身。十年苦修,编著了《大四门拳》、《八合拳)以及“九滚十八踢”、“九牛造栏”等等策手招式。这些套路及招式,朴实无华,灵活多变,有很高的实战价值。
  石老喜辞世,吴八月和妻子石射柳迁回坪垄居住,传武授义,几十年下来,门徒弟子极多,在苗寨中声望极隆。(起义时六十有六,清嘉庆元年(1796)三月二十五日,受脔割(切肉块)之刑而死。就义之时,享年六十七岁。)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湘黔苗汉起义的最先点火者就是他。早在乾隆五十五年,吴八月就开始与松桃石三保、石柳邓等头人秘密串联苗寨,以地区、宗教或姓氏恢复“鼓社”活动,建立“榔”“款”组织,广泛开展“登仙”活动,以发动群众。(都离不开迷信)
  清乾隆五十九年,他又与(松桃厅大寨寅)石柳邓、(湖南永绥厅(今花垣县)黄瓜寨)石三保等人,邀集在凤凰厅鸭堡寨秘密商议反清起事,并于土地庙前同饮血酒,发誓一反到底。之后就组织人手演习攻守阵法,为起义做准备。
  孙清元作为松桃都司自去年苗民闹事起一直就紧盯着大寨寅的动静,这次终是让他逮着了机会。孙清元得手之后,本想着点起手下人马再去突击大寨寅,却没想到吴八月反应更快一筹,先下手为强,带着上万义军合围了松桃都司署,在别处清军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举覆灭了这儿的一千来绿营。
  “因为五门大炮就起义了?……哈哈哈,哈哈哈,起义的好,起义的好啊,这是老天助我!”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清军火器化进程中
  
  “福康安……”念叨着这三字,梁纲感觉着自己牙花子都是麻的,这家伙实在是够牛b,到湘黔才一个来月就生生逆转了形势,还给自己挣了一顶贝子的帽子。
  “真他妈的让人郁闷!”甩手扔下手中的密信,梁纲心中大烦。一个多月了,自从福康安赶到战场之后,湖南、贵州两地就没传来过好消息。
  湘黔苗汉起义爆发转眼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清廷经过最初一阵的手忙脚乱之后现在已经稳住了阵脚,云贵总督福康安,四川总督孙士毅,湖广总督福宁,三人统筹三地五省十多万人马合力进剿湘黔苗汉义军,以福康安为总统。(二月孙士毅死,和琳继四川总督位)
  在福康安没有亲自赶赴战场前,石三保汇合石柳邓、吴八月等部义军主力曾在滚牛坡组织了雅酉大战,阵斩镇筸镇总兵明安图,湖南永绥协副将伊萨纳赴援,与云南鹤丽镇中营游击永舒、四川阜和协左营都司班第一同被殁。
  数万义军主力顺势攻克了嗅脑营,兵临大营城下。随后吴八月率主力一部合同石三保杀入了湖南,可乾州而包围了永绥。湖广总督福宁领六千绿营兵从泸溪进发,扬言要收复乾州。
  结果吴八月先击退了永州镇总兵苏灵部,然后在狗爬岩一战,全歼了湖广总督福宁进犯来的所部六千绿营,总督福宁抱头逃窜,狼狈钻进辎重车里才得免一死。而随后的登高坡一战,湖南提督刘君辅也被杀得遍体鳞伤,只身冲出了重围才得以幸免逃脱,余下三千部众则大多做了义军的刀下鬼。
  连场大捷,湘黔苗汉声势大造,一举盖过了窝缩在山中的红巾军,风头之健一时无二。
  紧急之下,郧南、宜昌的湘军全部撤回了湖南,而不像是最初开始时那样撤去一部分还留着一部分。连带着宜昌镇新建的两个营也被抽去了湖南,梁纲周边本是过三万人的清军,转眼间就少了三分之一,以至于成德不加准备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善的布局生生的空出了大一块,不得已只能连连调兵填补,忙活中却是连进山围剿都来不及做。
  年后三个月,梁纲待在原地不动,小日子过得好不安逸!
  成德早在二月中就给梁纲传来了确切消息——清廷的主要矛头现在已经从红巾军身上移开了,而转移到了新兴起来的湘黔苗汉义军身上。武昌兵仗局新出产的五十门大炮,都运载了前往郧阳的路上,现在却被紧急调到了湖南,情况如何可见一斑。
  大好的形势下,梁纲那两个月真是睡觉都能乐呵出声来,可又真会想到随着福康安的亲至,湘黔局势急转而下。
  首先是贵州石柳邓。
  福康安领精兵杀到后,先是力战石柳邓部义军,解了大营城之围,捷报送到北京,被乾隆皇帝赐了三眼花翎。随后福康安率兵攻破了老虎岩满华寨,那一战两军火炮、火箭你来我往,山上山下骤飞急出,损失都不小。可福康安底子厚,招来了和琳的川兵来会,齐攻满华寨,焚烧苗寨四十座之多。
  石柳邓兵力大损,不要说是松姚厅,就连老巢大寨寅也保不住,跟着被福康安领兵踏平,无奈下只得去湖南寻石三保汇合。
  石三保那时才围永绥不久,兵势正盛,合了石柳邓余部后又纠集了吴八月、吴半生两部,集结义军主力来战福康安。结果被福康安用计夺得了渡船,清军主力顺水而下,乘虚攻克了石三保后背要地——石花寨。这时又有总兵花连布连夜兼程救援永绥,两军厮杀了三昼夜,义军损失不小不得不从永绥城下撤退。
  然后梁纲接到的就是石三保主寨黄瓜寨一战义军大败的消息。福康安先是夜袭夺得了黄瓜山外围的竹子山,然后在琅木陀山大战了一场,趁着义军主力被吸引到了正面,分兵出五道,冒风雨穿插奇袭黄瓜山,焚寨五十六座之多。石三保实力大损。雨后,清军再接再厉,攻克了蒩麻寨,夺得了大小喇耳山,再次焚寨四十座。吴半生、石三保两部主力拒战雷公山,福康安分兵攻雷公山,阻吴八月和石柳邓的援兵,击破西梁上中下三寨。随后进至大乌草河,循河克沙兜寨、盘基坳山,战於板登塞,再战於雷公滩,义军一败再败,损失主力两万多众。
  等到时间进入四月,福康安的第一波组合拳却还有余波,取了右哨营,渡河领兵徒步穿越了数百里群山,进克了马蝗冲等大小寨五十。至狗脑坡,山益险,再下大雨,山上的火器无用,清兵攀附葛藤,冒着箭矢滚木,再破了义军大寨。结果虾蟆峒、乌龙岩、茶它等地,一日之间反复,降者七十馀寨。
  一封封战报看的梁纲心肝都胆颤了,虽然两年多的行军生涯让他的自信心增长了极多,可是看了这些战报后,他依旧对福康安产生了一丝畏惧。
  或许福康安与古代真正意义上的顶尖名将还有察觉,但是在军略上胜过自己却是无疑。而且梁纲最为心戒的是——福康安的奢侈。
  他不但在兵力上奢侈,在开销上也是奢侈。仗着有乾隆宠信,在军中屡屡犒军,金银动辄巨万,治饷吏承意指,糜滥府县滋甚。(摊派军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但是,正是因为他的“奢侈”,才让他的部下屡屡有大笔金银的犒赏,以至于手下军心稳固,士气激昂,冲锋陷阵间悍不畏死者极多。
  在老虎岩,在永绥,在黄瓜山……一场场的厮杀,倒下兵丁无数也不见他福康安眨一眨眼睛,心疼一下。为了计划实现,为了一仗胜利,人命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而已。
  而且他这人也吃得下苦,两年前的廓尔喀之战,福康安离开西宁时正值严冬,紧带30名侍从,沿途考察进军路线,途径寒冷荒凉崎岖的高原,并站兼行,全程将及5000华里,包括耽搁日数在内,于乾隆五十七年正月到达拉萨,只用了50天不到(按照当时的记载,来往西北的喇嘛和藏族商人走这段路,需要四个月左右)。
  这说明这人能吃得下苦,就想在湘西穿过几百里山路一样。同这样富有军略帅才,又得人心,吃得下苦,还看人命不是命的家伙交手,实非梁纲所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还是快点死吧!”一封封的战报砸的梁纲头晕目眩,心中烦躁郁闷的紧,可是能做的却也只有一个劲的,不断地,发自真心的去诅咒福康安早死早托生。
  梁纲记得福康安是是在贵州的,可是他不记得福康安是几月死的,眼看着湘黔义军都要被他打残了,心中这是个在着急啊!
  湖南永绥。
  城外的一处空地上,一门刚刚发射的火炮还在袅袅冒着黑烟,铁弹从炮口飞出,远远地落在了两个土丘中间。
  看台上,福康安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满脸的寒霜让看台周边的气温猛的下降了十度还多。似乎一瞬间众人都回到了寒冬时节一样。
  被福康安轻轻地瞄了一眼的长沙火药局经办,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煞白,豆粒大的汗珠一滴滴的从脸庞流下。
  “报……”快马从炮场中驰来,马上戈什哈到了台前轻松地止住了疾奔中的马匹,向福康安急声报道:“禀大帅,二里三十五丈。”
  “哼,二里三十五丈,好个二里三十五丈。”福康安两眼盯着这长沙火药局经办,犀利的目光都能直射进这经办的心膛了。
  “你还有何话说?”
  用缴获的义军火药发射,那门千斤重的小炮都能打出去四五里远,换成长沙火药局做出来的火药却只能打出二里三十五丈远,这让福康安如何不大怒?
  几天前他就已经大怒了一场,现在他不得不再次大怒一场了。
  火药局经办吓得两腿都发软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软趴在那里动都没力气动一下。他那里还有话说。
  “推出下斩了。”看也不看那经办一眼,一甩手福康安直接要了一命。“让火药局大使接他的位,造出了好火药,爷提携他到武备院去,造不出来……哼,他就找这经办去作伴去吧!”
  之前湖北兵仗局造出的大炮,三千斤重位的重炮,射程上还比不上从义军手中缴获的八百斤、一千斤的小炮,这让福康安大怒之余,直接下令,让亲兵戈什去武昌砍了那兵仗局大使。另外又送去了两门小炮,告诉那个接任的大使,三个月内造不出这样的好炮,还就是个死。
  现在福康安这火气是又撒到了长沙火药局身上了。
  那经办听到福康安下令,脸色当即就青了,却也顾不上害怕张口就要求饶。但福康安身边的亲兵戈什又哪个是等闲之辈,经办来不及发出声响来就已经被两人给捂住了嘴。让后像提小鸡一样提到了台下,一人按头,一人挥刀劈下。
  阳光下血花灿烂,却让台上的诸位看客更加的静若寒蝉。
  然而勃然大怒中的福康安又哪里知道火药局其中的隐秘。梁纲交给石柳邓他们的火药配方虽然是后世得出的黑火药最佳配方,可是中国古代火器也发展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清军的火药配方也并不差劲太多。完全按照配方以及制作程序造出的火药,质量上比起义军的火药或是红巾军的初级火药来并不会逊色多少。
  可是有现在的结果,那是因为满清火药局里的诸多弊端。之前也讲过的,清朝的火药生产就像是新中国未改革开放前的那一段时间一样,国家保生产也报销售,绝对的自产自销。
  如此一来,这中间的猫腻就多了,尤其是到了乾隆中后期,全国上下贪污成风,这火药局里也随之大胆了许多。
  火药配料中,碳最便宜,也是最染黑的,那就多放一些。硝石和硫磺价格贵,即便宜昌的硝石矿是全国硝石的一大来源之一那也不行。
  如此一来,清军的火药,从根底上就已经发烂了。加之制作中程序控制不严格,质量就更是无保证了。做出来的成品虽然也是黑色的,可是里面绝不是全粉的,大大小小的颗粒极多,大的如黄豆,小的若米粒,这般的成品,如何能同红巾军的黑火药相比,就是比之义军的火药也有颇多的不如。
  别的不说,单看那炮口冒出的硝烟就知道了。红巾军的颗粒火药那是一股的白烟,义军的是微微有些发黑,可清军的却全是黑烟。而且这还是因为前线战局重要,火药局的不敢从中扣得太多的原因。如若是当初梁纲从襄阳水营库房中弄出的那些火药来试炮,怕是射程连二里地都不会到吧!
  福康安怒气冲冲的走了,他不知道其中还有这般多的奥妙,可是他杀的这个人杀对了。
  火药局经办!
  掌握火药局对外的采办大权,那黑炭、硝石、硫磺都需要经他的手来弄。虽然算不上火药局的最高层,可是除了正副大使外,还真是他的缺最肥。
  福康安杀他,绝对是个正确的决定。清军火药局的火药质量要是出了问题,当局的经办,杀了绝对不冤枉。
  梁纲可能也不知道吧,不自觉中他对清军的影响已经很是深重了。手雷和床弩火箭这两样东西已经早就从湖北湖南两地传散到全国了,乾隆虽然还没有正式下诏正名这个问题,可是事实上清军已经又一步火器化了。
  尤其是水师,在火炮数量不足却价高质差吨重的情况下,床弩火箭大量的被搬上船,不但是长江水师这样的内河水师,就连江南水师和广东福建的水师,也都已经引援了这样发明。就更别说绿营步军了。
  梁纲如果能真正的掌控湖北全省各府县的动向,他就会发现,襄阳、荆门、安陆、宜昌、汉阳等等等等,所有的府县府库内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床弩和火箭的身影,一些重要城池上,也纷纷配置上了沉重的火炮。其中的区别只在于数量的多少。
  这个情况,相信他在来年出山之时,肯定会有一场最深切亲切的体验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章 进购军火
  
  什刹海,和府。
  四月的北京城,春光明媚,一片翠绿之景,树木花草、虫鸟鱼兽到处都渲染着勃然的生机。可是府内书房中的和珅却是一脸不散的阴色,拢着手,跺着碎步,两条浓眉头生生打起了结。
  在他一旁坐着的是苏凌阿、吴省兰、李潢、李光云等几员心腹,也都是一脸的晦气。
  这几人纯粹是和珅的手下,与福长安这样的盟友性质不同,他们几人完全是依附在和珅身上,双方关系之密切已经不是用一句“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可以形容的出来的。所以一些隐秘之事,和珅都和他们几人商量。
  “中堂大人”苏凌阿开口,“湖广局势未稳,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绝不会容忍此次贸易出错,所以交付给中堂的这趟差事中堂可万不能推迟或是婉拒啊,此次就暂且忍耐,只要皇上那满意,就是便宜了福康安一会又如何?……”
  摆了摆手,和珅抬起头来,对着苏凌阿等人带着三分的自嘲说道:“紫祥老兄无需担心,这点道理本中堂还是懂的,只是想起到朱硅、王杰等小儿的得意。这里就憋着一口气,不发出来,不舒服,不舒服……”手捂着心口,和珅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福康安请功的折子早就已经抵到,并且早早的被乾隆皇帝封赏了下去,可是随着福康安请功折子一起抵到的还有一本论兵备折子。在里面,福康安详尽介绍了湘黔义军中的大炮和火药,还引述了红巾军的例子,是把自家产的火药火器骂的一无是处。提议乾隆,说从西洋人手中进购一批火器来装备军中,并且以此来借鉴,自己加以研制。
  此意一出立刻就在北京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对义军的大炮、火药质量远超过朝廷自身产的这一现象,所有的朝臣心理都有了那么三分讪然,可是反对声依旧极高。
  和珅就是其中的一员,还有限支应了清流一派,掀起的反对浪潮差点完全淹没了福康安的这道折子。
  同是乾隆皇帝的宠臣,可和珅与福康安的关系却绝对是紧张。豪门望族出身又自视甚高的福康安根本瞧不起邀功买宠出头的和珅,早在多年前两人就差点掐起了架。
  但偏偏傅恒家的老四,福康安的小弟福长安和和珅是滚一个被窝的,参和珅就等于是参自己兄弟是参福长安,如此福康安心中虽恼怒、鄙视、不屑和珅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些年下来,两边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但实际情况却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境地。只是因为各有顾忌,所以才得以“和平共处”。
  此次朝廷波澜本是正常,照此发展下去福康安的这道奏折必然会不了了之。虽然这一点小小胜利代表不了什么,可是依旧能令和珅感觉着心清神爽。可是就在这一切顺利之时,朝廷的清流突然反水了,朱硅、王杰这两个新生代的代表人物一夜间改了口,支持起了福康安的奏折,在他们身后,刘墉等一批“饭盒”中坚的力量隐隐浮现。
  不需要多,也不需要有绝对的道理,只要是有人支持福康安这就行了,乾隆的心意凭这些就足以定下了。
  于是乎一道领旨就下到了和珅的头上,让他全权主持此次进购事宜,按照福康安的意思办——购炮一百门,枪一千杆。
  这里面又有朱珪、高杰等人的身影在,不然的话以和珅现今的地位何至于去主持这点小事?要知道,现在他可是朝堂上名副其实的第一人,户部、吏部大权都是操于他一人之手,还有什么翰林院掌院学士、太医院及御药房、内务府大臣、理藩院尚书、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等等等等,二十多个官职权位呢!
  这事情和珅越想越是憋闷,他弟弟和琳现在就在福康安手下听令。和琳生性与哥哥和珅不一样,所以福康安虽与和珅不对付,但对和琳还是另眼相看的。
  擎天兼捧日,兄弟各平分——袁枚(袁枚对少时的和珅、和琳评价。擎天弟,捧日兄)和琳是福康安的老部下。
  可这正是和珅憋屈的。如果此次主持十几万平叛大军兵权的人是自己弟弟和琳,那么休说是一百门大炮,一千杆火枪,数量就是再添上十倍又有何妨?大清朝廷有的是钱,他和某人也绝不缺这点钱。
  可现在掌握这十几万大军兵权的人是和他平生不对付的福康安,和珅自己操心操累的买来枪炮,却是给福康安这个“仇人”去立功的,这让他心里如何平卧的下?憋屈!这与他一开始时的算计相比相差的太远了。
  苏凌阿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体谅和珅这个便宜女婿的心情,所以才说什么“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的屁话。这乾隆确实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可是这点小事还扯不上什么江山社稷,枪炮进购事宜,上到乾隆下到普通一臣工,没人在心底里把他当成什么天大的大事,他们挣得更多是颜面问题。罗刹国在他们眼中可是番邦蛮夷。
  和珅的烦闷、憋屈也在于心情而非实际利益。苏凌阿这是在给和珅找个台阶下。
  “中堂有此想自是好的。那朱硅、王杰小人根本就不用去理会。非是福康安,那里容得他们叫嚣。等过了此事儿,丢几双小鞋给他们试试脚。”吴省兰沉吟了半晌,也借机冷声道。他是和珅在官学中的老师,可在和珅发迹之后却反拜在了和珅门下。师德沦丧,以至于现在和珅喊他都是叫字,不再存半点的师生敬意。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了,他自己也习惯了。“只是不解,中堂为何去理那些罗煞鬼?火枪大炮不是澳门、广州西洋人的最好,为何派人去恰克图打探……”
  吴省兰大是不解。在他们的脑海意识中,红衣大炮(大将军炮)还依旧是当今世界上最厉害的火器。清廷固步自封百多年,火器上一点发展都无,但是从他们还在关外时就不对大炮陌生。
  现在的大臣中,只要是涉略的稍微广泛些,阅读面宽些,就都知道明朝、澳门、弗朗机以及红衣大炮。所以吴省兰才有此问。
  和珅略略摇头,“离得太远,不好控制。”反正罗刹人也是洋人,听说在西洋,他们的国力比之葡萄牙人还要强盛许多,想来这在这军备上也该不弱于葡萄牙人。
  “唉!”吴省兰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大清国火器之强胜天下诸国无出其右。”想起留档的内容,再想到和珅眼前的差事,他这心里头就更加的充满感慨了,“圣祖爷时,戴梓曾过“连珠火铳”,铳背可贮存28发火药铅丸。可连续发射,威力之大远胜西夷的“排枪”。其还仿造了“蟠肠鸟枪”、“佛郎器”以及“子母炮”(即冲天炮)。”
  “可惜在子母炮上的罪了南怀人。还有陈宏勋(张献忠养子之子。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艾能奇,不知道是那个人的种。),一起被谗言罚贬盛京,苦忧一生。可叹,可叹啊!”吴省兰学问非俗,知道戴梓的罪名多半是出自“骑射为满人之本”这一条。所以他不敢说太多,只是对眼前之情略加感叹罢了。
  “老爷,罗煞国的大班奥金涅茨到了。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大管家刘全这时一路小跑的进了书房,走到心情犯闷的和珅身边小声说道。(不是大使,是大班,商业性质很重)
  “呵呵……”和珅轻声一笑,“让他进来!”接着又对苏凌阿、吴省兰等人笑道,“这才多少时分,来的倒是勤快的。各位,暂且在这里坐上一坐。待我打发了这奥金涅茨,咱们接着再续。”在苏凌阿等人的恭送下和珅出了书房,走到会客厅堂时,就看到一个碧眼金发的高大俄人正恭谨的站在厅堂中,候着他的大驾。和珅把手一挥,示意奥金涅茨坐下,自己也一脸微笑的端坐在上首大椅上。一个小小的商人而已,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非是因为是藩人的缘故,自己面前那里有他坐下的份儿。
  “尊敬的伯爵阁下。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情用的到奥金涅茨的?只要奥金涅茨做的到的,您尽可吩咐。”面对着和珅,奥金涅茨表现的极为恭顺。半个时辰前,一个和府的小厮递了张帖子到了俄罗斯商馆。接到这个帖子,奥金涅茨真是大喜过望。在北京待了七八年的他怎会不知道和珅在这个老大帝国中的地位?那可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啊!
  所以立刻就换了一身礼服,奥金涅茨一刻也没敢耽搁,带着副手阿纳托利夫斯基准备好的礼物就上了路。
  乾隆五十三年,和珅于二月受封为三等忠襄伯,并奖用紫缰。
  和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并没有丁点的急切,慢悠悠的说道:“奥金涅茨,你该知道,我大清对你们俄罗斯是相当恩惠的。这种关系已经保持了一百多年。”
  奥金涅茨一听就知道事情来了,和珅这是应该有重要事情要自己办,眼角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狡诈目光。“阁下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只要奥金涅茨做的到,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奥金涅茨说话的腔调还是有些怪异,这是他特意表现出来的怪异,如此极有可能让他所面对的这个老大帝国的权贵们发自内心的一笑。虽然如小丑一样,但他认为是值得的。
  奥金涅茨拙劣的表现在和珅看来完全是不值一提。他和某人是做什么的出身的?——粘杆处行走。那就是伺候人的。自己就是摸准了乾隆的心思,这才坐上了今天的位子。
  不过那怪异的腔调,还是让他不禁一笑,就当是一个小丑的了。
  “那你就最好说到做到。”和珅淡淡的扫了奥金涅茨一眼。那眼神是如此的飘忽却明亮,就像是能一眼刺进心中,奥金涅茨觉的自己心中的想法好像无所保留的被对方看个通透。“奥金涅茨。前一几日,我国的福康安大将军上了道奏折,言军中急需枪炮。”
  “你在北京城也待了这么长时间了,该知道我们皇上对他的宠信,现在这生意落到本官头上了。本官想把它交给你。”和珅飘忽的眼神再次轻轻地扫过奥金涅茨。“你说,本官该不该信得过你呢?嗯?”
  “军火?”奥金涅茨两只眼睛亮的像光球一样,这可是绝对暴利的生意啊,如此的老大帝国,装备一支主战军队的军火,那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阁下……”
  “你们在东北那可筹调出多少火枪和大炮?”和珅打断了奥金涅茨表决心的话头,直接问道。
  奥金涅茨心脏咚咚的跳着,默默一算。“阁下,我个人可以筹备出三百支燧发枪和十门大炮。如果阁下可以出示一张贵国的官方购据,我有把握调集一千支以上的燧发枪,和五十门以上的大炮。”
  “那好。一千杆枪,一百门炮。”和珅连价钱都不问一问,虽然他知道奥金涅茨所说的那个“个人”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点小钱他不放在眼里。“你明天到兵部备案,再到户部拿条子,六月前要给我送到北京来。”
  看着已经满脸掩不住笑的奥金涅茨,和珅眼珠子一拐临时想出了个点子,抿了口茶,茶盏端在手中,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这些枪炮是都是新的?质量可否有保证?”
  “这一点请阁下放心,枪炮质量绝对没问题。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来保证。”如果是在俄罗斯,奥金涅茨就会说是用自己家族的荣誉来保证。可这里是北京城,他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家族的荣誉甚至是国家的荣誉都一钱不值。而且这个的方,办错了大事是要砍脑袋的。
  和珅似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对奥金涅茨不谈“新”字有了结果,不过他不去追究。轻笑道:“本中堂是不会要你脑袋的,办好了还有大赏给你。但是这事紧要,是要送到前线军中的,所以必须办妥。你给那边通个信,让他们招一批熟悉枪炮修理和维护的人跟着来,至少要二三十人,沿途跟随军火直到军中,在福康安大将军认可装备之前,决不能有半点的马虎和不妥。”看着连连点头称是的奥金涅茨,和珅嘴角翘起一丝笑,到底是藩夷外种,脑子……哼哼,转不过圈来。
  端茶送客走,大厅上只剩下和珅一个时,他嘴角一翘,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没脑子的蠢货。爷,算计不死你!”有了这批会修理的工匠在,什么样的枪炮爷还造不出来?今后那还在用得着你……
  “明儿似乎该给皇上去请安了……哈哈哈,哈哈哈……”
  湖北郧南大山。
  就在和珅放声大笑的时候,山里面的梁纲也动身了,清军一阵忙碌的调动后,再次布置出了一个包围圈把红巾军套在中间。成德引着一万两千人新年再一次出击进剿。
  这个用了接近半年的驻地,终于是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
  梁纲站在高处,两眼却在向南张望,“福康安,你什么时候才死呢?”等待是最耐人心性的煎熬,梁纲这些日子来都发愁成习了。
  四月份很快就在两军的兜转下过去,五月初成德退兵休整。同时梁纲收到了李元清写来的一封亲笔信。
  信中交代了他名下马车行的最新进展。今年的三月,李元清彻底处理完了李家在襄阳的房产别院和地产,在继续扩大造船厂的同时,他的名下,一家规模不大的马车行也在襄阳城里开张了。
  虽然规模不算大,可是这家马车行却是不一般的别致。它生产的马车不但是双马拉的四轮大车,而且还是装备了轴承和弹簧减震系统的四轮大马车。
  这是梁纲为日后大起义时,红巾军后勤运输所做的准备。那弹簧、轴承和马车的制作完全是学向西方,是陈广亮相当不容易才从澳门商人那里搞到手的。主要是弹簧钢冶炼,非是广澳离的佛山近,陈广亮手中又相当的有材料家底,想在短时间内搞出足够合格的弹簧钢来,还真是不容易。
  马车行还生产单马拉的贵族式四轮减震马车,四月份一经推出上市,立刻就在襄阳城内风靡。实在是因为装加了减震弹簧的四轮马车真的要比中国传统式的硬木结构的两轮马车来的舒逸和宽敞,而且速度也不见慢。
  而至于生产出的四轮装货用的货用大马车,李元清则是一辆都没往外卖,他自己车马行也不外接生意,只是做自己的买卖。
  得了梁纲吩咐的李元清很清楚这些四轮大马车将来的用途,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来年前,培养出足够多的车手。
  信中李元清将所有的事情就简单叙述了一遍,然后在内容的后半截却露出了真正的用心。“我说怎么写亲笔信呢?”梁纲看了心中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这李元清现在都操心着做姥爷了。
  禁不住一阵咧嘴,也太心急了,现在这情况自己敢让她怀孕吗?连那更早的罗玉娘一样,自己都是全力避孕的好不好?
  生儿子,自己这该当爹的都不急,你个做姥爷的急什么急?李盈盈才多大啊?虽然现在时代不同了,可是女人的生理发育是不会变的,她现在这个年纪生育,总不会比几年后来的更安全。而且现在环境也不允许,要生养孩子,至少也要等到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梁纲心中这样想着,可是提起了笔却不知道该如何落下,这话自己该怎么对人老丈人说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一章 接战健锐营
  
  五月间,福康安死了。死的非常突然,非常意外,非常令人震惊。
  梁纲接到他发病的消息才几天时间,湖南就紧接着传来了他的死讯。让梁纲是直接闪掉了下巴,心中意外之极,愕然之极。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福康安分明是做到了郡王爵位的,可现在他只才是个贝子而已,怎么就死了呢?中间还差的有整整两个等级呢。
  难道是历史发生了变动?自己这个小翅膀扇啊扇的扇出影响力了?梁纲欣喜之余的第一个反应。可事实上却是他的“不学无术”造成的,他并不知道福康安是生前封贝子,死后才赠的郡王。乾隆虽然早就想封福康安为王,但是清廷自三藩之乱后,曾立下异姓不王的祖训,碍于朝中大臣们的非议也才只能作罢。在福康安死后才悲泪长流,赠谥文襄,追赠嘉勇郡王,配享太庙。
  不过不管怎样说,福康安死得好,他这一死梁纲心情大畅不说,湘黔一代的十几万清兵也乱了阵脚,丧了士气,给了义军一个得以喘息的大好良机。在之前,他们已经被清军打得有些喘不过起来了。
  北京的和珅也在暗暗叫好,福康安这一死,不但解决了自己的一个死对头,前线十几万大军的兵权也空了出来,而试看天下,有资格做这十几万大军统领的人物,除了年老体衰的阿桂之外,也就只有自己的弟弟和琳了。兄长手掌天下的朝政大权,兄弟手掌十几万大军的兵权,有此做撑腰,他钮祜禄氏家一门的荣华富贵就是百年稳固了。便是太子顒琰不对付自己,在皇上驭龙归天之后,也轻易动不得自己了。
  和珅一改对军火贸易漫不经心的态度,连连派人北上催促奥金涅茨快些运作,同时自己在北京“煽风点火”,不住的往乾隆耳朵里灌好话,再加上和琳自身过硬的资本,最终是顺利的拿下了那十几万大军的兵权。
  兄弟俩一边把握朝政,一边控制军权,一将一相,一文一武,真是威风了得。
  和琳也不负北京众望,得了军权之后立刻领兵再进,先克了吉吉寨、大陇峒等寨。二战高吉陀,三战两岔溪,屡败义军。到七月底攻克了结石冈,一把火焚灭了牧牛坪等大小七十座苗寨。顺利收复乾州,兵进平陇,期间生俘石三保,押往北京,凌迟处死。最后于平陇(今湖南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吉首市境内)后山的贵鱼坡战斗中毙杀了义军大头领石柳邓。
  继福康安,和琳在这两个月中再次重创了义军主力。一系列的战斗中,七月初送到军中的俄国枪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百炮齐鸣,攻坚克险中简直是所向披靡。
  可惜好景不长,仅仅三个月不到,二任统帅和琳就在围攻平陇的战役中,受瘴气而染病身亡,时年44岁。和珅的黄粱美梦就变成了泡影,更为此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弟弟。
  而前线的清军士气也再次遭到了重创,虽然在随后的战事中拿下了平陇城,却也没有再接再厉,让吴八月、吴半生二人再次得到了喘息之机。认识到了清军的火炮威力之后,二人完全改变了以往策略,再也不固守一地了。
  先是孙士毅,再是福康安,最后是和琳,前后三位重臣、两任统帅的毙命给清军蒙上了一层深深地阴影。
  乾隆用傅鼐接替了和琳的四川总督位,加之新任云贵总督福纲和湖广总督毕沅,战事初发时三位封疆大吏已经全部轮换了个遍了。
  因为苏凌阿在二月时被调回了北京(任户部尚书),两江总督空缺,乾隆就下令命湖广总督福宁迁两江总督位,只是因为湘黔战乱不及抽身,所以就暂且留在前线领军。然后把在山东任职的毕沅重新调回了湖广任职总督,而现任的湖北巡抚陈用敷就调去了山东顶了毕沅留下的位子,他的运气显然是没有福宁来的好。而陈用敷留下的湖北巡抚位则还是有毕沅原先的老搭档惠龄前来接替。
  转了一周,湖广是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政治格局,一时间让湖北官场骚动不已,两人之前的那些老关系户个个满脸的春光,精神焕发。
  福宁在湖北这一段是相当的有功劳的,破获了西天大乘教嘛,所以才由湖广总督位转到两江总督位,按理说他这是稍微的上升了那么一些的,因为湖北湖南两省虽然重要,可比起两江总督的辖地来,那差劲还是不小的。
  只是乾隆皇帝的圣旨还没发出去几天,福宁狗爬岩大败的消息就传到了北京,生生的打了他一耳光,恼怒之下乾隆就再也不提什么让福宁赴任的话儿了。现在福宁在前线,那地位就相当于是梁朝桂的湖广提督一样,管军不理政。
  石柳邓的死,石三保的被俘,给了湘黔义军极大地打击。清军士气在和琳死后虽然下挫的厉害,可义军的实力也不足以再与之正面相抗了。湘黔战场上,两边局势渐渐陷入了僵持。
  九月中。
  郧南,房县署衙。
  成德放下了手中的笔,再一次从头到尾的细细看了一遍奏折,没有错字,没有墨结,也没有不恭,在文字措辞上挑不出半点的毛病,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吹干了笔墨,成德在折子的外面封上了红纸,然后向书房外外不高不低的叫了一声,一心腹戈什立刻进了房来。
  “速送北京。”轻薄的奏折拿在成德手中如若是千斤一般的重,这里面写的可是他自己的贪污自述,万一乾隆皇帝看奏折的时候恰好是心情郁闷,那自己就是要轻则发配,重则掉脑袋的。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也依旧毫不犹豫的将奏折递给了戈什,让他速送北京。
  “梁纲”,成德已经不能容忍再这么继续下去了。这次出兵必须做个决断,这是他两个月前,在和琳还没死时就已经计划的。
  今年以来,清军六次进山围剿,看似打了几场小胜仗,击毙了红巾军近千人,可实际上红巾军却是不少反增。成德很清楚自己杀的那些红巾军是什么货色,那都是梁纲收拢过来的或是自己主动动手解决的替死鬼。
  真正的红巾军死了有多少人?怕是三百都不到。可是这半年多来时间,梁纲又收纳了多少人?少说也有上千之多!
  十几万大军盘横在湖南、贵州,糜烂的可不只是这两省府县,连带着四川和湖北以及云南、广西等省都要受灾。而且湖北自身就有战事,繁重的徭役和多种多样的苛捐杂税、赋税,就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助力,将广大老百姓从清廷这边一点点的推向红巾军和白莲教的怀中。
  所以红巾军这大半年中虽然没有放宽部队的收纳标准,只要精壮无家室连累跟随的青壮,可是半年多时间中依旧轻轻松松的增长了上千人马。人数现在都已经有五千冒头了,战力也直接超过了四千人。(老营、枪炮火药三小组,医疗部和辎重营、补给队不算)
  成德怕了,心里也后悔了,如此放任红巾军壮大下去,怕是要闹出一场天大的乱事来,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他心中隐隐的有一种预感,眼前不断“被打击削弱”中的红巾军,是一个比湘黔苗汉义军还要大的麻烦,甚至……
  所以成德不敢再“姑息养奸”了。郧南的两万清军中,现在有多少人认为红巾军已经遥遥欲灭了?有多少人认为红巾军已经快不行了?
  太多太多的人被梁纲故意释放出的假象所迷惑。
  现在的军中,绝大大多数的军官都已经在认为红巾军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就可知他们以下的兵丁了。却又怎会知道,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对手,实力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再上了一层楼,得到了一次大的增强。
  思想来思想去,成德决定破釜沉舟,与梁纲做决死一战。所以他在七月中就开始小心的策划,便是期间的和琳之死,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布局。
  他把目标打在北京的精锐上。福康安没死时,乾隆不太会派京营的精锐南下出动剿贼,因为他相信福康安凭手中的十几万大军足可以轻松的剿灭湘黔逆匪。
  和琳时期,清军节节胜利,但是成德知道,和琳虽然厉害,可他在乾隆的心目中的地位却根本不能同福康安相比,两者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所以,只要时间拖得一场,乾隆极有可能派西山健锐营兵马南下。
  西山健锐营是乾隆专门针对山地碉堡寨垒地形所组建的一支兵马(第一次大小金川之战)。驻地在北京西北香山脚下,常规编制3000人,依照旗份分为左右两翼。另编制有一支由大小金川之战中投降的藏族军士及其后裔所构成的苗子营。
  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精锐之师,是集结京师八旗之精华所在。
  虽然几十年过去了,眼下的健锐营马步齐全,早已经不是当年专门针对山地寨垒攻防战所组建的那支单一兵马了。可是自组建起就被健锐营保留下的老传统依旧被他们这些后继者所继承着,所以把他们放到湘黔战场上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而成德所面对的千里大山也是他们凭跃的所在,这些地形山势根本阻挡不住他们,在山地中,健锐营士卒的行军速度要比一般的兵丁快出太多,依靠这批南下的西山健锐营,只要详加策划一番,成德感觉着自己未必就不能重创一下红巾军。
  这些日子来他在尽量的弥补自己之前所犯的过错,也筹备到了一批议罪银子。所以只要眼下这一战能够打好,能够重创了红巾军,请罪的奏折自己又主动递上去,加上一大笔的议罪银赎罪,皇上不见得就一定会怪罪自己……
  “我堂堂一方将军,怎能受一区区逆匪挟制?”两拳紧握,成德眼中精光直冒,全身上下散发出了一股逼人的煞气。“今战,就做个了结。”若能一切顺利,那就不但能重创红巾军,立下大功,也可以彻底摆脱梁纲的要挟,重新掌控自由。
  只有天才知道,这些日子里成德日子过得是多么的提心吊胆,是多么的难熬!
  不摆脱梁纲的要挟,一直这么与之私通,“姑息养奸”,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多年的富贵生活没有彻底磨灭了成德的勇气,当年征战沙场,搏命天山,他心中自有一番坚毅。
  成德内心的改变,山里的梁纲没有一丝的察觉。在清军进山前一夕,他们间的联系还在照常进行着,梁纲拿到了一份前真后假的进军计划。
  同时间一千健锐营和五百苗子营也以普通绿营的身份加入了成德军中,对外宣称则是河南来的援兵。
  进山之后,成德以健锐营的一千五百人马为基本,再拨调了一千南阳兵与之搭配,两千五百人作为一支独立偏师离开了大部队。
  按照他与梁纲的计划,在两天之后,梁纲的红巾军会与这支偏师来一次足够亲密的接触,不败不胜,僵持不下。只待成德引清军主力赶来,梁纲带着红巾军这才不得不退出战斗。
  给外人一种红巾军疲软,连两千五百绿营兵都收拾不下的表象,以此来继续隐藏自己的实力。
  这太和梁纲的脾气了,能继续隐藏红巾军的真实实力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
  自以为成德是想要向上夸功的梁纲一口应下了这个计划,然后的一切就都是按照这个计划在进行。
  两天后的晚上。
  枪炮齐鸣,连连的爆炸声中,本来一脸轻松的德麟脸色渐渐沉凝了下来。红巾军,不可轻辱!
  作为福康安的嫡长子,德麟此次领兵南下就是替父报仇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放着好好地骁骑营副都统的高位不做,来自降一级到健锐营充任正三品的左翼长。
  眼中只有湘黔义军的德麟一开始时根本就没有把红巾军放在眼中,在他看来红巾军是自困山林,现在局势看似安全,实际上却是连个流寇的前途大都没有。
  那之前襄阳发大水之际,是多好的机会啊,可红巾军做起来却是缩手缩脚,放弃了诸多招兵买马扩充兵力的机会不说,最后自己更是再次缩进了郧南大山中,实在是鼠目寸光和没出息的典范。
  有着这样的首领带头,便是有枪有炮火器再是厉害,又有何惧之有?根本就是癣疥之疾吗,他完全不理解成德内心的担忧。
  但是今日的这一接触,德麟觉得自己到底是小瞧了对方,即便那个短毛逆匪眼光再差劲,可红巾军自身的实力还是不可小视的。
  不见那南阳镇的一千兵,只是略微的接触就被火枪和炮弹打到了近百人。“收兵,让他们撤回来。”
  百十条人命德麟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这人命到底也不能白白给葬送了,凭生的给对方增加战绩。
  “红巾军火器确实厉害,正面冲突折损太大,咱们晚上再打。”德麟对手下的诸将说道。
  西山健锐营在清军中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的特种部队,军官绝对是高配,左右两翼长之下,还有从三品的署翼长前锋参领两人,以及依旧是从三品的正参领四人,副参领四人(从四品),委参领四人(五品)。
  六品等同千总衔的前锋校四五十人,七八品德副前锋校和蓝翎长也各有四五十人,总共的来算,十人中就有一个外委千总级的军官在,三十人不到就有一个千总领头。
  所以,德麟的左翼虽然没有完全带出来,可是手下的将领数量却是相当的多,而且还有五百苗子营的人马。
  一声令下,周边几十人齐声应和领命,不多时前面的枪炮声就已经停下,南阳镇的人马已经撤了回来。
  如果按照成德的要求,德麟的西山健锐营今夜还不改发力的,而是应该一直虚应招架下去,一直不使力下去,吊着红巾军胃口,让他们以为自己这边实力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诱使他们咬住不松口,而等到了明晚才应该发劲。(成德对德麟的解释)然后就死死的缠住红巾军不放,以等到后天上午他手下的万余主力赶到,再合力剿灭红巾军。
  可是德麟是谁?他是福康安的儿子,岂会听从成德的吩咐。不说他之前本就轻视红巾军和隐隐的看不起成德,便是这一接触后,见识了红巾军火器枪炮的厉害,他也绝不愿意像原定计划一般,在后天白天还死缠烂打缠住红巾军不放。那该损失多大的兵力啊,健锐营可不是普通的绿营兵,他们每个人都八旗子弟,都是八旗的精华,岂能过多的折损在这里?
  而且德麟依旧在坚信,依靠自己手中的兵力,夜间啃下只有两三千人的红巾军逆匪不成问题。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二章 激烈的火花
  
  黑夜,红巾军大营。
  “砰砰……”,火枪声络绎不绝。已经扩充至三百人的火枪大队,半数被梁纲集中到了营寨正面防守。可是连连的枪声并不能阻挡清军的逼近。营外,重重的黑影依旧在不断地靠近中……
  高琼(火枪大队大队长)眉头深深皱起,黑夜中能见度很低,营外的篝火也被清军陆续扑灭,所以他看不清楚寨前的具体情况,但是他能感觉得出,对方的损失很小,那一道道黑影还是那么多,似乎在枪击声中并没有倒下几个。
  “将军,不对啊,怎么觉得没打中……”高琼低声向梁纲说道。
  “放照明弹!”梁纲的脸色也僵硬了起来,高琼都能感觉到的事情他更能感觉得到。那不是打不中,而是打不死或是打不透……
  三道耀眼的火焰瞬间从营中升起,划破了黑夜的天空,把营前的一大片空地都照的明明亮亮。加料的大号烟花,果然是能当照明弹用的。
  在烟花的照亮下,逼来的清军一个个清晰地现出了身影。他们三五人一群,七八人一队,个个手提着一面长方形的大盾牌,自己身子严严实实的躲在盾牌后。而从烟花的亮光被盾牌表面清晰地反照出来这一点看,那盾牌应该就是铁盾。(外表面封有厚厚的铁层)
  怪不得感觉着没死几个呢,原来是这样!梁纲、高琼等人瞬间醒悟,不过继而一个念头又在众人心头升起,“他们准备的好充分啊。”这样的盾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制作完成的……
  但为什么黄昏日落时候的那一阵接战……梁纲心头有了一丝古怪。
  “把枯松炮推出来,准备射击。”火枪的用途已经不大了,臼炮射击也是无稽之谈,营前攻来的清军全是一小撮一小撮分布的,开花弹砸下去,根本就那大炮打蚊子,性价比太低,效果太低。
  这种情况下还是枯松炮最合适!
  一里外的一处土丘上。
  看到红巾军营前突然升起的三道亮光德麟大感意外,原来烟花也能这样用啊!自己是又学一招。微微的惊叹中,却对这三枚照明弹所能产生的后果无有半点的关心。
  便是进攻中的这五百健锐营兵卒被照出了身影又如何?红巾军还能吃掉他们不成?
  没有了火枪击杀,单凭大炮来轰杀这五百名七零八落散布着的健锐营士卒,在德麟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
  沉重的盾牌虽然减缓了健锐营士卒的前进速度,可是德麟相信,最多再过一刻钟,五百健锐营就能完全进入营寨三十米内,到时候敢死先锋杀到红巾军的营寨前,用火药包炸开红巾军的营门和栅栏,五百健锐营丢掉盾牌一拥而上,足以把整个红巾军彻底搅乱。之后自己这边的主力再投入战场,一夜间不把红巾军杀个一干二净,也能杀的他大败而逃。
  “铛铛……”在照明弹升空后的片刻时间中,几十颗子弹先后打在了清军的盾牌,几十朵火花也先后在夜色中亮起。
  果然是打不透。梁纲对此并不感觉意外,他现在的注意力反倒是集中在了那些手持着盾牌的清兵身上。
  顶着火枪的一次次射击,这些个清兵并没有惊慌失措,盾牌把持的稳稳当当,行动间没有给火枪兵丝毫的可乘之机。而且也依旧没有群体集中在一齐,而是散散的组成了三条人链。
  精兵,这绝不是一般的绿营兵。“太沉稳,太沉着了。”与之前交过手的那些绿营兵相比,差别太大了,梁纲眼神闪过了一道亮芒。虽然他心中依旧没有想到成德会出意外,可是脑子里却已经有了一丝警醒,眼前的这股清军,不能掉以轻心。
  三枚照明弹很快就泯灭在了空中,营前再次恢复了黑暗。重重地黑影依旧在想着营寨逼近。
  “手雷准备。”
  又一道命令被传进了军中。一百五十名火枪兵上好了纸弹,并没有再次射击出去,反倒是起身向营寨内后退了十几步,让开了营寨栅栏处的射击位置。
  “投。”张世龙大吼。
  “嗤嗤……”火线的燃烧声中,三十多枚手雷被远远地投掷了出去。
  这些个投手是第一大队中投掷手雷最远最准的一批人,一枚枚手雷带着火花在漆黑的天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在了健锐营士卒群中。虽然那些被照明弹照亮的地方只有聊聊不多的几个人,可再少也是一块肉。
  连连的爆炸声中,营外的惨叫声紧跟着响起,三十多枚手雷至少也干掉了不少于自身数目的清兵。
  不过健锐营就是健锐营,不愧是乾隆特意组建的精锐,损失虽然不小,却依旧沉稳不乱。那些个惨叫声,不多时就在停下了。
  事实上健锐营上下对火器并不陌生,当初打缅甸和不久前才结束的廓尔喀战事,他们都碰到过枪炮。这一次与红巾军作战,因为成德的早有计划,所以他们从北京南下时就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比如说赖以护身的盾牌,其中铁层的厚度是他们根据俄国买来的火枪的威力,在一次次的实验得出来的最佳数据。虽然整体重达五十多斤,可是能严严实实的挡住枪子,对他们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扔。”营外的健锐营中似乎也响起了命令声。在第二大队投掷完手雷之后,最前列的一排清军,也向营中投过来了几十个手雷。只是大部分都落到了营外,少数的几个落进了营内也因火枪兵的撤退而没有伤到人。
  比武力,比素质,健锐营的平均水平肯定要胜过第二大队不少,但是比投掷手雷,刚刚接触手雷没多久的他们又如何比得了长年惯用这个东西的红巾军。
  不过这样的反应更能让梁纲确定,眼前的这股清军绝对不是寻常的绿营。
  冒着手雷的威胁,健锐营的敢死先锋一路冲到了近前,一个个的火药包被他们扔到了营门和营寨栅栏的根脚处,火线已经被点燃,嗤嗤的火花在夜色中显眼至极,一个个的应在梁纲的眼中。
  “第二大队准备。”梁纲的脸色彻底严峻了起来,如此有韧劲的清军他自起兵以来还从未见过。拿梁朝桂的提标跟他们比,也是个渣。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部队清军中还有多少?梁纲心里千百个念头瞬间转过,两千五百人的清兵,黄昏一战时的那千余人除去,难道剩下的一千五百人都是……
  “成德”,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心中第一次起了疑心。
  “砰砰……”枪声响起,健锐营的人马丢弃了沉重的盾牌迎着枪声冲进了红巾军大营(再近了有手雷),距离实在是太短,火枪兵无力将他们挡在各处的缺口外。
  “轰轰轰……”是枯松炮。
  特大号的散弹枪,一炮击出,十几步内都为粉靡。粗大的炮筒里塞的都是火药、铁砂和碎石子,喷射出去,打在人身上是个什么效果可想而知。
  但是巨大的伤亡不能阻挡健锐营的突入,前者扑到,后继涌上,踏着同伴的尸体,和着喷涌的鲜血,他们用几乎一半人的死伤为代价杀到了近前。
  “杀啊——”
  “杀啊——”
  营寨栅栏上十几个被炸开的缺口和塌倒的营门就是健锐营的突入口,也是红巾军大营正面防线彻底洞开的明证。健锐营和第二大队在两军大声的喝杀声中迅速搅在了一起。
  “该死!”剑眉挑起,梁纲脸上充满了怒色。“成德,这个王八蛋……老子饶不了你!”
  两军才一交手,不多的时间中第二大队就倒下了几十人,虽然战线现在还在胶着中,可局势早晚要倒向清军。这怎么能行!
  一支打前阵的残兵都有如此的战斗力,这可能是普通的清兵吗?自己是被成德给算计了,梁纲瞬间想到。
  德麟的心在流血,他万没想到红巾军中还有枯松炮这一招,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的伤亡,他肯定会命苗子营那五百人去打先锋,而不是让健锐营的人来做如此大牺牲。
  “跟进,杀——”木已成舟,后悔也已经晚了。德麟只能强忍着心痛下令苗子营跟上,而同时间剩下的五百健锐营也分出去四百人,以两名正参领为首,各带二百人引着南阳镇的那八百多人马分别击向红巾军的左右两侧营寨,而他自己则在最后的一百健锐营士卒的拱护下待在最后方。
  围三缺一,千年不变的攻坚法则。以健锐营在这儿的实力,这样做并不算自大,如果他们对付的是湘黔义军,德麟足以获得一次大胜。可是他现在遇到的是梁纲是红巾军,不一样的对手铸就了这一战不一样的结果。而且最悲剧的是,德麟以为红巾军只有两三千人,可实际上的红巾军却是有五千人之众,直接战力更是达到了四千人。
  看到第二大队不对,梁纲立刻把第三大队调了上,同时照明弹再度升空,炮队也全力准备,超过五十门的臼炮对准了以同样的散兵队列涌来苗子营五百兵。
  没有立即发射,而是在等着这第二批清军靠近大营的那一刻。
  营寨栅栏上已经有了十几个缺口和营门的洞开,后续涌来的清兵惯性思维下肯定会从这些地方涌入,在他们稍微的汇集的那一刻,就是炮队击发的那一瞬间。
  大营两侧也响起了厮杀声,没有丝毫的犹豫,梁纲立刻下令第一大队一二两中队支援左侧,三中队和自己的亲卫队支援右侧,同时收缩火枪兵大队到中军。
  “轰轰轰……”臼炮击发。
  苗子营没有像梁纲想的那样五百人在营门和十几个缺口处集结,他们的涌入也同样是一点点的通过,不得已只能下令炮队开炮。
  一枚枚开花弹射出,梁纲心疼的直滴血,火药储备可始终都是困扰红巾军的一大因素啊!
  “骑兵大队准备!”轰鸣的炮声中,梁纲又一道命令传下。同时他本人也从大营的正面战线抽身,赶去了骑兵队。
  四百来骑在梁纲的带领下从后侧冲出大营,事先布置下的一堆堆篝火还依旧燃烧着,而并不像其余三面一样都遭到了清军的破坏。
  事实上梁纲挑选的这个营地还是挺“四通八达”的,处于三座大山山脚坡地的交汇处。大山里面,梁纲很少把营寨直接扎在山上,一是水源不好解决,二是不适合进退,虽然在防御上有加分。
  四百多骑,梁纲短期内把骑兵大队扩充到五百骑的目标还没完全实现,但也相差不多了。等到明年大军出山时,完成目标肯定是没问题的。而到时候再放手扩充一番,越过一千骑这条线也不是不可能。
  “轰隆隆——”,漫野的碎草乱泥飞溅,惊雷似的踏蹄声滚滚响过,冲锋,奔驰,放马纵横,肆意狂暴的气息在他们心中漫延,慢慢的充塞着他们整个胸膛。
  梁纲绕过一里多地,掉转过队伍马头,首先把目标对准了大营的右侧。
  “长枪——”右翼领兵的健锐营正参领高声叫嚎。
  片刻后,马嘶人嚎,血溅枪飞。
  长枪兵和骑兵地对抗,尤其是在黑夜中的对抗,以命博命地兑杀再正常不过了。长枪兵的长枪拥有长度上的优势,能够轻易的把战马或是把马背上的红巾军骑兵给捅个洞穿或是戳死,可是脆弱地长枪和人类单薄的身躯根本就不能阻止的住战马的冲锋和撞击,在长枪兵把战马刺伤或是把马背上地红巾军骑兵捅死捅伤的同时,他们自己本身也大多数会被疾冲而来的战马撞倒、踩翻在地。即便战马已经遭受了重创,它们疾驰而来的惯性也会让它们在遭受重创之后依旧保持着强劲的冲击力,数百斤重的战马,巨大的贯力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把一个或是好几个人给撞飞。
  健锐营的清兵是英勇的,是坚韧的,可红巾军的骑兵也是无畏的。两军将士就像蝼蚁一般,卑微的性命贱的连路边地野草都不如,每一瞬间,每一喘息都有鲜活地生命在消逝,只是片刻的工夫,右翼的健锐营便再也无力抗拒,同时间右翼的清兵也再也无力抗拒红巾军骑兵的冲刺。
  “杀——杀杀——”
  骑兵们在高叫,这一波铁与血的冲撞中,是他们笑到了最后。
  “弟兄们,跟我杀呀——”
  健锐营到底是兵力不济,梁纲很快就打掉了右翼的清兵,带领着手下骑兵转到了正面。
  炮声停止,四百骑兵潮水般涌到。
  “轰——”狂乱地马蹄声中,红巾军骑兵与分兵前来拦截的苗子营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刀枪撞击,战马悲嘶,铁蹄翻腾下血雨肢残漫天横飞。惨烈的厮杀让已经引兵杀进大营的德麟瞬间变了颜色。
  “嗬——”梁纲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如一条怒龙般捅刺而出,锋锐的枪头呼啸着旋转起来,枪下的红缨若一朵血莲开放,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
  贯力刺出的长枪轻易地没入一名苗子营军官的胸膛,枪尖似乎是钻到了骨头,清脆地骨骼碎裂声清晰入耳。长枪去势未已,穿带着一具尸体又继续贯穿了第二个苗子营军官地胸膛——
  那军官的双眼猛的往外一凸,带有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梁纲,手中的腰刀落地,双手下意识的抓住没入胸膛的枪杆。
  梁纲自得的一笑,一年多时间的习练还是有效果的么,这一枪绝对比姬家兄弟来的强劲。现在自己虽然在枪术上依旧不是二兄弟的对手,可是在战力上么……嘿嘿,双臂一绞梁纲长枪轻松的就从那两个苗子营军官的胸膛中拔出,还顺带着带起了一道赤红的血箭。“那是绝对要强过的。”
  愤怒的喝呼声中,一道寒芒闪烁,向着梁纲地胸膛呼啸着刺来。
  “叮——”
  及时收枪,梁纲长枪一横,架住了刺来的一杆长枪。清脆的撞击声后,那杆长枪立刻被生生的磕回。
  “呀呀呀——”口中叫哇着梁纲听不懂的怪声,那苗子营的又一军官,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梁纲的对手,挥舞着被震得还有些微微发麻的双臂,再是一枪对着梁纲刺出。
  “找死——”冷哼一声,梁纲嘴角溢着不屑的冷笑,双手一抖长枪,“唰”的一枪疾刺而出,半空中轻易荡开那苗子营军官刺向自己的长枪,望着对方心窝就刺了下。那人见长枪来得利害,当即挪动脚步把身子偏来,却依旧没能完全避的过,被梁纲行一枪戳在了腿上。接着长枪一挑起,那人头望下、脚朝天的就被挑番在地。不等他再站起,梁纲再复一枪刺在他心口,血花四溅,便又结果了一个军官的性命。
  苗子营是清廷培养出的死士,那些个藏人性格使然,对绕过自己性命的清廷是铁心的很,即便是为首的军官纷纷战死,可他们麾下的兵卒却依旧没有丁点的退缩。
  杀杀,还是杀!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三章 梁纲的狂想—环太平洋帝国
  
  “大人,快撤吧,再不撤就走不了了。”正参领尼堪一把拉死了德麟,苦声劝道。
  哈尔丰也死死挡在德麟身前,后军那么乱,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小爷搅进去。身为福康安的戈什哈头领,哈尔丰头上虽然已经顶上了正二品的顶戴,可自身依旧自视为富察家的一家仆。现在跟了德麟,就更是以保护德麟的安全为第一位。
  德麟牙口紧闭,两眼死死地望着后方,看着骑着战马的红巾军骑兵在苗子营队伍中横冲直撞,那最嚣张的一路在一个为首的持长枪的逆匪的带领下,都已经在苗子营队列中穿透再折回三四个往来了。
  “难道,自己南下的第一仗就以这样耻辱的失败告终吗?”德麟不甘,他不愿落得这样耻辱的失败,不愿坠了自己父亲一世的英名。
  “撤。”可是他知道,正如尼堪所说的那样,再不撤就来不及了,等到苗子营全线崩溃,红巾军的骑兵杀到自己眼前,自己就是想撤也撤不下了。那时候,可能就是个全军覆没!
  德麟的心头在滴血,这轻轻地一个字对他心灵的打击,对他心灵的压力,是如泰山压顶一般沉重。
  三百健锐营军士迅速脱离了与红巾军的接触,向着左侧方向转去,苗子营的残部人马也渐渐偏转了方向。
  “想跑?”阵中,厮杀间梁纲依旧在关心大营正面战事的发展,健锐营一有退意,他就立刻有了察觉。
  “嗤……”一枚信号弹在战场上冲天而且,发自于梁纲的身后。
  “追——”张世龙、南向阳同声高呼,第一大队、第三大队人马立刻追击出营寨。
  “冲——”已经率队转移到了左翼的陈虎,看到了升空的信号弹后也是一声高呼叫起,第一大队、预备队人马立刻随着渐渐后退的左翼清军冲了出去,现在该是他们大反击的时候了。
  德麟被两个贴身护卫架着飞奔,他两腿硬邦邦的,实在迈不出逃跑的步子。哈尔丰只得让两个高手架着德麟走。
  自己还不如死了呢!第一仗就大败而亏,落得狼狈逃窜的下场,生生玷污了父亲的不世英名……德麟一时间心若死灰。自小生活在蜜罐中的他心理承受压力实在是有些脆弱,而且有着这样一个父亲做榜样,福康安给他的压力也不可谓不大,父子两人,前后对比的反差更是让他承受不了。
  隐隐的,德麟似乎都看到了日后人们望向自己的眼光中所饱含的讽刺和嘲笑。虽然去年就已经坐上了副都统的高位,可是真实年龄刚刚满二十岁的德麟,出征的军旅生涯委实是一场悲剧。
  这只一战,他手下的人马就死了一半,等到他被架到了一座山上后,尼堪等人得空清点兵力,发现还依旧跟随在他们身边的人马只剩下了四百多人,其余的都跑散了,而这四百多人中还有那么小一半是南阳镇的绿营兵废物。
  梁纲没有继续往山上进攻,夜间攻山,面对的还是如此精锐的对手,风险太大,还不如等到明天再来料理。反正成德的主力距离这里还有一天的路程。梁纲虽然已经感觉着成德有变,但是他能确认,成德主力现在的位子距离此处确实还有一天的路程。所以他不用急。
  “健锐营?”打扫战场后没过多久,战报就报道了梁纲手中,让他明白了这一战的对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是他们。”
  这倒也不枉自己嘴中频频冒出的“精锐”二字了,在这个时代,他们确实是中国最顶尖的精兵,是当之无愧的真正精锐。
  来到清朝这么长时间,还打了这么多次仗,梁纲对清兵的战力分布也大致有了了解。准确的说,那就是越穷的地方军队战斗力越强悍(绿营绝对如此,八旗也差不多,京营除外)。
  拿云贵和陕甘来说,两地很多地方都是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绿营兵的战斗力绝对是天下六十六镇绿营军中的佼佼者。而四川、广西也有不少的精兵。而除此外,那就是北京城的京营,丰台大营、护军营、先锋营、骁骑营等等军队中,因为乾隆长年的频繁用兵,所以也都练出了那么一批精锐来,而这其中的西山健锐营就是所有京营精兵中最顶尖最出类拔萃的骄兵。(盛京的八旗兵早烂了,但是黑龙江的还有点战斗力)
  德麟带来的一千健锐营死的应该有六成左右,右翼的二百人死伤惨重,左翼的损失却不多,最主要的还是正面,里面相当一部分的人是折在了最初的火器打击之下。
  五百苗子营损失更是惨重,在红巾军骑兵的一次次冲击和占有绝对兵力优势的追兵的打击和追杀之下,垫后的他们没有全军覆没都已经是万幸了,可也至少折损了七八成。还有就是一千南阳镇绿营,在这一战中他们的损失反倒是最少的,因为左翼的在健锐营露出撤退苗头之时就已经撒腿开跑了,有的三四百人更是没谁硬顶着骑兵的冲锋迎头而上的,在梁纲率领骑兵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们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在二百健锐营溃败后就呼啦啦的鸟作兽散了。
  “杀!”问清楚了情况之后,梁纲对健锐营和苗子营的俘虏,明确无误的下达了灭杀命令,他们或是满人或是清廷的死忠,自然是杀一个少一个,有杀错无放过了。
  只是为了进一步明确自己的“俘虏对待政策方针”,对于南阳镇被俘的几十号人梁纲却是没杀一个。
  等到明天放了去,两边一做比较,鲜明的对比更是能说明自己的方针政策!赤裸裸的反清反满,而不是一味的杀戮。
  十月的北京,寒风刺骨。
  阴翳的天空下,强劲的北风卷着鹅毛似的大雪散散飘落,氛闹的四九城短短一夜间就已经化作了冰雪的世界。
  养心殿。
  殿外是滴水成冰的季节,殿内却是暖春一般的温和,除了熏香、地笼、兽炭鼎外,绕殿还临时修了火墙。雍正御笔亲书的“中正仁和”匾下,乾隆一件单单的酱色湖绸夹袍,也感觉不到什么寒冷。他手中正把握着一道湖北来的紧急奏折……
  “唉……”一声叹气,乾隆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疲惫,也没有最初时的狂怒。
  “成德大败,健锐营损失惨重……”湖北送来的紧急奏折就是关于这次围剿红巾军的战报。成德所率的主力失期,晚到了一日半时间,以至德麟只能以一部偏师孤身死战红巾军不退,最终大败而亏,部下两千五百兵丁战死战伤大半,其中一千五百人的健锐营精锐更是只余下三分之一强。
  成德后紧急猛追,却又在一处险地遇伏,自身受了重伤不说,还再折了一千多人马。两战皆败,主帅又受重伤,郧南清军士气大挫不得不退返房县修正,竹溪县却被红巾军趁虚杀入,虽然没能再次一鼓作气攻破竹溪县城,可也趁此机会在城外乡镇大肆搜刮了一笔,祸害地方甚重。
  勃然的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乾隆虽然年老,可脑子还依旧清醒。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什么成德“失期”,那分明是德麟不听指挥,擅自发起强攻……
  成德之后的急赶猛追也是为了给德麟找回场子,二次战败后,重伤之下依旧上表了这样的一封奏折,那明摆的就是在给德麟被黑锅。毕竟福康安才死,论公论私德麟都不该受罚,他可是在服丧期间从军出战的啊,这么一罚就太伤士气了。而且就乾隆个人而言,他也绝不愿意就此把福康安的嫡子打落尘埃。
  但是健锐营损失惨重,这一责任必须有人来背,那可都是八旗兵,不是普普通通的绿营兵,多少满洲大姓的精英子弟折在了这一败仗中……
  “成德,好啊……”乾隆心中感慨,他原本还对成德心怀些不满,因为上一次的奏折的事情,可是现在,对他却只剩下满心的欣慰。“好臣子啊,真是好臣子!”虽然清廉上略有瑕疵,可毕竟只是一点钱财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他能替朕分忧,在关键之事的关键关头能不顾自身得失的替朕分忧,这样的忠心臣子还有什么可怪的?
  “唉,罢了,就先让他委屈委屈,等到了明年中再……”乾隆六十年十月的乾隆,心底依旧死死地把持着天下最大的权势,在这一刻,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明年的时候已经是自己的儿子在当皇帝了。
  一道圣旨在十一月初下到了郧县,荆州将军成德被当场剥去了官服打入大牢,只等伤势好后就要发配新疆戍边。他空出的荆州将军位由乌鲁木齐都统永保接任,同时德麟也被调离了健锐营,从永保麾下充为荆州八旗驻军一副都统。
  成德心中大笑着接下了圣旨,他用一个对自己来说完全是烫手山芋一样的荆州将军位换来了德麟的满心感激,换来了富察氏一门的深深人情,更换来了皇帝老儿的厚爱,真真是再便宜不过了。这生意太划算了。
  什么剥夺官职从军新疆,他根本就不怕。自己连世职都没有被削去,岂能没东山再起的一天?儿子穆克登布还从直隶提标游击位赏花翎,升迁坐上了山东参将的位子,岂不是更加明白的表明了皇上的心意?
  脸上一直带着不灭的微笑,成德从郧县衙门后院挪进了大牢的牢房中,心情却是近年来前所未有的好。
  十一月的湘黔战场上,在梁纲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历史的车轮悄悄出现了一丝偏差。
  原本在十一月初,于凤凰厅卧盘寨被叛徒出卖而被捕的吴八月那一天根本就没出现在卧盘寨,因为那卧盘寨早在九月份就已经投降给了清军。
  由于大批火器援军的到来,湘黔战场上的清军攻坚克险之能力直线状上升了一个档次不止,不少在历史同期间还摇摆不定的苗寨已经偏倒向了清军。现在的湘黔大地上,黑白两色是泾渭分明,吴八月身为湘黔义军大首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一家背叛了盟约的苗寨中?所以他现在活的还是好好地。
  虽然二石的被杀被捕令湘黔义军损失惨重,可是在吴八月、吴半生的带领下,数万义军依旧坚持在广袤的大山苗寨深处,继续打击牵制着清军。
  十多万清军在和琳死后的几个月时间内,徒劳无功,师疲力乏,虽然守住了各地夺回的城池地盘,可根本不能再次重创义军主力,只能选择与义军相持不下。
  而且随着战事完全的向山区内转移,清军从俄罗斯购进的大炮虽然重量上远轻于他们自己自造的火炮,可是在大山中依旧不便随军,火器上的巨大优势也被无尽的大山峻岭给生生磨平。
  湘黔还有得打。
  郧南大山中,梁纲在一天天的计算着日子。
  “要到了,就要到了,等待了三年的时间就要到了!”每一天的渡过他心中都要升起一种无法忍耐的迫切。
  有人说,三年的时间都等了,还差这一两个月吗?可梁纲却绝不是这样认为,因为这时间越近,他心中的热切和急迫感就越发的强劲和剧烈,胸口聚集的热度几乎将他的胸膛都炸开了。
  一刻都不想继续的等下去,立刻发动起义才好!
  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李家、陈家、暗营,经年的苦心经营,等待的不就是这开花怒放的一刻吗?就像是要看到培养的宠物长大,这心里面如何会不着急?
  梁纲的脑海中时常会转过这三年时间来自己所经历的每一幕画面,可是下一瞬间“百年耻辱”就又会全部占据他的脑海,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八国联军,甲午中日战争……
  台湾的被割,香港的被占,东北的凌辱,西北的失地,抗战的悲歌……所有属国都被丢失,东亚病夫的污名戴在头上……
  脑子简直要暴掉了,激动之时,梁纲两眼直发红,浑身杀气凌人,简直想立马杀到紫禁城去。每日都是这样,他心头的火焰已经被他自己的思想激到了最顶点。可能这也是他三年沉默的一次总爆发吧。
  推翻满清,复兴中华。重圆我上国之梦,再创我天朝盛世。
  每每想到这些,梁纲身体都要激动地直颤抖。
  耻辱的百年再也不去经历,要中华文明始终屹立在世界的最巅峰,站在世界的最高处。
  中国不再是“大”的老大帝国,而是真正的中央帝国。
  “我不但要一统天下,我还要推翻西伯利亚,踏着美利坚和加拿大,胳膊架着朝鲜、日本,屁股坐着中亚和哈萨,一泡尿直接尿到澳大利亚。什么他妈的印尼猴子、菲律宾猴子,老子直接要东南亚……”
  内心狂妄的吼叫,却是梁纲真正的狂想和所盼。但是只要能一统中华,以中国的人力物力,实现这一狂想,将来也并非不是无稽妄想。
  西历十九世纪初,那正是拿破仑傲娇的年月,欧战风云最烈,趁着俄罗斯无暇东顾,推掉整个西伯利亚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美国和加拿大就更是可笑,现在的他们一个是三流小国,另一个还依旧是殖民地。当中华大军的兵锋直指印度的时候,逼迫英国割掉加拿大或是半个加拿大似乎是很有算头的。而大股的移民直接强掉美国的西部也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现在那里可都是无主之地。
  朝鲜是千年属国,日本修理则是必然的,琉球收回国有也是应该的。越南、泰国、缅甸,民族意思已经觉醒,想全吃了很难,可是也要看着办,但老窝就不成问题了。
  越过他们看东南亚,灭掉印尼、菲律宾两地猴子窝,整个香料王国变成中华的后花园,谁还敢说个不字?是当地土著,还是没落的西班牙和灭国的荷兰人?
  然后就是澳大利亚,丰富的矿产和大片的土地是新中华帝国奠基石中必不可缺的一块。狗日的必和必拓,你就见鬼去吧!
  哈萨克汗国为主体的中亚,要确保对俄罗斯的绝对压制,它就必须取到手,因为单靠西伯利亚的对决是很难把斯拉夫人彻底清除出亚洲的,而且从这里还能越步到西亚。石油的价值是不言而喻的,梁纲所处的这个年代,那东西还无所谓多少,可要是再往后推上一百年……
  梁纲狂妄的环太平洋帝国念想,其所要迈出的第一步也是最坚定一步就是“翻覆满清,统一中国”。而眼前即将到来的白莲教大起义,就是他走出这一步的开始!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火器营的覆灭
  
  襄阳水师营。
  夜色中,随着江水的流淌,一艘小快船缓缓地靠近了襄阳水师营驻地。在昏暗的月光下,小小的快船是那样的渺小,可是它们现在所承载的东西却又是那样的剧烈。
  水师营的守备很疏松,驻地道口新建的两座石条望楼上不见一个值夜的守兵在,在这寒冬的深夜里,除了道口的一排水栏外,这里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防备。
  小船无声无息的就划到栅栏前。
  “弟兄们,跟我上!做好了这笔买卖,咱们就远走高飞,以后就能舒舒服服的过好日子了。”船舱内,已经开始解衣服的施全,低声的向着身后五个兄弟鼓气道。他的一双眼睛明的发亮,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往着梁纲的许诺,那可是整整一万两银子啊,只要一想那白花花的漂亮银子,他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无比炙热的能量。
  区区寒冬冰水算得了什么,遭这一会罪,却能幸福后半生,有什么不值得?
  胸前挂着铁皮酒壶,身穿着一体全身的鱼皮水靠,六个人带着各自的大包裹,没发出一丝声音的就下了水。
  寒冬时节的江水自然是冰冷彻骨,但是一万两银子!梁纲的许诺就是一座高高竖立的灯塔,照引着他们向着目标地前进。
  出身长江水贼的施全六人,是梁纲半年前就已经搭上线的一伙人,暗营往来湖南湖北长江对岸,好多次都是做他们的船过得江。
  本来并没把他们当做一回事儿,可是随着起义时间的一点点临近,梁纲却猛然发现了还有一处漏洞要弥补,那就是襄阳水师营。
  红巾军的活跃造就了现在一支全新的襄阳水师营,全营上下七百多人,大小战船三十来艘,其中主力战船有十二艘之多。
  十二艘战船上面人员配置还是不值一提,主要的是船上已经全部装配上了床弩火箭,其巨大的威慑力完全可以封锁住襄樊江面往来,这对起义前期义军的往来汇合将会造成极大的阻碍。
  所以,必须清除掉。
  如果是原先的那支老襄阳水师营,再多的床弩火箭也挡不住白莲教内贼的破坏,可是自从梁纲打到襄阳那次作战后,襄阳水师营就被整个调换了人马,现在的水师营中没有一个是襄阳教会的眼线,从其内部加以破坏完全不可能。
  梁纲思索了一圈后,就只有把注意打到了水贼身上,从他们中挑选出一些心大胆肥的人来,以重金厚利驱使他们夜潜入水师营中炸掉那十二艘战船。
  这施全一帮人就是梁纲精挑细选出的头号种子选手,一万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没有档次上不了台面却又精通水性的水贼来说,完全是一笔天文数字,买下他们的性命都绰绰有余。
  消息一通,施全立刻就应了下来,拿了梁纲给的一千两银子定钱,从手下的十几人中挑选出了身后五个可靠,能耐寒顶冻又水性精纯的人来。
  “嘟嘟…嘟嘟”一声声微不可查的钉钉声淹没在了“唰唰”的水涛声中,一个个褒着油纸、蜡纸的大包被钉上了战舰的吃水线附近,那里全装的全是颗粒火药,一圈圈的引线也从密封的陶罐中取出,一头插进火药包中,一头挂在了船下木梆上。火线外也裹了一层防水的油纸,以确保能够万无一失。
  一艘、两艘、三艘……九艘、十艘、十一艘……
  “哗啦……”轻微的水浪声,一个冻的已经发青惨白的人头从水里冒出,“水猴,好了没?”施全说话间已经是哆哆嗦嗦的了。
  正忙碌着的水侯先是受了一惊,继而立刻回道,“快了,挂上线就好了。
  深夜,时间刚刚走到四更天,“轰轰轰……”一连串的巨响震醒了所有襄阳城的人,尤其是水师营的人马,当望楼的守兵和驻地的守卫惊慌失措的登上楼顶和跑到港口时,就看见原本很有气势的十二艘主力战船正在缓缓的下沉到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消息传会郧南大山,梁纲大喜,没想到只一次就全部功成,当即支出九千两白银付清了施全的余帐。
  可隐匿在樊城境内的王聪儿等人知道这一消息后却无不大感惊奇,不解梁纲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出手折腾襄阳水师营。“难道他又想出来?又想打襄阳了?”这个念头很荒唐,可却无法阻止的在他们心中升起。因为不这样解释的话,他们实在无法理解梁纲的这一举动。
  襄阳水师营的存在对于襄阳教会间的互通有着很大的阻碍,尤其是将来起义之后,所以现在时候王聪儿他们也已经开始准备对付襄阳水师营了。但是这个下手时间绝不是现在。
  因为白莲教起义在西天大乘教时期就商定的起义时间,被定在了辰年辰月辰日,也就是嘉庆元年的三月初十,距离那时间现在还有四个月呢,他们完全可以在入春水暖之后再来解决襄阳水师营。现在他们的任务是全力打制兵器和制作床弩火箭,心里这样想着自然就不会把梁纲夜袭水师营一事和他们自己扯上关系了。
  他们心里想的是红巾军,认为梁纲是又想趁冬出来转一圈了,甚至想到了是不是梁纲准备在大起义前再做一把声势,给自己添添威风……不然的话,只能就江河水道行走的襄阳水师营,现在怎么也挨不了在郧南大山深处里的红巾军的事儿啊?除非是他们自己蹦出来找上门。
  王聪儿立马写了封书信让人递来了郧南,信中极力劝说梁纲千万别在此刻生事,安安稳稳的把冬天过去,继续积蓄自己的实力。
  梁纲看了后心中好笑,虽然与健锐营撞那一场仗红巾军损失也挺不小的,但还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两个月的歇伏,红巾军的人数早就回升到了五千开外。
  自己之前真应该再走一趟襄阳,和王聪儿好好说道说道,哪里有计划已经暴露了,还依旧抱着原计划不放的起义?
  不看现在湖北是个什么形势?北京新帝继位在即,可湖北上下没有一丝的盈盈喜气,尤其是鄂西,依旧是一片风声鹤唳,追捕白莲教更加的森严。
  这分明是西天大乘教叛徒早早的告诉了清廷“辰年辰月辰日”起义这一计划,否则的话湖北官府衙门早该歇了,过大年都没剩几天了。
  梁纲记不得白莲教大起义的具体时间是哪一天,他只知道是在正月爆发的。所以说,现在炸掉水师营战船一点都不早。
  回了一封信给王聪儿,梁纲把外投的视线转回,转到山内的自家部队身上。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中,柳严辰重新铸造出了十二门六百斤重炮以及一批相配应的五斤重炮弹,上万斤铁料用去,一下子吞掉了红巾军现存铁料库存的三分之二还多。而余下的五千斤不到的铁料,就被火枪组拿了去,铸造成了三百根枪管和刺刀以及一批火枪零件。
  火枪兵也经历了又一次的扩军,人数达到了五百人,连同配属的炮兵分队和补给队,全体人数超过了六百人。第二大地副大队长黄三被梁纲调集了火枪大队任大队长(原大队长高琼任副队长),掌控着新组建的第三中队(150人)、大队长直属分队(50人)以及配属给大队的炮兵分队和补给队。第二大队的副大队长和一中队中队长由李九顶替,预备队程绍元接任李九二中队长的位子。
  黄三脑子活,在梁纲手下的这些领兵头领中,他是最狡猾的一个。梁纲觉得他是不会敢出因一时眼红气极,就下令火枪大队全挺着持刀跟清兵打肉搏的蠢事来。
  所以点了他做火枪兵大队长,而不是第一大队作战勇猛的副大队长齐七。
  同时间梁纲还派出了多支小股部队,在大山各处起出了大批之前被他就地掩埋处理的清军兵器,该打磨的就打磨,该回炉从造的就回炉从造,两个月的时间,连同原有的存货军中就已经储备下了过万数量的刀枪。
  而且这还是因为一些掩埋地被清军找到后重新挖开的原因,否则的话这个数量突破一万五千大关是一点都不成问题。
  而有着这一批刀枪做底气,年后的大起义,梁纲拉出的队伍,在装备上就已然可观。
  有大批的枪炮火器旁身,有几千身披藤甲的精锐做先导,新兵还有什么可怕的?几仗历练下来,这战斗力就刷刷的提上去了。虽然没办法像襄阳教会那样长期的生火开炉打造兵器,可是红巾军也有他们自己的独特办法,那就是用他们自己手中的刀枪去夺去抢,杀败了清军,那自然就会有大批的缴获入手。
  就好比当初的三岔河,就好比刚结束不久的健锐营和成德……
  梁纲到底想干什么呢?这个时候捣弄水师营……不但王聪儿他们估计错误,就连新上任不久的荆州将军永保也想歪了心思。
  心中感觉着不妥的永保最终想出了一个解决的法子——调火器营回湖北!
  两千来人的火器营,人数不多,战斗力却是强大,尤其是在防御城池的时候,几乎是固若金汤。有他们在均州、郧南一线蹲着,红巾军就是再厉害也蹦跶不起来。“你不是仗着火器厉害吗,那我也调来火器,看你还怎么个折腾法。”
  永保就这样想着往北京递了道折子,同时下达命令让火器营转到湖北来休整过年。他虽然是荆州将军,总管两湖最高军事大权,但是对于火器营这样的京营部队他还不好直接下令。所以一边往北京请示着,一边用休整的借口让他们返回湖北。
  长江,枝江水面。
  二十五艘大船陆续驶离了南岸,向着江北码头驶去。船上运载的就是回援湖北的两千多火器营军士。从在北京接手这批武器,到他们这一部分人被遣南下作战,几个月的奋斗让他们在湘黔十多万大军中竖起了一块金光闪闪的耀眼招牌,实在是令他们之处所没有想到的。现在他们要转会湖北,铸就了他们赫赫声名的大炮和火枪也在伴随着他们一起过江。
  冬季的长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忙,但是往来的船只依旧随处可见。一队有十四艘大小船只混编而成的船队此时就航行在枝江水面上,为首的头领两眼紧紧地盯着驶来的清军船队。
  大型的港口码头可是很少见直来直往的,枝江南岸是长江上一处不小的口岸,可北面能进大船的口岸却还要往东三十多里,所以南北走向出发的船队,等整个都进入长江航道之后已经变成了东西走向。
  “贴上去。”时小迁沉声下达命令。
  脚下的船只立刻加快了速度,以他为首的这支小型船队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两只船队,一大一小,一多一小,在腊月的长江里慢慢的拉近了距离,并在两个钟后形成了两条相距四五十米的平行线。“所有床弩准备,最后检查一遍水龙!”手按在船帮上,时小迁低声喊到。不敢确定对面的清军船队是否听得到,所以他潜意识里压低了声音。
  “床弩准备完毕!”
  片刻后船舱中响起了回答的声音。床弩,本船作为这支船队中最大的一艘船,这里的两架床弩是时小迁一行人手里唯二的两架。他们的操纵者说准备完毕了,那么就代表着所有的床弩都准备完毕了。
  麻烦的反倒是那些个水龙,因为每一艘船上都有准备,所以他们必须全部核实了才能向时小迁回报。
  “水龙一切正常,随时可以发射!”半刻钟后,一个小个子年轻人向时小迁报道。
  “好,挂红旗,让兄弟们开始动手。”时小迁立刻把手一把,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扣在了眼上。
  “嗖!”两声燃放烟花似的声音响起,两条扁圆形的长条柱体拖着后尾喷嗤的火焰,在江面上滑出两道深深地水痕直奔着船只当面的一手清军运船而去。
  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随着时小迁这艘船上的水龙放出,余下的十三艘小船处也立刻响起了同样的嗤燃声。
  “啪啪啪”几声枪响传来,十五道水龙放出,立刻就引起了清军的注意,有几名火枪兵想都不想的就对着小船打出了子弹。
  “轰”的一声巨响,时小迁那艘船所面对的清军运船首先遭了殃,庞大的船体被那两条水龙给撞个正着,水龙前头一尺长的钉刺深深地没入了运船船帮的吃水线处,然后随着水龙内火线的燃尽,轰轰两声的巨响,运船吃水线处就立刻被炸开了两个巨大的豁口,江水不要命的倒灌涌入,只眨眼间的工夫一艘大大的运船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
  后发的十三条水龙也先后撞上了目标,“轰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的巨响后,又有两艘运船缓缓沉入了江底。
  “嗖嗖——”两枚火箭射出,准确的扎在了两艘还依旧安全无恙的运船的船首处。稍后,伴随着两声剧烈的爆炸声,两艘船上的火器营军士痛声惨叫,连连射出的铁丸立刻为之一减。甚至一门已经调度好了炮口方向的火炮都在这次的爆炸中掉下了船头。
  少了火枪的威胁,两艘小船里被压制在加料的船舱内躲避子弹的暗营队员立刻忙碌了起来,三个人合力把一条水龙从船舱内抬起放进了江水里,前头两人忙着个水龙调整方向,一人则在方向调整完毕后拿着火折点燃了水龙尾部高高翘起的火线。
  毫无准备的清军,无论是运船水师本身还是船上所载的火器营都被这一番打击给慌乱了手脚。水师中各船的的军官,有的想立马驾船往岸边靠,有的想则是去向靠近暗营船队去撞翻那些小船,还有的则是一个劲的在高声求救;而火器营的军士有呆愣当场的,也有在军官的指挥下向小船开枪射击的,还有更多的是高声求救的。眼下可不是盛夏时节,大冬天里落进了长江,没有一身过人的水性可别想活着上岸。他们又不是江南水乡的健儿,只是北京城里的八旗大爷,水面上的这东西如何经得起考验,现在这样的形势简直是在要他们的命。
  而偏偏四艘装备了床弩火箭的运船却在第一时间内被水龙给击中,剩下的唯一一艘也摇摇欲坠,船头、船尾哪里还有人去合力拉拽弓弦?清军自身的混乱却是让时小迁的暗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祸害他们。
  一条条水龙给释放出,这些半成品的鱼雷,加料版的超大号火箭,扁圆状的形体,长近四尺有余,直径直接超过了一尺长短,头部装有一尺长的顶针钉刺,前半部塞进了整整三十斤的颗粒化火药;中间用木板隔开,火线通过小孔串联前后,后半部则装了二十斤之多的发射火药,借鉴古代火箭的发明,二十斤发射火药被分成十个小节,每个小节都用竹筒蜡纸包裹,以火线串联其中,按四三三序列排放,点燃后陆续喷发火焰,以此为水龙动力;尾部装有四齿尾鳍以用来保证方向不偏离,中段外体也按加了两个副翼。整个“水龙”外铁内木结构,即便外部铁壳是薄壳总重量也超过了七十斤,在水面上的射程能达三里远。
  此次近距离偷袭清军运船,水龙的十个发射火药罐,直接被去掉了八个,但即便是如此一尺长的钉刺也依旧能轻松地穿进运船吃水线处的船帮。重达三十斤的弹头装药爆炸后,再把这些运船的船帮轻轻松松的撕开一道无法堵塞的大口子。
  两刻钟后,除了两好一伤三艘运船不要命的冲向南岸,在距离岸边十多米处被搁浅外,余下的二十二艘清军水师运船全部沉入江底。伴随着这二十二艘运船一起沉入江底的还有南下火器营全部的五十门大炮和其主力战力,超过两千条的性命。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五章 痛痛快快的收人
  
  年节之际,红巾军再次躁动四方。枝江水面上的一战,二十二艘运兵大船的沉没和两千多火器营的近乎覆灭就宛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重重的砸在人们的心头。
  无尽的波澜升起,一层接着一层的涛滔涌向新任荆州将军永保,压得他都快不堪重负的喘不过气来了。
  两千条人命,绿营兵倒是不打紧,普通的八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换成皇帝的亲军火器营这就有的难了,尤其是这一队新编的火器营,里面有多少个八旗贵胄子弟和精英在任职啊……自己这一下得罪的人太多也太不值了,而且时间还偏偏赶到这个节骨眼上,再过几日就要到大年初一,皇帝就要禅位给太子了……
  自己选这个时候把这奏折递上去,这是给火器营报丧啊,还是给自己报丧呐?
  叫你手贱,干嘛要选火器营回防啊!永保看着自己的右手,心中是十万分的懊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初他若不是选火器营回撤,那还真从湘黔战场上调不出人马来呢。
  火器营战力强横,装备了俄国买来的火枪大炮的他们,背靠着清军的绝对优势兵力,攻城拔寨,那是无往而不利。为湘黔清军战事的进展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可是现在,随着义军主力的内转,崇山峻岭成为了日后两军厮杀的主要战场,火器营的影响力已经随之而受到了极大幅度的削弱。进入了十月份以来,火器营在湘黔战场上基本上就已经处在了闲置状态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永保在棘手之极才会打起他们这一部的主意。而要是普通的绿营兵他反倒到不敢去打主意了。清廷对湘黔战事有多重视,看看日后的白莲教大起义就知道。
  历史上白莲教起义大爆发后,清廷在震惊之余,急从陕西、山东两省调了7000绿营兵进入湖北增援。但是因为湖北宜昌、郧阳两镇主力都已经被抽调到湖南、贵州战场,所以即便是得到了这七千援军的支援,在湖北战场上清军依旧是兵少势孤,再因为最初开始时乾隆不把义军看在眼中,少量的清军还分散来使用,制定出三路出击进剿的计划,终导致清军在湖北战场上的进攻多次受挫。到了四月份,清廷见势不对就又增调了直隶、山西两地各2000军进入湖北,可形势依旧不见好转。但即便是如此,乾隆依旧不下令回调湘黔一带集结的重军平叛。直到了六月份,清军在湖北战场上再度大败,乾隆无奈之下这才下令调湖南苗疆精兵2万人回援湖北,而湖北战场上清军的危局也就此开始了逆转。
  乾隆认从陕西、从直隶、从山东、从山西,四省拨调兵马抢入湖北救援,却始终不动用近在咫尺的湖南、贵州战场上的十几万兵马,岂能是没道理的?如果不是因为湘黔战场事关重大,实在是离不开,他又怎会放掉那儿的十多万大军不用,而是从上述四省调兵入湖北?那哪里有直接从湘黔战场上抽调兵力回救来的方便快捷啊?
  可是乾隆始终坚持着不那样做,原因就在于湘黔义军的鼓动力、号召力仍旧存在。历史上,白莲教大起义时,石柳邓、石三保、吴八月、吴半生等起义头领虽然已经被害,可他们的后代都还在,吴八月长子吴廷礼、四子吴廷义先后接过了父亲反清的大旗,与余部义军一道继续反清,一直坚持了11年之久才被清廷镇压下去。
  所以,不把湘黔义军彻底消灭干净,不把所有的知名头领全部逮到,乾隆是不会轻易从苗疆撤军的。不然的话白莲义军还不知未来如何,湘黔战事却又始终没个消停,两头作战那才叫真正的麻烦。
  只是现在又有了不同,历史上的湖北清军连同陕西、山东来的七千援军一共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万来人,可现在因为梁纲的出现,单是红巾军的周边就围了不下两万的人马,只郧南一地的清军就有一万五千之多。好在万幸的是,除了郧阳府和宜昌府的北境地区外,其余地方各府的情形倒是还和历史上的一样,都是敞开了胸怀,一般的空虚。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当白莲教起义爆发的时候,清军的调度肯定还会再变化。乾隆绝不可能再做出同历史上一样的指挥调度,那样的话梁纲不打进武昌城去,简直是对不起他乾隆爷的客气厚道。
  而且现在的湘黔战场,吴八月、吴半生二人还都没死,影响力和号召力依旧无比的强大,尤其是前者。这湘黔战场上的十多万清军到底如何来调度,那就看乾隆是如何的去伤脑子了。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永保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往北京送上了一道奏折,同时招募水师悍勇,想寒冬如水去打捞那些沉入江底的大炮和火枪。
  只隔了两天时间不到,暗营就把战果送到了梁纲手中,坦然啊,舒服啊,大手一挥,梁纲直接拨下了五千两银子犒赏了时小迁一行。
  火器营只是必须除掉的一个绊脚石,谁让他们放着湖南的安生日子不过,偏偏来湖北趟这趟浑水?眼下白莲教大起义在即,若是放他们进了襄阳府、郧阳府,那影响可就大发了。
  而且火器营上下常年操枪使炮,在清军中他们是对火器最为熟悉和使用最为精练的一批人,眼下的这队火器营兵马更是从整个火器营上万人中挑选出的精锐力量,若是能把他们一举覆灭了,那些个大炮、火枪便是被清军重新打捞上来装备了部队,战斗力也是会呈直线下降的。
  与大局,与小结,两千多火器营都不能放他们过江。沉入江底才是他们最应该去的地方。所以梁纲在得知火器营的动向之后,就立刻命时小迁挑选精锐人手前去宜昌,有水龙弹为持,务必把他们送进江底。
  而那些水龙弹,本来是梁纲为岳阳水师所准备的,现在是不得不先亮出来砸到火器营的头上了。
  郧南的清军再度调动了起来,曾攀桂也从郧县赶回了竹山坐镇,永保更是在送出奏折的当天,就下令集结武昌、汉阳等府所有的剩余清兵和乡勇,第三天凑齐了三千人,然后走水路直入襄阳。
  他们是真怕梁纲在年节之际再从山中杀出来搅闹一场,新皇初登大极的喜庆日子,自己这边可真容不得半点的闪失。不然的话,即便全天下人都知道新皇是个傀儡,也依旧会要自己等人一个好看。丢城失地可是大罪,地方官固然该杀,自己等人也一样该负责任。
  襄阳教会,王聪儿、姚之福、李全、薛国玺四人再次聚到了一起,看着张汉潮传来的信报,四人不仅脸色难看了几分——又来了三千人。
  王聪儿现在气的牙痒痒的,咬梁纲一口的心都有了,这干的叫什么事儿啊,你自己舒服了一把,却让我们来替你遭罪!
  襄、樊两城本来就是军事重地,城高池深,防御坚固,远胜一般的府城城防,现在又有了相当数量的床弩火箭和部分火炮,更加的是易守难攻,如非是它们内部力量空虚,王聪儿起义后就不打算去打它们的主意了。现在襄阳教会之所以还把樊城、襄阳当做进攻目标,不过是因为两城中的兵力不多,他们在城内又有密线,若再潜伏进去一批人手,等到起义时,里应外合不见得就拿不下两城。
  襄、樊,尤其是前者,海量的军资储备和粮饷,不是谁都能视而不见不受诱惑的。
  现在“辰年辰月辰日”起大义的想法,在王聪儿等人心中已经动摇了,梁纲就王聪儿的那封亲笔信也回了一封信给她看,信上的内容她看了,姚之福、李全、薛国玺三人也看了,四人嘴上虽不说什么,可心理却已经认同了梁纲的推断。之前他们之所以“执迷不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内心里还在缅怀西天大乘教往日的辉煌,现在被梁纲触痛了伤疤,梦自然也就醒了。这起义的时间确是极有可能大大地提前。
  这几天襄阳教会已经开始在加紧联系和布置动作了,四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若非是今天的消息重大,王聪儿都不会召回姚之福和薛国玺二人。
  王聪儿牙口咬的紧紧地,她现在都恼死梁纲了。
  人算不如天算,那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就是在努力又如何?眼看着永保的三千兵就已经开到了。以襄阳城的牢固,不要说是多了三千兵,就是多了一千兵,自己等人都不见得能拿得下来。永保的那三千人已经足够确保襄樊两城的安全了。
  而若非是水师营已经遭重创,有他们游弋在江面,自己义军可就真是有的难了。
  只是王聪儿转眼间就想到了水师营也是被梁纲早早干掉的,俏脸一片涨红,“梁纲……”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心里是怎一个“气”字了得!
  和梁纲接触上也有一年多时间了,王聪儿心中已经隐隐把握到了梁纲的一些想法——他不想让襄阳教会的力量太过巨大。
  “不然的话,为什么只传授自己床弩火箭的造法,而不传授大炮的造法?虽然他也从武昌兵仗局绑来了两个铸炮师傅交给了自己……”
  可王聪儿不是傻瓜,那武昌兵仗局的两个铸炮师傅,虽然带人也造出了大炮,可是废品率极高,用时极长不说,每一门炮更是重达两三千斤,以襄阳教会之能也只能造出来二十门而已。这与红巾军的炮队明显有着不同,用姚学才、陈洪和戴大名三个了解红巾军的人的话来说,那是天与地的差别,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本来就有气的王聪儿,对于现在梁纲又弄出的这么一遭事,自然是更加的气极,想到之前所作的计划都成了白费功夫,她就恨不得从梁纲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襄阳、樊城的动作都停下,其余的照旧,能快的还要加快进行。”
  襄阳城多了永保的这三千援兵,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情来呢!自己这边自然是准备的越充分越好,省的到时出了乱子,自己手忙脚乱的无个章程,被官军打个措手不及。
  然而让王聪儿绝想不到的是,起义的烽火会来得那么快,在正月初八就现了苗头,到初十就已然爆发了。
  宜都县。
  宜都是个好地方,临近着长江,土地平坦肥沃,也不会缺水灌溉,按理说这儿老百姓是饿不着肚子的,可天灾也比不上人祸啊!如果说宜枝起义半数是因为受到严打的白莲教闹起的,那么余下的半数就是因为吏治而造成的。
  自从常丹葵到了宜都、枝江两地后,这儿的老百姓就没安生过。大肆搜捕白莲教的过程中,贪官污吏趁机进行勒索敲诈,以查拿教徒为名,四处搜求,不论习教不习教,但论给钱不给钱。就张正谟的手下,有的在一年时间内楞是被抓进了大牢三四次,吏治败坏已经是到了极点。
  而且因为湘黔战场的清军用度大,急需粮草,湖北作为军粮的摊属地区就更给了那些贪官污吏横行使诈的机会。他们在村镇之间团团转悠,大斗大斗的称量,稻田、麦田里的稻谷、小麦刚刚黄熟,被匆匆割下脱皮装袋运去了湖南,湖北民间大批的粮食就像是岸滩上的沙粒一样被潮水一卷,就滚滚的流了出去。
  数以万计的民户只能拿着数目明显不够的银钱,眼睁睁的看着辛苦一年打下的粮食被一车车的拉走。而更可悲的是,他们得来的这些银钱根本就不够买来足够全家人一年吃食的粮食。
  粮店的粮价可不会随着贪官污吏们的克扣贪污而有所下降,反而是因为今年新粮上市流通量的不足而上升了三成。
  本就辛苦难熬的日子,宜都、枝江两县的百姓却还要承受常丹葵这种酷吏的残害、欺压,炽烈的怒火一点点的蓄积,直到一天百姓们再也忍耐不住,彻底的爆发出来。
  宜枝首义就是这样暴起来的。惨淡的新年本来就已经让张正谟心里难受,初八那天又有官吏欺压上门,再也受不了张正谟首先聚集起了自己的人马上千人。初十,宜都县的百十个驻兵汇合着县衙衙役前来镇压,被张正谟率众杀了个大半,起义就就此爆发。
  枝江的聂杰人问询也揭竿而起,其聂氏一族本是当地的一个大族,但是因为没有官面上的照顾,一年多时间来不知受了常丹葵多少次的欺压,银子、土地都不知道被抹去了多少。聂杰人本来并没笼络到自家多少亲戚,聂氏族人个个吃得饱穿得暖,谁会跟他去干造反的事?可是自从常丹葵来后,这一年多来的时间着实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被逼到了极点的聂氏家族几乎全都被他拉近了教中。
  而也正是因为有了聂氏一族背后的全力支持,聂杰人的势力在这一年中才慢慢的超过了原先与自己差不多齐平的张正谟,在军需物资储备上更是远远甩了张正谟几条街。
  两军汇合之后,张正谟举聂杰人为首,全军开到江家垱,正式树立起了造反的大旗,接着与前来会合的刘盛鸣、张宗文两路头领会合,聚集起了有一万多人。他们从各地运来火药、粮米,然后全军转移到了地势险要的灌湾脑据守。
  枝江、宜都首义爆发之后,湖北南部地区的白莲教教徒纷纷起而响应。首先东湖县教首闵正鼎、周凡彬二人组织了一千五六百人前去灌湾脑襄助,路上顺道攻宜都县城不破,而抵到枝江时聂杰人、张正谟等已经一举攻破了枝江县城。
  东湖另一头领陈德本,召集了上千教中舍宜昌府而入荆门州,在当阳城外与来自安远县的义军队伍汇合,在城内熊道成的接应下一举攻破了当阳县城。等到正月十三,杨起元领五千教众进入当阳,当日就处死了知县黄仁。此外还有长阳县的林之华,长乐县(今五峰)的覃加耀,来凤县的杨子敖、胡正中、田谷墩(施南府),惶惶十日间,湖北西南已经是遍地烽火,各地义军总数已经达到了四五万人之多。
  正月初十,郧南大山中。
  梁纲看着暗营送来的信报,两手不仅颤了一颤,“多少天的等待,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一团烈火燃烧在他的胸膛,寒冬中他却只想一把扯开衣襟,站到山巅的最顶峰处,让冷冽刺骨的寒风吹刮着他火热的心,大声的嚎叫着吼叫着,以此来痛快的宣泄自己心中的狂热。
  “把我口令传到郧南大山的每一个角落,红巾军从今日起开始招人、收人,要所有的人,只要他们敢来,我他妈就敢收——”
  去他妈的精兵政策,狗屁一样的东西,老子今天就要痛痛快快的收一回人……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六章 红巾大军
  
  “把我口令传到郧南大山的每一个角落,红巾军从今日起开始招人、收人,要所有的人,只要他们敢来,我他妈就敢收——”
  去他妈的精兵政策,狗屁一样的东西,老子今天就要收个痛快……
  暴泄似的怒叫喝骂,却是梁纲两年来憋屈愤懑的一次总的发泄。多少次他一边看着没选上的流民百姓丧气离开的背影,另一方面却要精打细算着自己每一仗的损失……
  上百人,甚至是几十人的损失都会令他心痛,但成千上万的人却还要坚决的推开,强烈的反差让梁纲每每想起来就是一阵窝火。
  只是没办法,为了低调,为了能趁上东风,为了他所计划的一切能够顺利实现,他只能如此!
  还好今天不同了,今后也不同了,大起义爆发了,那一处处的烽火马上就会将半个湖北都照的透明似亮,自己等待了三年的时刻来临了!
  今后自己再也不用缩手缩脚的憋在山里,再也不用看着一群群来投的流民百姓却只能拒之门外!不需要伸出双手把人往外推,而是要敞开了怀抱收揽一切的来人。三年里,无论是江北还是郧南,都是自己束缚控制着自己的手脚,现在终于可以放开一切尽情的杀出去了。
  攻城略地,斩将破军,只有做的到的,没有不能做的!
  洪亮的声音传遍了郧南的山山水水,就像温暖的春风吹拂过大地一样,勃发的生机和深深地喜悦从一户户苦难的流民百姓心头升起!
  一人呼而万人从。
  流民、百姓,一家家,一户户,一窝棚,一宗族,七天的时间,始终不曾断绝的犹如潮水一样涌进红巾军的驻地。小小五千来人的红巾军,转瞬间旧膨胀成了一支人数超过两万的大部队!
  近一万七千人的加入,超乎想象的一个数字。
  梁纲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号召力,在郧南这片土地上,红巾军两年多时间的经营不是说笑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会一下过来这么多人。
  要知道这可是在造反啊!
  白莲教多大的影响力?教首一声令下,立即就敢起来造反的人又能有几个?聂人杰、张正谟等汇集了差不多整个宜昌府的教众也没凑齐两万人。
  平日的信教,和关键时起来造反是两回事。同样,平日的受红巾军恩惠,和这个时候前来投奔红巾军也是两回事。
  梁纲本以为能有个万八千人就是好的了,没想到最后竟是翻了一番,而可以想象的是,日后这人数还会继续增多!
  只是这一万七千人众量多而质差,里面单家庭就接近了三千户,人口占据了总人数的四分之三还多,单身来投的青壮汉子只有三千人不到,而把所有的青壮汉子都加在一起,能够按原先的资格规定进入红巾军的人更是才两千多一点。
  如果非是有之前的那支红巾军打底,现在的全军两万两千人战斗力反而会连原先的五千红巾军都比不上。不过现在有之前的五千红巾军打底,全军只要稍加的整编,拉出去那就是一支像模像样的队伍。
  两万两千人,按照战斗需要,梁纲编成前中后三军和老营四部。
  前军,以第一大队、第二大队和第三大队三个主战编制为基础建立,每一部人数都在原先基础上(五百人)各自扩增一倍半,达到了一千二百五十人的编制规模。
  每一大队现在升职为营,营下按照最初每大队三百五十人为制,编练三个大队,以原先的各中队长充任。(大小各级头领依次晋升一级。)
  每一营营长直属部队为二百人,其中五十人为营属分炮队,配置小型臼炮四门,大型臼炮两门;一百人为营属警备中队,由营长直接控制;还余五十人为营属补给队。
  而按照梁纲的设想,未来每一营还需要配置上侦察中队、工兵中队和卫生分队,补给队也要适当的扩大规模,每一营的总人数将达到一千五百人上下。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后三种兵种梁纲有心而无力,明显是没那个条件。
  中军,是梁纲亲自坐镇的地方,汇集红巾军火器化的精华。
  原先的炮队、火枪队,现在的炮营和火枪营都聚集在这里,还有亲卫营、骑兵营(升级)、侦查大队,以及人数多达四千的新兵营。
  实际上炮营、火枪营、亲卫营、骑兵营虽然都从原先编制上升级为营,可是除了亲卫营扩充到了三百人以外,其余的三部都没有增加人手。火枪营还是那五百兵,骑兵营也还是四百骑,梁纲五百骑兵出山的愿望终是没能实现。而且还减少了,现在红巾军骑兵的规模都还没有恢复到与健锐营那一战之前的水平。
  炮营则是在内部提拔,原先的预备炮手纷纷登上岗位。事实上自从炮队编练以来,它的人数就一直是有增无减。即便是在内奸事件发生的时候,大批的随军骡马倒毙,整整二十门的臼炮被销毁,可那些个炮手却依旧是动也不动的待在炮队中。
  去年年节时候,炮兵大队进行了一次整编,一批小型臼炮被回炉,重造了二十门大口径臼炮,给第一、第二、第三和火枪大队各配置了两门,剩余的十二门则留在炮队中。
  现在三个大队虽然升级为三个营,但分炮队规模依旧没有改变,还是四门小口径臼炮加上两门大口径臼炮。
  而炮队在升级为营前却多出了十二门六百斤重的五斤弹重炮,现在是二十门小口径臼炮,十二门大口径臼炮,十二门六百斤重炮的规模。虽然有四十门火炮之多,可是总人数多达七百人的炮营中,炮手依旧还有近百人在空闲(七百人内涵补给队)。
  全营共编了五个乡不到,做头目非是军中诸头领的长辈,便是老兵的家属,都是自己人,掌控力相当结实。
  红巾军大规模招人之后,有相当数量的军属过来投军。梁纲招募的青壮中可是很多都是郧南大山中的流民出身。他们原先是家人不能带,没办法只能分开,现在是可以了,自然有那么一批找上门来。
  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是烈属。不过这年代中国家庭极少有三口之家的,五口一户才是正常,而要是再算上祖辈那就更多。尤其是之前来红巾军当兵的人,几乎没一个是家中的独苗,独苗谁来当反贼啊。现在他们死了,家里面拿到梁纲给的抚恤银子,自是有那么一部分安分守己了下来,或是干脆搬出郧南,到别的地方,靠着三五十两银子也能活下来。
  但还有一部分熬在原地,现在直接找上了门来。就梁纲所知,前来的这两三千户家庭中,有不下二十户都是之前就有两个家人在红巾军的,三个的倒还没听说过。
  其中一死一生的居多,可也有五家是捧着两个烈属铭牌找上门的,这样的家庭当然可以信得过。让他们在老营担任保长、屯长之类中下级头目,十分有利于梁纲完全掌控全军。
  老营的六个警备大队,只有三百人是老兵,其中职衔最高的也只是原先的副中队长,现在虽然也任了大队长一职,可是比起陈霸、王五、张世虎等人来依旧要低上一级。余下的一千五百人都是烈属子弟或是已有兄弟在前军、中军当兵的人,年纪也要稍微的偏大一些,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的居多。最后的加强大队是老兵、新兵各自参半,由统领后营政务的王邵谊直接掌控。
  剩下的一百人精锐守备队,则是梁纲特意拨过来保护李盈盈和罗玉娘安全的,由二十名原亲卫队队员和八十名各大队抽调的尖兵充任,队长是由当初陪梁纲上襄阳的王登,另一个周浦和则是在警备营担任第一大队的大队长。
  守备队在担负保护李盈盈、罗玉娘二人安全的同时,他们也要负责纠察老营的警备营军纪,就如同后世的宪兵差不多。而两千人的警备营则是负责老营的安全和兼职警察职责。
  老营决不能乱,也绝不能有欺压淫辱军属的事情发生,王邵谊负责全局,重担在身一点都不比王子元的后军轻。前面的人在打仗流血,在拼命厮杀,后面的事情就一定要让他们感到安心,感到后顾无忧。
  为此梁纲特意抽出了五个书记(投来的书生,留在身边做书记)分到后营来给王邵谊做帮手。同时,李盈盈作为梁纲的正室夫人,也随时随刻都在关注着后营局势的发展,有权利随时过问。
  再加上童子军,无分男女,十二至十六岁之间,皆要加入(女子已嫁人则不算)。
  幼军,无分男女,六岁到十二岁之间,皆要加入。
  两军分男女两营管理,习练刀枪,编练队列,有了约束,行军打仗时这些孩子也就好带领多了!大人们也可以省心了。而且梁纲还打算着,等到进了平地之后,抢上些秀才、夫子随军,让他们在这战争期间,给这些红巾军的未来,好好地补一补文化。
  红巾军教字识文已经很久了,这个传统要是能从人小时后打起,那么成年之后,他们的成材率应该会远超出他们的父辈不少来。
  就连那些个妇女主妇也都被组织了起来,平日缝补浆洗衣物、纳纳鞋底、胡胡鞋帮,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战事就要生火做饭协助后军承担起全军的后勤。
  梁纲不知道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是如何拉起队伍的,他实在无法想象男女老幼全都混在一起过活的队伍是如何打仗的。脑子里唯一可以借鉴的就是太平军的编队,看过太平天国这部电视剧以及几部联系到太平军的小说的他对太平军的编队,稍微的有些了解。
  精壮打先锋,老弱编一营,健壮的女子遍女军,儿童编童子军,根据着脑海里的一些记忆,梁纲大致敲定了红巾军的四部编队。不过太平军的男女隔离制度和女兵制度,他是绝不会取得。而且太平军那令人头疼的官名和制度他也学不来,军事上的编制更多的还是他两三年来已经熟悉的和自成体系的那一套。
  两万两千多人的红巾军,从开始招人的那一天起,到全军整编结束,时间已经转到了正月下旬。小半个月的时间里,永保、曾攀桂却始终没有出兵来进攻一次,实在是有些出乎梁纲的预料。难道是他们没有发现红巾军的动作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梁纲在招收人的第三天,清军就反应了过来,在曾攀桂的调度下,一万清军一天之内就集中到了竹山,眼看着就要大军就要进山,可是郧西、郧北传来的消息却让曾攀桂不得不停下用兵的脚步,王延诏在郧北大山中召集人马了!
  郧阳府人马几乎九成集中在了郧南四县,府城郧县只有六七百人在,而郧西和郧北地区更多则二三百人,少则百十人不到,王延诏若是举旗一呼,大军出山,攻破郧县几乎是十拿九稳。
  曾攀桂当即就点了两千南阳军回援,而此次潜江、孝感等地再传反讯,永保刚带到襄阳城的三千兵,立刻就调了回去平叛,那两地都在汉阳府近处,时刻都能把火烧到武昌去,他不能不救,毕沅不能不急。而这三千人一去,襄阳府就不安稳了,这里本就是白莲教的重灾区,是西天大乘教的总教所在地,眼下时节那个当官的如何能保证他们不起事?民间传来的小道消息也证实了西天大乘教余孽正在蠢蠢欲动,永保只要一想到襄樊有失,这浑身上下就不住的往外冒冷汗。最后只能把救兵的希望打到郧阳府的大军身上,一声令下曾攀桂就不得不调兵两千回援襄阳。
  一抽一调,一万大军转眼就剩了六千人。如果是还有八千人,曾攀桂也敢去碰一碰红巾军,可现在只有六千人,他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除非是把四县的守备人马都聚集起来,可那样的话,陈金生、罗进、杨宗仁和张驯龙四人也不是白给的,据曾攀桂所知,这四人现在也已经开始张罗起人马了,、各个部众怕都已经达到千八百人了。放开了四县防御,岂不就是明摆着在给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领兵之人最大的痛苦就莫过于自己手中的兵力在一点点减少,而敌人的力量却在一日日增加。曾攀桂现在都要愁死了,只得一个劲的去求永保想想法子,赶快求来汉中镇和兴汉镇的援兵。否则的话他可就真的压不住阵脚了。
  虽然那汉中镇现在也是一张空壳子,可它好歹也有凑出两千人来啊,再加上兴汉镇的兵马,速度快点他还能稳定住郧阳的局势!
  只是,世间事都是事与愿违的居多,那汉中镇和兴汉镇一在四川,一在陕西,永保一个荆州将军那里管得住他们?除非是乾隆的六百里加急赶到,否则的话曾攀桂终是要落个失望的。
  事实上,对于王延诏,无论是曾攀桂还是永保,亦或是远在武昌的毕沅,三人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在郧南他们眼中的敌人始终只有梁纲一个。但是王延诏的位子实在是太令人恶心了,偏偏就处在郧县门口,那郧县城内堆满了海量一样的军需物资,是绝不容有失的啊!
  必须坚守!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旗开得胜
  
  正月二十三,大军出山。
  马背上,梁纲收回了南投的最后一丝目光,全身心的投入到眼前即将开始的新一路征程!
  宜昌、施南、荆门,聂人杰、张正谟、杨子敖、杨起元……就由得他们去吧,自作孽,不可活的蠢货,鼠目寸光的蠢货……
  梁纲两眼猛的睁开,瞳孔中一抹精光一闪而逝,今后自己就看在他们还能拖住一部分清军的份上,抽空去祈祷祈祷,他们能多活几日吧!
  “走——”喝声吐出,梁纲两腿一夹马腹,战马便知趣的向前奔起。南面的杂事在这一刻起从梁纲脑海中全部消失,而剩下的只有郧南这一红巾军出山的第一场大仗。
  完全是无法理解聂杰人等人的脑子是如何想的,起义之后不趁着清军来不及反应前,攻城略地赶紧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却一个个变成了缩头乌龟,或憋在险要的山寨,或憋在自己已经占据的城中,是一个舍不得挪动一步。
  那聂杰人到了灌湾脑之后竟然连枝江县城都不去了,而占据了枝江县城的张正谟也不见想回老家宜都看看,一个个都心满意足的很。
  施南的杨子熬占了来凤县城,荆门的杨起元更是自称元帅,在当阳县城竖起了“天运”年号,一夜间封了大小几十个军师、将军和先锋,却是不见一点试探着荆门城的意思。
  梁纲得知了消息之后是彻底服了,这与他之前所想的,几万义军流动作战,攻城克地,一举囊括下宜昌、荆门、施南三府,彻底糜烂湖北整个西南部的展望是相差如此的巨大。也幸亏长阳的林之华、长乐的覃加耀还有点脑子,已经串联起了宜昌府东南,现在更是在向巴东和施南府北部发展,说明南面那群教首中还不是全部都是蠢货。
  难道他们的脑子都放到了发展教徒身上,而不是别的……
  心中无奈,可梁纲这时候也不能弃之不顾,大环境不一样了,聂杰人、张正谟之辈虽蠢,可他们多活一天,对红巾军就有多活一天的好处。所以三天前梁纲还是强忍着气,给这些人分别送去了一封亲笔信。但愿自己的话,他们能多少的听进一点。满脑的猪浆,实在是令人无语。
  只是梁纲并不知道,在历史之上,川楚白莲大起义,湖北义军的名头十有八九都是襄阳义军打出来的。而像聂杰人、张正谟、杨子敖、杨起元等辈,却是早在起义爆发的第一年内就纷纷陨落了。
  他们虽然给清廷统治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可是各部之间,没有统一的领导也缺乏必要的沟通,各自为战;战略上却又以被动的据守县城和山寨为主,完全是消极到了极点的防御。从而让清军从容调集了人马,得到了喘息之机,各个击破,最终在第一年内就肃清了西南部绝大部分的起义。
  那聂杰人的灌湾脑,只守到了二月份就被告破,聂杰人本人在投降后全族被诛;六月份杨起元死,七月中陈德本死,荆门义军失败,同时间施南府义军也遭受到了大败,根据地被陷,田谷墩等人战死。倒了八月份,张正谟据守的枝江县城被陷,宣告着宜都首义部队失败……
  梁纲不知道这些,所以他现在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地,三天的时间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虽然还没收到南方各部的回信,可是他所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梁纲不可能放着条件成熟、谋划已久的郧阳、襄阳两府不动,而引军向南进入宜昌府,那样虽应该能救得下聂杰人等人,可红巾军自己却亏大发了。
  把一切的烦恼抛在脑后,正月二十三,红巾军整编结束后的第二天,梁纲就急急的引着大军冲出了大山,兵锋直线不变,直指正当面的竹山县城。
  如果以稳妥起见,梁纲应该再等一段时间的,最好到二月份再出山。一旬的时间虽然短暂,可多少也能让现在的红巾军更加的彼此适应一些,而且陈金生、罗进、杨宗仁、张驯龙四人,若能再多的一些时间,各自的人马怕也会再多上一些,至少各自增进到两千人是没问题的。
  但梁纲却是等不及了,也不敢等了,时间禁手!如果清廷的办事效率高些,所谓的六百里加急真能一日夜奔出六百里去,那么现在的武昌方面应该就已经收到乾隆的旨意了,而西安方面也应该开始调兵了……
  兴汉镇,三年多的时间中,梁纲早就了解清楚了郧阳的周边兵力部署,那距离最近的兴汉镇,得到消息后只需要三五天时间就能开出五千大兵进入郧阳。
  所以他现在必须出军,抢在陕西兵入鄂之前,先解决掉郧南的绿营主力,若是接下去能顺利的拿下郧县县城,夺得里面的大批军需物资,那么休说是红巾军一家,便是把王延诏和陈金生、罗进、杨宗仁、张驯龙四部一起顾上,也都能吃个满嘴流油。
  兵甲钱粮和各种器械就全都不成问题了!
  两万两千人马浩浩荡荡的在山路间行军,消息应该早就传到曾攀桂耳朵中了。等到第二天早晨,打先锋的陈虎就已经踏进了平原地区。
  梁纲这一次根本就没想打什么偷袭战,队伍拖拉的太长、行动太慢(对比原先),一点行迹都掩饰不住。而外面的曾攀桂部则是在平原上行动,他们横着走一步都够红巾军在山中爬两下的距离了,所以梁纲不管是兵指竹山还是兵指房县亦或是保康、竹溪,曾攀桂坐镇竹山等消息,然后都有足够的时间领兵去救援。
  所以,花招就不耍了,梁纲直接带人冲竹山去。
  黄茅关外。
  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梁纲心生感概,两年前的那一场大战,自己以主力明打竹山,暗中却以骑兵联合姚学才、王应琥,七百骑奇袭竹溪,取得了红巾军立足郧南以来的第一座县城。而现在自己,红巾军,再一次站到了黄茅关前。
  两年前战事遗留下的痕迹早已经消息不见了,当年才两丈高的黄茅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三丈多高的坚城了。
  “将军,咱们现在转打保丰也行……”陈虎向梁纲进言道。三丈多高的关墙,八门火炮,二十架床弩火箭,黄茅关可真是不能与往前同日而语了,那炮口和床弩火箭,看的陈虎心里都有些发毛。
  “大军转打保丰岂不是挫了锐气。”梁纲知道从保丰也能杀向竹山城下,可是大军出山的第一仗就自己避开,那真真的自挫锐气,他直接杀向竹山县,可不是来求这个的。
  “那就选一偏师,拿下保丰。”彭泰在旁边说道。王邵谊现在转去了老营,这梁纲身边能够参赞军机的书生秀才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这主意倒是可用。”反正打黄茅关也用不着全军上下都在。梁纲点着头,眼光已经瞄向了南向阳。他现在对彭泰还是挺满意的,很勤奋自觉的一个人,立下了功劳也不见得瑟,低调做人,勤恳做事。且最可贵的是,他知道自己是半道出家,军略军事上底蕴太薄,所以一年多来就一直勤奋不断地钻研兵书,还时不时的请教陈虎等人。就是对火枪和大炮也都颇为熟悉,现在以他的能力,在红巾军做一个参谋是足够的了。
  毕竟连陈虎他们自己都是土匪出身,所谓的军事才干也仅仅是仗打的多了,经验多了而已。就是梁纲自己,能和梁朝桂以下等诸多清军将领交手,只占便宜不落下风,也仅是因为多出了二十年前世的见闻见解而已。不管是到了这个年代,还是在之前的二十一世纪,梁纲始终都认为是时势造英雄,而不是英雄造时势(个人观点)。天下的人才太多了,尤其是冷兵器时代的将才。以太平天国为例,洪秀全这个屡试不第的穷酸秀才,假如他在1843年(道光二十三年),最后一次科考中中举了,那以后还会有轰轰烈烈的天平天国运动吗?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没有了太平天国运动,那还会有石达开、秦日纲、陈玉成、李秀成等诸多太平天国赫赫有名的将帅吗?答案也是肯定的,没有。所以说,人才到处都有,只要把事情挑起来,是人才的他自己就会跳出来,你拦都拦不住。
  是金子他总会发光,是锥子,进了口袋他总会自露锋芒。想想开国的众将中,有多少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泥腿子出身,可打起仗来党国那些所谓科班出身的将军不是照样稀胡吗?
  “能打得到么?”梁纲向柳严辰问道。
  这里距离黄茅关差不多有四百丈远,十二门六百斤炮推到这里,城上的清军火炮叫哇了两声就停住了。梁纲看的很清楚,两枚铁弹落在了百十丈前的地面上。如果清军不是在故意隐瞒大炮射程,或是另外藏匿重炮的话,那么他们的射程也就是一样在两里上下,和六百斤炮的射程处于同一个水平档次。
  只是,当六百斤炮的炮弹从五斤重的铁弹变成三斤重的开花弹时,六百斤炮的射程就已然在陡然之间增加了一半有余。
  开花弹的密度远不能和五斤重的铁弹相比,如果不是为了爆炸威力着想,六百斤炮的开花弹完全可以造成两斤重多一些,而体积同样。那样的话,火炮的射程还将会有所增加。只是用重炮打开花弹,炮手的自身安全上还依旧不能和臼炮炮组相比。
  “将军放心,试射的时候,开花弹足打了四百六十丈远。”柳严辰信心十足的打包票道。“放到黄茅关上没一点问题。”
  “那就在申时(下午三点)前敲掉关上所有的大炮、床弩。”梁纲甩手下令,出山的第一仗一定要胜,这第一仗的第一合更是要赢得漂亮,赢得硬朗,赢得畅快淋漓,给那些心头的新兵树立一个信心。
  “轰轰轰——”
  连声的爆炸声响起,在几次试射结束之后,找准了射击角度的十二门六百斤炮对准黄茅关全力开火。
  土崩石裂,尘烟弥漫,一枚接着一枚的开花弹炸到了城墙上。烟雾很快就笼罩住了半个黄茅关。
  刘清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只一个冬天不见,红巾军就捣出了射程这么远的大炮来,而且还有十二门之多。
  他一直都对守住黄茅关信心十足,即便是开战的前一刻也一直坚定不移,凭的就是手中的八门大炮和三十架床弩火箭(库存)。有这些在,他自信能拒红巾军于关外。
  而只要黄茅关不失,梁纲就算绕道杀到了竹山城下,背腹受敌又如何能威胁的了坚固的竹山城池?
  可是再现……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十二门远程火炮,他的信心动摇了。
  “撤,快撤,把床弩火箭和火药桶都搬下去。快——”有几声爆炸声响,惨叫声中刘清大声的下令道。
  “华参,你领人守在这,余下的都赶快下城。”竹山协副将高燮随手指了一个在眼前晃悠的军官顶缸,然后大声的吆喝着,招呼竹山协的人马下城墙。
  黄茅关,整个竹山协,两千人是全守到了这里。这才眨眨眼的工夫,就倒下了几十人,高燮如何还敢再让主力留在关头上。
  “轰——”就在这时,一枚开花弹在城墙上爆炸,正好引燃了一门重炮旁边的火药桶。九天霹雳一样的巨响,震破耳膜的轰鸣声中,大炮的底座被整个炸得粉碎,重达五千斤的大炮也反倒着掉下了黄茅关,重重的插进了关下的黄土中。
  整个黄茅关仿佛都在晃动,城墙上人人骇然色变,尤其是爆炸点周边的清兵,亲眼看着往日熟悉的同伴在爆炸声中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那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
  “快跑啊——”
  “让开,他娘的给老子让开——”
  “让我过去——”
  “快点,快点——”
  “前面的快点,再不让开老子要动家伙了——”
  原本还有序的撤离一下子乱了套,本来就让关上清军惧怕不已的开花弹现在似乎陡然间威力增大了十倍百倍一样,那每一声的爆炸就都像是重锤一样重重的擂在所有清军的心头。
  “惨了。”刘清、高燮互视了一眼,心中齐齐冒出了这两个字。军队撤退时最怕的是什么?就是突然间的乱套。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甚至两者都无心去找对方,只是在乱嗡嗡的逃,乱嗡嗡的跑。
  这也幸亏是在关中,这要是在平原上,怕就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了。即便是结束之后,没个一两个时辰收拾也是无法重整旗鼓的!
  刘清脸色黯然,红巾军突然间变出了十二门的远程大炮,这下黄茅关是难受了。
  “大人何须担心,那逆匪火器便是再厉害又如何?这最后夺城时候是要靠刀兵决胜负的。我堂堂朝廷之师,还会怕一群匪贼不成?”高燮看出了刘清脸上的黯然神色,连忙插话道。
  两人索性缩到了关上的城楼里,省的在外面挨炮弹炸。这城楼虽然是以木质结构为主,可是开花弹太小,威力依旧不足,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它给炸塌了。所以一时半会儿的躲在这里,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而且他俩也用不着等到城楼不行,过上一会儿城上的人就下去完了,他们也就可以下城了。
  “进攻——”梁纲把手一招。他可不会给刘清、高燮喘气的时机,那城头上的轰乱早就入在了他的眼中,当即就下令给第一营。
  陈虎一手举着盾牌,鬼头刀插在背后,一手抬着一架长梯的梯头,“弟兄们,跟我冲啊!”高声一呼,长梯加上肩头,身先士卒的当即就想着黄茅关冲去。他的身后,是前军第一营整整齐齐的三个大队和一个直属中队,排在最前的就是第一营第一大队,他们囊括这陈虎这个营长,抬着的是后军刚刚扎好的十七架长梯。
  “冲啊!”震天般的吼声中,第一营一千多人潮水般的涌向黄茅关。
  当他们冲到一半距离的时候,柳严辰也大声一次高叫,“所有炮位,调整射击角度,向关内延伸射击……”
  黄茅关城头,刘清、高燮已经发疯一样冲出了城楼,趴在城垛上,两双眼睛看着水涌一样杀过来的红巾军,四只眼睛中充满了绝望和死灰。
  他们的背后,竹山协的清兵依旧在发疯的一样往关下跑,就连刚才高燮钦点来顶缸的都司华参都找不到身影了。
  因为就在他们躲进城楼里的这短短瞬间,又有两处火药被开花弹所引爆,一处是另一门重炮,一处则是火箭……
  开花弹延伸到关城内,关下惊魂未定的竹山协清兵再次炸了营!
  “杀啊——”关外,红巾军的呼杀声更加的逼近,越来越近。
  “所有跑位,停止射击!”放下了望远镜,柳严辰大声叫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二百四十八章 联合作战
  
  黄茅关上,俯视着眼下的关城,梁纲不由得笑出声来——刘清太大意了!自以为有火炮和床弩火箭坐镇,就可以挡住自己的短程臼炮,却不知自己已经增添了十二门六百斤炮,炮弹足以远远的打落到黄茅关城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把竹山协的主力都拉上来守关,耀武炫威,整个黄茅关正面被清兵填的满满的,等到发现不妙时,仅靠城楼旁两条六尺宽的上下石阶怎么能把这一千五六百人一瞬间都给转移下去?二十一世纪,电影院、舞厅、酒吧什么地方着了火,人员也要好一阵子疏通呢,何况是现在?而且他们又要时刻面临着死亡或者重伤的威胁……惊慌失措就更大了。
  乱搅一片,混乱一片,叫骂不休中竹山协的清兵没有真动起刀兵来就已经是好的了,所有的编制自然都被打乱了。那些个一箭都没发射的床弩一架能都没能抬下关去,争相逃命的清兵谁还顾得了它们。
  这样丧了胆失了军心的兵马,不说红巾军已经趁机杀上来了,就算梁纲给他们一点时间来整顿,等炮停后红巾军再发起进攻,那竹山协也照样不顶用。
  可惜啊,梁纲眼神暗了暗,自己把骑兵营也派去了保丰,不然的话这个时候放出去追敌……
  一阵惋惜之情油然而生。可梁纲之前又哪里想得到黄茅关会如此容易的被攻下,他还指望着南向阳部攻克了保丰之后,迅速绕道黄茅关背面与主力一起夹攻呢!之所以把骑兵营也派去,就是想让姬延良三人带着骑兵营看好了竹山县城内的曾攀桂主力。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是晚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只是梁纲相信,竹山城内安坐的曾攀桂得到消息后肯定会气的吐血的,他以两千人分兵守黄茅关,所图可不小,现在一朝皆失,被红巾军秋风扫落叶一样,一鼓而下,简直是既丢了里子也丢了面子。竹山清军士气必然重挫!
  “报——,将军,我军第三营偕骑兵营、新兵营一部已经攻克保丰,全歼守军二百人,现正向黄茅关后插进。”
  好事成双,侦查大队的一个探哨适时来报。
  “让南向阳转向,第三营、新兵营一二三大队开去竹山县城。”梁纲嘴角含着笑说道,黄茅关现在已经被攻克,南向阳再赶过来也没用途,还不如直接杀向竹山县城的好!
  看着脚下源源不断涌入的红巾军,前面就是竹山城,旗开得胜之后,梁纲还寄望着能再接再厉!
  “废物!”竹山县城,曾攀桂看着跪在脚下一身狼狈的刘清,脸上爆发着无可抑制的狂怒。“怎么不死在外面,还有脸回来?”
  “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去砍了!”挥手就叫来堂下亲兵,曾攀桂连给刘清这个一镇总兵官发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下了命令。
  “军门,饶命啊,饶命……”一句辩解之词都来不及出口,刘清就被曾攀桂的两个亲兵提着倒拖了下去,路上刘清全力挣扎着,一个劲的声嘶力竭的喊求饶。可是盛怒之下的曾攀桂又怎能听得进耳去,“把他嘴给我堵上!”狂怒的暴喝声再一次响起。刘清的求饶声也随之没了声音。
  堂上诸多副将、参将、游击的求情声并没有改变曾攀桂的分毫心意,即使他一个提督立斩总兵官是那么的不合常理……
  片刻后,一声惨叫传来,曾攀桂现今座下唯一的一个总兵也一命呜呼了。王开云去了郧县,杨延彰回到了宜昌,之前坐下的三总兵现在就只剩下了刘清一人在,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被曾攀桂派去镇守黄茅关。
  可是现在竟落得个如此败坏局面,坚城重兵在握他竟是连半个时辰都没支撑,就被红巾军一鼓作气给拿下了黄茅关。曾攀桂全盘的计划都被毁于一旦,不杀他,这心头如何能解得了恨?
  可是现在杀了刘清,对曾攀桂的现状也是一点帮助都没有。“传我令,竹山协把总以上军官皆斩,行刑台就搭在南门。”
  那就继续杀,杀的整个竹山清军都为之震慑才行。念头一转,曾攀桂就已经想出了后招。
  竹山县城下。
  梁纲遥遥打望着竹山南城,聊聊不多的百十个清兵分散把守在城墙上,大炮一门没有,床弩火箭也一架不见,很显然曾攀桂是已经接受了刘清的教训。
  “回去。”梁纲没有提试探进攻一次的话,因为他知道,竹山县作为郧南四县中最重要的一处军事要地,曾攀桂早已经把它经营的“固若金汤”了。
  除了储备有大量的火器外,为了防止红巾军的炮击,他还在城墙后,贴着城墙根用圆木和土砂青石搭建起了一整列坚固之极的储兵室,里面足可藏兵七八百人之多,以来给城头提供必要的兵力,四面城墙皆是如此。
  火炮、手雷、鸟枪、抬枪和床弩火箭,清军、乡勇所有的火器这里都是应有尽有。其自身城中又有那么多的人马驻守,红巾军若是真的死拼硬打强攻竹山,伤亡必然惨重。
  这样赔本买卖梁纲可不会去做,付出惨重的代价,就算是能吃掉曾攀桂又如何?清廷还有的是人马在,少了曾攀桂还有李攀桂、王攀桂,而红巾军的人力却不可能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恢复。
  当夜无事,有侦查大队在竹山县城四门看守,梁纲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而第二天清晨,吃过饭后大队大队的红巾军绕城转过了竹山,一溜大路的向着郧县进发。
  “什么?红巾军绕城而走?”曾攀桂大感惊讶,梁纲绕城而走,他真的就能放心下后路?自己手中可是还有六七千兵呢?(算上四县守军)
  夜晚好晚了曾攀桂才入睡,因为心里有事,这觉也就一直都没能睡踏实,直到了黎明时分才真正的进入梦乡,但现在他脑中还残留着的丝丝睡意瞬间被震得烟消云散了。
  “陕西的五千兵快到了,郧县也有三千人马……只要王开云能挡住红巾军……”
  日子很快就又过去了三天,用了一半的四件红巾军大部队就已经开到了郧县城下,但是和在竹山县城的情况一样,梁纲也没有立即就对郧县发起进攻,就连炮击也是在昨天上午才稀稀疏疏的开始,大部队在城下发呆一呆就是一天多时间。
  可是在王开云等人所不知道的时候,三千红巾军精锐已经赶到了郧县西北百十里处的青桐关,这儿是郧县郧西两地的交界线。
  青桐关和黄茅关一样是一个小关卡式的存在,郧阳府内这样的小关卡十分的多,单是以郧西县为例,除了眼下的青桐关外就还有六郎关、土门关、马鞍关和吉阳关四处。
  三千红巾军精锐,是张世龙的第二营以及火枪营、炮营(十二门六百斤炮外)、梁纲的亲卫营以及骑兵营。
  在青桐关与红巾军汇合的是王延诏亲领的五千义军主力,这里面没有妇孺儿童,老头老太,全部都是能拎得动刀枪的青壮。是王延诏这一路人马的真正力量。
  “梁将军”,王延诏把身段放得低了一等,这马上就将到来的一仗,到底是要靠红巾军来打的。虽然他带来的是五千人,可战场能起到的作用却仅是壮一壮声势。
  陕西兴汉镇何元卿领着召集来的整整五千清兵两日前就开进了郧阳,王延诏得了梁纲的知会,并没有出手搅扰他,否则才两天的时间何元卿的五千人马也走不到青桐关来。
  且事实上眼下的这一战还是王延诏立杆子以来的第一战,他之前连近在眼前的郧西县城没动,就怕刺激了兴汉镇,并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哈哈,王教主,经年不见,现在就该称呼王元帅了。”梁纲一脸善意的弄笑。白莲教就是有这样的规矩,那杨起元都敢自立为元帅,王延诏的身份就更该如此了。想想日后的王聪儿,总教师的身份外她还有一个八路义军大元帅的称呼。
  “将军说笑了,我这元帅可远比不上将军的将军来的实在。”王延诏是一个不怎么拘于言笑的人,性格有些古板生硬,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梁纲与他短短几句寒颤之后,两路大军就开出了青桐关,在关外五里处的一个开场地,摆下阵势,转等不远处的清军休息后到来。
  眼下的时节自然不会像春秋时期那样打一仗还要事先约定地点,可是在必要的时候,双方统帅在某一地碰面却是心有灵犀的。
  何元卿探知了前面的消息后,却依旧自信自己的五千兵,梁纲三千红巾军精华出阵,带上王延诏的五千义军主力也是为了能一举覆灭兴汉镇主力,彻底扫清短期内郧阳府的援军。
  所以他放弃了青桐关的有利条件和地形,选择到了这个宽敞的地方。
  “嗖嗖嗖——”十三只床弩火箭射了过去,在清军的床弩刚刚露头的瞬间。
  “进攻!”伴随着连串的爆炸声响,梁纲手中的九环钢刀猛的向前一挥。
  是谁规定的有了火枪、火炮之后就一定要打“静坐战”,等着敌人自己找上门来?难道火枪兵就不可以进攻?炮兵就不能移动吗?
  别的部队不知道,反正这两点对于红巾军来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梁纲也不会笨到用臼炮和拥有不少于二十架床弩的清军去打阵地战。
  何元卿傻了眼了,这跟红巾军以往的作战模式不一样啊?两三年了,那一部清兵看到过红巾军火枪兵冲锋的呢?他们都是打“防御反击”的。虽然这样一来是符合了清军的作战规则。
  装备了相当数量的抬枪、鸟枪的清军,在作战时也都是等着别人主动送上门来的。
  张世龙指挥着第二营立刻跟上,炮兵营的人马也抬着大小臼炮,推着或是骡马拉着弹药车,一溜小跑的跟上。骑兵营不动、亲卫营也不动,王延诏的五千人同样不动。
  五百火枪兵,以二百、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三队列排列。
  不松不散的,每人前后左右各相隔一米距离,五百火枪兵,顷刻间一个相当宽的迎击面就在跑动中形成了。
  “放!”黄三站在第一列的最右手,在与清军相距还有百米距离的时候,五百火枪兵全力立定,然后第一列迅速就激发了手中的火枪。
  “放!”站在第二列最右手的高琼高声喊道,同时手中举起的腰刀重重劈下。接着是刘显龙带领的第三列。
  燧发枪,滑膛枪的准确度并不高,可这再差的命中率也挡不住清军站的实在是太严实了。一轮击发过后,对面的清军就倒下了二三百人之多,准确率几乎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百分之五十。
  黑黑的枪口对准着清军,那就预示着一个个死亡的阎王贴。
  “快,快,把床弩……”何元卿心中急切的发狠,明明自己占有优势的,现在却被红巾军压着打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了床弩火箭,军中足有三十五架之多,刚才也不过是被打散了几架而已,把剩下的全都安放好,一轮设计足以倾覆眼前的这队火枪兵。
  可是一步慢步步慢,梁纲怕的就是清军的床弩火箭,又怎会让他们竖起来?
  他在山中铸造十二门六百斤炮的同时也造了十架床弩火箭,但这些床弩火箭和十二门六百斤炮一样都留在了郧县红巾军大营,同时留在那的还有十一架在黄茅关缴获的清军床弩火箭。
  那黄茅关正面关墙上的二十架床弩火箭,战后只剩下了一架是完好的,再连同黄茅关背面布置的十架,就全被梁纲收入了自家口袋。虽然在射速上比起自造的床弩火箭还差了很大距离,要改动上劲装置也很麻烦,但留着也是有点用的,反正军中有的是空闲人手。
  “轰轰轰——”臼炮开始发威了,给混乱中的清军再添也些混乱。第二营主力也护在了火枪营两侧。
  “进五步——”第二轮过后,黄三大声叫喊道。同时命人向炮队示意,让他们加紧时间发射,争取让清军的盾牌兵排不成队列来。
  何元卿从开始时就估错了情况,和黄茅关的刘清一样,也认为凭借着手中的床弩火箭能克制住红巾军的枪炮,且最主要的是,他之所以信心十足坚定异常,是因为在之前他就已经探明,迎过来的这一支红巾军中根本就没有重炮和床弩火箭随军。
  错误的估计,造就了他今天无可避免的杯具。
  床弩队被混乱的清军一搅和,更加的无法立足,而且前军混乱,大队大队的兵丁向后退,也冲散了他队中刚刚装备起来的那支盾牌兵。
  兴汉镇,还是吃亏与红巾军交手太少的缘故,之前只有耳闻的他们又怎能把郧南清军的一次次教训真正的印刻在心上?要是换做曾攀桂等人来指挥,怕是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盾牌手来列阵,然后再缓缓的出军填充。
  “哗哗哗——”五步,五百火枪兵准确的上前移近了五步,然后再度开火。
  “冲,给我冲!敢后退者,杀无赦!”何元卿怒气勃发,眼睁睁的看在在手利器却不能使用,这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可是他也知道,部队不能再退了,再退可能全军就要跟着退了。
  一刀削掉一个小官的脑袋,何元卿大吼叫道,呵斥着清兵反身向前冲,同时他身边的亲兵戈什也纷纷抽出了刀来……
  “杀啊……冲啊……”
  看着反身杀回的清兵,黄三脸上不忧反喜,他可是知道这一战的真实目的地的,那不是赢下一阵,而是要覆灭兴汉镇清军主力。
  何元卿若是就此一跑,最多也就是个一千多死伤,主力退到郧西后还是一祸害。至少也要打到两三千人,然后他们再跑。回郧西县城的路上,还有七八股王延诏的小股伏兵在,一一出来劫杀,又能占得一些便宜,等到清军全军推倒郧西之后,只剩了千把人在,还如何成得了红巾军的威胁?怕是王延诏接下去就能收拾掉他们了。
  “杀啊——”张世龙握了握手中的长枪,看着越来越近的清兵,挥枪就是一声大喊。火枪营兵力还是太弱,又是在这空阔的地面上,想把清军全部堵住终是难了些。而且清军也不全是傻子,死掉的盾牌兵,或是还活着的盾牌兵,不是顶在了前面就是手中的盾牌已经易了主,而清军中的弓箭手和抬枪、鸟枪兵也跟着冲到了过来,到现在位子箭矢已经落下了不少,鸟枪也响过了几声……
  “撤——”黄三在清军靠近一半距离时果断选择了后退,迅速把前阵让给了第二营。
  三十来人的死伤换取了清兵二三十倍的代价,梁纲虽然心疼,可也知道是大大的划算的。
  第二营红巾军迅速从火枪兵的队列空隙中窜出,左右两翼的人马也同时向前杀到。片刻工夫就与冲来的清军撞到了一起。
  “杀啊——”王延诏举起手中的大砍刀,高呼一声招引着手下五千义军杀上。他知道,这个时候就该他们出力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四十九章 斩将
  
  步兵在前,炮兵在后。
  梁纲后阵看了半响,突然猛地一笑,这阵型真像是自己前世玩的一个游戏!
  ——《三国群英传》
  那时,自己不就是无论进攻还是防御,都拿刀枪骑兵顶在前,长弓兵在后吗?
  不过那时的一切都是数据,都是游戏,失败了可以重来,更可以无限次的存档。可现在,眼前的所有一切却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容不得半点疏忽。
  “亲卫营!”
  两刻钟后,梁纲喝声向詹世爵大叫。“进攻!”
  时间他估摸着是到了,两刻钟的炮击已经能轰的清军后部人马抱头鼠窜,也已经能逼着所有的清军呈一溜直线状排开阻挡在红巾军前。
  当清军从矩形阵变成了线形阵的那一刻,就是自己赢得这一战的最关键时刻。
  “弟兄们,跟我杀啊——”
  赤红色的大旗迎风招扬,三百红巾军中最精锐骁勇的战士,随着詹世爵的一声大吼,齐声呵呼着冲向了战场的最中心点。
  就像是一把犀利无比的重斧,瞬间破开了郧北义军和第二营的阵线,重重的劈进清军阵型的正中间部位。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一刻钟后,炮营阵前,柳严辰一声高喊,几个举着小红旗的传令兵就立马挥动起手中的小旗。
  轰鸣的炮声和爆炸声随之停止下。
  “哈!”
  梁纲策马前冲上几步,炮营已经停止射击了,骑兵营也就该出动了。战马奔出了七八步远,然后他把马缰陡然一勒。战马一声悲嘶声,两蹄腾空,半空中人立而起。
  嘶昂的叫声让梁纲身后的骑兵营心神猛的一动。四百双眼睛齐齐盯向梁纲的后背,那每一双中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热烈。
  “跟我,杀——”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最后一个‘杀’字,梁纲单手挥舞着长枪,锋利的枪尖对准清军方向猛的一刺!
  “杀啊——”
  激昂的呐喊声响起,人如虎,马似龙,四百骑兵立刻化作一股无法阻挡的铁流,随在梁纲的带领下翻滚涌出。
  兵锋最犀利的锋芒处,梁纲一骑当先,长枪在手,如一尊杀神一样一头扎进了清军阵中。急若流星,快如闪电,长枪舞动间,当面的清军根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咽喉处、心口间就已然血流如注。而在他们的尸身还没来得及倒地时,梁纲就已经策马穿过,似一道激光一样,所到之处尽皆披靡。
  下一刻,潮水样涌来的红巾军骑兵就追随梁纲身后的汹涌杀到,顺着梁纲前路冲杀后遗留下的一溜空挡,狠狠地劈进清军阵中,就像是一根木楔,顺着一道缝隙在重锤不断的敲击下不断前进,直至有一日将目标整个一分为二。
  人仰马翻中,惨嚎声响彻长空。
  ……
  郧西县城,东南三十里处。
  “大人”,何西良看着一脸苍白的何元卿双目中闪过一道悲色,没想到这眼看就要到县城了,红巾军的骑兵却追上了来。“逆匪的骑兵……追上来了。”
  何元卿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红,无力的躺在一辆马车上,胸口上裹着厚厚的白布,血迹还渗出了许多。苦苦一笑,何元卿艰涩的说道:“这么说咱们爷俩是跑不了了?”
  何西良脸色一黯,“要是小股侦察骑兵现在已经该退下去了,可他们一直都坠在后面……”作为何元卿的同族侄子和亲卫队长,何西良绝不想再让现在的何元卿操心劳神,但是情况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他不能不与何元卿道明。
  青桐关一战,五千清军大败。阵亡的和当场投降、被俘的就有两三千人之多,而余下的两千来溃兵经过红巾军、义军的一路掩杀,或再成为红巾军、义军的战果,或是直接逃散了去,等到红巾军、义军收兵,何元卿身边就只剩下了一千左右的清兵。
  可是就这一千左右的清兵也在义军小股人马的频繁截击下,陆陆续续的减少着,到现在为止就只剩下了六百人。
  何元卿在青桐关那一战中就被梁纲一枪戳在了胸口,挑下了马去,非是何西良带着亲兵队拼死抵抗救出了何元卿,怕是现在这仅剩的六百清兵也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何西良看着何元卿依旧在渗血的胸口,迟疑着说道,“加快速度怎么样?就怕大人撑不住……”
  “晚了……”何元卿捂着胸口闷咳了一阵,额头上不停的有冷汗流下,“既然被追上了,那咱们现在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何元卿本身就是在清军平回部之乱中展露的头角,这才在战后一路顺风顺水的坐上了总兵的高位,对骑兵他还是有些心得的。
  “他们现在不打来,是因为一路追来马力不足,等过阵儿他们歇住了马力,那就……就会……打过来的……”
  何西良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但作为何元卿的亲兵队长,自身与何元卿又是未出五服的叔侄,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担起这幅自己根本就承受不起的重担。“大人,我引三百兵垫后……”
  “走,咱们去吃掉他们!”一里之外,姬延良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遥指着不远处的清兵,策马冲了过去。
  休息了也有两刻钟了,是该到动手的时候了。
  而这边的何西良都还没来得及说服何元卿答应下自己的建议,就看见后方狼烟腾腾,三百多红巾军骑兵从后方飞马迫近,临近时又呈分散队形从两翼迂回包抄,很快就对自己本部形成三面包夹之势。
  何西良心神大震,何元卿脸色也更见了一分灰白,他眼睛被车厢所堵,看不到,但耳朵却可以听得到。数百红巾军骑兵奔杀来,越来越近时,死亡的阴影覆盖了他们所有人的心灵。
  以清兵现在的士气和自身的战斗力,面对着三百多骑兵,休说是六百残兵败将,人数就是再提升一倍怕也抵挡不住。
  没有弓箭,没有火器,也没有长枪,六百最多只拿着一口腰刀的清兵,如何能抵挡骑兵营的冲锋?
  完全是秋风扫落叶的架势,在姬延良、姬仲良、廖勇富三人领兵杀到之前,后队的清兵就已经有逃跑家了。
  姬延良最早破入清军中,手中长枪一扫,三个挡路的清兵立刻被扫飞出去了,马蹄踏践处更是非人力可挡,横行在人群中,或是被撞倒,或是被踏倒,在密集的人群中生生的碾出了一条血路……
  青桐关之战后,当日下午,红巾军骑兵营再有斩获,兴汉镇自总兵官何元卿以下,毙死者二百一十三人,余则三百人被俘!
  ……
  黄茅关下(北面)。
  高举着刀枪厚盾和火把,抬着一架架制作精良的云梯,无数清军像是黑压压的行军蚁一样向着黄茅关席卷而来。城墙上的罗进部一千多义军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中相当的一部分人十天前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民百姓,从没上过战场的他们面临着清军这般阵势无可抑制是紧张了起来,他们紧张的在发抖。而罗进最‘根基’的那部分班底,看起来虽然相比新人好上一些,可实际上每个人心中依旧咚咚响个不停,甚至是紧张的声音发不出。
  “不要慌,不要乱,大家都听我说。”身材高大的罗进站在城头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清军的大炮都在城中,靠着床弩他们炸不到我们,所以咱们不用怕他……”
  “咱们有关城可依靠,有手雷还有红巾军做援兵,不用怕他们……”
  “轰——”两支床弩火箭钉在了关门上,剧烈的爆炸声吓得城头上的一些义军惊呼不已、瑟瑟发抖,而同时也不费吹灰之力的炸烂了两扇关门。
  不过这没关系,一条条装满了土砂的布带早已经被堆堵在了黄茅关的城门洞中。两天的时间,郧南义军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个梁纲所交代的守城必须任务。
  自从床弩火箭出世和火药包、火药桶被广泛应用以来,城门是越来越不顶用,越来越可以无视掉了。
  床弩火箭发射了一次后就再没有做第二次击发,只能直来直去的它们,从城头上往下打自然是方便顺手的很,可是从城下往城头上打却是老鼠拉乌龟——无处下手。
  火箭发射出去最多是钉在城墙壁上,爆炸再剧烈也不能炸到城头躲在城垛后的义军。熟知床弩火箭性能的清军自然不会去白做无用功,徒劳浪费。(用床弩玩抛射?汗!)
  攻城战正式开始,一架架云梯搭在了黄茅关上。
  “扔手雷,快扔手雷啊……”一个义军小头目惊声的大叫道。他浑身上下都在紧张的发抖,两只手更是抖得几乎拿不住东西。一枚手雷被他抛了下去,却是却没有被点燃引线。
  “他娘的,白痴!”罗进破口大骂,心疼的看着几十个‘传染病’似的相继丢下城去的手雷,上前狠狠地踹了那个始作俑者一脚。
  “轰……”一声爆炸此时却在十几丈外的另一个垛口响起。那个义军倒是没有忘记扔手雷前一定要点燃引线这个要求,可是紧张之下,他两手发软,点燃了火线却没能把手雷及时的扔出城墙,一声爆炸,周边的三个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妈的”,罗进眼睛都快瞪裂了,这群王八羔子,就没让人放心过儿。“谁让丢手雷的,谁让你叫唤的?这城墙上是听你的还是听老子的?啊?”
  “所有的人都给老子听清了,老子说扔你们才能扔,老子说动手你们才能动手……谁敢再浪费,刀子伺候。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听好了,手雷,先点燃引线,然后再扔下去,扔下去……快点,你他娘的快点扔下去——”
  二里外的一处小高台上,曾攀桂远远望着厮杀正烈的黄茅关,嘴角处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来。
  最多两天时间自己就能荡平黄茅关,一举扫清竹山县教匪,而后大军兵锋遥指郧县……到时候,看梁纲还如何在城下安坐?
  昨天下午,得知了红巾军分兵郧西的消息后,曾攀桂就再也没了顾虑,集中起五千兵马杀来了黄茅关,打算趁着红巾军困坐郧县县城的机会,先一举扫清了后方祸患,然后再集中精力对付红巾军。
  曾攀桂认为,红巾军分出的那部兵马就算是加上了王延诏的义军也绝没打败兴汉镇五千绿营的可能,所以等他扫清了罗进部之后,再引军赶到郧县,正是时候。那时红巾军一边要围城,另一边要阻挡兴汉镇的前进,还有什么余力来对付他?兵力分散,注意力更分散,红巾军无论是战是退,最终局势都将大好于他。
  可是一心打着小算盘的曾攀桂又怎会知道,黄茅关中除了罗进的一千多义军外,还有齐七所率的红巾军第一营第一大队及新兵营的第五、第六两个大队,整整一千人马在。
  不要轻易地轻视对手,因为每一次轻视,你都要为自己的自大而付出代价。
  齐七也在黄茅关北面城墙上,他是在观战,并没有亲自上阵动手。
  看到清军如此容易的就逼近城墙脚下并顺利的架起了云梯,齐七的眉头不由的皱起,太弱了,义军太弱了!已经习惯了对手近身接战前,先被远距离杀伤一部分的他真的有些看不下去。
  早就知道义军孱弱,可他还是没想到会弱到如此地步!那之前投手雷的一幕,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废物!真是废物!”李震(见186章)一拳砸在城墙上,气急败坏地指着义军大骂,“齐营副,这群家伙太没用了。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让清军杀到城墙脚下,还让清军架起了云梯,简直就是一群饭桶!”就算是没有弓箭,义军手中也有些土枪土炮啊,而且城墙上堆得到处都是滚木礌石以及救急的手雷……
  “齐营副”,李震的大哥,李熙面色沉静的说道,“要不……先把队伍拉上来?我怕他们一窝散了,倒挡住了咱们增援的路。”
  李熙的担忧并非没道理的,万一关上的义军抵挡不住,让清军杀上了城头,然后又在红巾军赶到之前击溃了义军,那么当时候一窝蜂逃命的义军反倒极可能把急着上来增援的红巾军给冲回去……
  “不急。”齐七微微摇头道,“义军虽然战力不济,可毕竟人数摆在那呢,清军一时半会还打不上来。”
  “那……”李熙眼睛目一转,还是坚持道,“那就把第一大队先调到关下。”
  关下,义军与清军地激战已经到了白热化。
  “哗!”
  一大锅沸水从城头上浇下,爬在云梯上的七八名清军无处躲避,立刻被滚烫的沸水从头到尾淋了个通透,杀猪似的哀嚎痛叫声立刻响起。然后就是齐齐的从云梯上栽下。而且这锅沸水不但泼到了他们这几个人身上,还有一些落到了云梯下的清军头上,杀伤力堪比两三颗手雷在一起爆炸。
  落地后,四五个还没摔死的清兵忍不住疼痛,痛苦不堪的在地上翻滚不休,那烫伤造成的疼痛足以让任何人发狂。
  战事进行了一刻多钟,城关上的义军似乎已经稍微的适应了战争的残酷,也不再一个劲的向下放手雷了,而是沸水、滚木、礌石一块砸下,只有到了实在危机的时候,才放下几颗手雷去。毕竟梁纲也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千颗而已,他们远没那个条件来奢侈。
  “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一名清军把总手持着厚盾,分开拥挤在一起的清兵,飞身窜上了云梯,然后手脚并用的迅速往城头爬来。
  把总身体强健而又敏捷,厚实坚固的盾牌护着头身,只是几眨眼的工夫就已经爬到了城头上。可是他跃上城头,刚砍到了一人,另一个义军狰狞的身影就合身扑了上来。把总大吃一惊,急欲闪避却已经来不及……
  两人合身坠下城头。
  白莲教,到底也是有狠人的,尤其是一些杀出了血性来或是杀蒙了头的人,关键时刻都能做出一些令人感到佩服的事来。
  滚木擂石伴随着滚烫的沸水不住的从城关上倾泄而下,清军上去了一拔又一拔,倒下了一拔又一拔。半个时辰过去,北面城墙下清军已经横尸累累,浓冽地血腥味弥漫在空中,却再无一义军闻之欲呕。
  厮杀场,永远都是新兵最好的训练营。
  “杀啊——”又一波清军生力军从后阵涌来。
  趁着清军前一部撤出城墙的空挡,箭雨也如密集地雨点一样倾泄在城头上,密集射杀下,箭矢的威力立现,城墙上的义军猝防不及下顿时倒下了一片。而清军生力军则趁机杀到了城墙下,嚎叫着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城关上。
  罗进的身上已经中了三支利箭,也幸得他穿戴的有全身的藤甲,三支利箭中只有一枝重伤了他的左臂。拔掉臂膀上的箭矢,布带包裹后罗进却像是没事的人一样,依旧挥着腰刀督战在第一线。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绝不能让官军冲上来!”看着又一轮冲上来的清兵,罗进神色狰狞的大吼道。
  “厉害,没想到他也是个血性汉子。”李震不由得增大了眼睛,对于罗进的硬气他从心底里感到佩服。
  上位者,拿下属的性命不当回事的很多,可是拿下属性命不当回事的同时也能拿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李震还是第一次见到。
  齐七两眼中也暴露出了一抹赞叹的精光,罗进虽然兵练的不怎么样,可是这性格和作风却是让他打心眼里喜欢。
  “李熙、李震,调你俩的大队上来,也是你们的人见见血的时候了。”因为心中的这一份喜爱,齐七临时改变了让义军再多流一会儿血的念头。
  “遵命!”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章 暗营的致命一击
  
  “均州、均县,打了这两地你就停下脚……”
  青桐关战后,梁纲撤回郧县城下,然后就立即着手了布置东进。郧县大患未处,红巾军主力自然不会动,但是对付一个空虚无比的均州和均县,又何须用得了红巾军的主力?
  单是陈虎为将,带领第一营(缺第一大队)、老营和枪炮火药三小组,迅速东进,就足以轻松踏破均州、均县二地。
  而再东边的谷城和光化两县梁纲却没有命令陈虎进攻,因为按照他与王聪儿做的约定,这两县是襄阳义军起义后的首要补充就食之地。
  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就是襄阳义军奋起的日子!
  “冲啊——”
  “杀啊——”
  郧县城下,第二营三大队引着新兵营七八两个大队,共一千红巾军再次向着城头发起了进攻!
  梁纲扎的底子是围城打援,那就必须让城内的清军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所以在回师城下的第二天,也就是陈虎部引军东进的当天,一万多红巾军就对着郧县县城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势!
  少了第一营,他手中还有第二、第三两个主战营,以此两营为带头兵,六个大队分散使用,新兵营、预备队为辅佐,每一大队老兵带领差不多两倍于己的新兵作为一个进攻批次,六波人马向着分作东、西、南三个方向,向着郧县城池发起不间断的进攻——
  ps:新兵营——三百人为一大队,现共编为十三个大队。郧县城下,缺五六两个大队。
  “快,上城墙,快上城墙——”或大或小无数个清军军官在这一刻催促着手下,驱使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从储兵室奔出爬上城墙。
  总共只有三千兵力的郧县县城,面对着梁纲毫无顾忌的三面强攻,人手立刻就显得有了些急促。
  除了应付三面城墙的防御,无敌踪出现的北城也同样不能掉以轻心,且城内的治安一样也要时刻放在心上……
  王开云本来还认为三千人守一城绰绰有余呢,可现在才一交火儿就已经赶到捉襟见肘。
  “必须让郧南主力来援”,交战半个时辰后,这一念头在王开云心中前所未有的猛烈膨胀起来。
  “放箭!”城头上清军军官叫喊道。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本来还保留着鸟枪、抬枪的清军在第二波防御当中就已经抛下了它们,太沉、太重,也太费时。
  上城墙是争分夺秒的关头,到了城墙后也要不得半点的耽误,那时用笨重费时的鸟枪、抬枪射击红巾军,还不如弓箭好使呢!
  “手雷——”
  “滚木礌石——,快——”
  红巾军也是血肉之躯,他们用手雷炸清军炸得起劲,同样清军用手雷炸他们也同样毫不含糊,虽然威力上后者用的要明显小上一些。
  但是在小范围杀伤时,这些手雷依旧能要得人命。再加上滚木和礌石,血肉横飞一场,红巾军的伤亡颇是不轻重。
  这一切都被梁纲看在眼里,三面城墙上千人的死伤固然让他心疼,可是红巾军要成长,这些代价就必须付出。
  ……
  竹山县,黄茅关。
  城头上。“杀啊——”齐七大声呐喊着,手中的大刀上下翻飞,当头的清兵无不是披靡。
  没有指挥,没有口号,只有奋不顾身的拼搏和厮杀,齐七的身先士卒早已经是激励所有红巾军和义军战士的最好言语。
  “弟兄们,杀呀,堵住城门。”李熙同样在高呼酣战着,黄茅关的北城门今天再一次被清军挖通……
  红巾军、义军、清军,双方战士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城门洞空地,当殷红的鲜血浸染着大地,当倒下的尸身成了阻挡进攻的绊脚石,这一仗的激烈就可想而知。
  但是李熙依旧死死堵住了狂风巨浪的冲击,当大潮退去后,一地的鲜血,过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重伤者的呻吟、伤残的者哀鸣,告诉每一个幸存者——战争的残酷。
  “报——”遥遥的报喊声传入曾攀桂的耳朵,扭头看去,就见一名探骑正快马本来。
  “禀军门,兴汉镇何总兵下五千绿营完全覆没,郧西已经被剿匪王延诏所攻克……”
  什么,注意力还大半留在黄茅关上的曾攀桂,先是一阵的不敢相信,继而就是两眼发黑,头晕目眩。
  “军门,军门……”身边的亲卫和几个亲信军官大惊失色,五千陕西援兵覆灭已经是一记丧钟了,现在若是曾攀桂也到了下,郧阳局势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真的就全死了?”
  曾攀桂没有昏过去,他只是感觉着猛然的头晕,被人这么一搀一扶,缓了片刻就已经恢复了过来。可是当他听到探骑的快报之后,心中都宁愿自己就这么的昏死过去,不再醒来。
  “回军门话,确实是全军覆没,何总兵自己都亡在了阵中。”
  “撤,全军撤退回营。”闭目半响,再睁开眼时曾攀桂眼中已经恢复了镇定。可惜的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黄茅关,说出了收兵回营的命令。
  什么?收兵回营?周边众将再次大惊,为了拿下黄茅关,他们这几天里都已经填进去了上千条性命,眼看着就已经要有成果了,却收兵回营?谁不知道这四个字的下面就是‘撤军回城’。
  曾攀桂看着身边诸将的神色,心中自然明白为什么。当下苦涩的一笑,“我们已经填进去了上千条人命才打到了这个份上,要是想全拿下黄茅关,还要继续填进去多少?”
  曾攀桂自己又何曾愿意撤兵,但是他拼不起了。作为郧阳府仅剩的一支主力,他现在确确实实的拼不起,耗不起了。
  当天夜晚,清军收兵回城。
  上千人的损失再连同受伤的,不知不觉间又是一两千人的死伤,这要算上刘清、高燮的黄茅关那一战,自梁纲出山以来,曾攀桂就已经死伤了三千+的人马了。
  总共只有六千机动兵力的他,现在就是想向郧县增援,也力所不及了。可是郧县真的不能放弃啊!相比较郧南,它那儿的地位更重要!
  但是……要是……
  这时一个念头猛烈地从曾攀桂心底升起,如果他能把竹溪、房县、保康三县的人马全部抽调到竹山汇集,那他手中就将再次有六千的兵力。
  五千北上,一千留守,弃三县不顾……
  一两天时间很快就过了去,对于在郧县城下抛头颅洒热血的红巾军将士来说,这段时间过得真是缓慢之极,可是对于抽调兵马忙碌个不休的曾攀桂来说,两天时间却是转眼即逝;对于在全力筹备着起义的襄阳教会、枣阳南会、邓州高家营来说,这两天时间也同样是流星闪烁般短暂——
  二月二,龙抬头。千里河山烽烟起,霹雳一声惊天地。
  王聪儿、姚之福首先在夹河州起兵,接着高均德在邓州高家湾,张汉潮在枣阳张家集相继起兵,一日之内三股大军就出现在了豫鄂相交之界。而且三路人马中,襄阳义军席卷了谷城、光化两县,高家营人马席卷了新野、唐河两县,张汉潮人马席卷了枣阳和随州西北。
  揭竿为旗时三路人马总数就已经超过了四万人,为等到他们就食结束,各地各县的教徒齐齐汇集时,聚集个六七万人马是完全做得到的。
  而那时若加上红巾军、郧南四路义军和王延诏部,十万大军已经近在咫尺了。
  王聪儿等人的按时起义,自然会让梁纲心头大畅,但是短期内他们也帮不了梁纲什么忙。而且郧县是梁纲相中的肥肉,他也不可能让义军过来帮忙。所以说,解决问题还是要靠他自己的努力。
  襄阳义军起兵的当天,曾攀桂也丢下了竹溪三县,引着拼凑来的五千兵马北上前来增援。梁纲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当天的晚上,中间还有一天半时间,清军行军速度若是再快上一点的话,就是还剩一天时间!
  当时就是这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从容布置下了,而且郧县城内还有他早早埋下的一颗钉子。
  ……
  郧阳府,山多路险,盗匪横生,境内从古至今都从来就不缺少走镖保镖的买卖人和镖师。
  明末清初,刀兵战乱过后,天下百业复生,这镖局这一行当自然也在郧阳府内再度勃兴发展了起来。
  全府上下,到今天为止大大小小的镖局已经有了十几家,单是这府城郧县城内就有五家之多,而且这五家中的两家还是全郧阳府公认的最大最有名气的镖局。
  两家镖局,一名兴顺,另一名抚远。前者是一新兴产儿,业史只有十几年,后者则是郧阳府内资格最老的镖局,到现在为止都已经有七十年的历史了,是雍正年间开启的。
  兴顺镖局能够迅速发展,十几年中就晋身郧阳府最顶尖镖局之列,那是因为镖局的总镖头刘鹏黑白两道通吃,即交好郧阳镇绿营和官府,又和郧阳境内的大小山头都有联系,就比如说当初的姚学才。
  而后者行走江湖则是凭的是真功夫,总镖头周铁祥,从其祖上开始就是家传的一身好武艺,周家人也是凭着一双拳头和一把刀打遍,郧阳的山山水水,这才有了抚远镖局七十年的大好基业。
  郧阳府内这些天来是人心惶惶的,连这平日里并不受红巾军影响的镖局也歇了业,没了生意上门。
  宽敞的后院里,周家的下一代传人,周铁祥的两个儿子和三个侄子都在这里。
  周兴邦是周铁祥的长子,亲弟周兴国在堂兄弟中排行老末,二堂弟周兴福、三堂弟周兴元、四堂弟周兴德都是他二叔周铁生所出。
  五个人全是一身短打的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上面放了几个茶碗,还有两盘瓜子,茶壶在一旁的火炉上闻着,腾腾的蒸汽直冒,五个人舔嘴咂舌的正乐地清闲。
  说的正起劲的时候,后院侧门“吱呀”一响,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汉,国字脸配了大眼浓眉睛,黝黑的肌肤,活像是烧煤炭的一样,一条辫子乱糟糟的绕在脖子上。身上穿着一件土灰色的粗布棉袍,腰间系一条绛青带子,显出了三分精干利落。
  周兴邦一见他,就呵呵笑着站起了身,扔下手中的瓜子,笑道上前:“是七师叔啊!”
  “黑子叔,这时辰你不在家猫着,跑局里来干啥?就不怕接上抓壮丁的把你抓了去守城?”周兴元带着痞子气的声音响起。
  这周家五兄弟中,就周兴元性子最活,眼看着成亲都两年了,还是收不住心。虽然武艺也不错,但是无论是周铁祥、周铁生兄弟,还是他们两人的老爹周隆,都不放心放他出去走镖。所以到现在为止,还一直是在局子里教趟子手把艺。
  周兴福、周兴德、周兴国没有兴元的痞子气,都上前规矩的向这个七师叔行了一礼,在勾头的瞬间他们并没有看到自己背后的周兴元,两眼中炸闪而逝的一抹精光,以及那个七师叔瞄向周兴元的一抹饱含着深意的目光。
  “猫什么猫?”王欢沉沉的一笑,“都这年月了,咱爷们还用得着冒着吗?”正说着,侧门那边又让来了一个人,黑黑的厚袍,戴着一顶棉毡帽,胡子拉碴的,却看不清确切的眉目。
  周兴元两眼一瞪,险些凸了出来,心中是一惊,接着就是一阵狂喜,竟然是他亲到……
  “七师叔,这位是……”周兴邦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见一个陌生人进园,边想着王欢问道。
  王欢嘿嘿一声笑,伸手拍着周兴邦地肩膀,“有事要找老爷子商量。”周隆年已经六十,但是依旧生猛活虎,只要他还活着,周铁祥就只能是总镖头而不是镖局真正之主。
  “三儿,在这看着点,门外胡同口还有两个兄弟在。”王欢带着宋标就往内院走,临去时向周兴元道了这么一句,却是让剩下的哥四个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内院,卧房里。
  “师傅,今个宋大哥亲自前来,可是给足了咱们镖局的面子了,你可不能再拿架子了!”王欢看着一脸沉默的周隆,急得团团转。自己的头儿都已经在外面坐两刻钟了,这边周隆还是没个准信儿?王欢已经有些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不住了。
  一旁的周铁祥苦皱着眉头,心中满是苦涩。这事情如何能轻易地应下来?若是应下来,那抚远镖局七十年的基业可就全都断送了,他们周家今后就是朝廷铁板钉钉的从逆了……可要是不答应下来,那郧县城破时也就是周家……
  “好,小七,你就别转了,这事镖局应下了。”老当益壮的周隆终是定下了腔调。“这镖局上下二百多口人命就全都交到你手中了。”
  周隆生性不爱低头,可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低头。脸上充满了苦涩,平日里提起自己的大号豫鄂川陕四省的道上豪杰多要给上三分薄面,可面临着这种翻天覆地的事时,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是。
  七十年家业,诺大的名头,却敌不过人家轻飘飘的一句话!
  外堂,宋标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微笑。抚远镖局有十几个镖头,算上周家的本系力量,高手就能凑出二十人来。再加上五十名趟子手,七十人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而且兴顺镖局已经被拿下,两者相加那就是一百四五十人,暗营在城内也有三十多个精锐,连同已经从山西迁入郧县,养精蓄锐半年之久的姬家,二三百人,其中还有百十个高手一起发力一起发事……
  郧县那里还有不破之理?更何况郧县清兵中也有王延诏的人手,只要适时他们再吆喝几声,引动一下骚乱,搅和一下清军的人心。简直就是十拿九稳啊!
  周铁祥、周铁生兄弟亲自来送宋标,在后院看到周兴元,周铁祥怒气之余也有些欣慰,虽然极有可能大祸就是这家伙招惹来的,可是要不是家中还有这个不安生的人在,怕是到了红巾军后,周家也无甚地位可言。
  暗暗对他使了个“好自为之”的眼色,把手一招,说道:“小三,走吧!你爷爷等着你呢。”
  周兴元赖皮的一笑,自然是知道大伯这话中是什么意思。而且这等大事,自己瞒着全家也确实……想到周隆的厉害,心中也有了些紧张,舔了舔嘴唇,咬牙进了内堂。
  而已经明白了前后经过的周兴邦四人,看着周兴元,都不禁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周家老爷子高坐上首,左手第一张椅子上坐的是他大伯,右手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他老爹。“孽子,还不跪下。”闷葫芦做了好一阵的周铁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就在曾攀桂大军距离郧县只有不到一日路程的时候,郧县在当天陷落了。
  近三百人精锐,百十个高手在场。光天化日的,宋标只带了一半的力量就干净利索的平推了郧县北城二百守军。从接战到结束,只用了一刻钟左右。
  同样养精蓄锐的亲卫营和火枪营首先通过云梯爬上了北城墙,等到王开云急忙调集了人马赶来增援的时候,五百火枪兵和部分的炮营已经列阵以待。郧县大局已定!
  而此时,时小迁带领的另一半力量,则也以同样势不可挡的姿态一举攻占了县库……
  海量的军需物资啊,今后就全是红巾军的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一章 清军末路
  
  心如冰窖是什么滋味?
  那彻骨的寒冷,无尽的绝望,曾攀桂今日是体验到了。
  一纸信报无力的从他手中坠落,两眼无神,整个人如同呆傻了似的,整整两刻钟头不动一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在心底疯狂的自问着。
  自己眼看着就要逼到郧县城了,却传来了府城陷落的消息;不敢再让大军上前,刚领着往回撤不到半天,这就又接到了竹山失陷的急报……
  “高燮,高燮,我要千刀万剐了你……”
  竹山县城。
  战争的硝烟早已经飘散,整个竹山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庆功大宴摆起,县衙府院内,空旷的场地间,十几张大大的方桌两两摆列着,八人一席,人头攒动,座无虚位。
  好酒、好菜,应有尽有。酒香四溢,肉香扑鼻,杯盏交错间,人人脸上都带着无可抑制的欢笑。
  他们拿下竹山县城了,以极小的代价就拿下了这块绝美的肥肉。虽然是两军和分,而且红巾军占六成,但是义军大小头领们依旧是喜笑颜开,欢不自禁。
  宴席的首桌上,六个人正在吃喝的痛快。义军方便除了大首领罗进外再无他人,那剩下的五人全是红巾军的。
  齐七、李熙、李震三位军方人物,柳青言,暗营郧南方面负责人,这还剩下的一人就是几天前还是清军竹山协副将的高燮。
  得知了竹山协大小军官的下场后,高燮当即吓得不敢再回竹山,而同时心中也罢曾攀桂恨到了骨子里,虽然之前时候他还挺得曾攀桂看重,也挺尊戴曾攀桂的。但是这些又如何能顶的了自家兄弟的血仇,他的一个亲堂兄弟还有两个未出五服的侄子,全死在了曾攀桂的刀下。从那一天起,高家与曾攀桂就结下了无法化解的血仇!
  愤恨到极点的高燮没有把希望寄托到北京,而是召集了二三百残部把主意打到了红巾军身上,至于罗进的白莲义军,他可是依旧看不在眼里。
  柳青言得知了竹山城内的消息后,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高燮,发动了暗营和义军所有的能力,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了高燮的落脚点,然后两人是一拍即合,谋定下了今后的这一计策。
  曾攀桂新提拔了一批人做竹山协的军官,又调了三百人汇合竹山协残兵编做了一个营头,然后把这个新营留在了竹山县城做守军。他知道竹山协的那些残兵不但是士气低落到极点,内心深处也多存不满,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他哪里敢放在出征的大军中。
  可曾攀桂又怎么会想到,就是他的这一谨慎,给了义军、红巾军顺利拿下竹山的可乘之机。
  高燮带着他的一部分心腹和化装成清兵的义军(红巾军发型不对),二百来人往竹山南城门口一战,只是一声招呼城头的原竹山协兵丁就打开了城门。而新调任的些许军官,也不敢出头阻拦高燮这个副将。
  打开了城门,那接下去的一切就都好说了,一个时辰不到竹山县城就全盘落到了红巾军和义军的掌控之中。同时靠着高燮的名头,也顺利收编了大部分的清兵。
  一千守城清军,战死的还不到二百人,投降归顺的却有五六百人之多,再算上被俘的一百多人,几乎是全军覆没,只跑出去了寥寥几十人。
  曾攀桂心头那个叫恨啊,食其肉寝其皮,他恨高燮恨得发狂,却从没想过当初若非是自己做事太绝,高燮一副将之身又怎么如此轻易地投靠红巾军?
  其帐下的诸将此时也寂寞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惊怒、恼恨、焦虑和忧愁。前路没有了,后路也断绝了,自己这五千兵马还怎样生存下来?哪里还有自己的出头活路?
  “回兵堰店。”沉默了多时的曾攀桂终于开口了,回兵堰店,那个郧南最南端的大镇。
  诸将默默地退去,少数两三个有不同意见的,脸色变了几变也最终叹了口气,放弃了出头的打算。退就退吧,难道自己还真能说服了曾攀桂,让他放着手下五千兵丁一仗不打就自逃入山中?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又过了半响后,曾攀桂才动了下身子,扭头看向了大帐后壁悬挂的地图,眼睛重重的看在竹山、郧县之间的一道粗重的黑色实线,以及这条实现上中央处的一个小圆点——堰店。
  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用去看地图,那上面的一切都早已经死死地印刻在曾攀桂的心中。
  小圆点就是堰店,那条粗重的黑色实线就是联通郧县到竹山县的官道,是竹山县去郧县除陡河之外的最重要通道,也是最简短的通道……
  堰店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十堰,而十堰本身这个称呼在当地里已经是相当普遍了。因为郧阳府新建的时候,也就是明成化年间,《湖广图经志》载有:“十堰,在县(今郧县) 南,因溪筑十堰,以灌田而得名”。
  时到今日十堰已经发展成为了郧县南端的第一大镇,但是曾攀桂想依靠此处,就来拒红巾军于外却是相当的异想天开。
  镇子毕竟是镇子,不到两丈高的围墙连最普通的一小县城城防都比不过,又如何是红巾军大炮的对手?
  曾攀桂下令兵回堰店却也是他无奈之下的不得已选择。
  他现在有三条进军路线,一是北上,二是南下,三是东进。
  北上,需要首先击破郧县红巾军的阻截,然后再破均州、均县一带红巾军的阻截,最后再通过谷城、光化一带襄阳义军的阻截,这样才可能把队伍拉到襄樊。
  南下,需要首先通过竹山,再去保康,然后大军北上谷县,击破襄阳义军阻截后进入襄阳,或是在保康直接向东穿行大山,进入襄阳府南——南漳县。
  东进,开头要好很多,不用打仗直接进入江北大山,横穿而过进入谷县,然后若能再击破襄阳义军的阻拦,那就可以杀进襄阳城了。
  这三种路线都是九死一生的险路。
  北上,郧县、均州均县、光化谷城三道阻击线的拦截,红巾军、义军数万兵马的围杀,曾攀桂这五千绿营就是铁打钢铸的天下第一精兵,也不可能在近千里转战跋涉数中连破三道重军防线!
  要真是有这样的战斗力和军心士气,曾攀桂还用得着急着率军突围吗?直接杀回郧南不就成了。竹山县有红巾军和义军不好打,别的三县却只有义军而无红巾军坐镇,挥兵攻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南下就是一场大撤退。郧县的陷落,竹山县的失陷已经给五千兵丁军心士气带来了极大地打击,这种情况下再一撤军,就更能激发起他们心中的恐惧,很有可能撤军就会演变成一场溃败,到时候红巾军只要在后顺势掩杀过来就会是一场大胜。而且前路上还有相当数量的义军和红巾军拦截,怕是到时候部队连大山都进不了就已经被杀的全军覆没了……
  最后一条,直接率军向东。那却是要完全横穿江北山区进入襄阳府。可那样一来和南下大撤退又有什么区别?穿越江北群山之后他们面对的还是襄阳义军所占据的谷县,以那时候的清军真的还会有战力再杀出一条血路来吗?那之前,茫茫的大山中又会葬送掉多少清兵的性命?
  曾攀桂内心如坠万丈深渊,眼睛已经看不到自己五千军未来的活路在何方了……
  三日后,堰店。
  两万多红巾军和义军主力将堰店围得水泄不通,两天的时间准备,郧南四部的人马已经悉数到齐,王延诏的队伍也开到了这里。红巾军放面,齐七、李熙、李震三个大队归建,同时高燮的人马被编入新兵营,他本人成为了新兵营的副营长。(营长柳衡言,柳青言堂兄弟)
  曾攀桂出竹山的时候,军中携带了不少的粮草,驻进堰店之后更是在周边村寨大肆搜刮粮草物资,现在怕是一个月的口粮都有了。
  梁纲可不想在这里跟曾攀桂耗上一两个月,所以面对五千清兵坚守的堰店,他选择了强攻。
  就不信凭这五千士气低落、军心动荡的清军,曾攀桂真的能顶过红巾军和义军汇合后的两万多主力人马的强攻,亦或是在厮杀中再给红巾军、义军造成多大的损伤!
  “轰轰轰——”大炮轰鸣声响起。
  十二门六百斤炮齐齐射出,铁青色的炮口喷出炙热的火硝,升起的股股白烟不多时就已经笼罩在了炮兵阵地的上空。
  一炮击出,十二门六百斤炮齐齐的向后倒退,炮架就着炮位后堆起的斜坡冲上,然后在后坐力用尽时自己再呼隆隆的滑下。炮位的前方同样也有一道相向的斜坡,只是比起后面的要挨上许多,还没有炮架本身的车轮高。
  两道斜坡作用下,只片刻的时间炮位就得以重新归复,不用再调整射击诸元,填装火药和铁弹之后,大炮再次击发。
  与臼炮的射击阵地不同,想要更好更有效的使用六百斤炮之类的传统大炮,炮兵阵地就一定要进行事先的修筑,一点都马虎不得。(就好比迫击炮和野炮,那要求完全是不同)
  不然的话,在平地射击,只一炮,就需要付出比往日多出一两倍的时间来。这其中归复炮位耗用的时间就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土崩石裂,堰店的围墙在大炮的轰击下迅速向着残垣断壁转变。两刻钟的炮击后,梁纲再一声令下,火器营、炮营以及床弩火箭纷纷上前,同时炮兵阵地的十二门六百斤炮调整射击诸元,再向镇子内进行延伸射击。
  “轰轰轰——”远远超过炮鸣声的一连串巨响传来,哗啦啦,一段被二十架床弩火箭集中射击的围墙,在连续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果然是相匹配床弩火箭的威力,在近距离的杀伤中,它(床弩火箭)可是要远胜过小口径臼炮和六百斤炮的。
  半上午的轰鸣声,堰店北面围墙被轰炸的悉数成了废土石堆。北门的城门楼,也房倒屋塌彻底的塌陷了下来,厚重的城门,以一种极扭曲的形状压趴在土石堆中。
  “杀——”
  梁纲挥了挥手。 立时,四下杀气腾腾的战鼓声就咚咚擂响。
  “杀!”震天的吼叫声中,潮水般的红巾军和义军向着堰店涌进。
  北城门废墟中,无数个清兵蚂蚁一样的冒出,同冲在最前面的红巾军第一营第一大队狠狠撞在了一起。
  杀声震天,之前大发神威的床弩退出了射击行列,六百斤炮和臼炮却在依旧向着城内延伸射击。
  这不是大起义爆发后红巾军的第一场硬仗,但这一仗却有它所特殊的涵义。拿下了堰店,消灭了曾攀桂这五千绿营兵,郧阳的天下变全是红巾军和义军的天下了,在真正意义上,他们已经坐拥了一个府。
  “杀啊——”罗进带伤中依旧领头冲杀进了堰店,能不能给梁纲留下个真正深刻的印象,就看今天这一战的表现了。
  按照梁纲与他们四路人马的约定,郧阳府这块地盘红巾军是丝毫不占的,王延诏也同样无意在郧北当个坐地虎,他们的眼光都投向了天下四方。所以梁纲把郧阳府交给了陈金生、罗进、杨宗仁、张驯龙四人,如果他们四个有意占地为王,那么以后这郧阳就是他们四个的地盘了。
  这是个极有诱惑力的条件,看看鄂西南张正谟、聂人杰他们那些人干的那些事,就知道地盘,尤其是带着县城城池的地盘,对于他们这些平民出身的义军首领是有着何等的吸引力。
  梁纲的条件一抛出,就立马摆平了陈金生三人,罗进自然也跟着答应了下来,但是从他内心深处而言,他还是渴望着跟着红巾军的。
  或许说,在眼光上这一点,罗进是超过陈金生、杨宗仁和张驯龙三人的,反正在坐地为王和跟着梁纲当小弟亦或是跟着襄阳义军当小弟,这三个选择中他选择了梁纲,选择了红巾军。
  堰店镇中。
  当地巡检司的驻地,现在已经成了曾攀桂的大营所在地。
  “报军门,北城失守,蕲州营战殁大半,刘游击死于阵中。”
  “那就把火药炸了,然后……”稳坐在一张大椅上,曾攀桂的眉头连动都没都动一下。自从他下决心死守堰店之后,对这样的消息曾攀桂就已经有了十足的心里准备。现在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当做一回事儿了,又还能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呢?
  淡漠的眼光看了眼汉阳协副将黄福斌,曾攀桂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出,“黄福斌,带你的人马随后冲锋,把逆匪打出去。”
  “标下遵令。”黄福斌现在已经习惯了曾攀桂的面无表情,但对他那无一丝人气味的声音还是感到了一阵惧怕。他心里明白曾攀桂的打算,这是不准备活命了……
  “轰轰轰——”就想当初梁纲在石碑岭首战伏击清军时的一样,曾攀桂也把火药当做了地雷来用,一连串的巨大爆炸声中,蜂拥而入的红巾军、义军攻势顿时一挫。
  曾攀桂没那么多的火药将整个堰店北城埋个遍,他可是东西南北四面都需要做同样布置的。但是即便如此,城北掩埋的火药包、火药桶,齐齐爆炸依旧让红巾军和义军吃了个大亏。
  齐七的两眼都要瞪爆了,绵绵的爆炸声中他的第一大队至少损失了上百人。
  “给我杀——”扬起大刀,齐七暴怒叫吼道。
  “轰轰轰……”炮声适时的响起,“杀啊……”在先头部队的身后,一阵高过一阵的呼杀呐喊声响起。
  看到城内升腾起的尘烟,梁纲想都不想,再次挥手下令。第二批,三千生力军呐喊着冲杀了上来。
  冲破天的厮杀声再次回荡在战场上。
  深夜,梁纲直到了这天深夜才踏足进堰店镇中。
  繁华的一个大镇已经化作了半个废墟,倒塌的房屋比立着的还好多。
  巡检司衙门前,炮击后最后残余的一批清军残兵还在激烈的抵抗着,这些人都是存了必死之心的满清死忠。
  而其余地方上的清军大部都已经被剿灭,街巷里还只剩下少量的零星战斗。大批的义军妇孺和老弱已经进入了镇中,举着火把,点燃着篝火,认真的打扫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每一杆枪,每一口刀,以及废墟中每一件还能用得到的东西。
  巡检司内的厮杀声渐渐消失,“将军——”一身血迹的齐七连同着罗进昂立在大门台阶下。身上的创伤更能衬托出他们的英勇,虽都是满身的血污,可二人自有一番顶立的傲气在。
  “好,做得好!”梁纲从来不吝啬夸奖,对于英勇作战的人,他向来欣赏有加。
  “走,进去看看。”等到王延诏赶到,梁纲大踏步的向巡检司内迈去。五阶的青石条阶上,鲜血完全染满了阶面,一具具尸体已经在被清理,鲜红的血迹在火把的光耀下尤为显眼。
  一路走去,入眼处全是死尸,两军在这里的拼杀果然是惨烈之极。
  半塌陷的大堂上,梁纲看到了已举刀自尽的曾攀桂,花白的发辫上沾染着血迹,一身一品武将戎服整齐的不染一尘。
  三年时间了,曾攀桂缠扰了自己三年,可最终笑到最后的人——是自己!
  “来人,砍了他脑袋,给我送去襄阳!”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二章 合兵襄阳
  
  郧阳府衙。
  “叔父”,随着一声温雅清脆的呼唤传来,一抹倩影迈进了房门。“婶婶”,对着迎来的陈周氏,李盈盈笑颊如花,亲切的叫着。
  一年多没见过亲人了,李盈盈这两天日子过得实在是开心。
  “婶子”,李永成跟在后面也进了门来,对着陈周氏躬身行礼,然后眼睛看向书房,低声问道:“叔父大人气还没消?”
  郧县城破,陈诗、李永成关闭了郧阳书院大门,自认为要大难临头,却没想到自己境遇口中的逆首梁纲竟会有如此深的关联,他的夫人竟然是自己失踪了年余的侄女和妹妹。
  不敢相信的惊喜后,二人听了李盈盈一番解释,李永成自然是二话不错就投进了梁纲麾下,可陈诗却无论如何都拗不过弯来。
  梁纲亲自上门拜访,也吃了他一记闭门羹。但这一点小挫丁点都没有打消梁纲对陈诗势在必得的信念。陈诗可是他老早就放进了自己夹子里的人物,双方深深的渊源摆在那里,不收入囊中简直是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
  不过眼下时节梁纲首要解决的还是曾攀桂,所以‘攻坚’陈诗的这一重大任务就交给了李盈盈和李永成来完成。
  几天时间下来,曾攀桂部五千清兵已经是烟消云散,陈诗的态度也有了一丝的软化。今日再次上门,李盈盈心中已经有了相当的信心。
  所谓最知心的摸过是枕边人,陈周氏自然能感觉得出自己丈夫态度的软化,引着李盈盈、李永成兄妹就进了书房。
  “你爹糊涂啊,就因为袁家,因为生意,就把自己全家都卖了进来……”陈诗依旧是感到痛心疾首,对于梁纲的反清大业他现在一点的希望都不报,李家唯一还让他感觉着靠点谱的就是那条所谓的后路……
  李盈盈乖乖女样儿的勾头静听陈诗的话,彼此间的关系如此亲密,她怎不会知道,陈诗每每到态度软化的时候就会话多,而真要是态度坚定异常的话,那就是连只言片语都没了。
  不过在心底里她却不怎样认同陈诗的‘梁纲必败’这一观点,跟随了梁纲一年多时间,李盈盈虽然在大局上还有些懵懵不懂,也没有搞清楚梁纲到底是什么来路,可有一点她十分清楚,那就是自己丈夫的枪炮火器确实是厉害了得。往日在山中受条件限制,红巾军的火器部队规模一直无法大幅度扩充,可今时不同了,大起义爆发了,只要让梁纲寻一次物资充沛之地,铜铁火药不缺,那么试看一两个月后的红巾军,将会有多少的火枪和大炮在手……
  而就凭这一本钱,李盈盈就不相信,红巾军会像一只蚂蚁一样被清廷伸手之间给轻易摁死。
  而且就现在来看,红巾军和义军的形势依旧一片大好。一个月的时间快要过去了,义军和红巾军实力是越发增大,湖北的清军力量反倒是更加的弱小。郧南的清军最后一支主力部队昨晚上已经飞灰湮灭,陕西最近的援兵兴汉镇更是早早的全军覆没,北方的清兵还没赶到,南边的清兵也被堵在了宜昌、施南不了过江……
  这荆襄一带,甚至是整个湖北半部,还有谁有力量来阻挡红巾军和义军前军的步伐?
  襄阳吗?樊城摇摇欲坠,下一个它就能守得住?
  二月初八日,宜枝首义爆发整一个月时间,清廷直隶、山东的援兵才刚刚赶入河南,而陕西、山西的人马也远远没看到湖北的边沿儿。正值年节时候抽兵,本就要比往日缓慢上一些时间,加之一路上的风雪,现在四省人马能赶出这样的进程已经是好的了。
  而湖南战场上,被抽调出北上的两万清军反应虽然快捷,可是面对着宜昌、施南的一伙伙义军,却也不得不陷入一场接着一场的攻坚战中,想要快速赶到江北,完全是没可能的了。
  此时整顿一新的红巾军正大步的开出均州,两万多人马在均县小江口全军渡江,然后向着襄阳城全速进发。
  王延诏部则在这里同红巾军分手,他们的目标不变,顺着汉江北岸直入光化,然后进入樊城和王聪儿、张汉潮、高德均三部主力会合。偌大的郧阳府却如之前的议定一样交给了陈金生、杨宗仁和张驯龙三人。
  新加入红巾军的罗进被梁纲封做了独立一营营长,其本身队伍里的青壮主力被编入独立一营,连同新兵营拨出的一个大队,合成了一个八百多人的小营,李熙被调入任副营长。
  行军队伍中,新兵营走在了最后,他们的任务当然不是垫后,而是在看押俘虏。
  堰店之战,五千清军全军覆没,战死的不少,可投降的也很多。连同着青桐关之战和之前一系列小战阵中俘获的清军,俘虏的总人数逼近了五千人大关。梁纲自然不会像原先一样把这些人再放回去,但也不可能在行军之中带上这么多的俘虏,所以选出独立一营来看押,也是为了加快主力部队的行军进度。更况且周边无一敌军,独立一营人数虽少,看押这四五千战俘却是毫无危险可言。
  梁纲的大军先锋赶到襄阳时,襄阳义军的前锋也已经在城下安营扎寨了。樊城城防坚固不假,可是城内清军的兵力确实太少,而义军不但在看到了曾攀桂的脑袋后士气大增,连城内也还有他们相当数量的人做内应。清军奋力抵抗了两天时间,疲惫不堪之际东门被义军内应偷袭得手,最终兵损将亡,城失池陷。
  与之仅隔了一道汉江的襄阳清军虽然频频派出水师营策应樊城守军,但是襄阳水师营苦无得力战船在手,只能靠着一些小型战船和征集来的商船骚扰义军,虽然也牵制了义军一部分战力,可终是关乎不了大局。甚至在襄阳义军集中了全部的床弩火箭和大炮准备对付襄阳水师营之后,襄阳水师营就不得不选择后退。
  辛聪、辛文兄弟率领两千人马在汉江南岸建立了一个桥头堡,只是义军主力还没有过江,红巾军的先锋人马就已经杀到了城下。
  整整一百二十辆四轮大马车,把火枪营和第一营二三两个大队的人马全拉到了襄阳城下,随之而行的还有重新扩充了百十人的骑兵营。
  竹山、郧县、均州三地的克复,曾攀桂、何元卿两部一万清军的覆灭,累累战果给梁纲给红巾军带来的是无法想象的丰厚收获。骑兵营现在所有的马匹都已经替换成了真正的战马,否则的话现在的骑兵营扩充到八百骑一点问题都没。
  而淘汰下的三百多匹驽马则大部分给编入了后军,另余的小部分则配给了老营。炮营和辎重营没有重新加入马匹,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前者还缩减了自己的骡马数量。
  现在已经是在平地上了,梁纲苦心经营的炮营完全可以发挥出自己应有的优势了。那大炮的本身和弹药车相连就是一辆合格的四轮车,一匹驽马就可以把它们拉动,何况是两匹?而要知道,在之前的炮营,每一个炮位上配置的都是足足三匹骡马。
  把不多的骡子全部淘汰给老营(包括各炮兵分队),现在炮营按每一炮位两匹驽马的配置来算,加上火炮组在均州新铸造成的八门大炮来也是只多不少。【四门八百斤炮(六斤四两重炮弹),两门一千斤炮(八斤重炮弹),两门一千二百斤炮(十斤重炮弹)】炮营在当天傍晚时候赶到襄阳,此时距离红巾军先锋人马赶到城下还不到两个时辰。行军速度之快可见一斑,比之满载的四轮马车也仅是逊色了一筹,要远胜两条腿跑步走的主力步兵。
  一百二十辆的四轮大马车在先锋大营一直休息到第二天清晨,在队长杨新武的指挥下,和红巾军一个中队兵力的押车下,踏着清晨冬日的微微光亮,迅速向着大军主力方向赶去。
  杨新武,去年时候还只是李元清身边的车夫,可是今年,李家马车行开办之后就一步登天坐上了大把式的位子,成了马车行马车队真正意义上的领头人。
  今年红巾军起事之后,杨新武借口马车行替官府运送物资,迅速召集了马车行里所有的车把式和四轮大马车,自己送去均州,‘正好’让陈虎一口咬个正着,然后他就摇身一变成了红巾军后军新编的运输队队长。
  “梁将军——”
  “梁将军——”
  红巾军大军主力在这天下午黄昏时分开到的襄阳城,这时候襄阳义军也才过来了六七千人的主力,他们的大部队还远远落在樊城。虽然上午时候炮营已经替他们解决了襄阳水师营,可是船只不够,只靠着义军手中的那些渡船,一天不到的时间能过来了这么多人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但是王聪儿、张汉潮和高德均三人却到了南岸来,梁纲人马一到,三人就和着陈虎他们以及部分义军将领齐齐迎了上来。
  “王总教师、张老爷子、高兄弟”,梁纲自然早早下马,对着迎来的三人一一称呼道。
  “请——”
  “请——”
  是龙就在水中游,是虎就该山中啸。一场大起义改变了多少人的生命轨迹,现在也才仅是一个开始。
  襄阳义军是注定要捏合在一切的,虽然张汉潮、高德均甚至是王延诏都对自己的人马享有超高的自主权,但是他们明白什么是‘人多力量大’,什么事‘力大声势强’。
  而且襄阳教会对比历史上同期的自己现在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在单对单上,王聪儿对比张汉潮和高德均都已经占据相当的优势,在基层教众中她的声名威望也同样不能小觑,强力就代表着控制力。现在的张汉潮和高德均不敢,也不能随随便便得同王聪儿闹翻。所以,樊城会师之后,这四股力量已经可以看作是一个集团了。
  而剩下的梁纲,红巾军是依旧作为他们的同盟,还是像南会、高家营一样融入其中,却还需要时间来断定。
  襄阳知府衙门。
  永保看着案上的地图一筹莫展,义军和红巾军都已经逼到城下了,湖南的援军却还在宜昌和施南搅合,自己该怎么办?
  凭城内的三千多人马和坚固的城防,真的就能挡住外面几十倍于己力量的进攻吗?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原先刀枪作战,大炮、床弩火箭,火器作为一种手段已经渐渐成为了战争中决定胜负的关键。偏偏逆匪中的红巾军,火力远胜于官军……
  永保心中第一次对乾隆生出了不满,湖南、贵州战场重要,难道湖北就不重要了?武昌兵仗局产出的大炮你一直往湖南运也就算了,这红巾军闹腾了好几年时间,你怎么就不下决心灭了它呢?
  没了红巾军这城自己还能守下,可要是对上红巾军,就凭襄阳城内的火器又如何是逆匪的对手?
  “唉——”再次长叹了一声,永保的心冰凉冰凉的。
  第二天,攻城战开始。
  二十门重炮全部集中到了夫人城,一枚接着一枚的炮弹倾斜到城头上,碎石横飞,血肉披靡。
  当清军的人影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得时候,王聪儿一声令下,义军中的三千斤重炮也隆隆出阵,连同着两军所有的床弩火箭,只一刻钟工夫,宏伟的夫人城城楼就摇摇欲坠,最终在两声巨大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荡起的尘烟笼罩住了整个夫人城(24.6米,宽23.4米,明初扩建为襄阳子城),但却罩不住数万红巾军、义军的欢呼声,以及他们心中那激动到顶点的昂扬士气。
  集中了所有重炮和床弩火箭的射击、轰炸实在是够劲。
  “进攻!”梁纲大声一吼。身边传令兵赤血色的红旗一摇,激昂雄健的战鼓声就猛然擂起。阵前已经准备好的了五十艘渡船立刻开始了划动。
  襄阳实在是一个让进攻方杯具的地方,其“铁打的襄阳”之说不是没有由来的。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难攻,护城河最宽处250米,最短处也有180米,堪称是华夏第一城池。
  红巾军和义军虽然实力强劲,但是不必要的牺牲还是能避免就要避免的。那襄阳城,因为护城河太长的缘故,阳春、西城、文昌三门与陆路相通,特意在护城河见修筑一个人工环岛,然后连接内外两座吊桥。
  不知道的人看起来,还以为那阳春、西城、文昌三门好攻,却不知道有相应的优势也就有相应的防备,千年的修筑下,襄阳城防早就针对这三面照顾有加了。
  梁纲要拿襄阳城,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从夫人城还是攻打,然后再去打临汉门(小北门)。
  那地方是入明朝之后,汉江水道有所改动,在夫人城这里形成了一个水中脊头,自这地方以下水流逐渐变缓,以至于泥沙淤泥,最终形成了好一片空阔之地。老城墙不再临水,明朝政府就从新修建了大北门,但即便如此,小北门这里一直到振华门(长门水道)闸口,都有相当一段城墙原离护城河,也就成了红巾军和义军进攻襄阳城的必佳之地。
  船到岸边,爆炸声已经消失,恐有误伤,且夫人城总面积太小,重炮就是想按老一路来,向内延伸继续射击也是不可能的了。随着渡船过河的臼炮队伍纷纷抢先冲下了船,安好炮座之后,轰鸣的爆炸声再次在夫人城城头响起。
  等到第二批渡河的人马到了,两拨合一时,臼炮的爆炸声才停了下来。姚学才和第二波首领马学礼(高家营)举臂一呼,上前义军就呐喊声抬着云梯冲向了夫人城。
  今日拿下夫人城已经是必然的了。梁纲的目光早就越过了夫人城望向了临汉门,那里才是大军动真格的地方。
  这夫人城虽然重要,可毕竟太过狭小,又只有两丈多高,如果襄阳城内兵力充足,与之互为犄角,相互依靠,夫人城还有一些作用,可是现在,四千人不到的清军连襄阳城本身都顾不住,又如何能有力的支援夫人城?
  靠大炮?永保才舍不得拿有数的大炮去保夫人城呢,红巾军的二十门重炮能够已经得打到襄阳北城墙的任何一个地方。
  梁纲目光看向身旁的王聪儿,神情的激动已经被她压制了下去,但一双眼睛依旧亮得发光,脸色也红润的如熟透的蜜桃。“呵呵”,他心中暗笑了两声,人初一攻城时都是这个样子,梁纲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攻获光化县城时的兴奋。
  但是打着打着就习惯了,现在自己看着眼前的夫人城,心底下就没有一丝的兴奋感。或许拿下了襄阳后,心情才会动一动吧!
  毕竟现在得到一座坚城对红巾军的作用并不大,那还不如多消灭三五千清军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三章 义军和红巾军的差距
  
  拿下夫人城,大军兵锋自然指向了临汉门。
  但是,在大炮、床弩的连连轰鸣声中,早有准备的清军却并没有被此击垮。他们把主力撤退到城墙脚下的储兵室内,然后以在城墙上留守的少量哨兵的旗号为信。
  滚木礌石雨和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这些东西虽然古老,但是近距离而言,这些古老地东西杀起人来却也丝毫不比手雷、火枪逊色,尤其是在对付几乎没有防护能力的义军时。
  血肉横飞,死伤一地。三波进攻后,义军留下了三四百具尸体不得不撤退回来。
  “这帮王八羔子,忒是狡猾,大炮一轰,就躲进城下面,等炮停了,就又冒出来了!”齐七骂骂咧咧的跑到陈虎跟前,“营长,这样可不行,打下去大炮一点用处都没了,咱们攻城是事半功倍。”
  “该改改法子!”
  陈虎看着不远处的襄阳城墙,苦声一笑,“还能改什么法儿?清军早就摸清楚咱们这一点了。”以前之所以不显,是因为攻城时部队都是红巾军一家的人马,各支队伍都是一家人,之间无所谓谁的伤亡大谁的伤亡小,所以他们可以持续不停地(添油)一直进攻。可现在,大军是由五股兵马新近捏合到一块的,都想图个‘利益均沾’,你一批我一波,进攻撤退、时间持续都分的清清楚楚,前后两支人马根本就连接不上。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咱们就是一直用这种战法,清军才摸的清窍门的。现在咱们改一改,把胆子放大一点,这样办……”齐七眼中闪烁着凶光,一脸的杀机凛然。
  陈虎听了脸色却是猛的一沉,齐七的这个法子不能说差,但也不能说好,因为风险太大了。只要稍微有点闪失,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风险太大。这种战术咱们根本就没有演练过,现在一下子就拿到战场上来,真有了死伤。怕战后军中的争议就会很大。”陈虎心中难以轻下决定,毕竟齐七的法子虽然有风险可还是很不错的,能够最大限制的压住清军。
  虽然要手下士卒冒着炮弹前进,真的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营长,没风险就意味着没收获,除了用这办法,咱们现在没别的好办法来尽快攻克襄阳城。”“你要是怕战后军中争议,这一点上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会亲自带头打冲锋。”齐七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的上一句话点到了点子上,尽快攻克襄阳城才是现在红巾军和义军最最重要的事情。
  “两刻钟准备时间。臼炮群前进三百米,你们第一营去做好准备。”梁纲听了陈虎的汇报,当即就同意了齐七的提议。
  这叫什么?十八世纪末的步炮协同作战??
  虽然会有很大的风险,但是为了尽早拿下襄阳城,那些许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齐七,你第一大队补充兵颇多,冲锋时可要看着点。别到时候部队拉不上,净给我丢人现眼!”
  “将军放心,保证第一大队始终冲在最前!”齐七胸部一挺再次立下了保证。
  “轰轰轰……轰轰”,新一轮的炮击打响。临汉门一带的城墙已经像是被人咬过一口的似的,残横断跺,碎石满地。
  一刻钟后,炮声停止。
  “冲啊……”
  “杀……”
  一阵有力地呐喊声传来,人影幢幢中,红巾军的攻城部队第一次向着临汉门发起了进攻。
  齐七举着刀盾冲在最前面,身后的第一大队疯狂的向前奔跑着。
  “快,快,赶紧上城墙,都麻利点。”急切的喊叫不时的在城墙上响起,在一个个头目的带领下上千清军再次涌上了城头。
  破碎的城头,遍地的碎石就是最好地防守武器。一个个残破的垛口不多时就被一面面盾牌堵了个严实,在他们的后面,一排弓箭手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轰轰轰——”,看到越来越近的红巾军,清军守将正要下令弓箭手射击,大炮却在这个时候再度响起。
  三发疾射,在最短的时间内二百多发炮弹落到了城墙上。溅起的碎石和着血肉四处飞落吗,而一些偏离了弹道的炮弹也无可避免的落到了城墙外,落到了攻城部队前,甚至是落进了他们的队列中……
  连最近距离射击的臼炮都无法避免的出现误伤,后阵的二十门重炮就更可想而知了。而且这其中义军的那二十门三千斤重炮。
  冒着头上的疾飞炮弹,红巾军的冲杀声始终回荡在战场上……
  措手不及的清军被炮击严重杀伤,领军副将也化作了一滩污血,当头挨了一金箍棒的清军虽然还没死,但是却已经挡不住红巾军的冲锋了。尤其是第一营随后杀上的不是张汉潮的南会军而是张世龙的第二营和火枪营。
  梁纲挥手让臼炮群迅速上城,同时重炮群也迅速靠上前,在城头瞭望手的指挥下,一边布置阵地,一边就已经开始了对后援清军的压制射击。而等到十二门大口径臼炮以上了城墙,炮兵阵地也布置完成,临汉门清军再也无回天之力了。
  梁纲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聪儿、张汉潮以及高德均,不是有了大炮就是红巾军的,都是一样的火力配置,他们能打出这样的效果吗?打得出来吗?
  这不但是部队兵员素质的差距,更是指挥官头脑思维的差距。就看王聪儿他们,手中握着大炮却连打三次三次失败,还都失败在同一弱点上,他们虽然有了先进的火力,可思想思维却还依旧停止在存冷兵器作战的模式上,又如何能最有效的利用上那些先进火力?
  三年的战斗,红巾军已经培养出了习惯与火器,习惯与枪炮作伴的战争思维,所以齐七今天才能临阵想出步炮协同作战的这一想法!这就是红巾军与襄阳义军之间最大的差距!
  精兵可以练出,纪律可以规定出,可战争思维却不见得能升华得出。毕竟两军相较,红巾军中还有梁纲这样一个二十一世纪人才。
  “上——”
  姚之福令旗一摇,战鼓声咚咚擂起,襄阳义军四部人马奔出,向着城墙冲去。事实证明,他们之前的那种吃亏占便宜都一起来的想法在战争中是多么的谎缪!
  虽然现在这冷兵器作战向热兵器作战的过渡阶段,战争的胜负成败还远不是跟后世一样一两分钟就可以决定下的,但是耽搁太多的时间,最终还是要在战斗中付出与之相应的代价的,尤其是在争分夺秒的攻城战中。
  樊城的攻城战梁纲没有参加,但看眼前义军的攻城方式和水平,真是够悬,那一仗错非是因为城内有内应在,否则的话怕还有的时间在那儿磨。梁纲没有看不起王聪儿他们的意思,只是想说,他们(她们)这些人,从农民向起义军的这一转变过程中,是肯定要付出时间和一定的代价的。交学费,不可避免。
  临汉门大局已定之后,骑兵营和第三大队就开始严阵以待,他们并没有随着义军的涌入而投入到战争中去,而是左臂上全都扎上红巾,时刻准备着进城维持持续。
  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现在不要说是义军,就是红巾军中,梁纲也不敢保证他们全都会秋毫不犯!所以一批信得过的,入城维持纪律和市井稳定的人就必须存在。
  对于这一点,王聪儿他们毫无保留的相信了红巾军,三年树立下的大好名声早就影响在了他们的心头。
  襄阳城内,知府衙门。
  厮杀声要要从城北传来,内外一片慌乱。
  “还无消息传回!?”永保一身戎装的站在大堂门口,问向身边的戈什哈队长。那人摇了摇头,“将军,仍无消息传回。”
  满脸的阴郁之气更浓,永保看见满院子的混乱,只感到无比的心烦意乱,‘苍啷’一声拽出了腰间宝剑,厉声吼道:“再有敢乱者,斩!”
  混乱的衙门立刻就为之一静。
  半刻钟后,一声急报传到。
  “报将军,逆匪已经占据了临汉门!”一小卒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大人,退吧。长门水道还有船只在……”旁边的幕僚战战兢兢的向永保进言。
  “滚!”永保斜眼一瞄,接着一脚踢飞了幕僚,利剑在手,一指那趴在地上呻吟的幕僚,喝道:“来人,给我推出去斩了他!”
  “再有敢言弃城者,誓如此僚!来人,集合城内所有官兵,与我踏平乱党,以报皇恩!”
  “踏平乱党,以报皇恩!”
  “踏平乱党,以报皇恩!”
  以知府衙门为中心,襄阳城内的清军火速集结于此,甚至都为之放弃了东西南三面的防守。
  包括水师在内,两千左右的清兵集结完毕后,迅速投入到了战场——北城。
  龙旗之下,两千余清军蜂拥而至。
  然而一时的英勇并不能扭转全局,尤其是双方十里香茶如此悬殊的时候,当一颗颗炮弹落到他们头顶,当成千上万的红巾军和义军战士扑杀到他们眼前,两千清军不多时就兵败如山倒。
  “死!后退者,死!”永保手持着宝剑,连番砍倒了两个逃兵,周围一片混乱。
  “不准逃,杀,给我杀啊——不成功,便成仁!”声嘶力竭。
  可是他一人的拼命无关大局,当一个接一个的将领死在了阵前,当一个接一个的军官选择了后退,于是全部的清兵夜就选择了逃跑。
  “啪——”一颗流弹擦着永保的额头击中了他头上的顶戴,一品的红宝石顶戴立刻掉落到地上,一抹鲜血也随之在永保额头流下。
  “将军!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旁边的戈什哈队长急的垂首顿足!
  看着前面蜂拥杀来的红巾军和义军,再看看旁边胆战心惊抱头鼠窜中的手下,永保长叹一声,举起手中的宝剑搁在了脖子上……
  知府衙门。
  段琼、段玙兄弟身边已然悄悄集结了百十号人,这是他们能够联系到的所有人手。之前永保的亲卫以及戈什哈都在,他们等在一旁是一点大的动静都不敢发出。可现在……
  “弟兄们走啊,活捉胡启瑞、张翙那些狗官……”
  与潜伏在樊城的王林相比,段家兄弟的成就不大,但是也决不小,因为身为户房典吏的二人在此之前已经顺利拿下了襄阳府库的控制权。
  “杀啊——”
  “进城吧!”临汉门外,梁纲看了眼王聪儿,翻身登上了战马。
  “进城!”王聪儿娇喝一声,身边张汉潮、李全、王延诏、高成杰、高德均等人齐齐上马。
  没有什么盛大的仪式,伴随着城内还未平息的厮杀声,梁纲、王聪儿等所有首领策马走进了襄阳城!
  比他们还更早进入城中的是骑兵营和第三营,扎着惹眼的红巾的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城北的个个大街小巷。
  不到一天时间,随着永保最后一搏的失败,铁打的襄阳城就落进了红巾军和义军的口袋。
  悲愤交集的永保最后一刻被他的戈什哈队长夺下了宝剑,架着去了长门,几十残兵败将登上了一艘早有准备的运船冲出了变换了颜色的襄阳城。
  二月十一日下,襄阳攻克。
  同时,红巾军新兵营的两个大队也在运输队的载运下,迅速向宜城、南漳两县赶去。
  城头上的青龙旗、黄龙旗已经被纷纷把下,飘扬着的变成了清一色的赤炎红旗!(义军没军旗,总不能打白旗吧?)
  黄昏,全城的厮杀声都消失了。没有急着清点府库,也没有急着抄家敛财。
  襄阳大牢前的牌坊口。
  王聪儿以下,数百名义军的大小首领、头领都一身白素的聚集在这里,梁纲也也同样在中间,同时间城内所有的义军和红巾军也齐齐在头上戴了一抹白孝。
  香案摆列在牌坊口中间,三柱清香点燃。
  “拜——”资格最老的李全高声的一叫喊。
  所有的人全部跪倒在地上。这里是王应琥、萧贵、宋相、李成贵、张添美、高成功等人死难的地方,也是宋之清、齐林二人尸首被鞭尸、分尸的地方。
  “祭——”再是一声大喊。
  胡启瑞、张翙等大小七个被俘的官员,以及战中二十多个被俘的军官,全部被押进了场上。
  一把把雪亮的大刀扬起,落下,污血哧溅,以此祭奠西天大乘教的诸位豪杰英魂!
  “来,干!我敬你一碗。”夜晚庆功宴上,王聪儿明显有些失量,但喝的显出醉态的她依旧一碗接着一碗的向周边诸人向梁纲敬酒。
  “好,干了。”一句话不多说,梁纲端起酒碗,一口饮尽了小碗中的烈酒。
  热闹的大堂上,几十个义军中最重要的首领人物人人都显出了七分醉意,血祭了宋之清、齐林等先烈,他们的心头就像是放下了重重的一块大石一样,少有的都轻松、肆意了几分。
  宴席上来找梁纲敬酒的人很多,也错非是酒碗小,梁纲连吐带泼带洒的‘浪费’了一半,如此才能在现在这时候还保持着清醒。当然了,这与他的海量也不无关系。
  “啪”,放下了酒碗,王聪儿脸颊红润欲滴,吐出了一口酒气,翻手间酒坛就又拿到了手中。心愿得偿,大仇得报,一时的形骸放浪无人不会理解。
  月上中天,喧闹的大堂终于归于了寂静。除了最坚持的梁纲外,余下的姚之福、李槐、高天德等一批酒鬼终于消停了下来。
  看着被黑女子带走的王聪儿,梁纲打了一个酒嗝,也在詹世爵的陪同下遥遥晃晃的回到了驻地,也就是城西被征用的李府。
  李家早就离开了襄阳,躲到了陈明堂(陈诗之子)经营的天门县去了。虽然那地方距离潜江很近,但是潜江教首杨起端势力尚小,虽然攻破了县城,可是却没拿到县令,让他跑到了乡下。那县令现在已经纠集起了巡检和乡勇,在当地地主、士绅的支持下与杨起端争斗不休,一时半会儿天门县还是安全的。而且必要时候,李元清手下的排帮、船队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足以保证船厂安全。
  第二天,襄阳府库。
  “总教师,梁将军,诸位首领,府库内现共存粮六万三千石,刀五千口,枪三千二百杆,棉衣九千套……”段琼拿起早有准备的府库帐薄,带领着梁纲、王聪儿等人一一看差了府库内所有的物资储备,确实是堪称丰富。
  除了钱财少了些外,其余的地方完全比得上郧县。
  “梁将军”,王聪儿听后并不多言,把咬第一口的机会交给了梁纲。这算是她的一次报恩,但也是红巾军应得的。
  “刀枪我就不要了,棉衣也不要,银钱你们分下,只要把硫磺、硝石让给我就行!”
  事实上府库中现存的黑火药也有不少,质量比起原先也高出了很多,但是梁纲依旧看不在眼里。他的脑子中,清朝‘次品’、‘腐败’的印象太过深刻了。而且战斗中,清军的床弩火箭和大炮不敢安放在城头上,却在城中布置着,只是因为冲锋的红巾军与清军几乎是首尾连在一起的,所以襄阳城内的火器并没有发挥出几分应有的作用,仅有的一些发射也只给红巾军和义军带来的些许的伤亡。
  效果不明显,就更证明不了清军火药的品质,所以想都不想他就直接放弃了。
  刀枪红巾军也用不着,棉衣,眼看着时间都是初春了,天寒地冻的没几天了,就更用不着了。而且红巾军横扫了郧阳府和均州、均县,各种收获丰富,应有尽有,哪里还会缺少棉衣?不看就连王延诏的部下,现在也都全部换上了棉装?
  襄阳府库中,现在对红巾军依旧还有些用处的就只有硫磺和硝石。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四章 用炮弹去震死他们!
  
  想守住一块地盘,那就必须要去治理。虽然梁纲不在乎地盘,也一直认为起义之初义军和自己都不应该留恋地盘。但是,襄阳与别的地方毕竟有不同,作为一处军事重地和战略支撑点,不但是它,连同对岸的樊城一起,也都要纳入义军的绝对掌控之中。好以此来作为北方的屏障,抵御南下清军的进攻。
  梁纲无意在襄樊一带纠缠过多时间,对两座城池的掌控权更无窥视之心,所以在王聪儿、张汉潮、高德均、王延诏四人还在扯皮的嘶吼,就已经早早的抽出身来,攻破襄阳城的第三天就全军整兵南下了。
  与进襄阳之时相比,红巾军的人数在两天整顿期间增加了不少,在谷城、光化和均州、均县一带,因为大水时候的放粮,梁纲的名声还是很强大的。若不是在之前的一系列战斗中折损了部分兵力,现在红巾军的总人数超过两万七千人都完全有可能。
  大军南下。
  杨新武的运输队已经得到了一次扩充,清一色的四轮双马大车,有一百五十三辆之多,比之前多出了四分之一来,他是把城内李家车马行的存货给全部兜清了。红巾军不慎重视这个,他们的后勤用不着马车,而且双马四轮大车配置太高,他们也装备不起。所有没有半点的阻碍,车马行的师傅们就被梁纲一股脑的给打包带去军中了。
  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医疗部,有了陈和轩的配合,本来人手急缺的医疗部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被陈和轩用药铺、医馆和制药厂等等手段‘勾引来’的四十三个大夫和他们的一百三十多个学徒全部加进了红巾军,使得红巾军的医疗保障水准一跃上龙门,跟之前相比完全是一场质的变化。
  扯皮中的王聪儿等人为之大掉眼珠,没想到梁纲会把关系埋得如此深,简直是滴水不漏。
  困扰了西天大乘教多时的‘梁纲襄阳盟友’终于浮出了水面,可是当年追究此事的西天大乘教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羡慕之余他们心中却更是感慨万分,“他,究竟还有多少张底牌没有翻出?”
  大军过宜县,散出去的两个大队归建,县城交给前来接防的襄阳义军,然后大军南下,直入安陆。
  安陆府现在看似太平,实际上却是北部安稳,南部凌乱,因为那潜江县就是坐落在安陆府南的。红巾军大军一路直下府城钟祥,骑兵营做先头,运输队载着第三营和炮营一部做后进,轻轻松松的就拿下了城池,不伤一人,短短一天半时间就一举扫平了安陆北境。
  天门县。
  看到眼前出现在的父亲,陈明堂惊呆了,听到李家的前后经过后,整个人更是痴傻了一样。他是万万没想到,一团和气的李元清竟会做出这般惊天动地的骇事儿来!
  足足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无可选择的拜向梁纲麾下。
  造船厂。
  陈达元也呆住了,看着眼前的陈和轩,两眼却是无神的很。“这么说……这么说恒军也是……”
  老子都是跟着逆匪干事的,儿子(陈广亮)自然也免不了。而自己大儿子跟着陈广亮做跟随,那大儿子岂不同样也是如此——
  “干就干了。反正这条贱命是梁爷救得,死了便当还给他了。”陈达元用不着做太多的思想斗争就拿定下了主意。他们一家也就是近两三年日子才过的舒服了些,之前些年头可是遭过大罪的,对官府自然不会全心全意的爱戴!陈和轩这边一起劲,只是转了几个念头陈大元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跟着梁纲干了。
  “好”,陈和轩高兴地一拍手,叫了声‘好’道,“今后你就是红巾军的水路主将了。排帮、船帮的人手全归你调遣,那些船就都是你们水营的。”
  李元清经营的造船厂规模很不小,各种做匠师傅有三四百人之多,显而言之他的排帮和船帮的人也不少,全部加起来一千二三百人是不会少。“让自己当首领,船和人全归自己指挥……”陈达元脑子嗡的一下炸了,整个人一时间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指挥上千人???这是他从来就没有想妄过的事情,这也……太不可思议,太出人预料了。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一千来人的水营根本就不是梁纲的目的,这个数字距离他的真实要求还相差甚大。
  梁纲即将要面对的可是清廷的四镇长江水师,没有个三五千人他如何能应付的下?而且今后所有的船上都要装备重炮,再配上刀枪兵和短炮兵(铁质枯松炮),每船所需人数要远超过船帮时的操纵人手。就算是以船帮现存的船只数量来计算配置,一千二三百人也不过是强强凑齐而已。但梁纲今后再造大船是势在必行,那就必须还需要大量的水手……陈达元这时还并没能完全体会得到水师主将的重要性。
  听说自己手下的一队长竟然是梁纲埋下的隐形线人,李元清当即出了一头冷汗。近日来因为去了包袱而心情轻松大畅以至于有些忘形的‘心’立刻惊醒了过来……
  二月十五,梁纲带着红巾军主力,前军、中军和后军部分人马一万多人浩浩荡荡的向着西面的荆门州开去,他此行的目标是荆门州更西的宜昌府。作为湖北最主要的硝石、硫磺产地,这里他必须拿下。
  杨起端领着自己的一两千人也跟了上来,红巾军大军入安陆,这里的官员上至知府下到巡检司巡检,除了自尽殉职和投降的的外,其余的人,包括潜江县的县令在内全都一溜烟的拍屁股跑路了。
  杨起端在潜江县没了敌手,可他毕竟不是没眼色的蠢货,现在的安陆府上上下下除了自己之外就全是红巾军的地盘,那自己若还是不知趣的呆在潜江不走,那岂不是在咯人眼吗?
  如今这年月,恶了梁纲,就是恶了襄阳的义军,那自己还能混个什么球啊?倒不如趁这现在时机还早,拉着队伍到别的地方寻地盘去!
  梁纲没有亏待他,不等杨起端拉队伍走人,梁纲就给他找了个上好的落脚之地,大军西进宜昌的第一站——荆门州州城——荆门。这儿就是梁纲给他的补偿。而至于事后杨起端能拿着荆门城跟熊道成、杨起元交易出什么结果来,那他可就不负责了。
  横着把大部队拉走,梁纲却也不担心老营和后军的余部会出什么乱子,毕竟现在是义军势大,清廷势弱,后军的人马、独立一营连同老营的两千警备营,镇压下整个安陆府不成问题。
  王邵谊总领安陆府全政,陈明堂、李永成为辅,军中十几个书记官全都放到了各县为政,郧阳书院被俘的那些秀才、举人、教授,这几天里态度好的、友善的就分配到王邵谊等人手下做帮衬,而不好的就依旧留在老营做教书匠。陈和轩和李永昌则进了辎重营,两人在王子元手下,一人只看理药材、药物存活,不看其他;一人则是什么都看,又什么都不精专。王子元在辎重营中唯我独尊好几年,现在多了这两个掣肘当然有些不爽,但却不敢得罪其中的任意一个。
  陈诗没有参合进去,告离官场这么多年,他早就没那个心思了,而是把眼光投向了枪炮火药三小组。
  事实上,不单是他,连那些书生们也对红巾军的火器制造极感兴趣,但是这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就是在现在的红巾军中,能以外人身份踏入枪炮火药三小组核心工房的人,也只是聊聊不多的几个。现在陈诗是填具其一。
  事实上此次留在安陆,三小组的工作都是极其忙碌的。李元清置下的仓库全部都是在安陆境内,尤其是天门县境内,大批大批的物资存货,三小组的任务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们全部转化成成品的颗粒火药、火枪和重炮,其繁忙程度可想而知。
  李元清,作为梁纲的老丈人,他虽然也没有进入红巾军系统,但却一直兼顾着造船厂、铁匠铺和车马行。这三样产业,到现在为止还需要他继续照顾下去……
  繁忙就是留守诸人的代名词,工作就是现在他们全部的人生。
  没有随军打仗,并不意味着就轻松。恰恰相反,安陆的留守反而比打仗更累,工作更多。谁让现在的红巾军是在猛烈扩张期间呢!
  这个期间内政的分量是绝对不逊色于军事的。
  目光转回到梁纲身上。
  大军十五当天过汉江,十六那天就打到了虎牙关下。不攻即克,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此处,然后一路招摇的杀到了荆门城下。
  到了这里红巾军才算是遇到了些许抵抗。但是这程度绝没有上一次荆门血战时来的惨烈。红巾军今非昔比,守城的清军也同样今非昔比,他们能抵挡得住熊道成、杨起元的进攻,却丝毫扛不住红巾军的猛烈一击。
  当晚,荆门城破,知州宋飞平坠城而死。
  拿下了这个点,湖北白莲教义军诸部才算是真正‘连合’成了一片。郧阳、襄阳、安陆、荆门以及王聪儿他们已经攻入的德安,全部连成了一片,在地图上已经是很显眼的一块了。
  想必在北京城里的乾隆、嘉庆父子眼中是那扎眼的很啊!
  攻克荆门城的第二天,梁纲见到了熊道成、杨起元、陈德本等人,没什么交情,说起话来也是乏味的紧。当初红巾军杀入荆门的时候,熊道成、杨起元二人根本就没有露头。虽然从他们的言谈中可以看出,几人‘革命’态度都是坚定而大无畏的。但是总归不是一路人,距离拉得太远,从心底里就亲近不起来,而不像是常打交道的襄阳义军。
  熊道成、杨起元出兵五千相助,陈德本的两千人也全部跟上,在回攻宜昌府的问题上,三人都配合的很。
  现在的宜昌(江北),绿营和水师人马相加不下五千人,荆门义军迟迟拿不下荆州城,与宜昌锋芒在背有很大的关联。他们都知道自己最大的威胁来自何方,所以对于红巾军的攻伐无疑是抱有极大地希望和支持的。
  大军从当阳进去宜昌,兵锋直指宜昌府城东湖。
  梁纲想趁着回援的湖南清军被纠缠在宜昌南部和施南府,而尽快的解决掉宜昌北境,最大限度的捞到硝石和硫磺,甚至是和当地义军建立起一条宜昌通往安陆的运输道路。
  但是他脑子忘了一点,清军将领也不是吃白饭的,几处地点的孰轻孰重他们也是拎得清的。梁纲想单打东湖,谈何容易!
  灌湾脑。
  这里是枝江县的第一险要之处,陡峭异常,其最窄处仅能供一人行走。聂杰人舍不得这个好地方,虽然在接到梁纲的信后派人夺占了宜都城,但是依旧把灌湾脑当做自己的主基地来经营。
  湖南提督刘君辅领兵两万回援湖北,到了这里之后自然就开始着手了剿匪。宜都县城义军兵少,首先就被攻克,现在宜昌府南的清军都主要集中在枝江县城和灌湾脑两处。
  那枝江县城的攻防战没什么好说的,双方死伤都不小,张正谟人力较充沛,一时半会还顶得住。灌湾脑几日前却被是攻破了大门——蔡家坡。
  清军那日夜间趁着大雨杀入了灌湾脑,一举夺占了其前大门蔡家坡。也亏得聂杰人事先前挖断了诸多登山的道路,只留下了正面一条小道,并以木石设立哨卡,义军死守之下,清军久攻不下不得不退。
  只是这样一来灌湾脑的强弱之势就已然明显,清军连日强攻,且架大炮仰头射击,稳稳占据了上峰。聂杰人今日来心急如焚,觉都睡不好,昨夜也是挺了好久才渐渐闭上了眼睛。
  可是今天一大清早就被手下人给吵醒了,以为是清军又开始进攻了的聂杰人飞速套上鞋子就奔了出门。
  “什么清兵退了?”聂杰人不敢相信的问道,现在清军可是大占上风啊!
  “元帅,不但咱们这儿的退了,县城那边的也退了,比咱们这还早……”那手下一指身边的汉子,“张元帅的人都过来了。”
  清军开始收缩江南的兵力,意欲何为?这一消息梁纲还不知道,现在的他全副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东湖的进攻之中。
  土门垭,欲进东湖,梁纲所碰到的第一关卡。
  “呵,到真是聪明!”土门垭前,看着清军在关外挖掘的一道道深沟堑壕,梁纲不仅笑着赞叹出声来。
  实在是聪明人啊!一道道沟堑将关前的空地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相互之间勾连贯通,内中暗藏伏兵,完全是防止炮击和火枪兵的利器。
  红巾军厉害的就是枪炮,近战之前一股脑的打过去,清军再高昂的士气也要低落下三分,更不要说其中蕴含的巨大的人员伤亡了。可要是把这些全都除去,只以刀枪近战论英雄,红巾军的精锐虽然强悍,可新兵比起清军或是乡勇来还真是强不到哪儿去。
  眼前的这些沟堑就能极好的防住炮击和火枪兵,人不到跟前时,任你炮打的震天响,枪放得如雨泼,我就是不露头。可你要是近了沟堑,我弓箭射、鸟枪打,亦或是拎着刀提着盾,几步跨上直接杀到跟前,火枪兵你打不了第二发。
  梁纲在脑海里甚至都为之勾出了轮廓,沟堑三四尺深,背面陡滑,正面前斜且掘有垫脚。一旦战事打起,大量的清兵就可以伏于这些沟壕之中,与城内、关上的清军护卫依靠。任凭红巾军大炮轰击,他们就是憋里面不出来,直等到红巾军近了沟壕,伏兵再齐齐杀出近战。完全抵消了红巾军的火力优势。
  挥了挥手,梁纲还是决定试探着发起一次进攻看看。可千万别是自己想象的把敌人‘强大’了,而实际上清军却依旧蠢的如猪。
  而是事实证明,梁纲之前的猜想料中了。因距离短小,挨到近处的火枪营最多放上一轮清兵就能冲到跟前。而更让梁纲感到郁闷的是,清军的守备部队果不其然的装备上了大量的盾牌、弓箭和鸟枪……
  “撤——”没有任何犹豫,梁纲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可是回到大营后他却始终想不出好的能够解决此事的办法来,“难道要用炮弹去震死他们?”这可真是一条奢侈的方法。
  大口径臼炮,能够二十斤重的炮弹,其内含十五斤——十八斤重不同分量的火药。巨大的爆炸威力足以让方圆五米内的所有生物死绝!
  梁纲一瞬间甚至由此想到了淮海战役中大发神威的没良心炮。
  “啪——”狠狠地一拍桌案,决定了,梁纲决定了,明天上午之前,自己若想不出第二条更有效的解决办法,那么就用炮弹去震死他们!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五章 红巾水师
  
  “轰……轰……轰”
  每一次炮响后,红巾军的大口径臼炮炮群阵地上都会响起一声同样的吼叫:“调整射击诸元,调整射击诸元……”
  “轰……”,又是一声炮响。
  “正中目标,调教完毕。”
  “各炮位以四号为准,减算各自间距。”
  “一分队完毕。”
  “二分队完毕。”
  “三分队完毕。”
  “所有炮位,全部都有,十轮齐射,准备。”
  “预备……”
  “预备……”
  “放……”
  隆隆的爆炸声彻底响彻了天地,每一发炮弹爆炸都像是打了一个晴天霹雳一样,震破人的耳膜。
  十二门大口径臼炮,五轮齐射,一百二十发炮弹倾泻到了沟堑区。一个个早有心理准备的清兵紧紧地趴在沟壕底部,两手死死的捂住耳朵……
  心脏在颤抖,大地也在颤动,这简直是堪比十八层地狱的煎熬,清兵们趴在沟底,像是最渺小的虫蚁一般,恨不得把头把身子全都埋进土里。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是趴在地上默默地祈祷着自己好运的降临……
  地动山摇,一轮齐射十二枚重型炮弹的齐齐爆炸,那声势连在一百多米外观阵的梁纲都感觉口舌发干。而沟堑区内的清兵,如梁纲所愿,纷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波震之中。他们身上没有伤口,却又一个又一个的小红点,口鼻甚至是耳朵都在流血……
  “命令重炮群轰击土门垭——”梁纲扭头向身边传令兵说了一句,令旗摇动,‘轰轰轰——’,连连的炮击声再次响起。而此时的沟堑区却已经成了一片死域!
  土门垭的清军还在坚持着,他们唯一还能给予信心的就是关前的沟堑区,那里藏了整整八百清兵,占了土门垭总兵力的一半还多。
  第二营列着散散的队形冲进了沟堑,少许的几声拼杀声后第二营完全占据了沟堑。
  拼杀声被隆隆的炮击声所淹没,在梁纲,在土门垭清军看来,那就是无声无息的,第二营没遇到一丝的抵抗就完全占据了沟堑……
  “里面的自己人呢?整整八百人啊,就全都完了?”土门垭清军的最后一丝信心也断绝了。所以当炮弹向关内延伸射击,当红巾军呐喊着向着关头发起进攻时,关上的清军抱头而蹿。
  “让义军打扫战场,这里面的尸体都抬出来。”指着沟堑梁纲说道,“拾到的战利品全归他们。”
  “是,将军”,一亲卫骑马而去。
  梁纲扭头望了望跟在右侧的义军阵列,看着骑马在阵前的熊道成、杨起元和陈德本三人。他下令让出所有的战利品,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瞧不上眼,也可怜荆门义军,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震慑。让义军他们上下人等近距离的看一看沟堑中清兵的死样,让他们真切的体会一下红巾军的厉害。即便从始到今,熊杨陈三人对自己都是恭敬有加!
  大军攻克土门垭,府城东湖就彻底的暴露在梁纲的兵锋之下。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也接到了暗营传来的信报——江南清军过江了。
  “他妈的,也太背了吧?”梁纲郁闷骂道。三天,只要再给自己三天时间就能拿下东湖府城,可偏偏清军大队人马这个时候过江了。
  刘君辅的两万清军,除了五六千人马放在了施南府和巴东外,余下的全部于昨夜度过了长江,现在已经进入了东湖城中。那城中的人马猛一下增长了十倍!
  自从火器营事件之后,清军水师就开始在江面上进行广泛巡哨,运送清兵的时候更是左右前后不准有什么船只在视线范围内。岳阳镇水师的主力现在已经全部抵到了宜昌,三十多艘战船和五六十艘大小快船、巡船,当然护得住江南人马的运送安全,时小迁的暗营人马虽然一直都在江边留心着,可是真的一点动作都做不了。
  东湖,宜昌知府衙门。
  梁纲在这儿发愁着该怎么办,清军的刘君辅同样也在发愁该怎么打!红巾军他是知之甚详的,长炮、短炮和火枪,完全不弱于当初的火器营,自己手下的人马正面和他们硬拼太过吃亏了。
  在湖南战场上,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火器营的犀利的。刘君辅绝不会拿手下的万多将士性命开玩笑。
  正面对阵不成,全军守城同样也不成,那纯粹是缚住了手脚让红巾军来欺负,有大炮在手,东湖的城防就是再坚固也只能是一盘菜。
  “夜袭?夜战?或是打巷战……”刘君辅陷入了沉思。
  宜昌总兵府。
  梁纲发愁,刘君辅发愁,杨延彰和卫国雄也在发愁。
  “兄弟,我看那炮还是全交给刘军门的好,这事儿可瞒不住人。”杨延彰说话的时候感觉着自己心肝都是疼得,那四门炮可不是大清自己造的将军炮什么的,而是火器营配的从罗刹国买来的好炮。
  火器营掉江之后,残存的火枪兵被调去了武昌,杨延昭这个地头蛇和卫国雄这个坐山虎,眼睛就盯上了江里的那些沉船。虽然知道在长江底下不好捞,但二人还是垂涎欲滴。
  只是正月里天太冷,没办法弄,到了二月开春,卫国雄、杨延彰两人就合伙搭起了班子,忙碌了半个月一共捞上来了七十多杆枪和十一门炮。杨延彰出力的少,分得了三十杆枪和四门大炮,剩下的就全归卫国雄了。
  现在局势紧张,梁纲的大军已经杀到家门口了,刘君辅人马锵锵到,多倒是多,可是战力不济,尤其是火器方面,比起红巾军差远了。稳定下后,刘君辅肯定是要打那些大炮的注意的,而为了大局着想,卫杨二人也应该主动把炮献上。
  可是刘君辅是湖南的啊,这大炮一送就全是砸狗的肉包子了。杨延彰自己是陆军都心疼,卫国雄这水师总兵就更不用说了,七门大炮他可是更新换代了两艘战船的火力系统。
  “唉……”卫国雄叹了口气,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第二天,清军没动窝,梁纲也没呲牙,两军各守其土,土门垭到东湖府城间十几里路的空间是一片寂静,但这只是大战前的寂静,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紧张而肃杀的气氛,让那些一开始时并不准备抛家弃舍的老百姓都开始拖家带口的逃难去了。
  计划被打乱,东湖这块肥肉成了能把人大牙崩掉的钢板,一时半会儿的梁纲都有些不想打了,至少他不愿意死磕东湖府城。
  又一天的休整过去,第四天熊道成和陈德本两部义军开出了土门垭,向着北边的黄柏河转进,过了黄柏河,再过了雾露河,他们的兵锋就可以伸到兴山了,也就把东湖城外围的西坝和南津关全绕了过去。
  义军杀到兴山,拿下县城该不费吹灰之力的,而后眼光就可以瞄向归州(秭归)了。甚至再大胆一点,渡过长江同宜昌府江南的义军联合一块,一举拿下巴东也是正常。
  刘君辅自然不能白看着鄂西重镇归州陷入敌手,得知消息后就立刻派出了两千人马前去支援,同时卫国雄的岳阳水师也调去了一部分。
  “两千人马!!?”
  听到消息后梁纲都感觉寒颤的慌,东湖城内一万四五的人马(陆军)分出去两千有个屁用,红巾军要打照样有的一拼。可是他手段是全都用完了,身边的义军只剩下杨起元一路,就是也支过去,最多不过是再拉出一千清兵去,东湖清军元气也不伤。
  梁纲还准备等,两军在土门垭、东湖城转眼就又相持了十天。而且这样等下去也不错,对他有利,因为时间越长他手中的枪炮就越多,并且现在红巾军的火药储备量还是极其的充足。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四面无忧,都支撑得下。
  西北方,陕西、山西的兵马已经杀到了郧阳,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破陈金生等三部的死缠烂打,被堵在了那里。
  正北方。依靠着襄樊有利地形,襄阳义军顶住北方南下的清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现在部分义军主力还仍在向鄂东进攻,那里的清军兵力有限得很,防守都困难,进攻就更不行了,只还靠着汉阳水师来维持局面。
  而南面,也就是梁纲宜昌这里。刘君辅这一过江,宜昌南部的义军就彻底的解放了出来。得了教训的聂杰人和张正谟再也不死守地盘不动弹了,联合了林之华、覃加耀两部,半月来复克了宜都、松滋、百里洲等地,声势渐长,已然耍到了荆州城边上。
  所以,就这样的局面下,两军一直就这么耗下去,梁纲还是愿意的。等到安陆来的大炮装备了部队,炮营火力再度加强后,大军进攻也不是不可以的!
  可是现实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就在东湖两军相持的时候,湖南战场上又一批清军北上了,整整三万人马,七个总兵,统帅者原湖广总督福宁。
  消息传到土门垭,梁纲一阵头疼,有了这一部援军,两军会合后清军的总体实力就绝非现在的红巾军可以抗衡的了。攻城,想都不要想;野战,危险性太高;最后只能防守。
  撤军,召回熊道成、陈德本两部,红巾军、义军全部撤回当阳。“哐当——”一锤猛砸桌面,梁纲郁闷的下达了撤军命令。
  安陆府,天门县。
  百业凋零,起义给社会带来的冲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散去的,即便红巾军有着上好的名声和信誉,也照样是如此。
  在这一片凋零之中,李家的产业却依旧保持着红火的勃发力,造船厂、铁匠房一直都在全力的运动着,而这其中的原因,却是谁都知道的。
  船厂中,四个船坞都在加紧的施工着,早在年后正月李元清就让手下师傅铺设的四条大型龙骨,那时候师傅们还不理解,因为如此大的龙骨,这四艘沙船的规模已经达到了载重三千石这一级,明显超过了原先造船厂所产船型规模。而已造船厂三四百人的规模,也不可能同时搭建这样的四艘大船。
  但是船厂是李元清的,老板要干什么,他们这些师傅就只能干什么。红巾军开到天门以后,一声令下,所有在水边讨生活的人,所有的木匠、船匠全都集中到了李家造船厂,却出的人手立马就凑齐了。
  那些被刀枪逼着的师傅们这才知道,原来人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准备了。
  人手充足,木料充足,又有刀子在后逼着,钱财在前钓着,船坞上的施工速度极快,到现在位子,四条大沙船已经完工了大半,最多再有半个月时间就可以下水了。
  载重三千石级的沙船,用以后世管用的吨位来言,那就是三百五十吨到四百吨左右,决算不了大船,就算是在这个年代也只是小船。休说是西方,便是在东南沿海和运河上,四千到六千石载重的大型沙船也有不少。
  但是运货用的沙船和现在船坞中建造的这四艘沙船,内部结构是完全不相同的。就如六千石载重的大型沙船决不能和真正的七八百吨级战舰相提并论一样。
  沙船有许多特点:一、底平能坐滩,不怕搁浅。在风浪中也安全。特别是风向潮向不同时,因底平吃水浅,受潮水影响比较小,比较安全。二、能调俄使斗风,顺风逆风都能航行,甚至逆风顶水也能航行,适航性能好。三、船宽初稳性大,又有各项保持稳性的设备,所以稳性最好。四、多桅多帆,帆高利于使风,吃水浅,阻力小,快航性好。
  而且沙船采用的是平板龙骨,结构强度比其他同级帆船大。采用多水密隔舱也提高了船的抗沉性,就是在七级风中也能航行无碍。
  梁纲现在也就是在长江里混,沙船可以说是他现在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了。
  船首、船尾炮各一(十斤炮),船舷炮每侧各五(八斤炮),一艘沙船载炮十二门。除此外还配有十架床弩火箭和八门可直射的大口径短炮。
  如果所有装备配置能顺利完成,那么有这样的四艘战船做主力,配以余下的三十多艘小船,对抗岳阳水师和汉阳水师,梁纲就真的不怕了。
  无可否认,到了十八世纪末这个年代,西方的海军水平已经远远地将中国海军甩到了孙子辈去了。梁纲现在还没能力去建造更大吨级的战舰,但是这并不耽误他现在就去全力的借鉴学习欧洲海军。
  西历1750年前,海军战术一直是既简单又原始的。交战双方的舰队均排成纵队(舰队纵列)航行,航线互相平行,这样才能互相靠近,进行舰对舰的交锋。各战舰以舷侧相对进行战斗,有时,实际上是舷侧靠着舷侧,用炮火猛烈对射,直到一方屈服为止。在这段时期里,英国虽始终掌握着制海权,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运用了新的海军作战思想,而是因为他们强大的舰队始终掌握在他们中的最卓越的海军将领手中。
  不过每一次军事改革都是从一批天才而胆大的将领手中开启的。十八世纪的下半个世纪,英国海军军官中的一些人就一个新的战术派别进行了大胆的尝试并取得了成功,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多次的英法海战中,一些指挥官就曾指挥着自己的舰队向着敌舰扬帆冲击,突破敌舰防线,将敌舰分割袭击,集中优势炮火接连摧毁了它们的舰只。到了梁纲现在这个年代,海战便增加了这种作战方法,给无趣的海战增添了一笔彩绘,但实际应用中仍属罕见。
  美国能够独立,法国在其间起到了极大地作用,非是其间法国对英国的海上霸权提出了第二挑战,美国能不能独立还真是两说。
  英国的战舰始终掌控在英国最卓越的海军指挥官手中,在这批人的引导下,英国海军在技术上素有突出的创造性,不过这种创造性发挥得有点过晚,最终它未能保住北美的大片殖民地。
  美国独立战争期间,英国海军在海军炮上进行了许多项技术革新,使其舰炮火力持续优势,从而保持了它的海上霸权。这些技术为英国海军压倒法国出了大力,但是这样的技术革新一旦出现就很难完全保密。
  战后没过多久,整个欧洲就已经尽人皆知,葡萄牙甚至是海商的武装商船上都有了应用。陈广亮把它们详尽的介绍了过来,梁纲新建的水师上就在引用着这些。
  这种革新包括一种燧发机装置,它产生火花进入火门从而引起点火,代替了过去松散的点火药和火绳杆点火方法;另外火药盒也有了改进,他们把火药和弹丸之间的填弹塞弄潮湿,以防过早发射;在防止后坐力的驻退索上增加了金属弹簧;炮架轮子的下面放置了斜面木块,这样,便于炮架吸收后坐力;他们还装置了滑车组滑轮,使每一门炮可以向右或向左旋转,这是海军射击技术的一项重大进步,从此,不必为了瞄准目标而将整个战舰作直角旋转了。再有就是向木制的敌舰发射炽热的加农炮弹。英国最早于西历1782年的直布罗陀海战中采用了这种技术。这种炮弹极易燃烧,命中目标也比较精确,与过去效果没有把握的漂浮式火攻船和火攻筏相比,确是一项很大的改进。
  英国海军还采用了大口径短炮,以此来增强舰炮的火力。这种炮炮膛短而粗,能够发射32磅甚至更重的炮弹,其近距离的摧毁能力大大超过了当时战舰上的12、16和24磅炮弹。大口径短炮的造价比长炮低,炮身又轻,便于操作。
  这种短炮在梁纲看来就同枯松炮差不多,一个理儿,只不过是把零碎的铁屑、石子换做了整体的铁弹。射程并不太远,若说船上的十二门重炮是远程火力,十架床弩火箭是中程火力,那这八门直射短炮就是短程火力,并且同直来直去的床弩火箭有一定的功能重复嫌疑,只是相比较前者,后者的穿透力强上不止一筹。
  这东西陆军也用得到,之前时候炮组就已经铸造出了几门给炮营装备上了,铁模都还在呢,所以再铸造出来一批也是举手之劳。
  船厂在忙忙碌碌,炮组在忙忙碌碌,火枪组也在忙忙碌碌,火药组、车马行、床弩火箭的制造处都在忙忙碌碌。
  新编练的水师还在用新出炉的重炮、床弩进行射击训练,就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梁纲把消息传来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六章 超越时代的防御战
  
  “全运过去!”王邵谊一言断决,拍板拿定了主意。荆门之战才是红巾军最重要的命运之战,岂能因小失大?“通知时小迁,水龙队调回张池口驻防,封死通江水道。”虽然床弩火箭、长短大炮全调去了当阳,可是张池口水道也不是不能死死封住的。有了暗营的水龙队在,绝不会让一艘清军战船闯进沉湖来的。
  (张池口——连接沉湖与汉江的唯一水道;沉湖——李家造船厂所在地,红巾军水师所在地。)
  当阳。
  大军撤回,梁纲立刻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守,一刻钟都不敢耽搁。
  七千义军五千撤回了荆门,两千由陈德本率领合同当阳剩余一千多义军一同入安远。调张世龙的第二营回撤虎牙关驻守,并嘱令他可就近截取安陆送来的火器、弹药。
  而红巾军一万多主力则全部固守当阳县城,在开回的第二天起就已经全力发动,抓紧每一刻钟时间的在修筑城墙攻势。
  瓮城、城前阵地,战地堡垒……非是时间紧张,梁纲都想在当阳四门外各修筑起两座碉堡、炮楼了。
  火器化的不同,使得红巾军的防御战较之义军和清军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毕竟五百火枪兵已经颇成规模,可以在正面战场上打一打了,再配合上炮营的绝对火力优势,和城前防御工事的便利,将当阳城变作一个绞肉机也未尝不可能!
  清军这次调回了三万兵,连同刘君辅的两万人马,五万人应该已经到了湘黔清军的极限。毕竟那里还有湘黔义军在依旧高举着大旗。
  “挡住了这一波,南方几个月内就可暂时无忧了。”梁纲还不知道乾隆已经开始调集江西、安徽和广西的人马进入湖北和湘黔战场,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两湖这一片。虽然心中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清军的后劲就越大,打这种地盘战,红巾军、义军就越不占优。可是为了组建中的红巾水师,他只能期望时间能拖得越长越久……
  当阳是一座小城,虽然长坂坡大名天下闻,可是小城依旧是小城。只有两三万居民的县城到现在为止已经空了大多半,这让红巾军没了太多可征调的民壮用,但也极好的解决了修筑、加固城防的砖木用度。
  大片大片的房屋在短短十日内被推倒和拆卸,用得来的砖石木料,红巾军不但在东西南北四门内修筑起了四座两丈半高的瓮城,还在县城内依照着残垣断壁和大街修建起了好几道迷宫式的胸墙防御工事。而在四座城门外面,各自正对着城门楼的巴掌大范围内,四个五十丈长、十丈宽的防御阵地同样修筑完毕……
  以砖木结构或是土木为主的各种防御工事,坚固上自然不能和用青砖大石筑成的城墙相比,如那四座瓮城,表皮里面填的全是粘土。但是,这也不是说它们就没有一点可取之道的,非是牺牲了质量,又如何能换来了超高的速度?
  而且也不是没有例外,城外的那些战地碉堡,就个人评价来说,梁纲觉得它们一点也不比砖石结构的城墙差了,毕竟是用上了土水泥的。
  真正的水泥梁纲没那个本事造出,可是土水泥却是容易,一点问题都没有。小时候他在老家时,村子里用土水泥的还是不少的,耳闻目睹,早就记在了心里。
  土水泥配料普遍,生产工艺更是简单,以石灰石和粘土为主要原料,经过破碎、掺和、磨细制成生料,送进土窑中煅烧成熟料,再加入适量的石膏磨细就成了。
  用的时候和水泥一样,同石灰、砂子和水配制,搅和均匀之后,抹个地坪、搭个灶台,甚至是房屋,都不成问题。质地固然比不得真正的水泥,可比起粘土来却是胜过太多了。
  城外的战地堡垒都是要防炮的,质量上绝对要过硬,否则的话对红巾军的防御计划就会有所影响。这种情况下单用砖木、粘土就太不可信了。梁纲脑子里就想起了土水泥,而恰巧的是县城不远处就有土窑。
  石灰石整个湖北到处都有,烧制土水泥是水到渠成,而非是石膏,也就是《神农本草经》里所说的细理石当阳太少,连城内的瓮城梁纲都会用上土水泥。
  二月底,当阳的防御工事修筑告一段落,湖南来的三万清军也赶到了宜昌。大军兵锋之下,无论是聂杰人、张正谟还是林之华、覃加耀全都避了开来,没人敢去阻拦一下。
  福宁率军赶到长江边上,在岳阳水师的载运下,三万大军只两天时间就全过了江。
  时间进入三月,当阳之战一触即发。
  事实上福宁有四条进军路线,两入郧阳、两入荆门。打当阳只是后者的两条进军路线之一。
  入郧阳:一、大军直上鲍家山,由那里走粉清河杀入房县、保康间;二、入夔州(重庆),从那里北上大宁,然后进入竹溪县。
  郧阳府清军若得复,义军形势将必然为之一变。
  入荆门:一、打当阳,然后杀到荆门城下,破虎牙关最后杀入安陆;二、打安远,舍当阳不战而打荆门城或是再绕过荆门直接杀到虎牙关。
  可扫灭荆门义军和红巾军主力,去掉义军一只臂膀。
  四条进军路线是两个处置方法,从战略大局上看,入郧阳为上策,这样福宁部就可以和陕西、山西兵马汇合,尽快击破郧阳义军,威逼襄阳义军老巢,一举揽回湖北战局。但是福宁却一眼就看中了当阳,看重了梁纲,看重了红巾军。
  在湖广主政这么多日子,他是深深知晓红巾军的祸害的,尤其是在北上的路上,毕沅连续的给他寄来书信,告诉他了大量的安陆府的情况。比如说红巾水师、比如说大炮、床弩……
  不用再让直觉来告诉自己,摆在眼前的事实就已经让福宁明白,谁的威胁更大,也让他做出了更直接的判断——直打当阳,坚决剿灭红巾军!
  南门外,绵绵不息的战鼓声响起,黑压压的清军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行军蚁一样蜂拥而来,杀喊声震天。
  四万清军,福宁领来了四万清军。除去南掉巴东的三千清军外,现在东湖、兴山、归州等地只有两千不到的清兵。福宁这是要破釜沉舟,下血本了。
  南城门下,第二、第三火枪中队已经进入了城外的阵地,三百人三列排队,一百人为一列,各站在一道深深地堑壕中。
  五尺深得堑壕有四尺来宽,火枪兵匍匐射击的时候,身后的空挡足以让一人奔跑。这也是为了在必要时刻迅速调遣刀枪兵上前支援。
  在五尺深的堑壕里匍匐射击,人可能是很不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堑壕的正面每一个火枪兵的站位上都被特意挖成了一个弧坡,人完全可以趴在弧坡上射击。
  前膛燧发枪是不能平着装弹药的,一枪击发后,需要把枪口树起来进行装弹。那时火枪兵只需要把身子一挺从弧坡上起来,然后在站位上退下一步,接着就可以站在堑壕底部给火枪进行装弹,四尺来宽的空间足够他们舒展动作。
  阵地只有十丈的宽度距离,堑壕总共挖了六道。前三道火枪兵堑壕,说是都是五尺深,可实际上却是一道比一道高。为了防止在三道齐射和自由射击的时候后面人打到前面的自己人,这堑壕修筑的时候第二道比第一道,第三道又比第二道,前后都要高出大半尺去。等到第三道时,已经比第一道高出了半米了。这也使得堑壕底部位置相应的也发生了变化。
  第四道、第五道是储兵堑壕,里面全是刀枪兵、盾牌兵,还有一部分弓箭兵。第六道就是后勤堑壕,里面有伙房、医疗处和弹药储备处三个部分。堑壕宽度被加到了一丈有余,深度也加到了六尺半深,顶上很多地方都棚上了圆木和门板,特别是弹药的储备地,完全是按照战地堡垒的程度修筑的。
  阵地区除了六道堑壕外,剩下的那就是一个个的战地堡垒了。这些堡垒全都修筑在三道火枪兵堑壕以内,在第三道和第四道、第四道和第五道堑壕之间。东西南北四门外,每一处城外阵地上都有八到十二个不等的战地堡垒,里面装备的非是床弩火箭就是大口径直射短炮,针对的全都是中短程距离的敌人。
  四处城外阵地在梁纲看来完全是超时代的,但可惜的是他手中只有五百火枪兵,按城下三百、城头二百的布置,只能照顾一面。也就只能当做可移动火力,哪里需要那里搬了。
  南门,今天整个火器营就部署在了南门,他们和红巾军的第一营以及新兵营的两个大队,所需要面对的就是城外的四万清军大军。
  四万人马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排列成整齐的方阵,铺撒在二里宽的正面上,一门门大炮排列在正前方,铁青地炮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死亡的幽寒。
  距离相隔的太远,就是用最好的望远镜都梁纲无法看清对面的人脸。只能看到一个个蚕豆大小的人影挤满了当阳城南,最醒目的就是那杆高高竖起地帅旗,只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牙签般长短的一条小线。
  几十门大炮排列着,没有打过真正火器化战争的清军依旧按照老一套把大炮摆在全军的正前方,而过一会儿后,他们的炮兵也肯定会竭力的推着炮车向当阳城头杀来。除此外还有不少的床弩火箭,清军家底厚实,梁纲虽然不惧怕,可现在看了也感觉着倒牙。
  “进攻!”清军指挥处,福宁收起了手中的望远镜,一挥手下到了进攻的命令。
  对于梁纲在当阳城内外的动作,他多少也知道一点,刘君辅、杨延彰这些日子来向荆门派出的细作、密探始终都没挺过。虽然城内他们进不去,可多少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那现在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吧!”梁纲起兵以来,防御战打的一直都很漂亮,从彭之年开始清军就没谁能在红巾军防御时占到便宜过,现在福宁来了,自持有四万大军在手的他就要碰一碰防御中的红巾军。
  “盾牌手、弓箭兵,前进——”清军阵前,传出了一声声号令。
  咚咚的战鼓声擂起,一千提着重盾的盾牌手齐步向前,在他们身后,是被掩护着的一千弓箭兵。
  “炮队上前——”当福宁再次下令。
  呼隆隆的,阵前几十门大炮被马拉着,炮手推着全力开动了起来,而其中的十一门俄国造大炮就显得轻便了许多,金属的炮架看起来比木质的炮车沉重,可实际上引动速度却是快上很多。
  “将军,是不是开炮?”等到清军进入了十斤弹重炮的有效射程之后,贺图尧向梁纲询问道。柳严辰已经回到了炮组主持铸炮工作,这炮营就交给了贺图尧来管理。也不知道是不是梁纲招的这批人中没有炮兵天分超群的人在,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能找出一个令他心满意足的炮兵指挥官来,柳严辰不行,这眼前的贺图尧也不怎么样。
  “开炮!”梁纲果断下令。虽然知道这只是有效射程的边缘,这么远的距离,炮击的准确度肯定没个谱,但是打响第一炮伤到第一个人,就意味着是在告诉清军,你们已经进入了我们的大炮的有效射程之内,而你们的大炮却还没进入到自己的有效射程,我们的大炮打的比你们的远。
  “轰轰轰——”四门十斤弹重炮轰鸣作响,炙热的铁弹从炮口飞出,远远地打落到清军序列中。
  排出长长的一列横队前进的清军吃到了苦头,四枚毫无准头可言的炮弹愣生生的有两枚击中了他们,铁弹毫不费力地穿透了横队战列,带着血肉跳跳蹦蹦的滚向了后方。
  加了铁板的重盾能挡住火枪子弹,但在炮弹的冲击下却依旧毫无抵抗力可言,咔嚓的撞击声中铁板变形,重盾破碎,十斤重的铁弹如过无物一样打断了盾牌手的身躯,然后穿过跟在其后的弓箭兵身体,接着再破碎了一面盾牌,洞穿了第二对盾牌手、弓箭兵的身躯,带着四条人命蹦蹦哒哒的又滚出去了十多丈远。
  八条人命,用去了四枚炮弹,颇有些得不偿失。长长地横列战队中,两个极小的豁口也丝毫无关大碍。
  就物质上而言,清军丁点事儿也没有。可是在精神上,那却是极沉重的一击。
  后阵的福宁脸色立即为之一变,十一门罗刹国造的大炮都还没进入射程,对方的大炮却已经开始打了,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可是十分信任火器营,也就是那十一门大炮的,现在如此大的落差,简直是给人给当头打了一棒。
  火器营的枪炮在湘黔战场上被清军奉为神器,可福宁等人又怎会知道,他们自以为的‘神器’只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俄国货而已。在现今的这个世界上,俄国枪炮在欧洲的代名词就是粗糙和落后,它们的水准绝对代表不了世界真正的一流水平。
  落后,严重的落后,时代性的差距,不能不说,是中国这个火药发源地的巨大悲哀!
  靠近,靠近,再靠近。
  城头上的八斤炮也开始发射了,而清军只要再靠近半里地,剩下的大炮也可以发射了。事实上他们现在发射也可以。
  铁青的炮身泛起幽幽的冷光,好似能夺人心神一样,炙热的炮弹喷薄而出,一道道耀眼的流星滑过,伴随着震耳的响声,必有一股股的硝烟升腾。
  渐渐的,当阳南门城头上空已经被整个笼罩在烟雾之中。
  暖春的三月,不时的吹来一股股的春风,上空的硝烟挡不住大风的席卷。但是一片片硝烟刚被卷走,另一股股硝烟就已经再次从城头升腾。
  “轰轰轰——”
  “轰轰轰——”
  清军的大炮也开始了轰鸣,就是那九门俄国炮,移动中这些大炮无一例外的成为了比清兵更受重视的目标。出阵时的十一门俄国炮现在还能剩下九门已经是好的了。
  相比较沉笨的,移动速度更慢的清军大将军炮,它们的损失已经很小了。
  九门大炮击射,立刻就引起了梁纲的注意,不需要他多说,贺图尧已经在指挥炮兵瞄准那九门大炮进行射击了。
  不过在把他们全部都打倒之前,南城墙内外和其上的红巾军还需要受到一波波的弹雨洗礼。
  人烂,再好的武器也不行。虽然俄国炮不是什么最先进最精准的大炮,可是清军炮手的水平委实需要提高。他们的炮弹前几波大都落在了红巾军前线阵地前一两百米的地方,或是直接飞到了城墙后面。偶尔有几颗超常发挥的,落入红巾军城外阵地或是城墙上的,也没有见到有几个红巾军伤亡。
  足足打了六七次,炮弹这才找到了准点,落到了城墙上,可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多钟,开炮时的九门大炮是只剩下了区区两门。
  但万幸的是他们给其余的大将军炮吸引了炮弹,创造了机会!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七章 防御战——战争之神的对决
  
  百炮齐鸣!?应该还没那么多。但是能肯定的是,当阳这一战,红清两军投入的火力之众绝对是中国百年所未见。
  而单以陆战来论,可能清军入关之后都还从未发生过规模如此之大的炮战,更间质量绝高。
  福宁北上的时候,在湖南各线收拢大炮,具是三千斤以上的重炮,而只有千把斤的小炮什么的(1),却根本没有拿来献丑,总数有五十二门之多。后加上卫国雄、杨延彰所献的十一门俄国炮,当阳城下的清军大炮为六十三门。
  ps:清军的战船小,水师用炮和陆地重炮完全是两码事。能够水陆兼用的大炮都是千斤甚至是之下的小炮,绝不是真正的重炮。而清军中书面上看起来大炮尊位众多,可实际上大部分都是以小炮为主。
  梁纲的红巾军,重炮本只有二十门,可是添了安陆上来的一批大炮之后,重炮总数猛然增加到了三十四门,其中十斤弹重炮四门、千斤重炮八门、八百斤重炮十门,六百斤重炮则还是维持原数不变——十二门。
  最后者是因为这种型号的六百斤炮属于红巾军的正在淘汰品,日后虽然还会有五斤弹重炮编列军中,可是其有效射程绝对不能只有两里地。技术都是在一点一滴的积累中爆发的,三年的铸炮生涯,炮组师傅的水平在慢慢的提高,产品的性能也在慢慢地改进!
  随着十四门重炮抵达当阳的自然还有一批直射短炮和床弩火箭,而错非是在虎牙关留下了一批,当阳的城防还会更加坚固两分。
  但即便是如此,南城门上的二十二门重炮在于清军的对射之中也依旧不落下风。
  先进的瞄准技术和千百次的操炮是他们在炮战中鼎立的最大资本。比如说最近的一次技术革新,是陈广亮无意中从一艘葡萄牙武装商船上得来的技术——正切表尺,一种出现已经有一段时间在欧洲却还未流行开来的一种瞄准技术革新。
  这种瞄准装置安装在炮尾,上面装有水平仪和一些代表仰角和射程的刻度分划,与安装在炮管中部或是炮口的准星相配合,利用三角学上的正切关系可以很快的确定炮击的仰角以及和其对应的射程。梁纲稍微的进行改进之后都拿到了火枪上使用,反正一切数字都在,又用不着炮手和火枪兵自己去学。而实际上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变动是真正的歪打正着,这种瞄准技术与后世的现代步枪上使用的表尺已经非常接近。
  大炮上只要安装上分离式瞄具和正切表尺,这样即使炮手被硝烟遮掩住了射线,也可以依照这装备刻度继续射击。十八世纪末的火药可不是未来的无烟火药,不但是大炮连火枪都一样,开了几轮之后炮手、火枪兵的视线就全被硝烟给遮掩住了,虽然那硝烟是白的。所以这种瞄准装置,无论是炮兵还是火枪兵都是极有用处的。
  十一门俄国炮剩下了两门,而五十二门大将军炮此时这还有三十七门在。另外的十五门,非是被炮弹砸飞,就是驮马受惊,炮车被掀翻,总之是已经排不上用场了。
  “轰轰轰——”淡黑色的硝烟升起了一片,三十七门大将军炮射程内射击也是不能小视的。
  城头传来了惨叫声,但好运的是只有寥寥几颗打中了城墙,其余的跟之前的炮弹一样,不是落在了城前就是飞进了城后,伤亡并不大,至少还没有一门重炮因此轮射击而毁灭。
  “轰轰轰——”城头的红巾军重炮在还击,与对面的同行相比,他们的职业水平是高得多了,而且神色都相当的镇定。
  已经只有调整了目标的红巾军重炮在这一轮中收获不小,两门清军大将军炮被轰散,与更远的俄国炮相比,两里地之内的大将军炮无疑更容易瞄准。
  福宁的脸色更加青白了,嘴唇尽抿,举在手中的千里镜(改个名了)都快被他握变形,两只手上青筋暴露,关节处都发骨白色。
  千里镜中,他清楚地看到一门大炮被轰散的过程。炮弹并没有精准无比的砸到炮车上,可是落点却是正对应着的。蹦跳而起的炮弹装在炮车上当即就把笨重的炮车打个稀烂,那崩裂四射的木头碎渣杀伤了好几个周边的炮手。大将军炮的炮身被这一撞整个翻腾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到炮车残木前……
  “打准一点,给我打准一点……”福宁内心中在咆哮,在愤吼。
  “轰轰轰——”再一轮炮击打来。
  “咚——”响亮的撞击声从不远处传来,崩裂的城垛碎石四散。惨叫声中,梁纲转头去看,却见一道虚影猛的从额前晃过,以梁纲的反应力都来不及躲闪,接着感觉到额上一热,一溜鲜血就已经滴到眼角……
  “将军”,詹世爵大惊失色,提着盾牌抢步到梁纲身前。
  “先下城吧!!”他眼睛中这四个字都能冒了出来。可梁纲依旧摇了下头,对詹世爵乞求、担忧的目光视而不见。
  简直是笑话,这个关头自己怎能下城呢?那该多影响士气啊?
  虽然城上的二百火枪兵和刀盾兵等一系列非炮兵以外人马都已经被他遣下了城,但他是决不会走的。
  贺图尧在一心一意的指挥着炮群,并没有发现梁纲受伤的事,否则的话怕是立刻就会加入劝言的序列中。
  “射击,给我打——”摆手擦掉了额头血迹,梁纲高声一呼。让周边发现他受伤而略见惊慌的炮手们士气立刻提了上来。
  “咚——”连连的炮击中,一声,闷响传来。梁纲拉看詹世爵的保护,眼睛一些就看到了声音的传来出——城门楼。
  不,现在已经不应该说楼了,而应该说是城门房。梁纲久用大炮,深知道炮击中的城门楼有多么的不可靠。所以当阳四门的城门楼几天中都被他下令拆了去,也省的将来的大战中城门楼倒塌伤人丧士气。
  在城门楼的原址上,梁纲放了两门十斤弹重炮,而它们的身后空间就盖上了两座坚固异常的石屋,里面分别储备着火药和铁弹。
  是的,铁弹,在这一场攻防战中,红巾军所用的弹丸全是铁弹,而不像从前那样还有部分的开花弹可用。
  因为现在的火药组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那个时间来制作花费精力颇大的开花弹。而那所有的东西又都需要保密,不能交给外人经手。
  开花弹比之铁弹,两者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精力完全不可以同日而语,之间相差的太多了。比如拿清军来说,他们早就得到过开花弹的样本——哑弹,也早知道了开花弹的制作工艺,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在装备序列中出现过?还不是因为造不出合格的来!
  清廷上下都贪污舞弊成风,兵仗局、火药局的也不例外。主官酒囊饭袋不尽心,产品又无严格的质量把关程序,里面的工匠地位也低下,人员就更无必要的责任心,这样的工厂中造出来的开花弹,怕是连清军自己都不敢用,又哪里会拿到战场上来献丑,那是炸红巾军呢,还是炸自己人的?
  “冲啊……”
  “杀啊……”
  就在这个同时,海啸一样的呼杀呐喊声从远处传来,清军开始进攻了。福宁做出了一个还算正确的决定,趁着炮战进行中,拨调出三千轻兵向着当阳城全力发起进攻。
  只因为他对夺得炮战的最后胜利失去了信心。城头的红巾军炮位虽然已经开始有了损毁,但是数量比较起清军来却要少得多。这样持续下去,最终结果会是什么谁也说不准,他毫无把握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强攻,而同时他也放弃了一面攻城的打算。之前福宁自以为有炮群在手,自当无坚而不摧,所以才会选择最空阔的一面攻城,拿南门开刀。但现在,现实告诉他,他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这思维自然也就随之有了转变。
  红巾军三十四门重炮,在城墙上得以固定的却只有十二门,城门楼各两门,城池四角角楼各一门,其余的二十二门重炮全都是处于待命状态。而当清军的进攻方向确认下来之后,城内只需要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足以把十几二十门重炮架到城墙上去,那个时候清军的攻城阵列可能都还没有完成。
  梁纲在当阳的东西南北四面城墙上早就分别建造了两架滑轮组绞索,就像后世工程队盖楼时的升降机一样,只需要两个人磨动绞盘,就可以很快很轻松的把一门千斤重的大炮提上城墙,往来时间半刻钟都用不了。
  城下阵地。
  火枪兵、刀盾兵等等的一切都在死死地缩在堑壕中,任上头铁弹横飞。一颗接一颗的炮弹不停地有落在阵地上的,松软的堆了不少黄土的地面被铁弹一砸一个深坑,但还是有不少的弹丸从坑中蹦出继续向前滚进的,而这些铁弹只要是进了坑道就必将意味着一两人的死伤。
  一弹未发,火枪兵已经折损了二十多个,其中当场丧命的占了大半,而余下的也多是残废的命。
  “嗖嗖——”堡垒中的四架床弩火箭首先击射。在炮战当中,清军的床弩也开始发力了,频频出现在阵前。用马拉着的它们,移动速度大,不用已瞄准,兼之炮战中红巾军的大炮无暇他顾,故而频频让它们出现。到了射程范围内之后,清兵只需要把已经上弦的火箭射出,就可以给红巾军带来不小的危害。
  床弩直接命中大炮可能性极小,但是它们却可以把弩箭射到城墙面上,床弩强大的动力足以可保证长枪式的弩箭死死地钉在城墙石壁上,踏橛箭之称可不是没有由来的。
  十几斤火药爆炸,石壁上也能炸出一个窟窿来,崩飞的碎石自是带有一定的杀伤力。而配合着铁弹的射击,也能更快的动摇南城墙的稳固。
  除此外,一些床弩也把目标顿准了南门外阵地上的十座战争堡垒,那怪模怪样的如同一个小角楼一样的存在,在清军眼中当然也属于障碍,清除掉它们是必须得。
  只是这些堡垒个个都坚固异常,之前被铁弹不时的命中都没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现在这床弩火箭也不会立刻就能建功。
  爆炸中战争堡垒纷纷出现残碎和崩破,但是它们的主体却依旧屹立不倒。四个装备了床弩火箭的堡垒,都在用最大的速度去射出每一支床弩火箭。有滑轮组和绞盘的他们,给床弩上弦的速度远超过清军床弩,虽然数量是绝对趋于劣势,可是凭着厚防和速射,红巾军在一点点的扳回局面。
  “杀啊——”
  “冲啊——”
  清兵的呐喊声在逐渐靠近,炮击开始了三刻钟后,清军的前锋终于靠近了城外阵地三百米的距离,而在这两千人的前锋后面,三千人的后续部队正排着同样长长而单薄地横列,迅速向城头靠近着。
  随着清兵的临近,火枪兵们冒着弹雨开始了做战前最后一次的准备,而同时始终保持者沉闷的另外六个战争堡垒中,六门直射大口径短炮也进入了发射状态。
  “轰轰轰——”六团火焰从六门短炮口中喷出,浓重的硝烟味立刻在六座堡垒中弥漫开来。
  短炮配的自然是霰弹,他们又不是水师上的短炮,后者配属重型铁弹是为了击毁和重创敌船,前者配属霰弹却是为了更有要的打击敌军。
  霰弹的名称(canister),拉丁文本意就是圆筒,弹体外观呈圆筒状。外壳是一层薄铁皮,底部是一个木质的膛片,弹体内装有铁质小弹丸(注:弹体可装也可不装火药,分为两种,此处不装)。霰弹最大的杀伤力就在于它的内部的小弹丸,从原理上讲它更近似于枪而非炮,开火后膛片推动弹身前进。弹体在离开炮膛的瞬间,因火炮内外压差巨大,弹体外壳无法承受,随即破裂,内装弹丸顺势逬出,在空间中形成一块圆饼状的弹幕。这一弹幕会随着飞行距离延长而逐渐散开,划过一个由炮口为定点的圆锥形空间,击中目标。
  霰弹的原理决定了其更适于用直射,跟铁弹相比有效射程要近很多。欧洲军队,以英法为例,英军规定不可以在350码以上使用霰弹,法军的轻霰弹也基本控制在400码以内使用。当然,法军12磅炮所用的重霰弹在600~800米的距离仍能有效杀伤敌方单位。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弹幕早已完全散开,开炮的人恐怕都不清楚会命中谁。
  霰弹的这种炮弹,杀伤力在于“面”而不是‘穿’,适于展开的横队,也就是步骑兵。比如说眼前的清军。可以说这东西就是红巾军的枯松炮的升级换代版!
  盾牌手、弓箭兵在一点点的收缩队列,越靠近南城墙,他们的队列就越缜密,虽然前后两队拉开的距离依旧很大。
  清兵们知道,作为先锋,他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攻城,而是首先解决到城门外的那块巴掌大的堑壕区。杀死里面所有的红巾军,将手中盾牌当做木板铺在堑壕上,为后续的进攻部队扫平一切障碍。
  董昊杰在大声的招呼着手下兵丁,作为一名先锋都司,他的运气很好,从开始经历炮击到现在还没有伤到过一根毫毛。
  现在清军先锋部队逐渐集结到了一块,他的前后更是聚集了整整十名盾牌手。但是就算是有十名盾牌手护卫也一样没用,在霰弹的四射之下,挨着的就没有能好的了得。
  董昊杰的大喊声在战场上是那么的微小,也只是周边的一些人能听到。在这声大喊刚刚结束的时候,一片弹雨已经将他笼罩在了其中。
  只听道耳旁传来一阵金铁交鸣声,董昊杰整个人就被前面的盾牌人给撞倒在地。一片混乱和惨叫声中,一枚蹦跳着的小弹丸从董昊杰眼前划过,正中他的右掌手指……
  尾指和无名指整个从中断开,十指连心哪个叫疼啊,董昊杰翻滚在地上当即就嚎叫了起来。却是没机会看到,自己周边的十名盾牌手,此刻还依旧喘着气的只剩下了三人。而这三人中更是无一幸免还都带了伤。
  “给我打——”城门头梁纲还在那里站着,额头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但砖渣碎石却每一刻消停的往他身上跳。詹世爵和两名手下举着盾牌已经片刻都不敢离开他正前和左右了。而梁纲见多了炮营的死伤后,心中也警惕到了极点,不敢再有半点的放松和不在乎……
  二十二门炮,现在只剩下了十五门。
  “啪啪……”清脆的枪声从城下传出。一排有一排,三道火枪兵全力开花,一波波的子弹打向清军。
  “放——”高琼、刘显龙声嘶力竭的吼声夹杂其中。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八章 声南击北?——成了!!
  
  “轰——”
  “哗啦——”
  几乎是与炮声轰鸣响起的同时,笨重的炮车在经受了十几次的后坐力反震之后,终于不堪重负化作了一堆木渣。在炮车上,那一门重达五千斤的大将军炮再无了之前的威风,陷在一堆木渣中动也不动,只还有一缕青烟从那炮口冒出……
  后阵,福宁眼睛只闪一闪,整个人就再无别的表情,这都已经是第四门自行散架的大炮了,他还有什么可痛心疾首的呢?
  炸膛、散架、生疏的操炮技术、极低的炮火命中率……清军炮队在这一阵中暴露出的缺陷实在太多太多,福宁现在对赢得炮战胜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和期待。而眼下的这一仗之所以依旧还在进行,也只是因为上阵的大炮无法再撤下来,所以他们只能拼死战到最后一刻。
  “轰——”一声巨响,一朵火花在已经逐渐变得稀疏的炮阵中响起、传出,福宁之前的注意力没关注在那一点,所以他不知道那一点到底是被红巾军炮弹直接命中还是因为自己炸膛而引起的。不过这些现在已经引不起他的关注了。
  清军中,大炮炸膛还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吗?那太平常了,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水源供给断绝的情况下。清军炮队轰击中连给炮管降温的冷水都没有,还怎么能来保证他们那质量粗糙的大将军炮不自己炸膛?战场上都已经有过一例了。
  “手雷,扔——”高琼大声吼叫道,同时间他自己已经投出了一枚。
  点燃了引线的手雷在空中翻滚过了十多步距离,正赶上最前面冲来的清军。
  黑乎乎的,又冒着火花的铁疙瘩,清兵当然明白是什么东西,口中的惊呼还没有叫起,耀眼地火光就已经从他们脚下绽起,巨大的气浪霎时把几个倒霉蛋掀倒在地上……
  一枚枚手雷投出,虽然把近前的清兵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可这同时也耽搁了火枪的火力。而按理说,火枪兵到了扔手雷的境地,那接下去就该挺着刺刀肉搏了。可是红巾军中火枪兵如此的精贵,谁又会舍得拿他们去白刃见血?
  齐七大刀在手,已经领着第四、第五两堑壕的人马往前冲了。顺着堑壕间的前后通道,他们只需片刻工夫就可以冲到第一道堑壕阵前。不过这一次危机终还是没用得上他们,紧要关头,“轰轰——”两声巨响,两门直射短炮完成了填装,喷出了炙热的火花和弹雨……
  近距离的杀伤,小弹丸虽然还没有彻底撒开,但是它们现在的力道却无疑是最大的。连连的惨叫在阵前响起,两门短炮的喷射几乎是瞬间清荡了阵地前十几丈内的所有清兵。
  “啪啪——”零零碎碎的枪声响起,打到了阵前残存的十多个清兵,但随即阵地上就陷入了一阵沉默。被打乱了分段设计的火枪兵需要一小点时间来自我调整。
  不过万幸的是,这一波清军的进攻也已经被湮灭了。
  福宁放到南城的进攻部队是五千人,可是这五千人在连连的炮火中尚未接近到火枪射程内就已经损失惨重。虽然城前的战争堡垒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逐渐崩塌,毕竟它们不是钢浇铁铸的!
  一两次的中招不碍事,可是三四次呢?五六次呢?到现在为止,南城阵地上的十座战争堡垒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但是五座战争堡垒虽是逐一崩塌,可在崩塌覆灭之前它们和着同伴依旧给清军带来了鲜血淋淋的杀伤。无论是短炮霰弹还是床弩火箭,都不是清军的血肉之躯可以承受得起的。
  打先锋的两千军损失的最快最重,后续的三千人马排成长线横列进攻,不少人还真冲到了城墙下,但除了让后阵的清军炮队自己投鼠忌器以外,没有丁点可能去端掉城头上的一门红巾军大炮。梁纲把二百火枪兵重新调上了城头,他们合着第一营余部、新兵营一大队,全力配合之下,根本没给清军分毫的机会。
  而作为重点攻击对象的城外阵地,清军在两次大的溃败之后,就已经伤到了元气,现在这最后一波的疯狂也告以失败。
  杨天生仰面躺倒在地上,两眼望着天空,浑身的力气从身体里退去,他现在连起身都做不到了。盾牌和腰刀就落在手边,可他再也拿不起来了。他的一只腿已经彻底断掉,左臂骨头明显的错开了位子,胸前的两个血洞还在汩汩的流着血……
  “兄弟啊,老二、老三,哥找你们去了……”没人知道这个无声无息的躺倒在战场上的清军千总军官,是个在三年前就已经和梁纲和红巾军结下了血仇的死敌,是个梁纲石碑岭刚刚出道时就已经在蹦跶的家伙。
  杨家三兄弟,杨天生、杨天磊、杨天奇,老二杨天磊早死在江北,被梁纲手下乱刀砍死在了阵中。血仇不可不报,杨天生、杨天奇就先是投到彭之年部,后又投到了曾攀桂部,去年夏天已经升上把总的杨天奇亦死在了与红巾军的交战中,杨天生的最后一个亲兄弟也离他而去。
  这种血仇已经是不共戴天,随着杨延彰回到宜昌的杨天生半年多来无时无刻不在想望着报仇,知道今天这一战……
  “功亏一篑,差十几步哥就冲到地儿了,就能砍几个脑袋了……”带着无限的怨念,杨天生静静地死去,在这炮灰纷飞中,微渺的死去。没人会在乎一个小小千总军官的死,不管是红巾军中还是清军之中。
  “撤……”福宁木头人一样的站立着,脸上的表情也像是木雕一样动也不动,干哑的声音好久才说出一个字来。
  收兵的号令声响遍全城,南门受挫的同时,东西北三门进攻的清军同样也没讨得了好去。三门的红巾军守军是没有火枪兵,城外阵地不得已被放弃,但是战争堡垒中配置的短炮和床弩火箭却被一一搬上了城墙,再配合着四门重炮,足以轻松击败没有炮队助阵的攻城清军。
  三万多清军像是退潮的潮水,哗啦啦地退了回去,留下了遍地的死尸和残破的炮阵。
  激战终于结束了,第一次碰撞,清军红巾军伤亡都是惨重,城下一片狼藉,城上也扑到着遍地的尸身。南门的二十二门大炮最后剩下了十门,余外十二门重炮,炮位人员损失惨重不说,大炮本身多半也是不能再用了。炮击中被损,又岂会只是炮架残破,而大炮本身无碍?那样的好事纯粹是天方夜谭。
  空气里弥漫着浓冽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没有火光却胜似一场大火,不少仍未断气的清兵不断地发出垂死前的哀嚎……
  城下战争堡垒损失一半,第一营和火枪兵损失也不小,上百颗的铁弹落在了这巴掌大的片地方,岂能没有杀上?
  算上城头上的损失,梁纲的火器营已经丧失掉一半的战斗力了。
  火器营、炮营、第一营、第三营、新兵营……东西南北四门,所有的人员伤亡加在一块千人不到,可六七百人却只多不少,尤令梁纲痛心的是,看似不多的伤亡中,精锐比例尤重。
  清军大营。
  与福宁相比,梁纲应该笑了,开怀的大笑。一个时辰的战事,福宁生生损失掉了自己所有的大炮和近一半的床弩火箭,还搭上了近五千兵丁的性命。与其相比,梁纲何其幸运!
  “自己还该怎么打?”福宁情不自禁的问道。“依旧对当阳进攻吗?”这一战的失败虽然惨重无比,可却也令福宁更加清晰的意识到红巾军的危害,在他的心底里,是宁愿拼光自己手中所有的人马,而只求能灭掉眼前的红巾军主力的。
  “战术需要改一改,白昼日战已经不可取,能做的就只有夜战了。”福宁到底是不愿意改变进攻目标,他跟梁纲是跟顶上了。
  襄阳。
  在福宁率四万清军杀到当阳城下的时候,直隶、山东、河南的清军也已经杀到了湖北,兵锋直指樊城。
  原本在东线攻伐黄州府的高德均连夜收军奔回到了襄阳,干脆利落的放弃了黄安、麻城两地。而之前就有准备的王聪儿此时早已经把在汉阳府的本部主力收拢回到了襄阳,而德安府的张汉潮留下儿子张月梅驻防原地防御安徽清军外,自己也引着三千主力赶了来。
  连同先一步从南阳撤回的王延诏部,数万义军主力齐汇襄阳,北线的大战也是一触即发。
  夜深人静,当阳南门外的清军大营一片寂静。
  可是在清军大营与当阳城南门之间的这一段距离上,却是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断,时不时的还可以听到一些喧杂声。
  清军在掘堑壕,而且是毫不掩饰的掘堑壕。
  城头上。梁纲等一众红巾军首领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掘土的声音由远及近,眼看着就要靠近城前阵地了。
  但城头上的梁纲没有半点的阻止意思,依旧在静静看着,等着。
  不多时,隐隐的一阵压抑着的欢呼声从城外响起,梁纲知道,那是清军已经摸到堑壕区了。
  从第六道堑壕出来,跨不几步就可以冲到城门下,反正当阳这不靠山不靠水的小城也没有什么护城河。
  “让火器营,臼炮群就位!”梁纲淡然的下着命令。
  与此同时,清军大营,福宁身前一名清军游击也迅速向他报道。
  “哗——”身子猛地从大椅上坐起,两眼中精光闪过,福宁只喝了一声就大踏步的向帐外走去,“众将随我来——”
  刘君辅以下,十个总兵官昂然站起,不管他们心底里有多少的忐忑不安,但在此刻面上却需要‘一副昂然自信’。
  杨延彰不在此列,南门一战,大伤了元气的宜昌镇在清军序列中现在处于休整补充阶段,已经可以把他看作是丧失战斗力的单位了。
  两刻钟后,所有的准备清军都已经做好。城下火花一闪,立即就引燃了眼前的火药引线,同时间自己把身子迅速向后一转。
  “啪啪——”清脆的枪声中,惨叫声传来。但是这些并不妨碍黑灰色的火药引线被火折子的火焰一撩就嗤嗤的燃烧着,滋滋地冒着火花迅速的往城门下延伸进去,一股淡淡地火药味很快就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瓮城上,一切准备都已经准备就绪。梁纲没有挪动身子,依旧大大的坐在南城门头上。
  “轰隆!”
  一声巨响亮的爆炸声从城门响起,在寂静的夜中传的尤为清晰。梁纲感觉着身子微微一晃,这一刻整个南城墙都在颤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过后,厚实的当阳南城城门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没等烟尘散尽,三万多清军中选出的一千精锐清兵就在一名副将率领下向着南城门勇猛的冲杀了过来。
  “嗷啊……”
  城门口的烟尘渐渐变淡,果然是一条坦途,看到白天红巾军于城外放置人马守卫,福宁就知道,梁纲在这一阵中不可能再用土石沙袋将城门洞堵死。所以他相当有把握,炸开城门就能冲进城去。
  阿克林举着铁盾首先冲进了城门,在他的身后,紧跟着整整一百名身材高大的刀盾手。他们是这一批清军中的最精锐者,个个都身材魁梧长得膀大腰圆,是整支清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福宁对这一战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他知道红巾军敢那样做,那么在城内就肯定已经做了应对安排的,一举克复的希望极渺茫。但是,当阳城、红巾军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就不想放过,所以在一开始就直接派上军中的精锐。
  “杀呀!拿下了当阳城,大伙就能痛痛快快的玩上三天——”阿克林挺直了魁梧的身子,高举着腰刀,大声的狂吼着。
  “嗷哈……”
  “呜哇……”
  “啊呀呀……”
  所有听到阿克林吼声地清兵都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一个个眼睛里都露出了贪婪和淫暴的神光,他们当然知道阿克林所说的‘玩’是什么意思了。那意味着他们不仅可以肆无忌惮的抢掠财产,更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欲望,当阳城内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互相残杀,他们就可以主导当阳城内的一切。
  女人和金钱永远都是最能勾起人兽欲的东西,也是最能激发士兵勇气的东西。清军的军纪向来糜烂,对这些他们每个人都不陌生,只是眼下能光明正大的去追求他们以前最向往的战利品,那滋味那诱惑……
  “杀——!”
  阿克林趁势把手中的腰刀一举,往前一撩,甩开大步向着城内冲锋了进去。紧随身后的一百精锐清兵,甚至是在这一百人之后的九百精兵,都也纷纷挥舞着腰刀兴奋地冲杀进层去,几乎是咬着这一百名先头精锐的屁股镶,他们也冲进了城中。
  瓮城、城墙上以及翁城外,三百火枪兵和至今不建一功的臼炮群严正以待。火枪架在城垛上,枪口向下压低,瞄准着冲杀进来的清兵。
  炮群架在瓮城外十丈,炮口向上高扬,保证能把炮弹全都打进瓮城内。
  “嗖——”一颗微亮的照明弹闪过。一瞬间,麻子狠狠的挥下了手里的腰刀,大喝道:“开火!”
  “啪啪啪……”
  “轰轰轰……”
  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霎时响彻长空,挥盾舞刀往前冲杀的一百名清军精锐几乎是刹那间就倒下了一多半,其中至少三十人被子弹或是开花弹片直接集中要害,当场毙命。而另外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击中要害,却也受了重伤,再无法动弹了。
  还有不少的清兵并没有中枪中弹,却是被倒下地同伴生生绊倒,继而又被后面的同伴踩踏在身上……
  冲在最前面的阿克林自然受到了火枪兵的重点照顾,至少三颗铅弹同时射中了他手上的盾牌。
  咔嚓——,骨骼的折断声音,剧痛下的阿克林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觉性,知道不好的他在盾牌掉落的同时,自己的身子也全力的向下蹲去。可惜,命中该绝,谁也救不了他,他的背后,城墙上射来的一颗子弹直接射穿了他的头颅,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瓜被谁敲打了一下似的,整个蹦来了。
  一千精锐折损了近一半人才得以撤退进堑壕,可时间却只用了短短的半刻钟都不到。
  “瓮城?!”消息传回福宁处。
  叹了口气,福宁不置一词,眼光依旧投向北方,可却是越过南城的北方——北城,北城门。
  “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闷响自地底响起,这一刻,整个当阳城都在颤动,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当阳城北靠东的中间一段城墙猛地从地上往上拱起,然后哗啦啦地向两侧垮塌下来,狼烟动地中,形成了一道十几丈宽的大缺口。
  声南击北——成了!!!
  福宁眼睛瞬间放亮到了极点,北城,当阳城的北城,那里才是他真正报以希望的所在。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五十九章 尸山血海和招兵买马
  
  缺口处的碎砖烂泥在城里城外撒落下来,形成了一道中间隆起、高约一丈半的缓坡。
  “放啊——,快放信号弹——”城门上,被巨大的震动波动颠倒在城墙上的张世秀,爬起来后连身上的泥土都顾不得拍打,就急忙放响了一枚照明弹,射向缺口处,同时连声的向身边几人大吼着。
  耀眼的信号弹散发着白蓝色的明光在缺口处闪过,清晰地照亮了那道十几丈宽的缺口。近处,已经有少数的清兵拿着刀盾往来冲了。
  张世秀痛悔不已,本以为只是少量的清兵在破坏城外阵地,又怎么想到会如此?
  当时他心想破坏就破坏吧,反正有基础在,明天一整理照样能用,而且清军已经没有了炮队,今后谁攻谁还说不定呢。这样想着他就没去管,又怎会想到清兵只是在借此声响以掩人耳目,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在不远处炸毁城墙……
  北城驻守的主力是第三营的第二大队,配同着新兵营的第十大队,两个大队的兵力防守北城,有城墙上的短炮和床弩火箭助阵,白天的对战中他们轻松地就击退了清军的进攻。
  夜晚,是由第二大队第一中队负责警戒,第二大队的二三两个中队和新兵营第十大队正常入睡。
  剧烈的爆炸声如同地震了一样,二三中队和第十大队的战士惊慌中纷纷跑出了营房,整个编制混乱成了一片,但好在他们的军心士气都在,待看清楚是清兵夜袭而不是自然天灾之后,惊慌情绪立刻就消去了绝大半,又赶紧的返回房中去取刀枪。
  震天的呐喊声响起,福宁埋伏下的主力,先头兵马五千人蜂拥着向着缺口出来……
  三枚赤红色的紧急求援信号弹升上天空,城南,本来还有些懵愣的梁纲等人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清军的声东击西之计了。“黄三,带着火枪营迅速赶去城北,贺图尧,你把臼炮全都带过去……”
  “陈虎,第一营镇守城南,决不能再给我出幺蛾子……”简单的几声吩咐后,梁纲立即反身下了城墙,向城中心赶去。那里是红巾军半数兵力的囤积地,想要应付过今夜城北的这个岔子,红巾军必须全力以上。
  辎重营的护卫队全部召集起,骑兵营留守,梁纲再留下了一个新兵营大队给王子元,其余的兵马全部拉向了城北。
  大部队赶到时,城北已经是轰鸣声连天响了。一颗接着一颗的照明弹升起,城墙上的短炮、床弩火箭向着城下的清军全力倾泻着怒火。可是这依旧挡不住清军的冲击,黑夜到底是不比白天。
  缺口在城门偏东方向,爆炸中不但摧毁了城墙,还连带着颠塌了北城东侧的登城台阶和一部分瓮城。近十名一中队的战士和一架床弩火箭被掩埋其中。
  清兵从缺口涌上之后,一部分继续往里冲杀,另一部分则向着瓮城和城内的西侧登城台阶发起进攻。而在城外,还有一批清军抬着云梯在往上爬。第一中队人手严重不足,顾此失彼,虽然有城头火力的支持和大批的手雷在,可依旧是颤颤巍巍,短短时间内已经被施压到了极限。
  瓮城后面的数道胸墙是梁纲准备的最后一道防御工事,也正是靠着它们,第二大队的二三两个中队和第十大队三百新兵,五百人的兵力才能顽强的支撑住城北纵深防御,把清军挡在圈外。
  “杀啊——”詹世爵带领的亲卫队首先杀进了战场,一枪刺杀了一个清兵,双手长枪一抖,耀眼的枪头霎时间恍出了四五个来,转瞬就再次刺入了两个涌来的清兵胸膛。身子一缩,抽枪的同时让过两人哧溅的鲜血,詹世爵再次杀上前去。
  “杀——”梁纲提着九环钢刀也下了战场,虽然这个时候做为主帅他更应该留守在指挥位置上,但是黑夜模糊地,在后阵他更本就不能掌控到前线的第一手变动。而且就算是要留在指挥位置上,那也是在杀退了清军的疯狂势头之后。
  “轰——”一枚手雷在不远处爆炸,刚把刀穿进一清兵肚子里的梁纲连忙把刀上的尸体一拉,挡在身前,同时自己两脚飞快的在地上一蹬,用力一跃翻身滚到一边,他身体再变态也照样是血肉之躯,挨了炸一样是死是伤。
  刀身回旋,梁纲不及全站起身来,雪亮的钢刀就在周身前拉出了一道白色的练芒,三名上去捡便宜的清兵只感觉自己虎口一麻,手中的腰刀就飞上了天。接着梁纲钢刀顺势一撩,三道鲜血溅出,三人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把九环钢刀在手,挡者披靡,清军无论是官是兵,都没人能挡得下梁纲三刀,在他的带领下,红巾军很快就清理空了一片清兵。
  “杀呀,弟兄们堵住缺口,打他们打回去。”南向阳、麻子、张世凤,第三营的主官随即领兵杀上,长枪利刃,数百精锐奋勇而上。
  你杀我一刀,我临死前捅还你一下。收割了一条性命,欢笑还来不及绽放,自己的脑袋就已经被另外的敌人收割……
  混战,乱战,剧烈的冲撞,两军的厮杀在黑夜中慢慢的演变成了变成了百分之百的混乱,自觉目标在望的清兵纷纷双眼充血,而坚守和还击的红巾军站在血河死尸山中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人性的野兽,狂叫着、嘶吼着,还原出了白刃战最为惨烈的肉搏……
  杀,杀,杀,脑海中全都是冲天的杀意,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战争扭曲人性的功能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一边是人形的野兽,另一边就是嗜血的疯狂,惨烈的厮杀无时无刻不在两军之间展开,用刀、用枪、用头、有手,用可以利用的一切。
  红巾军士气高昂,红巾军军心稳固,在梁纲等一众将领的身先士卒下,就是新兵营的表现也足以令清军感到汗颜,感到自愧不如。
  当清军的后续人马被炮火大幅度杀伤的时候,当清兵的城内部队补充比不了消耗之后,红巾军的反击开始了。战争的激烈进一步升华,无论是红巾军每向前迈进一步,还是清军每向后退却一步,他们的脚下都在踩踏着淋漓滴洒的赤红鲜血,有自己地,也有敌人的。
  “轰轰轰……”
  一排密集的开花弹过后,堪堪爬上缺口的数十名清兵纷纷倒地不起,鲜血再一次染红了废墟,而侥幸没有死的几名清兵发了片刻愣,转身就想往下逃,可没等他们跑下缺口,一排火枪声传来,子弹纷纷从城墙上射下,顷刻间把他们打成了筛子。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清军期间两次增添了共五千生力军,可是红巾军大军汇集已至,炮火前所谓有的强烈,福宁就是把他手下的清军全部都填进来,也依旧是一阵败散接着一阵的败散。
  半个时辰,用后世的时间观念来说,就是一个小时的恶战,一万清兵损失过半,惨重之极。
  黎明前夕,城外终于响起了绵绵的号角声,清军潮水一样退下,不到半刻钟时间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当阳城中。枪声、炮声、爆炸声也随之嘎然而止。
  梁纲在詹世爵、南向阳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缺口废墟,从下往上到处都是清兵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大批大批的红巾军已经在整理清扫战场。城外的空地上,清兵的尸身一具具的被堆在一起,像是座小山一样。因为太高不方便抛尸,现在已经开始堆第二座了。
  空气中浓冽的硝烟味和浓重地血腥味,经久不散。
  城内,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明亮的火堆点燃着。一具接着一具的红巾军战士尸体被摆放在那里,就像是储蓄罐的钱币一样,正在慢慢地填满中。两个新兵在梁纲不远处经过,向着那片空地而去,他们手中抬着的尸体,浑身上下插了足足十多支箭矢,流出的鲜血在火光的照应下显得是如此的鲜红……
  清军大营,中军帐中。
  福宁居中高坐,下列左手第一位是刘君辅,然后是一众总兵依资历、兵力高下排开。与白天相比,在座中的诸人已经少了一个,湖南绥靖镇总兵魁保,他在今夜的攻城战中被一枚大口径臼炮射出的开花弹直接命中,炸得是尸骨无存。
  所有的总兵都到齐,连副将和参将也站列旁听,这一次会议不可谓不重要。而事实上,清军现在的确面临着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这当阳,到底还攻不攻了?
  福宁本以为今夜一战能顺利的解决掉自己的这块心病,可是没想到损失了这么多人马,却依旧不能给红巾军于重创。自己都炸毁了当阳城墙了,但在接下去的拼杀中……
  本指望着能依靠人力一举攻下当阳,只要击破了红巾军主力就算是损失再多的人马也完全是值得的,可最终的结果却让福宁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却没能收到预计的胜利。日夜两战,整整上万人的损失……这是个谁也担负不起的责任,同时也是个隐瞒不住的责任。
  福宁轻轻叹了口气,他送往北京的请罪折子草稿都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诸位将军,今夜一战我军折损六千余人。太上皇和皇上面前,本督自会承担责任,可眼下该如何行事,众将军可有好策?”
  知道死了不少人,还顺了一员总兵官,可当听到六千多人这个数字后,再做众将心中也不禁大骇,加上白天的五千,这就小一万两千人了,全军三成的兵力两战报销了。连上炮队和士气军心等问题,现在大军是一半的实力都没有。
  “大人,末将以为当阳城不该再打,而应把大军北调入郧阳。”
  “王总兵说的不错,我军北上之后,可汇合陕西、山西的人马,先打掉郧阳教匪,一蓄士气,二安平一地,然后直攻襄阳……”
  “就是,打了襄阳,逆匪声势势必大减,届时只剩下红巾军一支孤军,我大军再合重围剿……”
  看着叫嚣的众总兵,福宁心中闪过一丝愤怒,都想着避难就易,避酷就甜,怎就不为朝廷想想?可遂即他心中就又闪过了一道悲哀,自己的一番苦心,太上皇能理解吗?
  安陆,钟祥。
  在梁纲血战当阳的时候,四百里外的安陆府还是一片的安稳、沉静。红巾军进安陆时,那是一路的势如破竹,顺风顺水。在完成既定目标的同时,虽然给民间带来的巨大的震动,可也确确实实确保了统治权的平稳过渡。因为战争结束的太快了,民间的动荡尚未来得及兴起,就直接被掐灭了苗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红巾军占领的诸多县城,县库、粮仓等诸多官府储备地,至少保存了八成以上财力物力,缴获的物质钱粮远少于自身的花销和开支。
  虽然这里不是梁纲的立足地,可它是红巾军发展壮大的扩充地,所以保证民间的安定稳固是非常有必要的,梁纲可不希望得到一个破烂摊子,前面打仗后面搞生产的同时,还要不住的派遣人马平荡四方古今以来数千年,每到政权更换之时最苦的就是民间。战乱祸及到的何其之多,这其中即有一贫如洗的老百姓,也有家有余财的地主、商人。兴亡天下----百姓苦嘛!
  民间大乱,受影响最深的是地方上的占领军,不仅是物资的短缺,还可能是精力和实力上的消耗,所以就是再残暴的头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治下乱成一锅粥。
  红巾军军纪严明,口碑是有了,在占领初期为了表明安民态度,并没有进行太多的肃清活动。那怕知道地方乡间还会因此而留下许许多多的亲清派。但是,为了大局的安定,为了生产不被拖累,也只能如此。当然了,必要的清洗还是需要做的,比如一些在地方上欺男霸女、祸害一方的家伙,自然是死不足惜;再有就是平反一些冤假错案,梁纲虽然在全力扩充这兵员,可他却绝不会把大牢里的犯人一股脑的全收掉或是全放了,那些真正有罪和该杀的人,他一点都不留情。这样一来红巾军在安陆的声誉就彻底坐实了,这么多天下来,各方都在小心翼翼的接触者,那些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
  而且在另一方面看,湖北各地的义军,战场上都是纵横披靡,赢得了一场接着又一场的胜利。清军暂时还没有露出要一举荡平起义的气色,那些个地主老财和士绅商户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露头,自找麻烦!
  想要在战场上赢得一次次地胜利,单靠红巾军现在的这点兵力明显是不够的,所以在安陆招兵买马是在所难免的。
  虽然红巾军的安民措施很是得力,在民间的口碑、信誉也还是相当的良好,再加上堪称丰厚的待遇,使得招兵工作略有些进展。半个月间,一千多水陆新兵走进了训练营。
  可是就这点兵力还比不上当阳城一战红巾军的损失呢,王邵谊虽然还不知道前者的具体消息,可心中也是绝对不满意的。
  “罗老弟,这五六千清兵一直就这么养着可不行,前线人员需求大,不能再惯着他们了。”对于罗进,王邵谊没什么隐瞒的,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来意,他想收编了这批俘虏。
  罗进苦笑一声,这些个天的管营差事他早就干烦了,可是……“先生你也看到了,这些俘虏人心都还不稳,很多人对朝廷都还抱着心,不再熬一阵子,出了事,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起的。”
  “再熬一阵子?”王邵谊连连摇头不同意了。“这些人可都是正当好地年纪,每天吃饱喝好的供着,太亏得慌了。有那些钱粮我都可以招来三千民工了。”想都不待想,王邵谊直接否定了。
  “先生……”罗进苦着个脸,“你要拉去用也行,可你也待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法子啊,总不能一股脑的全编了不是?”这群绿营兵打仗说不上勇敢,可也说不上贪生怕死。但是军中内部的逞凶斗狠、打架斗殴却是拿手好戏。不压服了,绝不会乖乖的接受整编地。王邵谊脑子不傻,他自己都不会急着去整编。
  “哼,法子那还不简单。”冷声一笑,王邵谊脸上掠过一丝厉色。对清廷报心,那就下阎罗殿去报你的忠心去吧!
  “治军莫若严。我调来三百老兵来分队训练这批人,再用些小队长、分队长这样的位子圈来一批顺服地,分裂其内部。而训练场上敢有不服从、带头闹事的,一律杀无赦,震慑其心。”
  “训练不需要长,三五天即可,这只是来挑刺头的。然后在所有的俘虏中进行一场大比武,只要肯归顺我军的,择其中武艺、军略出众者,充任我军中下级军官,此一来即足以服众,也能尽收其心。”
  王邵谊看了看一脸不放心的罗进说道,“当阳战事,虽然是敌众我寡,但我却以为将军必然获胜。你想想看,如将军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完全可以领军退到荆门城的嘛!干嘛死顶在当阳?
  所以,此战我军必胜。
  这些俘虏整编之后,便是还有异心,等到当阳的战报传来,也肯定能暂时安稳下来,而之后只要领着他们打上几场顺风仗,那就是自己人了。”虽然这样一来军中难免还会有怀恨在心却又藏而不露的‘能人’在,可终究是芥癣之患,当不得大事。
  再说了,俘虏中,把总以上军官原本就都被独立带了出来,没有了军官领头闹事,就已经去了一大患。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章 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安陆的战俘整编计划在逐步进行中,当阳这边也出现了新的变化,战场上恢复了平静——清军撤退了。
  福宁还是有担待的,下了决断之后就半点不拖泥带水。只相隔了一天大军就转回东湖,完全撤出了荆门州地面。
  此刻连同伤员在内,长江以北清军(陆军)共还有三万人不到。梁纲心情微微有些复杂,他即为清军的迅速撤退松了口气,也为不能借此机会真正的重创清军而感到惋惜。
  荆门、宜昌间重新陷入了沉寂,拉在后面的熊道成、杨起元、陈德本等荆门义军首领却立即赶上门来。他们现在才算真正了解到红巾军的实力,与之相比,自己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以前他们虽也敬重梁纲,知道红巾军的厉害,可终没个具体的对象来比较。现在这一仗打得就彻底清楚了,不比不知道,一比真是吓人一跳。别看现在红巾军和荆门义军的人数规模相差不大,战斗力方面的差距却真的是天壤之别。
  清军撤退的第二天,几人就赶到了当阳,安远、荆门两地义军随同来的人数不多,可队伍里的鸡鸭鱼肉、猪羊美酒却是装载的满满的。
  几人已经有抱粗腿的意思了,相比较地理位置更远的襄阳义军,老巢近在安陆的红巾军给他们的帮助无疑更大。
  “硫磺、硝石换大炮!”
  战场的局势是变化无穷的,又隔了两天时间,清军整顿一新后又有了新的行动,福宁率两万清军北上鲍家山,直入郧阳府。留下来湖南提督刘君辅,督率余部八九千人死守东湖。
  很明显,福宁是感觉不到在荆门战场上取得胜利的希望,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另一条路线上。
  敌动我也动,梁纲这边自然也随之而有了变化,一天的时间调兵遣将,红巾军主力会同一万多荆门义军合力杀到了东湖城下。炮火连天中,联军分出一支义军轻松拿下了兴山和归州,切断了福宁部与后路的联系。
  但是对于外表看起来松松垮垮的东湖城,梁纲却没有向它发起进攻,那里面可是有八九千清军绿营在驻防呢。配合着游弋在江面上的岳阳镇水师,想啃下东湖城来,红巾军至少要嘣掉两颗大牙,太不划算了。
  而且随着福宁这两万清军的北上,郧阳府的僵局必然很快就会被打破。支撑住一万多陕西兵、山西兵进攻的郧阳义军已经是竭尽全力了,现在再有两万清军赶到,不出十天郧阳局势定会发生逆转性变化。
  北线有变,梁纲就不能再把主力陷在宜昌了,至少也要调回安陆来。大军居中而守,无论是襄阳有危还是荆门出了麻烦,亦或是德安府紧急,红巾军都可以及时救援。
  回撤安陆之际,面对着荆门义军的一众首领殷切期盼的目光,梁纲道出了一个协议——硫磺、硝石换大炮。
  红巾军传授最佳的黑火药配方给荆门义军,还可以教他们怎样制作手雷和床弩火箭。但是熊杨等人若想要大炮的话,那就必须用宜昌的硝石、硫磺来跟安陆换了。
  五千斤硝石、硫磺可兑换一门小口径臼炮;一万斤硝石、硫磺可兑换一门六百斤小炮;一万五千斤硝石、硫磺兑换一门八百斤重炮;两万斤的硝石、硫磺兑换一门一千斤重炮……
  最重的一千二百斤炮,梁纲还根本就没把它列入交换名单。
  这价格算不上贵,可也绝不便宜,更主要的是它麻烦。荆门义军能不要大炮吗?不要大炮日后他们还怎么来抵抗清军的进攻?可是想要大炮,义军就必须大面积的占据宜昌府的土地,以此来挖掘硝石、硫磺来供应安陆府的需要。这样一来熊道成、杨起元、陈德本等人就肯定会同留守东湖的刘君辅部产生交集。别看那刘君辅面对着红巾军时甘做缩头乌龟,可要是换做是义军试试?
  没有再理会呆呆傻傻的熊杨等人,梁纲拉着红巾军就返回了安陆,把当阳城交给了荆门义军,只留下身后那残破的城墙和城外一个新堆得高高的土山头,里面埋的全是清军的尸体!
  ——一座万人冢!
  风雨欲来啊!
  三月中旬,郧阳义军败势已定,他们完全丢掉了郧南四县和郧西县城,现在陈金生、杨宗仁、张驯龙三部余部共七千人连郧县都待不安稳了,已经是露出了向均州撤退的意思。
  “撤就撤,反正郧南一失,襄阳府就已经门户洞开。”梁纲看重的是人而不是地盘,现在保康县落到清军手中,不要说是郧县,就是均州和均县都没了防守意义,清军已经直接就可以杀到谷城城下了。以他的意思看,王聪儿还不如直接让郧阳义军撤到谷城、光化一线呢。
  “我对那个没意见可说,我关心的只是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看着王聪儿的脸,梁纲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眉头微微的一舒,王聪儿冷冷的颜色有了点缓和,举着茶盏到嘴边,吹着热茶边说道:“那三人不是派人到你那儿了吗?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虽然和梁纲和红巾军是盟友,但是教会就是教会,王聪儿心中分的还是极其清楚的。
  如果说之前的廖勇富,那也就算了,到了罗进时候在她眼中就已经是梁纲在撬他们的墙角了,现在看到陈金生三人势弱后还联系红巾军,王聪儿心中这个叫气啊,当然不会给梁纲好脸色看。而且这一个月了,红巾军一门大炮都没向襄阳支援,给了些火药也全都是荆门运过来的……
  “呵呵,那三人我可没打算收留。”梁纲心中一定,原来王聪儿是莂到了这一点上啊,当下斩钉截铁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绝不撬你们义军的墙角。
  之前机会就已经给他们了,是他们自己没把握到。现在时机已过,就是相投也没那个可能了。梁纲才不会因为那三个家伙而跟襄阳义军起什么龌龊,太不值了。
  “那大炮呢?都一个月时间了,一门都没有,这像话吗?”梁纲还以为自己的回话能让王聪儿神色再缓和一点,却不想王聪儿揭过这件事之后脸色更见清冷,一语直问中心。
  “这也太……白了”,梁纲脸色一僵,回到这年代都三年多了,人来说话一向是拐弯抹角、大圈套小圈或是微微的显山漏水,可绝没有像现在的王聪儿这样问题直白直白的。
  可是直白的发问往往是直指核心的,她和梁纲置气,很大原因就是在这个‘炮’字上,因为这个大炮事关两军的切身利益,再好的交情和盟友也只能放两边。
  之前王聪儿也顾及着两方的交情,心中虽然焦急和不满意,可始终忍在心头。可现在,襄樊压力日大,北面的清军在樊城城下安营扎寨十多天了,西面的大军也不日就将抵达,义军这个时候真的是需要大炮助阵。
  “这个……要看你们最终的作战计划。”梁纲少许结巴后,也不再遮掩了。“而且我现在连自己的都还没有配齐,哪有余力去支援你们?”组建的水师,船只是已经大致齐全了,可船上的大炮到现在都还没配齐,而且自己还要照顾荆门的义军,若再拨调一部分给襄阳,梁纲真的是力不从心。
  “这点我知道做得是有些过分,有些食言,可我自己也不想这样,是不是?火炮组的人数太少,产量、速度有限,这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全力的去扩充它,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王聪儿嘴角闪过一抹讽笑,她不知道铁模铸造法是多么的简单和易学,只要稍微一个不注意就是敌我皆知,所以自以为梁纲是在推脱和用心不纯。
  看着闭嘴不言的王聪儿,梁纲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结短时间内是解不开了。除非有一天襄阳义军能全部纳入自己的麾下,或是王聪儿能绝对的严守秘密,看了铸造过程之后半个字都不往外说,也不在襄阳义军内部自己实施,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她眼中,襄阳义军的利益可比自己和红巾军的利益重要的多了。
  “你还是说说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吧?是准备在襄阳城下跟清军一决胜负,还是准备守城疲敌……
  如果是一决胜负,我回去后立即就会率红巾军北上。而如果是守城疲敌,我会在战前尽力送来一批大炮,不会低于十门。”
  王聪儿跟自己同盟关系内外皆知,襄阳义军得不到大炮,这压力就会全转移到王聪儿身上。梁纲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是事关自身发展大计,他也只能食言了。
  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没办法!
  心底暗说一声抱歉,可该怎么做他还会怎么做的。
  “十门大炮?!”王聪儿神色冰冷的督了梁纲一眼,虽然在内部她一直承受着相当大的压力,可是在外人眼前她绝不会露出半分。“一部守城疲敌,一部……”
  一部坚守城池,一部避敌北上,襄阳义军会分兵一支再次开进河南,虽然牵制不到西线的清军,可是至少能扯开樊城下的那一部清军。而且四川的大起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只要应付得当,襄樊一带固若金汤不说,清军自己还会再次倒一场大霉。
  梁纲带着这一消息返回了安陆府,虽然跟王聪儿之间的疙瘩更深了一些,但他心底还是很轻松的。王聪儿自信十足,极有把握应付下这一波清军高潮,所以梁纲只需要把眼睛投向南方就行了。
  大战开始在四月份,陈金生等三部从郧县撤到均州,再从均州撤到谷城、光化,拖拉了七八天时间,然后是光化、谷城一线的攻坚战,联合了襄阳义军本部,实力大增的义军本可以死守那一线的,但是以拖延时间为主的策略使得义军防守态度并不坚定,到了三月下旬中,光化、谷城两县陷落,义军全部撤回襄阳,清军兵锋也开到了城下。
  在此之前,梁纲送了十二门炮以及相应的一千二百枚炮弹进了襄阳,八门八百斤炮,四门一千斤炮。
  清军在城下停兵了几天时间用以整顿,直到时间进入四月这才开始了襄阳之战的第一次真正进攻。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南会的主力人马在张汉潮的带领下从武胜关入信阳府,杀进了河南。
  襄阳大战已经爆发,梁纲在南线的攻势也蓄势已满,半个多月的休整红巾军各部都得到了一次大的补充,主力前军、中军所有空缺全部补充到位。不但如此,骑兵营也借此机会突破了五百骑这一目标,达到了六百三十骑的空前规模,而火枪营的人数也一跃蹦到了八百人。
  当阳之战后,损失惨重的火枪营几乎是在原来老兵的规模上直接扩充了一个营,全营达到了五个中队(一百五十人编制)和一个直属分队的编制,连上后勤的补给队,黄三的手下已经接近一千人了。
  但火枪兵的扩充也让梁纲认识到了自己当初的考虑不足。当初红巾军立军的时候,全军战士四等兵分级,梁纲是直接把火枪兵和炮兵划归到一等兵的。
  他们确实很重要,可是火枪兵、炮兵不像骑兵,要有一身的骑术才能充任,而是任意的一个人都可以担当,门槛比较后者低的太多了。现在火枪营一下子增加五百人,炮营也进补了二百多人,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新兵,现在一跃就从四等兵、三等兵蹦到了一等兵,不要说红巾军中的那些老战士不负,就连梁纲自己看了都认为不妥。
  当初自己是‘兵种优越’了。
  有错误就需要改,扩充之中梁纲也着手修补了一下原先的军制。彻底取消了兵种优越性,火枪兵、炮兵、骑兵以及还未一战的水兵,全都需要从最低一级的四等兵开始做起。
  四月初三,襄阳之战正式打响的第二天,梁纲也在安陆誓师,起水陆兵马八千人,向着武昌府正式进军。
  湖北起义爆发三个月以来,还从没有义军打到武昌城下,究其原因就在于三千人的汉阳水师。
  梁纲如果没有新组建的水师营在手,别说是八千人马,他就算是把手中的红巾军全都拉过去也屁用没有。
  挡在眼前的是长江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小河沟,游是游不过去的,扎木筏、坐小船在清军水师的阻击下也是找死。
  四艘大沙船,被梁纲分别命名为赤军、镇江、定江、平江四号,其中赤军号为陈达元的水营指挥座舰。
  四艘大沙船的外围,各有两大两小四艘小船作为护卫,就像是后世的护卫舰一样在必要的时候他们就需要上前顶缸。比如说,清军的火攻。
  现在是春季,江上的东风盛行,清军水师极可能还会用老法子以火船来打头炮。如果这些火船真的穿过了枪林弹雨到了近处,那么大沙船边上的护卫船就需要挡上前去。
  除了十六艘护卫船外,水营中还是十五艘同种类型的船只,这三十一艘护卫船都是李元清原先的船队商船。大的一百吨级不到,小的更是只有五六十吨级。
  每艘护卫船上梁纲都只给配了一门重炮、两至四门短炮和两至四架床弩火箭。依船体大小,所配的重炮就从六百斤到一千斤不同,短炮、床弩火箭的数量也二三四不等。没办法,不是梁纲吝啬,而是生产力实在有限,不得已而为之。
  除了这三十五艘战船只外,水营中另有四艘八浆快艇,不配床弩也不配重炮,只有一门短炮护身,它们是在旗语指挥不通畅的时候作为交通艇来使用的,平日就徘徊在赤军号周边。
  两千人规模的水师营,是梁纲下一步计划赖以施行的保障,这第一战中梁纲自己都上了船,而把陆军交给了张世龙指挥!
  (大沙船,三桅杆布置,一艘战船满编,一百三十人。)
  从安陆府出兵杀入汉阳府,梁纲一路走来是顺顺当当,不见汉阳水师的一艘战船前来拦截。陆军驻步江口,水师营却停都不停一下,直从汉江穿入了长江。
  看着眼前浩荡的水面,梁纲只感觉心胸猛地一扩,眼界为之一开。再想那汉江江面,似乎已经觉得狭窄了许多。
  “大人,逆匪来了。”岳甫在船门外向卢德斌禀告道,声音中隐含着一丝兴奋,又有大功可立了。
  汉阳水师总兵卢德斌轻嘘了一口气,眉头一挑透出了一丝得意。“果然是赶不到。”红巾军的水军已经近在眼前,卢德斌却丁点都不担心,他所忧虑的只是岳阳镇水师赶得来赶不来分功。
  根本就没把红巾军水师营放在眼中的卢德斌,脑子里自然也没有一丝的失败的忧虑,就想门外的岳甫一样,脑子里想的全是功劳二字。
  梁纲横行湖北多年,从头至今都没有遇到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失败,自己今日若能尽灭其水师,当是剿匪第一大功。
  兴致勃发的走到船头,拿起千里镜望了望,卢德斌果然看到了一片小黑点从前方徐徐驶来。“好,上天助我建此大功。传我将令,全军起锚,于我迎上去——”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一章 水战初哥——风筝术
  
  “速报将军,前方发现清军战船——”
  了望手的高声喊叫,立刻就被人报进了船舱。
  梁纲这时正在船舱的指挥台前沉思,一丈宽、两丈长的指挥台上,摆布的是武昌江面,近百里范围内的长江河道模型。
  虽然不会做沙盘,可是没吃过猪肉梁纲还没见过猪跑么?自然是在着手组建水师的同时就已经在暗自准备着了。
  模型的江面宽度是特意增大的,很阔绰的就摆下了红巾军水师营的所有船只模型,虽然那些护卫船只是巴掌般大小,赤军等四艘大沙船也只有半尺长短。
  “来了麽?”梁纲从思虑中抬起头,看了下边上的陈达元,大步迈出走向船头。
  千里镜中清军的战船小如蚂蚁,也多如蚂蚁,黑点斑斑完全占去了镜头尽处的空间。
  汉阳水师有艍缯船不下四十艘之多,再加上近百艘的大小巡船,全部一窝嗡的逆江杀来,浩浩荡荡的确实不能小视。
  “不过……”梁纲微微一笑,他可是半点的惧意都没有的。抚摸着船首炮冷凉的炮身,手心能感受到一股冷意,可心底确是烈火般炙热,就像红红的火碳一样在燃烧。
  大船、众炮,先进的技术和旬月的苦练,这些都让他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变阵——”陈达元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指挥位置,看到前方清军战船出现,没有犹豫,立即大声的向船队下令道。
  这个年代,望远镜的扩倍都还很小,要看的亲切怕是需等到四五里距离范围以内才行,可要真在那个时候才进行变阵的话,等到己军战船列阵以待时,双方的间距最多也就只能剩下两三里。
  红巾军一方最大的优势便是火炮射程远和火力威力猛,白白浪费了前个优势和清军玩近距离搏战,可万不是陈达元所想要的。
  三十五艘做战船只,随着赤军号上的令旗摇动,立刻就有了举动。赤军号等四艘大沙船首先停下了,桅杆降半帆,行向从竖直迅速向平衡方向转变。三十一艘护卫船也在向前行出一段后散开,在四艘大沙船前排出了一个反‘弓’型的弯弧状队列。
  一刻多钟后,一个浅“v”型的船阵慢慢呈现在大江面上,两翼的左右编队就相是一双张开的臂膀,将逆水前来的清军汉阳水师战船全部揽入了怀中。
  “好大的胃口!”卢德斌当即怒哼一声,手中的千里镜被攥的紧紧地。红巾军这时候排出这样一个阵型来,也太肆意和羞辱人了。“不知死活的东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副相配的好牙?”
  “一群无知鼠辈,大人无须跟他们呷气,待战后抓了上来,不是任由您处置。”岳甫自己心中也在生气,这队形太看不起人了,只是现在他还还需要先劝灭掉卢德斌的怒火。
  “这几年一直都有说传闻,红巾逆匪火器厉害,今日本镇台就要好好领教领教。”岳甫的劝说并没有压下卢德斌心头的怒火,红巾军这般的拿大和看不起人,不狠狠的教训一把,他卢德斌丢不起这张脸。
  事实上却是恰恰相反,红巾军水师营这边纯粹的一群泥腿子,无一人会在水上玩排兵布阵,之所以列出这样一个一口全吃的阵型来,仅仅是为了完全发挥自己的火力而已。
  帆船时代的战舰,作战时都是横列以对,并不是铁甲舰时代头对头的互射。前者的舰载炮主力都是放在甲板船身两侧,而不是在船首。那里有的话也就是一门船首炮而已。
  战列舰,战列舰,之所以称为“列”,原因就在这。能全部发挥出自己最强火力的时候,都是横列排开的。
  红巾水师营图的就是这个,而为此被卢德斌看成是‘一口全吃’的包围阵型,却也无法解释,因为这完全是两种时代战术的差异。
  “敌进五里。”了望手的呼喊惊醒了梁纲,“五里??”,微眯的眼睛中射出一缕精光。
  “试射。”一声大叫从陈达元的口中喷出,这不是他观察到了梁纲的神色变化,而是自己纯粹的自主命令。
  “准备……”随着陈达元的命令,甲板上洪亮的喊声响起,了望台上旗手也上下挥舞着手中的彩色小旗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所谓的“试射”就是编队中相隔开的四艘大沙船按照了望手的报数进行试探炮击,为的是测量一下双方的具体距离,之后再进行进攻。梁纲的船队上配的有测视仪,这一点比依靠“目测”来的靠谱多了。
  “轰……轰……”
  站在船首的梁纲感到脚下的甲板微微一震,嘴角不由得挂起了微笑,这就是大吨位战船的好处。除了众人皆知的载炮数多外,另一个好处就是炮击后的振动小。
  自从火炮被运用到船上之后就一直存在着一个问题,就是火炮的后座力。当大炮击发时,瞬间产生的后退力是很大的,吨位越重的大炮就越是如此。在制退复进器还没被发明出的情况下,战船上的炮手还要在每次炮击后重新将后退到炮仓的火炮推至舰桥。就是现在这个时候,欧洲的战舰也不过是用后退索在炮座前后环进行反复穿插泄劲,配以金属弹簧以消除后座力。(炮管与底座之间安装一个缓冲器,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少火炮射击时对炮架的作用力。)
  风帆战舰时代,不管是最顶级最坚固的一级战列舰还是非常寻常的巡洋舰,都很少出现多炮齐射的场面,更无全舰齐射的可能出现。全都是一炮挨着一炮的打,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火炮那巨大的后座力。
  想象一下八九十门、一百多门重达几千斤的大炮齐射的场面,那么巨大的反震力什么样的木制战舰能承受得起?所以,现代描述18、19世纪(中叶)海战场面的电影中经常会出现一个同样的画面,一艘巨大的风帆战船,侧面开着无数个小窗口,一门门火炮伸头如同点燃的鞭炮霹雳巴拉的,却总是一响接着一响。
  透过手中的千里镜,梁纲虽看不到对面清军的精细画面,但他脑子里却可以清楚地想象出清军水师此刻那惊慌的面孔。汉阳镇置下的水师所用的大炮都是武昌兵仗局所铸造的上好铁炮,但就是再好的铁炮(清军水师的火炮只有数百斤——一两千斤)它也是生铁炮,以它们的吨位能打出两里远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所以面对红巾军水师营的远距离射程大炮他们怎么可能不心怯?
  对面,清军战船上。当听到炮声传来,卢德斌笑了。他心里头明白这是前面的红巾军放的,他手下的汉阳镇水兵都是混迹军中多年的老兵油子,‘久经风浪’的他们是不可能在五六里的地方就炮击的。也前面的逆匪,那些从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新兵乌合之众才能干出这种事来,分明就是一群雏。
  但卢德斌的得意仅仅维持的几秒钟,当呼啸的炮弹一头扎进清军水师的船队序列中时他的心立刻落到了谷底。笑容僵持在脸上,心底里是洼凉洼凉的。“怎么可能跟陆军一样???”不知道什么是后退索,不知道什么是弹簧的他知道,今天这一仗,难了。
  “前进,全力冲进去,靠近了混战。”迟疑了一瞬间,卢德斌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对于清军的船队而言,靠近了打是最得益的。
  得到总兵官的命令后,已经有点犹豫的汉阳水师再次鼓起了勇气,操帆的水兵,划船的水兵每个人都鼓足了劲。(我对风帆不了解,查了些资料,上面说咱们古代中国操帆可以是“八面来风”,正反方向的风力都可以借用。具体怎样不清楚,但我是俩字——“佩服”。)
  上下用心,一时间原本缓行而整齐的清军水师阵营立即就出现了参差,整体上已经保持不住倒三角阵型,密集的船队间渐渐拉开了距离。
  水战,来了。
  “敌进四里。”赤军号的了望手再次高声喊道。
  “所有战船降帆,齐列,开炮。”陈达元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期待、兴奋还夹杂着万分的紧张,站立在船头,手心中已经黏糊糊的了,额头上也溢出了一层明晰的汗水,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炙热的火在熊熊燃烧。
  赤军号上原本已经落下一半的风帆片刻时间就全部落了下来,失去了最后动力的赤军号横卧在长江面上,如同一头噬人的猛兽静静地等着清军水师送上门来。
  “轰……轰轰……”
  平静的江面回响起震耳的巨响,一门门大炮喷射出道道火光,伴随着腾起的阵阵硝烟一颗颗炮弹呼啸而出。
  有了试射打底,现在的全军炮击已经有了几分精准度。
  梁纲也静静地站立在船板上,神色沉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气度比之明显紧张中的陈达元胜过不知多少。虽然心里也怀着几分忐忑,可这毕竟不是他的处女战,几年来的大小战事早已经把他的神经锻炼成了钢筋。
  自从下令全力冲击之后,卢德斌就一直在盘算着距离,短短四五里长的江面是如此的“漫长”。
  “轰……轰轰……”
  隆隆的炮声传来,卢德斌挺直的身子不见一丝晃动,但心底却一阵着急,“快,快快”,心底暗自里不停地叫喊。
  对红巾军水师营他了解的不多,沉湖一带旬月来梁纲戒严的十分有力,但是卢德斌不是一个自大的人,此次出战汉阳镇全军袭来,麾下四营是倾巢而出。
  所以遭遇时卢德斌信心满怀,还毫不掩饰的高兴岳阳镇慢了一步,他可以独自建功。可是之前的炮击炮击让他增添了几分担心,但这并没有动摇他获得胜利的信念,卢德斌坚信只要贴到近处自己就一定会赢得胜利。
  “轰……轰轰……”一轮接着一轮的炮击,现在的汉阳水师是毫无还手之力。红巾军水师营的船队现在也还不是在打仗,他们只是在进行移动靶射击训练。
  不过无论是这个时代的海战,就算是百十年后蒸汽战舰时代的海战,巨炮打出去的炮弹也是落空的居多,命中敌舰的永远是少数的。
  但总还是有命中的不是?而且这数量一多,命中率自然也随之增加,对方的战船一多,被命中率也要随之增加。
  四艘大沙船,每艘七门(船舷炮五门、船头、船尾炮两门——注释1),三十一艘护卫船,每艘船一门,五十九门大炮的轰击可不是件开玩笑的事,就在清军全力冲进的这段不长的时间内陆陆续续有战船被击中。那小小的巡船、巴唬船,每被一枚炮弹击中,就立即首创不轻。赶缯船吨位大,体积大,挨上一炮只要不打在重要地方并不碍事,可是要是多挨上两下,便是最大号的赶缯船也只能沉没江底或是退出战斗。
  比如有一艘中型赶缯船,好死不死的被炮弹直接命中了船头的火药桶,连环爆炸中,轰隆几声响,直接被炸烂了船头,一艘百十吨级的战船眨眼间就沉进了长江水底。而另外小型赶缯船则是被一枚十斤重炮弹命中船板然后接着穿透了船帮,正好在吃水线附近开了个大口子,那后果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这样的幸运事终究是少数的,绝大部分的清军战船还是顺利的冲到二里距离内的。
  汉阳水师的前营即是田镇营,共配有八艘大型战船,虽然在这短短的冲刺间失去了一艘,可是战斗力依存,现在冲到了两里范围内,船上的清兵已经在开始酝酿着反击了。
  “四里。”
  “三里。”
  “两里半。”
  “两里……”,中营的卢德斌很是激动,他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反击了,而只要再有半里远,就已经在前营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内了。贴上去,只要能贴上去,这场仗他就赢下了一半。
  “大人,轮到咱们了。”岳甫这个中营的水师参将兴奋的大吼道。前营船上的大炮已经挨到可以开火的距离了。
  “敌进二里,敌进二里。”了望手知道这条消息的重要性,脚下立即踢动了一条系着铜铃的绳索,同时向下面打出旗语,最后再高声的大叫出,三保险一起发动,虽然他那微弱的声音在震耳的炮击声中微不可闻。
  “起帆,保持阵型后退。船首炮击敌。”陈达元紧张的身子都在发抖,这一点也是水师营连连炮击却收获不大的主要原因之一,确实全是新兵,太紧张,真实战斗经验太少了。
  随着赤军号上那高高的了望台打出的一连串旗语,镇江、定江、平江三艘大沙船,迅速给以回应。四艘大船,连同所有的护卫船以最快的速度升起了风帆,在‘八面来风’的吹送下迅速%绿色小说网%后退。
  这是水师营早就商量好的战略,一个很明显的战术意图,保持适中的距离,充分利用自己的火炮射程优势,给予清军最大杀伤。
  虽然运动中会使自己的命中率变得更低,但是相比同清军的混战对轰,这无疑是个最明智的选择。
  卢德斌已经年近五十,三十年的从军经历虽然没有见过大的水战阵势,可脑子并不傻,见识也不短,水师营的这一“招”刚一出手就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单看个清楚又有什么用,他照样是破解不了,他只能继续追下去。这个时候汉阳水师是不可能撤退的,那样的话红巾军水师营只管顺流杀下追赶,连连炮击之下汉阳水师怕就会在今日灰飞烟灭了。
  梁纲在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来慢慢的磨死清军,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网游上的‘放风筝’。
  汉阳水师现在就是一个被牵着了鼻子的壮牛,红巾军水师营的大炮就是那条牵着牛鼻子的绳,只要一直这么拖下去,早晚能把壮牛拖成瘦牛,把活牛拖成死牛。
  追逐中炮击从未断绝,前营的战船不断被击中,大小战船或是沉没或航速受损,不得不退出第一梯队。
  七艘主力战船又退下了两艘,巡船、巴唬船也有一批被击沉,战斗到现在,清军一弹未发,前营却已经损失近半。
  “撤,中营(镇标,也就是总兵的直属部队)、蕲州营,巴河营后撤,田镇营断后阻敌。”沉默了良久,卢德斌终于低下了高昂着的头。
  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一战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继续打下去,汉阳镇非全军覆没了不可。现在他只能弃卒保帅,断臂求生了!
  “撤——撤退——”
  ps:注释1——船首、船尾大炮为圆轨炮台。那种设置很聪明,在船首、船尾铺设上一个圆形的轨道,将大炮的底座刻阴槽,安置在轨道上。大炮上架后与炮座直接焊死,这样大炮就可以随炮座在圆形轨道上左右前后自由的摇摆方向。而且射击的后座力因为炮身与炮座被焊死,作用力也就被随之转移到了滑槽的圆轨上,由向后力转变成大炮的推动力,从而被化解掉。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二章 武汉三镇居其一
  
  赤矶山。
  卫国雄听了细作传来的信报,心中一阵沉闷。“没想到啊……”没想到,只一个初战,卢德斌就丢了一个营还多。
  梁纲不但囫囵吞下了前营,还在随后时间顺江杀下,汉阳水师沿途追击中被炮火命中损坏的船只,一艘不拉全成了水师营的红战果,虽然里面的清兵都已经上了别的战船撤走了。
  吃了大亏的汉阳水师连驻地都没的回,一路往东撤到了黄冈地面才站住了脚。而他们在大江南岸的水师大营也被红巾军接下的炮击打个稀巴烂,一应军需物资储备全被毁于一旦不说,连大营外不及逃走的船匠都被红巾军一锅端的掳到了江北。现在梁纲瞄准了汉阳城,正蓄势待发!
  吁了口气,卫国雄心中拿定了主意,这一战委实不是一部水师能拿的下来的。这时他倒是幸运于自己这一部没在昨天赶到武昌,否则的话,两镇水师汇合到了一块,反是不如像现在这般如意。
  “两头并进,合围了他们!”
  汉阳城下。
  作为汉阳府的府城,武汉三镇之一,汉阳城并不是一个好拿的善茬,三四千清军驻守在此,义军兵锋曾经多次探到城下都只能败退而回。以清军现在这样的实力固然对付不得城外的六千红巾军,特别是在他们失去了水面优势之后,可即便如此梁纲也不会掉以轻心。
  “整队……”
  依然平静的汉阳城东,数里外的一片空地中,随着一个洪亮的喊声霎时间热闹了起来。已经休整了一个多时辰的红巾军两千多主力,在短短的半刻间集结完毕。
  八百火枪兵、二十门重炮连同完整的前军第一营,梁纲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拿下汉阳城东的白沙炮台。
  近靠着长江、汉江两大水域的汉阳城,水面上的防御和控制自然是极重要的,其城北(临汉江)对岸的汉口炮台,就是清军控制汉江出口的最重要一环,尤其是在得知红巾军于沉湖开始组建水师之后,汉口炮台便立即得到了大力的修筑和火力加强。
  而城东的白沙炮台则是主力针对于长江江面,虽然没有汉口炮台那么重要,却也依旧是汉阳清军在城外的一处极重要据点。
  要想尽快拿下汉阳城,梁纲必须着力发挥水师战船的效用,汉江北的汉口炮台不好对付,虽然真实实力不怎么样,可到底是碍手碍脚,当初水师营突破汉江口进入长江航道的时候就是过而不打的。可是城东的白沙炮台却很适宜陆地进攻,不需要战船在江面上强攻,只需要步军在后背插上一刀就可以了。
  “轰轰轰——”炮声响起。
  “轰轰!”
  汉阳城中,德麟(福康安子)正在召集手下商议军情,远远的城外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炮火爆裂声,那一刻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也在轻轻颤动。
  汉阳知府旁庞迪元霍地站起身来,一脸惊容的说道:“大炮,是大炮,城东传来的,是白沙炮台,他们在打白沙炮台!”昨天一天红巾军都没有对汉阳生事,城中的这些文武官员还以为红巾军会等水面战场决出胜负之后才开始动手了,不想今天一大清早就已经开始大炮了。
  剧烈地炮声余音未歇,紧接着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这会众人听得更是真切了,那枪炮声分明就是从东边传来的。“主子,不好了,逆匪大清早出兵,正在猛攻东炮台。”哈尔丰疾步走进堂上,跪地禀报道。
  “快!”德麟脸色一凛,急道,“立即召集人马,出城助战。”
  要保汉阳城,城东的炮台就必须保全,否则的话让红巾军战船占据了东边的水道地利,那可就危险大了。
  昨日红巾水师营与汉阳水师的一场激战,德麟等人都是看在眼中的,船上的那么多的大炮,若是用到了对付汉阳城上,红巾军可就太轻松了。
  “喳!”
  尼堪等人轰然应诺,立即前去召集人马。
  荆州八旗驻军参领正泰更是急道:“大人,标下这就带马兵赶去城东炮台。”
  “那就快去。”德麟沉声道,“白沙炮台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闪失,不然,汉阳城咱们是万万守不住的。”
  “标下明白,标下这就告退!”
  正泰跪地向德麟打了个千,转身疾步离去。
  然而,没等尼堪等人带着大队援军赶到,清军的白沙炮台就已经被红巾军给攻破了。二十门大炮的猛烈轰击,只短短三轮炮台后门就被炸得一塌涂地。三百火枪兵齐步赶上,从头到尾一推到底。
  正泰的八旗马兵倒是赶到了点上,可是面对着严阵以待的五百火枪兵没等他们射东手中的老旧的弓箭,几排密集地炮击和排枪就打了过来,三四百马兵当即就损失了快一半。
  正泰当场战死,手下的八旗马兵也跟着就崩溃,那跨着战马扭头就跑的‘英姿’倒是真有几分他们老祖宗的风采。等到德麟、尼堪率领大队援军赶到时,红巾军已经完全占据了这个拥有八门五千斤以上吨位重炮的白沙炮台。
  德麟发动了一次进攻,试图趁红巾军立足未稳之时夺回炮台,可结果是显而易见,被红巾军迎头来个痛击,白白又损失了好几百人。是时,红巾军第二营、第三营出击,意图截断德麟部后路,不过这家伙也机灵,见势不妙立刻就掉头缩回进了汉阳城。
  白沙炮台的失陷,马兵的近半损失,一次进攻的落败,三战下来,汉阳守军总兵力应声滑落到了三千人以下。
  “炮击汉阳城,水陆军全力进攻,明天日落前必须拿下——”杀气腾腾的命令从梁纲口中喷啸而出,望着面前的汉阳城池,他双目中爆闪过阵阵精光。
  拿下了它,自己在长江边上就有了一处落脚之地,在汉阳府就再也不是无根浮萍。同时陆战的胜利,对不久后将要进行的水面决战,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励。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水师营还可以依据汉阳城和白沙炮台来扭转水战的不利局面……总之它对梁纲的用处太大、太多了。
  白沙炮台陷落后只半个时辰,红巾军水师就已经把三十五艘战船开到了汉阳城眼皮子底下,五十九门大炮全力轰击,沉沉硝烟笼罩住了整个汉阳东城。
  “轰——”一个炮弹砸落到城东大街上,整齐的青石板立刻被击得粉碎,炮弹轰入地层大半尺深后反弹而出,隆隆滚过了七八丈远。
  德麟脸色冷白,手中只有这么一点兵力,单是不知四方城墙都够呛。还如何能守住诺大的汉阳城?
  自己这一阵又是个一败涂地……
  攻城战进行的比梁纲预想的顺利多了,在下午过后不久,第三营就攻上了城西城墙,趁着守城清军被德麟集中补到城东的机会,南向阳首建功勋。
  西城门告破,汉阳城中的守城清军彻底涣散了军心,现在别说是德麟坐镇,就是换成他老子福康安来亲自坐镇也是无法。
  震天的呼杀声从西城不多时间就席卷了全城,东门、南门、北门的清军早就在那之前随之而溃了。六千红巾军杀入城中,从四方一条街一条街的向中方肃清,一直杀到了汉阳府衙门前。
  “福康安的儿子,捉活的。”梁纲眼中闪过惊喜,没想到德麟竟然这般二百五,竟是不逃了,而死守知府衙门。
  “轰轰轰——”
  几个手雷将府衙大门炸个粉碎,第一营护着一个分队的火枪兵亦步亦趋的向府衙门压进,根本不给清军可乘之机,用据对的实力优势,轻松地肃清了前衙的清兵。
  “噗——”一个子弹穿透了哈尔丰的喉咙,弹丸从前面射入从后颈射出,此间的鲜血蓬了德丰阿一脸。
  “阿玛——”德丰阿惊愕地看着哈尔丰壮健的身躯在眼前倒下,又呆呆地看着父亲那被弹丸打断了一半的脖颈,血肉模糊的……
  清正的脸上不觉间已经变得狰狞可怖,虽然知道自己父子在留在衙门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这么一刻。但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武艺高强的父亲毫无还手之力的惨死在火枪下这一现状……
  凄厉到极点的叫声在知府衙门中响起。但是那些突入的红巾军却是不会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就在他还在为父亲的死而感到无比愤怒的时候,一队火枪兵已经迅速包围了他。十几支枪口瞄准了他身上,那黑黝黝的枪眼代表的就是死亡。
  “阿玛???”陈霸震怒的看着一身副都统装扮的德丰阿,——阿玛,虽然他陈二侉子在大清朝只是屁大的小民,可他也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德麟,堂堂福康安之子,怎么可能向别的人喊‘阿玛’?
  “你他娘的不是德麟?你到底是谁?”
  “呀……”德丰阿却已经仇恨血红了双眼,根本不理会火枪兵手中要命的火枪,厉吼一声纵身一扑,跳杀了起来。手中的腰刀在黄昏的日落下依旧散发着森冷的利芒。
  “刺腿!”带头的分队长很冷静,所下军令也很果断,几个上了刺刀的火枪兵立刻举枪向跳起的德丰阿刺去。可是,他的话音未落,德丰阿就已经一跃扑出,刀光一寒就已经在一名火枪兵的脖颈间划过,鲜血哧溅中他更是不顾刺来的刺刀直接将包围他的其中一名火枪兵扑倒在地,手中腰刀毫不犹豫地看下!然后,不待其他的火枪兵反应过来,又是一个侧翻,滚出了包围圈,直接向着陈霸杀来!
  “王八蛋,给老子杀了他!”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还被他杀了两个自己人,陈霸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
  “死了?”梁纲眉头顿时皱起。杀入知府衙门的红巾军都是精兵强将,而衙门内的清兵人数不多,战斗力也不太强,整个进攻战应该极快间就能顺利结束的。可到了临门一脚了,陈霸竟然把人给杀了,梁纲这脸色顿时也跟之前的陈霸一样变得铁青铁青的。一个活着的德麟,其价值可远胜过十个死了的德麟。甚至现在德麟的死还会对武昌战局产生负面作用。
  自己在进攻开始时就已经下达了活捉的命令,难道陈霸没长耳朵吗?
  “老二,你怎么搞的……”如果眼睛能说话,陈虎早就急的大吼了,德麟的一条命何等的有价值?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梁纲亲口吩咐要活捉的,现在竟然让自己兄弟给玩死了???
  跳起了脚的陈虎,现在劈头盖脸的扇陈霸几个耳光的心都有了。
  “将军,那是个假家伙。”陈霸是有点楞气,可他并不是傻子,德麟的生死有多重要他当然明白,冰企鹅这一点上自己还违背了梁纲的命令,这两罪他可不想担,连忙解说道。
  “这家伙是德麟家将头子哈尔丰的儿子德丰阿,在退入衙门之前,他跟德麟换了身份,我刚才已经找来人确认过了……”
  “呼——,紧闭四门,全城搜索,挖地三尺也要把德麟给我找出来。”这家伙还能想到逃走,这说明他还不想死,梁纲心中倒是松了一点劲。只要不想死那就好办……虽然一切都还需要等找到了德麟人再说。
  “报——将军,府库大火连天,已经烧到临近的街上去了。”这时一名亲兵一溜疾跑着进了衙门,迅速向梁纲报到。
  众人回头往北望去,就见距离衙门不远的地方,一片冲天的红光,映得整个夜空都是一片赤红……很明显,这起的大火非常大!
  梁纲刚刚恢复了原色的脸再度青了一片,“第二营、第三营立即救火,第一营、火枪营全城戒严。”人心惶惶的,不是大肆搜捕的好时机,德麟的消失也只能等以后再办了,反正他直道是藏在汉阳城中,那他就跑不掉。
  水火无情,洪水一来,汹涌澎湃;大火一至,扑天盖地。
  府库的一把大火不但把汉阳城内的军需物资烧毁了干干净净,连同府库周边的大牢和几条街道也全部烧个精光,化成了一片白地。
  东南风是这场大火的一大帮凶,但也幸亏是东南风而不是北风,梁纲顿足的知府衙门才能始终保持着清静。
  大火烧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后梁纲往西北方向望去,还能看到一道道的青烟白气在升腾。
  数百户百姓无家可归,近两千人受难。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对于梁纲来说找到德麟才是最重要的,是他在水面二次开战之前要办的最紧急的一件事。
  城西北因为大火已经变得一片狼籍,但是汉阳城别的方向却是依旧如故。就在红巾军开始正式全城搜索的时候,城北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院,一个仆人打扮的年青人在四处溜达了一会儿之后,又朝四周仔细看了几眼,看实在是无人便猛地弯下腰从地上掀开了一个盖子,然后纵身跳了下去。盖子在他身子跳下的同时自然也被再一次盖了上。
  “怎么样?”地窑下面还算宽敞,年青人刚站住脚,就有个老人迎过来问道。
  “火已经灭了,不过,那个逆匪搜捕的却是很紧!”年青人答道。
  “跟我来!”迎过来的那人点了点头,又带着年青人朝里走去。很快就进到了一个颇是宽阔的密室之中,那里面居然足足聚了有十几个人,个个都显得十分精悍,手中都有腰刀,虽然穿着布衣,可每人气度确实不凡。年青人看到在正中央那个年轻人之后,立即跪了下去。
  “主子!”
  “嗯!”德麟紧声问道外面的情形,“情况如何?”
  “回主子话。现在大火已经被扑灭,红巾逆匪正四处搜查,各条街道上都有他们的人在,四处城门也都被盘查的严禁,轻易不许人出去……”年青人答道。
  德麟心底暗叹一声,他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哈尔丰、德丰阿父子最多只能在战时吸引一下红巾军的目光,真实的身份却是绝瞒不过去的。
  不过,不管怎样他们这些人是都需要出去的,这个地窖位子并不太隐蔽,而且这一大家子人早在开战前就已经逃出城去了。空荡荡的一座大院子,即使红巾军不征用了,也肯定会有流民百姓住进来。不是说那场大火烧毁了几道街吗?况且之前也有不少逃难的百姓涌入汉阳城……
  “把刀都丢了,咱们混进难民中去……”德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肯定已经大变样了吧?一夜都没入睡,也没吃喝,憔悴的肯定不像样子了,也像是一个难民了。
  十几人钻出了地窖,然后三三两两的都散了去。那是多人并不都是德麟的家将、家奴,而是有还几个手下的将领的,比如说尼堪。
  “主子,咱别去难民那边,那儿也不保险。老奴有个法子,保管主子能出了城去……”
  ps:武汉三镇,分居在汉江入长江口。长江东南是武昌,长江西北是汉口和汉阳。汉江以北是汉口,汉江以南是汉阳。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三章 船大炮多也不无敌
  
  “这位军爷,行行好……我儿子都死了好几天了,再不下葬,可就要……”
  汉阳城西门,一个满头花发,穿着一身破烂夹祅的老头子正在不住的哀求着守门的红巾军。在这老头的身后,城门的一边,放得是一辆大平板车,车上盖着上一张破竹席,绣席下面则露出了四只烧的满是伤疤的脚……
  “你这老头,真是。都给你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们将军已下了严令了,这一段是许进不许出!我可不敢私放你出城,那可是要砍脑袋的!”那红巾军的兵头应该是个分队长,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却极是结实,还有些黝黑。听到这老头的哀求,虽然是面露同情,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不应。
  “军爷哎,您难道就没有儿子吗?要是您儿子死了,却不能下葬,难道您就忍心看着他变成一堆烂肉?”许是求了这么久却不见效,有些气着了,那老头的神色带了上几丝疯狂,说出的话也变得凄厉了许多。
  “你这死老头说什么呢?干嘛咒我儿子?娘的,又不是老子不给你放行!军令如山你懂不懂?老子放你出城,拐回来军法砍到老子头上,你他娘的给老子发丧啊?”这分队长两眼一瞪,顿时火了。
  “不,不是,我,我……”老头被分队长一通骂,骂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站在那儿好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走到车旁,伸出满是茧子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竹席,老泪纵横,“儿啊,爹没用啊!从小就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二十多了连媳妇都还没娶上,还被那群丧尽天良的狗官放火烧死了,只留了个囫囵尸首!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爹都没办法把你哥俩送出去……”
  “哎哎……”听着老头越说越激烈,越骂越疯狂,分队长跟一帮子小兵有些受不了了。再这么骂下去,让人听到了,指不定还以为是他们做了什么孽,把这老头的俩儿子给弄死了呢!
  “我说老头儿,回去吧。现在城里的反贼给抓了不少了,过两天这禁令可能就解除了,到时你再把你儿子送出城葬了去不就行了?”分队长忍着性子开口劝道。
  “军爷,求您行行好,我求您了!老头子给您跪下磕头了……”
  “哎哎,你这老头儿干这甚呀?”老头儿“扑通”一声跪下来来,分队长和边上的几个兵不由得就急起来了,围上前去就开始捞。
  “哗哗哗……”就在这时一队车马从城中驶向西城门,是跑来运送军需物资的运输队。
  “王头,来人了,运输队的来了,赶快叫这老头列开……”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堵上了?”杨新武照例随在车队的第一辆车上,来到了西城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
  运输队的活可是不轻的,东征的红巾军八千水陆军,一应枪炮弹药的供给都需要他们来完成。这别的不说,单是水师消耗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大人啊,大人,行行好,求您放老汉出城吧!”已经被强行夹起的老头,这时候突然来了精神和动力,竟然猛一用力就挣开了两个红巾军战士的挟持,冲了出来直接跪倒在杨新武的马车前。
  这都过去两天时间了,红巾军逼的越来越紧,昨个连尼堪都被抓了去。吉尔库见事不对,只能在今天冒险行事了,而且两天的时间德麟和另一个贴身侍卫捣弄出的伤势也不再冒血了,挺尸起来看着也像个死人了。
  爬跪在地上,吉尔库心脏紧张的怦怦直跳,都快要跳出腔口了,就等着杨新武的发一句话了。
  “放了放了,赶快把车子推出城,别挡路……”果然,杨新武全心扑在速度上,一点都没当回事。
  长江。
  就在杨新武做主放了那父子三人之时,赤军号上,梁纲昂立在船首,正在等待着不久后将要到来的一战。
  三十艘战船雁字型排开,组成了一个长长的纵队,笔直的插向黄冈。而另外的五艘战船,镇江号和四艘护卫船则在船队主力开出东向之时,就加足了风力溯江向着西面的团洲开去。
  团洲,长江中一江心岛所在,位于汉阳城西侧二十余里处。
  长江绵延万余里长,水道千曲百折,千万年的激流冲刷下,水中泥沙淤泥,不知形成了多少个江心岛屿,这团洲就是其中一个。
  东北、西南走向,一边是新滩镇,另一边是牌洲湾镇,是西侧水道中距离汉阳城最近的一个江心洲所在。
  镇江号和四艘护卫船停靠在这里,为的就是防备西侧赤矶山下的岳阳水师。如果卫国雄和卢德斌两头分进,共同夹击红巾军水师,那么梁纲的放风筝战术虽可行一时,却最终还是要与卫国雄、卢德斌混战在一团。因为之间的距离实在有限,从赤矶山到黄冈地面,长江水道总距离也才百十多里远,不一面打一面堵梁纲单方面放风筝又能放到几时?
  而这个团洲就是打阻击的最好地方,因为江心岛的原因,长江水道在这里猛然变窄了许多,团洲两侧水道一宽一窄,却都需要在这里从东北——西南走向,转变成正平的东西走向,这样的一个拐弯处,每一艘行船都不得不在此减速,却正好给镇江号等五艘战船做靶子。
  为此,梁纲还特意给四艘护卫船上各增添了两架床弩火箭。
  刘观一脸紧张的站在镇江号的船头,两眼直直的望着前方,他知道自己此次任务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可是梁纲军令已下,就是再危险他也只能硬顶上。
  “当当当”,脆响的铃声传入他耳中,接着就听到瞭望手高声报道:“前方发现清军水师——”
  五艘战船也是才赶到这里不到半个时辰,算路程,卫国雄这个时候也确实该到了。刘观浑身一震,压下心中的紧张,就举起了手中的千里镜在船首张望了起来,足足等了半个多钟,镜头中才出现了几个小黑点,接着又有大片的黑点随之冒出。
  “刘哥,卫国雄来了。”副手张斌青叫道,与刘观一样,他心头也是紧张的很。虽然之前和汉阳水师打过一仗,还嚣张的炮轰了汉阳水师大营,可是他们毕竟是才从军月旬的新手,两个月前他们还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商船水工。
  “打。”刘观大声的叫道,在命令的同时也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左转舵,横列。各炮预备。”
  高声的命令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镇江号上一百多人立刻忙碌了起来,操帆的、掌舵的、转动炮口的,所有人都带着紧张的心情进入了备战状态……
  如同一条游鱼,镇江号在江面上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大的船身已经横列在了江面上了,七门大炮在阳光的折射下放射出幽寒的冷光。
  “轰轰轰……”七门大炮喷放出了炙热的火花,炮弹飞射虽然没打中却也是先声夺人。
  镇江号的开火明显没有让岳阳水师感到震惊,最早冲出视线的几艘清军战船都是镇定异常。虽然他们心中也的确被不远处的炸起的浪花吓了一跳,但这一点他们早就已经知道,当先头时卫国雄都跟他们通过气了。
  事实说明了一切,一炮接着一炮,从开始起就没断过。镇江号和两艘护卫船虽然仅有九门大炮开火,但声势已经不小。
  清军战船在埋头冲去,双方的距离迅速在缩短,从二里多地慢慢的变成了眼下的一里少许。
  刘观现在很恼火,已经打出了两轮了,却还一发都有没命中。这效率实在是有些丢人,“都给老子看仔细了,瞄准了再打,瞄准了。”
  一旁的张斌青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两方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进入一里的范围了,现在战船就已经处于清军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了,自己就将要遭受打击了。
  “离近了再打——,离近了再打——”一马当先的那艘清军战船上,岳阳镇参将林正成在高声的呼叫着,同时他的副手,这艘战船的船长千总范春堂也正站在船头的一架床弩火箭后,身子低伏两眼死死地瞄准着镇江号,就待战船再往前前进少许,他就可以点火发射。
  “瞄准了,瞄准了……”与范春堂一样,镇江号上的张斌青也在大声的提醒着船上的床弩火箭,布置在船舱中的八架床弩火箭,在中短程距离内,其威胁性将是无与伦比的。
  “轰轰轰——”清军的大炮在开火,床弩火箭在发射。同时间红巾军水师的炮火就从未停断过,一支接着一支的床弩火箭更是如雨点般砸了过去。
  镇江号上的十架,两艘护卫船上的十二架,二十二架床弩火箭的攒射,在第一时间内就覆盖了林正成所在的那艘战船……
  爆炸声和血肉横飞的惨叫声中,西线激战欲烈。
  东线——
  红巾军水师主力在逆风中呈之字形行驶(要逆风而行就必须这样),但总算是顺水,航速还是不算慢。
  望着扑面杀来的红巾军水师,卢德斌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汉阳水师分为两个集团。三十艘主力战舰算为一组,渐渐落在了阵营后面,而前锋则交给了大小百十艘巡船、巴唬船来打。
  赤军号上梁纲看的很是好笑,这在他看来完全是一个愚蠢的决定,这些个小船能当什么事?只要一两枚炮弹就足以要它们的命。卢德斌用这些小船做炮灰,还不如留着在手中,等到混战时来用呢!
  正在清军调换阵型之际,红巾军水师分为三个集团——以三艘大沙船为中心——在满帆之下,迅速赶了上前。
  十多艘巡船涌出,它们是阵营调换中最快到位的一批。在上风的帮助下十多艘巡船如同一往无前的死士一般向着红巾军杀上。而在他们的后面,清军的阵型在一点点的协和中。
  没能抢先一步赶过天兴岛(长江江心岛)或是在天心岛堵住红巾军水师,反倒让红巾军水师赶到了天兴岛东面的江面上,这是卢德斌的晦气,也是红巾军情报系统的胜利。不然的话,过了天兴岛,卢德斌就可以自动调整船队,让小船当头了。
  陈达元看着冲向前来的十多艘小船,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这样的小家伙他还真没放在眼中,“开炮,击沉它们。”想了想,又再次命令:“各队各自为战,全力打沉这些小船。”汉阳水师的三十艘主力战船可不能等闲视之,他需要集中自己全部的力量来应对,所以那之前就需要把这些杂鱼先一步扫掉。
  半刻钟后,赤军号首先开炮,打响了水师营第二战——东线战场的第一炮。这是以冲锋在前的一艘八浆巡船为目标的,此时双方相隔尚在四里开外。
  当赤军号向八浆巡船开炮时,平江号本部却在向左行进,每战船之间的间隔约为四五十米,排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斜线,炮口齐齐指向清军。
  而右侧的定江号部却是毫无停下的意思,在定江号船长丁封的带领下与赤军号部齐头并进,同向着汉阳水师杀去。
  十多艘巡船保持着航向航速不变,继续向着红巾军水师冲去,他们船上只装备了前后两架床弩火箭,却依旧斗志高昂。
  炮火继续向着那艘八浆巡船打去,随即两艘护卫船也把大炮对准了它,连续而来的照顾很是刺激了那艘八浆巡船。
  幸运没有一路都降临在它的身上,当间距缩短到一半的时候,先后三发铁弹准确命中了它。整个船身顷刻翻覆。
  距离再次缩短到了一里半,风筝战术也随之被红巾军水师又一次祭出。两军从战斗开始地点开始,一路西向,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天兴岛。
  骤然变窄的水道令清军吃了一个不小的亏,卢德斌派出冲锋的那些个小船在狭窄的水道中被红巾军集中火力轰击之下,无一完成任务,前后一刻钟不到,左右两侧水道就吞没了七艘清军巡船。
  “冲——”副将卢杰领着五艘大中型战船,再一次冲进了天兴岛右侧水道。
  卢杰所在的那一艘战船责无旁贷的冲在最前,很幸运的是他一路冲来直到了可射击范围时才挨了少少的一发炮弹,并且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至少船上的四门大炮都还运行良好,床弩火箭也是安好无恙。
  清军战船开始还击,但和赤军号等一样,他的命中率也一样低的可怜,即便红巾军水师都处于停止状态。一艘护卫船在江面上滑过一道弯弧,而面对上了这艘清军战船,两支床弩火箭劲射而出,命中了其中一发。
  卢杰自然发现了这一艘护卫船,清军的床弩火箭也处于了射击范围之内,但是卢杰没有下令发射。
  与红巾军滑轮组加绞盘的快速上弦不同,清军的床弩火箭上弦机关还处于人力后拉状态。船上安放一架床弩火箭与大炮的炮仓一样也需要有一段距离的纵深,所以清军在战船上安置床弩火箭所需的空间很大,远胜过红巾军里的同类。
  卢杰乘坐的那艘大型赶缯船,大炮安放了四门,床弩火箭也只能安放三门,加之后者的上弦时间长,卢杰根本不想在一艘护卫船身上浪费那三次宝贵的射击机会。
  其处境极为危险,但是在危险的同时也拥有者巨大的机遇。危机,危机,本就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船舷挨了一枚床弩火箭,直接被炸烂了一个一丈来长的大口子。右舷第二门大炮再爆炸后就不见了,直接从炸出的口子那掉进了江中,炮位的成员全死了个干净。接着赶缯船在短短的时间内又挨了两发炮弹,涨满的主帆也被空中滑过的炮弹挂开了一个大口子。中国的风帆都是硬式风帆,只一下整个一体的主帆就已经算是毁掉了大半,船体受风力立刻大减。
  卢杰这个时候想掉头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有发狠了要弄一次大的,才不枉自己受了这么多险。当下不顾极度危险的情况,依旧全力向着赤军号靠近。
  “快点,快点,给老子把方位调正,三发全射向那艘大船!”
  继续靠近的决定让赶缯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艇尾再度被炮弹命中,沉重的后舵被直接击毁,火屑还引燃了一旁的一桶发射火药,爆炸的结果让赶缯船的船尾甲板直接飞上了天,生生炸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窟窿来。左船舷也多出了一个缺口,但幸好没有命中炮位。
  一里地,再近点,再近些……
  “发射——”卢杰的狼嚎声中,三枚床弩火箭直向着赤军号射出,而同时间更多的床弩火箭也从赤军号等战船上向他射来。
  “轰隆……”震耳的爆炸声中,气浪直接把梁纲掀倒在地。
  三发火箭,赤军号上命中了一发,一艘护卫船上命中了一发,另一发则直接穿过船与船之间的空隙射到了后面江面上。
  “营长,营长……”
  “将军不好了,我们营长不见了……”嗡嗡的耳鸣声刚刚停下,梁纲才站起身来,陈达元的亲兵就哭丧着向他嚎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四章 床弩火箭太bug!!!
  
  “不见了?这什么意思?”
  虽是在战斗当中,可梁纲还是禁不住一呆。“自己也太背了吧?才两仗啊,就损失了一个水军司令?!”
  但就是这时,“开船,快开船,还愣着干嘛,快升帆开船——”陈达元的急声叫吼从船外面传来。
  “是营长……”欢喜的叫声立刻在船上响起。
  梁纲心头也是一松,快步走到船舷,眼睛往江面上一扫就看见了正往赤军号游来的陈达元,他身边还有三个一样处境的水兵。四人都是被爆炸给震出船去的,就像梁纲被震得掀倒在地一样。
  “升帆,起船——”挨了一下狠得之后,水师营再也不敢停稳了不动弹了。虽然卢杰所在的那艘大型赶缯船也已经在连连爆炸中灰飞烟灭,但还是另有四艘的不是?
  另一边的水道上也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响,那动静绝对是火箭的爆炸声而不是普通的炮击声。
  “甲一,立刻去平江号那里打探。”刚刚顺着绳梯爬上传来的陈达元,来不及擦不把脸就急忙向传令兵命令道。
  片刻后命令传达到旗手处,在旗语的指挥下,一艘交通艇迅速脱离船队向着后方开去。它需要绕过天兴岛,才可以看到平江号的情况。
  三艘大中型赶缯船先后沉没,清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所得到的却是大量的小船逼到了水师营主力近处。
  “撤——”陈达元果断下达了后撤的命令,五艘战船当挡箭牌,卢德斌的这一招不可谓不下本钱。自己既然已经咬上了一口肥肉,那就没必要再在这里硬拼了。那些个小船本身虽然不值一提,可上面安装的两架床弩火箭却是个大大的威胁,真被大批量的小船靠近了身,水师营损失毕竟不少,过巨的损失那就太不划算了。
  赤军号、定江号两部,十八艘战船徐徐撤离了天兴岛右侧水道,而同时间左侧的平江号部也在撤离中,它们在面对着三艘赶缯船冲击的情况下,击沉了其中的一艘大型赶缯船作为自己的战果。
  一场阻击战告罢,红巾军水师共在此击沉了清军四艘大中型赶缯船和七艘小船,自身损失虽然也不是没有,但总的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占到了大便宜。
  继赤军号之后,平江号、定江号两艘主力战船也先后受到了床弩火箭的攻击,甚至赤军号再次之后还遭受到了二次打击。右侧船舷炮自己被毁了一门。
  几艘护卫船也分别受到了轻重不同的创伤,但好在的是它们还都可以行动,掉不了队。
  战事从天兴岛西迁,直到武昌江面,红巾军才主体停住了脚步。因为陈达元接到了甲三交通艇传来的消息——镇江号部现已经撤退到了白沙炮台江面,现在正依靠着炮台和陆军炮营的支援对岳阳水师进行着坚决的阻击。
  其主力舰镇江号已经遭受重创,船首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不说,两侧的船舷也都有所损失,十门船舷炮现在还能继续射击的只有六门,船首炮、船尾炮圆轨也全都受损,开一炮要比之前麻烦上许多。十架床弩火箭损失了三架……
  同时它所配的四艘护卫船现在也只剩下了三艘,还都带着或轻或重的损伤。团洲阻击,它们虽然给了岳阳水师不小的杀伤,可是自己也到了强弩之末。
  “不能再退了。将军,现在只有用主力迅速解决掉汉阳水师,然后再回头杀向白沙。”陈达元看向梁纲的眼光有些不确定。这个命令无疑是一个极重大、极重要的决定,他之前可从没有做过关乎如此重大的决定,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安。而想要消除这些不安,坚定自己的信念,陈达元就只有看向梁纲。
  虽然接战以来,一切战斗命令都是陈达元自己在下,可是梁纲的存在却像是一座绝高的大山一样贴在他们的背后,给以他们最可靠最需要的支撑和勇气。
  梁纲不发命令,却胜似发布命令。因为他是在精神上给予这支水师营引导和支持的,对于战争菜鸟的他们,这种精神上的引导和支持要比什么军略决策更为重要。
  “就按你说的做!”梁纲回答的极简略极坚定。
  这就是全力以赴的支持!无保留。虽然心底里梁纲对陈达元的指挥水平也不怎么信任。但现在,支持他就是最有利的决断。
  武昌江面。
  两军水师的决战引来了无数人的瞩目,汉阳的红巾军固然紧张万分,汉口、武昌的清军也是提心吊胆。两地多少的文武官员、商贾士绅乃至平民百姓把目光投到了江上。
  “轰!”的一声响,赤军号左弦三十米处的江面上升起了一朵不小的水花。两军距离在迅速的拉近,赤军、定江、平江三船无疑成了清军大小战船的着力攻击目标。
  水花还未落下,又有两枚炮弹落到了船首前,最近的一枚距离船首只有十米不到。
  “轰……”一声炮响,梁纲只感到自己脚下的战船在这一声炮响中震动一下,随即正前方船首炮处就升起了一团白烟,火硝从炮口喷射而出,透过白色的硝烟梁纲千里镜中,前方的一艘清军战船上木片四溅,炮弹直接命中了船舱。
  “右转舵,放——”
  距离迅速缩短到一里内,清军战船上的床弩火箭已经在发射了。陈达元高喊一声,赤军号巨大的船身在水面上一阵,继而向东南方向偏滑而去。七八十米后,东西水平冲锋的赤军号已经头南尾北的横身列在了江面。
  “轰轰轰——”一排的大炮声轰鸣,梁纲和陈达元感到自己脚下的战船在炮声中剧烈的颤抖了一阵,随即正前方团团硝烟升起,透过硝烟梁纲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一艘中型赶缯船上火光闪了两三闪——“击中了!”
  炙热弹击中了!
  这种在十五年前才首次面世的武器,这一战中梁纲也不得不拿出来用了。虽然这在装弹过程中需要在炮弹和发射药包之间加上一层厚厚的填弹塞,并且还要弄湿它。
  但是效果就是绝好,对付木质战船,这种炙热铁弹的燃烧性要比之开花弹都要胜出一些。
  梁纲看到的那闪了两三下的火光都是炙热弹着落后的景象。
  “嗖嗖嗖——”火箭也在这个时候击出。
  “啪咔——”一声脆响从船舷处传来,没等到船舷的炮手们躲避,剧烈的爆炸声就已经在船舷下响起,被波及到的一门船舷炮当即颠飞起来,然后一头扎落掉水中。
  “右转舵,右转舵——”爆炸的震动让陈达元一下子滚到了地上,撞到穿帮上的他,一手捂着脑袋,没有起身就已经在大声的喊叫着。
  “右转舵——”几个同样滚作一团的传令兵齐声高喊着。
  隆隆的炮声一直在耳中响起,赤军号转动船身间,连续的还有火箭射来,正前方的那一艘护卫船连续被命中了两发,整个船体的上层建筑被炸得一塌糊涂。梁纲亲眼看到那艘船的船长整个人被炸得飞了起来,尸骨无存。
  “放——”
  没有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右转舵,右转舵,当整个赤军号的左船舷侧面转过来之后,船体刚一停下,陈达元的叫声就高高的喊起,喷涌的火炮声继而响彻在大江。
  床弩火箭也继续射出。随着水战的进行,梁纲蓦然发现,赤军号上十二门大炮所发挥的作用竟然是远远比不上十架床弩火箭。它们那精准的射击,快速的射速以及巨大的威力,完全掩盖住了火炮的风光。
  “前进,冲进去——”
  两侧大炮发射之后,陈达元不在让赤军号原地大炮了,而且他也发现,两弦交替炮击所用的时间也不比一弦来的节省,错非赤军号只是一个三四百吨的小船,如果换成上千吨的军舰,这种方法纯粹是扯淡。
  “冲进去,两弦全力进攻,短炮队准备——”
  以近程打击为主的短炮,并没有像床弩火箭和大炮一样在战船上固定使用,而是以活动炮车的方式存在着。它的炮弹有两种,一种是实心铁弹,另一种是大号霰弹。
  当赤军号做好了准备,打算冲进清军船队之中时,水师营的前锋护卫船,已经有几艘陷了进去。
  “轰轰”的爆炸声中,宋连生的身体一次再一次的被威力巨大的火箭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给掀起来,最后整个人后仰着撞到了舱壁上。副手施毅军的一只胳膊被整个炸断,胸膛上血肉模糊成了一片,甩在船舷边,头耷拉着生死不知,眼看就已经是没命了。
  宋连生自己也在刚才的爆炸中,被一小片木块给扫中了额头,幸好位置不是眼睛上,否则也是立刻毙命的份。当他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大腿上也受了伤,裤子、下摆都烂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磨去了一大块皮肉。
  宋连生把眼睛转到船首炮处,呈现在他眼前了是一片地狱般的情景——以船首炮为中心,整个一个炮组的水兵悉数遇难,四处散落的全是水兵们零散的肢体,竟是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找不到。最后的一枚火箭爆炸中,无疑是引燃了船首炮的火药堆,不然的话怎会有这一片人间地狱。
  船上的床弩火箭也只剩下了两架能用,其中的一架滑轮组装置还被给震坏了。“我还有水龙,老子还有水龙。”抹了一把额头上留下眼睛的血,宋连生狰狞的吼叫声中,浑身升起了一股恐怖的戾气。
  “水龙,把水龙给我抬出来,老子要炸死他们——”
  红巾军水师每一艘战船上或多或少都配有水龙弹,虽然在之前的水战中没有使用出来,但这并不是说没有,而是因为水龙射程有限,且使用者也很有限。
  ——在水战中,它们只有最前方的几艘战船才可以使用,而且准头颇差。
  乱战中或是在之前的火箭往来的激战中,射放水龙的行为,危险度是极高的。可是如今对于宋连生而言,这东西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这艘护卫船周边全都是清军的战船,如此也就不用担心打到自己人了,船上的四枚水龙弹,怎么的也能命中一半。
  在护卫船吃水线三尺高的地方,左右两舷各自开了两个两尺左右的小门,四个半圆形滑道板被从这些小门中推出,滑道板下方的弯平部位正好触到水面。同时间四枚被铁圈箍紧吊住的水龙也被推进了这四个滑板轨道中,引信在“嗤嗤”的燃烧,片刻后赤红色的火焰分别从水龙弹的尾部喷射而出,在巨大的冲力下水龙弹轻松地脱开了铁圈的束缚,在滑道板上飞射而出,继而在江面上滑出了四道白白的水痕。
  四个水龙直直的扎向不远处的清军战船。毫无防备的清军水师根本来不及操船躲避,因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了。片刻后,四声轰鸣的巨响声响起,伴随着它们在江面上升起的是四道巨大的水柱……
  英勇的反击并不能逆转其所处环境的巨大劣势,宋连生刚刚成功了一把,伴随而来的就是清军更加严厉密集的打击。
  但无疑,他为护卫船的同伴开了一个好头。
  双方战船彻底混交在了一起,近距离交火下,床弩火箭的出现,就如同一个bug一样,完全盖过了火炮应有的英姿和风采,就算是特地为近程打击力量而设置的大口径直射短炮,也比不上前者的风光无限。
  精准、迅捷而又威力巨大,还有什么能比这三样因素在水战中凝聚出更大更有效的威胁力的?红巾军的床弩火箭在混战中,依靠着远胜过清军床弩火箭的射速,一举占尽了上风。
  再加上短炮的助力,经历过最初的一轮阵火箭雨洗礼之后的红巾军水师营,彻底赢得了这一场水面决战中的上风。
  事实上梁纲并不知道,他脑海中船坚炮利或是船大炮多这一主体海战模式思想之外,真实的海战现实却是——炮火一般从九百米处开始射击,直到双方极近距离对射。据历史统计,海战中舰船所遭受的严重损失通常是在135米——230米间的射程上造成的。
  而与火炮的射击精准度相比,五百米内床弩的精准度无疑是更高,虽然火箭不具备铁弹超强的穿透力,只能用来爆炸伤敌,爆破毁敌。但对比眼下红巾军、清军所装备的十斤、八斤重的炮弹,十几二十斤重的火药威力显然更上一层楼。
  “瞄准了,给我瞄准了那艘沙船打!”卢德斌已经是第三次更换坐船了,右臂也再度受伤,断了里面的骨头,但是性子起来的他根本不顾这些,一登上这艘赶缯船,就立刻指挥着船只进攻赤军号。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他也明显注意到了赤军号与定江号和平江号的不同,显然是红巾军水师的指挥所在。
  “轰——”一声巨大的响声,卢德斌直接被震倒在船板上,腿上和前胸的伤势让他不由得呻吟出声来。吸了口凉气,卢德斌扭头看向爆炸出,却见这艘赶缯船的船舱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些许地方还烧起了火苗。
  赵寿昌冷汗直冒,自己非是去接卢德斌,怕这一下就能要掉自己的小命。简直是白捡了一条性命回来,可怜那里面的几个伤兵,这下怕是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感叹完,就听“轰”的又一声巨大的响声从脚下传来,还是这一艘赶缯船。
  赵寿昌已经不能再去感叹了,因为他和卢德斌义气连着一船人都已经一命呜呼了,被滚烫的炙热弹引爆了船上火药库的赶缯船,在这第二声爆炸响起的瞬间就已经被冲击波撕成了碎片,彻底将卢德斌送上了阎王殿。
  两刻钟后,残存的汉阳水师撤帆逃去,这场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的武昌水战,以红巾军水师的胜利来以告终。
  正烈的阳光下,入眼处到处是断裂的船体和残缺不全的尸首,血染长江,莫过于此。
  梁纲站在破烂的赤军号船首上,望着周边的船队,心情一阵黯然。红巾军的损失很大,二十七艘护卫船沉了五艘,余下的尽数带伤,三艘主力战船更是如此,以梁纲所在的赤军号最为严重。船上的十二门大炮都只剩下了五门。
  “失策啊,失策!”痛心疾首,梁纲现在真是后悔死了。‘船大炮多’有个鸟用,看今天这一战,与其费时费力的建造四艘大沙船,还不如多造几艘小船来的有效果。
  心中把‘船大炮多’骂个狗血喷头,可梁纲也明白,那不是那船大炮多真的没用,而是自己捣弄出的那个床弩火箭太bug。
  如果没有床弩火箭,单凭汉阳水师的实力如何能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给水师营带来如此大的损害?也幸亏他们那百多艘的巡船、巴唬船没有全部配置上床弩火箭,否则的话是谁还能站在这儿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只是,这种情况既然已经出现,那自己就需要认真的去面对,面对这一人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却被自己小翅膀硬生生扇出来的……情况!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五章 聋哑人的妙用
  
  黄昏日落,斜阳扑照水面。
  瑟瑟的江水滚滚东流,染红它们的却不仅是夕阳的余晖,还有成百上千人的鲜血。
  白沙炮台。
  岳阳水师的残影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大江水天相接的尽头,只把眼前这幅惨烈的景象留给梁纲。
  几十艘的大小船只在此沉没、飘零,一场惨烈、英勇的对决,不管是清军还是红巾军,都无愧于自己的职责。
  炮台、炮营,残烂的镇江号编队,依靠着白沙江面有利的地形,他们在这里坚决地堵住了顺江而下的岳阳水师。
  仅仅三里多一点的狭窄江面是老天爷给梁纲的天赐之礼,这么一点的距离只凭大炮他就完全可以将水道封死,更何况还是镇江号编队在。
  梁纲并不知道,白沙炮台近靠着龟山,这一片地方所在地,距离日后中国第一座横跨长江的铁路、公路两用大桥,也就是被称为“万里长江第一桥”的武汉长江大桥的所在地是相当的近。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大桥、炮台都选在这里,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别的不说,单是这江面问题,直线距离上就短了许多。往下走不多远,到了红巾军、清军武昌水战那一段的江面,直线距离上没有五里远也起码要超过四里半。
  所以卫国雄在这里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
  炮台+炮营再+镇江号编队,猛烈地炮击,超强的火力打击,完全是清军水师一次又一次的噩梦。所以当伤痕累累的红巾军水师赶到白沙炮台之后,卫国雄颓然一叹,挥手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他是一个聪明人,不会自寻死路的。
  虽然激战中镇江号编队又陆续沉了两艘护卫船,现在仅剩的一大一小两艘战船也都在摇摇欲坠,战斗力骤降了好几个档次。可是赶来的红巾军水师营主力却相当的有战斗力,他们就算全是久战兵疲之身,心疲身疲战船也疲,可士气终还是高昂激荡的。
  而且同样的问题,岳阳水师自己又何尝没有?与对手相比,他们甚至还不具备最后一点。
  老早的就从赤矶山东下,从团洲阻击到眼下的白沙阻击,岳阳水师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才把仗达到这个份上?他们又何尝不累,不身心疲倦?
  卫国雄很知趣,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一见到红巾军水师营主力杀到,就立马明白了卢德斌的下场,马上扭头拍屁股走人。
  梁纲也没有派兵追击,今天这一仗水师营损失同样不小。四艘大沙船虽然没有一艘沉没,可是赤军号和镇江号却遭受到了根本性重创,必须返回船坞进行大修补才行。而平江和定江两船虽然伤的没有自己同伴那样惨重,可也同样需要回船坞大修理一次。
  三十一艘护卫船,现今剩下的还有二十三艘,其中与赤军号、镇江号一样,伤的需要回船坞大修补的就不下五艘,再算上轻一个等次的,最后能继续留在汉阳的怕是连十艘都不会到。
  “损失惨重啊!”梁纲在心中暗叹。水师这一烧钱的玩意,真真是能令人痛彻心扉。
  别的什么船只不说,单是船上的大炮和床弩他就损失了多少?整编一下,数量都够再凑出一个炮营了。
  火炮组的人手一直不足,这样大的火炮损失,至少能顶他们大半个月的产量,甚至是一个月。反正这次因为在水师装备理念上的失误,梁纲栽了个不小的跟头。
  不过万幸的是,这个跟头虽然栽了却并没有耽误他的进军计划,他还是顺利的完成了自己的预计作战目标——掌握住武昌江面的控制权。
  而且历经了战火的磨练和死亡的洗礼,红巾军水师营将士的素质、修养无疑会得到大幅度的增长,这样激烈的战事打下一场来,他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老兵了。
  “头疼啊……”汉口大营,梁纲看着手中写着水师营具体损失数目和预计恢复日期的信报,只感觉心口都在滴血,脑门子一阵发疼。
  昨日水战得胜,当天晚上第一营、火枪营和炮营一部就在水师的接应下从长江进到汉口东面,于陆地上西进、北上,一举拿下了汉口炮台和汉口巡检司。
  这汉口虽然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武汉三镇之一,与武昌、汉阳并立,可在嘉庆元年这个时候却还只是汉阳县下的一个大镇。
  汉口本是与汉阳相连的,历来都是汉阳县属地。大明成化年间汉水改道,两地之后就以河为界,但汉口一直都属于汉阳管辖。事实上直到一百年后的光绪时期清廷才在这里设立了夏口厅,汉口始与汉阳分治。也正是因此,汉口并没有汉阳、武昌那样环绕四周的城墙,对于登岸的红巾军而言,完全是不设防之地。一卷而下。
  梁纲随军赶到了这里,休息一晚,清早处理了一阵事物,这就接到了陈达元报来的数据。
  “唉……”暗叹一口气,梁纲把信报递给了彭泰。
  “四十六门?!”彭泰第一眼就扫见了这个数字,虽然心中有准备可还是倒吸了口气,这个数字绝对能再组建起一个重炮营。“床弩八十七架,短炮六十一门……”
  “将军,咱们找人捞吧?!”沉默了少许,彭泰把信报放回桌案上,出声向梁纲提议。就这么损失掉太可惜了。床弩火箭也就罢了,制作周期短,技术含量低,除了滑轮组需要保密外,其余的什么都可以公开制作。人,红巾军中可多的是。但重炮和短炮就不一样了,成品铸造出之前一切都需要火炮组的人亲历而为,之后才可以由一般人员来打磨。周期效率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当然要捞,能捞多少是多少吧!”梁纲脑门子一跳一跳的。捞不捞大炮都是外在的,铸炮组人手短缺才是真正需要解决的核心。
  后者问题一解决,前者就完全可以无视它。铁模铸炮法,只要人手充足,物资充沛,其铸炮效率远超出传统泥模铸炮法不知多少倍。
  可是人呢?哪里有那么多的可靠的人填去铸炮组,而且也不是什么人一进去就立马就能上手的,那也需要一段的学习过程!
  铸炮组的成员,不但自身受限制,连家人也跟着受限制,在红巾军中地位虽然高,可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的想进去。好几次梁纲要把身边的亲卫队或是下面可信的尖兵填去铸炮组,但最终都是灭掉了这个想法。
  人员素质太不相称、相符。这些亲卫队员和尖兵梁纲是都能信任的过的,他们在军中任职,很大成度上能有继续往上提升自己地位的机会。可是要进了铸炮组呢?本身职业的专业性就注定了他们必定会是铸炮组中最底层的存在,沉闷无名的工作也同样不适合他们这些沙场上征战出的精锐,加之自家与家人日常生活中所受到的束缚……一旦出错,将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梁纲几度兴起又几度灭去这个想法,现在已经再不去想了。
  “将军,铸炮组人员短缺之事,我一直都在寻思,倒想出了一个法子来。你看这样行不行……”彭泰咬了咬牙,看着梁纲皱在一起的眉头,定了下心将自己想出的那个法子道了出来。
  “聋哑人?”梁纲两眼一睁,眉头飞挑,惊讶的看着彭泰。
  “将军,就是聋哑人。用他们放心啊。”彭泰继续说道。“这些人不管是天生的还是后事造成的,地位都当卑下,不为人所喜……”
  在彭泰的一番言语中,梁纲心底也开始了思量,“确实有道理。”聋哑人虽然不常见,可那是对比正常人来说的,就人口数量而言他们还是有那么一批量的。这些人地位比较起正常人来无疑要低上许多,若是生在富贵豪门人家也就罢了,可要是生养在平民百姓家,怕是连能吃饱穿暖都是一种奢望。社会地位卑下的同时,生活质量又能好不到哪儿去?
  自己若是能把他们收入军中,暖衣热食供着,还愁他们不给自己卖命吗?而且因为素来受人漠视和蔑视,他们这些人当然不会养成喜动爱热闹的性格,沉静无名的工作正适合他们干,铸炮组甚至是火枪组和火药组,都是他们的好去处。
  “好嗷——”就这么办。梁纲拍案一声叫好,心思闪动间,就拿定了主意。一指彭泰,“这件事你立刻去办,越多越好。”
  “是,将军。”被同意了?!彭泰精神一振,一股喜悦从心底涌起。他可是知道梁纲为此事有多发愁的,刚才看到梁纲默不做声还以为没戏了呢,没想到……
  高声应下后,彭泰兴冲冲的走出了大帐。自己为将军想出了这个法子,如果结果真的能解决掉这一难题,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可就……发达了。
  当然,彭泰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解决了这一难题,红巾军也同样会更加的发达点,自己的前途同样会更加的无量点。
  大帐中,梁纲有些兴奋地坐不住了。如果事情真的能顺利解决,那就太好不过了。
  他的心中有一种预感在翻涌,这件事真的能解决!
  两天后,天门沉湖。
  陈达元带着破烂的水师营回来了,四艘大沙船,十五艘护卫船,汉阳府那还留有八艘。(交通艇不算)
  始终火热的发烫的李家造船厂现在更加的沸腾了,早准备好了的数百名船匠和更多的帮工整齐的等候在各自的岗位上。一回到这里,赤军号等四艘大沙船就立刻开进了船坞,其余的十五艘护卫船也各找各位,那些船匠、帮工当即一涌而上。
  水师营出战之时,四个大型船坞就腾空了出来。因为梁纲知道,与汉阳水师、岳阳水师的一战,水师营必有损伤,特别是四艘大沙船,惹人注目下极有可能要遭受到清军的集中打击。所以先把船坞空出来,也好回来了就立马进行修补。
  而剩下的那些护卫船就用不着这样,它们个头虽然也不小,但要修补也不一定非要用这般专业的船坞。“穿池引水”,只需要看船只大小挖出一个池子,船进去后再把池口堵上,将池中的水抽乾,便变成“乾船坞”可以修船了。
  “乾船坞”配合上滑轮吊车和李家造船厂所用的桥式起重机,修起百十吨重的船来并不会非太大的工夫。
  这其中,桥式起重机还是梁纲‘发明’的呢。陈广亮传过来的是欧洲畜力驱动转动臂架型起重机,这与二十一世纪梁纲见过的起重机有很大的不同。于是便有了桥式起重机的提前问世,虽然梁纲只是凑了个嘴上的工夫,草图都画得歪歪扭扭,主要工作还是造船厂的老师傅们摸索出来的,但这并不能否认他这个发明者的重要性。
  一天多的时间已经足够船厂准备好十五艘护卫船的位子了,虽然这些“乾船坞”没有正儿八经的船坞来的好用。
  十九艘战船修补中,八艘新的七八十吨级的护卫船也逐渐的接近完工。这是李家造船厂在四艘大沙船主体建筑完工之前接的活,给襄阳义军所做的。
  为了应对汉江北的清军,襄阳义军早早的就组建起了自己的水军。他们把襄阳水师营当初沉没的十二艘战船全部都打捞了上来,一阵子修补完善之后就当成了自家的宝贝。再加上他们沿江收集到的一批大小船只,其水师规模,单论人数要远超过红巾水师营。
  这些日子来,在抵抗江北清军和西线清军的时候,这支水师出了很大的力,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只是王聪儿依旧自感力薄,梁纲也感觉襄阳义军的这支水师正规战船太少,所以就答应了给她建造这八艘护卫船,以增强其水面力量。
  天门县衙,书房。
  陈诗、王邵谊、李元清、陈明堂、陈达元等人齐聚一室,你一言我一句的在讨论着红巾军新式战船这一问题。
  武昌水战表明,梁纲之前依靠船大炮多打天下的想法很有些不适宜,至少在这条长江内是有些不适宜。
  床弩火箭的出现,让梁纲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当回旋余地无法增大,当炮击准确度没有得到实质性提高的情况下,‘船大炮多’这一思想只能暂缓实行。
  现阶段在长江内混的他们,需要的不是赤军号这样的多炮大沙船,而是一种更加灵活、更加快速、更加坚固的船型。
  “灵活、速度”,这两个特征是他们这群人主力思考的方向,因为更加坚固这一条是那些造船工匠们需要思考的,比如用什么木料,厚度多少,而不是他们这些造船的外行来动脑子的。
  “叔父所言的车船,我看最好。有轮胜似帆桨,船板上平,亦可多载弩炮。”李永成看着手中的车舸图怎么看都觉得满意,旗帜鲜明的站到陈诗这边。
  “车船虽好,却太过依靠轮桨,彼处虽有护车板挡防,但之前仅是来防备箭矢,又如何承的起现今的重炮强弩?届时只要一炮一弩击中,护车板就当粉碎如糜,轮桨也随之溃毁,行船便会动力大减……”反对陈诗的主力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陈明堂。
  自幼跟随父亲长大的陈明堂就一般的儒生而言,稳稳当得起‘见多识广’四字。就如现今他们讨论的这个车船。早在南北朝时,已有它的记录。唐代以发展,宋代而兴盛,直到陈友谅时期也曾使用车船在鄱阳湖与朱元璋大战。到了明朝中叶以后,卢崇俊还造出了多种型式的车船——“静江龙船”。造船的“车轮舸”图,还是时常的可以看到,可到了清代这东西就销声匿迹了。
  非是陈诗博闻广记,又生性喜爱收集古书残本,藏有“车轮舸”图,今天他们就算是知道‘车船’也拿不出个办法来讨论。
  “那在上面加个风帆也行啊,看着样式,轮桨上面再加一层长桨也能成啊!”李永昌丝毫不懂这个,他嚷嚷的东西也只有他自己听。
  车船或许可以加上风帆,但是绝加不上长桨,那样的话整个船单是底层就要三层(水密舱壁),明显不可能。
  陈明堂的观点所有人都无法反驳,谁都清楚,越是精巧精密的东西就越不顶摔,这个道理是相通的。车船的最先进之处也正是它在这个时代的最薄弱处。
  就像是欧洲海战中每个指挥官都最爱的t形战术一样,让自己的船舷炮对准对方的船尾。就是因为船尾是一艘战舰上最薄弱的地方,许多高级船员和船长的休息室都布置在这个地方,而且因为要采光所以就留下了许多个窗口,对于炮弹来说那个地方就是个到处都是蜂眼的马蜂窝,运气好的话,一炮命中就可以横穿整个船身。(从尾到头,竖着的)
  还可以举个例子,最早出现的蒸汽轮船,也就是名轮船。为什么变不成战舰?不就是因为那俩轮子太显眼了。一被命中,就是一船人的杯具!
  “我看还是把意见报到军前吧,请将军定夺。”王邵谊开口了,三次了,这样的辩论都三次了,谁也说不服了谁。那索性就交到上面,让梁纲却决断吧!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六章 铁甲船
  
  “车船?!”决定回报到梁纲这里,看到一起送来的车轮舸图,梁纲瞬间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水浒传。电视剧水浒传中,高俅打梁山所造的战船可不就是车船?
  只是……“轮子,护车板?”完整的看罢信报,梁纲沉默了,对于陈明堂的疑虑他深以为然,越精巧的东西就越不顶摔,车船的先进之处正是它在这个时代的最薄弱处。
  “不过要是贴上铁甲呢?就像后世的铁甲舰?”梁纲脑子里继而冒出了这三个字来,“那样行不行呢?”
  天门,沉湖造船厂。
  看到梁纲的回书,陈诗、王邵谊、陈达元的等众人无不愕然——“铁甲舰?那样行吗?”
  “会不会太重啊?沉了怎么办?”李元清脑子里实在无法想象一艘战船贴满铁甲的样子会是个什么样子?这太离奇了。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这个概念!
  “铁壁铧嘴平面海鹘!”陈明堂带懵了半响,口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陈达元、李元清等众人皆不知其所谓,陈诗却是明白儿子所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不是别的,正是在指一种战船。
  “此船为南宋年间秦世辅所造,史载其长10丈,宽1丈8尺,船底厚1尺,有十橹,水手四十二人,载士卒百单八人。舱壁装有铁板,船艏装有形似铧嘴的铁尖,可用以水战中冲击并犁沉敌船,较冲角破坏力更大。”陈诗解释了一下‘铁壁铧嘴平面海鹘’的意思后,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书面文字记载说了出来。
  不过他也只知道这些书面记载,至于铁壁铧嘴平面海鹘战船舱壁装配铁板有多厚这一重点问题他却是毫无知道。
  不过有个先例就是好的,至少给了众人车船装铁甲的信心。梁纲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们也坚定了信心,那接下去的日子就是干活了。
  首先按图造出一艘制式车船,然后记载其所有的数据和性能,接着就进行装甲实验以及性能记录对比,是有的一段时间忙了!
  视线转回汉阳。
  就在两地书信往来的日子中,红巾军陆军已经完成了一次对调,前军第三营被调回了安陆驻守,被调来汉阳、汉口的却是新编练的三千清军俘虏,他们被统称为新兵第二营,营长为高燮。
  五千俘虏中‘归顺’了这些人,余下的两千来人死了六分之一,剩下的全是打回战俘营做苦力。
  三千人马到位后,梁纲立即就对武昌展开了攻势,首先就拿下了城外的蛇山,然后在蛇山上架炮,居高临下轰击武昌城的平湖门和汉阳门。
  梁纲知道,凭自己手中现有的实力是拿不下武昌的,因为江西的部分援军早已经赶到了这里,而北上的另一部分援军则在九江北渡黄州府,与安徽来的援军汇合一处,之后兵锋遥指汉阳黄陂。
  梁纲一方面要留意襄阳的战事,半数人马部守在安陆;另一方面还要对峙黄陂,阻挡住安徽巡抚汪新部,除此外要是再分心武昌,攻略江南就明显太不自量力了。
  他此次兵进武昌,不是为攻城,而只是为了在对岸寻找一处落脚点。是为了在以后的旬月时间中压一压武昌城内的兵马,不让毕沅把眼睛放到对岸的汉口和汉阳身上。毕竟现在水师主力还未归来,只凭着八艘护卫船,防备岳阳水师的同时不可能还防得住武昌江面。
  张世龙被梁纲留在了那里,手中握着炮兵一部,第二营二三两大队和新兵二营的一二三三个大队,总兵力接近两千人。
  他的副手,二营副营长李九则是他的后背,带领着第二营剩下的第一大队和新兵二营的四五两个大队再加上一部分炮兵驻守汉阳、汉口两地。
  红巾军余下的兵力则全部放在了黄陂方向,独立一营(有扩充)、中军火枪营、炮营一部、亲卫营、新兵二营六至十五个大队。汪新部清军有一万人之多,实力不俗。不解决掉他们,梁纲就不可能放心大胆的去对付武昌,所以这个后背之患是需要首先解决的。
  现在就是看襄阳方面的战局了,如果义军能够获胜,安陆府的红巾军人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开来汉阳,那样的话首破汪新,继而大军席卷武昌、荆州当不在话下。
  可要是清军方面获胜,襄阳失陷,那不要说是席卷武昌、荆州,梁纲怕还要彻底放弃汉阳,全军回师安陆与清军再做一决战。大局自然是顷刻间颠覆。
  不过可庆的是,现在的襄阳战局义军还没有显露出丝毫的颓势,虽然谷城、光化一线失守,福宁兵进襄阳城下,可是义军主力却实力无伤,不但如此飞插河南的襄阳义军在王聪儿的亲率之下还顺利调开了樊城城下的近半清军。
  汉江之上,义军水师完全掌控着水面的控制权,高家营和襄阳义军(指王聪儿部)分东西两侧突开了樊城一带,在河南唐县附近的滹坨镇会师。然后义军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流动作战。
  王聪儿采取了一种与红巾军完全不同的行军作战方针,分兵灵活运动穿插,不整队,不迎战,不走平原,惟数百为群,忽分忽合,忽南忽北。
  所经之处,河南的白莲教徒和苦难贫民纷纷起而响应。
  进军河南半月余,据传回的信报说,不仅实力不伤反而人数还有所增强了一些。
  义军入豫,樊城城下的江北清军主力自然不能坐视不顾,要知道此时的河南,除了南阳城中还有一点成建制的清军驻守外,整个河南就再无一股上规模的清军存在了。
  一万多清军当即回撤追赶。但是在义军这种大规模流动作战的运动下,清军在后面尾随,也只能是疲于奔命,而无法达到消灭义军的目的。各地的民壮、乡勇为保存自家实力,也在尽量避免与义军相遇,绝大多数都是自守自家城墙,多在观望避战,视巡抚景安的命令为无物。以至于纷纷出现“贼至兵无影,兵来贼没踪,可怜兵与贼,何日得相逢”,及“贼来不见官兵面,贼去官兵才出现”的局面。
  江北形势大好,江南襄阳也是易守难攻,说实话梁纲并不太担心襄阳义军,他现在心忧的只是四川和陕西的义军何时才会起来?
  湖北起义已经三个多月了,消息早就应该传到四川和陕西,怎么就不见一点动静呢?不是说已经一触即发了吗?难道这么长时间清廷就不去触一触?
  而且后者陕西最让梁纲搞不懂,其教首萧正杰、萧昆、薛文斌、梁得厚、张旭等人被杀后,余下的韩陇、孙赐俸、何士选、薛文灿、陈显名、王登科、曾琮、冉文酬、万人杰等陕西教会骨干都纷纷南逃,与大难后的襄阳教会再次取得了密切的联系,也可以说是双方再次建立了从属关系。
  就梁纲知道的,王聪儿曾经不止一次的拨调银两给他们,怎么到现在了还不起来响应?等的他都心焦气躁了。
  但就是再心急,梁纲也只能等下去,最多是写几封信往襄阳催催!
  二百六十七章 内心自白
  俺叫李三全,是一个童子兵,今年十四岁,天戊乡二村二屯一保三甲二户的人,家里有九口人。父母亲,大哥大嫂、二哥、俺,小妹,和侄子侄女。
  俺们家是谷城籍的,五十九年发大水,家被冲了。爷爷和原先的大嫂都死在了那场水灾,官府放的粮根本不够吃,已经是活不下去了的时候红巾军开过来了。他们打开了粮仓,放了粮食,救活了俺们一家。
  只是红巾军待的时间不长,没两天官府就又回来了,还带了兵收粮食,不给的就抢,狠了的还给按一个通匪的罪名关进大牢,俺们村就有一个。狗官下狠手了,谁都不敢不交,心理面再骂也不成。
  到手的粮食没了,地里的庄稼也全毁了,一粒收成都没有,人都恨死当官的了。皇上是给免了税,可俺家还是活不下去,只能找人借,家里仅有的两亩地也卖了出去。
  大哥、二哥还被官府拉去了做苦役,说是朝廷给俺们免了税,那就要孝心给朝廷。现在郧阳在打仗,跟军里面做苦力去。
  家里面少了两个顶梁柱,日子就更苦了,奶奶就是没熬过那年冬天去了的,亲侄子也是死在了冬天里。
  六十年开春的时候家里面的日子就更苦了,一粒粮食都没,东西也都买完了。大哥没法子就瞒着家里人偷偷地跑进了山,当了红巾军,得来的安家银子让二哥捎了来一家人这才苦熬了一年。
  今年时候南面的白莲教起事了,红巾军首先杀下了山,几次大败官军,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开到谷城的时候,俺们那片地方已经让白莲教的人给占了,但白莲教和红巾军是一伙的,俺们家就顺顺利利的参了军。因为是后来加入的,就给分到了天己乡,但俺大哥是红巾军的老兵,往上跳了一步进了天戊乡。
  到了老营,吃得饱穿得暖,睡得也有屋子帐篷,日子一下子就好了。不过军里面就是规矩大,俺和小妹就全进了童子军训练,二哥也进了警卫营。因为俺大哥是老兵,现在在新兵营里当教习,属于主战部队,所以二哥就不用进新兵营,直到俺十六岁之前都不用进主战部队。但俺到了十六岁之后,二哥就要进主战部队了。
  童子军训练很苦,两个年岁是一波,俺今年过十四,正赶上最后一队,是童子军中要求最严格的一队。不但要夜间跟着警卫营警卫巡逻,还时不时的跟着后军打扫战场。现在死人俺都抬了三回了。
  尤其是训练的时候,开始时站军姿站的俺浑身上下都是酸疼,齐步走更是练了不知多少回才算走好。分不清左右,教官就让俺左脚脱了鞋,大冬天的一练就是一俩时辰,整个脚都是青的。不过俺们吃得好,大米饭白面馍,鸡蛋跟肉,两天就有一顿。而且还有老师教俺们读书识字,说是叫文化课。这东西学习的好的快的,跟操练场上那些得第一第二的人一样,都有奖励。俺们教官说了,那些人就属于军里的重点培育对象,未来都是要当大官的,前途比俺们这些人强多了。现在在吃睡方面的好,不过是一小点的表现而已,人家还有无限远大的未来呢。
  俺就羡慕的要死,可是没办法,文化课和操练都只是中等。
  小妹那边也是童子军,但是她们是女孩子,课程侧重跟俺们这的就有些不一样,她们更注重文化课和文艺课。前者好的有什么好处俺说不上,因为小妹文化课选学的是医书,说是有所成后能当上女大夫。
  在军里面大夫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俺们家这地位根本巴望不上,也就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好了。不过后者的好却是摆在人眼前的,她们是可以进文艺团的。
  文艺团在军里面是十分受人欢迎的,戏曲、杂耍、相声外加说书,不但主战部队里受欢迎,老营里也极受欢迎。每当他们过来,屯里面都是聚得齐齐的,一家一户没一个少的。
  听大哥说,这‘文艺娱乐’的规矩是红巾军早就有的,中间困难时散过一段,但是在出山前就已经重新召集多时了,之后就更是扩大到现在这个规模,有一二百人之多。
  文艺团里唱戏的都是男人,连旦角也都是男人装的,现在开始招女孩子演戏还是上面将军吩咐的,听人说将军看戏每见有旦角就感觉不爽,所以才下的令。虽然对选入的女孩子来说听起来声名不好,可说实话也没什么低贱不低贱的。反正在这红巾军里,文艺团的人是高人一等,待遇普遍是比一等兵都要强,身份高着呢。而且也没有污七八糟的腌臜事,将军他可是最厌恶这个的,敢有违犯者,一律杀无赦。
  家里面的一切都是部队里发的,吃的、用的每三天发一次,都是有运输队的人来发,一屯一屯的。发的东西,数目军里面都有规定,要通知大伙的,谁也不敢扣,被告发了就是重罚,严重的就要掉脑袋。
  如果是真紧缺了东西,也能上屯里的储备点去买,要甲长配着作见证,用钱或是用下一次发的东西顶。俺们甲的甲长是老王家,他跟俺们家一样也有个儿子是老兵,只是他家那儿子虽然比俺大哥入军晚俩月,可是打仗的时候却是先立了功,这甲长也就是他家的了。
  俺爹今年五十三了,编在老军的劳务营里,虽然离六十还有好几年,可身体不大好,再过一两年也就退了。就算是现在,他在老营的时间也比在后军的时间多。
  俺娘的身体却是不错,干劲也高,现在已经被提到了俺们那一保的妇女队长了。这红巾军里,老的少的都有编制,女的也同样有编制,一甲一保,一屯一村,连上乡一级的都有妇女队长这个称谓。她们被组织起来后,纳鞋底、做被子这些军里的后勤就不用发愁了,每做一个都有积分和银钱,想当队长当官就要看积分。
  俺娘除了那些外,每日间还要戴上红袖章,上午下午在俺们那保房前屋后的转悠一片,这保里的地面卫生、家里纠纷,她都是有权参与,可不是保长一言说了算。
  真出了大事还要找上警备营,或是刚成立不久的法务处,处长听说还是原来天门县的县官老爷,现在投了军来的。
  军里面规矩就是大,住的地方划定位置不说,连拉屎撒尿都要管。每一保里就有一个男女分开的茅房,拉屎撒尿都必须上那里解决,家里的尿壶马桶每天早上也需要倒到那里,每隔两日还都有劳务营的人定时前去打理。除此外,谁要敢再在路上或是房前屋后拉屎撒尿,逮着了就不轻饶,屡教不改的罚的更重。
  俺娘这样的妇女队长,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拉红线做媒人。军里面有的是烈士遗属,不少女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守了寡,比如说俺现在的这个嫂子。虽比俺大哥大上两岁,可今年也才二十六,她是军里面大扩军的时候才上山跟丈夫团聚的,可是打堰店的时候他原先那个丈夫却死在了阵上,身边只剩下一个八岁大的孩子。
  家中也无亲人,乱世道就是给了她银子,也不见得能养活大孩子,她自己也不愿意走。年前三月份,大军在安陆府安定下之后,有人牵红线,就跟俺大哥说和了上。现在俺的那个侄子就是她儿子,不过军中不允该姓的,俺们也不敢这样想,更不敢怠慢嫂子,要是让军里知道了,可是要了不得的。
  那侄子虽然才八岁,可在童子军里已经坐上了他们那一大队的分队长了。因为有个烈士家属的身份,吃的方面也比俺好的多。每天中午在军中吃饭,他都有一个蛋,到吃肉菜的时候给的也比俺们多。
  俺是挺眼气的,但是俺不羡慕,谁也不想跟烈士沾上边。
  与原先的日子相比,现在这一切都太幸福了。爹他心里还有些提心吊胆,俺却管不了这个,俺只知道现在的日子太好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八章 解决一翼
  
  汉阳、黄州,东线之战。
  黄陂的战事僵持了五天,两军都没有进行大的动作。梁纲是因为人少,虽然红巾军战斗力强,火器犀利,可想要吃掉眼前的一万清军却是件不可能的事。
  汪新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凭着自己的这一万兵力和火器装备,想拿下梁纲驻守的城池完全是痴心说梦,而这黄陂城恰是武汉地区在东北方的唯一一道屏障,汪新想要插进武汉,不拿下这里就不可能实施。
  于是两军都陷入了静坐,谁也不愿出手耗损兵力,直到对峙的第六天,鲁维志领着孝感义军赶到了黄陂。
  作为鄂东仅有的一支白莲义军,鲁维志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尤其是他没有随东进的襄阳义军兵马撤回襄阳之后,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德麟之所以领四五千兵驻守汉阳汉口,其中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为了压制北面的鲁维志部,加上黄州府自行组织起来的乡勇,两面夹击之下使得他们的回旋地现在是越发的狭窄。人力也只剩下了四千左右,其中能战之兵两千就不错了。
  不过再不行的队伍他也是一支队伍,有了这四千人打底,梁纲就好运措多了。
  在黄陂,他留下了罗进的独立一营,然后带着火枪营、亲卫营、炮营一部和五个大队的新兵,绕道撇过汪新向北方的黄安县开进,从黄安进麻城,走当初襄阳义军的老路,只需要三四天就可以兵力黄冈城下。
  黄州府与汉阳府一样,都是南北长而东西短,府城还都靠依长江,直线距离实在算不上长,就是绕道两三个县也是不几天工夫就到。
  “就不信了,我兵临黄冈城下,汪新你也无动于衷!”梁纲这样想着。失掉了黄冈的补给,汪新的一万清军还那什么来养活?
  所以,跷跷板,一头压下一头扬,接下去的几天,随着梁纲的分兵杀进,两军的对峙形势就颠倒了个个,变成了梁纲在城外,清军在城内,地点也无可厚非的从黄陂变作了黄冈。
  “什么?梁纲撤军了?”黄冈对峙的第三天,听到细作来报汪新霍然一惊。
  挥手退下这细作,就立刻招来了军中众将商议。
  “大人,不可追敌。逆匪火器犀利,野战力强,现今形势也尚可,何有不战自退之理?除非是其后方生了大事,否则就定是诱敌之策。”寿春镇总兵王新浦首先开口。他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军中所有将领的想法,九江协副将哈图巴就十分的赞同。
  这两人观点一一致,汪新就可以不用再多问了,因为他手下的这一万清军就是由安徽寿春镇和江西九江协两部兵马为主力筹集起来的。
  只是事实与清军众人想的都不同,只隔了一天汪新就收到了襄阳密线传来的消息,陕西、山西以及甘肃的又一万多援军开到了襄阳城下,大量生力军的加入使得清军士气大涨,强攻之下不但克了夫人城,其另外一部人马还拿下了襄阳南面的宜城,安陆府依然暴露在了清军兵锋之下。且安徽另一路兵马也顺利收复了德安北部,从东侧进入襄阳府,现在已经拿下了枣阳。可以说,清军在襄阳的占据开始占据上风。
  诸人顿时大悟,怪不得梁纲这般轻易的退了回去,原来是想收缩兵力,回顾自己的老巢了。
  汪新暗悔自己太过小心,当下点起了手下清军倾巢向梁纲追来。一路上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松地收回了麻城、黄安两县,在木兰山与红巾军殿后部队小做了一场,也是以胜利告终。最后杀到了黄陂城下,那守城的红巾军同样也是一股小部队,只支撑半日时间,就在清军三千前锋的进攻下退怯了。
  四战四捷,连战连胜,接连攻下麻城、黄安、黄陂等地,掠足了金银财宝的清军,全军上下都沉浸在一片狂喜之中。
  下步兵锋指向何处?是北上先灭孝感,还是南下直接打汉口?汪新一时拿不定主意,欲暂时驻兵黄陂,略事休整,待与襄阳方面联系过之后,再做断绝。不过这样一来,王新浦和哈图巴两人就不乐意了。
  “大人,用兵之道,在于乘势,今我军连克四地,兵势正盛,不乘势南下,攻克汉口以解武昌之围,岂可屯兵休整?”
  巴图哈生性骄躁,又好大喜功,自持是满人且不在汪新手下混饭吃,所以对待汪新这个安徽巡抚,他一个副将,态度却比王新浦这个总兵还要嚣张。这次巴图哈作为含着金勺子出生的满洲勋贵,看是副将军衔,三十岁前却只在盛京和黑龙江混过几年军旅,那地方苦是苦,但那里是打仗的地啊?做到这么高的军职他是真就没有打过仗。
  所以现在带兵征战,初开始时还能做到谨慎收敛,因为他惜命怕死,可是现在轻取四胜,也就以为用兵打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如此罢了。自己虽然没上过战场,可是功可立成,名可立就,也就是手到擒来。
  对汪新的稳慎自然不满,被王新浦说了几句不到边的话,就给挑毛了,生生的给人做了一杆枪来使。而那王新浦则是自认为军中老将,军事上看不起汪新这个文人。而且汪新是乾隆六十年九月份才被调去的安徽当巡抚,立足时间短,威望未立,加上自身为人贪婪,声名很是不好。被王新浦心中鄙视了好久,素来瞧不起。
  见汪新尚在沉吟,哈图巴继续慷慨陈词,“汉口为湖北重地,两江咽喉之要处,彼处炮台横架,即可飞控汉江口水道,系逆匪水师往来之一大痛处……”
  “我军只有万人,凭这点兵力根本威胁不了逆匪根本,且就是拿下了汉口也无处可守,反倒要尽收逆匪水师的威胁。以本抚看还是北上先灭掉孝感教匪为宜。”汪新不是不善言辞,可是他不想跟哈图巴这丘八来争持,说话中隐隐的点出自己巡抚的身份,就是在暗示哈图巴了。我汪新才是军中的老大。这样说话虽然不酣畅淋漓,可也不会往死里得罪人。当然了,哈图巴的那番话他还是觉得有些道理的,但不甚稳妥。
  “大人,”哈图巴嘴角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抹很不以为然地神色,说道,“兵机瞬息万变,难以预料,我军今舍汉口不下,来日再下可就没这么容易了?襄阳城高池深,我军虽然占优,短时间内却绝对无法攻破,待到梁纲稳定下来,哪还有现在的便宜赚?大人当作长期打算啊!那孝感,小城一座,但到底是有城池的,哪里有汉口那样的好拿?且拿下了汉口,我军就能与武昌守军隔江相守。以现今之形势言,南下汉口,其功胜过北下孝感十倍。”
  哈图巴这话有道理,襄阳城下清军虽然聚集了六万之多,可义军也不是白给的。他们有水面上的绝对优势,可以从襄阳至郧阳,沿江的任意一个地方袭杀清军后方。且主要的是他们有襄阳城,那实在是太易守难攻了,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结果的。而不结束襄阳的战事,清军又如何能有余力进攻安陆?
  汪新作为一省巡抚可是知道的,北京定下的剿匪策略是先红巾军后教匪。因为福宁把自己在当阳那一战的结果报上去了,北京大怒的同时对红巾军也是空前绝后的重视。在乾隆的眼中,红巾军的分量要比白莲义军重的太多了。
  但是不拿下襄樊,清军就无法集中力量进攻红巾军,所以拿下襄樊尤其是襄阳,就是清军剿灭红巾军的首要条件,绝对不容有失。
  换句话说,也就是宜城的清军毫无实际作用,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此刻南下安陆,做多就是做一做样子。如果那一部清军始终留在那里,那么他们与其说是要进攻安陆,倒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必要时刻来自安陆的进攻。因为当襄阳城快要破灭的时候,城内义军肯定会求援于安陆。
  梁纲久经战阵,想要看清了形势并不难,现在这样只不过是一时惊心罢了,说不定过两天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那时候……
  武昌始终都在向北京告急,之前红巾军的一部兵马都压倒了城外蛇山上了。而朝廷北线的主力被羁绊在襄阳,也就只有自己这一部还有解救武昌的希望,如果自己真能顺利收复汉口,威胁红巾军的侧面,牵制其一部分有生兵力,那功劳肯定不小……
  但是汪新还有一层顾虑。“据探报,逆匪的水师已经大体修正完善,咱们打汉口,威胁性太大,就是拿下了也不一定守得住啊?”
  “大人过虑了。”巴图哈哈哈一笑,“炮船再厉害它也开不上岸,且汉江水狭,只有二三百米宽。我军只要在岸上预先布置上床弩火箭,还何惧他炮船?”巴图哈一直都很鄙视汉口炮台的行为,在那样的地方,他一直认为放大炮不如放床弩火箭。
  汪新被说服了,“待拿下了汉口,解了武昌之围,再去剿灭孝感教匪也不晚。怎么说南下克复汉口也都是大功一件!”
  一万清军浩荡南下,巴图哈的九江协做先头,一路气势汹汹直逼汉口袭来。
  第五战,汉口北五十里的三家店。三家店西邻马家湖,东靠后湖,是黄陂到汉口的大道所在,巴图哈再度得胜,清军气焰是更加的不可一世。连汪新都被这轻而易举的胜利迷昏了眼,大军稍作休整就继续往南开去。
  从三家店往南下,是北塞湖、任恺湖与马家湖的一个包夹地,地势中央平坦,两侧边缘有丘陵起伏,是一处打歼灭战的上佳选地。
  梁纲的大部队就布置在了这里,前后分批布置,虚实结合,就等着清军上来了。已经连让了他们五阵,也该到了头了。
  下午的进军,哈图巴冲的就更快了,他眼睛里应该就只剩下汉口了,连左右两侧都不加太多戒备。
  九江协进入夹地之后,汪新的主力人马也开了过来。因为哈图巴已经走过去了,自认为安全的汪新更是一个探马都不往左右派,大摇大摆的进了圈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也清军太贪婪了。不然的话怎么会毫不怀疑的撞进这个并不太高明的包围圈?
  梁纲早在回师黄陂的路上就接到了李全的亲笔来信,在信中李全用绝对肯定的口吻向他保障襄阳城无碍,这一下梁纲的心就给安稳住了。
  只是稳定归稳定,他之前心惊之下还是做了调整,不但是自己从黄冈城下后撤,更是把张世龙部调回了汉阳,从而放弃了蛇山那个经营了半个月的大营。
  覆水难收,驷马难追,调整已经做出就不可能再变回去。可就这么的吃了亏,梁纲心头却是有些小郁闷。
  南边少的,北边就要多回来;东面短了,西面就要长回来。既然汉阳吃了亏,黄州也吃了亏,那就拿汪新好好地还一下债。不过这也要看他上不上钩!
  那之后的黄陂一战,就是为了诱一诱汪新,看他们上不上钩的。然后就再给了一个三家店,让他们再傲一傲自己脾气,直到眼下的这最后一战。
  冯塘。
  厮杀声响动,清军、红巾军在村外的旷野上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战,此时红巾军在退缩。
  一方是人山人海的大部队,另一方却只是一个小小方阵,双方兵力实在不相称。连续的长途追击让清军退回到了冷兵器时代,但他们还有人多这一优势。打阻击的红巾军只有一个独立一营,他们的炮兵分队再努力也无法抵挡得住十倍于己的优势清军的进攻。不过拼命之下独立一营还是成功的拖下水了清军的后队主力。
  阵中,红巾军指挥大旗下,李熙收起了千里镜,扭头向一旁的罗进叫道,“罗哥该撤了。”王新浦的寿春镇已经从左右扑上来了,再不撤他们独立一营就要被包饺子了。
  而且调动了清军主力来参战,自己这一战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罗进这时也收起了手中的千里镜,带着一抹冷笑的看着眼前的战场,“是该撤了。”
  “然后就该报仇了!”这三战殿后,独立一营为此至少折损了五百人,血仇岂能不报?罗进挥手向传令兵下达了撤退命令,同时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报仇,一定要狠宰清军一顿。
  独立一营的后撤让对面的清军大为鼓舞,九江协以及寿春镇的兵丁疯了一样的向着独立一营追赶,他们在追了一里地之后缴获了独立一营炮兵分队的所有家伙,这一战果无疑让清军更加的兴奋。
  随后的战事就像是一场事沟通好了的劣质演习一样,被独立一营所吸引的清军按步就趋,一步步的迈进了梁纲给他们设置下的死亡战场。
  冯塘南下五六里的地方,一片旷野之中,严正以待的炮营主力给疯狂追赶来的上万清军来了一次亲密的问候。
  近百门重炮、短炮的霰弹齐射,让当面追来的九江协、寿春镇清兵瞬时间陷入了死亡的血海之中。从追击到溃退,巨大的转变仅仅是用了三轮炮击而已。
  平射的重炮立刻被复回原位,然后对准溃退的清军大部队进行最猛烈地延伸射击,同时间养精蓄锐了好久的新兵二营在高燮的带领下勇猛的扑杀下出。这一战红巾军胜券在握,新兵二营中就算是最滑头的老兵油子也会下力气去追赶。
  马湾。
  这里是马家湖的边沿,也是火枪营、亲卫营和床弩火箭埋伏的地方。八百火枪兵在亲卫营和床弩火箭的掩护下,将横身阻挡在这里,彻底断绝清军溃兵从主路撤回三家店的希望。
  一排排的火枪响起,一排排的清兵倒下。八百火枪兵,一条单薄的战线,却彻底关闭了清军沿主路败走回去的大门。
  在床弩火箭的掩护下,清军人数虽多却根本形不成上规模的集团冲锋,自然就无法打开局面。而且没了这条主路也并不意味着清军就必死无疑,他们还可以从两边小道逃散,甚至可以直接泅渡马家湖和后湖。反正是没有绝人生路!
  溃兵就是溃兵,惊慌失措的他们不可能向军队一样有组织的‘视死如归’,一波又一波的向着火枪营发起冲锋,几次试探不成,就纷纷作鸟兽散另找出路去了。
  心胆俱裂的,成百上千的清兵,跪地投降。追击而来的新兵二营根本就没遇到几场像样的抵抗。败军中,哈图巴已经不知所踪,王新浦却是又急又恨。但是慌乱之中也不可能在集兵抵抗,只能顺着亲兵仓皇而逃。
  当王新浦、哈图巴全军败溃的消息传到三家店汪新大营时,汪新被这意想不到的噩耗吓得几乎晕死了过去。他对此次进军可是寄托着极大期望的,大军走到了这一步,他也相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以为明天就能开进汉口了。哪会料到是这样个下场?
  上万兵马全军溃败,还如何得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六十九章 仙游——罗家
  
  汪新苦吧了。
  一万清军虽只是全军溃败而不是全军覆没,但是兵败如山倒,这关头也不是想收集就能收集的来的。而且,梁纲也不会给他收拢整顿败兵溃卒的时间和机会!
  这一点是绝对肯定的。在梁纲的指挥下,新兵二营三千新兵一路急追猛赶,连突带杀,根本就不给清军败兵喘息的机会,同时也不顾左右逃散去的清军败兵,只一门心思的盯着前方的大部队。
  冲击,连环不断地冲击;追杀,持续不断地追杀,直到把这支清军败兵彻底碾成粉碎泡沫,才是干休!
  汪新从三家店退到黄陂,然后脚都不停一下就立刻逃往黄冈,他与梁纲的追兵抵达黄陂的时间也只是差了个前后脚而已。
  兵马重新克复黄陂,也是正儿八经的收住了口袋,断了身后清军东逃的路线,梁纲没有继续往黄州府追,而是一手抓紧了口袋口,另一手挥舞起刀枪全力清剿起汉口至黄陂之间的清军残兵败卒来。
  冯塘——马湾一战,红巾军虽获得了全面胜利,但是战阵上的确切战果只有三千多些还不到四千人,而跟随汪新重新逃回黄冈的清军败兵也最多不超过两千人,这中间整整错开了小五千兵,岂能放任他们在地方民间自流?
  用高燮领三个新兵大队驻守黄陂一线,梁纲带着亲卫营和余下的两千新兵汇合了火枪营后全力清剿起黄陂至汉口一线的清军败兵来,大兵团合围或是分头穿插包抄,一点点的消灭,一点点的收缩,连孝感的义军鲁维志部都赶过来帮忙,用了四天的时间才算了事。
  此期间红巾军、义军共抓获了三千左右的俘虏,连同被毙杀掉的顽固死忠分子,总战果接近四千人。是彻底消除了地方的隐患,也彻底瓦解了汪新部复起的希望。
  之后据黄冈传来的密报,这四天中汪新那里虽也有败兵陆续的归建,可都是零零碎碎的,其手下清兵总人数依旧在两千五百人以下,就是算上黄州知府召集起的乡勇民壮,其总兵力也才三千多一点。
  喜事双来,就在东线取得大胜的同时,整补完毕的水师主力也开出了沉湖,当初返回修补的战船,除了赤军号和镇江号还依旧躺在船坞上没有完工,余下的是彻底修复完毕。
  定江号、平江号以及二十三艘护卫船,这样的水面力量在应付岳阳水师余部的同时封锁住武昌江面丝毫没有压力。如果时间还能提前一周,那驻守在汉阳、汉口的第二营都能脱出身来参加冯塘——马湾之战了。
  不过不管怎样说,冯塘——马湾一战的影响是大了,首先武昌方面是彻底老实了,再也没有先前蠢蠢欲动的苗头,在蛇山上安安静静的修着自己的营堡。吃一堑长一智,见到了蛇山上架炮的威胁后,这个点他们是万不敢再丢了。
  其次是牵制住了清军的部分精力,安徽的第三路兵马约五千人,本来要赶赴河南围剿流窜义军的,可是在汪新大败的消息传到后,就立刻掉头南下。看探报打探的消息,他们已经下到颍州了,再过几天就应该赶到信阳府境内,然后从光山、新县一带翻山进入黄州地界。
  用不了几天时间,汪新就会恢复实力,可是其胆已丧,这一点却不是多添上五千兵就能立马恢复过来的。所以就算是手中再有了八千兵马,汪新也不可能再次向武汉一带进军,东线战事已经是稳定了下来,至少在襄樊战事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是不可能再次大动干戈了。
  这样的解决无疑也让荆门义军完全放下了心来,红巾军东侧无忧,南面无敌,那安陆府就是固若金汤了。如此背靠安陆的荆门也就无了侧翼之忧,他们集结起的兵马这时候也可以派出用场了。
  就在冯塘——马湾之战结束的第三天,准备齐全的荆门义军第一次独立踏进了宜昌府境内。
  五千义军主力在陈德本、杨起端的带领下过东湖而不打,一路翻山越岭直捣鲍家山而去。轻装上阵的他们除了随身兵器和结实的干粮袋外,是一件重武器都没,所以山地行军速度很是快捷。等到东湖的清军察觉不对时,再派兵追赶已经是晚了。
  从安远进入宜昌,经过东湖、兴山两县杀入郧南,沿途五百余里山路,历时六天行程。当五千义军主力出现在房县境内之时,整个郧南都是一片惊呆愕然。
  主力尽数集中在襄阳的清军,哪里会想到郧南这个大后方会出现漏洞?新任的房县知县连召集乡勇、衙役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就弃城而逃。陈德本、杨起端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开门红,然后两人兵分领路,陈德本引三千兵力北上郧县,杨起端领两千人经略后路,短短的几天内郧阳府就已然半数变换了颜色。消息传到襄阳前线,福宁只感一阵头疼!
  五万人的粮食要有多少?五万人的军需又要有多少?
  清军是政府军,是正规军,他们打仗可不会像当初的红巾军一样抢购上如此多的骡马来随军随行的驼粮食,运东西。在后勤补给方面,清军仍然是按照原先的老规矩来办的。而事实上,古往今来三千年,每每到大兵团作战时,军队的后勤基地配置都是一个老样子。
  在远离前线百里甚至是更远的一个安全的地方,选作为物资的总储备地,然后在储备地到前线之间的沿途上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补给点或是转运站,之后就一批批的把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军中。
  梁纲如果成大器之后,他的后勤补给方式也同样会选作如此,甚至就是现在的红巾军后勤就已经在向这方面一点点靠拢。
  清军更是如此,如果情况允许,光化县对他们而言将是一个非常好的物资储备地点。但可惜的是汉江沿岸制水权的丧失让均州到襄阳这一线上,二百里内江面成了一个到处都是漏洞和破绽的筛子,义军水师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上岸来搞一搞。而且更令清军上下感到郁闷的是,从均州到襄阳,沿途上的官路大道全都是临近汉江,更准确地说是,它们都是在汉江江畔修建的。
  这简直是把生命线送到敌人刀口下,一经实施对前线的五万清军而言将是个完完整整的噩梦。运出去的十粒米,能得到手的却是两三粒都不到,甚至清军都没办法向光化城大规模囤积物资。
  汉江一水相隔,割断了西线清军与河南的联系,所以这儿的五万清军吃喝所用是全靠陕西一省来支撑的。因为四川的力量已经全部投入到了湘黔战场上,山西则离得更远,湖南更是遥不可及。
  乾嘉时期的陕西可远不是汉唐时期的盛世关中,从宋代开始就已经在没落的陕西省,依靠自身的独自力量根本支撑不了五万大军的征伐所需。因为运送这五万大军所需的军需物资,不但它本身就是一笔天大的开销,更是需要数以万计的百姓民丁来做苦力服劳役。
  所以这里的军需物资是一点都不能浪费,而更令清军郁闷的想摔头的是,前进基地郧阳府本身又是个微妙之地,清军占据了这里却不敢过多的向民间征需所用,唯恐再激起一阵新一轮的起义浪潮。这么一来,物资储备地就必须慎重再慎重了,要确切的研究一下,需要绝对有把握的安全。
  最终商议的结果就是郧县重新成为了物资储备地,均州则成为了沿途上的第一大运输转运地。从郧县到襄阳,清军在物资运输过程中彻底放弃了水路,完完全全的走陆路……
  说的再多,其实要点明的就一句话,郧县是襄阳清军的物资总储备地,是五万清军的死穴。陈德本领兵北上郧县,那捣腾的就直接是福宁最紧张的一根神经。
  分兵,分兵回援。除了这个办法,福宁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了。郧县城里民壮众多,陈德本那三千义军攻陷城池的希望极小,可是需要注意的是,三千义军即使拿不下城池也可以轻松挡住郧县往襄阳前线的粮道。这一点才是福宁真正该防的。
  “唉!”长叹一口气,福宁满脸疲容的闭上了眼睛。城下短短旬月间,他像是老去了十年一样,鬓发已经花白一片,可战事还是僵持僵持——
  汉阳城中。
  梁纲正在细看着各地送来的文书,一双眉头被皱的死死地,皱纹蚊子都能夹死。
  京山、潜江、汉川、沔阳……各县的文书齐齐的正放在桌面上。“十九、二十三、十五、十七……”一个个数字从他的口中蹦出,脸上的怒色也越来越重,“犯案率竟然这么高,都比上月超出了五六倍了,这样下去还如何得了!?”
  一个月又过去了,这两天各县的月终总结报告纷纷抵到了梁纲手头。那十九、二十三、十五等数字,代表的就是各县这个月来辖地内所发生的重大刑事案件,几乎是都能掉脑袋。
  梁纲提笔疾书,几个鲜红色的‘杀’字赫然写在了一封封文书的后面。杀就杀,这些个人渣留着也是祸害!就好比第一个月时处理掉的那个书记,才掌了几天权就开始腐败,不杀还留他作甚?
  不过批得虽然痛快,可梁纲心底里却是异常的烦闷。因为与之前,也就是起义未爆发时相比,这个数字高出的太多了,都完全不成比例。别的不说,单以天门县为例,陈明堂在任一年时间,所判刑案最多的一个月也只是三例而已,这就像是后世的县公安局,哪会天天都有命案?而现在,天门县虽然驻军最多,环境安定一些,可照样是有十一例。
  虽然这么多死案,一定因素上是因为梁纲治法森厉,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命案的数量,可是这也不能掩盖,这个月红巾军治下各县刑事案件猛增的这一事实。
  “是什么原因?”梁纲心底自问。
  看文书上简单的介绍,这些案件中通清的完全没有,却多是抢劫和奸淫,这两者完全是一半一半。“难道是看红巾军眼红,自己也想起来过把瘾?”
  可是不管确切的是什么原因,这一苗头必须打下去。十几二十几例,这还仅仅是被抓住的,那么没有被抓的或是强奸忍下的,各县执政书记所根本不知道的案例又会有多少?
  每个月各县都发生这么多重案,梁纲是决对不允许的。可能白莲义军和清军所控制的地盘中命案发生的次数会更多,甚至在河南南部各府,还会更加厉害上十倍百倍,但那些都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别人怎么做怎么想是别人的事,他则只求心安理得,只求把自己的这一份做好!
  “把警备营五六两个大队分解到各县,再令各县的书记每县慕兵一个中队,在辖地内的要害之处组建派出所……哦,不,是巡检司……”
  梁纲没有别的办法,就像襄阳城下的福宁一样,面对着陈德本的威胁只能分兵回援,梁纲面对各县治安败坏这一局面,也只能往内增兵添力!
  福建,仙游枫亭镇。
  镇上的第一号乡绅罗家,此时正在大办丧事。
  大门口挂着白绫,往日的红灯笼,一律换成白绢制的素灯,连那门口两只石狮颈脖上也都套上了白布条。门前的旗杆上,长长的招魂幡在晚风中飘飞着,一会儿慢慢飘上,一会儿轻轻落下。
  将黄白锡纸的灰烬也被这风送到了空中,然后飘落到了枫亭镇各处。
  往日宏伟乡间的罗府,被一片浓重的悲哀所笼罩,到处是一片素白,就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降临了一样。
  天色慢慢黑下来,大门口素灯里的蜡烛已经被点燃。府院里各处也依次亮起灯光。
  罗府大堂,正厅是一个肃穆灵堂。一块连顶接地的白色幔帐后,一口黑漆的棺材正静静地摆在那里。
  灵堂东侧的一间厢房里,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面色凄然地颓坐在太师椅上,他便是罗府的大爷,罗国勋。
  死去的罗家老夫人生育有二子二女,老大罗国勋没考中功名,在家中执掌家业,老二罗易勋现年三十岁,三年前,也就是乾隆五十八年,癸丑科中的二甲进士,而后被放到了台湾淡水为官。
  罗府也因此在仙游县地位猛的一升,达到了县内豪门之列。
  罗老夫人病逝,罗国勋悲痛之余也急切盼着二弟赶紧回家。不过身为一家之主,罗国勋并非没有主见没有思虑之人,他盼着弟弟,担心着的同时,心理面也在想着别的事。
  到现在为止,小妹婿程家的人都没有亲自来登门露面,这是怎么了?难道真要断了两家的亲戚,还是程家真的不要脸皮了?
  事实上自从两年前小妹玉娘突然离世起,程家跟自家的关系就猛然的生分开了,去年母亲做寿,程家人都没有上门来。
  现在都大丧了,还不见人露面,这还算是姻亲吗?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姻亲吗?罗国勋心里越想越是不忿。
  你程家丧期三年不到就再娶继室,已经是打我罗家的脸面了,我忍气不说。今年你把孩子大老远的送回仙游老家,我可怜外甥想见一见,却两次登门都避而不谈,我可是孩子的娘舅啊!而且撇开亲戚关系不说,程罗两家还都是多年的世交……
  罗国勋坐在太师椅上,独自一人想着,一边担忧着兄弟,另一边心里怨气也是越憋越足。这时候,一个十二三岁少年,身着重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这是罗国勋的长子,也是他到现在为止为一个的一个儿子,叫罗云峥。
  “爹,夜深了,您去歇着吧!二叔今夜肯定到不了家。”
  “你大姑父已经回来十天了。”罗国勋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起儿子口中尚无消息的二弟,两眼就开始泛红,他现在心中的担忧是越来越深了。“他跟你二叔一起从淡水去的台南府城,早上路了两日而已,你二叔有家小带着,脚程就算是慢上一点,五天前也该到家了,再晚前天也……足了……”
  罗国勋心头不祥之念越积越多,心底也越来越怕。说话中眼泪已经盈眶而出了。
  “大哥,我怎好跟二哥比!”说话间罗家的大姑爷全江已经走了进来,他心底何曾不泛着忧愁,但此时还是要安慰罗国勋为第一。老二不到,老大要再倒了,罗家可就没个能掌舵的了。“我这风里来雨里去的皮实惯了的人,一路沿途都用不着停。二哥不一样,他是读书人,身体娇贵着呢,况且还有二嫂和侄子、侄女。
  而且,他这沿途路上不也有两个同案吗?还不知道要耽搁上几天呢。你就别太多担心,依我看,再过十天半个月,二哥能到家就是好事。”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章 飘扬在台海的赤红旗
  
  “依我看,再过十天半个月,二哥能到家就是好事。”全江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罗国勋却是在摇头,“你还不知你二哥的为人?这个时候,他哪会有去赴同案宴的心思,该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吧!?”罗国勋无意间说出“意外”二字,心头不免再是一惊,一股无声的恐惧束裹着他的全身。
  “二哥能出什么意外,现在台海太平着呢。王流盖已经被官军击毙,獭窟舵(张表)、庄麟投降,林发枝、骆什归顺了赤红旗,海面上实在没危险,这几个月家里跑海顺利着呢。”全江继续安慰着,口气里直接将罗国勋口中的‘意外’二字归到了洋匪身上。
  【洋匪,不是指洋人,而是内外洋海匪。嘉庆朝记载,仅广东一省,二十四年间单洋匪之役就耗了三百万两银子】罗国勋脸上苦涩一笑,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台海面上是‘太平盛世’?全家和罗家的海上生意可是绑在一起的。
  罗易勋一家出意外,他与其说是担忧他们遭遇了洋匪劫掠,还不如说是担忧他们遇到了海上风暴呢!
  自从乾隆五十九年后,蔡牵扯杆子在海上拉起了赤红旗这支队伍以来,闽台海面上就越发的太平了。那獭窟舵张表跟庄麟与其说是只愿投降官府,还不如说是被蔡牵打的无处藏身了,不得已之下才向官府投靠。而那林发枝和骆什则是老实人,入洋几年间手上沾染的血腥不多,尤其是贫民百姓的血腥少,这才被那蔡牵允下,并进了赤红旗队伍中……
  不过说来也怪,那蔡牵不过是同安一小民,五十九年时因饥荒下海而为寇,所带船帮也仅是少少的几艘小船和三四十人而已。可是到了下半年猛然间实力大涨,凭空添了五艘大船和四百多号人马。等到了六十年初,实力更是一跃成为了闽台之间的头把交椅,半年之内先是趁骆什与庄麟内讧之际收服了骆什,后继又收服了林发枝,船帮战力达到了上千人之多。下半年时他开始进攻张表和庄麟二人,同时也开始封锁闽粤航道,收“出洋税”。
  出洋税,顾名思义就是商船货船的买路钱,闽台海面没有他蔡牵赤红旗所出的令旗,商船休想平安通行于台湾海峡。就如同当年郑成功他老爹所干的事情一样。
  不过比起郑芝龙,蔡牵更为‘慈悲’一点,收税并不要的太狠,而且起兵以来从不太伤人性命。比起其余的那些海匪海盗,绝对算得上‘慈悲仁义’。就算到现在,他大势已成的时候你不纳出洋税,被揪到的时候,只要不抵抗,也不会见血,最多是连船带货一块端了,人还是可以确保无恙的。更主要的是赤红旗讲信义,甚至他的旗号在粤海海面也都有几分面子。
  为了安全起见,或是为图做长远买卖,福建地面的海商尤其是全家、罗家这样的小商贩,没有太大的官面势力做后盾的小商贩,还是很乐意赤红旗一统闽台的。
  去年到九月中,蔡牵跟张表、庄麟的联军在福州外洋的东永岛开了一场大战,激战一日张表和庄麟的联军大溃,最后只剩了四百人不到上岸投靠了官府。而蔡牵和他的赤红旗则从此掌控住了闽台整个海面,对手也就剩下了清廷一个……
  “老爷,老爷,二老爷回来了,二老爷回来了……”
  厢房外忽然传来了管家喜悦的叫喊音,这丝丝喜悦虽然与罗府目前的气氛不相符,可却是真真切切的,连房内的罗国勋、全江等人也都在心底涌起。
  “二弟回来了?”罗国勋先是一呆,继而兴奋地从太师椅上跳起,两眼中已经情不自禁的留下了串串泪珠。
  罗易勋到家了,连同他的一妻一妾和一儿一女。
  换衣祭拜哭丧自然不会少,随同罗易勋一家来到罗府的陈广亮也适时的上前祭拜一场,并跟罗国勋、全江等人见了礼。
  “陈先生,多谢,实在是多谢大恩……”与罗易勋见了面通了信的罗国勋满脸感激之情的望着陈广亮,真的是把恩情铭记在心了。
  陈广亮自然‘不敢当’,他可是知道罗家的另一身份的,虽然和李家比逊色了许多,也有自身无法弥补的先天性不足,可总归是那个身份不是?!当下忙再回礼。
  说来也是巧了,从罗玉娘完全给梁纲交底,再到梁纲把消息传到陈广亮那里,命他在暗中‘思量’着罗家,如此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期间陈广亮几经蹉跎才‘凑巧’的与在淡水厅同知何茹连手下当值的罗易勋见了次面,但也只是一面而已,一直找不到拉近关系的机会。
  可是这次罗易勋回家丁忧,不巧的在海上遇到了蔡牵手下虎将陈化成出航,两人旧日时便有恩怨,陈化成如何会放过罗易勋,一股脑的就给卷到了岛上,想要好好地整治一番,在开刀报仇。
  陈化成,福建闽南人,原居泉州府同安县,后移到台湾府淡水厅兴直生活(今台北新庄)。
  乾隆五十八年入军行伍,本来他这一生应该是相当的波澜壮阔的,从小兵做起,以镇压老乡——同时同安人的海盗蔡牵起家,勇敢战斗很多年,从小兵一路擢升至金门总兵,最后做上福建水师提督。道光二十年7月调任江南提督。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死守吴淞炮台誓死保卫长江水道,率军奋战六昼夜,击伤英舰8艘,毙伤英军士兵500余人,最终中弹牺牲。
  可是现在这个时空,因为梁纲的出现,陈广亮到了广州,因为陈广亮的出现,东南沿海的反清组织和动作为之一变。随着陈广亮在广州根基的日渐稳固和蔓延,其所发挥的影响力在逐渐加深,并很快影响到了台湾。
  历史上嘉庆元年爆发的台湾小刀会起义,郑光彩(台南凤山)首倡,杨肇、郑化、张耸、许围等人(淡水)随起。可是现在随着陈广亮‘反清基金’的四方涌动,受到了其大力资助的台湾郑光彩、杨肇等人实力随之一昌,而这一‘昌’就无意中‘昌’到了陈化成身上。
  淡水地方小刀会头目王长胜,六十年初串同着了驻地绿营营兵王增和郑发,旬月间就在当地汛中把小刀会发展了起来。可是秘密不严,被汛中把总戴鹏盘诘破获。移淡水厅审讯明确,王长胜被问拟斩决,王增、郑发照从逆为例问拟绞决,而虽没参与其中,可是与王增、郑发同为一队之兵,与王长胜同为一村之人的陈化成也没在这场风波中讨得好去,无根无基的他被重打了五十大棍,判服苦役五年。而这个坏了陈化成一生轨迹的人,就是在淡水厅同知手下任职的罗易勋,陈化成是记死了他。
  满心怨恨的陈化成带着重伤就被送去了石料场,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伤势怕是在石料场干不了就会一命呜呼。所以在途中瞅了个机会就逃了出来,然后在几个同乡的接应下下海为匪。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他登上了命运中的实力现在的老板——同安老乡蔡牵的船。
  是龙就在海中游,是虎就在山中啸,金子珍珠不管到那里都是能发光的。不到一年工夫陈化成就成了蔡牵手下的有数大将,虽然一部分是因为他与蔡牵是老乡的关系,可是赤红旗中同安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爬的向陈化成这样高的。到了现在,陈化成位子更是只在赤红旗二号人物陈恒军之下,与投靠来的林发枝、骆什二人并列。
  五十大棍的重打陈化成是永远忘不了的,是心中铭记一辈子的,一见到罗易勋,两眼发狠陈化成就想一刀宰了他。就是他让自己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报,走上了下海为盗这条不归路的。
  可是再转念一想,一刀宰了罗易勋未免是太便宜他了,他要把罗易勋拉到岛上好好地炮制炮制,这才能解了自己心头怨气。
  也幸亏罗易勋被捉并被拉上岛上的这段航程时间不长,不然的话罗易勋可就真的有苦果吃了,但就算是如此罗易勋也被陈化成打了好大一顿。
  当时罗易勋是万念俱灰,落到这个仇家手里自己那还有命在?只是一念心求,陈化成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放了他的家室。而这一念想也是想到了赤红旗近年来的作风才生出的。
  陈化成也确实没为难他家室的念头,之前一心在军中出人头地的陈化成之所以认同了赤红旗,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赤红旗的一贯行为准则,很让他欣赏。现在轮到了他自己,自然也不会去触碰。
  只是到了岛上,陈化成连为难罗易勋的机会都没有,蔡牵跟陈桓军得知被抓来的那人是原淡水县令罗易勋之后,紧急火燎的跑了过来……之后消息被快船迅速通知给了正在漳州视察船厂的陈广亮,然后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陈广亮现在的身份是内地来广州的大商客。他不得不牵扯出内地,因为陈广亮的身份可以肆意改变,但是官话中的湖北口音变不了。广东福建这些地方,民间是闽南话横行,初时听在陈广亮耳中完全是鸡同鸭讲,可是官话同样通畅,尤其是当官的和有身份的那群人,谁都会说一口流利的官话,也谁都会带各自家乡的口音。
  大商客vs大海盗,有瓜葛这是用不着太避讳的,在东南沿海,几百年上千年间,这件事就已经成了不公开而又众人皆知的秘密。
  在罗易勋眼中,陈广亮这个‘一面之缘’的大商客用自己的面子买了自己(罗易勋)的一条命,是很简单也很容易被理解的一件事,无所谓商匪勾结不勾结。
  这也是大商客才有的面子,像自己罗家和全家,就是想买也没那个本钱!反正仍被瞒在鼓里的罗易勋对陈广亮是感恩载德不已,他们一家坐陈广亮的船到的仙游,陈广亮适时的说要上门祭拜老夫人,罗易勋自然是不会拒绝,人就是这么的来的。
  “老夫人病逝,自己这一拜也算是尽到礼了。就是可惜这个二舅爷现在丁忧,不然的话在台湾岂不是行动更加自如?”望着罗国勋、罗易勋等,陈广亮心中暗自咐道。
  湖北。
  四月的余尾就在襄阳战局的僵持中过去了,时间进入嘉庆元年的五月,初七,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湘黔战局终于传出了新的令梁纲兴奋地消息——吴八月四月底引大军杀进了凤凰厅,连破凤凰营、得胜营和鸦拉营,逼近廖家桥。
  从廖家桥往东四十里地便是凤凰厅的凤凰城,位置至关重要,是凤凰城外围的一处重地。当地清军集结了二千兵力再次防守,两军内外僵持一整昼夜,最终清军大败。两千人逃回凤凰城时,残兵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但是一昼夜的时间也足够铜仁、乾州等地的清军反应过来了,等到义军杀到凤凰城下半天时间时,各路来援的数万清军就齐齐杀了过来。吴八月只得领兵再次退回深山之中。
  湘黔义军骤然间的爆发似乎没起到太多的作用,没能拿下一块地盘,也没能改动湘黔战局敌强我弱的走势,可是这一战却宣布了湘黔义军的存在,将已经把注意力大半转移到湖北义军身上的满清统治者的目光重新吸引到了湘黔,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也在无形中帮了乾隆和湖北义军的一个大忙。
  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湖北义军越发的做大。
  清廷虽然拟捏了先红巾军后白莲义军的剿匪顺序,可是清军主力却不给力,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开胃小菜的襄阳攻城战,现在却慢慢变成了决定湖北两军生死成败的关键之战。
  如果这一战是同红巾军打,这也就罢了。可是郁闷就郁闷在,清军现在的对手是白莲义军,而自己原本的首选对象却躲在了身后面。
  两个月时间了,数万清军在襄阳城下久战无功,这已经给红巾军太大太长生长壮大的机会和时间,两个月来梁纲在一点点的成长,一点点的壮大,他组建起了自己的水师,消灭了汉阳镇,重创了岳阳镇还有汪新部,正在羽翼渐丰。而自己的主力人马却迟迟打不开局面,触不到这个真正的预定对手。
  朝堂上噪声乱起,特别是最近半个月,湖北毕沅的折子递来军机处之后——逆匪梁纲水师恢复如初。已经有很多人在叫嚣,叫嚣着让调遣湘黔战场上的军力北赴湖北。
  他们不是不知道湘黔义军依旧存在,也不是不知道湘黔义军的威胁,可是湘黔、湖北两处战场的此消彼长,已经让他们盲目了双眼,或是说生出了一丝侥幸之心。
  乾隆被搅得好是头疼,而现在终于是好了,吴八月潜伏半年后的一仗再度打醒了朝堂上你云我亦云的‘衮衮诸公’,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也给湖北义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有得就有失,湘黔清军不北上了,北疆的清军就该南下了。乾隆从蒙古调兵两千会同京师骁骑营三千马兵南下,以福康安的堂兄,紫光阁绘像五十功臣之一,同是富察氏一门的人杰——明亮为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授头等侍卫,佐军湖北。这第一战就是河南。
  明亮早在大小金川之战时就已经功成名就,但是乾隆四十八年,移做伊犁将军的他因私枉法,包庇发配伊犁戍边的罪臣开泰,被乾隆一道诏书抓到了北京,打下大狱,罪绞待决。(开泰的罪罚竟然是——永远枷号。靠,遭这样的罪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四十九年甘肃固原回复乱,明亮从老上司阿桂麾下,以蓝翎侍卫从军。乱定,授头等侍卫,从而再度走上复起之路。到了乾隆六十年,明亮重新坐到了正红旗汉军都统的高位。但是因为伙同黑龙江将军舒亮令旗兵输貂皮,私市貂皮而夺职,配乌鲁木齐自效。那黑龙江将军舒亮也同样被夺官削职,发配乌鲁木齐。
  如今清廷福康安、和琳、孙士毅等重臣陆续病逝,永保、福宁、观成(成都将军)、勒保(四川总督)等人久战无功,手中战将奇缺下,乾隆老儿就想起了在乌鲁木齐趴窝的明亮和舒亮来了。以明亮为副都统、广州将军,总统湖北诸军,舒亮以三等侍卫衔,军前效力。
  从蒙古调兵两千,但并不意味着明亮手下就有两千蒙古骑兵,乾隆所给的两千兵确切指的是——因战事需要而特意赦免的两千湖北、河南籍的蒙古窃马谪犯,他们这批人被编为骑兵,协同骁骑营三千马兵作战。
  不过不是蒙古人却并不意味着这两千兵就战力不济,比起已经被满清圈养了近百年的正宗蒙古人来说,他们这群人的战斗力可能会更高。因为如今的蒙古骑兵早已经不是成吉思汗时期的无敌铁骑了,便是明清交际时期的前辈也远远比不上。活佛遍地的蒙古族,战斗力已经下降到了一个游牧民族的最低点。
  另外乾隆又调了直隶古北口提督庆成和山西太原镇总兵德龄率兵五千南下,副都统兼领健锐营左翼长七十五(这就是个人名)携子健锐营前锋武隆阿也将所部精锐赶赴河南。
  王聪儿、高德均两部的局势陡然一紧。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一章 取荆州,打满城
  
  宜昌府,东湖城中杀声震天。
  一昼夜的攻坚,五十余门重炮的持续轰击,已经将它西面的城防化作了一堆无用的废土,残垣破壁间五千红巾军连同着人数更多更众的荆门义军正蜂拥而入杀进城中去……
  西陵峡上。
  几艘带着伤痕的清军战船正张满风帆的向上游夔州全力驶去,总兵官卫国雄一脸苍白木然的躺在其中一艘战船的舱内,浑身下血迹斑斑,一支左腿的下半截竟然是不见了……
  在它们的身后,一支八艘红巾军水师营战船所组成的追击船队正在紧追不舍。西陵峡航道虽然曲折艰险,可也不能阻止他们全歼顽敌的信念!
  时间进入了嘉庆元年的六月份下旬,完成了又一次扩军整编的梁纲在久候四川始终无音讯的情况下,终于等不下去了,挥兵水陆军七千连同荆门义军主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砸向东湖。
  五月中旬,清军的又一批援军开进河南,五千骑兵和千余骁勇善战的健锐营精锐给活跃在河南中南部的襄阳义军造成了极大地威胁。
  时间进入六月,战场上清军已经占据了上风,半个月的绞杀战证明,分散了的义军小部队根本就不是清军骑兵分队和健锐营精兵的敌手。尤其是在许州府,高家营七支小股分队的覆灭令高德均损失惨重。而更可悲的是之后的临颍一战,感觉不妙的王聪儿和高德均刚把大部队集结一处还不及转移就被明亮率兵缀到,五千骑兵的冲锋下,一场交锋义军损失惨重,当场折损了两千主力。
  许州的一系列战事让进入河南的襄阳义军损失惨重,其主要战力更是损失了三分之一之多,军事实力锐减。局面,自然也是急转直下。
  临颍的这一场大败导致了河南战场上局势的彻底颠覆,清军从此完全占据了上风,而义军在豫中的许州、禹州、汝州等平原地带则是根本无法立足,只能从中撤出在王聪儿、高德均的带领下转入豫西山地。现在的他们就是想撤回樊城都无法返回了。
  河南战局的骤变给襄樊战局蒙上了一层阴影,也给梁纲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清军现在是真的占到上风了。
  梁纲可以不去考虑襄樊义军守城的决心,但却不可不考虑襄樊义军守城的士气。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抱希望以四川了,那群王八蛋就该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眼下情景,梁纲也自己亲自出手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扳回局面,至少扳回军心士气。
  留下五艘护卫船防御武昌江面,留下扩充到了一千五百人的火枪营以及独立一营守御汉口、汉阳,梁纲倾起余部水军并同亲卫营、前军第二营、新兵第二营以及炮营主力,水陆军七千人东进荆门,剑指宜昌。
  熊道成、杨起元二人长远眼光或许不行,可是眼皮底下的道道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知道东湖这一战的意义是什么,如果胜利,那么他们不但可以一洗今日义军河南战场上的失利阴影,重新振奋起士气,还可以彻底打通鄂东南北义军的联系通道,以及拿下宜昌储备丰富的硝石、硫磺矿,并且还可以打通湖北前往四川(夔州)的陆路通道。
  梁纲兵进东湖,二人是绝对的支持,甚至为凑够出兵宜昌的主战力不惜调回了在郧南发展甚好的陈德本、杨起端部。
  一万多荆门义军,是此战东湖城破后梁纲清荡城内清军的主要战力之一。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彻底将岳阳水师余部送入长江底。
  修补完善的赤军等四艘大沙船,连同同来的十八艘护卫船和新建的六艘铁甲车船,对付卫国雄的岳阳水师余部,别说是压倒性的优势,就是单用放风筝,也能在几天内就磨死他。
  六艘铁甲车船,每艘长十三丈、宽两丈五尺,左右护车板甲厚一寸半,船上布置有前后千斤炮各一门,大口径直射短炮四门,床弩火箭六架,排水量在一百五十吨级到二百吨级之间,大概是赤军号那一级别沙船的一半。
  长宽5.2:1的大比例,让铁甲车船通体显得有些修长,超过这个时代普遍的三点五至四点几倍长宽比例倍数不少,却是因为底层装载了五组轮桨、上体增加了一桅风帆而引起的。不过修长的船体也让铁甲车船有足够的空间去装载那六架床弩火箭。
  左右两侧的护车板被梁纲直接往上拔高了三尺,不但下面护着了轮桨,上面也护住了半个船舱,六架床弩火箭的射击高度直接超过三尺,四门直射短炮则是在两侧护车板上留有缺口。也正是因为船体两侧被拔高的三尺护车板和船首、船尾的包甲,让整个车船船体的装甲重量猛增,从而不得不减弱装甲的厚度。从原定的两寸后装甲改成了现在的一寸半。
  一寸半厚装甲,也就是五厘米厚的铁板,面对床弩火箭二百米内的劲射还是挡不住的,可要是把射程拉远到三百米,甚至是更长,这效果就出了。而且一寸半厚装甲固然挡不住火箭爆炸的冲击力,可也已经能很大程度上削弱一部分。以轮桨而言,每一枚床弩火箭命中护车板爆炸,有了这一寸半厚装甲的保护,即便是靠里的那一组轮桨被震废掉,其余的四组轮桨却还可以照常使用,最多,倒霉的废掉两组罢了,而不像是不装甲之前,一发火箭命中整个轮桨组群都齐齐报废,甚至是整个船舱都被炸出一个大烂洞来。
  并且便是原先设计的两寸厚装甲,除了防护力更强一点外,被火箭命中爆炸后,冲击力它也照样顶不住,照样跟着变形。如此,经过几次试验之后,梁纲就拍板决定了二号也就是现在这款铁甲车船的设计。
  六艘铁甲车船是造船厂这一阵子最大的产出量了,也是红巾军水师营最大的消化量。再多,便是造出来了,也造不出人来操作了。
  梁纲打东湖,一切明面上的原因说罢,隐隐的还有一点说不出口的因素就是——他希望自己贯通了四川、湖北的通道之后,能尽量多的再招到一些四川的水工、水手。
  反正现在长江航运中断,四川那些靠水运讨生活的水手、“精膊溜”更是没一条活路。川中白莲教也不起来造反,倒不如来湖北投奔自己!
  二十八艘战船放卫国雄的风筝,他卫国雄也不是什么npc怪物会自我回血,一点点的敲打,慢慢的磨,用不了五天估计就能一切搞定ok!
  只是此战打东湖,梁纲需要的是雷霆万钧之势,需要的是不可抵挡的一击粉碎,以给义军降低的士气重新树立起信心,而不是要打正规便宜仗。所以二十八艘战船在红巾军、义军陆军解决掉了清军江关城防之后,齐齐扑上东湖城水营,一战而清敌。
  江关,就是宜昌府长江之上的第一关要。其北有虎牙山,南有荆门山,夹江相望,为下游荆门州名称之来由,同样也形成入西陵峡的第一大险要处——江关。
  宜昌江南的地界早已经不归清廷所有了,杨延彰管不到江南的荆门山,所能做的就只有在虎牙山上建造炮台,以此来作为抵抗红巾军水师营西进的最重要屏障。
  可惜清军没有可旋转炮架,作为炮台的岸防炮,这些吨位超重的清军大炮一经布置之后就往往只能把炮口指向江面。而当红巾军和荆门义军从陆路包抄打到虎牙山下时,守卫的清军看着眼前一门门上万斤中的大炮却只得露出无奈的苦笑。
  如果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或许一些露天炮台的重炮还可以扭转炮口,在战争中发挥出自己的一点用处。可是红巾军、荆门义军来得急,攻的也急,清军陆地上所做的那些防御工事,根本就不是红巾军炮营重炮群得对手,半日间整个虎牙山关隘就彻底沦陷,连给荆门义军手中的那十门大炮发挥热量的余地都没用。
  梁纲不打算在东湖多呆半刻,拿下城池之后他将迅速移军转向荆州,攻陷这个湖广境内政治军事意义极重要的城市,然后大军迅速回防汉阳、汉口。
  襄阳战局莫名,梁纲虽然对城内的义军有信心,可也不能不防万一,必要时刻他不排除将率主力北上救援。
  张正谟、聂人杰、林之华、覃加耀等人曾经不止一次打过这座城池的主意,虽然他们人都是在江南,而荆州在江北。(荆州——江陵)
  原因就在于荆州府江面,江心岛实在是太多了,以荆州城(也就是江陵城)为例,它的正南方就有一个面积相当大的江心岛。从南岸渡江,根本不需要用大船,竹筏木排足以,甚至水性好的完全可以不怎么费力的游上岛去,然后再从江心岛游到长江对岸。
  南北两段水面只有一里地左右,东湖一战水师营主力在此经过时,还好生的料理了一番荆州清军在江心岛上布置的那个小营寨。
  六月底,红巾军水陆大军临荆州,同时而来的除了五千荆门义军主力外,还有近两万人的江南义军。
  因为长江割断,与红巾军几乎没有交通往来的江南义军各部,此时真实的保留下了历史上白莲义军的所有风采风貌。
  武昌震动,长沙震动,过不几日连北京都将震动。
  荆州对于湖广的意义,决不再武昌城下,甚至一定程度上它还在其之上。别的不说,单说它是满清八旗将军的驻地之一,单说它城中另有满城,这两条就不是武昌城所能赶得上的。
  毕沅、永保二人看着荆州加急送来的求援信报相视无语,半响才齐齐露出了一个苦笑。
  “求援?”可他们俩人手中哪有援兵在。可怜二人一个是总督湖北湖南一切事物的湖广总督,一个是总管湖北湖南两省全部兵马大权的荆州将军,却只能掌控着武昌城内为数不多万人兵丁,湖南、襄阳两地十多万大军历历在目,二人却一个都掉不动。
  “老夫悔不当初啊!”毕沅闭目摇首,心中悔恨不已,“当初老夫若能不惜一切代价剿杀了梁逆,今日湖广何必有这等之危?”
  “悔啊,真悔啊……”
  他那时又哪能想到只在大山里转悠的梁纲,日后会做下如此大的灾祸?甚至毕沅现在心中都恨起了梁朝桂、彭之年、章攀桂等将,非是他们无能,自己一年多前又怎会被从湖广总督的高位上贬调到了山东做巡抚?还交罚了三十万两的议罪银子。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再度爬到了湖广总督的位子上,却一天舒心日子都没过上,现在还再度因梁纲而惹上了这等遭灾遭难的祸事?
  相比较毕沅,永保此时心中更苦。荆州城可是他的地盘,里面守城的几千绿营兵丁也就算了,可是两千多驻荆州满蒙八旗却是万万算不得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城内它还有个满城啊,那里面的富贵人家和有眼色的人,这几个月来固然是走的走逃的逃,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旗人住在其中。
  这般情况下,荆州城一旦告破,影响可是足以让自己自杀谢罪的了!
  “唉……”长叹一声,永保只能表一道奏折加急送到北京了,同时间他所能做的就是去信一封到襄阳,央求福宁能派军一部火速南下进攻安陆,已取‘围魏救赵’之效果。
  而同时永保也决定马上就点兵一部,由自己亲自带领赶去鄂城,然后北渡长江汇合了黄冈的汪新之后,全力进攻汉口或是越过汉阳北部,直接进攻安陆……
  天地大棋盘,梁纲走的这一步——急攻荆州,就全局范围内影响如何还说不出,可就湖北这一块局部而言,却是紧急万分,直接点到了毕沅、永保等清廷湖广重臣的死穴上。
  这也是满清以一族而压天下,置一族之利上天下万万人之利而产生的后果。
  这个后果经过一百多年的衍变下来,让满族之利已经变成了一个连他们自己人都无法撬动也不敢触及的庞然大物和禁区死忌。
  毕沅、永保可以不在乎一城汉民的生死,上万绿营兵的存亡,可却不能不顾及荆州满城区区几千旗人的身家性命和两千余驻荆州满蒙八旗兵的生死。
  这也不能说不是汉人的悲哀!
  反正这一切在梁纲兵临荆州城下的一日之内发生了。毕沅、永保乃至整个湖北清军会产生怎样的反应,梁纲不知道,他现在考虑的仅是如何最快速度的拿下荆州城池。
  荆州,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建城,两千多年来一直都是这片大地的重心所在。
  城池为砖筑,砖墙厚约三尺,墙内垣用土夯筑,下部宽约两丈六尺(9米)。墙体外用条石和城砖砌筑,整个城池通高三丈四尺余,周体二十三里之多。砖城墙体是用特制青砖加石灰糯米浆砌筑,坚固异常。
  城墙四周,有城门六座,即东门,小东门(亦称公安门)、北门、小北门、西门、南门。每座城门均设“双保险”,前后两道门,二门之间建有瓮城,以便“瓮中捉鳖”,致攻城之敌于死地。
  梁纲并不在乎这些,再坚固的城防也挡不住百炮轰鸣。虽然他不知道永保已经把主意打到自己老巢了,可是作为一名军事首领,用最短的时间攻克荆州城,直觉和经验都在告诉他,这才是对他最为有益的决定。
  眼下时局不稳,还是早得手早脱身为好!
  所有的炮营大炮都被拉到了南门,连同到位的水师营二十八艘战船,过百门大炮对准荆州南城墙开始了猛烈地轰炸。
  荆州南城的大炮、床弩等早就被水师营战船所摧毁,区区每面城墙六座炮台如何抵挡得住水师营的攻击?而现在大炮尽毁的清军面对着城外陆地水面的齐攻,也只能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虽然荆州城墙给梁纲进攻中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可是也仅仅是麻烦而已,连难题都算不上。
  荆州古城墙作为满清在湖北的一项大型军事防御工事,除高大坚固的墙体和瓮城等建筑外,城墙之上还有众多配套的军事设施,比如说——藏兵洞。
  这些藏兵洞每座长三丈余,宽约两丈,深一丈八尺,分上下两层,可容100多人。每层又有许多小藏兵洞,每个小洞可容2人,洞中均有射孔。藏兵洞所在的墙体向外呈长方形突出,对攻城之敌,可从三面射孔暗箭发,进攻之兵每每都猝不及防。
  藏兵洞的构建精巧而别致,却确是别具匠心,可那针对的也仅是冷兵器战争而言。面对着现在红巾军猛烈之极的炮火进攻,那些个藏兵洞就算建筑的再坚固也在城外不间断的炮击中一一损毁破灭。
  不到一天时间,南城墙就告以陷落,瓮城也随之落到梁纲手中。不过荆州这一战并没有就此打完,梁纲知道——这城里还有座满城等着他去打呢!
  守在南城墙上的清军,可没几个是八旗兵装扮的!
  ps:精膊溜——在湖北、四川一带,一些破产的农民、流浪者因找不到适当工作,集中在长江、嘉陵江两岸充当水手。他们虽终岁劳作,却不得温饱,过着非人的生活,失业的危险又不时向他们袭来,常常连身上仅有的衣服都变卖一光,成了“精膊溜”。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二章 屠
  
  荆州满城位于城池的东侧,有大小旗街九道,总体旗民一万六千多人。按照《钦定八旗通志》记载,荆州驻军八旗兵额应为七千二百余人,但是满清享国百五十年,荆州本地更是近百年不见兵戈,陆续抽调、削减下,如今已经只剩下原先的一半有奇。
  兼之他们在之前与梁纲的一系列交手中战损战殁了一批,后又被将军永保调走了一批,荆州城里的驻军八旗也就只剩下了满蒙旗兵两千出头。而靠这么一点兵力来守卫周长十余里的满城,完全是痴心妄想,不可能完成的事!
  康麻子二十二年,荆州满城开始修建,为了保证满人地位上的高高在上,整个荆州城布局都来了个大调整,东半城的所有百姓居民和官署全部迁去西面,而留下足够的空间来安置这些随军的八旗兵家属。
  随后百年间的历次修整,荆州城不断地向东侧扩展延伸,使得它现在在整体外表上看,完全就是一个长宽匀称的矩形,其东西长千丈,南北宽三百三十丈,为之三分之一。
  梁纲攻破了荆州南城,红巾军、义军蜂拥杀进城去,守城绿营兵一败涂地,纷纷抱头鼠窜,可是往东去的战斗却依旧在进行着。两千满蒙八旗兵退守到了他们最后的防线上,仍然在死死抵抗着。
  “轰轰轰——”
  炮群调整了射击方向,连连的炮弹落到满城中。之前打南城门时,梁纲都不怕误伤,全力轰击下不知道多少百姓遭了难。眼下打满城,他心理的负担就更轻了。别说是误伤,就算真的把眼前的荆州满城全砸个稀烂,内中旗人旗兵死伤个大半甚至是完全死绝,他都不会感到半点的可惜!
  “全部都是旗兵……”举着千里镜,梁纲细细观察着城墙上的八旗守兵,确实都是八旗驻军而不是绿营兵,穿戴明显不一样。心中不觉得感到好笑,这些当兵的还真是有眼色,知道自己不会放过嘴边的满城,结果连逃跑都不向这边逃!
  “不过……任你们往哪边逃都一样,最后还都要撞进我的口袋。”想到在城外埋伏的伏兵,梁纲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
  攻城的红巾军和义军确实只是在荆州城南一侧,但是在城北和城东西三面外围七八里远的地方,他却是都布置下的有义军在埋伏。自信手中实力的梁纲,根本就不相信荆州清兵能挡得住自己的进攻,弃城而逃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看似‘狂妄’的信心却是与攻城大军的实力成正比的,荆州坚城半日而已就落在了红巾军和义军的手中,眼下的这一座满城更应该不在话下。士气低落,无兵无援,还无名臣重将坐镇,区区一个八旗副都统那里能凝固得了人心和士气?日落前拿下它毫无压力!
  “轰——”一枚霰弹打到了满城中。
  无数个小弹丸飞散在空中,宛如一张大网笼罩住了一座民房。
  脆弱的房顶被一枚枚飞行中的小弹丸毫不费力地穿透,惊呼声、砰砰的弹丸撞击声、噗嗤声、惨叫声在房间内同时响起……
  而当一切声音都停止后,再把视线透过洞穿的房顶投入到房内,就能看到,这里的一家大小老少七口人,上至一头发花白的老人,下到一十岁不到的幼儿,全都已经倒在了鲜红的血泊中。
  轰轰轰——
  几枚炮弹先后命中了城中的崇圣祠,正殿大堂上,孔子他老爹叔梁纥的雕像当即被一枚反弹而起的铁弹轰掉了半个脑袋。
  几枚铁弹起起伏伏,整个崇圣祠正殿上被打的一片狼藉,连顶上的栋梁都被打折了一根。
  上百门重炮毫无顾忌的轰击给荆州满城带来了自它建成以来百年间最惨重的一次伤亡损失,七八百条人命在这两三刻钟的炮火轰鸣中魂赴地府,而更多的还是受了伤的百姓。
  走在满城的街面上,看着清理废墟的义军从一栋栋倒塌、损坏的房屋中抬出的一具具尸体,梁纲心中颇生出了一丝愧疚。
  但是转瞬间这一丝愧疚就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因为梁纲现在所进行的‘造反’,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朝代造反,而是一个民族复兴的契机。
  一个民族的复兴就必须踏着另一个民族的尸体崛起,红巾军一直都是在鲜明的标志着‘反满复汉’,在这一点上,他与满清王朝的利益代表——八旗旗民,先天上就是绝对的对立。
  而对于自己的对手,慈善是愚蠢的,只有残酷才是最好的答复。想想扬州十日,想想嘉定三屠,梁纲内心迅速平定了下来,再次把那一丝不忍抛到了九霄云天外。
  太阳落山时,清军城内的最后一个据点——荆州将军府被攻克,留守荆州的八旗副都统达得逃到了库房中举火自焚而死,至此荆州城全部归于平静。两千满蒙八旗兵,除了投降被俘虏的那九百多人外,余下的一千余人悉数毙命。
  少了将军府库房,梁纲却并不怎么在意,荆州城内有的是粮食。城南被攻克的太快,坐落在那里的府库南大仓,清军还来不及放火就完整的落到了红巾军和义军手中,单是那一处大仓储备的粮食就足够江南诸路义军半年所需的。而再加上北大仓被抢救的一半库存和城内即将抄检出的粮秣,物资粮草义军可真的充分的紧。
  不过,相对于这些,战败之后的满清余孽却是给梁纲出了个难题,自己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将军府大堂上。
  梁纲居中稳坐,眼睛望着下面左右在座的各路义军首领,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行,还是不行?”
  梁纲已经有解决‘满清余孽’的办法了,只是后果有多严重一时还无法估料,为了防止万一,出现——出了事他一人来顶缸的局面,他还需要在座各路义军首领的全心全力的支持!而现在就看他们敢不敢给这个肯定的答复了。
  “梁将军,我们荆门应了。”熊道成与杨起元交换了好一阵眼色,最终定下了决议,第一个站了出来给梁纲支持。
  “好,我们这部也应了。”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熊道成、杨起元的决定让林之华、覃加耀二人眼中再无疑虑,对视一眼,双双站起应道。
  自这两股以下,张正谟、聂人杰、闵正鼎、周凡彬、刘盛鸣、张宗文等人或是自愿,或是为形势所迫,反正是不得不全都对梁纲应允了下来。
  “哈哈哈,有各位首领支持,襄阳清军便是全军杀到我又有何惧?”梁纲自大椅上站起,哈哈大笑道。可真是白赚了一大笔啊!
  他的解决法子无非就是一个杀字,那些个八旗兵战俘和满人中的荣华富贵、世职门第之人,休说是此次他还得来了众人的支持,便是到现在没一人来支持他,也是照样要杀而不误的。
  对于满人旗民中的底层小民放过也就放过了,可抵抗过的八旗兵和旗人中的荣华富贵之人却是绝不能放过留情的,梁纲自身而言也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知道自己这么一干肯定会惹得乾隆老儿和整个满洲八旗的大怒,说不定一道圣旨下来,甚至是用不到这道圣旨下到军中,襄阳城下的清军就会发疯了一样的杀进安陆。
  但是梁纲干的就是这宗买卖,只一味的避祸趋吉还能成什么大事?
  襄阳西线的清军陆陆续续来了有五六万人,两三个月的围城攻城当然要损失上一部分,再加上他们留在郧阳的后卫,这前线可动用的总兵力也就是三万五千人上下。警卫襄阳城内义军,然后再拉到安陆的人马就更少了,可能也就是两万出头。
  说实话,清军这样的兵力,梁纲拉起队伍死拼硬憾他一阵,还真不怕,若是守钟祥城、天门县两地那就更是不惧。虽然这样一来会把城外即将成熟的水稻就全部送给了清军,可是梁纲现在手中有的是粮食。
  而且老百姓遭了清军的祸害,他还可以趁机多招收一些人马。
  但是梁纲知道襄阳义军的战斗力,正面战场上,清军若在襄阳留下万多人马,可能他们还真的啃不下。而自己这边要是再拖战,日久生变,不但武汉一带会生出波澜,河南境内的王聪儿、高德均部怕也会出意外。
  毕竟现在的河南境内,清军是大军云集。梁纲真怕王聪儿出了意外,那样的话不但他自己的一番心血将付之东流,就连已经渐渐整合到一块的襄阳义军,也极可能会跟着重新分裂。
  这种情况下他是决不允许的,所依尽快的解决掉西线清军,然后大军过江牵制住清军主力,之后让王聪儿、高德均二人迅速率部转回湖北。那样梁纲心里才算干净,他也就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襄阳义军,而自己带领红巾军主力沿江杀下……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梁纲才会召开现在的这场会议。眼前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有了诸路义军的帮衬,至少己方声势能大大的一壮,而且红巾军的切身压力也将骤然一减。
  此一应,可以说除了远在施南府的杨子敖、胡正中、田谷墩等部外,其余所有在(襄阳)外的湖北白莲义军全都入了梁纲的夹袋。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别说是杀俘激怒清军,就是立马挥师北上他都敢干。
  “杀——”
  令旗摇动中,一百行刑的刀斧手当即举起手中的大刀,向着刀下人头狠狠砍了去。一百八旗兵战俘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涌间刑场外的两万义军战士再一次噤声一片,最靠边的那批人已经忍不住闭眼向后退了。而刑场的另一边,还在等待的四百多八旗兵战俘是更加的骚动厉害。
  这片不甚大的刑场上,已经有五波也就是五百个旗兵战俘的脑袋在这里被砍下,它的外围,就是整整两万即将随梁纲北上的义军战士,和荆州城内所有的红巾军陆军。
  五百人的死,如此肆无忌惮的屠杀,已经是真的吓住了边上两万名义军战士。他们现在再也没有了初开始时看热闹的热情了,有的只剩下一波波的惊悸和吸气。
  五百人,五百条性命,这在战场上不过是一小点符号,或是一个不起眼的数字罢了。可是要摆在现在,战场之下的眼前,这样毫无反手之力的被屠杀掉,那就是令人震惊了。尤其是这些连最基本的训练都没有的白莲义军战士,他们中的前几排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吓呆了。
  中国人爱看热闹,杀头的时候尤其如此,但是这样血腥暴力的事情,向来都是有个度的,有个限制的。历朝历代的官府可没谁能一下子砍五百个脑袋,这比乱战中死伤几千人都要来的震撼。一百一百的砍,并且还依旧没有砍完。
  与两万义军并列的是红巾军的步炮军,他们的心情都是另有一番体会了。
  与义军相比,行刑的人是他们红巾军的自己人,这本能的就让他们心底里面升起了一种认同和别样感。而且对于排队砍脑袋,红巾军的老兵和新兵都不陌生,老兵运气好的,可能都经历好几次了。京观红巾军都筑过,何况是排队砍头?
  而新兵,在组建新兵二营的时候,战俘营里可是也消失过一部分人的,相比较被打回战俘营做苦力的那一千多人,消失的那一部分人更可悲!
  种种原因下,红巾军面对这个血淋刑场,态度轻容自若自如多了。
  剩下的八旗战俘还有四百多人,他们当然不愿意重蹈先辈的覆辙。可是在红巾军战士的强力弹压下,被绑住了双手的他们根本就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又一波战俘被押上了刑场,他们中人或是已经认命,或是依旧在不甘心的挣扎,再或是不停地在哭爹喊娘的求饶。可他们身后的红巾军战士却无一去理会,刑场上浓郁的血腥和一百条一百条死去的人命也动摇不了他们的意志,战胜者就应该有作为胜利者的特权,就像眼前的这场屠杀,就想百五十年前他们先祖入关时的,对汉人的一场场屠杀。
  看到行动信号之后,押着战俘的红巾军战士起脚踢向战俘腿弯,然后两臂向前用力一摁,头颅带着脖颈就立刻显露了出来,一抹刀光适时临下,一腔鲜血再度喷涌而出……
  屠杀,毫无顾忌和遮掩的屠杀,确实是很能磨砺人神经。当被俘的九百多荆州八旗兵和排在他们身后的,被梁纲从满城里搜罗出来的五百多该死的旗人一起,在这块不大的刑场上走过自己人生旅途的最后一幕之后,一千五百条血淋淋的性命,让如同在噩梦中走过一遭似的两万义军战士精神面貌猛然的为之一变。
  可能这也有不好的效果,比如说启发可他们心中的嗜血和暴虐。可是梁纲更认为,这一场血淋淋的讲课,能够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去铭记住——什么是失败者的下场。想要自己不像刚刚死去的那一千五百人一样被人杀小鸡似的屠杀掉,就必须在战场上去胜利。
  “白莲教,白莲教好歹也是一宗教,总能在信徒的思想上发挥一点效果吧?嗜血、暴虐、凶残???应该不会,可谁知道呢……”
  梁纲心中暗咐道。他可不担心红巾军,不管怎样,红巾军也能称得上是一支军队,严格的训练,和一次次的拼杀,这点心理承受能力他们还是有的。可白莲义军,则依旧还是一伙农民……
  襄阳,清军大营。
  中军帐中,福宁一脸苦涩的看着手中的书信,是毕沅和永保联名写来的,“红巾逆匪要打荆州??”
  之前东湖被克,水陆二总兵,卫国雄和杨延彰一残一死,这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却没想到梁纲‘凶残’如此,连给自己手下休整的时间都不给,打了东湖就接着打荆州。
  “这荆州失不得啊!”福宁心中暗叹,荆州不但自身位置重要,还是为满城之所在,要紧之极。如果有失,以红巾军、义军之残暴凶狠,满城旗民还如何存活?
  如此血案一发,自己、毕沅、永保,将无出头之日!
  “不发兵安陆是不可能的了……”
  古往今来,多少为将为帅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潼关之外的哥舒翰,松锦之战的洪承畴,现在也该多一个福宁了。虽然同前两者相比,他只是一个小爬蚱,私心也更重一些,可是这境地却是一样的。
  襄阳未克,就兵下安陆,是个有军事眼光的人就知道不可为。可是福宁依旧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如他们这类的人,总而言之还是私心重了。哥舒翰、洪承畴以及现在的福宁,他们位子上如果换是一个真正大公无私的人在任,比如说于谦这种性格的,皇帝你就是逼的再紧,我就是死也不会领兵向前。(假如这么一说)可能历史就另有一变了。
  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广利能做的事情,李成梁做了,之前的成德做了,现在的福宁也在做。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三章 一桌饭,两拨客
  
  准备了一桌饭却来了两拨客。
  大军刚进当阳梁纲就得到了安陆来的信报,不但襄阳的福宁南下了,连武昌的永保也出来凑热闹。他连兵黄州的汪新部,凑够了一万五千人气势汹汹的走黄陂杀来。
  红巾军汉阳主力西进之后,梁纲只留下了五艘护卫船和扩充到一千五百人的火枪营以及独立一营兼少量炮营防守汉口、汉阳。黄陂一带无暇顾及,只留下独立一营的一个中队驻守,装装意思而已,清军一开过来他们自然就退回了汉口。
  甚至黄三都做好了弃守汉口的准备,集兵汉阳以他手中的实力,倒也能与永保、汪新一战。
  不过永保、汪新却没有进攻两汉的意思,相比较扎手的汉口,浑身长刺的汉阳,老巢安陆对红巾军而言是更加的重要。尤其是天门县,那里不但有红巾军的老营还有造船厂和诸多的军需物资储备,一直以来都在源源不断地向着两汉红巾水陆军输血……
  所以“打下”黄陂后二人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孝感,大军绕城不打直进更西面的应城县。鲁维志的义军水分太多,而且就算他手下人马全是扎实的青壮主力也同样不是万五清军的对手,除了缩进孝感县城内不出外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万五千清军开进西去。现在永保、汪新他们距离安陆府境内也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骤然而来的危急让王邵谊、李虎颇有些措手不及,那北面的福宁清军也就罢了,东边的永保、汪新部却是他们所万万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当即调遣了南向阳部南下,汇同天门县境内的骑兵营以及老营下辖的警卫营兵马固守天门县城并三汊河沿线。
  红巾军老营上万人现在全是在天门县境内,自县城城南而过,西连司马河的三汊河以南至沉湖之间的大片地区,就是他们的主要聚集地。或许老营搬入县城不费得什么事,可是更南的造船厂怎么办?那里的大批量储蓄物资怎么?
  清军来的这样快,陈明堂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把一切处理妥当,所以三汊河这一线必须守住。万幸的,黄三已经亲率火枪营回援了,只需再有两天就可以抵到天门。
  虽然他这样一来两汉一带就只剩下了独立一营和五艘护卫船,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可对面的武昌清军又何尝不是如此?永保同样领走了城中的主力。东面的黄州府更是没了威胁,因为汪新都倾巢而出了。黄三这时候不动火枪营才是真正的浪费!
  临近应城的几县红巾军都在撤退,那几个执政书记手中的实力在一万五千清军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不撤退就是在白费性命。虽然如此一来会让他们几个月的治理、努力都付之东流,可是人命最重要。
  整个安陆府境内,到梁纲接到信报为止,除了钟祥和天门两地外,也就是天门县更南的潜江还控制在红巾军手中,剩余的几县全部都让空了。永保、汪新现在无论是进攻天门还是转攻钟祥,都将是一路直达,不用费一兵一卒。
  真是火烧眉毛了,捏着信报梁纲只能再次下令全军速行。虽然他真的很想让部队在荆门休整上一两日再走。
  军中的江南义军也还吧,红巾军和荆门义军却是先后不停的打了两丈了,而且每一仗里还都是主力。在精力消耗上,远比江南的同行来的重!
  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部队进入了安陆,梁纲没有分兵北上,而是直接开向了天门。这里确确实实是他的命门之地,不先撵退了永保、汪新,梁纲就放不下北上。
  天门。
  永保和汪新现在还都不知荆州城内的最新情况,但是他们对天门县的进攻却已经早早开始了。
  紧挨着武昌兵仗局,永保随军自然带了不少的大炮。虽然这些大炮依旧沉重、笨重,依旧比不上红巾军的重炮好使,可是有总比没有强,它们总比床弩火箭打的远不是?
  为了运载这些大炮,更确切的说是分开了的炮筒、炮车和火药,汪新几乎是征尽了黄州府内的马匹。所以,这批大炮行进速度还是很快的。
  “轰轰轰——”
  持续不断地炮击声响起,一枚枚的铁弹砸在北城墙上,同样为数不少的床弩火箭排在炮群之前,也在抓紧每一秒钟的上弦射发着。
  此起彼伏的爆炸、重击,让整个天门县北城墙都一片狼藉,碎石横飞,城垛伤残。
  留守在城头的少量红巾军大半已经丢掉了性命,剩余的二三十人也是扣着厚厚的铁板盾牌,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二里多长的北面城墙上。
  南向阳脸色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是多了一股‘怀念’,多少次厮杀了,自当年阴条岭一战后自己就再没有挨过炸,现在倒是有点‘怀念’了。
  他才不怕清军破城呢,天门县城内有第三营和警卫营的三个大队在驻守,虽然没有重炮,可是直射炮和臼炮以及床弩火箭却是不少。清军在城外放野也就算了,可要是到了城内么,看自己怎么修理他们!
  三汊河南岸。
  骑兵营是红巾军防守三汊河沿岸的第一利器,虽然后警卫营另外三个大队部守在这里,可是步兵又怎能同骑兵相比机动性呢!
  姬延良、姬仲良以及廖勇富,三人每人各率一支分队,巡逻在三汊河南岸,大量的探骑被释放出去,不放过沿途上的每一个点。
  龚家桥。三汊河上唯一一道石拱桥所在地,也是警卫营一大队的驻守地。二十多米长的石桥虽然已经在上午的攻战中被从中炸断,可是石桥的选址本身就标注除了这一段河面的优异性。
  下午,炮声、爆炸声依旧不断,继上午塌陷的两座堡垒之后,第三座被炮弹、火箭炸塌的土水泥堡垒也出现了。
  不过周浦和不怕,因为他这边的土水泥堡垒还依旧有十座之多,而石桥正当面的最主要的中心主堡也依旧坚挺稳固。
  与之眼前的敌人相比,周浦和更担心的是上下游会不会出现偷渡过来的清兵兜袭,因为警备营一大队的兵力实在不多,一旦真正刀枪肉搏了,怕是根本就支撑不了几时。
  为此姬延良特意领着二百骑在这一片巡视着。上午没有发现清兵搞鬼,可下午一开始就连续出现了两波。而更主要的是眼下的这第三波,也全部都是骑兵组成,等到姬延良消灭了第二波偷渡清兵赶来时,岸上都已经聚集了上百人马了。
  “杀!”
  一名红巾军骑兵手持马刀嚎叫着迎向一名清军马兵把总,可还没等他手中的马刀砍到那骑清军把总身上,另一骑清军马兵就已经从他身后纵骑突过,刀光一闪,那红巾军骑兵的背部就被整个剥开了出来,森森白骨,血肉绽开,脊椎都被这一刀给斩断了“呃啊!”
  那名红巾军骑兵只来得及凄厉地嚎叫起一声,整个人就无力的从马背上掉下,爬倒在了地面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那个偷袭得手的清军马兵也只是微微得意了一瞬间,接着就被另一名浑身血迹的红巾军骑兵一刀枭首。
  虽然连续的厮杀和奔波让红巾军骑兵的战力下降不少,可他们毕竟还占着数量优势的。况且领兵的姬延良也是一身的好武艺,战场之上骁勇无比,这头领一用命,下面的人士气自然跟着就上来了。
  “呀啊!”
  “哈!”
  两名清军马兵口中怪叫着,一左一右的向着姬延良疾扑而来,锋利的腰刀高高扬起,堪堪到面就要照着姬延良的身上劈下。
  两道寒光亮起,可就是在这两道寒光之间,姬延良的长枪已经疾刺而出,两道快捷无比的虚影从寒光中透出,闪电般的没入了那两名清军马兵的咽喉,两名清军马兵健硕的身躯猛然一震,便一头从马背上栽下。
  二人脑袋先着地,疾驰纵飞间姬延良似乎还隐隐听到了颈椎断裂的声音。
  奔马蹄声如雷,又一队清军马兵拍马杀到。长枪突刺,姬延良锋锐的枪尖毫无阻挡的从当头一名清军马兵军官的背心后透出,抽枪回身间,另外的清军马兵高举的战刀已经照着他的颈项猛劈下来。
  姬延良大吼,左手拉枪在身前一挡,同时右手放开长枪,一把从腰间抽出马刀,反手削掉了再一人的首级。然后举起手中刀一个硬架,就听得‘当、当’的两声脆响,人马就已经冲出了这一队清军马兵的序列。
  凄厉的惨叫声旋跟着从脑后传来,姬延良头都不用回,就知道被自己挡住的那几个清军马兵现在定已经死在了自己人手下。
  瞬息之间。汹涌向前的红巾军骑兵和已经上岸的近百清军马兵撞到了一起,就像大海中两股巨浪迎面相撞一样,霎时绽起了一多在阳光下最为璀璨地血花,两军阵中一片人马悲鸣,残肢断臂伴随着狰狞的人头漫天飞舞……
  一眨眼地功夫,汹涌对进的两股骑兵就已经交错而过,各自扔下了一批尸体,红巾军折损了二三十人,清军则丢下的更多,五十左右,都接近总人数的一半了。
  猛然间的变故让正在渡河的清军马兵左右不知了起来,红巾军已经到了,他们这批人是该返回对岸呢,还是继续向前???
  “轰轰轰……”
  一连串的手雷爆炸响起,崩飞的铁屑碎石登时让喧哗的三汊河更加的沸腾。十几枚手雷丢下,虽然有一部分在水里没响,可还是有那么一部分是爆炸了的,而且更有的是还没接到水中,就在半空中直接爆炸了。
  鲜血顿时染红了那一片河水,受伤未死的战马惊起,水道完全乱作了一团,彻底断绝了对岸清军马兵继续渡河的希望。
  “吁……”
  姬延良喝住胯下战马,缓缓将它勒转过来。一百三十余骑红巾军骑兵也纷纷勒转马头,重新在姬延良身后排开。最后的二十名左右的红巾军骑兵则在继续监视着对岸和河中,不少人第二次的手雷已经投出。
  不给清军马兵喘息的机会,姬延良举起手中的长枪。“弟兄们,跟我冲啊……”五百支马蹄登时飞踏。
  前方不远处,五十骑左右的清军马兵也在一名千总的指挥下排出了队列,那名千总无暇再顾及别的事情,和姬延良一样,举起了手中的战刀,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对面。
  “轰轰轰……”一股有别于炮鸣声,却一样的震耳的马蹄奔飞声传来。廖勇富部到了。
  昌旻脸色变得一阵惨然,强忍着扭头张望,右手握紧战刀,向着姬延良部一指,“弟兄们,想活命的跟我冲啊——”
  “杀!”
  “杀!”
  “杀呀——!”
  五十余骑清军马兵不用再做动员就已经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在千总昌旻喊声未息时,身就已经同时大吼起来。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两军战士同时狠狠一挟马腹。驱马向前,同时将手中地兵器往前奋力挥指,二百骑不到的两军将士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对方狠狠地冲荡的过去。
  天门的战事激烈而短促,一天多时间的厮杀,清军直接减员就超过两千人,而红巾军也死伤了一千三四,其中战死者超过六百。骑兵营再次遭受重创,战力被一战压回了五百骑。
  当黄三领着火枪营被运输队接回天门县之后,知道火枪厉害的永保、汪新知趣的停下了进攻,全线撤离天门,在当天日落前就回到了京山县境内。
  第二天上午,梁纲渡过了司马河领兵赶到了鱼薪镇,得知永保、汪新已经后撤京山以及黄三火枪营赶到的消息后,并没有放缓见步,依旧全军速行赶到了天门,然后一口气不歇,带着第三营、骑兵营和火枪营直往京山杀去。
  连日的强行军,红巾军和义军主力已经疲惫不堪了。第三营、骑兵营战后也是一样,全军中也就是半路坐车赶来的火枪营还好一些。这时候继续行军京山,如果永保、汪新选择死守县城,梁纲情况可就是大不妙了,他手下人马再多,部队打不动也是白搭。甚至以红巾军和义军现在的情况,被清军猛打一个反击,说不定都要后撤军,太伤士气!
  因为无论是红巾军还是义军,都已经到了该休整的地步了。
  可梁纲不愿意让永保、汪新在自己上头呆着,要知道大军这一休整,没个两三天时间是不行的。所以,与其让这一部兵马待在眼皮底下,看自己还露出疲态,倒不如虚张声势的吓跑他们。
  红巾军、义军都该休整了,梁纲心里清楚,各军的首领心里也清楚,可是清军不清楚,永保、汪新不清楚。
  他们或许可以猜到梁纲部连日作战、连日行军,部队已经早已疲惫不堪且战力下降,需要休整,可是他们绝不敢拿自己手中的人马来试探、来冒险。当看到梁纲马不停蹄的从天门杀奔京山时,还带足了手下的兵马,心中必然生怯。
  因为梁纲这样的表现,看起来完全是士气激昂、虎虎生风,哪里有需要休整的架势?
  所以明白红巾军火器厉害的永保、汪新二人坚守京山县的可能太小了,连一成都没有。
  梁纲觉得这个险有必要冒,而且事实证明,他这个险也冒对了。
  打先头的火枪营,连于清军后卫交手的一场前哨战都没打,就顺顺利利的进入了京山县城。
  永保、汪新带着他们的大军往西北方向的钟祥进发了。当然,他们不会去打钟祥城的,连天门都吃不下的部队,如何会是钟祥红巾军的对手?他们是要去会合襄阳来的福宁部两万清军的。
  跟梁纲预料的完全一样,福宁此次南下,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的能动用的兵力却缩水的可怜。号称三万,实际上却只有两万,那剩下的七八千人全是这段时间他从新召集起的乡勇和随军服役的老百姓。
  福宁停兵在钟祥城北四十里的长寿镇,好几天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对钟祥发起进攻。
  荆州诸处戒严,严查满清余党,各方面的限制使得武昌方面直到梁纲北上了两天后才得知了城内一千五百余旗兵旗民被屠的消息。毕沅失魂落魄,哭丧着脸写了一封奏折递交北京,同时派人快马加鞭的通知的永保和福宁。
  血祸已结,还打不打,就由他们自己看了!
  而到现在为止,永保、福宁、汪新三人还都不知道此事。
  京山县。
  进入了县城,不说是下面的士兵,连一众首领们浑身上下也都松软下了。梁纲立刻通告全军,二日休整的命令一下,满城的欢呼相应。
  同时他还派人前去联系钟祥,将这边的消息告知之后,下令,三日后大军出战。
  钟祥城内有红巾军的前军第一营、新兵一营和预备营三部主战部队,配合着柳严辰亲自指挥的留守炮营主力和王子元的后军守备队,实力委实是不弱。梁纲野战清军,那是起了一战定乾坤的念头的,当然不会让他们这支主力闲置了。
  一切准备,都要从‘胜利’做起。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四章 梁逆奇耻大辱,以血来还
  
  两天时间的休整结束,京山城内的红巾军、义军精神振发,开始迅速恢复到了作战态势。而长寿镇的清军也在这两天时间中等来了他们的最后一支兵马,从河南远道而来的三千骑马兵。
  在骁骑营副都统努依克的带领下,一千骁骑营精锐马兵,配同分属他们的两千蒙古盗马犯,从南阳淅川过荆紫关进入郧阳府内,然后迅速穿插到襄阳城下,最后再顺汉江而下赶来长寿。
  三千马兵的到来让清军实力大涨的同时,人数也增加到了三万五千人上下。如此规模的兵力,又马步炮三军配置齐全,确实非任何一支义军可能正面对抗的。
  不过红巾军却不在此列。炮营和火枪营,火器上的犀利让红巾军以一军之力就可以与眼前的这支清军一战,梁纲是信心十足。
  为应付眼前一战,他预备了前军一二三全部的三个主战营,会同亲卫营、骑兵营、火枪营、炮营和新兵一营、二营以及预备营,全军规模超过了一万三千人,加之附属的两万义军主力,总兵力上并不比长寿镇清军来的差劲,实力更是毋庸置疑。
  第三天京山、钟祥两城的主力军准备,第四天午时便在钟祥城北二十里处的皇城镇集结一处,兵锋直对着长寿镇。
  面对梁纲一场正面对决的架势,福宁、永保等人却退缩了,他们人并不傻,当然知道这样交锋自己的胜算会很少。战争已经发生了改变,火器的力量无可否认的成为了左右战争走势的一种重要标准,而在这一标准上,清军远比不上红巾军。
  可是要就这么退去,又不甘心!好歹他们也是三万五千大军啊,还配属了那么多的大炮和马兵……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荆州城到底如何了?梁纲是拿下了还是还没来得及拿下就被迫撤兵了?
  武昌的消息还没传到,永保、福宁、汪新等人仍然在犹豫不决!
  他们当然希望是后者的,那样的话他们就是就此罢兵撤返回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了。因为此次出兵安陆的目的他们已经完成——‘围魏救赵’荆州城。
  可惜事情都是事与愿违的,在第五天清晨,一道从武昌紧急发来的信报被递交到了永保、福宁等人手中。展开一看,诸人当即傻了,“荆州城破,守军两千余八旗全军覆没,一千五百被俘旗兵旗民被屠……”
  这已经是必须打了。不说个人感情上永保、福宁两个满洲大员看了后义愤填膺,誓决一战,便是从全局政治上出发,他们也必须打这一仗。不然的话,他们就跟满清立国的基本相悖了。
  “打!”高层同声共语的发出同一个音节,三万五千清军迅速运动了起来,同时福宁还下调令——襄阳城下的又五千清兵被南调增援,使己方的总兵力一跃达到了四万人。
  梁纲没有阻止福宁的调兵,他在皇城镇汇合了红巾军另一部主力之后,迅速排置起了全军的作战序列。
  无可推脱也当仁不让,红巾军成为了这支大军的主战力量,而两万义军更多的作用则是在僵持中投入打破僵局和战后的追击。
  当然,充足的兵力也是梁纲抵御清军骑兵的一大手段,他们(义军)或许战斗力低弱,可是充足的数量足够让他们为红巾军守住后门和两翼。
  全军所有的战前准备完成,时间已经到了第七日。而与清军的这场大战则发生在第八天的上午。
  战场在长寿镇和皇城镇之间的龙家坡、方湾、瓦子窑一带,这里是一片相当开阔的平地。左面有湖泊和低山,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清军骑兵的攻击范围。可是背后却有山道,也同样限制了红巾军和义军的追兵。永保、福宁虽然被荆州一千五百旗兵旗民的被屠激红了眼,可是理智并没有完全丧去,怎么的也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
  “入关一百五十年来,满人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奇耻大辱,是奇耻大辱!不报,不以为人!”一掌拍在帅面上,永保两眼泛红的吼道,却也不管帐中的诸将中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是地地道道的汉族。“梁逆,所犯下的罪孽必须用他的血来还——”
  “此战必胜!”
  一种昂然的激动在福宁等满人将领的胸膛中泛起、翻滚,而帐中诸多汉将也只得俯首应是,同时去压下自己心中的那一丝不满和涟漪……
  方湾到瓦子窑,正面战场有十多里的长度,清军居中而布置,左右都留下了相当一段包抄的空间,但是更左边的水塘和低山却断了他们包袭从左侧进行的念想。
  四万清军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方阵,铺撒在五里多宽的正面,三千骑兵汇合了五百来永保带来的马兵后布置在正当面。没有分队在左右游弋。
  一门门大炮依旧被马匹拉着,铁青色地炮身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永保带来的那三十门铁炮也归入到了这部炮群之中。与往常不一样的是,眼前的这群铁炮已经全部变换了一副模样,它们的身子下再也不是笨重且沉重的木质炮车了,而是同红巾军的重炮一样的铁质炮架。
  当阳城下的一场炮战结束后,福宁清晰地看到了木质炮车的亏处,他在带领部队北上时,就在给上书乾隆请罪的奏折中加了个夹片,谈到了炮车的问题。
  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可作为一代帝王,乾隆必要的眼光还是有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把和珅从俄国人那里弄来的那一批维修工匠都放到景山炮场,并且在委以重任的同时以厚利诱之。
  这顿时间,在丰厚的赏银刺激下,景山炮场内,六磅、三磅的俄国炮已经生产出了一批,而清军自己的重炮也在逐渐的改进中。
  在见到福宁的夹片之后,乾隆当即下令重新武备院研制炮车,而武备院的掌管大臣则是直接拿来了俄国炮的炮架自己来用。随着这项变化,以后的几个月中,走郧阳运到西线军中的大炮,就全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永保带来的三十门大炮,在安装上金属炮架后也同样如此。
  可以肯定的说,在西线的战事中,清军之所以能在与义军的炮战中,逐渐从劣势转变为优势,与清军炮队就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些改变是分不开的。
  两军距离相隔的太远,就算是最好的千里镜在手,梁纲也都无法看清楚对面人的脸。只能看到一个个蚕豆大小的人影挤满了镜框,而往常最为醒目的将帅旗和绿色营旗,现在也只不过是虚虚晃晃的半根牙签般长短。
  “喔……喔喔……”
  “嘘——”
  连连的合呼声和口哨声中,成百上千匹骡马被从清军左右两侧放出,然后在几十人骑的招引、引导下,迅速在清军正面合拢,最后望着五六里外的红巾军大阵风一样的冲刺起来。
  “杀啊……冲啊……”
  “弟兄们,冲啊……”
  随在这群马匹之后,两千蒙古盗马贼策马跟上,他们挥舞着手中的腰刀,如一道滚滚而去的洪流,疾驰而下。
  “炮兵,上——”
  再是一声大吼,整整七十二门重炮和配属的弹药车,在二百八十八匹驮马的拉拽下迅速起程。
  每四匹驮马拉运一门重炮,不求余力的短途全力冲刺,速度还是相当快的。
  一部绿营兵同时越阵而出,他们跟随者炮队而移动。最后才是三万多人的主力部队。
  没有办法这就是落后者的悲哀,面对红巾军的炮营,清军不愿白死的话就必须先一步冲锋,拉近双方距离之后炮队展开射击,已于还击。
  不然的话,等到红巾军逐步移动到适合位置,炮营火力全部展开的话,休说是眼前的四万清军,那便是十万大军又有何用?
  五里的宽的战场正面。两千蒙古盗马贼如满天星辰一般撒散开来,挥舞着腰刀,跟在冲锋的马群后,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
  宽敞的战场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来施展,前面的替死鬼、肉盾牌也给了他们一层保护!现在这两千人乾隆亲口赦免的盗马贼,所想的就是尽快的靠近,然后冲锋杀戮,就像是在河南屠戮那些剿匪一样……
  “轰轰……轰轰……”
  “轰……轰轰……”
  正准备上前进攻的炮营迅速调转了马头,卸开与弹药车的相连,一门门重炮的炮口指向正前方,片刻后就爆发出了一声声的怒吼。
  就是这么一点的时间,已经足够开路的骡马冲进三里以内了。
  梁纲眉头皱起,清军竟然用空置的马群来做冲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妈的,脑袋这么活,怎么历史上都个个蠢笨的如猪一样?”
  【很郁闷二鸦时期的八里桥之战。抗战时期都相当有用的骑兵,竟然是完败给英法联军。
  战争中,士兵们英勇不畏死的表现只能让中国更显得悲剧。个人认为,将领的因素才是导致的这一场大败的决定性因素。僧格林沁的军事思维只能用来打一打太平军和捻军。】火枪营列在全军的最头位,在后续的义军和新兵一二营等还没有完全停的住势的时候,他们已经呈三排纵列挡在了全军的最前面。
  在远处看这只是一条异常单薄的线。好似轻轻的一捅就会散掉一样。可战斗的事实会用鲜血去告诉他们,什么是时代潮流的发展!
  红巾军的大炮也在怒吼。压低了炮口的它们,向前方喷射出了一枚枚霰弹和一条条火舌。
  每一次发射,炮口的火硝就将喷出半米多长。
  铁青色的炮身在阳光下泛起的闪光仍旧能令人感到幽寒。喷射硝焰的炮口就能夺去人心神一样,炙热的炮弹喷薄而出,如同一道耀眼的火星划过,伴随着震耳响动,一股股浓烟升腾的同时带去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霰弹不愧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和集群步兵的炮弹。在这儿一刻,它们的杀伤力显露无遗。每一发炮弹的降落都预示着几条甚至是几十条生命的完结。即使两千盗马贼和他们身前的马群分散的很开了,但霰弹弹丸放射的范围无疑更大。
  马蹄奔腾而引起的尘烟挡住了梁纲千里镜的视野,但是他能肯定,在这片尘烟笼罩中,清军的炮队肯定已经进入了。
  这一刻梁纲真恨不能手头能有架飞机用,好给自己的炮队指引方向,或者,热气球也不错。
  思维偏了,意识到不对,梁纲瞬间拉回了注意力。这里可是战场!
  他的身后,红巾军和义军的大部队已经从新列整了队伍,侦察队的队员骑着战马也向左右方撒开了。柏清华也看到了尘烟升起,千里镜被挡住了视线,那就只能用人去侦察了。
  三里,马匹冲刺起来怕是半刻钟时间都远用不到。炮群只是打了两响,列在最前的火枪营就已经开始射击了。而此时红巾军的床弩火箭和短炮、臼炮才刚从马车上卸下。
  “战马时闻炮鸣,使之习惯以为常;战时,棉塞堵耳,眼罩遮目。
  冲锋之时,做满天星散;至敌百丈,始团集一处。”
  这是骁骑营三千马兵南下前时候就已经开始做的。是红巾军的一些事迹传到北京后,阿桂向乾隆进言的。
  从缅甸战争到平定大小和卓之乱再到大小金川之战,以及其后的安南之战、西藏之战,枪炮清军都经历过不少。可是从没有那一仗,大炮会成为左右战事成败的主要关键。
  阿桂,作为乾隆朝中后期满清名副其实的第一能臣干将,其战略眼光不提,单战术眼光而言绝对是天下有数之人。他能预感得到此后战争将发生的一些变化,虽说不可能是完全的看清,但是踢出的一些建议已经让清军开始受益了。
  相比较前头开路的马群,两千蒙古盗马贼所骑得骁骑营战马,至今而言战场上表现的实在是太好了!
  同样是大草原出产的好马,从马场上匆忙调集起来的二千马匹,论身体素质或许不比骁骑营的战马差,可比起战争素养来它们差的就太远了。
  连环的炮击和持续的枪击之下,先头的马群已经完全崩溃掉了,它们或是左右离散开,或是掉转过头给冲锋中的盗马贼增添上一点小小麻烦,反正是再没有威胁了。
  几十个先行的盗马贼死了大半,剩下的任他们再做引导和呼唤,也没用处了。
  开胃菜上过之后,两军战场上第一道正餐终于上得桌面了。
  炮火的目标也开始转移到冲锋中的蒙古盗马贼身上,虽然之前就已经有不少炮弹打到了他们。可是那时炮群的目标毕竟不是他们,受损比例比较起马群来要小的太多。
  现在,他们终于尝到了弹来如雨的滋味了。一枚枚霰弹弹体在空中自行爆裂,表层碎片连同着被其包裹着的数十到数百个弹丸一同向外释放,如玉女散花般狂下着,落进身下冲锋中的骑兵当中。
  当数以千计的弹丸钻入战马和士兵们的身体内,上百人骑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即刻响彻在平原上空。不少的士兵都被击穿了身体,有的更是被打断手脚脑袋,甚至被穿成了马蜂窝。一时之间,惨叫声连连响起,血肉横飞扉靡。
  一轮霰弹爆炸后,战场上又留下了百十具淌遍地鲜血的尸体,有的是人也有的是马匹,还有那从未断绝过得痛苦的呻吟声。
  一些轻伤的战马也为错乱的冲锋队伍再添了一把火,它们毕竟是生命而不是木偶。
  同伴的呻吟声,呼救声以及炮火的轰鸣声不断响起在清军的耳边,眼前尽是无数沾满鲜血的尸体以及肢体的残片。
  盗马贼不是专业士兵,他们心头缺少着军人最起码的坚毅和不屈,同时也没有对胜利和荣誉的渴望与追求。他们之前最大的追求就是赎完罪,而当临颍之战结束之后,这个愿望他们已经实现了。
  你要这么一群人去打顺风仗,或是与人肉搏拼杀,他们可能还会表现的很好。可是眼下战场,让他们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打这场与他们认知完全迥异的火器战争,还如何成的了?
  能够冒着猛烈的炮火和瓢泼的弹雨高举着刀剑冲杀过来的清军,可能会是骁骑营,可能会是健锐营,也可能会是某部绿营兵,但绝不会是他们这群盗马贼。
  在付出几近三成的伤亡代价后,盗马贼终于顶不住心里的恐惧和压力,疯了一样的驱马向左右逃散去。
  顶着腥风血雨冲锋,还要照顾随时都有可能会受伤受惊的战马,这样的差事有几个人玩得转?他们是盗马贼不假,骑术好也不错,可却万不是做这事儿的材料。
  火枪营不远处的一张张狰狞的面孔都已经能看的清楚了,床弩火箭和短炮、臼炮都开始动手了,盗马贼左右溃散了。
  只是他们三成人力的伤亡也不是没有成果的,在他们的更后面,清军的炮队和马车上的床弩火箭,到位了。
  历经了两门大炮和一架床弩火箭的减员后,清军的火器力量终于还是还击了,炮声、爆炸声中,红巾军乃至更后面的义军,开战以来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五章 战场上的狙击手
  
  果然有大炮!梁纲面上丝纹不动,心头却恨得发紧。“立即传令,迅速清空敌军炮队。”这个威胁实在太大了。
  而看着场中的滚滚尘烟,梁纲甚至还在担心会不会有床弩火箭射来?这个也是很有可能的。不过被尘烟挡住了视线的炮营,炮击效果明显不怎么好。他们在估摸着清军大炮的射程来给炮队的位置定位,这眼线比不上眼睛直接观察到的。而清军炮队却是毫无顾忌的猛打猛轰,不说盗马贼已经从两侧逃开了,便是不逃开又怎样?一群罪人的性命哪里会有一场大胜来的重要?如果能拼光两千盗马贼而消灭了红巾军的炮营,永保、福宁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区那样做。他们可着大炮的有效射程打,烟尘也影响到了他们,可毕竟阵前就已经有所观察的,所以他们炮击的效果要胜过红巾军炮营不少,第一轮炮打来,就有一个炮位被摧毁,还伤到了另外几个炮位的炮手。他们不用担心打过,反正打过了炮弹也有后面的红巾军、义军来受。
  梁纲应该衷心的感激满清武备院,感激他们的居功自足,虽然造出了三磅、六磅级的俄国炮,也不远千里迢迢的送到了襄阳阵前,可清军炮兵使用的依旧是老旧的实心铁弹。
  “霰弹——”柳严辰、贺图尧两个炮营的指挥官在大声的嚎叫着。这个时候只有覆盖面积最大的霰弹才有效果!
  “骑兵营、侦察队——”梁纲怒喝一声,举手挥鞭向前一指。侧翼中立刻传来了姬延良、柏清华二人的一声应喝,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催马声。马嘶长鸣中,红巾军中,仅有的五百骑和六七十依旧在阵中的侦察兵在两队首领的带头下,疾速策马向着尘烟未清的战场上驰去。
  炮营随着梁纲的这一声令下,迅速调整炮口,向两里到三里之间的这段距离延伸射击。
  战马奔驰中,清军炮队依旧在射击,而不出梁纲所料的是,果然有床弩火箭从尘烟中激射窜出。连连的爆炸声和炮击声中,一线的火枪营、稍后的炮营以及最后的主力兵马都有不少的损失。
  以炮营为例,短短的时间内就又有两门重炮和一门短炮被掀翻。其中的一门重炮的火药桶还被火箭的爆炸所波及,轰然一声的巨响,更加猛烈的爆炸摧毁了这个炮位的一切生命,所产生的冲击力还势不可挡的横扫了左右两个炮位,所有的炮手都被掀翻在地,甚至是被冲飞了出去,连两尊千斤重的大炮都无一幸免。
  但好在人员爬起来还都能继续干活,大炮立起来依旧能射击。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反正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清军炮队就给红巾军以不小的打击。直到骑兵冲锋的震动声传到他们炮兵阵地……当然,这一点就是后话了。
  在这个当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其珍贵的。清军后阵的永保、福宁看到盗马贼从左右逃散之后,当即大怒。而依旧留在后阵的骁骑营副都统努依克更是破口大骂,直言要战后一个不留的处死他们。
  “命令他们从左右冲击逆匪,立刻!”永保强压下怒气,当即向盗马贼重新发布下命令。
  就算是要清算,那也要等到战后。而现在,战场之上,身为主帅的他就必须充分利用好手上的每一份资源,做到物尽其能。
  “努依克,冲锋,重新冲锋——”
  跑了盗马贼不要紧,自己手头还有骁骑营,还有自己从武昌带来的一队马兵。永保大声吼叫道:“把炮队给我掩护起来——”
  “是”努依克听命之后一声应喝,头也不回的打马冲到正大步前进中的三万多清军主力的最前方。那里,一千骁骑营精锐连同着五百多武昌马兵正在驱马小步缓跑着。“弟兄们,跟我杀——”
  扬刀跃马高呼,努依克举兵向前冲进!
  “全军冲锋——”下令给了努依克的骑兵之后,永保又迅速调遣起了三万余清军主力来,全军分做三叉,向着红巾军正面和两翼方向全力发起冲锋。
  战场的指挥权是由永保来掌控的,福宁虽然也经历过不少战阵,可毕竟是文官出身。在这点方面与军旅出身的永保还是差一截的,汪新也是一样。此时二人都立在永保的身后,看着永保一道道发布命令,调动着四万清军,二人看的是神经绷紧,额头上不自觉间就泌出了一层明晰的汗珠。
  “杀啊——”马蹄奔驰,战马嘶鸣,两里远的通途姬延良等人只在片刻间就杀到了近前。
  “整队,上前——”新任郧阳镇总兵王凯大声疾呼着。所属两千刀盾长矛兵迅速在清军炮队前组成了一道防御屏障,些许操着鸟枪和抬枪的清兵举起沉重的枪支,艰难地瞄向奔驰来的红巾军骑兵。
  “砰砰——”
  火药的爆响在两头同时响起,清军笨重的鸟枪、抬枪一排放出只打到了红巾军寥寥几骑,而红巾军手中的短筒火枪,错错纷纷的打出去却让清军倒下了几十人。
  这不是骑兵营在作战前才更换上的装备,而是侦察队。与军队主战力之一骑兵营相比,侦察队的队员马上刀枪或许弱了些,可是火器装备化却远远走在了前头。
  骑兵营也曾用过火枪战斗,但是在几次之后他们迅速放弃了这种沉重而又一次性的东西,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负担而不是便利。梁纲在红巾军现今的规模下,心底冷静之后想也认为装备火枪骑兵纯粹是浪费,所以这一次改革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在侦察队,与骑兵营不同,特殊的使命让他们对火枪这种有威慑性的远程武器并不排斥,可是火枪的长度和总量同样困扰着他们。直到火枪组造出短筒火枪也就是手枪的先祖,在中国被称之为手铳的短柄火器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喜爱。
  陈广亮被询后,传回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种配置在西方历史上的存在。那还是更早的时候,一名骑士所跨的背褡之中塞上三五柄短枪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在战斗中是随打随丢的。
  以红巾军现今的实力自然不能随打随丢,梁纲是绝对供应不起的,所以最终装备的也就只是侦察队,人手只配一支。短枪在一定程度上加重,开完枪了还能拿来继续当铁锤用。
  “轰轰轰——”一连串的手雷从奔驰中的骑兵群中抛出,在两军即将交错到一起的前一刻在清军队列中爆炸。
  这就是骑兵营的成果了。他们没有侦察队的步战实力和短枪,可是在马背上的功夫却绝对红巾军第一的。这种在奔驰中燃火投雷炸向固定目标的手段,骑兵营中不少人都具备。
  如果对面的清军是冲锋而来的骑兵他们还不敢太过放肆,因为期间的距离不好把握,而且同样是骑兵,相逢速度太快,时间也太短。可是眼前的清军只是一群不动的防守步兵,这就给了骑兵营太多的施展空间了。
  上百个手雷在那一瞬间被骑兵们借着马力投掷出去,还有另一批是紧跟在其后,在骑兵营前锋距离清兵防线还有十丈距离不到时的时候,两拨投雷给了对方清兵太大的惊慌、骚乱和杀伤。
  王凯在第一波爆炸中就受伤坠了马,这让防守清兵更加的混乱,不少人都以为王凯已经死了呢。整个防线几近崩溃!
  还没有崩溃的防线在红巾军骑兵到来的那一刻真的崩溃了,两千多清兵在六百不到的红巾军骑兵的冲锋下溃不成军,扭头就想着后方的炮兵阵地跑去。
  而清军的炮兵阵地在这一刻也如同炸了窝的鸡圈一样,完全慌了,部分炮手是抱头鼠窜。随之,炮群倾泻到对面的火力就明显的为之一弱,其间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停顿。
  之前王凯部防守阵线的排列就让清军的床弩火箭完全熄了火,现在就更是如此。败兵和红巾军骑兵搅和在一起反冲而来,没有一个床弩火箭的操作手认为自己的家伙还有救。他们三个里面至少有两个溜烟跑路了,连带着让不少还迟疑犹豫的炮手都加入了逃跑的行列,极大地败坏了清军炮队的士气。
  “杀啊——”努依克看的眼角都要裂开了,恨不得身插飞翅一步打马飞刀炮兵序列前。“你们倒是再支撑一下啊,只要一下——”
  夹杂着对王凯满心的怒火,努依克带队毫不犹豫的冲进了乱军之中,踏着清军自己人的尸首一头撞上了红巾军骑兵。
  那些后逃的败兵在努依克眼中,是死十次都不足惜的,自己挥刀砍了他们,马蹄踏翻、马头撞倒了他们,是可以毫不顾忌的。
  只恨不早些宰了这群王八蛋,以致使阵前防线一触即溃,短短的一场交兵七十二门大炮就生生的陷进去了一半。
  整个炮兵阵地都涌满了人,前半部已经被红巾军袭杀到,只有后半部还在。努依克率队毫不怜惜踏着清军败兵的尸体上前,总算是抢到了这后一半。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能继续开炮了,可总算是保存下了一半。
  阵地向后退上百步,找齐了炮手,照样还可以继续用。
  一骑快马从混战中的沙场奔会,向炮营迅速通报了前方的探知消息。柳严辰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遣出了臼炮队上前。
  当年被依靠为主力的小口径臼炮,现在已经越发的丧失自己在炮营中的地位了。之前水师营急需炮手教官和骨干的时候,军中都已经响起了裁减掉臼炮的声音。而现在,即便是还保留了下来,也只是三小两大五个臼炮分队的编制,数目上虽然超过四个分队编制的直射短炮,可是地位却已经列在直射短炮之下了。
  毕竟军队是以实力来论输赢的,臼炮没办法同各型号的重炮相比,也同样没办法和直射短炮相比。就想后世的迫击炮一样,地位比不上野炮,也同样比不过步兵炮。(别说加农炮和榴弹炮口径分类,这里只是一比)
  可是这一战梁纲发现,臼炮还是有臼炮的用途的。从眼前的战斗,他甚至可以联想到日后的攻城战。自己对大炮的运用太过束缚于‘集中使用’这一点了,便是各主战营的配属炮兵分队也只是用来做近战前的掩护,却忘了等同于迫击炮地位的臼炮,在随军火力加强上面的效用更大。
  此时红巾军所用臼炮都是新近生产出的改进产品,铸铁炮虽然比生铁炮和熟铁炮耐用,可毕竟是有磨损的,而且多年的铸造臼炮生涯也使得利铸炮组有了些心得,新造出的臼炮肚大口小皮薄,又有火药室,在总重量有所消减(小口径臼炮)的情况下,有效射程却往前增加了近百米。
  有了二十八门小口径臼炮的帮助(含前军一二三营和火枪营所属臼炮分队),姬延良等人的颓势虽然不变,却可立即也为之一缓。
  喷射而出的开花弹甚至都引燃了阵地上遗留下的火药,剧烈之极的爆炸不时的从清军骁骑营身后爆出。
  不过双方巨大的兵力差距使得努依克始终占据着上风,梁纲本意已经得手,不愿意再在那儿耗费珍贵的骑兵,等到频频的剧烈爆炸声响出现之后就立刻传令火枪营上前接应。而骑兵营和侦察队则适时从左右退下。
  大部队向前移动,两翼一边戒备着两侧的盗马贼,一边随军推动者直射短炮和一些床弩火箭,三万红巾军和义军将依旧忙着射击的炮营阵地重重地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回’字阵型。
  前军前进一里,距离厮杀更近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低沉的击鼓声,姬延良、柏清华就开始逐步向两边撤退,努依克做稍微的思虑之后决定放开红巾军的骑兵,不与其再做纠缠,而是挥兵直捣红巾军正面。
  所以当红巾军还在前移之中,战场上的两方骑兵就已经在有默契的分离。残余的三百多红巾军骑兵退去,此战超过二百人的阵亡让骑兵营和侦察队双双元气大伤。
  与步兵相比,拼死相搏的骑兵,会更剧烈更凶惨。
  “杀啊——”努依克第三次挥刀向前,吹响冲杀的号角。人数依旧上千人的清军骑兵策马疾驰,向着眼前的火枪营和已经被他们拉在身后的臼炮队舍命冲锋了过来。
  本来就只有二百米多一些的间距,红巾军骑兵撤退完,几乎是清军骑兵一发起冲锋就已经进入了火枪营的理论射程之内。
  不过这时期的前装滑膛枪精准度确实不怎么样,如果是在一百米外开枪,那效果真和轰击理论覆盖范围内目标的大炮有的一比。
  “啪啪——”零星的枪声却是在这个时候响起。
  整个火枪营一千五百人中也只有寥寥十几人在射击。与其他人相比他们的装扮稍微的有些不同。火枪营、炮营的人马现在虽然已经完全更换了长袍式军服,换成了上下两截的短衣打扮,但是这十几人的衣装无疑是更简洁一些。当然,更主要的是他们有一把别样的武器,这是这十几人与其他一千五百名火枪兵最为不同的地方。
  ——一把带线膛的前装火枪。
  陈广亮辛苦了好几年才从葡萄牙人手中淘换来的两杆前装线膛枪,经过王栋、王来元父子的复制,现在军中储备有二十来杆。
  之所以这么少,倒不是不好用或是枪管拉线膛费事,后者在大山里面时还成问题,可到了眼下时节已经完全不是阻碍,要知道现在的火枪营都在逐渐更换钻镗式枪管,红巾军人手动力充足的呢!主要是它装弹太慢,射速太慢。
  而且还需要特殊弹丸。和一般的枪用弹丸不同,这些弹丸不仅是采用加工精致的模子浇铸,而且出来后还要被细心打磨。最重要的是,还需要在它们的表面都包上一层皮革。
  皮革的作用是提高弹丸在枪膛中的密封性----这点对现下时代的线膛枪来说很重要。因为线膛的原因枪膛不是圆的,因此圆形的弹丸在枪膛实际上有很多空隙,不填满它们,射击时就会出现漏气,从而大为减小了推力。(我是知道米尼弹,可主角不知道,他又不是个历史军事爱好者。我写的也要符合人物背景不是?)
  火枪组正在研究这个问题,在不解决之前梁纲是不可能大规模使用来复枪的。装弹太慢,火力输出较之滑膛枪差的太多。虽然射程远、精准度高,可是对于现在的红巾军而言,还是选择前装滑膛枪更为现实,更为有用。
  在这一点上,梁纲与同时代的西方社会的选择是一样的。线膛枪的装弹难、射速慢问题,可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所以他只在火枪营中选出了十几个枪法最好的人来使用,权当是狙击手来用,另外剩下的几杆线膛枪就留给他们做备用。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六章 最大利益化的胜利
  
  来复枪——前装线膛枪的造价和使用耗费,是要远胜滑膛枪的。这一点单从一个弹丸上就可见一番。说实话,现在的梁纲还大规模装备不起。
  即使红巾军中现有的剩余劳动力还有不少,也同样如此。那些人都是以后军的部属为主,平均年纪已经大了,虽然操纵简单的畜力机械钻镗还做的到,可也不能无节制无原则的浪费使用。
  不说线膛枪因射速和价值问题红巾军还不需要,即便是需要,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只一个钻镗式枪管就够火枪组忙活的了,再多上一个拉线膛,怕是火枪组还需要继续增加人。想要满足整个红巾军所需,至少要把眼前火枪组的管理模式从半封闭式转变成半敞开式才行。
  虽说燧发枪的制造法门满清是早就清楚的,甚至在火枪、火炮和火药三小组中,就属它的技术保密性最低,连颗粒火药都比它有价值。可是它内部毕竟还有个‘统一标准小件铁模铸造法’需要保密,否则的话梁纲就是将它全部开放式管理也不无不可。
  保密原则在一定程度上对火枪组还是有限制的。所以,线膛枪对现今的红巾军而言,终究不是个正途,他只能用于少量的狙击。
  把这些无谓的考虑撇开不说,前装滑膛枪数量正在红巾军中逐步扩大,在未来的几年甚至是十几二十年中,前装线膛枪装弹问题或是后膛枪被发明出来之前,它都将是梁纲麾下队伍的首一选择。而且在以后的红巾军中,非是到了火枪兵大规模紧急扩充的时候,梁纲是不打算再生产原先的那种铸造式枪管了。钻镗式枪管已经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并且正在逐步更换掉原先军中的老旧铸造式枪管。
  话题转回战场。
  十几声零碎的枪响在嘣雷之势的马群奔腾声中是那样的微渺不可查,所造成的后果也不是太过的严重。
  布置在一线的十七名狙击手,全部击发全部都命中,目标十三死四伤,其中的两名伤员还从战马上掉了下来,不及起身就被随后涌来的同伴踏成了肉泥。可以说是收获了十五条性命,十五条全是军官的性命。
  满清八旗兵的战袍外表猛一看都很相像,但仔细辩分还是很容易认出官兵之分的。这些狙击手在拿到线膛枪的第一天,梁纲就在不停地向他们灌输着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浅薄的狙击理念,其中首选就是敌军军官。
  列在这里的十七名狙击手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惜的是他们所能打到的只是冲锋在前的骁骑营中下级军官,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个参领。而统军的副都统努依克还安安全全的被包裹在骑兵群中央。
  已经知道对面是火枪兵了,努依克又怎敢冲的太靠前?而他不死,阵上就是死再多的军官也无济于事,因为这支清军的主心骨依旧在。而且双方的距离也太短了,骑兵一冲锋就到,都来不及勒马。
  十七名中下级军官的死伤当然让他们周边的一部分清军心头大颤,可是他们来不及做太多的动作,战马就已经冲进了火枪营前一百米。
  “砰砰砰……”连排的火枪声立即响起。
  十五名军官瞬间坠马,努依克却并没有察觉,等到他注意到自己马步跨越下似乎有穿着骁骑营战袍的尸体时,前面枪声响亮,一排排的骁骑营精兵已经下饺子似的噗通倒地了。
  “杀啊——”第四声呐喊,无须努依克再喊出就已经在骁骑营和武昌马队的队伍间响起。
  属于滑膛火枪手的时刻到来,十七名已经退后的狙击手此刻却在用捅条死力的将子弹一点点压进枪膛底部,在那之前他们刚装好火药,并用锤子把子弹辛苦的砸进了枪膛。(战场上,这过程,想想都恐怖)
  这是一场古代与现代的较量,冷兵器时代的精锐铁骑与现代军事潮流下火枪兵最直接最面对的一次交手。
  火枪营没有重炮群的帮忙,有的只是臼炮和正在向阵前运动的四门直射短炮,而后者此时还在路中。
  “轰轰轰——”
  随着骑兵营和侦察队的全部退出,调整了射击角度后的臼炮群再一次喷出炙热的火花。
  二十八门小口径臼炮,或是开花弹,或是霰弹全力向着百米开外的清军骑兵群开火。一轮打击下,清军骑兵群虽然因为散碎的队形并没遭受多大的创伤,但心灵上的一惊还是让他们冲锋的势头为之一乱。
  两军前凸部位在激烈的交锋中,但就整个战阵而言他们仅是一部分而已。四万人的清军,正面队形就排了五里之长,努依克的骑兵群和对面的火枪营的交突面却只在一里上下。
  红巾军、义军的队伍没那么长,阵列比清军要简短了二分之一还多,虽然两军人数上的差距只有六七分之一。
  因为手中没有成战力编制的骑兵群,面对清军的三千多骑兵,梁纲只能延后部队,加强后卫纵深和防御。从而形成了一个接近矩形的阵列。
  永保的命令已经下达多时了,三万多清兵除了掌握在手中的预备队外,余下的人全都蜂拥着从五里长的正面围杀抄袭过来。同时逃散到左右的盗马贼,也开始对红巾军的两翼展开了骚扰。梁纲在阵前都已经能听到左右传来的短炮射击声了。
  前军二营连同新兵一营上前,潮水般涌来的清兵未必就能冲透火枪营的防御,必要时刻他们也能回转成‘回’字型,将炮队围裹在中间。可是要一个单单的火枪营配上一些炮火就独自面对过万正面而来的清军,那压力太大了。梁纲必须给他们以支援,这样也能最大的减轻火枪营上下的心理压力,从而使他们更好地发挥自己手中火枪的作用。
  “虚应正前,重在敌军两翼。放——”清军潮水样从左右涌来,梁纲见到左右方向的清军部队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后,当即向炮营下令道,命令重炮群改变射击方向。
  “正面就交给火枪营来应付!”有了第二营和新兵一营五千人马的支撑,梁纲有十分的理由相信——火枪营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嘶嘶……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炮弹划破天空的声音。梁纲把千里镜举在了眼前,镜像中就好像是在开一场视觉盛宴一样,轰鸣的炮击声中一朵朵亮眼的血花在清军队列中溅起。
  骤然而来的炮击令左右两路冲来的清军猛的一阵慌乱。不过还好,这时期的清军尚没有完全的堕落,其代表就是他们的军官多少还都有一点血性和报国的信念。
  惊慌的情绪在军中蔓延,可是在大小军官的督促和带领下,两路清兵无可选择,只能依旧冒着烈烈炮火向梁纲的主阵继续发起冲锋。
  没有火枪兵的阻拦,单靠几十门大炮是击不跨大队的清兵的,即使用霰弹也一样。
  “踏前——”梁纲令下,数个传令兵立即将他的命令传向四方,同时间随着令旗的摇动,微缩着的红巾军、义军联军瞬间向左右方向分出了一支兵马。
  各五千义军挥舞着刀枪剑盾迎着两翼刚刚冲破炮火封锁而来的清军就杀了上去。而同时间的主阵大军依旧在一点点的消灭着骚扰中的盗马贼。
  没打过大规模平地交锋的梁纲,实在没想到几万人马这么一铺,瞬间散列开的战场会拉开的这么大。他的左右两翼人马在同清兵交锋,中军主阵一方面要丰富着盗马贼的骚扰,可另一方面却也要必须粘住这群蒙古盗马贼,严禁他们会同左右两路清军共同击向自己的侧翼。
  “杀啊——”张世龙大声的喊叫着,麾下第二营和新兵一营分作两路出现在了火枪营的左右。阵线覆盖了整个红巾军、义军联军的正面,也同时挡住了清军从侧面包抄和冲向火枪营的人马。
  正面战场两军全面开打。冷热兵器混交中,梁纲也不清楚火枪营正面的清军骑兵是不是已经撤退了,不过现在清军的炮队又开始零星射击却是事实。
  梁纲手头还有兵,第一营、第三营、新兵二营、亲卫营、一万义军……等等这些还都没有派上战场。如果此时向两翼或是向正面猛下力,依靠这些兵力他都能在锁定的方向上取得一个进展性突破。
  可是梁纲没那么做,清军现在也还有几分元气没动,自己的生力军并不益在此时投入,要投入至少也要等到对面的新增兵马赶到。
  数万人的交战,大战场中套着三个小战场,每一处的变动都会影响着大局的变化和战事的发展。梁纲不得不谨慎行事。
  而且现在的局势是——红巾军、义军联军还占优。不利的局面是归于清军的,归于永保的,他不派兵进行增援就只能等着看自己左右战场的失利,可是要派兵来增援,就必须承受重炮群火力的打击封锁,如此清军就更加多的消耗了自己的兵力。
  梁纲是处于守势的,炮火的掩护下,清军增兵五千,他这边添上两千都能撑得下。如此拖的越久,越能消耗掉清军的有生兵力,梁纲的赢面也就会越大。当永保手头的兵力显现不支或是到了清军士气低落军心晃荡的时候,再大举反攻……
  虽然这种稳妥的用兵方针显得很保守,可是对红巾军对义军而言却是最有利的。
  全军现在就发起反击,针尖对麦芒的和清军硬干上一仗,不说失败,就算是最终赢得了胜利那也是一场惨胜,红巾军和义军肯定会伤亡不小。而为了一场战斗就付出联军伤亡惨重的代价,就全局大势上言,则是红巾军和义军的失败。
  必须是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实力的基础上击败敌人,这样的胜利才是梁纲真正需要的胜利。
  “杀啊”陈虎举起大刀大声叫道,身后的第一营齐声一吼,蜂拥的扑向了正前方。当重炮群改变目标之后,清军在正面的攻势猛的一涨,连逐渐被火枪营打的左右逃窜的骁骑营、武昌马队残部都在一些军官的指挥下向着第二营和新兵一营发起了攻击。而火枪营的正面则不出意外的有了重盾兵的出现。这是清军对付火枪兵最最有效地一手。
  看到这种情况,梁纲下令陈虎领兵杀上,他的任务将是在前面各部的掩护下集中在左侧的一个点上打一个短促反击。
  “杀!杀!杀!”伴随着第一营高昂的呼杀声,前线红巾军各部的精神都猛地一震,震天的喊杀声立刻从阵中响起。
  而趁着这个机会,陈虎领兵旋即从左侧一点镶入。
  “找死!”看着当面迎上来的一个清军长枪兵,陈虎大喝一声,手中的鬼头刀狂烈击出,就像是一条从九天直落而下的狂龙,暴戾地向着大地探出了自己锋锐的爪牙。
  雪亮的刀刃,带着“嘶嘶”的破空声,化作一道长虹直应着那名清军长枪兵的顶门劈去。
  “喝——”那清军长枪兵认不出陈虎是谁,红巾军中就是将领也没有铠甲穿,都是一式的藤甲。而战阵中只要第一营大旗不动,陈虎就是战死或是重伤了,也自有齐七接手指挥。他们是认旗不认人。
  这长枪兵还以为陈虎是个红巾军小兵或是小头目呢,也不畏惧,举起手中的长枪就对准陈虎胸腹刺去。
  侧身间枪头擦着陈虎的腰胁过去,可小兵自己却没能闪过陈虎的鬼头刀。被一刀砍中了脑袋,他顶上所戴的凉帽丝毫没有阻隔刀势的痕迹,只寒光一闪大刀就从这名清军小兵的头顶劈入,瞬间直透腮下,一个脑袋几乎都切成了两片!
  清军后阵,永保脸色发青的看着战场上的一切,刚刚加了兵的的左右翼还算稳固的绞住了两侧的义军,可是正面战场上,在陈虎第一营的反击之下,清军却有些显现颓势了。
  幸亏梁纲只派出了一个第一营,给陈虎的命令也是短促反击,不然的话清军部分兵马可能都会出现大步倒退的现象,从而把最中央的清军重盾兵侧翼给亮空空的露出来。
  “命令炮队轰击,别管误伤不误伤了。”永保下令的同时只能再派出一部分兵上前支援。虽然正面战场上清军大体上还处于攻势,可是从红巾军的这一次反击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攻势快要维持不住了。除非有新生力量加入。
  轰轰轰——
  清军的大炮开始逐渐缩短射程,目标明显的从轰击红巾军炮群转变到轰击正面前线兵力。梁纲主阵的压力顿时一减。
  清军大势上不好,可是在骑兵力量上却依旧占据着绝对上风。两侧的盗马贼和一些也冲了出来的骁骑营,死死地封锁住了侦察队和骑兵营向清军主阵方向的侦查。以至于到现在为止,梁纲还是不知清军后退炮队阵地的具体方位和位置。
  也正是因为此,梁纲始终无法彻底压制住清军炮队,又因为他相信火枪营和其后的二十八门小口径臼炮和四门直射短炮的配属力量,所以才把重炮群火力改变方向降落到了左右翼两面。
  清军火炮之前是一直致力于消灭红巾军重炮群的,依靠着他们的骑兵指引位子,估计大概距离,然后余下的二十多门炮一直都在轰击梁纲的主阵,给预备中的红巾军和义军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而错非是自身水平差劲,命中率低、操炮费时多,使用的还是老式的实心铁弹,兼之给他们引导的盗马贼也太难过近靠近梁纲的中军,指引出的方位和实际上的具体位置还有些偏差,这一段时间上他们真的很有可能狠祸害梁纲一把。而不是像现在,只有几百人伤亡和三个炮组被损毁。
  清军放弃了原先的坚持,转而把炮口对准正面与之步军纠缠在一起的红巾军,这不能不让梁纲产生些联想。
  他不相信清军首要消灭自己重炮群的信念会动摇,因为对清军威胁最大的依旧是那几十门持续喷吼着怒火的重炮。
  之所以改变打击目标,更大原因应该是因为看到刚才第一营的短促反击而产生的不安。
  那一场反击中表露出了两个消息,一是自己手中依旧握有反击力量;二是清军正面战线似乎并不是那么稳定。
  清军改变目标,“难道是想突破我正面防线,然后把我的全军都拖下水?而他手中还握着一支精锐……”梁纲这样的想着永保。
  但就算是有精锐,数量也肯定不会有多少,清军左右翼和正面的兵力数量都是明摆着的。
  “左右翼各加一千兵力,让他们打一次突击。”梁纲再拨去了两千义军。此时的中军主阵,除了骑兵营和侦察队的残存兵力外,还有梁纲的亲卫营、前军第三营、新兵二营、预备营和义军的五千兵。总兵力依旧上万人。
  而清军呢?永保、福宁、汪新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七章 想起了甲午中的叶某人
  
  梁纲预备队总兵力依旧有上万人。
  而清军呢?永保、福宁、汪新呢?
  三千人,他们就只有三千人,四万大军中仅剩下的一支精锐。
  永保就指望着这支精锐来与梁纲‘打平手’了——
  正面的清军在己方炮队的掩护下不住的击退当面红巾军,迫使梁纲持续的向正面增添兵力,从而减少他的预备队。如此直到了一定程度之时,永保就把握在手中的这支精锐投入进去,三千人从某个薄弱点顺势突杀进红巾军阵中,迫使红巾军正面战线全线大吃紧,逼使梁纲不得不从左右翼抽调兵马回援正面。如此不但牵制了义军在左右翼的兵力,还顺带的保证了自己左右两翼的安全,从而求的自己三条战线的“平手”。
  这场仗打到现在,永保已经不求能在此战中击败梁纲了,他现在所求的只是一个平手。
  可现在,红巾军中央部位的火枪营依旧坚稳无比,正面战场上他们还不见一丝的颓色,自己两翼的兵马却反倒先一步支撑不住了……
  扣除掉预备队里的五千义军,和刚刚增兵上去的两千人,在左右翼梁纲共投入了一万三千义军,面对着人数并不比他们多太多的清军左右翼,有重炮群和直射短炮、床弩火箭助阵的他们,局势上早已经占据了上风。现在又多了两支千人队打举步冲锋,自是一举破开了清军两翼的阵线。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两支千人队的反击似是打去了两翼清军最后的争胜心。阵线破开后,清军的颓势就一发而不可收拾,转眼间就将是一副溃败的样子。除非是在此时增兵上去,否则两翼必败。
  永保难过的只想吐血,自己拿什么去增援两翼?手头的这三千兵吗?用了他们,正面的反击还该怎样打?
  可不用他们,正面的反击还用的了去打,还有时间去打吗?
  就像是陷进了沼泽中,永保在无力的挣扎,看着淤泥一点点的漫过自己的胸口。而那三千兵就是找这边的一把小草,抓住拉住它还能多挣扎一会儿,否则的话……
  汪新两腿一软,浑身无力的坠在地上,他再不明白军事,现在也知道这一仗自己边是完了。戈什哈忙上前扶他,汪新却一脸颓废的毫无反应,两眼都茫然若呆了。
  福宁也是一脸的失魂落魄,但是比之汪新他的承受能力还要好一些。那汪新军事上实在是无用的很,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冯塘——马湾一战大败后,他屯兵八九千在黄州,却始终不敢再向西迈进一步。心理承受能力比之当阳一战折损上万兵力却依旧镇定如常的福宁来,差的不是一个档次。这种人也就是在太平盛世混官场的料,乱世中,没他们的一席之地。
  “彦甫兄,今日大势已去,你我还当保存实力为上啊!”福宁颇怕永保一时眼红,像赌输的赌徒一样把仅剩下的三千精锐也投了进去,那样的话可就大不妙了。他们手中就再无一支成建制的兵力了,待到军队败阵的时候,全军一窝蜂的兵败如山倒,想收都收不住了。
  而若不投入的话,手中就能依旧握着一支三千人的精锐,不但能在后续山路上布置阵地打阻击,拦截逆匪追兵,就算是日后重新招揽败兵也将是大大的省力。
  “传令,各部后退,收兵——”永保两眼只看着前方,耳朵却是听进了福宁的劝告。他也不是庸碌之将,所以根本就没提拿三千人的事。
  口中说着命令,永保眼睛依旧望着战场。他没有说什么‘相互掩护’、‘各部逐一撤退’,那样的话在现在这个局面下完全就是废话屁话,根本不现实。
  大军败了,谁不想早退一步?
  永保深知这支清军是个什么德性,所以懒得再废话。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预料。
  战局就像是更年期妇女的神经一样,说变就变,刚才红巾军、义军联军还只是占据上风,现在一下子就变得全军追击了。
  自己投入进去的两千义军竟然成了整场战役的制胜关键,梁纲张大了嘴巴,一阵愕然和无语。
  “火枪营、臼炮队退后,预备营、亲卫营留守炮营,剩下的全军追击!”梁纲不再想着去亲自上阵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可不是玩笑的。刚才的一番性命之忧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血肉之躯的薄弱,也发自心底的意识到了清军正在‘火器化’,他们对自己的威胁已经再也不是面对面的刀枪肉搏了。
  两颗炮弹打到了亲卫营中,还有一颗落到了梁纲的马前,跳飞中铁弹直接削断了梁纲坐下战马的左前腿,然后向后穿行……亲卫营在这一战中没有上战场,仅有的伤亡就是这三颗炮弹造成的。
  梁纲看了一眼旁边排列的五具死尸,打头的一个是姬家的人,一身武艺相当的不错。可是在炮弹之下,他毫无抵抗之力。
  自己也跟他一样,武艺再好身子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造的,一经命中一样的毙命。
  盖世的武力也不再是横行沙场的保证了,谁让自己搞的清军火器越来越多呢,这一幕在眼前,梁纲觉得自己真该注意了。
  远离危险,安全始终第一。
  红巾军和义军在全力追击,从战场到龙家坡后的山岭地带,十多里长的路上全是清军的遗尸和丢弃的刀枪、旌旗。
  一群群的俘虏被押解往后,最先的激动昂扬之后,久战身疲的参战部队在追了七八里后纷纷收住了脚,转而清扫起了战场。后半程的追击主力是那近万未参战的预备队和剩余的骑兵营、侦察队。
  清军炮兵阵地。
  两处阵地,前者一片狼藉,不少大炮都已经被炸成了废铁,后者也东倒西歪,可是二十六门大炮个个却能继续击射。
  “清军,可真有丢弃重兵器的习惯。”梁纲手摸着一门大炮,脸上露出了浓浓地不屑和讽刺。人就算是要跑,炸了几门炮又能费什么事?他想到记忆中甲午战争时的叶某人,“可真是师出同门,如出一辙啊!”
  追兵追上山,没多久便遇到了清兵的阻截,就是永保手下的那三千兵。
  他们没有全部集中在一处,而是三五百人一群的分散在好多个山头。永保是了解他手下的兵将的,知道大溃败之后那群散了架的清兵肯定不会死心眼的只朝一个方向逃窜。龙家坡后面的山头很多,只要是向北,相信清兵们都会一窝蜂的跑过去的。
  南向阳很意外清兵的堵截,他没想到永保还会有如此一手等着他。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当即他就招呼着身边的红巾军往上冲。
  整场战斗第三营都没有动手,眼下的追击也一点荣誉都添不到他们身上。在前军三营中本来就是弱势存在的第三营,宁愿在战场上大战一场也是不愿躺在第一营和第二营的功劳簿上吃食的。
  心里面憋着一口气的第三营上下,看到面前的清兵打阻击,不但没有畏缩反倒是更加气势如虹的杀了上。营长南向阳和副营长麻子,两人所在队伍都是一击而破,直接把阻击清兵打成了新的逃兵。
  可是在别的山头上就不行了。追击追到这个份上,体力消耗就不说了,清兵是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红巾军和义军也同样是打乱做了一团。在那些山头上遇到清兵阻截,都是几次冲锋都未曾拿下。
  不过小道终究是小道,梁纲虽然没有算到永保会来这手,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战果受到了影响,可是大局如势,他握着这个势,只是顺势而为,以势压人,那就够永保喝一壶的了。
  火枪营和臼炮群在退出战场之后,受梁纲指令立即赶去了汉江边。在那里他们登上了一支有六艘铁甲车船和十艘护卫船以及一批民船所组成的船队,溯江而上直往长寿镇更北的丰乐镇赶去。
  钟祥北部地区,荆山和桐柏山的夹对角处,孕育的是大洪山山脉。为名山之属,为中原之枢,为江汉之塞。覆盖随州、宜城、枣阳、钟祥、京山五地,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后代都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农民大起义绿林起义的发生地——绿林山,就在此中间,其地理环境可想而知。后世那里还有全中国唯一保存完好的古兵寨群。
  大洪山西南一角盘横钟祥北部,其间地理尤其是靠近汉江一带的地理面貌,那就是河道平原与山峦丘陵交加相处。
  龙家坡往北是大片的山林丘陵,清军败兵翻山越岭倒也可以逃到长寿镇,可是从长寿镇再往北去,就只有走汉江边上的平原,也就是丰乐镇才能自如,否则的话还要再去爬山。
  火枪营和臼炮群直接在丰乐镇码头上岸,然后迅速南下抢占了刘家冲口、峰山咀和崔家台三地。三个大队各置一地,臼炮群也分散使用,在水面战船的配合下单等着清军败兵赶来。
  龙家坡后山,一时的阻挡不代表一世的阻挡,当山上的红巾军和义军追兵逐渐聚集,当辛苦阻击各部的清兵们发现红巾军的第三营已经远远地越过了他们继续向北追去,这道最后成建制的清兵防线终是全面告破。
  永保在山里面树立起了自己和福宁等大员的旗号,自然是收拢到了一批败兵。可是靠着这批士气全无的败兵,他又怎敢和气势汹汹而来的第三营干仗?只能不住的往后退。
  等到他们赶出了山,永保是连长寿镇都不敢回,生怕镇中耽搁了一会就被红巾军堵在了镇子里。所以直接绕着而走,一路收拢着败兵往丰乐镇退去。
  南向阳没再起兵追赶,把队伍开进了长寿镇,赤红色的红巾军大旗插在了镇上围墙的四方。令不少在后拖拉的清军吓得面色如土,非是第三营人少,左右一包抄肯定能抓到比一千三数字更大的俘虏。
  杯具的永保等人在带兵去丰乐镇的同时,又在刘家冲口、峰山咀和崔家台三地遭遇红巾军火枪营的层层阻截。
  一次次的阻截砍掉了清军的一块块肥肉,悲从心来的永保在逃到流水镇之后,清点了一次人马,禁不住与福宁、汪新抱头一处嚎啕痛哭起来。四万人马,他们带出去的四万人马,现在还在身边的竟只剩下十分之一还不到,简直是近乎全军覆没!
  长寿镇。
  之前的清军大营现在已经成了红色的天下,一面面迎风飘扬的赤红色大旗把整个天空都蔽避住了。
  红巾军、义军战士,个个笑口颜开,轻松一块的相互吹嘘着自己的功劳,而又打趣着别人。虽然这一仗中两军都死伤了不少的人马,很多战士都失去了朋友甚至是亲人,可是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他们就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是不可避免的。
  乱世中的战士,一个必须要学会的‘习惯’,就是忘去悲伤。
  清军俘虏,山这边就抓了不下四千人,并且这个数字依旧在继续的增长。因为还有上万人的红巾军和义军依旧在漫山遍野的搜捕俘虏。
  他们不愿意放过每一个‘战果’。
  战俘们被粗暴的关押进了镇子外的一个中型营盘里,在这里他们将要度过一到两天的时间,然后和更多的同伴一起顺着汉江江畔,被一路押送到钟祥城下。
  各处的战果被一一汇集到梁纲这里。到今日黄昏时分为止,方湾——瓦子窑战场上共收敛了不下两万具尸体,其中七成多都是清军的。红巾军和义军的总阵亡数只有五千多些。
  红巾军的具体尸体数字是一千八百九十二具,其中骑兵(含侦察队)、火枪兵、炮兵的阵亡数占总数的四分之一,剩下的全是第一营、第二营和新兵一营的。
  随战的义军,主要应付于左右翼清军战线,因为有重炮群的大力支援,所以他们的伤亡数字并不算太大,至少是在各部义军的承受范围之内。并且有红巾军的真身实例在前,各部义军也没谁叫嗥着‘死的冤’。他们的那些伤亡与红巾军自身的伤亡比起来已经是轻的了,要清楚,义军中就算损失最重的荆门义军也才一千二百零几个。
  梁纲不会干自败名声的事,现在的红巾军和他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声名来巩固地位。虽然暗自里他也为自己的损失痛心,可是明面上,大方的分拨战利品,连同缴获的三十七门所有还能继续使用的大炮,其中包括着相当一部分的清仿俄国炮,全部分给各部义军,不出所料的在众义军中赢下了更好更多的声名和威望。
  至于大山两侧,总数已经超过一万人,日后数字还会更多的清军战俘,全归红巾军所有也是顺理成章,无人质疑的。
  梁纲不打算再带兵北上了,这一战他损失惨重,需要些日子来添养伤口。而且永保这一败,襄阳之围也就不战自解了,单一个樊城对战还坏不了他们的事,局势已经大安。
  红巾军需要做的是全力清荡大洪山的清军败兵。
  只是梁纲还不知道逃到了流水镇的永保身边只剩下了三千来人,两边数字一对,就可以知道大洪山里清军溃兵的数目还是极为可观的。
  他现在只需要等着一纸飞书递进襄阳,然后看襄阳城内义军的动作就是。这一战可是在汉江东岸,而等到汉江在襄阳城拐上一个弯后,就会发现,东岸这边就是襄阳那里的汉江北岸,虽然中间有好几道河流阻隔。损失如此惨重的永保,一应重型火力尽数丢失后,自身还能不能渡过汉江进入到清军襄阳大营,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之前福宁领兵过江,那是靠着大炮和床弩火箭直接封锁了汉江江面,然后才带着两万大军在在宜城江面过得长江。
  襄阳义军水师人数虽不少,可是船只不给力,之前打捞上的十二艘战船现在只剩下了一半,而梁纲支援过去的船只也折损了不少,毕竟他们要时刻不停地骚扰清军后路。偏偏汉江的江面又窄,一不小心行船就会被岸上的清军用床弩火箭给埋伏到,这般情况下几月下来义军水师的战船使用已经到了要精打细算的地步。自然不会在江面上与清军硬憾。福宁的两万军也是因此而过江。
  且话说回来了,梁纲若是襄阳城内的义军首领,手下的水师便是有能力来阻挡福宁过江,也不会去使出力气的。城下少了这两万清军对他们而言可是天大地好事啊!
  虽然想法有些黑暗,可也未尝真的不是。
  现在形势骤然一反,永保能不能过江还真的不好说。要知道除了义军水师之外,汉江之上飘扬的还有红巾军的小半个水师营呢!
  论火力,这十六艘战船可比襄阳义军的整个水师都要给力!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八章 义军,何去何从?
  
  襄阳。
  桌子上的茶加了一道又一道,叶子都泡得发白了,但李全、姚之福、张汉潮等人却没一人关注到这一点。房内的正中间处,桌台上平日总是挤满人的沙盘,现在谁也没心思去看一眼。
  从上午到日落,他们已经在屋内坐了整整一天,开始时每次屋外窗前响起脚步声,他们一群人就会同时站起来,可现在……已经是都无动于衷了。
  每一次的迎上都是落空,各处杂七杂八的消息传来不少,可他们最想要得到的消息却始终杳无音信。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蜡烛都点燃了。焦急又寂寞的等待让屋内的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且心烦意乱。
  又是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在座的诸人神经都不由得一颤,互相看了一眼,却谁也没有站起。
  不过一路急跑过来的陈洪,可没有他们这样的矜持,还未进门就已经大声的喊道:“大胜,红巾军大胜——”
  李全屁股下面似垫了弹簧一样,一蹦跳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门口,迎上陈洪就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信报,飞快地看了一遍,最后嘴巴已经大大的咧起,放声大笑着连道了三声‘好’。
  姚之福、张汉潮等人也已围了过来,看到了信报上写的内容之后,本就挂起了笑容的脸现在就更加的灿烂了。便是一直以来都满脸愁云的高成杰,此时脸上的表情也如同拨云见了日一般。短短时间内,红巾军这一战的胜利所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迅速过了一片,绝对会对转入豫西山区的高德均起到巨大的帮助。
  襄阳无忧,樊城自然也跟着无忧,稍后高家营甚至是整个襄阳义军就能得出手来,就能全力的去应付河南,把自己那大侄子和总教师给救回来。一想到这,高成杰心里就一阵高兴,老脸都笑成了花了。
  樊城。
  当红巾军、义军大胜四万清军的消息传来,王延诏内心一下子平静了起来。神情欢愉的点了点头,快步去找张天伦,脚步轻便间感觉得自己身子轻的都像只燕子,走起路来只打飘。(张天伦——高家营首领之一)
  当然,对于红巾军、义军大胜清军大败这个消息有不同反应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从襄阳城下到樊城,再从樊城到南阳到豫西,响起了一路的惊呼和恐慌。
  当天晚上,刘君辅就带着他仅有的一万清军连夜撤回了郧阳,而第二天上午,樊城城下的一万多清军也在大踏步向后撤,到了这一天的下午,宝丰城内的明亮颓然的一叹,开始下令豫西的清军主力回撤集结。
  (宝丰,汝州境内。今平顶山市辖内)
  此一连串的反应,不可谓说不巨大。因为永保的这一败,三万多大军的损失,致使的襄樊战事局势全然反复,连带着河南的清军也不得不收回他们那穷追不舍的爪牙。一切都在一战之间。
  永保最终是没能逃到樊城去,在流水镇之后他们就遇到了襄阳义军水师的沿途追袭。那是永保部败兵人数虽然已经增添到了近五千人,可是士气糜烂的清军根本无心去阻挡义军的进攻,每一次交手都是以他们的大溃败而告终。而且河面上义军水师还有红巾军水师的拱卫,他们后路的安全完全不用去考虑,稳固无比。是以后顾无忧的他们,就更加疯狂的追击永保,在汉江沿途对着永保的败兵展开了上百里的追杀。而次次都被逼的逃进山林的永保部,在果断的转向东北方进入德安府之后,清点人数只剩下了两千七百多……
  永保的命运是可悲的,连同福宁和汪新一起,甚至是武昌的毕沅,全都要牺牲在乾隆的雷霆大怒之下。
  湖北战局的糜烂,宜昌府城的失守,荆州城池的失守,一千五百旗兵旗民的被屠,四万大军的失利以及其所连环产生的不利因素,等等的一切积累到一起,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永保和福宁。那汪新也是身有前科的,连同毕沅这个湖广总督,全成了这场战斗失利的附属牺牲品也没人会感觉意外。
  不过这是这些都是后话。当前时候,梁纲回到了钟祥城后,就开始琢磨起襄阳义军的事情来。
  他首先要承认,他之前对襄樊之战所做的设想太过自信了。襄阳义军也同样太过自信了,甚至他们的这种自信在一定程度上还诱导了梁纲,可是别人的错误并不是自己也要跟着错误的借口。在这件事上,他还是要背一定责任的。
  陕西白莲教和四川白莲教的起义时间的一再拖延,轻松之极地就将他们之前所有的设想推翻在地。梁纲知道,此刻的襄阳义军当中,对前两者的愤怒和恼怒肯定不会在于自己之下。
  只是事实已经铸成,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从中吸收和接受教训。
  第一,不能再无条件的相信陕西和四川的那帮人。不管两者有什么样的借口,他们坑了梁纲和襄阳义军一把却是无可置疑的。
  第二,坚决的城镇防御战不能再打了。义军战力不强,白莲教这样的义军尤其如此,他们特殊的组织结构,更适合于大范围的流蹿作战。而不是大规模的定点防御战。就像之前王聪儿、高德均在河南做的一样。
  两人总共带去了一万来人,虽然主力在其中占了一半,可是在正面战场上,这些人绝不是一万清军的敌手。
  但是由于他们的‘流窜’,景安不但调回了一万多樊城城下的兵力,连全力集结了豫南、豫中所有的清兵和乡勇。总人数达到了两万多人,可是效果依旧微乎其微。
  从汉江北上,王聪儿、高德均二部一直杀到了豫中许州,纵横往来千余里可以说是自如的紧。而非是遇到了南下不可抗拒的那五千骑兵,清军想把他们全都赶去豫西,可是没那么容易的。
  梁纲脑子里尽力回忆着所有关于白莲教大起义的信息,没多少,可是能够确定的是他们并没有向富庶的长江中下游,也就是江南发展。而是选择了陕西、甘肃、四川和河南作为流窜地。
  南面有清军的长江水师阻拦,他们过不了江这是一事实。但另外四省都是白莲教往日的覆盖区,这肯定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而且这四个地方全是贫困之地,贫民百姓多,苦难黎民多,他们进了来招收兵力肯定易如反掌,并且分散流动的白莲义军在巴蜀陕甘的山地间穿梭,清军想要彻底围剿他们也是苦难重重,能够一定程度上加强义军自身的安全性。
  “那么……让他们流窜起来??”梁纲不认为继续打阵地战襄阳义军能坚持下九年去。清军的本钱还雄厚的很,绿营死了一批再来一批就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大事。只要东南的税赋、粮仓还在,清廷就能一直耗下去。
  而襄阳义军却不是如此,这么的在襄樊一直耗下去,对他们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死伤大收获小,兵力不足迟早要覆灭。反倒还替了四川、陕西的同党分担来了压力。因为襄阳义军固守襄樊,就会吸引到足够的清军来围剿。就像之前襄阳、樊城两地城下的清军一样,从而更加的让四川、陕西内部空虚。
  完全是赔本买卖,梁纲才不要做。再说了,这一战之后,对四川、陕西白莲教满心愤怒的襄阳义军是否还会依旧坚持之前的理念,可是有很大不确定性的。
  梁纲感觉着,他们的战略战术肯定会为之一变。
  最后一点,襄阳义军不动起来,满清朝廷最高兴。因为义军固守原地不动,那么起义对社会的破坏力就会越轻,清廷也最容易调集兵力剿灭他们。
  要推翻满清,首要就是毁了他们的粮仓和钱袋子,红巾军是必须要杀到东南的。义军又何去何从呢?
  要他们也跟着自己杀去江南,梁纲心里面想了又想,感觉着可能性依旧不大。虽然陕西、四川的白莲教,行为接近背叛,可是放着有不弱基础的西面西北地区不去,转而去江南、东南那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区域,襄阳义军未必有这个决心。
  而且依照这群义军首领的个性,不亲自上门问个清楚因由,怕是睡觉心里都烦。
  “这个选择就交给他们自己了。”梁纲手指扣在桌面上不自觉地弹了几弹,清脆的声音传进了耳中,但并没能传进他全速运转的脑子里。
  “自己只要把臼炮和大炮准备好就行。”手指猛的在桌面上一扣,一丝疼痛让梁纲惊醒,同时间心底里对这个问题也下了最后的决定。
  准备好足够多的臼炮和大炮,今后的这段日子里铸炮组全力开工。如果襄阳义军选择去江南,那就给他们大炮,而如果选择去西北,那就配给他们臼炮。
  山林野岭间,大炮运都运不动的,臼炮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臼炮筒短,必要时候就是打石弹都是能得。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九章 红巾白莲两路分
  
  清晨,金色的阳光撒罩在大地上,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露水的澈凉,一种兮兮的芬芳扑绕在口鼻。
  汉江上,平静的水面笼罩着一层轻纱似的薄雾,一只只水鸟轻盈灵巧的贴着江面掠过,翅膀扇动起的气流在江水上留下一道道浅而漂亮的潋漪圈纹。
  “驾……驾驾……”响亮的叱咤声中,战马奔腾,一小撮骑兵纵马飞驰在汉江畔岸,那为首之人正是刚刚赢得了一场阶段性战役胜利的红巾军头首——梁纲。
  在尽快处理完战后的一切事务之后,梁纲带着一群亲卫飞马向着襄阳城奔去。因为就今后的战略决策事宜,他需要与义军彻底的通下气。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不抱希望于襄阳义军被办法随他下江南了,因为在这过去的五天时间中,不但是襄樊间的清军各部都退回了原地,义军自己中间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两天前,襄阳城得到了王聪儿和高德均二部的消息。
  被清军逼入豫西的他们,在苦熬了一段时间后就横穿豫西山区进入了陕西地境,如神龙重归大海,陕西省空虚的内部令两部义军所承受的压力骤然间一缓。生存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陕南往回走,两部义军是势如破竹一路飞进,不但沿途缴获了许多清廷运往郧阳的物资补充,还吸引到了陕南境内大批的贫民百姓和白莲教徒入伙。
  陕西白莲教可是一直打着襄阳西天大乘教的招牌发展的,虽然顶层遭受了破坏,新上台的这一批人近期态度也似乎有了些变化,可是在那些个底层教徒不知情啊,在他们的心目中,襄阳白莲教还依旧是他们的祖庭。现在祖庭义军的总教师挥马杀来了,一众教徒当然要起来昌应。
  就像是雨后的春笋,各地的白莲义军纷纷冒起,也纷纷投到了王聪儿的麾下,连带着高德均部也尝了个大甜头。
  一直以来默不做声的陕西白莲教高层此时纷纷露面,利用自己的关系和声望迅速将相当多的一部分陕南义军笼络到自己身边。就如同鄂西南的那些个支脉义军一样,他们在第一时间保持自己独立的同时,也隐隐的对王聪儿拉开了距离。
  相当戏剧化的一幕,在梁纲看来,陕西白莲教的那些人此时出头露面,不像是在起义,而更像是在夺‘实力’,与王聪儿争夺实力!
  其间具体的细节和某些内幕襄阳义军没有通告梁纲,梁纲并不知道。他手下暗营的触角虽然已经伸进了陕南,可也只是轻轻点水,还扎不了那么深,陕南白莲义军的内部保密消息对他还依旧关闭着大门。
  不过他能肯定的是,襄阳义军内部对陕西的那些人决不是‘宽宏大量,毫无介意’,至少这一点从现在王聪儿、高德均二部的行动方向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多与陕南的义军首领会面停留一日,而依旧是马不停蹄的南下郧阳。
  上万人的新近加入,丰富的物资收缴,令这两部义军实力迅速地恢复,并更上一层楼,他们再也不是被逼入豫西时的灰心丧气,军心动荡了。
  如果王聪儿、高德均真和陕南义军毫无芥蒂,那么他们诸军联手,完全可以趁着陕西省内空而大有作为一番,王高二人是不会急着赶着跑回襄阳的。
  可以预料得到,诸义军之间动手是不会了,但是想完全的信任的联合作战却是想都不要想。心里的疙瘩结下了,那就始终是道槛。
  梁纲心里未免有些可惜,但也暗暗有些同意,毕竟陕西和四川两地的白莲教做的太过分了。即便换做是他坐到王高二人的位置,他也不会大度的再去同陕南义军各首领做过多的联系。
  事情如果就这样结束,对梁纲而言绝对是再好不过的消息,襄阳义军与陕西的同党闹翻,那他们随红巾军南下的可能性就会极度增高无数倍。
  可是这中间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万万不会被避过去的,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王高二部在陕南增添上了上万人马。
  这一点绝不会被襄阳义军众首领所错过,上万人,不但让王聪儿、高德均二人的实力骤然间翻高了一倍,也使得无数人为之眼红和遐想……
  梁纲现在都能想象的到,襄阳义军的诸首领肯定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望着自己把队伍拉到四川去后会是什么一番情景了。
  无数的教徒教众涌来,队伍无数无边的扩大……
  你四川不是不起义吗?那我就去替你们起。这种‘报仇解恨’的想法连同现实可以预见的利益,绝对能让襄阳义军诸首领发狂,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在西、东之间选择前者。
  梁纲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出发前就已经给铸炮组下达了全力生产臼炮的命令。
  事实证明了梁纲的猜想,李全、姚之福、张汉潮等义军首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下江南的建议,而选择了去四川和陕甘。
  区区一个陕南就能招来这么多人,那四川会有多少?与经营深厚的四川相比,陕西差的还远呢。且陕南只是陕西省的一部,白莲教在陕北的运作虽然比不得陕南便利,可是也有些效果。
  而更西北的甘肃则是天生好造反的地方,他们那比陕西更穷,西天大乘教在那里开展的虽晚,但是只要是起义军,在那里滚过一遭,出来后就肯定能壮大不少。与这些相比下,江南虽然富庶,可是西天大乘教在江南毫无根基,且富庶的江南流民、仇恨朝廷者也少,也就是起义的基础极弱,都不能吸引他们的心神。虽然梁纲不住的向他们解释了江南对满清朝廷的重要,而李全等人也认同了梁纲的观点,但襄阳义军最后的选择依旧是四川,依旧是陕西和甘肃。
  预料之中的事,梁纲没多大的懊悔。
  “我已经下令铸炮组全力铸造臼炮,在你们起兵之前,至少会有五十门送到,相配置的开花弹和火药也会送来,你们自己多准备一些骡马备用就行。”相对于襄阳义军的选择,梁纲也给出了相应的承诺。
  这自然赢得了李全、姚之福、张汉潮、王延诏等人的感激,所以接下去关于襄阳义军他自己本身的那些大炮的讨论议题也就很容易达成一致意见了。
  襄阳义军把自己现在所剩的全部大炮交付给荆门以及鄂西南义军,他们只要付出一定的骡马就行。
  这数目并不多,只有十三门。襄阳城清军几个月的围城和攻战,义军相当一部分的大炮都在对轰中损坏,就是战前梁纲最后一批交给他们的十二门大炮现在也只剩下了七门。错非这些日子来襄阳义军自身的铸炮处一直都在努力生产,城内怕是连现在的这十三门大炮都没有。
  从襄阳回到钟祥,梁纲消停了两天后,就飞身赶去了汉阳。红巾军的主力已经在战事结束的第三天起就陆续开回汉阳了,同时两万义军也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和轻伤员、留下了一些代表和重伤员,浩浩荡荡的组队返回了荆州。从那里他们将会再次渡江踏上自己的地盘。
  从梁纲动身的那一日起,红巾军的后续,老营和后军也开始了南迁的过程。他们第一步就是要把自己从安陆迁到汉阳。不少嗅觉灵敏的人已经由这个动作感觉到了未来红巾军的‘路’。
  为此,造船厂在更加加速的进行着自己的生产。
  浩荡的长江在眼前滚滚东去,近一个月的连续征战,梁纲成功的扫平了身后的隐患,率领大军再一次站到了这里。
  “过江!”指着对面的武昌城,梁纲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和高兴,意气风发的大声喝令。
  “自己在江南的第一座大城,马上就将到手了。”
  梁纲不认为被抽掉了守军主力的武昌城,还能阻挡住自己红巾军主力的进攻。它里面只有三千人不到,军无士气,还全部都惶惶恐恐。甚至都不需要前军和火枪营动手,只需要炮营和新兵一二营发力,一鼓作气就能拿下城池,让自己遥遥进城!
  岳阳。
  就在红巾军陆军主力进攻武昌的同时,他的水师营主力也出现在了岳阳城外的洞庭湖湖面。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范仲淹的一篇《岳阳楼记》,千古垂名的同时也把岳阳铭刻在了所有中国人的心中。甚至让后人都忘记了岳阳城在中国古代战争史上的重要地位。
  它承东联西、贯南穿北,不但是湖南省唯一的临江口岸城市,其城陵矶港更是长江沿岸的八大良港之一。清廷把长江四镇水师之一设立在了这里,是否重要可想而知。
  梁纲就算大军过了江也不想让清军水师再度耀武扬威起来,断了自己江南江北的联系,所以岳阳城他就必须清理上一遍。因为水师岳阳镇里不但还有一小股水师战船在,更有一连套的完整的船坞工厂,和相当一批的熟练地造船工匠。
  这就是后患。不斩草除根,迟早会春风吹又生。
  洗劫,没有任何遮掩的赤裸裸的洗劫。陈达元引着水师营主力先是炮轰了水师营驻地,把残兵和战船或是轰进湖底或是俘虏缴获,然后就一根草都不留的把城外的船坞上上下下洗劫个干净。从造船的工匠带他们的家眷以及造船的用料,全部打包收走。
  然后水师营炮轰岳阳城,非是岳阳城内本就有两千守兵,再加湘阴、汨罗两地的清军迅速赶来增援,而水师营自身也不善陆地攻城战,湖南重镇岳阳非是要与湖北重镇武昌同一日陷落了不可。
  不过即便是如此,湖南清军也一阵是灰头土脸,巡抚姜晟得报后气急大骂梁纲猖狂獗妄,岳阳守军副将无能。
  但不管怎么说,岳阳城他们是保住了。而不像是黄州府的黄冈城。面对着七百余策马奔来的红巾军骑兵,黄冈城混乱一片。
  知府紧急调集人马上城守卫可根本就无城内青壮前来应招,连手下仅剩的二百多乡勇、衙役也趁机跑了一半。
  自从几天前永保的大败消息传回来后,黄州府的民心士气就已经荡然无存了,知府想再像以前那样一呼众合,重新召集起一批乡勇来,是不可能的事了。
  姬延良用火药包炸开城门,七百余七百多骑顺势杀进城中,短短两刻钟不到就掌控住了全城。黄州知府、同知以及教谕和黄冈县令全部自尽身亡,百多乡勇、衙役死了一半,剩下的跪地投降。
  至此,黄冈这座几度与红巾军交臂相失的城市终于落到了梁纲的掌控中。而这也意味着,湖北全省,除最西端的施南府外,余下的各州府都在此次的大起义中失陷了一遍。
  黄冈对面的是鄂州,再往下是大治和兴国州,姬延良不打算过江,那是红巾军主力部队的任务,而且他也过不了江,没船渡。他的任务是全占黄州府沿江一线各县城,在拿下了黄冈之后,留下姬仲良领兵二百驻守,自己和着廖勇富再度引领者余下的五百多骑杀向了广济和黄梅。自然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两地县令一死一逃,地方尽归红巾军所有。
  黄州府的最东端,也就是黄梅县,其长江对面的地方就是九江,边上便是湖口。地理位置很是重要,也是红巾军拿下武昌之后的下一个目标所在地。
  姬延良他们作为骑兵,与其过江到南岸后啃啃巴巴的爬湖北、江西交界的山路翻高低,还不如直接到江对面,然后再过江的省事。
  所以梁纲在打武昌的时候就把他们放过来了,一是多得一地多一地的收获,二是也顺带着让姬延良、姬仲良和廖勇富带着再次扩充后的骑兵营溜溜圈。
  与永保的那一战,红巾军除了所获了诸多俘虏、刀枪和大炮外,另一个重要的收获就是战马。
  那些个蒙古盗马贼死伤的虽多,可活着的也不少,连同着骁骑营、武昌马队的残兵,逃跑时个个跑的飞快。但是他们起步再快到了龙家坡后也不能牵着战马翻山越岭,于是乎那一战下来梁纲单是标准的战马就所获了千余匹。后等到大军攻入长寿镇,缴获了清军的辎重队伍和部分预备马匹,马匹收获的总数量就超过了史无前例的两千匹。虽然后者中近半是驮马,可是全部战马的总数量也不少于一千五百匹。
  梁纲手中战马也同样是史无前例的阔绰。
  而接下的日子里,伤亡惨重的骑兵营就开始全力的扩招兵力,梁纲也顺带着把自己的亲卫营和老营那边的百人守备队全部变成骑兵,并给侦察队补充齐了所有的战马。
  事实上,仅剩下三百骑的骑兵营在梁纲的大力支持下,前几番的扩充中早就已经吸干了红巾军中适合当骑兵的人手,现在他们死拽硬拉也不过把兵力增添到了四百人。最后无奈的姬延良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清军俘虏身上,该是他们幸运,此一战中红巾军俘虏的盗马贼足有五六百人,他们这些人对满清的忠诚度低,只要被红巾军赶上和堵住一准就投降。
  姬延良三人先从中选出所有被俘的盗马贼和武昌马队骑兵(骁骑营的全斩),去掉那些带伤的,剩下的有四百人左右,再砍掉几十个桀骜不驯、面带仇恨和不好管理的,剩下的三百多人就全部编进了骑兵营。
  此次黄州作战,梁纲的吩咐下,姬延良、姬仲良和廖勇富三人,不但要拿下黄冈、广济和黄梅三地,更要在战斗中看住那三百多招降的盗马贼和原武昌马队骑兵,并且更重要的是在战后守城时期,一定要让他们严格遵守纪律。如有敢违背者,杀罚无赦!
  梁纲一心扩大骑兵,可骑兵营始终就是大不起来,每每有兴盛之色时就要遭受一番重大打击,不能说不是杯具。红巾军进入江南之后,会骑马的人就更少,骑兵营的扩充也就更加的艰难,他那心中的目标似乎也就更加的遥遥无期。
  郧西。
  放下手中的信,王聪儿脸色有些变幻不定,一会高兴,一会又漠然。“终还是分了,一向东,一向西……”
  分离就意味着梁纲对自己支持力的减弱,自己在义军中影响力、控制力无言的就要随之削弱。此次李全他们不同自己知会就擅自决定西进战略,未尝就没有这一点因果在。
  但是从内心里来讲,王聪儿很赞同李全等人做出的这一决定。非是因为诸多好处,而是因为在她看来,不与红巾军分开,襄阳义军就始终无法真正的独立,就始终覆盖在红巾军的阴影中,梁纲的影响力也会始终在军中增强。
  但是,襄阳义军与红巾军却注定是在走两条路!
  此次北上河南之战,虽然最终落得落荒而逃的下场,可王聪儿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契机,一丝属于自己襄阳义军的精彩。
  襄阳义军没有红巾军作战三年的成长经历,也没有红巾军百战余生的精兵强将做骨干,还没有红巾军超强的火力投射,所以它注定成不了红巾军第二。
  再学,也只是画虎成犬。跟着红巾军这么一直下去,襄阳义军的前景堪忧!
  所以,想要真正的崛起,襄阳义军就必须走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条路。看河南之战,虽然比之红巾军在战斗力上全面趋于下风,可是在生存壮大上义军却显露出了自己独特的优势。
  与红巾军相比,义军有严密的上下组织。大军不管分成多少队,始终能分而不散,开而不乱。许州之败,只是因为不敌骑兵突袭,可要是把平原换做山林,高山密林中清兵还如何使用骑兵攻击?到时候两军都是凭脚力,自己岂不就是想打就打,想退就退,聚散随心,进退自如……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章 闷啊,当皇帝也是闷气!
  
  武昌。
  风扫残云一样清荡了城内的两千多清兵,毕沅自尽而亡,梁纲驻足武昌城,红巾军却余势未消,继续向东向南向西三方席卷而去。短短两日中拿下了鄂州、大冶、兴国州、嘉鱼、蒲圻、通山、咸宁、崇阳、通城诸地,全占了武昌一府。
  随着消息的传扬,梁纲的‘政治影响力’大增是无疑的,甚至随之官府邸报的‘宣传’,他的名号会传遍全中国的每一个城镇。
  不过,与这些虚的相比,梁纲更看重的是实际的利益。——大冶以及兴国州。
  这两个地方是全湖北矿产冶炼业最发达的州县。
  大冶县为湖北“冶金走廊”的腹地,素有“百里黄金地,江南聚宝盆”之美誉。白银、铜铁产量皆居湖北省之冠。
  兴国州则是湖北的‘黄金之乡’,后世探明,其境内黄金(探明)储量有八万多公斤,居全国第三位;铜(探明)储量一百三十余万吨,占湖北全省已探明储量的35%,是全国八大铜矿生产基地之一;还有煤炭(探明)储量近亿万吨,是全国百个重点产煤县之一。
  此时的兴国州自然不比后世,可是黄金和铜煤的产量也同样不可小视,其前者毫无疑问的具全国之首,后两者,铜锭产量仅在大冶之下,煤炭产量却是供应着整个武昌。
  广而言之,在整个中国范围内现在都很难再找出两个距离的如此之近的矿产冶炼之都。他们联合在一起的效果,对红巾军来说绝对是一次难得的大进补。因为历朝历代,矿业劳工都是最苦最累,危险性最高的行业,他们的反抗性自然也是最高的。就好比当初在江北时的那几次大扩兵!
  而且除了反抗性积极的劳苦矿工外,这两地还有很多的工匠和冶炼人才,这些人与兵源一样,都是梁纲(红巾军)所急需的。
  短短的三四天中,军中新增添的兵源就足够梁纲再编练出一个新兵营来。不过他是不会再编新兵营的,这些新添兵力首先是要用来弥补之前一系列大战中,新兵一二营所减少的人手。
  前军一二三三营,从东湖之战到荆州之战,再到安陆之战,都有不小的损伤,尤其是每每当先奋战的一二两营,损失尤其的重。他们这三部空缺的兵力,自然就要从预备营中挑选补充。
  而预备营出现了短缺后,就要再从新兵一二营中挑选、选拔,如此再加上新兵一二营本身也纷纷参入了战斗,这样一来两部的实际人数就大打缩水了。梁纲重新把两营编制恢复齐整,新兵再弥补一下警卫营的损失,就已经寥寥无几了。
  当然,这不是说新来投的人马补充一下之前的损失就没有了,事实上医疗部里躺的还有一千多的伤兵没有算上,两两相加,红巾军添得还是有小两千人的。
  而更重要的是,这三四千人还绝大部分都是单身,与拖家带口被拉近队伍里的工匠们比,他们可是简单多了。
  用五天的时间磨合一下部队,也是等老营和后军人马过江,到了第六天,梁纲以陈虎为主将,合部下前军第一营、火枪营、炮营贺图尧部以及新兵二营,配以水师营支应,进军江西九江……
  江西只有南昌、南赣两镇绿营,加之抚标左右二营和南昌城守一协。大半兵力在之前都已经抽调增援湖北了,结果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现在内部空虚的和安徽有的一比。红巾军根本就不用集结全部兵力进攻南昌,一陈虎部现在的实力而言,主意杀到南昌城下!
  【清军全国绿营总共才六十六镇,其中还有不少的水师。分配之下,江西、安徽、湖北等省,一省两镇陆军绿营已经是够水准的了。
  别嫌江西清军兵力少,文中让江西大出血后还能剩下些自保兵力就已经是按‘实’写了,都把吃空响给抹了。】北京,紫禁城。
  看到毕沅临死前发来的折子,乾隆很为震动。有些伤感毕沅的死,可更多的还是为梁纲的‘猖獗’恼怒。“武昌一失,江南必危,贼兵若长驱直入……这可如何是好啊!”他在养心殿走来走去,不时顿脚叹息。
  “皆是永保无用,损兵折将太负朕望!”乾隆在心里说道,把一肚子的怨气都推到了永保身上,却望了自己刚得知荆州屠案的时候所发的雷霆之怒,要福宁立即引兵南下……
  现在永保已经被他砍了,福宁和汪新全贬去了新疆,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乾隆很想再找出一个“福康安”来,但苦于想不出一个适当的人来。最初开始,他提拔德麟,以为虎父无犬子。可是德麟连战连败,汉阳城落时更是苟且偷生,而不寻思舍命报国,自返回北京后彻底被乾隆冷落,早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乾隆心中是没一个适合的人选。
  叹了口气他再度坐回御案,在这张御案上,他已经批阅了整整六十个年头的奏折,数以万计的文书发下,无数道诏谕写下。现在,这张代表着大清最高权力的御案依旧属于他。
  这是嘉庆亲自上书‘恳请’的,毕竟大清是‘以孝道治国’么!
  而且退位给嘉庆之后,乾隆仍然住在养心殿,虽然他早早的就为自己修建了养老用的宁寿宫,可临到头了,仍是嘉庆帝嘉乖乖的住在毓庆宫。现在他虽是太上皇,但大权没有一日不依旧掌控在他的手中,所以所有嘉庆皇帝批示过得奏折,也都需要乾隆过目一片才行。
  案上每天堆的各种奏折和各地的塘报像小山一样,可是其中两湖、四川和陕西来的文书就几乎没有一封会让他高兴的。那几省的文书,不是报告民间激愤严重,税赋过重、劳役过重,就是报告“流贼”和“土寇”的骚乱,兵祸惨然,或是教匪、逆匪如何如入无人之境、纵横往来间又破了什么州县,焚掠得如何惨重,掳去了多少丁壮和车马物资,以及某些地方官员望风而逃或是城破殉难。诸如此类满是触目惊心字眼的文书,看得他都恨不得一脚把御案踢翻。
  现在毕沅死了,乾隆的心思特别沉重,没有马上查阅翻看奏折,低头望着御案上的香炉出神。
  怎么说,毕沅也是他的一个老臣子啊!乾隆二十五年中进士,廷试第一,他钦点的状元及第。
  一个宫女双手捧着一个牡丹瓣式银胎堆漆剔红的托盘,轻轻地走进西暖阁。托盘上边放着一个盛着燕窝汤的青花盖碗和一把银匙。另一个宫女上前从托盘上取下来盖碗和银匙,放在乾隆左手边,然后把盖子揭开,一股淡香气飘出。乾隆从出神状态中醒来,神色略有些疲惫,看了那碗燕窝汤一眼,随即拿起银匙,慢慢地喝了几口。
  似乎是被燕窝汤滋补了一下有了精神,乾隆又拿过了一道奏折,是军机处领班大臣阿桂的折子。议的是湖北战局以及荆州将军和湖广总督之职的接替。永保、毕沅虽然死了,可湖广总督之职却不能长空。
  阿桂议明亮捏荆州将军,去广州将军一职,以倭什布属湖广总督。
  关于此事,除了阿桂之外,和珅、福长安、董浩、王杰等也都有上折,荆州将军一职都比较明确的定了明亮,可湖广总督一职却是各处纷纭。有提议督军樊城现退入河南的惠龄的,有推荐喀什噶尔参赞大臣长麟的,还有提议湖南巡抚姜晟的,甚至有上奏的调两广总督朱珪该任湖广总督的。
  那朱珪是嘉庆帝的老师,提这个建议的和珅其心可诛。嘉庆帝批示奏折的时候,气的当即就想把折子给撕了。朱珪可是他的肱骨之臣,阿桂已经年老欲退,朱珪马上他就要调来北京充任军机大臣的,岂能上湖广那个火炉??!
  不过嘉庆还是耐住了性子,把一应奏折全递给了乾隆,他还是有自知之名的,知道这样的封疆大吏的任选上自己是当不了家做不了主的。
  乾隆拿起摘抄下的名单来看了几遍,一时不能做出决定。虽然他把军事交给了明亮,可是湖广总督依旧是两湖间的第一重臣,不但要看湖北还要照应湖南,万不能马虎大意。这越是紧急的时候,就要越发的慎重。
  乾隆思索着,半天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不及,等明天早朝再说。
  正在这时,内宫总管常永贵捧着一本奏折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御案上。乾隆眉头一皱,莫不是又是不好的军情?狐疑地问:“谁认得折子?”
  “启奏太上皇,这是军机处大臣福长安的奏本,刚才送进宫来的。”
  “福长安……他又有什么事?”乾隆结果折子一看。
  半响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成德,朕怎么把他给望了?”
  成德先前是替德麟遭了罪了,被夺官去职下了大狱,本要发配新疆,后路上改了地方,被最后发配到了盛京。
  富察家一门都欠他一个人情。现在福长安是来还人情的了。
  虽然远在盛京,可是有福长安的照料,成德日子过得还是很轻松的,湖北的一应战况也知之甚详。现在他得知梁纲移兵南下,那十有八九就是有意江南了,沉寂了小一年的成德看梁纲终是离开了湖北,终于决定趁机出山了。他当然不奢望荆州将军这样的高位,只是愿在明亮军中行走效力,那明亮也是富察家一门的人,有他的照顾,想来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爬上高位的,比说说——湖北提督。
  毓庆宫。
  嘉庆帝赤着头,精净的脑门在宫灯的映衬下亮亮发光,身着一袭蓝缎单衣的他,一色明黄的盘龙扣带紧束腰间,显得精神极是充足。
  “明东!”兴致勃发的嘉庆帝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高兴,对身边的太监说话声音中都透着掩不住的喜悦。不过能把朱珪借此机会早一步调来北京,还打了和珅的脸面,对现在的他而言确实是一场值得大为高兴的胜利。
  “奴才在!”张明东应声而出答道。
  “去把奏折都拿来。”明个上早朝,嘉庆现在想回顾一遍,虽说此时的他仅是一个摆设。
  “回皇上,明儿个是十五,下午奏折都送去太上皇那儿了,现在还没递回。”
  “噢”,如同大冬天里浇了一头冷水,嘉庆帝当即就阴沉下了脸。
  张明东初调到嘉庆身边时,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侍,跟毓庆宫里里外外的小太监一个样,之所以现在能站到嘉庆的身边,靠的是他的聪明伶俐、巧舌如簧和善于察颜观色,正是这三样本领才使得他从众多地位低下的小太监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嘉庆皇帝的跟班太监。
  张明东早就把嘉庆的心思摸索个清透了,见嘉庆猛然变了脸色,心里立马一惊,暗叫该死,“说错话了。”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对太监而言是一点都不错,刚才还有说有笑、满腔喜悦,现在转眼间就要发怒,也是太平常的事了。两腿在颤栗,可是却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张明东只能低下头死撑着。
  那边的嘉庆也无语了半响,之后重重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案上的摆设都“蹦”地跳了一下。
  儿皇帝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有个霸权的老子在上面压着,生生憋得嘉庆帝难受又闷煞。
  和珅借此机会大肆索财,更揽上了军权,那毕沅、福宁和河南巡抚也就是和珅的族孙景安,都是他那一党。现在前两者虽折,可是又出了明亮。那明亮出自富察氏,福康安死后就靠上了福长安的线,自然也是靠上了主理户部二十年的和珅的线。
  兵权、财权都有,这让自己如何轻松下手?
  而且之前各路军马奉诏并进,自正月及六月,先后奏报杀剿匪、逆匪数万,其实多是虚张功绩。这班统兵剿匪的大员,多与和珅有联系,不住的往和珅处恭送财钱,就是再贻误军事,也无人纠弹。监察御史的折子根本就送不上殿前。
  嘉庆忧心如焚,明知战报有虚,却掌握不了确凿的实据,只能看着局面一天天变得如此。
  “闷啊,这当皇帝也是闷气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一章 战湖口
  
  湖口位于鄱阳湖入长江之口,其名由此而得之,是江西水上北大门,素有“江湖锁钥,三省通衢”之称誉。同时这里也是梁纲南下江西的首战选地。
  满清在这里也设置了一支水师驻守,先称九江镇,后改为鄱阳湖水师,与下游的太湖水师相对应。
  嘉庆元年七月。清晨,当薄雾被阳光驱散,九江杨家场清军新建的炮台上,守军突然发现自己的正前方向江面,出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
  红巾军水师营,四艘大沙船,二十四艘护卫船、六艘铁甲车船所组成的战船队伍,从湖口东北方向黑压压的正向着鄱阳湖入口逼近。(补了一艘护卫船)
  三十四艘战船一字排开在江面上,一场等待多日的炮船与炮台的决斗终于来临了。
  九江炮台迅速向对面的湖口炮台示警,也顺带着迅速向下方的牛头山示警,三道滚滚的黑烟柱从九江炮台的烽火台上升起。
  片刻之后对面石钟山上的湖口炮台迅速喧闹了起来,连带着不远处的湖口县城都一片沸腾。
  而西南方的牛头山烽火台也毫不迟疑的升起了狼烟,滚滚的示警烽火从牛头山飞速的往下传,青山咀、鞋山、湖山,直到将消息传到鄱阳湖水师的大营。
  陈达元没有在口外江面做过多的停留,六艘铁甲车船先行,轻而易举的粉碎了刚刚起船就迎桑来的一支驻湖口巡逻水师,然后二十八艘战船直插湖口航线中间,将向两侧的九江炮台和湖口炮台起了猛烈的炮击。
  船炮的声音如同雷鸣一样响亮,从江面上隆隆传来,一股股硝烟在红巾军水师营的上方飘荡,岸上炮台的清军能够清晰的看到船队间一门门大炮喷发出膛的那刹那间闪出的火光。
  红巾军进攻湖口,根本不需要人通报,江西巡抚陈淮就飞马带着一队戈什哈来到了杨家场村。他的驻地并不远,就在相隔不到四十里的九江城。看到狼烟时就出发,等到他带人赶到杨家场村,正式的炮战才刚刚开始。
  红巾军对江西的攻势依旧开展好几天了,但是湖北与江西的陆上通道实在难行。两省最北的交界处,就是兴国州到瑞昌,它们两地北边挨着长江,水道纵横,南临幕阜山,山地曲峦,炮营几十门重炮根本就无法移到到位,很难对前线形成有力支持。
  山地曲峦,水流纵横,重火力支持又不足,陈虎只靠着臼炮和直射短炮使劲,当然进攻不利。并且对面的陈淮又集结了江西仅剩的清军全力防守此地,几天的攻防下来,红巾军进展微乎其微。
  陈虎眼看陆战不行,主意就只好打到水师营身上。让陈达元带领水师营攻破清军湖口两处炮台,然后清荡鄱阳湖水师,最后顺流直下作势要直接威胁陈淮的老巢南昌城。
  如果这样陈淮还不分兵回援,那水师营就扭头载上火枪营直接走水路南下向南昌进攻。届时红巾军就以南昌为基点,陆军也走水路绕过九江抵进南昌,然后从陆路上北上反兜九江清军主力,一举将陈淮所部全歼。
  不过陈虎以为,陈淮在南昌受威胁的情况下,死守九江不放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南昌才是江西的根基。
  陈达元就是带着这样的使命进攻湖口的,敲烂了这道门之后,水师营才好去全力对付鄱阳湖水师。这样既解决了后顾之忧,也能在必要时候,让伤损战船强行停靠上岸——湖口口岸,而无须担心受到石钟山上的炮台攻击。
  但这道鄱阳湖的防护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倒塌的,清军在修筑这两座炮台的时后充分吸收了以往的经验和教训,不但注重了炮台陆地方向上的防御性能,更给炮台加了顶封了盖,变成了一水儿的密封式炮台,而不再是以往的敞开式炮台。这样的改变,使得九江和湖口两座炮台自身的防护力猛然上增了数倍。
  二十八艘战船连连轰击,密集的炮火下每轮都有不少的炮弹落在两座炮台上,可是区区十斤八斤重的实心炮弹,打在厚厚的壁垒上根本就是在给两座炮台挠痒痒,除了砸烂些碎块,完全伤不了里面的人。
  清军固然是没有土水泥,可是他们有在中国传承了一两千年的石灰糯米浆。这东西柔中带钢绝对不逊色于水泥,缺点只是耗费大了些。
  然而都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了,陈淮还会去考虑费用吗?结实才是第一位的。自湖北布政使职位上调任江西巡抚的陈淮一直都很关注红巾军的动向,在得知汉阳水师覆没之后,他就一边增强鄱阳湖水师的实力,一边着手在湖口修筑起这两座隔口相望的炮台。
  短短的两月间,鄱阳湖水师就从两千人左右一跃增至三千人,各号赶缯船也增添了十多艘,这般全力扩兵之下,他修筑起九江、湖口两炮台又哪里需要去考虑费用过大?再说,诺大的一个江西省,藩库里的存银岂有修不起两座炮台的道理?
  不但如此,两座炮台上的各五门大炮还全都是青铜铸造的,而不是生铁。每尊都有上万斤重,虽然南昌兵仗局困于铸造工艺的原因,使得炮筒壁口依旧很厚,但是青铜炮性能就是比铁炮强,喷出的炮弹重量已经达到了二十余斤,射程也超过三里,完全能覆盖住整片湖口区域。(现在的湖口水面长才一千米左右)
  所以说,厚实的铠甲,大口径的火力,九江、湖口两座炮台虽然射速缓慢,可是依旧不能轻毁。
  “轰——”陈达元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接着整个赤军号都猛烈地摇晃起来,促不及防下,他和身边的几个人全都摔倒了一地。
  扶着船帮站起,陈达元耳朵里是一阵尖啸般的蜂鸣,外面什么也听不清楚。扭头朝后看,船头甲板上的人全都到了地,几名挣扎着站了起来的船首炮炮手口鼻耳处还正朝外淌着血滴。有个炮手更是如同喝醉了烈酒一样,挣扎着好半天还爬不起来。
  “赤军号被击打了!”这个念头迅速在陈达元的脑海中闪过。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耳中的蜂鸣声甩掉一样,他再次增大眼睛查看船面,愕然间发现原本还笔直竖立着的前桅竟然已经连根断掉了。一个大窟窿出现在前桅根端处,而本已经降下的风帆很大一部分也陷进了这个窟窿,只有一小点还留在船甲板。
  “竟然是被一炮命中了这里!”陈达元目瞪口呆,赤军号这也太点背了,但同时也暗自心惊清军炮弹的厉害!
  这一击,显然是铁弹先打断了前桅,一炮掘根后,继而再余势未消的打进船甲板。威力确实是超群。
  “透了没?”回过神后陈达元连忙跑到窟窿处,大声的向下面喊道。
  “没有,就打透了上面一层,只是船帆烂了……”
  这一击中,赤军号前甲板上只有两人毙命,而另外有三四个人受伤。但是强烈的震动后,船首炮作战效能还是受到很大的影响,尚没有完全恢复的炮手们装填炮弹的速度放慢了不少。比起刚才,每一炮发射的时间至少延长了二分之一。
  不能再这样打了,短短的一刻多钟炮战,水师营已经有好几艘战船挨了炮。落地稳当的岸防炮,准确度可是要远胜过船舷炮的。即便双方炮手训练相差甚大,这一优势也足够弥补清军的缺陷了。陈达元眼睛中发出了一丝狠色,他之前看到别的战船中炮还体会不到二十多斤重的炮弹的杀伤力,可现在他是了解了。“再这么打下去,水师营会吃亏的。”
  “传令铁甲船队,让他们从前面撤回,近逼九江炮台,用床弩火箭给我炸。”铁弹砸不塌你们,爆炸还震不死你们?一次爆炸不行,十次、一百次爆炸难道还不行?
  陈达元恶狠狠地看着九江炮台,心里不住的盘算着这个法子,虽是他无奈之下的不得已之举,可理论上还是很行的通的。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拿整支船队去冒险,最多是用铁甲船队拉到近处去发射床弩火箭,看看效果。鬼知道清军会在岸畔上埋伏下多少的床弩火箭呢?二十八艘主力战船可不是铁甲车船那样的披甲兽,防护力弱着呢!冒不得险。
  而他选择九江炮台却不是对岸的湖口炮台,也是因为湖口炮台是建筑在石钟山上的。石钟山地势险要,陡峭峥嵘,控扼长江及鄱阳湖,又有居高临下之势,易守难攻远非建在一个小土岗上的九江炮台所能比。
  柿子要捡软的捏,看效果陈达元自然要先在九江炮台上一试!
  看到后方升起的蓝色信号弹,带着铁甲船队在前方巡航,防备鄱阳湖水师突然袭击的宋连生立即招呼船队回返。
  接到了陈达元的命令后,六艘铁甲车船排成一列全力翻动起轮桨,如同一支离弦利箭直射九江炮台。
  生性悍勇的宋连生是十分适合带领铁甲车船这样的近战冲锋利器的。最早时他还是一护卫船船长,在水师营与汉阳水师大战那一场,陷入重围和战船又遭受重创的情况下他还念念不忘用水龙弹报仇,就可知一二他的性格。
  那一战,他所指挥的护卫船当然是沉没江底,自己本人也身受重伤,可是终究是活了一条命下来,被一同落水的几个水手救上了岸。伤愈之后,就被任命为铁甲车船一号的船长,同时也算是战时铁甲船队的队长。
  二十八艘战船,几十门大炮将如蝗的炮弹打到九江炮台,整个杨家场正面都在炮火下痛苦地挣扎着,一枚枚实心弹打的山岗千疮百孔。
  “……放!”
  宋连生站在铁甲车船船首炮旁,虽然是要抵进射击床弩火箭,可是该放炮的时候还是要放的。眼睛死盯着在视野中不住放大的炮台,宋连生用力喊道。而随着他的这声命令,炮手手持火折,迅速点燃了火绳。
  “轰……”大炮猛地倒退,顺着船首圆轨转起,船首间青烟弥漫,充满了呛人的硝烟味。
  宋连生看到随着自己的大炮震吼,一团炽热的火球划破当空朝前方的炮台飞去。却落在了炮台前面不远的水里,江面上溅起了一道高高的浪柱。炮口压得过低了。
  “丫的,这你都能打短,干什么吃的?!给我再来!瞄准一点,别他娘的再给老子炸鱼!”宋连生怒声大吼着,可是被人却已经走进了船舱。在大炮再一次响起之间,船舱内的床弩火箭当先一步击射。
  “瞄准了打,直接给我射上炮台——”
  “嗖嗖嗖——”在距离岸边三百米左右的位置上,六艘铁甲车船一溜的在九江炮台前划过,一支支火箭呼啸着射向了炮台。剧烈的爆炸声急促的在炮台上响起,都压过了不远处主力船队的炮击声,滚滚硝烟升腾。
  而同时间来自岸上的清军床弩火箭的反击也有不少,不过却不是之前所想的来自炮台外侧,那里只有寥寥不多的几支,更主要的还是来自炮台本身。
  二十多支火箭劲射而至,六艘铁甲车船上几乎都能听到‘铛铛’的剧烈金铁撞击声,但幸运的是并没有那支火箭能越过铁甲护板,直接扎进船舱的。
  直接钉上铁板并顺利爆炸的火箭只有区区两支,连总数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更幸运的是,爆炸的这两支火箭的位置都是处于铁甲护板的上方。最后两艘铁甲车船防护上虽然受创,可五对轮桨组功能却依旧完好!
  六艘铁甲车船射出了三十六支火箭,连连的爆炸声中九江炮台的火力骤然一顿,其中两个炮垒都是过了小一刻钟时间才重新开火,而那个时候已经调转过头来重新杀到的铁甲船队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ps:铁甲车船:长十三丈、宽两丈五尺,左右护车板甲厚一寸半。
  装备,前后千斤炮各一门,大口径直射短炮四门,床弩火箭六架。
  吨位:一百五十吨级到二百吨级之间,大概为赤军号一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二章 饕餮之口:徽州、两淮
  
  连连的火箭爆炸让九江炮台守军死伤惨重。正如陈达元所说的那样,“我砸不塌你,还震不死你?”
  一枚火箭里就有二十斤重的颗粒火药,爆炸的冲击波就是厚厚的炮垒壁也抵挡不住。尘烟飞扬间,大地都被震得摇摇晃晃。
  只一枚可能还死不了人,可是再一枚呢,三枚四枚五枚呢?接连的爆炸足以把炮垒内的所有人都给活活震死。身上你还一处伤口都找不到,只是在七窍流血,身带点点红斑。
  陈淮举起千里镜,从镜头中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一轮轮炮弹倾泻下后,空中弥漫的硝烟和尘烟,炮台四周已经到处都布满了弹坑。可以想想九江炮台此刻所承受的压力。
  炮台内部设施也很多都已经成了瓦砾碎片,就是那些用条石、石灰糯米浆垒砌成的炮台炮垒,外面上也都被打的坑坑洼洼,无一处完好。
  五处火力炮垒已经灭掉两座了,“炮台里明明还有人,怎么就没人去炮垒操炮?”陈淮眉头紧皱。指过一名戈什哈,“你去告诉王弼云,不出死力本官今就砍了他,让他立刻调人进炮垒——”
  湖口水面上。
  陈达元望着九江炮台,嘴角荡起了得意的笑,“有经验的炮?看现在打着这叫什么炮?差的那么老远,有四轮射击都没命中一发了。”
  “让宋连生再齐射一次,然后转向湖口炮台——”陈达元一晒九江炮台,傲气的说道。虽然这座炮台还没有被解决,可是它的威胁性却已经几乎被解除。就现在炮台上炮手这样的操炮水准,水师营已经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后背交给他们,而全力进攻湖口炮台了。
  就在陈达元下令后的半刻钟后,陈淮明显感觉到了九江炮台被击中的次数在大步的下降。再看水面上的红巾军水师营,船队左侧炮战在热烈的全力以赴的进攻,右侧的炮战却是明显的在偃旗息鼓。
  陈淮仔细看了看,发现红巾军水师营所有的护卫船,船首炮和船尾炮都瞄向了湖口炮台,而四艘大沙船的船首炮和船尾炮也同样瞄向了湖口炮台,剩下依旧还对着九江炮台开火的只有四艘大沙船上的右侧船舷炮。每艘上五门,总共是二十门,比之之前左右两侧平分船首船尾炮,足足下降了一大半。
  一股被藐视被无视的愤怒涌上陈淮的心头,虽然湖口、九江两座炮台都是他一手修建的,甚至凭心而言他还更看重湖口炮台,可是陈淮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右侧的九江啊!
  陈达元这样赤裸裸的藐视,让陈淮血压直线上升,一张老脸在千里镜放下时都已经连脖子一起涨的通红。
  “让王弼云给我打准一点。”哦,这点他看了这么一阵子也发现了。“下令鄱阳湖水师,立即北上。”
  鄱阳湖水师,陈淮本来准备着是先用炮台战一阵红巾军水师营,然后内湖水师在全力冲击,可现在,他忍不住了!
  百五十里外的瑞昌——鄂赣边线。
  这里是九江府最西面的一个县,也是陆地上清红两军对抗的最前线。在湖口水面两军激战的同时,陆地上,红巾军与清军的拉锯战也在无时无刻的不在进行中。清军方面,江西仅剩的一个总兵,南赣镇总兵汪怀远坐镇指挥。
  这段地界有多难走?到了二十一世纪兴国州和瑞昌间也才修通了一条像样的公路。这时间换回二百年前,路有多难走你就可以体会得了了。
  重炮运不上来,甚至连马车都通不过,从兴国州再往西军需物资运送就全靠人力。
  战事进行到现在,大规模的会战一场没进行,清军散布在个个山头岭地间,红巾军想要不被人从背后偷袭就只能发起全线面的清理战。同样遣派出部分人马,分成多股的小部队,一个接一个的攻坚山头。
  陈虎对占据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这种小规模攻坚战,打一打就权当是练兵了。顺带着也耗费一些火药,为以后大部队上路行军减轻负担。
  紧靠着宜昌这样的好地方,几个月下来红巾军不知道储备了多少桶火药,最近的火药组已经完全忙不过来制造颗粒火药了。库存货中半数以上的火药桶里装的还都是未来得及处理的(粉末)黑火药。
  即便梁纲送了相当一批给襄阳义军,他自家的储备量也依旧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
  江西的战事开始之后,因为重炮的无法运抵,臼炮群的工作量大增,尤其是那十几门大口径臼炮,一水的开花弹,红巾军现在的攻坚克险凭多半是靠它们来完成。为此,陈虎都向梁纲打了报告,要求军中再增配一批大口径臼炮,以二十至三十门为宜。不过梁纲没理他,大军下江南之后还是要以官路为行军路线的,重炮群才是日后战争的主要火力,以支援步兵突击的火力程度而言,眼下军中的这几十门臼炮已经是足够用的了。
  梁纲不可能为眼下的这一战,就轻易下令征调安陆的臼炮,那些都是为襄阳义军所准备的,而且随后还会有炮营扩编等事,太儿戏了。
  对于陈虎的要求,他只是随手吩咐给了随军铁匠,打造一些单面封口的熟铁粗筒送过去。那东西,陈虎见了自然会明白该怎么用。
  在大冶和兴国州红巾军收编了不少的铁匠,这些人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往前线送去了三十个质地优良的熟铁圆粗铁筒,每个五六十斤重。
  似乎是老天爷的一次玩笑,三十个铁筒送到陈虎军前的时候正是湖口之战的前夜,等到第二天铁筒被分派下部队用于战事,同一天中九江清军水陆两路兵马都受到了‘震’死的待遇。
  张亮是前军第一营二大队一中队的中队长,昨天夜里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圆粗铁筒他的神色有些木楞,“这玩意能放炮用?”心中中充满了不相信和质疑。
  虽然它看起来和大口径臼炮相差无几,所配的炮弹也同样是二十斤,可实际上的差别却是天差地远。它这儿的二十斤重‘炮弹’纯粹就是一个火药包,而且这火药包里面全是清一色的火药,一丝铁砂都没有。铁筒自身的发射也是用火药包,它没有臼炮的火药室,铁筒内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粗细的,技术含量比臼炮差远了。
  一个两斤重的黑火药包作为发射包用,填装时发射包与炮弹大火药包之间还需要用一个与铁筒口大小完全一样的薄木板隔离……
  修正后的大口径臼炮有效射程已经逼近了两百米,如果不怕危险多往里面填一些发射火药的话,射程可以直逼二百五十米。可是这个铁筒的射程??张亮还没试过,可心底里认为就算是能顺利的发射出去,射程也绝不会超过一百米远。
  “中队,这玩意能行吗,我看着怎么这么邪乎呢?”张亮手下的一个分队长摸着铁筒,呲着牙的道。铁筒里面填这么多火药,万一自个爆炸了可是了不得。
  “这是咱们将军让人送来的,能不行吗?”瞥了手下一眼,张亮面上还是信心十足。
  大口径臼炮他现在手中是一门没有,仅有两个小口径的,可是三斤的开花弹和二十斤的开花弹,效果完全是天壤地别的,尤其是在山头密林的情况下,两门小的真的是不大管用。今天他们中队想要攻下目标山头,还真就只能靠这铁筒。
  “哧哧……”两根火绳在燃烧,二大队一中队的所有人都撤到了五丈以外的地方趴着,静静地看着铁筒上演属于自己的这一刻‘精彩’。
  “嘭”一声闷响,一阵剧烈的晃荡、跳动,一股浓浓的白烟立马就从铁筒筒口冒出。
  只见到,个头不小的炸药包从铁筒中不甚快的飞出,摇摇晃晃的,好像是喝醉酒一样,在半空中不断的翻滚着,然后落到了百十米远外的山坡上。
  张亮牙口一阵发酸,老天爷这速度跟手扔的手雷都有的一比了。不过还好,射程上没问题,能够到山腰上不的壁垒,那火药包现在就躺在一道清军修筑的胸墙前,落地时还蹦蹦跳跳的弹跳了两下,现在躺在那不动了。
  “轰隆隆——”
  估计有眨四五下眼的时间,一声巨响传来,火药包轰然爆炸了。
  四尺多高的胸墙立即就被炸塌了一大片,特别是正对着火药包方向的一丈多距离,胸墙整个儿都扑倒下来了,烟尘飞扬一片。
  震动中不断的有泥土石块向下滚落,仿佛是山塌了一样。
  “嘿,这效果行!”
  一中队的一众人立刻兴奋起来,除了射程近些,铁筒比之大口径臼炮丝毫不逊色。“今天攻坚有戏。”张亮两眼闪闪发亮的望着上面山头。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第一炮就取得了令人振奋的战果,周围的红巾军战士全都显得十分的兴奋,口中不自觉地就吼叫了起来……
  武昌。
  梁纲的心思没有去牵挂水陆两军的战事,清楚地知道陈虎战术布置的他已经完全对前线放下心了。
  他现在牵挂的更多的是红巾军后勤运输的船只有没有凑齐。顺江而下的他,水路运输是最为主要的后勤运送方式。
  下江西,打南昌,得手之后梁纲却没打算大军直过赣南进入福建。他还想望着江苏、浙江走一遭呢,尤其是两淮地区那富贵地,如何能忘?而且安徽现在也是空荡荡的紧,分一支兵扫一圈,少不得也能搂上上万人。毕竟安徽大部分地方都穷得很,黄河夺淮入海六百年,安徽的老百姓可是遭够了罪。不然的话怎么会有捻子呢?
  据梁纲现在的了解,安徽的捻子早在康熙年间就已经有了,到了现在时候,皖北的淝水和涡河流域捻子集团日多,小捻子数人﹑数十人,大捻子一二百人不等。经常在安徽亳州﹑阜阳、河南三河尖、江苏﹑山东间护送私盐,并与满清官府、兵丁发生械斗冲突,虽然还没发展到攻城掠地的地步,可是五十年后那支纵横皖、鲁、豫、苏、陕等十省十六年的捻军,已经是初有雏形。
  梁纲对此也是有些念想的。
  当然安徽也有白莲教,只是他们是混元教系统,与刘之协是一脉,和宋之清、齐林不是一脉,虽然总归是白莲教一系,但是混元教的人对起义兴趣不大,他们更大的‘爱好’是发展教徒,收银子。看那刘之协久知道,在太康跑了这么多天了,连头都没露一下,更没见他出来叫过一声的。对于安徽的这些白莲教教首,梁纲是半点希望都不报的。他更多的希望是在捻子身上。
  安徽穷,安徽苦,六百年的夺淮入海受够了黄河洪灾的苦。不过凡事也都有例外,安徽虽然虽然如此,可照样走出了徽商,靠着商业的成就,造就了‘八分半山一分水,半分农田和庄园’的徽州四百年辉煌。
  从明朝开始,“无徽不成镇”、“徽商遍天下”之说就已经响彻天下,鼎盛时期徽商曾经占有全国总资产的4/7。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从明代中叶以后至清乾隆年间,三百年的徽商发展黄金时代虽然已经走完,可是盐业‘票法’还没有施行,靠盐业专利发迹的徽商虽是在走下坡路,可总体实力而言依旧稳居全国各商人集团第一。
  楚头吴尾的徽州虽不在长江边上,可是距离九江只有三百里而已,距离安徽重镇安庆更是二百里都不到,加之一同位于南昌东北方向,距离间隔不到百五十里的景德镇,梁纲可以畅快淋漓的大笑一场,保证在进入两淮盐商的地盘之前,张开饕餮大口好好地吃上一顿!
  银子在任何时候都是极重要的,红巾军不可能一直都流窜作战,迟早是要寻一块立足之地的。等到那时,一切都上正轨之后,银子就是梁纲发展大计中必不可缺的东西。
  而且,要知道红巾军是一直都在发着军饷呢,虽然新招入的这些兵全是三等兵或是四等兵,只有少量的二等兵和一等兵以及头目,每月的军饷总共也才几万两而已。可是要加上全军上下的吃喝用度和枪炮火药等一应费用,再加上暗营的每月开销,这个数目就大了去了!
  现在时候,是梁纲的积累之时,连一两银子他都不愿白白放过。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三章 席卷赣北
  
  七月十七,利出行。
  数万义军源源不绝的从襄阳城中开出,似乎是受到了红巾军攻克武昌的激励,原本定在本月下旬的出兵时日现在提前了近十天。
  郧阳义军打先头,南会军垫后,王聪儿、高德均二部做中军,浩浩荡荡的义军开赴郧阳,正式踏上了西进之路。
  红巾军也随之有了变动,襄阳义军的西进使得汉江北大门完全敞开给清军,留守安陆的铸炮组和警卫营一五两个大队,迅速清理自家的家当,赶赴去了黄州。
  大半个月的时间中,铸炮组一共造出了七十六门小口径臼炮送进了襄阳义军,并且还教会了义军铸炮工匠如何用沙模铸造小口径臼炮和霰弹、开花弹。
  多管齐下下,非是这些日子以来铸炮组补充进了六十多个聋哑人,柳严辰还真是忙不过来。
  消息传到武昌,梁纲默不做声半响后洒脱一笑,这日终归是到了。只是……到了也就到了,自己还真离不开他们不成?
  “走,下江西。”
  红巾军就要彻底进入江西了,义军让出襄樊之后,河南清军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收复襄阳、安陆、德安、汉阳等府,届时他们是西追襄阳义军还是南下进攻荆门和孝感义军,亦或是东来追击红巾军,都需要时间来打理,而这段时间就是梁纲必须抓住的机会。
  趁着这段时间内还暂时无后顾之忧,先解决掉江西清军。
  湖口。
  “轰轰轰……”连日的炮声轰鸣,今天终于渐渐到了尾声。
  残存的七八艘清军赶缯船张满风帆全速的向着鄱阳湖内逃去,在他们的身后,红巾军四艘铁甲车船飞一样的追来。
  陈达元额头上裹着一层纱布,脑门左侧还隐隐的有血迹渗出,赤军号上又多出了几个大洞,昨日刚修补好的前桅今个又断成了两截。不过站在长船首的陈达元却没有丝毫的低落,意气风发的昂立着,挥手向着全船将士高呼,“弟兄们,跟上,咱们进南昌!”
  从开战的第一日开始,当接到陈淮下令的鄱阳湖水师全力冲击过来的时候,陈达元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全军撤退命令。
  水师营已经同东西两座炮台纠缠激战了半个多时辰,上上下下都已经颇有些疲惫,而且原用来与鄱阳湖水师纠缠首战的六艘铁甲车船这时也已经全力奔波了好几圈,水手都进入了疲惫期……
  这时候这番情况下再与鄱阳湖水师接战,殊为不智。所以,陈达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撤退,撤到了湖口长江对面的黄州府区域内。
  鄱阳湖水师还作势冲杀了一番,结果被红巾军水师营一轰炮狠揍了一顿,给打了回去,折回到了湖口口岸驻扎。
  从此湖口一线就开始了为期五天的反复激战,红巾军水师营单挑鄱阳湖水师外加东西两座炮台。
  五天时间中,陈达元指挥着水师营用小刀子割肉的法子,靠着己方大炮的火力和射程优势,以及六艘铁甲车船做护盾,一点点的削掉鄱阳湖水师的‘肉’,并且在今天的一战中一举碾碎了鄱阳湖水师的骨架,顺利突杀进了鄱阳湖。
  当然,开战的五天中水师营自身的损失也是有一些,比如说冲在最前的四艘铁甲车船,不但它们自己身上伤痕颇多,另外的两艘同伴也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力,现在停在黄梅县的清江镇码头,水师营的船匠们正在全力的修复它们。
  且此时还依旧能跟在四艘铁甲车船后面杀进鄱阳湖的,除了十九艘护卫船外,还只有赤军号、镇江号和定江号。
  平江号和另外五艘护卫船同两艘铁甲车船一样,也已经或是即将要躺进清江镇的码头。
  它们中真正受重伤的只有平江号和两艘护卫船,余下的三艘护卫船则是船帆破烂或是桅杆受损,再或是被炮弹不巧的击中了吃水线以下部位,造成了密水仓进水等等原因,反正航速是提不上来了,只能退回清江镇进行修补。
  消息被交通艇飞快的传回武昌,梁纲所做出的反应就是更快快速的运送人马前往黄州,同时还把张虎部的火枪营从前线抽掉了回来,就连边线上的红巾军都停止了继续进攻的势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陈淮制造一个‘假象’,梁纲即将走水路直取南昌。
  陈淮该怎么办?
  枯坐在九江衙门内,陈淮头疼的都想把头发都揪光,完全是无解。梁纲走水陆进攻南昌,凭南昌城剩余的力量,根本就毫无抵抗力。
  “撤吧。”临晚上,陈淮一脸平静的从书房中走出,木淡的向着汪怀远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撤吧!”不撤又怎么行?南昌才是江西的省城。跟它的安慰比,九江又算得了什么?
  汪怀远迅速领命下去,当天夜晚九江的守军就开始大踏步的开出府城,同时瑞昌前线的几千清兵也开始不顾一切的往后撤退。带不走的东西全部都扔了,或是烧了、毁了。
  接着就是九江炮台,守将王弼云亲手点燃了火捻,片刻后连连的爆炸声响彻户口内外,连长江对岸正在准备中的红巾军都被惊动了。
  清军直接炸毁了九江炮台,可是对面的湖口炮台却依旧保存完好。非但如此,湖口县令宗一源带着自己集结起的数百乡勇、衙役也撤上了石钟山,会同炮台守将死守不退,同时焚毁了县衙县库。
  连串的举动引起的一场渲染波浪迅速席卷了九江全府和稍下的南康府,无数的富贵士绅大举外逃,连同民间一些地痞掀起的骚乱,整个江西都为之动荡不安。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红巾军迅速渡江南下,在九江府城德化和湖口更东边的彭泽两地上岸,同时陈虎带领部下也迅速进入瑞昌,并不抵德化直接插向南方,在梁纲坐进德化的知府衙门时,陈虎部已经下到了德安县。距离南昌只有百五十里路。
  九江知府衙门内,书房。
  梁纲正在闭目推敲着,暗营首领时小迁恭敬地竖立在他面前。
  “不,不要他动手。死守湖口炮台,我要他继续在官场上扎根。”梁纲思来念去,终还是忍着了敲掉湖口炮台的欲望。
  一个小小炮台,虽然有些威胁可和一个身居高位的自己人来说,终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既然宗一源是个聪明人,那就让他去做一次清廷官场的典范,全力的往上爬,给梁纲继续扎根官场下去。
  “通知他去这么做……”梁纲也不清楚时小迁是如何说服的宗一源,红巾军起兵这么多天来,除了陈明堂外,宗一源还是第一个真正投降的文官。虽说现在只是一个小县令。
  “啪啪……”清脆的火枪声连连响起,更多的炮弹轰鸣声也满布了石钟山头。
  火枪营第三大队四百多火枪手连同着新兵二营的三个大队全力在往三上进攻,可是石钟山地势着实是险要,陡峭峥嵘,加之清兵又是居高临下进可攻,退可守,防守极其便利。竟然死死的挡住了红巾军,半日的交火,湖口炮台依旧掌控在清军手中。
  “撤——”刘显龙恨恨的将手中腰刀插到地上,口里不甘心的蹦出一个‘撤’字。
  梁纲没把湖口炮台放在眼里,主力马上就要移往南昌,或是继续向外扩展。湖口县,红巾军只需要控制住县城就行。伤船放到九江和黄州修理一样。
  不知道暗地里那些勾当的刘显龙闷头攻了一个上午,眼看时间要到了依旧久劳无功,只能闷愤着撤兵回去。下午,火枪营第三大队连同两个新兵大队和三个分队的炮营,在第二营张世龙的带领下要一起南下走陆路进攻都昌等县,然后转道进攻饶州,梳理一下景德镇。
  石钟山上,清军阵线的前沿,坑道里听到外面的炮声消去,宗一源一脸惨白色的露出了头。
  望着天上的太阳,再看着山下遥遥而去的红巾军,忍不住泪流满面,“不容易啊,自己这次投降捡回一命可真是不容易啊!”
  “宗大人,要不要转过炮口轰他几下……”炮台守兵仅剩的一个军官——一把总,望着撤退中的红巾军一脸恨意的提议道。
  湖口炮台上的五门万斤青铜炮可是能调转方向的,之前它们一直在轰击外面的铁甲车船,现在外面也清净了,也能掉过头来修理一下地上的红巾军陆军了。
  炮台满编的三百多守兵,打到现在‘原配’只剩下了百十人,守军防御千总和三个把总先后毙命受伤,还能继续指挥战事的竟然只剩下他最后一个把总。这把总在意识到‘意义’之后心中虽然欣喜万分,可是对红巾军的恨也是深入到骨子里了。
  宗一源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把总,心中恨不得挥出一剑当场砍了他。“现在打炮?找死不成?”
  “李大人,咱们要是再挑头开炮,山下逆匪若回来了该怎么办?”
  李把总无言。
  南昌城。
  对于这座城市,梁纲记忆中只有八一南昌起义,别的再无印象。如今站到南昌城下,也同样没什么感慨。
  水师营主力战船顺赣江而上,临到南昌城外,横列作一排,黑幽幽的炮口直指对面的城墙。
  “放——”
  陈达元一声令下,赤军号上左舷五门船舷炮连同船首、船尾两门重炮,陆续开火。而几乎是在赤军号开火的下一秒,镇江号、定江号两船也同时轰开了火炮。
  六十门船载炮,连同陆地上的炮营主力,足足百门大炮轰击到了南昌西城墙。一时间弹片横飞,碎石齐溅。
  算上全部的乡勇城内守军也才不到八千兵力,这点力量梁纲根本就没看在眼中。之前时候打攻城战,他唯恐的是红巾军训练不周,入城与清军刀枪肉搏时伤亡太大。可今天他却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与红巾军相比,充斥了大量乡勇和衙役的南昌守军,素质更差,战斗力更弱。
  相信当一营和三营齐齐冲进城中时,就是南昌清军溃败的开始。
  “砰砰砰!”
  炮声暂停,三营首先向南昌城冲去,当一排排云梯搭上城头时,一群群的清兵也涌到了城上。
  二十来个狙击手纷纷开枪射击。
  密集的枪声,如爆豆般的响起。青白色硝烟不断的在火枪营阵列中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呛人的火药味……
  景德镇。
  这里是中国的瓷都,与广东佛山、湖北汉口、河南朱仙镇并称为明清时期的中国四大名镇。延续500多年之久的御器厂就坐落在这里。
  它距离浮梁县城只有二十里路,可是二十里外的浮梁县令面对大兵压境的红巾军也只能束手无策。
  本身而言,景德镇并无太大的财富,它主要的功能是制瓷而不是经商,所以说浮梁县城的财富要比之强大出许多。但是对梁纲而言,它那里面的一些工匠,尤其是御器厂里的那些人,可个个可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梁纲现在还说不准自己要在那里落脚,但是地点在东南是绝不会差的,如此靠近海边,海上贸易当然要发展。如此自己若能生产出一些瓷器来,就不失为一项长久进利。
  张世龙攻占景德镇,不是为破坏,而仅是为了撷取一些优异的工匠,好为日后打算。钱财方面,红巾军真正的目标应该放在浮梁才对。当然了,御器厂里面的一些精品,梁纲也是照收不误的。
  当天红巾军就攻克了浮梁县,拿下了这座全国第一的五品知县衙门。近百亩的占地,县衙坐北朝南,错落有致,廊道相接,浑然一体,确是有‘中国第一县衙’的派头。也从另一个方面上衬托出了浮梁县城的繁华与福泽。
  “杀啊——”南昌城下,倒塌的城墙为清军守兵诠释了火药桶的爆炸威力。
  陈虎一下,第一营和第三营当前,七八千红巾军蜂拥杀进了南昌城中。
  “大人,撤吧!”脸上沾着血迹,头上裹着白纱,汪怀远一脸焦急的向着陈淮劝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四章 又跑了一个巡抚
  
  “给我追!杀了陈淮。”只有立马杀了他,或是赶得他不得安稳,江西全省各府县才会‘各自为战’。而没有一个统一的带头人之后,一盘散沙的江西,那就是一个渣。
  梁纲两眼凝神,郑重之极的对陈虎下令。红巾军没太长的时间浪费在江西,南昌城他都不会多呆上两天,到明天处理完物资后,他就会立刻率军折返九江,然后大军沿长江而下直入安徽和两江。
  这种情况下,把江南的江西省‘瘫痪’掉,就显得极有必要了。
  “将军放心,我定取那陈淮老儿的脑袋。”陈虎自然也知道红巾军的下一步行动计划,明白江西省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意义。所以语气斩钉截铁的向梁纲保证。
  大步踏出巡抚衙门的陈虎,带着他的第一营和火枪营高琼的二大队,以及新兵二营的高燮部余部,配合着炮营一大一小两个臼炮分队,马不停蹄的向着更南的抚州府追去。
  梁纲在江西境内再一次分兵,却也是敲准了江西各府县‘无能’。
  北京紫禁城,毓庆宫。
  朱珪一脸忧愁的向着嘉庆帝解说着江西的乱局,“逆匪主力现已撤出南昌,梁逆十有八九是要顺江而下。届今消息已经过去了七八日,说不定此刻逆匪兵锋就已进入两江……繁华之地,大清钱粮所在,祸在眉睫啊……”
  虽然陈淮来报,他已经在赣南抵挡住了红巾军陈虎部的进攻,可是殿上的嘉庆和朱珪却是半点高兴劲都没,那里挡住有什么用?牵制不住梁纲的主力,红巾军就可以一头扎进两江去。
  “陈淮,这个陈淮”,嘉庆两眼中尽是愤怒的火花,一张脸上布满了杀气,“江西之战他屡屡丢城失地,损兵折将,现只挡住了一支小股逆匪就上书求功,不杀实不足平朕心头之恨!”这一口气发不到梁纲头上,憋得极的嘉庆完完全全的牵怨到了陈淮头上。
  况且这陈淮与和珅一党多有联系,索性杀了解气。
  朱珪张口想说出点什么,可是见到嘉庆那愤怒的神情,嘴巴终还是闭了上。杀就杀了,反正是一贪官,论国法早该死了。
  “禀皇上左都御史金士松、右都御使舒常联名都察院御史二十三人,合参江西巡抚陈淮。”张明东说着将一份奏折递了上来。
  “……窃惟江西,贼势蔓延,逆匪深入千里如入无人之境,赣北府县皆为糜烂……巡抚陈淮,不思报国,每望敌锋而逃,可憾可恨……”
  “啪——”嘉庆将奏折合上扔到了案台上,凝眉细思了片刻后,道:“传旨……”陈淮是一定能杀的,大势之下要不得逃跑的巡抚,老头子看了折子后也不会饶他,和珅……哼哼!
  养心殿。
  此时的乾隆正在看着关于襄阳义军的折子,从襄樊出发之后,六七万义军跋山涉水,绕开了郧阳清军主力防守的郧县,而直取了郧西,与陕南义军联合一处,接着兵锋直指汉中。而同时间川东的白莲教也终于起事,或许应该是怕自己重蹈陕南同行的覆辙吧,反正他们在襄阳义军开进四川前夕紧急起义了。
  一时间战火烽烟燃遍了整个川东,内部同样兵少力寡的四川清军已经开始逐步放弃川东各县,而把力量部守在夔州奉节、保宁阆中、绥定达县等府城。
  同时,湘黔战场上的四川总督勒保、成都将军观成纷纷上书,要求撤回部分川兵返川保家……
  乾隆已经做了六十年的皇帝了,什么样的消息都接到过,心理面已经到了相当的境界,所以现在他表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养心殿内的众人去,却没有一个敢大大呼呼的喘气的。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御案后向下威压出。
  “传旨,观成抽调一万川兵返川。”乾隆沉默了好一阵子,养心殿内的威压才慢慢的消退,这时他才开口说话。“再传,云贵、四川两地各增兵两万。西南三省全力汇剿川东教匪。”
  众臣退下,大大的养心殿内再次变成了空旷旷的。“一百五十年了,大清入关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年了,早就打破了‘胡人无百年之运’的屁话。可怎么明明是盛世乾坤就偏偏闹出了这么多的逆匪乱民呢?”八十六岁的乾隆神色低落而又疲惫。
  “湘黔苗民、白莲教、红巾军,一茬接着一茬,开始的还没灭完,后面的就继而起来了,这何时才是个头啊?自己百年之前,还有那个时间去看到梁逆等匪徒的脑袋么?”想到即将插进江南腹地的红巾军,乾隆并不糊涂的脑袋终于有了一丝害怕。
  大清朝的命根子可就在江南啊!没有那的银子,没有那的粮食,就没有现在的八旗,现在的大清。乾隆当了六十年的皇帝,他十分清楚这一点。“但愿李奉翰、庆霖别让朕失望。”
  没了江南的银子和粮食,朕还怎么去压灭川陕的教匪?湘黔的乱苗?还有江南的逆匪?!!
  七月下旬,安徽。
  安庆。这里是安徽省的省会,‘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清康熙六年安徽建省自始,因为军事战略重要的原因和张英、张廷玉父子的极力举荐,直至新中国建立的的二百多年里,安庆就一直都是安徽的省会所在地,与下游的南京彼此呼应。
  而后世的梁纲所熟知的安徽省会合肥,此时还只是庐州府的治所府城所在,远没有后世那样显赫的地位。
  新任的安徽巡抚费淳此时也是刚刚到地,手中兵力弱小的紧,安庆城上城下炮台虽然有十六个之多,还配备的有六所火药房和十六所窝铺,以及城房二百余件间,并且在垛墙四周增建许多枪炮口,可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守卫再好的防御工事照样是白搭。
  不过新任巡抚费淳依旧想在这和梁纲死拼一把。当红巾军大军东进的消息传来,费淳就带着一些部属跟随左右跑到了长江边上视察江防,他再也在巡抚衙门中坐不住了。
  布政使彭同飞望着西面江上满是担忧的说道:“大人,逆匪东进的消息传来整个安庆都是惶惶不安,下官实在是惶恐啊,也不知李制台拨调的大军何时能抵到……”
  费淳脸颊颤抖了两下,没有回话。李奉翰现在想的更多的应该是如何守卫江苏,而不是想对贫瘠了太多的安徽,哪里会真正拨调兵马来援?可是这话他又怎能对下说出口?那李奉翰援军的消息,还是他前天使人放出的呢!
  “彭泽不保,小孤山、宿松也是危在旦夕,也不知黄建哲那的情况如何了?他手下才两千人不到,守得住两地吗?”按察使恩刚也心气低落的道。
  费淳依旧还是不说话,只是两眼遥望西面江上,却是无神的很。
  这时忽见江上一个小黑点疾驶行来,待近了时众人看见那是一官船。费淳心中跳动了两下,说:“莫不是报信来的?”
  “大人说的倒也是。”彭同飞接道:“船上打有旗号,可能就是报讯的官船。”
  官船迅即驶到江边码头,一个低阶武官带着血迹的从船上跳下,然后在费淳戈什哈的引带下到了费淳等人面前。
  武官慌慌张张地给费淳等人行了一个礼,说:“抚台大人,小孤山、宿松失守,逆匪水师就在我后面十几里即到……”
  “这么快就败了?”费淳心里虽有准备,可还是一惊失色。
  那武官低头回说,“大人,根本就没交战,小孤山的张守备就逃走了,手下的上千兵就一窝蜂的全散了。”
  “那宿松的黄建哲呢?”
  “败得更惨,黄大人只剩下二三百败兵逃去太湖了。”【太湖,指太湖县,而非是太湖湖波。】阴阴沉地郁色立即就在所有人的脸上升起。费淳更是两眼一闭险些栽倒在地,“完了!小孤山和宿松一丢,皖西锁钥就落在逆匪手中了,安庆已无险可守。”
  第二日。
  梁纲领着南向阳、詹世爵、黄三等手下一批干将站在赤军号上向安庆城张望。
  “守城的武将是哪一个?”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梁纲嘴角含着一丝蔑笑的望着安庆城,旁边的时小迁询问道…
  “就是费淳自己。安徽的总兵全跟着汪新留河南了。”时小迁回道。
  “人倒是清廉,打仗却是个笨蛋。”梁纲语气中带着嘲笑地说。“文人领兵也就罢了,还偏偏是这种军事上一窍不通的酒囊饭袋,真岂有不败之理?你们看看,费淳他居然放弃了安庆外围所有的防御工事,把守兵全撤到了城中。”想到刚才望见的那些空荡荡的炮台和营垒,梁纲声音中的嘲弄色更浓,“撤也罢了,连炮台、营垒都不拆毁,要不是知道暗营没联系上他,我还以为他是特意给我们留的见面礼呢?”
  或许这些文人脑子里想的打仗就是据城而守吧,可惜现在的战争情形早就变了。安庆城外围的炮台和营垒都是长久性建筑,虽然终究是抵挡不住红巾军的进攻,可是按上兵也总能发挥出一些用处,耗上一些时间。
  哪像现在,全缩进了安庆城,自己全省力了。可比打武昌和南昌省劲多了。
  身旁的南向阳这时也笑了,“这个费淳就是个蠢货!文人领兵,还真以为自己是诸葛武侯呢?竟然下令把守黄花亭和马山的兵也撤走,这不是让安庆白白成了一座孤城吗?”
  “将军,我看这一仗好打,明个清晨开战,咱们中午就能进城此番。”黄三放下了千里镜,脸上也是满是嘲弄的看着安庆。
  轻松的话语带着调笑和对清军无比的蔑视,梁纲听得也是一笑,“那好,咱们明儿个清晨就开战,一战打下安庆城,中午前就进去好好休息。”
  就想梁纲说的一样,第三天清晨,天刚微微发亮,赶到位的红巾军水师营和炮营就纷纷起身,吃了早饭后迅速各就各位。
  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百炮齐鸣,一道道炮火直指安庆城墙。
  轰鸣的爆炸声中,前军三营和火枪营一大队在南向阳、黄三的带领下悄悄地赶到了城西康济门的半里地外。炮声还未断绝,这时候再往前从极可能就该挨自己人的炸了,所以半里地是一个标准线。
  清军的大炮也在还击,从西城墙和南城墙上不住的往炮营和水师营方向发射。但是他们的大炮,就是加上了充足的火药也顶多打到一两里地或是两三里地远,而绝打不到四里远。轰也是白搭,不过是给自己壮壮胆罢了,却也更给炮营和水师营的炮手标明了目标。
  炮战进行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已经灰白发亮。梁纲拿起怀表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六点了。
  “全部都有,各自准备冲锋——”南向阳、黄三看了怀表后下令。
  六点钟到。
  几乎是同一时间,炮营和水师营的炮击声同时停下。康济门外的前军第三营和火枪营第一大队也同时发力向着城墙奔去。
  没有多费丝毫的时间,第三营就直逼到安庆城下,扑上桥板,渡过护城河,飞快的竖起云梯开始攻城。而火枪营一大队的四百多火枪手也散成三排的横列在城下护城河外,一根根枪口直指城头。
  外面密集的炮声突然停了下,安庆巡抚衙门内的费淳却不安了起来,大椅上他是如坐针毡,心中惴惴不安,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逆匪的大炮怎么就停了?
  忽然的呐喊声、枪声响起,费淳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起,“逆匪这是在攻城了?”
  约莫一两刻钟后,一个戈什哈飞一样的跑进巡抚衙门,“大人,大人——,逆匪进城了,逆匪进城了——”
  什么?费淳如受雷劈,满脸的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才一个时辰而已啊!安庆就破了?
  “愣着干嘛,快驾着大人走。”戈什哈队长一声大吼,说话中就已经架起了费淳一个膀子。
  另一个有眼力的戈什哈飞快上前架起费淳的另一个膀子,不给他说话‘尽忠’的机会,安徽新任巡抚费淳就这样被两个戈什哈架出了巡抚衙门。
  也是亏得他没带家眷上任,否则的话戈什哈队长就有的头疼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五章 金山银海徽州过
  
  安庆城。
  巡抚衙门外,这个平素路人不敢正眼观视的地方,此时却排列起了十多个站笼,每个站笼里面都囚着一个满清官员,各有招牌挂在站笼边,标示着他们原先的身份:按察使恩刚,学政冯瑞怀、道台善桐,同知周明祖,等等……
  十多个站笼品节最低的都是怀宁县令,余下的尽是五品以上。
  煌煌官员被这般处置,比一刀砍了他们都来得狠。恩刚、冯瑞怀等人早已经后悔不失,要知道是受这般的‘屈辱’,还不如学布政使彭同飞,一剑了解了自己。
  笼外老百姓们一道道好奇、嘲笑、戏弄的眼光,就像是凌迟的刀片,一道道的割在他们身上。
  满清,官员们百五十年的威仪,这一下是在安庆尽毁。即便日后红巾军撤出安庆城去,清军重新收复了安庆,那官员们的威风也别想在安庆城中短日内重新立起了。
  四五十个十四五岁的童子军持刀掂枪,军姿严整的站在站笼边。护着这十几个官员不遭大罪,因为下面不久就有一场好戏要上演。
  衙门大道另一头的一个小院落内,时小迁看着周边的手下,最后一偏吩咐道,“一定要把气氛给鼓动起来,哭骂的都要跟真的一样,把火给我挑起来……”
  八九个手下,每个人身边都串联上一群人,足以让整个‘清官’展览地沸腾成一片乱粥。
  两刻多钟后,巡抚衙门前的怒骂和发泄声就已经响彻了整个安庆城。
  衙门内,书房之中。梁纲放下了手中的帐薄,这安徽虽然大部分地方都很穷,可是藩库里照样是储备极丰,加之从城中各个官员家抄查来的那些物资财货,红巾军的钱财物资储备是又往上增加了一小截。
  “就是不知张世龙那里办的怎么样了?徽州、徽商,那可是比安庆都要肥的多的一块肉啊!”
  歙县。
  棠樾村,鲍漱芳老宅。
  一个小孩指着一个高门楼,说:“那就是鲍大户家,全歙县最有钱的人家,早前他带头第一个就给朝廷捐了二十万两银子。”
  小孩身后聚集着一群的红巾军童子军,也都是十五六岁大小,即将进入成年的。
  为首的人是刘大的长子刘成山,刘大战死之后他们一家也没有脱离红巾军,现在刘成山已经做了童子军的大队长,他的二弟刘成海也是在童子军中,只是现在年纪还小,才十一岁。
  闻言刘成山不信的摇了摇头,道:“给朝廷捐钱?他不是钱多的烧手吧?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刘大,陈虎副手,已战死】“我还骗你不成?”领路的那个小孩说道,“朝廷打仗也要用银子,为征兵打仗,俺们这的富户纳捐是常有的事。”
  “这鲍家好几代都做盐商生意,家产几百万两银子都有。这次他们家第一个带头捐了二十万两银子,听人说皇帝就给他封了个盐运副使的官儿,三品呢。”
  每到一地,锻炼童子军和招收童子军都是红巾军常做的事情,比如眼下刘成山这群人,还有领路的那个小孩。
  张世龙是早就知道歙县鲍家的名声的,鲍漱芳自幼随父在扬州经营盐业,家产上千万两,在两淮官商中影响颇大。且热心参加社会活动,也比较有政治头脑,湘黔义军起时,他就开始召集扬州盐商捐输银子二百万两给乾隆,受到了乾隆老儿的好一通夸奖。非是鲍家在歙县的名声很好,鲍漱芳常于乡里间施善行,兴修里社,筑水坝,置义学,周济贫困,张世龙早就直接派人操了他老家了。
  鲍家福在门口早就看到了拎刀持枪而来的一群童子军,关上大门就不住的在心头祈祷,祈祷这群煞星别是来找他们鲍家的。
  鲍漱芳现在还在扬州,老家中只有他的独苗儿子鲍均在,这要是乱起来,鲍家不但老宅不保,连后根可就也断绝了。
  刘成山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到鲍家大门口,一挥手两个童子军上前就去用力的拍起大门。听到鲍家是捐银子打义军的‘带头人’,一群童子军是没一个耐烦这一家的。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门房开门出来,正是那老宅的官家鲍家福。鲍家福脸上堆满了笑,问道:“各位小爷,不知道上门有什么事呀?”
  刘成山脸上挂着冷笑,直说道:“找你家老爷。”
  “我家老爷不在。”鲍家福初一看是一群小子,心里轻松了点,可现在听到刘成山直问自家老爷,这心就有提了上来,脸上虽然还依旧堆着一脸的笑。
  “你家老爷不在没关系,只要金银财宝在就行。”一挥手,刘成山等一群童子军哄堂大笑的同时,举枪拨开了鲍家福就往大院里拥去。
  鲍家福一见拦不住,在门口外急的是直跺脚。他被‘金银财宝’这四个字给刺激坏了。
  几十个童子军站在鲍家大院子里大呼小叫:“叫你们当家的出来!”“叫你家管事的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半天没有动静。
  后院的一间阁楼上。年纪小小的鲍均一脸惊怕之色的躲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怀中。鲍家福从小门一路急跑的上了阁楼,见到鲍家大夫人的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了。
  将前面的情况说一番,鲍家福急问大夫人该如何办?虽然红巾军没有直接派人来抄家,只过来了一群小子。可要是应付不好眼前的这群小子,那过来的可就是大人了,鲍家可就要遭大难了。
  听到是一群童子军,鲍家大夫人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表明红巾军的态度了,没有掘断鲍家根的意思。“要钱给钱,要银子给银子,一定要让他们满意。”
  轰轰烈烈的‘积钱’运动不是只在棠樾村鲍家一家展开,整个歙县都是如此。那些个富豪之家每一个都是榜上有名,而非是如鲍家这样的多行善事的主儿或是身为满清官宦之家的,那可就是直接赤裸裸的抄家了。
  有清一朝,一百一十二科殿试中,合计产生三鼎甲(即状元、榜眼、探花)三百四十二名,这些人的省籍分布是:江苏最多,一百一十七名,;浙江第二,七十五名;安徽第三,二十一名,却绝大部分都属于徽州。
  以休宁县为例,自黄轩乾隆三十六年辛卯科中状元之后,四年后的吴锡龄也中了乾隆四十年乙未科的状元,加之中间歙县乾隆三十七年壬辰科的状元金榜,徽州三连殿魁,文风鼎盛响彻全国。其境内官宦之家之多,也就可想而知了。
  中国经商做官向来都是讲究‘官商勾结’的。
  徽商势力强盛,徽商推崇儒化,重视功名仕进就成了他们几百年的老传统,这也为境内士子的科场角逐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在徽州境内,或本人拥有煌煌官衔,或父官子商或子官父商,或先做官后经商或先经商后做官的,或终身一介布衣,但与名门显宦交往密切的,都是极平常的事情。
  商人与官僚结合目的就在于为受国家的保护和获得种种商业上的特权,特别是盐商。
  徽商崛起的基础就是盐业。而盐业历代都是由王朝官府控制的,只有经过官方特许的商人才能从事光明正大的盐业经营买卖。徽州的缙绅巨族之所以能“业鹾于淮南北”,靠的就是官商互相结托的结果。
  乾隆末年时候,由于徽商长期经商盐业,基本上已经统揽了两淮盐政。在两淮的八名“总商”中,徽州人就占据了四席。总商是盐业界与满清官府打交道的代表,同时也是盐商内部的调解人与管事人,职务之显要,无须言表。
  所谓:“商居四民之末,徽俗殊不然。歙之业鹾于淮南北者,多缙绅巨族,其以急公议叙入仕者固多,而读书登第、入词垣跻仕者,更未易卜数。且名贤才士,往往出于其间,则固商而兼士矣。”就是说,商人及其子弟要取得官衔,一方面是靠“急公议叙”,即“捐纳”。
  是时,每逢遇到自然灾害或朝廷需要大量经费之际,商人都纷纷解囊,捐资助赈,比如之前说的鲍漱芳,这实际上就是在向朝廷买官。他们这些商人只图荣衔,一般不求实职,目的是为了在取得虚职空衔后,在经营上、社会地位上获得大量好处。另一方面是“读书登第”,由科举跻身仕途,这就可以谋得实职。
  清代盐商荣膺官衔者,遍及江南,也遍及徽州。乾隆六下江南南巡,扬州是主要落脚地,众盐商筹款集资,颇称得上合他的意。如歙县盐商郑鉴元,在扬州“总司鹾事十余年,诰授通议大夫候选道。乾隆五十五年入京祝万寿,加一级,召预千叟宴,赐御制诗及粟帛,又以输军饷一万两以上,议叙加五级,覃恩诰封中宪大夫、刑部山东员外郎。”一个盐商能受此殊荣,真可谓是恩渥有加了。他付出的就是自己白花花的银子。
  很多徽州盐商都已经在扬州置家,留在徽州地界的只是宗房老家而已,而且许多的资本也都在商号上流通,加之梁纲之前做下的吩咐。虽然张世龙每天都是几十万两甚至是几百万两的往军中拉银子,可是盐商们的分家举动和徽商们的资产在外,还是让红巾军嚼到了不少空壳,也因此收入大减。
  不过即便如此,十天的搜刮下,整个徽州还是挤出了一千三百多万两白银,落进了红巾军的手中,更多大箱大箱的古籍书画和珠宝首饰、瓷器,等无法估量的宝贝堆积在军中。
  张世龙、刘显龙等人看的眼都生厌了,长这么大,他们还从没有看到过‘银山’是什么样?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自己能看到银山?
  现在是满足了。
  一箱箱的白银已经变成了数字在他们脑海中回应,完全不再是冲动的欲望。看的太多了,不稀罕了。
  就想后世的款爷们说的那样,‘钱对我来说已经是个数字,而不再是奋斗目标!’
  安庆,大街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从码头驶入城中,每辆车上都拉着四个硕大的箱子,虽然没有被打开,可是不管是城守的红巾军还是安庆城里的百姓,人人都知道那些大箱子里装的是闪闪发光的白银。
  一路上百姓争相驻足观看,个个眼睛都瞪的圆大。这可是从徽州过来的红巾军啊,那还不待掏得个金山银海啊!
  “不会是徽州,都比得上咱们账房的一大半了。”梁纲放下了手中的账单,心中感叹着,却也不感到太多的稀奇。
  毕竟此时的中国还是没遭受鸦片毒害前的中国(1820以后鸦片才正式盛行的),徽商仍旧是全国第一的大商团。抄了他们的老巢,那么多官宦家族的老底,才一千多万两银子已经是‘不苛刻’了。这其中还算得上徽州六县的县库呢。
  不然的话,真像是梁纲当初在江北光化、谷城等县干的那样,怕是每一县都能榨出五百万两银子以上。现在时候变了,情形也变了,梁纲已经不太需求基础资金的积累了,所以他给徽商一个面子,看他们识不识趣,只下狠手榨了那些官宦家族和对近期内对乾隆、嘉庆献媚的盐商。
  “曹文埴怎么样?”丢下手中的《石鼓砚斋文钞》,梁纲笑着问张世龙。对于他在徽州的一些行事,梁纲是很满意的。没为了银子滥杀,就尤为可贵。
  “那老头已经快不行了,我亲自带人去的曹家,没惊动他。只取了一些文稿和一万两银子。”张世龙一指《石鼓砚斋文钞》,接着又说道:“也让人把这事情传开了,大军开出徽州的时候,整个徽州都传遍了。”
  “人人都知道,我因为曹文埴‘不愿与和坤为伍,罢官回乡’,而特别礼遇了他们家。不然的话,按曹家盐商世家和官商结合的底子,至少是十万两银子……”
  ps:鲍漱芳:清嘉庆八年,川楚陕三省乱平,漱芳集众商输饷有功,被任为盐运使。嘉庆十年,洪泽湖堤涨决,淮黄继发大水,漱芳集议公捐米6万石、麦4万石赈济,使数十万人获救。此外,还先后为抢险护坝、疏浚河渠等集众输银300万两,为疏浚江都芒稻河捐银6.5万两,受清廷一再优叙晋级。
  曹文埴:乾隆二十五年传胪,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迁翰林院侍读学士,再迁詹事府詹事。授左副都御史,历刑、兵、工、户诸部侍郎。后擢户部尚书。为官持正,不阿附权臣和珅。乾隆五十二年以母老引退。嘉庆三年卒。谥文敏。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六章 剑指江宁
  
  “人人都知道,我因为曹文埴‘不愿与和坤为伍,罢官回乡’,而特别礼遇了他们家。不然的话,以曹家盐商世家和官商结合的底子,至少是十万两银子……”
  梁纲嘴角弯翘,对张世龙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就该这样办,把和珅从幕后扯出来、摆出来,摆在明面上,摆在乾隆、嘉庆和全天下人的眼睛前,看北京怎么办?
  历史上嘉庆收拾和珅是那么的‘轻而易举’,可那都是因为和珅自己没有防备,他没料到嘉庆会那么狠,在自己老爹刚翘辫的时候就下手除掉自己。
  可是他要是有了准备呢?二十年的经营,真就会束手就擒?
  和珅的忠心还没高到这个地步吧?而且他那一大批的党羽呢?和珅一倒,那些人可不会想到自己不会被牵连……
  历史上,嘉庆只是除了一个和珅和他的几个铁杆亲信,而并没有在全天下和朝野中‘大开杀戒’。毕竟当时的白莲教起义还兴盛未衰,满清朝廷‘平叛’之中不宜再经受什么大的波动。而且,这未尝也不是嘉庆收买人心、稳定朝政的手段。
  可是,现在这一切却都是未知的,和珅的那群党羽,没人会想到嘉庆除掉和珅之后自己还会平安无事,他们心中对‘嘉庆斗倒和珅’肯定充满了惊惧和恐慌……
  梁纲相信,只要自己一步步的把和珅摆开,那就等于是在一步步的向乾隆和嘉庆施压。
  他们要么是置若罔闻的继续重用和珅,要么就是动手除掉和珅,可无论是那一种选择,和珅都将被惊动。有了准备和触动的和珅,还会是原先的那个和珅吗?
  不管是乾隆和嘉庆选择了那一种解决方案,双方间的裂痕都将大白于众人眼前。而清廷朝野的动荡,就是梁纲最大的帮助。
  眼下的曹文埴只是梁纲运作此事的第一波,今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一波接着一波的涌去北京,加之他之前在北京埋下的暗线放谣言,迟早会把那份压力凑足。
  梁纲心下里倒认为,乾嘉二人选择前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二十年的发迹,和珅早已经把自己的根须扎进了满清的龙脉中,在后者有准备和警惕的情况下,即便是皇帝钦命下手清除,那也是一阵无可抑制的剧痛,眼下的满清未必承受得起。
  可是这样一来,红巾军在天下百姓间的名声就会是更加的好。毕竟中国的老百姓,从古到今都是相信‘清廉’,相信‘青天大老爷’的。对于和珅这样的贪官和包庇和珅这种巨贪的皇帝和官府,他们心底里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反感和抵触。
  七月下旬,红巾军兵锋继续东进,连克贵池、铜陵、无为州等长江要地,兵锋抵达芜湖,剑指江宁。
  消息传到北京,朝野间一片哗然。
  养心殿。
  安庆失守,两江门户洞开的消息令乾隆十分震怒,“朕再三谕旨,令庆霖、李奉翰务必阻止逆匪东进,约期会剿于皖省。为何费淳一败再败?庆霖、李奉翰也一再贻误战机?致使现今安徽重镇倾覆,两江门户洞开。倘若梁逆率贼军攻入江宁,大清半壁江山可如何是好?”
  龙椅之下,和珅等一般大臣无人敢应声。
  “将费淳革职拿问,不于宽贷。这等废物,平日里都把自己打扮成清廉忠勇的样子,待到为国尽力之时却不行了,真该一个不饶。”
  前几天才下旨斩了陈淮,现在费淳也下大狱了。这样的封疆重臣频频处置,在乾隆晚期已经不多见了。
  “下旨给庆霖、李奉翰,江宁战事,务必要胜,若再陷重镇,动摇国事,朕一个不饶他们。”
  汉中,襄阳义军。
  西出郧阳之后,义军从安康地区进到了汉中府属的西乡堰口、白沔峡、梭罗、柳树店一带。连续在堰口、白沔峡两战清军,斩杀了西乡知县文在人。随后,王聪儿、高均德、王廷诏为一军,姚之福、李全、樊人杰为另一军,张汉潮、刘永泰为第三军,先后翻越了大巴山,连营二十余里,全面向汉中发起了进攻。
  西安将军恒瑞在应对陕南义军,陕西巡抚秦承恩就先一步进驻汉中,随后陕甘总督宜绵以及更西边的甘肃清兵,就先后进入到汉中增援,可是襄阳义军全军集结下实力强劲,士气高昂,先后拿下了汉阴、宁陕和定远三厅,并且主力王聪儿部在固原打退了宜绵部清军,义军主力兵锋直插南郑城下。
  义军大营中。
  陈洪将得报的消息迅速报给了王聪儿、高德均、王延诏等人,众人听到梁纲现在兵锋已经即将扎进两江,精神都齐齐的为之一震。惊讶、叹然之余,剩下的就全是高兴。两江可是清廷的钱粮袋子,在座的一众义军首领虽然之前的身份都不高,可这也并不耽误他们理解‘兵进两江’是什么样的概念。
  今后,自己与红巾军相比,清军应该更优先照顾后者了。
  “哈哈,得了这消息,皇帝老儿肯定要抽兵去江南,咱们可就轻松多了。”高德均欢喜的一笑,眼睛中似乎已经看到了南会军抵挡的郧阳清军在火速后撤中……
  “梁纲马上就要发大市利了,咱们义军也不能让他小看了,拿下眼前的南郑城,有了个稳定的落脚地之后,就大军杀往西安去……”王聪儿眼前也陷入了一片遐想,似乎看到了襄阳义军攻克西安之后,陕北、陕南两部义军连成一片,一举换了陕西的天。
  而等到川陕义军都连成一片之后,那么多的山岭、关口,正是义军纵横的大好地界。
  杀呀——
  杀啊——
  冲啊——
  夜晚,连连的炮声后,南郑城外突然暴起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伴随着义军臼炮和弓箭手的出击,早已经严阵以待地步兵蜂拥着向着城头冲去,就如同脱缰地野马,决堤的洪水一样向着清军杀来。
  星星点点的火把照亮了义军战士狂热的脸庞,在这一刻,不仅是他们还有城头的守城清兵,他们的眼睛中都只剩下了暴虐的杀机。
  吼!吼!
  广州,香港岛。
  红旗帮的主基地,陈广亮正由郑一、郑一嫂、梁婆保、香山二、萧步鳌、郑国华等一班红旗帮最主要的首领作陪,痛快的喝着酒吃肉。
  几年的交往下来,双方的感情早已经超过了海匪和陆地商客间的情谊,这是因为陈广亮毫不保留的显露出了自己的‘反清’意图,并且在几年时间中一直这般做了下去而赢得来的。
  现在在东南沿海一带,各地的天地会、小刀会、洪门和海盗,提起‘陈永明’这个他的化名来,那绝对是交口称赞。
  陈广亮三四年来屡屡大方的出手,可是给了这些组织增添了太多的鲜血和实力。
  不过,这些人也不全都是没长远目光的,至少在郑一看来,陈广亮就是所图巨大的那种人,甚至他认为极有可能陈广亮所图的预谋将是远超乎他的想象的。
  不然的陈广亮怎么会每年几十万两上百万两银子的往外撒?还自己建立起了一座造船场和拉起了一支上规模的队伍?这些布置可远比一场所谓起义来的盘面大了。
  幼时跟着长辈在越南西山军混饭吃的郑一,眼光还是有几分的。历史上,嘉庆十年(1805)六月,就是他牵的头,七位当时广东、南海海面上最有实力的海盗头子才合力签立下了一纸合约,相互间进行了一此中国海盗史上史无前例的大联盟。可惜,两年后还来不及大展宏图整合全部海盗的郑一就在一场台风中溺海身亡了。不过这也给了中国最后一位海盗王——张保仔上位的机会。
  所以,他越看陈广亮越感觉着神秘,看不透。但是潜意识告诉他,自己同这样的势力攀上关系,对红旗帮绝对是有益无害。不看最近这两年来,红旗帮盘在香港岛,近在广东水师的眼皮子底下,重重封锁下却从没有短过吃喝,更没有缺过铁块、火药。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明证。
  陈广亮这次在岛上喝酒,明显比之前放得开。红巾军就要杀下来了,他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以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晒在太阳底下了。这当然让做了三年多地老鼠的陈广亮高兴无比。
  不过他也没忘记自己这次之所以上岛的使命,要拉拢好红旗帮,由郑一再笼络到郭学显、麦有金、吴智清、李相清、梁保、郑流唐等人。交情有远近,广东、南海这边的海盗,自己虽然跟后六者都有交情,可是跟郑一却无疑是最好的。所以先联络郑一,然后再拉拢别的,这样一来若是成功了,闽粤间的海上力量他就可以收捏到六七成,那样的话怕不用自己老爹来帮忙,单凭自己手中的力量就可以把广东水师和福建水师揍下海底见龙王……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七章 匹夫该死!
  
  江宁城外,大江面上一派炮声轰鸣。
  红巾军自安徽当涂东进两江,这首一战便是要在江面上击溃掉清军水师的主力,然后大军才可以群起进攻江宁城池。
  可惜的是梁纲在安徽境内耽搁的有些久了,无论是搜刮银子和修理战船,还是北上联络捻子,这些都需要时间。也就给了清军集结地余地。
  两江总督李奉翰、江宁将军庆霖自从受到了乾隆的斥责后,就已经死心在了江宁,他们两人之前就收拢了好一批人马聚在手中,但是安庆城丢的太快,大军都还来不及进安徽就只得重新退回江宁。
  现在二人更是往南联系上了闽浙总督魁伦,调遣浙江水师大部赴江宁来援,同时命徐州、淮扬两镇兵马部署在江北沿线,而福山、苏松、狼山三镇兵力汇集于江宁城中,加之已经进入镇江府一线的浙江提督詹殿擢部,江苏、浙江两省清军七成的力量都汇集在了这里。
  江南提督富成则引领着太湖水师、瓜洲镇水师以及浙江水师一部防守在江苏长江的西面门户——大胜关。
  此关,宋时就已经有了巡检塞,绍兴二年设置烽火台。元时也设水驿,名大城港。元末时期,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因在此地设伏成功,击败了陈友谅的数十万大军而改名为大胜港并在此设关,即大胜关,此后名称一直沿袭至今。
  此关地势十分险要,江流险厄,自古以来为南京的江防要塞和中转港口。明清期间,大胜关更是南京城西侧最主要的港市和军事要塞。
  富成率水师全力驻扎此地,那自然是想阻击红巾军水师,只要他们在水面上打得赢,那梁纲的麻烦就无限的扩大了。现在的红巾军,一应补给可全都是靠水师营后面的船队运输的。杨新武的四轮马车队都退居第二位了。
  “轰轰轰——”
  “噗通!”
  球形的铁弹掠过天空,狠狠的砸在赤军号前面十几丈的地方,溅起了一簇一丈多高的浪花。
  “起锚,升帆后撤——”陈达元高声下达命令,清军的战船已经赶到了位,下一炮就足够覆盖整个船队,水师营不能再停着不动了。要立刻开动起来后撤,就这么放风筝一样的拖着打。虽然战术老套了些,也不甚够种,可是只要能胜利,能减小伤亡,那就足够了。
  “追,追上去——”富成脸色狰狞的叫道。几天的拉锯战下来,他如何不知道陈达元的安排?那就是仗着红巾军大炮射程远来欺负清军。
  富成做梦都想把部队靠上去,双方拉近了混战。所以,眼看着陈达元故技重施,他当即就红了眼,像一只受了伤的野狼,恶狠狠地追了上。
  “嘭嘭嘭!”
  密集的炮弹不断的砸在水面上,溅起一条条晶莹的水柱。
  清红两军百多门大炮轮番射击,水柱是那样的密集,前面的都还没有消散,后面的水柱就已经跟着就升起了。就如同是后世跌宕起伏的音乐喷泉一样。只是这背景音乐有些过于的单调,只有轰轰的炮响和嘭嘭的水声。
  清军战船在继续逼近,一千米、九百米、八百米、七百米……最终还在一里多地的时候让红巾军升帆了,三十多艘战船齐齐的掉转过了船头,发力之下两军距离适当的保持在了八九百米的间距。
  这个距离虽然还在清军炮火的覆盖范围之下,可是相对准确率而言却是红巾军全面的占优。他们战船之上装备的各个测量仪器,以及大炮的优秀属性已经能相对的保证红巾军水师的炮火命中率,而不像自己的对手那样,命中一炮纯粹靠老天爷帮忙……
  “嘭嘭嘭!”
  炮弹同样不断的落在赤军号的周围,激荡起高高的水柱。
  清军水师是自家知道自家难,所以在第一天的交手之后,富成就全军吩咐下去,再进行追击的时候就所有的炮弹就瞄准那四艘大船打……
  充足的数量还是能够弥补命中率低下这一弱点的,而且四艘大沙船明显在水师营中地位高出一筹,打坏了它们,是抛弃还是不抛弃,就有的陈达元为难了。
  陆续的实心弹在赤军号前后和本体落下,激荡起一道道的水柱和赤军号以伤害。
  “噗!”
  “哗啦啦!”
  站在船尾观察战况的陈达元突然看到眼前一道水幕升起,然后就是泼水声音,身上接着就是遍体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江水扑头盖脸的打在身上。从头到脚,都湿了一个透。
  “砰!”一枚铁弹这时也砸到了赤军号的甲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甲板被砸开了一个不甚大的洞,球形的弹丸,顺着破洞,继续往里面钻。连续伤了两人,才最终停下。
  陈达元心中泛起苦笑,清军这种法子也算是笨有笨招,对红巾军水师营总体的伤害不大,可对赤军号等四艘大沙船的威胁却是不小。
  几天的拉战下来,赤军号、镇江号、平江号、定江号都是带上了一身的伤。而富成部却是船只太多,几镇人马打不胜打,每砸沉砸伤它们一艘,就立马有另外一艘补上。
  “轰轰轰——”
  红巾军也在还击。
  冲锋在前列的太湖水师总兵苏伊庆,突然感觉着这一次的炮弹呼啸声似乎比刚才的一轮要小一些,也纷乱很多。
  还来不及细想,他自己的坐船就被射来的炮弹命中。如同一斗珍珠落进玉盘里的清脆响声一样,一阵噼啪噼啪的声音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就传进了苏伊庆的耳朵。
  心中抖了一抖,苏伊庆立马扭头去看,船后的那一幕当即就把他给惊呆了。整个后甲板再无一人站立,七八个操舵、操炮的水兵不是已经死亡就是重伤倒地不起。被一枚霰弹所覆盖,他的运气可真够差的,那一个个圆溜溜的小铁丸散布在空中时可都是杀人的无上利器。
  “啊!”
  水兵们的惨叫声还持续不断的在响起。
  红巾军已经变换了战术,不在追求击沉击伤战船,而改成追求击毙击伤清军水师士兵了。
  几十枚霰弹几乎覆盖了整个清军先头,被小弹丸命中的清军官兵,临死前的惨叫无不凄厉而短促。而即便是那些好运的重伤不死的,也只是暂时的痛苦一段时间。那小弹丸多大的口径,比火枪子弹胜过不知多少,一被打中伤口至少也有碗口那么大,放在人身上绝对是个死。
  苏伊庆真该感谢老天的眷顾和照顾了,自己就站在船头,而毫发未伤,船尾却整个被清……
  “轰轰轰……”
  没有丝毫的迟疑,红巾军第二波的霰弹接着打到。根据千里镜里看到的情形,陈达元断定霰弹还是很有效果的。自己突然间想出的这个招,是个好办法。相比较战船的一艘艘沉没,水师士兵的一片片伤亡对富成部清军士气的打击更大。
  陈达元并没有完全理解,清军水陆两军和不同地区区域内绿营兵战斗力迥然有异这一特殊现象。眼前的这支水师毕竟是来自江南富华之地的水师,他们可不是穷的叮当响的陕甘绿营,这战斗意志方面,两边的差距是极其明显的。而且现在的红巾军水师营,连战连捷下也早已经不是当初初出茅庐的青涩头,现在他们水师营有着自己的“长胜不败”名声,这方面也远胜江苏和浙江水师。
  当然,从命中率上来讲,天女散花一样的霰弹,也明显比铁弹更加容易的命中目标。不提击沉战船,单比杀伤清兵和停滞战船,霰弹也比铁弹有效地太多了。这一点陈达元看的清清楚楚,那第一轮下来就有两艘清军战船缓了速度,更有一艘直接停了下。
  一轮接着一轮,漫天的死亡冰雹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清军除了船舱根本没有办法躲避。清军水师士兵若是依旧要坚持操船和操炮,那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心中不住的自求多福。乞求老天保佑,让自己平安的度过这一劫。
  “嗵轰轰轰——”
  再是一波。连串的小铁丸齐刷刷的划过江面的上空,就如同是一大群疾飞的蜜蜂,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然后……一头头的扎下江面上。
  “噗通!”
  “噗通!”
  “噗通!”
  无数的水花被打的飞溅而起,在江面上形成了一道美丽的水幕。
  另一部分小铁丸就老实不客气的落到清军先头战船上,再一次给清军充分的杀伤。
  红巾军水师营所有的官兵都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自己一炮炮的霰弹下,对面清军不但伤亡打了,连大炮的密度也变小了。
  “弟兄们,干他娘的——”镇江号船长刘观大口的叫骂着。四艘大沙船上,现在就属他这一艘伤的重。
  “干他娘!”
  “兄弟们,加把劲,把清兵鞑子全送下江!”
  “狠狠地干!干死他娘的!”
  发现清兵已经是越追越慢,红巾军水师营上下三十多艘战船上立刻响起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吼叫。
  “轰轰轰——”
  “轰轰轰——”
  当清军水师的炮击越发减少的时候,红巾军水师营的炮声,越来越发的猛烈。
  大量的霰弹被倾泻到清军战船上,这种本预备着是在下关炮击南京时的弹药,现在真是给水师营带来了太多的助力,也取得了很令人满意的效果。
  不断有霰弹落在赶缯船上,给清军水师的战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人员大量的被杀伤,就前锋统领、太湖水师总兵苏伊庆本人都不得不钻进船舱躲避,以免被霰弹给打到。
  这样一来,外面的甲板上是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船只无人掌舵、操帆,速度登时就减落了下来。
  甲板上的大炮也没人操纵,更重要的是,随着一声声的炮击,无数霰弹把一艘艘清军战船桅杆上的船帆给打得千疮百孔,洞洞弹穿,这以后就是放开了让他们逃也是逃不掉红巾军的追击的。
  一种恐惧感,不知在何时就在清军水师官兵见升起……
  苏伊庆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在船舱中不断的挥舞着腰刀,威胁水兵们出去操炮掌船,但是,都知道外面霰弹的厉害,水兵们如何敢轻易出去?送死的不成?依然死死的赖在船舱里。苏伊庆又不敢用强硬手段逼水手们外出,这船内的局势就僵持了下来,只听得甲板上叮哩当啷的不断有小铁丸落下。
  红巾军水师营战船渐渐地停住了,六艘快速灵活的铁甲车船都已经横摆过身体了,对清军炮击的大炮数量顿时又增添了六门船首炮。
  一股昂然的兴奋感在每一个红巾军水师营官兵的心底升起。
  同时,一片的黯然之色也显露在清军水师先头部队的水兵脸上。他们无法相信,他们会被打得这么惨,这么的狼狈。之前几天的战斗不也是炮战到最后的么,怎么今天对方突然就使出了这个怪样炮弹?
  慢慢的,众人心中的黯然都汇聚成了一个相同的念头来:逃!
  逃回大胜关去!日后重整旗鼓再战。而不是留在这里白白的等死。
  “大人,咱们赶紧撤吧!”
  “大人,逆匪炮弹犀利,咱们不是对手,撤吧!”
  “大人,趁逆匪战船还没有完全横列,赶紧撤吧!”
  在苏伊庆的身边,大小清军官兵都在七嘴八舌的着急的叫道。
  “撤!”苏伊庆不愿当逃兵,可又千真万确的舍不得自己这条命,最后一跺脚丧气的道出了这个字来。
  “向周边各部和后军富军门发信号,我们撤——”
  他被红巾军凶悍的霰弹给郁闷坏了,“等着吧,等到爷爷也拿了这宝贝,再好好地给你上一课。”尽管撤出战斗,对于他来说是颇不甘心的,但苏伊庆也不得不承认霰弹的厉害。
  与闷闷的铁弹相比,对人的杀伤力委实不是一个级别的。
  很快,清军水师前部就再次忙碌了起来,一艘艘战船挂着破烂的风帆(1)掉头往回跑去。
  在清军逃窜这期间,依然不断有霰弹落在它们的甲板上。不过,霰弹无法重创敌船,一艘艘的清军战船还是顺利的开动了。
  一心想往着逃跑的清军水师官兵,并没有发现就在这一阵的忙活当中,船上的水兵就再度死伤了很多。只是在一心逃跑中,这些死伤更多的是增添清军水师逃跑的动力和积极性,增添他们对霰弹的恐惧心。
  ps:中国古代风帆是硬帆,与西方的“软帆”具有很大的差异。中国风帆多采用多根横桁支撑和配置复杂的帆索操纵的翼面型风帆。采用纵帆是中国多数木帆船的特点。它具极优良的空气动力性能,可利用各个方向的风力,产生最高效率的推力。而西方从未采用过这种高效风帆,直至现代赛艇设计,才应用了中国传统风帆的原理。
  “嘎吱”一声,船舱内的苏伊庆突然听到了一声大木折断的声音,就着就感觉船舱猛的一晃,忙趴到窗口去看。就见这艘大型赶缯船的主桅杆竟然硬生生的折断了,这是何等的倒霉啊,眼下红巾军打的可是霰弹,打船帆和人的家伙竟然把主桅杆给打到了。
  不过这也不碍事,主桅杆上的大片船帆早已经破烂不堪,基本功能都已经丧失了,断了也就断了,还能减轻船上的负担。唯一让苏伊庆心疼的就是,他的一个亲兵在船体刚才的那一摇晃中翻倒下了江中,苏伊庆在窗口上正看到江水里的那个亲兵。
  回撤也有一阵了,这艘船上的日子依旧不好过,红巾军在后面果然追了上来。一发发的霰弹打下,有的水兵直接被砸中了脑袋,整个脑袋登时就开了瓢,像个熟透的西瓜一样,轻轻一碰就红的白的全都飞出来了。而有的被几枚小铁丸穿体而过,那过后的身子几乎就成了一堆烂泥……
  甲板上,尤其是后甲板操舵处,这短短的几里路里已经倒下了十多具凌乱的尸体,鲜红的血水不断的回流船舱。
  “好,打得好!”
  “对准那艘大赶缯船再来一炮——”。
  陈达元在千里镜看到这个情景,兴奋的叫起来,用力的挥舞下拳头。大型赶缯船在清军水师中也不是随处可见的,能坐上这样船只的,最小也是个四品都司或是营守备。
  四五品的官,甚至是更上一层的大官,陈达元虽然‘从匪’好一阵子了,可心底里依旧对这些官高看不止一眼。
  趁他病取他命!赤军号船首炮操炮手,迅速利落的擦干炮筒装填上新的火药和霰弹,依旧对准苏伊庆所在的那艘大赶缯船,一炮再次轰了过去……
  清军水师中军,富成一脸青色的看着不远处狼狈逃窜的后军。是的,太湖水师现在已经变成后军了。苏伊庆发来了撤退信号,然后不管富成回复不回复,直接就开着船往回跑,哗啦啦的带着整个前军往后蹿,富成还真能挡住路不让他们退吗?那不用红巾军打,清军自己就乱作一团了。
  “苏伊庆,匹夫该死!”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八章 赤红旗出现
  
  富成没有能杀掉苏伊庆,因为苏伊庆根本就没有逃回大胜关,他的那艘座驾大赶缯船,在半路上就被红巾军给追上。重围之下的苏伊庆还保留着一点高级将领的硬气和秉性,砍死了两个上船的红巾军水兵后,刎颈而死。
  霰弹出现的这一战令清军整个太湖水师都成了空壳,退回大胜关后的他们总体实力较之开战前已经下降了一半。
  因为岸防炮台的原因,陈达元没有深入追击,可是一股颓败的阴云已经完全笼罩在清军水师上头。“那到底是什么炮弹?”从太湖水师残兵口中了解到战况经过的富成深深地疑惑了,怎么朝廷都没有的东西,一群逆匪却有了??
  “霰弹??”浙江定海镇总兵李长庚大惊。
  与大半辈子都在天津水师任职的富成不同,李长庚是经历过真正海战的干将,是认得霰弹这种杀人利器的。乾隆三十六年就中武进士的他,十年前就已经做到了福建海坛镇总兵,前半生都是在闽粤海面上度过,不但同海盗经常交手,就是洋人的武装商船他也是开过眼,霰弹这东西他当然明白。
  但也正是因为此他心中才更加的震惊,这可是朝廷水师都没装备的东西,一伙从内陆来的逆匪怎么就走在前头了?
  江面上连续几天的激战今日一决总算是分出了胜负和高下,霰弹的威力在天黑前就传遍了整个大胜关清军水师,清军水兵原本就不多的士气是直接降到谷地。
  “或许我就不该接这个职……”房屋内,富成独自坐着,脑子里翻出了这个念头。“两年前直接去吉林做副都统多好,总胜过眼下啊?”
  “陈大用,老家伙,你真该感谢一下苏凌阿,要不是他把你搞下台,今天坐着发愁的人就不是我富成了……”
  陈大用,前任江南提督,与时任两江总督的苏凌阿不对。两年前陈大用率军赴吴淞等口督捕洋盗,被苏凌阿借口‘指使游击杨天相等擅捕商船,诬为盗匪’为由打下了台,手下悍将杨天相等人也跟着非死即贬,江苏水师战力陡然下降了一大截。当时在天津任总兵的富成走通了和珅的门路,吉林副都统、江南提督二选一,他选择了后者补上了这个缺,也落得了今日的苦果。
  “唉……”富成苦叹一声。
  却不知被罢官还乡的陈大用更该来叹这口气!
  浙江,温州。
  抱槽寨,平阳协右营。
  平阳县位于浙江的东南方,在温州府境内,驻军是温州镇三协之一的平阳协。
  温州镇,按照陈广亮收集到的材料,是总兵统辖镇标三营,下兼辖乐清、瑞安、平阳三协,以及玉环、温州城守等营,全镇兵丁达九千余人。
  规模是相当的不小,但也能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它下辖三个协的弱小,毕竟内陆一个正常协,全兵力都要超过三千的。
  平阳协就是很小的一个协,全协上下只有可怜的左右两个营,满员也才一千七百多人,而现在除掉吃空响的,左右营总共也就一千三百人,其中左营较多有七百多人,右营连六百人都不到。
  这抱槽寨就是平阳协右营的驻地,临海而设,便以他们巡视南、北麂列岛。
  南、北麂列岛是浙江自古以来的传统渔场之一,大小一百多个岛屿和海礁,都在平阳海面,相距陆地只有三四十里远。是浙江水师日常巡视的一个主要关注点。
  只是他们的巡视规矩和惯例太过死板,只要稍微留心点的海匪海盗就不会跟清军水师碰上。就比如说现在,平日里渔船往来的南麂列岛此时已经一片肃杀,一艘艘的战船停驻在岛屿间,不知在什么时候,闽台海域的蔡牵部主力竟然赶到了这里来。足足二十艘的海船和三十多艘米艇,将几个小岛间的海域充塞的满满的,可抱槽寨的清军却是丝毫情况都不知。
  除去陈化成留守老巢外,余下的蔡牵、陈桓军、骆什、林发枝四人悉数到场。作为给幕后老板效力的第一战,蔡牵一点的疏忽大意都不敢有,全力以赴的准备着即将到来的一战。
  下午两点整。
  一声小炮响在海面上传出。接着五十多艘战船齐齐升帆起锚,陆续使出了小岛间的海域,在海面上分成一大一小两个阵型,向着抱槽寨扬帆驶去。
  “上去!”
  “抓住他们!给我抓住他们——”
  吴三巡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真是岂有此理,几个小毛贼竟然敢偷盗到了正规军营头上,被发现后不赶紧跪地求饶,还连连开枪打死打伤了自己好几人,不抓住他们好生的虐待一番,自己心头怎能解气?一刀杀了他们都是便宜的。
  大量的清兵,向着四个海匪装扮的小偷藏身的草丛冲去。
  “砰!”
  猛然的又一声脆亮的枪响传来。
  “噗!”
  一个拿枪的清兵闷哼一声,吭都不吭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手里的鸟枪登时落到了地上。
  “砰!”
  一大群清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再是一声枪响传来。
  吴三巡回神后紧缩着头趴到地上,这次却没发现再有人受伤。毕竟海匪手中拿的都是前装滑膛火枪,而不是后世的狙击步枪。
  “冲,给我冲,快去追——”
  吴三巡扫眼看着身边和他一样的清兵,气冲心生,立即大声的催促着手下士兵上前追击。“他们手里拿的都是土枪,土枪,只要追快点,他们就来不及换弹,那连烧火棍都不如……”
  “啪啪——”清军自己的鸟枪也适时的放响了两声,虽然连毛都没打掉一根,可也给了清兵一点勇气。
  再想到敌少己众,害怕也就隐下心去了。一群清兵叫嗥着,重新追了上去。
  大量的清兵像是疯了一样死死地追在四个海匪后面。前面跑的海匪也再也没有停下装弹开枪的机会,只能一味的抓着火枪往前逃命。双方你追我赶的,向着抱槽寨北面快速的跑去。只一会儿的时间,双方就跑出了两三里地的距离。
  距离抱槽寨越来越远,草丛也越来越少,地形越来越开阔,双方的奔跑度就更快了。
  看到前面四个海匪真是没有再回头开枪,所有的清兵都来劲了,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拼命的向前追赶,个个都恨不得立即追上前面的四个该死的家伙。
  四个海匪同样撒开脚丫跑路,有多快就跑多快,恨不得连手中的火枪都丢掉。但那东西是丢不得的,所以跑着跑着,他们就随手扔掉一些身上多余的杂物,以减轻负担。这样一来,后面追赶的清兵就更加的相信前面的这四个海匪确实是被‘打’得‘狼狈逃窜’了。
  吴三巡也跟在队伍中,只是不知不觉的他的位子就从中部靠前变成了拖后尾上了一片坡地以后,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眼前视野豁然一开,前方竟然是一片平坦的海滩。队伍在追击中不知不觉的竟然拐了弯路,从正北方向变成了东北……
  在海滩上,四个海匪仍在拼命的向海边奔跑。那里有一艘小小的帆板,而同样在海滩的外面,在更远的海面,两艘海船和五艘米艇战船已经掀开了各自船炮的炮衣,把一门门泛着铁青色光泽的大炮炮口对准了海岸。
  “不对,有阴谋……”吴三巡心头大惊,这分明就是用四个毛贼引自己一群人过来……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就在吴三巡念头刚刚闪过脑海的时候,七艘战船上的大炮就开火了。
  一团团的火光在海面上闪现,一声声的巨响在海面上回荡,一枚枚的霰弹在沙滩岸边洒落……
  大量的小铁丸被倾泻到清军头上。超过三十门火炮陆续射发出霰弹,其威力和覆盖范围可想而知。眼下的这群清军距离海面战船可只有三五十丈远啊!
  “啊啊啊!”
  “啊啊啊——”
  瞬时间,岸滩上惨叫声一片,大片的清兵就被这一轮霰弹利索的扫倒地上,鲜血染红了半边沙滩。
  吴三巡死死地趴在地上,他并没有受伤,可是他的心也在滴血。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片沙滩竟然是洋匪预先布置下的死亡陷阱?可是他们这样做目的是什么??难道是……??
  心中泛起着无尽恐慌,吴三巡连忙掐断了想象。想以后事干嘛,还是先逃脱现在这困境再说吧。
  “跑,快跑——,赶紧脱离大炮的射程——”吴三巡半抬着身子拼命地大声吼叫道。
  残余的清兵个个趴在地上,是继续趴着不动还是马上往回跑,不少人心头都在犹豫着。而听到吴三巡这个营都司亲口开令逃跑后,后者的念头一下子占据了上风……百十人起身转后就飞似的往后跑去,什么都不顾了,也什么都不要了。
  “轰轰轰——”
  片刻之后,第二轮的霰弹又打到了。岸滩上
  继续覆盖在鲜血染红的暗滩上,继续制造着死亡,收割着生命……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八十九章 陆军首战——雨花台
  
  “换实心弹!”
  “继续射击,击沉!!!”
  就在吴三巡带人忙着追赶的时候,赤红旗剩下的四十多艘战船已然逼近了抱槽寨海面。
  措手不及,人手又短缺,首领还不在,清军都没拉得及起船就被堵在了港口中。而港口处两座破旧沉暗的炮台也根本抵挡不住四十多艘战船的轰击,简直是毫发无损的就解决掉了抱槽寨清军的反击力量。蔡牵毫不迟疑的下达了进军港口的命令。接着陈桓军就指挥着十八艘大海船劈波突进抱槽寨港中。
  轰鸣的炮声又一次响彻海面,一轮轮的炮弹着落在抱槽寨内,然后就是一片血红。赤红旗没那个精力人力去收拢清军战船,所以击沉它们,就是唯一的选择。何况寨内区区十多艘大小不一的战船也真的没放在蔡牵、陈恒军等人的眼中。
  “轰轰轰——”
  隆隆炮声继续持续不断的响起来。一颗颗的实心弹从炮膛里呼啸而出,砸向停住着的战船上,只是两刻钟不到十多艘战船就已经全部从海面上消失,只余下点点碎木漂浮。
  “走,去瑞安!”蔡牵自傲的一笑,凭他赤红旗的实力,就是同浙江水师主力都有一战的本钱,区区平阳协右营又算得了什么?摆手就挥平!
  等自己再打了瑞安,然后敲一敲温州,就足以吸引住全浙江剩余水师的注意力。这样一来支援不支援江宁前线先不说,却是有机会把浙江水师的剩余主力给一锅烩了,那样的话可是给老板帮大忙了。
  “日后正式合军,这水师之中自己还依旧是老大!”
  蔡牵从没见过梁纲的面,可他早早就是梁纲的人,因为他下海不久就被陈广亮拉上线了。然后一年多的时间,赤红旗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实力猛增何止数十倍,这都是陈广亮暗地里用大笔银子打造战船和大炮送入军中得来的。所以赤红旗虽然是以蔡牵为主,听其调遣行事,可实际控制权上内有陈恒军制衡,甚至是骆什和林发枝,外有陈广亮拿捏,梁纲早就严严实实的控制住了。根本就不用考虑蔡牵‘造反’的可能。
  飞云江是浙江省八大水系之一。发源于景宁和泰顺两县交界处的洞宫山白云尖北麓,全长四百余里,由西往东,入海口就在瑞安。
  那里也是瑞安协配属水师的驻地港口。
  赤红旗五十多艘战船沿江闯入瑞安,之前已经得知消息的瑞安协右营水师发现目标后立即升帆起锚出港迎击,却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两军只交火两三刻钟清军水师战船就全部被打沉江底。
  鲜血飞溅,染红了飞云江水。港口的清兵也乱成了一团,没人会想到双方的差距如此之大,自己这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瑞安协参将脸色惨然的放下了手中千里镜,太凶残了,双方的火力差比之数量差都要来的悬殊!海匪如此战力,就是只来一半,甚至是一半的一半也完全有力量将自己的右营送下江底见龙王……
  江宁,下关。
  持续了七日的水战昨日终于告一段落,清军水师统帅江南提督富成战死,其部大部被歼,只余下二十多艘残存船只在浙江定海镇总兵李长庚的带领下逃窜到了镇江。
  水路之上再也无有阻拦力量,今天水师营第一次把战船开到了下关江面。
  “轰轰轰——”
  炮声再次猛烈的响起来。
  密集的霰弹小铁丸再次落下,码头处的一座清军营寨内,清兵是成片片的倒下。
  “轰轰轰——”
  岸防炮,黄土山、八字山还有狮子山上的七座炮台也开始全力向水师营还击,双方炮战再一次开始。
  “撤!”
  “快撤回去!”
  码头清兵将领在不断的吆喝着,自己率先带头撤退。红巾军水师营现在根本就不管岸上射来的炮弹,只是一个劲的向营寨展开猛轰,霰弹的杀伤力之大之重已经不是他们这部兵马可以承受的了得了。
  幸存的清兵急忙跟上,整个码头一片的混乱。不少急于撤退的清兵自己还互相撞在了一起,然后齐齐摔倒地上,接着又被人从自己身上踏去……反正是彻底失去了军队的纪律和编制了。
  “轰轰轰——”
  赤军号突然调转了炮口,大炮不再向着抱头鼠窜中的码头清兵射击了,而是对准了黄土山八字山之间的海陵门。那上面也是清军炮火的来源地之一,而且目标明确,比山上的炮台好打。
  “轰轰轰——”
  七枚霰弹落下,果然是打倒了不少城墙上的清兵,千里镜中陈达元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幕。
  一波又一波的霰弹覆盖海陵门,只几轮过后海陵门上的炮击声就消失去了。水师营战船的目标立刻转移到黄土山、八字山和狮子山上的炮台。
  七座,这是一个相当不小的数目,要知道整个南京城可是有十三座城门的,而城外还有雨花台、天保城、地保城(龙脖子)等据点要地需要大炮部守。
  “轰轰轰——”
  船队微微进行了位置调制,进入了适合的位置以后,赤军号等四艘大沙船不假思索的对着威胁最大的黄土山就是一顿炮击。
  黄土山上的三座炮台都是新建的,每座里面放置一门六千斤重的重炮,在三个山头中对红巾军水师的威胁最大。
  受人蹂躏的滋味是不好受的。虽然炮台都有自己坚固的一层硬壳,可是实心弹一个接一个的落下那震动声还是能撼动人心的。而且七座新建的炮台也未必就是那么的牢固,至少跟湖口的九江、湖口两座炮台相比要差的相当远,它们只是普通的土木青石结构而已,绝非是用石灰糯米浆砌出的硬家伙。那上面层层土砂从头顶落下的那一刻,炮台内的清兵炮手简直要怀疑顶部是不是该塌了。
  炮弹不断的击中黄土山炮台,在上面打出一个接一个的白印。有的多次命中的地方还能打出一个洞来,炮台内不断的有砂土掉落。
  赤军号上,陈达元举着千里镜仔细的观察着弹落点。每三四发中一,虽然是固定打靶可这命中率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十斤或是八斤的实心弹的威力,还是弱了一些。它们用在陆军绝对是够了,但是在海军却是差得远。凭它们的威力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将炮台轰开的。
  “应该造更大的炮,十二斤、十六斤、二十斤甚至是更高……”
  一个多时辰后炮声逐渐的削弱,最后渐渐的平息。
  水师营战船带着满身的硝烟往回返去,一个多时辰的交火,双方伤亡不说,精神和体力方面也都有很大的消耗,炮弹本来就命中率低下,再在疲惫的情况下坚持作战,那低下的命中率将会更加的低下。
  “受损的战船立刻修补。”刚刚领兵赶到三汊河的梁纲,得知了水师营战报后立刻下令。
  富成的水师已经败散了,可以说江宁之战中水师营最主要的作战目标已经胜利得取,他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更改看的是陆军。
  天堡城、地堡城。
  天堡城位于江宁太平门外紫金山西峰(天堡峰)山顶,地形高平,周以石叠,在中设炮台,可以俯瞰全城。对江宁守卫极其重要。
  地堡城则是在西峰山脚下、太平门外,炮台坚固。可以与上头的天保城上下呼应,易守难攻。
  后世太平天国建都南京后,就是在海拔二百多米的天堡峰峦顶和该峰西北麓龙脖子上,用当地坚硬的虎皮石修筑起了壁垒森严的天堡城和地堡城两座军事要塞。作为太平天国的战略要地,控制着东北方向尧化门、岔路口等以及东南方向麒麟门、上坊门等入侵之敌路。
  太平天国后期,太平军与湘军对垒,湘军亦是于西元1864年首先攻陷了地堡天堡两城后才攻陷南京。
  梁纲这一世起事东进江宁,引由的本该六十年后才出现的天堡、地堡两城提前出现在了这个世界,还连名字都没有改变。适时由陆路进攻江宁,梁纲也就该在夺取雨花台之后,先拿下地堡、天堡两城,然后再放心大胆的进攻江宁城。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天堡、地堡两城肯定是远比不得后世太平军经营了十年之久的那两座军事要塞的。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他们只是两个永久性的大兵营,说是军事要塞都不够格。
  雨花台。
  相比较天堡城、地堡城来,雨花台的位置更外沿一些。如果说想要拿下江宁城就必须攻下天堡城、地堡城,那么想要攻下天堡城、地堡城就必须先拿下雨花台。
  梁纲领兵从三汊河逼近后,没有丝毫犹豫,面对着雨花台清军守军立刻就开始了进攻。
  “轰轰轰——”
  扎下阵地的炮营首先开火,一枚枚霰弹在清军阵地上做响,激起一片片的血雨。
  清军想到了红巾军会发起攻击,可没想到进攻来的会这么快这么的猛烈!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章 弟兄们,拼了!
  
  雨花台,清军在这里布置了两千人,大炮十几门,副都统勒善亲自领军,显然是要楔一根钉子在这,让红巾军主力不敢放心大胆的朝前进攻。
  可是再硬再深的钉子,梁纲也是要拔掉。打下江宁对全国‘造反大业’来说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别的不讲,单是从掐掉京杭大运河,掐掉漕运,掐掉税银来说,就是对满清朝廷最沉重的一击。
  “轰轰轰——”
  稍晚一点红巾军炮营开火的时间,雨花台上的清军阵地也隐隐传出了打炮声,几枚铁弹从山头打下,飞过两三里地的路程远远地落在了红巾军阵地前。
  光挨打不还手可是会很伤士气的,现在清军都到眼下这个份了,水战连连失败使得陆军士气也高不到哪儿去,再低怕是就要涣散军心了。所以勒善在红巾军进行炮击之后立即就下令还击,就是为了给手下壮一壮胆子。再说了,他们军中,火药、炮弹还多的是。雨花台阵地,未来主要的一个作用就是做炮台——
  两刻钟后,清军士兵感觉到落在自己头上的炮弹渐渐消停了。他们两千人盘成一团配置在雨花台高低起伏的几十个山包上,炮击之下的真是数据损失真的不很大。副都统勒善带着最精锐的一个营,七百多人部守雨花台中央的一个六七十米高的山包,清军中十多门大炮大半都集中了这里。
  一直来对红巾军炮击的还击也都是来自这个山包,可以说只要拿下了这个阵地,就可以以火力居高临下扫射四放的清军守军,那个山包就是雨花台阵地关键的关键!只要这一点突破,红巾军就能顺利全占领雨花台。
  随着鼓声、号声响起,梁纲以新兵一营一二三大队攻击左翼,四五六大队攻击右翼,前军一营会同火枪营一大队突破正中。新兵一营剩余各大队做后备,向着雨花台猛烈地冲击起来。
  “轰轰轰——”
  炮火被集中到了雨花台前线阵地,一枚枚的霰弹扑天盖地的打过去,碎小的小弹丸整个笼罩了清军前线。
  一营一大队,三百多精兵在副营长齐七的带领下吆嚎着冲击上前,背后五百火枪兵一水儿上好刺刀,跟在身后冲锋。等近到阵线时就纷纷举起火枪在后面掩护着,子弹毫不间断的雨点一样射向清军。
  何润峰血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扑杀上来的红巾军,这帮子逆匪出手太狠了,一窝蜂的炮击,不但炸死了营守备,还炸毁了阵线上仅有的一门土炮。
  “开火!打,把这群逆匪给我打下去!”何润峰大声的叫喊着,说着就用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抬枪火绳。反正后路是绝了,连李奉翰、庆霖这样的大人物都在江宁城里准备好了自己的棺材,自己一个小千总,还有什么念想想着活着离开雨花台?拼了算球!
  百十杆鸟枪、抬枪一起喷吐出了火蛇。冲锋过来的第一营第一波队形顿时被打得东倒西歪,倒下了不少。但是带队的中队长极是悍勇,叫嗥着队形疏散的更开,然后加快了速度朝上面扑去。何润峰结果又一杆抬枪,粗大的枪眼对准了那中队长,大声的下令:“给我集中火力,打那个带头的,谁打中了他老子赏他一百两银子——”
  几十杆鸟枪、抬枪顿时转移了火力,‘砰砰’的放枪响成一片。那个中队长却是机警有经验,灵敏的在地上一滚,躲到了一堆土坎后面。而不用他来指挥,冲锋的红巾军士兵也机智的都趴了下来。
  “砰砰——”两发子弹打在了何润峰面前的壁垒上,溅起的碎石颗粒只打的他脸疼,不少还钻进了他大吼大叫的嘴里。呸呸了两声,何润峰直起腰来,在阵地上大摇大摆的走着:“弟兄们这一波打得好!没给咱们城守营丢脸,要继续……”
  孙涛半跪在地上,就看见前线阵地上,一个戴着红顶子的清军武官在起腰喊叫着。当即就调整了枪口,一百多米的间距挡不住他手中的这杆线膛枪。
  “啪——”火枪口火舌一吐,一百多米的距离子弹瞬间飞过,直直的钻进何润峰的脖颈。
  还在鼓舞士气的何润峰话都没有说完,半拉脖子就被子弹所打开,一声不吭就直接去见了阎王。
  “杀啊——”齐七大喜。那死掉的清军武官很是重要,他现在能明显的感觉到对面清军的慌乱,舞着大刀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冲锋令。
  左右翼的厮杀也在进行,全线的喊杀声都已经连成了一片。陈虎在后面举着千里眼关注着前方中央阵地。看到齐七已经带人冲上了去同清军展开肉搏战,当即下令:“二三大队,冲锋!跟我上!”留在后阵被清军火炮轰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该是用到这两个大队了!
  “杀啊——”一刀削掉一个清兵的脑袋,齐七发疯似的往清军壁垒前冲。两军彻底搅合在了一起,双方的火器暂时都失去了效用。
  三百人左右的前线清军,士气连连大落下根本就不是一营的对手,几乎没等到二三两大队冲到,齐七就已经带人杀上了防线内。
  无人领头的清军士气全无,再也无法支撑,纷纷向后面的山包逃去。
  “冲啊,追上去,冲啊——”
  大好机会陈虎是不会放过的,而且拿清军败兵当挡箭牌对第一营来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一手陈虎早就玩个通透了。
  没有向两翼扩展,一营和火枪营一大队,一直追着前线败逃的清军溃兵向前冲,快速的移动使得火枪兵击发子弹后都来不及重新装填弹药。
  “打,瞄准了给我打——”勒善挥刀指着败逃的清军败兵,这群废物,真是没必要再可惜了。
  “轰轰轰——”没有任何的迟疑,两门还没继续向红巾军后续部队压制射击的大炮迅速调整了炮口,“轰轰——”两道火光就已经在山包上亮起。
  大炮不是打自己人的,可是当‘自己人’帮忙敌人的时候,那‘自己人’也不是自己人了,他们一样是敌人。
  狞笑着看着两枚铁弹在人群中碾出的血路,勒善满心都充满了快意!
  孙涛把身体压得很低,带着火枪跑了好一气,趴下来药歇上一会。宝贝线膛枪依旧被他双手紧紧地握在手中,两眼也在不住的向上观察。
  因为清军统领的疯狂,突破了第一道防线的第一营和火枪营一大队死死地被摁在了冲锋道路上。
  血肉是不能同铁弹硬碰的,那样伤亡太大,对于全军第一精锐所在的第一营来说,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这样做的。身后的火枪营一大队在全力的向着山包射击,一枚枚子弹无穷无尽一样打过去。
  被自己人绝了后路的清军,在死亡威胁的面前暴发出了惊人的顽强性和战斗力。正面先头压力极大,已经是陷入苦战当中了。加之左右翼进攻也遭受遏制,陈虎心里的压力就更大了,他知道,眼下时节只有自己坚决拿下中心阵地不可,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打落雨花台清军守军的士气。
  齐七又带人发起了一次不成功的进攻,很快就被清军给打住了。二十几个士兵被撂倒在山坡上,联他自己身上都新添了两道伤。
  齐七心里很不甘心,但也知道单靠自己一大队,实在是拿勒善没办法。火枪手也只是在和清兵徒劳的对射,虽然渐渐地压制住了清军鸟枪、抬枪的反击,可是自身的伤亡也不小。而且这速度太慢了!
  陈虎就在急得发火冒烟的时候,后面士兵们一阵乱喊:“臼炮上来啦,臼炮上来啦!”
  梁纲才舍不得耗费第一营和火枪兵呢,见到中央战线攻击受挫,立刻就调出了两个臼炮分队上前支援。
  八门小口径臼炮足以让陈虎冲破中央阵地的第二道防线,直接杀到勒善脚下。
  八个臼炮小组全部都运动到射击位置,三十多名炮组成员各自到位。虽然在清军的大炮轰击下倒下了几人,可是替补人手立马就又补上了。随着臼炮分队分队长一声令下,八门臼炮立刻发出了令人生畏的啸声。
  八枚开花弹齐齐命中正对面的清军第二道防线阵地,这些已经在历次大战中打了百十发甚至是几百发炮弹的老炮手们轻松地将火力集中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立刻就引得清军二道防线中一片惨叫声起。
  十几二十多个清兵都被炸裂的碎弹片打成了筛子,连着几杆抬枪、鸟枪也纷纷被爆炸冲击波给撕毁,着弹点一片狼藉。
  两个臼炮分队,冒着清军大炮的轰击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向着清军中央二道防线打了三轮炮击。然后齐七一跃而起,举刀一声高呼,带头就湘黔冲了上去。身后的一大队士兵也组成了三四道波状阵线,一起奔涌而上。
  清军中央阵地二道防线的头领是个参将,摸了摸被炮击荡了一头灰土,一撩腰刀,“弟兄们,拼了!”同样高声叫喊着冲向了涌来的红巾军!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一章 你疯,我比你更疯!
  
  可惜一个参将的英勇并不能挽回清军二道防线的败溃,红巾军第一营战士水银泻地一样攻进了清军中,然后赶着二百来清军败兵向着他们的第三道防线,也是清军在雨花台最重要最关键的一道防线攻去。
  “打,给我狠狠的打——”勒善两眼都浸着血光,这才多久就让敌人逼到了自己眼前?如此的不堪一击,雨花台阵地还设置它干吗?不是白白浪费十多门大炮和两千兵吗?
  他不愿意相信,他绝不愿意相信。“打!打住逆匪,死守雨花台——”疯狂的执念就想滚滚扑来的红巾军一样从勒善心中升起,他嚎叫着挥起腰刀指向山下,不住的大吼道:“打,打,给我狠狠的打——”
  爆炸声不断在阵线前响起,连连的惨叫声从未断绝。
  六十七米高的山包不是说攻就能攻得下的。作为清军雨花台阵线的主阵地,它上面不但放的有一战斗力最强的营,更有充足的火药和大炮。被勒善血刀逼疯了的清军炮兵,疯狂的压低炮口向一营后续部队开火轰击,同时一个个手雷也被清军雨点一样从山包上投下——
  手雷的爆炸让齐七吃足了苦头,本就有伤的他,非是靠两个士兵的死命掩护,在清军第一波手雷雨下怕就已经身死命消了。
  齐七是被手雷炸伤了右胸,左手按捂着伤口也止不住血。躺在山坡下连勉强直起身子都做不到。
  陈虎在后面看的干着急,他不可能这时冒着暴露齐七身份的危险下令士兵拼死救援齐七下来。只能看着重伤的齐七在一大队几个士兵的掩护躺在山坡一动不动。
  炮营在疯狂的轰击清军中央阵地第三道防线,给勒善亲率那一营带来了巨大的杀伤,更击毁了守山清军不少的抬枪和鸟枪。但是一时半会的,凭重炮击打根本就清理不完守山清兵。在这种山包丘陵地带攻坚,更该靠臼炮的威力,尤其是那种大口径臼炮。
  随军前进的两个臼炮分队现在只剩下了七个臼炮组,有一个炮组在进攻第三道防线路上被清军炮火不巧的命中,小组四名成员当场死了三不说,炮弹还把那门小口径臼炮给撞散了架。
  “大口径臼炮分队,调他们上去——”
  陈虎没有避让清军的疯狂劲,立刻组织了两次进攻还以颜色,可惜冲到了半山腰都被清军用手雷给打下了。只是顺带着齐七后撤了下,同时也把情况传递到了后方指挥部。
  梁纲没有犹豫,立刻调上大口径臼炮。
  “命令左右两翼后撤,后卫兵力向中央主阵地靠拢——”在红巾军调兵遣将的时候,勒善也忍不住收拢兵力了。
  这一战他们打的太失败了,中央阵地前两道防线根本就没起到预想中的防御作用,简直是不堪一击的就被红巾军一鼓而下。还连带着左右翼阵地也彻底丢掉了第一道防线,现在两翼的战事正在第二道交火中,看形势清军的势态明显趋于下风。所以勒善就是再气恼也只能下令左右翼兵马后撤到第三道防线部守,而防止红巾军的包抄两翼。同时收拢败兵,把后卫兵力调上,将所有剩余兵力集于中央阵地一身,死守主阵地不放。
  缓了片刻后,惨烈的攻坚战再度在清军第三道防线上打起,一颗颗炮弹落在了清红两军中,一颗颗手雷一颗颗子弹也同时打在清红两军身上。人命在这一刻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鲜血每一秒钟都在洒落……
  用沾满泥土的靴子拨了一下一个已经死去的红巾军,翻过面来,唐星可以清楚地看到子弹是从他的胸口穿过去的,背后透出了老大一个血洞。一张沾满了土灰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正空洞的看着天空。
  哼了一声,唐星毫不犹豫的夺下了战死红巾军战士手中握着的盾牌,看看盾面,还好好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胸口中弹的?
  一上午的厮杀,红巾军临近午时时分退下了,退到了第二道防线上。同样拼死奋战了一上午的清军也终于喘了口气。歇过一阵之后,唐星这样的老兵就溜溜的跑下了山头,收拾起战死红巾军在战场上遗留下的东西。
  他们这些人都认为红巾军是有钱的。想也是,红巾军从鄂西打到了两江,沿途攻城掠地无数,不知道会搜罗到多少的好东西,虽然当官的会拿大头,可是小兵总也能搂点什么……
  正是基于这个猜想,唐星才会不顾危险的跑下山包来。
  可惜他忘记了一句话,贪婪是会使人丧命的。红巾军大军虽然撤退了,可是狙击手并没有撤,他们就潜伏在第二道防线和第三道防线之间的草丛中。就在唐星拎起了盾牌满意的笑了笑,准备再弯下腰掏一掏红巾军战士口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人眼中的猎物。
  “啪——”一百多米外的一声枪响,脑壳破碎的声音成了唐星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接着等待他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午后。
  阳光里,至少一千红巾军战士排成六道散兵线,缓缓的朝清军阵地压过来。在散兵线的后方,火枪营一大队四百来火枪兵也列成三道整齐的队列缓缓地向着阵地移动。
  “轰轰轰——”
  宁静的战场硝烟再起。炮声激荡中,十几条激起的烟柱在二三两道防线间的空地升起,二十多个红巾军战士倒下,同样数目只多不少的清兵也在山包阵地上抽出的倒地。
  空中咻咻的声音乱响,铁弹或是霰弹笼罩着整个主阵地,泥土溅得满脸都是。
  “清军疯狂,我就要比你更不起两江绿营,梁纲也待承认勒善手下确实有一批精锐。可是一场战争不是凭一点精锐就可以打得下的,战争它不是战斗。
  梁纲相信,自己的红巾军会比清军更勇猛而无畏。
  铁和血的碰撞,意志的比拼。硬碰硬的较量下,长久的苦战厮杀的清军完全挡不住红巾军的冲锋。手雷、开花弹的爆炸声中,清兵纷纷的从山头阵地上退下,撒丫子就朝麒麟门方向败退。
  “老子是大清巴图鲁,江宁副都统……”勒善被霰弹打伤了后背,亲兵伤亡殆尽。自己勉强支撑起身子,用腰刀砍死了一个红巾军战士,余下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三四杆长枪和几口腰刀就同时捅进和砍进了他的身子。最后一个红了眼睛的红巾军战士冲步上前一刀卷下了他的脑袋。
  午后,近一个时辰的攻坚,雨花台主阵地终于被红巾军给拿下,江宁八旗副都统,达桑巴图鲁勒善战死,雨花台清军全线溃败。
  红巾军的赤红色大旗在雨花台主阵地上猎猎飘扬。梁纲走在这片尚有余温的焦土上,马靴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泥土。勒善脑袋这时候已经被石灰炮制起来,再往前打的时候就该亮出来了。
  梁纲无声的拍了拍陈虎的肩膀,这一战第一营又是伤亡不小。他两眼看着远处的江宁城墙的轮廓,目光中充满了深邃和沉穆。
  江宁城中一片愁云惨雾。庆霖在自己的将军府大堂里大步的走来走去,心中充满了燥意和惶恐。
  雨花台竟然一天不到就被逆匪给攻破了,这个消息真令他膛目结舌!现在他心里已经是没了主意,只剩下惶恐和不安。
  只是乾隆的严令在头上压着,他也只有狠下心来一心一意的在江宁城死守。藩库有几百万两的存银,赏响是足够了。也召集了那么多人马,以为足够使用,以为能撑到大局变化。可没想到雨花台一战,一天不到就打掉了他最精锐的两千人,全军都为之丧胆。
  水战败,陆战也败,这军心还如何收拾?
  “大人,末将今夜就带队去把雨花台夺回来!多杀逆匪给勒都统报仇!”苏松总兵孙全谋大声叫道。
  庆霖烦躁的一摆手:“战局时间还长,我们尚有援军可待,你不可浪战。只要老老实实的把天堡城给我守好了,就是一大功。要是天堡城给丢了,你也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孙全谋告命离去后,庆霖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长嘘短叹,他是真的没信心,没有信心啊。连晚上吃饭时让小妾伺候都没了心情。
  同一天,江宁两江总督衙门里,李奉翰也是长嘘短叹个不停。白天城西南的雨花台方向枪炮响了大半天,下午就有败下来的溃兵逃回城里。副都统勒善战死,那些溃兵全丢了胆子,连着城里的兵也是人心惶惶。
  五六十岁的李奉翰已经是个很衰颓的老人了,尤其是受到了乾隆的御旨训斥之后,整个人就更是白苍。
  捐赀授县丞,治水世家出身的他对于领兵打仗实在没有建树,一应兵权之前都交到了将军庆霖手中。这江宁城不危机之时还好,眼下到了危机之时了,他这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个不停……
  有些后悔。乱世思兵权,安享太平才是他这样的官员最渴望的。
  ps:李奉翰——河道总督李宏(乾隆三十六年卒)之子。初捐赀授县丞,历官江南河道总督、河东河道总督、两江总督兼领南河事。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二章 天地两堡
  
  “杀啊——”
  “冲啊——”
  响亮的呼杀声在夜间响起,轰鸣的炮火燃亮了天空。休整了半下午的红巾军,当天夜晚就对地堡城展开了强有力的冲锋。
  “打,把他们给我打下去——”苏松镇总兵孙全谋下山亲自督战一线,地堡城守将,副将杜言淳更是已经带兵上阵厮杀。
  可即便是如此,两千人守卫的地堡城在山顶天堡城的有力支援下,也依旧摇摇欲坠。在红巾军的冲锋中,犹如大海波涛中的一叶小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船翻人亡。
  “轰——”
  一声巨响在地堡城营门前响起,一团火光直冲天上,照亮了大半个战场,连在后阵的梁纲都能看的战场清清楚楚。
  是十个还是十一个二十斤重的火药包堆在一起齐齐引爆的效果,张世龙清楚地看到爆炸中地堡城营门被整个掀开了来,它后面的所在虽然只是在火光中一闪而逝,却让奋战中的第二营所有官兵都欣喜若狂。
  “冲啊——”张世龙挺身跃起,带着身后第二营仅存的一支百人左右的预备队,疯一样的向着豁开的营门冲去。
  “弟兄们,跟我冲啊——”给第二营打下手的新兵二营,营长高燮一声高呼,三个大队的总后备队水涌一样进入战场,直杀向洞开中的清军大门。
  “堵住,快给我堵住——”顾不得嗡嗡耳鸣,杜言淳大声的高叫着,招呼上一队人马就指派向大门口。
  地堡城应该是守不住的,毕竟建城日短,规模也只能算是一个大镇的强度,想凭靠这点来阻挡红巾军,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杜言淳知道地堡城却是又要必须坚守的,因为这里是山顶天堡城唯一的一道屏障,只要他在地堡城能够多坚持上一分钟,那天堡城上落下的铁弹就能多收割一分钟红巾军士卒的生命和鲜血。
  而且不先拿下地堡城,红巾军炮营就不能过分逼近紫金山西峰,也就不能威胁到天堡城的存在。否则的话,炮营要遭受的就是来自天堡和地堡两城火炮的攻击。
  紫金山西峰天堡峰毕竟有二百多米高,红巾军炮营想要把炮弹打到西峰顶上,就必须大步向前靠近,那个距离不但山上的清军大炮够得着,连底下的地堡城里的大炮也能够着。所以,欲拿天堡,就必须先灭地堡。
  梁纲下午趁着天色还早,就带人观察了一片地堡城。不出他的所料,短短时间内江宁清军根本不可能在平地里起上一座坚城,眼前的地堡城完全算不上军事要塞,只能说是一个城防坚固的大镇。论真实防御度连雨花台估计都比不上,因为它没有纵深,为了圈住上山的必经之路,这座地堡城横面扑的有些大,而宽度窄小。梁纲相信自己的部队只要突破城墙防线,就足以拿下地堡城。这个任务他就交给了第二营,同样像在雨花台一战时一样,新兵二营也在这一战中配给了第二营。
  第三营和骑兵营、火枪营、预备营等部队则用来防看江宁守军,省的进攻时后背遭了庆霖威胁。
  战斗开始在子时,第二营、新兵二营首先潜入到地堡城一里地附近,然后炮营开启炮击,全力轰击地堡城半个时辰后,炮兵熄火,步兵全力冲锋。
  战术很简单,就是以实力硬吃地堡城。
  “杀啊——”
  汹涌汇到的清红两军在地堡城营门处展开了这一战中最激烈的一场肉搏。因为谁都知道这道门对于己军的重要性,所以两军中不管是士兵还是当官的和头领,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一枪刺杀了一个六品千总,张世龙长枪来不及收回,两个清兵挥着腰刀就照他头身砍了下来。
  没有半点犹豫,撒手放开了长枪,张世龙身子贴着地上铺了一层的死尸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两刀,再起身时手中已经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来。
  “杀啊——”大叫一声,张世龙一个跳跃上前,不落地时腰刀就已经砍倒了一个,然后回刀在脑袋前一磕,架开了另一个清兵的再度劈杀,反手向前一捅就再度收割了一条性命。
  前赴后继,在杜言淳的督导下清军不断地涌来,才砍到了两人,就又有几个冲到了张世龙面前。
  这时两杆长枪适时的出现在他的左右,枪头在黑暗中闪现,枪花一朵,冲来的清兵就倒下了一半。
  是姬家的人。和着郧阳的镖师们一样,这群投效来的一百多高手,梁纲并没有把他们全都握在自己手中不动。而是或充到暗营,或调到新兵营、警卫营,或补充到营级将领身边做贴身护卫,是各有所职,最大限度的发挥他们的作用。
  眼下张世龙这里就是一例。
  白刃肉搏靠的是兵力,凭的是士气。与红巾军战士自愿向前,上下一心相比,清军明显不如。杜言淳的亲自督战下,清兵虽然一时雄起同大门处的红巾军打的不相上下,可是红巾军血气坚韧,后力十足,如同大海中的波涛一样一浪胜过一浪。清军却是越大越不行,心中的那股子血勇退下后,士气就陡然落下了一截。即便杜言淳亲自上阵也是不行,被红巾军打的步步后退。
  “冲啊——”
  “杀——”
  大营门口的胜势引得红巾军全线都士气大涨,清军则人心低落,没过多久就陆续有几处城墙被红巾军占得了手。如此声势越大,胜面是越发的明显。
  “大人,事不可为,还是退上山吧!”孙全谋的亲卫队长低声进言道,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红巾军攻杀入城,这队长是越发的心惊胆颤,一刻也不想在地堡城多待。
  “传命杜言淳,命他逐步后退,节节抵抗,决不能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溃势来,否则的话就不用上山来见我了。”
  “是,大人……”
  战场上的士兵才是对形势变化体验最明了的人,清军一退缩,红巾军锋锐就立刻体会了到这一丝微妙的变化。不用什么言语鼓励、激励,一群人就已经死死地咬了上去。
  被一枪甩在了胳膊上的杜言淳,换了左手拿刀,依旧带人奋战在第一线。“不溃败,不溃败……”孙全谋的要求无时无刻不回响在他的脑中,可是想兵败不溃散又谈何容易?杜言淳他又不是什么绝世名将,能败而不溃,退而不乱,他能做的就只有拼命厮杀在最前线,让清军士兵们都看见,给手下的士卒吊住最后一口气,保住最后一点军心和士气。
  “杀,给我杀了他——”张世龙咬牙切齿的看着前面挥刀不止的杜言淳,非是两军都缠搅在了一起,他马上就要用手雷干掉他不可。可眼下却只能带着人马死命的往杜言淳所在处冲杀过去。
  “瞄准了,要一枪毙命!”红巾军五六十米后的一个木栅栏上,孙涛两眼圆睁着望着在乱军中时隐时现的杜言淳,嘴边小声的对着身边另一个狙击手说道。
  他的胳膊被炮弹砸起的石块嘣伤了,不然的话他自己就一枪要了杜言淳的命,得一大功,又何须拉别人来。
  “啪——”清脆的枪响在两个狙击手耳边回响,接着就见不远处的杜言淳仰天一倒,倒在了身后一个清兵身上。
  惊慌的呼叫声立刻在清兵队群中响起,紧接着几名清兵就掩护着杜言淳没入了人群中,孙涛到最后也不知道杜言淳到底是死还是没有死。
  不过对于张世龙来说杜言淳现在死不死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杜言淳现在不在了,他是受伤还是毙命同样也不是清兵们知晓的。清兵们只知道自己的主官仰天一倒就再没动静了,使得本来还有一点次序可言的地堡城守军,瞬间乱了套子。
  面对军心士气全丧的清兵,张世龙举兵往前一杀,瞬间——前路变得畅通无阻,再也不复前一刻的艰难。
  孙全谋脸色难看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杜言淳,那一枪正中他左胸,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可眼下也是不可能就得活了。
  “放冷枪——”想到下午在江宁城里听到的败兵们的那些话,雨花台之战中不止一个将领突然间被飞来的子弹要了命,孙全谋瞬间就把之前的放冷箭、暗箭和眼前的一切联系了上。心中是一阵厌恶。
  作为一个武将,除了红巾军的外,中国军队里怕是没有人不恼恨这种卑鄙的行为的。可是他眼下却也不得不来考虑这种威胁,日后战场上是要多多注意了。
  地堡城失守,守兵大溃,两千清军只跑回了山顶四百多,余下的一千五百多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被他亲自拒之门外的。不然的话,救了五百多溃兵,也把红巾军同时放上了山,孙全谋当然不能这样干。
  “严加守备。炮台继续向山下轰击,打地堡城——”挥手让传令兵退下,孙全谋看着无知觉的杜言淳,脸色一片黯然。地堡城一夜丢失,使得他对日后的前景也不那么看好了。
  第二天。红巾军没有向天堡城发起进攻,而是转向江宁城发起了水陆总攻。梁纲当然知道在天堡城不在手的情况下打江宁城问题很大,所以他真正的打算并不是破城,而是准备用攻、诱并举的策略,一方面以炮火猛烈攻城,另一方面以‘己军劣势’诱使清军出城追击,然后全力剿灭。
  满清入关百五十年,除了郑成功当年的北伐外,江宁再没有受到过真正威胁,所以天堡城的战略地位还没有真实的战例来证明。梁纲打下地堡城,‘看’住了天堡城,然后掉转过头来打江宁,未必就没有可能。庆霖不会对此有太多的怀疑。而只要江宁城的守城清军被自己吃掉一部分,那日后再进攻天堡城时后背所受的威胁就自然减弱了。梁纲,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总攻开始后,红巾军水师营攻下关,第三营攻金川门,新兵一营一部攻朝阳门,预备营攻南门。
  四门齐攻,水陆齐发,声势相当浩大。只是,红巾军的攻势虽然迅猛,可守城清军的炮火也同样猛烈。而且庆霖根本就不被诱惑,不于出战,只是一味的凭借江宁城的有利地势据守。红巾军打了一上午并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自身死伤反倒是不小。
  梁纲自然不会再这样打下去,心中虽然不甘,可下午时候还是就收兵回营,退去不战。
  至此,进行了一上午的攻、诱并举策略宣告失败。
  梁纲不打江宁城了,主意就只能再度转到天堡城身上了。
  天堡城位于紫金山西峰上,距离后世的紫金山天文台的位置相去不远。该处地势险要,孙全谋的总兵力虽然还没自己的副将杜言淳多,之前只配了一千人,可那是因为山顶水源等有限,否则的话人数绝不会少。而且现在西峰山顶六千斤的重炮有十多门,万斤重炮也有四门,居高临下一直在向红巾军的地堡城轰击。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些大家伙送上山。
  拿下了这地方再打江宁城绝对是事半功倍。一旦攻占天堡城,那么江宁破城就指日可待了。
  既然庆霖不上当,那梁纲也就只能死磕天堡城了。以亲卫队和火枪营第二大队为先头,二三两营和新兵二营做后备,炮营主力不动用以配合余部戒备江宁清军,只动用臼炮分队。
  先头部队刚出动,就被天堡城守城清军给发现,之后立刻就用大炮轰击。小二十门大炮轰击,死攻猛打下红巾军伤亡必定惨重。无奈之下,詹世爵就命高琼带着亲卫营一队人和着火枪营二大队的一中队匍匐绕到山后前进。可是高琼到了紫金山后方,日子也不好过。清军在后山同样防守严密,虽然大炮没前山那么多,可是火枪、抬枪、滚木礌石和手雷等物资极丰富。在山顶清军的严密防守下,他这一部是同样不能前进半步。
  梁纲在后方听得消息后急的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他想拿下天堡城,可是亲卫营作为他的最精锐的直属力量他并不想让他们伤亡过大。
  红巾军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人手已经不缺,忠诚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凌驾在了根本实力之上。亲卫营和火枪营作对比,他宁愿是后者承担的伤亡更大一些。
  高琼当然不知道梁纲这个心理,下午时候他选择了一处险坡向山顶攀登,但到达紫金山西部山坡时,再次被清军发现,双方一阵枪林弹雨,直到了天晚后他部才到达天堡城东部开始和清军对峙。
  与此同时,詹世爵也带着队伍绕到了紫金山南面,攻打清军的右侧。两面夹击之下,天堡城的守军有些混乱。詹世爵乘势占领了一个小山头,并继续向天堡城挺进。
  夜战势不可免的到来了。
  枪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一波波的弹雨打向天堡城。红巾军火枪营二大队的火枪枪口冒出的火花在夜色中显得分为惹眼。
  “打,瞄准了给我打——”孙全谋却是根本顾不上那些火枪,他现在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与臼炮队的炮战之中。
  “杀啊——”城外震天的呼杀声又一次响起。
  参将叶林青扯着冒火的喉咙沙哑的向着孙全谋吼报道,“大人,逆匪又上来了。”这已经是红巾军入夜开战以来的第四次冲锋了,前三次冲锋两假一真,但被忽悠了的清兵根本无法分辨下面的进攻是真是假,三次还击都是全力以赴,结果打到现在个个都是身心疲惫不堪。特别是指挥作战的军官,他们的神经绷的更紧,歇斯底里的尖嚎声从不断绝,以叶林青为例,现在他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打下去——”
  与叶林青慌里慌张的吼报成反比,孙全谋的答案和指示是简洁明了。
  镇定的统帅,在最危急的情形下也依旧能给属下的士兵以镇定。孙全谋的表现果然让叶青林一凛,虽然不可能从根本上缓解他心底的压力,可是在这一瞬间叶青林神色明显的为之一定。
  “打,瞄准清兵打——”
  与主攻‘自己’的清军大炮完全不同,红巾军的臼炮队从来都是把杀伤天堡城守城清兵当做自己的第一要务来办,而轰击清军炮台的任务却是根本就不在他们今夜的作战计划当中。
  几枚霰弹再一次笼罩了天堡城的城南,无数个细小的小铁丸在飞溅中轻松地收割下城头守兵的一条条性命。然后臼炮分队成员迅速抬起几门臼炮向另外一方向转移,只隔了短短的片刻,三枚铁弹就从清军的炮口中飞涌而出,直射刚才臼炮射击的地点……
  时间在双方的激战中一点点过去,从前半夜一直鏖战到后半夜。攻城的红巾军是疲惫不堪,守城的清兵更是精疲力尽,仗打到这个份上,可以说双方都到了打不动的地步。如果说,两边的兵力投入都是如此的多,那么可以恭喜孙全谋,今夜他守住了天堡城。
  然而在火把烈烈焰火的照耀下,孙全谋的脸色却是无比的难堪与沮丧,因为他知道,山下的红巾军还有很多很多……
  轰轰轰——
  是开花弹的爆炸。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天堡城。接着,守城的清兵就听到了一阵阵令他们发自内心中感到颤抖的声音。
  “冲啊……杀啊……!”
  听——这声音,中气十足;
  看——这人数,有千人之众。
  红巾军的新军到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三章 江宁城破
  
  天堡城失守,江宁守城清军内心的感想不问可知。
  庆霖、李奉翰失魂落魄的望着城外天堡城方向,星星点光中他们的耳朵里清楚的听到远处传来的红巾军阵阵欢呼声,目光中充满了呆滞和不敢置信。尤其是后者,一夜白头,到第二天清早起来时原先一头的花发已然找不到半点的黑色。
  “打,对准富贵山,瞄准了给我打——”
  青白色的天空,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天边的启明星依旧遥挂不坠。但是趁着这日出前的一抹亮白,从天堡城上观察太平门内的清军富贵山炮台却是完全轻松无碍。梁纲收起了千里镜,立刻就对山头的炮台下达了全力轰击对面清军炮兵阵地的命令。同时间山下的炮营主力也集结待命,几十门重炮蓄势待发,只等着山上发出那头一炮了。
  “轰轰轰——”猛烈地炮击紧接着开始。
  天平门、富贵山、北极阁……清军应对天堡城当面的一应军事重地和制高点悉数被隆隆的炮火尽数笼盖在其中。
  富贵山。它是清军在江宁东北角最重要的一处防御阵地,在江宁城太平门的东侧,是紫金山西延支脉上的一座小山峰,隐然隆起于江宁城墙内侧,状如一口圆釜。
  富贵山的岩质为砾长石石英沙岩,山体呈灰白色。山上林木茂密,四季葱郁。登山四望,紫金山如屏立于其东,江宁城墙自山的东南角,游龙般地由南向北,再折向西蜿蜒。它的西侧是有着玄奘衣冠冢的小九华山。站在富贵山上将目光向西北穿越小九华与紫金山山间的隘口,便可见到波光粼粼,洲水相间的玄武湖。若转过身来南望,则可将繁华的江宁城区尽收眼底。
  富贵山整体高度虽然高不过才八十多米,但由于富贵山毗邻小九华山与紫金山山间的隘口,位居要冲。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的要地。南北朝时(西元500年),南齐名将崔慧景举兵反齐,曾率军于此攻城,因守军防范严密而不能破。那时,一个名叫万副儿的人献计:惟宜从钟山龙尾(即富贵山南麓)出其不意。崔慧景便依计遣一千军兵夜翻富贵山而破了城。后隋灭陈也是由此进的城。
  明朝在南京建国立都,朱元璋在修建南京城墙时,因感到富贵山的地势对于南京安全的重要性,所以便将这一带的城墙造得极为厚实。
  到了清朝眼下时候,单论城墙的防御度这里也依旧是江宁绝冠。
  再说了它这边正对应着天堡城与地堡城,天堡地堡两者的作用,其前者能截断红巾军南北路的联系,使之很难对江宁城形成正儿八经的合围;后者也可以防止红巾军将士接近太平门附近城墙墙根。配属上富贵山上面布置的六门六千斤重炮和两门最重的万斤重炮,梁纲若不打下天地两堡就着手攻打江宁城,红巾军牺牲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李奉翰已经几近绝望了,红巾军从雨花台到打下天堡城,只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而已,却又何曾知道,为了布置这些阵地,之前江宁守军花费去了多长时间吗?这两边太不成比例了。
  李奉翰不懂军事,他所有的判断只能基于他自己内心的猜想和了解。对于他而言,这个太不成比例的对比就是清军两军赤裸裸的战斗力差距。双方战力相差如此之大,这才是李奉翰感到绝望的真正原因。
  雨花台、天堡城等险要之地红巾军都一攻即克,那他们准备齐全之后对江宁城发起攻击,岂不是也一样会一攻即克?
  无尽的恐惧笼罩在李奉翰的内心,一夜白头,等到天亮时分的炮击声惊醒他,思维呆滞下,李奉翰已然想到了破城后的守节和慷慨赴死了。
  清军的另一大员庆霖却是完全不相同。面对红巾军的进攻,庆霖一边紧急调镇江方向的詹殿擢部火速进兵江宁增援,另一边布置人马着手在一座座瓮城后面的江宁城区大街小巷间修筑围墙和工事。
  城破了还有巷战,庆霖死心在江宁,自然不怕拼个玉石俱焚。在太平门炮声轰隆之中,好几万被清军强行从家中抽拉出来的江宁城壮丁,已经分成一队队的工队在清兵的督促和监视下,不得不卖力的修筑起城内的工事来。
  对江宁的前景,庆霖远比李奉翰有信心,虽然他也不认为自己就能守住城墙,城外红巾军两天来的表现已经让他对江宁城坚固高大的城墙失去了必要的信心,可是庆霖他把很大的一部分本钱压在了巷战上。
  巷战之中,红巾军将很难发挥他们的重火力优势。在残酷的绞杀下,红巾军每向前前进一步就都需要付出血淋淋的惨重代价。
  如此情况下,梁纲会用他所有的本钱来拼江宁吗?
  庆霖以为,如果自己是梁纲,那就绝不会下死力血拼江宁。
  没了江宁城,红巾军只要实力仍在照样可以纵横天下。可要是红巾军在江宁血拼到底,使得精锐尽丧,那么,梁纲他就是夺取了江宁城又有何用?清军的下一波进攻他还能支撑的下吗?
  不知不觉间,庆霖的脑中已经出现了,‘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一颇先进的军事理念。如果梁纲知道此时庆霖的心中所想,脑袋里肯定是会当机的。
  “地道挖的怎么样了?”山下军中,梁纲看着脚下的隧道口有如一间房子那样开阔,里面黑咕隆咚的,隐约还可以看到火把的亮光。
  “将军,最多到明天下午,肯定能挖到城墙底下去。”新兵一营营长柳衡言保证着向梁纲说道。
  “那好!明天下午完事,晚上咱们就发起进攻。”
  “好”是说给柳衡言的,下面的话,梁纲就是说给身后所有众将的。两天的攻杀下来,红巾军虽然连战连克,可是大军上下也都有了一些疲惫感,尤其要注意的是,军中所有的主战编制队伍,除了骑兵营、侦察队外余下的都已经在战场上练过了。伤亡了一些,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当然,也另有其余原因。就是此时脚下的地道。江宁城城墙虽然已经不那么可靠了,但是红巾军要想凭火力人力攻下这道防线,也还是需要填进去些性命的。如此倒不如往后推一天时间,在给部队休整的同时,也把地道挖好,填上几万斤的火药,到时候万事俱备就燃了火绳,一举爆开太平门城墙,大军接下再齐齐杀进城去。
  梁纲的法子还是不错的。隆隆的炮声很好的掩盖了地下地道的挖掘声,而从下面掏出的泥土也被红巾军一袋袋的堆在了天平门外,从城头上看下,红巾军就像是在修筑一座小城一样,完全遮掩住了他们在地下的动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清晨到中午,从中午再到黄昏,接着是晚上,太平门外的炮声从没有消失,不是天堡城就是山下的炮营,反正整个天平门周边,人的耳朵是根本就无法听到地底下传来的隐隐声响的。
  时间直到一天后的下午,天平门外的这座小土城再也不一袋袋泥土的加筑加垒了,而是转过来将一大木箱一大木箱的火药运进地道尽头……
  夜晚。
  柳衡言亲自动手,最后一遍检查了导火绳线。
  攻城部队带着云梯也各自进入到了城外的预备阵地。
  “点火。”梁纲一声令下。导火绳立刻被人点燃,火花一闪一闪,向地道内迅速烧去。
  上万红巾军将士伏在地上,纷纷屏住呼吸,捂住耳朵,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刻的到来。
  猛然间,黑夜中的江宁城霹雳般的一声巨响,富贵山正面城垣尘腾雾起,颓然间就倒下了一道七八丈宽的大口子。江宁城这一块城墙修筑的确实是坚固,梁纲足足塞进去了十大箱子的火药,五万斤之巨,却也只能掀开了这么一点距离。
  在城墙背面宿营的守城清军惊叫着从军帐中爬起,除去一起被砸死、震死的那些倒霉蛋外,余下的天平门两千来守兵也是四下里混乱不休。
  号角吹响,战鼓长鸣。
  陈虎、张世龙等人从阵地上一跃而起,大喊一声,第一批以一营、二营为主力的攻城部队就凶猛地冲向城墙缺口。
  “轰轰轰——”
  之前有所减弱的炮击瞬间恢复到了最猛烈的巅峰,高峰上下,七八十门大炮隆隆不断的把一枚枚铁弹和霰弹送进城去。
  红巾军大兵四起,扑杀到城下,或去爬城墙的缺口,或是用云梯搭城。反正现在天平门的守城清军已经乱了套子,根本就无力组织起一场坚定的反击,更不可能来阻挡他们爬上城头。
  “杀啊——冲啊——”
  震天的呼杀声响彻全城。
  庆霖来不及穿戴好,就着(zhuo)着中衣冲出了卧房,望向天平门方向,炮火震天,杀声呼啸,毛骨悚然间一股彻骨的凉意从庆霖脊椎末端直冲上他脑海,连带他的心也变得冰凉冰凉的。
  黑夜,这可是黑夜啊。那些城内的防御工事,黑天瞎火的,猝然之下惊慌失措的兵丁如何能最好的去利用?怕是意志只要稍微的一动摇,连带的就是一连串的溃败。
  “集兵,集兵!随我增援天平门——”
  按下心中不好的预感,庆霖大声的吼叫着,发布着命令。
  “轰隆……”太平门瓮城城门被重重的撞倒在地。一队红巾军蜂拥而入,飞一样向着太平门城门洞跑去,他们要和城外的一队红巾军一起,尽最大努力最早的将这一重要通道打通。
  两天前,被红巾军攻势吓坏了的清军,在庆霖的调度下连夜用土石沙袋堵死了外城墙十八门除了水门以外的所有城门洞,眼下这太平门也是一样。
  “杀啊——”挥扬着手中的大刀,陈虎当先冲入了内城!
  “哗啦啦——”一群手提着重盾的第一营精锐也快速涌上,转瞬间便在先锋队前面前布下了一层厚厚的盾墙。
  而张世龙则在指挥着第二营兵马迅速向城墙两侧扩展地盘。
  瓮城破后,清军也稍微的还回了些劲,尤其是狼山镇总兵蔡攀龙率部赶到后。原本溃散的千多太平门守军在他的血刀督战下迅速向着涌入的红巾军反杀过来。箭矢、枪弹、手雷甚至是炮击,数不清的打击也瞬间跟着压到。
  “杀——”陈虎立刻站了出来,不避枪箭,手提大刀厚盾起身就向着前方的清军兵锋迎杀了上去,对准第一个来人就是狠狠地一击。一挡一劈,刀盾齐挥,瞬间就将当面避之不及的清兵砍翻在地。
  “杀,给我使劲的朝里杀!”拨开清兵的尸身,陈虎在度跃前时,身后的红巾军一营蜂拥而至,和迎来的清军重重的撞到了一块。
  蔡攀龙是清军有名的悍将,福建同安人,自行伍以来屡迁至福建澎湖右营游击。乾隆五十一年台湾林爽文起义时,蔡攀龙力战巨功,被清廷授予强胜巴图鲁名号,现时的孙全谋那时候就是他麾下的一员将领。
  后提任福建水师提督,台湾事平,图形紫光阁,列前二十功臣,乾隆亲自为赞,许为台湾战将中巨擘。可惜,和台湾总兵柴大纪一样,不知道怎的恶了福康安,被进谗言以致使左迁江南狼山镇总兵一直到今。不过还算幸运的是,他没有和柴大纪一样做了福康安手下的冤死鬼,子孙儿女更没有被发配伊犁为奴。
  “杀,杀——把他们给压回去!”察觉到形势不妙的蔡攀龙脸色凛然,横眉怒目中大喝不止,频频驱兵上前。
  “现在才发力,晚了!”从人缝中看到疯狂冲涌的清兵,陈虎冷冷的发出了一声蔑视的轻笑。红巾军现都已经打到瓮城内了,又岂有让清军翻盘逃生的可能?要是那样的话,梁纲辛苦拉出来的红巾军精兵,一番功夫岂不就是全都做了白费?
  “军门,不行啊,弟兄们打不动啊。”一名浑身浴血的清兵都司悲声向着蔡攀龙哭诉,他手下的七百多人,这才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在前面躺下了一半还多。配合着登上城墙的火枪营兵,红巾军的进攻势头可谓是势不可挡,挡者披靡!【蔡攀龙加提督衔】蔡攀龙神色根本不变,只是把两眼一眯,一脸的冷肃煞气就让哭诉中的都司陡然一惊,“打不动也要打,你手下拼光了,你就自己投进去!”
  对庆霖这两日修筑的那些围墙、壁垒工事,蔡攀龙是根本不看在眼里。从古到今,历代的攻城战中还没有过攻方拿得下城墙,却消灭不了城中的守军的事情出现。
  城池一破,军心就完全动荡了,又是在黑夜,兵败如山倒,庆霖城内工事修筑的再完善也照样白搭。所以,眼下他必须顶住,死顶住!
  “轰轰轰——”
  “轰轰轰——”
  臼炮队上来了。养精蓄锐了两天之久的臼炮队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他们的臼炮就架在瓮城的城头,然后一颗颗的把霰弹打到清军防线的中后段——
  蔡攀龙脸色嗡的一下变得惨白,本来就趋于劣势的清军再受到这样猛烈地炮击,还如何抵挡得住?
  果然,在他脑中的念头刚刚闪过,前线的清兵就隐隐的发出了骚动。臼炮队再接再厉,当五颗二十斤重的开花弹落进前线清军当中时后,整个六七百人的清军前部哗啦一下倒下了四分之一。或是被当场震死炸伤,或是被轰鸣的巨响声炸懵炸惊,反正是完了。剩下的人再红巾军刀锋落下之前,谁也挡不住的从前面落跑下来。不仅把毫无防备的后背让给了红巾军,害怕蔡攀龙亲率赶上的队伍给暂时堵住了。
  是时,几颗二十斤重的炮弹再一次落下。
  江宁城内瞬间又多出了几个二三尺深一两丈宽的大坑,同时也多出了几堆相对应的碎肉。
  在庆霖率兵赶到之前,红巾军兵锋锐势,清兵每每不可挡。而当庆霖亲率的大军赶到,红巾军这边也已经有大队的后续人马涌入城中,而且城内围墙壁垒这一情况也被陈虎通报给了梁纲。
  得知了消息的梁纲迅速调整了臼炮配属,集结了军中所有的臼炮部署到了攻城部队前锋。一颗颗炮弹不断地落进清兵的队群中,每一颗都要清兵用鲜血淋淋的伤亡去抵挡。
  庆霖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得不看着自己兵马不断地后退,而红巾军不断地向城内前进。
  “大人,撤吧。撤进满城,我军还有一搏之力,不然的话就真的全部溃散了……”蔡攀龙苦声向着庆霖进言道。
  ps:富贵山原先名为龙山或龙厂山。明初,朱元璋在完成了南京浩大的城垣工程之后,曾率太子及文武百官来这巡视,因发现此山正对皇宫,便不无得意地说:此乃龙头也,实为富贵之地。皇帝金口玉言一出,龙厂山也就成了富贵山。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四章 虎踞龙盘今胜昔
  
  清军退入满城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庆霖这两天来虽在城中修筑了不少的围墙壁垒,可却没有往满城上面按添一门大炮,满城现在还完全是冷兵器时代的防备,又如何能抵挡得了红巾军的进攻?
  “进攻,立刻强攻满城,一拨打不下立刻撤下,换另一拨再上——”
  宜将剩勇追穷寇,梁纲不会给清军半点安心喘气的机会,兵马杀到满城之下后,立刻就下令朝里进攻。同时派人传令太平门,加紧那儿的土石沙袋搬运速度,最快的打通城门洞,然后重炮火速运抵城中,对满城展开轰击。
  满城内仅剩的一些旗民都被庆霖拉上了城头。红巾军逼近江宁城之前,满城里面就已经是风雨汇集,各种消息传往不断,其中荆州满城的血案尤为惹人注目,不知道吓破了多少江宁旗人的胆。等到梁纲水师营同富成部清军水师主力正式交手之后,大批的旗民和江宁城内的富绅官宦世族就纷纷逃出城去。或南,或北,或东,反正是除了西边外,余下三个方向都是他们的逃亡路线。
  现在的江宁满城,居民只剩下了五千人不到,都是真正的下层旗民,之前就是在满城里面也是属于最低等的存在。
  这批人之所以还敢留在满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荆州满城的血案里并没有涉及到他们这样的下层底层存在。可是这些人也清楚,如果说之前的红巾军不会怎么着自己这样的底层旗人,可要是自己参与了抵抗,那么等到红巾军进城之后,自己就绝对是没有活命。
  心中这里想着,千把旗人壮丁甚至是一些被强拉出来的妇女虽然是‘登城助守’,可是他们不予杀敌不说,就是搬运个石头、砖瓦都是慢吞吞的。
  民族,很重要,可是和自己的小命相比,这群最底层的旗人选择的都是后者。
  激昂的战鼓声从未断绝,第一批攻城部队退下,第二批生力军又紧跟着潮水样涌向满城,一张张云梯竖起来,一批批英勇的红巾军将士登城……
  血染满城。
  这一梯队又退了下来。
  战鼓擂得更响,第三批梯队再一次开始了强攻。“轰轰轰——”暂时得不到重炮的支援,梁纲就再一次集结了臼炮,在炮火的掩护下,红巾军奋勇登先——
  又一梯队在南向阳的率领下强攻上去。
  一架架云梯更密集地竖起,死亡枕藉的清兵终于坚持不住,纷纷后退溃去,红巾军的赤红大旗第一次插上了江宁满城城头。
  蔡攀龙战死,庆霖拔剑自刎。
  两江总督府。
  李奉翰已经在城破那一刻自尽守节了。梁纲看着他还有余温的尸体心中略有些感慨,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满清朝廷还没有完全烂掉样,高级别的官员、将领心底还都有那么一份气节在,这可比六十多年后二次鸦片战争时期的后辈表现得强多了。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的清朝官员,无论满汉蒙,都还像点样,以后是越来越不行了。
  “禀将军,我军已经肃清外城残敌……”
  “禀将军,我军已经肃清内城残敌……”
  “禀将军,我军已经肃清满城残敌……”
  两个时辰间,陆续有传令兵向到梁纲这里禀报军事进展。不出意外,红巾军果然顺利清剿了江宁城内里里外外的所有残敌,并还在外城的聚宝门附近击毙了江宁布政使黄恩奎,城内满清大员只走脱了浙江提督詹殿擢一人。他也是才到江宁城一天半而已,来时带了七千多人,走时却只剩下了数十亲兵坠城跟随。
  庆霖下令堵塞外城所有的城门洞,固然是给了红巾军进城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可在一定程度上也断绝了清兵自己的退路。今夜红巾军破城,江宁城内清军兵力雄厚,如果纷纷殊死反击未尝没有拼死一搏之力,可是清军挨了两天的炮,之前的连连败仗下让他们普遍士气低落,在城破之后清兵们的心理防线更是顿然倒塌,而且底层的清兵也都知道红巾军从不擅杀俘虏,投降了也能活一条命,所以军心涣散,以致使全城两万余兵马根本无法凝聚成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来使用。
  梁纲从太平门杀入,除了面对蔡攀龙、庆霖这一股主要力量抗拒外,剩下的就是下关一带的詹殿擢的浙江兵,而余下各门各部的清军则还都没来得及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就被四面出击的红巾军分割包围起来。
  张世龙一手打炮,一手招降,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在满城红巾军鏖战正烈的时候就已经收罗起了四五千清军降兵。
  等到詹殿擢带亲兵坠城逃跑,满城破灭,全江宁城的残存清兵更是没了主心骨,又怎会有力抗拒红巾军的攻击?
  现在天色已经发亮,可以确定等到天色完全大亮放白的时候,整座江宁城更定已经牢牢地掌握在梁纲的手中。
  “发布浩谕,我红巾军从不扰民,更无奸淫掳掠,滥杀无辜。无论是何官何兵,谁敢有犯着,皆将立斩勿赦。”
  梁纲可以想象得到,满清官府会怎样的来诬陷红巾军,不把全天下最脏最黑的污水泼满红巾军全身,他们是不会罢手的。所以,对江宁城的百姓而言,红巾军现在必要的声明还是需要的。虽然梁纲也相信,红巾军往日的作风肯定也会有部分传入江宁。
  但是相比较满清官府,那些传言的可信度,能不能让全江宁城的百姓相信,梁纲是没有半点把握的。
  日久见人心,现在一份声明,只是为了先安住江宁城百姓的心,给他们一些慰藉,然后再用事实来说话,来证明……
  “将军是不打算走了?”
  一份份的文书告示从梁纲大帐发向江宁城和红巾军。那些个在湖北就开始跟着梁纲转战千里的红巾军将士明显从中察觉到了一二分与往日的不同和差异。
  之前红巾军打下的武昌、南昌、安庆等地可从没这样做过,这些个文书告示,其所规定的方方面面已经是远远超出了‘歇脚地’这个定位。除非梁纲是打算把江宁城据为己有,否则的话绝不可能下达如此详尽的规矩、法则。
  两江总督府。
  签押房内,一大群秀才、举人正在埋头抄写着文告,在他们笔下,一张张的内容相同的文书告示火速出炉,再经彭泰之手,把梁纲的那颗将军印往上一盖。接着便被等候的亲卫营迅速送出门去,不多久这些文书告示就会一张张的贴满整个江宁城。
  梁纲有些头疼的收起了眼前的《大清律例》,这法律虽然是每个势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所必需定下的条律,但也太费脑子了。他才看了二十多页,脑子里就乱嗡嗡的一团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术业有专攻,还是交给那些个师爷(刑名)去办吧,这东西……”摇了摇头,梁纲无奈的作罢。今后他最多是把自己的意思清楚的表达出来,然后让那些刑名师爷结合好历朝历代的法律条文后,综合着搞出来一套红巾军自己的律法来。而至于自己亲自上阵,那还是免了吧。
  从湖北打到江宁,沿途几千里,红巾军不知道攻破了多少个县城州府,那些个当官的或死或跑,真正投降的没有几个。可是大小衙门里的钱粮师爷、刑名师爷却是被拿获了颇多。现在的红巾军中,如果单以账房上的能力来论,王子元的水平早就排不上名次了。以文人的水平来论,王邵谊、彭泰更是靠不上谱。
  红巾军现在军中的“人才”数量极多,不管是强行掳掠来的,还是自愿投效来的,反正他们都是红巾军的人了。你性格再倔,除非自己自杀了事,否则的话再不愿效力你也待老老实实的教学授课。
  人才之中,与正经的文人相比,那些被拿的师爷品格上面明显就有些不堪了。他们为人识时务的很,很快就被充斥到了王子元和陈明堂的手下,作为辎重营的会计和法务处的法官。
  而后者,就是现在梁纲编排自己这部法律的主要力量,和眼下这些文书告示上面条条框框的主代人。
  几骑快马差不多时间里赶到了两江总督府外,正是南向阳、黄三和姬延良三人。
  “见过将军!”
  入得大厅,三人对着中间高坐的梁纲就是一拜。陈虎、张世龙等人已经在厅堂中坐列。
  “骑兵营就先不要进城了。第三营和火枪营也迅速撤出去。我已经安排了罗进、冯景山和周浦和,你们六部先合兵东下,不给清兵喘气的机会,攻下仪征、金山,进兵瓜洲,然后兵分两路,南向阳、罗进、冯景山取镇江,姬延良、黄三、周浦和打扬州。”
  “我军立足江宁,那可不能单守一座孤零零的江宁城啊。这四边之地,都是咱们的地盘!”
  梁纲没想太过早的把自己立出来给清军当靶子,可是西面的消息传来,湖北清军已然放弃了对进入汉中的襄阳义军的进攻,转而调过头来火速向着自己这边追来。梁纲就知道,满清朝廷这是把自己看的比白莲教义军还重了。
  想想也是,自己进入了他们的钱粮税赋之地,威胁到了他们的钱袋子,满清又怎会舍弃自己不打,而转头去收拾大山里转悠的白莲义军?虽然汉中也是挺好的一块地方,且还割断了西南与陕甘的直接联系,但是两方孰重孰轻还依旧一目了然。
  既然清廷把自己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第一个剪除的目标放向了自己,那自己这边还有必要继续做‘低调’吗?甚至梁纲感觉着,大起义爆发以来他自己所认为‘低调’完全就是一个悖论。
  你一边拿着这刀架到别人脖子上,另一边还想让别人不看重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到另外一个拿刀砍他腿的小白身上,这可能吗?
  梁纲觉得明显是不可能的,现在清廷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不可能’。那么既然这样,自己何不就直接跳出来站到清廷对面,扛起那面造反的天下大旗?
  立足江宁,立足江宁,进安徽时还没那个念头的梁纲,在正式进军江苏时,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江宁,不,它接下来就会恢复自己原先的名字——南京。
  南京,这是个有特殊意义的城市。虽多次遭受兵燹之灾,可屡屡从瓦砾荒烟中重整繁华。且在中原被异族所占领,汉民族即将遭受灭顶之灾时,通常退守的汉民族都会选择南京作为休养生息,立志北伐之地。大明北伐成功就是一例;东晋、萧梁、刘宋也曾三番北伐,可惜都功败垂成。南宋初立,群臣皆议以建康为都以显匡复中原之图,可惜赵构无意北伐而定行在于杭州,但也迫于舆论仍定金陵为行都。
  可以说占领了南京,在一定程度上就有了资格同北京打擂台。划江而治,那是能坐南称王,与北方隔江对峙的。
  当然,现在的红巾军还远没那个相应的实力,但是占据了南京,并在接下的日子里保住它,那红巾军的声望将彻底的把白莲义军甩到沟沟里去。梁纲感觉着,有了这份影响力,陈广亮在东南的‘招兵买马’也能更上一层楼。
  自己似乎是走了天平军进军南京的那条路线!!!梁纲品思着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一念头,不仅摇头失笑。天平天国,洪秀全?自己就是再失败也不至于像老洪那么挫。
  自己有枪有炮,南京城内也有满城这样的封闭所在。把铸炮组、火枪组和火药组都迁移进去,算上在沿途来搜罗的那些聋哑人和在武昌、南昌、安庆以及现在的南京兵仗局、火药局俘虏的那些工匠……
  梁纲相信,只要给自己一年的时间,红巾军就将全然大变样!
  ps:清朝师爷最为兴盛,官场素有着“无幕不成衙”之说。师爷的分工也更见细密,分为书启、钱谷、征比、挂号、刑名等多种,各司其职。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五章 红巾军政府
  
  打进了南京城,之后干什么?
  称王称帝?!就像天平天国一样在南京建都立国??
  不,不,这念头在梁纲脑子里才冒出一秒钟就被他刹那间给掐灭了。他思想上有点洁癖,蛋大点的实力就称王呼帝,这样浮夸虚妄的事情他做不来!
  如果地盘再大点,称个元帅还可以,比如拿下了苏南之后。再如果占下了苏北、安徽和浙江一部,给南京打造成一个完整的防护圈,那时候再称王也未尝不可,反正现在是绝对不行,梁纲他拉不下这个脸。
  王邵谊提出的这个建议第一时间就被他驳了回去。
  只是,梁纲虽然不称王,但是将军府却是必须要建的。联想到以后的发展,在大军夺取北京之前,红巾军的政治中心将一直都放在南京。而作为梁纲的行辕所在,这里也必须有一处象征着他身份地位的建筑。
  现在的将军府,就是日后的元帅府,再日后的王宫、王庭。
  南京城里明朝的故宫,朱元璋建的。手下不少人都叫嚷着梁纲搬进明故宫,但梁纲却有他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明故宫可就是南京城的满城,朱元璋时期它自然是金碧辉煌,可是眼下却是面目全非。建文四年(1402年),朱棣攻破南京,建文帝出逃,马皇后在宫中自焚死。朱棣即位后虽仍居于南京皇宫中,却也同时下令以北平为行在,进行迁都。永乐十八年(1420年),北京宫殿建成,次年朱棣迁都北京,此后南京宫殿不再使用,但仍作为留都宫殿,委派皇族和内臣管理。崇祯十七年(1644年),福王朱由嵩在此即位,一度建立南明政权。那时的明故宫内大多殿宇已经坍毁无存,南京的太庙更是早已被焚毁,朱由嵩虽进行了一些修复工作,但也仅兴建了奉天门、慈禧殿等建筑。
  清灭南明后,改南京为江宁,将明皇城改为八旗驻防城也就是满城,在内设置了将军及都统二衙门。到了康熙年间,普陀山庙宇大兴,清廷又曾取明故宫的石料雕件以修建。到了眼下时节,早已经破烂不堪,无复往日胜景了。
  况且在梁纲的计划中,满城可是他作为兵工厂的所在地,自己这一住进去,里面还怎样放得下兵工厂?铸炮、火枪、火药三小组又该安放到何地?与住处相比,兵工厂的重要性明显高出n个层次。
  再说了,在梁纲看来这两江总督府就是挺好的,把家按在这里也足够了。最多是日后再进行扩建,但那也是日后要麻烦的事。
  家按到了这里,红巾军的后军、老营自然也要跟着进到南京,一系列的大事小事还有杂事、琐事瞬间在梁纲面前摊开、铺开。比如说建立行政体系,比如说安置老营的诸多家属妇孺,比如说招兵买马,比如说全军大整编,这些都需要时间和梁纲的亲自处理过问。
  抄家检地在南京城周边迅速进行着。所有的官田以及逃跑或是被抄查的那些富绅官宦家族的田地全部归为红巾军所有,这些田地就是梁纲安置老营和抚属红巾军将士的本钱,按照数目划分,全部发下去。
  不管现在民间是如何的反应,首先拉好自己人,这才是梁纲第一要做的。
  在抄家检地的同时,梁纲手下一波波的书记也再次被放了出去,同之前在安陆、汉阳府做的一样,他们也将作为一方父母官去治理红巾军在江南的第一片领地。
  南向阳他们的进攻十分顺利,大军东去,第二天就传来了攻克瓜州的好消息,而仅隔了又一天,扬州也落到了北路红巾军的手中。逃去了镇江的浙江提督詹殿擢同样不是南路姬延良等人的对手,镇江守军虚弱,只支撑了一天时间就被火枪营联手警备营攻陷,詹殿擢再次落荒而逃,乘了定海总兵李长庚的战船逃去了江阴。姬延良的骑兵营现在已经杀入了苏州府,兵锋直指吴县。
  诺大的一个江苏和浙北,眼下除了苏北的徐州、淮扬两镇兵马外,就只剩下淮安漕运总督和南河总督的五营督标了,这全部联合起来也才一万三四千人。在南向阳火速袭夺了扬州之后,苏北清兵根本不敢反袭,只得缩退到扬州北部的高邮一线防守,连通州(南通州)和海门厅都不要了。
  不要通州和海门厅的不仅是清军,梁纲也同样是如此。虽然南向阳派出了罗进、李熙率领的独立一营进军到两地,可是在发兵之前就已经告诉二人,只要大股清军来攻,就立刻西撤入扬州。
  红巾军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狼吞虎咽’一番吃下苏北,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错过了眼下这个机会,再进军苏北困难度就会增大无数倍。但是相比较有大江之隔的江北,梁纲还是把主要目标定到了江南。
  镇江、常州、苏州、太仓、松江,连同已占有的南京,五府一州(太仓州),这块地盘将是红巾军第一阶段的根基。然后等到全军大整编完,梁纲会迅速组织第二次南下和第一次西征。分别夺取浙北的嘉兴、湖州,和安徽的滁州、太平、宁国、池州等府地。
  嘉兴、湖州下面就是杭州,魁伦(闽浙总督)肯定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宝地的,所以想从杭州南下,梁纲就必须准备着打一场大战,这个是需要足够的底气的。
  而池州更西就是安庆,说实话安庆才是南京西侧最好的一处战略据点,红巾军无论是守备还是进攻,地理地势都极为有利。可惜,对红巾军而言,锋芒在背的闽浙相比较安徽更大,这第一场有组织的大战,物资、人力必须放在南方而不是清军据守的西侧安庆。
  在夺取南京之前,梁纲就想过接下去的问题,红巾军兵力不足,不可能全方位的展开进攻,那么到底是扩军之后的先整兵再进伐,还是先进伐再整兵?这个问题困扰了梁纲好几天。
  最后还是李盈盈一句无心的感叹提醒了他:苏杭天堂之境,万不要被兵祸给毁了才好啊……
  李盈盈的感慨只是放在了苏杭胜景上,是她少女时代就萌生在脑子里的诗意情怀的感叹,梁纲想的却是更远。苏南和整个浙江都是中国最繁华的地域,如果红巾军不加整军就一窝蜂的杀到浙北(嘉兴、湖州),怕是军纪问题无可避免的就会摆在他的面前。杀烧抢掠,到时候不但红巾军的声名被抹黑,还连带着浙北百姓受苦受累。那民间受到的伤害都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才能恢复,这些梁纲是不能容忍发生的。
  所以他下定决心,先整军再进伐。虽然因此失去了进军的速度和突然,增加了进军前途的难度,给了清军反应的一点时间,可是有得就有失,这是梁纲因‘获得’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红巾军向来都是一支精锐,他也不想在自己进南京的下一刻就立马毁掉了这个荣誉!
  红巾军的政府部门开始组建,没有投降来的大佬,梁纲能用的只有陈明堂和几个怕死投效的小官,以及手下的那些书记。不过这没关系,相比较清朝的官员,红巾军政府官员的‘素质’就不必要那么高了。
  来自后世的梁纲,从来不认为古代官员一人挑大梁的现象是合理的现象。所以他在安陆、汉阳时期就已经开始着手改动政府官员的编制,到了现在,红巾军在南京正式立足开始,那就更要彻底改变。而且红巾军千里征程,沿途搜罗来了那么多人才,也足够他调度的了。毕竟,他眼下需要顾着的这是巴掌大的一亩三分地,而不是全国或是整个江南。
  每一县,设立县政府、司法院、检察院、武装部各一。前者主理全县政务,通代之前的衙门职责。后者,主理全县法案判决,形同梁纲前世的法院。三者,对贪腐案件侦查及对公诉案件提起检控,审查批准逮捕、决定起诉并出席法庭支持公诉等职能,也形同前世的检察院。四者,主理全县军备和预备役兵员招收,职责同二十一世纪的县武装部一般无二。后三者都属于各自系统的垂直管辖,不归县政府辖下。
  说实话,梁纲对古代官员制度最有非议的一点就是判案。那一本本厚厚的律法,专业研究还不一定完全吃得透呢,当官的处理政务的同时还要进行断案,搞弄些冤假错案也就是在所难免的了,而且也没有一个强力监督……单靠一省几个御史,如何当事?
  到了清代,以眼下为例,一些县衙、府衙中,与其说是知县、知府在断案,倒不如说是他们的刑名师爷在断案,内幕实在是碍人眼。
  梁纲手下拿的有那么多的刑名师爷,现在就有的是本钱挥霍。每个县安置两个,充任司法院、检察院的院长。再加上每个府府一级的司法院、检察院。梁纲有信心,在拿下苏南后迅速恢复各县的司法稳定。
  武装部的职责就不多提了,这完全是为了招兵而设置的一个部门,当大局安定之后,这个部门是否还需要继续保持,就到时候再说了。
  剩下就是一个县政府,县长被分去了司法权之后,受到了检察院监察的同时,手头的权力依旧还要受到限制。首先,县政府下设立有警察局、财政局、文教局、农畜局、税务局和工商局。
  看名思意,这六个局的职务都非常的明显。
  警察局就是后世的公安局,负责全县的安定和案件侦破,相当于之前衙门里的三班衙役、巡检司和南监大牢的结合体,受政府和法院的联合领导。局长的地位差不多就是唐宋时候的县尉。
  财政局都是管钱袋子的,跟之前的县仓大使一样。不过这个财政局长不再是跟县仓大使一样,受县长随意摆布了。县长想要用钱,每一分每一厘都要在财政局记录的清清楚楚,留下字据。
  文教局自然就是文人教育了,之前满清官场的儒学教谕(正八品)、训导(正九品),也就相当于是文教局的正副局长了。
  农畜局,农业局和畜牧局的结合,江南重农轻畜,当然就是以农业当先了。可要是红巾军打到了西北,那些地方重畜轻农,这局里的重点就要随之发生改变。总之一句话,因地制宜,看情况而定。
  税务局,更是好理解。在文书布告上,梁纲对老百姓的解释就是——税课大使、河泊所官(掌收渔税)等职的综合体,掌管全县所有的农商课税事物。
  最后的工商局,与农畜局一样,也是一局两体,是工是商,还是工商并举这都是要看各自县里的具体情况而定。梁纲把交通筑路和水利兴修也全都归到了里面,在江南富庶之地,这个局的权柄是相当大的。
  其次就是,梁纲要在县级以下乡镇设立乡长、镇长,以及村长。这是不比清朝的什么‘图’、‘都’,等县级以下区域划分名称,那些瘪嘴的称呼在鄂西江北时期曾搞得梁纲头疼不已。【四十保二区十图、四十三保一区三十三图、四十六保四区九图等等的称呼,我看的都头疼,之前也没去介绍它。现在给大家说一下。清朝时期,民间自然也有乡镇称呼。里面乡的含义同现在变化不大,‘镇’的称呼含义变化就大了。省、府(州)、县、乡、保(甲、牌、图、镇、市、都、厢),可以说‘镇’的口头意义和现在的村差不多。而实际含义却是连村都不如,因为保,是作为一个户籍编制来论的,那同样的含义也就可以称‘镇’的,称‘图’的,称‘市’的,等等不一。】现在轮到他自己做主了,那就把保、甲、牌、图、镇、市、都、厢等称呼全部改成村,以二十一世纪他所熟悉的那一套来,县——乡(镇)——村划分。
  村长一级是当地人自己选,不归入政府部门,乡镇以及主官却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被纳入有品节范围内,而不再是像以前那样,以一个‘吏’来称呼。做了那个芝麻大小官,再混一辈子也只能在‘吏’字上打滚,永远称不上‘官’。现在乡长、镇长却是和二十一世纪的一样,干得好的也可以被升到城内六局甚至是县长的位子。
  这个改动应该是史无前例的,中国两千多年封建史,官吏二字前后相连无数年,却始终是天地之差,云泥之别。到今天才算是第一次从根本上被出动他们之间的界线。
  县政府下属的六个局,虽都归于县长辖下,可是瓜分了县长相当一部分的权力却是必不可免的。梁纲这样做,并且在县级以上的府级以及以后会出现的省级也继续这样施行,为的就是分权、散权。
  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腐败。连新中国刚建立不久,思想那么过硬的时期都会出现刘青山、张子善这样的高官腐败案件,那梁纲还有必要对官员的个人操守持报以希望吗?
  虽然能高薪养廉,但是分散他们的权力也是必须要的。
  红巾军政府的下属部门不会只有这六个,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还会有其他新的部门出现。甚至梁纲敢断定,这个时间要不多久。因为,别的都不说,单是吏部职责的空缺就是一大缺陷。
  只是现在红巾军地盘还小,还用不着铺那么大的摊子。
  六局局长和乡镇主官都要比县长低一级,法院、检察院院长也要比县长低半级,武装部则是看情况而定。毕竟以现在红巾军的编制来定论县级武装部的级别,明显是扯淡。军政府的级别定论已经是在为以后的天下制度定调子了,可是红巾军自己本身却还是很弱小,远没有发展到囊括天下的地步。
  如此增设县级直属部门,加之县级以下的乡镇一级主官,官员队伍的数字自然会急剧膨胀,梁纲现在还有些拿不准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在十几二十年后就要面对‘冗官冗费’这一令人无语且头疼的问题?
  不过他现在知道,自己这样做,尤其是在乡镇一级设立有级别行政主官,绝对有利于红巾军在苏南迅速站稳脚跟,建稳政权。
  司法院、检察院用刑名师爷,工商局、税务局、财政局用钱粮师爷,警察局用军中将士,尤其是那些原先做过捕快后投降红巾军的,有经验的。文教局用秀才、举人,这有可能的话就尽量从当地选拔,就是强行拉来按帽子也可以,只要不出人命就行。农畜局则是用师爷、文人充任,毕竟梁纲不可能直接让县长从各自县里选拔老农吧?
  他们种植经验是丰富,可是眼睛不宽,脑子不转,又如何做得了官?那些当局长的师爷、文人,只要还有一点机灵劲,就会知道在各自县里征用老农来给自己干活。
  总之,先设立的这六个县局,在一定程度上都能立刻展开行事,尽最快速度的将红巾军的根脚扎下苏南。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六章 整军南下,南下!
  
  滚雪球,又见滚雪球。
  红巾军大军南下北上,短短半个月内不但尽数完成了梁纲之前的预定计划,占尽了苏南之地,还无限制的扩充了自己实力。
  江苏,眼下这片地方可是漕帮最主要的根据地。现在梁纲占据苏南,运河为之断绝,沿线的这十几二十万帮众就全没了生活,可就全抓瞎了。
  更况且漕帮帮众本就以社会下层的民众水手为主,虽然帮内上层人物都是锦衣玉食的吃喝不尽,可下层底层却还是一样的穷苦。
  红巾军短短半个月内就能招收到一万多人来投,其中漕帮帮众给了极大地助力,占据了新兵总数的四成还要多。可谓是一大来源。
  六七千人,分群结队的来投,这绝对是一个相对震撼的数字,甚至在整编队伍时梁纲还特地为此下令,一定要把漕帮帮众打散分开了安插各营团。
  营团,团!红巾军中确实是出现了这一编制,在新一轮的整编中,三营一团,这种更大规模的编制代替了‘营’成为了红巾军在接下去一段时间中最高的军事建制。
  陈虎、张世龙、南向阳,主战一二三营当然升格为团。同时新兵一二营和警备营也也同时升格为团。柳衡言的新兵一营升级成了建制中的第四团,高燮的新兵二营升级为建制中的第五团,警备营人数编制变化不大,只是换了个警备团的名字。
  同时间炮营也变成了炮团,下辖两个营,每个营下辖两个大队,每个大队下辖两个中队,每一中队三个分队,每一分队下辖四个小队。
  一个炮兵小队为一门重炮炮位,也就是说:一个炮兵分队还依旧是四门炮,一个炮兵中队为十二门炮,炮兵大队为二十四门炮,炮营为四十八门炮,炮团为九十六门炮。
  红巾军现在的大炮还达不到这个数字,炮团下辖的两个炮营,无论是炮兵一营还是炮营二营,都是刚装备满一个大队。现在两个炮兵营都在等待铸炮组重新安稳了架势之后生产出的新炮,却也是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训练新的炮手。
  除了五个步兵团、一个警备团和一个不满编的炮团外,梁纲还升级了亲卫营,将之命名为近卫团,下辖了原先的亲卫营和火枪营以及骑兵营。人数虽然不多,但战斗力绝对强悍。其内新补充的兵力,非是受过伤的老兵就是童子军出来的新兵,无论是纪律性还是忠诚度都完全可以信得过。
  亲卫营以外就是独立营,罗进的独立一营依旧保持旧有的称号不变,只是编制中多加了一个步兵大队,如果等到炮兵和配属的后勤部队全部补充上,那么他这个独立营将达到两千人的规模。
  与此同时预备营也摇身一变成为了独立营序列中的又一员——独立二营,冯景山依旧任营长,规模编制与独立一营一样都是四大队编制,两千人规模。
  【独立营: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四个大队,各辖三百五十人。另配有炮兵中队、后勤中队、工兵中队和营长直属加强中队,以及侦察分队、卫生分队各一,共计两千人上下。】柏清华的侦察队升级为侦察营,辎重营升级为后勤部,王子元还接着担任后勤部部长。但是原先后军的守卫和守备队人员整齐编为辎重营新兵。他们的任务将是在完成旧有守卫任务的同时,还需要护送辎重运往前线,那一路上的迅速保护就全依靠自己自力更生了。为此杨新武一水儿四轮马车组成的运输队,梁纲都拨给了后勤部下辖。
  同时成立的还有军备部,部长就是有柳严辰担任,他将彻底退出炮兵的指挥,转入军火军备生产。炮团团长就是由贺图尧接任。
  王邵谊是红巾军政府的第一号大臣,梁纲几年来对他一直是很满意,虽然不认为他就能跟萧何、诸葛亮一样拥有多么超凡的政治才能,可是王邵谊在红巾军中磨练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主事治理地方的经验,可一样能控制得住场面,加之还有陈明堂等人给他打下手拾遗补缺,梁纲对地方治理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彭泰依旧跟在梁纲身边做他的参谋之事,同时干一样活的还有另外的八个人,这九个参谋都是红巾军征伐期间慢慢积累下的人才。梁纲就不信了,给自己十年时间,自己就捣弄不出来一个参谋部。
  只是红巾军现在规模还小,远用不到也没实力去组建这个!
  说到底,梁纲还需要组建一个军校,甚至是在民政方面也需要组建起一个培养官员的院校,可是这些都需要根基来积累,需要时间来聚集实力!
  新兵一营和二营一部分的教习、教员和教官被梁纲抽调出来重新组建了一个新兵训练大营,新招募来的一万多人都需要在这里分批接受训练。因为时间急促,所以只有半个月的训练时间,最多是让他们懂得一些军中基础的队列编队和军事条律,然后就迅速分配进各个营团。
  梁纲在江北,也就是在扬州部署了陈虎的第一团,他的任务就是防御,一直到梁纲从南边腾出手来后,才能轮到收拾北边的清军。
  第一团也是红巾军第一个整编出来的团级作战编制,梁纲调了新兵一二营四个大队混入第一团,加上一营剩余的老兵,这人数就已经接近两千了,然后梁纲从炮营调来了一批大炮和炮手,混合了一营原有的炮兵分队,组建起了一支拥有十八门重炮和十二门大小口径臼炮的炮兵大队,这样一来老兵的总人数就超过了两千三百人。混合了第一批三千多人的新兵,红巾军第一团在红巾军第一波攻势停下七天之后就新鲜出炉了。
  一团下辖三个整编营,齐七、陈霸、王五三人依次递补各自的营长。每个营编辖三个大队,在被剔除了炮兵分队的编制后,增加了后勤中队的人数和一个侦察分队、卫生分队,以及人数百人左右的工兵中队。营长的直属加强中队依旧是二百人,只是这二百人里不再含有营属炮兵分队和补给队了,而全部都是战兵。如此一个营的总兵力就达到了一千五百人左右。如果军备部的火炮产量上的去的话,日后梁纲会削减一部分营长直属中队的兵力,而另设出一个炮兵中队,这样的编制才是他脑子里认为的最理想化编制。
  三个整编营的兵力就达到了四千五百人,连上团属炮兵大队、后勤大队、工兵加强中队、侦察中队、卫生中队以及团长直属的警卫大队,那么一个整编团的兵力将无限接近五千七百人,稍微的多一下手就能达到六千人。
  以这样的兵力,野战中红巾军一个团完全可以击溃掉清军的一个镇。梁纲把第一团放在扬州,面对着苏北的一万多清军,守城压力不大。真的不大!
  在这一场大整编期间,唯一没有动的就是水师营,它自身的实力早已经超过了营这个规模。水师营,只不过是红巾军水师的一个称呼罢了,真要是该做团,水师团,那才叫听着别扭呢!
  事实上梁纲对于水师早有算计,赤红旗实力每增长一分,陈广亮的信报就会报告给梁纲一次,以红巾军现在的规模来看,水面力量完全汇合之后,已经是足够了。
  五个整编团,一个警备团,一个近卫团,一个炮团,两个独立营,以及辎重营和侦察营,外加一个新兵训练大营。
  红巾军陆地上四万部队,在费时将近一个月后终于完成了全部的整编,而这时距离红巾军第一波攻势结束也已经有半个月左右。(新兵又不是第一波攻势结束后才开始招募的,在战争之间就已经开始了,陆陆续续的进入新兵大营,然后又一部部的出去。时间上并没出错。)
  江南、江北的清军完全反映了过来,清廷的信报甚至都从北京发到了两广。一波又一波的部队在苏南南北和西侧三方开始集结,尤其是南面和西侧。
  广东、福建大部的绿营兵汇集到了浙江,同时湘黔战场上的清兵精锐也陆续撤出了湘黔战事前线而赶入了江西。非是四川、汉中和陕南还有大量的白莲义军在,怕是清王朝调集陕甘、四川精锐的御旨都已经下达好多天了。
  同时北方的清军也在集结,比如说北京、河北和东北的清军在火速南下,山东的清兵更是早早进入了江苏。
  与现在红巾军的兵力数量相比,清廷至少调集了近四倍于其的力量,南北西三面,至少十五万的大军铺天盖地的杀来。
  一封密信从南京城飞速送达到广东,苦心埋下东南的一个棋子,现在终于可以尽力发挥他的力量了。相比较之前赤红旗的动作,陈广亮接下去的举动才是真正的有力量。
  九月。整编完毕的第三团先一步开启了红巾军第二波攻势的由头,在水师营一部战船的配合下,溯江而上直杀入安徽太平府。
  新到任还不足半月的知府落荒而逃,其所组建的千余人的乡勇也是非死即降,完全没有给红巾军造成半点的麻烦。
  拿下了太平府,南向阳继续西进,同时开始着手组建第三团的附庸军,那些投降的乡勇全被他收进了附庸军中。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和州、无为州、芜湖、铜陵,直杀到池州才算是打了一场真正的硬仗。第三团伤亡了二百多人,连同死伤掉的四五百附庸军,他一共是全歼了清军三个营的池州守军,小两千人的战果。
  两千清军战死的不到一半,但是红巾军冲进城去时,冲锋路上杀掉了一批,最后纳入俘虏的只有七八百人。
  南向阳来时就得了梁纲的令,不必要死冲猛打安徽,第三团所需起到的作用只是南京城西面的一道屏障,是为了拖延清军西路军的进军速度,而不是阻挡西路军。
  梁纲所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一点他南下击溃清军南路军主力的时间。别看闽浙总督魁伦气势汹汹的领来了四五万兵马,可梁纲还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些都是什么样的兵啊,广东、福建、浙江的绿营,他们还有战斗力可言吗?
  十年前的林爽文大起义,东南绿营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就已经被台湾义军给拔下了,乾隆天南地北的调兵遣将才得以平定下台湾。梁纲是半点都不将这群清兵给看在眼里。
  以第二团为主力先头,第四团、第五团、近卫团一部,炮团主力,新兵一营,梁纲集结了自己手头一半的力量,打向了浙江。
  说起来两万对五万,梁纲还率先进攻,明显的是瞧不起人。可是梁纲就是有这个信心,即便他手下的这支部队新兵泰半,精锐甚稀,可梁纲还是有自信,一战破掉清军的南路军。
  嘉兴。
  趁着魁伦的大军才走到金华府,张世龙毫不客气的拔下了嘉兴,集中军中大炮于一处的炮火简直将嘉兴东城门炸成了废墟。
  两千人不到的守城清军在隆隆的炮火下瑟瑟发抖,当红巾军对嘉兴发起了全面攻城的时候,军心动摇士气尽丧的清军简直是一触即溃。
  这一战之下,第二团赫然捉到了上千人的俘虏,再除去逃跑的那几百人,真正战死在城中的清兵还不到他们全军总人数的五分之一。
  “富华之地,果然是不堪一击。”梁纲接到信报后冷冷一笑,就这样的清军,不要说是五万,就是再多上一倍又何妨?
  当下再令大军速行南下,连过苏州的时候都没进城去一坐。
  嘉兴处于长江三角洲杭嘉湖平原的腹心地带,是长江三角洲上极重要的城市之一。东临大海,南倚钱塘,北负太湖,西接天目,大运河纵贯境内,市城处于江、海、湖、河交会之位,扼太湖南走廊之咽喉,与苏杭两地相距均不到百公里,是何等的繁华富庶之地?尤其是在人间天堂苏杭之间,更惹人浮华联想。“鱼米之乡”、“衣被天下”的富足,又有“百工技艺与苏杭等”的繁华,文人雅兴气重,血性气却早就已经殒灭不知多久了。
  大军下嘉兴,根本没有来自民间的殊死抵抗,而只有一家又一家的俯首臣服。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七章 横扫千军如卷席(上)
  
  塘栖镇。杭州城北四十里处。
  一百零七门重炮笔直的指向对面清军,泛着铁青色金属色泽的炮管在秋日的阳光下幽幽闪光。集中了军中所有的重炮,梁纲毫无保留的投入进了这场即将开始的战斗。
  因为,对于击溃掉眼前的这支五万人清军,他充满了信心。
  红巾军大军在嘉兴集结之后,大军就沿着京杭大运河直下杭州,后勤部也趁好走水路来运输粮草物资,以定江号为首,外加八艘护卫船,这样的力量绝对能护卫粮草物资的安全,虽然战船上的所有重炮都已经被梁纲调进了炮队,可是单凭剩下的床弩火箭和直射短炮,也绝对能横趟运河直到杭州。
  时间是梁纲最大的敌人,红巾军落足南京才区区一月左右的时间,装备部根本无力提供足够的重炮来充斥各个整编营团。无奈之下,梁纲就只能把主意打到水师营身上,除西线的战船编队以外,其余的那些水师营战船上的重炮全部调出,以此来补充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各自的炮兵大队,而剩下的就全部补充进了炮团。
  眼下一团在北,三团在西,梁纲一门大炮都没留在南京,二团炮兵大队和炮团的全部重炮都被他待到了浙江,两者汇合圆满编制应该是一百一十四门重炮的数目,可因为炮团第二炮营短依旧缺了七门重炮,这数字也就下降到了现在的一百零七门。
  只是……有这么多重炮已经足够了,配合上军中的臼炮和直射短炮,再加上床弩火箭,梁纲有信心去用绝对的优势去压制住清军火力的反击,那样的话,他手中就算是只有一万兵力,也敢和眼前的五万清军硬碰硬。
  时间,时间,梁纲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红巾军立足南京,眼下清军的这第一波反击就是他最大的危机。只要能撑过去,度过去,那么他梁纲就是化蛇成龙,今后红巾军在苏南就是稳如泰山了。
  满城中梁纲已经集中了足够的铁匠去炼化生铁和打造枪管铁条,也集中了数百的聋哑人在铸炮组内部帮忙,更建立起了十多个枪管钻孔车间,其严格化的统一尺度标准的火枪生产流水线,每天都能产出六七十杆来,只要有时间,到下个月梁纲就能在全军各团中换装火枪大队,到明年就能换装火枪营……
  而且吃饱喝足穿暖睡好的聋哑人也很‘知恩图报’,铁模铸炮法下,他们这些低级学徒并不需要拥有太多的专业铸炮技能,只需要帮忙打打下手就可以将铸炮组的月产量往上翻上几番。
  只要有充足的铜铁,月产重炮一百门固然是办不到,可是生产出六七十门来却是完全有把握,更甚者达到八十门也未尝不无可能。
  两个月,只要两个月时间红巾军水陆各团营所缺的大炮或是需要更换的大炮就可以完全换装更新。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臼炮和直射短炮。红巾军现在不但需要相当数量的重炮,还需要大小口径型的臼炮和直射短炮,以作为整编团团属营一级建制的加强火力。
  梁纲现在已经开始在民间寻找会手语的人了,铸炮组中的那些聋哑人相互之间交流太困难了,不但是他们与正常人之间的交流,就连他们自己人之间的交流也是如此,完全鸡同鸭讲。而且还没几个认字识文的,就是柳严辰他们写字给他们(聋哑人)看也是不懂。
  梁纲一开始时还没有关注到这一点,连柳严辰等人也没有主意这方面,可是随着铸炮组聋哑人的愈见增多,这个问题就无可避免的被摆到了台面上来了。梁纲相信,自己只要找到会手语的人并教会了铸炮组的那些聋哑人和正常人师傅,在他们之间建立起相互间的沟通,那么铸炮组的效率跟定能进一步提高,甚至冲击月产重炮百门也不见得不可能。
  在中国,聋哑人间所用的手语是早就存在的。唐朝后的五代(公元907—960)时期,诗词作品中就有所出现。在冯延已的《昆仑奴》传中:“知郎君颖悟,必能默识,所以手语耳”。这是中国关于手语的最早的文字记载。
  可能这个手语还不能代表相同于后世的哑语,但到了北宋,苏轼在《怪石供》中提到聋人手语为“形语”:“海外有形语之国,口不能言,而相喻以形。其以形语也捷于口”。生动的显示了聋人手语的特点。
  到了清朝前的大明,嘉靖年间的贺时泰可谓是聋哑人中的传奇。他在一场大病过后双耳全聋,被当地县学革名。在封建社会里,被县学开除,就意味着通过科举而去做官的道路已经行不通了,这对于以追求做官为目的的读书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特别是贺时泰这样成绩每每名列前茅的人更该是如此。
  然而,厄运临头的贺时泰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读书并不全是为了做官,而是通过读书可以使人增长知识,培养人的高尚品德,为社会做一些有益的事,才不虚度一生。所以,他虽然被开除学籍,却并没有就此灰心丧气,而是仍然坚持刻苦自学,潜心研究学问。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贺时泰刻苦学习,知识愈来愈加丰富,慢慢地在地方上有了好名声。为了抵制那些歧视聋哑人的习惯势力,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别号“聋人”,并办了一所私塾,招收学生读书。他还潜心著述,先后写出了《思聪录》、《作师篇》、《人模样》等七小部著作。《人模样》一书,是专门研究人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德的书。该书是他高尚心灵的写照,大家都尊称他为“人模样先生”。
  贺时泰不仅教出了很多优秀学生,而且,他更把他的儿子贺逢圣教育、培养成了一个具有学门渊博和品德高尚的人。贺逢圣出生在明朝末期,为官期间是时到“木匠天才”明熹宗在位,宦官魏忠贤当权。贺逢圣不畏权势,和魏忠贤坚决斗争而名震一时。魏忠贤被处死以后,贺逢圣被提升为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可以说是当了宰相。
  梁纲完全有理由相信贺时泰编写的那些聋人哑语书籍,听陈诗讲述贺时泰和他儿子事迹的时候,可是把他稀罕的不得了,这样的人物全中国五千年历史上怕也只有他一个。《思聪录》、《作师篇》、《人模样》等七小部著作,他已经下令红巾军和暗营去找了。等找到了会手语的人之后,结合这些书籍,梁纲相信铸炮组实现内部沟通的日子不会远了。
  “将军,清军出动了——”
  一个四五丈高的大吊斗上,一名瞭望手挥舞着小旗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迅速报给了下面,然后传令兵立刻赶到了梁纲面前汇报。
  “出动了??!那也就是该死了!”微微的一笑,梁纲眼底充满了讽刺和森冷的杀意。杀气充盈下,连在他面前汇报的传令兵身子都隐隐的一缩。
  “主意他们的大炮,一有动静立刻回报。”梁纲说罢向着传令兵一挥手。他的这两万大军是右靠大运河排列的,后面大队的船只跟随也都在运河中,清军除非是直击大军本阵,否则绕后骚袭之类动作根本没用,也拌不住梁纲直指杭州的兵锋。
  “开炮——”清军进入本阵前三里范围,大队的清兵不断从正面发起了进攻,连红巾军的左翼也兜来了一大股人马。梁纲立即下令炮群开炮。
  看的出,魁伦是不断算跟直击打一场正规战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大军冲锋,反而把大炮拉在了后面。
  “禀将军,火枪营左移完毕。”
  “禀将军,臼炮队左移完毕。”
  “告诉贺图尧,再加五门直射短炮过去。”
  “是,将军!”
  东南的清军火器化装备相当不少,因为海防问题,和满清立国以来就一直存在的江南义军、反清组织等等,广东、福建的绿营火枪化都达到了百分之四十。
  可是与湖北清兵鸟枪、抬枪质量差劲的问题一样,东南清军的火器质量同样也是差劲无比。甚至他们的火药连湖北的都比不上,就因为江南气候潮湿,不经过颗粒化处理的粉末状黑火药便是放得再严密也难免会被湿气侵染。
  湖北清兵经过与梁纲的两三年拉战,在大起义爆发前就早已经全面改正了火药局和兵仗局生产,产出的大炮、火枪和火药质量相当的高。其周边深受影响的河南、四川、安徽三省也都差不多在同一时期进行了生产更新,四省落后于湖南和北京,却是全国范围内的第二批,其中武昌的兵仗局更是借着北京的东风一举越过了长沙兵仗局。甚至是江西,因为陈淮的原因也跟着进行了兵仗、火药两局的改进,成为了第三批省份中的头一位,可惜效果刚显现一点就被梁纲给摧毁了。
  可是江南、东南数省却是不同,江苏江宁兵仗局和火药局都维持着老样不动,那浙江、福建乃至广东便更是如此了。
  梁纲不把清军五万南路军放在眼里也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
  红巾军从鄂西打到了苏南,沿途湖北、安徽、江西三省的兵仗局、火药局师傅大半被聚到了梁纲手中,这其中尤其是在武昌的收获,可以说是对红巾军军备生产系统进行了相当一次的强补。接手湖广的明亮,如果真正了解了武昌兵仗局的作用,心头肯定会痛的流血。虽然三省兵仗、火药两局的师傅也跑出去了一些,可是到梁纲手中的这些人除去,那绝对是对三省兵工系统的一次摧毁性打击。
  清廷辛苦了好几年才改造成的工匠师傅,却被梁纲夺了去,生产红巾军对付清军自己的枪炮火药,未尝也不是一种讽刺。
  炮兵点燃了火绳。哧哧的火花闪亮——
  “轰轰轰——”
  “轰轰轰——”
  极短的片刻后,密集的炮声巨响持续不断的在战场上响亮。
  梁纲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以免耳膜受到伤害。一门大炮射击时的声音,还不算什么,可是一百零七门大炮不间断的轰击,这声音就实在是有些震撼了,就好像耳边不断地响起晴天霹雳一样。特别是今天梁纲的指挥地还往前移动了不少,就距离炮兵阵地不远。
  在隆隆的炮声中,一颗颗的霰弹呼啸出去。相比较开花弹来,这种炮弹的生产工艺更简单一些,同时爆破率也更高,几乎没有发现裂不开的哑弹的。而不像开花弹,以红巾军现在的工艺,几番小心的制作下也依旧会有两成左右的哑弹。
  一枚枚霰弹在天空散成了大片的弹雨,就像是盛夏突然降下的大雨雨滴,完全挡住了上空的太阳。在这一瞬间,正面战地前冲锋的清军突然感到天地间的光线都仿佛暗淡了下来。
  “盾牌,举盾牌——”
  凄厉的吼叫声从清军前锋部队中响起。
  “铛铛铛……”一连串脆响的金铁交鸣声中,夹杂的是凄厉的惨叫声和此起彼伏不曾断绝过的铁丸入肉声音。
  “噗噗噗……”
  “噗噗噗……”
  “噗噗噗……”
  无数沉闷的声音响成一片。
  被笼罩其中的清军士兵也跟着倒下了一大片。
  各色各样的惨叫声,在阵前同时间爆出,血色尸横的大地恍若是阴间的地狱一样。
  “将军有令,紧密观察清军炮队动静,到三里范围内,必报——”
  红巾军阵前炮声、惨叫声一片,阵中的吊斗瞭望手处却还是同之前一样。传令兵得了梁纲的命令,一边在下面大声吼叫着,另一边吊斗下的瞭望手用同样的旗语向上面的同伴传达着梁纲的命令。
  清军跟定还是要出动大炮的,相比较战斗力战斗意志薄弱的东南清兵,大炮对红巾军的威胁更大。它们是梁纲首要的铲除对象!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八章 横扫千军如卷席(下)
  
  重炮、臼炮、直射短炮、床弩火箭以及火枪,面对清军的全面冲锋,红巾军也使出了全身的本领来应对。战事直到进行到两刻多钟时,清军的大炮才开始了第一波的还击!
  两刻多钟的时间,清军足够将他们手中的大炮拉进射程范围内,虽然依旧是借着万军冲锋时荡起的尘烟来掩护。但战场上从不讲究手段如何,而只看效果。在魁伦的眼中,两刻多钟来被炸死、砸死的清兵虽然很多,可为了大炮作掩护,也是值得的。
  梁纲虽然在红巾军阵中设立了好几个吊斗做观察哨,但是对面场地里狼烟动地的尘烟飞腾,吊斗上的瞭望手虽然找到了一些清军大炮的身影,可也同样遗漏掉了不少。对这一点梁纲心理早就有所准备,所以清军大炮开始还击的时候他并不感觉吃惊。
  吊斗瞭望手定位清军大炮,信息极快的传到贺图尧手中,然后超过二十门的重炮调整了射击角度和方向,之后齐齐喷出了自己的怒火。
  二十多发霰弹覆盖轰击,主意将暴漏出的清军炮位瞬间干掉。清军炮队不聚集在一起还倒好了,要是聚集在了一块,那就是连窝端……
  两军的炮战无形中牵制了红巾军炮群相当一部分精力,所以继红巾军左翼的火枪营开始射击之后,大军的正面,臼炮、直射短炮、床弩火箭也很快加速到了自己的最快射速。
  梁纲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这场会战的第一阶段算是结束了,双方进入炮战,正面刀枪兵马上就要动手,这下面就该进入第二阶段了,也是到了拼真格的地步了。
  “命令张世龙,第二团做好迎战准备——”
  梁纲发出了一道命令。战场的正面,第二团作为南下两万红巾军中的第一精锐,当然要布置在最危险最关键的地方。
  没有火枪营在,第二阶段正面战场的白刃战就是此次会战红巾军最危险的一个地方。只要他们能支撑得住清军正面的冲锋,那么梁纲就可以稳稳地收割下一场胜利了。
  “嘭嘭——”
  与重炮、臼炮的响声不同,直射短炮的响声声音更加的低沉一些,相比下它更像是一根大爆竹的爆炸声。
  可是杀伤力却非同小可,一百五十步内威力远胜重炮霰弹,足以跟大口径臼炮的炮弹爆炸威力相媲美,而且面积更广。
  正面战场上,十几门直射短炮的轰击让冲锋到阵前的清兵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就是他们手中提着的盾牌也帮不了他们,在被炮口喷射出的铁丸击中之后,除非是近距离专门防止霰弹、火枪射击的重型厚盾,否则的话都是一个撕碎破裂的下场。
  “轰轰轰——”
  这是正正经经的火药包爆炸声,床弩火箭,在红巾军中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塘栖大战里它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红巾军主力阵前。
  锋利的刃芒在巨力的推动下足以把两三个人带着射穿,或是破开盾牌,然后再穿透人身。就是不连它们枪刃下呈锥状覆裹箭杆的十几斤火药,那威力和威慑力对于清兵来说也是极为可怕的。
  更别说两者结合后了。闪电雷鸣一样的射速简直是没人能躲的过去,之后的爆炸威力,冲击波更是能荡清三丈范围内的一切生命……
  鲜血、断碎的尸体和兵甲,以及重伤未死清兵的呻吟和惨叫,让红巾军正面战场完全化作了一片修罗地。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被白花花银子迷住了眼的清兵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一里外的弹幕中冲出,然后想着红巾军前沿阵线迅猛从来。
  清军毕竟是在进攻中,两军对垒,首先发起进攻的一方,士气总能高昂上一些。况且他们身后还有浙江大户们捐赠集起的数百万两白银。在赶赴塘栖镇之前,这五万清兵就早已经人人握得了二十两的犒赏银。
  清军有银子就能有士气,只要一想到杭州城里剩余的几百万两银子,在场的所有清兵们就人人勇气十足。
  “杀啊——”张世龙举起手中的长枪,高呼一声立即就引领着第二团五千余人杀上。
  正面战场,清红两军开始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白刃战。
  老式的铁质战甲穿在身上,让张世龙等中队长以上的所有红巾军将领明显与别于普通的红巾军。起义这么多天了,梁纲终于弄出了红巾军中区别官兵的标志。
  虽然那只是几套老式的铁甲,可对于军队建设正规化而言却是一步大大的向前。
  只是铁甲打造太过困难,从出湖北以来这么长时间了,梁纲储备的战甲也就只能装备一二三团所有中队长及其以上级别的将领,连近卫团都没有装备。
  “轰——”一支清军射出的火箭整个穿带了两名红巾军战士钉在了地上,箭杆上盘绕的火绳依旧在嗤嗤的燃放着亮花。两名红巾军战士上面的一位,口中吐着鲜血,两眼死死地盯着燃着的火绳,抬起手就要掐灭它却已经是不及。
  轰然的一声爆炸,让两个距离最近的红巾军战士尸体嘣成了一片肉末血雨。周边三个逃避不及的红巾军战士同样被爆炸力冲飞番了出去。
  “瞄准那个点,给我打掉它——”
  怒吼声响起,顺着红巾军战士裂开的通道,一架装了车轮的床弩被迅速挪移到了通道口,迎着差不多的方向的对准对面清军就是一箭射出。然后迅速拉动滑轮转动绞盘给床弩上弦。
  红巾军滑轮组技术保护的相当严密,一支没有透散出来。清军虽然在全国范围内都装备了床弩火箭和手雷,但是射速上的差距依旧没有同红巾军拉近。
  唯恐一发火箭不能解决问题,这架床弩迅速上好弓弦,接着点燃火箭引线射出了第二箭。
  这样的情形在战场上此起彼伏十分常见,清军床弩兵也不傻,他们知道自己射速上有问题,所以射出一箭之后多半会迅速转移方向,混在人群中到上好了下一根火箭之后再接着冒出来发射。
  所以,它们的危害性虽为巨大,可是想要解决却也不是挥挥手就能做到的。那需要长久的鏖战。
  “砰砰砰——”
  “砰砰砰——”
  左翼战场。五队列排布的火枪营在全力屠杀着冲上来的清兵,因为没有重炮群压制坐镇的原因,魁伦察觉后迅速改变了自己原先的设想,左翼清军不仅不比正面来的少,反而是更多。
  这种情况下,黄三不敢再用三队列排布,转而把火枪营人马排成了五队。在臼炮、直射短炮和床弩火箭的协助下,快速的屠杀起冲锋过来的清兵。
  “当——”一枚子弹打在了重型厚盾上,提盾的清兵闷哼一声,厚盾一晃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用身体顶着厚盾,他空出得双手在不住的颤抖。
  火枪子弹打不透重型厚盾,可是子弹的冲击力却丁点不会少的传在了清兵提盾的手臂上。一枪的冲击力他还可以顶得住,但第二枪手臂就已经发麻,第三枪、第四枪,直到刚才他两臂酸痛难忍终于是顶不住了。
  左翼战场上,在近距离环境下停止不动,那就是意味着死亡。清兵当然知道这个惯例,在他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个刀盾兵是因为此而死的。缓了一缓两臂,清兵双手再次提住厚盾就要再度冲上前,可是一蹲直射短炮已经瞄准了他,一道火焰从炮口喷出,无数个铁弹从炮口中喷射而出,在空中迅速扩大着自己的覆盖范围。
  至少有十五枚铁弹打在了盾牌上,没有丝毫的疑问,沉重的厚盾瞬间被铁弹撕碎,继而是重盾后面的人体……
  战场上伤亡是相互的,红巾军大量的杀伤这清兵自己当然也要承受着清兵的杀伤。
  炮战,正面战场上红巾军毫无疑问的压制住了清军,可是在左翼战线上,清军的大炮却始终在犀利的轰击着红巾军。
  万幸的是魁伦醒悟的不早,他是在把大量火炮投入到正面战线上后才发觉红巾军左翼战线并没有重炮掩护坐镇的。
  一枚枚的铁弹轰入红巾军阵列,在火枪营乃至是后面的第五团队列中趟出道道血痕。可是清军这样的杀伤并没有让红巾军左翼崩溃,因为相比较清军的声势,红巾军在正面占据的优势更大,甚至于就是在左翼战线,火枪营的屠杀下,清军的伤亡也要超过红巾军本身。
  大量装备了劣质鸟枪、抬枪的清兵表现实在是不堪,离得老远枪口对准火枪营就点燃了火绳。那个距离,火枪营手中的火枪打得到他们,他们手中的鸟枪、抬枪却是打不到红巾军的。
  己军占据着优势,红巾军左翼又怎会在清军的进攻下迅速崩溃?
  战事进行到一个时辰后,反倒是清军首先表现出了后继无力。特别是在红巾军火力绞杀最强盛的正面,第二团的防御作战已经隐隐转换成了进攻,同时第四团、独立一营在梁纲的命令下也已经进入了冲锋状态。
  “杀——”梁纲大声的吼叫着。第二团、第四团、独立一营迅猛向前出击。
  同时间重炮群向着清军方向进行延伸覆盖轰击。
  隆隆的炮声中,梁纲的双眼透过空间似乎已经看到了在向他招手的杭州城。清军正面战场上崩溃,就不信他们全军还能支撑的下?
  杭州城,我梁纲要定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九十九章 北路烽烟高
  
  扬州,地处江苏中部,长江下游北岸,江淮平原南端。为南向北之苏北门户,亦为北向南之克南京首战之地。
  梁纲把陈虎的第一团放在了这里,随后大军南下时独立二营冯景山部两千人也渡江抵入了扬州。
  旬月的镇压、占据,扬州早已经死死地握在了陈虎手中,第一团近六千将士刀口下的血不是白流的,那些个两淮盐商,一个个都被红巾军高高举起的血腥屠刀震破了胆,丝毫不敢向北边露去一分忠心,城中这些日子来至少有不下十家豪门富绅被满门抄灭。
  梁纲举半数兵马南下,散去西征的第三团,红巾军兵力明显剩余不多。江北的八千人,陈虎是守有余而攻取不足。尤其是在山东、河北以及北京的大股清军南下汇集淮安之后,就更是熄了欲动的念头,心中赞叹着梁纲眼光精准,老老实实的守起了扬州城。
  南通州和海门厅依旧处于弃守状态,陈虎虽在两地放了一个营的兵力守卫,但是是真守卫还是假守卫,对比一下临近高邮的瓦窑镇就一清二楚了。区区大运河边上的一个商镇,驻扎的却是冯景山的整个独立二营。
  镇一级城墙是整个大清朝最低一级的官制城墙,原本高不过两丈,长宽不出里许。可是在红巾军进驻之后,两丈高的城墙迅速被加固到了三丈有余,而且宽度也扩增了好多。加之镇子内部的布置,扬州烧制的土水泥三分之一的量都用到了这里。
  富纲是嘉庆元年三月份担任的漕运总督,南京城被攻克后,两江总督、江宁将军和江南提督等满清大员皆死,苏州紧接着被克,江苏巡抚也自尽而亡,偌大的一个两江猛然间竟找不到一个能节制徐州镇、淮扬镇的人物来。北京乾隆紧急下旨,命富纲兼任两江总督,调度苏北兵马遏制红巾军北上。
  最初一阵子的提心吊胆之后,富纲已经放开了心中的担忧,特别是听到江南传来的密报,说是红巾军全军大整编中,富纲心中就更是安稳了。他知道以红巾军现在在江北的兵力,是不可能主动对自己发起进攻的,他所在的淮安已经是稳如泰山了。
  可是这人危险一解,心思转然间就会生出相当大的变化来。知道陈虎短时间打不上自己的主意,富纲反倒生起了打陈虎主意的算盘来。
  尤其是在北方大队兵马南下抵达淮安的时候,他早就知道瓦窑镇里有两千红巾军驻守,心中痒痒的难以忍耐。在确定红巾军江南主力真的大军南下后,大手一挥,三万清军就滚滚潮涌一样冲向了瓦窑镇。
  瓦窑镇只是一个接着运河兴起的商镇,周边既没高山,也没有险陵,有的仅是一马平川的越野。唯一的凹凸点就是城北六七里处的一个小丘。就比平地高出个两三丈的样子,上面立着有一个土地庙。
  之所以用“个”而不是“座”,那是因为这个土地庙着实是太小了,不要说是人,就连大一点的野狗都难钻不进去。仅是一个牌坊式的小格子房。
  富纲用兵很有几分文人脾性——谨慎,虽然对城内的两千红巾军很瞧不上眼,但四下里的探哨依旧没有少派,安营扎寨之后四周更是部下了不少的阻碍、陷阱,甚至还专门围了一层低矮栅栏。
  这一切都被城头的冯景山看得清清楚楚,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冯景山淡淡的一笑,命令道:“传命给各大队大队长,一刻钟后营部集合。”在瓦窑镇也驻扎了这么多天,镇子里原有的一个巡检司早就被改造成了他的营部。
  “是,营长。”
  四个大队大队长不多时就全部赶到。
  冯景山看着他们,开了一个不太可笑的冷笑话,“清军有三万人,若是他们全部精力都盯上了咱们,那你我等能活到明年的机会可就不大了。”这个不冷的笑话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虽然第二独立营已经换做了一个加强中队的火枪兵,这要比第二团和独立一营都要早,整个红巾军编制中也就一团和三团以及独立二营现在进行了火枪兵部分换装。但是单凭城内的二百火枪兵,二百个刚刚编建的火枪兵,实在是很难长时间抵挡清军的进攻。尤其是黑夜,清军如果在黑夜里攻城,那么独立二营的火枪、大炮的威力将会被削弱到最低点。
  “富纲不可能把眼睛一直钉在咱们身上,南京的兵力或许会抽不开身,可是咱们后面还有第一团在。再怎么着也能牵制到一部分兵力。满清的几万北方大军,不可能仅仅死咬着咱们这个点不放。毕竟现在南京空虚,将军大军南下征战,现在是他们收复南京的最好机会。咱们只要能撑过最艰难的头几天,清军很可能就会把主力绕走……”冯景山顿了一顿,“咱们现在,需要应对的仅是清军的第一波强攻,顶过去这一波,等到北面清军的后续兵力赶到,富纲肯定会直捣扬州,咱们这毕竟只是一个先头站……”
  “但是”,语音一变,冯景山满脸冰霜的看着一帮属下,厉声说道:“富纲部清军虽然没有汇合上北京来的京营精锐,可到底也有三万大军,十五倍于我军的兵力,你们万不可小视!”独立二营到底只有两千兵,火力也只有那么一点,局势对他们还是极为严重的。想要顶过清军的第一波猛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营长。清军大军虽众,可我军也不是泥捏地。”一个大队长昂声说道。“那么多的土水泥都用了来,清军想吃掉咱们,我还想嘣掉他两颗门牙呢。”
  富纲扎下大营后,并没有趁着天色尚早就对瓦窑镇进行进攻,而是放出了大批的探哨,侦查、监视瓦窑镇四周的情况。大部队则一直安静的待在城北的大营之中,养精蓄锐,恢复体力。
  一直过了黄昏,清军这才有了新的动静。城上的中队长不敢大意,连忙使人告知了冯景山和大队长徐暲。匆忙赶到的二人,登上了城头马上就举起了千里镜镜。但是清军大营一是离得太远,二是多有太多的营帐阻隔,二人看的并不亲切。但也看得出,清军是在动员……
  冯景山不由得看了看眼下沟道纵横的城前防御工事,清兵大肆动员为的就是这个吗?现在他们似乎没有阻挠对方的力量啊,“等吧,看他们下步怎么做!”说着又向徐暲开口下令道:“命令部队最高警备。”
  就像一群土拨鼠一样,上万清军一直忙活到了午夜时候才告一段落。上半夜间,瓦窑镇内的红巾军并没有大的举动,唯一的一次“怒火”就是冯景山命人往城外发一枚照明弹。依靠着照明弹的闪光,人总算是摸清了清军的动静。他们是在填城前坑道。
  在照明弹熄灭的小段时间,城头的冯景山等人清楚地看到了一辆辆载满土袋的马车。有马车相助,也怪不得他们填坑进展速度飞快了!
  红巾军据守的城池,除了没在南京修筑大量的沟道暗堡之外,余下的外围城池都像瓦窑镇这般,对城外四门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这一点满清肯定很清楚,就想当初在荆门当阳那一战,眼下的红巾军虽然没有那么多的火枪、大炮在,可是工事修筑的却更加坚固。
  瓦窑镇外的防御工事修筑地是相当的完美。堑壕、石垒、圆堡等等一应俱全。单是水泥就费去了好几百袋。如果外面来地清军只有五千人左右地话,冯景山肯定会利用城下的工事同他们好好较量一下的。但是现在外面地清军是自己地十五倍之多,再抱着城外工事不放就是愚蠢了。
  不过还好,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将瓦窑镇城墙加高了一丈有余,又加宽了许多。都比得上一般地府城了,现在即便是放弃了城外阵地,那也是沟道纵横,清军想要发起大规模强攻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城外的沟壕填平,就像原先对付护城河一般。估计也正是因为如此,清军才会想到趁夜用马车快速运送土袋。
  即便是有了一定得心理准备,城头的冯景山等人依旧被清军的进度吓了一大跳,真的是太快了。才半夜时间北门外阵地,一二百米的沟壕防区就全都被填上了。除徐暲大队外独立二营有意个步兵大队被冯景山调到了北门,屯守于城墙内以作防备。
  与城头红巾军的惊疑一样,清军大营里也充满了震惊感,红巾军在北门外阵地的堑壕挖掘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镇子外一共是一百米长宽的防区。横道八条,纵道五条,斜曲小道无数。每一纵道都是深有六尺有余,面外一侧为斜坡,上下多有方便,面内一侧则为直壁,不填堑壕,下去了了上不来,其内还挖有凹槽,可以防备炮击。加上坐落各道堑壕间的碉堡,非是这次清军实力实在太盛,红巾军不得已退守城墙,清军非在阵前流尽血不可!
  “瓦窑镇贼首冯景山昔日亦为绿营将士,几年前与贼匪西路军大将南向阳一起投效梁逆,如今做到了一营之主。此背主贪生之贼,更为可恨。那位将军与我取此贼子首级。”
  堑壕区被填平了,那攻城战也就该开始了。富纲高坐清军帅帐内,看着帐下诸多总兵、副将一级的武官,自信满怀的问道。
  自己有三万大军,岂会荡不平区区一个瓦窑镇?
  “大帅,卑下愿往。”临清副将李绍祖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是顺天府大兴县人,乾隆五十四年己酉科武进士出身,以武进士授三等侍卫,出为山东武定营游击,现在累迁到临清协任副将之职。
  山东清军南下,他是第一个集兵赶入苏北的。对于李绍祖,富纲很有印象,甚至比对李绍祖的上司——曹州镇总兵,都要有印象。
  当即应允了李绍祖的请求。
  接了军令,李绍祖迅速赶回自己的部队,全军三千多人两刻钟不到就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召集来手下的都司、守备,李绍祖吩咐将部队里所有的带甲精锐集都结起来,组成了一支二百人左右的最有力量的先登精兵。
  嘉庆元年起,绿营兵大规模的装备铁甲,这在大清朝一百多年的历史中,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却也是被红巾军的火枪给逼的没办法了,要不然那真是不可能的事情。
  满清兴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在没有入主中原之前,最多也就十几二十万部队。其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他们的看家精锐——八旗铁骑。
  作为手里面的拳头部队,满清八旗自然是清军最主要战力,清军的一切军事部做都要符合八旗铁骑的需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用精锐骑兵冲垮敌阵,然后才有了步兵的冲锋陷阵。作为八旗精锐的附庸兵,无论是入关前的汉八旗还是入关后的绿营兵,他们似乎都没有太多的机会直面最危险的战事,更多时间只是做一个摇旗呐喊的帮手,一个收拾战场的清理工,最早的满清步兵干的也就是这个。就像梁纲前世看的无数电视电影一样,绿营兵仅仅是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印有“兵”字的军衣而已。
  从入关到坐稳江山,满清一支都没有给绿营兵大规模的装备铁甲,虽说一则是满清自己也没有太多的铁甲去给他们,二也是怕控制不住,受到汉人的反噬。所以在满清的历史中,“披甲人”一直是处于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地位。
  所以,若铁甲遍布于军中,那么这个词也就不会拥有现今这般高的地位了。
  在清廷里,自始至终全部都拥有战甲的队伍只有一支——八旗兵。
  因为出身地的原因,八旗兵大量使用的铠甲是绵甲,就是在坚厚的绵或绢的布料上镶嵌有铁片,并用铜钉固定的一钟铠甲。看上去,就像一件绵大衣一样。绵甲具有一定的防寒性,适合中国北方步骑兵使用,厚实的布料中密嵌着铁甲叶,对冷兵器和火器都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章 被炮弹捶打的城门楼
  
  江北绿营兵虽然开始配置战甲,可这战甲质量也决不可能同八旗兵相提并论的,不过是在硝磨过的皮子上缀上一层一寸方圆大小的铁片罢了,且还仅仅是在正面。
  如此战甲防范的仅仅是远远射来的子弹,而不是近战时的刀枪,所以铁片之间的针脚也不是太过紧密。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铁甲江北清兵也没有做到人手一件,毕竟这时间太短了。
  而且这战事从湘黔起义开始已经打了小两年了,原本只是湖南、贵州两省,牵扯到了湖北、四川、云南、广西四省,可现在白莲大起义爆发,却又牵扯到了陕西、河南、江西、安徽、江苏诸省,更被梁纲截断了漕运水路,如此影响下已经让原本就不宽松的清廷财政几乎到了马上崩溃的边缘。
  要知道至康熙朝以来,满清的财政赋税七成都来自南方诸省。今年清廷还算轻松地,上半年的银钱都已经解到了京中,可要是明年红巾军依旧屹立苏南,整个江南都要为之牵动,还如何解银子给北京?那时候才是满清的苦日子呢!
  而且乾隆调兵遣将平乱湘黔,十几万大军的军需粮秣都是由南方诸省负责的,一年的战事是掏干了湖北、湖南、贵州以及云南,现在四川的义军也气候已成,华中南以及西南诸省就是有心向北京解银子,怕也无力送出,极可能他们几省还要伸手向清廷要银子呢!
  这般情况下,要乾隆下死力气短时间内就打造出几万副铁甲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赶制出来的这四千副铁甲多是被富纲配置给了军中中层以上军官的亲兵。就好比李绍祖的临清协,他自己手下就有一百副带甲精兵,剩下的各都司、守备身边也有却是一些,凑合起来总人数就打到了二百多,聚集一处绝对算是一股拳头力量。
  身着铁甲就无需再拿重盾了,只需要手提一面轻盾,冲锋厮杀就足够防御的了。火枪射出的子弹虽然犀利,可是在穿透了轻盾之后,力量也不足以再透甲入体而出,即便是再穿透了战甲,只要不命中要害部位,这样的伤害也要不掉一名精兵的战斗力。
  李绍祖集结了队伍之后,很快清军就有了动静。
  在北城门楼休息的徐暲被手下叫了出来,两眼虽然看不到清军的动向,可是单用耳朵听用不着打照明弹,他就知道清军要动手了。马上命令道:“速去报告营长,传令全军集结。”
  “是。”手下的两个传令兵迅速跑下了城门楼。
  冯景山就在城门下的铺房休息,得知报告后迅速带人登上了城门。
  一枚照明弹适时的升起,炙亮白蓝色光芒照耀城前,清军即将进行的动作被城上诸人看的一清二楚。
  “传令炮兵中队,预备。”冯景山当然不会白等着清军准备好了来攻打,立刻传令城内的炮兵中队以及北城墙上的左右角楼,然后第三次打出了照明弹。左右角楼里的炮队瞭望员趁得这一段光亮迅速预测清军的距离,然后将数据传到下面城中的炮兵阵地,各炮组再根据数据自行调整自己的射击角度。“轰轰轰——”就在清军准备齐全陆续就位的时候,城头红巾军首先轰出了大炮。
  清军大营内。
  “弟兄们,都听仔细了。”一名身披铁甲的绿营千总用刀鞘敲了敲身前大炮地挡板,“铛铛”声马上传了出来。
  道:“这玩意都是铁地。咱们这队上战场后,不管逆匪的大炮打不打来,你们就老老实实的躲在这个后面。虽然速度会慢了一点,可照样能往前推。别逞能找死,被大炮炸中一下,尸体就是你爹娘来了也认不出你来。”那千总手中还提着一个重盾,看得出他确确实实是保命第一。“保命要紧,都机灵一点!”最后吼一声:“记清了,两里路,推着这东西走过两里之后,就马上退下来。那接下的活儿就是炮队的,不管咱们的事。这一阵活下来地人每人都给你们记上一功,死了地一人两份烧埋银子。”
  “临走一碗壮行酒,我于庆林敬兄弟们一碗。”千总真的一点都不想接这个差事,可是没办法,上面挑中了他们这个营,连营都司都上阵去了,自己这个小小千总还有什么可说话的?摆了摆手,早就等在一旁地十几名清兵一人托着一张放满酒碗地木盘走进了这队清兵当中。先让于庆林取了一碗酒,然后散进了他身前地那群清兵中间。
  “干了!”
  “干了……干!”
  “炮兵,炮兵,给老子敲掉那群王八蛋。”
  清军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好,进攻没开始前先来一阵炮击,原先红巾军的招数现在反倒是富纲用占了先手。
  几十门大炮冒着城头的炮火被推到了射程距离前,黑夜之中为了安全,清军没用马匹拉炮,而是全靠人力将这些重炮一门门的推到阵前。反正他们人多吗!
  冯景山心头大恨,清军的第一轮炮都是瞄准了城门楼来轰,虽然黑夜让清军本就不高的命中率更加的低下,可他们的数量多,远远超过瓦窑镇内独立二营的十二门重炮,第一轮下来就有三炮命中了城门楼。
  也幸亏扩建城墙的时候,冯景山将原先的一层木质结构的城门楼拆掉了,新筑了一座两层的土水泥碉堡,以用作战时的北城门指挥地。
  碉堡与北城墙左右的角楼结构一样,大体以土水泥加铁棍巩固,内部用青砖条石垒成。后世的钢筋混凝土梁纲搞不出来,他对混凝土一窍不通,只知道有水泥、砂子和石子,后世建筑工地和铺筑水泥路时他也见过,所以能提供的资料也自有这点。而钢筋他就更造不出来了,能有钢他都要造钢炮了,现在的条件只能用铁棍来替代,至于具体的怎么制作,新成立的工兵部队里有的是盖房子的老师傅,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如此建成的角楼和城门楼,绝对是瓦窑镇城墙上最坚固的建筑物,三枚铁弹砸下根本碍不了事,可是要是一直这么砸下去,那就不妙了。再坚固的城防也有被打破的一天,想要屹立不倒就只有反击,只有在敌人打倒自己之前,先打倒敌人。所以,冯景山现在第一的要求就是炮兵中队先打掉清军的大炮。“命令炮队,必须打掉它们。”
  瓦窑镇城墙上并没有布置重炮,炮兵中队的十二门重炮都安放在城中布置好的阵地里。因为只有如此安置才能最好最集中的发挥红巾军重炮射程远的优势。冯景山在城墙上布置的只是床弩火箭和几门直射短炮、臼炮,也全都在角楼和城门楼中。
  在城内开辟炮兵阵地,自然是要拆掉很大一片的地方,那拆掉的青砖木料正好给修筑城防工事用。
  “是。”
  清军的大炮真的比独立二营多的太多了,短短时间内北城门前就至少集结了五十门大炮。
  炮弹雨点一样一刻不停的落在瓦窑镇北,不单单是城门城墙,连城内的一段距离都有所覆盖,而且清军火力还继续在加强,大炮在继续增多。
  现在的城门楼就像一块烫红的铁锭,不断的有重锤砸上,那炮弹每一枚落上,就一声轰隆重响。
  “发射”,冯景山的面色丝毫不动,语声沉稳如山,那一枚枚的炮弹根本没有打到他心上。
  “嗖——”一道亮眼的明光从城门楼处斜穿而上,照亮了整个战场。
  “再测!”冯景山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事实上并不用他做太多的吩咐,二楼的炮队瞭望员已经在明光亮起的前一刻就拿起了测量仪。照明弹是有数的,镇内并不能生产,而这一战是不定期的,所以每一枚都要尽到最好效果。
  数据再一次从角楼、城门楼传下,镇中炮兵阵地得各炮组再进行了一次核对,然后就死轰鸣的炮响声。
  “让李绍祖进攻——”
  看着天空中闪亮的照明弹,富纲两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样东西着实碍事。不过还好,逆匪手中也不多,两刻钟才放一次,而这段时间足够李绍祖部冲近了。
  炮战开始已经近一个时辰了,富纲知道,单凭炮击是打不倒镇内红巾军的,因为单看红巾军的反击就可以知道。
  一个时辰的炮战,清军炮队可是损失相当大的。而红巾军的炮兵阵地却从没受过打击,依旧反击迅猛。
  临清为直隶州,驻地清军为曹州镇下辖,其以依靠运河漕运迅速崛起,明清时期成为江北五大商埠之一,繁荣兴盛达五百年之久,有“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的美誉。
  所以在这个地方驻扎的清兵,战斗力也强不到那里去。只是相比较富纲现今手下的兵力,他们还算是水准线上的了。而且副将李绍祖本人比较起别的那些清军将领来,也还算是有本事的。
  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不但清军准备攻城,红巾军的人马也多在镇北集结了,其中就包括这二百人的火枪兵。
  三千多清兵抬着长梯、拿着盾牌蜂拥的向着城头攻去,炮声轰鸣中,自然有人被打死打伤。红巾军炮队发射的可是霰弹。
  但目标毕竟不相同,在暴漏之前临清协的损失想对还是较轻的。知道战场上的惨叫声透过轰鸣的炮声传入城头红巾军的耳朵中,冯景山才知道清军出兵攻城了。
  又一枚照明弹被打出,蓝白色的光亮下黑压压的一片清兵尽数显现出了身影。
  “床弩——”冯景山两眼一眯,叫一声。
  城门楼内,几架床弩火箭迅速更换了箭杆,将一支没裹火药的弩箭放上了床弩上,同时一个发着油香气草团被逃到了弩箭箭头上,火折子在草团上一戳,熊熊烈火立刻就在床弩箭前燃烧起来。
  “嗖嗖——”十多支带着火球的火箭同时从城墙上射下,没有太远的距离,三百米都不到。火箭落到地上,草团中纷纷发出了一声咔嚓的脆响,然后火焰立刻为之一胜,并迅速扩大。
  草团内包裹的装满了火油的陶罐,只要不被认为破坏,每一处足够燃烧半刻钟的时间。
  漆黑的夜色立刻被十几团火焰照亮,虽然没有完全放白,但重重地人影已经可以看得到了。
  清军后阵的富纲等人吸了一口气,逆匪这准备的可真充分啊!
  暴露的临清协清军立刻就遭受了床弩火箭的攻击,李绍祖距离城墙已经相当近了,至少前锋都触进了火焰的照亮地。
  那群先锋清军就像是个吸铁石一样,轰轰爆响的火箭不断地落在他们中间,残肢断臂血染沙场,支离破碎的尸体伴随着长梯粉碎的木屑木片洒落的到处都是。
  点点火堆的照亮下,几个军官身披的那身简陋铁甲也多出了一层炫目的光彩。李绍祖一边命令人覆盖火焰,一边拔出腰刀,喝道:“赵遵,带着你的人给爷打头阵,弟兄们,跟老子冲啊!”
  赵遵是李绍祖手下的一个都司,领着一个营,是临清协最精锐的一部分。高高的举起一面轻盾,赵遵高呼一声,“弟兄们,跟我冲啊!”
  “冲啊……”营中上百名配盾的清兵同时举起盾牌,严实实得遮住自己的上半身,和身边的抬着长梯的同伴,数百人憋着劲的向前冲去。
  他们要用自己的性命来给二百多铁甲兵吸引火力并铺平攻城的道路。
  精锐不是消耗在锋头的,而是该在必要之处投入。
  一堆堆的火焰被扑灭,战场上明亮的火光不多时就只剩下了火箭爆炸时的光亮。
  清军的炮击停下了。他们的部队已经很靠近城墙了,这个时候再开炮那就不是打敌人而是打自己了。
  “上,快上——”李绍祖亲自招呼着二百余铁甲兵。他们隐伏在临清协的队伍后。只需要冲近一百米就行,哪里还有一条被特意留下的纵道留给他们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一章 不堪教化者,全去挖矿!
  
  “火枪兵,给我打——”
  听了冯景山的命令,刚刚进入北城头的二百火枪兵一齐开火,啪啪的枪响声在轰鸣的爆炸声中也依旧响亮。
  声势很不小,可惜效果并不是很大。冲锋的清军队伍仅仅是稍微顿了一下,倒下了一点人,余下的还依旧是一股脑的向前冲。前有盾牌挡着,还有人顶着,抬长梯的那些清兵根本不用考虑自己是否会被火枪打死。两层的防护无疑给了他们最大力度的保护。
  并不算长的距离,可是低洼不平的道路,和身披着十多斤的铁甲却是负担,李绍祖带着铁甲兵冲进纵道里时,城头的红巾军火枪兵已经打了十几轮,几百米清兵被子弹撂倒在地。
  “轰轰轰……”手雷和臼炮、直射短炮的响动源源不断地从城墙处传来。抬到城下的长梯完全不能在城墙上搭起。
  “砰砰砰……”再一轮枪声响起,二百个火枪兵虽然没有组成三列横队,可是一分钟内每人也足够打出两轮来,再有城墙做防护之下,这样的火力已经足够了。赵遵的人马被打掉了一半,离得太近了,看的亲切了,城头的火枪兵就单朝他们打。
  “盾牌,盾牌,快拾起来。”看着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手下,赵遵心中充满了焦虑。这些人很多都没有丢掉性命,可是这个时候他又哪里有时间去照顾他们。
  随着赵遵的吼叫,剩下的六十来盾牌兵聚到了一块。在长梯搭不起来,无法上城进攻的时候,这些绿营兵完全惊慌了。他们心底潜意识里向着赵遵集结。
  “散开,快散开——”看到盾牌兵都向自己围来,赵遵气的急的简直想吐血,这群笨蛋,上战场前没给他们说么,别没事聚到一块。
  可惜赵遵的反应虽快,城头的反应却更快。两声巨爆的响声响起,左右角楼各有一道火舌闪过,浓浓的硝烟立刻就在角楼内升起。而直射短炮炮口的对准方向,整个赵遵那一伙。
  瓦窑镇的城墙可不是四四方方的一个正方形,它的四角都是凸露出来的。清军进攻城墙,左右两个角楼就可以调集火力对城墙面进行清荡。现在这赵遵就是一例。
  赵遵感觉自己像是被疯牛顶出去了一般,整个人平平的飞出去了四五米远,重重的摔倒在地。他勉强的抬起头向自己的部下看了一眼,一片血肉模糊,心头一痛,一口气喘不上来登时昏死了过去。
  直射短炮的有效射程并不远,可是瓦窑镇的城墙宽度无疑是更短,左右两座角楼直射短炮交叉互射下,已经足够覆盖整个城墙面了。左右各百十颗铁弹射出,那六十来号清兵盾牌手当场就死去了一半还多,剩下的也多是遍体鳞伤,完好无损的几乎没有。
  赵遵部的精华可以说是伤亡殆尽了,他们取得的最主要的成果也就是给后面的临清协大队人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扛着云梯,举着盾牌,踏着袍泽的尸身血迹,一队队的清兵又冲到了城墙下。
  可冲到了城下又如何?手雷、炮声轰鸣下,长梯根本就是搭不起来的,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来两千清兵,就是来两万清兵他们又能奈如何?又不能飞到城头上来!
  冯景山现在一点都不担心瓦窑镇被破,眼下的清军明显就是富纲的试探性进攻,如果独立二营连这点试探性进攻都扛不下,那么他们也就不用再在瓦窑镇守下去了,更不要有同四团、五团较劲的雄心,直接走水路撤回扬州算了。
  红巾军大整编,新兵一营和二营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第四团和第五团,生生压过了预备营一头,冯景山这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毕竟之前论地位,高燮和柳衡言同他都是平级的,而论编制性子,预备营的地位还明显高过新兵营,可现在他反倒是在二人低下了,矮了半头。冯景山心中就相当不服,他知道也明白,自己比不过一二三团,但是他同样坚信,预备营的平均战斗力肯定胜过新兵营。现在编制一定,现实面前他只能选择接受,可是这个面子却一定要找回来。之前预备营能超过新兵营,现在独立二营也一样能超过四团、五团。级别上高燮、柳衡言压他半头,可战斗力上他要压过二人一头!
  冯景山是这般想的,徐暲等独立二营的大队长也是这般想的,今天与清军的一战就是他们独立二营立名的开始,是他们独立二营表现得开始。清兵退了,李绍祖集结起来的二百多铁甲兵连正式的露面都没有,就只能原路返回退了回去。
  没有大炮的帮助,清军现有火力跟红巾军相比差的太远。鸟枪和火枪更不在同一个档次。
  这次进攻独立二营伤亡不大,清军的伤亡却不小,单比这个的话两边完全是不成比例。
  只是冯景山还是有不满意的,城头火枪兵的表现让他甚感失望,实在是无法满意。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战果微笑,而是因为火枪兵在战场上的具体表现。
  这句话说起来是很有意思的,一般看,战场上的表现就是同战果划等号的,但是这个标准并不适用于所有的情况。以眼下的临清协来论,除去二百多铁甲兵外,余下的三千兵丁一百米远的距离上,火枪兵就能建功。只要定下心,喵的准,从城上往城下打,简直是一打一个准,这可是只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啊!
  但是刚才又一发照明弹亮起的时候,冯景山清楚地看到一个清军守备高举着的盾牌上铁皮翻卷,上面虽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十多个枪眼,可他本人却还是安然无恙。
  你难道不会打他的下半身,或是几个配合着打他一个?谁要求打枪只能瞄准盾牌和上半身打的?这样的情况出现怎能让冯景山赶到满意?这同刚出来时侯没什么两样嘛!跟火枪营的老兵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如何把四团、五团的火枪兵快速的甩到身后?
  盾牌上的十多个黑乎乎的枪眼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这批火枪兵内心的紧张,说明了他们心底的慌乱,同样也说明了他们的稚嫩。拿起刀枪来,他们可能是第一流的战士,但换了家伙,他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新兵。不是心底对杀人,对流血的紧张,而是对手中火枪的“紧张”,对自己身份的紧张。
  事实上。火枪兵把枪口对准城下的带甲清兵,三四人做一组,瞄准一面盾牌打去。强大钝力和穿透力,就凭一面盾牌是根本挡不住的,只把枪子打开盾牌,那接着就能打他们身披的铁甲了。两三枪下去,举盾的清兵臂力就是再强也支撑不住,趁着这个空隙,再一枪打下,多半能穿透铁甲打他个半死不活。
  这场试探性进攻并没有持续太长地时间。李绍祖在城墙前耗尽了长梯之后就领兵退了下来。但三千多人的临清协死伤已然占据了将近一半。
  “大帅,卑职前来领罪。”李绍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中军大帐,他的退被一枚铁弹给擦了一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李绍祖真个人都有些灰心丧气了。
  “李将军,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富纲没有怪罪李绍祖的意思。单看临清协的伤亡和李绍祖的伤势就能看出,他们确实是尽全力了。
  死伤了这么多人,没有全军成溃卒,就已经是李绍祖能干了。
  “胜负是兵家常事,将军不必忧在心中。”富纲心中虽有点苦酸,只是一次小小地试探就搭进去了半个协,心疼啊!但明面上却还一点不显。“李将军,今日一战有何感触?对面地逆匪战力如何?”
  李绍祖颇有点感激的对富纲拱拱手,“禀大帅,末将无能,今日一战伤亡惨重,城内虚实却没能探出几分来。”黯然的摇了摇头,李绍祖继续道:“大帅,卑职唯一知道的就是镇内逆匪火枪兵不多,今夜城头上的逆匪火枪兵最多也就二三百人,在冲锋其间他们建功不大,根本挡不住我军,可是一旦到了城下,距离一近,火枪兵的杀伤力就陡然一增。咱们配置的盾牌、铁甲单一而言根本挡不住,只是要是先打穿了盾牌,那枪子也就没了杀伤力了,多是穿不透铁甲的。”
  “不过逆匪火器众多。他们据有高势,单是手雷就危害甚大,更别说左右角楼的大炮,那一喷之下,再多的兵丁也不行。
  大帅想要破掉镇子,首先把拔掉的就是左右角楼和中间的城门楼,否则的话就是再多的强兵攻城也是无济于事!”
  淡淡的点了点头,富纲心里既有庆幸也有一丝苦涩,庆幸的总算有了攻城的目标方向,苦涩的是为了这个大致的情况自己就折损了半个协。
  “李将军,你部就先撤到高邮补充休整。你就先下去就医吧!”临清协一战折损了一半兵力,整个军心士气垮的差不多了,不给予休整根本不堪再战。富纲扭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中军马上就出去招人抬来了一副担架。
  “扎。”李绍祖黯然的退了下去,他知道扬州这一战同自己是再没什么联系了。
  看到李绍祖退下,富纲脸色一变,严厉的扫视着帐下的众将,“安巴灵、邓士善。”
  “标下在。”淮扬镇总兵、徐州镇总兵起身应道。
  “你二部接着四面围攻瓦窑镇,注意进攻节奏,保持扇形队列,把四方的角楼给我打掉、炸掉。”不是只有红巾军才会挖坑道填火药的,清军一样会。
  “扎。”安巴灵、邓士善大声领命。
  打退了临清协,驻守在北城的守军已经换成第二波了。只是冯景山依旧在北城门下的铺房中。
  清兵的行动很小心,完全没有上次大张旗鼓的架势。浓浓的夜色也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遮掩的外衣。时间很晚,已经到了寅时,按理说这般小心下城头的红巾军是不应该发觉的。可是在距离城墙还有二里远的时候,城头上的红巾军守军便已经清清楚楚的听得了。
  隆隆的鼓声立刻在城门楼上响起。
  这当然不是因为守兵们有什么特异功能,而仅仅是因为有了几道铜管而已。
  城外的工事只要有人手很快就能修筑起来,但是城头和城外阵地之间毕竟有一段的距离,传个信息什么的并不是太过方便,在紧要关头时,时间可就是生命!
  这个问题早早的就已经反映到了陈虎的案头,连梁纲也都知道了,可是这年月又没电话,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然而古代人是聪明的,就在梁纲苦思冥想的时候,一套解决方案已经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办法很古老,在中国至少也有千八百年的历史了——埋铜管。
  这是古代人为了窃听而发明出的东西,将一个铜管口接到一个房子那,隔得老远铜管的另一头也能听得清楚里面的对话。这套解决方案就是同一个原理,在城下阵地埋入一些铜管,每一条通话管道分为六段,城下每一道横沟处埋入一个,个个相连一直通到城下。再有城下的传令兵接听。
  除此外还有可另一种仅仅是为了探听动静而设置的管道,它没有铜管那般的精细,全都是碗口粗细的大铜管,埋入城外两里处,开口用细薄羊皮抱着,一直接道城门下一间铺房。每面城墙放置一根,大致可以监视到外面的动静,唯一可虑的就是像之前那样,清军在出兵前先用大炮进行轰击,那样的话杂声纷扰下,监听员就很难确定了。
  《寻秦记》!!隐约的梁纲还记到当初看寻秦记小说时,里面就有这么一幕。
  铺房守夜的监听员都是素质最为过硬的战士,根本不存在晚上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想睡觉这种狗血事情,每一个人都是精神竣烁。
  淮扬镇、徐州镇两者相加有一万二千人上下,分在四面城头每边也有三千人,虽然他们每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前进,可是三千人脚步的震动声又岂是一个‘小心’就能掩饰过去的?铺房里的监听员听得可是清清楚楚。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处都响起了“咚咚”的擂鼓声。
  听到响鼓声,无论是窝睡城头的守兵,还是城下安睡的红巾军,亦或是远处的清兵全都猛然一惊,继而局势大变。
  冲杀声从四周响起,无数的清兵扛着长梯盾牌疯狂的冲向城头。照明弹在天空中明亮,城头上的红巾军全体就位,同时镇内的大炮轰然开火,不管它们的数量多不多,这个时候炮声是最能安抚军心振奋士气的。
  清军的炮火随之开火,四面都有,但是北门依旧最多,看弹道有不下三十门。而且都是已经推进了三里范围之内的。清兵还没有立刻就冲到城下,在这个时间段里,清军大炮是可以开火的。
  杭州。
  这座在中国享有千年盛名的天堂之城,此时已被梁纲给踩在了脚下。塘栖之战,魁伦五万清军大败,红巾军毙杀万人,俘虏万五千人,仓皇逃回杭州的清军总数还不足两万人之数。
  梁纲挟着大胜之气急追而至城下,富华的杭州城军心晃荡士气低迷,只看看坚持了三日,魁伦就不得不再次落荒而逃。
  城内除随其逃去的三千多清兵外,余下的尽数被歼,梁纲手下再多添了上万俘虏。从南京一路逃回杭州的浙江提督詹殿擢、定海总兵李长庚等也再次出逃,依旧是沿水路钱塘江出海而直奔去了定海。
  “两万多俘虏,再加上南京俘虏营的人,就差不多五万了。”一抹彩光在梁纲的双眼中闪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比如今的红巾军总数还要多。
  梁纲可以清醒的认识到一个机会的来临,只要撑过接下去的北路军和西路军,巩固了南京的西大门,那么不说余外两路军的战果,单是现在的这五万战俘也少说能收编一半,甚至是三万人也未尝不可能。
  而余下的‘不堪教化’之辈,送进马鞍山挖矿也足够用了。
  全中国储量都有数的马鞍山铁矿现在竟然还是籍籍无名,这实在是让梁纲感到意外,他本还以为即便矿区没有大规模进行开采,也肯定有小量的铁矿厂在经营,没想到现今的马鞍山矿藏真的是‘处在闹市无人知’。
  这虽让梁纲有些措手不及之感,可是红巾军沿途搜罗来的那么多探矿师傅也不是摆来做装饰用的。就是在那湖北大冶和兴国州,两地梁纲不但收获了许多铁匠,探矿和开矿的技师也是抓到了一批,现在就该他们发挥作用了。
  南京满城里收押的还有不少旗人,这些人都是八旗中的底层,杀了他们有些不祥也不忍,可平白放了也是不行,所以未来全送过去挖矿得了,只要老老实实的干活,做够几年再赦免就是。
  未来的一段时间,红巾军控制区内,作奸犯科的,不够杀头的就全送去挖矿。红巾军要壮大,梁纲要组建纯火器部队,冶铁锻造业就一定要发展起来。而近在咫尺的马鞍山铁矿就是最主要的原矿来源!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二章 五百铁骑,马踏千军
  
  扬州城。
  一架架云梯竖起,三万多清军四面攻打,三日下来城上的红巾军守军已经是连排枪和手雷都打不出了,此起彼伏的落地声音中,滚木礌石已经成了守城器具的主力。
  一团一个大队的火枪兵,三百五十人昨日晚上时候就打完了城中储备的五万发纸弹,眼下重新生产的纸弹量远比不上消耗速度,现在火枪大队被全部拉去了扬州东门守卫,已经是在用长勺装填火枪射发火药了,使得火枪的射速登时下降了将近一半。
  手雷的消耗也是极重,第一天那样雷下如雨的场景再也不会出现了,非到了危机之时,现在的第一团将士只用滚木礌石来防御,或是长枪大刀来近战。第一团的后勤大队早早的就开始在城中收集小型陶罐,必要的时候这些用陶罐灌制的火药罐就是手雷的替代品!
  扬州的北门,这里是三日交战最激烈的地方。清军在此集中了自己全部的重炮和大半的床弩火箭,第一天夜里时候就轰破了北城墙上的左右角楼。一团布置在其中的两门千斤炮连同诸多直射短炮和床弩火箭一起被毁。现在七八十门清军剩余重炮已经拉到了据城墙只有一里多一点的位置,从前天起就已经开始向城内的炮兵阵地进行攻击。
  三昼夜的时间,一团储备军需消耗的太重,眼下城中除了火药和铁弹还剩余很多外,手雷、纸弹、开花弹、霰弹等种类皆到了清仓的地步,尤其是后三种。
  但幸好的是一团人员伤亡还不算重,清军攻城的前两天都是以击破城墙防御攻势为主要目的的,对人员的杀上并不是很重,而红巾军真正的血刃肉搏还是从今天才开始。反倒是清军,攻城开始的前两日一团的火力储备还极充分,无论是火枪兵还是手雷亦或是开花弹、霰弹都给了攻城清军极大地杀伤。
  眼下是清军用性命堆掉了红巾军的火力,双方逐渐进入肉搏战了。
  十日前,富纲首率三万清军南下,首战瓦窑镇不利。依靠坚固的防守和充沛的火力,独立二营死死地顶住了清军的进攻。交火到第二天中午,清军伤亡不小却并没有取得什么可惜的成绩,连四角的四座角楼都没弄垮一座,虽然北城当面的那两座已经有了损伤。富纲怒不可遏,还要继续进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天下午,天空阴沉一片竟然下起了雨来。
  雨下的不大,但却给两军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红巾军还好,处于守备状态的他们还有城墙上的角楼和城门楼可用,镇内的炮兵阵地也有所准备,依旧可以开破,可以说除了二百火枪兵外,别的麻烦不大。但清军却是受影响极重,他们所有的大炮都蔫了火,而且雨水还会淋湿火药。富纲一鼓作气的态势顿时为之一竭!
  雨下了两天一夜,放晴的第二天,清军后备的一万多京营也开到了瓦窑镇下。但是富纲没有继续进攻瓦窑镇,而是留下了三千人看守独立二营,余部四万大军杀去了扬州城。
  红巾军超强的火力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影响,想到梁纲率出去南下的两万大军,按照瓦窑镇红巾军的火力配置乘以十……打个惊颤,真是想想都吓人,富纲不由得为魁伦的南路军感到起了担忧。
  他大军在手,虽然强攻硬夺不是拿不下瓦窑镇,可是攻下后又如何?大军损失不小不说还会全军身疲力竭,再打扬州定是危险。而且因为一场雨,自己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拿下瓦窑镇再去攻打扬州,怕是那时候梁纲都已经胜了魁伦率大军回师南京了,那样的话,他们这一路北军趁虚夺回南京的计划也就算是全部泡汤了。
  更麻烦的是西路军现在陆陆续续的在湖北还没有集结完毕,短时间内与安徽的红巾军相斗相持,肯定是无法在眼下与自己的北路军形成呼应,他们牵制不了多少的红巾军……
  梁纲若回师南京,趁着大胜之气渡江增援扬州,自己久战身疲的大军如何会是对手?难道还寄希望再来一场大雨,让红巾军的野战军火器也全部失效??
  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富纲舍下了鸡肋一样的瓦窑镇而直取扬州。行军抵到城下后,休整当天,第二天就开始了进攻,而直持续到今天。
  虽然每逢滚木礌石砸下,城下的惨叫声都会陆续不绝响起,但是却也使得下面的清兵看到了破城的希望。
  对于红巾军,清兵们怕的就是火器,可要是红巾军没有了火器,眼下的这群清兵的底气会更旺。因为他们身后的火器还依旧轰鸣中。
  “杀!”陈霸怒吼着,又杀了一个爬上来的清兵,鲜血飞溅中,以他的体力也不由得激烈的喘息起来。
  清兵爬上来的越来越多了,防守的感觉越来越吃力了。不过陈霸坚信,自己还能守住,继续守住!
  这时,远处清军阵中猛的传来一阵鼓声,一声声的击打在众军的心底。
  “又要加强攻势了?”陈霸心头首先升起了这个念头,毕竟擂鼓助威嘛!
  可是他眼睛看到的却是随着这阵鼓声,清兵间突然产生了一片哗然,接着,攻势就戛然而止,片刻后,清兵如潮水一样退去。
  北城上的红巾军懵懵不知为何,却听到东城方向突然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呐喊声:“援军,援军,是将军的援军!”
  “骑兵营到了,骑兵营到了……”
  陈霸听着,身体里不知道突然之间哪里来的一股猛力,飞快的跑向城墙东北角的角楼处,站在角楼的废墟上举起千里镜望去——
  东方,只见地平线上,一条赤色的‘线’出现在远处。尘土飞扬,遮蔽了后面的天空,可不正是骑兵营在奔驰。
  片刻后四周的清兵尽数退去,东方,一群骑兵策马冲来,那中间是一面赤红色大旗,旗帜下姬延良、姬仲良、廖勇富三人后列,前方一人独立,赫然竟是梁纲亲到。
  几乎是在同时,清军后阵观台上的富纲等人也正默默凝看着东侧,虽然高台并没有城高,无法第一时间看见变故,可是扬州城南的斥候早就把消息报给了他们。
  他们还并不知道梁纲亲自,可是红巾军有一个千人的骑兵营却是所有清军将领都知道的。
  这个骑兵营没有随梁纲南下,而是留守南京,现在他们到扬州了。
  “该死的富成,上万水师一遭尽殁,否则逆贼如何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度过江来?”富纲胸中一阵恶闷,可是惊怒之余,他还是立刻传出号令:“回军,整旗,列阵。”
  几乎同时,远处骑兵营中战鼓声擂响,一声又一声,一下接一下,直敲进全军将士的心中去——
  梁纲趁着富纲收兵,清军气势低沉之际,立刻命人敲响了战鼓。
  骑兵营中所携战鼓虽然不能同马车上拉载的战鼓相比,可是此时奋力擂起,也一样能声镇全场。
  富纲算不上什么名将,布置也只能说是普通,哨兵探骑只是撒到了扬州城四边,以至于骑兵营奔驰到了文峰寺处才有所发觉。再要布置兵马拦截已经是不能了。被区区一千清兵逼退,富纲胸中感觉的恶闷难忍,气怒的好悬没吐出口血来。
  不过这也是因为现在的这支清兵缺少骑兵的原因。京营里确实还有不少骑兵在,可是北京出来的这一万多兵都是走运河水路抵到苏北的,沿途带的还有那么多景山炮场产出的大炮,这种情况下再运骑兵明显就不足了,所以富纲手下有的只是小规模的探骑,而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否则,现在的梁纲就不是停在城东侧大大方方的遥观清军大阵了,两军的骑兵早就开始厮杀起来了。
  哪像现在,骑兵营对清军,完全就是‘半渡而击’的样子,形势十分的有利。
  不过,清军到底是兵多,底气厚,心中有了底气也就没有引发骚乱,潮水一样的士兵从攻城上退了下去,在大小武官的呵斥着,归拢到一块,汇聚于扬州北门,形成阵列。
  梁纲在马上用千里镜看去,远处城墙,浓烟滚滚,绿营兵竖着的大旗不断频繁滚动,一队又一队的清兵潮水一样返回了去,尘埃飞扬震动。
  “将军,趁势攻吧!”姬延良两眼看着清兵一阵发亮,从出湖北以来,骑兵营人数、马匹虽在不住的扩大,可像样的功劳却是没有一件。眼下清兵紧急集合,正是他们骑兵冲阵的好时候。
  “姬延良,姬仲良。”
  “在。”
  “你二人率五百骑,居清军前阵,作势猛击它炮队,待到清兵增援军出,你二人就绕阵而过,在西刺它左翼。
  此战不可浪战,如果左翼清兵镇定不动,你二人就迅速领兵回撤,不可久持,而若是清军混乱被你们冲散,那就尽驱清兵溃兵直冲他们中军。我也会自领兵在东夹击。”
  骑兵是干什么的?那就是快速冲击破敌的。如果眼前的三万余清兵是枕戈待发,阵列严整,梁纲不要说是有一千骑兵,就是有三千骑兵他也不会出击。可眼下不是清兵局势不好么,这一战他不求杀伤多少清军,只要能胜一阵就可。
  “是!”姬延良、姬仲良二人领命大喝。
  说着长枪一扬,五百骑兵就飞奔而出,避开清军东南角的兵锋,直捣前军中间的炮队而去。
  后阵观台上的富纲脸色又是一变,他没想到梁纲区区一千骑兵还敢触及他的大阵。他还以为自己收拢了兵马就能不战自退骑兵营呢!
  炮队是绝不容有失的,瓦窑镇和扬州城两镇下来,清军炮兵已经损失惨重,红巾军的霰弹打不毁大炮却能打掉炮手,这些日子下来炮队原来的炮兵都已经剩存不到三分之一了。新补充的那些炮手,比起老兵来射击准确度差的远了。要是被骑兵营这么一冲,就算他们不破坏大炮,单单杀光了老兵,也足以废了炮队一半的威力。
  令旗挥动。中军一部清军刚刚停住脚,就不得不再度向前扑去。同时间清军前军也列成了一个圆阵,做出最大努力的保护中心的炮队。
  “轰轰轰——”
  几门清军大炮竟然调转了炮口来轰击冲杀过来的五百骑兵,可是铁弹的效果很差劲,炮击的准确度也够呛,阵阵硝烟升起,六炮下来只打掉了零星的几个骑兵。
  “还击,命令炮兵大队还击——”登上了北城墙的陈虎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第一团的炮兵大队并没有编满,只有十八门重炮,除去四角城楼上各布置了一门,四座城门楼上再各布置一门外,余下的十门重炮都是在扬州城中的。就与瓦窑镇一样,陈虎也提前在扬州城中布置了一个炮兵阵地。只是仗打到现在,十门重炮剩了七门,也早已经离开了原先的位置,挪到了别的地方。扬州城不比小小的瓦窑镇,城内可做炮兵阵地用的地方太多了,就连一些大街都宽阔的可以并排布置下三四门重炮。
  看到几千清兵出阵扑来,姬延良、姬仲良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们不怕清兵动,还就怕他们不动。只要中军的清兵一动,那么他们两翼的兵马就肯定受影响。
  清军前阵也是有好几千兵的,他们这五百骑兵可不打算与这个圆阵死磕硬碰。两人当即招呼身后的骑兵绕阵而过,直刺中军左翼。
  这支骑兵有五百骑,死命冲锋下以清军的素质,没有三四千人是根本拦不住。在姬家兄弟的率领下,五百骑就犹如一柄尖刀一样,直扑而上。
  说是避实击虚,更该比作以石击卵。富纲在观台上几乎就要晕过去了,还没有交手他心中就已经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左翼的清兵当然看得到扑杀过来的五百骑兵,惊慌的情绪已经在他们的心头升起。这些最外侧的兵丁,都是从扬州城四面撤下来的兵丁,像是左翼的这一支,就是从城南退下的。之前攻城就已经消耗了一些体力、精力,这短时间内再从扬州城南跑回城北,身体就更见劳累了。眼看着凶焰滔天的红巾军骑兵造自己冲过来,实在是要崩溃了。
  “杀,挡住他们!”富纲两眼一热,隐隐散发出一股血红。大手挥出,中军仅有的一支百人不到的骑兵就冲锋而出。他们并不是那个人帐下的亲卫,而是好几个人手下的近卫凑到了一块组成的,还有就是留在观台的探骑和传令兵。
  一个戈什哈队长一声怒吼,上百骑奋而出击。他们要安定住惊慌的左翼,为他们撑起一道屏障,所以即便是再人少,也必须要迎杀上去。
  “死!”姬延良长枪疾刺,一声高喝引得五百骑齐声暴喝,五百人马刀扬起,雪亮的刀光,在阳光下闪耀一片。二股铁流狠狠的撞在一起,刀光起落错闪,鲜血喷薄断臂寥落,姬延良、姬仲良二兄弟锐不可挡,所到之处,迎头清兵纷纷被刺杀。
  二骑带头一冲而过,姬延良、姬仲良每人都是连杀十数人,他们就是五百骑锋刃的最顶尖处。
  第一场交锋过去,清军上百骑已经只剩下零星的十几骑幸存,使得原本寄以希望的左翼清兵更加的胆寒心裂,骚动不安声立起。
  富纲两眼一闭,暗恨自己人不争气的同时,也气恼自己又出错了一遭。白白损失了一支骑兵,不仅没有帮上忙,还更低落了自己人的士气。左翼原本都已经站住了脚跟的兵丁现在也跟着退缩了起来。
  “杀,杀进去。”姬延良、姬仲良怒吼着,两杆长枪挺直间就已经猛的冲进了人头攒动的清军阵中。
  长枪在狭小密集的人群中穿梭,看起来似乎没有大刀好使,就想二兄弟身后的骑兵一样。可是落在不适合的武器落在两个高手手中照样能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道道枪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弧线,每一道弯弧闪现,就有数个清兵命归黄泉。或是咽喉,或是脖颈,甚至是头脸,鲜血飞溅,二兄弟势不可挡!几乎同时,后面的骑兵也猛冲跟进去。
  战马嘶鸣,喊杀震天,五百骑的冲杀撼动了整个战场。
  肉体相撞的闷响,刀枪挥舞的尖啸,铁和血的交会,就算是再亡命的清兵也阻挡不足这支骑兵的冲锋,一切敢于挡在前面的清兵,都江北铁骑踏成粉齑。
  五百骑兵从血肉风雨中冲入又冲出来,每个人都脸面全非,身上沾满了血肉。
  姬延良大声高笑着,长枪挺直,怒吼道:“弟兄们,再跟我杀!”
  五百骑扭转马头,对着清军左翼,再次进行第二次冲锋。
  与第一次不一样,五百骑已经用血淋淋的现实证明了自己的可怕和无敌。当他们再一次策马冲来的时候,铁蹄奔流,所向披靡的气势瞬间击垮了左翼清兵脆弱的心灵。
  才从残酷的攻城战中退下,奔波北来,又被骑兵如此蹂躏,心理承受达到极限的清兵终于崩溃了,失去了抵抗意念的他们丢下手中的刀枪,嚎叫着四散奔逃,他们要不顾一切的离开有骑兵出没的地方。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三章 天下第一大营——俘虏营
  
  “尽驱溃兵,直冲中军!”梁纲阵前的话牢牢地记在姬延良、姬仲良的心底。
  “驱赶他们!往里冲——”现在两兄弟完全明白了梁纲的意图,心中喜悦着大声吼叫道。
  奔驰的马蹄声放慢,五百骑驱赶着这一块上千溃兵,蜂拥着赶向不远处的另一块清兵冲去。
  “啪啪啪……”
  “嗖嗖嗖……”
  清兵在向自己人开枪、放箭。这些天的攻城战下来,清军的鸟枪、抬枪兵以及弓箭兵虽然消耗了很大一部分,可是富纲手下还依旧是有一些的,特别是他原先台下没有加入进攻的那万余兵丁中。
  这上万清兵被四面城池上退下的同伴层层包裹了起来,弓箭兵、火枪兵也都漏不出了头来,否则的话姬延良、姬仲良五百骑冲锋绝不会只受到少量的炮击。
  如今左翼最外层的一层清兵溃散了,眼看着就要引发连锁反应毁掉整个大阵,最内的那上万清军里面不泛有着战场经验的人,知道自己外层的同袍一旦被冲散阵列,那里面的自己也逃不掉一个崩溃之局。所以不待富纲发令,自己就带着鸟枪兵、抬枪兵以及弓箭兵冲去了外层,虽然这样一来难免搅到了外层的阵列,可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把火枪兵和弓箭兵待到外城才是最重要的。
  惨叫声,怒骂声,枪箭的射出声,肉体被击中的沉闷声,完全充斥着现场每个人的耳膜。
  无论是么时候,自己人被逼的杀掉自己人,都是战场上最悲惨最可悲的一幕。
  枪响和箭雨让千多溃散的清兵脚步一停。
  “杀——”姬延良反应极快的爆出一声喝杀声,身后所有骑兵也跟着同时爆出一声震人心肺的‘呼杀’。
  马蹄疾快,凄厉的惨叫声紧跟着就在身后响起。已经有所畏惧、停止的溃兵再次疯狂的向前冲涌起来。
  清兵溃卒带着凄厉的求救、惨叫声,冲进了自己人的阵列中。
  悲催的鸟枪、抬枪射速太慢,清军层与层之间的阵列又能有多长的距离?打出第一枪后,他们都来不及填装好第二枪的弹药,溃兵们就已经冲到了他们身前。而弓箭兵的射速虽然快,可是平直射箭的他们最多只能威胁最前面一列,溃兵中间和后面的人可没谁理会他们,在身后骑兵屠刀的威胁下,就是前面的溃兵不愿走,中间和后面的溃兵也会推着他们不由自主的往前涌……
  最外层的溃兵冲散了下一层的溃兵,没有了阵列的依护,零散的清兵如何会是骑兵的对手?在五百铁骑的轰然冲锋下,更大范围的清兵阵列崩溃了。姬延良、姬仲良不会穿插那些细微的阵列缝隙,那样虽然有可能取得更大的战果,可也同样有着无数倍的危险,现在的他们只需驱赶着溃兵去冲击着清军的一层层阵列就行。
  呐喊声,呼叫声,马蹄奔腾声,刀枪劈砍刺入肉体的噗嗤声,鲜血从体内喷溅的嗤嗤声……
  五百铁骑突然间赶到了骑兵的真谛,自己似乎就应该这样无谓的冲锋着,驱赶着,又将前方敢于阻拦的敌军全部粉碎击破,杀穿敌人的每一道阵线,将他们彻底搅成了粉末。
  巨大的战果不但姬延良、姬仲良那五百骑赶到无比的快意,连梁纲这里剩下的五百骑都觉得血气沸腾,心中一股狂野的呐喊在涌动!
  “杀——”梁纲举起了那把九环钢刀,红巾军做大后有人提议他换一把兵器,毕竟九环钢刀听起来就有一股‘匪气’,可他从没有理会,现在手中依旧在握着这把伴随他而来这个世界的九环钢刀:“冲阵!冲阵!”
  又五百铁骑从右翼东侧杀来,被左翼溃败骚动全军的清兵不待梁纲等近身就已经隐隐显出了逃溃样子。
  “轰轰轰——”大炮适时的响起。
  可这了隆隆炮声并不能阻挡五百骑兵的脚步,半刻钟后,右翼清兵奔滚如潮的想着大阵的最中间压过,在梁纲、廖勇富的领兵冲击下,右翼的清兵不出意外的崩溃了。面对着滚滚铁流一样的攻击,他们只坚持了不到半刻钟就决定了清军大阵的最终定局,这一仗富纲败定了!
  “怎么办?怎嘛办才好?”富纲本就不是军将出身,这样的局面他根本就掌控不住,更别说里力挽狂澜,救三万余清兵于水火了。
  见情况如此恶劣,他只能无助的傻眼、呆愣,而发不出一道有用的军令。
  “大人,快下令后军撤退吧。”中军急向富纲提议,如今这样局势,就算是孙子在前,也没有办法扭转,只有乘着崩局还没扩大到全军,让部分兵马主动退出。就比如还未受到影响的后军,然后中军台下这一部分人马也能跟着退出,如此还可以保存下一部分兵力。而如果还继续这般与红巾军纠缠下去,等到城内的一团回过神来,陈虎必然下令出击,那样的话清军就是全军大溃,再无一点缓和的余地了。
  富纲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整个前军,大半个中军,两万兵力和所有的大炮啊,就这么的舍去了,就算是断臂求生,那也是心如刀割。
  城头上的陈虎等人看的眼都傻了,三万多清兵竟然如此不可思议的败掉了,真是令人膛目结舌。
  一直与城内炮队进行着激烈炮击的清军前军这时候也慌了,他们虽然还保持着一个整齐的圆阵,可是红巾军收拾掉中军之后,只要赶着溃兵往他们一冲,再整齐的圆阵也是不堪一击。
  是现在就跑还是一直坚持下去,邓士善拿不定注意了。
  “大帅有命,后军速撤——”
  这个时候,一道军令传到了后军。
  安巴灵焦急的神色猛然一变,‘嗒嗒……’马蹄声响起,一抹白亮的刀光在传令兵的眼前瞬间闪现。
  愕然,后军清兵惊喜的神色刚刚在脸上闪现,这抹愕然就紧跟着在他们脑海里升起。总兵大人怎么杀了传令兵???
  “敢有乱者,如此贼!”安巴灵大声嚎叫着,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带出来的传令兵,不到自己跟前就大声叫出这样有歧义的话,真是一刀斩了他都是轻的。
  手握在带血的腰刀,安巴灵怒目注视着四千人不到的后军,他这一镇在瓦窑镇损失不轻,眼下就只剩下这么多人了。“逐步撤军!逐步撤军!哪个敢乱,杀无赦!”
  “速撤!!”简直就是在找死,你这速度一上来,哪还是说停就停的下的?非全军大乱不可,跟兵败溃退有什么粒两样?
  安巴灵有他自己的考虑,但富纲也有富纲的顾虑,非军伍出身的他根本不可能在眼下紧急时候还考虑的如此周全。他传下的这道军令,实际上想要表达的只是一个意思——后军全军编制不乱的迅速后撤!
  可惜富纲又怎会知道普通一清兵在此时此刻心中的急虑?非是安巴灵迅速震住了场子,恐怕他的后军现在已经乱成一团的向后争相逃命去了。
  “杀啊——杀啊——”高昂的喊杀声从扬州方向传出,城门洞开,陈虎带领着一团全部战兵汹涌的向着清军前军冲去。
  邓士善眼睛中闪过一道挣扎,是决死抵抗还是先走一步呢?以他前军的实力,缺少了大炮助阵的一团不见得就能顺利的拿下,自己下令迎战之后,大炮轰击还是有相当的把握挡住一团的。可是后果也要清楚,自己挡是挡住了一团,却也没有了先走一步的机会,只要稍一拖延,中军的骑兵营就可能驱赶着溃兵向自己从来,那时候是万万挡不住的。彼时再逃,难度可就大大增加了。
  “撤,撤——”邓士善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招呼了自己的亲兵掉头向西蹿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是保命要紧!
  邓士善这一逃完全是要了清军前阵的性命,本来就惊慌不已的前阵清兵彻底丧失了士气,绝大部分人是转身就逃,连同最中间的炮兵都一样。而此时可悲的是,不少大炮的炮筒里都已经装好了弹药,他们只要用烫红的铁棍在火绳上一戳,轰鸣的炮声就可以给一团很大的伤亡。
  城内的炮队也已经停止了轰击,一团将士踏上清军前军的阵地,能看的就是清兵们争先恐后的逃跑背影,以及阵地上炮战中留下的一具具尸体。有残肢断臂,有尸山血海,一股股血腥味中,还有阵阵的呻吟声和哭泣求饶声。
  “跪地弃械者不杀。”看到战局已定,梁纲大声的叫出红巾军战场上常喊得口号。南下的战场上,在这句口号下投降了两万多清兵,而眼下的扬州城下,预计投降的清兵也绝不会少去一万了。
  疲惫不堪,或是完全没有抵抗意识和胆气,逃无可逃的清兵,纷纷跪地投降。
  骑兵营的将士分成三五十人一队,策马奔驰在战场上,散成一个大圆,套住了其中的所有清兵。
  “林子浩呢,让他召集扬州城的百姓壮丁,过来打扫战场!”梁纲看着战场上一片片跪地的降兵,心中是高兴到了极点,他完全没想到这一仗会打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从渡江后到扬州城,梁纲实际上并没有与清军硬憾的意思,他在文峰寺被清军探骑发现之后依旧没有下令全军疾驰冲锋,而是照旧不紧不慢的赶去扬州,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千骑破万军的神话太神话了,以至于梁纲做梦都没敢去做这样的美梦。就是在下令左翼冲锋时,他也仅仅是想要一个小胜,给守扬州的一团鼓鼓士气。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清军溃散的如此容易,一场小仗打成的大仗,小胜变成了决定性的大胜。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千声万声汇成同一声的欢呼声从战场上升起,如同天上的雷声一样响彻着整个扬州城,响彻在所有扬州城人的耳边。
  同一时间扬州城内不知有多少人发出了一声叹气,然后做出一决定,一段时间内把‘北方’忘掉。
  看现在红巾军的气势,似乎一时半会的不是那么好镇压的。
  “战果如何?”
  梁纲问向喜笑颜开的陈虎和林子浩,后者是红巾军在扬州城的知府,同彭泰一样都是第一波投过来的那批士子中人。林子浩在安陆府时期做过县长,算是有点做官施政的经验。现在被拔擢扬州知府,固然有些是难以驾奴全府大局,可是历代起义军发家不都是如此,初期施政方面都要经历过现在梁纲这样的困境。
  而只要军事上的胜利能够一直保持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会有‘官才’投来的。
  “将军,此战我军一共收降清兵一万三千余人,毙杀三千余人,真可谓一场大胜啊。”林子浩是文人不懂军事不假,可他同样也有眼睛。富纲率来的清军有四万,眼下这一局加上三日来清军攻城的死伤,可以说就已经消灭了他们一半。再算上四周逃散去的那些清兵,富纲今日能收拢到一万人以上就是好的了。而且他手下的大炮也全部被端了,而没有了大炮清军连屁都不是。单凭现在的第一团和骑兵营,林子浩认为,都有把握打掉富纲剩下的清军残部。
  可以说,清军此次三路围攻之一——北路军已经是不存在威胁力了,扬州安稳如山!作为扬州知府的他,当然是高兴万分了。
  “将军,清军战场上逃散的败兵很多,一团配合着骑兵营追击合拢,天黑前至少能把俘虏增加到一万五千人。追吧!”陈虎的目光却依旧紧盯在清兵身上,他现在不需要去打富纲,而只需要把目标放在散兵身上,就能美美的吃上一块肥肉。
  “这事你跟姬延良商量去。”梁纲不打算在介入江北战事了,大局已定下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对于江北,他现在更有趣的是扬州城内的反应。红巾军进入扬州虽然杀了一批人,给这些富商们以震慑,可梁纲不相信,清军大军而来的这段时间内,城内就真的没人‘蠢蠢欲动’!
  “将军慧眼如珠,扬州城内最近几天确实有些动静,警察局抓到了不少逃跑的富绅派回来的联系人,没抓到的肯定也有。不过之前时候卑职已经强令打散了城内所有富绅的家丁护院和盐丁,每家每户青壮家丁不可超过五人,否则以‘通鞑’论处。
  现在城内富绅虽然不少,可并没有能力掀起事端。卑职估计,这些富绅跟定有不少人与清兵有联系,但也最多是许诺资助钱粮,做内应他们是没那个能力的。”
  林子浩跟扬州的这些盐商富绅打交道了这么长时间,很清楚这些盐商都是什么德行。家族式的存在使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脱离不了红巾军的羁绊,可是在内心底处,依旧是倾向北京的。而且红巾军入主扬州,两淮动荡不安,也是彻底决断了他们的生意。又哪里会倒向红巾军!
  之前清军大军南下,声势赫赫,不知道暗中多少盐商富绅对富纲表了忠心,许诺了钱粮。如果真的拿到了证据彻查,就跟二十一世纪中国腐败的官场一样,一个个全杀了有冤枉的,接一个杀一个肯定有漏掉的。
  “找到证据的老规矩办,找不到的就继续留着。”红巾军南面已经进入浙江的精华地带了,扬州城富绅盐商的样子,就是梁纲给浙江士绅竖立的榜样。所以,轻易他还不想举起屠刀,面的吓坏了后来人!
  随林子浩进了扬州城,埋头在扬州日常政务细节之中的梁纲不再去留意陈虎和姬延良等人。
  有了自主权利的一团和骑兵营迅速就配合了起来,向着东西两个方向进行追击,一骑兵营疾驰穿插,一团在后兜底,两三天内就肃清了小三千人的溃兵。而这时候的富纲已经带着残兵败将,汇合了瓦窑镇的三千清兵退回了高邮城。此时的总兵力也只剩下了一万五千兵不到。
  特别是丧失了所有的大炮之后,原本稳固之极的高邮城此时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在第五日,当补充完毕之后的一团、骑兵营、独立二营主力进抵城下后,百炮齐鸣,仅仅一天,富纲就再次损兵折将逃去了淮安。
  苏北震荡不安,淮安惶恐不已,也使得更多的漕丁和百姓涌向了扬州城新设的新兵训练分营。
  全部的俘虏被押运去了南京的俘虏营,一万六七千人,使得俘虏营的名下又多了十七个分营。其总人数更是超过了六万五千人。
  饥饿,苦训,分化和诱降,越来越多的清兵渴望着能被收编。就连关押着所有把总级以上的武官的第一分营,都已经有都司级中上层武官叫嗥着投效了。
  不过西路战局还未定,收编他们的时候还未到。现在,所有的战俘还都在苦训之中。虽然每个俘虏分营中只有少少的八个教习,一个教员和一个教官,但是有食物做配合,十个人依旧能压制住营中的一千俘虏和降兵。
  西路,就只剩下西路了!——梁纲。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四章 天地小刀,暗棋始起
  
  扬州之役,红巾军以寡敌众,以弱胜强,大捷清军四万。瞬间天下震动!
  恍然间一股明悟升起在众人的心头,这红巾军似乎非是那么容易反手抚平的,朝廷有的打了!
  但是,依旧没有几人认为梁纲会逆天成功夺得天下,即便红巾军打着的是‘恢复汉家山河’旗号,南京城也早早的就开始强行去辨,可是天下读书人百五十年前就已经折断的脊梁,又岂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口号就能重新立起来?
  他们的眼中。满清已经是正统了,红巾军的口号虽然令他们心生戚戚,可是大势如山不可逆转,现在的红巾军也仅仅是火器犀利,仗之呈一时之快,都是小道也,小有气候罢了。
  即使立足南京,也只能与清廷争一时的长短,坐拥天下的满清王朝终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只是时间上有短近罢了!
  不过即便是仅仅小有气候,这影响力也不是可以忽视的。扬州大捷之后,梁纲就猛然间发现,自己手下搜罗的那些读书人,愿意投效的猛然间增加了许多,更不用说大受震动的西路军停止攻势了。
  或许是真正意识到了火器的作用,原本欲集结一处汹汹而来的六七万清军精锐驻足皖赣,前锋于安庆停滞不前。而他们后面的,重新逐渐起来的南昌兵仗局、火药局,武昌兵仗局、火药局,甚至是安庆的兵仗局、火药局,连同长沙的二处军火重地一起,全都疯狂的铸造起新式大炮来。
  而所谓的新式大炮就是满清从俄国人那里学来的俄式大炮,并且乾隆下令还在北京改建火器营,全营尽数淘汰鸟枪和抬枪,把这些早该扫入历史博物馆的火绳枪尽数废去,而新装备的就是俄国制式的前装燧发火枪。
  编制超过七千五百人的火器营,改组之后不但全数补充了原来战殉的却空,更将战兵人数扩大至了近九千人。
  其中炮甲由八百八十人,扩至一千五百人,淘汰了原先配置的子母炮和大将军炮,全改做俄式大炮,总数达七十余门。
  火器营若重新编练训成,对红巾军的威胁力自然大涨,但是清军北路军南下几乎刮走了山东、河北所有的大炮,连镇守北京的大炮都半数随了去,以眼下景山炮场的产量,全速开动,想要补充完火器营炮甲,那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若算上冬日的拖延,可能达到三个月都说不准呢!
  至少火器营今年是别想出动了。而且除了火器营外,北方余处也不是不缺大炮,至少眼下的淮安就急缺大炮安心。从北京传来的密报,乾隆已经调集了二三十门俄式大炮急速南下淮安,运河之上非是运炮船防守严密,无可乘之机,津京的人都想要动手弄沉它们了。
  除了北京的景山炮场外,河北、山东以及东北的兵仗局、火药局现在都开始进行人事调整和技术革新。虽然效果如何还不曾得知,可是可以预见,明年开春之后,江北的战局将再会风云聚起。
  可惜,红巾军现在兵力还是微弱,顾着了南方就顾不了北,否则的话趁此大胜之际,挥师北上杀到山东甚至是河北都不成问题,而不像现在仅仅驻足于高邮城。
  西面的战事趋于平静,北边的硝烟也逐渐散去,红巾军现在唯有南方还依旧炮声轰鸣。自从扬州大捷,北路无忧之后,在继续南下和回师北返间徘徊不定的南路军再次高举战旗,向南征伐,受梁纲的令下,张世龙代为南路主力军的总指挥,大军高歌而下,轻易地夺取了绍兴、金华、严州和宁波四府,现在分成左右两路兵锋,已经探入了临海的台州府和临江西的衢州府。
  绍兴是魁伦败兵撤去的地方,初起兵锋张世龙还以为会有一小仗打,可谁知道前锋四团还没杀到山阴城下,魁伦就继续南下逃跑了,而且这一跑是直接逃去了福建。
  绍兴知府也是临阵脱逃,第四团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绍兴,而且与初开始在南京、松江不同,红巾军在绍兴府的统治极为顺利,甚至可以说,除了一些居家逃亡和顽固守旧的官宦家族外,红巾军的统治几乎都没有遇到反抗。
  张世龙很是不解,可柳衡言却多少有些领悟。官场出身的他,对于明清以来愈见兴盛的‘无绍不成衙’之说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他之前只是一绿营武官,而不是地方父母官。
  绍兴地处江南富庶之地,文风鼎盛,读书人居多,且素养高、苛细精干,有善治案牍等特点。如此特性之人,科场上不能出人头地,却可皆适宜作幕为胥。
  绍兴人之所以不远千里入都为胥,却又与绍兴人不恋乡土的乡风和当地人多地少的经济状况有关。明朝时候王士性的《广志绎》就说:“绍兴、金华二郡,人多壮游在外。如山阴、会稽、余姚,生齿繁多,本处室庐田土,半不足供。其儇巧敏捷者,入都为胥办,自九卿至闲曹细局,无非越人。”清代沿明朝旧俗,情况依旧未改。
  梁纲并没有在绍兴布置一个暗点,可是不用他多加布置,单单是他大规模的启用师爷出身之人入红巾军政府为官,这一点就足以收买到五成的绍兴人心。
  剩下的五成人心,除去少量的死心塌地倾向满清的外,又加上举家逃去的那些,剩余的人众又有几个是敢不畏生死的正面红巾军屠刀的?
  这般情况下,红巾军入主绍兴自然是顺风顺水了。
  虽然现在绍兴府内并无几个前来政府投效的,可是只要时间一长,红巾军地盘一直稳固,那梁纲早晚会尽收绍兴民心的。毕竟再文风鼎盛的地方,科举考场上出人头地的与名落孙山的人依旧是不成比例的,前者始终是小数。
  ……
  广东。
  距离南京虽有千里之隔,可是红巾军的名声传到这里依旧用不着太长的时间,尤其是扬州大捷的消息,更是像风一样刮过整个东南。不管是近在香港的郑一,还是远在外海的郭婆带、梁保等人,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心神震动的同时,这些人也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自己的前途了,当日陈广亮的招揽,似乎也不是不可为的……
  红巾军剑指江宁开始,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陈广亮招揽海盗的计划却完成的寥寥无几。
  郑一还好一些,心中有点野心,而且之前随叔父在安南经历过一点官事,面对陈广亮的招揽,虽然还未曾答应可已经动了心,只是一时还不确定梁纲是否能成事,不敢轻易下这注宝。
  但对拿下郑一,陈广亮已经有了七分的把握,除非是红巾军在南京突然大败大溃,但看形势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可是除了郑一意外,余下的六人却都摇摆不定。对满清,他们自然不会投降,可是归附红巾军,似乎也都有些不愿。
  一个多月没有确定消息,陈广亮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如今扬州大捷的喜讯又传来,少思片刻,陈广亮当即决定暂凉一凉郭婆带、梁保等六人,转而把目标投向交往并不深的朱濆。
  朱濆,福建云霄岳坑村人,生性强悍,有胆略、讲义气。其祖父时家中就从事海路商运,到其父年轻时更拥有了自家的造船场,生意越发富达。其父生有二子,长子即为朱濆、次子为其弟朱渥。
  朱濆少年时跟随父亲造船或运输,长年往来滨海地区。乾隆三十七年,年岁二十三岁的朱濆已就已经组船队出海,后更被公推为船运帮主。
  到乾隆末至嘉庆初年,朱濆率其组建的海上商运船队,与濒江地区有商运历史传统的中小船商、渔夫、舵手、船工等合伙,集资自立机构大造运船,发展自己的船运队伍。
  开始主要是贩运粮食等农副产品,后增加营运布匹、陶器、靛青、糖、茶、盐鱼等,停泊的港口有福建的马尾、同安,广东的南澳、澄海,浙江的宁波、台州,台湾的鹿港、淡水等,在云霄的船场,漳浦的古雷等澳坞埠头均设司账管理人员。滨海一些谋生无路的贫民和无力自卫的小船(商)民、船夫等纷纷加入,有的为挣脱地方官府的敲榨勒索而入伙,有的为伺机附船渡台而来,船队不觉间就扩大到了三四千人。
  满清立有法律,民间造船不得多过二桅,违者立斩!朱濆发展海上商运,不但冲破了满清的海禁,更自行建造了十几二十艘三桅甚至是五桅的大船。清廷以一千两白银的悬赏要擒杀朱濆,同时“编制保甲,严杜接济”,连卖水果给朱濆船队的都要获重罪。而东南濒海村民仍密切配合朱濆进行商运,为避过饷关的水上巡缉,约定用小船驳货到挂有标志在桅杆的船上,以及时交接。在福建的云霄、漳浦、马尾和广东的澄海等地,朱濆与群众都有密切通往关系,替其采购土特产和运销转售外来商品。而且一些地方绿营清兵也与他有交往,实是伙同朱濆贩运互利。
  清廷十多年前就称朱濆为“江洋大盗”,极力进行海上剿击。朱濆为保护自己,建造的巨船上也都装置武器,增强自身商运中的自卫力量。从乾隆四十五年开始,清军东南各省水师多次围剿朱濆都未能将其船队击溃。到了乾隆五十九年,清廷起用云霄籍授处州守备、识水务的陈名魁,调署为金门游击,镇守铜陵(东山),卡住云霄出海口的峛屿、岱嵩、古雷等地,但仍不能阻断朱濆船队商运及与沿海民众的来往。
  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朱濆这支迥异与各路海匪海盗的水面力量依旧往来于闽粤沿海。
  陈广亮到广东的时间还短,几年来虽然在各路反清组织中声名大噪,可也仅仅是反清组织中,别的领域上介入的依旧不深,就比如说朱濆,双方间也仅仅是互听声名,并无太深的交往。毕竟他来广东是为了结交各路反清力量而来的,像朱濆这样受了清廷十多年的围剿还依旧不肯公然造反的人,他之前都有些看不起。
  不过现在,也是时候把他拉上船了。朱濆性格上虽然有些贯妥协,可是手中的力量却相当强大。比之赤红旗跟红旗帮也不见几分弱势,对比郭婆带、梁保那些人,真实实力更是要强上一筹。
  而且朱濆还同洪老四、吴维四两支海商商运船队有联系,真要是说服了,不但自身实力大增,连郭婆带、梁保等人也要受之震动。
  嘉庆元年十月。台湾凤山郑光彩、淡水杨肇、嘉义徐章,伙同汪降、李南、蔡光辉、郑化、吴兴、张耸、许围、陈蔚、陈锡宗、吴泰、戴助、胡杜猴、李顺等头领,三地小刀会同日同时起义。
  台北义军首先攻占了盐水巷,再攻入佳里兴的巡查署,杀死巡查姜文柄。接着攻打盐水巷营汛,于营汛内全歼清兵百余人。台湾镇总兵爱新泰闻知,会同台湾府知府吴逢圣,率领弁兵一千余人来攻,于第二天夜晚赶赴盐水巷。两军夜中相遇,战斗十分激烈,双方各有伤亡。
  台南义军同样涌起,台湾道遇昌恐爱新泰首尾受敌,再派兵五百余人,与台防同知延青云、台湾府知府吴逢圣雇募的“义民”千余人,前往盐水港接应。到第三天日黎明,起义军三千余人逼近清营,爱新泰带领清兵抵御,双方相持不下。这时陈锡宗策马执旗,自东北角率众向清营猛攻,首领勇武起义将士也士气大发,冒着清营的枪炮齐发,攻入了清军大营,是时爱新泰被义军大炮击伤,清军群龙无首,纷纷逃散。数员清军军官被斩杀于阵中。
  台湾镇经此一役力量大损,没有大陆的兵力来援,是万难再将台北、台南义军镇压下去。相隔了将近十年之久,林爽文大起义时之盛景于台湾再现。
  十月十六日。闽浙总督魁伦焦头烂额之际只得再向两广总督吉庆求援,而吉庆手中的广东陆路绿营,先前大半兵力就已经随着魁伦北上而损失殆尽于浙北,现在仅剩的一些连一万人都不足。
  可是台湾事急,心中虽然对魁伦愤怒不已,弹劾其的奏折更是用六百里加急送去了北京,可吉庆还是招广东陆路提督彭承尧督兵六千前往福建。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密谋了好久,在广东最先得到陈广亮大力资助的博罗、永安、归善天地会起义告发了。
  这次起义是从博罗县开始的。该县天地会首领陈烂屐四家道殷实,然从其父陈华江开始就始终同博罗县另一宗族聂氏不合。偏偏聂家近十年来连出一进士一举人,博罗县知县换了两岔却始终偏聂而压陈。
  心中愤恨,陈烂屐随即开始结拜天地会,又因天地会声名太响为官府所关注,所以取谐音‘添弟’为好。几年中陈家父子在县内,发展会众两千余人余人。后陈烂屐与陈广亮结上了关系,在陈广亮的大力资助下,添弟会更是迅猛发展,截止到起义前,在博罗、永安、归善三地会众已经超过了万人。
  陈烂屐受陈广亮钱财资助越多,对陈广亮的背景就越发的畏惧,最后在五十九年秋时就投效了梁纲,知道了化名陈永明的陈广亮身后所有的底细。而如果说蔡牵是梁纲在东南水面上的力量,那么陈烂屐就是他在东南陆地上的力量。至于台湾的小刀会,陈广亮虽然也有很大的影响力,可毕竟比不上同在陆地往来密切的天地会。
  几年的储备,陈烂屐在陈广亮的遮掩下,潜买硝磺,配制火药,打造军器,铸造大炮,并制有大小赤红布旗数十面,可以说是准备好了一切。
  陈广亮把目标转移向了朱濆,那就要用最好最有力的形势去说服他,所以也没有了顾及,先后下令台湾小刀会和博罗天地会举动起义。反正这个权利,梁纲在攻占南京后就给了他,要他适时而动。
  十月十六日,陈烂展在博罗羊屎山罗溪营率领天地会会众五千余人树旗起义,截至义军攻取了博罗、永安、归善三县后,部众已经有了万余人之多。
  没有足够的红布制作战衣,义军就皆用红布包头。大旗上自号红巾军独立第三营,天地会骨干张锦秀为副营长,其父陈江华为后勤中队长。
  博罗天地会起义的消息传到广州,吉庆是大为震惊,严厉申斥地方官员说:“(陈烂履)聚集至万余人,制有号布器械,其蓄谋已久。该管府县及营弁,竟毫无察觉,所司何事?”
  可是吉庆再恼怒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他手下没兵了。剥去了彭承尧的六千人,他手下只剩下三千人左右的绿营陆兵,还分布在好几个州府。博罗就在惠州府最南,距离广州府只有一步之遥,上万义军就近在他眼前,可他手中却真真的没兵前去进攻了。至于镇压,那就更别提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五章 水师新添三营
  
  远在广东的地方,天地会起义倒是能在人的理解范围之内,那地方本就是人家的老根据地嘛!可是这股天地会起义军突然打出了红巾军独立第三营的招牌来,这就令人跌破眼睛了。而且还不止如此,紧随着红巾军独立第三营出现的还有一个红巾军水师第二营,就是闽台海面的蔡牵了,也竖起了大旗,把自家赤红旗的名号改成红巾军水师二营。
  两下举动真真是震呆了东南诸省的所有人。
  海匪、天地会,水陆齐全竟然全都成了红巾军的人?真是匪夷所思,真是万万令人想不通。
  不少人都紧跟着想到了台湾的小刀会,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是一股红巾军的潜伏力量?特别是东南一带的反清力量,谁不知道陈永明跟赤红旗、天地会和小刀会的关系,前两者转身一变都成了红巾军的人马,那陈永明身后神秘的背景也就不问可知了,如此最后的小刀会还能逃脱红巾军之手吗?
  至于郑一、梁保等已经知道陈永明背景甚至是他陈广亮真名的海盗首领,最前头的郑一自然是瞬间下定决心投靠红巾军,以博取个日后的好功名,而后六者却真真有了些惊呆和悔意。
  至于广东官场。远在江南的红巾军,本来对岭南的威胁性是并不太过突出的,毕竟红巾军自身实力有限,就是清军再一路溃退,他们也没足够的军力迅速掌控整个浙江,然后兵返闽粤来。而且那就的西面不还有朝廷的西路大军在秣兵利马的吗?所以闽粤一代的官员虽然对面前清军军力尽丧,对自家的前景不甚乐观,可是短时间内却还觉得可高枕无忧的。
  又哪能想到红巾军在自己地盘中埋的还有这两步棋?现在一下子爆发出来,立马就让广东的所有满清官员都体会了一把锋芒近眼的感觉。
  怎么办?挡可能还挡得住义军进广州府,但镇压却是万万不行了,除非把广西的陆军全部调来广东,否则的话惠州府的那个独立第三营崛起是必不可免得了。而且台湾府也是丢定了。
  吉庆在得知惠州天地会起义的第一时间就发出紧急军令,召回了彭承尧的六千军,连同省内剩余的三千来陆军,这不到一万人的军力是他短时间内与惠州红巾军抗衡的最主要力量。
  博罗的位置太特殊了,距离广州实在太近了。(挨着东莞)稍微不注意,就是要出大事情的。吉庆可不敢去赌这一把!对现在的他而言,遏制红巾军发展很重要,可是保证广州府的安全更重要。
  如此的方针策略,陈烂屐的独立三营发展迅速,势头极佳!
  十月份,就在梁纲的开怀大笑中,在岭南的震慑悚栗中,在北京的雷霆大怒中一点点过去。广东、闽台的水陆并举,震动了东南,震动了天下,也震动了红巾军自己。没人知道梁纲在广东埋下的还有这两步棋,虽然陈虎、张世龙等红巾军高层都晓得陈和轩之子外出有任务,连陈达元的儿子都去跟那个陈广亮打下手,却也万万想不到陈广亮会在东南做下如此大的生意。
  一时间梁纲的形象在众人眼中愈发的神秘和高深莫测起来。几年前的红巾军才是个什么样?那时候梁纲就开始在东南布局,其心机之深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却又哪会想到当初梁纲在东南布子,中间有多少的不可为人知之因素!
  诸多的感叹的念想和想法影响不到东南的陈广亮,在红巾军上下都为广东局势欢欣鼓舞的同时,他依旧在认认真真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策动朱濆。
  在天地会起义消息传到广州的当天,郑一就令手下亲信来请陈广亮往香港一叙。陈广亮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这一去香港岛,少则三天多则五天,郭婆带、梁保等六人中必然有人会到香港岛来见自己。如此的话,收降这七支海盗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上一部分。
  但是,结果是他并没有应邀前去香港岛,而只是让郑一的这个亲信给郑一带去一句安心的话,脸都不理郭婆带、梁保等人,扭头去了朱濆那。六人之前个把月的迟疑令陈广亮心中很是不满,现在红巾军势头越来越旺,自己也就有傲气的本钱,先凉一凉他们再说,省的六人自以为自己有多么重要似的,且等拿下了朱濆,对六人的触动会更大!
  三天后。
  南海中一小岛。
  一艘武装三桅商船靠上了岸,小岛的面积不大,可是码头却颇是繁荣,来来往往竟是由十几条商船在运送货物。
  小岛的主人就是与朱濆干同一职业的吴维四,也是清廷通缉榜上的人物,只是比起朱濆来名气、实力都弱小了几分。
  这天吴维四正在库房中查点商货,这时,一人突然进来禀报:“大当家的,有人在码头求见您,您看……”
  “是什么人啊?到岛上来见我,胆识倒是不小!是什么事啊?”吴维四心中有些惊奇,问着。
  “大当家的,那人只说自己叫刘文焕,还有一人,是他的跟随。”
  “刘文焕?是他?他来岛上了?”一听着这名号,吴维四满脸的惊诧掩都掩不住,立刻吩咐的说着。“快快有请!”
  刘文焕,刘松二子也。刘松,刘之协之师。鹿邑人,混元教案时被充军到甘肃省隆德县,时已六十岁。其后在拟订并实施复兴混元教的计划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刘松育有四子,分别时长子刘文思、二子刘文焕、三子刘文魁、四子刘文灿。长子刘文思早在乾隆四十八年就化名刘四儿潜到了甘肃隆德,做杂货铺以掩饰身份与父亲接触。
  稍后十一年间,刘之协等人与刘松多次联系见面都是通过刘四儿办成的,算是个极有天赋的潜伏党。可惜五省教案的时候,刘松被供了出来,刘四儿自然也没逃掉,二人皆被清廷杀害。
  刘文焕则在乾隆五十一年在老家因“儒门教”案件被流放到了广东,但不久后他就在广东潜逃,多年来一直在东南活动,影响力相当不小。吴维四这样的海商人物,打交道的有的是三教九流,对于刘文焕的大名自然听说过,几年前都还交往过几次面,现在猛一听刘文焕前来,心头当然尽是惊诧。
  白莲教起义在西北、西南搞得很是轰轰烈烈,刘文焕这样的身份不去西部,这么跑来自己海岛上了??
  带着满腔的疑问,吴维四命手下将刘文焕一行二人带到自己海岛上的大堂上。
  两刻钟不到,就有两人随着海匪进来了吴维四的大堂,那为首之人正是刘文焕。
  吴维四一见,哈哈笑着迎了上去:“刘兄弟,好久不见,还是风采奕奕啊!不瞒你说,前年年底,我让手下弟兄去寻你家拜年,却扑了空。听道上人说,你是去了甘肃给刘老教主和令兄祭奠,全家都搬迁了,兄弟我这心里还甚是挂念,不想今日刘兄弟反倒亲自找上了我这破岛来。”
  刘文焕听到吴维四提到自己父亲和兄长,心中还依旧是一痛,多年未见,一得消息却是终生再不得见,实在是为人子为人弟的悲哀!“吴当家的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东南悠荡,接到了父兄的消息,可谁知道竟是如此恶讯,当时走的匆忙,未能和诸多兄弟们说一声,是我刘某人的错。”刘文焕不避讳这些,叹口气,直接了当的说着。
  “父兄遭害,我本欲是守孝三年的。可是两个弟弟突然间被红巾军梁将军收入了麾下,我这个做二哥的也只能在军中领上一份差,如此是好为替父兄报仇。
  现在被将军分到了东南给陈大人做副手……”
  “给陈大人做副手?陈永明么?”吴维四顿时一惊,顾不得多想愣是打断了刘文焕的话,而且看着刘文焕的眼睛里还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羡慕的神色。
  海匪、海盗和海商,这样的人没人会按读书人的标准去看天下局势,他们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最直白最直观的‘现景’,对满清朝廷更无所谓的道德和忠诚。眼下红巾军的形势一片大好,在吴维四的眼中,那至少是能割据半壁江山称王称帝的人物,如此当然会羡慕刘文焕的机遇了。
  “我可是多听说红巾军将军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屡胜清军,从湖北开始,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打下了江南如此一片基业,刘兄弟能在他手下谋个前程,当上陈永明的副手,可着实是令旁人羡慕。”
  一听这话,刘文焕心中乐乐一笑,知道有戏了,笑了笑,先问吴维四着:“来时路上,我听说了一个消息,海上的朱大当家的已经被陈大人说服,坐上了我军水师三营营长的宝座,不知道吴当家的有何打算啊?”
  说服了朱濆,由朱濆出面自然能再说服吴维四和洪老四,可是如此一来,水师三营就全都是有朱濆出面拉扯的,红巾军方面的力量就太弱了。甚至可以明白的说,在三营内他们对朱濆一点的掣肘都没有。朱濆就是第一天宣布了红巾军水师三营的成立,第二天就投靠清朝,陈广亮、刘文焕也是一点办法都没。
  所以五天前才重回广东的刘文焕向陈广亮提议,有他去说服吴维四这个略有点交情的人,陈广亮照样去说服朱濆,只需要错开一点点时间差就行。而说服朱濆成功的陈广亮现在已经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洪老师的老巢,现在怕还是在路上的,毕竟刘文焕动身的早了许多,非是要在海上等待着陈广亮的消息,昨天上午时候他就能赶到小岛了。
  吴维四浑身一震,刘文焕的这句话可是露骨的很,属于是赤裸裸的招揽。“我说呢跑来自己岛上,原来是招揽来了……”
  不过,他喜欢。“刘兄弟的意思是……让我也投靠梁将军?”这可是个好买卖。
  红巾军现在局势好的不用说,怕是明年就能一统江南了,投靠这人,封妻荫子,应该是不成问题。
  吴维四的野心不大,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干海上船队一杆就是十多年。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向往官场,不向往前途。中国几千年的官本位社会,早已经在人脑海里铸造出了一个高出众生一头的闪亮‘官’字。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吴维四稍微的顿了一下,接着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刘文焕的招揽。
  水师三营的布置计划成功了一半,现在就等陈广亮那里好消息再度传来了。如此的话,用吴维四和洪老四牵制朱濆,红巾军短时间内对水师第三营的掌控力就加深了许多许多。
  福建水师,广东水师,在长江水师和浙江水师覆灭之后,福建、广东的水师就成了满清在东南沿海海面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了。
  魁伦逃回福州之后原本还在同吉庆商量着联合两省的水师力量,袭杀红巾军吴淞水师,截断其南部主力与江北的联系。
  可是现在,蔡牵的水师第二营大旗一举,立刻就像是在清军的后花园挖了一个角一样,引得两省水师震动不已。短短几天时间,两省的水师力量就已经集结待命于一处,准备向蔡牵部发起进攻。
  可偏偏又在这个关键时刻,红巾军水师的第三营新鲜出炉了。朱濆的船队联合吴维四和洪老四的海面力量,这论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赤红旗,实力也不比赤红旗来的弱。毕竟赤红旗的战船吨位都算不上太大,火炮也没有先进到划时代的地步,还远不足以对别的船队形成绝对优势。
  朱濆的旗号一出,本来占有优势的清军水师就立马就被拉平。两方隐隐形成了对峙。
  魁伦、吉庆都在不要命的扩充部队,不管是水面还是陆路。北京方面虽然已经给魁伦下了革职治罪的命令,可是新任闽浙总督书麟还未到闽,这职务暂时还是由魁伦担着。
  魁伦现在是在不要命的工作,求的就是北京的太上皇能看在他勤劳任职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广东的红巾军在继续发展,已经完全占据了惠州府,现在正往着嘉应和潮州方向努力。陈烂屐倒是想打进广州城,可是彭承尧回兵回的太快,没等红巾军打破广州城就已经杀了回来。陈烂屐只能领兵撤退。虽然广东的绿营兵烂大街,可是他手下的红巾军也好不到哪儿去,双方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有了彭承尧部的回援,现在的广州城对于独立三营来说就是固若金汤,陈烂屐就是把兵力全拼干净也拿不下来。所以还是趁着地方空虚,多占些地盘,招些兵马吧!
  陈广亮得了朱濆、洪老四和吴维四三部,心理面高兴得很,自己给南京拉住了清廷水师,使他们短期内不得北上,又是一大功劳。
  等到来年苏南、浙江的地盘稳定住了,水师一营肯定会急速壮大,那时候就不该是二营、三营牵制住福建、广东两省的清军水师了,而该是红巾军水师南下汇集一处来寻清军水师决战了。恐怕到时候陆上的大军也该开到了……
  水师三营汇集军力,编制将士花名单和船只、大炮数目,等等都需要时间,一时间陈广亮是脱不得身来。却是急坏了香港岛的郑一。
  郑一心里后悔啊,我管什么郭婆带、梁保、李相清那些混蛋干嘛,我自己先答应下不就得了?这个第三营的招牌不就该是自己的了么?现在好了,第三营给朱濆抢了去,自己再编也只能是第四营了。
  不管陈广亮之前如何解说的红巾军军制,反正在所有人看来第四营就不如第三营好。就像陆军中的一二三四五团间的差距一样,别小看一个小小的名号,在军人自身看来,那代表着的就是荣誉。
  郑一或许还不懂得什么是军人荣誉,虽然他是从安南西山军里出来的,可是西山军的水师本就是一群海盗、海匪而不是军人。但是他是要讲道上颜面。现在自己成了第四营,那不就是生生的低了朱濆一头?
  人家赤红旗是嫡系部队,坐第二营的编制没人不服,可朱濆算什么?第三营明明就放在手边的,现在生生的搞飞了。自己亏不亏?
  郑一生了好一肚子闷气,看着眼前的吴智清、李相清和郑流唐,撂下了一句狠话,“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郑文显是投红巾军了。”竟是道出了大名了。
  从西山军流散出来的七股大海匪,除了郑一以外眼下抵达香港岛的就吴智清、李相清和郑流唐三股,至于郭婆带、梁保和麦有金三人依旧是不来,看样子是不想混官饭吃了,也或许是认为自己自带一路,逍遥痛快,你红巾军再大的本事也管不住我。
  但与陈广亮相交甚深的郑一却曾隐约的从同他的一次谈话中感受到了一点动向上的苗头,心中知道,那三人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的。
  水师第四营的成立一直推迟到了十一月才挂旗,以郑文显、郑流唐两部力量为主体,同时相隔了三天水师第五营也正式成立,自然是以剩下的吴智清、李相清两部为主体。
  轰轰的两道晴天霹雳直劈到了吉庆的头上,一个广东竟然又出现了两营红巾军水师,这还要他活不活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六章 掐住英国人的喉咙
  
  十月末,安徽池州的一场短战告束,硝烟散尽的城池下只留下清红两军的上千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大地。
  天,似乎也是在为这无尽的流血而哀然,一夜西风,寒冰咧咧,大雪袭下了江南。
  南京,这个六朝古都此刻已经全然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红巾军入主这里两个余月,南北和西面一场战火都没有烧到城下,足以证明红巾军的强大。而且更让人放心的是,红巾军军纪俨然,律法清明,又倡导工商,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消除了苏南各家商户的戒心。当初关门闭户,市井萧然的景象焕然一变,让南京商贸重新焕发起了勃勃生机。
  而且更令苏南商家惊喜的是,红巾军竟然在松江上海县开辟了真正的对外通商口岸,而不再是满清海关那样的沿海南北运输港口,是可以直接对外海运商务的。
  后世的中国人都知道大上海是从第一次鸦片战争满清开埠以来才发展起来的,不少人的心目中甚至以为上海在那之前只是一个小渔村,可实际上却绝对不是。在开埠之前,上海就已经是中国东南沿海一个重要的贸易港口,并且是中国东部海岸线的交通枢纽港,北方与南方的货物在这里交换,并运输到长江流域的各省,地位相当重要。
  苏州、松江、太仓,苏松太道的道台衙门就设置在上海,虽然在级别还依旧只是个县,但上海道台管理着苏州和松江两府一州,上海是这片繁华土地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和经济标志。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英国佬在南京条约谈判的时候,才将上海列为五个通商口岸之一,是英国人老早就看准了上海,才选择让其开放的。如果在此之前上海仅是一个小渔村,哪有怎么可能如英国人眼?
  上海的旧称是华亭。宋初,华亭县改属两浙路秀州(州治在今嘉兴)。当时华亭县以东的海滩已经成为重要的盐场,“人烟浩穰,海舶辐揍”,商业日益发达。宋宣和元年(1119年),随着松江航道重新疏浚,华亭县北部的青龙镇更见发展。据宋诗人梅尧臣在《青龙杂志》中记载,青龙镇有二十二桥、三十六坊,还有“三亭、七塔、十三寺,烟火万家”,时人誉称“小杭州”。后来因为吴淞江下游的淤浅,曾经繁华一时的青龙镇,就逐渐丧失了作为长江口良港的地位,而日趋萧条冷落。
  南宋咸淳三年(1267),宋朝在此正式设立镇治,并派镇将驻守。因地处上海浦西侧,便称“上海镇”。上海镇逐渐取代了青龙镇,成为华亭县最大的市镇之一。元朝至元十四年(1277年),在上海镇设立市舶司,与广州、泉州、温州、杭州、庆元、澉浦合称全国七大市舶司。
  明宣德五年(1430年)应天巡抚驻苏州,管辖南直隶(江苏和安徽全境),上海县归南直隶松江府管辖。此时的上海地区商肆酒楼林立,已经是远近闻名的“东南名邑”。
  及清朝前期,上海属江苏省下辖的苏松太道的松江府。江苏海关(简称江海关)由云台山(连云港)移来,江海关总监由驻南京的两江总督兼任。在清代初期,上海的经济发展和城市规模逐渐超过松江府的华亭县。因此,雍正八年(1730年)设苏松道驻松江府上海县。
  一切的一切无不在表明,上海从古到今都具有优良的港口血统。可惜的是满清的闭关锁国政策,使得全天下只有广州的十三行才有权进行对外商贸。上海虽然也有海关,却只进行国内沿海南北运输,而不对外经营。
  往年苏南的货物都是需要运到广州才能开始进行贩卖,如何会有眼下直接在家门口做买卖来的划算、便利?
  伴随着上海港的成立,梁纲都能明显的感受到治下市井的繁华度在剧烈提升,果然是要有投入才能有收获。
  他在上海设对外贸易港口,就是在对苏南以及浙江的商户表明态度,与口头上的‘倡导工商’相应喝,证明自己不是只叫唤不干事。大好的机会就摆在了商人们的眼前,由不得他们不反应!
  而至于担心的欧洲商船不来,那就更是一个笑话。他们才是鼻尖最灵敏的猫,闻见一点腥味就能追着跑过来。而且到了明年,红巾军肯定会对福建下手,把这块中国现今红茶最主要的产地攥到手,那样就更是由不得欧洲船上不来了。
  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初,是中国与西方的商业贸易的一个重大的转折时期。之前中西放贸易的基本结构是,西方诸国以其殖民地产品,主要为白银、香料等交换中国的茶、丝、瓷器等。
  这种贸易结构到眼下的时候已经无法再保持平衡了,大量白银流入中国,西方社会白银的短缺使得传统的中西贸易结构难以继续为继。所以眼下时候,对华贸易的主体代表英国人已经开始输入鸦片,只是眼下的鸦片销量还远不到泛滥的时期,只是微不可查的一个小头。(导致鸦片战争的爆发)
  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原来东西方大宗贸易的主体——丝绸和瓷器已经退出了首要行列。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在二十世纪以前西方人所寻求的中国商品中,唯有茶叶在中西贸易中长期占据着支配地位。茶叶为‘西方贸易商’带来了巨额利润,使他们认为:“茶叶是上帝,在它面前其他东西都可以牺牲。”(注:主要是红茶)
  早在秦汉时期中国人就开始种植茶树,但直到十六世纪中叶才为西方人所知。西元一五五九年,威尼斯商人拉莫修在其出版的《航海记》才首次提到茶叶。一六零六年,荷兰人首次从万丹将茶叶输往欧洲。在此后一百余年间,茶叶并未成为中国输往欧洲的重要商品。一七零四年英船“根特”号在广州购买470担茶叶,价值14000两白银,只占其船货价值的11%,而所载丝绸则价值80000两。一七一五年,英船“达特莫斯”号前往广州,所携资本52069镑,仅5000镑用于茶叶投资。
  【1英镑=3两白银。现在这个时候银子还没太大的贬值】然而到了一七一六年,茶叶就开始成为中英贸易的重要商品。两艘英船从广州携回三千担茶叶,价值三万五千余镑,占其总货值的80%。十八世纪二十年代后,北欧的茶叶消费迅速增长,茶叶贸易成为所有欧洲东方贸易公司最重要的、盈利最大的贸易,当时活跃在广州的法国商人罗伯特说:“茶叶是驱使他们前往中国的主要动力,其他的商品只是为了点缀商品种类。”
  中国出口的茶叶当然不全都是红茶,梁纲从陈广亮那里早就得到过确切消息,绿茶还是有一部分的。但是很显然,八十年的饮茶史已经让欧洲人塑造出了自己的喜好——以往三年的数据表明,出口的茶叶里五分之四是红茶,剩下的五分之一才是绿茶。
  捏住了福建红茶,就是捏住了欧洲人的咽喉,由不得他们不就范!
  而且更重要的是,茶现在已经成了英国必不可缺的一种战略资源。现在是可是西历一七九七年,拿破仑正在兴起,英国早就已经插手阻挠了法国的大革命,那每一次的动作可都是需要金钱来支撑的。
  英国对华贸易的主体是东印度公司。从茶叶贸易刚刚兴起的年代开始,东印度公司在绝大部分的年份中,所购买的茶叶就都占其从中国总进口值的一半以上。到去年为止,据陈广亮私下里的调查,这一比例更是提高到了85%。
  虽然瓷器、漆器、丝绸和其他中国商品的需求由于欧洲“中国风格”的流行仍在增长,但东印度公司却是宁可让这类商品的贸易由其船长和船员利用他们的“优待吨位”去私自经营,本身也要集中全力去经营茶叶贸易。【十八世纪的欧洲的‘中国风’,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查一下资料】因为茶叶贸易不但对他们本公司的存在有着生死攸关的关系,更对英国财政也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每年在茶叶贸易中东印度公司就有近百万英镑的利益,占其商业总利润的90%,还提供了英国国库全部收入的10%。【东印度公司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本文不介绍】梁纲对于东印度公司的商业总利润和英国国库收入自然毫不了解,可是这并不耽误他能联想到这一方面,尤其是后者。
  商业的发达,超高的利润,当然会牵扯到国家税务收入,也牵扯到英国国库的实力。对一个后世人而言,想到这一点很正常。尤其是梁纲知道,不久后拿破仑就将会崛起,英国这个全世界最大殖民地国家在成为‘日不落帝国’之前最主要最重要的一个敌人就要站立在他们面前。如此,大把大把的金钱将会像哗啦啦的河水一样从英国人的国库流出,这样的关键时刻,东印度公司哪敢不听话吗?不听话就断了他们的茶叶,甚至能威胁到英国的本身。
  梁纲就是想到了这些,心中才有了足够的底气,才敢毫不犹豫的开通上海港的对外贸易,他是掐定了这一点,英国人肯定会乖乖的前来。肉骨头从广州挪到了上海,英国这条癞皮狗也自然会跟着从广州跑去上海,而剩下的那些国家商船肯定也会跟着过来,虽然不会是全部。可如此只需要两三年,上海港的地位就将在东西方贸易体系中占据无可动摇的地位。
  再说了,这个时代的中西贸易具体靠的还是英国人。法国大革命爆发前,法国和荷兰都是中西贸易中的两个挺重要的国家,可是大革命爆发后,法国的对华贸易就完全停止了下来。而荷兰就更别说了,乾隆六十年,也就是去年,荷兰本国就已经被灭国了,被法国人给占了,还怎么派船来华?一七九五年后荷兰是完全退出了对华直接贸易。
  所以现在的广州,除了英国外,欧洲就是丹麦、瑞典、葡萄牙寥寥几个国家还在进行着对华直接贸易,现在位居总量第二位的反倒是一七八四年才开始进入对华直接贸易的美国人。
  梁纲迫切的想将对外贸易主港口从广州挪到上海来,不仅是因为治下地区的商业发展、人心和税收,更是为了防止清廷从洋人手中直接买炮。这一点据广州传来的消息,吉庆和书麟已经开始在做了。北京在跟俄国人做军火贸易,他们就在跟澳门的葡萄牙人以及停在广州海面等来年回返欧洲的商船主做军火贸易。
  熟练的炮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训练好的,而且没有相应的先进的炮兵测量、瞄准设备,清军永远不可能训练出一流的炮手。梁纲对此不惧,但到底也是麻烦不是?
  能顺顺利利的攻下福建、广东多好,干嘛要去求不顺利呢?梁纲已经责令陈广亮运作此事了,只是会得到个怎么样的结果,他心中也是没底。欧洲人,认钱不认人,或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内在因素很多,到底是会是个什么样的结论,梁纲自己也猜不透,只有等拿到最后的答复才能确定。
  葡萄牙最好别利令智昏,否则的话,日后算账时可就没个好脸了。
  ……
  “将军,这家店位置不错,咱们上二楼坐坐?”一个随从打扮的人指着临街口一家酒店对梁纲说道。
  梁纲抬头看了看酒楼,临街口,窗户一开周边街面可尽收眼底,笑了笑说着:“确实不错!走,咱们上去!”
  那随从实际上就是陈明堂,另一边还有梁纲的小舅子李永成,身后跟的又有詹世爵和两个亲卫。
  天空彤云密布的,雪花虽已经停了,可是天气依旧冷的冻人。
  李永成先一步进了去,向跑堂的小二问道,“楼上可还有空地?”
  “有,自然是有。”小二眼睛看向梁纲,献上了一个笑,吆喝道:“这位爷,楼上请!”跑堂揽客的人,眼睛自然分得出高下。
  梁纲甩了下手,几人跟着跑堂小二上了楼,见上面屏风相隔,分成了八个雅座。
  其中一半都坐了人,看起来,这家店生意还是不错。
  与楼下的嘈杂相比,二楼却是清静多了,虽然雅座里隐隐还有声音传出,可和下面的比,好的太多了。
  到了雅座,随便点了几个热菜,梁纲四人就坐,两个亲卫立在了外面。上菜的速度很快,没到一刻钟,就有小二端着一大托盘热气腾腾的酒莱上来。
  梁纲推开了窗户,冷冽的寒风吹过,陈明堂、李永成都不由得缩了下脖子,他自己却是毫不受影响。只是看着楼下人流往来的街面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总算是又恢复了热闹,喜色盈人啊!”
  市井街面的恢复就意味着红巾军治下人心的安定,与这个相比,它的另一层意思都显得渺小了。
  陈明堂、李永成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了一抹亮色。
  红巾军的官制虽然看起来托拉、冗多,还官吏不分,可确实能调集人的积极性。往日的小吏现在变成了小官,‘吏’、‘官’,虽然仅一字之差却能谬之千里,完全是天与地的差别。
  过去再高的吏也做不成官,吏就是吏,官就是官。可现在官吏一体,无所谓分别,只要一步迈入衙门,那就是迈进官场。有本事,会钻营,最最普通的一员也能有朝一日牧守一方。如此,吏员偷奸耍滑、勒索敲诈,没了前途只求钱途的现象就不再经常出现了。
  而且现在还有警察局和检察院,被告进去了,所作所为一经证实,法院判决下就得不了好去。红巾军这两个多月来,给治下老百姓甚至是给他们自己人,留下最深刻的影响就是律法清明,司法森严。
  往日难得一求的青天大老爷现在似乎县县都有,不见那警察局为了破案,连往日的贱民仵作都吸纳了进去,成了什么所谓的法医。而职能有了更新的,被增加了后世反贪局和现今监察御史职责的检察院更是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了贴到每个当官的身上,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吏治清明,司法清白,在梁纲看来这就是红巾军拉近自己与老百姓距离最好的一招。人心与权威,人心是做来的,不是靠权威靠刀子压出来的,杀出来的。而至于用刑谅法是否过重,乱世用重典,也无可非议。
  时间是完善制度法律的最好伙伴,梁纲确立下红巾军政府部门才没多长时候,检察院的职责就进行了一次调整。月前时候更是不得不建立起了文官院。从地方上抽调有经验风评好的官员充任老师,教导学生,以争取培育出更多些的合格官员。其中第一批速成班,开办已经半个多月,都是之前归附的文人和师爷,预计到过年时候就可以下放了。
  在将军府下还增设了官监部,做官员组织并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
  红巾军地盘增长的太快了些,官,不够用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七章 巧
  
  “铛铛铛……”,清脆的铃铛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出。
  梁纲眼角一动就转头瞅了过去,只见片刻后,一队由十二辆四轮马车组成的车队在街上行人纷纷的避裂中映入他的眼帘。
  一车双马拉动,前面是一个驾车的车夫,后面坐着两个持着刀枪押车的警备团战士。马车车厢顶部的一角还插着一个赤红色小旗,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飘扬,宛若一缕火云。
  是后勤部的车队。
  “将军,这些是运土布的。”陈明堂小声的对梁纲说道。
  “土布?做军装的!”梁纲大脑瞬间反应了过来,会意的点了点头。
  红巾军再怎么着也是打下了这么大一片地盘的,军队要死再穿的五花八门的就太不好看了。所以,梁纲决定趁着这次冬季换装,全面统一下各部的服饰。当然,东南那边的队伍他暂时管不上,只要陈广亮把银子给他们,水陆各营还需要再再接再厉一段时日。
  红巾军今后不但军纪军规军心士气要有正规军的样,这着装上也要向正规军看起。
  “军装履新,这红巾军是越发的有气势了……”隔壁雅间的议论声传进了梁纲的耳朵。
  “可不是,一车车的土布往那个后勤部军装厂里拉,搞得现在街面上都少见了。”
  “那是人家梁将军有钱,全按市价来收购,不然的话谁会那么大方的把布匹都摆出来……”
  “这点人家红巾军就是让人佩服,定下规矩后,不抢不占,不掠不夺,比朝廷的官军强出了不知多少……”
  “兵过如篦,官过如剃。绿营那群王八蛋,是没一个好东西。当官的也都一样,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这话别往外说,土布也别谈。反正挨不着咱们什么事,你我等人谁还会去穿那土布?倒是红巾军搞得那纺纱机可以买上一买!”
  “你做梦去吧,等红巾军开卖那俩东西的时候,最早也该到明年夏天。人家今年年底时候纺织厂就该建成了,那纺纱机和织布机当然要先顾着他们自己用了。虽然听人说制造出一台来不难,可那纺织厂那么大片的地和厂房,要填满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这倒也是。城东门的那个小厂前几天我还去看过,除了那个蒸汽机的铁家伙搞不懂外,纺纱机和织布机看起来确实不太复杂,自己找师傅搞,有样品的话也能搞出来。那速度可真是个快!”
  “洋人的玩意确实是淫巧!”
  “那织布机织出的布匹质量虽然不好,市面上没市场,可速度够快。等到明年纺织厂出布,红巾军应付他们自己的耗用也肯定是足够了,市面上的土布也就恢复正常了。可惜是没织绸缎的机器,不然的话花再大的价钱我苏家也要买上一套……”
  一抹微笑浮现在了梁纲的嘴角,出来逛一逛市井,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这些都是好话,隔壁几人对红巾军的态度让他很满意和高兴!
  “将军,要不要让这几人过来……”陈明堂自然也听到了这段对话,看到梁纲嘴角满意的微笑,于是道。
  摇了摇头,梁纲轻声说道:“没必要。”这几人听语气就是商户子弟,所以才对纺纱机、织布机乃至蒸汽机比较接受。梁纲而言,更主要的还是他们对红巾军政权现在的态度,这个已经在几人的对话中流露出来了,就已经足够了。而至于刚刚在南京出现的欧洲机器,要把这个深入人心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也幸亏隔壁的几人是商户子弟,要真是一群文人,对蒸汽机那三样的评价可就不会只是一个‘淫巧’了。
  梁纲不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他没那么高的智力,可是身为穿越者,把握未来世界发展方向的本事他还是有的。所以当初时节,他在自己事业刚有点起色的时候,就让陈广亮去请了王贞仪。
  如今四年时间过去,有了充足资金再也不需为生活担忧的王贞仪身体恢复如初,更是教出了一批具有初步近代数学知识体系的学生来,其中以跟随她时间最长的夏乐山最为出色。
  而更因为陈广亮资助的充足钱财,除了应梁纲要求精心挑选了一些十岁以下的机敏童子入自己府院为学童外,王贞仪更是花大价钱从葡萄牙、英国商人手中订购n多的西方科学著作送入自家府中。然后再有她的丈夫詹枚出面聘请澳门、广州精通英法西葡等国语言的通译对著作进行翻译。是以王贞仪声名更旺。
  四年来,汪莱、李锐、张敦仁、黄超、丁守存等不少清朝现世的精于历算格致的数学家都前来澳门相会。盖因为,中国一直来都是儒家当大,数学虽为儒家六艺之一,可是现今畸变的儒家早就已经抛弃了两千年前他们的老祖宗孔子定下的君子六艺。数学,小道也,一直都不为正统关注,汪莱这些人即使全心进行钻研也只能靠自己的一己之力来进行,如何成得了大事?几人中生活甚至都困难,更不会有王贞仪现今的大气派。
  君子六艺,也就是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现在的澳门王贞仪府院,越来越有点科学院的架势了。虽然花钱越来越多,可是梁纲给的高兴。从最开始的数学,到现在的天文、物理等方面都有涉猎,除了化学上的起色不明显外,其余的等方面发展势头相当的好!当然,王贞仪府院里入住的学者也越来越多。
  现在南京城出现的纺纱机、织布机和蒸汽机,事实上是去年时候就已经拿到了陈广亮手中。进入广州的第一年,陈广亮还是无根浮萍,干不来这事,可是到了第二年他就已经有了些关系,很轻松的就从一名英国散商(东印度公司商船除外)手中订购了十台双动蒸汽机和相应的纺纱机、织布机。那名英国散商虽然对此感到惊奇,可是有钱赚是没人不高兴的,现在的英国可没有技术保密这么一说。而且陈广亮给出的订购价还远超出蒸汽机等器械在英国本土的价值好几倍,他当然愿意赚到这笔轻松之极的钱。待到去年时候,陈广亮就从那名散商手中拿到了相应的蒸汽机、织布机和纺纱机,并且还同这个散商建立起了相当牢固的私人关系。因为直觉告诉陈广亮,他今后时日还有用得着这人的地方。
  十台蒸汽机中,其中一台经过一番运作后现在就停在王贞仪的府院内。梁纲这是最近距离的给府院内这批现今中国思想最开放的学者提供一个了解西方最新技术的窗口。
  此后的两年陈广亮一直在从这名散商手中订购蒸汽机,不,应该更准确的说,他把这名散商当做了代理商,下订单给他,让后放手让这个散商自己去运作。而他,需要的只是每年来接手东西,和按价付钱。
  如他直觉的一样,陈广亮自己在洋商中的关系网,就是从这名散商开始的,两年多的时间就编制成了相当大的一张大网。
  现在陈广亮的身份暴露,可是王贞仪却还依旧安然无恙,因为除了她和詹枚外,没人知道几年来一直在背后赞助他们家的人就是陈广亮,就是现在搅得大清朝不得安宁的红巾军。
  不出意外的话,来年当红巾军杀入广东时,梁纲接收的将是一个很有分量的近代科学院。这批人也将是中国贴近近代科学体系的一枚枚珍惜的种子。
  “唉,可惜机织布质量不行,否则的话投入市场,必将大获其利。”陈明堂感叹的话传进了梁纲的耳朵。从第一次见到蒸汽机、纺纱机、织布机后,陈明堂心中就一直有个念想,就搞机织布质量,然后投入市场……
  梁纲醒过神来,微微一笑。原本时空的历史上,英国人第一次鸦片战争都没有摧毁掉中国自产土布的市场,直到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中国小农经济逐步解体,洋布才开始在中国渐渐打开市场。那今后的几十年还是建立在纺织业大跨步发展的情况下,哪像现在蒸汽机刚刚应用的时候。纺织业还只是一颗青涩的小树,想凭它的力量来摧毁中国传统了两千年的‘土布’,完全是不可能的。
  梁纲大力发展纺织业,建造大型纺织厂,为的仅是解决红巾军的自行用布问题,且给天下人树立个‘第一个吃螃蟹’的榜样,根本就不是要打开布匹市场。或许等日后拿下了蒙古,发展毛纺织业,在北方才会有点市场吧!
  不见现在的欧洲商人,不远万里运来的货物,除转口贸易的香料、毛皮还在中国市场获利外,西方生产的大宗机制产品却根本打不开销路,英国机织棉布不敌中国土布物美价廉,毛织品不适宜在炎热潮湿的南方销售。中国始终是处于大量出超的地位,西方各国商人不得不支付海量白银填补这巨额的逆差。而且,据梁纲了解,现在每年西方人还会倒过来从广东转购南京土布运回国内,其中以英国人最盛。
  【不是胡编滥造的。当时的“南京布”也就是松江棉布,质量远胜于印度布,于是东印度公司就开始大规模采购,其额度在19世纪初就达到20万匹,随后继续上升,仅在1819年这一年里,英、美、法等国就进口了3300多万匹,几乎是个庞大的天文数字。曾在伦敦博物馆展览的19世纪英国绅士时装里,赫然就列有以松江紫花棉布缝制的裤子。
  长期把持中国海关行政的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赫德曾经说过:“中国有最好的食物——米,有最好的饮料——茶,有最好的衣料——棉、丝、皮毛。其有这些主要产品以及他们的不可数计的本国副产品,他们用不着花一文钱从其它地方购买东西。”】苏南传统的十二支纱织成的土布,极为坚韧结实,且表面光滑滋润。下层农民春去冬归,一身土布衣服,一年洗一次,用重棒捣洗,也永不被捣破。(以南通土布为最)耐穿、朴实,吸汗又透气,可惜的就是幅宽不够大,一尺八就算是很宽的了。相比起来,机织布质量虽然差的多,可是宽度比较大,可以轻松地裁剪整套的衣服,对于军装厂来说当然是后者更好一些。且梁纲也要考虑产量、原料问题,现在清红开战,自己堵了粮食运不到北方去,可北边的棉花也运不来南面,虽然已经下了棉花的大笔订单给洋商,但到底能不能解决还是一个未知问题。
  如果明年棉料紧张,小家小户的纱车停顿、无布可织,自己又需要大量的布匹做军装,那说不准底层土布真就可能出现市场急缺的情况,所以现在建纺织厂正是未雨绸缪!
  织布机短时间内在中国流通起来的可能性很小,尤其是在技术不进步的情况下,可是蒸汽机和纺纱机确实可以。尤其是后者,不需要政府去推动,逐利的商人们自己就会把它迎回家。
  纺纱机就是西元一七七九年克伦普顿发明的走锭精纺机——骡机,这项极其重要的发明可以一台能带动两千个纱锭,相当于两千个妇女用两天太手纺机纺纱,且纺出的纱支即细又坚韧,质量极佳。虽然需要水利来带动,可是江南从不缺乏水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蒸汽机也会让纺纱机主们自动的掏钱去购进!
  社会改革这方面,干什么事都该一点点的来,循循渐进。大刀阔斧的运动,破坏性太大,而且现在的红巾军,军力和政府也不具备后世的解放军和gcd的威力!后者玩的来的,梁纲是万万玩不转的。
  一点点的来,以利诱之,中国人还是很现实的。
  “踏踏……”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梁纲的耳朵。直到雅间外才停下,接着就看屏风闪进一人,是他身边亲卫的一个。
  “将军,广东急报。”亲卫压低声音告道,说着并将一道密信呈上了前来。
  “广东?莫不是嘉应?”梁纲心中暗自嘀咕着。江苏、安徽的清红两军虽然都已经开始罢手,各自缩回巢里去了,可东南那边的气候还正是温和,陈烂屐的独立三营在水师的配合下已经拿下了惠州北面的潮州府,并对嘉应府也进入到了即将的得手的倒计时状态。难道是拿下了?可是就算是早拿下了一府几天时间,也没必要用紧急加急的密保上报啊!
  自觉得陈广亮有些大惊小怪,梁纲接过密信,迅速拆开来看。不到看完,脸色就已经现出喜色来,“好,好!”实在是没想到福建漳州的陈阳竟然已经降了。
  “拿去看看——”说着梁纲将密保递给了陈明堂。心下却依旧不能平静,一府知府投降,这可是自己起兵有史以来投降的满清最级别官员。真是太好不过了!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陈阳一降,必定震动天下,今后纳降的满清官员怕是会越来越多,卑职在这里先向将军道喜了!”也是带着一脸的笑意,陈明堂将密信递给李永成后,迅速向梁纲道贺。
  “哈哈哈……”不可抑制的发出一连串笑声,梁纲虽然知道‘大义、正统’还是被套在满清身上,短时间内想望着降者如雨是不可能的,但心里还是高兴到极点!
  “陈氏,杭州富阳人,我南路大军抵到杭州时其全族举家而逃,怎么现在就投降了?”李永成拿着密信惊诧的叫道,这样的家族应该是满清的拥趸才是,现在居然投降了?怎么不可思议!
  “呵呵,可能是看独立三营距漳州近在咫尺吧。丢城失地的话,他一汉人,再是对满清死忠也是枉然,还不如现在就降了呢!”梁纲不以为意的说道。管他陈阳因为什么投降呢,只要是现在投降就好,引起了轰动才好!而且此人的官声还不错,完全可以继续任职……也就更能起到表范作用了。
  神采飞扬的梁纲带人就下了楼去,兴奋下却并没有看到他隔壁的那个雅间,一道屏风之隔内的四个年轻人,此时已经全都是满头大汗淋淋,神情惊恐之极了。
  “运气也太背了,吃个饭竟然跟这位主儿碰到一块……”
  “要人命啊,亏的咱们没说什么傻话,否则的话,全族遭殃岂不是太过冤枉!”
  “佛祖保佑,三清保佑,弟子今日无灾无险,他日必重谢。各位,小弟还有事做,就先告辞了……”
  仿佛是一语点醒人心,这人一说告辞,余下的三人纷纷起身。紧跟着梁纲下楼,四人是抱头散去。
  福建,漳州。
  知府衙门书房,富阳陈氏的几个掌权人聚在了一处。从富阳举族逃避后,陈家就一股脑的涌进了漳州了,尤其是嫡系的这几支。
  唉,后悔啊!陈阳的老爹一脸悔恨,早知道陈家的这个命根也处在红巾军的兵锋之下,还毫无抵抗之力,那自己还跑个什么跑啊,直接投降了不就得了。
  至少这样还能保住部分家产,毕竟儿子的官声不坏。
  “儿啊,你现在也投红巾军了,你看那将军会不会把咱们家的田产给还回来一些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八章 英葡,鸦片贸易带来的转变
  
  漳州,陈阳正看着父亲苦笑不已,澳门的陈广亮却已经带着一脸冷硬的杀机返回了自己住地。
  “费利喇、文森特,今日之辱,来日必偿!”
  他是万万没想到贾士都。费利喇这个新上任的澳门总督会如此不智,竟然跟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广州管委会主任文森特搅活在一起,联络了英、葡、西等国绝大部分的洋商(散商)统一向清廷出手枪炮,这第一批就是炮五十门,枪一千杆!
  亏得自己还下了大批的棉花订单给东印度公司,文森特竟然如此,真是气疯了陈广亮。
  谢清高坐在陈广亮的下手,脸色也有些僵硬。那些个混蛋洋人,难道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吗?难道还以为明年的时候自己就不会遭到报复吗?他们是疯了不成,挑衅现在的红巾军!!?
  “洋鬼子,屌你们老母,一群混蛋,生生搞砸了大爷的好事!”内心里破口大骂,谢清高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衰运是不是还没有过去,不然的话明明运到了贵人,怎么一出师还是这样不利?
  自己十八岁出洋谋生,随外商海船遍历南洋群岛各地和世界各国,历经了各种艰难险阻,去年时候(14年)却双目突然失明而被解雇,只好落魄回到广东。生活无计,便无奈流落到澳门,靠口头翻译为生。好不容易碰到了这尊贵主儿,出钱聘请名医给自己医好了眼睛,收在身边作为参议,但这第一桩事就搞得如此不堪……
  “清高,你去联系丹麦的约根森、瑞典的梅尔贝里和美国的温纳尔达,告诉他们,明年时候只要能筹到足够的钱财,爷我做主,把七成的红茶买给他们!”
  不出这口恶气陈广亮实在内心难平,他现在虽然还不敢擅自做主炮击澳门海面,与西洋诸国为敌,可是捣弄一下明年的茶叶还是有权利的。
  且照他的预计,明年出茶的时候,红巾军拿下福建问题不大,自己口中的七成红茶也是足够这个分量的。
  “是,大人。”谢清高恭敬的向陈广亮一行礼,在他的心目中陈广亮是他的大恩人,是他最值得尊敬的人。心中虽然刚才还在破口大骂,可对于陈广亮的吩咐却也不会有半点疏忽。
  “现在就去找丹麦、瑞典和美国人,陈爷报仇可真是不隔夜啊。不过咱喜欢,是爷们就该这样!”
  谢清高在洋船上跑海跑了十四年,人生最青春的一段时光全都搭了上去,金钱方面虽然收获不多,可是别的方面却不是没有半点成果的,十四年中他学会了英、葡、西、荷多种外国语言,了解了南洋各个岛屿、城寨的风土人情和物产,还去过印度、孟加拉、英国、葡萄牙、西班牙、美国等地。可以说,得到了此人,陈广亮甚至是被上报后得知的梁纲都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而谢清高自身,跟外国人混迹了十四年之久后,也已经熟悉和习惯了外国人的说话思考方式和行为,陈广亮曾大肆感叹,若早三年得了他,现在他的关系网早就已经扎去了南洋了。
  目前用谢清高去与几个洋商打交道,完全是大材小用!
  谢清高退下后,陈广亮迅速写了一封密信报上了南京,这件事到底如何决断,还是要看梁纲是个什么意思。
  要不要炮击澳门,要不要同西洋几国开战,这还都要看梁纲的断绝!
  只是陈广亮再是如何想破脑瓜,也不会明白,英、葡两国态度之所以坚定无比地支持清廷,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先前的些许言行!
  梁纲极恶鸦片,而陈广亮作为他的意志延伸,言行中自然也对鸦片充满了厌恶。甚至两年多来,都好几次在与人洽谈中明确的表露出了坚决打击、镇压鸦片的决心。
  这样的行为可是真真切切的刺激到了英国东印度和葡萄牙。与清廷的广东水师不同,红巾军的水师似乎力量也大大超过,而且装备的大炮也在逐步增多。虽然那些战船与欧洲诸国的正轨战舰相比还远远不如,可是若全力对付武装商船,却还是能轻松啃得下的。
  葡萄牙弱小,早就不复十六十七世纪的雄风了,英国舰队虽然厉害,可他们还要应对蠢蠢欲动的法国海军,加之本身在远东没有港口殖民地,现在距离中国最近的殖民港口也就是远在马六甲的槟榔屿(槟城),根本无力威胁中国本土。所以红巾军政府若是真的严厉镇压鸦片,逮捕、打击他们的鸦片商,他们吃了亏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与清廷只是口头上的警告、严厉不同,大量收编海盗而组成自家海军的红巾军,在英国、葡萄牙人眼中形象绝对是狰狞的。而且作为一个新兴的反叛政权,首领的意志就是一切,既然他们领头的将军都对鸦片充满了厌恶和憎恨,那么英国人、葡萄牙人还有什么理由相信,红巾军得势后会‘出尔反尔’呢?
  除非他们两国放弃鸦片,否则的话两国与红巾军之间就充斥这一个无法调节的矛盾。但是要两国放弃鸦片贸易,这可能吗?
  葡萄牙内部数据早就有明确记载,一七六七年以后,葡萄牙商船每年往中国贩运的鸦片都在一千箱左右。
  每箱印度鸦片只需要三百卢比的购入价,可是要放在广东,出售出去每箱就是五百到六百银元。这个银元指的是西班牙鹰洋,四块鹰洋合三两白银,也就是说每箱鸦片他们会以四百两左右的价格出手,完全是购入价的三倍价值。
  马克思说过:如果有20%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资本论》现在的鸦片贸易还没有300%的利润,可是200%的利润照样会令英国人和葡萄牙人挺而走险。因为与葡萄牙人相比,英国人的贩运量更大,每年都不会少于两千箱。
  麻洼、比哈尔和比纳莱斯是印度主要的鸦片产地。可是比哈尔和比纳莱斯,三者其中之二是处于英国印度殖民政府的直接控制之下,因此英国人很容易地就在两地建立起了一套鸦片强迫种植制度。东印度公司每年丈量种植鸦片的土地,确定其地界,再通过中介人和居住在鸦片种植区域的农民签订合同。根据合同,鸦片种植者可得到公司的预付款,收成时再将产品以合同确定的价格卖给公司。如当地农民未和公司签订合同就擅自种植和出售鸦片,其财产就立即被没收。
  几百年的东西方贸易,英国人不断的向中国输入白银,但仍不足以弥补迅速扩大的中国商品进口造成的贸易逆差。垄断官方对华直接贸易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广州的资金周转屡屡发生困难。一七八四年,东印度公司在广州的财库尚有二十多万两白银的余额,可是到了第二年,就出现了二十二万多两的赤字。到了第三年,赤字更是高达八十六万四千余两。第四年年,更达九十余万两。
  为了平衡茶叶贸易造成的巨额逆差,东印度公司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无论其合乎道德与否。是以其高级职员华生上校最先提出了从英属孟加拉运送鸦片到中国的计划,并得到该董事会成员,公司重要官员惠勒的支持。该计划的初衷就是为增加税收以弥补英属印度政府的财政。由于公司的广州财库日益支拙,公司驻广州监理委员会要求英属印度总督给予财政援助。其具体作法是:英属印度政府鸦片批发给有鸦片特许经营权的散商,这些散商在广州出售鸦片后将收入纳入公司的广州财库,广州财库支付散商伦敦汇票,后者可于英国将汇票兑换成现金。英属印度总督和公司董事会接受了这个计划,东印度公司专门成立鸦片事务局,垄断印度鸦片生产和出口。
  十年的成果下来,每年英国人都能从鸦片贸易上弥补几十万两白银的亏空,这一点上,有澳门先天之利的葡萄牙人一直是英国人最大的对手,可是当面对红巾军这个地主之时,再相恶地两人也能联起手来,合力资助广州的清廷。
  深陷鸦片贸易,对其食髓知味,已经难以自拔的东印度公司和葡萄牙人,这一次是注定要走到一块,一起站在红巾军对立面的。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但是对于满清这个老大王朝他们心中还是报以希望的,寄希望于满清身上,希望它能够雄起,剿灭了危险的红巾军。因为对鸦片贸易,他们是绝不能放弃的。
  而对英国人更加重要的茶叶,对中国产茶内幕了解不深的东印度公司,将注定为他们这一次的决定付出惨重的代价。(西方饮茶荒诞事:曾经以为有红茶树和绿茶树。)
  密报被迅速送到了梁纲手中,看到这一结果,梁纲第一个反应就是尽起水师四营、五营炮击澳门、广州海面,困死那群王八蛋。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不得不被他强行捻灭。四营、五营的实力虽强,可是想要对付广东水师的同时再对付欧洲武装商船,还是力有所不及。
  实力不如人,受再大的气也只能忍着。等以后吧,等以后……
  可是心里即便是如此安慰自己,梁纲还是恼怒下直接向漳州的陈阳下一道旨意,让他立刻着手府内船匠事宜,过年前就必须在厦门致远造船厂开工,建造大舰。
  陈阳得到梁纲的这一旨意还懵懵不懂,这致远船厂他还是有听闻的,是近几年漳州兴起的一家大型造船厂,几年来承担了不少海运商人的造船订单。但怎么又同造大舰扯上关系了?知道陈广亮听闻后递来的有一封书信后陈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扯上了关系,原来都是一家人啊!陈广亮几年前办起的那家在漳州的造船厂,就是落地厦门的致远船厂。
  眼下漳州不战而平,陈阳还继续担任这个知府,致远船厂毫无一点兵灾之祸,所以眼下红巾军也就只能指望着这里建造大吨位舰船了。反正木料储备都准备了好几年了,充足的很。虽然没有欧洲的橡木那么适合造船,可质量品质也不会太差。
  英葡西等国商人卖枪炮给清廷,这让梁纲甚感措手不及,似乎自己之前的一些设想——关乎上海港的想法,都是那么的可笑和虚妄,现在的事实更是无情的表明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那么的无稽之谈!
  梁纲心中更加的警醒,招兵买马扩大军备的信念更加的急切和欲裂。
  英国人、葡萄牙人现在气势十足的给他了一巴掌,那么到明年,这个耻辱他就要用赤裸裸的强权还回去,而且不止是一下!
  英葡两国,终要为今天自己的错误决定而买单!
  十一月中旬,就在梁纲接到陈广亮急报之后不足半月,红巾军又一次的大扩军开始了。
  十天的时间让梁纲详尽的了解了俘虏营的状况,是以大扩军一开始,各个俘虏营中的一些刺头和死忠满清之人就纷纷被拖拉了出来。汇集一番,总数竟然超过了千人。
  没有丝毫的怜悯和犹豫,梁纲当即下令尽斩。
  一千来人分成十队,就放在各个俘虏营间的空挡处。人,行刑的场面,俘虏营内的俘虏是看不到的,可是凄厉的惨叫声却时时回荡在他们的耳朵中,那滋味别提多难熬了。
  随后梁纲再从中俘虏中挑选出了四十岁以上者,残废或是有残疾者,五千余人另设一大营。这些人是准备释放掉的。
  而剩余的五万七八千人,梁纲一举收编了其中的三万,加上这段日子以来投军的新兵,共近五万人,混编打散,一举将红巾军扩充出了八个新团。
  近卫团兵力大补充,收的全部是投军的老百姓。这是梁纲身边的亲信,现在投效的清兵他还不敢用。独立一营和独立二营则再各扩充了一个大队,警备团也增加一千人,凑齐了十个大队的编制,团长由周浦和担任。同时再组建各府县的守备中队和大队。眼下时局初现,还不怎么稳当,虽然各县都有警察局,可是应招当警察的当地人并不多,这种情况下在一些府县留备部队也是一种安定时局的手段。
  六七十个守备中队和大队被拨了去,下到了地方,一下子就让五万兵员中缺了一小块!
  八个新兵团分别由齐七、陈霸、王五、李九、张世虎、程绍元、张世秀、张世凤八人担任团长,但是团与团之间也是有差别的,程绍元以上的六个人都是干将,或许称不上什么名将,可是在战场上能打敢拼,不畏惧,战功卓著,现在独立领军提升到团长位子也无话可说。
  这其中五个人都是梁纲当年起兵的老班底,唯一资历最浅的程绍元,也是因为宋标的原因而少了顾虑。当初在阴条岭,宋标是和南向阳一块投效的,可是后来宋标进了暗营给时小迁打助手,声名不显,南向阳现在却成了军方赫赫有名的人物,程绍元就是宋标那一小块人里唯一一个身居军中高位的,破格提它一提也是照顾一下宋标,平衡一下南向阳那边。
  六个团人员充足,可是火枪、大炮却没一条一门,没办法,现在主力一二三团都还没能配置齐全呢,新建的这六个主战团就更要挪后了。
  除这六个团外,剩余的两团是张世龙、张世虎的兄弟张世秀、张世凤担任的。有了前面两个人在,梁纲不可能还让后两者担任军中主将,否则的话四个主战团在手,梁纲自己都有些想歪心。
  张世秀、张世凤两个团加在一块也才六千人不到,其中前者的名号是宪兵一团。梁纲从现在起正式组建了军队纪律纠察部队,此归属于梁纲直接领导,虽然退出了前线,可是这个位置也绝对没有辱没了张世秀。
  主疑将大,将也未必没有担忧会使主疑。张世龙作为四兄弟的老大,早就心忧过这一点。可梁纲一直没有表现出疑虑来,现在算是发作了,可看到两兄弟这样的位子,张世龙心中倒是安稳了。
  张世凤的一个团人数更少,才两千五百来人,两个营都是缩编的。名号也有点古怪,后勤守备一团。今后的职责就是押车、护运后勤部军需物资,算是接替了警备团现在的工作。
  两万多剩余的战俘里不是没有归心的了,可是因为红巾军现在消化能力有限,单是三万清兵俘虏就已经是很勉强了。所以,这剩下的人将会被一分为二,一部分被投进马鞍山矿场中去挖矿,另一部分表现较好的将会继续俘虏营的生活。在口粮的压迫下刻苦训练着,相信等到下一次扩军时,他们的素质将远超新兵。
  十八世纪二十年代后,北欧的茶叶消费迅速增长,茶叶贸易成为所有欧洲东方贸易公司最重要、盈利最大的项目,当时活跃在广州的法国商人罗伯特。康斯登说:“茶叶是驱使我们前往中国的主要动力,其他的商品只是为了点缀商品种类。”
  而1772年,斯德哥尔摩老城区斯塔丹岛一座刚竣工不久的皇宫里,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头戴皇冠,手握权杖,愁眉苦脸地坐在龙椅上发呆。一位大臣刚刚向他呈报说:从遥远东方传过来一种神奇的树叶,正在宫外引起轩然大波,人们担心饮了这些东西会被毒死。为了一辨真伪,古斯塔夫三世叫人把一对被判死刑的孪生兄弟押进了皇宫,命令他们:“你俩一个每天饮茶,一个每天饮咖啡,既可免去死罪。”几十年后,兄弟俩中饮咖啡者因病过世,再过了十多年,饮茶者无疾而终。
  这段故事,是我们今天在西方能找到的关于东方茶最富喜剧性色彩的细节之一。事实上,从十六世纪西方接触茶算起,在三个多世纪中,茶叶一直被西方人疑为有毒之物。1664年,东印度公司向英王进贡茶叶后,追求时髦的贵族妇女纷纷仿照王室试饮起来,可她们一直担心茶叶有毒,于是饮茶之后必须要喝白兰地排毒。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零九章 劝降定海,被弃武状元
  
  十二月。长江一线大雪飘飞,寒风朔朔。
  但福建东南却还是一片温和,十度左右的天气,动兵完全不用嫌冷。
  梁纲也正是这样打算的,新建的六个团,放了四个给张世龙,另外两个,一个拨给了南向阳,一个拨给了陈虎。
  四个新编主战团有两万三千余人,陈虎自己的第二团,柳衡言的第四团加贺图尧的炮团,三部汇合也有一万四千人,总兵力三万七千人的红巾军再举南下。
  被困了圈了那么长时间,出放出来的清兵俘虏们现在士气正是旺盛、高昂,加上二团和炮团的凶猛炮火,福建当头的福宁府当即被破,五千书麟新组建起的清军两日内全部被歼,没留下一点悬念。
  东南战火再起,就再也不是一个省的事了。书麟收回他放在南路防备独立三营的几千新军,把陈烂屐的压力全交给了吉庆,自己全力固守起了福州,因为福宁再往南,接着就是福州府。
  到任旬月来辛辛苦苦才建立起的一万多绿营陆军,转眼就折损了一小半,书麟得报后痛心不已,却也只能期望着外省的救援。
  是时的广东,吉庆也跟书麟一样新招募了上万新兵,而且还招来了广西的兵马,加之从英葡西等国商人手中买来的七十多门大炮和两千杆新旧火枪,实力远比福建要来的雄厚。
  可是问题又有一个,无论是火炮还是火枪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操练好的,吉庆也根本没请外国军官来训练部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就练不出一支强兵来。
  只是吉庆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关键点,而是还照旧认为有枪有炮实力就强了。在第一批五十门大炮和一千杆火枪到手后,他组织新军训练了半个月就开杀进了惠州。跟独立三营的主力绞杀了半个多月,却根本没有打动独立三营的根基。军队素质还依旧一塌糊涂,战斗力都还比不上广西来的那万把兵。
  不过即便是这样陈烂屐的压力也很大,非是得梁纲令,水师诸营火速调集了几十门大小炮和一批老炮手加进了独立三营,更组织了三千军入城守卫,可能现在的惠州城都已经失守了。毕竟独立三营的红巾军素质也一样低下的丢人!
  被吉庆牵制了主力的独立三营,这一个月来也是因此才不能向北(福建)再迈进一步。不然的话,书麟的这一万多新军怕还没有组建好,他们就已经打到闽北了。
  福建告急,广东自然出力。江西新任巡抚爱新觉罗。崇尚也急拉着自己新组建起的赣军兵分两路,一路出武夷山,经邵武府入延平府,然后再经延平进入福州;另一路则走广信府(江西),兵锋直指衢州,插入浙江中部。
  同时冒着大风雪,长江一线也就是安徽的清军精锐也开始调动。
  梁纲一点都不惧,西线一时半会的根本打不完。不说南向阳已经补充了一个团,就算是不补充,大冬天的举兵来攻池州,清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克的。
  而至于衢州的江西兵,留在浙江不动的第五团也不是白吃饭的,仙霞关一堵,然后军力囤积江山县,任由赣军来折腾,也进不了浙江内部。而穿插进去的小股兵力,如今各府县的守备中队、大队也都可以出来活动活动,甚至必要时候梁纲还可以把骑兵营派出去。总之,崇尚的兵是对浙江构不成实质威胁的。
  就在再次开打,热闹纷呈的同时,梁纲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定海。
  定海,舟山群岛一县者。唐开元二十六年(738)开始设“翁山县”。广德元年(736)被撤废县治。北宋熙宁六年(1073)再次设县,更名为“昌国县”。元初升县为州。明洪武二年(1369),改州为县;洪武二十年废昌国县。至清初,先后两度迁民。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设“定海县”。
  鸦片战争时期,这里曾发生过两次保卫战,前者县令姚怀祥、典史全福、总兵张朝发,后者葛云飞、王锡朋、郑国鸿,等人具亡,堪称英烈。
  定海镇,浙江清军诸镇中水军第一。因为舟山群岛不仅是浙江渔民传统的作业渔场,更有大小一百二十七岛屿,其中可居住人者甚多。为了防止海盗、海匪做巢,定海镇自然是水师为重。
  可惜,南京一战,定海镇实力折损严重,一逃再逃的李长庚、詹殿擢两人跑到定海这里也算是扎下了根,再也逃无可逃了。
  可是梁纲对围剿这里却感到甚是棘手,因为除了自家的水师营分散、缺炮外,詹李二人的残兵败将以及温州镇战败的清军总兵魏大斌也率残部一千多人战船十余艘逃到了这里。清军两方相加总兵力接近三千人,又占有熟悉海道的优势,以水师营现在的实力就去围剿,实在不是易事。
  梁纲当时决定暂时缓一缓,而这一缓就缓到了现在。
  如今水师一营兵马重整,大沙船虽然没有增新,可护卫船却增加到了四十艘,除去去安徽的八艘(另有一艘定江号),扬州的四艘外,余下的二十八艘护卫船和三艘大沙船,以及宋连生已经增多到了十艘的铁甲船队,全都安装上了新的大炮,巡逻于吴淞水面。且船队中战船的配置已经改变了原先的那种护卫船一船两炮或是一炮的设置,拆除了床弩火箭而增多了四个新的炮位,左右两弦各两个,前后船首船尾各一门,每艘护卫船载炮六门,而床弩火箭则只留下了两架。大沙船上和铁甲战船上却还是保持一样,因为前者载炮已经到了排满的地步,后者被制造出的本身就是近身肉搏,现在又怎么可能拆掉近身肉搏的利器,而增强远攻呢。
  配置上新铸造的一千六百斤重炮(十二斤炮弹)和两千斤重炮(十六斤炮弹),水师一营现在火力威力是大增大盛。加上新纳的识得定海海道的浙江新兵,水师营进攻定海的条件已经准备齐全了。
  说实话,非是要就近打定海的主意,梁纲都不准备增加铁甲战船了,那东西物资消耗也算不了什么,可对火箭的储存要求就太苛刻了。
  红巾军初起兵时,生产的火箭都放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发射出去。所以火药的近水潮湿问题因为种种原因的遮掩就一直都没有纳入梁纲的眼睛,直到大军打进了南京城,水师营因为大炮被调离而有一段时间‘放马南山’,如此到了进攻杭州城的时候,随军的水师战船也一度被派上了用场,十多支火箭被发射出去,梁纲等人却愕然发现只有三分之一的火箭还保持着原来的杀伤力,余下的非是威力锐减就是直接冒黑烟,甚至有两支根本就是哑了火!
  大惊之下梁纲连忙下令水师战船撤回,以调查查看究竟何种原因。最后答案摆上梁纲面前,这时他才直到原来是火药近水受潮了。
  如果是密封的火药桶,加之颗粒化火药自己的隔潮性,那么在战船上放个半年十个月还依旧保持威力,该是不难。可是火箭却都是敞开着的,外面包裹着一层麻布(不敢用绝水易燃的油布油纸)露在外面每时每刻都在受着水汽的侵蚀,这么长时间下来,还能保持三分之一数量的威力正常,已经是颗粒化火药建功了。不然的话,换成是粉末状黑火药,十有八九是炸不响的。
  红巾军水师营大幅度消减床弩火箭而增设大炮,其根本原因就是在于此。毕竟红巾军先前在内陆,之后东来这一路上都没有经历雨季,如果换做明年夏季或是梅雨季节,就真该是头疼了。所以现在的铁甲战船,看起来只是增多了四艘,可却是真真切切的四个麻烦!
  十艘铁甲战船,梁纲都准备不再去增加了。依旧就是增加也是铁甲炮船而不是铁甲弩船。
  大军南下,第五团戒备江西,可梁纲手中还有个近卫团,以及空出了手来的警备团,再配以水师营,扫清定海不在话下。
  所以把目标转向定海,梁纲也就开始了对定海的攻略。这第一步不是出兵,而是出说客。要是能说降了詹殿擢三人,梁纲就不用再兴兵了。
  向清军派出说客,这还是红巾军第一次的。梁纲之所以不武力先行而出说客,还是因为定海水道太过复杂,水师营虽然有能力荡平清军二三十艘战船,可是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如果能够避免,当然就是最好的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定海清军的三首领中,魏大斌,广东长乐县横陂人,也就是嘉应府人,现在已落入独立第三营的手中。
  李长庚,字西岩,福建同安人。与蔡牵、陈化成这都是老乡。詹殿擢,福建平潭人,平潭也就是在福州治下,红巾军现在兵锋直指福州,取下那里指日可待。而同安虽在泉州府下辖,可是距离厦门距离漳州近在咫尺,现在书麟新军北上,闽南空虚,陈阳打口喷嚏都能把同安拿下,此时三人纳降,可以说是无后顾之忧的,家眷族人的安全都不用担忧。
  也正是有这样的底气,梁纲才会生起招降这三人的念头。
  当然,这说客也要选一个同样有‘底气’的人。许松年,这就是梁纲的选择。温州瑞安人,字蓉隽,号乐山,身体高大,相貌雄伟,20岁中武举,22岁效力温州水师镇标。清乾隆五十九年,补黄岩镇标左营千总,次年升镇海水师营守备。再次年随定海总兵李长庚入南京,战败被俘。
  这人跟李长庚有上下级关系,同温州镇总兵魏大斌也相识,在梁纲手中的所有人中,做说客他是最合适的一个人。
  而且现在红巾军、定海优劣态势明显,梁纲不需要许松年多么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而只需要他把周边局势详尽的给那三人叙说一片即可。如果只是个人,这三人舍弃自己性命的可能性很大,许松年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要是算上他们的家人族人,就不信三人真能舍家弃亲!
  “大人,现在红巾军有九姓渔户做引导,舟山什么样的水道、险处能难的倒他们?大人家乡亦在广东红巾军兵锋所指下,今日不从,明日就会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许松年劝降李长庚的话很棒槌,如果梁纲在一边听着,动漫的话,脑袋边肯定会挂着一颗大大的汗珠。你这是好好劝降该说的话吗?后面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
  李长庚却没有这样想,因为他知道许松年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尖嘴滑舌之辈。他不是在威胁自己。
  “九姓渔户?红巾军水师营收了这些人?”不理许松年下面的话,李长庚反倒问起了这个问题来。
  九姓渔户,清朝的“贱民”之一,世居浙东,也就是杭州湾一带。相传是元末陈友谅部被朱元璋战败,其部将陈姓、钱姓、林姓、李姓、袁姓、孙姓、叶姓、许姓、何姓九族子孙,被明廷所贬,生活于浙江之江河水上,以打渔、运载为业,兼事娼妓,禁止改从他业和登岸居住。他们的主要活动范围就是在舟山群岛,而落脚居于江干水面。
  乾隆三十六年,清廷曾谕令浙江九姓渔户照乐户、丐户一体报官改业后及四世者,准报捐与应试。而历史上直到清同治五年(1866年)才呈报上司批准:“裁九姓渔户,准令他们改贱为良”。
  【陕西乐籍、北京乐户、广东疍户、安徽伴当、绍兴惰民、苏州丐户、九姓渔户等等,都是‘贱民’。】“大人,红巾军不分贵贱,在水师营投军的九姓渔户怕有千人之多。现在水师营兵力充沛,大造舰船的同时还特意组建了一个陆战大队,转泅水登陆之用,有五百人之多,配属的炮兵、火枪兵一应俱全。”许松年嘴巴不把门,知道的什么都说给了李长庚。而到底是没经验,无意识中说漏嘴的,还是特意讲给李长庚听的,这就只能问许松年一人了。
  “来人,把他给本镇押下去。单独关起,非我军令,任何人不准放见。”李长庚皱眉一挥手,大声命令中几个戈什哈上前就扭住了许松年,押着押了下去。而许松年这个当年的武举人却连反抗一下都没有做!
  “九姓渔户投了红巾军,这下可就真的遭了。”李长庚喃喃自语。
  舟山群岛海岛密集,水道众多,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走入岔道。李长庚等人却是熟识水道,与红巾军交战,引诱水师营战船驶入岔道或是暗礁之地,都是轻而易举。可现在九姓渔户进了红巾军,那水道地理就丝毫难不倒红巾军了。这方面,九姓渔户比之定海清军只有更熟悉而不会有陌生!而撇开一切单凭真实实力硬碰硬,以定海的这二三十艘战船加上其余的几十艘小型快船,根本就不是红巾军战船的对手!
  “自己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李长庚苦恼的双手抓头,坐倒在了大案上。
  安徽,池州府。
  就在梁纲派人说服定海清军的时候,南向阳这里也来了一个人,同许松年担当的任务一样,他也是一个说客。
  “哈哈,锡符兄,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南向阳举着酒杯就往上碰,“今日能再见兄长,小弟实在是高兴!”
  酒桌,南向阳的对面,黄瑞一脸苦笑的看着南向阳举到眼前的酒杯,“唉……”心中暗叹口气,认命的点了点头,也举起斟满了好酒的酒杯往上一迎。“砰——”一声清脆的瓷响后,黄瑞仰头干下了这杯!
  黄瑞,字锡符,号辑堂。祖籍二十一都金溪(江西)。先祖文填,入赘邻乡张村周氏,遂家于此。其裔与坑西同宗常相往来。
  黄瑞少年时,求学于遂昌,为邑庠生。及乡试。始由江山举荐,清乾隆四十二年中武举人,继于四十五年中武状元,授头等侍卫乾清门行走。是年补甘肃乌鲁木齐中营参将,管理口外屯田,以政绩卓异,特升湖南长沙协副将监试武闱。嘉庆元年补湖北宜昌镇总兵。
  他与南向阳是同一年的武科出身,有些私交。如果比清廷武职,黄瑞这个武状元比起南向阳这个普通的武进士确实是强上不止一筹。可现在南向阳投红巾军了,而黄瑞之前领兵一直在湘赣厮杀,梁纲闹完了湖北,大军东去时他才补了宜昌镇总兵。现在屁股还没做热,就又被调到了江西老家任南昌镇总兵。
  红巾军冬季大举进攻福建,江西这边的安生不得。巡抚崇尚一边调兵入福建和浙江,另一边就是想联合安徽的兵马以及西路军主力在池州开上一仗。而在这之前,他派出黄瑞这个武状元兼南昌镇总兵冒着天大风险,赴池州来说降南向阳这个只有少许私意的同科红巾军重将,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且不说南向阳位高权重,可不可以说服。那就算是他有被说服的可能,也不该派出黄瑞这个武状元出身的南昌镇总兵啊,而且黄瑞与南向阳也没有太深的交情?
  崇尚若真有意,也该从郧阳镇残存的些老人里挑选吧?!或是找南向阳老家里的一些乡邻。万万不该拿一镇总兵开玩笑,冒风险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章 老盟友,还是有帮助的
  
  弃子,黄瑞就是一个弃子。
  从当初招兵买马最受崇尚重视的南昌镇总兵,到现在沦为被弃棋子,境遇上天差地别,却也是无可奈何。
  黄瑞作为江西人,武状元名号使得他在江西省内都颇有声望。红巾军东进,南昌被陷,江西兵马十损其八,虚弱之极。为了尽快恢复实力,新任江西巡抚崇尚就想出了一法,调时任宜昌镇总兵的黄瑞回江西,以他的名号来招兵买马。短日内必可成功!
  事实也不负期望,黄瑞到任之后一月不到就在全省内招募了近两万新兵,加之崇尚之前招募了和江西原先残存的兵马,总兵力赫然激增近了三万,如此再连上各府县新组建的乡勇,江西省兵马之盛还要超过原先不少,虽然战斗力不强。
  此次红巾军南下攻福建,崇尚立刻就准备起兵,是时召集众将商议,作为头号大将的黄瑞却是面色难看,隐有反对之意。就是因为江西各镇各协兵马都是新募之兵,悍勇上或许不比原先的绿营兵差劲,可是军训技巧上和号令上差的还太远,此时出兵在黄瑞看来还远不是时候!【江西没有提督,巡抚兼任。】江西现有的新兵多半是黄瑞招募起来的,又都是老乡,黄瑞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们去送死。可是这样一来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触动了崇尚的心弦。
  满清立国百五十年来,都是满人掌兵,以压制汉人。随着时代推移,满人、蒙人英才渐少,汉人提督、总兵也就日渐增多,到现在为止后者数量已经在前两者之上。
  如果是和平时代,或是镇压苗民起义、白莲教起义这样的少数民族起义和宗教起义时期,崇尚都能忍得黄瑞。因为他清楚,黄瑞这样的人物是万万不会投到湘黔义军或是白莲教义军这样的队伍中去的。可是眼下更东边的红巾军却是与两者不同,它是绝对的汉人武装,又明显与白莲教宗旨相异,是纯纯粹粹的复汉兴汉!在这样的威胁下,黄瑞这个在全省范围军队内都有着极大影响力的人物,竟然自己提议进攻红巾军的军议中持反对态度,这绝对不是崇尚能够容忍的。
  如果不是时期不同,形势不同,崇尚第二天,甚至是用不了到第二天,在当天他就可以扒下黄瑞的官服,寻个理由剥掉他的军权,接在再把他打入大牢。
  只是现在形势不是不好么,崇尚即便再恼火再不能容忍,也只得在表面上对黄瑞轻轻拂过这件事。但是在暗地里,打那场军议过后却是在无时无刻不想方设法的谋计策。
  而这一计在军议后的第十天终于让他给想到了,或是说是找到了。崇尚私下里调查了黄瑞极其详细的资料,扒了又扒,发现他竟然与对面的叛将,现今红巾军的方面重臣南向阳是一科武科出身,双方还略有点薄谊。
  于是乎一条计策就出了来。借刀杀人不成也可以成功反间计,反间计不成借刀杀人就必可!
  崇尚让黄瑞去劝降南向阳,如果劝降不成,黄瑞必被南向阳给扣下,他也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除去了这个‘威胁’,并且还可以借此来激励江西兵的锐气。
  可要是劝降成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对红巾军有一定了解的崇尚虽然不认为南向阳的反复会让池州的红巾军尽数跟着反正,却也绝对能让红巾军在安徽的防御一溃涂地。对己方的益处就太多了,这般情况下把黄瑞和那个南向阳供起来又有什么不可的?黄瑞已经证明了自己对大清的忠诚,而那个叛逆南向阳,日后再算账也不无不可。如此红巾军南京门户大开,其南下的主力必定要收回,福建之危就可不战而解。
  绝对的大喜大吉!
  只是崇尚知道,这种可能性太小。百五十年来,满清朝廷还从没有绕过叛逆的先例,所以要南向阳反复简直是天方夜谭。
  最大的可能性还是第一条,黄瑞被南向阳扣下,甚至是直接杀掉。因为南向阳若是拒绝了招抚,还敢放了黄瑞,那绝对就是在给他自己找麻烦。他可是清军出身,受到了故人招抚,竟敢放人走,还是一个堂堂总兵,这不是明白的惹南京猜忌吗?
  所以黄瑞回来的可能性与南向阳投降反复的可能性一样,都是微乎其微!对崇尚而言,最好接过就是黄瑞进去说上几句话,就被南向阳命人绑起来,然后一刀砍了。
  简直就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死局,可当这个死局摆在黄瑞面前的时候,他却只能悲哀的认命。毕竟他是忠于‘大清’的。
  可是黄瑞并不知道,就在他启程赶来池州的时候,江西清军中已经满是被崇尚安排好的人散布出了‘传言’。传言黄瑞与南向阳的交情如何如何好,传言黄瑞与南向阳一科武状元、武进士友情是如何如何的亲密!
  崇尚这一匪夷所思的安排,并没有像黄瑞想的那样在军中兴起多大多高的波浪,绝大部分的士兵都被崇尚散布的传言给忽悠了过去,而那些嗅觉灵敏的中上层军官,虽然明白不对,心中暗自嘀咕,可是黄瑞毕竟是孤身前来南昌镇上任的。凭借武状元的名号,他可以在最下层的士兵中拥有超高的威望,但是在军官体系中,短短的一两月时间,又能收服下几个人?他的这一启程注定就是一场悲剧。
  如崇尚所想,黄瑞这一去并没有再回来,他被南向阳招待了一顿酒后就软禁了起来,南向阳自然也不会杀他。
  颇有些心灰意冷的黄瑞没有想着去寻死,隔了没两天他就被南向阳一条孤船送去了南京。
  江西兵得知了南向阳的‘背信弃义’之后怒气勃发,士气大盛,虽然下福州的那支兵马告之不及,不等崇尚安排的人把消息传到就已经先一步赶进了福州城,可是出浙江的第二路兵马却是被这个消息激的心头冒火,在仙霞关,在江山县,心火燃烧的江西子弟大举进攻,其结果当然是图图的损兵折将。
  等到他们的这阵火气降下去了,两地江西新兵已经折损了三千多人,加之受伤的人手,三万江西新兵伤亡了超过五分之一。出浙江这一路兵马原本也就才一万人,如此伤亡三分之二,自然是不能再打,而退了回去。
  崇尚的诸多举动眼下就这剩下了一个池州战局尚无结果,驻扎湖北、安徽的清军精锐冒着风雪纷纷聚集安庆,这一战是一触即发,只等着大雪停下,就要大举进攻。
  梁纲得知消息后眉头也皱了起来,如果西路的清军真的发狠的打,安徽的红巾军可能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毕竟人数太少,而且防御纵深不够宽阔,清军越过池州,再拿下铜陵和芜湖,马鞍山矿区就裸露在他们眼前了。
  梁纲缩回了剑指定海的近卫团,詹殿擢三人虽然扣留了许松年,却也收回了舟山群岛外延的战船,看苗头固然没有立即投降的样子,可也没有再张爪呲牙的姿态,似乎是在观望中……
  既然如此,那就先放一放,等到南下的大军夺取了福州,再逼他们表态不迟。而眼下需要应对的还是西侧的威胁。梁纲把近卫团往前一步挪到了太平府,同时抽调独立一营进军芜湖,就等着清军西路大军开战了。
  湘黔大山。
  西路清军云集安庆,崇尚两眼冒光的盼望着西路军能一战打进南京城,却并没有看到身后湖广总督倭什布那哭丧的脸。西路大军这么一移,可是彻底出了两湖了。不但如此还卷走了明亮部近半的军力,仅靠余下的兵力,明亮一边防着汉中的襄阳义军折回湖北,另一边再镇压荆门义军和鄂西南义军,完全是如履薄冰,只要任何一方出事,就是不可收拾的乱局。而湘南留下的两万多清军,虽然占据了湘黔一带各个主要城镇,但是窝缩在山内的湘黔义军却始终剿之不尽,吴八月顽强的就像是一根野草,再冷酷的严寒也扼杀不了他。
  如今最冷酷的严寒已经消退,湘黔清军的主力精锐被已经被东西两处战场抽调,剩下的这些兵马,对义军来说已经是一丝温暖的阳光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得知清军主力真的出了两湖,现在囤积安徽准备与红巾军大打出手后,吴八月迅速活动了起来。湘黔间九溪十八峒的大小苗族头人,心向义军的村寨迅速集结了起来,短短半个月义军人数就又恢复到了两万人规模。虽然还远不能同全盛时期相比,可是已经是一股有威胁的力量了。
  湖南、贵州存留的清军,总体实力固然在这义军之上,可是分散在两省广大地区,单个方向上义军总是占据优势的。就在安徽的清红大战还没打起的时候,吴八月就领军重新占了松姚厅。
  白莲义军。
  与历史上相比,此时的白莲义军不管是襄阳义军还是四川义军,处境都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就连实力最弱的,本该早早就被陕甘清军赶进川陕大山之中的陕南义军,现在都坚持了下来。而襄阳义军更是占据了大半个汉中,与川东、川北的四川义军连成了一片。
  可惜和历史上一样,小民思想以及出身、见识和眼光等问题都困扰住了白莲义军的发展。王聪儿统和了襄阳义军,本想和四川义军联手南下,一举扫荡整个四川,以此为基地图谋大业,却因为东乡义军首领王三槐的反对而大军不得不再掉头撤出四川。
  王三槐是四川达州白莲教东乡地区的首领,其与达州另一义军首领徐天德一起举兵攻克了东乡县城,这是白莲教在四川全省范围内攻占的第一座县城。之后,王三槐率部转战川东北,几乎控制了达州、太平、夔州三府二十多个州县,被称为“东乡白马”,是四川义军中势力最大的一部。
  除王三槐外,徐天德为首的达州青号,包括徐天寿、赵麻花、汪瀛、熊翠、熊方青、陈侍学等各部;龙绍周为首的太平黄号,包括唐大信、龚健、徐万富、王国贤、唐明万等各部;罗其清为首的巴州白号,包括罗其书、鲜大川、苟文明等各部;冉文俦、冉天元为首的通江蓝号,包括冉天泗、王士虎、陈朝观、李彬、杨步青、蒲天宝等各部。此外还有林亮功的云阳月蓝号,包括林定相、张长更、萧占国、包正洪等各部;龚文玉为首的奉节线号,包括龚其位、卜三聘、陈得俸等各部。这些都是四川白莲义军中的山头。小民出身的义军头领,重视乡土情结,被王三槐的“我们四川地方不犯着叫他们湖北人来糟蹋”口号一鼓舞,纷纷不肯再与王聪儿领导的襄阳起义军合伙。
  以至于王聪儿为求发展,只能把苗头瞄向了北边的陕甘两省,尤其是陕西。虽然现在关中远不如汉唐时期富庶,可是若能占了去,到底也是有了根基的。
  汉中的南面有四川义军顶着,东面的清军主力又去攻打了红巾军,如此一来无后顾之忧的襄阳义军,北上早早的就提到了他们的议案上。
  大雪飘飞,寒风刺骨的时节当然不是动兵的好时候,可是现在清军大举进攻红巾军,汉中东侧的清军被抽调去了一半,如今湖北的明亮只能勉强镇守住地方,而抽不出一丝力量来进攻汉中,却真真是他们北上的好时机。
  襄阳义军虽然同陕南和四川的义军闹得不好看,但是王聪儿等人在荆门义军和鄂西南义军诸部中还是颇有威望的。汉中的大军北上,招呼一下那两部湖北义军,让他们适时牵制一下明亮,绝对能让明亮无一丝力量顾及汉中的。
  就在川中南北对峙,湖北各守其土,湘黔蠢蠢欲动,陕南勉强支持之机,借着安徽即将开始的清红大战的东风,汉中襄阳义军举五万大军北上陕西,兵锋直指西安。
  ……
  放下手中的暗营密报,梁纲叹了一口气。“王聪儿……”该怎么评价呢?虽然这样做也是为了她自己的壮大,可襄阳义军选择此时出击陕西,目标还直指西安,到底是帮了红巾军一个忙!至少自己现在不用发愁,清廷继续调集精锐南下淮安了。
  而只要淮安的兵力不继续大规模增加,那么江北就暂时无忧。陈虎手中两团一营,守好江北,不成问题。如此自己也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西路安徽之战了。
  再拿起桌案上的一封信报,是安徽寄过来的,前日起安徽雪停。观成一点时间都没耽搁,立刻就发兵殷家汇,大军渡过长江,接着就从官道直指池州府。
  同时第二路清军从建德攻打石台,也是走江南。石台位于贵池水的上游,南接大赤岭、大洪岭,是红巾军在池州府防线的最南端。攻克了这里,清军就可以在江南地面上绕过池州城,另快一条进军路线进军青阳,以至池州之后的铜陵。
  清军长江水师的尽丧使得他们极度缺少水军,半年过去,两湖一带虽然也从新建立了汉阳水师和岳阳水师,但是凭新建的水师想要胜过红巾军水师营是万万不可能的。在池州,定江号和八艘护卫船的存在极其重要,上下巡江而动,不但彻底断绝了清军顺江而下的可能,还能装载精锐对清军后路进行兜袭。而且没有水路运输之利,大冬天里,六七万精锐大军单是后勤辎重就够清廷吃一壶的了。尤其是化雪之后。
  南向阳知道自己这一战打的是防御战,因为凭靠他手中的兵力想在野战中击溃汹涌而来的清军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清军到来前,他向部队下达的命令就是固守。
  池州、石台,两点一线,全力固守。如果清军愿意不扫两点,而从小道直插防线后背的青阳县,那自有另一番际遇在等着他们。
  青阳县,九华山就坐落在那里。其西北隔长江与天柱山相望,东南越太平湖与黄山同辉,安徽的“两山一湖”,可是后世的黄金旅游区域。而至于眼下时候的道路吗,就就让清军自己去苦恼去吧!
  几百兵丁不带补给,穿插敌后还有可能。而如果是几万兵力在后勤补给不到位的情况下,强行穿插敌后,那就不是奇兵而是一场悲剧了。尤其是要穿插的地方还是有山有水。
  不要忘了,清军现在还是政府军,如果几万兵马真的敢就食于民,梁纲就算败阵一次,丢了池州又有何妨?那样一来,他赢得的将是老百姓广大的人心。
  观成再是无心无肺,他也绝不敢下这样的命令。
  所以,红巾军池州的这条防线,虽然前后只有三个点,可是在水路便利的情况下,在地域山水的帮助下,却还是相当牢固的。
  野战,南向阳自然不敢掠清军大兵锋芒,可是守城嘛,他手下的一万多兵却还是颇为充沛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一章 梁纲的转变
  
  “杀啊……”震天的呼杀声响彻石台战场。无数的清兵在汹涌前冲,而他们的后面,在清军炮兵阵地的前方,一道赤红的血线悻然在目。
  血线边站立着二百多持刀精锐,这队持刀精锐的后面更有一百手持燧发火枪的清兵,枪口一律指向前方……
  十多根一丈多高的圆木竖直立在两队清军队伍间,每一根上都吊着不下十个血淋淋的脑袋。
  督战队,警戒线,就是如此。
  而清军前阵指挥,川北镇总兵加提督衔,干勇巴图鲁朱射斗,七十二岁的老头还精神旺盛的屹立在后军阵前,举着千里镜,细细的观看着县城下的攻杀。
  摆了摆手,朱射斗一只手都没有把千里镜放开,两只闪着精光的眼睛遥望着硝烟血雨的战场,看着那一片片扑倒在地的清兵尸体,神色都没有半点的变化。
  对于他这样的老将,战场上的伤亡早已经变成了一串串数字了。
  有一个营的清兵涌上。
  不涌上也不想啊,督战队刀锋压迫下谁又敢反抗?营都司脸上闪过一道狰狞,却终是认命的嚎叫着带人向着城墙下冲去,这已经是川北镇的第四个营了。老将用兵就是如此无情!
  朱射斗是贵州贵筑人。自幼读书,却从军入了伍,从征缅甸、金川,功多劳著,累擢至都司。果毅善战,被缅人视为“虎”,所以在军中素有“朱虎”之称。大小金川之战,朱射斗经大小一百八十八战,身受九伤,杀敌无数,攻下敌碉十二所,领记功扎十三次,极得将军阿桂赏识,后升为贵州平远协副将。乾隆五十年,擢湖南镇筸镇总兵,后调云南普洱镇,民、苗杂处,绥抚得宜,边氓翕服。五十七年,以六十八岁高龄从福康安征廓尔喀,再历福建福宁镇,乾隆五十八年调川北镇总兵。
  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他,虽然平日里恩威并济、军纪严明,可是打起仗来,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称得上冷酷无情。而且纯野路子出身的朱射斗,没有太多思想上的束缚,很常与冒险。湘黔战事中,他从福康安率兵赴剿,迭克险隘。平陇之战,潜师偷袭后山贯鱼坡,义军由此大溃。偕额勒登保攻石隆寨,他又率部冒险从沟下伏入,断了义军要路,遂斩杀了义军魁首之一——石柳邓,被乾隆赐号干勇巴图鲁。
  此次清军西路大军渡江来攻池州,四川总督勒保领一路军佯攻池州,而成都将军观成则率主力猛攻石台,这前阵指挥之责,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朱射斗。有他在军前坐镇,狠辣手段施出来由不得前线的兵丁不卖命。再说眼下红巾军都躲进了城中,朱射斗的惯用手段多是无法施展,倒不如在前线做个指挥,能发挥出的作用更大。
  “轰——”
  碉堡内,一门直射短炮喷出了道炙热的火花。刺鼻的硝烟气立刻在碉堡内升腾,更别说短炮开火的震动了。
  可是站在一旁的张世虎却是连动都没动一分,这样的爆炸声,这样的硝烟气和震动,他早就无比的熟悉和习惯了。
  张世虎的第十团就是梁纲给南向阳配的那一团,虽然因为西线重要,在开进安徽前梁纲给十团配置了一部分枪炮,可是战斗力依旧不强。
  防守石台,南向阳当然不敢全让十团去,毕竟十团内有那么多的清兵降兵,万一形势不妙时产生了轰乱,第十团就可以从红巾军的陆军编制序列中摘除了。所以第三团和第十团之间相互交换了一个营,有这一个营在,张世虎掌握住全团剩余的两个营就全然不成问题。
  守卫战中,张世虎也是以老带新这样做的。第三团的那个营被他拆成了三部,营长直属队伍加一个大队的力量坐镇城中,而另外两个大队分别各汇合一个营,轮流上城防守。
  仗打到现在,还只是前哨战。清军的伤亡虽然不小,可是相比他们的总体实力,还依旧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黑夜,才是清军威胁力最大的时候!
  观成在清军后阵叹息了一声,防守状态下的红巾军真是难对付!一道城墙足以让他们的实力增强好几倍,尤其是在初开始时红巾军活力充沛的时候,想拿下城池真的很难。
  福建,福州。
  就在清军围着石台猛攻乱炸的时候,南下的红巾军也在围着福州城猛攻攻打!
  虽然有了江西兵力的支援,可是书麟还是顶不住红巾军的攻势,比池州开战更早的时候,红巾军就已经杀到了福州城。
  福州城外有屏山、乌山、于山三山,三山鼎立,别称“三山”,却也是战时福州城的一道屏障。
  张世龙攻打福州城,自然要先把这三山解决掉,用掉了一些时间,是以到现在为止,红巾军还没有攻克福州。
  闽军向来就不是陆战强军,福建水师水战还有些人物,可陆战上,真是连广东粤军都有所不如。兼之城内都是新募之兵,红巾军打到现在可以说是胜算已定。
  透过千里镜,张世龙现在都可以看到城头清兵惶恐的神情,如此士气还怎么高涨?而军心涣散,士气低落的部队还有可能胜仗吗?
  “攻上去了,攻上去了……”兴奋的叫嚎声在城下响起。而不用前线的红巾军叫嚣,后阵的张世龙就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那几个攀上了城墙的红巾军士卒。
  千里镜紧盯着那几人不放。从昨天开始,红巾军陆陆续续就有六七次冲上城头的,可是没过多久,这些人就纷纷被占绝对优势的清兵所淹没,无一可幸免。
  这一次又该如何呢?
  “杀啊——”领头冲上的沈杰血脉迸涌的怒嚎着,他知道从昨天到今天,先前多次冲杀上城头的红巾军将士的下场,但他不相信自己也会那样,他还想着做攻克福州的全军先登第一人呢!
  一扭身子避过了戳来的一杆长枪,左手举着盾牌把另一边砍过来、戳过来的刀枪纷纷架住,沈杰一个快步上前,顶着左手盾牌上的刀枪跨到了右手处的那个长枪清兵面前,只见刀光一闪,那人的头颅就飞断了下来,滚落到沈杰脚下,一腔鲜血尽数喷哧在了城头。
  “啊……”后面的一个清兵见此情况,悲恨不已,似乎跟断头的那个清兵有所联系,举刀就猛的冲了上前。沈杰不屑的一笑,手中腰刀斩出,转瞬间又是一蓬鲜血哧溅,又一个头颅飞起。
  “好!”张世龙大声的赞叹一声,这人的身手真是不错。
  红巾军在一点点的向城头聚集,完全看不出即将被清军淹没的迹象。张世龙心神一动,立即发令火枪兵、臼炮队上前,在城下给予掩护……
  当天上午,福州外城被克。
  城墙一破,城内上万的清军纷纷溃逃,福州虽然有满清的福州将军,可是却没有设立满城。城墙一破,福州也就算完了。
  闽浙总督书麟以及福州将军福昌,举剑自尽,城内余下的众多官员也纷纷寻死,而舍不得死的或是自认官声还行的,都闭门家中,静等着红巾军上门。当然,还有一些逃散如百姓家中,可是他们到底能隐匿到几时却还是个未知数。
  城内的清兵都是新募之军,战斗意志薄弱的很,而且几日的守城战,悍勇无畏和尽忠清廷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是以在红巾军守住了福州七门的情况下,除了少数运气极好的从水路逃去外,余下的尽数做了俘虏。
  福州城破,书麟、福昌等大员拔剑自尽,福建清军顿失首领。且其陆路战力也损失殆尽,仅剩的水师力量困居海坛,红巾军横扫福建指日可待,清军在这里已经无有回天之力了。
  可以说,红巾军南下的企图已经实现了,剩下需要的就是进军空虚至极的福建地方了。可清军方面,为了救援福建而发动的安徽之战却才刚刚开始。不得不说,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讽刺!
  与历史时空中的天平天国相比,梁纲没有北伐,在江北同太平军一样采取的也是守势,可是现在西路的清军没有当时湘军水师的威胁力,梁纲没有大规模的西征,而选择了两次南下,获取财源。
  并且他在东南埋下了两步好棋,红巾军只要闽粤连在一块,那就真的是南北连成一体,实力大涨了。
  而且与太平天国的政治策略不同,梁纲每占一地,就想着能消化掉一地,所以他现在出现了当初太平天国从未有出现过的官员危急状况。对太平天国的军事策略,梁纲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情况不同,他对太平天国也没有太深入的了解,无法评说,可是对红巾军眼下的形势,他心中却有着一盘算计好的计划。
  福州克下的消息被张世龙迅速传到了梁纲手中,一路上信报沿途高呼,没等梁纲派信使通知池州的南向阳和张世虎,他们对面的观成、勒保就由密线得知了这一情况。一时间清军气势大丧!
  而南向阳、张世虎对于清军突如其来的泄劲却是大感懵懵,搞不清楚原因,直到接到了梁纲送来的信报这才知道南路主力已经拿下了福建。
  对,就是福建,而不再是福州!
  一时间红巾军士气自然大胜,军心也更加稳定。清红两军对比,极让勒保、观成等人不是滋味。
  两个月,时间不长也不短,却已经让梁纲完成了一军将领到势力首领的转变。南下大军事毕后,梁纲迅速重开了劝降定海的动作,同时一支运输船队也将原本该运往福建的军火迅速转运向了池州。
  原先在红巾军中,梁纲虽然是无可争议的一军之主,可是比起来却更像是一统军战将。而立足南京之后,他亲上战场的机会少了,处理政务的时间却是多了。那江北、皖东、苏南、浙江,每一处的布置、每一地的掌控,老百姓的反应,军队的建设,以及辖区内的税赋钱粮和市井兴衰等等都一股脑的涌现在他面前。
  非是当初在安陆有了点经历,再加身边也有人手帮衬,而且南边的浙江尚是初定,梁纲非晕了头不可。
  一点点的改变,一点点的扭变,梁纲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个‘王’了。否则的话,攻伐福建他也不会派张世龙去,而不是自己亲往。
  “福建新平,府县官员缺空极多,然文官院所出却相形甚少,各位可有何法教我?”梁纲集来了手中仅有的‘人才’问计,王邵谊、陈明堂、李永成、彭泰,甚至是陈诗都到了场。
  头疼啊,手头能用的人真是没几个。而且日后浙江、福建还要建省,主官更是一个都没见。
  拿到了手中却吃不下肚,这比拿不到手更难受!
  陈诗、王邵谊等人相顾无言。梁纲订下的历法太严,那些被拿下的满清官员,只要贪污受贿的就一律不饶,这样的规定使得红巾军一路走下来投效的清廷官员数量极少。
  而如果说县一级的政府还可以用县衙的那些胥吏来顶事,只要县长、警察局长加之法院、检察院等位置上按上自己的人就可以,但是府一级的呢?府上面更上一层的省一级呢?
  别看王邵谊、陈明堂现在在红巾军政府中位高权重,可要是让他们二人下到省里,还真不一定能玩得转。
  中央部门和地方部门,里面的道道还是很有区别的。可是再是没人,梁纲也总不能不在浙江和福建设立省一级政府吧?
  “将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味求取清廉,虽可得信百姓,但我军缺官之局却永无可破之日,除非能鼎立天下,再开科考。
  但眼下甚无此可能!
  将军沿路,收押官员,凡有贪污者必斩不饶。此举终是过于严厉,结怨满清官员事小,避害仕文人心却是大。
  昔日曹操招贤令尚言: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其各举所知,勿有所遗。
  如今将军局势尚不如曹操,何求太过苛刻于官场?
  将军与清廷本是两分,昔在彼处为贪,只要不怵目惊心,丧尽天良,将军尽可招为己用。只需在将军治下清廉即可。
  古人常言: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官员也不外如此!且不闻,隋唐裴矩者呼!?”
  裴矩,在隋而佞在唐而忠。隋炀帝爱听奉承话,裴矩就千方百计地溜须拍马,舔得杨广痒酥酥的,忘乎所以,就信口开河夸他几句:“大识朕意……非奉国尽心,孰能若是。”主昏臣佞,这是当然的。可是他降顺了唐朝以后,伶俐的发现唐太宗和隋炀帝不是一路人,唐太宗早年为了帝位巩固,善纳人言,“导之使谏”,裴矩就看准了风向,发挥了他的天才,摇身一变,成了常常“犯颜直谏”的诤臣。同样受到唐太宗的夸奖:裴矩这样干下去,国家“何忧不治”!又博得一个“能臣”的荣显。
  陈诗拿出这个‘人才’来作比喻,当然有所指了。
  梁纲沉思了半响不说话,陈诗的意思他明白,可是贪污……现在的满清官场已经跟后世的官场政府一个样,都是贪污成风,受贿成习。不严厉镇压,现在放开一个口子真的就能行吗?
  “将军治下,行高薪养廉之策,且官场职权特殊,惩处森严,任是他们想要接着贪污,心理面也该要思量思量的。”陈诗退出官场就是因为看不惯官场贪污成风的风气,但是他对于梁纲一味严酷镇压贪污心里面却还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梁纲镇压的再严酷,能有六十两剥皮填草的朱元璋厉害吗?老朱不还是没杜绝贪污之风吗?
  虽然满清与前明时期贪污成风的原因大不相同,前者是上层堕落,后者是朱元璋想让马跑还不给马吃草。但是眼下红巾军高薪养廉,去除了满清的养廉银子,使得各级官员的真实收入还要少于满清,可是现在的红巾军官员不用再去请什么师爷、幕僚了,那一切都归纳入了政府体系,去掉了这个大块开支,两者间的收入也就大体相同了。
  如此一来,对贪污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反倒是上位者的态度。就好比雍正时期和乾隆时期,为什么好好地官场到了后者时期就越发的贪污成风了?还不是因为乾隆的纵容。
  如今梁纲已经用血淋淋的事实表明了自己对贪污的态度,聪明人就不会再在这各点上栽跟头。梁纲如果真的纳下了那些满清官员,而不是杀头,那么陈诗几敢保证——清廉者,肯定占绝大多数。
  而对于官场,对于风气来说,这个‘绝大多数’就已经足够了!
  “唉……”梁纲叹了口气,还是要妥协啊。
  “陈先生之言,我听下了。”招手向王邵谊一示意,“你去拟写一道文书,照陈先生之意而写。然后交给我过目。”
  就但愿这道文书张贴出去后能迅速给我带来一批官员吧!梁纲心中暗叹!
  注释:满清由于薪俸偏低,自雍正起火耗归公,出现养廉银,至乾隆是时又有补充调整,实际成为一种附加的俸禄,数额大大高于正俸。
  据《大清会典》中所载地方官员养廉银一般为:总督13000-20000两,巡抚10000-15000两,布政使5000-9000两,按察使3000-8444两,道员1500-6000两,知府800-4000两,知州500-2000两,知县400-2000两。另如河道总督6000两(其中北河总督系直隶总督兼领,支银1000两),管河道员2000-4000两,漕运总督9520两,盐运使2000-5000两,盐法道2000-4240两。佐贰官也均有,但数目与正印官相差很远。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二章 海坛——非兵祸而是人灾
  
  江南以及福建,就在梁纲新发布的文书满世界张贴传播的时候,安徽池州府的战事却渐渐消落了下来。
  在福州府攻克的消息传到梁纲手下之后,没过几天定海的事情就告一了段落。无论是詹殿擢还是李长庚亦或是魏大斌,在家乡亲老都落入红巾军之手的情况下都聪明的选择了臣服。
  而定海的麻烦一解决,梁纲就移兵西向进入了安徽,本驻扎在芜湖的独立一营更是往前进到了池州,连同平江号引领的又一队护卫船西进。安徽的红巾军不仅士气大涨,更有水陆援军相助,如此相比较他们对面的清军就更是低落了。
  勒保、观成当然体会得到手下大军的变化,心知这样下去即便是拼下了池州府,西路大军也将兵锋尽碎,再也无力威胁南京。所以二人私下里商量,都对继续猛攻池州生出了迟疑。
  一纸奏折被六百里加急紧忙送入北京,在乾隆的最新旨意没有下到军中之前,二人是打算偃旗息鼓,暂不进攻了。
  北京,紫禁城。
  得到勒保、观成联名奏折的乾隆,怒气勃发,八十七岁的老头子一声怒吼震动了整个北京城。可是他毕竟不是愚蠢之人,当然判断的出安徽之战再进行下去的后果是什么。
  装备了相当数量大炮的西路清军还没到横扫一切的地步,拿西路军来换一个小小的池州府,这样的赔本买卖乾隆是不会做的。
  所以乾隆虽然在紫禁城中的雷霆大怒,却没有冲动的颁下圣旨,严令勒保、观成二人立即进军!
  “禀太上皇,敌匪城池坚固,火力充足,我军强攻之下即便得手也必然军势大损,于后期谋取极为不利。是以,臣以为,安徽之军还是暂且后撤为好!”新任兵部汉尚书朱珪躬身向着乾隆进言,而坐上了皇帝宝座的嘉庆缩在乾隆大座一旁的一张金色龙椅上,完全成了摆设。
  怒气勃发下的乾隆,嘉庆根本就不敢出一丝声!
  朱珪说的是老成之言,可是老成之言从来就没有顺人心的,听了朱珪的话,乾隆虽然认为是正确的,可心理面也依旧发堵。
  一个时辰后这场早朝终于告罢,议出的决议出了关乎安徽战局的外,剩下的就是造枪造炮,往俄国购买军火,全力扩充军中的火器。
  满清骑射为立朝根本,但是现在的红巾军明显不是靠骑射就能镇压下去的,而且现今的满八旗和蒙古八旗中,真正可以骑射的精锐也没剩多少,如此就自有靠枪炮了。
  就像天平天国起义中,湘军、淮军、楚军甚至是绿营都从外国购买枪炮,发展军工一样,现在的满清也无可奈何的走上了这条路,而且更加坚决、快速和果断。毕竟比起道光、咸丰这些不肖子孙来,无论是乾隆还是嘉庆眼光都要高出一等的。更别说此时的清廷,还有阿桂这样的大才。
  虽然这个大才已经卧床不起,即将呜呼,可是只要脑子还能转圈,这样的人提议出的建议对乾隆和满清来说都是有极大影响力和作用的。
  为了剿灭红巾军,可以说满清王朝已经提前六十年发展近代军工业了,只是这效果如果,却还是懵懂两知。
  “啪啪啪……”南京大校场。
  安徽战局随着清军的撤军迅速归于了平静,近卫团回撤南京,增援部队则留守池州,梁纲心情轻松愉快下,近卫团上下也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日常作训。
  作为梁纲的近卫部队,近卫团经过几次补充人数较之成立初已经有了极大地改观,而更为重要的是,红巾军生产出的枪炮军火,无论是北边的陈虎还是西面的南向阳,亦或是南面的张世龙,都是有需要才补给装备,而对近卫团全是全力武装。
  亲卫营扩大到了五百人,骑兵营经过历次大战的缴获也扩充到了一千二百多人。而配属炮营,两个重炮大队全部遍满,一水儿的一千二百斤重炮,绝对超过红巾军余外各部所有的炮兵配置。比如说炮团,虽然它们的一个营也是四十八门重炮,但是这四十八门重炮中却也分出了八百斤重炮、一千斤重炮,然后才是一千二百斤重炮,哪里像近卫团炮营,全式的一千二百斤重炮。而且除了两个重炮大队外,炮营还另编了一个轻型炮队,这个大队中只分了俩个中队,却各配了三十六门臼炮(大小口径比1:2)和二十四门直射短炮。火力超强。
  除此外的火枪营,也早早不是初开始时的一营编制了。黄三升做了近卫团团长,火枪营三个大队全被打成中队编制,其中三分之一被打算下到了各团做种子,而余下的就在刘显龙和高琼的带领下扩充成了两个火枪营,三千火枪兵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配全武器。
  因为三个方面都需要火枪支援,所以现在两个火枪营却只配备了一个火枪营的火枪,二人一支却也都有接触的机会。
  近卫团作为梁纲的贴身部队,御林军,那就不仅需要装备好、待遇好,更需要战斗力强。他们的日常作训表,训练成都也绝对在其余各营之上,虽然团里充斥着许多的新兵,但是在严酷严格的操练下,军事素养却绝对是红巾军一流。等日后打过两仗,见见血后,近卫团就是一支真正的精兵!
  福建,泉州。
  张世龙陆战的胜利使得蔡牵和朱濆都正儿八经的有了大陆上的落脚地,泉州府不等红巾军南下的队伍开到,就被陈化成带队拿了下。而随后水师二营、三营的战船全全部集结到了这里,同时两营大队的家眷家属也都在近日内被接到了岸上。
  从今之后,他们再也不是匪不是盗了,他们的家眷亲属也再也不用龟缩在海中的小岛上了。重新踏足陆地,光明正大的踏足陆地,这就是归顺红巾军所带来的最直接效果。
  泉州是中国自古以来的大港,但即便如此二营、三营的战船也将整个港口都排了满。蔡牵和朱濆都没有进城进衙去风光,而是把各自的驻地直接部署在了港口的海关衙门。二营指挥部几乎都浑作了一团。
  他们的压力还是有一些的,陆地上的敌人都已经被扫灭了,可是海上的清军福建水师却还是依旧在。这个麻烦就该是他们的事了。
  尽早解决掉海坛清军,只是梁纲直接给二人下的命令。
  梁纲亲下的命令二人自然听出,事实上从揭竿而起之后朱濆就已经几次联手蔡牵部试探福建水师了。但很明显,福建水师自知不敌,根本就不出来与两部做直接交战。
  现在福建水师陆路根基尽失,区缩于海坛却也同样棘手。因为那海坛就是福建水师主力之一海坛镇所在地。
  海坛,是(军)镇,亦是(海坛)县和(海坛)岛,为全国第五大海岛,福建第一大岛。东西宽约四十里,南北长六十里。
  从康熙年间的施琅任福建水师提督开始,这里就是清军水师的一大重要基地,百年的经营下来,根基相当稳固,福建水师龟缩于此,一应物资补充和军需船只修理都不成问题。
  唯一的缺陷就是海防较弱,虽然红巾军兴起后,海坛镇因北方的威胁而抓紧时间修筑了一批炮台和防御工事,但是到底时间不长久,防御度有限。
  二营、三营两部联手,如果死拼硬打,覆灭福建水师还是有些把握的。这比让福建水师溜到了海上,然后再在大海里兜圈子来的强。只是这样一战二营、三营的损失也不会小到哪里去了。所以蔡牵和朱濆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直到梁纲发旨下来。
  红巾军水师营现在编制多了,每一营就相当于一个山头,虽然山头内部也有纷争,可是从总体上看,蔡牵和朱濆都不愿意自己实力损失太重。不无关他们的忠心,而是人之长情。
  不过梁纲的命令一下,二人就直到仗必须要打了。是以,一些本来都藏着掖着的消息和进展也就都公之于众了。
  朱濆这边的是陈名魁,也就是他的那个在铜陵镇守防他的老乡。二人本该是仇敌,可随着时间推移,朱濆加入了红巾军,漳州府陈阳也归顺了红巾军,陈名魁这个已经升做金门副将的人自然就要起一些从没有过的心思了。毕竟他的老家云霄厅就在漳州治下,他的嫡亲家人虽然已经逃了出来,可还有一些族亲和堂兄弟、母族、妻族的人都在云霄,他心中当然会有顾虑了。
  这也就为了朱濆找到了突破口,加之朱濆以前‘同流合污’的那些清军官兵,这些日子来他往海坛渗透的还是有些进展的。
  而蔡牵这边却是更为的光棍,他找的直接是原福建提督李南馨。
  李南馨,广东嘉应长乐县人,武进士出身,和魏大斌是老乡。
  嘉应早早的就落进了红巾军的手中,但是若光凭这一点的话,还是很难劝降李南馨的。因为和陈名魁一样,李南馨的至亲也跑出来的一部分,而且本人近乎六十,对清廷忠心耿耿,从没有半点二心。
  可是书麟依旧是信不过汉族大员,这不仅是江西崇尚一人的毛病,书麟也同样有,甚至是广东的吉庆也一样。
  来到福州之后,书麟一边抓紧扩充新军,另一边就是收缴汉族大员手中的兵权,比如说李南馨。
  满人在水师上向来是不中用的,尤其是东南水师,几乎全部掌控在汉族人将领手中。
  书麟到任之后,第一个命令就是让水师汇集福州,之后新军初步建立,他才让水师挪到距离福州很近的海坛。虽然用的名义很光大,防止逆匪海贼顺闽江扣入福州。可是一点都摆脱不了抓兵权的性质。
  随后,书麟就一步步的对水师进行调整,这第一个中招的就是李南馨,在福建战事之前,他接到北京的圣旨,被调去了山东任水师提督。
  满清本来只有浙江、福建、广东三地有水师提督之衔,加上个长江提督,四个而已。而现在又多了个山东水师提督,驻地登州,还被赋以大任——杜绝逆匪水师沿海北上。
  面子上下的本钱不可谓不多。书麟一开始向北京的提议还仅是让李南馨带提督衔督办天津水师,没想到乾隆会更直接。
  福建水师提督被原福州副都统扎乐善暂捏。书麟接着又罢免了海坛镇总兵孙大刚的职务,调去了福州城守城,本还打算把金门镇的总兵李芳园也换掉,可是时间来不及,而且也没借口。李芳园是福建水师宿将,传胪武进士出身,履历方面极为骄人,以军功累升至总兵,任金门总兵已有六年,办事干练,且年富力强,根本无可挑剔。
  被书麟一干举动搞得军心震荡的福建水师是好不容易‘挨’到了红巾军南下进攻,这才了事。可是一系列换将的影响还依旧在军中久久徘徊不去。这些日子里,福建水师虽然没吃红巾军水师营什么亏,可是士气却相当低落。
  陈广亮出手提了李南馨的几个亲戚,然后交给了蔡牵来运作。近段日子下来,一系列的接触下李南馨态度软化了许多,最近福州倾荡,他的态度甚至都变成了暖味。可以说,蔡牵虽然接触的人只有一个,但是其作用却无与伦比,而联合上朱濆的‘人’,两方合力就更有把握了。
  “非兵祸而是人灾”,一系列的情报汇集到张世龙手中之后,他心中升起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海坛事成之后,广东的吉庆会如何反应?是更加坚信不移的‘排汉’,还是‘痛改前非’?
  路吉超,广东水师提督。现在和李南馨一样也被吉庆抹下了马,非但如此,在广州将军书敬(宗室)的支持下,之前抵抗独立三营进攻立下了不小功劳的广东陆路提督彭承尧也几乎被闲置。军权全都掌控在了吉庆、书敬二人手中。
  可是吉庆还好一些,做过镶白旗蒙古副都统,累迁兵部侍郎。前几年调浙江巡抚,闽海渔船赴浙洋剽掠,吉庆在岛岙编保甲,禁米出洋,严缉代卖盗赃;兼署水师提督,还捕获了海盗陈言等认,及临海邪匪李鹤皋,绳之以法。可以说还是经历过些兵事的。
  可是书敬呢,袭奉恩辅国公,宗人府右宗人,后为右宗正,寻充玉牒总裁,乾隆五十四年授宗人府左宗正,五十八年授内大臣并总管左翼宗学。完全与兵战绝缘,非是此次形势紧张,广州将军缺乾隆需要一个绝对能放心且听从北京命令的人,他又怎会做到这个要紧位置?
  海坛,东进岛。
  这里是海坛县最靠近大陆的一个大岛,海坛县全境范围有大小岛屿一二百个,但是像东进岛这样的也绝超不出十个去。
  清军在这里布下了一千多人,水陆各一半,都是海坛镇本身兵马。水师是一个营,大小战船十多艘,另有小船、快船二三十艘。陆军也是一个营,都在岛上的营堡、炮台中坚守。
  一座炮台外,一里多地的位置处,一个小哨卡。
  夜色茫茫,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天空中点点星光密布,却不见月亮的影子。
  哨卡上几支火把,火光照应着一群面色阴沉的清兵,中间一人兵头打扮的中年汉子,望着不远处的炮台所在地,脸上浮现出一阵蕴含着杀机的冷笑。
  “大人!”
  “大人!”
  中间那汉子的威望还是挺高的。
  “嘿,我算什么大人,现在只是个小小外委千总。”那人冷笑的说着,两眼中再次爆闪出狰狞。
  周围诸人都没有出声,知道这是吴志勇的怨气。在孙大刚被贬罚之后,紧跟着海坛镇内他的一些亲信也纷纷被贬。这吴志勇本来都是守备之职了,现在却三贬两不贬的成了个不入流的外委千总,真真是气死人!
  却也是幸亏扎乐善还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孙大刚的一些亲信虽然都被贬罚却也没有直接被抹杀。
  扎乐善本来只是副都统,与水师两不相干,威信未立,如果妄加杀戮的话怕转眼间整个福建水师就有人要反了。所以手段虽然激烈,却也仅是官场手段而已,没动刀子。
  只是万万不要小瞧了人心,如果是和平时候,甚至是福州清军还在的时候,扎乐善这般做都可以在水师内压得下反应,可眼下福州清军全部告劫,海坛水师成了一支孤军。这么一来,人心就纷纷动荡了。
  底层人没有李南馨、陈名魁这般的好运气,能与红巾军碰上头,而且李南馨、陈名魁坐下了这般事,非绝对可信之人也绝不会透漏出去。如此许多像吴志勇这样的人,就只能自己下决心豁出去干了。
  现在红巾军水师主力已经从泉州移动了兴化,眼看着就要开打了。吴志勇就是瞅准了机会,准备干上一票,不但出口心中恶气,也好为未来做作打算。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三章 海坛攻略
  
  俗话说:人心所望。人心这东西太平时候并不一定就能成灾成祸,可是在乱世,当有外力介入时,两者相合所迸发出的力量绝对是惊人的!
  吴志勇身边的人都是他信得过的人,有二十多个,而在这个哨卡的阴暗看不见处,还有好几具尸体依旧流着血。
  “你们听着,炮台里都是我的旧部,咱们只要冲进去,大声一吼,杀了领头的人就可以尽夺炮台。然后再打下右边的炮台,这两个只要夺到了手,东进岛就是咱们的了。港口的刘胜文是绝不敢带兵过来的,这个营本来就是老子带出的,谁敢来打老子?等到明日咱们联系上了红巾军,投奔过去,那日后还能有一番出路。”吴志勇扫眼看着周围诸人,“想活命的,想有出息的,都跟老子杀过去!!”
  不需要说太多,越是清军底层小兵越知道海坛清军水师的困境,人心都要散了,还怎么打仗?周边的二十多个旧部,当下同声应喝:“是!”
  吴志勇得意的狞笑一声,这就是人,贪生怕死,贪图富贵都是少不了的。不然的话这些旧部也不会只稍微的一犹豫,就下定了心来跟自己干这件事。
  前方炮台距离这里只有一里多地,而且深夜中绝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守夜的少之又少。吴志勇等人都知道清兵是个什么德性,现在到底战事未开,夜里不可能守备森严的。只需小心潜过去,出其不意,这座炮台就是自己的了。到时,再喊降了右边的炮台,东进岛就算是握紧在自己手中了。而清军失掉了两座炮台,港口再无内陆依靠,又无力反攻,必然会选择撤退,除非是从海坛本岛调兵来,可是这可能吗?红巾军就在外口等着,一出来还回得去吗?如此自己就是安如泰山。只要日后联系到红巾军,归降过去就是一场富贵。
  “都小心些,别弄出什么大动静!”潜行中吴志勇向身后的旧部说道。
  漆黑一片的夜色,给了他们极好的掩护,炮台上守夜的人就算是睁大了眼睛也很难发现有人在向他们慢慢靠近。
  绕到炮台的背侧,钩索往上一抛,几个身手利索的清兵飞快的爬了上去。然后下面的吴志勇等人又等了片刻,炮台的一个小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自从进去,杀了姓高的,这炮台就是咱们的了。沿途惊动了人,就高喊我的名号,看那个兔崽子敢伸手。”吴志勇猛拔出腰间的长刀,“杀,跟我杀啊——”高声呐喊了一声,便率先冲了上去“杀啊!”
  “杀!”
  就这二十来人,就直冲进了炮台之中,只顷刻间,就将炮台搅得一片混乱起来。
  “不好,是敌袭!”有清兵在喊。
  “敌袭!”
  “有人偷袭!”更多的清兵被惊醒后发现不好。只是这些清兵没几人冲上去准备反击,而更大多数的自己就在惊慌失措的奔跑呐喊。
  炮台里一二百号人呢,真人人效死,一人一下也能把吴志勇这波人给料理个干净。
  这时候吴志勇也大喊了起来:“弟兄们,我是吴志勇,杀了姓高的,都跟我上!”
  只是这么一声喊,仅有的一些自发冲上来阻挡的清兵也退缩了。只是扎乐善夺兵权,自然也有一些班底,他带过来的不仅有一些将领,还有一部旗兵。旗兵不善水战,就大多数都集中到了海坛步军、炮台等处。眼下这个炮台内,除了领头的高达是个汉八旗外,还有两个旗兵以及这段日子来他们收拢过来的兵痞。
  所以,绝大部分的清兵虽然都在退缩,可还有几个人大喊着冲上来阻挡。只是还没来的及劈砍,就被冲在最前的吴志勇刷刷两刀剁翻了两个!一时间仅有的这点人也被震慑住了。
  整个炮台乱成了一锅粥,而在最中心的高达,这时也听到了消息。
  “怎么可能有敌袭?难道红巾军开打了?”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些,外面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乱,越来越临近。
  脸色急变了几下,高达不敢耽搁,急忙召集了几个人手,匆匆穿戴,就持刀持枪的出了来。
  而这时吴志勇已经冲到了。
  高达当然认的吴志勇这个前守备,脸色哗一下变得铁青,却是气的而不是吓的。刚要开口喝问,吴志勇却不由分说,直接举起腰刀杀了过来。
  高达哪里会是吴志勇的对手,一合过后吴志勇只把刀锋一转,改劈为削,就直着向高达的脖子而去。
  血光闪迸,一颗人头骨碌碌的滚掉在地上,高达的无头死尸也跟着扑倒在地。
  “高达已死,谁敢不听令?”举着高达的头颅,吴志勇意气奋发的大声喝着。
  顿时,炮台内就鸦雀无声,一二百清兵面面相觑,但片刻后很多人已经承认了吴志勇的地位。
  右炮台。
  守夜的清兵正披着被子窝缩在垛口睡觉。
  突然耳朵里传来了一阵喊杀声,大惊一跳的守夜清兵连忙站起,接着就发现是左边的炮台所发出的。
  整个炮台都为之一惊,然后迅速通告了炮台的镇守千总。
  “这是怎么回事?”邱昀焦躁地想到,“左炮台到底怎么了?”
  他派人赶去了港口,可是还没等他得到港口守备刘胜文的回话,就看到右炮台亮起了一大片火把,然后组成一条长龙向自己这边扑了过来。
  “炸营了?还是造反了?”邱昀惊悸异常。红巾军可还没打过来呢!
  “邱昀,老子反了。高达被我杀了。”吴志勇大刺刺的走到炮台下,高声的向着上面喊道。
  他相信,生性圆滑的邱昀肯定会在两条路中间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是吴大人。”
  “吴守备。”
  ……
  炮台上的清兵瞬间就认出了吴志勇来,指向下面的枪口、炮口立刻就被收了起。吴志勇之所以敢如此大胆妄为的‘造反’,其底气之一就是他在原先的守备营中,也就是东进岛的这个陆军营里是相当有威信的。
  “两条路,你选那一条?”吴志勇不管那些低声细语,继续向邱昀喊道。“就真想跟着扎乐善一条道走到黑?”
  邱昀跟吴志勇一样,是在之前的大调动中受到冲击的人。只是他性格圆滑,或是说为人精明,见势不可逆转就立刻向海坛镇新任总兵刚安‘投降’,所以只被下调了一级,从从五品的守御千总变成了六品的千总。而不像吴志勇,差不多是一抹到底,成了个八品。
  只是即便是如此,邱昀也被调离了他原先的部队,到了吴志勇这个守备营中来。
  “开门。”神色变了好几变,邱昀终是选择下了与吴志勇相同道路。没办法,形势逼人,海坛清军的士气太低落了。
  港口的陆军守备刘胜文听到岛内的激变后,整个人都傻了。清醒过来后迅速就让水师营连夜出快船把消息递往海坛。可是就便是递过去了又如何?夜色里大队的水师肯定是不能出港的,而到了明天,水师还敢出来吗?就不怕近在咫尺的红巾军了?
  东进岛最后的结局就像吴志勇想象的一样,等到了天明,没有大队的清军水师陆勇过来登岛,反倒是港口的刘胜文余部坐上了水师营的船只迅速撤离了东进。
  消息被传到蔡牵、朱濆耳朵里时,二人一片惊讶,根本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戏看。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东进岛,几座炮台、三四百清兵,相对比整个海坛来算不得什么,可是这样的事情却绝对能大大的打击清军水师的士气。
  如果说原来的清军水师士气是低落,那么现在就已经是低落到了谷地。距离无尽深渊,也只是一步之遥了。
  趁热打铁!蔡牵、朱濆二人四目相对,眼睛里都闪过了一抹炙热。
  没有再犹豫,陈恒军立刻带领二营一部水师战船挪移到了东进岛,同时接收岛上反正清军。水师二营、三营剩下的战船则全部出击,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砸向清军海坛防御圈的最南端——南日岛。
  南日岛是福建第三大岛,也是南日群岛的主岛。具体较莆田为近,在兴化湾的东面。
  早在明朝洪武初年,海盗勾引番寇遗祸地方,为防御倭寇,明廷就在这里设置了南日山水寨。直到清朝,台湾郑氏投降之前,两军也几番在这里发生拉锯战。待到郑氏投降之后,南日岛始终都是福建清军水师的一个相当重要的据点。
  红巾军水师兴起前,蔡牵赤红旗横行闽台,作为海道要地的南日岛就一直在进行防御加固。等到红巾军水师兴起,这里的防御巩固就更加迅速了,大小炮台建起了七座,兼之停靠在这里的金门水师一部,确是清军海坛防御圈在南方的最主要支撑点。
  可是再有利的防御,当士兵士气底下时也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况且蔡牵、朱濆可是出动了二营水师的主力,便是岛内清军水师士气高涨,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压力。就更别说是眼下了。
  水师主将为金门镇一名参将,看到红巾军大兵压境,心知不妙,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上。但愿他派出的快船早早驶到海坛,求的援兵。
  “轰轰轰……”
  隆隆的炮声传出,海面上硝烟弥漫。
  后阵的蔡牵举着千里镜,仔细的观察着战斗进展。
  就见清军水师战船,主战者尽是赶缯船、双篷船,每艘配炮看起来都不少,至少七八门是有的。可是同湖北水师初战时清军的配炮一样,战船上的都只是几百斤到千余斤的中小型铁炮,射程近的只有二三百米,远的也不到二里。和朱濆第三营的配炮水准差不多,但比起蔡牵第二营的船载炮就落后了一截。
  广东这边被陈广亮招揽的铸炮师傅,当然比不得红巾军本部的铸炮水平,可是严格化的管理下,以及陈广亮从洋人手中套取的一些枪炮技术,使得蔡牵部的船载炮,比上不足却比下有余。
  即便是最早的泥模炮,因为陈广亮要求的严格,铸炮师傅丝毫不敢疏心大意,是以造出的铁炮质量也要比清军的强上一筹,就更别说日后发展到砂模铸炮了。
  反正那大炮水准跟清军后来铸造的俄式大炮相差无几,俄国人的技术不高,眼下时候也不比清军强出多少了。清军大炮马蜂窝,更主要的原因是官方管理松弛,而且毫无发展火器之心。
  双方交战才一开始,二营这边仗着炮多势众就远远的开火,诸多船首炮瞄准一艘清军战船,一轮炮击,两军间距还有二里多地时清军就已经开始减员了。
  蔡牵赤红旗确立之初,走的就是精锐路线,其主战船一水儿的都是大船多炮。船队内大小船只比例之小,也就是转跑海上运输的朱濆可与之一比。但是一主业,一副业,战斗力上蔡牵还是能压过朱濆一头的。
  眼下陈恒军虽然带走了一部分战船,可是两营联合打战,当头阵的还是二营战船。
  无论是炮火的密集度,还是炮弹的射击距离和精确度,二营都要远比清军水师厉害。尤其是在这样正面对阵的情况下,相向而行的清军水师根本就没有遮掩的机会。双方的差距从二营开第一声炮的时候就明显的分出了高下。
  双方越来越近,二里,接着进入一里。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的大炮都可以挨到射程范围了。是以在隆隆的炮声中,不断的有炮弹在天空掠过,然后狠狠的砸向对方,不管是清军还是红巾军。炮弹落在海面上,不断的激荡起高高的水柱。有的距离相近的水柱甚至会直接飞溅到了战船的甲板上,海水哗啦啦的一扫,就将甲板狠狠的冲洗一遍。
  双方交战的距离在继续接近,已经到了三百米范围内。清军的各种小炮也开始射击了,而二营这边的威力更大的直射短炮也开始瞄准了。
  二十多斤重的铁弹对于百十吨级的战船无不拥有者极大地杀伤力,对于海战来说,这样的距离,就是在贴身肉搏。而直射短炮就是红巾军水师最好的肉搏利器。
  一枚枚铁弹打过去,巨大的威力可以使它们毫不停顿的穿透清军战船的木壳,而打进战船的内部。
  那每一发都能带出一片的腥风血雨。
  三十二磅的卡隆炮对于欧洲战列舰级别的战船都有着极大地威胁,被誉为毁船火炮。那么相对炮弹重量差不多重的直射短炮对于清军这种百十多吨的战船,意味着什么就更不言而喻了。
  在长江的时候,清红两军都还有床弩火箭这一大杀器,相互的威胁是对等的,所以红巾军造出了铁甲战船。可是现在在东南,这种武器因为气候原因被无情的唰掉了,那么还拥有直射短炮的红巾军水师就是名副其实的海面主宰。
  清军无论是大型赶缯船还是双篷船,在直射短炮的近距离打击下都不堪一击。没过多久,这一场海战就以清军的落荒而逃而告终。
  没重伤一艘战船,更没有被击沉一艘战船,轻而易举的红巾军水师二三营就击溃了南日岛清军水师,打沉、重创俘虏了他们至少一半的船只。
  “轰轰轰……”
  隆隆的炮声歇了一段时间后,再度在海面上响起。这时候挨炸的就不再是清军水师战船了,而是南日岛港口的清军海防炮台。
  蔡牵、朱濆都没有把船距离的太近,打炮台需要耐心,尤其是清军的炮台全都加了盖,不再是原先那种简陋的露天炮台了。
  在炸药、后装线膛巨炮等等一系列划时代技术没有被发明出来的时代,海军战船战舰同防御坚固的炮台较劲,吃亏的永远是前者。即便是仗着船多炮众硬吃下南日岛炮台,最后的战果对比也是水师吃亏。
  索性清军的海防巨炮效果也是差劲,虽然都是六千斤以上的重炮,万斤之巨的大家伙也不乏其身,但是炮弹却只有十斤十几斤重,超过二十斤重的几乎就没有。而且射程也不远,依靠二营的大炮一点点的磨,早晚能把南日岛的五座近海炮台全部打灭。而至于内部九龙山的两处炮台,就需要陆战去攻坚了。
  消磨炮台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二营三营水师完全可以冒着炮火抵进港口把里面的清军水师给消灭了,虽然会有一些损伤但也绝不会多到哪儿去。然后越过南日岛继续往里进攻。
  但是蔡牵跟朱濆却都愿意这么等下去,看海坛清军到底如何反应。是大举前来救援,还是继续按兵不动。
  如果是前者,那么正好,在南日岛海面上将清军水师彻底击溃。
  如果是后者,见死不救,那么清军的士气就将会更加的低落。大军再往里打,怕是不用动兵戈,一些岛屿上的清军守军就会自愿投降。
  扎乐善无论是那一种选择,对于红巾军来说都是好事。现在蔡牵、朱濆就等着扎乐善给答案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四章 满清危机,莫非是报应?
  
  “詹殿擢,无道逆贼,枉负圣恩,朕誓诛其九族。”
  养心殿内,白发苍苍的乾隆宛若一头暴怒的暴龙,大声吼叫着泄发心中的怒气。
  浙江水师提督,詹殿擢堂堂一浙江水师提督竟然降贼了,还连带着李长庚、魏大斌两个水陆总兵官,简直是大清开国以来未有之忤逆事。
  信报一报到乾隆手中,近日来本就因为福建陷落,海坛危机而怒火冲冲的乾隆当即就爆发了起来。没等宣召来的大臣们到场,就当着送信报而来的嘉庆的面大声怒骂呵斥起詹殿擢来。
  这一影响实在是太坏了。嘉庆心中知道影响有多么的坏,所以心头的怒火一点都不逊色于他老子。只是碍于身份,才暂且忍耐得住,免得破口大骂失了体面。
  可是乾隆却顾不得这些了。詹殿擢,这可是詹殿擢啊,他当年南巡阅兵钦点出的将才,竟然如此来回报他,乾隆心中何止一个大怒。把詹殿擢剥皮抽筋,剁肉成粉糜的心都有了。
  詹殿擢,福建平潭人,字鼎园,幼习骑射,及壮升浙江镇海营参将。曾在乾隆南巡阅温州镇兵之际(辖镇海营),以校练水操称旨,赏赐貂皮、绸缎。后即授温州镇总兵,历任九年,升浙江水师提督。
  作为乾隆钦点之将,詹殿擢可以说往日都是简在帝心的。当然,现在就更加的‘简在帝心’了。
  乾隆才不会考虑詹殿擢三人有什么苦衷,家乡亲族是个什么状况,他眼睛看到的只是三人现在都从逆从匪了。
  两刻钟后急忙奉旨进宫来的一种清廷大臣们纷纷到场,然后从乾隆口中得知了这个令他们震惊的消息。
  “此事恶劣之极,必须重责极处,以穆朝廷之威,彰朝廷之肃,明正天下,警告后人。”这是所有在场大臣们的一致意见,连和珅、福长安、刘墉、朱珪、董诰、纪晓岚等很不对付的人也都完全统一。
  “朕欲再置贰臣传丙编,詹殿擢、李长庚、魏大斌以及那个陈阳都要悉数给朕记载于上,朕要让他们恶名远昭,污名青史,遗臭万年!”乾隆说话中怒目圆睁,双面脸颊颤抖不止,浑身上下也瑟瑟战栗,显然是怒不可遏到了极致。
  “太上皇还请息怒,为这等小人气坏了身子,可是万万不值得的。”和珅连忙出场劝幼。嘉庆这时也回过了神来,自己老子可是都八十七了,生不得大气了,不然的话怕是会转眼就要过去。如果说是正常年代,乾隆过去也就过去了,可眼下却万万不能的。这个时候他若一翘辨,整个天下都要凌乱了。自己就是顺利接掌了大权,也一样是苦日子。
  嘉庆,以及一众满族大臣、宗室王公在赶紧劝说着乾隆消气,而在这个当口被堵在了圈子外面的一众汉人大臣们互视了几眼,纷纷发现了对方眼中的唏嘘之色。
  是啊,真真切切的唏嘘之色。曾几何时,本来江山稳固的大清朝竟然要再次搬出《贰臣传》来了,这又怎能让熟知内情的一众汉人大臣们不心生戚戚?
  《贰臣传》——为乾隆皇帝在乾隆四十一年正式提出编纂的。分甲乙两编,收录了明末清初在明清两朝为官的人物一百五十七人。
  经历了清初的动荡,满清到了乾隆时期,政权已经建立百多年,其统治已经非常巩固。在这种情况下,乾隆为了进一步巩固统治,缓和民族矛盾,瓦解汉民族意识,妄想达成满汉统一思想,在大力表彰忠臣(即在明末清初因抗清遇难的明朝官员)的同时,下令编纂了《贰度忠臣传》即《贰臣传》。
  乾隆以忠君为标准,在上谕中把降清的明朝官员均称为“贰臣”。并指出:这些人“遭际时艰,不能为其主临危授命”,从封建道德出发,实在是“大节有亏”。尽管这些人都为满清朝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其子孙甚至还在朝中做官,但是以“忠君”的标准衡量,他们是不完美的,气节操守是有亏的。
  乾隆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特意在御旨中指出,之所以出现贰臣,并不能一味责怪臣子不忠,明朝皇帝昏庸腐败,自覆宗室,也是出现贰臣的一大原因。引用他自己的原话来说,就是“所以至有二姓者,非其臣之过,皆其君之过也”。
  这些贰臣传上的人物降清以后,又分成了两种情况:一是对清朝赤胆忠心,积有功勋,二是毫无建树。因此,乾隆又要求对贰臣们区分对待,将前一种人编入甲编,后一种人编人乙编。这样作,就反映出了他的另一层潜意思,“朕”并没有忘掉立国时的功臣。
  乾隆如此即坚持了‘忠君’的标准,把效忠清朝且立有大功的降官列入贰臣传,却又可以使这些人的后人感到乾隆的通情达理,从而减少了抵触情绪。而对那些对明清都不尽忠的降官列入乙编,就更加证明了编辑《贰臣传》的必要,容易与汉族知识分子阶级达到共识。
  可以说贰臣传本是乾隆稳固自身统治的一种手段,可现在却被他拿出来了当做发泄恨意的载体,无形中贰臣传的地位就不知道下降了多少个阶层。而且还有自打自脸的嫌疑。上面不是说了,“所以至有二姓者,非其臣之过,皆其君之过也”,这句话可不仅能用到前明皇室身上,转用到乾隆自己身上也是一样。
  朝罢返家。时任户部汉尚书沈初便换了身便服,赶去了礼部尚书纪昀纪晓岚家。
  沈初、纪昀,二人皆是饱学之士。纪晓岚后世的大名就不提,‘二张一王’铁三角可把他的名号响亮了全国。那沈初也是读书能目下数行,被称为异才的存在。
  乾隆二十七年,乾隆二下江南,召试,赐举人,授内阁中书。二十八年,成一甲第二名进士,也就是榜眼,授编修。三十二年,直懋勤殿,合写经为皇太后祝釐。逾年,大考翰詹,以直内廷未与试,诏褒初学问优美,特晋一秩,擢侍讲。
  后为祖母丁忧,迁右庶子。累擢礼部右侍郎,督福建学政。遭本生父忧,服阕,起兵部侍郎。寻以母病乞归终养。后起故官,督顺天学政,调江苏。任满回京,调吏部,又督江西学政。
  学政是什么概念,那是各省主持院试,并督察各地学官的大员。在官场上绝对是清贵而且要有大才学,还有士林影响力。比之后世的教育局长、教育厅长来那高出的太多了。梁纲从湖北杀出,直到福建攻克,那么多学政全部自尽没一个肯投降的,气节上比之政府官员还是要好上一些的。沈初学识渊博,所以五次出任各省学政,还主乡试一次,后又历充四库全书馆、实录馆、三通馆副总裁,续编《石渠宝笈》、《秘殿珠林》,校勘《太学石经》。
  与纪晓岚一样都是文才动天下的人,在满清朝廷的诸多王公大臣中,能力压过他一头的人也就是纪晓岚了。二人出身相同,同富才学,又是四库全书的老战友(纪晓岚是《四库全书》总纂官),所以私下交情相当的好。
  此次进宫,乾隆皇帝雷霆大发,却并没有挨着礼部什么事。吏、户、礼、兵、刑、工各部,纪晓岚的差事是最轻松的。可是没想到的是《贰臣传》丙编的差事乾隆没有交给三通馆,而是直接交给了纪晓岚手中。【三通馆——清代修书馆。】作为朋友沈初当然要来看看了,而且他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跟纪晓岚讲。满清朝廷根固蒂深,虽然朝野上下贪污腐败成风,可到底没到民怨沸腾,改朝换代的地步,怎么一闹就生出了这般大事来?
  湘黔的苗人闹事也就罢了,先天条件不足,终是成不了大患。四川、汉中、陕南的白莲教也是一样,获得不了士林和地主阶层的认可,虽能呈一时之强,可到底是触动不了王朝的根本。
  然而江南的红巾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沈初的疑问,纪晓岚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红巾军打着复汉兴汉的旗号崛起,但是身作士林魁首的纪、沈二人又怎会不知,红巾军的这个口号根本就不可能激起广大百姓和士子文人的拥护。
  一百五十年的经营,满清的根基和做法比之金元二朝来强的太多了。错非之前刚刚生过一场文字狱,红巾军怕是连现在仅有的这些读书人都没有,更别说是在各地方建府立衙了。
  所以即便是红巾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拿下了南京,甚至是拿下了浙江,那时沈初、纪晓岚也依旧没把它真正的看重。以为就如当初的三藩之乱一样,一时的气候罢了。
  可现在,红巾军在东南突然爆发,接着福建一破而下,还在连仅剩的水师都岌岌可危,这么一来就让整个大清朝都吃紧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逆首梁纲紧跟着就下了一道文书布告,宣布废除了之前红巾军严惩贪污腐败官员的措施,而该是只要情节不深重者,天良未丧尽者,一律可免死罪,入红巾军旗下效力。
  对于沈初、纪晓岚这些满清大员,站在整个清王朝最高层次的重臣们来看,这第二波变化甚至比第一波来的都要暗潮汹涌。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詹殿擢、李长庚、魏大斌三人引定海残兵弃械投降红巾军,更像是在给第二波来势,那个文书布告涨声势一样。
  几番结合,红巾军就是堪忧之局啊!梁纲摇身一变就从吴三桂,变作了郑成功,红巾军气数更见悠长。
  而且他要一直如此下去,不像郑成功那样有两次北伐之败,那么甚至都可能更进一步变成南北对立……而再往下衍变,就不是二人看想的了。
  红巾军火器犀利,满清朝廷甚至都为此改变了‘国体’,京营的八旗子弟精锐汇集,全力组建新式火器营。
  却是乾隆、嘉庆也晓得北京的八旗子弟烂到了骨子里了,除了少部分人还算可以外,绝大部分人早在康熙年间就上不得战场了。所以此次精锐汇集,大半都是从东北、热河抽调出来的披甲人。
  这些人的生活环境远不如北京的八旗子弟舒逸,所以还保持着几分野性,也是现今满清朝廷最可信任的一批人。
  但是,朝廷枪炮制造缓慢,想要武装训练出一支纯火器精兵,更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内,抵抗、攻击红巾军的主力就是依旧大炮加冷兵器的绿营兵。
  对于满清掌权者内心深处对汉人的不信任,沈初、纪晓岚这样的自认绝对忠诚于满清的汉人大臣们都暗自神伤,可是如果这样就能平定下各处叛乱,那么他们也认了。
  但是眼下八旗精锐人数甚少,不依靠汉人武装,他们又如何能与红巾军抗衡?要知道枪炮可是红巾军赖以发家的本钱,梁纲手中的火器军队人数岂会少了去?而且不大力支援绿营兵,那么现在清红两军的对抗,绿营兵就始终都要处于劣势。如此一场场的胜利下来,红巾军的气候就会越发的做大……
  这就像是一个无解的命题。满清朝廷为了维护自己统治的稳固,就只能全力武装八旗兵,而舍弃绝大多数的绿营兵。可现在与红巾军对抗的主力就是绿营兵,得不到满清朝廷全力的支援,绿营兵就只能趋于劣势,如此红巾军就会越发的做大,从而对满清朝廷又会造成最直接的影响。
  而反之,满清朝廷开始供给枪炮给绿营兵。先不提这种情况可不可能出现,单是说出现了,那么红巾军即便是得到了抑制,满清朝廷内的汉人武力也同时得到了大力发展。满弱汉强,同样威胁满清的统治……
  “靖康……”半响纪晓岚口中嘣出了两个字来。
  北宋靖康之变。那时的北宋朝廷也跟现在的满清差不多,官场腐败不堪,但王朝对内部的控制力却依旧有。甚至还击垮了百年来的西部最主要威胁——西夏。
  其内部的方腊起义,与现在的白莲教起义是何等的相似?甚至两派叙一叙,都可以发现方腊的食菜教(摩尼教)跟白莲教的发源都有着很大的关联。然而就是这样的富华王朝,终是轻而易举的倒在了满人老祖先女真人的铁蹄下,为蒙古人的入主中原奠定下了最好的基础。
  把北宋时的金人换做现在的红巾军,一种猜想猛的出现在沈、纪二人的心头,难道是‘报应?’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什刹海,和府。
  和珅从宫中回到家,气表堂堂的仪容在进入了内室之后瞬间添上了几丝颓废——太上皇的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了。
  养心殿,乾隆被气得怒不可遏之后,下了朝就有太医上前诊脉。和珅如此一个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乾隆对他的意义所在?所以在太医院里早就埋下了线。
  给太上皇诊脉,无论是什么情况对宫外都该是一言不发永远埋在肚子里的,可是天下人少有不爱财之人,太医也是人,也抗拒不了白花花的银子,所以他前脚退出了养心殿,后脚就把乾隆的情况报给了和珅。
  乾隆,真的是老了!
  先前退位时,乾隆还一副炯炯有神的样子,传位大典时八十六岁的他不需靠人搀扶,独自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的登上太和殿的宝座。身子骨还颇是硬朗。可是仅仅一年的时间都不到,现在还短一个月呢,就销铄成如今这幅摸样,和珅不能不感到心痛。
  只是他虽对乾隆忠心耿耿,但对嘉庆却没有了这份心意,早年他克扣过嘉庆的亲王俸禄不说,嘉庆老师朱珪时任广东巡抚,向朝廷上了封表示庆贺的奏章,和珅就到乾隆面前告过朱珪的状。后来嘉庆登基,乾隆召朱珪回京,升任大学士,兵部尚书,嘉庆写诗向老师表示祝贺。和珅就又到乾隆那里告状,说嘉庆笼络人心,把太上皇对朱珪的恩典,算到自己身上。惹得乾隆生气,质问军机大臣董诰:“这该怎么办?”董诰只得跪下劝谏乾隆说:“圣主无过言。”乾隆这才作罢。而且他还将自己门下的吴省兰派到嘉庆身边,名义上是帮助整理诗稿,实际上是监视嘉庆的言行。
  种种因果下,和珅对乾隆死后嘉庆掌权如何不心存戒虑?
  虽然嘉庆对和珅笑在脸上,恨在心里,用欲擒故纵的手段来对付他。比如说向乾隆奏报的一些军国大事,经常让和珅去代奏、转奏,以此宣示自己对和珅的信任,以稳住了和珅。
  但和珅到底还是有一些警觉的,尤其是今年一年来不知怎的,京中暗地里总有流言在散播。言:和珅富可敌国,且贪得无厌,如今朝廷危难,正好除了去给朝廷充饷。又言:嘉庆恨和珅入骨,乾隆归天之时就是和珅葬命之日,嘉庆是必要宣解心头恨意的。还附带做谣曰: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和珅听之而胆寒,犹如锋芒近喉,如何还敢像历史中一样妄自尊大,不可一世的坐那二皇帝?
  惊醒时刻都在心头,此时的他已经在也必须要考虑后路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五章 反击
  
  嘉庆为什么杀和珅?
  作为后世人,梁纲认为不外乎三个理由。私怨、财源以及公利。
  私怨。嘉庆还是嘉亲王的时候就对和珅极其不满,因为执掌内务府多年的和珅一开始时根本看不上不显山露水的嘉庆,认为其无缘大宝,所以连嘉庆的亲王俸禄都有克扣、拖欠。
  兼之嘉庆的老师是朱珪,为人正直无私,素来与和珅一党不对付,如此经年累月的熏陶下,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不会对和珅有好印象。
  两两相合,和珅在嘉庆心中就注定没的好!
  财源。和珅为中国的贪污之王,二十年执掌户部当得上是富可敌国,而且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如此此时有世界财富榜,和珅绝对是稳稳当当的世界第一人。
  而眼下的满清王朝,西部西南大乱不休,华中又惨遭祸乱,加之江南、东南溃烂,财源已经日渐枯竭,大军征伐和军械补充的钱粮却如填不满的无底洞在大口大口的吞吃这清廷国库的钱财。到如今时日,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而和珅的家产有多少?据北京梁纲放出的密探探查,外露出的,仅他所查证的田亩就有五千三百倾,这一倾地就是一百亩,近田产外人可知的就有五十三万亩之多,如若算上隐匿不可知的,万顷良田怕还真是会有。
  府邸、院落三十余套,遍布整个直隶,而仅北京一地,和府租出去的房屋就有千间以上。
  此外还有银铺钱庄四十二处,当铺七十五处,遍布津京。而整个和府治下,奴仆婢女,加起来没一千绝对有八百。
  和珅在什刹海府内还仿乾隆皇帝宁寿宫,建起了楠木房,称为锡晋斋。还有违制修建的垂花门和皇宫用的宫灯、多宝阁等。在海淀,他建的有宏大秀美的淑春园,甚至在河北蓟州修建了自己巨大的坟墓,梦想着死后也一样风光气派,规格超过亲王,被民间百姓称之为“和陵”。
  密探的估计,和珅家产至少在两千万两白银以上。梁纲拿到那份估价信报后心中还暗自好笑,后人传说的和珅家产可是有八个亿。
  这个说法当然是有些不切实际,但是两千万两,梁纲认为绝对是少估了。别的不说,但是那五千三百顷良田都能顶多少银子?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这句话绝不会错。
  杀了和珅,抄了和府,满清绝对有足够的钱财把仗打下去。钱粮,钱粮,至少‘钱’,他是不用发愁了。
  梁纲不管是源自心中对‘王刚’的一丝善念、怀念,还是出于对满清的捣乱、捣鬼,是都不会允许和珅再落得如历史上一样的下场的。
  公利。嘉庆杀和珅绝对能缓解天下的官民矛盾。其最明显的例子——白莲教,就是最显白的官逼民反。而和珅作为天下诸多贪官的护身符,自身也承担着极重的民怨。
  而且现在西部西南也就是湘黔、四川、陕西等地的督抚及带兵大臣和各路将领,奏报粉饰,掩败为功,冒功升赏,营私肥橐,种种劣行盛行的一大原因就是——和珅在给他们打掩护。
  而至于红巾军对阵各路清军,因为清廷绝大多数的精力都关注在这一片,所以战报倒还都属实。
  除去和珅,与安抚百姓、缓解民怨,与革除弊害,清理军中都是有极大地利处。
  所以,梁纲以为,嘉庆于公于私都会痛手除去和珅的。
  安排密探细作潜伏京城,现今最大的一个作用就是刺激和珅、警醒和珅。而除此外的刺探情报、拉拢人员等等倒是处于次要的了。
  不过说实话,梁纲想的虽然全面却还是绝少上位者的经验,而算漏了一点。这一点在‘平叛’上面的作用可能没有前三点的后两点重要,但是对于嘉庆来说却绝对是必要的。那就是君与权臣的矛盾。
  和珅“权高震主”。历史上的嘉庆曾说:“朕若不除和珅,天下人只知有和珅而不知有朕。”他甚至怀疑和珅要蓄意谋反,所以要杀掉和珅。当权臣威胁到君权的时候,君主就必然会采取行动。从嘉庆的祖宗来看,爱琴觉罗家也是有这个传统的。
  皇太极继位之后,幽禁了二大贝勒阿敏、三大贝勒莽古尔泰,大贝勒代善屈从,皇太极得以从四大贝勒“并肩共坐”到“南面独坐”;顺治亲政后,追罪死后的摄政睿亲王多尔衮;康熙亲政后,擒拿辅臣鳌拜;雍正登极后,杀了隆科多和年羹尧;乾隆继位后,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所以,嘉庆执掌朝纲,必然惩办权相和珅。
  梁纲一时没想到这一点,但这也不妨碍他坚决散播谣言的大计。
  时间进入到十二月,北京最新的信报传到了南京梁纲手中。
  ——《贰臣传》丙编。
  詹殿擢、魏大斌、李长庚、陈阳、南向阳等等一批清军方面投降过来的文武全都上了这新编的《贰臣传》丙编。
  “嗤——”一声冷笑从梁纲的嘴角升起,编这玩意有个屁用。他还记得,南明王朝也一样编过这东西,可最终还不是一样被清军扫荡。
  不过自己这边终是吃了个亏。自己从后世过来的,并不在乎这个,可是这个时期的帐下文武却未必一点不在乎。
  传来陈诗,梁纲要求他也编写一个《汉奸录》反击过去。分上中下三册。上策就抄贰臣传的甲乙两编,满清入关之时投降屈服的汉人大臣全部抄录在案;中册则为康熙平三藩、平台湾时期投降、卖力的汉人大臣,比如周培公、比如张勇、赵良栋等‘河西四将’,比如郑克爽、施琅、刘国轩等等,都榜上有名;而下册就抄录眼下时候的满清重臣,无论是中央重臣还是地方的封疆大吏,刘墉、王杰、朱珪、董诰、沈初、纪昀等等,皆入《汉奸录》。
  “比狠,我比你更狠!”望着北京方向,梁纲心中冷声笑道。
  而且除了编写之外,梁纲还让陈诗整理出一份特例的文臣名录出来,亲自带人前往南京的夫子庙,祭拜一番孔子之后,命随行的石匠将这份《汉奸录》中的文臣名录刻在了夫子庙正门大成门的城门洞石板上。
  来往民众士子,踏于脚下,羞辱之余也让后辈者警心,引以为戒。
  然后再带着《汉奸录》全本,启程赶往杭州。在赶去杭州之前,梁纲就命人快马通知守卫那的红巾军官员,寻一众巧匠,紧急铸造出一奴顔屈卑的铁人跪像出来,要衣汉服而留鼠辫。
  西湖岳王坟,秦桧、王氏、万俟卨、张俊四跪像,立来三百年在今年冬季终是又添了一个同伴。梁纲抵到杭州后,大拜岳王庙,然后将日夜赶工完成的那个铁人跪像立在岳飞墓四跪像的另一边,不与同列。同时将《汉奸录》完本压在了这个铁人跪像下的刻槽里。
  梁纲两番举动,加之公示宣告的《汉奸录》文本,登时将嘉庆元年末本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天下搅得大乱不已。
  北京的乾隆、嘉庆听到消息后,气的简直连嘴都张不开了。乾隆老头子更是直接躺倒在了床上。而刘墉、王杰、朱珪、董诰、沈初、纪昀等人明面上虽然风轻云淡,可暗地里却无不痛骂梁纲,痛骂陈诗不已,全无半点名士重臣分度。
  几人中以纪昀最感冤枉,《汉奸录》下册中,他纪晓岚何德何能竟然添居榜首?而汉奸录上给出的回答却让他无话可说——纪昀纂修《四库全书》,而国之三千年古书,从此亡矣!
  纪昀确实没能耐添居榜首,无论是刘墉还是王杰抑或是朱珪、董诰,都比他有能力坐这把头把交椅。可是谁让他的提名是梁纲钦点的呢?看了陈诗编纂的《汉奸录》下册的各人评语后,梁纲心中对纪晓岚这个人物虽然挺有爱,可还是怒不可遏,做主把他推上了第一汉奸的宝座。
  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还是记忆中张国立的有爱,纪晓岚对中华文化的破坏却是绝对不容饶恕的。当然,这里面乾隆要付更多的责任,但是纪晓岚也要承担自己的罪过。
  就像是在给《汉奸录》造势,就在梁纲在杭州岳王坟镇压第五个跪像之后没几天,海坛清军就全体告以覆没。
  李南馨牵头,孙大刚后附,陈名魁又联系了李芳园,诸军一遭反噬,海坛顷刻翻覆。扎乐善、刚安等人不是战死就是自尽,一万多福建水师超过七成投降。而红巾军的伤亡则还不足一千人。
  梁纲下令水师第六营成立,以李南馨为首,孙大刚、李芳园、陈名魁等人为辅。就驻扎于海坛休整,等待过年之后就启程南下,入南海雷州、琼州二府。
  海南岛的石碌铁矿是中国质量最好的铁矿石,而且矿工等都已经齐全,陈广亮的密保里早就提到了细作在那里的活动,铁矿已经发掘了,北起石碌河,南至羊角岭,西起石碌岭,东至红山头,方圆十多里内都是铁矿区。南北长,东西狭的长条形,主体矿分布在石碌镇正南一公里一带,以北一主矿体为中心。只要大军占据了海南岛,自然就可以大规模开发利用。
  北京。
  乾隆真的是病了。《汉奸录》只是叫他气极,虽然卧床可是修养两天就会无碍的。但是海坛翻覆的消息传来,乾隆这把老骨头就真是撑不住了。这又是一个提督俩总兵,还连带着万多人的兵马。
  消息传到了宫中,自然也就传到了京中。因为《汉奸录》而议论纷纭的北京再次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当然,这里面也有极少数的有心人。“我道李南馨的名字为何没上榜,原来是已经投效红巾军了。”
  李南馨是一声提督,这个级别的大员已经够上《汉奸录》了,可是之前发布的汉奸录下册上并没有他的名号。
  《汉奸录》这种意义的书一般是不会出现明显空缺的,而只要出现就肯定有因由。一直以来心存疑问的某些人,现在终于是明白了。
  沈初摇头苦笑,他担任福建学政的时候与李南馨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所以对汉奸录有心的极少数人中就有他一个,现在……
  想想李南馨的际遇,再想想平湖老家,孔庙前自己的跪像,沈初心情何等的复杂。
  他的家人在红巾军入浙江的时候就都到去了江西,然后反转赶路就上北京来投奔自己,沿途漫长到现在才走到邯郸。这样的行为在红巾军一方看来当然是铁杆的汉奸,所遇红巾军平湖县长学着梁纲在杭州的举动,也造了一个沈初的跪像,跪倒在了县城孔庙前。
  无独有偶,与沈初一样遭遇的还有董诰。他是浙江富阳人,家人在红巾军攻克杭州后也逃来了江西,现在迁移到了河南落脚。红巾军的富阳县长比平湖的那位动作更快的铸造好了董诰的跪像,非但如此还有董诰他老爹董邦达的跪像也一起铸造好了。
  董邦达,雍正十一年进士,乾隆二年授编修,后官至礼部尚书,死后谥文恪。二人父子都是才学飞扬的书画大家,在浙江吴地素有大董、小董之称,而现在却并列跪在家乡孔庙之地。
  据沈初所知,消息传来董诰气恨不已,已经卧床至今了。
  ps:董邦达:好书、画,篆、隶得古法,山水取法元人,善用枯笔。其风格在娄东、虔山派之间。与董源、董其昌并列。
  算上被陈诗一句话——国之三千年古书,从此亡矣!,‘一蹶不振’的纪晓岚,十二月以来红巾军的连番动作搞得满清朝廷真的是有些大乱了。
  过年节时,整个北京城都笼罩着一层阴翳,往常信息高兴的官员们都有些郁郁不乐。以至于和珅的过年礼都比往年逊色了许多。
  而清廷主持的觐见献礼,虽然献的礼物是更加的贵重了,大典上文武臣工也是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可是这份说笑中又有积分是真诚的?是真心的?骨子里都透着一层萧然的。
  而且还有一个很不祥的预示,乾隆并没有出现在大典上,甚至嘉庆皇帝都打出了给乾隆祈福的招牌,随后在皇家的供庙中中斋戒三日。
  和珅越发的燥燥不安了。
  与之相反,南京的年节却是过得满城欢娱,各支文化团不但在军队里连场表演,在城中出也是一天不断的连演到正月十五。整个红巾军地盘上,军民百姓都过得欢庆之极。
  梁纲借着年节的机会把将军府改成了元帅府。事实上以红巾军的实力,他就是称王都足够了,不见那吴八月都早早的称苗王了?不过他生性不好这种虚华,只称元帅,而等到大军有了足够实力,北伐成功后再在北京称帝就是。
  广东惠州府。
  陈烂屐这里,梁纲没有忘掉他的功劳,红巾军最近一短之所以发展如此迅速,水师自然是功不可没,但他们也绝对有大功。所以第三独立营摇身一变成了第一独立旅。
  梁纲在正规编制中是不打算设立‘旅’这个级别的,不然的话‘师’的规模就太大了。而眼下这个时代,这种超大编制的‘师’是没必要存在的。
  正规编制中,团上面就直接是师。三团一师,加上师直属部队,人数足以轻松超过两万。
  这样的师差不多都顶的上同时代欧洲军队中的‘军’了。而在梁纲的设想中,‘师’一级编制就是日后帝国军的常规最高编制。而军,则只有在战时才临时设立。至于集团军司令,他很怀疑有没有必要存在。
  营——团——师,体系以外的独立编制就是营——旅。旅在师下,与团平级,甚至是高过团半级,通常编制要比团大。
  现在陈烂屐的第一独立旅就是这种情况。起义以来两三个月的发展,人数早已经达到了两万人规模。虽然大部分都是战斗力低下的冷兵器众,可是再编成一个营就显得不适合实际了。而且独立三营功劳也摆在那的,所以第一个升格成了独立旅。
  而独立一营和独立二营,想要升格成独立旅则还需要继续努力。
  ps:岳飞遇害后,狱卒隗顺冒着生命危险,背负岳飞遗体,越过城墙,草草地葬于九曲丛祠旁。2l年后宋孝宗下令给岳飞昭雪,并以五百贯高价悬赏求索岳飞遗体,用隆重的仪式迁葬于栖霞岭下,就是现在岳坟的所在地。嘉泰四年(1204年)即岳飞死后63年朝廷追封为鄂王。
  岳王庙在浙江杭州市西湖畔栖霞岭下。建于南宋嘉定十四年(1221岳飞墓前设置秦桧等人的跪像,最早始于明正德八年,都指挥使李隆用铜铸秦桧、王氏、万俟卨等人跪像,赤身反翦双手,跪于墓前。后来铜跪像被游人打得鼻塌耳折、指落臂断。明万历二十二年,浙江按察副使范涞认为铜得质地不够坚硬,改用铁重铸秦桧、王氏、万俟卨等像,并增铸张俊像。从此就成为四铁像长跪岳飞墓前。400多年来,广大人民痛恨这四位杀害岳飞的凶手,大凡来此参观、凭吊的游人,往往要击打铁像以泄愤,以至铁像常常破烂不堪,甚至铁头落地。但是铁跪像屡毁屡铸,几无间断。明万历中,抚臣王汝训将张俊、王氏两像沉入西湖,移秦桧、万俟卨像跪于庙前;万历三十年范涞来浙复任浙江按察使,捐资重铸四跪像;清雍正九年,李卫重修岳飞墓庙前,钱塘知县李惺重铸,并立碑记之;乾隆十二年,布政使唐模重铸;嘉庆七年,巡抚阮元用收缴的外国海盗铁炮兵器改铸四人跪像;同治四年布政使蒋益澧重修祠墓,又重铸跪像;光绪二十三年布政使张祖翼又重铸,并刻碑记之(现岳庙南碑廊陈列有据此碑拓片复刻的《重铸四铁像碑记》)。
  1966年秋,岳飞墓遭破坏,秦桧等四跪像也不知去向。现在的铁跪像为1979年根据河南汤阴岳飞庙的铁跪像重铸。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六章 清英葡联手
  
  新年是愉快的,一个多月没有发生再交战,无论是长江一线的清红两军还是东南一线的清红两军,都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可能真有所谓的新年福庆吧,反正这个正月梁纲过得舒服惬意。
  时间迈着紧快而坚定地步伐进入到嘉庆二年的二月。
  算上年头停战的日子,现在已经有两个月的和平了。清军当然不是不想发起进攻,尤其是东南的广东清军,可是战力不济有图之奈何?
  吉庆收兵停战,但是这段日子里却也从没有停止过练兵和调兵。加之江西崇尚停顿在福建、浙江边境的军队,东南一线清军还保持着相当不弱的实力。
  而且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西班牙籍的商船在吕宋、广东之间跑两个来回了。其第一次交易,吉庆用三十万两白银买了西班牙军一千多杆火枪和十门海防炮、三十门陆军炮,虽然都是旧东西,但是威力依旧不俗。
  这火器方面的增长,广东清军都是要超过第一独立旅的。
  而梁纲这边,与清军相比,时间对红巾军的益处更大。两个月的时间中,后勤部不但完全武装起了近卫团,更给第四团、第五团和第一独立旅每部配置上了五百火枪和三十门各类型的轻重火炮。红巾军的实力也有明显的进展。
  除此外梁纲的水师六营已经整编休顿完毕,现在时刻都可以剑指海南,而他也把水师三营调到了浙江。
  福建的水师二营、三营两部梁纲当然也有分配,本来他是想把蔡牵北调的,让第三营南下支援四营、五营。如此广东水域,红巾军水师就有四个营的军力在,如此实力已经完全可以抑制并压制住清军广东水师+洋人的联合了。而且打起来,己方的胜算不仅极高,损失的船只人员也都非嫡系,这对梁纲以后加强水师控制力很有必要和帮助。
  但是转念再想一想,这样干未必就有点让人寒心了。也有些太过明显的‘借刀杀人’了。所以,最终梁纲的决定是把二营三营的位置换过一换。
  朱濆部北上,梁纲没有立刻对他们就行武器更新换代,而是针对三营的战船进行起了内部改进。
  海商出身决定了朱濆、洪老四、吴维四三人战船的布局,都是偏于货运而短于战斗。可以说是东方版的武装商船。
  只是这商船本就比西方同类来的弱小许多,加上武装也一样不是跟对方在同一个级别。
  不过总体来说,红巾军水师六营中,三营战船在吨位上还是最大的。梁纲就是想把战船内部空间改一改,如此也好多增添几个炮位,虽然三营内就是最大的那两艘船只也不可能倍改装成双层甲板战舰,可是改造后载炮量(重炮)超过二十还是可以做到的。
  梁纲对水师的发展一直以来都是极端重视的,立足南京之后,红巾军内的那些船匠师傅们就始终没有停下,苏南和浙江的大小船厂全部都被征用,一刻不停的制造战船。
  并且在年前年后这段停火的时间内,给红巾军又造出了四艘吨位更大的福船战船。
  福船,是中国古代著名的海船船型。首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首尾高昂。两舷向外拱,两侧有护板。高昂的首部,又有强大坚固的冲击装置,吃水又深,极适合于作为战船。明代时候,明朝水师的主力战船就是福船船型。
  而且福船船体高大,上有宽平的甲板和连续的舱口,可以布置下相当数量的重炮,尽最大效果的发挥作用。而且大型福船全船分做四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住兵士,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最上层作为战场所。如果船型扩大,进一步延伸的话,那么这就是东方的战列舰,一样能三层布炮。
  福船的操纵性好,特有的双舵设计,在浅海和深海都能进退自如,是梁纲早早就选定的大舰船型。
  红巾军定苏南以来,吴淞一带被征用的船厂辛苦到年后也才造出了两艘而已,大小都在五百吨左右。稍大一点的布重炮二十四门,小一点的载炮二十门。这样的吨位比起朱濆最大的近八百吨的运船来还小了很多,但是比起之前的赤军号四艘大沙船,已经是更进一步了。
  两艘福船战船全都留在了一营,被命名为靖海和镇海号,靖海号为大,所以自然也就成了陈达元的新任旗舰。
  铸炮组最新铸造出的两千八百斤重的二十斤重炮弹重炮就首先安放在了这两艘船上。没办法,一营别的战船都承受不住这种重炮的后座力,它们吨位太小,连十六斤重炮弹的重炮都很些勉强。
  除了四艘大沙船外,其余的护卫船和铁甲战船上,梁纲都没有安置这种十六斤重炮弹重炮。可即便是如此,一营在年节后吴淞口的一次演练中,也照样出了洋相。
  一艘重型护卫船,梁纲以护卫船每艘上装配十二斤炮弹重炮两门,十斤重炮弹重炮四门的护卫船为重型,以配十二斤炮弹重炮一门,十斤炮弹重炮三门,八斤炮弹重炮两门者为中型护卫船。轻型护卫船一律配十斤兼八斤炮弹重炮。打炮打着大炮突然密封舱破裂,船舱进水,急速驶到暗滩搁浅这才保住了战船。
  后来勘查,却是船体铆钉被大炮后坐力给震得给疏松了,船底的四个密封舱裂了两个。
  打那之后,梁纲就又从新调整了一下护卫船配置,所有的重型火力护卫船全部改成中型。
  朱濆的第三营大型船只不少,内部改整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如此即可形成一股新的战斗力,又可以用留下的船只组建沿海运输队,给后勤部再找一份活。
  二月是绿意新吐的日子,冰雪消融,大地回春,长江一线冬季的寒冷渐渐远去,气温回升的很快。而东南就更是如此。停战了好一段时间的清红两军气息越来越是紧张,虽然还没有开火,但是两军谁都知道,再次交战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二月初九,梁纲的命令下到了海坛。整顿完毕的六营,扬帆向着海南岛迅速滑去。
  而仅仅一天之后,随着最后一批物资补充完毕,蔡牵也从台湾的台南码头全军直扑广东而来。
  顺便说一句,台湾的小刀会义军现在已经正经的投到梁纲麾下了。无论是双方的联系,还是东南大势,亦或是小刀会内部没有一个真正的最高首领,所以占据了整个台湾之后,凤山郑光彩、淡水杨肇、嘉义徐章三人先后派人到南京请见梁纲,在陈广亮的牵头下水到渠成一样归入到了梁纲的麾下。而新任的红巾军台湾府知府,就是仙游罗家的二老爷——罗易勋。
  红巾军拿下福建后,本该惊慌失措的罗家却猛然间发现,自己竟是走大运了。原本的恩人竟然成了红巾军在东南的最高首领,而自己那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小妹,也摇身一变成了红巾军大帅的二夫人。
  罗国勋、全江二人不沾官场,只是继续把生意做下去,就大有可为。而老二罗易勋就迥然一跃成了红巾军在台湾的最高政府长官。命运之神奇,与罗家、江家,就是如此!
  过年时,三人入南京觐见,梁纲还与他们亲自一会,设宴招待了一番。而至于后院罗玉娘,见到亲人的感觉如何也就不用再说了,反正对于梁纲维护罗家的心意是真正的感激万分。
  这件事中唯一有点衰气的就是陈化成,知道了罗家这层关系之后他算是明白,自己的仇,怕是永远没有报的那一天了。
  广东,澳门。
  这地方早在两百前就已经是葡萄牙的地盘了。
  不过,眼下时候梁纲的感情,相对于后世割让俄国、英国的屈辱,他对澳门的丢弃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那是被骗去的!虽说明朝官员的思维让他很绝郁闷,可并不是屈辱的被人抢去,这在感情上也没有太大的悲哀了。
  而且,澳门并不是什么良港,日后要不是成为赌城,恐怕早就不知道没落多少年了。就是现在,随着商船吨位的越发扩大,和澳门水道的淤积,贸易就已经开始走向没落。
  当然,梁纲之所以还有这种感觉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现在的澳门仍旧是归于中国人管辖,清廷将之划归香山县,并派遣香山县丞和海防同知常驻于此,澳门的一应重大民刑事务尽归香山县丞处理或者是海防同知处置!
  澳门这段时间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与红巾军方面虽然还没有彻底撕破脸,可是有什么手段双方就都已经用上了。
  葡萄牙在一个劲的搜罗军火给广东清军,完全摄入了清红两军的战事中,而相比较而言,英国方面倒还依旧有几个散商并没有摄入。
  而陈广亮呢,只感觉被洋人摆了一道,翻过手来就也开始用上了手段。其接入点之一——就是鸦片。
  整个广东现在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都是已经知道了鸦片害人,更知道了运鸦片进中国的英国和葡萄牙。广州府远近,一些经营烟馆和鸦片业务的商人纷纷接到了陈广亮的警告,要求他们立刻处理掉手中的鸦片,如果不听话,敢继续涉入鸦片行业,那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
  这样的警告当然不顶用。满清自己也在禁烟,这种情况下能够经营鸦片业务的中国人非是官员属眷,就是与之有深重利益关系的人。几乎没人听从陈广亮的劝告。
  于是乎就在清红两军正面战场上偃旗息鼓的时候,广州府一带,暗地里的刀光剑影却无时不在。
  血淋淋的屠刀下,不但那些满清国内的鸦片商人损失惨重、伤亡惨重,连葡萄牙人和英国人也有损伤。名义更是败坏无比!
  “该死他怎么来了?若不是他无能,我们现在何必留在小小的澳门窝着?还依旧摆脱不了那些中国海盗的骚扰。连码头的中国劳工都严重不足。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费利喇阁下还要对那个中国人摆出如此的欢迎态势?”说话的是一个英国商人,他对澳门总督贾士都。费利喇如何大张旗鼓的欢迎吉庆到访澳门深感不解。
  从年前开始他们这些留在广东过冬的外国商人就不得不离开富饶舒适的广州城,而缩进这小小的澳门呆着,以防万一。红巾军与清军暗中的比拼和血淋淋的杀戮完全吓坏了他们,虽然还没死多少洋人。这群商人就已经胆颤了,对自己的性命他们可是一向万分的宝贵珍惜的。
  “或许,我们应当向他提出抗议!我们可是在帮他,给他友谊,他作为中国人的最高官员也应该反过来保证我们的安全,而不是像现在这种情况”另一个商人接口说道。
  “亲爱的内维尔,你觉得费利喇阁下不该欢迎这位大人吗?你觉得这种做法可能出现吗?他可是中国人在广东这片土地上最高的行政官员,来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上,以葡萄牙人的地位,不该欢迎吗?要知道之前就连个市长都不会到这里来的……而如果费利喇阁下不主动迎接的话,我想那位大人肯定会大为生气的。虽然他现在有求助于我们,但是我们也一样有求助于他。不是吗?这是双方面的,而不是单一的。”内维尔身旁的一个英国同伴摇头表示了自己的否定。
  满清广东清军与这群洋人现在利益确实是搅和到了一块。清军需要洋人提供的枪炮军火,而洋人需要清军顶住红巾军的进攻,维护自己现得的利益。所以两方的需求都是相互的,无所谓威胁。
  吉庆也正是掐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有底气来澳门与英葡会谈的。
  “鄙人代表现居住在澳门的所有欧洲人,向总督阁下致以最热烈的欢迎和最高的敬意!”费利喇在澳门地界处排场甚大的迎接了吉庆,仅有的一百五十名驻军也摆起了仪仗队,三巴炮台等更是连响礼炮十九声,以示尊敬。(清军在前山寨一直布置有两千守军并副将一员。鸦片战争前,满清官员到澳门,礼炮以及仪仗队都是必须的。十九响礼炮,林则徐1839年视察澳门时就是如此。)
  吉庆没有感到意外,淡然的点了点头。虽然现在满清困境,前山寨守军更是抽调一空,可是身为一方封疆该有的气派他还一直都是有的。
  “总督阁下,请!”费利喇微微有点不适应吉庆的淡然表情,但是很显然,他在出来迎接之前早就熟知满清官员的作风做派。顿也不顿一下,伸手就将吉庆引进了澳门。
  一系列的虚礼、宴会之后,双方才是进入了真正的会谈状态。吉庆明白的把提议摆了出来——汇剿红巾军四五水师营。清军广东水师全军出击,而葡萄牙、英国人的武装商船也要全力配合。
  欺负洋人闭塞澳门,外无消息来源,所以吉庆隐瞒下了红巾军水师第二营和第六营即将赶到广州的消息。
  他此次之所以赶来澳门与英葡洽谈,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广州门口的水师营四营和五营,各都有大小船只好几百艘,人员上万。别的不说,单是郑一所部,投效红巾军前就有船只二百多艘,人员近万众,合上郑流唐部,总人数最初时都超过了一万六千人。后来第四营全军大整编,去掉所有的妇孺和一些年老的或不想再干海盗的人后,才缩水到五六千众。再去掉那些不入流的小船,现在的第四营仍旧有正经战船过百艘,虽然这其中相当一部分比之清军水师赶缯船、双篷船都不如,但是配上一两尊小炮,它就照样是战船。
  广东的洋匪,真正发达起来还要等到十年后,现在的他们力量比起历史同期自己的力量来虽然有所增长,可还远不足形成质变。战船方面,小炮小船仍旧是占有重要地位。
  与四营相比,五营吴智清、李相清两部实力还要弱上一分,但是精简整编后五千精干还是有的。战船同样超过百艘。
  两军相加,生生的可以压过广东水师一头。可是广东水师要是联系上了洋人,那拼实力的失败者绝对是红巾军。
  “水师?海盗?”
  搞清楚了吉庆的来意后,费利喇不禁一声惊呼。清朝的这位总督竟然要联手己方一起剿灭红巾军,这真是几百年来第一遭!
  只是反念一想费利喇就连忙摇头,卖给清军武器也就算了,可以说是‘贸易’。但要是联手他们的水师去剿灭红巾军,那可就是真的跟红巾军撕破脸皮,站在对立面了。日后红巾军只要得势,葡萄牙人就永远踏足不上这片富饶的土地了。
  与费利喇的顾虑不同,英国人在远东还一片落脚地都还没有呢,现在既然已经站到了清军这边,那就不如再靠近些。所以文森特看来,联手剿灭红巾军未尝不可能,只是……万事都需要利益和代价。
  “判事官以为,贵国和红巾逆匪还有相合的余地吗?”吉庆看着费利喇,意味深长的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七章 大海战
  
  葡萄要和红巾军有相合的余地吗?
  没有,丁点都没有,只一个鸦片就已经隔绝了他们与梁纲一切的通途,更别说葡萄牙人还参与到了清军的军火贸易中去。
  “红巾逆匪残酷暴戾,日后若得势,一朝清算,澳门必不复存也。判事官不早早下定决心,日后可是后悔都不及啊!”吉庆有相当把握说服英葡两方。葡萄牙和英国人都已经掺入到了己方的军火贸易中来,那等于就是站到了红巾军的对立面,不趁着机会多拿一些好处,又何必还去保留那一丝脸皮呢?
  这一丝脸皮又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和红巾军缓解矛盾,如此拿出来换些更实惠的东西才是真。
  费利喇沉默不语,他消息虽然不灵通却也知道福建的格局,如果那边的红巾军水师也南下到广东,清军的水师就真的没办法支撑了。如此先一步联手剪除掉红巾军一部分实力也是正确的选择。
  自己这边终是把赌注压在了清军身上,那么出动船队帮助他们也是必须得,否则清军一跨,自己澳门也一定跟着遭殃。
  费利喇同意了吉庆的意见,只是想要迅速付之于施行,清廷方面就还要再拿出一些实惠来。文森特的意思也是一样,他们卖军火给清军,违心的说那还是‘贸易’的一种,可要是派出武装商船帮助清军清剿红巾军,那可就是直接参战了。吉庆想要把他们拖下水,就必须拿出让他们心动的东西来。
  相比较费利喇的‘婆妈’,文森特是干净利索。
  “香港。如果两位能迅速起船队助我大清一战,那么日后剿灭了红巾逆匪,我朝愿以香港岛为酬,同例澳门,谢授你等。”
  同例澳门,这代表着法权还握在中方手中,与后世屈辱割让的香港完全不同。大清朝此刻毕竟还依旧保持着天朝上国的‘范儿’,所以吉庆虽有求英葡,但也最多是香港为酬,同例澳门,若是再往下直接割让,却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条件已经让英葡两方喜出望外了,费利喇和文森特连口答应,一点迟疑都没有。这可是香港岛啊,完全不同于狭小且无良港的澳门,完全可以兴盛发展的优良港口。
  虽然它现在还在红巾军水师的控制下,但是接下去就该换主人了。这俩人深知中国海盗是个什么样的武装水准,如果只是他们一方的力量,武装商船和几艘小型战舰虽然远远比东方海盗船来的强大,但是蚁多咬死象,海盗改编而成的红巾军水师还是有力量打残甚至是吃掉他们的。可是若是增添上清军的广东水师,那么主宰者就该是他们了。
  吉庆没在澳门过多的停留,与费利喇、文森特商量完毕后他就急速返回了广州。
  丢人,丢到国外了。在澳门的每一分每一秒,一种深深的耻辱感,就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心底翻腾。堂堂天朝,一方督抚,竟然要以国土为酬,向一撮西方外化小民求助,何其悲凉,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越想越气闷,越想吉庆就越恨不得立刻剿灭了红巾军。非是他们,自己如何会受今日之辱?吉庆算是把帐全都记在了红巾军头上了。
  剿灭香港红巾军,那不是说一句话就能结束的,也不是简单单的拉出队伍来就能剿灭的。郑一等人的部队都集中在了香港的大屿山附近,在那里郑一部经营日久,防御很是稳固,尤其是近年来陆续添置了不少海防重炮,就更加的稳固了。清军水师联合英葡战船,若是直接对大屿山寨强攻猛打,那绝对是一时半会儿的无法结束的。这与吉庆急需求成的战略构想是不合的,所以,别看吉庆心中焦急万分的上澳门求援,可实际上除了自身实力不足外,一个作战计划已经在他的心底生成了。
  得到了费利喇和文森特的应允后,吉庆转回广州立刻就下达了水师预备命令。而同时间,一个极重要的消息也由他控制着渠道迅速从广州传向了大屿山寨。
  “西班牙二次军火交易船已抵到广州外海!”
  这样的消息当然惊动了郑一、吴智清等人,郑一连忙派人通知惠州陈广亮,同时间也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出海军令。
  第一次,广东清军与西班牙的军火交易就已经引起了陈广亮的极度关注。因为清军上层保密森严的原因,四营和五营错过了第一遭拦截军火船的机会也就算了,可要是接下去还让清西交易成功,那四营、五营就是真的失职了。
  清军的反应很快,就在消息传到大屿山寨前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大批战船抢先奔出了伶仃洋,向外海驶去。
  郑一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带着四营、五营各一半的军力从大屿山驶出,去外海拦截、捕捉了。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消息是吉庆特意给放出的,还一直以为自己的那个情报线隐蔽异常呢。
  察觉到大屿山的动作,吉庆、费利喇、文森特脸上都露出了一个深深地笑意。不怕郑一有多厉害,而就怕他缩在水寨不出来。眼下一出来,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清军剩余的战船尽数出击,葡萄牙、英国人也组建起了一支十三艘船只的船队,随之而去。
  十艘武装商船,三艘小型战舰。这是英国人、葡萄牙人在中国所能组建起的最大船队。毕竟整年下来,欧美商船抵到广州的也就是几十来艘(不连葡萄牙),而随着法国大革命的兴起,法国、荷兰也都退出了这一行列。再去除掉美国、瑞典等不参与派,留在广东过冬的外国商船又能有几艘?
  眼下十艘武装商船已经是掏干了两国的底子了,而三艘小型战舰,这种在西方顶多是送信和护航的双桅战船,真正的说,真称不上战舰,只能说是战船。与红巾军新造的靖海、镇海两船相比虽然能占上风,却远不及真正的西方海军战舰的威力。
  否则的话,不要说是战列舰,就是正正经经的护卫舰(巡洋舰前身),多的不要,只需要五艘,指挥得当的话就足够将四营、五营全部送进海底。而眼下的这三艘,英二葡一,威力还差得远呢。
  况且真是那种护卫舰的话,满清也不可能让它们进澳门了。
  清洋联军出动的消息当然被各渠道迅速传到了大屿山,在水寨中本来等着郑一、吴智清好消息传来的郑流唐、李相清立刻慌乱了手脚。然后迅速集结了众人商议。
  救与不救,似乎没什么可商讨的。四营、五营为海盗改编,一个义字就是郑流唐、李相清所必须遵从的。否则,不说以后红巾军的处置,单是他们内部二人的声名就彻底沦丧。
  大屿山是四营、五营的根基所在,所以郑流唐留下来坐镇,再加上郑一嫂的协助,绝对可以让李相清放得下心。而李相清本人则带着水寨余下的战船急速向着外海扑去。
  广州外海小岛甚多,为了迅速歼灭红巾军四营五营主力,吉庆设计的地方也根本距离大屿山不远,就南下在百十里左右处。
  自持有洋人战船做后盾,吉庆根本就不怕战斗地点被四营、五营的后续部队给发现,而是唯恐四营、五营的后续部队寻错了方向,反而给他们逃出了一劫。所以,百十里的距离,不远,很短。
  郑一、吴智清是先喜后忧,先笑后哭,百十艘大小战船把先出去的那一部分清军战船悉数围住,狠揍了一通,连被清军战船拱护在中央的那艘西班牙商船都被炮弹打中了好几下。
  但好在这艘商船体积大,被炮弹打中也只是挠挠痒痒,没伤到根本。反倒是它的反击,异常的洗礼。九磅、十二磅、十八磅的炮弹打中一下,郑一、吴智清的战船就都是个重创。尤其是两门十八磅重炮,炮弹打四营、五营的战船就像是铁刀切豆腐一样,根本没个阻碍。一弹下去,足以贯穿整个船体横面。
  纠缠到当天日落,红巾军水师沉伤了十多艘大小战船,却也把清军前来护卫的船队打个重伤,那艘西班牙武装商船也多出了几块真正的伤疤,但是他们出海的最终目的还是没能达到——拿下军火交易船,就不得不停火后撤。
  海战,就像梁纲之前遇到的那些水师战事一样,两方死磕下去,一天打不干净,那就第二天再打。反正夜色中谁也不敢相互监视着,到明个天亮了就继续。
  两军远远拉开,夜色中点点火光都从对面升起,趁着这个空闲两军都抓紧时间修补起受创的船体了。这也是眼下时候海员、海盗的一种基本技能,简单的木匠活。
  此时郑一、吴智清对于胜利还都抱着绝对地希望,根本不知道距离自己这边并不太远的海面上,已经有两支船队正出现了。
  天亮。日出东方,霞光万丈,照耀海面。
  间隔了一夜的战事再次打响,轰鸣的炮声和升腾的硝烟给了另两只船队最好的指引方向。
  当搜索船把方向报告李相清时,郑一、吴智清部已经陷入了苦战,先甜后苦的他们被后来的而对请洋联军反兜了起来,见势不妙,郑一、吴智清都机警的掉头就跑,却还是没有抛出这个包围圈去。
  “快,朝东南方向全速前进,全速前进!”李相清大声吼叫着下达着命令。一百来艘大小战船,调整方向对着炮火硝烟正浓处全力驶去。
  “轰——”一颗炙热弹命中了郑一的坐船。
  昨日之战中从来没有受到过一丝损伤的郑吴二人坐船,今天战事一转变,就立刻带头冲杀在前。被人设计,二人想要拼死一搏,也只能只能身先士卒来振奋全军勇气了。
  相比较而言,郑一的运气更差一些。因为至今为止吴智清还用的自己之前的老坐船,而郑一脚下的坐船却是刚不久新换的一艘,之前的那艘老船现在已经葬身海底了。
  郑一不但失去了第四营最强的几艘战船之一,更丢掉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和一员干将。
  “泼水,快泼水,灭了它——”船长在大声的叫喊着。
  炙热弹,名副其实就是烧红加热后的铁弹,比之本体铁弹当然威力更大,而且极能引火。
  郑一还一直屹立在船头不动,两眼看着对面的几艘大型武装商船,眸子里闪出了仇恨之极的火焰。今日若能得脱困,来日比报此仇!
  当天上午辰时末,落入下风的郑吴部得到了一股有力的支援,李相清终于率队赶来了。
  看着眼前海面遍布的二百多艘大小战船,李相清对其中鹤立鸡群一样醒目的十四艘英葡西战船痛恨不已。非是他们一次次的军火贸易给清军补充了大量的火炮,让清军在虎门新筑起了坚固的炮台数座,清洋联军就算是合流来攻,自己也可以引部去袭广州城,由不得清军水师不返回急救。可眼下虎门炮台一立,自己就只能拼死来正面战场救援,差距何其之大?
  “上,给我上——”没什么好说的,到这个份上了只有硬拼了。李相清一声令下后,坐船就首先冲出群去。一时间身后诸多战船大受鼓舞,纷纷扬帆冲进了战场。
  小船也有小船的好处,至少目标小,体积小,纷乱的战场上新加入的四营五营战船就着各处缝隙纷纷往里穿插,炮火四射,一时间到真给郑吴部输去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究竟能支撑多久,能不能熬到夜色降临却还依旧是一个未知数。
  水师第六营。
  李南馨稳坐在船首大椅上,脚下风浪的颠簸并不能让这员老将晃动一分。破光粼粼的海面没有引起他半点的兴趣,从水师数十年,大海再好的景色他也都看腻了。
  此时李南馨满脑子都是海南岛的问题,以他第六营的实力,拿下空虚的只剩下一个空壳的雷州府、琼州府丝毫不成问题。但是……治理地方,这问题就来了。
  但愿两府官员清廉些,不然的话清洗后我找谁去补空位子?
  “军门——”
  一艘交通艇上来人,向着李南馨行了一礼。虽然加入了红巾军,可是习惯依旧在,这下跪打千之礼是免了,口头上的称呼却还是没变。
  营长,太没气势了。
  李南馨对此曾犹豫过,但是很明显,水师之营绝不同于陆军之营,梁纲也根本就没把李南馨和陆军某个营长放在同一个级别上。称呼日后会更改而正式确定下来,但在此之前,想怎么称呼随意。只要不犯忌讳称大帅就行。
  李南馨抬起了头。
  “军门,西北方向似乎有炮声传来,很是密集的样子。”
  李南馨本不甚在意的神情立刻为之一变,很密集的样子,难道是广东开打了?可自己在海坛南下时还没接到这样的消息,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天时间……
  不确定,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怎样留意都应该去看一看。“传我军令,全军转向西北——”
  一声令下,六营,原福建水师主力船队迅速调整了方向,向着西北海面急速驶去。
  一波三折的大海战就此迎来了最后一位参战者。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发觉不对的李南馨没来得及感叹一声就急忙下令全军突击。而突如其来的第六营,也让已经陷入困境的四营、五营两部大喜过望。
  “哈哈哈,哈哈哈……”一艘残破的战船上,头上裹着纱布的郑一看着不远处急速驶来的战船仰天爆发出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笑。“妈祖娘娘保佑,老天爷今天没能收了我郑一这条贱命。此仇,来日必雪!”
  那疾驶来的一艘艘战船,分明就是清军水师的赶缯船和双篷船,可是上面飘扬的赤红色旗帜已经明确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只是属于红巾军的第六营。
  人都是有穷尽的,厮杀了这么多时辰,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如此还有一丝锐气可言。但现在却在关键时刻被人搅局,来了敌人的援兵。这一刻的失落何其之大?不说是清军广东水师的兵丁,就连十四艘洋船上的英葡西三国水手,也纷纷沮丧。
  形势一遭翻转,李南馨又是海战老将,当然懂得抓住这个机会。破开了清洋联军的包围圈的同时,也一口把最西北的清军水师战船和一艘来不及避走的英国武装商船揽入囊中。
  四营、五营见竟有援兵赶到,剩余战船无不士气大涨,和六营内外联手彻底粉碎了清军的包围圈。
  无奈下,清洋联军只得避走撤退,而新军锐勇的第六营继续猛冲猛打,追赶败兵的同时也再度所获了三艘受重创而落在后面的武装商船。
  红巾军四营五营损失严重,战船沉损了七八十艘,还不算创伤的,人员死伤了三四千人,而清军实力自然也受创颇多。英葡的武装商船固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敌铁金刚,挨了炮后照样有损伤。尤其是四营、五营年节时一已经装备的一些直射短炮,短距离内对洋船足够造成威胁。如此鏖战到六营出现,英葡十艘武装商船和三艘双桅战船也损失极大,除了那三艘遭重创的外,更是有一艘英籍双桅战船因大意妄为被击沉。
  如此损失,此一战十三去五,也已经大伤元气了。可惜是那艘西班牙军火交易船,在清军占据上风之后就驶往广州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八章 对英国人的报复
  
  “嗵——”梁纲一拳狠狠锤在大案上,东南发来的急报被他紧攥握在手中,挪的都扭曲变形。气极立起,愤怒的吼声咆哮而出。“洋鬼子,英国佬,等着,我要你们都死——”
  实在是不敢置信,英葡两国商人竟敢涉入如此之深,还有那该死的西班牙,真真是一个都不可饶如。
  脸面既然扯破了,那就索性彻底撕开它。“传我军令”,梁纲双眉凝起,面上煞气毕露,“二四五六四营全面封锁广州海面,一艘洋爷不许船有进出。陈广亮立即发动手下人手,迅速查清所有涉入的英葡商人,我要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在海坛六营南下的第二天,二营就已经也驶去了广东,而且二营本就落脚在台湾,距离广州比起六营来并不见得长,只是运气不好的与战场错开了路。眼下时候,早已经和四五六三营联合到了一处了。
  堂下。王邵谊、陈明堂、彭泰等红巾军军政要员纷纷低头不语,对于梁纲爆发出的怒气,谁也不敢拦劝上一句。
  一瞬间的暴怒爆发后,梁纲吸了两口凉气强行平静了一下内心,再坐回大椅上,眼睛盯着被自己单手抓得几乎抓破了的急报文书,脑子里细细转动了起来。
  “葡萄牙,自己过去太轻视它了。”此一战的两个仇敌,往日里梁纲重视的却是只有英国一个,至于葡萄牙,他根本就没把它放在眼里。
  而现在……虽然还依旧看不起这个弹丸小国,可是梁纲已经把它放到了敌人的位置上。今后的一切算计,葡萄牙也是对立面的一个筹码。
  英国。为了上海港,梁纲本不想彻底与他撕破脸皮,之前更是与东印度签订了一大批棉花订单,可眼下却是只有敌对一条路可走了。
  竟敢直接插手清红两军的内部纷争战斗,在梁纲看来简直是一个耻辱。堂堂中华,声威还未没落的中华,竟然被一小撮英国商人给插手内政,还让自己吃了个大亏,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这个‘耻辱’,来日必报!而且还就要在印度报。
  做为一个穿越者,梁纲心中虽然狂想蔽天,妄想打造一个环太平洋帝国,可却真的没打过印度——英王王冠上这颗最美丽明珠的念头。但是今后,就不同了,一报还一报,印度也将成为梁纲心目中的一块掠食地。就是眼前,他虽然还并没有力量直接插手那里,可是挑拨一下却还是足够的。
  因为他明确记得,历史上二次鸦片战争的同期,印度也有一场大起义爆发,并且一些土著王公也参与了其中。这就表明现下这个时候,印度的土著王公更有实力。印度,还不全是英国人的印度。自己要往里面添一把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事,只等缓过手来,立马就能做。
  “回大帅,在印度,英国人确是有对手在。当地土国迈索尔、马拉特,都与英国人数次交战。尤其是迈索尔国,父子两代大王先后与英国人大战了三场,前后连绵三十多年。”谢清高恭声回答道。
  陈广亮知道梁纲不是眼睛直瞅着广州的人,他心中酝酿的不仅是报仇更是雪恨、反击,所以他就派出了谢清高,让他同信使一块快马加鞭的赶来南京,以备梁纲询问。
  “迈索尔国本为南印度一小邦,上代土王海德尔。阿里崛起于微末,成长起来后依靠法国人训练出了一支六万人左右的大军,南征北讨,国势雄起,成了英国人殖民印度的一大绊脚石。
  其与英国人两次大战,皆获胜而告终。可惜印度人内讧不止,迈索尔也曾为马拉特属国之一,崛起之后与马拉特时战时合,顾不能给英国人彻底一击。在二次大战其间,海德尔病逝,其子蒂普继位,西元1783年美利坚国独立成功,英法两国签订和约,随后法国舰队退出印度洋。蒂普在孤军作战的形势下,仍旧率兵十万围困了英军据点曼加洛尔,迫使英军在第二年三月签订了《曼加洛尔条约》。只可惜迈索尔与马拉塔、尼扎姆两国始终不对付,欧洲诸国一退出就不能再齐心协力,再接再厉,彻底扫平英国人。
  随后时候,蒂普曾遣使前往法国、土耳其等国,但都无结果。几年后英国人拉拢了马拉塔人和尼扎姆人,建立反迈索尔同盟,发动了第三次大战。迈索尔先胜后败,蒂普被迫割让了一半领土,其中一大块土地让给了尼扎姆,另一块则割给了马拉塔人,使得马拉塔人的领土遂扩展到了通加道德拉河。英国人获得了马拉巴尔与对库尔格罗阎的主权,又获得了丁迪古尔及其南部的毗连地区,在东部又获得了巴拉马哈尔,这些很重要的让与,大大增加了英国人领土的实力和完整。另外,蒂普还不得不支付三百多万英镑的赔款,并把他的两个儿子送到英国军营中作为人质。迈索尔实力大减,如今已经不复往日雄威了。
  小人返回澳门前,曾听人说蒂普不甘失败,卧薪尝胆,蓄养实力,现在已经与法国人再次结盟,并由法国教官再次练出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精兵。相比迈索尔与英国人还有一战要打,而且为期不远。”
  梁纲听不懂曼加洛尔、马拉塔、尼扎姆,也不知道通加道德拉河、马拉巴尔、库尔格罗阎等地理是何,但是他并没有打断谢清高的话。而且他所要做出的决断,仅需要品话闻就可以了。
  比如说,现在他至少知道,在印度自己还‘大有可为’,还完全可以插上一杠子。只要按原步骤解决了满清,他就有资格也有实力给英国人的印度皇帝梦添一添作料!
  “传令陈广亮,今年以后,一两茶叶也不能卖到英葡两国手中。广州十三行,谁敢卖茶叶给英国人,谁就是红巾军的不共戴天之仇敌——”
  近四千人的损失,三成战船的沉没,半数剩余战船的轻重度创伤,四营五营实力生生折掉了一半。红巾军从建立以来,水陆两军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
  梁纲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此大亏,自己吃了下,却没力量立刻去反击清算,这说到底还是因为实力不足。
  “建船增兵,建船增兵……”四个大字慢慢的在他脑海里回响,一点点的扩大,直到完全充塞梁纲的脑子。
  而表面上看,王邵谊等人却只能感受到一股压人气势从梁纲的身体里散出,大堂再次沉寂一片。
  一道道的军令从梁纲的元帅府中发出,招募水兵的告示短日内就贴满了浙江、福建、苏南、皖东的大城小镇。同时俘虏营的第一批战俘全部被提出,独立一营、二营当即被升级为独立旅,同时多余出的部队则全部转化成守备军,分成营一级编制,填进浙南和福建,以解放初四团和五团。
  被广东一战刺激个不轻的梁纲全力征兵,打破了之前的规划,除了让独立一营、二营提早升级为独立旅外,更令江北、安徽、江西的清军警惕不已。
  可是谁知道,梁纲接下去大刀阔斧砍出的第一下并不是落在江北,也不是落在安徽,更不是江西,而是广东。
  停留在福建的南下大军,齐七六团、陈霸七团、王五八团、程绍元十一团,四个新编团连同炮团一营虽都已经返回了苏南,可是主力第二团和炮团二营却继续南下,汇合了广东的第一独立旅,向着惠州府的清军当即发起了猛攻。
  第二团加炮团一个营,单配属的重炮就超过了七十门,连同陈烂屐手中本有的一些大炮,百炮齐发,当即就迎头打了清军一闷棍。
  随着台湾三个独立营渡海赶到汇合,兵力愈发充沛的广州红巾军攻势就更加的猛烈起来。掀起了嘉庆二年开春以来的第一场大战。
  铁牛关,闽赣咽喉要道。位于建宁府光泽县,当初江西新军增援福州,就是由此处度过的武夷山,进入的福建境内。
  福州一战,西江新军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红巾军向西进展拿下了光泽县城,却没有硬攻六十里外防守严密的铁牛关。
  只是不是攻不下,而是没到时候。梁纲那个时候以拿下福建为第一位,江西还没排入序列。如果在这里同江西新军大战,必然要牵扯南下大军很大一部分精力。
  可是现在,调集了充分军力的梁纲,第二刀就砍向了江西,砍向了这个从侧身直接威胁闽中、浙中的祸害。
  除了铁牛关外的第五团外,浙江江山县也有第四团驻扎,两处军力虽然南北间隔甚远,可是两军进军路线,一西南,一西北,却都是相交于广信府鹰潭。
  鹰潭位于江西东北部,信江中下游。以“涟漪旋其中,雄鹰舞其上”而得名。此地地理位置优越,史称“东连江浙,南控瓯闽,扼鄱水之咽喉,阻信州之门户”,从往西至东乡,再至进贤,然后斜上西北方就是南昌。一路都是官道,红巾军重炮和军需物资运输颇是方便。
  红巾军干戈欲动,崇尚当然要得知消息,在广信府集结了上万重兵把守。其江西新军本是有三万人,可是年前的一战,福州以及安徽的折损,去了总数的三分之一。加上黄瑞谣言重重,除了崇尚自己散播的外,红巾军也插了一杠子,南向阳当然不能放任着崇尚污蔑引导了。以至于两万的江西新军军心思想甚是混乱,重重谣言下,把黄瑞的名号也时刻都印记在他们心底,以至于几月过去,黄瑞的影响力并不见削弱多少,反而使得各部清军武官无法确切的掌控到各部军心,战斗力不升反降了一截。
  两个团做进攻,不见得就能拿下南昌,可是梁纲手中还有四个团做预备的,这样的兵力配置已经超乎了江西清军的承受能力。想要保住赣南、赣东不失,安徽的清军精锐就必须南下一部分。至少江西本部的兵力要全部南撤。如此西路南向阳的压力就减轻了一些,等到稍后再派去一部水师战船,虽没了风雪寒冬做掩护,可西路清军照样是拿不下池州。
  北守南攻,本来要不要继续这种策略梁纲还有些犹豫,毕竟一个秋冬过去了,苏北的漕帮帮众早已经彻底零散,生活无着落了。如果大军北上,拿下淮安,那么举旗一召,数万众新兵就又有了。
  可是广东的一战让梁纲不得不放弃这个美味的选择,而将‘北守南攻’进行到底。
  哗啦啦……
  春雨沥沥的下着。
  正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光泽一带突然下起了雨来。守关清军登时大松了一口气。红巾军靠的就是炮火称雄,阴雨天没了炮火的掩护,单靠人力如何能攻得下三千人驻守的铁牛关?
  真是上天保佑啊!所有的铁牛关清军,无论官兵心中都如此想到。
  夜色降临。一个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水的侦察兵跑到了高燮指挥部前。“报团长,我队已经探通了道路,清扫清军各山头据点七处,无有惊动关上守军。”
  铁牛关是建在武夷余脉大禾山的铁牛岭上的,山形如牛状,山顶曾有石牛为镇。关内外岩石嶙峋,峭削直立。关势两山中凹成一路,旁扼险滩,且有深涧环护,如铁桶般坚固,故被称做铁牛关。
  因峭壁挺立,山高谷深,地形险要,是铁牛关为闽、赣交界“九关十三隘”之一,为兵家必争之地。
  明面强攻关隘损失太大,高燮不忍手下的人马损失太重,所以见阴云密布,脑子里就想到了趁雨夜袭。他自然不指望大军夜雨中上山绕路偷袭,那样搞不好走不到地方队伍就掉队完了。所以,雨夜夜袭必须是精锐。高燮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侦察营。
  柏清华的侦察营现在总数也才不足五百,闽地多山,逃跑的清军败兵、溃兵少不了就有一些人占山为匪,而这些人尝到了甜头后也不见得就会乖乖的听命受降。所以,为了配合福建各地剿匪,梁纲就派出了柏清华的这支精兵南下。从年前开始到现在,战功不小,营内精兵也更见的精练。
  得了高燮的信后,柏清华立刻抽调了一个大队过来,一百五十人,连同第四团本有的一个侦察中队,二百多人就是今夜高燮夜袭铁牛关的主力。
  而想要偷袭铁牛关,就必须从铁牛关两侧的高山上绕道下去。清军在关隘左右各山头都建有哨卡,配有火器,如手雷、火枪什么的,如此也就断了大部队白天绕袭的可能。
  二百多侦察精兵在重赏募来的山民向导的带引下,吃过中午饭就偷偷摸摸的上了山,知道眼下时候这四团的侦察中队长才赶回来向高燮回信。
  “好——”大叫一声好,高燮很夸了中队长两句,然后立刻下令,各部集结预备,准备攻城器具,直等到夜里铁牛关上传来厮杀声,大军就马上冒雨冲杀上去。
  中队长回报了消息后,立刻返回到了山上。
  二百来个侦察兵只披着蓑衣躲在了一处山崖下避雨,也幸亏福建气候暖和,要是换在北边,这个时候,他们侦察兵就是再好的身子骨,被大雨淋上半天半夜,也绝对无力气发动夜袭。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就到了深夜。几个人合围在一处,一个小小的火折划亮,‘啪——’一声清脆响,一个黄金外壳装饰华丽的怀表从侦察大队长的手中打开。这东西现在还是要靠进口,梁纲积攒下的一些都是这种装饰极其华丽的舶来品。
  时针指到一二两点的之间,分针指到五处,“一点二十五分”,大队长念出了时间,“快丑时二刻了。”然后更熟练地换算成东方的时间单位。“是时候了,咱们动身。”
  吹灭火折,收起怀表,大队长军令发出的第一时间,所有的侦察兵都开始了准备,然后毫不迟疑的踏入了夜色之中。
  夜间的山路本就难行,更何况是夜雨,地表湿滑泥泞的很。不时的有侦察兵滑道在地,甚至是滑滚下山坡。减员慢慢的在增多,可是队伍中却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响起。
  “什么声音?”一名清军警惕的扭头看去。
  “不对,是人。”有一个清兵惊叫道。
  “你们是什么人?”严厉的喝问声已经响起。
  虽然这群人是从自己的背后出现的,可是镇子内守夜的清兵依旧警醒。先定海,后海坛,这可都是出内奸的活生例子啊。
  “杀啊——”一声暴哮声响起。
  “嗖嗖——”几支箭矢飞快的从夜幕中射出,这处篝火边的哨卡清兵立刻全倒了下去。
  只是凄厉的喊声已经不可抑制的从濒死的清兵口中叫出。
  涌上,毫不留情的斩杀,然后大群人沿着关内的大道,向着关门方向直冲过去。
  响亮的呼杀声立刻在铁牛关内响起!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一十九章 明智的决定!
  
  铁牛岭下。
  漆黑的雨夜中,五团一营、二营两千余红巾军将士已经悄悄地潜伏进了前线阵地中。
  稍后的指挥部内,高燮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铁牛岭山头,心中一股急躁在涌涌升起。都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了,都进入寅时了,关上也该有动静响起了。
  侦察中队长返回汇报时就跟他说了,夜袭时间就定在三点前后,左右误差不会超过两刻钟,除非是他们在夜袭中出了意外。所以,丑时正点(凌晨2点),高燮始下令一营、二营人马抬着长梯悄悄地潜入进攻击阵地,而接下就一直等到现在。
  “噗嗤……”一刀从一名拦路清兵的肚子里穿透,侦察大队长张坤把刀一抽,对倒下地上的清兵看都不看一眼就再度扬起刀杀向了更前方。偷袭部队越靠近关门,遇到的阻力就越大,尤其是眼下已经杀到了清军营房处。
  不过好在突然遇袭关内的清兵也无不惊慌失措,士气不高,军心不稳的坏处在这一刻的清兵身上表露无疑,绝大多数的清兵都是惊慌失措的胡跑乱逃,真正上来拦截的却不是太多。是以,二百多偷袭部队,前冲的势头一直未减。
  铁牛关内的喊杀声透过雨幕终于传到了山下,五团的两位营长不需等到高燮的再次下令,就有权自主决定进攻与否。当下震天的杀喊声从铁牛岭下响起,瞬间震动了整个铁牛关。
  清军愈加惶恐和失措,偷袭部队却更见骁勇和无畏。
  形势陡然大变,起身来的清军守关参将李睍大声叫嗥着‘镇定,镇定’,可依旧不见起到什么像样的效果,慌乱的清兵根本无法安定下来,甚至于连他自己的亲兵都有人在逃走。
  “怎么办?”一道选择题摆在了李睍的面前,是就此收集人马退走,还是先一步赶去关口?
  凭自己手中的卫队,沿途收集裹挟人手,到了关隘上还可以抵挡一阵子红巾军的夹攻,如此关内的乱兵没人冲击自己慢慢就会镇定下来,可能就会被大小武官收拢起来,然后赶过来帮忙,自己未必就没有一丝守住关口的希望。
  但如此做,危险性极大,远不像退走安全。
  仅仅片刻间的沉思,李睍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断,带兵上关,也从此彻底站到了红巾军的对立面。
  “杀——”
  “杀——”
  两声相通的爆喝从清红两军不同的人口中叫起。铁牛关关门下,两军死命的搅杀在一起,没有妥协,没有退让,只有拼命。
  “冲——,冲——”
  关外的红巾军,没有浪费夜袭部队给他们创造的大好机会,全力的冲刺上岭头,一架架长梯搭在关墙上,一个个的奋勇将士,拼死先登。
  “杀啊——”张坤怒声的大吼着,杀到现在二百多人的夜袭部队至少折损了三分之一,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可都是他的手下。
  再见到两个队里的兄弟倒在自己面前,张坤已经是决眦欲裂,心痛之极。手中的大刀在暴喝声中挥臂投去,力道恐怖,不远处的一个持枪清兵被整个大刀贯胸而过,刀刃透背而出后更是又扎穿了第二人。一阵虎吼,张坤侧身避过一清兵挥砍过来的腰刀,两手在刀把处一交一搅,咔嚓声响,使刀清兵的右臂骨头就尽数断做了三截。强过腰刀后,张坤挥刀劈杀了断骨清兵,然后快步冲杀向前,三冲两跃就带着身边最精锐的几人突进了铁牛关的城门洞内。
  关门是石构而成的,高八尺,深一丈四五尺许,跟普通的小县城城门差不多,而且里面一半距离被填满了石块、土砂,几个人往里一冲,堵在了一块,外面的人就是想帮忙也伸不进手去。
  刀枪惊鸣,血肉碰撞。张坤冲锋在最前,一刀砍断一清军枪兵手中的长枪,又顺势撸了他的脑袋。然而就在削脑袋的时候,右肋下一凉,也被另一名持刀清军给偷袭得手。张坤怒吼一声,抬腿撩上,正中那清兵的两腿间,蛋蛋破碎,当即就要了那清兵的小命。
  区域太狭窄,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开。冲锋在前的张坤更是如此,再解决了一个清兵,一把长枪透着缝隙再次搠在了他的右腿之上,一阵巨痛袭来,张坤脚下一顿,当即就要摔倒在地。好在身后的跟随适时冲上,这才化解了危机。
  张坤疼得满脸流汗,一把抓住大腿上的枪头,右手挥刀砍断了枪杆,然后吼叫一声中,猛的把血肉中的枪头拔出,反手一插,戳进了左边一个趁空上来捡便宜的清兵胸口。
  “杀,杀光了,打开关门,咱们就赢定了。”李睍的安排还是有些组主见的,并没有把实力全都放在关口,而相当一部分还守在关上,尤其是关门楼。因为有关楼隔雨,所以现在仍旧可以打炮放枪,以至于外面一营、二营攻的虽急,可一时半会的也并不能突破。甚至连炸城门,在上面清军的弓箭手、火枪手的严防密守下都显得很麻烦。至今也只是引爆了一个密封火药桶,只是炸毁了关门而已。
  “轰轰轰——”一连串的小型爆破声响起。在李睍的面如灰土中,张坤等还是斩尽了关洞内的清兵,并且合几人所携带火药立刻在关洞内展开了小型爆破。
  别看张坤等一众侦察兵,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带,可实际上后背后腰裹负的还都有一些油纸包裹的火药包。炸毁城墙完全没有可能,但是搞小爆破却完全可以。
  关洞内只是石块、土砂堆积而已,坚固程度比起正经的城墙来差得远了。七八声爆响后,整个两米多厚的堆积层就开始坍塌下滑了起来。
  被一连串爆破蹦起的碎石砸的伤痕累累的张坤等人瘫坐在关洞内,彻底起不来身了,而且以后也用不着他们起身了。城外的红巾军足以迅速将碎石、土砂清空。
  只是半刻钟左右,“关门打开了,关门打开了……”
  关门大开,一营、二营将士欢呼雀跃声轰响天外,大队的红巾军从敞开的关门内汹涌而入,瞬间的变化让抵抗中的清兵士气降落至了极点。
  “杀——”
  暴喊声再次如泰山一样,重重的压在清兵们的心头。
  铁牛关,大局定也。
  岭下指挥部。高燮的脸上升起了舒心的微笑,目光从铁牛岭上收回,转而盯上了一侧墙壁上悬挂的地图,着眼点直接越过铁牛岭,而落到了不远处的鹰潭。
  今夜夜袭,休整一上午,下午第三营出击,明日就能夺下鹰潭,关上上饶清军退回南昌的大门。与四团前后夹击,最多两日就能把广信的清兵全部吃掉。
  如此崇尚的新军就三去其二,看他剩下的那点人,还怎么去守偌大的赣南和赣东,还怎么去守南昌城。
  不求救西路清军,这个月就吃掉他!
  玉山。
  第四团此时也已经攻入了广信府的玉山县,铁牛关这片下大雨,他们那里虽不是什么风和日丽,却也照样可以打枪大炮。所以第四团全力进攻之后,战线迅速从江山县境内转移到了江西境内,也就是玉山县。
  这一路的清军主将是南赣镇总兵开泰,被红巾军打进了江西省之后,他在玉山县死扛了两天,后在城破前断尾求生,率余部四千余人撤往了上饶,此刻正与红巾军奋战在上绕城外的最后一道防线——灵溪。
  高燮的战报飞马送往了南京,同时也飞快的送到了柳衡言手中。
  得了高燮信后,柳衡言顿时欢喜,马上下令全军进攻,不求能立马突破灵溪这道防线去,却也要死缠住开泰的这部主力。省得他再做一次壁虎!
  在开泰知晓铁牛关的消息后,大惊之余时间却也已经晚了,红巾军五团已经拿下了鹰潭,切断了他退往南昌的大路,而同时间柳衡言攻击力大涨,他在得知消息前也已经把手中主力被破调上了前线。
  现在要跑,可就不再是断尾求生了,而是真正的战场落逃了。
  被四团、五团包围的开泰部主力下场如何,不问就知。南昌城内的崇尚反应也能想出来一二……毕竟开泰部是赣东清军的主力,李睍那里是凭靠着铁牛关险要,所以才只放了三千人。
  铁牛关下大雨,无论是崇尚还是开泰,都以为雨停前是不会出什么事的,是以开泰在广信北路死顶硬撑,很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保住李睍部的退路。可谁想现在会是这副样子,开泰心中的失落、无语可想而知了。
  南京,元帅府。
  梁纲接到高燮战报后,心中也大出意外。那一片下大雨,他本以为至少在雨停前,是不会有战果传出的,不想高燮竟然如此快的就夺了下,雨夜夜袭,一朝得手,真是好得很呐!
  他这一下子等于就是要了赣东清军的命,前有四团,后又五团,开泰就是插翅也难飞了。而崇尚想要保住南昌,保住江西地盘,也肯定要向西路军开口求救,不然的话他凭什么还要保住江西?就凭已经撤入南昌的一万新兵?还是江西省的乡勇?
  “呼——”梁纲吁了口气,这两刀总算是没落空,他现在就可以稳坐南京看崇尚到底有多大的面子,能让西路清军为他南掉下多少兵马了。
  如果这是数字多了的话,那他手下的这股军力,到底是投往何妨就说不准了。
  撇去四团、五团,梁纲现在手中还把握着四个新编团、半个炮营和整个近卫团、警备团,加上水师,三万大军的实力,往北,往西,往南,无论是投在哪个方向,都将使这一方向的红巾军取得质的突破。
  “无能!”安庆清军西路军大营,观成看到南昌送来的求援文书后,气的大骂崇尚、大骂江西兵将不已。
  到了眼下这个即将再战的时候了,江西先抽回上万增援兵力不说,现在反过来还要西路军南下去支援他,真是干什么吃的?
  勒保没有大喊大叫,他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体会得出崇尚此时的困境,而且也知道,不管观成叫骂的多么很,终是要派出兵马南下支援的。因为江西还要在安徽后面,红巾军若真的横扫了江西,怕不仅仅是赣南,赣东,除了赣西外,赣北也将会落到他们手中。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从后路截断长江运输,截断两湖对西路军的支援,甚至配合着优势水师,能以鄱阳湖为据点,一举颠覆先前己军在西路的优势……
  朱射斗在一场军议之后领着他的川北镇和松潘镇总兵王泽生部一道南下去了南昌。
  如勒保想的一样,观成叫骂一阵后就迅速办妥了这件事,就是因为江西决不能有失。
  而两镇和一也有一万余人马,配以崇尚余部,有朱射斗这样的老将指挥,保住南昌绝不成问题。
  事有紧急,当避轻就重,所以赣南、赣东也就先这样了,保住了赣北再说别的。
  朱射斗领兵下到南昌时,四团、五团已经吃掉了坐困上饶的开泰部,总兵官开泰自爆火药而亡,余部非死即降。
  拿下了广信府,红巾军休整了三日,然后就一举攻克了东乡、进贤两县,直杀到了南昌城下。但正式的攻城还没有展开。
  朱射斗领兵赶到,崇尚的心登时就安稳了许多,两万多清军驻守南昌,再配以被纠集来的几千乡勇,小三万人,当是无碍。
  西路军分部南下的消息早早的就被密探火速报给了梁纲,但是得知消息的两天来,他除了发一道不许浪战的命令送往四团、五团中外,并没有大举的向江西增兵。
  除非是把大军全都拉到南昌,否则的话,多上一两个新编团,对南昌之战来说毫无意义。西路军也一样,虽然少了朱射斗部万余人,可余部还是有四万多。大军尽上的话,击败西路军不难,可想全吃掉就不可能了。清军退后还有安庆可守,要啃动,很磕牙。
  梁纲看着地图,几番沉思最终决定是按兵不动,保持形势就行,自己继续练兵,继续增强内功。时间拖得越久,红巾军的战斗力就越强。
  眼下整个江南都已经收入了红巾军的旗下,又有台湾在手,与日本、琉球的贸易也正在发展期间,硝石、硫磺、铁矿一样不缺,火器弹药日益增加,南京城内原满城所在地,现在都不知道陆陆续续增添进去了多少聋哑人和正常人。
  铸炮组早已经在正月里就突破了月产重炮百门的限度,从外面搜罗到的懂手语之人,果然极大地增强了聋哑人的热情和生产能力。而且令梁纲意想不到的是,当初只是下令搜罗懂手语之人,却哪想到网撒了下去,拉上来时一看,却楼倒了一条大鱼。
  贺志强,说他自己是大鱼有些言过其实,可是他祖上确确实实出过两条大鱼,就是前文里讲过的贺时泰、贺逢圣之后。
  贺逢圣天启年间拂魏忠贤旨,被削籍。到了崇祯初,自然就是复官。打那之后就是一路风顺,崇祯九年,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十一年,致仕,十四年,再入阁,次年告归。
  后来张献忠南下四川,攻陷武昌,逢圣身着御赐冠履蟒衣来到楚王府,欲与楚王同死。但王府已被占据,楚王也不知所终。贺逢圣被起义军抓获,宁死不服张献忠,遂投入墩子湖遇难。福王南京继位时,追赠贺逢圣少傅,谥文忠。
  贺逢圣是死了,他的家人却是有逃的出来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祖辈出了两个英才,用尽了他们家的气数,入清之后贺家再难兴盛,文举科考也最高一个小小举人。
  要说,清初开始的两代里是对满清政权有抵触,考个功名旁身,意思意思也就算了可。但之后的几代里,发奋读书也只得个次次名落孙山,终未曾发家。眼下的这个贺志强,三十多岁的人了,也才是个秀才而已,科举之路完全是没的希望。
  虽然有个好祖宗,梁纲高看了贺志强一眼,可他要是没本事,也照样拎一边去。只是好在,贺志强科考不成时,家中所藏杂书翻略极多,对祖上传下的手语也颇是熟练。而且科考上的次次碰头,一些棱角也早让他被社会磨平,为人谦和,与三个组里的诸多聋哑人很快就打作了一团。被梁纲任命为聋哑人的总教习,只等过后一段时间,看看能耐,行的话就让他进入军备部任个职务,参与三组内部管理。
  铸炮组产量突破,火枪组产量也同样进展迅速,随着人员的逐渐增多,以及聋哑人热情的更加高涨,现今的产量已经超过了月产2000支,如果进一步增强人手和加强管理的话,日产百支也有望实现。
  几个月的时间里,军备部慢慢的扩展到满城的每一寸土地,工厂和居住区也越来越界限分明。而外围的警备队,更是不知道抓过了多少个妄图偷窥或是想搞破坏的奸细,而暗中的斗争还依旧在持续着。
  只是随着清廷全方位的引进俄式枪炮,南京这边,偷窥技术的奸细越来越少,而妄图搞破坏的却越来越多。
  梁纲当初把三小组放置满城中,绝对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章 五十年领先的军器
  
  “大帅,这是枪管小组,专门负责枪管钻孔。这边是线膛小组,负责所有成品枪管的膛线拉刻。再左边厂房是击发小组,负责火枪的扳机火石装置制造……”
  王栋一点一滴的向梁纲介绍着,虽然之前梁纲一直都在紧密的关注着军备部的发展,可本人毕竟是没有亲临下到过厂房,所以详尽细节这些还都需要王栋这个火枪组的具体负责人来介绍。
  火枪组除去残料和储备仓库外,一共是分设了十五个小组,不但有领导庶务小组和研究发展小组,余下的火枪各零件制作组装也都有各自的小组在。除了上面的三个小组外,生产配套的枪托、护手、推弹杆等各个铁木质组件的副工小组,生产刺刀的军刀小组,弹药的弹药小组和检验小组、组装小组、维护小组等等,分工极其之细。
  梁纲边听着王栋介绍,边满意的点头,火枪组由小到大,王家父子功不可没。虽然他们二人在红巾军的存在感都很小,远不如柳严辰来的有名头,可是在火枪组这片天地里却始终孜孜不倦的浇洒着自己的心血,难能可贵。
  “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好!”梁纲走了几个厂房,最后对火枪组下了如此评语。
  时间现在已经转到了三月中,西南北三面四路兵马仍旧交战不休,可是战场局势却早就在二月下旬初就已经形成了僵持。
  无论是红巾军还是清军都没有力量来打破这个僵局,南方得不到陆路有力支持的水面战事也同样僵持在了伶仃洋。红巾军打不进虎门去,清军水师和洋船也别想出来。
  被全面封锁的广州海面,除了有陈广亮暗地签发的通行证的美籍、丹麦籍、瑞典籍等未参与国之商船外,余下的英葡籍商船是全部耗在了其中。
  虽然有几个英国散商找陈广亮喊冤,但在这个关头,陈广亮也不会去‘明察秋毫’,否则的话迁怒就不会是人性的本质之一了,也更不会有‘爱屋及乌,恨屋及乌’这两个词语出现了。
  出来的洋船或是直接南下驶去欧洲,或是往北跑到上海港继续存货,反正已经开始了第二年的正常运作。相对比之前威风不已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和葡萄牙人来,处境完全是天差地别,幸运的太多了。
  缺少了英葡两国和西班牙,上海港几乎是失去了原想中的三分之二的客源,但是尊严不容有辱,就算是失去了所有的海外洋商,梁纲也绝不会在这一点上妥协。
  实力至上,拳头才是第一位,被警醒的梁纲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西方的威胁,这完全不同于脑海中记忆的那些,而是真实感受到的,海上的威胁不一定非要等到1840!
  “大帅。”
  王栋的轻呼惊醒了臆想中的梁纲,抱歉的向他笑了笑,梁纲眼神一扫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靶场了。
  靶场,顾名思义就是打靶的地方。铸炮组的靶场在城外,而火枪没必要放那么远,在城内照片地方开辟一个就是,用不了太大。
  靶场上,火枪组研究小组的人已经全部到了,一条长长地条案上,长短火枪放了好几把,都没有上弹药。
  “大帅,这位就是戴随堂戴先生,其家传学识极其深厚,现居研究小组组长位子。”王栋向梁纲介绍了靶场一群人最当头的一人,一身青色棉袍,文文气气的,不像是研究火枪的,倒像是研究学问的。
  “戴梓后人,戴随堂?久闻先生大名啊!”梁纲笑着走上前去,扶起了躬身礼拜的戴随堂。
  久闻他的大名是假,久闻戴梓的大名却是真。前世的梁纲正经的高中都没上过,可以说不仅是数理化,连历史地理等等方面的知识都知道很少,许多这个时期的名人,或者如戴梓这样年代不久的火器大家都不曾听说过。到了现在时候,红巾军气候小成,又发布了求贤不纠旧罪的文书公告,前来投效的一些人,家世渊源还都要靠王邵谊、陈诗等人特意提醒后才知晓,说出去汗颜,梁纲却也有时真后悔当初的不学无术。
  戴梓是康熙朝中国真正的火器大家。当时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曾向康熙炫耀他们国家发明的“冲天炮”(又称“子母炮”),并夸口说,冲天炮只有比利时人能造,结果花费一年的时间都没有造出来,而戴梓只用了8天时间就造成了。冲天炮造好后,康熙率众臣亲临现场观看试射,见其火力威猛,非常高兴,大加赞赏之余,立刻为此炮赐名为“威远大将军炮”,在日后平准噶尔之战中功劳不小。
  只是戴梓也因此的得罪了南怀仁。
  “陈弘勋者,张献忠养子,投诚得官,向梓索诈,互殴构讼。忌者中以蜚语,褫职,徙关东。”
  南怀仁嫉恨在心,逮住了机会,与张献忠的养子一道,诬陷戴梓,给戴梓扣上“私通东洋”的帽子。结果康熙在维护国本打压火器的考虑下(也就是骑射),将戴梓流放到了盛京。在那里,戴梓艰难地生活了三十多年,被迫以卖字画为生,“常冬夜拥败絮卧冷炕,凌晨蹋冰入山拾榛子以疗饥”。直到七十七岁时,雍正继位,天下大赦才被赦免,不久后便因贫病交加,溘然辞世。
  戴梓后人打祖上之后就再没有在清朝为官,家传之学也一直埋在肚子里。八十年下来,流逝了很多,如“连珠火铳”图法,却也保存下了一些精华。戴随堂之时,其家势已经好上了许多,所以大小也是读书长大,甚至在北京游学时同纪晓岚都有所交往。【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中有些记载】戴家是浙江仁和人,也就在杭州府,红巾军打过来的时候没有跑,因为其家上无一官员,所以也没有遭受冲击。初开始时也没有投效红巾军的意思,可是随着红巾军逐渐做大,戴随堂就动了心思,并最终在年后自效红巾军。
  因为家传之学,自然而然的就被分配在了王栋麾下,却也真有本事,才两月不到就被王栋拔擢了研究小组的组长。
  王栋向戴随堂使了个眼色,往下退了两步。就像梁纲进火枪组,柳严辰把位子让给王栋一样,现在王栋也把位子给了戴随堂。
  拿起一杆火枪,戴随堂自信的向着梁纲介绍道,“大帅,此为我组最新研发出来的新式线膛火枪,填装方便,射程精准且距离超远,质量远胜过现装之枪。”
  身后的王栋、王来元父子看着戴随堂手中的这杆火枪,双目中都流露出了一抹流光四溢的神彩。这么一杆轻轻的火枪却是他们火枪组所有人大半年来的辛苦努力结晶。
  事实上自从制造出第一杆线膛火枪开始,火药组的人就全不可抑制的思考其如何解决其填装难的问题。
  时代的局限性,思维思考的局限性,技术的局限性,虽然令他们想到了后膛枪来,可是后门闭气比之前装填装难更难解决,是完全无法走通的一条路,最后众人的思维就完全集中到了子弹改造上。
  梁纲对此唯一的帮助就是讲出了圆柱尖头的雨滴型子弹,除此外再也帮不了丝毫的忙。但是就是这一提醒给了火枪组众人足够的想象空间。在此之前他们接触的都是圆弹,从没有想过还会有与雨滴型的子弹,这就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大门。
  只是大门是打开了,可想迈步跨出去却是很难。直到戴随堂的出现,跟火枪组的众人一样,戴随堂也是第一次接触到雨滴型子弹。不过他的知识体系毕竟比这些工匠丰富,很快就想到了改变子弹质地,从这里着手。
  铁,是不容易膨胀的,可是别的金属呢?
  受到圆柱体的启发,火枪组众人不由得就想到了在子弹底部留一个凹坑。想象告诉他们,这样会使子弹飞的更远,受力更大。
  甚至他们还特意为此做了实验。雨滴型子弹只需要在圆柱体表面敷上一层包皮就可以了,这比在圆弹上包皮容易简单多了。
  填装起来,有了外边的皮子也可以使得本比火枪口径略小一些的子弹很好的与枪管内的膛线嵌合,以备密气。
  事实表明,底部有凹坑的雨滴型子弹要比没有凹坑的雨滴型子弹射程远处五六十米去,比之圆弹更要超出一百多米。如此火枪组也就确定了雨滴型子弹底部留凹坑这一点。
  如果没有戴随堂,火枪组的研发到达这一步就已经算是终点了。可是戴随堂与王栋等工匠出身之人不同,丰富的知识体系让他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着手点,他用铅弹代替了铁弹。
  虽然铅比铁要贵,但铅的受热膨胀性也绝对比铁要高。凹坑的边缘是较薄的铅层,当子弹被压入枪管后,其弹底凹坑自然而然的就会盖住击发火药,而当火枪开火时,铅弹底部突然受力膨胀,子弹和枪膛之间的缝隙就将完全闭合。这样一来,火药爆炸产生的动能,就不会被浪费分毫,全部集中到子弹上,加上膛线提供的稳定弹道,子弹自然可以飞得更远,射击更精准。
  走上了一条正确的路的火枪组,在其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后续的一系列实验和进一步改造,他们用软木塞在弹底凹坑,并且把凹坑更加深加大,彻底解决了闭气问题。而且把雨滴型子弹也相应的缩短一些,变成了一种粗短的扩底尖头铅弹。
  梁纲短少的历史知识并不知道,现在拿在自己手中的火枪和子弹,和历史上本该五十年后才出现的,前装燧发枪的巅峰之作——米尼枪弹,几乎是一般无二。
  历史的进程因为梁纲的出现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差异和转变,五十年后才该出现的先进武器现在竟然就拿到了梁纲手中,完全是一种属于穿越者的奇迹。
  这种子弹极易制造,只需要用一个铁模子,灌进融化的铅水铸成铅弹就可以。这种模子小到可以随身放在口袋中携带。历史上的西方军队就是把铅和这种模子直接配发给步兵,让步兵在扎营吃饭时,自己用营火融化铅水自行铸造次日使用的子弹。
  几乎用不着冲压机进行大规模统一冲制以及分发。而且因为铅是比较软的,摆放时很容易因为碰撞而变形,一般的统一冲制很不适时宜,还是让士兵各自在战前临时铸造的好。
  与填装困难的线膛枪相比,只不过是个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改变,毫无任何技术难度,一个简单到极点的动作,就可以划开整个时代,把普遍制式火枪的射程增加了三五倍远。梁纲在接到柳严辰和王栋的上书后,高兴地都要蹦起来了,因为这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反复检查了火枪以后,梁纲亲自抄手,装填发射药,将子弹用推弹杆送入了枪管里面,然后再在火药池撒入击发火药,燧石拉起……
  对准前方一百米处的枪靶,瞄准中心红点,“砰!”
  一声脆响传来。
  枪托在梁纲肩上一震,却丝毫没让梁纲动摇上一分。
  一股青烟从枪口冒出。
  梁纲收起火枪,自然有人迅速前去查看。
  红色小旗摇旗,上下十字挥舞,没有丝毫疑问,绝对的正中靶心。他这样变态的视力,再加上超强的臂力和手中的线膛枪,做一个射手而言绝对是第一流的。而且梁纲打枪打的也不少次了,早摸熟练了。
  子弹没有镶在枪靶上,而是直接穿了过去,几乎击穿了十米后的另一个枪靶才算停下。把子弹扣下来一看,已经完全变形,就像铅水滴在地上了一样,这要打在人身上绝对是个茶杯大的枪眼,不当场毙命也十有八九救不过来。
  想到柳王二人上书言的三百丈距离,梁纲现在信了。这样大的力道,几乎是连穿了两个厚重的枪靶,无遮掩的话,打出去绝对能到这个射程。
  “好,好啊!如此利器,还何愁满清不灭?汉室不兴?!”梁纲两手抓在枪杆上,激动之下,力道控制不住,枪身都被攥的隐隐作响。
  “王栋,本帅要赏你们。”没有丝毫的此言,梁纲立刻开始了柳严辰等人意料之中的封赏。
  “王栋晋军备部副部长,照旧主管火枪组……”
  组,梁纲心里品了品味,太小气了,早在山上时就是这个称呼,现在南京城都坐了也该换一下了。
  思定,梁纲接着言道:“今儿就给你们改一下称呼,组,改为局,小组为科。”
  “戴先生就任做火枪局副局长,兼任研究……科,科长。赏银三千两。”
  “王栋、王来元,赏八千两。余下研究课员,各一千两。”
  虽然梁纲想来出手大方,可是今天这么大把撒银子却还是少见的很,连一旁的柳严辰都眼红了。
  可惜,火枪组想来都是王栋当家做主。柳严辰与他相交了好几年,虽然坐了装备部长,可照样要卖王栋的面子,所以火枪组几乎是撒手不管,只打理铸炮组和火药组。现在梁纲自然不会也赏他三五千两银子。
  “火枪局所有员工,加钱一月。”
  “臣等谢大帅赏!”
  被梁纲一连串赏赐砸个不停的王栋、戴随堂等人现在终于是有了叩谢的机会,齐齐俯下身拜谢。
  梁纲不喜欢下跪,就是手下给他下跪也一样不喜欢,可是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红巾军中,这下跪礼已经废除了许多,可是别的方面还一样的根深蒂固。
  试过了新式线膛枪,梁纲又是了几把火枪,其中有部分是短管火枪,是火枪组根据古书上记载的明朝三眼火铳改造出来的,梁纲看起来倒有些左轮枪的影子,只是差别依旧很大。
  今天的主角戏还是新式线膛枪,梁纲出了靶场,那柄线膛枪还依旧被詹世爵给拎着。他还有些问题要询问王栋和戴随堂。
  刚才试射的几枪中,梁纲还是感觉到后坐力的变化的。虽然这点力道对他而言都是毛毛雨,可是他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出后坐力比之滑膛枪要小一些。
  王栋、戴随堂听了相视一笑,接着就向梁纲以及柳严辰、詹世爵等不多的一些人解说了起来。
  这种扩底尖头铅弹的发明不只是增强了射程而已,它还在增加了火枪威力,以及降低了发射火药用量。
  原因很简单,滑膛枪管给圆弹都留下了不小的游隙,有很多火药爆炸力都是从这些缝隙中洩漏出去浪费掉了,而不是用来推送子弹。可是现在这种扩张弹底能彻底的密封枪膛,这样就大幅提升了火药爆炸力的利用率。也因此火药可以装得少一些。
  而火药装的少,膛压自然降低,爆炸力相应也降低,如此枪管便可以做的更薄更长,同时后座力就跟着降低了,更有利于瞄准。
  可以说,这种新式线膛枪,确实是一种新式的前装线膛枪,而不只是子弹新颖而已。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一章 中华一式和上海海关
  
  枪长四尺八寸,枪管三尺四寸,口径四分,弹重七钱,属配刺刀一尺二寸,上枪后去柄,全长六尺短四寸。
  这种被梁纲钦命名——中华一式的前装线膛枪,让他的愉快心情一直保持到回府,还依旧满面微笑。
  火枪组因为此中步枪的出现而有了新的改动。梁纲命令,在保持月产滑膛枪一千五百支数量的情况下,全力生产中华一式火枪。在六月之前,必须完成一个营的产量储备。
  是的,是储备而不是换装。梁纲还不想太早的暴露这种利器,以眼下的情况看,老式的前装滑膛枪足以扫平满清。那么,中华一式,这种造价两倍于前者的利器,用于对西方的战事才是事得其所!
  国与国之间的军备竞争是不会讲究专利的,中华一式只要在中国公开一露面,效用一为人熟知,用不多久怕就会被外国得去,白白便宜了欧洲。
  所以,梁纲决定把它暂时锁起来。研发科的所有成员以及今日在靶场的所有重臣和亲卫,加上所有接触过中华一式弹药的军备部人工,全都下了封口令。以红巾军现在的力量,这个封口令的效果梁纲还是可以相信的。
  每分三到五发的射速,大大超过前装滑膛枪,梁纲对中华一式的性能实在是满意到了极点。认为在后装线膛枪不出现的时代,中华一式就是性能最好的火枪,真正的国之利器。
  所谓‘国之利器,不宜轻示于人’,所以,眼下还是藏起来的好。
  回到元帅府休息一晚,第二天,梁纲带着愉快的心情再次踏出了大门。卫队前呼后拥,四方拱卫着中间的马车,这一次他要去更远的地方,出了南京城,目标直指上海。
  年后的两个多月,梁纲没去过上海一次,虽然他对上海港的每一分变化都了解于心,但是总要亲眼看一看才是真。
  等以后进入到四月,那时候他就是想再看一眼怕都没有时间了。战场上的僵持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或是清军,或是红巾军,积累到一定程度后都需要一场剧烈的爆发。
  上海港,它现今的发展进程说实话是真的有些出乎梁纲的预料的。当红巾军同英葡彻底撕破脸皮后,梁纲对上海港的近期发展一度报以‘放任自流’态度。认为单凭美国和丹麦、瑞典等几个小国的远洋商人,不可能把上海港拉上飞速发展的轨道。
  但是旧有的思想禁锢了他的眼光,满清闭关锁国,根深蒂固的‘真理’让梁纲并没有看到江南、东南沿海民间繁华的商业贸易。不需要洋商撑场,单是皖东、苏南、浙江、福建、粤东五地的互通有无,彻底放开海禁的政策就已经让上海港一片繁忙。
  如杭州、泉州、福州等余外的几个重要港口,现在也都在迅速恢复着往日的繁华。说到底,还是红巾军下江南,地盘打的快占得快,兵乱兵祸都还没来得及糟蹋民间就被红巾军给扫平了。
  如此,其治下的地盘商业恢复当然就快了许多。
  吴淞炮台、崇明岛水师驻地,一式的三千六百斤主炮,红巾军铸炮局新就铸造出的最重岸防炮,炮弹重二十四斤,相当于西方的三十二磅重炮。三十门如此重炮,加同等数量的次一等两千八百斤重炮,把上海港和长江江口守得固若金汤。
  想顺顺利利的开启海关,水师和防御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梁纲下大力气武装吴淞炮台,就是要给来上海的西方商人一个榜样看。可千万别把上海看做了广州。
  还好广州外海的一战已经让所有的欧美商人警醒,且能够从陈广亮手下取得通行证的人,那在这场战争中至少也是中立。到了上海就更不会惹是生非。
  只是与广州海关相比,梁纲订下的规矩和关税丝毫没有对这些友好人士有半点的优待,甚至是收的更狠,只不过减少了一些官场陋习和满清的‘夷防’规定而已。
  满清的海关关税制度一部分承袭明朝,比如明朝的水响。
  水响演变到今日就是船税。满清海关制度,进出口关税正税中只有有“货税”和“船税”两种。货税不由海关直接向外商征收,而是由行商承保缴纳。
  一般情况是:出口货税令行商给外商代置回程货物时随货扣清,先行完缴;进口货税规定在回帆出口时缴清。如遇有洋船因守候新茶而致出口迟滞者,其应纳进口货饷,以验货后三个月为限,责成保商完纳,不得延至请牌之时。总之,货税是由行商在广州向海关缴纳的。
  而船税在梁纲后人的眼光看来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它是由海关派员在黄埔口(非上海黄浦江,黄埔军校的黄埔)征收的。
  船税,亦称船钞或吨税。其征收是先由海关派员在虎门口登船丈量,再根据丈量的大小在黄埔口征收。丈量的方法是,以后桅至前桅为船的长度,以中桅为船的宽度,长阔相乘所得的积数再除以十,作为计征单位。根据满清规定,一等船每丈量单位交钞银7.777两,二等船交7.142两,三等船交5两。清朝将所有进口的外洋船分东洋(日本、东南亚)、乌白艚船(本国)及西洋(欧美)三种。东洋船分为四等,税收情况如下:一等:75尺长,24尺宽,纳税1400两二等:70尺长,22尺宽,纳税1100两三等:60尺长,20尺宽,纳税600两四等:50尺长,16尺宽,纳税400两康熙二十四年题准减二征收,即实征原税额的80%。至于乌白艚船,其税则与二等船同。
  西洋船实指欧洲诸国商船,分为三等,原来征收的税额比东洋船高得多。计一等船征钞银3500两,二等船3000两,三等船征2500两。但至康熙三十七年均改照东洋船税则征收。
  对外国商船征收船钞,总的说来税额是很低的。一千多两银子看起来不少,可对比全船货银的价值,怕是百分之一都不值。可是在梁纲看来依旧是匪夷所思。
  怎么会有看来船大小吨位而征收银两的呢?所以在上海港,梁纲直接废除了这一规定。
  除此外还废除的就是“规礼”和“杂费”。
  “规礼”和“杂费”,其实就是海关内部人员的好处费和贿赂。《新柱等奏各关口规礼名色请删改载于则例内摺》呈云:“检阅粤海关则例,内开:外洋番船进口,自官礼银起,至书吏、家人、通事、头役止,其规礼--火足、开舱、押船、丈量、贴写、小包等名色,共三十条。又放关出口,书吏、家人等验舱、放关、领牌、押船、贴写、小包等名色,共三十八条。头绪芬如,实属冗杂等。查直省各关,从无规礼名色载入则例,独粤海关存此名者,因从前此等陋规皆系官吏私收入己。自雍正四年起,管关巡抚及监督等节年奏报归公,遂同正税刊入例册,循行已久。自当仍旧征收。但存此规礼名色,在口人役难免无藉端需索情弊。”
  那是真正的勒索受贿,鸡犬都有份。比如丈量洋船收火足雇船银三十二两;官礼银六百两(法兰西加一百两,苏喇减一百两);通事礼银一百两;管事家人丈量开舱礼银四十八两,小包四两;库房规礼银一百二十两,贴写十两,小包四两;包房规礼银一百一十二两,掌按贴写四两,小包二两八钱(内八钱掌按小包);这是中国官场的老传统,那些官员眼里,商人的钱是牟取而来的,不敲白不敲;而外国人的钱,则是不要白不要,反正他是来咱们国家做生意,咱不求他,他要求咱。他给了,让他做生意;他不给,请他回老家,他不合算,再敲他千两万两,他也会给。所以官僚吏员们连带他们的七大姑八小姨统统进入进出口贸易,以管理权限之大小分层次、分范围的垄断市场、敲榨勒索。
  各种杂七杂八的‘规矩’下来,每艘洋船至少要交出两千两明面上的银子来。在中国官场的这种‘惯例’、‘习俗’的笼罩中,西方资本主义的降低成本,争取利益最大化的理论与实践根本毫无立足之地的。而面对这种已经成为惯例、习俗的所谓“规礼”,西方资本主义商人也只有无可奈何。难道他们还能再打道回府?
  梁纲的上海港把这些陋习全都扫落了一边,而且满清规定,外洋商人必须同十三行之人才可以进行商贸,不可上岸与大小商户随意贸易。可以说整个中外商贸就归十三行所垄断。
  梁纲也把这条规矩给作废了,上海港中,中外商人商户随意接触,只要你有能耐,外国商人从上海出发,称作中国船马走水陆路跑去皖东订货也没人管你。
  不自夸的说,梁纲这样几下动作,可以说是让外商承袭了极大的好处,也极大地方便了自由商贸。
  单是这些改变,美国人、丹麦人、瑞典人都发自内心的为梁纲欢呼。可是欢呼过后就一阵阵的悲呼,梁纲的税收的太重了,至少比起之前的满清海关来收的重的太多了。
  满清海关,每艘洋船的货物只加收百分之六的附加税,这个税收无论是在梁纲看来,还是放到此时的欧美地区都是低的太多了。康熙四十七年这个政策出台,洋人大班们虽然显得非常不满,可也没见他们哪一个真正的退出过。
  梁纲就是把这个进口税收提升到百分之二十去。与现今这个时代的欧洲各国,对茶叶百分之七八十甚至是百分之百的进口税收相比,百分之二十的税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非是上海港刚刚起步,梁纲都想再往上提一提的。
  历史上满清雍正年间曾出了一个杨文乾,搞出了一个‘番银加一征收’来。也就是把进口税提升到百分之十,对一个主权国家的海关来说,把进口税提升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坏就坏在杨文乾番银加一征收,这百分之十的税也适用在了外洋船上带来的所有银元上。
  在中国洋货常常滞销,外商为购买深受欧洲人喜爱的中国丝茶瓷,迫不得已运银币来中国,大量的白银流入中国。不少欧洲国家,严令禁止银币外流,他们只能将本国货物运到西班牙及其属地销售,换成双柱番银或老鹰番银,历经曲折艰辛来到中国。用于购物的银币被征百十税,好比剜外商的心头肉,他们能不伤心肉痛吗?
  向外商的钱币征收百十税,这在整个世界海关史上都是空前绝后。对洋人大班来说,这是中国官府对外洋船赤裸裸的巧取豪夺,却是他们忍无可忍却只能再忍。谁让中国完全掌握这场贸易的主导地位呢?
  杨文乾在广州海关好几个动作,配合着上头的雍正皇帝断了广州官吏上上下下所有的财路。还有十三行的商户。行商与外商利益休戚相关,外商来广东损失了银子,就只好压行商的价,弄得行商赚取的盈利大幅缩水,甚至无利可图。行商能不恨杨文乾?
  被洋人大班们和广州上下官吏、商户一样恨之入骨的杨文乾没几年就暴毙而亡,百十税也在雍正帝驾崩,乾隆登基即位后下诏废止。
  梁纲得知这一段精彩后,对杨文乾着实是升起了一股高山仰止之情。对外商的钱都征税,合上后世的百年国辱史,梁纲感觉真太他妈的解气了。
  只是让他也这么干却是不可能的。眼下的红巾军对外贸易还处以微弱状态,太大的折腾不好!只是梁纲把出口税也大幅度往上提了提,尤其是茶叶和生丝。
  【雍正四年开始,洋人抵制这个番银加一征收税的行动就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凡是能够告状伸冤的机会,从不放过。雍正四年开始,在企图扳倒杨文乾的浪潮中,洋人大班们也出了一份大力,只是没成功。】平坦宽阔、青石条铺成的码头热闹非常,两层楼面铺和高大的仓房排列整齐,还不时的有持刀垮枪的警察在巡视,来来往往的劳力和黄浦江面上的二桅商船随处可见。梁纲便装带着一群亲卫在码头附近走了走,眼睛中的惊喜越来越多。
  “大帅,广州城外就有一个外洋贸易镇,咱们这上海,只要发展几年镇子也会有的,眼下就很是繁荣了。”詹世爵没到过广州,更没见过那个外洋贸易镇,他能拿出来对比的除了脑子里想象的外,就只有曾经见过的襄阳码头。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一片集市,可比襄阳码头热闹的太多了。
  梁纲微微一笑,上海发展确实是超出他的预计,可是想要赶上广州的发达繁盛,却还需要埋头干上好多年。虽然每年到广州的外洋商船只有那么几十艘,可那几十艘却是真正的远洋商船,购买力超强,比之眼下东南沿海国人自跑得二桅商船就逊色的太多了。
  而且不说别的,单说茶叶。洋人买茶叶要想行商买,行商自己也种不出茶叶来,他就需要向内地购买,如此一种循环就确定了。而内地的茶商为了货物的安全和及时卖出一个好价钱,做大的免不了就要在广州设立据点,对内就再向周边的小茶商、茶园进行收购……
  如此经年累月发展起来的广州,不是上海三五年内就可以赶上的。除非梁纲真正坐稳了天下,使之上海港长江龙头的作用真正发挥出来,否则赶上广州还有的要努力!
  “明年就会有三桅商船了吧?”梁纲看着黄浦江面的商船心中欢喜的自问道。他不急一时,所以不在意一些表面的问题,看着与一同停靠着的巨大的外国商船形成明显对比的二桅商船也能乐呵呵的。
  满清灭掉了郑家后也没有放宽船造规制,民间最大只能造二桅之船,以至于中国现今的造船工艺比之明末清初时又落后了好一截。但是红巾军完全废除了这个限制,只要有本事,重新造出郑和宝船来,梁纲还有大奖。
  海禁放宽后,东南沿海海运逐渐发达,因为时间急切,所以跑出来的都是二桅小商船,连各地造船上制造的也都是这样的小船。但等到明年,技术进一步积累后,或者说是工匠熟练度增强后,三桅商船必会出现。毕竟中国有那么厚的底蕴,说不定那一家传承的就有呢。这比真正的‘发展’容易多了。梁纲相信五桅甚至是更大的七桅巨船,中国终有一天总会造出来的。他的强大海军之梦,也终有一天会实现的。
  ps:膛目结舌!
  清粤海关征收外洋番船进口出口各项归公规礼名色,查照现行则例,开具清单:丈量洋船收火足雇船银三十二两;官礼银六百两(法兰西加一百两,苏喇减一百两);通事礼银一百两;管事家人丈量开舱礼银四十八两,小包四两;库房规礼银一百二十两,贴写十两,小包四两;稿房规礼银一百一十二两,掌按贴写四两,小包二两八钱(内八钱掌按小包);单房规礼银二十四两,贴写二两,小包一两;船房丈量规礼银二十四两,小包一两。
  总巡馆丈量楼梯银六钱,又规银一两;
  东炮台口收银二两八钱八分,小包七钱二分;西炮台口收银二两八钱八分,小包七钱二分;黄埔口收银五两,小包七钱二分;虎门口收银五两,小包一两三钱二分;押船家人银八两;四班头役银八两三钱二分;库房照钞银每两收银一钱;算房照钞银每两收银二分。
  以上纹银九折库平,进口规礼。
  放关出口:
  管事家人收验舱放关礼银四十八两,小包四两;库房收礼银一百二十两,贴写二十四两,小包四两;稿房收礼银一百一十二两,贴写二十四小两,小包二两;稿房收领牌银一两,小包二钱;承发房收礼银四十两,小包一两四钱四分;单房收礼银二十四两,贴写八两,小包一两;船房收礼银二十四两,贴写八两,小包一两;票房收礼银二十四两。贴写六两,小包一两;算房收礼银一两,小包五钱;柬房收礼银十六两,贴写一两五钱,小包七钱二分;签押官收礼银四两,小包二钱;押船家人收银八两;总巡馆水手收银一两;虎门口收银五两,小包一两三钱二分;东炮台口收银二两八钱八分,小包七钱二分;西炮台口收银二两八钱八分,小包七钱二分;黄埔口收银五两,小包七钱二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二章 瑞典哥德堡号—乌鸦中的白鸦
  
  一条巨大的远洋商船正在劈波斩浪的向着上海港驶进。
  船长德里克。赖因费达站在船首位置上遥望着前方,在并不远处的地方,舟山群岛已经清晰可见。
  “减速。”赖因费达眼中波光闪了几闪,但还是坚定地下达了这个命令。这里已经是红巾军水师的警戒地盘了,任何外国商船从这里经过都要登记记录,和勘查商船火力配置。
  “现实变化的可真快,才一年多的时间,东方就已经大变样了。”赖因费达心底里感慨着。
  哥德堡号商船前年冬季就返回了瑞典,半年时间的远航后安全抵达欧洲,船上的茶叶、瓷器和丝织品很快便销售一空。而船员们在两个月的歇息后就再度驾驶着商船远渡重洋的向东方赶来。
  所以,一年多时间的空白期让它缺席了东方巨变这一极重要的时间段。他完全不知晓东方的变化,就是在赶到印度时,德里克。赖因费达还一心想着广州城呢。只是幸运的他在锡兰(斯里兰卡)遇到了自己的同胞,瑞典东印度公司的另一艘商船瑞典女王号。
  刚刚满载着茶瓷丝织品赶到这里的瑞典女王号成员详细的向赖因费达等人介绍了这一段时间东方那个古老帝国的变化,同时让赖因费达改变航程,把目的地从广州挪移到上海港去。
  受到了同伴警告的赖因费达在台湾海峡就受到过红巾军水师的登船检查,心中有底的他没有抗拒,所以哥德堡号顺利的通过了台湾海峡而行驶到了舟山群岛。
  “当当当……”铃声响起,接着赖因费达就听到瞭望手在高声的叫喊,“前方,前方有一支船队在向我们驶来。一大四小,有五艘……”
  镇海号带着四艘护卫船航行在舟山群岛的航道上,这时他们也发现了哥德堡号。
  李长庚收起手中的千里镜,挥了挥手,一句话不说,可身后的小兵却已经知道他的意思。镇海号带着四艘护卫船略略的调整方向,向着哥德堡号迅速扑来。
  望着越来越大的哥德堡号,李长庚眼睛中闪过一抹炙热,多少次见过这样的巨船了,可他心头却始终不能放下那一抹激动和眼热。
  现在为止,他的心已经完全倾向给了红巾军,觉得投效红巾军确确实实是一个正却无比的选择。
  只因为几个月来,梁纲让他们一众人真真切切的接触到了外界的新鲜事物,真真切切的了解到了西方的变化和西方全球殖民史的进程。一种无法抑制的危机感瞬间就从詹殿擢、李长庚、魏大斌以及东南的李南馨、李芳园等人心头升起。
  作为水面将领,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了解巨舰的宏大威力了。劈波斩浪,踏海覆洋,远播万里而夺地,清军水师乃至整个大清国,都已经远远落在了人家后头。
  可是要知道,一百多年前的明末,福建、广东一角,澳门之战,澎湖之战,料罗湾大战,三十年对峙,明军水师仍能彻底压过占据了印尼,正处于鼎盛时期的海上马车夫——荷兰。
  明郑舰队最终夺取了从日本到南海的全部东亚制海权,当时凡航行在东亚地区的船只,都必须花钱购买明郑的令旗,若无此旗,在东亚海面被拦截的概率超过50%,若只在福建沿海,则100%被拦截。最后就连台湾的荷兰人都不得不偷偷地以日本船的名义购买令旗,这对当时只习惯给别国开通行证的荷兰人来讲,可是真真切切的空前绝。
  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清军水师又是个什么模样?詹殿擢、李长庚、李南馨等人都是东南沿海一线的水师重将,清廷对水师发展是个什么态度,他们比谁都清楚。
  单单的落后还并不能使人绝望,可是落后了还依旧不思进取甚至是夸夸自大,那可就真的让人彻底死心了。而对于李长庚来说,满清朝廷就是如此。
  只要还有一颗国人之心,就没人愿意看到西方诸国日后在中国土地上肆意取夺,耀武扬威。
  而梁纲有一颗满清所没有的海洋之心,并且他已经在用事实实现着自己的海洋之梦。虽然红巾军现在的战船都还很小,可是只要一直发展下去,李长庚相信,自己绝对也有驾奴巨舰的那一刻。
  它,要比眼前的洋船还要高,好要大!
  “将军,这船是瑞典籍的,名哥德堡号。配有船员一百七十三人,大炮二十八门,长短火枪二百五十余支。”年轻的检测员手中拿的还有东南红巾军水师开出的通行证,上面整个的盖着七个印章,其中最后一枚印章就是他自己才盖下的。“船内装有木材、铁、柏油以及零碎的杂货,如钉子、斧头等。”都到了舟山群岛了,哥德堡号上面的货物肯定已经出售一空,换成了西班牙银币,因为中国只收白银。剩下的木材、铁、柏油、钉子、斧头等等,更应该说是哥德堡号自行修理的用具。
  没有违禁品,人数枪炮数目也符合通行证上的记录,李长庚点头示意知道了,并且从自己腰下取出一个口袋,里面放着一个铜质的印信,旁边自然有人早早的把红泥准备好。
  在通行证上盖了第八个章后,李长庚把通行证再递给了检测员,然后检测员则再度下船,走小船板登上哥德堡号,把通行证换给了赖因费达。凭这个东西,赖因费达就可以在吴淞口印上第九个章,然后再由引水员带着入上海港。印上第十个章后,就可以在海关办理签注证了。
  前前后后一个小时都没用,比之检查美国商船、丹麦商船起来,瑞典籍商船却是轻松迅速了一些。因为在与红巾军已通商的这三个国家中,瑞典的信誉度是最高的。瑞典东印度公司从雍正十年在广州正式开通贸易以来,六十多年时间中从没有贩卖过一次鸦片。
  所以,梁纲对瑞典很另眼相看。而且与丹麦相比,瑞典的实力更强一些。谢清高与他说过一些瑞典的消息,但是谢清高本人对北欧也不甚了解,就近收集到的一些资料也说明不了什么具体状况,反倒把梁纲的脑子给搞迷糊了。
  因为在他印象中仅仅是一个弹丸小国的丹麦(不算格陵兰),眼下时候竟然是北欧一个相当强大的势力,而且与瑞典正锋芒相对,虽然还是弱了一筹。
  瑞典在梁纲眼中可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的,在那个什么斯堪什么亚的半岛上,印象里地盘挺不小的。在梁纲的预计中,他对付俄国的时候,还是可以同瑞典同拿破仑结盟的。丹麦却从没在他的这项计划中有任何一点的地位。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眼下单就瑞典人从不贩卖鸦片,梁纲对他们稍微照顾一点就说得过去。
  从舟山群岛到吴淞口。
  沿途看到来往的中国商船以及红巾军水师战船,赖因费达眼色中多出一股郑重来。往日他跑广州,虽然一直本本分分,不惹是生非,可是对于满清水师的战斗力却着实瞧不上眼。
  别的不说,但是他这一条哥德堡号,对付六七艘清军水师战船就不成问题。而要是换做西方的正规战舰,这个比例就更大了。
  在赖因费达眼中,中国固然富饶强大,可是军备水平实在是差劲。令他大感失望。这可能也是欧洲十年来的战乱造成的一个事实吧——国力与战力相对等。而清军的战力与中国的国力着实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可是眼下的红巾军,却是要比清军强上许多。广东了,四五六三营战船大小固然不怎么样,可是有第二营坐镇,对于一般的西方伍长商船还是有很大的威慑力的。就是小型的西方战船,二营的实力也能镇住。
  到了北边就更是如此了,刚才的那一艘镇海号,凭战斗力就绝对不会弱了哥德堡号去。再有那四艘小型战船做帮手,足以把哥德堡号送进海底。而在这之前的清军水师,在广州海面上可没这么强大的威慑力。
  眼前的吴淞口炮台就更是如此了!千里镜下,赖因费达可以清楚地看到炮台上那一只只闪着铁青色光泽的重炮。加上所见到的靖海号、赤军号和镇江号以及为数更多的护卫船,如此重地绝不是武装商船可以放肆的地方。
  与满清相比,眼下红巾军所表现出的力量,更符合中国的国力!
  三月中,时间已经要出春入夏了,一阵枪声,突然在吴淞口水面上响起。枪声响了八下,又戛然而止。一艘停在吴淞要塞前的外洋大船,甲板上站着八个名高大魁梧、金发碧眼的洋人水手,手里举西洋火枪,依次朝天鸣放。
  而另一侧,一群上海海关驻点的人,在红巾军水师的陪伴下迎头向着哥德堡号赶来。不多久,几个官吏打扮的人就登上了这条外洋巨船。
  港口鸣枪,这是洋船来华的规矩,之前在广州那就是鸣枪欢迎粤海关虎门口的官吏按例上船检查。满清规定,外洋船只到粤后,首先要停泊于澳门外的洋面上,派人前往澳门前山寨的海关关口投讯,并延请海关衙门的引水两名,其中一名上船引航,另一名则驾快船,先行至虎门口禀报来船的情况。
  虎门地势独特,两侧山头虎踞,仿佛是老虎的两颗牙齿,拦住珠江水域。既为海防天险,清廷向来驻有一协绿营水师,由一名协统,领左右各一营,兵勇数百,进行守卫;粤海关同时设虎门关口,外船到虎门,必抛锚等待,由虎门口的海关胥役,在绿营护卫下,清点船上的人员刀剑枪炮,逐一登记造册。检查毕,大船过虎门,泊于十数里外的黄埔锚地。
  赖因费达跟随船大班柯林。坎贝尔虽然都清楚的记得红巾军这边的规矩,老老实实的降帆停下锚,鸣枪八声,等着红巾军的海关官吏过来收检。可还是提前准备好了一批银子,虽然在锡兰同胞都跟他说了红巾军的规矩,之前遇到的四道检查也没见人收缩贿赂的,可是赖因费达跟坎贝尔跑中西海路也都好几趟了,没见过中国人不‘惯例’的,所以丁点不敢怠慢。而且之前都是军人,可能还好说一些,谁知道眼下的官员是不是也一样清廉?
  可是出乎赖因费达和坎贝尔的预料,登船的红巾军海关人员虽然有一大群,可是真的没人受贿一块银元。一分不差的记录好船上的一切,坎贝尔下船在岸上办事处盖下一枚印章后,只留下引水员和引水船,余下的人就迅速的撤去了。
  真正体会到这种方便的赖因费达和坎贝尔一阵兴奋,毕竟谁也不想走一路塞一路的钱,说一路的恭维话,且还要看对方的脸色。
  所有到上海的洋船在黄浦江抛锚以后,第一要紧的事情,便是要找一个供应商,第二便是租下一个大的仓库。而且还要采买大量的食物,以供应船上的船员消耗,至于为返航作准备那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在广州,这种供应商,不是随随便便任何人都可以充当的。他们是一些特殊的商人,名号在后世极为出名——买办,洋人则一律称为prador,这个词汇在葡萄牙语或者西班牙语当中,就是采买的意思。
  当买办,大概算不上是非常上台面的事情,因此在广州要当买办,倒不需要向海关监督衙门申请许可。但是想要当买办,必须要有一个通译,也就是领有清廷海关监督衙门执照的专业翻译,具结担保。
  具结担保的意思,就是让一个已经在衙门登记在案的通译,写张愿意为之担保的保证书,这样出了事情,一体承担责任。
  找了愿意具结担保的通译,到海关监督衙门的书办那里办过担保手续,买办的业务才能开张。在广州,买办主要业务有两种,一是帮外洋船上的洋人租借甚至是赶造仓库,二是给大船上的洋人,供应日常的食品,至外洋船离港之前,还得准备大量的返航食物。
  食物的重要性不用说,仓库也是必须抓紧时间的。
  一艘船载货少说也要有几百吨,不可能收来一点就立马进行转船,毕竟远洋海船万里波涛里航行是需要很充分的准备的。底层要有铁锌等金属块和沉重的瓷器进行压仓,而轻一些的东西就摆放在上层。所以必须要有一次仓库来储备货物,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进行分类,而后在分物进仓。
  坎贝尔知道红巾军改去了满清的一些破规矩,在广东,一艘船上在入港之前的时候,海关监督官吏就会带人过来丈量船只,商船交了钱之后,海关监督官吏会给船上赠送美酒。大班们和船长可以立刻离开“哥德堡”号,随舢船去了广州,而剩下的人则还需留在船上由第一大副指挥。
  上海这里却是不需要,只要进了港,交完不多的税后就可以只有在陆地上活动,所有人都可以,只是不能携带火枪。坎贝尔一下船反射性的就去找买办,通常在广州买办还是挺容易找到的。
  可能是地点不同,反正在码头这一块地方,他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一个有买办样子的人在。而令他更想象不到的是,一个公司的同是大班的尼尔斯竟然带着几个人从码头外面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上帝保佑,你们平安到达了上海。只是时间有些快,我的朋友,我还以为你需要再迟上两天呢!不过今天来得实在太好了,你是一个真正幸运的家伙,今晚你有福了。”尼尔斯的话让坎贝尔有些搞不清头脑。但接着往下听才知道,自己船一到吴淞口,盖上印章后消息就另有渠道传到了上海来,然后尼尔斯就被通知了。而在此之前,尼尔斯同公司里的另外几个大班还有首席大班梅尔贝里,正和美国人以及讨厌的丹麦人一起商量着在上海建立长久性夷馆的事情。
  而至于下面的‘幸运和有福’,却是因为红巾军的波ss梁纲昨天到了上海港亲自来视察。然后明天就走,但在走之前决定,今晚举办一次宴会,其中一些帖子就下给了美、丹、瑞三国的大班们。
  甚至连同船长赖因费达都可以幸运的去走一遭。
  虽然他们这群人在自己的国家都是真正的富商,社会地位肯定不会太低,可是与梁纲这样的大人物相比,他们差得远了。
  而且作为赶赴中国好几次的大班,坎贝尔他们都知道,在中国,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再富贵的商人也比不得官员和一种叫做‘读书人’的学者。
  ps:1745年1月11日,“哥德堡1号”从广州启程回国,船上装载着大约700吨的中国物品,包括茶叶、瓷器、丝绸和藤器。当时这批货物如果运到哥德堡市场拍卖的话,估计价值2.5至2.7亿瑞典银币。8个月后,“哥德堡1号”航行到离哥德堡港大约900米的海面,离开哥德堡30个月的船员们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自己故乡的陆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哥德堡1号”船头触礁随即沉没,正在岸上等待“哥德堡1号”凯旋的人们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船沉到海里,幸好事故中未有任何伤亡。【没赶上季风,又不能逆风而行,在抵达越南沙巴头岛后又被吹回了爪哇岛。哥德堡号在爪哇听了五个月。到了第二年才抵达广州】人们从沉船上捞起了30吨茶叶、80匹丝绸和大量瓷器,在市场上拍卖后竟然足够支付“哥德堡1号”这次广州之旅的全部成本,而且还能够获利14%。这之后瑞典东印度公司又建造了“哥德堡2号”商船,它最后沉没在南非。1813年,瑞典东印度公司关闭。世界上有过许多东印度公司(如:英国东印度公司),但瑞典的东印度公司从来没有向中国贩运过鸦片。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三章 中国人的脚步!
  
  夷馆,说起来像是西方商人自己的地盘,可实际上却是国人建造,然后租用给西方的。
  在广州,西方商船到地后,必须找一家洋货行作保,这是铁打的规矩。因为没有作保的保商,海关监督衙门就不会予以丈量船只,清廷向来不希望洋人直接到衙门办事,所以西方商船到以后,申请丈量船只,征收关税这类事情,都要找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既能和外商打交道,又熟悉外贸业务,而且自身身家也要殷实,出了事情受罚得起,自然非洋货行的行商们莫属。要知道海关监督衙门不予丈量船只,等于就是说这艘商船没有纳税,洋人们当然就无法在广州进行货物的买卖,甚至是入黄埔口都不能。
  给洋人充当保商,基本上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一是因为有资格充当保商的,皆是实力雄厚的洋货行。二是当了保商,就等于和洋人牵上了线,有了眼前利益。一般说来,洋人大班选定保商之后,就必定要在该家洋货行内,租用夷馆。虽然洋人大班,可以向所有登记在案的洋货行购买货物,但是既然请了保商,甚至住在这家洋货行内,近水楼台先得月,少不得就要向当保商的这家洋货行多买些货物。
  所以在广州,建造几座功能齐全,甚至堪称漂亮的夷馆,既是洋货行招揽外洋商船的手段,也是行商们的生意经。夷馆功能齐全,出入方便,收货和发货迅速快捷,甚至还有个伸出江面的大阳台,自然会吸引更多的外商前来租用。
  且夷馆的租用向来和商船担保为一体,只要牵上线,这艘商船的生意,大多就会落到这家保商手中,这也是行商之间互相竞争的一种手段。
  从夷馆本身来讲,出租给洋人大班,也是一桩好生意。夷馆造起的时候,耗资不菲,都要花上好几千两纹银,但是出租给洋人,收入自也不少。夷馆一个贸易季节的租金,以面积、条件等不同,当在五百两至一千两纹银之间。只要经营的妥当,没几年就可以收回成本。再说,对于行商而言,这几千两银子反倒是一件小事。
  清廷不愿和洋人多打交道,所以也不允许洋人在广州设立长久性驻地,甚至每年年节那一段时间,广州的洋人都要去澳门过冬。洋人大班也只能用年年租用夷馆来作为自己本公司的临时办事处。
  可红巾军与清廷的规矩大不相同,对洋商的控制放宽了许多,虽然也税重了许多。来上海的美国、丹麦、瑞典三国商人,初来乍到,一开始仍是习惯性的在港口租借建好的房屋和仓库作为自己的落脚点和储备处,可是随着时间一长,他们人就自己反映了过来——红巾军可没规定自己不能在上海港长年立足啊?甚至往内地都可以行走了,那,拥有一处长久性的商馆不可以吗?
  红巾军上海政府和海关对他们的答复是——完全可以。只要不出上海港区的规划范围,他们可以完全自主建造自己的夷馆。而且还告诉他们,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规划范围还会逐渐扩大。
  当哥德堡号驶抵上海港口的时候,三国中实力最为雄厚的美国商人,在交付一万块鹰洋后已经首先取得了港区一块临江地皮三十年的使用权。现在正在自行设计着商馆的模样。
  商馆,也就是中国人眼中的夷馆。中国人为何叫夷馆,原因很明确。可是在外国人眼中,它更应该称为商馆。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是野蛮不开化的夷人。更况且,在这些白种人眼中,整个东方,除了中国藩属势力影响范围内的这一片土地外,余下的地盘上生活的土著才是真正的野蛮落后人种。
  美国人先例在前,丹麦和瑞典大班们自然是更加的蠢蠢欲动。今天因为晚上的宴会,三方再次聚到一块,美国人得意洋洋,之间相互看着不甚顺眼的瑞典人和丹麦人也难得一见的升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瑞典王国此时还占据着芬兰,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第三个国家挪威则是属于丹麦。虽然瑞典、丹麦、沙俄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就结成同盟,宣告‘北方武装中立’至今(拿破仑战争),可是三国内部之间的隔阂和龌龊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消除的。
  瑞典与沙俄和丹麦都有仇恨,现在的矛头主要集中在波罗的海上,扩张范围与沙俄相抵触,所以瑞俄矛盾压过了瑞丹矛盾,瑞典、丹麦两国相互看不顺眼,可是和平还是能保持得住。限期内并不存在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尼尔斯口中‘讨厌的丹麦人’,却也仅是如此而已。
  听完了一切,坎贝尔也兴奋地欢呼起来,不为晚上的那一场宴会,而是为自己公司即将在上海港拥有一处长久性商馆。
  只要想想他都感觉着惊喜。在贸易港口能拥有一个长久的办事处,好处简直是不言而喻的。既与红巾军的上海政府、上海海关保持长久的关系,也能日日夜夜的与周边的中国商人自行接触。“真是太美妙了,尼尔斯!”坎贝尔对尼尔斯来了个热情的拥抱,他想到了澳门,想到了之前很眼红的葡萄牙人,“祝贺我们的公司。”
  港口一侧,一座三层办公楼上。窗户口,梁纲一行人正在俯视着下面的忙碌中的港口。
  一众二三百吨的小船中,一千多吨级的哥德堡号自然引人瞩目。上海海关督监韦协中早就瑞典国旗上面认出了这是‘蓝旗国’船只,到尼尔斯出现后就更加确定无误了。
  中国人看外国人都是一张脸,加之翻译的困难,所以欧美国家来华贸易多是被起了别名,以旗帜为表。就好比美国的花旗国、瑞典蓝底黄色十字的蓝旗国,奥地利(双鹰国)、普鲁士(单鹰国)、丹麦(黄旗国)等等。
  韦协中立即向梁纲说道是瑞典籍商船,倒是引得梁纲又把视线移到那打量了一番,正好看到坎贝尔、尼尔斯的拥抱。
  梁纲不觉有什么意外,韦协中也看到过不少,他之前可是清廷驻澳门的海防军民同知,正儿八经的澳门太上皇。
  乾隆五十七年到任,陈广亮当初与他交往,韦协中还完全不知晓陈广亮的身份。而等到东南局势一变再变,韦协中知晓陈广亮身份时候,陈广亮已经跑到惠州了。不过那时的韦协中还依旧在为清廷效力,而且认为清廷将最终会取得胜利。
  但不久之后外海大海战就爆发了,清洋联军大败,广州海面被完全封锁,韦协中最终决定举家避走。在他看来,长江北线或许还有可为,但是东南局势却已经不可挽救了。
  只是韦协中不知晓,他的身边早有陈广亮埋下的密探,日常的一举一动都在红巾军的监视之下。全家才走到顺德,都还没出广州府就被陈广亮的手下全部掠了去。
  满清朝廷,偌大的疆土,一个个的官员中,真正有和洋人打交道经验的人物,莫过于两个人:一是澳门海防军民同知、二是香山县丞。
  除此二人外,不管是香山县知县,还是粤海关督监,亦或是广州知府,都没有直接接触洋人案例的经验。
  现任的香山县丞贾奕曾比韦协中早上任一年,他这样的职位没什么正经前程,除非贪了银子,然后向上买官。历史上一干十七八年的都有。【第二任县丞顾嵩。雍正十年到乾隆十五年】贾奕曾跟韦协中一样,虽然多少收受一些贿赂钱财,可是大的数额绝对没有,而且从未沾染鸦片,还对其都有些抵触。只是鸦片走私事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和同知能管得。梁纲对贾奕曾的定位和韦协中一样,都要收来用。只是暂时性的还用不着贾奕曾,留在澳门等日后广州打下来了,再命他接手就是。
  韦协中却是立刻被送来了上海,事实上他的这举家一跑,还让陈广亮省了不少劲。
  家人都落入了红巾军手中,韦协中自然不敢逆梁纲的意思,改名做卫宏,遮掩一下清廷的注意力,便在月前走马上任了。
  韦协中家在河南,不想给家乡亲友惹麻烦,所以特意改了名,还换了姓。而且他在澳门挂职落跑的消息也传遍了广东官场,不亲眼看到他,倒是没人怀疑红巾军新出炉的上海海关关长卫宏就是之前落跑的的澳门海防军民同知韦协中。
  男人与男人的热情拥抱,梁纲不以为怪,韦协中习以为常,可余下的詹世爵、李永成等人看着就感觉着‘不成体统’,有些刺眼了。
  中国人,东方传统文化下,向来是一个含蓄的民族。如此赤裸裸的感情外露,梁纲身后人当然一时接受不了。
  就好比让西方人三跪九叩,都一个样的不习惯。
  李永成皱眉的看着港口拥抱、欢呼不已的瑞典人,‘无礼’的标签重重的打在了他们身上。跟在梁纲身边的这些日子,他虽然系统的了解了西方社会的发展史,认可了西方的实力,可是从灵魂上讲,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藐视西方人。
  梁纲没有看到身后小舅子的皱眉,对他来说,突如其来的哥德堡号也只是他今日视察海关办公厅的一个小插曲。
  一天多的时间已经让他充分的了解到了上海港的发展,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晚上告别宴,明天回南京。接下要应付的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硬仗了。
  时间飞速的流逝着,赖因费达、坎贝尔一行在瑞典东印度公司租借下的商馆,刚刚安顿好,时间就已经到了五点多。
  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彻底清洗整理一遍,换上庄重的礼服,瑞典东印度公司所有有资格赴宴的人全都在客厅集合。带上随行的通译,六点钟一行人正式出发赶往上海县城。梁纲的告别宴可不是只针对上海港,而是相对整个松江府,地点在原来的道台衙门。
  “是燧发枪?”到了地方,瑞典一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衙门外警卫的亲卫营士兵,人人肩挎火枪,腰悬佩刀。赖因费达惊异的向一旁的同伴问道。
  首席大班梅尔贝里回他一个‘当然了’的眼神,然后细声说道:“这位元帅的手下可和之前的清政府军队完全两样,虽然还没有全部武装火枪,但是他们手中的枪炮,质量至少不逊色于俄国。”
  “北方的清政府已经多次向沙俄购买武器,并且开始自行制造枪炮,都以俄式武器为准。可是在战场上,胜利者始终是这位元帅。”
  瑞典和沙俄的矛盾不需要解释。
  赖因费达也彻底打消了自己心中对东方武力的最后一丝轻视。
  “上帝啊,如果红巾军的武器不逊色与俄国,那么之前的吴淞要塞……,哦,我的上帝。”赖因费达沉默了,坎贝尔却惊呼了起来,虽然他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惊讶声。
  今晚的宴席一群瑞典人终是要不住的惊讶的,尤其是坎贝尔和赖因费达。往日在广州,官方的宴请每一次船到都会有那么一次,加上在广州的活动,所以他们虽然自己带的有厨师,可是粤菜还是吃到过不少次。但是上海,眼下可没后世的沪菜,有的只是松江本土的本邦菜,深受苏锡菜还有淮扬菜系的影响,与粤菜很有差别。
  而更令坎贝尔和赖因费达惊异的是,他们竟然在梁纲身边看到了韦协中。
  望着去了长辫,复做汉服打扮,头饰极其古怪的韦协中,两个人张口结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太不可思议了,锡兰的同胞可没告诉他往日的澳门大人竟然在上海关当关长。
  “上帝保佑,你们两个没有叫出来。”尼尔斯连忙碰了碰坎贝尔和赖因费达,“收起你们惊讶的表情,你们的眼睛没有看错,他确实就是澳门大人。”
  “我们对此也很奇怪,可是他现在是上海海关的关长,正好管着我们,我们不能有半点失礼。”月前韦协中突然出现在上海,梅尔贝里和约根森以及温纳尔达就当场傻了眼,简直想尖叫一声,然后迅速搞清楚期间的因由。可是一方只是群商人,另一方却是与松江府平级的海关关长,中间的层次有着明显的差别。梅尔贝里等人镇定下之后,也迅速闭上了惊讶而张开的嘴巴,同时把这个疑问深深地埋在心底。
  “他现在叫宏。卫,不叫协中。韦,你们两个可要记清楚了。”梅尔贝里最后嘱咐道。
  说实话相对于韦协中的出现而引起震惊的坎贝尔、赖因费达,梁纲的形象更让瑞典、丹麦、美国所有商人们感到吃惊。因为,实在是太年轻了。
  算上今年,穿越快五年的时间了,梁纲才二十六岁。虽说头几年一直是风里来雨里去,没的安稳日子,可是风霜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几丝痕迹,在梅尔贝里等欧美人眼中,梁纲实在是太年轻了。
  身材高大不假,气势也宏厚,举手投足都有一种俯视的感觉。却仍同梅尔贝里等人心目中的反抗军首领有极大地差别。
  早在去年时候,红巾军正式兴起,天南地北的就开始有关于梁纲的评书出现。
  说书,在整个中国可都有极广泛的市场。只是红巾军治下,最初时的梁纲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大侠,而在广州清廷治下,梁纲就化身身高丈许、腰比牛粗,张着血盆大口活吃心肝人肉的孽畜。
  梅尔贝里等人那个时期都还在广州带着,市井传闻通译们也多少给他们说来逗趣,可是形象就是那么一点点种下的。清廷治下的说书人,欧美洋人大班当然不会相信他们口中丑化的‘梁纲’,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理解——罗宾汉,中国的罗宾汉。
  只是与英国原版的罗宾汉相比,中国的这位继续往前更大胆的迈进了一步,他拉起了一支强大的反抗军,而不再在山林里打转了。
  侠盗罗宾汉是个什么形象,无形中梅尔贝里等人就把梁纲的形象往那边归类。可现在看,梁纲与他们自认为的‘梁纲’,有着太大的不同。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迥异与其余中国人的独特气质……
  “大帅,你看——,那边就是花旗国、黄旗国和蓝旗国的人……”韦协中为梁纲指了下方向。
  今晚前来赴宴的有三四百人,包含了松江府绝大多数的富绅和上海本地的军政官员,八人一桌,五十张桌席在衙门大院内摆的整整齐齐。美瑞丹三国商人分到了四张桌席,嵌在了商人堆里,也是恰当。
  梁纲举着一杯酒向那个方向的所有商人敬了一杯,他可没必要亲自下去。“人数不多,不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宋元时期鼎盛的海上贸易,终有一天会恢复的。而那个时候,中国人的脚步肯定不会还止步于大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四章 排兵布阵,借鉴法军
  
  从上海回到南京,梁纲立刻就进行水陆军队的集结。可没料到,在这时,久不见动静的东南突然传来了一个大好消息。不是陆军击败了广东清军,或是水军覆灭了清洋联军,而是来自更南面的南洋。
  本来结为一伙,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的西班牙突然间跟英国人翻脸了,彻底拒绝了东印度公司‘以吕宋舰队支援广州’的请求,还驱除了马尼拉一带的英国人。
  十分的莫名其妙,却是对红巾军的一真正喜讯。虽然西班牙的吕宋舰队实力弱的可怜,可到底也有几艘真正的中小型战舰、战船,若再配上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武装商船,梁纲在东南的四营水师可就真要吃紧了。梁纲一直不敢将水师太过往西的投入到安徽战场,一是因为吴淞一带需要绝对的水面防护,二就是东南不稳。
  之前被调动的水师也只是老底子第一营,而换装了不少新炮的第三营却始终停留在舟山群岛一带,一有动静随时都能南下支援。
  可梁纲万万没想到西班牙人竟然跟英国人弄蹬了,就是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在英国人的牵线搭桥下往广东贩运着军火。
  “怎么会这样?”梁纲不清楚,可是他知道陈广亮敢向南京急报这样的消息,那必定是确切无疑,不会有假的。
  “真是天助我也。”梁纲不由得叫道。他虽然被‘穿越’,可是他始终不信神,‘敬’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在眼下,如此一个好消息来的如此恰如其时,就是再不信神,梁纲也不由得衷心感谢起老天爷来。
  事实上,非是通信手段落后,早在去年八月吕宋的西班牙人就该和英国人翻脸了。可是落后的通信手段,使得不久前吕宋的西班牙总督才得到国内的通报,从而正式与英国人断交,并且站立到了大英帝国的对立面。
  这些都该怪他们愚蠢的国王——西班牙卡洛斯四世。与受西班牙广大人民欢迎的父亲卡洛斯三世相比,现任的这位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目光十分短浅,且是位听信佞臣的庸人。
  卡洛斯四世为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之子,父王去世后继承王位。在他统治时期,西班牙的政权实际上落到其妻帕尔马公主玛丽亚。路易莎和她的情夫曼努埃尔。德。戈多伊手里。这些人对西班牙的对外政策产生了极为可悲的影响。在卡洛斯四世在位期间,西班牙遭受到了巨大危机和损失。
  眼下的与英国人翻脸就是一系列危机的最初根源。
  法国大革命爆发后,在戈多伊和其他宠臣的怂恿下,身为波旁王朝一大分支的卡洛斯四世让西班牙卷入了灾难性的反法革命的战争中。
  第一次反法联盟期间,西班牙军连遭惨败,1794年法国军队攻入西班牙国境,被迫割让在北美的殖民地路易斯安那给法国,第二年不堪再战的西班牙和被灭国的荷兰以及同样损失惨重的普鲁士一同退出了反法联盟。
  退出也就退出了,自己在一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就行了,可是卡洛斯四世在戈多伊的怂恿下调过头来却与法国热月党的督政府签订了同盟条约,时间就是去年的八月十八。
  一纸条约让西班牙绑上了法国的战车,自然就要跟英国人决裂。得到了国内通报的吕宋西班牙总督拉斐尔德。阿吉拉尔。庞塞德莱昂大感震惊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服从王国的这一决定,如此也就有了东南现在的突然变化。
  祸从天降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只能打掉了牙和血吞,毕竟他们现在经营的主要地盘还是印度,想要越过整个东南亚插手到中国,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而且再说一句,荷兰现在是法国的附庸国,也是站在英国人对立面的。现在的东南亚,英国人在无一盟友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把势力触角伸到中国来,除非他们先把东南亚扫平了。亦或是像后世一样,找一个深水良港作为作为中途落脚地。
  西方世界发生的变化,梁纲此时是半点都不知道,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就来充分享受‘英西’翻脸所带来的好处。
  ——水师第三营终于可以大胆的派用了。
  视角转回国内。
  北京的火器营,半年时间的整装训练已经在三月中旬宣告编练结束。或是自己制造,或是从俄国直接购买,一支万人规模的纯火器军队,对于大清王朝而言还不存在压力。
  所以,不久之后两军的真正实力就要投放到战场上了!至于大战地点是选择在江北还是选择在安徽,就要看清廷自己如何决断了。
  梁纲的应对却是仅从赣东调回第四团进入闽浙交界处,第五团依旧留在原地与朱射斗部清军对峙。如此加上注定留守南京的警备团,梁纲主意保证治下的安稳,他余下的所有大军就将全部用来应对不久后的那关键一战。
  时间过得飞快,四月份转眼就到了。清红两军大战的地点也确定了,不出预料,就是距离南京最近的江北,而不是安徽皖东。
  对于这一情况,梁纲一点都不意外。皖东那里,清军虽然还有数万强军,可是在那里作战水面力量作用太过突出。清廷虽然拿出了一支万人的火器部队,可是他们的水师组建进展却是缓慢了的很。不是船只不好造,而是大炮紧缺。没有了大炮,再多的战船又有什么用?难道光凭床弩火箭?
  梁纲不相信,到现在了清军还没发现床弩火箭的缺陷,尤其是清军使用的还是粉末状火药。那比之颗粒化火药,更加的容易受潮。
  四月份在江南已经是要进入雨季的时候了,“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文中月份皆是阴历】持续连绵的阴雨、高温潮湿天气是现时枪炮最大的敌人,所以梁纲很期望着能趁着四月初的好天气,和清军狠狠地干上一场。最大限度的消灭清军火器部队。
  而想必清军也有这种打算,毕竟在梅雨即将到来的时候决战,对于保留‘后路’是大有帮助的。即便是正面决战大败,他们也可以缩进城池里去。严防死守等待梅雨的来临,那之后红巾军即使仍拥有火力优势,也抵不过天数。而趁着这期间的有限时间,他们就可以喘气恢复,甚至是举兵后撤转移。这比把大战拖到梅雨季节过去后进行更保险。
  没办法,现在枪炮受雨天天气的影响太大。梁纲虽然不满意,可也没什么法子,想要改进,短期内甚不可能。
  四月初七,高邮城外。
  淮安南下的五万清军已经开进了高邮州境内。
  高邮,因秦王嬴政时筑高台、置邮亭,故名之,别称秦邮。其西侧为高邮湖,又称璧瓦湖,水面宽广,是浅水型湖泊。
  京杭大运河纵贯南北,是以地势平坦开阔。放在高处,放眼看去,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在这里决战,没了复杂的地形作掩护,两军都少了几分遮掩,多了几分直白。
  五万清军,除着重编练的火器营外,还有六七千骑兵和为数不少的炮兵,剩下的三万左右才是各地汇集来的步兵。这里面不但有绿营兵,满蒙八旗兵也是随处可见。
  与之相应的红巾军,梁纲也没有守在高邮城等着清兵前来。他带着一块过江北上的近卫团、炮营一部以及六、七、八、十一四个新编团,外加驻守扬州的陈虎部两团一旅,同样近五万人的总兵力杀出了城去,迎着南下的清军笔直撞去。【冯景山跟罗进部都已经升级为独立旅,前文有介绍】这注定是一场吸引人眼球的大战,不仅是清红两方,更有许许多多的士绅、墙头草,他们也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这一场大战,好为接下去的下注找对赢家。
  双方十万人的大战,短期内决定了苏北、皖东、鲁南一片广大区域的霸主地位;而从长期来看,红巾军是龙是蛇,清廷是否还能威严依旧,就都要看这一战的结果了。
  清军的主帅是松筠,军机大臣,玛拉特氏,字湘圃,蒙古正蓝旗人。和珅用事,松筠不为屈于,之前久留边地,算得上是熟悉军事。而且他还有两个极佳的帮手,额勒登保和德楞泰。
  这俩人一满人一蒙人,都是福康安以后满清新近冒出的嫡系悍将。
  额勒登保,满洲正黄旗人。瓜尔佳氏,字珠轩,为功勋世家之后。乾隆三十三年以马甲随征缅甸以来,屡建奇功。乾隆四十一年,金川平定,叙功就被赐号“和隆武巴图鲁”。眼下这巴图鲁称号可与清末时期不同,是极其珍贵的。在咸丰年间之前,从努尔哈赤开始,被赐号‘巴图鲁’的人物总共也不超过一百。(另一说是三十三,不太可信。)额勒登保能得巴图鲁称号,足见其能。
  湘黔苗民起义时,额勒登保更是积功被封三等威勇侯,赐双眼花翎。火器营新建之后,乾隆就调了他进京执掌。对于这个决定,连嘉庆都非常认可。因为额勒登保不仅奋勇善战,战绩为诸军之最,受嘉庆看重。更因为其军纪严明和自身廉洁为嘉庆所赏识。在乌鸦一般黑中的清军武将里,额勒登保就是一个洁身自好的白鸦。
  火器营如此要务,交给他这样的人执掌,嘉庆当然高兴。
  德楞泰则是蒙古正黄旗人,伍弥特氏子弟,字惇堂,也是勋贵名门出身。他一开始进入健锐营当值,以前锋、蓝翎长之职从征金川、石峰堡、台湾,皆有大功,累迁三品参领。德楞泰英勇超伦,战必身先陷阵,军中声名与额勒登保相亚。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德楞泰厮杀起来豪勇坚毅的很,可是战后却绝少滥杀无辜。在军俘获,必详讯省释,未尝妄杀良民妇女保全甚众。之前一直在四川绞杀白莲教义军,四川百姓对其尤感称颂。
  此一战中,德楞泰被拔擢蒙古正黄旗副都统,在松筠帐下为参赞,并亲掌其部全部骑兵。
  松筠有这两人做帮手,加之麾下兵强马壮枪炮多,所以对与红巾军这一战信心十分充足。
  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梁纲把这一句发挥的极其详尽,清军火器营刚进入江苏,北方密报就送到了他手上。挺厚的一捏文栅,上面不但有主帅松筠的历年简历,额勒登保、德楞泰等主要将领的生平简历也详尽的很。
  虽然这不能对战事的发展起到主要的决定作用,可是让梁纲详尽了解了敌军将帅的性格,当然是有必要的。至少在对阵清军骑兵冲锋的时候,梁纲就可以下令狙击手,全力寻找德楞泰,进行猎杀。
  第二天黎明。
  相隔几十里远的两军同时早起用饭,斥候们摸着蒙蒙发着一丝亮光的天,打马向着前头前路冲去。
  大军全体拔营,向着前方滚滚开出。
  一道道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回梁纲处,两军的间距越来越近了。
  最先接触的还是骑兵,红巾军骑兵虽然数目远少于清军,可是装备了短枪的他们,各人杀伤力远超出清军骑兵。
  越来越退化严重的满蒙铁骑,会骑射的精锐真的越来越少了。
  两军骑兵的零星缠斗,给了两军足够的信息和时间来整顿各自即将步入战场的队伍。
  红巾军,近卫团两个火枪营外加亲卫营,以及一团一个营的火枪兵迅速集结到了一块,在队列之前布成了一个宽大的三列横队。
  而余下五团一旅六部的火枪兵集结到一块也有两千人,梁纲却没有把这些人也编入横队。而是挑选出了一部放在三列横队前,保持散兵线运动,余下的却组成纵队放在三列横队后。
  散兵线,纵队排列,梁纲却是在借鉴着欧洲法军的战术。
  前装滑膛枪时期,战争是‘横列’的天下。这种队列起初的纵深达十列,后来随着弹药装填速度加快,逐渐减少到三到四排。在接近敌方阵地时,第一列士兵取跪姿,第二列士兵取立姿,按照统一口令齐射,然后反方向进行装弹,接着后面两列已做好准备的兵士依次前进进行齐射。在齐射的同时整个队列以缓慢的速度前进,最后用刺刀同敌人决出胜负。
  梁纲明白,这是因为火枪的时代性,不得已的选择。可是经历过后世‘枪林弹雨’洗礼的他,怎么看都觉得太过机械死板和注重形式。而且线式队列的缺点也很明显。它的横队纵深很浅,队形比较单薄,很容易被攻破;正面过宽,狭长的横队只能适应平坦开阔的地形;两翼薄弱,无法实施机动作战。因而排成横队的士兵在获胜后也难以追击敌人,只能打击溃战。
  梁纲有心去改变,可是短浅的火器战争指挥经验,让他只能墨守成规。只是随着西方一些消息的传来,现下法军的改变让梁纲迅速找到了认同感。
  火器的种种局限使得此时的军队需要很大程度的依赖队形来提高滑膛枪的射击效果。法国大革命初期,由于缺乏训练、纪律涣散的法国志愿兵为数众多,防御时尚能形成传统的三列横队,进攻时则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队形作战,法军指挥官们只好增加散兵线的规模,有时甚至整营的士兵都成了“散兵”。
  而同时期的欧洲大陆各国,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却还都保持着十八世纪流行的线性横队。这些国家没有改革是因为法国的“散兵”战术对他们的队形不能构成威胁。反法联盟的将领完全认为:“散兵的零星射击根本无法动摇一个训练有素的步兵阵列”。
  可是随着法军训练水平的不断提高,队形的作用也逐渐受到重视,通常会有一个营级纵队跟在散兵线后面给予支持,这种战术当时收效很好。
  梁纲明确的看到了法军的这一点变化。他知道西历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初的这一期间,是法军的辉煌时刻。既然拿破仑凭靠着这样的战术能够打遍整个欧洲无敌手,那么这种战术当然是正确的,是值得借鉴的。
  拿来主义向来是‘穿越者’的最好手段。梁纲在训练自己火枪兵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用上了这一种战术。
  只是中国这边情况又有不同,清红两军还都保留着大量的冷兵器部队做后盾,梁纲可不敢真正的同清军搅和成一团,所以今天一战,他把三个五百人纵队都留在了横队后面。只当做必要时的一下奇招。
  论训练,眼下的红巾军火枪兵素质绝对超过大革命初期的法国志愿兵,一些最初就装备了火枪的精锐,绝对不会逊色于同期的欧洲精兵,可是红巾军火枪兵的水准高低差别太大,近卫团要比一二三团来的强,一二三团又比下面的各部来的强。让他们捏合在一块列队作战,反而是不美。倒不如像眼下这样,把五团一旅的火枪兵或组成散兵线,或排成纵队,挪到一边,而集中精锐组成正面横队……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五章 迥异的战术
  
  五里地,相当安全的一个距离范围。到达这个间距之后,红巾军和清军不约而同的都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火枪兵列队,大军阵整,炮兵也全力的修筑起自己的阵地。谁也不愿意再往前迈进一步,而图遭对方火炮的打压。
  梁纲举起千里镜观望着对面,看不太清楚,而且清军人影憧憧,把后面的都遮掩了。不过即使是如此,对面清军的火力兵种配置,他也是一清二楚。
  抄了户部老底的满清还是有些底蕴的,火器营配属的的俄式大炮一应都是奢侈的青铜质地。六磅、八磅以及十二磅的青铜炮,如此多门下来也不知道把户部掏没掏空。
  不过这也怪不得满清,谁让眼下代表西方火器最好水准的大炮就是青铜炮呢?
  西历十八世纪末的年代,欧洲科技虽然领先了中国,可也并没有达到绝对的超越。欧洲此时的冶炼技术,大致上和中国仍旧处于同一个档次。如坩埚炼钢法。
  后世普遍高产的炼钢技术,此时还远远没有被发明出来。
  但是十八世纪以来,欧洲各国战事频发,尤其都大规模扩建海军,而因为铁的成本只及铜的五分之一,所以廉价的铁炮就逐渐替代了青铜炮,成为各国战舰的标准装备。
  不过,欧洲包括英国在内的炼钢法,一直无显著改进,加上此时的钢材本身的缺陷,制造重型军械时使用这种钢材性质受到限制。因此,直到现在,除了高吨位的海军重炮外,陆军炮中,青铜炮和黄铜炮始终以性能优势压倒了铸铁炮。
  对于青铜炮和黄铜炮,清廷并不陌生,他们早期就生产过铜铁两层,铜胎铁套的大将军炮,当然知道铜炮要比铁炮来得好。所以本着战斗力第一位,在组建火器营以来,配属的大炮一律都是青铜炮。
  (青铜铸造性好,耐磨且化学性质稳定,的确比铸铁适合铸炮。)
  后世人不了解具体细节,都纷纷认为中国进入明清交际时就已经大步落后于欧洲了。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非是满清统治者的压抑,中华正常发展之下,化学、物理、数学等等不提,单是火器方面绝不会次于欧洲太多。清军的大炮铸造一种用泥模整体铸造,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欧洲的火炮铸造从西历十六世纪以来也是一直都在采用泥范整体模铸法,在给实心火炮钻孔的实践据说也是在西历1713年才开始的,而英国伍利奇的皇家枪炮铸造厂,泥范整体模铸法一直延续到1770年以后。直到英国的铁器制造师威尔金森开发出一种改进了的给火炮钻膛的机器,这才有所改变。时间距离梁纲此时也不过十余年。
  以铁模铸造法来说,红巾军此时真真切切是胜过欧洲的。尤其是在结合了撞击冲锤进行炮管的自紧之后,两者比较就完全相差无几了。
  在欧洲,铸铁炮最好的是英国。英国在铸铁炮质量上是首屈一指,在欧洲大陆的价格往往高出别国铸铁炮的四、五倍。却是因为英国铸铁工艺大力发展已久。英国铜矿资源贫乏,严重依赖欧洲大陆进口。亨利八世时期就认识到了这个战略弱点,所以下决心另辟蹊径,大力发展铸铁技术。从伊丽莎白女王时代开始,英国的铁炮就享誉欧洲,除了份量稍重以外,质量并不亚于同时期的青铜炮。
  而梁纲的红巾军铸铁炮,也同样不亚于此时的英军铸铁火炮。当然就远超过俄国的铸铁炮技术。
  视红巾军为大敌的清廷,在详细了解了铸铁和青铜质地两种俄式大炮的性能之后,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后者。虽然中国也缺铜,决断了云南解京铜的清廷更缺铜,可是北京户部、工部的老底子还是能让他们支撑一段时间的。而至于以后,跟红巾军继续耗下去,那最终捉襟见肘的一方绝对是清廷。
  守着马鞍山铁矿的红巾军如何会缺铁呢?况且东南只要缓过一口劲,水师营拿下海南的石碌就不成问题,红巾军也就更不会缺铁。
  不过,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眼下的这支清军,其火炮射程并不比红巾军重炮来的弱,三四里远的距离都能达的到。这点梁纲是十分清楚的,毕竟之前在战场上他也不是没有缴获过俄国炮,对俄式大炮的性能还是挺熟悉的。只是如此一来,两军的对峙似乎就要变的长久了。因为现在想让另一方首先发起进攻,可能性太小。
  谁也不想拿自己军队的血肉去触碰对方的炮群,清军方面更是连骑兵都不会舍得派出来试探一下。跟红巾军一样,都是火枪兵前列,大队人马具后,炮群中置,而骑兵左右压阵。
  春秋之后无义战。中国几千年的战争史,把‘占便宜’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像欧洲那样,双方排兵布阵,兵力都处在对方的火炮射程范围内,却要等到双方准备齐全后才炮火轰击,步兵攻击,完全是不可能。
  当然,这可能也是欧洲二百年火器战争史逐步发展出的一个规矩,否则的话,一些重要的战役可能都不会出现了。
  从上午一直僵持到中午,大好的阳光从红巾军背后的天空中倾泻而下。背对着太阳的红巾军视线不受什么影响,可正对着太阳的清军只要微微抬头就要不由得纷纷眯上眼睛。
  额勒登保、德楞泰都是军中悍将,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虽然军士有凉帽遮掩,平视时不受太大影响,可是也受影响了。
  经二人提醒,军中高台上的松筠也微微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太阳,万丈光芒下立刻就觉得眼睛刺痛。四月份,已经是初夏了。
  “二位将军有何见地?”松筠对这二人没有一点的架子,真心的向二人请教道。
  “大人进攻吧。”额勒登保叫道。“不动用大军、炮甲和马队,只用火枪兵。”
  “今日无风,无论是火枪还是大炮,几轮射击后周边就都会被烟雾所覆盖。除非移动,否则枪炮的威力必减。且我军前进,敌军逆匪也只能跟着相行,若是只图用炮击……”额勒登保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逆匪梁纲若真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么今日之战自己就是吃点小亏又如何?却能给自己部队带来压过敌人一头的信念和勇气,绝对是值得。
  红巾军。
  “大帅,清军进兵了,只有火枪兵——”阵前的黄三和阵中吊斗上的瞭望兵,双双把消息传递到梁纲这里。
  “只有火枪兵?”梁纲轻咦了一声,清军勇气可嘉啊!
  “命令前军上前。”你要火枪对决,那就来战就是。即便是人数少过清军火枪兵不少,可梁纲也有取得最终胜利的自信。
  “上,全军前进——”得到梁纲的命令,火枪兵的总指挥,近卫团副团长黄三腰刀拔鞘而出,向前对准清军方向一指一挥,大声喝令道。
  两部相向而行,距离一点点缩小。
  嘹亮的口号声在红巾军火枪兵中响起,没有欧洲军队的吹吹打打,但是和着口号,正面三列横队走的整齐无比。
  而对面的清军却是另一副模样,受了俄军西式的影响,又综合了中国自己的传统。每一部横列中,当头的都有一个腰脖盘着一个大鼓的鼓手。清军火枪营士兵,就是听着鼓点,步步向前。不过终是比不上红巾军口号声有数,走上百十步整个队列就要停顿一下,然后进行重整调整,之后继续向前。
  四里,大炮没有开火。
  三里半,大炮也没有进行开火。
  三里……
  轰轰轰——
  同时间两军阵中都响起了震天的炮击声,一枚枚铁弹或越过了敌军火枪兵队列,或是角度压得太低根本没碰到,再或是正好命中,在双方的火枪兵队列中碾压出一道道血肉红沟。
  不过三列横队就是有这一点好处,细窄细窄的,你再狠的炮弹,命中了也只能打掉两三个人而已。
  而红巾军这边的三个五百人纵队这时候已经完全散开了,他们又不比正面对敌的横列和散兵线,只需要双方接战后再重新集结起来就是。
  黄三没有骑马,对于中国军队来说,战争中任何出风头的举动和独树一帜的醒目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且身为红巾军高层,他也早就知道狙击分队的存在。所以和普通士兵一样,他也徒步走在横列当中。
  距离在一点点接近,五里地,不短的一段距离,可终是有走完的那一刻。而在此之前,双方的炮击就已经熄火了。
  离得太近,再打,误伤己军的可能性就几乎成必然了。
  注视着眼前与自己队列完全不同的红巾军火枪兵,额勒登保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红巾军是比他们更早出现燧发枪火枪兵的队伍,梁纲不会毫无理由的摆出如此这样的队列的。而且发自心底的对俄国的那一丝蔑视,也让额勒登保这员悍将从内心深处里不将线性战术奉为真理。
  不过再看不起俄国,眼下的这场战事额勒登保也无力改变什么了。毕竟之前,他手下的火枪营就是如此训练的。
  红巾军散兵线。
  火枪提在胸前,五百人的散兵线已经处了击发状态,他们的腰身都已经半躬了起来。
  一百米距离,虽不是久经训练,可是这些散兵在接手火枪的这一段日子里,最先熟悉的就是这个一百米距离。
  他们跟身后的横队相距还有十多米。
  一些散兵头领纷纷向后面的主力横队打出了手势。
  接着,十几声呐喊响起,五百散兵呼啸着压低身子向前猛冲了一段距离。之后,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击声就从双方队列中响起。
  与散兵线相比,密集排列的清军火器营,在第一枪中损失似乎更大一些。但是随着一枪后的第二枪,红巾军的散兵线就被压制了。
  不过散兵线的作用就在于此,他们并不是为了击败敌军而产生的。
  在五百散兵开枪的同时,三十名狙击手也在队长孙涛的带领下开始了自己在这一场战争中的猎杀。
  狙击分队人数已经被扩大了一倍,满编了五十人,全是枪法极准的精锐。如果有中华一式和配属的尖弹,五十人的威力足够媲美一个整编大队。可是梁纲是不会拿中华一式出来的,所以眼下大部投入这场战事的狙击手,手里拿的依旧是老式的线膛枪枪弹。
  只是拥有绝对射程优势的他们,打完一枪后可以好整以暇的躲在横列后面,给自己的宝贝装第二发子弹。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要分辨出清军军官来十分的不容易。额勒登保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骑着高头大马上阵,跟黄三一样他也是徒步在横列之中的。只是一身官服还能看出他的不一般。但被逐渐升起的硝烟一遮掩,三十名狙击手想要在八千多清兵中找到这条大鱼来无疑是难上加难。
  与红巾军的三列横队不一样,清军火枪兵为了加强火力密集度,排出的是四列横队。而且他们兵力充沛,排出了四列横队后,队列横面也要超出红巾军不少,同样也是保证了正面火力密度。
  双方主力正式接战之后,震天响的枪声让一股股硝烟迅速笼罩了整个战场中心。红巾军阵中的吊斗上,瞭望兵已经看不清硝烟下战场具体的形式了。
  “放,放——”额勒登保大声的怒吼着。
  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和火力密度,现在竟然完全占不到战事的上风。一些士兵训练中弹药装填明明还很麻利,可现在却无不大大的走样,一双手哆哆嗦嗦的。
  对面,黄三。与额勒登保的愤怒不同,黄三现在却心疼的看着自己队列中一个个倒下的士兵。清红两军在进入对射状态后都没有继续向前迈进,那样的话两军用不了片刻就会搅和在一块。这对皆把火枪兵视为宝贝的清红两军来说,无疑是不能承受的损失。
  可是对面射击下,红巾军的伤亡无疑会很大,即便最后击溃了清军火器营。
  梁纲可以狠得下心去承受这一份惨重的代价,可是亲手训练出火枪大队,亲眼看着亲卫团两个火器营逐步成长的黄三却是不能忍受。
  先后做了个手势,黄三口中大声叫喊着:“纵队出击——,出击——”他把横队后的三个五百人纵队投入进了战场。
  “冲啊——”古旧的呼杀声突然从红巾军横列后响起。三个五百人纵队,透过前列红巾军迅速裂开的缝隙,高叫着向着不远处的清军发起了进攻。
  清军阵前如果现在就有几十门火炮,只需要对准了冲来的纵队,一通炮击,就必然会让三路红巾军损失惨重。
  可现在问题是清军根本就没有大炮,连红巾军这边的臼炮都还没有移动到位置呢,清军的子母炮就更别说了。【子母炮,戴梓所铸。历史上清军火器营炮甲主力配炮。康熙平准噶尔之乱时立功不小。体型不大,五百斤不到。】红巾军突如其来的三路冲锋令对面的清军一阵惊乱,是瞄准眼前冲杀出来的人打,还是对准对面的?
  虽然在各级军官的调度下,清军火枪兵迅速将火力集中到了三路突击纵队身上,可是突击纵队也是由火枪兵组成的,他们头几排上着持刀,但上好了弹药的火枪照样能打中。
  双方只有五六十米的距离,战场的刺激下,生死为威胁下,怕是七八秒就可以跑到。
  打完了一枪,头几排的火枪兵就挺着持刀疯一样的向着对面冲击,清军的弹雨打来,三路纵队瞬间就像被一堵墙撞了一下似的,前几排人整齐的倒下地上。
  只是前排倒下,后排接着涌上。在编列纵队前,这些火枪兵就知道自己的命运。
  硝烟弥漫的战场给了三路纵队一层遮掩,他们自己手中的枪和身后的主力横队也给了他们更多地帮助。
  在欧洲可以施行的战术,在中国同样行得通。更别说是对付眼前刚成军不久的清军火器营了。
  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是三路纵队在不久后还是冲到了清军横队面前,挺着刺刀的他们,凭着一点上的绝对优势,顺利的突破了当面的清军横队。
  然后又火速组成最适合发挥火枪威力的横队,外围的火枪兵紧张的给自己的火枪装填着弹药,而被包裹在里面的士兵则举起自己还没击发过得火枪迅速向左右两面的混乱清兵射击。
  猛然挨了三刀,连回神的机会都没有。额勒登保看着断成了四节且在骚乱中的横列,好悬没吐出一口血来。
  砰砰砰——
  红巾军火枪兵主力横队在继续有节奏的击发着子弹。黄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一次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绝对是赢了。
  “向后发信号,让骑兵立刻出击——”额勒登保瞪大了眼睛不甘心的说出了这句话。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六章 火箭战车——步兵支援火力
  
  “冲啊——”德楞泰没有丝毫的呆滞,心中虽然在震惊,可看到阵前升起的信号弹后,还是当即下达了骑兵冲锋的命令。
  “八千多火枪兵竟然败给了人数远不及自己的红巾逆匪?”震惊,德楞泰没法不震惊。但是沙场悍将的本色让他脸上显不出一丝的变化,沉稳镇定如高山大岳,呵斥声中纵马奔驰。
  七千清军骑兵从战阵两翼瞬间向战场中心兜围起来。
  滚滚马蹄声响如春雷,不用瞭望兵警报,阵中的梁纲就已经听到了疾驰的踏蹄声。
  脸色紧了紧,梁纲举起千里镜看起,没有发出一言。
  早在渡江之前,众将集会商议时就有想到了清军这一手,毕竟七千余骑比之己方这里的一千多骑超出的太多了。绝对的优势,当然是松筠主打的一张王牌。
  什么意外都已经考虑到了,现在梁纲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有看阵上黄三的决断和指挥了。
  没有犹疑,枪声震响中,黄三依旧能清楚地听到清军骑兵冲锋的响动,所以立刻就下达了该换阵列的命令。
  虽然现在的对射中他部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红巾军横列左右两端的部众立刻向后折回。本来一个细长的直线,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开口向着主阵的矩形阵。
  一个绝好机会摆在眼前,却不得不坚决的放弃,黄三心头的郁火可想而知。可是骑兵不如人,他却也只得如此。
  前装滑膛枪时代,骑兵始终是战争中的极重要一员。
  “快,加快速度……”近卫团炮营轻型炮兵大队大队长正在高声的喊叫着。在他的周边,一门门臼炮和直射短炮在迅速的支架中,一箱箱的弹药也被炮手们从载重的马车下搬下,打开,摆放在臼炮、直射短炮的不远处。
  这才是红巾军火枪兵抵抗清军骑兵的最大底牌。虽然火枪兵不是不能抵挡骑兵冲击,可毕竟危险性太大。稍微不慎被破了队形,那等待火枪兵的就是一场悲剧和屠杀。所以,对付骑兵,梁纲重视的还是臼炮和直射短炮,以及……
  “火箭,快——,快把它们摆好——”轻型炮兵大队大队长又向着几辆造型古怪的马车吼叫。
  与其余的载重四轮马车不同,划在这一边的六辆火箭战车,从造型上看当真是古怪无比。至少在眼下这个年代,除了梁纲以外,红巾军里没有人会认为,马车平板上加上一个蜂窝似的发射管的所谓‘火箭战车’会有几分形象好看可言。【造型参照火箭炮】六辆火箭战车的车长都没来得及向大队长示意,都在忙碌的和手下一起将马车平板下暗格里的火箭一排排的取出来,摆放在一旁,以备战时迅速更换。
  火箭,很古老的一个名字。在中国至少在汉朝就出现了弓弩发射的火箭,到了宋代以后最原始的动力推动火箭就正式产生了。
  明朝时期,火箭技术就更加发达并且广泛应用到了实战,从明朝初年的靖难之役,到万历时期的援朝抗日战争,都有它的身影出没。
  《武备志》一书中记载,当时琳琅满目的火箭类武器,从单发的简单火箭,到多管连发的一窝蜂等火箭炮,再在到多级火箭出水火龙,简直可以形成了现代火箭的所有门类。
  可是到了满清,统治者抑制火器发展和闭关锁国的愚蠢思维,使得火箭已经在中国军装备中消息的无影无踪了。
  甚至是梁纲,身为穿越者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中都没有想到过火箭,不得不说是一大悲哀。
  可是东方不亮西方亮,火箭在中国没落,在印度却发展迅速。
  也不知道是元代还是明代,火箭被传入印度,很快就被印度人仿造和改进。从西历16世纪到18世纪,印度的火箭技术有了极大的发展,火箭威力和射程都大大增加,一些火箭的火药筒已经改用铁制,还出现了各种型号。大型火箭长度可达两尺,内径两寸多厘米,装上长长的竹制平衡导杆,射程可达五里,都超过了大炮不少。
  17世纪以后,英,法等欧洲强国开始入侵印度,遭到印度人的抵抗,在这些战斗中,火箭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谢清高到达过印度,多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消息,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被他提起这个,梁纲才猛然惊觉——自己还可以从这点着手来弥补步兵火力的匮乏。
  梁纲并没有借鉴印度的火箭,那东西看起来效果不小,可实际上完全没准头。只有平衡导杆而没有尾翼稳定方向,印度人的火箭就是加强版的明军火箭而已。点燃之后完全无法控制准确方向。
  明代《武备志》,这本书进入清朝之后已经被列为禁书一百多年了。但是戴家里放置的还有全本的武备志。里面记载了多样火箭,如五虎出穴箭500步、长蛇破阵箭200步、一窝蜂箭300步、群豹横奔箭400步、四十九矢飞帘箭400步、百虎齐奔箭300步……,等等等等。
  只是从图样上来看,梁纲实在不相信它们能射这么远,命戴随堂造出一架百虎齐奔箭进行实验,点燃之后那一支支火箭,说是百虎齐奔也有些形象,可是梁纲更认为该是——群魔乱舞。一支支火箭在眼前乱飚,甚至还有一支在空中拐了个弯朝后面打来。汗!!
  一百支箭中,射到二百步距离的只有十分之一二。
  所以综合起来看,梁纲认为,眼下的印度火箭水平也就跟他小时候过年放的‘钻天猴’差不多。【钻天猴,我们老家的俗名是起花。利用火箭原理的一种鞭炮,火药燃烧后,在尾部喷出气流,主体向上飞,可以飞很高。但是准头全无,出手最多十米就开始乱窜。】可是身为穿越者,梁纲最少也清楚尾翼的作用。所以红巾军赶制出的火箭,虽然原理上跟火龙出水一样,都是多级燃烧推进火箭,可是加了尾翼稳定方向,准确度还是相当高的。至少比之前者相比来,完全是天壤之别。
  万马奔腾的架势红巾军上下从没有体验过,眼前的清军骑兵虽然还不足万骑,可是策马疾驰起来,那一往直前的气势也是夺人心神。
  梁纲举着千里镜望向从两侧包抄中心的清军骑兵,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道明亮的溢彩。自己日后肯定也会有万骑在手的时候的,当大军与沙俄角逐中亚的时刻,骑兵大战必不可少。那个时候虽然以自己的身份不会再亲临战场,可是只要想想日后碧蓝的大草原上,万马奔腾,冲杀驰骋追亡逐北的盛景,他心中就一阵抑制不住的激荡。对于骑兵,梁纲的钟爱显然是多了一些,可能这就是男人的情节吧。
  “放——”
  火箭战车中队的副中队长一声令下,‘嗤嗤……’的引线燃烧声立刻在六辆火箭战车上响起。
  片刻后,‘嗖嗖’的急剧骤响声压过了战场上的枪响。对面的额勒登保被突如其来的响声给惊了一大跳,抬眼一看,就见左侧的红巾军阵中突然腾空升起了几十道虚影,个个带着尖啸,向着远处奔驰来的骑兵打去。
  与左侧火箭腾空相错仅仅片刻,右侧的另外六辆火箭战车上,一枚枚火箭也纷纷尖啸着从各自的位置上发出。
  “那是什么东西?”额勒登保目瞪口呆。他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可是他能感觉得出那种东西的可怕。
  火箭没有印度同行来的重大,发射药少了许多,所以射程也只能顶到二里多些。可是准确度的大大提高,让左右两面升空的一百二十枚火箭都命中了目标范围。
  呃,这个范围是大了点。可既然都打中了清军骑兵群,当然也要算全部命中了。
  猛烈地打击令清军一阵骚动,不管是本身的受害者骑兵,还是激战中的火枪兵,亦或是后面的大军,都是如此。
  一百二十枚火箭就像是一百二十枚小型开花弹,声势真的不小,但杀伤力也是有限。并没有一次射击就让冲来的七千骑兵丧失了战斗力。阵中德楞泰一声高喝,带头奔驰在最前列,右侧士气下降了一些的清军骑兵顿时又从新充满了勇气。
  左右十二辆火箭战车,一次发射完毕后,车长和手下迅速拿起一旁排列好的火箭爬上车去,进行第二次安装。
  此次再射击,角度就从二十五度仰角,变成了五度的几近平射了。第二波结束,不出意外的,一百二十支火箭再一次炸得清军骑兵人仰马翻。不少受了伤的战马都乱奔了起来。
  出战前,七多清军骑兵坐骑固然是经受过枪炮炸响训练,还被蒙上了眼睛,棉球堵住了耳朵,这在战场上可以大大减小了战马受惊的可能。可随着马匹的受伤,这些辅助手段就全部失去了效应。你总不能要求这七千多匹战斗都跟唐太宗的昭陵六骏一样,受了创伤还依旧疾沓如流星吧?这个时候被蒙了眼睛,堵住了耳朵,只能让受了伤的战马更加烦躁和蒙头乱撞。
  火箭战车三次齐射后,清军依旧冲锋的骑兵进入了直射短炮的射程范围,二十余声炮响后,臼炮也跟着响起。
  与火箭和臼炮相比,直射短炮的霰弹射击才是真正的群攻大招。
  冒着重重弹幕突杀进百步范围的清军骑兵面对的还有严阵以待的火枪兵横列。
  枪炮声作响,噼噼啪啪中倒下了一片又一片清军骑兵的尸体。
  只靠火枪兵,很难相信他们能撑过如此猛烈地骑兵冲锋。而没有大炮火力的掩护,单靠骑兵去冲击对方枪炮齐全,列阵严整的军阵,也绝对是一招臭棋。
  “杀啊……冲啊……”
  “弟兄们,跟我冲啊……”
  德楞泰再次高叫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腰刀,高声的呐喊着,激励着手下的军士。
  “轰轰……轰轰……”
  “轰……轰轰……”
  火枪兵的阵型,虽然只是一条异常单薄的线。可是随着炮声在怒吼,这条单薄的线却变得异常的稳固。
  欧洲的骑兵,或是配有胸甲的重骑兵,或是配的有火枪,还可以在这种情形下拿出来还击一下。可清廷的骑兵,没有火枪来配给他们,也失去了祖上的拿手好戏——骑射,眼下所能做的就只有冒死冲锋,力求最终破阵破敌了。
  炙热的霰弹、开花弹喷薄而出,如同一道道耀眼的流星滑落。伴随着震耳的响声,一股股浓烟在战场上升腾。
  “预备——,放!”火枪兵的中上层军官在指挥着一次又一次的齐射。“放……”同样的喊声能够响彻整条防线。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的“砰砰”枪响。
  对面的满清骑兵下饺子似的坠落马下,一排连着一排,就像是被镰刀收割的麦子。
  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但再撕心裂肺的痛嚎,也不能没有勾起对手的一点同情。对于满清骑兵的惨状,红巾军火枪兵只有满心的喜悦和高兴。
  松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命令炮队向前。”这是要发动总攻了。没办法,已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总不能就这么撤下去吧?所以松筠决定,趁着阵中混乱,大部队上前,全军压上。
  “传我军令,命右翼的兖州镇,左翼的善扑营,立刻发起进攻。余部尾随,全部压上。”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松筠心下一狠,继续高声叫道:“传令德楞泰分部向逆匪主力攻袭,不得有误。”
  骑兵损失已经不小了,可是实力仍旧还在,绞杀着中央的同时,松筠认为,德楞泰仍有力量分出一部分把逆匪主力的视角也牵制住。
  只是这样一来,今天这一战就一定要拼到底了。不然的话,骑兵就完了,日后再战也派不上用场了。
  “骑兵营——”梁纲看到两队千人左右的清军骑兵,一左一右,突然掉转过头向着己方主阵冲来,当下命令道。
  “弟兄们,跟我冲——”姬延良看到指挥处挥舞的令旗,长枪一举,高声呼啸着。
  骑兵营一千多骑登时纵马奔驰,向着冲来的清军骑兵就迎了上去。人数虽然比对方来的少,可未必就一定会败。
  一支支短枪操在骑兵营将士的手中,这就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啪啪的枪响,然后就是纷纷落地的清军骑兵,再之后就是两军真正的血肉的搏杀。廖勇富一手挥舞着马刀,另一手操着的却是刚才已经发射过得火枪,这东西虽然短,可是也有一些分量,拿着当小锤砸,挨一下也是够受伤的。
  红巾军主阵。梁纲在命令骑兵营出击之后,眉头一支紧紧锁着。松筠不打算要骑兵了吗?竟然这么不遗余力的来榨干他们?或是说他有别的什么企图?
  “报——”思索中,梁纲被一声长长的叫报惊醒。
  一名传令兵策马冲到梁纲面前,“禀报大帅,清军步兵出动了。”
  “步兵出动了?”一道闪电在梁纲脑海中划过,他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松筠这么破份的使用骑兵,原来是想来个全军大战啊!
  “那咱们也上。”望了一眼身后的陈虎、詹世爵等将,梁纲轻轻地说道,可眼睛中却闪过了一道坚定地神光。
  最终胜负的对决就在梁纲下令的这一刻打响了。
  红巾军大炮没有移动,却首先向着清军方向开了炮。
  六团和九团首先向着不远处绞杀在一起的骑兵群冲去。杀鸡用牛刀,两个团,万余人绝对的力量前,本就吃不下骑兵营的清军骑兵不得不向后撤去。
  血拼了一场后的骑兵营从左侧退出了战场,绕回炮兵阵地处,警卫的同时也抓紧时间进修休整。接下来,他们极有可能还要继续上阵。
  “嘀嗒嗒,嘀嗒嗒嘀——”
  军号声突然在战场中央响起,清锐的声音就是在枪炮震天响的战场上也是如此的具有穿透性。
  看到炮击,明白全军大战即将展开的黄三进一步收缩了自己的防线,之前敞开的那一面也被他派人补了上。全部队伍缩成了一个中空的方阵。
  看到黄三如此作为,额勒登保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之前即便是骑兵展开冲击的时候黄三都没有放弃与火器营的对射,不想在这个时候却整体收缩了防御。让额勒登保本想趁着全军大战的机会与他展开白刃战,那时先一步得到身后清军支援的他,有相当大的信心能消磨掉黄三部主力的打算落了空。
  中空方阵内,孙涛举着一支千里镜在对面清军骑兵群中仔细寻找着值得射击的目标。在德楞泰的率领下,这支清军骑兵打的相当顽强,损失如此之重,竟然还耗着不退。
  突然清军骑兵中的一次慌乱映入了他的眼中,一匹战马倒在地上,这本来很寻常的一件事情,却因为十多个匆忙上前掩护的清兵而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这个人……”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七章 追亡逐北——
  
  德楞泰手捂着大腿,止不住的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渗出,紧咬着牙关,剧烈的疼痛让他一时间都无暇说出话来,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在额头往下滴。
  “唏律律……”战马的哀鸣声在一边响起,比起大腿受伤的德楞泰,这匹伴随了他多年的军马伤受的更重。半拉马肚都被那枚开花弹给炸烂了,马血盆泼的一样从它的身体里流出,只是眨眼时间都已经染红了好大好大一片地。
  十多个亲卫立刻围拢了过来,他们这些人身披着清一色的厚棉甲,上面缀着密密麻麻的明亮铜钉,这实则是一种内衬锁子甲和钢片,外缀铜泡钉的复合甲胄。在满清的所有兵勇中,只有驻京的八旗禁军才会有这般精心打造的战甲。
  孙涛一双眼睛已经发光的亮了起来,这显然是一条大鱼啊。他此时倒还没意识到那人就是清军骑兵的主将德楞泰,可是仍知道被围在中央的那人绝对是一个衔位很高的清将。
  放下手中的千里镜,伸手往下一探,已经上好了弹药的线膛枪就拿到了他的手中,半跪地上,火枪平举眼眉……
  片刻后,一声枪声响起,但在枪炮震天连响的战场上却是那么的微不可闻。
  德楞泰撑起头,望着不远处的红巾军横列,眼睛中闪过一丝深深地恨色。“快抬我走,别堆在一块!”心知自己处在红巾军臼炮、直射短炮射击范围内的他,决断下的极快。
  但是时不佑他,因为是处于滑膛火枪射程外,所以德楞泰和他的亲兵想当然的认为不可能有子弹会打来,亲兵们围处的并不是很严实,以至于德楞泰自己本身都支个头狠狠地看着红巾军横列,完全暴漏在了孙涛的枪口下。
  刚刚要手下把自己抬走,孙涛的火枪就扣动了扳机。子弹刹那间射出,穿过了德楞泰的胸膛,更往后有射中了他一名亲兵的腹部。
  两人身子一震,眼睛中齐齐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目光,话都没来得及留下一句,就齐齐毙命。
  “怎么可能?”余下的亲兵们都傻子一样呆愣住了。
  两枚开花弹、一枚霰弹是时射到,爆炸声和小铁丸雨幕后,那片地方已经无有一人还能站立了。
  主将毙命,本来就损失惨重,军心不稳的清军骑兵立刻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勇气。在后阵松筠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剩余的三四千骑兵打马奔逃,竟然就这么溃去了。
  红巾军火枪兵方阵也是同样的不敢置信,在德楞泰的督促下,清军骑兵打的还是相当猛的,怎么突然间就落荒而逃了呢?
  孙涛木木的看着德楞泰毙命的地点,眼睛先是一阵呆滞,继而就充满了无比的惊喜和兴奋。他可是亲眼注视着德楞泰毙命的经过的,再看随后清军骑兵们的反应,脑子一联想就足以知道那是何人。
  “自己竟然击毙了德楞泰?击毙了清军骑兵主将?”
  孙涛知道,自己真的要发达了。而至于那随后的几发炮弹,他是一点都没放在眼上,德楞泰胸口很定有枪痕在,只要这个摆出来,那功劳绝对就是自己的。即便上面也有炮击伤痕,那也是一样。
  “杀啊——”梁纲惊喜的放下千里镜,清军骑兵竟然逃散了,还是在这个要紧当口,可真是给他送上了一分大礼啊!
  没的什么再说了,全军出击就是。本来出兵还有一丝谨慎的红巾军,在梁纲的再度示意下,彻底放开了手下和阵型。笼统的保持着每一部的大致集中,蜂拥着向着对面的清军卷去。
  清军骑兵此时的这么一溃逃,对双方士气的影响还就算了,可对双方接下去的大战影响就真正的深重了。少了骑兵的制肘和牵制,中心的黄三部火枪兵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而全军压上的红巾军也不必再做应对骑兵冲击的准备了,直接往上冲就是。
  五里地的距离在两军的冲击下很快就碰触到了一块,都是冒着对方火炮的轰击。但是相对于清军的百门大炮,红巾军这边无疑就多上了许多,单是近卫团的炮营就有两个重炮大队,而且还全都是清一水儿的十二斤炮弹重炮,有四十八门之多。加上炮团一营的同样四十八门各式重炮,就已经可以同清军炮队一比了。此外红巾军中陈虎部(两团一旅)也有四十门大炮,而另外的四个团,各有一个中队的重炮,加起来相当于一个炮营,又是四十八门。
  差不多都两倍于清军了,而且内含的大口径重炮比例也相当的多,对比起清军俄式的六磅、九磅主战陆军炮和为数不多的十二磅炮,无论是数量还是火力都占据着绝对上风。【欧洲磅:清朝斤=3:4,大概就这个比例吧!】士气低落,前战落败,火力也比不上,清军还有赢的可能吗?梁纲在后阵脸上已经挂起了悠闲地笑。
  “将军,中堂大人命你军赶快后撤——”额勒登保失望再失望,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是继续跟红巾军拼命,还是趁早撤出战斗,保存实力?一时间两个念头搅得他脑子里乱哄哄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松筠的军令传来了。
  额勒登保扫望了左右两侧涌来的清军刀枪兵,心中颇有感慨,这些人可算是已经被抛弃了,都是连替死鬼都比不上的炮灰了。
  因为松筠这个时候下令火器营后退,那就是对眼前这一战已经不抱任何胜利的希望了。这是时候被打出来牌,当然就是弃牌了。
  心中黯然一叹,额勒登保却立即就向手下下令撤退。早被无数次厮杀炼的心坚如铁的额勒登保才不会不知好歹的‘战场冲动’呢,那些东西早在十年间就跟他这样的老鸟绝缘了。
  没什么好说的,这一战红巾军最终大胜。毙敌一万出头,俘虏则是更多一些,有骑兵营在手,追收俘虏就是方便的多了。
  最后哗啦啦涌来的三万清军,事实上伤亡并不太大。一万出头的战果中,他们只占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都是火器营和骑兵的尸体。而俘虏中他们这些人就占据了九成九。
  早早撤退的火器营和溃逃的骑兵根本就没人受伤,除非重伤不能起的外。清军的骑兵被打掉了至少一半,如此重的伤亡,错非是德楞泰压阵,否则的话早就溃散了。
  中国古代军队就是如此,军心不溃时只要能有一个硬气英武的将领坐镇,打出超水平的硬仗完全不在话下。
  火器营损失也很惨重,阵亡至少有两千人以上。错非德楞泰的骑兵出动的极快,被分割成四段即将奔溃的火器营火枪兵还会损失的更大。
  剩余的尸体则都是炮击的效果了。有烟火药再一次现出了自己无法消除的缺陷,硝烟实在太大,今日又没风,远处视线被遮住了的炮兵杀伤力消减了好大一截。
  与之相比的红巾军,骑兵营再次减弱到了一千人以下,余下各部除了火枪兵外伤亡的却是很小,才一千六七百人,其中当场战死的更是七百人都不到。
  火枪兵才是这一战中红巾军伤亡最重的一部,面对人数占优的清军火器营和德楞泰坐镇的骑兵群,全军战死当场者超过六百人,受伤的也近乎一千人,其中将会不治而亡的还会有不少。最终减员没一千也不会低于八百。
  拥抱胜利就将会付出必要的伤亡和代价,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看到战后伤亡报告后,梁纲沉吟了好大一会儿,脸色一阵阵阴穆。
  他料到了火枪兵会有损失,可并没料到伤亡会如此巨大。不过有今日的战果,如此大的伤亡也是值得的。
  它不仅应征了法军战术的可行,还真正历练了所有的火枪兵,相信日后这些参战士兵会更上一层楼,成为真正的火枪精兵。
  留下伤员,以及冯景山部看守俘虏和打扫清理战场,梁纲带着大军继续向北追去。眼下这么好的时机,可不能白白错过。
  兴化、宝应一掠而过,连东边的盐城都没去管,梁纲大军直抵淮安(山阴)城下。
  当日南下的五万大军已经灰飞烟灭,逃回淮安的松筠清点部队,只有一万五千出头。其中三千人为骑兵,逃溃后归来的他们还给松筠带来了另一大噩耗——德楞泰阵亡了。五千多些的火枪兵,以及只剩下一半的炮兵,火器营损失惨重,在之后就是普通的绿营兵了。
  此次随他南下出战的五十名善扑营,除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十人外,余下的四十人等在充当左翼先头精兵之后,也是全部殁在了阵中。这些康熙擒鳌拜而进而发展出的善扑营内卫,在一百多年的荣耀后,终为满清留下了第一滴血。
  两日间,松筠像是老了十年一样。向北京发出一道请罪奏折之后,看着城下的追上的红巾军,他已经准备殉在淮安了。
  靠着城内惶惶不安军心动摇的一万五千人是守不住淮安城的,松筠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是下定决心不活着走出城去了。只是额勒登保他这一部却绝对要逃出去。
  这些人面对红巾军是败了,可并不是说一败之后就没用了。只要撤到安全地带,重新整顿一下就又是一支强军。
  毕竟他们与绿营兵不同,火器营全是选拔的满蒙八旗子弟组成,连汉八旗的人都没有让进。可以说这支火器营是现在满蒙八旗的精华力量所在,说他们是满清王朝的根基组成部分都不为过。所以面对着红巾军这个要掘断满清根基的人,火器营是绝不会出现不思抵抗盼着投降落跑的情况的。
  如果死命守城,靠着火器营和骑兵在手,松筠再不自信也有把握支撑个十天八天。可是他在回到淮安的第一时间就接到了阜宁的急报,一支红巾军水师在两军于高邮交战的时候也从黄河入海口杀了进来。(黄河,夺淮入海)
  阜宁县力量薄弱,驻军千人都不到,更没有几门大炮,完全顶不住红巾军水师的攻击。八滩、仁和、大套、沙镇等沿江码头和镇集被红巾军水师一鼓而下。阜宁县令在当天下午发出了第二封求援急报,之后就再无音讯消息了。
  留守淮安的清廷官员只知道现在红巾军打下了马逻镇,都杀到安东了。那阜宁当然也就是被破了。
  安东之后就是清河,等到清江浦一陷落,黄淮一线,以南地区就被整个红巾军给囊括了。
  就是这样的一份份战报让松筠下定了决心,淮安城决不能守,否则的话被水路一分割,然后红巾军大军一围,就是死撑又能撑几日?
  之前想的梅雨,眼下松筠却绝不会再生出这个想法,连想都不想。清军之前败得太惨了,兵力严重不足,真要下起了雨,火枪大炮都成了棒槌,那那反倒便宜了红巾军。梁纲若趁雨猛攻,淮安城那里守得住?
  额勒登保得到松筠的授意后神色更加黯然,已经死了一位巴图鲁,眼下又将陨落一位军机大臣。这剿匪大业功成,现在看还遥遥无期啊!
  安东。此安东非是后世辽东的安东,而是南宋始被改名的涟水县。
  明初,洪武二年正月,降安东州为安东县,属淮安府。清因明制,仍叫安东县,属淮安府。
  其县城在黄河以北,临江而设。杀到这里的红巾军水师三营,一枚枚炮弹完全淹没了城头。
  一千五百人的水师陆战三营已经伏到了岸上,一门门轻型的臼炮和直射短炮也都被拉上了岸。
  水师陆战营,这是水师营编制陆陆续续增多之后被正是确立的一个常规编制。每个陆战营的序号就正对着本属水师营编列,水师三营的下属陆战营自然也就是陆战第三营了。
  与水师战力排序不同,六大陆战营各有强有弱,可总体上来将却大致划分三个层次。四营、五营的陆战营处于第一档次,二三六三营陆战营处于第二档次,第一营则毫无疑问的落到了最后。
  水战力量最强的水师一营陆战营却最弱,这只能说是际遇不同,情况也跟着不同了。那五个陆战营最低的陆战二营人数也达到了一千二百人,比之只有五百人规模的陆战一营来说,完全是压制性的优势。
  却是因为水师一营人数最少,比之四营、五营来差的不以道里计。以至于后两者在全军整编剔除老弱之后,战船上全部编制满员的情况下仍能多出两千来人的剩余兵力,在陆战营编制一下大,郑一、吴智清便利落的将这些人全部编进去了。
  余下几营的情况也是一样,毕竟他们之前的都有为数不少的小船,这些船只根本达不到战船的标准,人员自然也跟着多出了。而且红巾军水战早已经告别了接舷战,这样一来战船上的原本人员也要跟着减缩,多出的人员无疑会比一直缺乏人手的水师一营来的多得多了。
  陆战三营完全登陆,一应准备也跟着齐全。水面上的水师三营战船立刻就停止了炮击,而改为登陆后的陆战营炮队继续对城头进行轰击。同时陆战营主力也扛上了长梯,进行着攻城前的最后一次检查。
  伴随着嗖嗖的臼炮响,陆战三营一声呐喊,呼杀声猛烈响起,先头部队抬起长梯就想着城头冲去。
  当冲刺接近一百米后,所有的臼炮停止射击,正式的攻城肉搏战开始了。
  守城清兵的反抗很虚弱,昨夜晚上就被被炮弹蹂躏了好久,今天又是一个时辰的炮击,城头的青砖都被铁弹砸成粉齑了。城垛更是个个残缺,甚至是整个被打掉。
  守卫安东的绿营守备已经控制不住手下的兵丁,绿营兵到底不比八旗子弟对满清来的忠心,当遇到无可抵挡的敌人之后,他们中没几个人想着‘尽忠报国’。甚至与后世的鸦片战争那样的保家卫国情绪都不同,这到底是满清自身的缺陷所造成的,不可弥补。
  “二弟,带着你部立刻赶去清江浦,切断清军的南北联系。”河面战船上,朱濆站在船头望着已经冲上城头的陆战营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块绊脚石总算是踢开了,那接下去大军就直扑清江浦了。
  水师三营那艘八百吨的改造战船此次并没有开进河来,朱濆现在脚下踏着的只是一艘四五百吨级的改造战船,他们三营中这种规模的战船还有四艘之多。只是大虽大,改造终比不上原造,比起靖海、镇海两战船来,这样的改造战船差距很不小。
  “注意纪律,清江浦绝不容有失。”二十里长街、户部名下的皇家仓库、工部管下的四大漕船厂,还有南河总督府等等,这个京杭大运河沿线最富盛名的交通枢纽和商业城市,梁纲绝不想只得到一片废墟。
  朱渥明白的点了点头就下的了船去,他自己的本部是一队由十二艘百吨级护卫船组成的快速战队,是第三营速度最快的水战力量。最大的朱渥的坐船也不过一百五六十吨级。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八章 父子亲情破淮安
  
  清江浦。明清之际,过闸艰难,加上北方运河水量不足,南来北往行人除去运粮漕船外,大多到清江浦(也曾称过“袁浦”)就舍舟登陆,经码头向北,渡过黄河来到王家营乘马或是乘马车北上。清雍正年间,清廷在王家营开辟直通北京的大道,清江浦地位由是更加显著。真正成为南北襟喉要处,是名副其实的‘南船接北马,行人日夜驰。’
  特殊的地理位置铸就了清江浦明清两季四百年的繁华,二十里长街就是在整个中国也都是独一份。
  直属内务府的皇家供库,四大漕船厂,南河总督的驻地,以及淮安府城内驻扎的漕运总督,这一片地位之显著可想而知。
  水师三营打下了东安,接下就是清江浦。以商业、交通运输为主的清江浦,在汹汹而来的红巾军水师眼中就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羊,毫无一丁点的反抗力。由朱渥所部杀去,绝对能迅速控制全地。只是与占据清江浦的轻易完全成反比的是如何迅速掌控并安定清江浦。这地方有钱财、有工匠、有物资,更有无数的人,朱渥一杀过来,难免会引起内部的大肆惊慌,这种情况下骚乱就是难免的。可是清江浦的东西又都是红巾军现在所需的,梁纲绝不愿意看到一个烂渣渣的清江浦。
  所以,相对比攻占,掌控和安定才是更重要的。
  也幸好第三营之前干的是海运买卖,如果是匪性深重的第四营和第五营,郑一、吴智清等人,拿下清江浦后杀的怕是就不仅仅是外人了……
  淮安府城,山阴县。
  一队队列阵汇成一片,铺成了一面赤红色的海洋,红巾军枪炮水陆步骑并举,数万将士们密密麻麻,各式兵器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泽。
  途经乡村集镇的百姓,纷纷躲避家中不出,有大胆的透过门缝或是爬在院墙上观看,就只看到一队队赤红色的潮流向着淮安城滚滚开去。
  四万人的大军,阵列严整,自有一股铺天盖地镇压四方的雄壮气势。
  这些当然能让所有的窥视者露出惊畏的神情。
  淮安城内,自从松筠逃回来之后,整座城池就已经一片戒严。
  只是相隔一个晚上就又传来了清江浦失陷的消息,而第二天的下午红巾军大军就团团围困住了这座城池。城外的炮声不断响起,红巾军对淮安城外清军据点已经立刻展开了清除攻拔。城内街道上就再没有百姓了,只剩下一队队的巡逻士兵,在街道上严密巡视着,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就立刻逮捕。
  外面的兵灾,里面的恐怖,所以现今淮安城中百姓们都十分的恐慌。
  一是害怕兵祸带来的灾难,二是惧怕淮安守军制造的恐慌。果然不管是什么年代,兵事一起,遭殃受难的都是老百姓。
  如此情形下城内百姓自然是家家关门闭户,根本不敢出门,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及家人惹上祸端。毕竟清兵的名声可是一直都是跟‘匪’字相通的。
  繁华的街道,显得特别凄凉。
  各个的街道口上,不见了往日摩肩接踵的行人,而只见一个个满脸唳色拎刀持枪的清兵。
  漕运总督衙门。这时这已经成为了松筠的地盘。
  自从上次江北清军大败后,漕运总督被罢免,之后就一直没有再任命。松筠身为军机大臣,到了淮安之后,当然是当仁不让的住进了漕运总督府。
  城里的情况并没有传到他的耳朵中。或者说是,不是没有传到,而是他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些,甚至认同兵丁这样做。
  不断传来的情报,已经让他连连上火了。
  昨夜到现在他都没有合眼,饭更是吃不下。书房中,一个人,阴沉着一张脸不断的走动着,也不感觉累。
  总督府内的侍卫都是松筠的亲兵,虽然还是一如往日的做派,可是要仔细看,就可以发现这些人满脸的肃穆后已经没有三天前那不可一世的横意,脸色也苍白了三分。
  一人快步从外面奔入,在松筠的面前行礼打千,报道:“禀中堂,火器营传来消息,额勒登保大人已经带着其部赶到了蒋坝,并无红巾逆匪追击。”
  从昨傍晚起,松筠就把城中刚缓了一口气的骑兵尽数派出,一方面搜罗外面的溃兵散兵,另一方面就是全力拖延红巾军的追击速度,给向安徽逃去的火器营赢得必要的时间。
  是的,额勒登保已经不在淮安城了,整个火器营余部也全都不在淮安城了。虽然炮甲的那几十门大炮都还在城中,可是操炮的炮手昨天晚上就已经跟着火枪兵逃去盱眙多时了。
  蒋坝位于洪泽湖南岸,连同三河,沟通高邮湖,为盱眙东北门户,安徽江苏两省的交界线最东北点。从这里红蜻蜓就可以进入盱眙了,然后以盱眙的多丘陵地貌,红巾军就是想再追上去消灭火器营,可能性也极小了。可以说,现在额勒登保部已经是安全了。
  将报信之人挥退,松筠望着书房后壁悬挂的地图,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嘲弄,“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保住了火器营。”脸上接着现出一丝惨然。
  好半响松筠才稳定下心神,坐回书桌前椅子上,铺纸磨墨,心中习惯性的酝酿了一会儿文思,接着写出了他这一生最后一封的上奏皇帝折子。是‘表罪’折子,也是写他这一战的少许心得。
  心情彻底的平静了下,松筠罢笔,命一名亲信携带奏折潜出城去送递北京。自己走进总督府大堂,对着外面站在台阶上把守着堂前的亲兵说:“传令下去,令城中所有文武官员皆前来,本中堂有事要与他们说。”
  “扎!”一亲兵得令退身下去,就去唤城内文武官员们前来。
  越来越多的官员聚集到总督府,其中自然是武职人多,不少更是总兵、副将衔的。
  高邮一战虽然清军是大败而逃,可是折损的更多的是小兵和低级武官,总兵、副将一级的高层,早在见势不妙时就溜之大吉了。
  几名总兵汇集到一块,眼神相互看着,却没说的多深。额勒登保率部逃去安徽,瞒得住底层的小兵,可万万瞒不住他们这些大员,对于明显是拉自己等死的松筠,几名总兵心头如何会没有怨气和恼恨?
  就是登州镇总兵满人舒泰,心头对松筠也是恨得要死。可他的心与另外几个汉人总兵官的心情又是不同,他便是再恨松筠,也绝不会想着去投降红巾军。
  这就是满汉之间的最大差别。
  松筠‘哼’了一声,从大堂后转出。一众文武立刻噤声,按照自己的官位和资历迅速在两侧站好位子。松筠坐上大位,目光扫过了大堂上众人。缓缓开口:“诸位,今我淮安危急,乃是我松筠无能,有愧于太上皇、皇上的重托和器重,使得数万大军毁于一旦,万死不能赎罪。可是这于我大清到底只是一时之困尔。我大清地广物博,兵粮饷银充足,一战不行,再战即是,再不行三战还犹未可,终有一天能平定逆匪,克复江南。
  诸位,是偷一时之生留万世骂名,还是守节殉国,遗芳子孙后世,还是要想想清楚。”
  逼人的目光扫视着堂下的所有文武,尤其是武将,一个接着一个的看,让些许心生二意的武将后背冷汗频出不止,只感觉自己心肺似乎都被松筠看透了一样。
  “本中堂已决定死守淮安,城破之日便是殉节之时……至于诸位大人,望三思行之,不要辜负了皇恩,贻误了自家清名和族人。!!”
  很独特的一番话,敌军兵临城下,松筠不向着聚集人心守城退敌,却一口一个殉节,一口一口死字,中国几千年的战争史上,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绝无仅有,独此一例的。
  却是因为松筠对这些文武官员们实在是太了解了,而且淮安的颓势也不需要再做遮掩掩饰,堂中的众人绝大多数都了解的很。
  所以,松筠直接就是满口的威胁。就差直白的说——想投降,想想以后,想想家族,想想后果。承担不起,那还是跟我一起尽忠守节吧!
  一众文武,不管是总兵还是县令,被松筠的这番话说得脸色都变了。松筠,中堂大人,会如此说话,确实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一些武将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惊讶,他们还以为松筠召集众人前来是要鼓舞一番呢!
  舒泰看着松筠冷笑了一声,但是脸色却一片傲然。根本用不着松筠来说,他早就打定主意跟淮安城同殉了。只是对松筠如此明显的袒护额勒登保看不惯而已。
  “中堂大人放心,我兖州镇上下必尽忠尽责,死战到底,以报皇恩。”不曾想,舒泰都没发话呢,兖州镇总兵韩进韬却先一步抢出来表了忠心。
  松筠看着韩进韬,犀利的目光都有些刺眼了,可韩进韬坦荡荡的回视着松筠的探视,不躲不避,显得无比的问心无愧。
  “好,韩将军,本中堂就拨一千散兵给你,望将军能多多斩杀敌逆,报效朝廷!”
  松筠欢喜的笑道,他感觉的韩进韬真的是坦荡无愧,自然满意极了。当下将城中已经收拢的两千来散兵,一半拨调给了他。
  兖州镇在高邮大战时就打的是先锋,全镇六千多人,败回淮南时只剩下了一千不到,在四镇绿营中属于倒数第一。可眼下被补充了一千人,这兵力一下子就蹿升到了全城第二位,比之登州镇只是少了二三百人。
  松筠逃回淮安一万五千人的残兵败将,剥去火器营的六千余人,再除去三千骑兵,三万绿营兵逃回来的连五分之一都不到,随后的时间虽陆续又有一些残兵逃回,可大部分回来的散兵都被松筠本人给把握了起来。四镇绿营,看起来架子不小,可都空荡的很。
  如今韩进韬一下子被补充了一千,唰的一些就往上蹦了两位。
  舒泰眼珠子往前一凸,也没想到松筠对韩进韬会如此的大方。只是他并不感觉的妒忌,韩进韬本人之前的大战中出力很大,不然的话兵力不会折损如此严重,是以在他的眼中韩进韬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请中堂放心,我等必尽忠尽责,死战到底,以报皇恩。”余下的文武齐声说道。
  城外。
  淮安外围的清军据点完全抵挡不住红巾军的兵锋,到傍晚来临时,整个淮安城外的清军据点就已经被红巾军给一扫而光了。些许残兵连带着骑兵全部逃回了淮安城。
  再过一晚。
  松筠完全无法入睡,闭上了眼睛也最多是假寐而已,外面稍微有点声响就能把他惊动。
  天色放亮,喝了一小碗粥,松筠两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到脑袋一阵阵疼痛。
  “中堂,你是不是再睡一会儿?”一个心腹小声说道。
  松筠淡淡的摇了摇头,“睡不着了,睡不进去了。”天色已经放亮,红巾逆匪攻城在即,淮安城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天这一日,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睡觉?
  按了按太阳穴大约是舒缓了些头痛,松筠半眯着眼睛,缓缓的对心腹说:“一会老夫就会去南门,我要带着人亲上城头,要看看红巾逆匪如何能破了我淮安!”
  正在此时,从外面奔进来了一个武官,是二品的顶戴,看的出他和屋内的这人一样都是松筠的心腹。这样的人,是可以在有急事时,不经通传就可以直接入内的,这时突然进来,松筠心头一跳,半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开。
  武官的脸色很难看,向着松筠一拱手报道:“中堂,逆匪开始攻城了。贼首梁纲亲至,就在南门外。”
  “什么?”松筠两眼圆睁。继而就站起身来,高声向着门外喝道:“集结亲兵,本中堂要亲上南门。”
  天空中多上了几丝阴云,太阳虽然也出来了,可是就像冬日一样,没有了前几天的万丈光芒。
  韩进韬死死的盯着红巾军军阵处,脸上闪过狰狞,冷笑的说道:“来了又如何,真当这淮安城是纸糊的不成?”自己一个儿子、两个侄子前一战中全陷进去了,韩家都断了后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今个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让红巾军好过。
  “吩咐下去,主力下城,只留炮队在城头。”
  “是!”身旁只有部下领令过去。
  红巾军阵中。
  “大帅你看。那城头最中间的人就是山东兖州镇总兵韩进韬,也就是韩林的父亲,韩松、韩柏的伯父。”史永存(时小迁真名,今后黄三、王五、齐七、李九等人都更换真名)指着给梁纲说道。
  千里镜中梁纲看着韩进韬,发现韩进韬此时也正举着千里镜打看自己。“把韩林拉过来。”梁纲说道。
  能这么快辨清出一些有用之人的身份,史永存的暗营功不可没。
  只是片刻时间,一身囚衣的韩林就被两个亲卫营亲卫给押到了梁纲身边。韩林,武举出身,二十多点的年纪,有父亲这颗大树好依靠,现在已经是一个六品千总了。
  而韩松、韩柏也是一样大小的年纪,也是武举出身。如此就不像武进士那样被‘分配’了,就地进入兖州镇,现在任七品把总。
  三人并没有对满清矢志不渝的效忠之心,所以高邮之战时,发现情况不秒后就都乖觉的投降了。一个人都没死,只有韩松大腿上挨了一下。
  把千里镜递给韩林,梁纲指着淮安南门,说道:“那是你父亲吧?!”聪明人接下去就该知道准么做。
  而韩进韬这边,镜头本来都移到了别处观看,可是突然感到身边一人碰了自己一下,然后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传入耳朵:“大人快看梁逆,是公子……”
  浑身都激灵了一下,韩进韬立即就把镜头重新对准了梁纲。果然在梁纲身边看到了一身囚衣的儿子……
  淮安城内。
  松筠的队伍刚走到去南门的一半路程,突然之间,一个浑身狼狈的武官打马向城内奔回,看到松筠后连忙跑了过来。这人脸色已经惨白的吓人,到了松筠的跟前,从马上跳下,‘扑通’一声直接就跪趴在了地上:“中堂大人,大事不好了,南门韩进韬突然献城投敌,袭杀了舒泰大人,已经打开了南门。红巾逆匪现在都从南门冲杀进城里来了!”
  “什么?你说韩进韬投敌?”闻听这个消息,松筠就像是被雷击一样,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昨日……松筠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看向南门,只见南门杀声隐隐传来,心灵如坠冰窟,只有一个念头闪过:“完了!”
  “韩贼,我誓杀汝!”神经完全是去了控制,松筠眼睛里血光愈来愈浓。大吼声中,伸手就要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可长剑刚拔出一半,身体一僵整个人就向后摔倒了过去,被左右亲兵扶住后发现人已经昏了过去。
  “中堂!中堂!”
  “中堂大人!醒醒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二十九章 两淮英才、西进
  
  淮安城清军自然是丢了,松筠怒火攻心昏死过去之后,再没了压制的守城清军登时就纷纷逃散。北方的路他们是走不通了,可是西北走马头镇还是可以退到桃源、宿迁、睢宁一带的。
  余下的两个总兵带着手下就疯一样的往马头镇跑,城内的清军骑兵更是仗着马快硬生生的从无人去逃的东门出城而绕过半个淮安城先一步赶到了马头镇。
  梁纲查知后赶紧命令部队去追,可除了收押了一些掉队的散兵外,也只是抓到了一个小尾巴。
  “命令陈虎率部继续追击,给我拿下徐州!”追不上,那就继续追,反正大军也是要北上的,徐州重地梁纲是必须拿到手的。
  而淮安城内,松筠昏死过去之后就被亲兵带着退回了漕运总督府,面临着杀入城中的大队红巾军,亲兵卫队虽然依靠总督府拼死抵抗了一阵,可螳臂挡车又如何能成事?只是好歹支撑到松筠醒来,自己了断性命免了做俘虏之羞罢了。
  一同给满清守节殉身的还有南河总督康基田以及淮安的道台、知府、同知等一些文官,淮安府的通判以及山阳县令【不是山阴,上章错了。改正】等一些六七品小官却选择了投降。
  梁纲进驻淮安之后,近卫团【不含骑兵营】大索全城,清军溃兵逃卒以及一些盖被清洗的门户全部被收押了起来。而余下的四团则四面出击的,其中王权【王五】的八团在清江浦商船对过黄河后兵锋直捣海州,而余下的六团、七团、十一团并着骑兵营则开始全力搜捕起淮安、高邮之间的清军散兵。
  之前高邮大战后,红巾军毙俘清军一半左右,而逃回淮安的清军则是有一万人马,剩下了六七千人全成了散兵溃卒,分散在高邮至淮安之间。梁纲急着打淮安城,所以之前没有下手收拾是他们,留在高邮的冯景山部,更大的作用是看押俘虏,和封住清军溃兵往南跑的路。
  眼下淮安到手,北去的路也被封死了,空出手来梁纲也就要解决这些后顾之患了。
  三天的时间,三团兵力拉网式的搜查,除去机灵的往西边安徽逃去的部分散兵外,余下的人全部成了俘虏,总数都接近了五千人。
  汇同高邮大战的战果,再加上淮安城捉到的战俘,三方面一汇合,俘虏总数轻轻松松的超过了两万人。
  另外就是投降献城立下了大功的韩进韬,他手下本就有一千多人,自然是跟着加进了红巾军。再加上兖州镇高邮大战里的战俘,梁纲特许韩进韬从中挑选出一部分可靠地人手补充自己,如此又一个三千人编制的独立营出现在了红巾军的战斗序列中。梁纲又增编了一个中队的俄式炮配给了韩进韬部。同时下令暗营,不惜代价,尽力营救韩家一族。
  韩进韬是河北人,现今这么一投降,消息传到北京,免不得全家就要遭殃。梁纲就是要跟满清抢一下速度。现在淮安清军残部都在逃亡之中,未必就有心思往北京大报告,所以救回韩家一门,暗营不见得就一点希望都没。
  在清肃清军溃兵完毕之后,北上的两部也都纷纷传来了捷报。王权的第八团毫无一丝抵抗的就开到了海州城下,海州知府逃亡,同知在红巾军的兵锋之下没有片刻犹豫就献城投降。
  而陈虎那一部,主力一团会同李成光【李九】的第九团,万余大军一路上劈荆斩棘、势如破竹,直杀到了徐州城下。
  清军河北大名、通永两镇总兵率淮安残存兵力汇集了不足一千人的徐州城守营,步骑四千人都不到,只是抵抗了陈虎一天时间,徐州城就宣告易手。
  两总兵以及一应副将、参将等高层武官出了倒霉的被杀被擒外,余下的再次弃城逃往。
  江北之战,红巾军如此战果,始算是正式完成了预期目标!
  “大帅。”王邵谊递上了一个折子。梁纲打开一看,上面写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却是几个人的籍贯、简历和家庭基本情况。“此为淮安籍在乡有为之人。属下已全部在录。”
  占领一地,那就要收一地英才。红巾军政府草创促建,现在是继续有才之人供职。
  “汪廷珍……榜眼?”惊讶声从梁纲的口中叫出。竟然是一位榜眼,真是……意想不到。
  王邵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他折子上所录人等,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这个汪廷珍,乾隆五十四年己酉科一甲第二名进士,也就是俗称中的‘榜眼’!
  淮安是个人文荟萃的城市。明永乐年间,淮安漕运再兴,到明中期淮安扼漕运、盐运、河工、榷关、邮驿之五大机杼,进入鼎盛时期,与扬州、苏州、杭州并称运河线上的“四大都市”。时来运转,似乎文气也跟着溢盛了起来。明清两朝,到现在为止仅山阳一县中进士者就有进士二百人之多,甚至河下镇还出了状元、榜眼、探花,留下“河下三鼎甲”的佳话。
  而这近期内科场最佳者就是汪廷珍。生于乾隆二十二年,十二岁丧父,由母亲程氏扶养成人。早年科考不顺,困诸生十年,始举於乡,乾隆五十一年中举人。
  五十四年中一甲二名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大考,擢侍读。未几,再迁祭酒。六十年,以事忤旨,被降侍讲。
  汪廷珍志趣高简,不事声气结纳,与世风相异,旁人多以他迂腐视之。和珅恶其不附自己,多方阻抑,打压也自也随之而来。六十年,以事忤旨被降职后,其母病亡,汪廷珍回乡丁忧。所以现在还在山阳,自是被王邵谊列在了首位。
  只是欣喜过后,梁纲想着丁忧面上又现出了苦笑,不说汪廷珍心中有没有满清,单是这个时候就不可能将他收入帐下的。
  父母死后,子女按礼要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民间称守孝三年、任官者则必须离职,称“丁忧”。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回到祖籍守制二十七个月。
  对于自己的招揽,汪廷珍完全可以推说‘守孝未完,尚未除服’,予以推脱。自己难道还真能把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来?
  不过先解下一个善缘也好,送上一封书信,留下一条线。等到汪廷珍守孝期满后,那个时候怕是清廷招他去,他都不会去了。不说定,那时候自己都已经坐到北京城了!
  汪廷珍以下的人,有几个跟他一样,都是进士出身,而因为各种原因辞官返乡的。品行都还差不多,可以收录为官。而这些人外,就有两人身份特殊的了。
  其一吴瑭,淮安人,医学名家,乾隆二十三年人。十九岁其父亲患病,吴瑭四处求医,医治无效,终于卧病不起而死去。这深深触动了吴瑭,始而学医。后四年,侄子因患喉炎发烧严重,请来大夫因医治不当反而病情加重,连话都说不了。后来又请来几位大夫来医,都因方法不对,最后其侄病情恶化而死去。此后吴瑭更加发奋学医。
  至今十余年已经是天下有名的神医。他曾在北京检核《四库全书》医学部分,由此可见一斑。
  从京返家后,吴瑭一直在闭门著书,直到现在也是如此。事实上梁纲并不知道,吴瑭现在所著的这本《温病条辨》是中医学上极重要的一本著作。是对中医立法上的革新和理论上的完善,尤其是对于温【瘟】热性疾病的治疗,对于理论的发挥和留下的诸多方剂,可以说使得中医的基本治法在外感病和热性病方面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后世,在划分中医“四大经典”的时候,有一种划法,就是将吴氏的《温病条辨》与汉代的《黄帝内经》、《伤寒论》和《神农本草经》并列为中医必读的“四大经典”。可见其书在中医理论发挥上的重大作用和意义。
  王邵谊知道梁纲对医学极其重视,其设立的医疗部和军医制度,以及引进的西方外科医学,给红巾军带来了极大的好处。所以对于吴瑭这样的天下名医,梁纲是绝对喜欢的。
  果然在看完了吴瑭的建立之后,梁纲就下令王邵谊着手聘请吴瑭入医疗部供职,而且给出的职位很高,在医疗部内新设一个温病预防司,就由其担任司长。
  吴瑭以外的另一个人就是骆腾凤,这位是一个数学家。精通算法,以开方最有心得。功名上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秀才。王邵谊认为此人可以充到王贞仪处,也是一人才。
  “聘入南京。”梁纲点头,这样的人看起来对政权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在科技科学方面还是极有作用的。等日后王贞仪等人一起搬回南京后,就可以正式组建科学院了。
  而至于中国传统官制体系中的国子监和翰林院,也要跟着改一改。国子监就改做大学,可以做全国第一学府;而翰林院名字就不用改了,而是转做专门对于国学的研究整理所在。一些大儒什么的,都放进去,也好让他们根据世界形势变化和思想潮流转变,补充一下国学这方面的理论根底。
  明末黄宗羲、王夫之等人的理论都可以引申发展一下嘛!
  四月中旬。
  完成了计定战略目标的红巾军大队人马南撤,只留下韩进韬部【独立营】守海州,李成光部【第九团】守徐州,第一团回退淮安,防备盱眙的火器营,而冯景山部退回扬州,与江南的俘虏营交接俘虏。之后一样驻守在扬州。虽然苏北被打下了,南通、海门等地都成了内部,可是扬州西侧还有安徽呢,所以在江都必须留守一部予以防备。
  苏北战场上缴获的俄式枪炮,梁纲近卫团一门一支未收,全部分散给了六团一旅一营。尤其是火枪,集中配给了陈虎部两团一旅一营。
  加上驻守在黄河一线的水师三营一部,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已经在江北铺开。
  而趁着满清劲气还未缓回来之前,梁纲率着当初渡江北上的大部队再次踏上了西征的路。
  他这次没有再过江,而是就沿着长江北岸,在水师三营主力和一营铁甲战船的随从下,从江浦出和州,而直捣庐州府,也就是合肥。
  作为从西侧牵制扬州陈虎部的清军主要据点,合肥城池经过半年时间的建设,城防方面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南京这样的大城市。
  更配有为数不少的大炮,在整个安徽清军体系中,其重要性仅次于安庆。
  合肥远离长江,第三营和铁甲战队虽然可以进入巢湖,然后轻型护卫船再走肥水也可以杀到合肥城下。可到底太过危险,细窄的河道,在清军拥有床弩火箭的情况下,布置得当时足以埋葬整个随军水师。
  梁纲下令水师停留在长江中,陆军大军直扑而上,对付一个合肥,难道还有必要全力以赴吗?
  安徽是个事多频发之地,巡抚位置也是不稳当的很。梁纲过安徽之后,满清已经连换了三个巡抚,现在这一位是月前才上的位,名叫阿尔萨朗。
  阿尔萨朗,赖奇忒氏,蒙古镶白旗人。行伍出身,以副前锋参领从征金川,迭克山寨坚碉,破紥古功尤著。累擢正红旗蒙古副都统。金川平,绘像紫光阁。历喀什噶尔、伊犁领队大臣,召回京,会甘肃石峰堡回叛,自请从剿,连破贼於云雾山、田家山,进围石峰堡,攻其西北,以火攻克之,斩虏特多,授护军统领,调正蓝旗满洲副都统。
  清廷任命这样一个人担任安徽巡抚,可见此时的安徽巡抚,政务的重要性已经落在了兵事后面了。
  红巾军在江南占据到了池州,虽然江北只下了和州,无为州和庐江都在清军的掌控之中。可是这两地对应着铜陵、芜湖,就好比红巾军初占扬州时,高邮、淮安未下,南通和海门的地位一样。特别是红巾军掌控着绝对的主动权,长江水面完全处于西路军随军水师战船的控制之下,那是想什么时候打过去,就什么时候打过去。
  分重兵部守又是不值,所以这两地也就像当初红巾军在南通和海门一样,你不来我就占着,你来我就走。梁纲从和州兵发合肥的时候,很顺手的就拿下了这两地。
  程绍元的十一团驻守庐江,隐隐把兵锋对准舒城,时刻准备着拿下它,将合肥与安庆的联系一刀两断。而主力则从无为州入巢县,然后铜炀、撮城等镇兵不血刃而下。直杀到合肥城外防线的第一道——店埠河。
  店埠河位于肥东,与流经合肥城的肥水相交,在南流入了巢湖。
  红巾军除非是绕道它的上游山区,江淮分水岭,否则的话就只能突破这里才能进入合肥。
  江淮分水岭就不说了,店埠河梁纲是一定要突破的。因为肥西也有一条叫上派河的河,同样流入巢湖,上游也同样是山区,是江淮分水岭。【江淮分水岭枣林岗及紫蓬山脉北麓】所以说,合肥作为清军威胁扬州西侧的主要据点,还是有一定的先天优势的。
  店埠河并不是一条太大的河流,水面宽也就是十一二丈左右,三十几米不到四十米,算上两岸的堤坝,直线距离也不足五十米,而且两边都是平坦的农田。
  这里只能说是一道防线,而不是绝对的天险地利。
  合肥清军人数比不得红巾军多,枪炮火器更是没有红巾军厉害,想要凭一条河拦住红巾军的去路,纯粹是痴心妄想。
  “啾啾啾——”一连串尖锐的啸声传出,十二辆火箭战车上,一枚枚火箭升起,道道喷出的尾焰拖出一米还长。
  消减了发射火药,增添了爆炸火药的一百二十枚火箭弹轻松地命中了对岸的清兵阵地。
  就如同地动山摇了一样,爆炸声中一道道尘烟升腾,最终笼罩住了对岸整个清兵阵地。
  店埠河百十里长,清军虽在防止红巾军渡河,可也不能将整个店埠河西岸都布满了军队。就像当初红巾军在安陆时的防御一样,合肥清军也是沿河分段布点,然后以骑兵巡视河岸。一经发觉对面有红巾军兵力集结,立刻就发信号通知。
  梁纲此时对面的清军阵地就是店埠河防线清军的沿河据点之一,人数估计也就四五百人吧,有两门土炮和一批鸟枪、抬枪以及弓箭。打出信号又有一部分清兵赶来支援,还过来了一个百骑左右的马队,现在也就是一个营的兵力。
  不知道一百二十枚加料火箭弹齐爆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对面的清兵阵地……梁纲举起了千里镜。
  别看现在这一部红巾军大炮都还没有拉到,到的全都是步兵。可是有了火箭战车后,现在的红巾军步兵,支援火力绝对的世界第一。
  “过河——”梁纲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对着身后黄诚,轻飘飘的下着令。
  注释:火箭弹上的平衡翼,历史上是十九世纪中后期才出现的。这样深入的一想红巾军,现在就有了尾翼稳定火箭方向,真真是一手大杀器。比大炮方便多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章 合肥就能挡住?
  
  守备李开奉呆呆的不动了,目视着阵地的惨景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呢?对面明明没有大炮的??”
  红巾军这时却发起了进攻,几十个事先准备好的了羊皮筏子被放下河,三十来米的河面,几乎没等对岸的清兵回过神来,三百余火枪兵就已经登上了岸畔。而后羊皮筏子迅速分成三队,在店埠河上各队一字排开,随行工兵赶紧上前,绳索木桩沿着羊皮筏子组成的浮桥快速展开,等到登岸的红巾军组成横队杀上大堤的时候,三道简易浮桥已经就被架设好了。大队的红巾军后队踏着浮桥,飞速的向着对岸冲去。
  清军毫无抵抗之力,一百二十枚火箭弹已经将这个清军阵地都犁了一遍,密度都能跟后世的地毯式轰炸相媲美了。
  被一枚枚火箭弹炸得失魂落魄且损失惨重的清军,还有什么力量来反抗红巾军的进攻?再说了,梁纲这一队带的可是近卫团的二营火枪兵,经过了高邮大战洗礼的他们战斗力更上了一层楼。摧枯拉朽,就直下了对岸阵地。
  梁纲没有渡河去,亲卫营和十二辆火箭战车也没渡河到对岸,前者是以梁纲本人为中心,梁纲在哪他们就在哪!后者则是简易浮桥承受不起。必须等工兵铺架好了一座正规点的木桥后,才可以通过。
  传令兵已经将消息向后传去了,相信不多久后,红巾军主力就会赶来。而随军的臼炮、直射短炮等小口径火炮也在有条不紊的向对面运输。看着那一根根炮管,再想到身边的火箭战车,梁纲心头突然间生出了一个念头来——自己似乎可以造一造火箭筒嘛!
  就跟十联装的火箭战车一样,只是把十联装的发射器分成单个单个的就可以了。虽然火箭弹重量不轻,可是一个人再怎么着也能背带上两枚啊,一个机动作战小组配上三个人,一次性就可以携带六枚火箭弹,而后面再添上两个牵马的补给组,作用可比大炮有用的多了。更重要的是方便、快捷,比臼炮都好的不知道多少,射程又相对的远了很多。
  战争才是武器开发的最好老师,红巾军刚刚产生了火箭战车,梁纲结合大炮、火箭战车,再加之前世的记忆,单步兵的火箭筒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开发出来了。
  这东西跟火箭战车一样,技术性低得很,相对那个前后开口的铁筒,火箭弹上的尾翼才是更重要的技术。
  大兴镇。
  店埠河西五六里的地方,这里是清军店埠河一线军队的指挥地。安徽巡抚阿尔萨朗此刻就坐镇在这里。
  安庆那边,靠的更多的是观成、勒保的西路军,安徽新组的绿营,合肥才是他们的落脚地。
  得知红巾军西进之后,看准了梁纲的进兵方向,阿尔萨朗就迅速从安庆赶来了合肥坐镇。连同其手下寿春、皖南二镇以及集结起来的乡勇,总兵力也超过了两万人。
  阿尔萨朗和观成、勒保心里都清楚,红巾军挟大胜之势西进,兵锋正盛,此时正面对战,凭靠他们手中的实力,万难挡住梁纲+南向阳。所以,倒不如西路军继续按兵不动,再抽回江西的朱射斗部。
  此时安徽才是最重要的,安徽一失,朱射斗就算还在江西,也顶不了屁用。不如崇尚先退一退,保证安徽这边的大战。反正他对面的红巾军也下去了一个团了嘛!
  阿尔萨朗亲自率安徽兵力死守合肥,消耗红巾军的锐气,西路军则务必挡住江南池州的南向阳部,并且时刻准备着北上夹击合肥城下的红巾军。不求真的重创红巾军,只要能保住合肥,保住安庆,保住安徽、江西,这就是一大功。
  跟红巾军交战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次手,观成、勒保以及阿尔萨朗心里都十分清楚,他们这样的刀枪兵是不可能平定红巾军的。对付红巾军,只有像火器营那样的队伍才行。所以,他们心头的念想早就从克复南京,剿灭乱匪,变成守住安徽,守住江西了。
  “这么快?”阿尔萨朗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传信兵,李开奉之前不是来报说没有见对面有大炮吗?怎么一下子就被炮弹给炸残了?更丢了阵地,自己忙活着这么多天筑成的店埠河防线算是全泡汤了。
  难道是……
  阿尔萨朗想到了额勒登保传来的那封信,上面一小段文字介绍的是红巾军的一种新式大炮,发的全是开花弹,威力很不小,而且射速、密度都快的、密的惊人。对照眼前传信兵回说的战场情况看,‘啾啾啾——’的尖锐啸声,可不正是那种大炮吗!
  “大人,是不是立刻组军把阵地夺回来?”皖南镇总兵雷杰续进言道。这位也是一个新人,当初安庆城破,逃跑的那些人都被乾隆毫不留情的给辣手解决了。现在的安徽,无论是军还是政,都是新人。
  阿尔萨朗摇头。‘组军夺回来?’真是开玩笑,红巾军那么多的火枪兵,列阵之后,凭刀枪怎么夺得回来?那纯粹是送死。“传本抚令,全军后撤,退出合肥。”
  本还想靠着店埠河耗一耗红巾军的锐气呢,现在看还是‘打道回府’最正确。
  以大兴镇为中心,随着阿尔萨朗的一声令下,一条由清兵组成的内凹形联线迅速向着合肥退去。
  “开进大兴镇。”清军的举动不多时就被红巾军侦察营探知,梁纲下令先锋火枪兵向着大兴镇挺进。准备今晚就停驻在大兴镇,明天再杀去合肥。而一夜的时间,想必也足够随行的大炮和火箭战车加之各种后勤的补给车队过河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上午红巾军全军大整兵,而后排列着威严整齐的军阵,大踏步的向着合肥城开去。距离城池还有十里远,就已经看到了那座座高大的谯楼。【谯楼,为古代城门上建造的用以高望的楼。】从汉至今合肥城址屡有变迁,现在的这座合肥城乃是南宋年间始确定的。南宋乾道五年,淮西大帅郭振屯驻合肥,为防御金兵侵袭合肥,筑斗梁城。斗梁城“横截旧城之半”,地跨金斗河北,使金斗河横贯城中,合肥城扩大了好几倍,基本形成了今日的合肥城初貌。
  元末,合肥古城多有塌毁。佥事马世德提请宣让王及高昌公,发公私钱十万贯,将城作了整修。至明朝弘治年间,合肥古城因年久失修,已多处废缺,由庐州知府马金度主持修葺。据《合肥县志》记载,此间合肥城,周围长四千七百零六丈(26里);正西和西南面城墙皆缘冈地,高二丈四尺;东、南、北三面城墙列平地,高两丈八尺至三丈不等;底宽近五丈。城垛四千五百七十八座,望台二十八座。城东壕深一丈九尺,宽四十二丈;城西壕深两丈五尺,宽二十九丈五尺;城南壕深二丈三尺,宽三十丈;城北壕深八尺,宽三十五丈。河水环城通流,计七门二水关。东二门,左曰威武门,五楹,高二层;右曰时雍门,三楹,月城顶有石台。西二门,左曰西平门,五楹;右曰水西门,三楹,月城顶皆石台。南二门,左曰南薰门,三楹;右曰德胜门,三楹,月城顶皆石台。北一门,曰拱辰门,三楹,月城顶有石台。
  清乾隆二十八年,清廷征用皖属三十四州县的人力、物力,耗白银十一万四千两,重修了庐州府城。此次重修,城墙全部用大青砖砌成,重开威武、时雍、南薰、德胜、西平、水西、拱辰七门,并增设许多谯楼,楼橹高耸,十里之外,就能看到。
  这些资料,梁纲随便收集一下就能得到。所以此次打合肥,他的主战房县也就定在了北方——拱辰门。
  可能主攻北面一座城门会令合肥的守城清军感觉着减轻了一点负担压力,但是梁纲更认为八尺深的护城河是对红巾军更大的帮助。他把目标定在北面,这护城河的沟深就是最大的因素。
  “嗖嗖嗖——”
  “轰轰轰——”
  第二天,大军开到合肥拱辰门,梁纲没有半点的客气,所有的重炮和火箭战车,对准合肥北城墙就开始了狂轰滥炸。
  那座座高大的谯楼,在炮火和火箭弹下,纷纷倒塌。土木结构的它们,面对如此的摧残,只能毁灭一途。
  阿尔萨朗脸色木然的看着城北的火光,他这是第一次看到火箭弹发威的缠绵。那密集的打击和超快的射速给了他精神沉重一击。
  皖南镇总兵雷杰续也张大了嘴巴,对于火箭弹的灿烂表演,他整个人也是惊呆了。如此威力,如此射速,如果是在平地对战,几波下来,他的一镇兵马还能剩下几个?
  另一边的寿春镇总兵瑚图里此时正躲在拱辰门背后的兵房里,背靠着合肥北城墙,这些兵房在以后的日子里是最最安全的所在。
  瑚图里本还想着在城头露露面,鼓舞一下手下兵丁士气,可没想到梁纲完全不按理出牌。一到地方就大打出手,炮弹、火箭弹瓢泼一样洒向城头。瑚图里只得抱头逃回下面。
  清军火炮严重不足,尤其是上档次的好炮,整个西路军都缺,合肥的安徽新军无疑就更缺了。阿尔萨朗也舍不得把仅有的一些大炮架在城头上挨红巾军打,而是把大炮布置在了合肥城内。
  有城头的方位指引,对于进攻的红巾军还是能发挥一些作用的。
  狂轰滥炸一直进行到了午时,炮口才逐步向城内延伸,同时红巾军士兵扛着一袋袋土砂向着护城河跑去。
  攻城战的第一步——填塞护城河开始了。
  瑚图里不是傻子,看到红巾军炮火往城内延伸,如何还不知道红巾军要对城下动手。可是这时候大军上城仍旧是挨炮弹打。合肥北面的护城河有三十五丈宽,一百一十多米,算上城墙下的陆地,都有一百三十多米的距离,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红巾军炮火完全能在一段时间内,一边保持着对城头的压制,另一边对填塞护城河的同袍保证毫无伤害。
  咬牙一闭眼,瑚图里决定继续等,等到护城河填的一半了,再派人上城头。
  “大帅,池州急报——”城下红巾军中。这时一封信报送到了梁纲手中,拆开一看,原来是西路清军把朱射斗部给又召回来了。
  南向阳的第三团此时已经在北岸的老州头登陆了,可是西路清军一直严正以待,第三团除非是东撤无为州,然后顺着梁纲的老路进入庐州府,否则的话根本无力突破清军安庆一带的防线,赶到庐江与程绍元的十一团汇合。
  而且南向阳实力有限,也牵制不住人数五六万的西路军,能吊住一部分,可是另一部分却万万拴不住的。
  梁纲此时则似乎已经有些明白清军的策略了,眼前的合肥,南面的安庆……
  “让第三团照原计划进行,能沾多少是多少。再通知程绍元,给我死守住庐江,不得命令决不能撤出。”
  梁纲冷笑的看着眼前的合肥城,“还真以为它能挡住我吗?”
  你要耗我锋锐,我好要打下你呢。等下就看看,到底是你的盾厚,还是我的锋芒利!
  撇去了十一团,梁纲手中的兵力比之合肥清军并不多出多少了。可是双方的战斗力却完全是天差地别,有近卫团和炮营在,梁纲绝不相信合肥城就能挡住自己的去路。
  “噗通、噗通、噗通——”
  络绎不绝的声响从城下传来,偷偷摸摸爬上城头的一应清军鸟枪、抬枪和弓箭兵,紧张的趴伏在残破的城垛下,双手紧紧把握着自己的兵器。这差事可是十死无生啊!
  城下,半下午的劳作,一万多人的努力,一百多米宽的护城河已经填了将近一半。一道一百丈左右长度的‘陆地’凸嵌进了护城河中。
  孙涛等三十名狙击手再一次进入了阵地,在土堆、沙袋后,一个个枪口对准着城头。从中午到现在,至少有七八十个清军的观察员倒在了他们的枪下。
  “打——”一声爆喝在城头升起,近千人同时从城头上冒出。一个个手中拿的不是火器就是弓箭。
  “啪啪啪……”鸟枪、抬枪的声音在城头响起,一支支利箭也从城头洒下。在拱辰门左右两道的石台阶上,两组已经被抬到距离城头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的床弩火箭被迅速抬上城头。
  那几乎与原本的城垛一般高的床弩已经上去,就迅速暴露在了孙涛等一应狙击手的眼中。
  可是此时的狙击手,大半火枪都已经发射过了,没有击发的迅速把枪口对准了床弩火箭方向。击发的则赶紧重新填装弹药。
  扛着沙土袋的红巾军士卒纷纷抛下手中的袋子,闷头向着后面跑去。护城河边缘早已经准备多时的臼炮队迅速开火,后阵的火箭战车也立刻调整发射角度,重新把筒口对准了拱辰门。
  城头的床弩火箭迅速被击溃,连带被引爆的火箭将整个拱辰门都炸得起了轰动。臼炮、火箭战车,开花弹、火箭弹非常迅速的再次把北城墙覆盖了起来。
  城内兵舍。瑚图里面色惨然的听着城头的惨叫声,这一次冒险是彻底失败了。虽然也打死打伤了一点红巾军,可是与付出的代价相比,这点成果太渺小了。叹气的下达着撤退的命令。
  轰轰轰——
  城内的清军大炮也在开火,炮弹越过城头落在了红巾军阵中。让红巾军的扛包大队再次向后退缩起来。
  重炮阵地的炮兵纷纷在调整者射击角度,不多时一枚枚炮弹向着猜测中的清军炮兵阵地打去。方向可能是对的,但距离明显是错了,毫无效果。
  设在城内的炮兵阵地就是有此好处,让外面的敌军炮兵看不见摸不着,只凭着猜测打,在诺大的一个合肥城中,猴年马月才能命中。这可不比当初冯景山守得瓦窑镇。
  清军城北的冒险失败被迅速传到了城中的阿尔萨朗耳中,跟雷杰续一样,阿尔萨朗除了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外,毫无别的指示。
  再大的困难在决定策略前,阿尔萨朗都想到过。可是想想与真实碰到却是两回事,阿尔萨朗这时候才感觉出自己身上的压力是如此之大,心中却又是如此的无力和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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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
  抚州金溪,张村,黄瑞家。自从黄瑞‘劝降南向阳不成反被擒拿’后,黄家就举家搬回到了张村老家。
  只是没多久形势突变,红巾军一举打进了江西,谁没有正式攻略抚州,可是抚州的东乡县也落进了红巾军手中。
  黄家本想着举族避走,但是一夜中一封神秘人传来的书信使得黄家惶恐的心瞬间大定。
  现今,红巾军退出一个团,撤入闽浙交界处镇守。而清军也退出了顶梁柱——朱射斗部。
  江西省内,只要是明事理的人都晓得,又要有巨变了。
  这是的神秘人再次登上了黄家的大门……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一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合肥。
  “叮叮当当……”凿击敲打的铁石声不断地从城下传来,声音越过城墙毫无阻力的传进了瑚图里的耳朵。
  一张脸都变得铁青铁青的,瑚图里两眼注视着城墙,内涵的怒火似乎都能把厚厚的城墙洞穿。
  “主子,快撤吧!”一个亲信压低声道。红巾军确实是气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城墙对面挖洞,自是极看不起城成内守军的态度。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们有那个能耐,有那个本事呢!前一次的教训已经告诉了清军,上城头打阻击是极不明智的选择。尤其是现在,城外的红巾军白天时竟然竖起了五根高高的吊斗,都在高度上超过了城墙,在上面瞭望兵的监视下,城内的清兵就是想再一次‘出其不意’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城下的红巾军工兵,才敢这样不加防备的,一个劲的在城墙上打洞、钻眼!
  “放这边,快点,快点……”
  “这里,这里还要放一个……”
  夜色中,瑚图里的背后,大群的清兵在少量的火把的照引下,一架架的将床弩火箭布置在拱辰门内的街道上和废墟后。
  阿尔萨朗站在一个角落,看着一架架慢慢布置到位的床弩火箭,脸上的怒气和杀机层层浮现。城外红巾军的打脸行动,不但让瑚图里怒火中烧,连他也是火冒三丈。
  上城头跟红巾军硬拼是极为不智的,所以思虑再三,阿尔萨朗决定放开北城墙,就用废墟跟红巾军死拼。
  火药就算是炸塌了城墙又如何?红巾军想要占领合肥,就必须大军杀入。那就少不了的刀兵相接!少不了的他们主动进攻!所以,阿尔萨朗集中了城内将近一半的床弩火箭分散布置在了拱辰门。而且趁着还有点时间,每一架床弩火箭布置到位后,青砖土木就迅速开始搭建掩体。
  阿尔萨朗要把塌陷的北城墙变成红巾军的血肉场!
  瑚图里到底还是退出了兵舍,见到阿尔萨朗亲面,脸上登时就浮现出了掩不住的羞愧。
  阿尔萨朗没有责怪他,今天白天这样的架势,换做谁来守都是一样的结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立刻就滚滚说出。
  半夜。“轰轰轰——”
  “轰轰轰——”
  十多声连连响起的巨响,将整个合肥城都震得直打颤。城外的梁纲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颤抖,就像地震了一样。
  爆破声中,宏伟的合肥北城墙最中间一段一二百丈长的城墙轰然倒塌,就算是黑夜中也能让人清晰地看到那向四周扫荡的一圈冲击波。
  城内城隍庙。
  巨爆声响起的时候,阿尔萨朗都感觉着心脏猛地一紧,几乎是要窒息了一样。缓过劲来后忙吸了几口气,脸色才见得一丝血色。只是此时他眼睛中的血色更浓。
  城墙倒塌了,红巾军也就该攻进来了。自己的准备也就可以施展了。内心充满的杀气,让阿尔萨朗整个人都显得狰狞。
  等,等,再等……
  怎么红巾军还不来?一刻钟都过去了,城外怎么就没响声?阿尔萨朗心头急躁越紧,脸色更见狰狞。
  “派人去探!快!”眼睛都要睁爆了,阿尔萨朗吼声道。
  城外,红巾军正在徐徐向后撤退。
  “大帅,为何不趁势进攻啊?”詹世爵不解的问道。多好的机会啊,城墙爆塌,城内守城清军心神必被震撼,而己军士气大涨,此时进攻一举拿下合肥也不未可知啊!
  梁纲笑了笑,回詹世爵道:“你以为清军是傻瓜啊,不看他们都没出头阻拦骚扰城下一下。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晓得城墙要被炸塌。这么长时间了,阿尔萨朗肯定会在城内做一番布置的,我军此时攻杀城去,必会要一场血战打!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对于梁纲来说,此时打不如明天白天打。晾了清军一夜后,被阿尔萨朗鼓起的士气必会大幅度衰落。明早时候,再去几番炮击,把北城墙里面犁上一犁,然后再进攻才是。
  “大人,大人,逆匪退了,逆匪退了……”探查的小兵急匆匆的跑回城隍庙,大声的叫出来,使得周边的清兵都听进了耳中去。
  “退了?”与小兵喜形于色的表情不同,阿尔萨朗难过的却想吐出一口血来。两手紧紧握拳,指甲掐进了自己肉中都毫无感觉。
  瑚图里、雷杰续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黯然。
  第二天。
  都日上三竿了红巾军才拖拖拉拉的来到城下,望着塌陷了的合肥北城墙,每个士兵心中都充满了自信。
  火箭战车、重炮阵地布置妥当,时间都已经到了辰时正点了。【上午十点】“开炮——”梁纲下令。
  轰轰轰——
  轰轰轰——
  嗖嗖嗖——
  一百多门重炮和十二辆火箭战车齐齐开火,炮弹、火箭弹瞬间就覆盖住了整个合肥北城。
  城内城隍庙。
  一张大椅上,阿尔萨朗坐着一动不动。从夜里起他就一直在庙里呆着,没有合上片刻的眼。此时的眼中真真是血红一片了,熬夜的血丝。
  红巾军打炮了,也就是说不久后就要开始攻城了。可是阿尔萨朗心头却没有了先前的激动,因为他之前布置的那些床弩火箭,已经大部分都重新撤下了。
  夜间红巾军攻城,会在城墙倒塌的第一时间就发起冲锋,以免耽搁时间给了城内守军的反应空间,重炮就是会开火也只会向城内延伸射击,而不是把炮口对准眼前这一小段距离。所以他才会把城内一半的床弩火箭布置在这边。可是白天再攻城,情况就完全大变样了,红巾军绝对会先用自己的优势火力把北城耕犁上一遍的。自然,布置下的床弩火箭就要重新撤下去。
  阿尔萨朗心中在呕血,这样一来自己原先的打算还如何实施?甚至合肥城能否守住都成了迫在眉睫的难题。
  没有了最初时刻就给红巾军来上迎头一棒树立下的信心,阿尔萨朗不相信城内己军的士气会毫无所动。
  被晾了一夜,城墙又倒塌了,此时的守城兵丁,士气已经低落了许多了吧?阿尔萨朗虽然没有出去亲眼看上一看,可他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这就是老将的经验。
  说到底眼下合肥的这支清军依旧是一支冷兵器部队,就像南京之战的清军守军一样,他们不可能像热兵器军队一样在城墙丢失以后在城内继续充满信心的打巷战。
  对于他们而言,城墙才是真正的依靠!
  现在这份依靠丢失了,倒塌了,那他们的心也就失落了,彷徨了。
  “抚台大人,撤吧——”雷杰续低声说出这一话,毫不在意一旁的瑚图里怒视着的目光。
  “轰轰轰——”一枚枚火箭弹在爆炸。
  “咚咚咚——”一枚枚圆铁弹在落地,继而又从地面上弹起,造成更大的破坏。
  为数不多的留在城北的床弩火箭一架架被掀翻,一架架被覆灭。在红巾军地毯式的轰炸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清军的大炮也在怒吼中,可是对比起红巾军的火力,他们的愤怒却是如此的渺小和微弱。
  日正,午时。
  一个小时的轰击后,红巾军在梁纲的示意下,正式开始了冲锋。重炮群和火箭战车继续向城内延伸射击。这个时候决不能怜悯无辜受难的百姓,否则的话,流血的就是自己的将士了。
  “冲啊——”
  “杀啊——”
  气壮山河的呼杀声中,大群的红巾军火枪兵手持着上好刺刀的火枪,大踏步的冲锋上前。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就是大队大队拿着刀枪冷兵器的肉搏部队。
  这种现象在红巾军中应该还要持续很久,至少在全中国统一前,梁纲应该无力给手下所有的军队更换火枪配置。
  “啪啪啪——”火炮声中,清脆的火枪声依旧能够听到。
  首先冲杀进城的火枪兵面对着从四下角落里涌过来的清兵纷纷扣动了火枪的扳机。然后停下,任由新的同袍才从自己身边冲过。
  这就是火枪兵的任务,开动第一枪,然后退出第一线。虽然上了刺刀的火枪兵肉搏能力并不弱,要知道入选火枪兵之前他们可都是各自部队里的精兵或是新兵训练营里出来的优秀新人。而且梁纲手下又有的是武术方面的人才,早早的就针对火枪刺刀编出了一个犀利的刺杀套路。经久训练之下,单是肉搏能力,火枪兵比之普通的清兵,如眼前的安徽绿营,是绝对的只在其上!
  只是火枪兵终究太过宝贵了,红巾军的火枪兵虽然不像明末的明军那样缺乏肉搏勇气,可是大熊猫就是属‘保护’的。后世我军,三十米内刺刀见血的勇气固然要保持,可是在红巾军兵力充足,特别是红巾军刀枪兵足足充裕的情况下,梁纲还是不会拿火枪兵去白刃相搏的。
  一枚枚子弹给后面的红巾军刀枪兵开辟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途。虽然少量幸运的躲过红巾军狂轰滥炸的清军床弩火箭也发出了自己的怒火,可是射速问题始终没能得到解决的清军床弩火箭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的事。绝对绝的见光死。一枚火箭发射出,不等第二枚上好弦,红巾军就已经杀到了他们根前,或是掩体位置已经被臼炮射出的开花弹给端了窝。
  发起冲锋的红巾军就像是一股无可抵挡的铁流,瞬间扫过了城北。完全占据了北城墙后,大股的红巾军火枪兵端着重新上好了弹药的火枪从残垣断壁间爬上了左右的两段城墙,然后在大股刀枪兵的附庸下,迅速向着左右城墙扩展开来。
  周围二十六里长的合肥城墙,此刻反而是拘束着清兵自己的最好牢笼,除非他们先一步从别的城门撤出去。
  梁纲在余下的六门并没有布置总兵,只是少量的探哨而已。清军守城主力若是铁了心的突围,那些人是挡不住他们的。
  “抚台大人,赶快撤吧!”督战归来,一身土灰狼狈不堪的雷杰续再次向着阿尔萨朗苦求道。“现在再顶下去,纯粹是无用功。兵丁们都人人惶惶全无战意了,前线都已经有成队成队的人投降了。
  撤回安庆,汇集了西路军后,我们还能重整旗鼓再战一场。何必非要死守合肥呢?这里真的不顶用了。”
  瑚图里这时候也不对雷杰续怒目而视了,雷杰续说的话他心中也是这样考虑的。
  阿尔萨朗脸颊抽搐了两下,声音沙哑的道:“真的是无用功?”他并不怕死,若果能很耗一耗红巾军,就是把手头的兵全拼干净,把自己也填进去,他都愿意。可是要是白做无用之功,阿尔萨朗认为自己一人之身不足惜,可是手下的两万军士却决不能如此白白浪费了。
  雷杰续没有回答,而是以目是以瑚图里搭话。自己是汉人,瑚图里是满人,在阿尔萨朗的心目中,瑚图里的话应该比自己的可信多了。
  瑚图里干着嗓子,顶着阿尔萨朗投来的目光,终是认了下来。“大人,我军在合肥再拼下去,确实是无用了。”
  活像是受到了重重一击,就比如被瑚图里的这一句话给刺穿了心脏,阿尔萨朗脸色再没了一丝血色,整个人腰都不自觉地弯缩了下来,像是瞬间衰老了十年一样。
  “撤,撤吧……”微不可查的三个字从阿尔萨朗的口中说出。心丧如死灰,阿尔萨朗此时整个人再不见一丝活气了。
  合肥失守,预示着之前的战略意图完全作废。西路军危亦,安徽危亦,江西也危亦。
  “撤——,撤——,快带起大人走——”
  阿尔萨朗意志消沉到极点,瑚图里也意气低落。雷杰续却是与这两个满人完全不同,嗓音依旧是中气十足,活力无限。阿尔萨朗终于开了这个口了,自己可以活了。在这个喜庆消息的刺激下,雷杰续感觉着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气力。
  半响,一群人都从城隍庙中撤出,雷杰续赶到军中指挥部队。
  身后的人群中,一直消沉低落的阿尔萨朗两眼望着他突然放射出了无尽的怒火,可是这怒火却是冰冰冷冷的,让人一看一对视就冷入骨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终是不可信!”一字一字,阿尔萨朗寒声嘣出。
  雷杰续肆意了,在阿尔萨朗面前频频放言撤退,虽然确实有战事考虑在其中。可听在阿尔萨朗耳中,眼下的情形下得出更多的却是此人无有为朝廷效死之心,一心贪生!
  之后阿尔萨朗松口,是时他与瑚图里都为合肥丢失和以后的一连串不良反应而感到悲哀和痛惜。可是此时的雷杰续却更加的活力无限,是更热的阿尔萨朗不满和疑心。
  阿尔萨朗是意志消沉低落不假,可是对满清的忠心却一点都不会动摇,更不是活死人睁眼瞎,他眼睛看得到,耳朵也听得清。雷杰续的反应,让他杀机涌动。
  瑚图里没有答话,却是点了点头。两眼也死死地盯着雷杰续的背影,深深杀机蕴含其中。而在两人周边拱护的一群亲卫,却面不改色,个个旁若无人在说话一样。
  一心招揽指挥部队赶紧从南城撤出的雷杰续,却又哪里知道,这么的几下变故,自己竟然就已经刀悬头顶,危在旦夕了。
  这不得不说是满清体系中汉人的悲哀。更可悲的是,他本人现在对此还一无所知,一无所察呢!
  “杀啊——”
  “冲啊——”
  满城都响起了呼杀声,那声音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和兴奋。城中心的庐州府知府衙门被拿下了,夺取整个合肥城就在眼前。
  “大帅,清兵从南边跑了。”詹世爵返回来向梁纲报道。
  不感觉意外的点点头,梁纲对此有心理准备。“通知骑兵营,让他们看着办!”红巾军兵力并不太多,尤其是分出了第十一团程绍元部之后,梁纲手中兵力只有近卫团、六团、七团和八团,外加半个炮团。
  总数两万五千人左右,主攻城北一面还算是好的,如果真的分兵四面,那可就太儿戏了。
  所以为了保证当面战斗的绝对优势,梁纲只把不适合攻城战的骑兵营放在了南路,余下的主力则悉数集中在北面。
  “再通知庐江的程绍元,让他着手进行截击。南向阳那也知会一声。”
  “是,大帅。”
  江西抚州。
  这里是江西清军阻击红巾军进军赣南的第一线,崇尚在这里布置下了整一个镇。就是朱射斗回兵安徽后,南昌守军实力大减,崇尚也没有动这里的八千守军。
  南昌镇,黄瑞亲手拉出来的嫡系。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就是抚州本地人,黄瑞的老乡。
  此时的平塘镇,这个抚州城前的第一道防线。南昌镇,抚州营、广信营两部就都部署在这里。
  指挥着是原九江协副将——刘平,现在的南昌镇副将。按理说从九江协蹦到镇所副将是升职了,可眼下却是大不相同。就好比从旅长调到了副师长,职位高了点,实权却没了。抚州营、广信营看起来是归他管辖,可实际上的营守备却都是新任总兵的人。
  汉人,真正的受到排挤了。而郁闷的是,被满人掌控的军队的基础却仍旧是汉人。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活死人’了好几个月的黄瑞走进了平塘镇……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二章 血脉诞,舒城战急
  
  安庆。
  观成、勒保二人现在很想哭,合肥那边刚刚传来败绩,江西这里就有跟着传出了如此恶讯。
  黄瑞,这个当年太上皇钦点的武状元,竟然敢冒天下骂名降敌了。还孤身一人潜入平塘镇,策反了南昌镇副将刘平,一举颠覆了抚州、广信二营。现在,整个驻守抚州的南昌镇都跟着震动了……
  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整个江西绿营都军心凌乱,人心骚动了。原因不仅仅是黄瑞降了红巾军,更因为崇尚那个破烂手段。
  排挤汉人,旗人掌权。观成、勒保嘴上虽没说,可内里却是心照不宣的,认同崇尚的手段。但是,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把活做的漂亮一点,要没把柄给外人捉。到底现在的清廷还需要汉人来支撑半边天!
  可是这一次崇尚的手段太简劣了,现在黄瑞一露面,一宣扬揭露,整个江西都在晃动。更是会影响到了安庆的西路军!
  以朱射斗为首的一般汉将,肯定也会听到消息的,最多就是晚上两天。如此岂不是寒人心?
  北边的红巾军再大军压境,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二人对着南昌的崇尚破口大骂不已,心里都恨不得一转身飞到崇尚面前把他痛揍一顿!
  “管不了了,江西的事只能以后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庆,是把阿尔萨朗那一部接应回来。”观成发了一通火后,平静了下来,如此对勒保说道。
  勒保也是发泄了好一通,平静下来的他已经恢复了理智,当然知道孰轻孰重。所以点头称是。“要兵分两路,一路北上接应,另一路要缠住南向阳。”
  观成、勒保都沉默了半响,抬起头时二人眼神一对,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一个名字——朱射斗。
  对,就是朱射斗。让他率部去跟南向阳缠斗,才是正理。
  “我率一路北上接应。庐江那里还有红巾逆匪的一个团,可不小视。只凭现在阿尔萨朗的力量,怕是不见得就能突的破。”观成说道。
  定下策略后,观成、勒保很快就把命令传达了下。从江西跋涉千里赶回安庆的朱射斗部【川北镇加松潘镇】,才歇息了两天就又被拉上了战场。以朱射斗的坚忍和韧性,也不由得亲向观成、勒保二人求起情来。只是早已经盘算了周全的观成、勒保二人如何会收回成命,对于朱射斗二人和颜悦色的恭维,却绝口不言收回军令的话。最后朱射斗无奈,只得与松潘镇总兵王泽生再次率部踏上了前线。
  而观成本人也迅速调集西路军三万精锐,气势浩荡的向着程绍元的第十一团杀来。
  合肥,知府衙门。
  后院书房。梁纲看着手中南京加急送来的报喜书信,只感觉心脏整个都被欣喜兴奋之情充斥的满满的,咚咚的剧烈的跳着,高兴地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自己有孩子了,有儿子了,有后代了!
  “哈哈哈,哈哈哈——”喜悦的笑声从书房中传出,良久才息。
  早在红巾军大举东进的时候,李盈盈就已经怀上了身孕。算算时日就是四月中,当初大军出南京的时候梁纲心头还颇是遗憾,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血脉相连的骨肉,出生时竟然不能亲眼看一看,亲手抱一抱!
  却也是万万想不到,这个孩子来的会如此喜庆,这边大军刚克下合肥,南京飞马快报就到了跟前。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梁纲稍微压下心中的喜悦,转动起了脑子。
  自己家按理说也是有字辈谱的,老家的人还有不少都按那个起名。父亲那一辈是国字辈,爷爷那一辈是显字辈,曾祖是广字辈……
  可自己这一家是从父亲开始,就已经乱搅了。自己老爸、二叔、两个姑姑都是爷爷自己起的,到了自己这的小一辈就更是如此了。都是单名,像自己就一个纲字。
  只是想了一下梁纲就决定还是按照自己家的传统来,继续单名。这孩子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骨肉,代表的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传承……“梁豫,就叫梁豫!”
  回身到书桌前坐下,梁纲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多是些安慰和并表达自己喜悦的话,孩子的名字当然也写在其中。
  好好地赏了一下前来报信的府上亲卫,让他在合肥休息一日,明早带上书信继续快马奔回南京。
  这亲卫退下后,詹世爵、王权等一批军中将领就已经尽数涌进了书房,脸上也都带着笑容,拱手纷纷向梁纲拜喜道贺。
  喜悦中的梁纲从来都是个大方的人,高兴劲中下命红巾军全军加赏,小兵人手纹银三两,各级军官逐步上升,抖手间此战拿下合肥缴获的钱财就都在这一赏中消耗的干干净净了。
  不过梁纲高兴,乐得如此。再说了,这点银子对于现在的红巾军来说也算不了什么。还没有进行全国范围内建设布局的红巾军政府,现在库房里有的是花不完的银子,虽然各项支出每月都在逐步增大。
  庐江。
  程绍元得知梁纲派来的信报后,立刻点起兵力杀向了舒城。
  舒城位于大别山东麓、巢湖之滨,江淮之间。为界河【今丰乐河】和杭埠河之间,堵住了这里,守住了两河,就是截断了阿尔萨朗部沿官道南逃安庆的归路。
  而舒城东侧五十里处还有一个关口,就是后世颇有声名的三河镇。【太平军三河镇大捷,歼灭湘军悍将李续宾部】三河镇位于界河、杭埠河交汇点,在两河汇入巢湖之流的南岸,东濒巢湖,经济相当繁荣。可是没有城垣,守卫相当困难。历史上的太平军,占领此地之后还是修筑了城墙并沿河布置了九座砖垒,凭河设险,这才有了日后的三河镇大捷。
  只是阿尔萨朗到底会不会走三河镇却还是一个未知数。程绍元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占领舒城,控制住官道相通的两河石桥,然后再去照顾三河镇。
  此时合肥与舒城之间的路途上。策马奔驰的骑兵营吊在逃亡中的清军大队后面,好整以暇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啃起了肥肉。
  大群步兵败退,那速度比起策马狂奔的信使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安庆的观成、勒保都点起兵马前来接应了,阿尔萨朗也只是才跑到了肥西。这一路上已经掉队、折损了小两千人了。
  阿尔萨朗倒是有心组织兵力对骑兵营打一次反击,可是清兵大败大溃之际,勉强整合成一股潮流沿着官道狂奔就已经算不错了。后卫虽然反击无力的紧,可到底也挡住了骑兵营几次对主力的冲锋。溃败中的绿营兵还能有此表现,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虽然几次阻挡骑兵营都是用人海‘填’的。
  说起来各部清红军行动都迅速的很,可实际上等到阿尔萨朗部奔到舒城县,都已经到第二天中午了。
  一夜的回神之后,清兵比之昨日安定了不少。因为他们发现红巾军的大部队并没有跟杀过来,有的只是骑兵营而已。
  虽然火枪、大炮丢失一空,阿尔萨朗部根本就无法抑制骑兵营的进攻,可是他们到底是人多,现在心神安定下以后,骑兵营就是冲破了后卫部队,对主力进行冲锋,也不见得就能取得多大的战果。说到底还是人少,否则昨日的追击就已经健全功了。
  一群人来到了丰乐河,却发现对面已经出现了红巾军身影。
  说起这丰乐河,倒不是有多宽,其发源于大别山,蜿蜒百里穿越平原,注入巢湖。就宽度而言,只有几十米而已,都算不上一条大河。可是顶不住它深,最浅的地方也有七八米深,多的都是四五丈。
  浮水渡河完全不现实,砍木做筏渡河还可以考虑,可是身后有骑兵,锋芒在背,更有红巾军的大部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赶到,真在这边硬撑,十有八九要全军覆没。
  阿尔萨朗稍作考虑,就把目标转向了三河镇。从这里强渡,就算是过去了还要有舒城县城和一条杭埠河等着自己,而三河镇那里,虽有‘外环两岸,中峙三洲,三水贯其间’之说,可是三河镇是千百年来的皖中首镇,商贸市井发达的很,隔河之间早就筑有桥梁,更无城垣守护,要击破那里,比之在这边跟红巾军硬拼有前途多了。
  “撤,转三河镇去——”阿尔萨朗大声下令道。然后清军就在对岸红巾军的瞩目中,全军转东沿河岸速走。
  骑兵营和对面的红巾军迅速向各自后方急报此事。
  正率军往舒城赶来的梁纲,得报后立即下令近卫团偏离官道,走直线距离迅速向三河镇开去。而余下部队和所有的重炮兵则继续沿官路开往舒城。
  炮位太重了,一般的乡间土路根本经受不起。要知道现在的炮架车轮可没有橡胶胎。
  能够随军而动的也就是直射短炮和臼炮,以及那十二辆火箭战车。至于重炮还是乖乖地走官路去舒城吧!
  而只需要这些重火力,配以近卫团火枪兵的威力,梁纲有足够自信在三河镇将阿尔萨朗一锅烩了!
  舒城县城。
  程绍元现在深感自己手下兵力不足,六千人不到却要部守三个重地,那如何支撑得住?他现在还放在县城的兵力就只剩下一千多人了。
  “报——”传信兵洪亮的嗓门远远地就传进了程绍元的耳朵。
  跑到程绍元面前,传信兵迅速将阿尔萨朗转东的消息报了一遍。程绍元脑子一疼,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怎么办?还增不增兵到三河镇?”他手头现在的力量实在是匮乏啊!
  “严密监视阿尔萨朗动向,北面守军……不动。”程绍元颠了颠分量,终究不敢把北边丰乐河的守军撤掉。
  “派人迅速联系合肥。调警卫大队去三河镇。”最后一支正规战力也被调去了,现在的舒城县城,十一团剩下的就只是后勤大队和工兵了。
  北硖关的观成部。相对比程绍元的苦恼,他手下的军力却是充沛的很。面对杭埠河和三河镇,观成毫不犹豫的兵分两路,一支主力两万人猛攻杭埠河红巾军防线,另一路万人则是东起三河镇。
  兵分两里,每一路却还都硬朗的很。这就是西路军对比红巾军最大的优势,人多而势众。
  傍晚黄昏。
  连连的奔波下,两万清军休整了一个小时后,杭埠河的战事终于打响了。
  除去依旧还在骚扰纠缠中的阿尔萨朗和骑兵营外,舒城各处战场,杭埠河是最早打响的一处。
  守卫在这里的是十一团的第一营,程绍元的拳头部队。营长肖锐光是红巾军的老兵,梁纲当初二百心腹中的一个。到现在来说,也算是元老中的一个了。配属的有六门重炮和一批臼炮以及直射短炮。
  若是单守一个石桥,那绝对是固若金汤。可是清军兵力充沛的很,虽然因石桥之故来到了这个点,可肖锐光绝不认为他们只会瞄准这一个点打。
  清军为了急速救援,安庆的那些老式大炮根本就来不及携带,能够随军来到的只是一些稀少的俄式新炮。对比重火力,并不超过第一营太多,如何会在石桥上与红巾军死拼硬打?
  观成才不会那么笨呢,来到石桥对面后,立刻就分大军向左右移动,明白的告诉肖锐光,他是要以众欺寡。
  清军分兵左右移动,但却并不是只分作三点,在距离石桥左右七八里的地方停下。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可是对面的红巾军依旧清晰地看到,河对岸的清军留下一部后,仍旧继续分兵……
  消息传回到肖锐光处,肖锐光一声叹息,知道这仗难办了。尤其是不多时就要天黑了。
  北方。
  经过一下午的行军,夜色中,打着火把如一条火龙的红巾军六七八三团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丰乐河,可是他们的主力部队由于重炮部队的牵连,现在距离丰乐河还依旧有一段距离。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把十一团的人给高兴坏了。
  如果合肥的主力再不到,夜里程绍元可能就会把他们抽调到县城了。南面传来的消息很不好,杭埠河防线岌岌可危!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三章 打进了三河镇,全军都痛快
  
  夜色是清兵的最好掩护。宽宽的杭埠河上,清军的各处集合点上,除去石桥对面的观成所部外,余下的尽有单薄简陋的木筏被放下水中。或是几百人,或是上千人,木筏大军一队队的在同一时间向杭埠河对岸划去。
  厮杀声在夜间响起,传的是如此的悠远。
  肖锐光目无表情的站在阵地前沿,眼睛直直的遥望着石桥对岸。他之前已经下令收缩部署了,第一营兵力有限,哪能在这方面拼得过对面清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守石桥这一个点。
  清军愿意渡河过来,那就让他们过来吧!反正县城那里已经有了准备,等到自己这边合肥的大军赶来,有的这群清兵好果子吃!
  在肖锐光的应对下,清军大多数的渡河都顺利之极的完成了。只有距离石桥左右七八里的那两个地方,肖锐光除了没把大炮分部外,余下的人力火力是尽数分做了三份,三个点各布置其一。
  渡河而来的清军,还没上岸就被臼炮、直射短炮暴揍一顿。许多木筏直接就在河面上被打散,两个地点渡河的总数上千清军,活着逃回对岸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好好发泄了一通的两点红巾军带上家伙迅速从阵地撤回中央主阵地,肖锐光给他们的命令就是一击就走,决不可恋战。省的被别处成功渡河的清军给抄了底。
  时间继续流失,厮杀声又弱了下来,并最终使杭埠河重新归于平静。在稀弱的月光下,成功渡河了的各部清军正在慢慢地集结中……
  这样的平静,不是战争的结束,而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时间已经到寅时了。杭埠河北岸,以石桥红巾军阵地为中央,左右数里外突然有刺眼的信号弹升空。
  “轰轰轰——”一直沉默不言的清军大炮开火了。六磅或是九磅的陆军炮,却仍旧可以轻松地将炮弹覆盖整个红巾军阵地。
  “计算方位、距离,快点……”一营阵地中心的炮兵阵地。为首的十一团炮兵大队长并没有急着立刻开炮反击,而是当即敦促手下进行射击诸元的估算。
  比之清军炮击完了约莫半刻多钟,红巾军的六门重炮面对对岸清军阵地也喷射出了愤怒的火焰。
  “冲啊……”
  “杀啊——”
  阵地的左右突然响起了清军的冲杀声。迂回渡河包抄而来的清军也终于开始了自己的进攻。
  一千多人的红巾军十一团一营,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清军的多面围攻下,好似一只小船飘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样,时刻都有着颠覆的危险。
  可是臼炮、直射短炮、手雷以及为数不多的火枪兵的射击,肖锐光死死地坚持着。他相信,只要撑到天明,就肯定会有援军赶来。
  与激烈的杭埠河战线不同,三河镇这边却是还依旧风平浪静。
  沿河东来的阿尔萨朗部在距离三河镇还有十多里的地方顿住了脚步,因为这时天色已经黑了、暗了。背后有骑兵营形影相随的阿尔萨朗不敢趁夜行军,那样的话他就太白痴了!
  三河镇这边的守卫是十一团的第三营,也已经得知了北岸的情况,只是连夜加固工事。而且他们更知道,自己的南方也有一大股清军杀来,今夜还算好过,明天可就有的苦头吃了。
  舒城县城。
  从界河撤下的第二营在程绍元的调度下迅速向第一营增援去。而至于连夜赶入城中的六七八三团,就算都是铁打的人,奔波了一天半夜,也不可能一口气不歇,就再度连夜赶去杭埠河增援。
  他们兵力虽然丰厚,实力固然强劲,可是不歇上一歇,缓缓劲,对十一团南、东两处战线是毫无帮助的。
  近卫团也是一样,相比较阿尔萨朗部他们此时距离三河镇的路程更远,可是梁纲也不敢连夜行军。因为那是要透支体力的,飞度泸定桥的战争奇迹可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上演的,那样的拼命,对于红巾军来说,绝对是要以明天白天战斗力的巨大削弱为代价的。
  只是无论是观成还是阿尔萨朗亦或是梁纲,都不会想到此时的舒城县战局,会是如此的复杂。坐守舒城的程绍元脑子里倒是勾勒出了整场大战的示意图来,赶到舒城的齐远志(齐七)、王权、陈霸三人也跟着看清了这一战。可是他们都无法及时联系梁纲,这个消息也短时间内传递不到梁纲的手中。
  十一团二营。
  距离杭埠河一营主阵地还有老远距离时,二营所有人就已经听见了前方隐隐传来的炮声、杀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整个战斗也就一点点的浮现在了他们眼前。
  “臼炮随军掩护,直射短炮不下架。”二营营长朱琅廷迅速做出了断绝。
  “弟兄们,跟我杀啊——”挥舞着大刀,朱琅廷带着赶到了近处的军队向着一营阵地就发起了冲锋。
  已有察觉的清兵赶紧回身,可是渡过河来的清兵人数虽多,但是分散在北东西三个方向,每一面的人数也不比第二营多出多少了。尤其是他们已经拼杀了好长时间,而第二营却还算是一支生力军。
  “弟兄们,援军到了,团里的兄弟支援我们来了。咱们杀啊——”肖锐光望着北面的突然大乱的清兵,两眼放射出了惊喜的光芒。还以为要再等一阵子呢!
  突如其来的援兵使得本已经落入险境的第一营将士瞬间士气大增,在北方,与第二营两面夹击。当面的那一部清军迅速溃败,整个阵型被从中间一分为二,剥了开来。
  杭埠河对岸。观阵的观成发现北面的清军一阵骚乱声响起,继而已经成为囊中之物的红巾军阵地突然间士气大增,心中咯噔一跳,知道不好——红巾军,这是援兵到了。
  难道北线战事结束了?阿尔萨朗部完了?不然的话舒城之敌,区区五千余人的兵力,部守三方又如何还会有援兵支援这里?
  站的位置越高,了解的东西越多,想的情况就越复杂。
  像战阵中的清军士兵,他们就不会想什么北线,想阿尔萨朗。而只会想继续冲击,灭掉眼前的这支红巾军。
  十一团是新编团,火器比之近卫团和主力一二三团差的远得多,绝大部分仍旧是刀枪兵。所以除了臼炮和直射短炮以及改打霰弹的六门重炮火力外,他们对战中并没有感觉有太大的困难。
  说真的,非是有重火力的支撑,加上夜间清军战斗力发挥的不甚充分,一营早就完蛋了。
  现在肖锐光这里添上了朱琅廷的二营,实力大增,重火力也增强了一些。可是清军若继续猛攻强打下去,还真未必就没有克敌的希望!
  可是观成把这一希望给整个掐灭了。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的他,唯恐阿尔萨朗部已经被歼,红巾军主力已经开到了不远处等待。怕眼前的这点红巾军只是一个香香的诱饵,只是为了引诱自己把越来越多的兵力投入到眼前的这场战事中,然后等到天亮自己筋疲力尽时再大军出击一举重创自己。
  被自己的假想给吓了一大跳的观成,最终还是决定撤军。趁着天还没亮,把对岸的兵力都撤回来,以防患于未然。
  “啪——”一脚踢在眼前清兵的脚踝,把这清兵踢得站立不住,踉跄倒下,肖锐光抢上前去,挥刀就砍掉了一个首级。
  然后抬眼看,准备再找人杀上,却愕然发现清兵已经在逐步后退。
  没在追杀上去砍人,肖锐光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是指挥一部的营长,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小兵。
  爬上了一个土台子,四周望了望,夜色中还不清楚,可是有点点火把在,他还是清楚地发现一个事实——清兵撤退了。
  “清兵退了,他们跑了,弟兄们,咱们赢了——”嘶嚎的声音从肖锐光嗓子里喷出,经历过全军覆没危险的一营长,在此时此刻是彻底的歇斯底里了。
  “赢了,赢了——”
  整个战场的红巾军将士都是一愣,但他们继而就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战场压力大减。清兵不在前冲涌来了,而是在步步的后退。
  震天响的欢呼声瞬间在战场上响起,不管是一营还是二营,所有的红巾军将士都在尽情的欢呼。而清兵撤退的速度确实更快了!
  “鸣金,收兵!”观成眉毛重重皱起,鼻音怒哼一声,说出四个字后,转身回去了大帐。
  “铛铛铛——”撤兵的号令彻底响亮,大群大群的清兵退潮的潮水一样迅速从左右退下,并一直往东西退去。
  朝阳升起。早晨的第一道阳光洒在杭埠河上,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红巾军继续迎接胜利。
  而这一战报也已经被肖锐光、朱琅廷派人回报了舒城。
  三河镇。
  早晨第一缕阳光开始,临战的紧张气息迅速在红巾军守军中蔓延。
  有了警备大队增援,三营长何国秋手中兵力还是比较充分的,至少除了布置在两边阵地上的三营外,他手中还多了一个加强的警备大队。
  “都听好了,火枪不响,谁也不准开炮!”一个三营的大队长在阵地里大声叫吼道。重炮、臼炮自然是集中一起使用,可是直射短炮却被何国秋给分开了。三河镇,虽然没有城垣可用,但是几道河流终是能起到一定防御作用的。在河边上布置上直射短炮,开起火来绝对能量惊人。
  而且更主要的是,一边的阿尔萨朗部绝不可能还有大炮在,能保留下几支火枪就已经是好的了。而对面的西路军,远路匆急赶来,携带大量炮火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何国秋可是知道的,西路清军的大炮更多的是老式的清朝重炮,俄式新炮很少。所以,把直射短炮布置在第一线,他跟肖锐光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首先接火的还是南面。阿尔萨朗距离三河镇在三路大军中是最近的一支,十多里的距离一个时辰就赶到地方了。
  “弟兄们,打进三河镇,咱们就有活路了。抚台大人已经有令下,打进了三河镇,就让弟兄们痛痛快快的一回——”瑚图里在做着战前动员,却是清军管用的老伎俩。
  “这可是三河镇,咱安徽的兵还有人不知道三河镇繁华的吗?那个不知道?”
  “没有,没有——”
  大败之后,一路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奔,阿尔萨朗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此下令,肯定能尽最大限度的跳起手下兵丁的兽性。
  “弟兄们,冲啊——”瑚图里手持着腰刀,挥着向三河镇一指。“杀啊——”
  “杀啊——”无数的清兵蜂拥着上前。求生的欲望和心底被挑起的兽欲,让这群清兵再次爆发了战斗力。
  而雷杰续,虽然阿尔萨朗已经对他动了杀机,可是现在仍旧在废物利用——被分配了两三千人,为后卫,堵截红巾军骑兵营。
  “什么?抚台大人真是这么下令的?”雷杰续呆了。多少年了,清军都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干了。虽然清军军纪之差是一直以来都存在问题,可是乾隆年间,满清根基早已经稳固,上面也严禁这类的烧杀之事发生。阿尔萨朗身为一声巡抚,他怎么敢冒天下如此之大不韪……
  雷杰续坐不住了,三河镇上千年来一直都是安徽一地极繁华的镇子,即便是出自一个人的良心他也不愿意坐视镇子千年古镇生灵涂炭。
  阿尔萨朗处。
  看着一脸焦急的雷杰续,阿尔萨朗心头杀机更甚。不属于朝廷管辖,那再富裕的城镇也只是资贼而已。烧杀一通,何为不可?
  “雷总兵,守好自己的后阵就是,前面的事用不着你管。若是心下不忍,那就多多为朝廷尽力,早日平定逆匪。此才为天下大安。”根本没个好脸,阿尔萨朗断绝堵住了雷杰续的话。
  阵上。瑚图里已经从开路时的首列,慢慢的退到了中央。此时他举着千里镜细细的打量着对面阵地,心中渐渐升起了疑惑,“怎么对面还没响动传出?红巾军的枪炮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四章 鏖战急
  
  “主子,看来他们是被吓破胆了。”瑚图里的跟班奴才谄笑道。满洲大户出身的军将大员身边多有这样的人跟随,有才不甚见得,仅仅胜在忠心。在这奴才的心中看,阿尔萨朗部兵力远远多于三河镇的红巾军守军,且三河镇本身又无险可守,无城可靠,若是换做自己守三河镇,夜里时候就溜之大吉了。
  瑚图里一时间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自己怎么就选了个如此蠢材在身边?对于这奴才的‘想当然之词’,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他可到底是总兵,眼界还没那么不靠谱!“滚——”
  果然,瑚图里一声‘滚’还没音落,对面的阵地上就枪声大作,紧接着‘轰轰轰’的炮响就已经喷射出了死亡火焰。开花弹、霰弹,如同黑白无常漫天散发的阎王贴,无情的收割着冲锋清军的性命。
  一排猛烈的枪声下,前排的清兵如割草般倒下。然后就是隆隆炮声响起,惊慌情绪立刻在清军冲锋队列中蔓延,还活着的人少部分立刻趴下地上,更多的则是转身就跑。
  “不要跑!冲上去!冲上…”一名千总挥舞着腰刀阻拦逃跑的清兵,可是刚喊了两声,一门直射短炮就对准所在方向开了火,无数个小弹丸雨幕一样打下,那千总脑袋被铁丸打的粉碎,连反应都没有就一头栽倒地上!
  如此一来清兵是更加混乱了,惊慌失措下根本没有想到红巾军枪炮开过一下后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重新填装好弹药,只丢下一地的尸体,惶恐的逃走了。而此时的红巾军阵地,无论是火枪兵还是炮兵都在抓紧每一秒时间重新填装着弹药。
  一次正儿八经的进攻竟然就这样轻松的被击败了?瑚图里和后阵的阿尔萨朗都有些呆住了。他们心里明白三河镇应该是一场硬仗,守军不会那么好对付的,可也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好打。
  无形中,二人已经将自己手下军队低落的士气给无视了。
  “十一团不是逆匪的二流部队吗?”阿尔萨朗有些苦涩的自语道。
  瑚图里退了下来,阿尔萨朗的脸色已经变得凶神恶煞一般:“一定要拿下三河镇,此是生死之战,不容的退缩。谁敢贪生怕死,刀子就落在谁头上。你去组织督战队,前进者赏,后退者斩!第一队冲上去的兵马,参将一下武官一律升三级,参将以上提总兵,哪个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兵,赏纹银五百两。”
  阿尔萨朗彦的命令立刻被传达到了清军各处,第二轮进攻接着就动了开来。
  而红巾军这边,第一次反击打得确实是舒坦的很。部守这里的三营大队长手下人马虽不多,火枪也只有一百条,还是因为警备大队赶到后,其内的火枪兵汇合了三营原有的火枪兵,如此才勉强凑出了二百人,何国秋就南北各布置一半。
  但就是这一百火枪兵,组成两列横队后,配合着臼炮、直射短炮,打起阻击来给给力的很!
  清军第二次进攻开始。这一次与上回不一样的是,冲锋清兵后面站着一溜的大刀队,每个清兵都知道,这就是督战队。在督战队的督促下,所有上阵的清兵神色都是一紧。
  红巾军这边规矩还是没变,清兵进入火枪射程范围内后,火枪兵先开火,直射短炮才跟着发出怒吼。而臼炮也紧跟着把开花弹打到清军冲锋部队的中间。
  清军人数众多,红巾军这边到底是火力少,而且是第二次进攻,清军冲锋部队士兵心中也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所以,红巾军枪炮开火后,惨叫声连连中,此次的清兵却没有出现上次那样瞬间溃逃的情景。
  “弟兄们冲啊,冲上去就是咱们说了算了……”
  “逆匪的枪炮只能打一轮,弟兄们抓紧时间冲啊……”
  清军兵丁群中,大小武官的叫嚎声也给了清兵一定的鼓舞。在经受了第一轮炮击的伤害后,清军继续上前。
  “手雷——”三营大队长扯开喉咙大吼道。自己手中也正抓着一枚,点燃了引线后,抡起胳膊就向对面的清军甩过去。
  早就有所准备的红巾军士兵,也仅仅是落后了自己大队长片刻,五十枚手雷就整齐统一的向着冲锋的更近的清军锋锐扔去。
  五十一枚手雷,那就是五十一枚小型开花弹,齐齐爆炸,立刻就把因冲锋的更近而士气逐渐高涨起来的清兵锋锐炸的是人仰马翻。
  一轮投弹之后,紧跟着的就是火枪兵的射击。一百火枪兵组成了两列横队,这射速自然是大受影响。但是有身后红巾军的手雷做补充,似乎还支撑得下。
  “轰轰轰——”射速较快的臼炮这时候也打出了第二轮齐射。一枚枚开花弹飞过一百多米的距离,整齐的落进清军中后部序列。
  各式火器中,直射短炮杀伤力最大,可装填速度也是最慢。能一分钟击发一次,已经是炮手训练有素了。
  可是就是这一次的威力,也足以埋葬几十条性命。越近的距离,他们的杀伤力就越强。
  大队长最后请求了阵中的重炮支援,跟第一营的重炮配置一样,十一团十二门重炮的另外一半也就部署在三河镇。
  因为恐怕误伤前线己军,所以六门重炮喷射出的都是圆弹而不是霰弹,六枚圆弹落进清军序列中,一溜前滚,留下了一溜溜的血痕。
  “他娘的,给我冲——,给我往前冲——”瑚图里在后面看到清军二次进攻部队又退下来了,挥动腰刀大叫着。
  身后的十几督战队更是冲步上前,挥起刀来利索的把最前面的几个清兵砍翻在地,接着是毫不留情的削了脑袋。
  督战队背后的木柱上到现在为止还都是光秃秃的呢,这几个脑袋整个壮一壮形色。
  血淋淋的煞手摆在眼前,清兵们愣住了,纷纷呆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后退上一步。
  “弟兄们,都回去,冲进过去拿赏钱啊!”溃兵中的一个守备大叫起来,“跟我上啊——”一鼓动下,不知所措的清兵们盲从的又纷纷转过身来,再度向着三河镇发起了进攻。
  然后再是一场激战。
  三河镇北线。一万西路军来的也很快,中午时分就赶到了镇子前。为首的是湖南提督鄂辉,站在军前他都能清晰地听到对面传来的枪炮声。一股兴奋之情巡检在他的胸口涌起。“速报将军,阿尔萨朗部就在三河镇对面。”
  这个时候,能起如此激烈的枪炮呼杀声,那镇子对面的兵马肯定就是阿尔萨朗了。自己这一部赶来,果然是来对了。
  “杀——”没有丝毫的犹豫,鄂辉整顿了一下兵马后,对准三河镇红巾军阵地立刻就发起了进攻。
  两面夹击,三河镇红巾军守军顿时压力骤升!
  六门重炮的炮口已经从南转向了北,对比起南面的阿尔萨朗,北边的鄂辉部清军更难对付,战斗力也更强。
  “杀——”到了未时中,三河镇南北阵地上就都打起了肉搏战,只靠着火枪、大炮再也阻挡不住两边清军的夹击进攻。
  六门重炮已经开始不顾误伤的发射霰弹了,可是对比清军的人数,那点助力实在是杯水车薪。
  “上刺刀!”十一团火枪大队长吴玉成大声叫吼道,甩出最后一枚手雷,挺起装上了刺刀的火枪就带头冲锋了上去。
  两军阵前,双方将士都已经彻底搅合在了一起。直射短炮成了摆设,臼炮倒还一直往清军中部进行着射击。而火枪兵就更是开不了枪了,以滑膛枪的精准度,此时开枪误伤率绝对是一比一。
  百十名火枪兵齐齐上好刺刀,呐喊着冲向清军。那明晃晃的刺刀,在冲锋中显得分外犀利!
  跟刀枪兵一样,火枪兵刺刀战时也不是各自为战,一小队分成两个团体,五人一组,至少都有个照样!吴玉成领着身后的警卫首先扑进了清兵敌群中。
  长枪突刺,抽刀、闪避、再突刺,随着火枪兵的涌入,阵地上响起齐齐的惨叫声。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训练刺刀对搏的时间可绝不会少于射击,而且入选火枪兵的人又非是老兵精锐就是新兵优秀者,战斗素质在红巾军中绝对有的数。
  百十名火枪兵一加入,搏杀中的红巾军刀枪兵就立刻感觉到了压力减轻。吴玉成以自己作为排头兵,自己只是一个劲的前突进攻,两侧的警卫为他提供掩护,而后面的人却又掩护两侧的警卫,如此一个小组在阵地上直线冲杀,连续刺杀掉了清兵十多个。小组的人数也缩减成了三个,吴玉成自己也受了伤,腰腹被清兵拿枪戳了一下!
  三河镇守卫战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两边都能听到对方呼杀声的清兵士气极其的高昂,特别是现在,两军进入了白刃战。
  阿尔萨朗和鄂辉都相信,这一战胜利必然是属于他们的!
  此时舒城的援兵距离三河镇还有一半的路程,因为昨夜是大半夜才赶到舒城的,所以今天都过了辰时了,六七八三团才缓过进来。因为要防备杭埠河的观成部,所以只分出了陈霸的七团来支援三河镇。辰时正点兵出舒城,到午后现在已经赶了二十多里路了。
  而梁纲的近卫团却是距离更近,现在剩下连十里路程都不到,而且还都保持着充分的体力。可惜依旧没有同骑兵营和舒城方面联系上,否则的话他会更加快速的驱兵前往。
  梁纲这时候都能隐隐听到三河镇传来的枪炮厮杀声了,虽然还不知道三河镇守卫战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可是近卫团全团将士无疑更加鼓劲的向着三河镇方向赶去。
  这时真正能对三河镇守军形成强有力支援的只有镇子外的骑兵营。姬延良、姬仲良和廖勇富三人,上午时候并没有下死力,但这个时候,已经发觉镇上形势不妙的他们再也不敢偷懒耍滑了。
  上千骑面对着雷杰续率领的清兵后卫部队,缓缓拍动战马。百骑一列,十列横队,整齐而动,一股压迫力拂面而来。
  雷杰续当然清楚三河镇战事是何种情况,知道眼下时候红巾军骑兵营肯定是会下死力的。所以,集结调度好手下兵马,全力应对着即将到来的一场硬仗。
  “杀啊——”姬延良扬枪高呼。
  骑兵营全体上下齐齐喝呼一声,声势立起,配上逐渐加速的战马,滚滚铁流,应着清军后卫直冲而下。气势越发惊人!
  “啪啪啪——”姬延良等人的后面,短枪的声音纷纷响起。
  严正以待的清兵这几日没少吃红巾军骑兵短枪的苦头,可是现在这一遭,他们依旧要再吃一回。
  姬家兄弟却丝毫不管身后响起的响声,近了,愈发的近了,当先破入敌群之后,长枪挥舞,点点枪光抖手打出。一个个迎面的清兵非死即伤,骑兵营迅速在清军防御面上凿开了一个口子。
  人马相撞,阵线上都发出了一声沉沉的闷响。不知多少清兵被疾驰而来的战马撞得吐血倒飞,甚至是直接被踩踏于马蹄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的骑兵在这一撞之下同时从马背上攒飞,甚至是整匹战马都马蹄折断栽倒地上。
  脖颈、骨骼与地面的相撞,只有咔吧咔吧的粉碎声!
  硬生生的正面冲击清军,不惜代价的猛烈撞击,骑兵营虽有伤亡,可是不伤根本。甚至那些栽倒的骑兵、战马,在损伤、阵亡之际都还能靠着力道的惯性在清军防线上豁开一个直入纵深的缺口,为骑兵营的‘马踏敌营’再做上一份贡献。
  “冲——”
  阵中的廖勇富大声的吼叫道。眼下可不是痛惜伤亡的时候,冲开清军后队,对阿尔萨朗部主力形成直接牵制才是更重要的。
  而付出的伤亡代价,那已经落到最末位了。
  三河镇大绞盘中,清军是完全入毂了,而不久后的时候,两支红巾军生力军也将正式进入这场大绞杀!
  镇内指挥部。何国秋从腰间抽出刀来,目视着眼前内仅剩的二十来个后勤人员,大吼:“拿起刀枪,跟我来——”
  “杀啊——”
  警卫大队早就拉上去了,现在三河镇守军的最后一滴血也填进去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五章 七抽一,千颗头颅,秋后算账
  
  “嗖嗖嗖……”
  火箭弹疾飞,聚在一团尚未散开的阿尔萨朗部清军瞬间就被一团团剧烈的爆炎所包围。
  骑兵营此时已经从清军阵列中撤出,姬延良等人目视着清军被火箭弹急袭的这一场焰火盛宴,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抑制的笑颜!
  危急关头,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主力近卫团却及时开了过来,瞬间便挽回了战场上所有的败局。对于镇内死命支撑着的三营、警备大队以及镇外拼死突杀的骑兵营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更能激发人心中士气和豪情的呢?
  阿尔萨朗再一次的呆住了。他眼看着就能突破三河镇的红巾军守军与对面的西路军汇合了,虽然背后由于骑兵营的牵制,使得他这一部清军至少有一半的力量不得不投放在背后。可这也给了他一个良好的借口,之前时候他以作战不力的罪名当场就拿下了雷杰续,而让瑚图里从前面撤下顶到了后方。
  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将一半力量投放在后背,他依旧能给镇内红巾军守军施加极大地压力。
  这一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清军的士气说实话已经是飙升到了最顶点,至少他这一部是这样的。想想当初撤出合肥时的惶惶不安,到一路被追击的惊恐万状,最后是界河被堵的灰心丧气,最后无奈的转移向三河……
  厮杀到现在,援军也赶来对面了,两面夹击终于把镇子里的红巾军压到了谷底,只差最后一击就可以彻底解决眼前的这一小撮红巾逆匪,而与对面的西路军相汇合。到那时后背的逆匪骑兵营还是个问题吗?阿尔萨朗部清军,任是哪一个兵丁心底都明白,自己已经是胜利在望了,会师在望了……
  可就是这个时候,近卫团赶到了……
  巨大的落差连阿尔萨朗本人都承受不了,就更别说是战场上的清兵了。特别是后阵主将瑚图里,他已经倒霉的在第一波火箭弹急袭中一命呜呼了,丧失了主将的后卫清军面对近卫团两营火枪兵的横列合围,完全丧失了抵抗勇气。
  “轰轰轰——”
  稍晚火箭战车一步的臼炮也开始发威了,只有直射短炮暂时无用。
  镇中。
  胸口上挨了一刀,伤口直接划到了腹部,险些就被开膛破肚的何国秋无力的倒在一堵墙的背后,腰腹间已经被卫生员裹上了紧紧的纱布,可是伤口没来得及缝合,渗出的鲜血依旧止不住,纱布才裹上不多时,伤口周边地带就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
  何国秋眼睛扫视了一下周边,目色中露出了一股悲哀和惨然,这堵墙的后面,小过道中淌满了红巾军的伤兵。一水儿的都是重伤员,缺胳膊断腿的随处可见。一些人的面孔他都能清楚地认出,就是他三营的兵……可现在……
  鼓起最后一点气力,何国秋拄刀站了起来。被身后响动惊起的几个卫生中队军医和卫生员,回头一看都是吓了一跳。
  “营长……”为首的军医叫道。
  何国秋默默摇了摇头,“干你的活!”他不愿意死在这个地方,就是死,他也想死在战场上。而且他是营长——
  “可你的伤……”军医看着何国秋胸腹处纱布,因活动而带动伤口,那里的血迹正在迅速扩大,终是出声要阻止。
  “我是营长——”何国秋坚定不移的往前迈步,最初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四个字。‘我是营长,我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怎么能一直呆在这里?’不需多说,意思却是谁都明白。
  三河镇的守卫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外侧的防线连连丢失,连直射短炮都丢了四门。还好,在撤退前,火药桶被引爆了。
  何国秋并没有想到这一战会打得如此苦,已经是要全军覆没了。十一团当初分离大部队,开往庐江,他们三个营长心里还都很不满呢。认为失去了立功的机会!
  惨然一笑,何国秋摇头,那时的自己哪里会想到有今天?
  艰难的几步中,何国秋回想着自己的一生,都三十了,之前混绺子当土匪,也想不到会有今天的出息。跟着大帅从湖北打到南京,苏州、杭州人间天堂自己也见识了,现在有扭过头杀下了安徽,几千里转战,就一生而言不亏了,也不憋屈了!就是可惜了南京城的婆娘了,才成婚半年,就要成寡妇了……自己也没能留下一个后……
  “嗖嗖嗖——”
  一声声急骤的尖啸猛然间从南方传来,何国秋迅速一愣,还没等他扭过头去观看,剧烈而又连连的爆炸声就已经响起……
  “这是……?”何国秋愕然并又无尽惊喜,火箭战车,这是援军!?
  镇外。
  鄂辉此刻已经踏足在了红巾军北线最初时的第一道防线上,一脸的意满志得!两眼望着三河镇,已经充满了俯视,自信不久时间的将来,他就可以正式以主人的身份踏进镇子里去。
  然而意满志得的表情刚刚浮现,还没升级到猖獗狂妄;看向三河镇的眼神,俯视也没有升级到藐视……
  南方突然传来的阵阵尖啸声和密集剧烈的爆炸声,就让他满脸的笑容僵固在了脸上。
  “这是……?”鄂辉不傻,级别也够高,额勒登保传来的消息他清楚地很。当然知道现在传来的密集爆炸声意味着什么!
  “红巾军的新式大炮到了,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红巾军的主力也赶到了呢?”
  排山倒海的呼杀声从南面传来,整个战场上的清兵全都身子一僵,士气迅速低落下来。而夹心饼干一样就要被清军张口吃掉的镇内红巾军残部,则全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股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从他们早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里冒出,精神振发,战斗力迅速上扬,只比最高峰好要超出。精神战胜肉体,现在的他们就是最好的一例!
  “弟兄们,杀啊——”何国秋此一刻感觉着身子骨是再好也不过了,似乎胸腹间的重伤根本就给他造不成半点影响一样,身轻体健,高声呼杀呐喊不已。
  完了——
  阿尔萨朗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在浮现,他清楚自己的部队,现在这种情况下是再也不会有回天之力了。
  只是……紧紧稍微的顿上一顿,阿尔萨朗眼睛中就冒出了无比的凶煞之光,向身边的戈什哈一摆眼色,“去,把雷杰续给我结果了……”
  这人已经被自己给押起来了,如果顺顺利利的撤回安庆,自己要杀一名总兵还有些小麻烦。可是现在,都已经陷入死地了,那还有什么做不了的呢?杀了他,总胜过明日再出现一个投敌的总兵官强吧?
  连主将都丧失了斗志,下面的小兵情况如何就更别说了。毫无阻力的近卫团,不多时就彻底分割包围了阿尔萨朗余部,同时一营火枪兵迅速向镇内支援。
  丧失斗志的不仅仅是阿尔萨朗,鄂辉也是如此。面对着出击的红巾军火枪兵,奋战了半天的西路军纷纷选择退后。
  而鄂辉在亲眼看到大批红巾军火枪兵出现后,对阿尔萨朗的命运也彻底丧失了营救欲望。
  到底是沙场老将,而且能坐上湖南提督这一湘黔战场上极重要位子,就已经说明此人还是有能力的。见势不妙后,当机立断,迅速下令全军撤退。正式抛弃了一线之隔的阿尔萨朗。
  梁纲得报后并没有说什么,他现在手头力量有限,骑兵营也受创不轻,所以还没有贪婪到‘一举两得’的地步。不仅想吃掉阿尔萨朗,还想一口吞掉鄂辉——西路救援军。
  看到鄂辉主动撤军,梁纲欢迎之极,留下一个火器营看防北线,镇内的十一团人马全部进入休整状态,伤兵也尽量得到最好的急救、医治。比如说何国秋,梁纲在得知他腰腹伤口并没有被缝合后,立刻就结束了与他的鼓励谈话,命令近卫团内的军医对其进行当即治疗。
  而被近卫团分割包围的阿尔萨朗部清兵,等到舒城来的陈霸部赶到三河镇时,就已经被彻底解决了。军中的满人大员,瑚图里先前被火箭弹命中归西,阿尔萨朗也在最后一刻横刀自刎。算是全军覆没。
  而唯一令梁纲等红巾军人众感到不解的是,为何安徽绿营的另一总兵官雷杰续会死的如此蹊跷?竟然像是毫无抵抗的被人一刀砍了首级?
  不过阿尔萨朗的戈什哈也全部死的干净,雷杰续的被害之谜就只能石沉大海无人知了。
  压下少许的不解,现在的梁纲,还需要做的是如此处理眼前的这七千战俘。跟以前一样都压入俘虏营?没那么便宜!
  看了三营和警备大队战后的惨状后,梁纲可不打算这般轻易地放过这群清兵。心中暗自酝酿着,自己嘀咕道:“三抽一是不是太重了点?两千多条性命呢?那就五抽一?”不给十一团出这口恶气,他自己心底都不会爽的了!
  七千余俘虏最终的命运是逢七抽一,梁纲从七千多人中,抽出了其中的七分之一,就在战场之中,在清兵战俘的面前,挨个砍了脑袋。除此外就是此次投降的所有清军武官,七品把总及其以上者,全斩!
  即是对眼前这群俘虏的震慑,也是对所有清兵的震慑。敢再死力拼杀,被俘后也要挨个算账。
  对面的那支西路军,待到暗营查准确他们的编制以后,等到拿下了安庆,梁纲也不准备放过他们。就像现在的阿尔萨朗部清军一样,他们也要挨一次清算!
  陈霸脸色很讪然,十一团打的这么辛苦,自己却来晚了这么长时间,屁事都没干着,实在是有点丢人。
  不过这次‘人’似乎不是自己一人丢的,舒城的六团、八团都一样。挠了挠头,陈霸心中有些小郁闷,没想到这一仗弄到最后是程绍元的第十一团出了彩。三河镇这边的战局就不说了,还有杭埠河那儿的一战也不轻松,真真实实的两场硬仗,风头都要盖过近卫团了。
  近卫团那宝贝疙瘩,虽然战功卓著,可进了安徽之后硬仗却还真没打过。合肥一战,完全是仗着自己火力威猛欺负人……
  只是不管陈霸怎么羡慕、郁闷,合肥之战是彻底结束了。相信得到鄂辉信报的观成,肯定不会在杭埠河再跟红巾军耗下去。所以,三河镇一战告终,也就意味着合肥之战以红巾军的最后胜利而结束。
  十一团功勋如何是无须言表的,梁纲转回到舒城,全方面了解了这一战,对程绍元是大家赞赏。当然更多的是,赞赏他手下的部队。
  对于这一仗而言,作为大功臣之首,程绍元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亲上战场。这一点,对比肖锐光等三个营长来,十分的别扭。
  不过这都是个人机遇而已,强求不得。
  安庆。
  观成军撤回后,整个西路清军的气氛就变了一变。
  合肥阿尔萨朗部两万多兵马全军覆没了,红巾军南下安庆已是迫在眉睫。而且可怕的是红巾军那强大的战斗力——
  杭埠河一战,三河镇一战,红巾军火器威力不言,单是刀枪肉搏中所展示的韧劲和强悍,就足够西路清军为之侧目。
  往日的西路军中时常传诵的一个话题就是——假如红巾军失去了火器来与他们肉搏?那情形会是怎么样?
  整支西路军对‘失去了火器威胁的红巾军’都是充满了蔑视之情。这也是西路军这群旧日的清军精锐,最后一点能引以为傲的遮羞布了。
  可是舒城之战,杭埠河、三河镇两战,似乎连着最后一点的遮羞布红巾军都要给他们扯下来了。
  这只剩下个光乎乎的身子的西路清军,还有何心理优势来面对即将到来的红巾军?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六章 老将不甘,汉奸骂名
  
  惧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该来的战斗还是要来的。
  在观成、勒保将合肥战报一路加急的报上北京,还没时间等到回信的时候,梁纲率领着红巾军大军就已经杀向了安庆。
  作战序列为:近卫团、第六团、第七团和第八团。
  舒城之战,第十一团伤筋动骨不需多说,其第一营和第三营都惨受重创,整体实力下降了一半还多。可是别的近卫团与六七八三团却还是伤亡甚小,甚至是毫发无伤。尤其是后三者,而近卫团除了骑兵营死拼过一阵外,在三河镇的损失也是小的很。
  这四部自然就不用再进行休整和补充,处理完琐事后,留下第十一团在合肥、舒城,梁纲领着另四个团就接着南下,向着此次西征的最终极目标——清军西路军前进了。
  南向阳此时也将池州的第十团张世虎部接应了过河来,两团军力配合着绝对优势的水面力量,当即就打的朱射斗连连撤退。梁纲举兵南下的时候,他这一部也挺进了枞阳。距离安庆只剩下一步之遥。
  面对着红巾军的两路进攻,观成、勒保心神都有所动摇。历年来的战事已经充分的表明了红巾军强大的攻坚能力。西路军人数虽重,可是大军死守安庆,能否坚持到最后,二人都信心不足。毕竟先前的合肥城就是前车之鉴啊!
  可是不死守安庆,他们又如何迫的退红巾军?
  要知道红巾军一直都有着水面的优势,水路运输通畅的他们完没无有后勤压力可言,凭借其强大的火力,守城都难持久,平原野战就更是不可阻挡了……
  二人心中都生出了撤意,不得不说舒城之战对西路军精神打压过于严重了一些。如果换做是一千,勒保、观成二人肯定会选择死守安庆,即便是城墙不中用后,与攻城的红巾军打肉搏战,二人也坚信自己会最终坚持到最后……但舒城之战以后,一切心理就都生出了变化了。
  红巾军。
  梁纲大军出舒城,一路顺顺当当的从北硖关破入桐城,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县城,清桐城知县逃亡。然后大军继续南下至高河,眼看着就能望见集贤关了,却依旧没碰到一支清军的阻击。
  梁纲搞不清楚观成、勒保二人的意图了,难道西路军要放弃外围的所有要地,而单单的死守安庆城附近?
  这也太扯了!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得不来北京旨意的观成、勒保二人根本不敢从安庆撤军,却又知道分兵向外打阻击,纯粹是浪费自身实力。与其为赢得那一小点的时间而付出惨重大代价,那还不如索性就做缩头乌龟的好。全军龟缩安庆城周边,抓紧时间布置一切。
  安庆城,其与外界的联系,主要是由三条路。
  南面的长江是最主要的交通要道,但这条水道已经被红巾军水师给堵死了。强大的水面战力,始终是红巾军长江一线攻伐的主臂助力之一,就像一道大坝直接将其水面通道拦腰截为两断。梁纲所部都还没赶到地方,南向阳就已经跟着朱射斗杀到了安庆城东,红巾军水师涌入,清军的粮船等东东就再也无一只能到进安庆了。
  安庆城东还有一个湖泊,名叫菱湖,以盛产菱角出名。这个湖虽然面积不大,但它南通长江,东连破岗湖,又与纵湖相接。这一带地盘号称是安徽的鱼米之乡,往日里也是安庆清军副食品的主要来源地。
  虽然知道红巾军一来,自己就不可能再掌控到这片地方,可是观成还是派出了一镇总兵沿湖筑了八座堡垒,意图将菱湖控制住一部分。
  最后就是北门外的一条官道了,连庐江、桐城、庐州,历来都是安庆与北面联系的最主要陆路。离北门十五里处有一险要地段,叫做集贤关。关外山岗起伏,尽是赤色石岩丘陵,当地人就叫它赤岗岭。
  集贤关就是一道北天门,牢牢扼控着安庆通向皖北的这条官马大道。退入安庆城之后的朱射斗就再度被观成派防到了这里,和他一起的还是老搭档王泽生。
  这些日子以来,西路军沿赤岗岭已经建起两座坚固营垒,用意拱护集贤关。这里也是安庆清军唯一一处的外城防御地。
  集贤关情况如何梁纲是早就清楚的,打仗,知己知彼,在这一点他做的还是挺好的。只是大军出桐城,才一天时间就到了集贤关,还是让准备着横扫一路杀过来的他颇感意外。
  望着远处的集贤关,梁纲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安庆开打,这里就算是一道开胃菜吧!
  两个营堡一左一右都是在赤岗岭的山坡边,背靠着山岭。武装了很有一些旧式重炮,鸟枪和抬枪。
  对于这样的攻城战,红巾军早就习以为常了。
  火枪兵和骑兵营的警戒下,全军重炮部队都开始集结并在官道左右修筑起炮兵阵地。
  身姿挺拔的火枪兵和四周游走的骑兵营,看在朱射斗眼中,只化作了一声长叹。他向后摆了摆手,集贤关上一只绿旗升起,不多时赤岗岭周边山头上就有几队清兵起身撤回。
  在火枪兵和骑兵营的看护下,朱射斗埋伏下的伏兵根本就没有丝毫偷袭得手的可能。那么还让他们继续潜伏干嘛?
  “报大帅,左右已无清军伏兵埋伏!”梁纲打仗就是一点好,都全力以赴,从不轻视敌人。所以看到了赤岗岭上有清军伏兵起身,但他还是派出了侦察兵详细勘察。
  此时炮兵阵地已经筑好,大部分的重炮都已经落位。得到侦察兵回报的梁纲轻轻地点了点头,向身后的传令兵道:“两刻钟后,开始炮击——”
  今天赶到安庆城下的可能性已经绝不存在了,所以梁纲在炮击集贤关和左右营垒的同时,也有一部分部队正在后面配合着工兵驻扎营地呢!
  明天拿下集贤关,梁纲有一定的把握。可是今天吗……对面实力再弱,也是两镇清兵的余部啊,怎么说也有六七千人的。
  “轰——”
  “轰——”
  几次试射之后,“轰轰轰——”炮兵阵地的所有重炮齐齐喷出了怒焰,一枚枚圆弹带着红巾军无可阻挡的意志雨点般罗进集贤关的桌面营堡。
  这一场炮击足足持续了两刻钟,整个炮兵阵地都被硝烟和水雾气所弥漫。在炮兵将一桶桶清水浇泼在炮管上的时候,在梁纲手臂的轻轻一挥间,一个大队的火枪兵端起上好刺刀的火枪,散兵装的向着清军左堡攻去。
  在红巾军炮声响起的那一霎那,左堡的清军守兵就已经齐齐的卧倒在地。一声都不吭声,任凭红巾军的炮火在自己头顶狂轰滥炸,任凭那要命的炮弹在自己身边肆虐。
  副将武云琨抬起头来,举起手中的千里镜细细的打望着对面。炮声停下来了,可是对左堡的考验,现在却才刚刚开始。
  “大人……”一个亲兵跑到了武云琨的身边,低声汇报了事情。这实在是有些丧士气,所以不能公开叫嚷的谁都知道。
  武云琨眼睛一凸,脑子里却似被重锤重重给捶打了一记似的,差点都站不住了。
  只有一千出头兵力的左堡,在刚刚的炮击中竟然减损了四分之一。也幸好营堡里的工事都是砖石结构的,如果还是往日那样的土木结构,怕是这伤亡数量还会往上再翻上一倍都不止……
  “那就是火箭战车?”集贤关上,举着千里镜正在细细观阵的朱射斗突然疑声道。
  只见这时的红巾军队列中,十二辆造型古怪的车辆突然驶出了阵来,还沿着官路直接向前又驶近了一里地左右,然后三辆一排的分作四排整齐分布在官道上。
  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朱射斗只能继续注视着。只见片刻后,在镜头中,朱射斗只看到一股股火焰突然从十二辆古怪车辆背侧升起,然后就看到一道道黑影从那个古怪的蜂窝状的东西里飞出。发出声声刺耳的尖啸,直向着左堡打去。
  梁纲对这样的镜头已经丝毫不感到兴奋了,红巾军这样的武备水准,对阵老旧的冷兵器战为主的清军,纯粹就是在欺负人。
  看自己人以绝对优势欺负别人,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数若是多了,也就没什么好稀奇和看的了。
  火箭弹大部分都命中了左堡,刚刚结束了炮击的左堡清军守兵,现在又享受了一顿爆炎的盛情招待。
  只是一轮齐射而已。可是炮击后还有七八百号人的左堡清兵,在红巾军火枪兵一个大队的进攻兵力都突到眼前的时候,也才零星发射出几颗铁弹,几百杆鸟枪、抬枪打响的也不到数量的五分之一。
  “啪啪啪——”
  红巾军火枪兵陆续的扣动了手中的火枪,雨点样的弹子打在左堡防护工事上,弹丸撞击石块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一些早已经被炮击和火箭弹炸得松散的岩石则更是被打得碎片纷飞。
  虽然是散兵线,可是强大的火力依旧使得红巾军火枪兵迅速压制住了清军火枪的反击。而且迅速跟进的臼炮群,这时候也纷纷开胡,一枚枚开花弹被打进左堡中,凄厉的惨叫声迅速在营中蔓延。
  这就是红巾军主力的攻势?集贤关上,朱射斗一直挺立着的腰瞬间松动弯曲了,似乎少了以往那股支撑起它的劲。
  “老大人,我们……”王泽生苦涩的看着朱射斗。虽然他们与红巾军交手了很多次,可是如梁纲这一部这般战斗的还真没见过。
  怪不得合肥城两天就丢了,不是阿尔萨朗无能,而是红巾军的火力实在太强。
  “往安庆传报——”朱射斗实在说不出‘主动求撤’的话,所以他变相的把这个问题交给了王泽生。
  没有推辞,王泽生迅速下了关城,然后打马奔向了安庆城。
  红巾军的火力已经不是集贤关所能抵挡得了。休说是炮击,单是那火箭弹齐射,只要对准关内来上几会,小小的集贤关就会被火箭弹给犁上一遍。他们还拿什么去阻挡?
  观成和勒保被王泽生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搞得勃然大怒,正当殊死奋战之时,集贤关要地两镇之军却要一战即退,搞什么搞?
  大怒之下,观成照着王泽生就是破口大骂一通,然后左右戈什哈直接拉下王泽生痛打了四十大板,革去其总兵官衔,松潘镇余部全部并入朱射斗麾下,死命朱射斗务必守住集贤关。
  看着观成下来的命令,朱射斗心中一阵苦笑,脸色灰暗一片。自己从军数十年,这集贤关怕就是自己的绝命地了。
  此时天色已暗,左堡失陷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副将武云琨不知所踪,其部全军覆没。而右堡的一千余早已经看的胆战心惊的清兵守军也被朱射斗招进了关中。
  修筑的左右二堡是彻底作废了,在红巾军强大的火力面前根本毫无作用,即使如此,那还依旧让他们呆在右堡等死干嘛?
  早撤回关上,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否则,明天开打,关门肯定是避而不开。他们就算是想逃,也只能冒险去爬山去,集贤关乃至安庆城是再也不用想了。
  “大人。”松潘镇的副将格尔泰是个蒙古人,蒙古镶白旗的人。对于满清的忠心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再忠心,格尔泰也晓得,明日一战情况堪忧。所以他被朱射斗一招,就立刻赶了过来,自己也想向朱射斗请教一下明天该怎么办!
  “你点起两千人立刻出关……”朱射斗的第一句话就震住了格尔泰。片刻后,朱射斗将自己的打算向格尔泰全部托出,此时的朱射斗已经海平无波,神色沉静淡然之极了。
  “大人……”格尔泰脸色颇有激动,两眼望着朱射斗隐隐现出一股敬意,但又有黯然。
  压下心中复杂的情愫,格尔泰向朱射斗庄重的行了一礼,之后恭敬地退出。
  朱射斗脸色依旧平静,可是望着格尔泰退出的身影的两眼里却闪过一丝深痛的黯然。“明日……”
  “自己死后,汉奸的骂名怕是会一直背下去吧……真是不甘啊……”这一刻的朱射斗多么希望自己头上不戴那个提督衔!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七章 想回南京看儿子了
  
  “该死!”望着眼前的集贤关,梁纲恨声中难掩心头的郁闷。本以为只是一场轻松的扫荡战,却给打成了一场攻坚消耗战,足足用了大半天时间才拿得下来。这让原计划今日下午就进军安庆与南向阳部汇合的梁纲如何不感觉郁闷?
  朱射斗,他不但昨夜就遣出了格尔泰两千人,今日红巾军攻关的时候他更是令集贤关剩余清军主力撤出了关城,而开到了关外。只等着红巾军大队人马杀进关内时,其余部主力才继而开进集贤关。
  冲锋进关的红巾军攻击势头立刻就受到了遏制,并且被清军坚决的沾上了身,好不容易脱离了战斗,重炮群、火箭战车再次开火,朱射斗却又令清兵主力撤出了关。视线受阻的红巾军重炮部队根本就不能对集贤关背面的清军余部主力给于重创。如此,集贤关的厮杀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午后,红巾军才算是正式占据了上风。
  但是此时的清军格尔泰部,也从集贤关西面连夜绕过了赤岗岭,白天半天时间更是连过凤凰山、扁担山、象山、龙珠山等四座大小山头,迂回了几十里山路,最后从花岭绕到了红巾军身后。黄昏时候,集贤关朱射斗部溃败在即,被关内清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红巾军,毫无防备之下差点被格尔泰部偷袭重炮部队得手……
  以至于最终扫荡完集贤关清军后,天色都已经彻底的黑了。
  此一战,清军朱射斗部可谓全军覆没,零星逃出的散兵并没有几个人。可是与阿尔萨朗部不同的是,集贤关六千余清军在朱射斗、格尔泰这样强硬派的督战下,战死者极多,俘虏最后清点下,才两千出头。
  在集贤关内,梁纲找到了朱射斗的尸体后都想命人将他碎尸万段。只是这样作践人尸体太伤阴德,梁纲最后也就是砍了朱射斗脑袋,连同格尔泰的一起准备随军带上,到安庆城下时亮出来好好伤一下守城清军的士气。
  在集贤关这里生生耽搁了一天,还付出了不小的伤亡,更是有一场绝对的担惊受怕。梁纲高涨的心气平复了不少,红巾军旺盛到甚至都有些盲目的情绪也恢复了一些冷静。
  虽然梁纲自己而言,还一直感觉郁闷不已。可是真从军事上来讲,集贤关这一战,对红巾军而言反倒是大有益处的。骄兵不一定必败,可是败的可能性却无疑大增。只是这些还都不是梁纲一时半会能想通的。
  耽搁了一天时间的红巾军在天明后顺利的赶到了安庆城外,中午时分就同追着朱射斗赶到安庆的南向阳部汇合,六个团的红巾军,加上随行的水师力量,水陆大军共计四万人齐聚城下。
  安庆是一座城防比之合肥城更胜出一等的坚城,尤其是西路军进驻的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城防得到了巩固,城内的一些藏兵点也修筑了许多。更因为红巾军火器犀利的缘故,而改变了往日建筑以土木建构为主体的风格,一水儿的青砖长石。而糯米石灰浆就更是从没停止过烧熬。
  那些修筑坚固的藏兵点,防御之强就是被红巾军十二斤重炮重重的轰击上几炮也绝不会倒塌、塌陷。血淋淋的现实就是最好的老师,面对着红巾军的炮火,清军的防御工程也在迅速升级换代中。
  没有什么好说的,对于安庆城,梁纲使用的法门跟合肥一样。爆破城墙永远就是攻城的最好最有效手段,除非是如南京、北京、西安这些地方的变态城墙那样,否则的话直接炸塌城墙就是瓦解破除守城军心的最好手段。再说集贤关已经丢失,老将朱射斗战殁,这消息对安庆清军而言本就是震动性的,且更意味着安庆城彻底成了孤城,三条通道,两条被完全封堵,一条也被堵住了一半。城内已经是有些人心浮动了。
  只是作为冷兵器时代的清军精锐,安庆城内的西路军到底是要胜过阿尔萨朗部许多。虽然处境不妙,可菱湖等营堡的备战工作依旧紧张有序,不见半点懈怠。
  两天时间。梁纲将安庆城墙爆了一个遍,东西南北都炸开了几条缺口,但大军并没有急着往里进攻。
  集贤关的教训他现在可是铭记在心,不将守城清军的意志完全摧毁,像集贤关那样作战,就是最终把西路军给吃了,红巾军的伤亡代价也会惨重无比的。
  梁纲绝不打算在安庆城下纠缠过久,可是外表上他却做出了另一副模样。驱使着周边几县的数以万计的百姓,用了将近五天的时间在安庆城打圈挖了一道宽两丈、深一丈的大濠沟,只在南门外靠长江一带与东门外靠菱湖一段留下了缺口。
  这样的行为不但让城内的清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红巾军内部也搞迷糊了。从起事开始到现在,红巾军哪里有长期围城的战例?就是当初打南京时都是一鼓而下,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安庆而改做围城?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梁纲大张旗鼓的挖壕沟,为的可不就是围城方便么?
  壕沟挖成,红巾军有用三天的时间在壕沟外围设立上了大小十多个寨子。然后唰的一下,主力就消息不见了。只留下南向阳部两各团和池州新调来的罗进部第二独立旅。
  梁纲最重要的近卫团除了骑兵营外一个人影都没有,还有六七八三团和城南江面上原本停靠着的大多数红巾军战船。
  观成、勒保心中都升起了一股不妙感,红巾军这个时候主力消息不见,自然不可能是退回南京了,那只有——继续西进。
  一个难题摆在了观成、勒保面前,怎么办?是不管不问,还是向城外猛攻,以牵制红巾军回援?
  “轰轰轰——”震天的炮响声又在城外传来。红巾军炸开了城墙后,没有在清军精神极其注重的时候猛攻安庆,而是搞出了怎么一摊子事,城内清军颇是有些不知所措。加上城外红巾军炮火从未停息,守城清军的士气竟然不自觉地下降了。
  人就是如此。如果对面的敌人看得见摸得着,那么就算他们的实力再强大,自己心中也会有一分安定。可是如果真正的敌人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自己还被一股明显实力不比自己强多少的人困在方圆之地,耳目全无……那心头一股燥气、闷气就会油然而生。
  这样的安庆清军,比之之前可就容易对付多了。
  更主要的是,观成、勒保为了保险起见,根本不可能立即下令守军就对城外南向阳部红巾军发起冲击,他们必须在敲定一切之前继续控制和压制城内清军的情绪。如此就会更加激化守城清军的燥气和闷气。在城外炮弹不断打来的情况下,自己本身又受到上层的压制,以及梁纲主力部队的‘不知所踪’,安庆清军还如何保持士气旺盛?还如何不降低士气?
  勒保、观成完全必须谨慎再谨慎,因为这很有可能是红巾军的诱敌之计,他们现在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对西路军负责,所以他们派出了相当一部人手向外打探。
  两丈宽、一丈深的壕沟对于一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即便是沟底布满了竹签等一些利器,那也是如此。
  随后的几天时间,红巾军的侦察兵与清军的这些探报间的交手越发的密集起来,可还是有消息源源不断地被传回安庆城中。
  红巾军分兵西进,梁纲现已杀到江西。
  首战马当炮台,毫无疑问的一战而下,清廷苦心经营了半年之久的要地,完全阻挡不住红巾军的兵锋。二战彭泽,三战湖口,皆势如破竹,现在兵锋已经抵达九江。
  观成挥退了这名风尘仆仆的信报,抬头望向勒保,两人眼神中都露出了一股无奈,却又同时点了点头。自己不能再也不动了,梁纲拿下九江是毫无问题的,若是接着下鄱阳湖,他们毫无担心。安徽战局如此糟糕,江西还保留的可能性极小。可是梁纲如果不南下而继续西进杀进湖北呢?杀到武昌、汉阳呢?
  两湖震荡,甚至可以让红巾军与鄂西、川东的白莲义军建立直接联系,这样的事情是决不允许发生的。那样的话,加上在陕西奋战的襄阳义军,整个大清岂不就是被拦腰一刀斩成两段了?
  安庆部必须立刻发动反击,紧全力的将梁纲部拉回安徽来。
  “南向阳,难办啊……”勒保叹息道。虽然罗进的第二独立旅一部分人留守了池州,可是主力是都过来了。两团一旅,安庆城外的南向阳,手下至少有一万四五千人。
  再配合着炮兵和水面力量,绝对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难办也要办啊……”观成的笑容更苦。他之前已经准备吸收朱射斗的经验,打算在城内跟红巾军拼杀个够。却不想拐过头来,自己反而要主动向外进攻。
  深夜。
  南向阳已经在营帐中安心睡下。突然一阵匆急的脚步声跑进后帐。“团长,清军出城了——”
  被脚步声惊起,但神志还有些迷糊的南向阳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清军出城了!那就是……
  “哪个方向?”坐起身,南向阳弯腰穿鞋中迅速问道。
  “是菱湖方向。规模在四五千人。”
  这段时间红巾军的侦察兵和清军探报交手的太多了,尤其是菱湖方向。所以夜里清军一出城,就被潜伏在那里的侦察兵所发现,之后消息就迅速报到了南向阳这里。
  “菱湖!是罗进的位子。”南向阳披上战袍,又追着问,“消息报告了二旅没有?”
  “已经报告。”
  “轰轰轰——”
  这人话音还没全落,东边就已经传来了一连串的炮响。南向阳顾不得扣子没扣整齐,抓起床头放的腰刀就冲出了帐去。
  破岗湖上,一队护卫船已经全体惊醒,正在抓紧时间的起锚升帆。船上各炮位也都在忙碌着,所有大炮的炮衣都被退下,火药桶、铁弹、霰弹箱等纷纷开封。
  白天他们这一队的任务就是封锁菱湖出口,并且炮击菱湖清军各营堡,而到了晚上,则需要避退到破岗湖来。省的离清军太近,晚上闹出幺蛾子来。
  虽然水师营的战船还没一次被清军偷袭过,可是有备无患。梁纲起家的时候,偷袭清军水师的事情就不止干过一次。清军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的,所以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第二独立旅。
  罗进、李熙二人正在并排其列着,望向清军方向神情甚是轻松。被梁纲详尽告知了所有计划的南向阳部,并不惧怕城内的清军不出来。相反,他们还极其渴望着城内清军能够打过来。为此,他们已经准备多日了。
  被四面炸开缺口的城墙似乎是方便了清军夜袭,这一夜中,不仅是东面的菱湖方向,西面和北面也都发生了清军偷袭战。除了红巾军实力最雄厚的南方外,余下三面战事虚虚实实都是打到了天亮才歇住。
  “向大帅速报!”南向阳望着安庆城方向脸上充满了微笑。有一就有二,城里的清军明显是沉不住气了。如此,这一仗完全就是在照着大帅排下的剧本在打嘛!
  “打吧,好好的打吧。等你们打完了,就该我们反过来打你们了!”
  梁纲的计划就是如此。因大军西进为由,迫使安庆城内的清军不得不向外发动进攻。持续性的给守城清军放血。
  等到一次次的向外冲击无果,安庆清军就不仅仅是血流成河而已了,他们的士气也必然会跟着一降再降。那个时候,大军再回师一击,扫荡安庆就不在话下了。这根立马就在安庆城下与守城清军死拼硬碰,可是划算多了。
  一万四五千人的南向阳部,实力说强不强,说弱也不弱,在水师的支援下,完全可以完成对安庆清军的放血任务。
  而梁纲下九江后是否还继续西进武昌,说实话他还真没这打算。现在他最希望的不是西进而是东归——回南京看儿子!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八章 秋后再算帐,乾隆吐血亡
  
  南京元帅府。
  生产了大半月的李盈盈正在坐月子。梁纲不在,这座红巾军最高权力所在地也就少去了几分军政色彩,而多出了一股隆隆的贵气。
  李盈盈顺利产子,对整个红巾军而言都是大事,上上下下皆是欢喜异常,毕竟在眼下这个时代,以梁纲的身份实在不适合长期无后。
  李盈盈生子,最高兴的人有梁纲,当然还有李家。她母亲刘氏早在梁纲北上出兵前就已经住进了元帅府,李盈盈生产后就更是紧张的不敢疏忽片刻。
  但好在梁纲后院人系简单的很,除了李盈盈外就是罗玉娘,没那么多的复杂道道。否则的话,刘氏怕是会更加的草木皆兵。
  产妇坐月子是不能吹风的,这是中国的老传统,李盈盈这里也自是如此。整间内室都被封闭的严严实实,气闷不流通自然是难免的,可是也只能忍受。
  产后的李盈盈经常出大汗,房间里气闷是一个方面,但也有产妇自身的因由。所以穿的衣服已经全都换成了纯棉吸水的软布,此时刚刚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李盈盈就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宝贝宝宝,“乖宝宝,爹爹又打大胜仗了,高兴不高兴啊!”手指抚摸着婴孩光滑的皮肤,脸面上欢笑妍妍,笑容中充满了母爱。
  虽然李盈盈是在坐月子,可是一些消息却还是要通报的,就比如红巾军此次的安庆之战。前后耗了那么多天,梁纲终是以最小的代价彻底覆灭了西路军这支困扰了他好久的清军劲旅。真真的可喜可贺!
  不过损失也挺不小,连上之前的江北之战和安徽的合肥之战、舒城之战的总伤亡,红巾军的总数消减也直线超过了万人。就梁纲所帅之部而言,都有些伤筋动骨了。
  当然,这些伤亡李盈盈是没有具体概念的,她关心的也不是这个,更不是清军西路军覆灭之后的举国反应和剧烈的影响,而是梁纲之前所说过的一番话——破了西路军后,就正式封疆建国,立朝称王。
  梁纲若是称王了,自己当然就是王后了。乃至更后面的皇后,似乎也正在向她隐隐招手。
  “不知道你这小乖乖会不会被你爹立储……”李盈盈不是目不识丁的村妇,她的生长环境早就注定了她的眼光,看到的绝不仅仅是眼前。“娘,你说……他会立储吗?”自己是王后,儿子是世子,这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汤。否则的话……
  刘氏脸上收起了慈爱和目视着床上母子的祥和目光,慢慢转变成了冷肃。李盈盈坐月子中是不能见外人的,但她可以和府外照旧保持联系。梁纲称王会不会立马册立世子,事实上不但李盈盈关心,李家、陈家更是操心无比。陈诗、陈明堂、李元清等人心仪男婴,早就在孩子没出世前就商议过此事,虽然梁纲建国称王之后立马册封世子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就好比驱除胡虏,扫尽中华腥膻的明太祖朱元璋,就是在称王之初第一时间册立了世子。可是梁纲性格与朱元璋大大相异,不少稀奇古怪的想法、思路早就令手下臣等膛目结舌,谁也拿不准摸不清他的心思。而且李盈盈之子虽是长子,可到底还是一婴孩……
  刘氏脑子里无数个念头转过,最终却是化作了微微一声叹,“以大帅的身份、地位、处境,建国称王之后册封太子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可是……大帅性格到底是凛异了些,如何想的怕是谁也猜不准……”
  事实上陈诗等人并不认为梁纲称王后就会立马册封世子,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他们也感觉出了梁纲的一些信念,就以继承人而言,‘立嫡立长’绝不是他会遵从的,‘择贤而立’到更适合他的口味。所以,想望着李盈盈之子一出生就立马被册封世子,可能性太渺小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这孩子终是大帅的第一个孩子,能不疼他么?看看赐名‘豫’字就该知道大帅对他的关爱,那是半点都不比你少。等以后年岁大些,有你叔父来教习,成长后,大帅就是择贤而立,豫儿也一定是头一位。”
  书呆子或是大儒在梁纲这里并不吃香,倒是陈诗这般博学通杂的人更趁梁纲的心思。这些李家、陈家的人心里都有数,所以最合适和最值得信任的出任梁豫师傅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陈诗。而这点打算,可能都用不着李盈盈开口,梁纲自己都会主动把陈诗推上位。
  李盈盈上位王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梁豫的出生更是李家、陈家的一层保障。对于后面的储位之争,陈诗等人还依旧老神在在,感觉把握颇是充足。
  一方面是李盈盈的身份,后宫‘母以子贵’不假,可更多的还是‘子以母贵’,尤其是争位的时候。李盈盈后宫第一人的位子,就是梁豫未来的极大依靠。
  再加之李家、陈家的潜力股,陈诗,梁纲颇是敬重,就红巾军‘任官’策略的建言,也足以令他在红巾军朝野拥有相当一部分的影响力。而陈明堂现在就已经是红巾军中的高层,李家大子李永昌虽没涉及官场,可是经营商贸也是变向的一种财源保障,而二子李永成始终跟随在梁纲左右,显然是要被悉心栽培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官场上的厚盾,可以遥想,待到一定时候时,绝对是梁豫一股强大的助力。至少不会逊色于任何旁人。
  还有一点令李家、陈家放心的是,梁纲似乎在‘欲望’方面不强。红巾军立足江南也那么长时间了,虽然相当一部分时间在打仗,可是空余时间还是有很多的,却从没见梁纲往后院拉进去一个人。偌大的元帅府,后院的女主人还始终是两个。这一点,就是李盈盈和罗玉娘二人自己都是不曾想到的。
  虽然这样的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可是不管怎么说,对于李家、陈家这都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
  “二夫人安好!”
  这时房外传来了一阵请安声,接着就见绿华闪进了房来,向着李盈盈、刘氏一行礼说道:“夫人,老夫人,二夫人请见。”
  二夫人就是指罗玉娘,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元帅府两个女主人之一,地位只在李盈盈之下。这也是李盈盈一直来注重拉拢的一个人。
  罗玉娘自身而言,从先天上就失去了对李盈盈的威胁,所以虽然是梁纲现今的两个女人之一,李盈盈心头有些时候未免没有妒意。可是面对她时却从没有表露过半分。
  这样的一个人,是她的最佳团结对象,而不是要提防对立的。
  罗玉娘自身有亏,将来的威胁性极小,可是娘家实力却颇是强劲。现在二哥罗易勋任台湾知府,大哥、姐夫等都是经商,凭借‘皇亲国戚’的身份在闽粤混的是风生水起,家业越发做大。而且更重要的是,罗家跟梁纲在东南最倚重的方面重臣陈广亮大有联系,而陈广亮的‘盘知错节’却是不需言表的。
  这样背景的一个人,李盈盈只要不是蠢妇就绝不会把她推向对面。
  相对比李盈盈,罗玉娘的年纪要大上了好几岁,经历过的磨难和心灵痛苦也远超对方,所以心智十分的成熟。对于李盈盈的拉拢,深有自知之明的她表现得十分识趣,但是即便如此,这么长时间下来两人依旧没达到真正交心的地步。她在李盈盈面前表现的更多的是‘无害’,而且十分守礼。
  进驻南京之后,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寒冬飘雪,每日都会定时定点的来李盈盈这里拜见。只是对比起别家的规矩来,这时间要往后推上不少,因为这是梁纲自己改的。
  就是妾,那也是自己的女人。按现时的规矩,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小妾什么的都要在正房面前立规矩,伺候着用饭什么的,梁纲不习惯。他脑子里,小妾什么的跟后世的二奶、三奶都差不多,都是他自己的女人,身份上即便是有差异,也用不着这么作践人。所以,大手一挥——改了!
  罗玉娘前来,刘氏、李盈盈娘俩就停下了刚才的话。那些话是她们娘俩私底下的悄悄话,外人在场时是万不会说的。
  绿华出门,一声“二夫人请——”后,一票人就陆陆续续的涌进了屋去。除了罗玉娘和她的随行侍女,还有李盈盈房内的一班人。而绿华和之前在门口守着的紫烟却空闲了下来。
  事实上这两个李盈盈的婢女,早在红巾军没打进南京时就已经嫁人了。前者的夫家是陈明堂手下的人,当初是梁纲帐下的一个书记,后者所嫁的人则是王登,当初后营守备队的队长。
  可以说也是为了拉拢人吧。那个后营守备队就是梁纲拨调保护李盈盈、罗玉娘二人的,李盈盈为了自己安全性、可靠性乃至掌控性更高一些,把紫烟嫁给了他,也是一种实用性手段。
  现在的守备队被扩充到了二百五十人的元帅府卫队,用作专门负责元帅府保卫。虽然梁纲身边有亲卫营,可是他毕竟是要外出打仗的,亲卫营都跟着他走了,这元帅府的安全当然也是要有人保护的。
  两个已经嫁了人的人,并不时常都在李盈盈身边,尤其是绿华。这也是梁纲不在,李盈盈稍微的放纵了一些,才会把她招进来。而紫烟在元帅府更多的则像是管家娘子,她丈夫王登就是家丁头目。
  长江上。
  站在船头呼吸着大江上的清新空气,梁纲心头像是去掉了一层灰尘似的。
  这几天他在安庆,着实屠掉了不少人。伤亡过重,他心里不痛快,当然不会放过西路军这些令他损失不小的人了。所以就跟三河镇一样,这次他在安庆再重演了一次秋后算账。抽丁杀掉的足足有三四千战俘,余下的两万多人立马就跟受惊了小猫一样,在屠刀下瑟瑟发抖。
  杀人之后还要焚尸的,不然的话安庆内外几万具尸体,发起了瘟疫可不是说笑的。所以以后的几天时间,空气里都能问道一股焦臭味,梁纲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心理面一直都有点小恶心。
  现在总算是好了,踏在船头,大江之上小雨过后,空气是多么的清新。呼吸,吐出,再呼吸,再吐出,被洗涤后的呼吸道,梁纲心头都感觉透爽了不少。特别是想到不久后就能看到的儿子,这心情就高兴地难以抑制。
  这是血脉骨肉啊,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生命的延续。更是至今为止,梁纲真正意义上的唯一血亲。他给孩子起名梁豫,就是为了联系前世,联系自己内心深处始终牵挂着的那个角落。
  西征的船队顺流而下,江面上艘艘战船飞驶直下南京,高高打起的赤红战旗,宛若一团团翻腾的烈火,将红火的气息散遍长江两岸。
  大胜而归,又长子降临,真正的双喜临门。这要不红火,莫非还是哀伤满地的北京红火?
  打下安庆后,梁纲在安庆停留了几天时间。可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整个北京城都遍布了寒霜。
  即合肥失陷的消息传回北京后,阿尔萨朗部全军覆没的消息也紧跟着传到。连受重击的乾隆皇帝终于支撑不住了,一病卧床不起,而随着江西九江失陷的消息再度传到,就像那风中的残灯,这个君临天下六十二年的帝王气急攻心,在怒喷出一口血后终于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不甘,不甘……”嘴角还挂着血迹,在极度的不甘中,和对红巾军对白莲义军极度的痛恨中,乾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嘉庆茫然了。乾隆的死来的是如此快速,而又让清廷上下措手不及。连嘉庆都是在一片茫然中匆忙接过了清廷的权柄,如此一大摊子烂事全摆在了他的面前。
  而唯一好运的就是,乾隆终于不用再听那一道接着一道的败报了,尤其是湖北快马加急已经送到了河南的,关于安庆西路清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三十九章 建国称王
  
  “哦,小乖乖——”南京元帅府。梁纲如抱着一尊世界上最珍贵最稀奇最易碎的绝美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的抱起婴孩中的梁豫,手指触碰着婴儿细滑的皮肤,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怀抱起自己的骨肉,那种天生的亲近、疼惜,心灵的感触都无法用言语完全表达的出来。但是无疑,这个小小的婴儿,现在已经占据了梁纲心灵极其重要的一个位置。
  床上的李盈盈看着梁纲这副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他果然是疼儿子的,这一点今后已经不用再质疑了。
  睡觉中的梁豫被人抱起了起来,不舒服感立刻就生了出来,毕竟梁纲可从没抱过孩子。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睁开,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小嘴张合中脸上就露出了哭意。那种一出世婴儿,见了自己父亲立刻露出笑脸的好事,梁纲终是没能遇上。
  只是此时他却没有注意小梁豫的哭意,见他睁开了眼睛,心底是更加高兴了。“我是爹爹,是爹爹……”
  手指在梁豫小脸上滑动着,梁纲不自觉地就低下了头。而随着他在梁豫小脸上亲的那一笑,嘹亮的哭声立马就在那张小口中爆发。
  李盈盈前一刻还在温馨父子二人,后一刻脸上就起了焦虑,她想立刻报回孩子,哄好他。
  “这哭声够响亮!”梁纲咧嘴一笑,“有我当年的风范。”到穿越之前,他的同辈亲戚里已经有不少人都结婚生了孩子,坐到一块时说起小孩,亲戚里可没少提他小时候的事。他那时的哭声,可是真正一个叫响亮,完完全全的男高音,闹人的很!
  “子类父!”一直守在一边,却一声不吭,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刘氏眼睛猛然一亮。虽然梁纲的这句话只是兴奋之下不经意的言语,可是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是别有一番意义。
  子不类父,在古代可是一个很重的‘罪名’啊,尤其是在大位之争时,顶尖的重要!
  婴孩的哭闹,梁纲的大笑,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在梁纲持续尝试着哄好孩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左手一热,继而就是一片湿润感。小孩尿了!童子尿还毫无阻拦的嗤在了梁纲身上!
  脸上的笑立马就转成了苦笑,将孩子递给急上前来的刘氏,梁纲只得下去净身洗手了。
  “大帅,暗营急报——”
  就在这个档口詹世爵向梁纲通报了消息,暗营急报,还是史永存这个当家人亲自来报。
  随着红巾军的逐步发展,暗营的势力也是越来越强。史永存和手下分管南北两面的宋标、柳青言,在红巾军政权中身影也是越来越神秘。现在许多人都在猜测,这个神秘的暗营会不会就慢慢衍变成前明的锦衣卫和东西厂,对外的同时也逐步的对内……
  他们内部的人手,外在身份复杂隐秘,或是走卒,或是商贩,或是地主,或是佃农,在红巾军旗下各地,都有着他们的身影,但是具体如何,却是没有外人能知道。
  所以,随着暗营的慢慢发展,史永存需要亲自赶来汇报的消息也越来越少。需要他亲自动身的事情绝不是小事,不假思索,梁纲当即就让詹世爵领他上来。
  “是。”詹世爵出去了不一会,史永存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过大帅!”
  “说说,什么急事?”
  没什么虚礼,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
  “大帅,卑职刚刚接到宋标传书,北京,乾隆老儿丧了。”史永存脸上带着一丝激动。作为暗营首领,清红两方实力对比如何他心中了解最细,眼下这个当口,乾隆死丧,可是对红巾军大大的有利!
  “乾隆死了?”梁纲一时间都呆住了,现在明明才嘉庆二年……
  不过紧接着他又反应了过来,时局不一样了,历史原流里只有一个白莲教大起义,所以乾隆能支撑到嘉庆四年。可是现在自己的出现却又引发了红巾军,占据了整个江南,还加强了白莲教义军,满清真正进入到了局势危急的关头。乾隆八十六七岁的老人,连番打击下,提前死两年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么说就是嘉庆掌权了?”梁纲沉吟了片刻,立刻向史永存问道:“北京局势如何?可是安稳?和珅呢?”
  “回大帅,北京哀伤遍地,可是局势还大体稳定。嘉庆帝正式掌权,和珅依旧安然的很。不仅没祸事的苗头,嘉庆还立马晋了他二等忠襄公之位。”
  和珅承袭三等轻车都尉出身,到了乾隆四十九年才被封了一等男,随后五十三年晋升三等忠襄伯,抵至嘉庆登基,晋一等忠襄侯。现在垮了两级成了二等公。
  “二等忠襄公?”冷声笑了笑,梁纲可不认为这个公爵和珅会舒舒坦坦的享受下。他跟嘉庆的矛盾完全都没调和得希望,后事必起!
  “让宋标全力经营北京,给我使劲的放风——”
  梁纲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眼下可不是原本历史同期,有了自己这个变故,嘉庆哪里会这么简单的就吃个肚儿饱?而且清廷根基都已经动摇了,想拿下和珅,那根基就会松动的更厉害!再说想啃下有了警惕的和珅,可没那么简单!
  史永存退下后,梁纲迅速招来了王邵谊等人,将乾隆死丧的消息一说,登时满堂都是兴奋。这太及时了,紧跟着安庆之胜到来,对红巾军真是太有利了!
  “大帅,此事需要迅速通告全军,昭示天下。乃我红巾军之天命也。”王邵谊激动地说道。没办法,谁让嘉庆帝的存在感太低呢?虽然坐上了皇帝位,天下人却真真没几个把他当皇帝。
  王邵谊等人都是在乾隆年间长大的,虽然加入了红巾军,可是读书人出身的他们心中对乾隆始终都存在一层隐隐的阴影。而现在乾隆终于死了,心中的阴影自然一扫而空。对于嘉庆,他们可没有半点的畏惧!
  “大帅气运加身,凝气成龙,封疆建国,当正在此时。”
  “五月十五”,陈诗想都不想就道出了一个吉日,“此正为黄道吉日,大帅可登位呼王,正式昭告天下。”
  这就是对满清的落井下石。趁着安庆西路军全军覆没,乾隆病亡,霉事接二连三送到北京的时候,自己则锦上添花,封疆称王,对着满清再做重重的一击。
  陈诗的提议立刻就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连梁纲也有这打算。如此两边做比,一如旭日初升,一是江河日下,这样才能更加的衬托出红巾军的兴盛兴旺嘛!
  “如此也好。”反正登基大典早有准备,五月十五那天也绝误不了事。
  如此说罢,众人退出元帅府后,整个红巾军政府迅速运转了起来,同时不加掩饰的消息也源源不断地向外传透去……
  广东。
  惠州府内。陈广亮、刘文焕、张世龙、陈烂屐、郑一、吴智清、李南馨等等,红巾军东南一部的军政水陆大员们是齐聚在这里。
  原因就是刚刚从南京发过来的消息——五月十五,梁纲正式建国称王!
  陈广亮以下,所有人的神情都热烈的很,虽然这份列热中难掩一丝郁闷。毕竟他们在这两月的持续角逐中已经渐渐取得了对广东清军的胜面,如果梁纲能够把登基时间往后延迟上一个月,那他们的功劳可能就更大了。攻得下攻不下广州城不好说,可是南下广州城之外的广东所有地盘却绝对不成问题。
  可惜,时间不等人。梁纲陆续出击打溃了清军江北和皖中两路大军,解决了南京外部的最直接威胁,虽然跑掉了大半个火器营,可是目的已经胜利达到了。所以,按照原计划,就已经该正式建国称王了,何况现在还附加了‘乾隆死丧’这一个大喜事,自然要趁热打铁,赶紧建国称王,给清廷再多加些晦气!
  哪还有时间来等着广东建功?何况这样情况的也不仅仅广东一地,江西也是如此。有了黄瑞的帮忙,江西部红巾军虽然只剩下了一个团兵力,但面对崇尚却已经完全建立了优势。尤其是北方的安徽战果出来,整个江西上上下下心里都知道——又要变天了!而且除了黄瑞的帮忙外,红巾军在江西清廷内部还埋有宗一源这个棋子。
  当初的湖口小县令,自从湖口炮台保卫战胜利之后,作为标兵榜样,就被清廷连升三级,现在已经坐到了南昌知府的位子。这些日子来与五团没少取得联系。只是时机还不到,所以还一直引而不发。不然的话,对比广东,江西得手的时间会更短!
  没能在梁纲建国称王之前献上一份厚利,高燮也是不甘的很。可是,再不甘也只能忍着。
  五月十五。
  即将被更名王宫的元帅府内,梁纲正在被一群侍女围在中央,整理穿戴着。
  冕服,还是很麻烦的。冕冠、上衣、下裳、靴,并且加上配件如蔽膝、绶、佩等等。
  既然是恢复汉统,那当然就要不相同于清廷了。这方面由陈诗来把关总管,任登基大典总礼官,梁纲当然是放心的。
  套路是以《大明会典》来的。梁纲昨天演练过一次,被折腾的好个够呛!
  穿戴打扮一切齐全,外面也响起了报喊声:“吉时到。”
  梁纲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随后大步跨出了房门。做上乘轝,“起驾!”高亢的叫声立即响起。
  当皇帝是要祭天礼地的。梁纲首先要出城祭礼天地,那地方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离南京城不远。
  南京可没有圜丘,所以只能如此。
  炮声九响,鼓乐大作。
  钟磐清扬中,随着乐起,仪仗导引,旌旗高举的亲卫营,还手执金吾,肃容徐步的簇拥着梁纲通过。
  左右或是围观的百姓,更多的则是负责守卫的红巾军,纷纷叩首伏地。山呼海啸一般呐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众高呼,苍生尽皆俯首的感觉确实是很棒。梁纲即便是现代人穿越,本质中地位身份高低贵贱之分浅薄的很,可此时也照样是一阵恍惚。想到前世时,与人合租的居室,每天不停的找活,简单的饭菜,甚至是一连好几天方便面当家……梁纲眼睛就不由得一阵湿润。
  可惜亲人都不在,在这个世界里固然已经是认命,可说到亲近感,还是有限的很。
  “臣梁纲谨告天帝:天下荡覆,民生多艰,百五十年,群丑嘻嘻。泱泱华夏,神明之胄,匍匐犬羊,胡逆交逼……臣,为皇汉苗裔,恭行天罚,义师所指,鞑虏奔逃,是为众所推,就位汉王,必北逐胡虏,拯生民涂炭间,复华夏威仪盛,谋国计民生强。除中土膻腥,雪中国之耻,实鉴臣心!”
  一纸宣毕,万岁群呼再起。
  梁纲取‘汉王’,陈友谅这个当初的王号,是有些不吉利。可是他坚持如此,陈诗他们也挡不住。而如此名号,在梁纲看来却是正好显示他恢复汉统光复山河的信念。直白明了!
  再说,陈友谅的‘汉王’固然有点影响,可是上溯两千年刘邦不也是汉王?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车驾再转回南京城,此时的南京,大半年时间的休整早已经看不见攻城留下的痕迹,只有万千民宅商铺林立街道两旁,繁华依旧。
  而对红巾军的认同,也随着红巾军的对内秋毫无犯、吏治清明,对外战场上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地盘的逐步扩张,而愈加的拥护起来。
  如此王驾折回,梁纲耳朵里就尽数听到了南京百姓的欢呼声。当然,这里面许多还都是红巾军的家属,他们对梁纲才是最最衷心拥护的。
  王宫。
  车架门打开,梁纲举步下了来。鼓乐声响,陈诗移步上前,“大王,时辰已到。”
  梁纲明白的点了点头,祭礼天地后,还有正殿授印、礼拜等等,是以还有得一阵子摆弄。
  往日元帅府的大堂,此时就变成了王宫正殿——泰极殿。此殿名是梁纲取得,就取否极泰来之意。
  满清入关百五十年,破了‘胡虏无百年之运’之说,中华皇汉气运是低落到了最低点,现在梁纲复汉兴起,正是应了‘否极泰来’四字。所以取了‘泰极’为名。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章 建制立序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最后一拜礼毕,梁纲端坐上首在高位上,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来。至此他就是真正的称王了。“众卿免礼,平身!”
  王国的建立,相应的礼仪制度就自然要提到位,私下里梁纲或许可以和自己的重臣爱将们照旧称呼,可是朝堂上那就要丝毫不苟的一板一眼了!
  “谢大王!”王邵谊为首,殿上的一众红巾军要员拜谢起身。
  眼睛徐徐扫过众臣,梁纲庄重的道出一个‘宣’字来。他自襄郧起兵,数载含辛茹苦,到今日基业鼎立,虽然还没到最后时刻,可是大封群臣却也是应该了。
  梁纲身前龙案上摆放的有一方汉王御玺。自周以来,中国用印信为记,至汉代,天子行六玺兼掌传国玉玺,成为惯例,抵到满清,皇帝玉玺已经扩至二十五宝。
  梁纲是不打算搞这么多的,自制一方汉王御玺为基准,配以六玺也就足够了。龙案上的这一方国玺,还是梁纲刚才授印的那一方,却在授印之前就已经破了处,两道事前拟写好的御旨上都早已经留下了它的印痕。
  封李盈盈为王后,罗玉娘为淑妃。小梁豫到底是没得到世子称谓。
  朝政上,设政务院,处为内阁,王邵谊为第一任内阁首辅。除之以外,内阁还设参知政事四位,总领其要,为首者亦是次辅。
  内阁首辅为正一品,次辅为从一品,参知政事为正二品。
  各部尚书,入阁者为阁臣,亦是正二品,不入阁者,从二品也。
  与以往的历朝历代相比,梁纲治下的各部编制明显多了许多。
  共分军政两大类,其中政治类为:民政部、财政局、文教部、农畜部、警察部、商务部、外交部、交通部、水利部、卫生部以及由官监部改名来的监察部。
  而军事类:除了已有的后勤部、军备部外,还另设了彭泰提领的总参部,和国防部。
  后勤部、军备部头首不变,依旧有王子元和柳严辰担任,国防部却只是个空架子,正副职落在了陈虎和陈达元头上。但是,显然梁纲不会在这个时候掉二人进南京。这个部门只能等以后再补充充实。
  除此之外,梁纲另设的还有海关总署和税务总局,再加上已经写到了字面上的银行系统,只是最后者还需要一定时间的准备。
  暗营在这个时候也改名变成了军情局,隶属于总参部,可事实上却是梁纲在直接领导。
  陈明堂成了民政部尚书,还兼了参知政事,李永成则做了秘书监,成了梁纲真正名分上的根本。而梁纲矮个里面拔将军,也在短时间内把各部都充实了,使得红巾军政府中不少中层资历的官员趁着这股东风,一跃而进到了高官行列。真正的飞黄腾达,不同与往日了。
  相对于中枢任命的头疼,地方上就好过许多。陈广亮作为梁纲首要亲信,迎风冒雨了好几年,现在终是迎来了收获的日子,被任命为东南总督,直接掌控闽粤一切民政大权。
  刘文焕为广东巡抚,陈阳为福建巡抚,黄钺为浙江巡抚,前扬州令林子浩晋江苏巡抚,安徽巡抚为汪存阳、江西省则还尚未完全平定,是以没设,事实上这个位置,梁纲是准备留给宗一源的。
  黄钺,字左田,又名左君,号壹斋、左庶子,安徽当涂人。先祖七世自当涂迁居芜湖,敏而好学。清乾隆年间,以廪贡挑,录议叙吏目。
  乾隆三十三年四月,黄钺与名臣李世杰在芜湖赭山滴翠轩创建中江书院,招员授业,是年尚不满二十。后中进士,授户部主事,然长与和坤意相左,告假回芜,掌教皖南北书院十年,士林声名是鼎鼎的好!
  红巾军初过芜湖的时候,黄钺并没有上前来投靠,可是随着红巾军势力逐步扩大并稳固下来,黄钺的态度也就慢慢发生了改变。毕竟他有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
  原本历史上此人与后任安徽巡抚的朱珪相交甚好,和珅倒后,黄钺由朱珪引荐给嘉庆,得嘉庆亲善,而直入南书房当值。未补缺,待旨出任湖北、山东、顺天等乡试主考官。后兼山西、山东学政,准予密折奏事。嘉庆二十四年,升为礼部尚书,赐紫禁城骑马肩舆入直,加封太子少保衔…道光三年,赐宴玉澜堂,并给功臣绘像,以彰忠义,黄钺就是其中的十五位老臣之一。
  其在清廷矢勤矢慎,历职二十有七年,忠于职守,实在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梁纲得到此人后也确实是有了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这倒不是没他不能活,或是如刘备诸葛亮那样的关系。而是因为黄钺本人的影响力在安徽实在太大,他的一投入,整个安徽的红巾军控制地都立马为之一静,随后更是有许多他的学生故友纷纷供职于红巾军中。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红巾军的人才急缺情况,所以也正是因此才被特意调去了浙江上任。
  担任安徽巡抚的汪存阳人生经历却是与黄钺大不相同,虽然二人都是安徽芜湖人,可是一在明,另一却只能在暗。
  汪存阳父亲是汪有典,字启谟,号订,无为州人。此人不好功名,却精通史学。竭十余年精力,搜集明代三百年间抗节死义自诸贤事迹,编纂成《史外》三十二卷,于乾隆十三年付梓。
  可是如此‘大逆不道’之物,寻常时候还好,等到文字狱风波起时,汪家又如何能幸免?
  《史外》编成于乾隆初年。《明史》颁行于乾隆四年,汪有典将《史外》与《明史》重加校对,确信无论讹误后,这才付梓刻印。其重要价值在于补充了《明史》之不足。如建文出亡之事,方孝孺被诛十族,景清之铁帚刷肉,铁铉之大镬热油等,《明史》俱未记载,而《史外》却秉笔实录,情节细腻感人。
  也可能正是因为有此,所以汪家才躲过了那么多次的文字狱风波。当时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汪家终是栽在了梁纲暗中掀起的那一场文字狱风波中。
  那《史外》上到底是记载了许多明末尽节牺牲的仁人志士。如史可法、张煌言、沈士柱、陈子龙,夏允彝、夏浣淳、江天一、黄得功等人。还有为国捐躯的明朝官员。
  爱好史学的汪有典应该是想不到自己终为家族惹来了大祸。所以,现今年近六十的汪存阳在被红巾军从牢狱中放出后,就毫不犹豫的投效了梁纲麾下。
  此人也是进士出身,做过知府,五十岁那年挂职归乡的。所以,现在梁纲提他主管一省,心底还是放心的。
  地方上当然是随明清的旧制——县、府、省,三级定立。只是裁去了地方政务官员的兵权。
  省是正三品级,府是正五品级,县是正七品级,中间配属各自佐官,皆一一有序。红巾军原本的储备人才就少,现在许多是新调上去的人,经验严重不足,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得慢慢的自然磨合了。每个王朝初端都有这样的时期,不然的话明初时候也不会出现举人直接做官的事了。
  军政之外,还有司法院和检察院两个独立单位。两部门主理刑法,是上下级垂管部门,直属于梁纲。
  然后就是设立讲武堂,对应着文官系的文官院,军方也要有一个自己进修的地方。而随着讲武堂的慢慢发展,各级军校也会随之建立。现在阻碍其发展的依旧是人手问题。
  与此同时,同时着手组建的还有太学。这是中国历代的最高学府,晋代称国子学,唐代始称国子监。
  可是清朝的国子监,到现在已经变为只管考试,不管教育的考试机构。清廷天下各地,是学院之风鼎盛。
  南京的官学是钟山书院,书院山长就是与纪晓岚并称“南钱北纪”的钱大昕。
  钱大昕字晓征,又字辛楣,号竹汀,上海嘉定人。生于雍正年间,早年,以诗赋闻名江南。乾隆十六年乾隆南巡,因献赋获赐举人出身,官内阁中书。十九年,中进士。复擢升翰林院侍讲学士。三十四年,入直上书房,授皇十二子书。参与编修《热河志》,又与修《音韵述微》、《续文献通考》、《续通志》、《一统志》及《天球图》诸书。后为詹事府少詹事,提督广东学政。四十年,居丧归里,引疾不仕。
  钱大昕归田二十年,潜心着述课徒,历主娄东、紫阳、钟山等书院讲席,出其门下之士多至千余人。
  与早年黄钺的经历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就成就而言他却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黄钺比不得钱大昕,他是安徽一省,而钱大昕的影响力却笼罩整个江南,甚至是全天下。
  梁纲办太学,想要有轰动性的影响力,那就一定要请的钱大昕出山。虽然梁纲本身对钱大昕这样的中国传统性文人大儒不大感兴趣,私下里认为还不如半个王贞仪,甚至是连博学通杂的陈诗都不如,可是为了‘影响力’和‘轰动性’,还是连同着陈诗一起,亲自走了一趟家丁钱大昕家。
  钱大昕是个明理知趣的人,所以面对梁纲的邀请,‘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虽然他也能硬顶着不松口,而眼下时节,梁纲也不敢对他来硬的。可是通晓史学的人,看多了历史上的刀光剑影和阴谋毒计,钱大昕深深地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保家安命’。而且他与王贞仪也有认识,‘以为班昭以后一人而已’,对王贞仪如此高的评价就是出自钱大昕之口。
  当得知这些年来那暗中资助王贞仪的人就是梁纲时,钱大昕真真是一阵子目瞪口呆。于是乎,离开了钟山书院大半年时间的钱大昕,再次回到南京话时摇身一变就成了梁纲坐下的太学祭酒了,而陈诗则变成了祭酒之下的司业。此外还有丞(掌判监事)、主簿(掌印)、录事等职务,自有人充任。
  梁纲设立的太学实际上就是没‘扭变’前的国子监,所有一切都按照明时旧制,其内设有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凡七学。
  每一学都有博士、助教、直讲等多人。
  古代重经学,而轻律算。所以七学博士品节也是有高有低,从最高的国子学博士正五品,到算学博士从九品,跨幅之大,让第一次探知此时的梁纲都感到惊讶之极。
  可是红巾军治下设有司法院、检察院以及财政部等多个律算学重部,所以律学、算学的地位当然就要直线提升。
  说实话,那国子学等经文诗史,现在才是梁纲最不感冒的。若是以红巾军各部门轻重配置而言,律算学博士成为正五品,国子学等博士降到从九品才是正理。只是这也仅仅是梁纲心中的一番yy罢了。真要是那样做,麻烦才叫一个大呢!
  文官品级——九品十八级不变。
  武官衔位却是面目全非了。梁纲之前想直接引入后世的兵、士、尉、校、将、帅,六等十八级。(四级军士长归于一级)可是这显然是超前了,并且不止是一步。
  帅将校尉,这些个字眼中国人固然不陌生,可是要在前面加上少、中、上、大等字,这可就太生疏、甚至是生僻了。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解放军突然换成了秦朝时期的军爵制,全国上下肯定斯巴达一片。
  梁纲最终决定的是现代结合历史,自己自行创造出一套军衔制。
  士兵——一等兵、二等兵、三等兵、列兵。
  对应之前的红巾军四等兵制度,只是更换了其中一点概念,毕竟那时的四等兵制度是以军功来论的,而现在时间因素变成了第一位。
  一等兵可担任小队长。等同前世的班长,一样不列入军官系统。
  士兵以上的军官,分为司马、校尉、将军、元帅四个档次。
  司马级是低层军官,一样划分为三级:假司马、司马、行军司马。最高可担任中队长之职,或是大队副职。等比文职从九、从八、从七三品。
  校尉级是中等军官,分为校尉、将尉两个级别。将尉军官是仅次于将军的职位,秦朝时出现。虽然现在有些不为人知,可胜在简单明了。
  校尉同等级有都尉,任命于宪兵部队。可担任大队长职务,或是营级副职。为从六品。将尉,正营级,或团级副职。为从五品。
  将军。从最初的中郎将开始,依次是将军、大将军、上将军三级。资深者可加号。等比正四品、正三品、正二品、正一品。
  中郎将,为正团级,或是师级副职。将军及其以上者,担任正师级兼其以上者作战编制主将。
  元帅。红巾军最高军衔,超品。
  这套军衔编制,说实话搞得梁纲自己看了头眼晕。可是在詹世爵等人看来,却是比之少尉、少校、中将那一套容易接受的多了。
  既然众将都接受,那梁纲也就没必要再抵触了。
  整个红巾军开始对比授衔,除去梁纲雷打不动的元帅军衔外,最高者也只是将军一级,还仅七人获得。即水师陈达元,陆军陈虎、张世龙、南向阳,和后方的彭泰、王子元、柳严辰三人。
  陈达元,能力并不怎样强,可是老实本分不揽权,更是红巾军发起时的水师主将。用一句老话说,那是没功劳也有苦劳呢!所以被授予将军军衔,梁纲亲自拍板决定的。
  而陆军方面,三大主力团团长兼三方面战场总指挥,地位想当然的高出余下诸多团旅长一头,包括近卫团。后者虽然战斗力强悍,可是战功比之三大主力团还是要逊色一些的。所以,他们三个是将军,余下的团旅长都无话可说,也都成了中郎将。独立营营长就是将尉。
  水师二至六营,五营营长当然不能对比陆地。连同副营长在内,一律的中郎将衔位。
  与现在就已经上下一到九品配置齐全的文官系相比,红巾军军方还任重而道远,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文官院、太学和讲武堂,都是正三品级别【将军】编制。讲武堂的总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是由彭泰暂捏。
  举国草创,自然辛苦多艰。说实在的,就梁纲现在手下的这班人,错非红巾军一直来都以火力为主要助力,刀枪冷战的话,梁纲真不大相信自己能抖起来。让人看得眼前一亮的干才实在是太少。
  “臣等谢主隆恩。”分封结束后,满殿众臣再次跪地俯首,扣恩拜谢。而今天的这场登基大典,至此也算是圆满结束了正体,只剩下下面的大宴群臣了。
  钱大昕吁吁的喘着气,这么一趟子折腾下来他这快七十的老人确实有些够呛了。
  好在是结束了。陈诗边上扶着他,把手往一侍卫一招,片刻时间一个保着锦缎的墩子就被那侍卫拿上了殿来。这是梁纲特意给钱大昕的优待。钱大昕本来对梁纲的这点小手段是不屑一顾的,可现在时候一屁股坐在锦墩上,腰背两腿间为之一松,那股舒服感都差点令他呻吟出声来,心中对梁纲竟也生出了那么一点的感激之情。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一章 嘉庆心意定,北京暗谍起
  
  钱大昕的感激不感激,梁纲才不在乎呢。只要红巾军继续发展壮大下去,早晚有一日他能网尽天下英才,收为己用。
  而眼下时期,封疆建国后的种种可预期的麻烦,只能算是临产前的阵痛,是‘人生’所必须经历的。只要挨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就一切都能走上正途。
  而纳入正途,合理掉内部短缺的红巾军,强大的战斗力爆发出来,也绝不是落后的满清所能抵挡的。
  所以,梁纲信心满怀!【就不改称汉军了,还用红巾军这个老名。到称帝时再进行更改。】梁纲南京建国称王的消息在军情局的暗中推动下,像是一股疾吹而过的旋风迅速刮过了大江南北。
  出现在中华大地已有数年时间的红巾军,也在这一日正式甩掉了过去‘叛逆’的帽子。
  从今以后,再也没人能从心底里发自灵魂深处的蔑视红巾军为‘一群叛逆’了,毕竟梁纲这个汉王控制的地盘已经很是惊人。完全可以看做是一股争夺天下的力量。
  而且建制称王后,红巾军辖地内本来一些对红巾军心生抵触的人,现在也渐渐自觉认可了梁纲的统治。这批人多是以乡绅士子为主,而说到底,之所以如此就是一个‘称王’所带来的影响。
  北京,紫禁城。
  毓庆宫内,嘉庆得知了梁纲在南京自称汉王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到了极点。“这天下还是我爱新觉罗的天下,梁纲,无道逆匪,宵小之徒竟也敢妄图神器?可恨,可恨——”
  乾隆刚死没多久,养心殿虽然空了出来,可嘉庆并没有急着住进去。所以现在他的落脚地还是毓庆宫。
  嘉庆以下,朱珪等一些他的心腹重臣纷纷低头不语。这边乾隆刚大行,那边就传来了登基称王的事,实在是不吉利。而这份不吉利当中,更多的却还是他们这群君臣心底的黯然和无奈。
  就比如说湘黔起义军中的吴八月,他也是自称的苗王,同样是王,而且还时间更早,可是得到了如此消息的清廷,上到皇帝,下到普通一臣子,虽然表面上呵斥怒骂,但心底里却是根本不以为然,丝毫没将它们放在心上。即便那时的湘黔义军是最兴盛的时候,嘉庆等人也照样对他们不屑一顾。因为他们能有充足的把握,一定拿捏得下那支闹腾的湘黔义军。
  可是事情落到了梁纲身上就大大的变样了,与吴八月相比,二者间的实力和影响力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吴八月的苗王只是狂妄自大,梁纲的汉王却是名至实归。红巾军有那份实力,让梁纲配得上自己的那个‘王’字。
  发了一通脾气后,嘉庆无奈的坐了下来,满脸的疲惫之色。殿下的朱珪、王杰这群人虽然能力出众,可是那是在行政上,在最急切地平叛战事上却并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帮助。因为现在的清军真真切切的是打不过红巾军……
  不过打不过红巾军,却可以打得过白莲剿匪……
  嘉庆当了一年多皇帝,大局观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他知道自己想要逆转对战红巾军的形势,就必须在实力上对比红巾军占据到绝对优势,可是现今鄂西、汉中、川陕的白莲义军不灭,湘黔苗民不定,清廷根本就不可能最大限度的集中兵力、集中力量来对战红巾军,反倒还要为这些地方花费上大把大把的钱粮和消耗掉极多的精力。所以要对战红巾军取得胜利,嘉庆认为第一步首先要做的就是遏制甚至是消灭掉白莲义军和湘黔苗民,只有如此,他才可以集中全国力量,全力以赴的来打好针对红巾军的这一仗。
  脑子里闪电般翻转着念头,嘉庆的思绪不由得就转到了西部战场上。这几个地方中,鄂西的战事成果最显著,那里的白莲教匪已经得到了明亮极大地抑制,现在都已经被其逼迫到了施南府的山地中,与川东同党相连。明亮手中实力有限,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主力被抽调的湘黔战场,吴八月颇有抬头的架势,但是经过先前的两年厮杀,苗民已经流尽了血,现在吴八月虽然蠢蠢欲动,可要想想当初那样汇集几十万军民却是想都不要想了。算是个僵持局面。
  四川战场上同样是僵持,有七十五等几员悍将在,在得到了回援川兵的支援后,要他们平定四川白莲教匪自然是不易,可是单守住成都一带却还是一定更能做到的。
  最后的是汉中陕西战场。至今为止,这里是西部各个战场上清军兵力集结最多的地方,更是汇集了杨遇春、王文雄、乌大经等诸多名将,加之以知兵晓战的宜绵统带,本是没道理抵不过襄阳义军的。
  清廷对陕西战场也是报之以厚望,希望宜绵能够顺利杀下汉中,平定了陕南和襄阳义军,继而再下四川,扫荡川中剿匪,然后一路东进,荡平鄂西,最后与各路大军汇抵南京。
  然后……有那个蛀虫在,陕西大军又怎么可能顺顺利利的打仗?现在东部战场的北路军、西路军都已经纷纷覆没了,陕西大军却还在西安一带与襄阳义军纠缠不清。
  奏报粉饰,掩败为功,冒功升赏,营私肥橐。这就是山西大军最大的隐患。因为在军营中可以捞到大笔的好处,所以那些在京中供职的谙达、侍卫、章京等,遇有军务,无不营求前往。而那些从军营返回京城的人,即使是平日里家境很困顿的人,也顿时家境变得充实起来。这些人到军营无不是大捞一把,之后往往以祭祖扫墓为名,托词请假,以带所蓄之资回籍置产。
  也正因为军中有这样大的好处可捞,以及有这么多的小蛀虫在做活,所以各路带兵大员,纷纷有意迁延,藉此肥己私囊。
  刘墉之前就曾对嘉庆断言说:“陕西教匪滋事,皆由地方激成!”
  可是京中有一个军机领班大臣——和珅在,嘉庆之前一个有名无权的傀儡皇帝如何能去清理军中积弊?他看在眼里,只能急在心头。
  和珅压搁军报,欺上瞒下,各路军营,则听其意旨,虚报首级,坐冒军粮,以致军务日久未竣,贻误军国——
  非是诛除了他,否则陕西军断无胜捷之日。即便乌大经、杨遇春、王文雄等将拼死奋战,却是无济于事,拖后腿的人太多了。
  一股浓浓的杀机从嘉庆心中升腾,这些日子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股杀机给压下的。可是今日,借着梁纲称王的由头,再一次从他的心底深处窜起——似乎都已经无法再予压制了。
  什刹海,和府。
  此时的和珅也是一脸的忧容苦面,南京的梁纲称王了,他心中也是愤怒的很。毕竟他也是满人,还是乾隆的儿女亲家。虽然本人而言也确切无疑的是中国历史几千年上的当之无愧的‘贪污之王’,为满清‘由盛转衰’做出了突出且杰出的贡献,可是从心底而言,和珅真正的不愿意看到满清覆灭。
  所以,一直以来,满清推行火器,编练新军火器营,和珅都是鼎力的支持。甚至绝大多数的对俄军火买卖,都是他本人一手操办的。
  故而,此时和珅在愤怒,在发愁,在单纯的为国担忧。跟宫中的嘉庆帝差不多一样的心情,但冥冥中两人愤恨的对象却又大大的不相同。
  现今一心一意为国担忧的和珅,再怎么着也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成了嘉庆帝的欲除之后患。
  地点同样是北京,城南一座不甚大的宅院里。
  到北京扎根已经有段时日的周煦,这个外人眼中颇有诚信的商人,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人,命心腹守住了书房门口,对着束手挺立的宋标就重重的一躬身,行了一记大礼,“卑职周煦,拜见大人。”
  宋标和蔼的一笑,伸出手虚虚一抬,“周科长不必多礼。”红巾军同僚和上下级之间不兴跪地拜礼,除非面对梁纲以外,所有人抱拳行礼就已经足够了。所以周煦虽然和宋标之间差了好几级,可是躬身行礼就已经称得上大礼了。
  “直隶科近年来屡建功勋,周科长功不可没啊!”宋标是捕头出身,为人刁滑,入了暗营后也是老习惯不该,成天都挂着笑脸,所以在他们内部笑面虎的名号早就打响了。
  周煦进入北京之后回去总部的机会很少,可是对宋标的为人还是听闻过许多的。所以,即便是自负自己是史永存的人,对于宋标他也始终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的疏心。
  “坐下说话吧。”宋标说着自己就找椅子坐下来,“北方司正在筹建中,局座和我以及柳大人都一致认为此位非你莫属。你可要继续努力啊!”
  周煦也已经准备坐下了,屁股刚刚挨椅子,就听到了宋标的这几句话,身子腾地一下就又站了起来。直条条的。
  军情局,局级一下现分为——司、科、组,三级正式编制。司,对应方面,科对应一省,组或是为府或是为县。周煦听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北方司首脑,就等于说是要升一级了,心中当然是激动。
  “此次本座北京之行,你务必详加缜密,不得出半点差错。听到了吗?”宋标脸上的笑意都一下子全收拢了,一张胖脸上只剩下肃穆和庄重。
  “请大人放心,卑职必办理妥当。”当做是升职前的最后一个考验,周煦心头火热一片,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二章 内外合,南昌落
  
  对于嘉庆除和珅的坚定,梁纲照前世的所知,脑子里是半点怀疑都没有的。甚至是他脑子里都不会有一丝乾隆可能会提前死去的念头……
  所以说,一些时候,那些脑子里的‘先知’,固然能很大程度上使得梁纲获得极大地利益,可是凡事都不是绝对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那些‘先知’也不再是绝对正确的了。就比如说眼前这一遭一样,乾隆的提早嗝屁,就狠狠地打了梁纲一个措手不及。
  消息传来南京之后,梁纲先是愣了半响,回过神来就赶紧让军情局全力以赴运作北京。作为红巾军暗地里的主要力量,史永存等人当然要以梁纲的指示为天职,梁纲指到那,他们就打到哪儿。两名副职之一,专门负责长江以北事物的宋标就亲自带领人手火速赶去了北京。
  他们要在直隶科的配合下,在嘉庆、和珅之间添上一把火,最好是能把整个满清的根基给烧了。而至于和珅的那些家产,能搂地就一定要搂到,甚至可以为之付出一些必要的代价。
  毕竟扭过头来,嘉庆收拢了那些财产金银,可就都是要投入到清廷的自身运转和平乱大业上的。这个时候,多搂一些钱财,那就是给清廷多抽去一分他们的底蕴。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梁纲预想的鲁肃来。他在南京都已经登基了,宋标从各处抽调的几百人手也陆陆续续散进了北京城,自己几天前更是带着最后一批精锐也潜了进去,可是和珅本人还照样是活的滋滋润润,一点都没有要被嘉庆清算的样子。
  消息被密报火速送回了南京,梁纲握在手中,眉毛皱起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他决不相信嘉庆能不除和珅的,所以以这个做最后结论出发,来进行反推,此刻他的脑子里无数个念头正在乱撞乱窜……
  先是乾隆早死,后世和珅改命,梁纲已经惊醒过来。明白自己在此事上连番出错的因由,就是因为太相信自己脑子里的‘先知’了。
  所以心神攒动间,前后相连一切事情心中就都已经再度有了数。历史上的和珅被处,那是因为白莲教大起义虽声势浩大可也仅仅是影响五省,满清最重要的江南、东南之地毫无晃动,帝都所在的北方也是影响极小,可以说嘉庆帝那个时候虽然对白莲义军赶到头疼,但是他心底里并不会感到恐惧,那时,整个天下的大势还依旧牢牢掌握在满清的手中。这种情况下,他以雷霆手段瞬间除去和珅,然后又不进行扩大化,不牵连广众,大开刑狱,自然能极快稳定朝政,稳定住和珅的那诸多羽翼和同党。
  然而眼下时节,清廷的处境比之历史同期可就不知道要恶劣多少倍了。整个长江以南都不安稳,川陕一线也是僵持不休,这天下大势依旧不在北京了。
  如果嘉庆此时好依旧按历史上的老办法除掉和珅,怕是一个不好,整个满清就都要轰然倒塌了。毕竟北京城内有梁纲埋下的暗子在活动,又有了军情局在全力以赴……
  理清了脑子里的思路,梁纲心神也重新稳定了下来。这样一来对红巾军并不是不好,而是更好了。
  嘉庆拖得越久,宋标在北京的布置也就能越发的从容起来,而且和珅本人对大清朝的‘蛀虫’作用也能越长久的发挥作用。
  这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眼睛扫了一下一直侯在一旁不动不言的史永存,梁纲开口道:“让宋标缓一缓动作,嘉庆和珅拖得越久,他布置北京的时间就越充裕。所以用不着急于求成,引起了应天府的注视就麻烦了。”
  “是,大王。”史永存躬身退下。自从暗营逐步扩展开来后,他为人是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到现在,梁纲都有些不敢相信,当初那个湖北道上的小贼,竟会变成如今这么一个稳重如山的人。性格上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南昌。
  梁纲南京称王的消息就是一注催化剂,使得原本还有些模糊不清的江西战局,迅速的明朗化了。
  正式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黄瑞,极好的展示了自己对赣军强大的影响力。所以,没过多久,红巾军就一路杀到了南昌城下。对据军万余死守南昌的崇尚团团包围了起来。
  红巾军强大的舆论攻势使得清军守军士气逐渐低落,他们这些人都是过去黄瑞凭借自己的影响力招募来的,又如何会在现今居于劣势的情况下对战黄瑞时充满战意?
  不过此时的南昌城还依旧牢牢掌控在崇尚手中,因为除了这批黄瑞招募来的赣军外,崇尚手中握着的还有三四千原先的江西老军。在西路军撤退后,这批老军和新近驻守南昌的,只有半年时间的满营,就成了崇尚手下最精锐最可靠的力量了。
  南昌驻防八旗,之前时候清廷地方八旗里是不存在这个编制的,可是随着红巾军的一步步扩大,年前时候乾隆调了京营镶蓝旗八百人入住了南昌。设立南昌驻防八旗,为首者是一参领,其下协领,佐领,防御,骁骑校,前锋,各有数人,分领全军。
  就是因为有着两支人马作为督战队,自己为止整个南昌城才依旧挺立在红巾军面前。否则的话,依靠黄瑞的影响力,高燮怕是早就挥军攻入城中了。
  又是一夜,天仍旧清静如水。自从战事前期下过一场雨后,至今十天时间了,南昌一带仍旧日日天晴。
  盛夏的烈日烘烤了一天,战火的紧张也时刻触动着清军守军们的心弦,但所有的喧嚣和惧怕在这漆黑的深夜里也都陷入了沉寂。只有一弯弧月高挂在幽蓝的苍穹上。
  南昌城头,巡夜的清兵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移动着,女墙下、城垛下、运兵道上、藏兵洞内,伤兵的呻吟声不时的传出,时刻都在刺激着他们的耳膜。
  最近几天城外红巾军的攻势是一次比一次猛烈了,虽然南昌城仍然牢牢地掌握在崇尚的手中,但是这已经是一场注定无望的战争了,外援已全部断绝,只凭考城内军心不稳士气低落的万多人,死守城池唯一的结果就只是让想进城的红巾军付出更惨重的代价而已。
  但这对城中的人来说,却不仅是毫无希望,更有触怒红巾军的可能。安徽一仗,红巾军的几次秋后算账,可都是一场场血淋淋的事实啊!
  城下,一处处暗沉沉的地方,红巾军各处营盘就像踞伏在那里。就像是一头择机噬人的猛兽,时刻注视着南昌城,让所有的守城清军不敢有片刻的疏心大意了。
  近处,城池低下,篝火处处不断,而在火光所照不到的阴暗处,一个个红巾军的侦察兵潜伏在那里,静候着猎物上门。
  崇尚现在的睡眠时间是越来越少了,一身单衣的他再次带人夜查城门。逐步登上城墙,靠近女墙,扶着被炮弹砸开了豁口的城垛向外张望,在他身后,静静地侍立着几十名手按刀把、剑柄,身躯挺拔的武官和亲兵。向城外默默注视了许久,这是崇尚每次夜间查城的必要段落,随后嘴角也不出意外的慢慢显露出一丝森冷的狞笑。
  城门守将轻身上前,低声说道:“大人,城外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绿营不堪以用,近日来士气更是低迷的厉害,战力一减再减,卑职实在担心,这些守城的绿营早晚要生异变。”
  红巾军的历次攻坚战已经证实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坚固的城墙已经不堪大用了。可是在南昌,各城门的守关还依旧是崇尚最信得过的人。
  崇尚微微颔首,“这个本抚知道,只是有本抚还在,有督战队还在,他们就绝不敢胆气尽丧,献城投降。本抚是不会让红巾军称心的,想兵不血刃的打开城门,想都不要想!”
  越说崇尚就越感觉心中血气在翻涌,他猛的一转身,两眼死死地盯着身后众人中的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文官装扮的人:“宗大人,本抚让你筹备的事情可曾做好?”
  宗一源没有片刻的迟疑,上前迈进一步,躬身行礼,“回抚台大人,卑职已经全速准备妥当。到世事不济时,单听大人一声令下,顷刻间就能把整个城中化作一片火海——”
  宗一源现在很的崇尚信任,这不仅仅是当初的湖口炮台之战,更因为随后的一大段日子里,宗一源表现出了对满清的足够的忠心。
  所以,崇尚就把烧焚城内所有储备物资的重要差事交给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听了宗一源坚定异常的回答,崇尚畅快的大笑一通。夜枭似的尖厉笑声,在沉寂的夜色中传的是那么的远。
  然而转过了头去哈哈大笑的崇尚,却并没有看到,低下了头了的宗一源,两眼中闪过的那一道明亮的精芒。“老狗,死期已到,还在这猖狂?明个就送你去见阎王……”
  第二天,天色一亮。
  崇尚正在衙门用饭,就被一连串的各门急报给‘大吃一惊’!
  红巾军要全力以赴了!!!
  竟然七座城门六处急报?
  从汉高祖五年,刘邦为“昌大南疆”,派御史大夫灌婴率兵渡江定郡地进驻南昌以来,两千年中南昌城几经兴衰,城墙也是屡经变迁。到明清时期,之前的十六座城门已经变得只剩下七座。南昌民谚“七门九洲十八坡”即由此而来。
  这句南昌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实际上就是南昌的一幅活地图。“七门”指七座城门,因所处地理位置不同,形成不同习俗,民间有民谣:“推进涌出广润门”、“驮笼挂袋进贤门”、“接官接府章江门”、“杀进杀出德胜门”、“跑马射箭顺化门”、“挑粮卖菜惠民门”、“哭哭啼啼永和门”。真的是一目了然。
  而“九洲”是指南昌城郊河道湖汊纵横,与环绕周围的江河互相沟通,因常年泥沙冲击而形成的大大小小的九个沙洲:官洲、潮王洲、打揽洲、新祺洲、扬子洲、凤凰洲、蓼洲、里洲、观洲。“十八坡”则是根据街道地势的高低、开头及在南昌市内的位置而得名的十八个地名,有上凤凰坡、下凤凰坡、十字坡等。
  德胜门在北,由此入城可以直接进入南昌城中心,毗邻城内的北操场,杀进杀出德胜门,言至实归。
  章江门、广润门在西,这两处破了后,形势虽不若德胜门那般舒服,可比之余下的四门就好的太多了。
  东面的永和门,南面的惠民门、进贤门、顺化门,四处城门杀进去后首要面对的却是一个个大大的东湖,度过了这里才能往南昌真正的中心地带杀去。
  所以,此战梁纲放开了正南的进贤门,正东的永和门,西南的惠民门、东南的顺化门都是虚兵布置。重点大军陈列,还是德胜门和章江门、广润门。
  崇尚当即就撂下了碗筷,带着一队亲卫就赶去了德胜门。
  “我是黄瑞,城上的弟兄们都听着,不要再随崇尚走这条不归路了。放下武器,打开城门,只要不予抵抗,黄某可以向你们保证,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受到伤害……”
  这可是南昌开战以来,红巾军开出的最优厚条件了。之前黄瑞虽然招降个不休,可‘不伤害任何人’这句话却从没有说出口。现今……
  崇尚当即怒了起来,心中大骂:“去他娘的胡扯,旗兵要是投降了,红巾军也会不杀?骗鬼啊?!”梁纲起兵一来,这么长时间了,对旗人可一律都是痛下杀手的,尤其是里面当兵的当官的,抓住了没几个能活下来的。
  “休听他胡言。红巾逆匪起事以来屡造杀戮,何有信誉可言?城中诸军士万不要听信骗言,贻误自身!
  想想安徽被清算的将士,他们还要信黄贼那卑贱小人吗?”
  镇守德胜门的守将就是八旗参领额尼禄,是时向手下的亲信以及崇尚的戈什哈队长一使眼色,一众人立刻行动了开来。
  刀枪出鞘,杀机凛凛。本来被黄瑞满口包揽搅动了心弦的一众赣军顿时又萎缩了起来。
  额尼禄不屑的看着城上的一种绿营兵,就这样的胆量,真是一群脓包,就是再让城下的黄瑞喊上一万声,也鼓动不起来一个。脓包!
  “哈哈哈,黄瑞逆贼,你再接着喊啊!看看这城头上,有哪一个人会听你这无耻逆徒的话的?”额尼禄趁机打击起黄瑞来。
  趾高气昂的扭头看着一众绿营兵,额尼禄大声叫喊着,“有没有?有没有听这逆贼之话的?”
  “有,怎么没有,我就听!”
  德胜门上一片寂静,只回荡着额尼禄嚣张的喝问,还有他那手中挥舞的腰刀。一旁的崇尚也是一脸的傲然和倨傲,藐视的看着一众胆小的赣军。他们都认为,都自认,已经将整个德胜门牢牢掌控在手下。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档口,竟然真的有人搭话了。一时间崇尚和额尼禄营造起来的压迫氛围,大丧不已。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声音发出处。
  不敢置信,望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刚刚有了点骚动的德胜门绿营再次呆住了,惊呆了!
  城头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是与之前恐吓的寂静不同,现在的寂静更多的是反应不过来,众人大脑当机!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之前这人可是被汉人私下誉为‘崇尚家狗’的人物,怎么这个时候会突然反正?
  崇尚、额尼禄不敢置信的看着宗一源的身影,这样一个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怎么会突然间……
  “诸位弟兄,我宗一源以身家性命担保……”
  崇尚眼神突然缩了一缩,瞳孔刹那间变小,就像是最毒的眼镜蛇的眼睛一样,向着宗一源放射出了痛恨到极点的恶毒目光。
  “杀,杀了这个逆贼——”口中爆炸式一样响出一声大喝,也打断了宗一源的话头。
  额尼禄也在这一喝中惊醒了过来,是啊,首先就要宰了这个叛徒,稳定下军心才是最重要的!额尼禄,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发呆呢?
  “杀啊——”额尼禄遂即暴喝一声,拿在手中的腰刀高高举起,起身冲着宗一源处就杀了过去。
  随着他的这一动,德胜门上所有的八旗兵和崇尚的戈什哈以及一部分的江西老军,就都挥刀向着宗一源涌了过去。
  几道矫健的身影从宗一源背后闪过,他敢如此大胆的来到南昌防御重地德胜门处高叫反声,又岂会没有准备。
  随着这几条汉子涌出,宗一源背后的通道上,一队人手也毫不示弱的涌杀了出来。
  他可是南昌知府的身份啊,这么多天的暗中行事,南昌城内都不知进进出出了多少军情局的人手,加之他利用身份也收拢了一批可靠之人,更有红巾军方面利用宗一源身份做掩护而加进了清军当中的潜伏下来的……
  昨日宗一源全部将人手收拢在了一块,绝对可靠之人,足有四五百人。现在一部分被他放在了藩库和粮仓守卫,另外的二百余人就全部跟他来到了德胜门。
  南昌城下。内外相通,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高燮、黄瑞等人,千里镜里看到城上突然发起的厮杀,心中各个兴奋不已。绝对是能成事了!
  “弟兄们,跟我杀啊——”
  攻城首将,黄瑞一声高呼,跃马横刀,带头就向着德胜门冲去。
  以他的身份,想来那些守城的主力军——江西绿营,应该会很轻松就……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三章 紫禁城——皇权下的暗影
  
  “臣等恭贺大王!贺喜大王!”偏殿上,王邵谊、彭泰、陈明堂等几位亲信重臣齐声向梁纲拜贺。
  南昌的战报已经被飞马加急送达了南京,整个南京城都为之轰动,红巾军朝野上下是欢喜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梁纲坐在偏殿最上首,手中握着的就是那份送递的战报,脸上透着欢喜的笑容,口里不可抑制的发出一连串的大笑。
  南昌被拿下,崇尚、额尼禄等一干满清死忠悉数被除,大军下赣南,扫平江西全境指日可待。
  真是大大的好消息啊!红巾军再也不是只有苏南这巴掌大的一片‘内地’了,江西被拿下,浙江和福建就全安全了。
  “宗一源、黄瑞有大功。”梁纲从来不吝啬对功臣的封赏,况且那个江西巡抚的位子本就是给宗一源留下的。只是他之前是万万想不到,南昌之战会打的如此漂亮,损失如此的轻微。“则宗一源为江西巡抚,黄瑞收编降兵,填补空虚,所部升格第十二团,晋封中郎将。”
  “余部降兵,不愿从军者,放纹银五两散去还乡;愿从军者,择其良善,分守地方,组建各州府守备军。至于内中不堪教化者,送入马鞍山不赦。”
  黄瑞对江西绿营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南昌城下其带头向德胜门冲杀,挡着守城清兵无不避退或是直接弃兵投降。能如此小伤亡的拿下整个南昌城,宗一源固然功不可没,但黄瑞的作用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二人可并列此战第一功臣。高燮虽是全军总指挥,却也只能落于其后。
  全战下来,南昌城投降的清兵超过一万人。而黄瑞的独立营本来就有三四千人马,最多也就再招募两千人便满编了。那些剩下的降兵人数还甚多,除去一些不愿再当兵的,再剥掉一些该受罚的,梁纲估计着剩下的人数也足够在江西全省范围内组建地方守备军的了。
  “第五团并新建十二团继续留守江西,以高燮为首。”
  这般布置自然众臣都认同,一旁的李永成迅速起草好了诏书,梁纲过目后从案上抓起印玺,往上就是一盖。
  “第十二团草建,还需拨调去一些人手才行。彭泰,这一点就交给你了。”
  按照红巾军的规矩,营级编制就要设立行军参谋、机要参谋等,到了团旅一级,更是要组建正规的参谋部,并且还要配置宪兵随行。彭泰是总参部主官,参谋军略自然是其一大重责,可是培养参谋人才,给各部配给参谋部也是他的一大重要责任。
  “臣遵旨。”彭泰拱手领命,这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而宪兵方面,他跟张世秀也熟悉的很,招呼一声也就可以了。
  “传旨军备部、后勤部,尽快配属第十二团所需火器弹药,着手组建南昌兵工厂,照旧以砂模。”
  “遵旨。”当秘书的李永成再次领旨。
  铁模铸造法,除了南京军备本部外,技术是绝对不外传的。所以现在已经建立的东南兵工厂和正在着手建立的江北兵工厂、安庆兵工厂,铸炮的手段技术全都是砂模铸造。
  “命第四团南下广东,听命张世龙指挥——”
  军国大事,红巾军里更多的都是梁纲乾坤独断,而彭泰和他手下一班人的作用绝大部分是梁纲做出决定之后,在就那个决定进行参谋。
  江西已经要被解决了,没有了兵力作支撑,赣南虽然面积广大,可根本不可能阻挡红巾军的横扫。所以蹲守闽浙边界的第四团已经没必要再守在原地不动了,南下进入东南战局,尽快把清军在南方的最后一块硬骨头啃下才是正理。
  而且说实话,红巾军在东南集结地兵力也确实不少了。水师四个营,台湾三个独立营,陈烂屐的超编第一独立旅,再加上张世龙的主力二团,水陆大军将近七万人。东南兵工厂组建之后又全力以赴的生产枪炮弹药,这些天的补充下来,东南军团与广东清军拉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到了有结果的时候了。
  梁纲一直没有催促东南,因为他知道张世龙、陈广亮的忠心,能够解决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故意拖延的。况且之前的暗营,现在的军情局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报告。
  张世龙至今还一直僵持不下,拉锯战打个不停,更大的可能性是想以最小的代价全取广东清军。他们的奏折上也写了,这些天一直都在活动着广州内部,以及清军原先的水陆提督彭承尧和路吉超。
  这俩人现在已经被吉庆、书敬彻底排挤出了实权中心。
  所以,梁纲一直都没对东南战局表露出急切的心情。可是现在江西都已经要被拿下了,江北和安徽也全都收拾妥当了,那么集结了红巾军最重一部水陆军力的东南战局也该分出胜负了。
  派出第四团南下,就是梁纲第一次对东南战局表露出的催促。
  北京。
  宋标带队已经潜进来有段时日了,南京梁纲的指示几天前就已经送到了他手上,可是确切了解北京形势的宋标却丝毫不敢‘保守缓慢’。因为风声已经开始吹紧了!
  这消息并不是直隶科的眼线探听来的,也不是从被他们拉下水的有限的几个清廷官员口中得知的。而是直隶科埋伏在朱珪府邸的一个密探从朱珪书房中查来的。
  朱珪,嘉庆帝老师也,绝对绝的亲信。虽然是一个汉人,可在嘉庆的心目中,位子比之一些满蒙勋贵和刘墉、纪晓岚、董诰这些朝廷老臣可重要的太多了。
  诛除和珅这样的大事,嘉庆可以不与刘墉等‘反和’骨干相商议,但绝对会同朱珪这个老师商量的。
  以嘉庆和珅之事为前期主要行动目的的周煦一开始就盯紧了他。朱珪从广东返回北京,需要购买奴仆充实门第,几个科中的密探就被他人不知鬼不觉的送进了朱珪府中。
  朱珪原籍浙江萧山,后随父朱文炳迁居大兴,落籍顺天府。【前文出错,把北京写成应天府,更改!】作为一个十七岁就殿试为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编修,侍读学士的老臣,虽然一生清廉砥节,可是将近六十年的宦海生涯,其家中也是绝不缺银两的。
  当初其在广东任上,就一次性捐出了五千两银子用以广东水师打造战船,离任之际更是再捐了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银子对于和珅而言,当然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但也决不是一个小数目,放在地方上完全可算是一方大户人家。
  所以他家中并不缺钱,返京之后,广州的一些奴仆就地遣散,朱珪自然要再在京中买上一批。对于直隶科而言,这就是打入朱珪府邸最好的机会。而事实上周煦也成功了,他一次性按进去了三人。
  朱珪四十多岁丧妻,就再没有续娶妻妾,独居终老。其妻生有二子:长子朱锡经,乾隆已亥举人,现在盛京当职。次子朱锡纬,早亡。
  所以朱珪在北京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宅院不大,家仆也不多。周煦安插进去了三个人,这密度已经足以监控整个朱府了。
  如朱珪这一级的人物,书房的安全每每都是重中之重,甚至比之卧室都更加的重要。可是家贼难防,三个直隶科密探相互间有的是机会打掩护,并查探内中机要。
  这些日子,里面传出的消息就是——朱珪书房里突然多出了许多关于和珅的罪证收集,以及福长安、吴省兰、吴省钦、苏凌阿、伊江阿等这些和珅同党的罪证。
  这消息在宋标看来,用意那是明显的很。嘉庆果然在准备向和珅下手,那时间更是要不多远了。
  如此情况下他又怎能以‘安托’为主?所以,虽然收到了梁纲让他缓一缓的旨意,可是军情局在北京城的布局依旧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什刹海,和府。
  和珅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是舒坦,虽然乾隆皇帝大行了,可新掌权的嘉庆对他依旧是优厚的很。晋了二等公爵位不说,还照样是军机处的领班大臣。之前时候,更是让他全权负责乾隆皇帝的丧事,是恩裕的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嘉庆越是如此,和珅就越是心中不安。他已经不是历史上的那个狂横自大的和珅了,被京中暗地流言搞得好一阵子都提心吊胆的他,已经全开了精神警备。
  所以,嘉庆帝的欲擒故纵,只是安和了和珅的表面,在内心深处和珅却还依旧保持着最高的警觉。
  他这人是贪婪不假,但这也并不能否认了他自身的才华。去掉了自大之心的和珅,现在在嘉庆帝的‘纵容’下并没有迷失掉。
  这些日子以来,他同山东巡抚,自己的铁杆之一伊江阿频繁去信,与陕西的一些军中将领也来往密繁了许多。更让另一铁杆,和党的二号人物福长安兼任了步军统领之职。
  步军统领就是俗称中的九门提督,是北京城除了内廷侍卫以外,距离最近军权实职。
  而且和珅自己也任领侍卫内大臣,掌统率由上三旗子弟组成的侍卫亲军,翊卫扈从。他的儿子丰绅殷德,乾隆活着的时候就是内务府大臣,銮仪卫銮仪使兼正白旗汉军都统。
  正白旗汉军都统,这个职位当不了事。可是銮仪卫銮仪使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位置。皇帝的出行仪仗及其保管,皇帝的保卫工作都是由其主管,配合着在嘉庆身边整理诗稿的吴省兰,父子门下三人算是尽最大努力最大限度的把嘉庆看管住了。
  可惜,皇帝的权威尤其是三方面就能看管监视住的?嘉庆有太多太多的机会与老师朱珪商量了。
  吴省兰是在嘉庆身边整理诗稿的,那嘉庆不吟诗作画的时候,吴省兰又怎能靠的近前?
  丰绅殷德是銮仪卫銮仪使不假,但这个职位也仅仅是嘉庆活动的时候用的上的,平日在宫中丰绅殷德还能贴身保护嘉庆不成?
  再说和珅自己的领侍卫内大臣。
  满清进关之后把八旗兵分为禁旅八旗和驻防八旗,驻防八旗分驻全国各地,禁旅八旗则就驻扎在京师。这禁旅八旗又分为郎卫和兵卫。郎卫,即皇帝的近身警卫,包括侍卫处和亲军营等,其组成主要是满、蒙八旗中选拔的精锐人员。充当领侍卫内大臣或御前大臣的都是皇帝从勋戚大臣中选拔出来的。当初和珅就是从担任粘杆处三等侍卫起而发家的。
  侍卫中的御前侍卫是皇帝的贴身警卫,由御前大臣负责,人员都是从上三旗(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中挑选出的才武出众者,共有六百人左右。另外还有蓝翎侍卫、宗室侍卫数百人,以及从满、蒙上三旗中挑选出来的侍卫亲军一千四百余人。
  领侍卫内大臣,说起来是这两千多人的第一首领。可是和珅身上兼职的职务那么多,之前他根本就没下大工夫在侍卫群身上。而且这群侍卫出身都是不凡,有家族在,能对和珅俯首帖耳的又有几个?
  领侍卫内大臣,为正一品;其下设内大臣,为从一品,有六人。再加之御前大臣,和珅本人对紫禁城的侍卫控制力实在堪忧。
  和珅就是看明白了这些,所以才急推福长安上马九门提督。富察氏一门在满清军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和影响力,阿桂已死的情况下,富察氏就是满清军中的第一豪门。
  福长安参预过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及进军西藏击退廓尔喀之战,可是说实话,那些他都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主要功劳还是他老哥福康安拿下的。但是即便如此,和珅相信,福长安坐到九门提督的位子上之后,凭靠家世的影响力,短时间内控制住九门提督治下巡捕五营也是毫无问题的。
  步军统领衙门的建立完全是出自满清入主关后的统治需要。在定都北京之后,为保卫京师及维护京城的社会治安,多尔衮在顺治初年即设立了步军统领衙门,主要是统领京城内及城郊的八旗步军。
  康熙十三年,为了加强京师的武装警卫,护卫皇城安全,康熙帝下令由“步军统领衙门”接管北京内城九座城门的武装警卫任务,也由此多出了‘九门提督’的名号。随后北京外城的七座城门也由步军统领衙门负责把守。至此,其任务与编制已不同于一般的驻京八旗军队。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监禁人犯、发信号炮等要职。
  到康熙三十年,康熙帝又进一步扩大了步军统领衙门管辖范围与职权,将京师外城及京郊的巡捕营也划归其管辖,至此,维护京城内外的社会治安也成了步军统领衙门的职责之一。
  乾隆四十六年巡捕营扩编,增加到中、南、北、左、右等五营,所以又有了“巡捕五营”之称。到现在时候,步军统领衙门所属部队有满、蒙、汉八旗步军及绿营兵丁两万多人。巡捕五营为其主力,马步军一万余人,其中骑兵就有四千多人。
  是满清朝廷在京师地区的主要警备力量,也是控制北京城的最主要军力之一。至于城外的丰台大营等等,到底还是有段距离的。
  这些情况宋标都一清二楚,所以他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预感——那件事,似乎已经不远了。
  嘉庆帝要动和珅,就绝不会坐视和珅铁杆福长安完全控制了巡捕五营才动手!所以,时间指日可待。
  宋标不会等到嘉庆帝动手时,再趁机偷油,那样清廷虽会震动,可到底不会动摇整体。只有要这二人火拼起来,那才够劲,才是真正损害到满清的根本。
  可是如何与和珅搭讪呢,周煦到北京这么长时间,已经为宋标谋好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和珅的亲信大管家——刘全。
  刘全,外号刘秃子,和珅的最亲信管家。
  和珅幼年时父亲福建副都统常保猝死,当时其后母吝啬刻薄,缺待和珅和琳两兄弟【和珅九岁,和琳六岁】。整个家门奴仆四散,只剩下一个刘全忠心耿耿的保护年纪尚幼的和珅和和琳。
  是时和珅为了能继续学业不得不向父亲的生前好友同僚去借贷生活和学习费用。在和珅借贷的过程中刘全一直陪伴其左右,跟随和珅东奔西走一次次吃着闭门羹。在当时人走茶凉的形势下刘全不离不弃可见一个家奴的忠诚。这也为日后和珅宠信刘全埋下了伏笔。陪伴和珅左右,到处借贷,不离不弃,最后甚至是做苦工赚钱贴补二兄弟。直到和珅长到十五岁,有自立能力时,把其后母赶出家门后,才摇身一变成为了和府管家。
  和珅十八岁前后与大学士英廉孙女冯氏成婚,第二年以文生员身份承袭三等轻车都尉,后授三等侍卫,然后逐步发家。对刘全这样的忠仆当然不会亏待。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为和珅的“得道”刘全也成了被京城首屈一指的暴发户。虽一直担任和府总管,可是奴籍却早就除了,没几年时间刘全就在北京城置买下了房屋一百余间,当铺,药铺,账局皆有,白银十几万两。
  刘全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富和地位,在生活上极度奢侈,甚至有逾制现象。当时的御史曹锡宝一直就想扳倒和珅但苦于没有证据,始终也没有弹劾了和珅。可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刘全那个时候就纳入了曹锡宝的视线。
  刘全的房子逾制,衣服、车马也逾制,本该杀头。可是曹锡宝的老乡就是日后和珅的党羽之一吴氏兄弟之一的吴省钦。
  由于他给远在承德避暑山庄的和珅通风报信,刘全急忙改正拆毁,这才让和珅躲过一劫。
  而如果是一般的家人甚至是亲信,捅了这样大的一个篓子,再亲近也早该处理掉了。可是刘全挨了和珅一顿训后,却是屁事没有。由此可见他在和珅心中的身份地位。
  而从那时过后,天下的明眼人也都知晓了刘全在和珅心底的分量。十余年下来,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欲走通和珅路线的人,先走通了他刘全刘大管家的路线。
  全副家产,百万两银子也只多不少了。
  周煦准备与和珅搭讪,其所走通的也正是这一条线。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四章 谋和珅,对西方
  
  搭讪和珅,周煦当然不可能直接露面。他算什么身份?外表区区一中等商人而已。与和珅那个层次作比较,相差的太远了。
  作为商人,能与和珅牵上关系的,至少也该是汪如龙那个级别的大人物。这个主导两淮盐政十余年的扬州名商,当初也只能靠进献美女豆蔻才能在和珅翼下谋得一席之地。
  所以真正出头露面的是直隶科近年来在北京发展出的几条外线之一——刑部郎中岳枫书。
  此人是河洛阳人氏,去年时候被直隶科策反,其弟保定府通判岳明书也随后不久跟着成了有组织的人。
  周煦接触和珅契机,就落在了他们二兄弟身上。因为近期与朱珪来往密切的外臣之一,就是驻在保定的满清九大封疆之首——直隶总督胡季堂。
  胡季堂,字升夫,号云坡,河南光山人。系康雍年间名士胡煦之幼子,七岁丧母,由长嫂甘氏抚养长大。为乾隆年间闻名天下的鼎重之臣。乾隆时的许多大政方针悉皆出其手,前后政令如划一。
  乾隆六十年胡季堂调任兵部尚书,受理户部三库,后又调职刑部。嘉庆元年底,接手原直隶总督梁肯堂职位。梁肯堂则回京接任他的刑部尚书。
  胡季堂之前就与和珅不对付,在北京时是属于反和同盟里的中坚人物,与刘墉、王杰、董诰等人素来交好。可是那时候,和珅头上有乾隆罩着,休说是他们这些人,就是阿桂、福康安都没能把和珅啃动。
  现今庇护和珅的乾隆一命呜呼了,胡季堂的小心思就再度动了起来。原本历史上,就是他首劾的和珅,还列出了和珅的二十条大罪状。现在时候,胡季堂也是不甘寂寞。
  岳枫书为刑部郎中,他弟弟是保定通判,兄弟一牵线,这就有了向和珅告密报信的本钱。虽然二人都官职卑微,可是职位原因在,如此搭讪和珅也就显得不那么‘惹人注目’了。要和珅警觉,但是也同样不能让和珅对来人感到怀疑,直隶科盘全上下,只有岳家两兄弟最合适。
  前门大街的一座茶楼。
  这地方不远处有一家同仁堂的药铺,招牌是同仁堂不错,可实际上却是刘全出钱开的,只是打了同仁堂的招牌。
  乐家别看是雍正皇帝钦定的清宫御药房用药供奉处,独办官药七八十年,可是面对和珅一般的庞然大物,还是绝对的不够瞧。刘全要打他们的招牌,那是在给他们面子,那有敢不应的道理?
  就好比厂桥边上的永义帐局一样,刘全只是入股了一万两银子而已,可占据的股份却是有四成之多。
  帐局,又称帐庄。在票号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钱庄、银号还只是以兑换和存放为主的时候,帐局就是最主要的民间信贷机构。更甚者,是放高利贷的最佳场所。
  永义帐局之所以扯来刘全入股,那就是基于寻求保护。放高利贷可是暴利与风险并存的,可现在有了刘全这尊‘狗神’在,谁想动动永义帐局,也要看和珅的面子不是?刘全虽然是条狗,可在一般人眼中那也是尊神了。
  刘全隔上个几天就要去前门大街走一趟,一是看看自家的生意如何,而是瞅瞅有什么好东西没?
  前门大街又称大栅栏,是北京城里鼎鼎的繁华所在。
  不过今个刘全来前门却不是转悠的,而是因为有人相请。
  岳枫书,一五品郎中,本是没那个面子请动刘全的。他自己上门拜访,刘全肯不肯赏脸还说不定呢!
  可是谁让昨晚岳枫书使人往刘全家里送了一张四大恒的银票呢?整整的一万两啊。一个五品小官,送刘全就一下子送了一万两,而只求他移身一见,刘全当然是乐得发财。今个处理完手边事后,就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前门大街,约定下的这家茶楼。
  “下关岳枫书,见过刘大总管。”订好的雅间里,岳枫书一人在那等着。见到刘全进门,立刻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上一礼。
  “岳大人好。坐。”看在一万两银子的份上,刘全对岳枫书这个五品小官道了一声好。自己是当仁不让的坐上了首位,然后把手一抬,主客颠倒,似乎不是岳枫书在请刘全,而是他刘全在请岳枫书。
  岳枫书久经官场,刘全这样的做派自然不会对他有所触动。而且他在北京混迹这么多年也早知道刘全的‘厉害’,人家后面大靠山硬朗,五品小官哪里会在乎。
  “岳大人如此大手笔请老夫前来,是为何事啊?”刘全带着一丝玩笑看着岳枫书。在他想来,岳枫书官职卑微,又花了如此大价钱,少不了是要求升官的。如此买官,这些年他见得多了。
  和珅已经四十有九了,刘全年纪比和珅还要大上几岁。确确实实的是‘老夫’了。
  “刘总管请看。”与刘全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岳枫书一言不提买官的事,反倒退出了一纸文书来,而且满脸的肃重。
  岳枫书的表情令刘全正色了起来,在和珅跟前几十年,狂归狂,傲归傲,刘全却也绝不是一无是处。
  结果文书,打开了就看。仅仅是几眼,刘全的脸色就唰的一下变了。但他没有立刻存不住气的去质问岳枫书,而是依旧把文书上下看完,还是仔仔细细的。
  岳枫书心里一下子改变了对刘全以往的成见和印象,这不是个简单之辈。
  看到刘全看完了文书,岳枫书没等刘全质问,主动开口道:“舍弟岳明书,现任保定通判,近日偶有所得。”绝口不提胡季堂,但岳枫书相信,刘全的智慧绝对不会差。
  “是那个老匹夫?”刘全会意道,却也没说出胡季堂的名字来。他刘全在北京虽然也是一号人物,可对比天下封臣之首,还真上不了台面。这件事要站出来打擂台的是和珅,是福长安,是苏凌阿,而绝不会是他一个小小总管,也不会是岳枫书一个小小郎中。
  “得舍弟书信后,下官在京中也偶有所遇,发现朱老中堂最近些日子与保定来往甚密。”
  看着刘全再度变色的脸庞,岳枫书心中冷笑不已,同时也为当日的聪明选择而暗自高兴。南京那位谋划的太深了,掐点的也太准了。就是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也知道现在嘉庆和珅二人顶起来,对满清的影响会有多重。本来形势就不好,现在就更加的难以挽回了。所以,投南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刘全来时悠悠,去时匆匆,没有对岳枫书许下任何承诺,却绝对把他这个人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可有哪里知道,在他面前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官气的那个五品小官,此刻的心里头却是充满了无声的冷笑。
  什刹海,和府。
  没事丝毫保留的,连同那一万两白银的事,刘全一股脑的全告诉了和珅。这可不是小事了,胡季堂和朱珪联系在了一起,那牵连的十有八九就是皇帝。胡季堂收集这些个东西,嘉庆的用意不言自明。
  “查!胡季堂、朱珪,还有那个岳枫书、岳明书都要查!”小小一个五品郎中,再加一个六品通判,能凑出一万两银子?和珅心头这一刻甚至都联想到了京城这些日子来一直存在的那个声音,那只黑手。这会不会又是它挑起的呢?岳家两兄弟就是它的棋子,甚至直接就是它的人!
  只需要一声吩咐,和珅的力量立刻就开始了对四人的彻查。朱珪那里丝毫找不出什么来,因为和珅的力量再强也强不到朱珪的书房去。替朱珪看守打扫书房的人,都是他真正的亲近人。
  可是胡季堂那里却是真有一丝蛛丝马迹可寻。胡季堂这些日子忙于给朱珪送炮弹,一些线索难免就会留下来的。和珅下死心了去查,还真揪出来了一点。
  如此大事上,不需要多少的证据,只要有这么一点的蛛丝马迹,就足够和珅确认了。
  而岳家两兄弟所查却是暴了个冷门。岳枫书、岳明书虽仅是五六品小官,而且为官也并不是贪墨如黑,可是他家族却是相当的富有。爷爷那辈起就中了举人,开始发家。父亲中进士,两兄弟也都中进士,岳氏一门在洛阳是响当当的书香世家,望门大户。
  一万两银子,虽然不菲,可是岳家还拿得出来!
  “给他送过去。”和珅没有打消对岳家的彻底怀疑,可是这个时候他需要去全力应对威胁,而不是去斗那支可能存在的黑手。
  十万两银子,三箱珠宝,两个四品顶戴,这就是和珅对岳家兄弟的报答。当然,顶戴是走买官路线,明面上的捐官,有他和珅照料着,当然会有空缺给这两兄弟了。
  岳明书进了山东临清做知府,绝对绝的肥缺。岳枫书却没有离京,他当上了顺天府丞。和珅心底的怀疑并没有消去,是依旧在。只是现在他只能暂且放一放岳家,等到与嘉庆‘相合’后,他就会拐过头来好好地看一看岳枫书了。
  京中的流言困扰了他两三年,害他不轻,所以和珅有可能的话是绝不愿意放过这一次机会的。虽然岳家看起来,真的没嫌疑。
  “风雨欲来啊!”宅院内的宋标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对他而言,北京城的暴风雨当然是来得越早越猛烈越好了。
  最好是把整个北京城都淹没在狂风暴雨中。
  上海,海关署。
  韦协中端坐办公厅里,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叠厚厚的帐册。
  半年了,上海港开港已经半年了,这些帐册也都应该整理合计一下了。
  这并不是说,海关一直以来就都没有汇计过,而是因为半年时间为期,韦协中要针对海关的长远发展,对梁纲上奏一本奏折。所以,他就把所有的账册都找了来。打算统一做比一番!
  上海海关的几个主要属官,此刻坐在韦协中的下面。
  六月份本是洋船来华的高潮期,可是因为欧战本身的影响力,以及广州之战,欧洲商船是再无一艘来华,而已经知道中国消息的印度东印度公司在无法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也不敢派出商船来华。所以,整个六月份,上海海关除了两艘日本商船外,就一艘西洋船都没有接到。可是即便是如此税银也高达了十万两,被盘动起的东南沿海商贸,能量着实史上韦协中都为之吃惊。
  半年下来,整个上海海关税入已经接近五十万两,这个数目比之雍正时期的广东粤海关来也不差多少了。
  因为中国海关历来税薄,知道了乾隆五十六年,粤海关才首次突破了年税银百万两的关口。可是看上海海关的架势,即使是开战之中,苗头也不会逊色全盛时期的粤海关多少。当然,这里指的仅仅是税银。
  如此战事完结,天下太平,英葡等国商船也全部再正常运营,那一年下来的海关税收又会有多少?对比之前的粤海关,似乎是一个不可能达到的数字。
  虽然做过好几年澳门同知,可是韦协中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实的认识到海关的吸金能力的。想到史书上记载的南宋海运之盛,市舶司税入之众,似乎也有可能再现!
  不过想到广东那一团糟的各国形势,韦协中又甚感头疼。不调理好那些,中国海关的长久发展就还欠底蕴啊!
  两天后的南京,梁纲接到了韦协中的上书。半年五十万两的税银对此时的中国来说真的是不少了,可梁纲却没看进眼里。因为这个数字实实切切的是太少了!
  而韦协中所言的,将来同英葡西等国和解,然后进行东西方正常商贸,这当然是必然的大势。可是就眼前时期,却无疑是天方夜谭。
  想要那群利益至上的西方人守规矩,梁纲认为,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疼他们!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ps:四大恒——北京民间有一句谚语:“头戴马聚源,身披瑞蚨祥,脚踏内联升,腰缠‘四大恒’。”意思是戴马聚源的帽子最尊贵,用瑞蚨祥的绸缎做衣服穿在身上最光彩,脚蹬一双内联升鞋店的靴鞋最荣耀,腰中缠着“四大恒”钱庄的银票最富有,为腰缠万贯之意。
  四大恒是钱庄银号,而不是卖腰带的。
  四大恒:恒利、恒和、恒兴、恒源四大钱庄,经办人董氏,祖籍浙江慈溪,兴起于乾隆年间。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五章 东南硝烟起
  
  打疼他们!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此时的红巾军东南当局就是如此做的。虽然暗地里,英葡与红巾军的联系甚至是谈判从未断绝过,可是双方之间的矛盾根本就是无法调和的,完全谈不拢。
  西方人有他们自己的思维和思想,投降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只要能保证之后的生命安全,他们会笑着放下手中的武器。毕竟,他们本质上仅只是一群商人。
  但就如其说的那样,那要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绝对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只要能确定这一点,红巾军克下广州的阻力将会大大的为之削弱。
  可是水师四营、五营的仇又岂能不报?
  差点都被彻底击溃了,两营伤亡损失之重简直是开了红巾军建军以来的先河。作为东南军团头首的张世龙绝对要坚决报复。否则的话,不说四营、五营的部众会大不满意,就是向南京的梁纲他也无法交代。
  红巾军给出的答案是,惩处首恶,东印度公司的领头大班和主要牵线人,以及各船船长和葡萄牙澳门地区的首脑,悉数要处以极刑,而后的中层人物也要接受惩罚,下层的小兵同样要做苦役。
  条件确实是苛刻到了极点。
  而英葡方面的条件却是赔偿大笔银钱,他们还准备了五艘武装商船和相应的枪炮,并且允诺与红巾军里应外合,帮助红巾军带路、开门……
  双方的条件要求太相差悬殊了。红巾军不能答应,英葡方面同样也不能答应。文森特和贾士都。费利喇疯了不成,答应自己‘死亡’自己?但是英葡却又抱着有朝一天红巾军会‘软’下来的希望,一直拖着谈判。因为他们认为,被连续强补了几次的广州清军实力还是很强进的,红巾军想要拿下广州城没有内应的话实在很难,认为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摆在眼前,红巾军终有一天会有求于他们的。所以到现在为止,双方的谈判还一直拖拖拉拉,并没有正式宣告破裂。
  说实话,谈了这么多天,主导谈判事务的刘文焕还真从英葡那里学到了不少谈判技巧。与英葡方面相比,一开始时的红巾军太‘白’了。
  脸上不带半点急躁、无奈和丧气情绪,刘文焕来到陈广亮面前。
  “又是那样?”陈广亮问道,虽然刘文焕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可陈广亮心底却已经会意了出来,都是经验啊!知道这次的谈判结果又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什么都没谈成。
  “嗯。”轻轻地点了点头,刘文焕找椅子在陈广亮下手坐了下来。
  “那就别再谈了。”陈广亮眼睛里也不见一点怒火。这方面再多的火气,之前时候也撒干净了。
  “嗯?第四团要到了?”刘文焕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到永春了。最多再三天时间,就能进潮州。”陈广亮点了点头。
  之前时候,红巾军一直保持着同英葡的接触,即便是屡次谈崩也依旧没强硬停止。其实根本就不是打算有求英葡,更不会奢望有一天英葡方面会选择答应,而只是为了保持住这条沟通联络线,以做给广州城内的吉庆、书敬看。
  这么长时间下来,加之军情局故意放出的风声,陈广亮、刘文焕就不信吉庆和书敬会没察觉。只是现在还不到爆发的时候,而当这份怀疑被爆发的时候,那效果足以支付红巾军这段时间所耗费的精力。
  “大人,张将军他们来了。”门外一随从叩门进来,恭声向陈广亮禀道。
  “快请!”
  红巾军军政分治,陈广亮虽是东南总督,可并不能辖制东南军团。与明清旧制相比,红巾军的总督、巡抚都仅仅是文官。手中军事上的权力就只是协管治下州府守备军。
  张世龙今日前来没别的事情,要正式开打了,就是为了通知陈广亮一声。
  与清军拉锯战了这么长时间,红巾军固然是巩固住了惠州府,把战线推到了东莞前后,可是在广州府里也没能有多大的作为。一直都是中小型冲突战为主。
  而现在,他不能不下狠心猛打。梁纲派出了第四团南下,那催促的意思就是显而易见。张世龙只能加紧一下自己的作战策略。
  “肇庆?”听了张世龙解说的全盘作战计划之后,陈广亮有些惊讶。张世龙竟然把首要作战目标从东莞一线移到了佛冈,第一阶段最终目标更是定在了广州府西面的肇庆。
  难道要全副包围广州?可东南军团的实力够吗?
  得到了广西援兵的广东清军,陆军人数并不比红巾军来的少,只是水师实力逊色而已。如今东南军团虽然有了第四团的支援,可也不至于要全面包围广州吧?
  “打肇庆是为了阻断清军西逃的路。广西地界险关要地更多,如果吉庆、书敬主力败退到了那里,咱们就是拿下了广州也安生不下。而且,我也没打算全面包围广州,堵住了西面,北边就给他散开,要逃去江西就尽管逃去。怎么,都比让他们跑去广西来的强。
  而且肇庆还是清军铁料的主要来源地,我早就想掐掉这个点。这一次,有台湾的三个独立营加上水师二营、六营的陆战营,拿下肇庆不成问题。”张世龙继续对陈广亮解释道。
  “有道理。”陈广亮、刘文焕对视一眼,点头称是。
  广州府里的清军主力确实不易再放回广西,歼灭不完,任由他们跑去赣南,也不能放他们入桂。
  而且铁料……
  广州佛山镇,在全国四大名镇中独以铸造业为第一,是岭南的铁器铸造中心。广东各地铁矿炼成的生铁,均输至佛山镇。
  但是广东省境内的铁矿产地,明代时基本集中于潮州府,到了清雍乾时期才因新矿区增加而扩展到了肇庆府的几个县。
  现在潮州府早就控制在了红巾军掌下,在海南的石碌铁矿没能得到有效发掘前,潮州的铁矿就是东南兵工厂最重要的原料来源地。
  可是对峙中的清军原料来源地却只剩下了肇庆有限的几个县,生铁来源量大为缩水。所以,从这点上看,长久的对峙下去,清军只能会越处下风。
  军政完成了意图沟通之后,红巾军东南军团的动作就开始展开了。首先,台湾部郑光彩、杨肇、徐章三个独立营从惠州前线移动到了长宁和龙门一带,这地方紧接着佛冈,却又能从东北方向威胁广州府的北方门户从化。只要行动快速,吉庆可能都还没反应过来,佛冈就已经到手了。
  水师第六营也移动到了海陵、下川两岛间,随行的除了本身的陆战营外,还有水师二营的陆战营。
  两部陆战营合计兵力四千余,从海边开始发起进攻,拿下防御无力的阳江县也是简单的很。与绕道而来的台湾三营,南北夹击,最多两天时间两部军力就能在高要会师。高要是肇庆府的治所所在地。
  与此同时第一独立旅也在东莞一线发动了猛烈攻势,南起新安,中心东莞,北至增城,这一条防线是清红两军这么长时间拉锯战拉出来的血肉线。每一块土地上都可能染有两军将士的鲜血。
  主力,战力最强的第二团也整装待发。时刻准备着对第一独立旅的支援。
  以香港为落脚地的水师二、四、五三营也全部发动了起来,陆战营汇合着第一独立旅的兵力都逼近到了新安县城下了。而三营水师战船,密切的巡视着珠江口,全面封锁了伶仃洋洋面。
  广州城里的吉庆、书敬当然被惊动了,红巾军这架势,水陆全出,显然就是要全面开打啊!一连串的命令立刻从激情这里发出,广州府的清军迅速动员了起来,一队队兵马开进了东莞一线,而被台湾三独立营威胁的从化县也得到了一支援军。
  向海的虎门炮台以及广东水师也全部提到了最高警惕。连英葡都情不自禁的紧张了起来,唯恐一个疏忽被外面的红巾军水师给偷袭了。
  澳门的大三巴炮台、松山炮台、妈阁炮台等都把警备线提到了战时水平,葡萄牙籍武装商船也全力开始了戒备。因为相对比实力雄厚的广州城,就悬在香港对面的澳门似乎更容易啃下。别看水师四营、五营的陆战队进入了新安县,可是澳门本身所在的香山县距离新安县就只有一水之隔。坐上船,这两营陆战兵很快就可以打到澳门眼下。
  而整个澳门,除去那些武装商船,整个陆战力量也只有一百五十人人的公开卫队。这段日子里他们虽然疯狂的招兵,吉庆、书敬也放松了这一点对他们的管辖,可是总兵力依旧还不满五百人。
  毕竟澳门本地的葡萄牙人太少了,而为数众多的中国人,愿意把命卖给洋人的也是少之又少。虽然钱饷是丰厚的很,可是就是招不来人。
  当天夜晚,杨肇率部夜袭了佛冈的花塘镇,第二天佛冈县陷落。中午时候消息被报到了总督府,吉庆看了后甚是不解。
  红巾军打佛冈有什么用?关闭北大门?那还不如直接去打韶关。那地方才是广东真正的北大门。
  可是到了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吉庆就反应了过来。细作来报,红巾军拿下佛冈后马不停蹄继续往西边开去了。
  佛冈西边是清远县,这地方本来是清军的后方,吉庆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布置军力,当然是顶不住红巾军的兵锋。可以预见,明个时候他还会再次受到一封县城沦陷的信报。
  而更严重的是肇庆知府桂伦快马加急的从来了求援信报,红巾军一部竟然坐船绕到了肇庆府最南边的江阳县,现在拿下了江阳不说,还继续往北进发,已经逼近了恩平县。
  台湾三营向西,另一部坐船绕南,此事后吉庆若是还看不出红巾军意在肇庆,那他可就真是一个棒槌了。
  “红巾军这是要关住自己西边的退路啊!”
  南昌不失陷的时候,吉庆率部北去还有一点活路。可现在南昌已经落到了红巾军手中,扫平江西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他要再率部北逃,那岂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
  虽然江西的红巾军看起来力量弱了许多,可吉庆也不认为自己就会毫发无伤的突入赣南。而且江西边上还有安徽呢,那里的红巾军可是能随时南下支援的。
  如今广东清军如果真的支持不住的话,那么唯一的退路就在广西。进入到那里,进入到还全部掌控在清廷手中的西南地区,他们才会有一口喘息之气。
  而且广西民风悍勇,广西绿营历来就都是清军中的精锐,部队撤回到那里,依靠金钱和旧日的威严,重新招募一批乡勇填补军队空缺也肯定不成问题。最最主要的是广西的地形,十万大山绝对是他们的天然掩护屏障。
  而现在红巾军东莞一线都还未有结果的情况下,竟然就把主意打到了肇庆身上,是心中把握十足,还是别的什么呢?不过吉庆却是绝不可能放弃肇庆不顾的。
  找来书敬商量,简单谈了几句,就敲定了增援兵力和领军人选。正是那个从台湾隐姓埋名逃回广州的台湾镇总兵爱新泰。
  一千火枪兵,六磅炮四门,三磅炮十门,外加四千刀枪兵,以及随军的民夫两千余人,全军上下近八千军民,连夜赶路杀去了肇庆支援。
  爱新泰这人本该是被处斩的,当初林爽文大起义,整个台湾就剩下府城台南未下,总兵柴大纪还一直死撑死顶着不退呢,可爱新泰狼狈逃出了台湾不说,还扮作百姓小民,以隐姓埋名这样的丢分手段跑得出来。
  非是看在他是满人的份上,吉庆早就一刀砍了他了。
  可是,满人,这一个‘满’字就容不得吉庆下手。广东境内的满人大员可没多少。而这个关键时候,吉庆所能信得过的也只有满人了。
  ps:乾隆四十九年,澳葡当局耗资8万两白银,向清朝廷买下议事亭,改建为议事局大楼。澳葡当局组织一支由100名火枪手和50名炮手组成的印度兵卫队,取替原来的卫队。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六章 坚固的堡垒要从内部开始……
  
  第四团用两天的时间赶到了潮州,第三天进入了惠州,整一天的休息后,第五日才正式投入战斗。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清红两军主力所在地——东莞一线,双方的进展都不大,反倒是偏师而战的肇庆,成为了真正的焦灼中心。
  肇庆府城高要,距离广州城只有一百五十余里,爱新泰一路急行,两天时间就率部赶到了那里。而是时的红巾军南北两部,南路打到了新兴县,北路进到了鼎湖山,距离高要都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说肇庆的真正攻防战也是从第三天才真正开始。
  高要县城处于珠江主干流西江流域,为西江南凸的突头部位。红巾军北路台湾三营可以沿着官路直下高要县城,而南路二营陆战兵却需要度过将近两里宽的西江再说。
  好在南路军本身就是干这行的,当天上午就在高要县城的正南方向渡口横渡西江,防守岸边码头的那部清军半个时辰都没支撑就全军溃散进了县城。
  南路军先头部队抵岸后,北路军的前锋也在那个时候开了过来,本想打个反击的爱新泰立刻就收缩了兵力进城,准备全军固守起来。
  但是肇庆清军人数本身就是寥寥几人,加上知府桂伦召集起的乡勇总数也不超过两千人,合上爱新泰部,对比起城下南北会师的红巾军来依旧是处于大大的劣势。
  特别是在那重火力上。轻火力,爱新泰部有一千杆火枪,是要胜过城下红巾军的,可是在炮火上,落下的天平又被重重的压上去了。只靠着从广州带来的那十多门炮,根本就比不得红巾军。
  作为陆战营,两营陆战兵都没有配属重炮,只配了臼炮和一些直射短炮。可是台湾三营虽是新建的独立营,可是各部的炮兵大队也都建立了起来。固然这三个炮兵大队属于严重缺编状态,可是三部合在一块,火力也是远胜过城内守城清军的。
  隆隆的炮声在这天下午时候就奏响在了肇庆府城的上空。清军引以为靠的四门六磅西班牙炮和十门三磅炮被红巾军超强的火力压得直抬不起头来。
  但是高要县城距离西江极近,挖沟引水,护城河环绕全城。红巾军想要拔下这个点,也就必须先填平了护城河。
  随南路军前来的水师六营主将李南馨是总提肇庆之战的负责人。他虽是水路将领,可是从军数十年,战场经验比之郑光彩、杨肇等人不知超出多少来。总领南北两军,理所应当。
  在李南馨的安排下,红巾军先是填土堵住了护城河的西江引水渠,然后全力填补起四门护城河。
  肇庆城墙周长还不到六里。虽然现在居民区早已经扩展到了城外,可是从宋以来土城墙改筑为砖城,历尽沧桑,也经过了二十多次修葺,城墙和城门位置却从未改变。宋代始建的城墙至今仍然保存完整,实为全国罕见之事。
  城墙只开有四门,东门庆云、西门景星、南门南薰、北门朝天,四座城门上各有城门楼一座,并外筑有瓮城,城墙四角也各有一座角楼,之外就是护城河。
  总体而言,比之明清时期重新修建的大多数府城以及城墙而言,肇庆府城高要算是好打得了。
  四座角楼和四座城门楼当天下午时候就被红巾军的炮火给轰击个粉碎,砖木结构为主的城门楼和角楼在铁弹下显得是那么的脆弱。
  冷兵器升级为热兵器,城墙的防御作用是必然一降再降的。
  高要南城墙距离西江水域只有一里地左右,这个距离实在清军炮火的覆盖范围内的,所以李南馨根本就不敢将台湾三营的重炮拖到哪里去布置,轰击南城楼的人物主要是陆战营的臼炮队完成的。
  而西南的角楼则是红巾军架炮在城西的龟顶山上端掉的。龟顶山在西江大鼎峡北岸,海拔二百多米高,占据了那里足以俯视整个肇庆西半壁,战略地位是相当重要的。
  后世肇罗阳镇守使林虎在肇庆修筑七座炮台,这龟顶山就是其中之一所在。
  红巾军重炮对比城内清军自然是多,可是说到真实的数量还是少了些。高要县城周边虽然有利位置很多,可是除了西边的龟顶山架炮外,李南馨也就是在东南方的羚山布置了炮群。他手中的重炮部队,数量也只够分成了东西两个作战群,再分就显得太少了。
  羚山位于高要县城东南,西江羚羊峡入口之北岸。这里事实上也是林虎在肇庆所筑的七座炮台之一所在地。在这里架炮可以控制旱峡陆路及羚山峡水道交通。是一处真正的的要冲,形势险要,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如果红巾军肇庆之战不是南北进军的话,而是只南只北的来,说实在的,还真不容易就那么轻易地杀到城下。
  爱新泰兵力处于劣势,大炮更是属于宝贝,实在不敢冒险在城外凭险设卡。那样的话,若有一边被破,一路红巾军逼到了城下,那么另一路上的阻击兵力可就被分割包围了。
  张世龙设计这一出南北夹击的好戏,说实话之前所作的考虑和对肇庆地形确切的调查勘探还是极详细的。
  丢了城外险地,肇庆可以说就是丢了一半了。只剩下高要县城,根本就是一盘菜。
  依靠东西炮群的掩护和臼炮的协助,当天晚上红巾军就填河成功,在城墙四门处各填出了一道一百多米宽的路面。
  第四天时候,也就是四团赶到了惠州后休整的那一天,红巾军炸开了高要的瓮城以及城墙,并且对城内连连发起了进攻。
  可是,广州清军接触火器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又有跟红巾军打拉锯战的经验,所以城墙虽然破了,可是他们的心理防线还在。爱新泰大批的火枪兵在手,配合着躲在城内的炮兵,附加以大批刀枪兵助阵,几次进攻红巾军都是以此败告终。
  但是显然,城墙被破开的肇庆清军已经处于了劣势。他们能继续坚持多久,连爱新泰自己都说不准。
  爱新泰向广州的求救信也已经发到了路上,可是吉庆即便是接住了,会不会派兵增援还依旧是一个说不准的事。
  因为这几天东莞一线的红巾军打的也很卖力气,第二团已经甩胳膊上阵了,后面还有一个第四团,吉庆虽然对手下部队挺有信心,可是依旧不敢有半点大意。
  广州对他真的是极其重要的,不仅仅是钱粮的原因,广州城内的大批熟练工匠和铸炮师傅等,也都是吉庆增强自身实力所必须拥有的。非到万不得已时,他是不可能放弃广州城的。
  而为了保住退路,抽调军力去增援肇庆;可抽掉了兵力广州守军力量就肯定会削弱,如此广州就可能有危……
  摆在吉庆面前的将无疑是个极头疼又悖论的难题。
  增城。
  此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位于珠江三角洲东北部,广州东部,背靠广州,而又南与东莞隔江相望,东临惠州,北界从化、龙门。
  这里是东莞防线的最北端,此处一破,红巾军就完全可以舍弃东莞、新安,而沿东江直下广州城。
  说实话,东莞、新安的地理位置虽然重要,可是它们被破了,红巾军也只能下道从南方进攻广州,因为东江、珠江正好从北西两面隔开了这两地与广州城的联系。红巾军欲进攻广州,还有那么一水之隔。
  清军在这两地的防守,与其说是主在广州,倒不如说是主在广州以南的澳门和黄埔水面。
  红巾军突破了东莞或是新安,绝不会直打广州城,而是会先南下从陆地背面解决了澳门再说。然后炮群轰击停靠在珠江口和广州江面的清洋水面力量,解决广东水师和英葡船队。
  东莞一线三地,真正意义上主防广州的还是东江以北的增城。第五天,第四团首次两面的投入阵地就是这里。
  原本相持的力量上,突然间多出了整整一个团的红巾军,清军守军压力登时大增。
  增城的城墙早就破烂了,护城河也被填平了再重挖,重挖了红巾军再填平了好几回。现在时候就是红巾军的第n次填平。
  只是如此拉锯战下,广州清军对城墙的依靠也是越发的减弱。甚至一些老兵现在都已经不把城墙塌没塌放在心上了。
  习惯了,也就成自然。
  本来繁华的增城县城现在已经是一堆堆废墟成片,已经没有百姓再居住在城内了。战争的肆虐和长久的拉锯战,使得整个增城最繁华的所在现在是完蛋大吉。
  一堆堆废墟早在此次红巾军总攻之前就成了两军的薄命地,染遍了两军将士的鲜血。
  第四团全团介入战斗,生力军汇合着原本的老兵,强大的军力很快就突破了清军在增城县城的外县防御圈。
  从炮击到火枪,从火枪到肉搏,手雷轰响中,清军是步步后撤。守卫在这里的清军主将——广州副都统富灵阿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红巾军这是把生力军用到了自己头上了。当即就向广州发出了紧急求援信号,三注黑黑的狼烟在增城内升起,然后毛田、仙村、宁西、永和、萝岗、黄埔……直到广州城。
  只是一刻钟时间多点,各处烽火台就成功的把增城危急的消息传递到了广州。两刻钟时间内,吉庆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很成功的预警体系,除了增城以外,另两座县城东莞和新安也都各有自己的一路烽火台。平日间防守极其严密,军情局早就想渗透进去,可是根本就是老鼠拉乌龟——无处下手。
  肉体上消灭烽火台倒是有一些成功的例子,可清军挨了几次打后也跟着变换了方式。他们明面上还是在那些个地方布置烽火台,可暗地里又另设有别的路线。如果明面上的烽火台出了变故或是发生了意外,那么隐秘起来的系统就紧接着启动,迅速把消息传递下去。
  广州距离增城有一百多里路,可东莞一线战急,广州清军早就开出了主力来。得到增城吃紧的消息后,再看到广州城内接着发回的允许增援信号,一万清军迅速就向着增城赶去。等援军赶到地方时,天色还没全然黑下。是时,近一天时间的厮杀,增城清军已经退到了城区中央,整个东城区全部陷落在红巾军手中。
  援军的迅速赶到令增城清军士气大涨,一万援军也不顾赶路疲劳,伙同城内守军就趁着暗色对红巾军发起了反攻。
  清军援兵赶到这消息当然瞒不过红巾军,有所准备的红巾军利用废墟就地组建起了一道简易的防线,凭借实力是应顶住了清军的反攻。
  后方,惠州博罗。
  增城的详细战报第二天清早就传到了张世龙手中,一日间就能夺下半个增城,这样的战果张世龙当然没道理不满意。虽然清军有了增援,可是昨夜城区中心还不是照样守住了?
  “要不要增援增城呢?”张世龙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这个问题了。他手下还有第二团的一个营以及第一独立旅的一部,把这些兵力都投入到增城去,显然红巾军因清军增援而丧失的战力优势会立刻夺回来。但是他手下有援兵,吉庆手中也有援兵,自己现在增援增城,清军也肯定会跟着二度增援……
  那就把增城变成一个绞肉场了!?凭心而论,张世龙是绝不愿意那么做的。那样的话即便是能拿下增城,东南军团的损失也会超高。
  再想到东江南岸的东莞和新安,张世龙就一阵苦涩感。相比较梁纲在江北在安庆的战事,自己的广州之战实在是太难了。
  广东清军三次大批量购买军火热兵器,加上他们这里本来就是清军水陆军的重点防御地,炮火配置密度很高。虽然那些火炮都是老式的清军旧炮,可是配上买来的西方军火,加上骁勇的广西清军,那配置比之当初江北之战时的松筠部来也绝不逊色。除了缺少骑兵。
  可如此强大的实力,吉庆却很少主动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尤其是广州海战结束之后,清军就全方位的进入了守势。
  如此硬的一根骨头,张世龙的牙口不是不好,却真的很难啃的动!
  “军情局,军情局……”念叨着这个名字,张世龙陷入了沉思。但愿他们真的能从内部攻陷广州这座坚固的堡垒吧!
  “再坚固的堡垒也能从内部攻陷!”这句话是梁纲对军情局说的,张世龙是早早听说过的。
  现在的广州战局,以东南军团现有的实力,不想付出全军被重创的代价,就只能打成现在的样子。想要再往前进一步,就必须付出惨重无比的代价。
  作为一支军队,一支以统一全国为目标的军队,当然不能只打顺风仗和便宜仗,硬骨头也是一定要啃得。就像安徽之战中的第十一团。
  可是如此一个方面军遭受重创为代价,和付出一个团遭受重创为代价,这完全是两码事。
  至少张世龙本人是不愿意下这个决定的。红巾军起兵以来,打仗还没谁打过这样的惨仗,张世龙不想开这个先河。
  所以,面对眼下这个局,他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军情局的策反和活动上。
  “张世龙这是搞什么搞?”梁纲接到东南的战报后勃然大怒。他不想在广州再耗下去,所以才派了第四团南下,张世龙难道不知道他的心意吗?还怎么搞?拖拖拉拉。
  开打这么长时间,看起来场面不小,成果却是有限的紧。东莞、新安一线毫无进展,增城的有了第四团做生力军,这才拿下了一半城区,可现在清军一支援就又打不动了。
  偏师在肇庆那一仗打的很不错,李南馨最后从水师六营调来了战船上的重炮,开轰肇庆府城,这才最终拿得下。广州清军最后派出了一支兵力过来支援,但态度很不坚决,被阻击后就按兵不动了,最后被直接挡在了鼎湖。
  肇庆府得手,截断了广东清军的去路。梁纲理解这一点,心里很认同打肇庆之战。可是张世龙光干漂亮了肇庆,广州却烂摊子依旧,这费兵费力的打下肇庆又有个屁用?
  广州才是主要问题嘛!你主要问题解决不了,旁枝细节干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肇庆之战,打死了一个总兵,消灭了上千清军火枪兵,战果不小,可在梁纲看来却还不如彻底拿下增城,尽早杀到广州城下。
  时间已经六月了,梁纲已经盘算起两湖了。他现在看问题已经需要着眼全局,而不是单单一地一方了。
  盛夏时节,早稻已经成熟。据军情局的消息报,两湖清军正在抓紧时间收措民间稻米了,极可能是要北运进京。
  梁纲是绝不愿看到大批的粮食送进北京的。所以虽然安徽、江北才消停下来,两湖征伐却已经提上了他的心头。
  拿下武昌、荆州,彻底截断长江南北。清廷要运粮食,就让他们走川陕吧!只要是有那个本事和精力,就随他们去运。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七章 澳门殖民地?笑掉人大牙!
  
  北京会缺粮食吗?这答案是肯定的。
  养活了那么多的八旗米虫,大运河每年四百万石漕粮定运,猛然间被截断,清廷如何会不缺粮食?这简直是要在京八旗子弟的命。
  从前明开始到满清,漕粮北运一直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区别只在于前明是为了九边重镇的大军,而满清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一群米虫。
  四百万石漕粮定额除了少部分截留各地之外,送到京城的大部分用作文武官吏、八旗子弟和北京驻军的俸禄,只有少数是用来平抑京城的米价,或用来赈济京城、直隶的饥民的。
  乾隆一朝来,据直隶科的调查,每年用来平抑京城米价的漕粮,最多不会超过十万石,少的时候只有几百石,而且还不是每年都有,这些粮食在四百万石的漕粮定额中只是九牛一毛。各年份赈济直隶灾民的粮食,最多时也不过三十万石,超过十万石的年份只有五年,自然也不是每年都有。而即使把以上平抑、赈济的情况都计算进去,运京漕粮的主要作用还依旧是供养在京八旗和王公官吏。
  如今江南丢失,漕粮断运,至今已过去大半年。京城的粮价早就开始飞涨,即便是有往年的存粮旧米,以及从北方几省筹集来的小麦,也依旧抑制不住。
  四百万石粮食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在北方,满清还依旧能牢牢统治住的地方也只有山西、山东、河北和河南。
  川陕不说道路是否能通畅来京,单是二省的战乱和清廷大军,就足以耗掉所有的赋粮。此两地能自产自主就已经够北京烧高香的了,甘肃也同样是如此。
  而东北闭关,满人大举入关之后,地面荒芜的很。除了盛京一带还有些人烟繁华镜像外,黑龙江和吉林都不用再提了。
  思来想去,能够筹得粮食的就只有两湖。虽说湖南、湖北也都有战事在,可是那里的战事对比起川陕和苏皖来却是小巫见大巫,更别说两地还能连接广西和广东西部……
  到了今年盛夏,北京粮食危机得到缓解唯一能指望的地方就是两湖了。敌之所欲,我之所忌。满清想指望两湖度过危机,梁纲却一定是要搅烂了这幅算盘。所以他才急着结束广东的战事,打算不久后正式进军两湖。
  梁纲不打算去的太早,太早了清廷还没收措粮食,民间的民怨就会少很多。梁纲是打算等两湖官府事情做得差不多的时候,甚至有一点先头粮食已经往北京运去了,这个时候再大军席卷湖北,一举切断长江南北间的联系,给清廷沉重一击!
  两湖是一个富足的地方,虽然比之江南要逊色一些,可是产粮方面却绝对是够吃。只是自从梁纲起事以来,这些年下来湖北就没好过,而湘黔起义也足以‘祸害’了湖南全省。两湖民间就是再富足,被清廷清军搜刮勒榨了这么些年也早已经是油尽灯枯、生息艰难……
  直到现在好不容易大部分地方的战乱得到了遏制,夏粮才刚收获,一口米面百姓们都还没下肚,清廷就再次搜刮了起来,这番下来民间对满清的怨恨会是何等的积深啊?届时梁纲只要大军西下,不说两湖百姓们会翘首望盼,可也不会再有多深的抵触。这对红巾军顺利统管两湖,十分的有必要。
  而至于两湖地区可能出现的粮食危机,不说满清筹集来的粮食就一定会被毁掉,即便是以最坏的结果来面对,梁纲也是不怕!
  因为之前满清的四百万石漕粮可都是在江南地区筹措的,更确切的说是主要在两江地盘筹集的。而从去年九月份开始,江南的漕粮就已经断运了,再加之今年上半年的‘休养生息’,梁纲手头是绝不会短缺粮食的。事实上红巾军的军粮,到现在为止还仍没把当初自湖北东进南京,沿途所过各省府州县所打劫来的粮草吃完。
  单是那时的缴获,堆放在仓库里的旧粮,估计在红巾军不增军的情况下至少也能吃到今年年底。
  而且今年开战以来,红巾军在福建和江西以及安徽、苏北四地的缴获也是丰厚的很。梁纲年初时宣布,全免农税一年,却也不是只图收买人心,而是有真正的底气的。
  广东的张世龙不会了解梁纲的这番心意,他眼睛所看到的只有兵锋所在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所以,面对梁纲的催促,他依旧选择了最稳妥也是最耗时的解决方法。自然是把南京的梁纲气的不轻。
  张世龙跟了梁纲这么多年,很清楚的梁纲的为人,知道自己这一次硬顶的话,梁纲虽不喜,却也不会把他怎么着。与同样复兴汉家河山的前辈朱元璋相比,梁纲这人与之最大的不同就是念旧、厚道。对手下,绝不会出现‘只共患难,不同享福’的狗屁事的。
  不过张世龙到底还是有一点没想到,那就是他本人在梁纲心底的位置。与红巾军的头号大将陈虎相比,张世龙才是梁纲的真正嫡系心腹,这些年来一直稳坐二把交椅。
  和因要‘树立榜样’而着重提拔出的三号人物南向阳不同,陈虎和张世龙在红巾军陆军中的地位是显然高高在上的。
  在梁纲的心底,虽然默许了陈虎占头把交椅,可是南下攻伐的战事他却交给了张世龙。水陆七万大军的东南军团,比之陈虎在江北的部众来可是多出了不知多少。
  说实话,梁纲对陈虎,心底始终就是少了一份比之张世龙的亲近。他此次将东南军团交付给张世龙,也就是存了让张世龙再冒冒头的念头,如此二人地位相等,等到什么时候陈虎万一出了叉子,张世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跃居第一了。
  可是现今这样的态势,梁纲心底真的很是失望。他不会看到张世龙心中的‘不忍’,因为眼下的红巾军已经不是两年前时候的红巾军了,那时的红巾军打一场惨胜就等同于是打败仗,可现在的红巾军已经有资本去‘以本伤人’。
  在梁纲看来,张世龙如此选择,更主要的是心态问题,他没那个坚定地决心。甚至一度梁纲的脑子里都出现了此人到底堪不堪大用的疑问!?
  不管张世龙的稳妥解决最后会得到多么漂亮的收据,他始终掩饰不了军情局在其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那战功当然也就不是张世龙独享的了。陈虎的江北之战虽然也屈于了梁纲身后,甚至连独立团的战功卓著都没有,可是今后继续压张世龙一头,将毫无问题!
  梁纲之前所打的小算盘是彻底破碎。此时他的心中,张世龙的情分少了一份,已经是和陈虎持平了。
  在苏北,凭空消除了一个大隐患的陈虎对此毫无所知;在东南,也跟着失去了最大竞争优势的张世龙同样没丁点察觉。他所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上书抵到南京之后,梁纲沉默的表示认同了。没有再来催了……
  广州城内,暗影纷纷。
  红巾军军情局这段时间的活动频繁胆大的许多许多,其中挺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澳门。
  红巾军情报人员在澳门的一些活动,现在都已经被吉庆确确实实的拿到把柄和证据了。这是在陈广亮的知会下,柳青言的手下故意留下的痕迹。
  红巾军与澳门英葡两国人接触的事情在广州早就有耳闻,可是不管吉庆再怎么努力,之前都始终没有抓到可证实的证据。因为红巾军方面对此十分留心。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对红巾军而言,英葡两国最后的利用价值已经该实现了,所以这把柄和证据也就紧跟着被吉庆找到了。
  给本就心有怀疑的吉庆心底再添上一颗钉子。陈广亮就不相信,如此情况下吉庆还依旧能继续全身心的信任英葡洋人!除非他是个傻瓜!
  可是吉庆又能做什么呢?派兵冲进澳门抓人?
  现在的澳门可不是以前的澳门了,此时的澳门对于葡萄牙来说才算是真有那么一点殖民地的味道。
  之前时候,无论明清,几百年时间里,澳门与其说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倒不如说是中国借给葡萄牙的一个居住集货点。说是殖民地,简直是笑掉印度的大牙。
  有见过没行政权,没司法权的殖民地吗?葡萄牙人对华人犯了事,都要按中国的刑罚判刑。葡萄牙说是在澳门扎根二百多年了,可是防御卫队的人数数额却要花钱向广东政府买,水面的防御力量增加也需要广东巡抚同意。每年还要交给清廷地租,修筑的炮台大大小小五六座,却没一座是海陆两方面防御的,陆地方向没一尊炮口指向,完全就是不设防。
  大事有澳门海防同知,小事有香山县丞。葡萄牙人就是在澳门修理一下自己住的房子都要事先向香山县丞衙门备案,否则的话,连个修理工都请不到。
  天底下有这样的殖民地吗?说出去葡萄牙人自己都应该脸红。
  可是随着广东清军对英葡依靠的加重,葡萄牙人在澳门的权限越发的增大了……
  香山县丞衙门虽然还没有撤出澳门,可已经成为了一摆设。新任澳门海防同知,更像是满清与英葡的联络官,而不再是澳门的土皇帝。
  “啪——”两广总督衙门。书房内响起了一声瓷碎的脆响。
  门外的几个吉庆亲卫戈什哈都目不斜视,脸上毫无动色。这些天来,书房内频繁响起这样的摔打器物声音,甚至他们这些亲近人还能时不时的听到吉庆的咆哮怒吼声。
  今天这样的瓷碎声音对他们而言,是太过正常了。当然不值得他们侧目而视。
  中军副将安巴图和广州巡抚英善都是一脸沉寂的坐在书房的座椅上。吉庆怒气冲天,火冒三丈的事,他们二人心里又怎么可能不一样恼火呢?只是吉庆是上官,所以可以在下属面前大肆发泄愤怒,作为下属的他们,却没有在上司面前也歇斯底里的大喊大骂的道理。
  看到吉庆摔了一件笔洗后,怒气渐渐消停了下来。英善接口询问道:“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英善,满洲大姓萨哈尔察氏子弟,上三旗镶黄旗人。前为刑部侍郎,朱珪调离广东巡抚之后,他便南下过来接班。广东腥膻之地,他到任后却是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此次他与督标中军副将安巴图一起来见吉庆,原因就是他们又一次抓住了红巾军的尾巴。现在可以确定,人就在澳门的葡萄牙总督府内。
  澳门总督府!这个在吉庆等人看起来极其可笑的称呼是刚不久前才出现在的,之前澳门南湾多禄炮台附近的那一排平房的正式称呼是——兵头行。
  因为往昔澳督都被称为“兵头”,故澳督府也被呼为“兵头行”。而且在中国,称呼上的犯忌历来都是很严重的一种罪行。鸦片战争前自持为中央帝国的清廷,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夷人牙兵头自称为‘总督’呢?两广只能有一个总督府,那就是广州城内的两广总督府,而不是澳门那个小小的兵头行。
  可是随着形势的激变,面对英葡两国,吉庆不能不选择妥协。以至于贾士都。费利喇现在都正式称呼自己总督了。而总督住的地方当然就是总督府了。从这一点上看,也能看出近期来澳门局势的变化。
  “可恨,小小西夷,也敢欺我泱泱上国。皆是逆匪所害,否则本督又怎会如此贻辱国体!”吉庆现在已经习惯性的把什么都跟红巾军联系在一起了。虽然他现在说的这句话是真的。
  非是红巾军的出现,现在的清廷再怎么不堪,也不会被英葡逼到这个份上的。
  “让丁如玉去……”思虑再三,吉庆此时还是不想不敢同英葡撕破脸。毕竟海防还需要他们的支援呢!
  虽然外援已经断绝,可是广州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英葡两国的船队还在,使得红巾军强大的水师也不敢擅入珠江口。
  英善、安巴图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声叹息!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八章 英葡——得志即猖狂
  
  丁如玉何许人也?这个有着女性化名字的人却是原香山先知县,现任的澳门海防同知。韦协中落跑之后,就是他接的班。
  作为原来的香山知县现在的澳门同知,丁如玉很有体会到了这段时间内清廷威仪在澳门内的旁落。往日令下如山的势态再也不复存在了!
  苦笑一声看着手中的吉庆督命文书,“有什么用?当是以前么?”
  最早察觉英葡与红巾军有联系的人就是他,可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抓到证据。现在是抓到了,可眼下时间清军又怎么可能与英葡翻脸?
  作为从头到尾都经历了此事的丁如玉,现在心中甚至在怀疑,这风声,这证据是不是红巾军故意露出的留下的?为的就是眼下时候离间清洋……
  知道自己此去会是毫无成果,可丁如玉还是去了兵头行,那一溜位于澳门南湾的平房。
  面对丁如玉的质问和索要人员,贾士都。费利喇矢口否认,拒不承认兵头行里有红巾军的人员,更不承认自己再同红巾军联系并谈判。
  只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丁如玉就满脸青色的从兵头行里甩袖而出。然后一脸怒气的丁如玉一出兵头行大门脸色就立马恢复了正常,回首望着兵头行,嘴角露出了一丝深深地冷笑。
  “一群白痴,真以为红巾军会跟你们正经谈判?外海那一战当红巾军的人白死了?”
  “老爷。”丁如玉身边的跟随也在用着不屑的眼光看着兵头行,对兵头行门外站立的一列原本在负责警卫,现在却在对着丁如玉一行人指指点点大声嘲笑的印度卫兵毫无观感,完全无视。“这群西夷咱们以后再收拾他们,也不看看是什么形式?还以为自己能猖狂几天?”往年海防同知在澳门是个怎样的威风?丁如玉现在又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跟随心里明白得很。
  海防同知在澳门就一直都是个土皇帝,休说是现在兵头行的看门守卫,便是贾士都。费利喇这个葡萄牙澳督,也是一声招呼,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现在形势一变,连这群往日跟丁如玉提鞋都不配的印度卫兵都敢如此放肆了……跟随十分明白广州战局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很瞧不起这群得志便猖狂的西夷。
  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而至于大声嘲笑中的印度阿三,说实话连这跟随都没把他们当做一回事,只是一狗仗人势的土狗而已。等日后把主人收拾了,一条狗还不是杀刮随心?一个正常的人,会把一只狗放在心上吗?
  丁如玉没有表示什么,他跟红巾军没什么联系,可是对跟随的话却是已经默认了。他并不想跟着满清朝廷一起殉葬,虽然还不知道红巾军现任的上海海关关长就是自己的老朋友韦协中,也不晓得自己的老下属香山县丞贾奕曾早已经跟红巾军搭上了线。可他知道红巾军的降官条例。照条例上的规定而言,他本人只要肯投降是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而只要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日后收拾澳门的葡萄牙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走!”
  香山县丞衙门。
  从红巾军代表进入兵头行之后,贾奕曾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那里。听到同知丁如玉败兴而归的消息后,心中升起了一声声冷笑。
  此冷笑不为丁如玉所发,而是针对的澳门葡萄牙当局。才有了这么一点资本,就敢在中国如此狂傲猖獗,日后若再得势,还不要翻天才行啊?!
  而贵为两广第一人的吉庆在明确知晓红巾军人手就在澳门兵头行的情况下,居然不采取强硬措施,而只是令丁如玉前来,贾奕曾心中真是失望的紧。
  不求吉庆能有班超三十六人‘虎穴得子’的壮举,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他脑子里难道只有‘和’这一个念头?就不想想,以强硬手段拿下红巾军之人,然后用既定事实逼迫英葡与红巾军方面决裂?
  在与红巾军早有通气联系的情况下,贾奕曾如此想法当是不应该。可是作为多年的香山县丞,一直绝对压制着葡萄牙人,现在形势骤变下看着自己的老上级反过来被葡萄牙人所羞辱,贾奕曾心头当然有怒火升起。“早晚跟你们算账——”
  作为红巾军编制中暂定的广州海关负责人,贾奕曾在未来红巾军序列中还是颇有地位的。但是他现在仍披着满清的官袍,所以一些军事情况并没有通晓他。贾奕曾现在的情况仅是安安稳稳的等着红巾军进澳门,就连落脚澳门的王贞仪一府人是红巾军内部人这一事他都不知晓。
  所以就更不知道自己能够跟英葡两国人算账的日子实际上已经不远了。梁纲在南京恼火张世龙的战略决策之余,已经下令新下水的四艘福船型战船立即南下支援。
  这四艘战船都是跟镇海号一个级别的,载炮二十门,稍小一点靖海号,五百吨左右的排水量。名字分别是:定海号、威海号、伏波号和扬波号。
  把四艘新式战船留在南京完全没有作用,除非梁纲准备骚扰北方沿海,否则的话还不如派它们南下广州。
  梁纲现在还没把目光瞄向北方沿海,所以他理所应当的选择了后者,令四艘新式战船或许南下。
  而有了这四艘新式战船,加上这些时间来漳州船厂和闽台几家船厂也出产的四艘新式战船,足以消除掉英葡船队的威胁,还更有增益。毕竟英葡船队是以武装商船为主,当初出战广州外海的十三艘船只,已经去除了五艘,现在剩下的八艘中正规的双桅战船只有两艘,外加六艘武装商船也不可能敌得过八艘正经的福船战船。
  而余下的红巾军水师,也肯定能完胜清军水师。现在对于红巾军破入珠江口,唯一的威胁就是清军虎门一带的炮台。
  与后世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的虎门不同,嘉庆初年的虎门防御是简陋的很。连后世被誉为‘粤海第一重门户’的沙角炮台与大角炮台都还无影无踪。
  沙角炮台原本历史中建于嘉庆五年,而大角炮台在原本历史中建于道光十二年。大角炮台在南沙岛大角山上,处珠江口西岸,与东岸东莞的沙角炮台对峙,正好形成钳形阵地。
  不过没有建到底不是不能建,之前清廷不建炮台,只不过是因为广州局势安稳,后面有一座南山炮台就足够用了。
  可是现在……局势大变,清政府的态度自然也要跟着转变。
  清红两军的对峙已经有半年时间还多,清军有充足的空闲来修筑虎门一带的炮台。和原本历史上一样,他们也选中了南沙岛和沙角山,在两地各修建了炮台一座。
  沙角炮台长五十二丈,炮洞十一个,配大小铁炮十一门,炮台正门配万斤重炮一门,另铸六千斤生铁炮一门作为备用。炮台上建有神堂、官厅四间,官房三间,兵房十七间,还有火药库等设施,均青砖结构,基础、垛口、炮洞、台面为花岗石砌筑。此外,在相连的扯旗山上还设有望楼和圆形炮台;在捕鱼台山上亦建有露天炮位。
  大角炮台周围长七十余丈,有炮洞十六个,铁炮十六门。火力比之沙角炮台更胜一筹,可是其所在之地南沙是一个岛,四面环水,对激战中的增援极其不利。清军虽然直接在那里设置了一个营的守军,六七百人之多,可到底能效果如何,还不得而知。
  沙角炮台与大角炮台东西斜峙,形成了广州虎门海防的第一重门户。但两炮台相距太远,以现在大炮的性能根本不可能形成交叉火力。炮火封锁洋面远不够得力。
  但是沙角炮台地居要冲,形势得宜,对虎门要塞十分重要。最后重新布置,把沙角炮台改了号令台。成为了整个虎门海防的预警地。
  清军虎门海防最重要的二道防线是是稍后的东莞南山,那里又叫阿娘鞋【岛】。其岛上原就设有南山炮台,位于山腰部位,始建于康熙末年。如今清军重点设防此处,在山脚设下威远炮台,全周长五十二丈五尺,炮位二十个,安放大小生铁炮二十门。与山腰处的南山炮台合并为南山威远炮台,共炮位三十二个,大小铁炮三十二门。
  并且威远炮台沿台面上还有四个露天地位,必要时候可化作露天炮台。而炮台内每个炮位两边都各有一个储蓄室。暗炮洞后面还由一条两米宽的露天炮巷沟通,炮巷后面再有一条相距七尺左右的护墙,墙上设有枪眼,万一红巾军上岛,炮台清军依旧可以凭靠抵抗。
  炮台内围有官厅一座,兵房十二间,药局一座,以及外头的码头一个。可以说是全力以赴的去建设它了。因为这个炮台前就是水深流急的虎门东水道,是大型船只来往广州的必经之路。
  威远炮台和江中的“饭箩排”礁石(今称金锁排)之间,设有拦江排练一道,长三百零九丈另(约1030米),由长四丈五尺,宽一丈六尺的木排三十六个承载。和江中的上横档岛中间也设有挂江排练一道,飞长三百七十二丈(约1240米),由四十四个木排承载。
  无事则中间常开,以通出入;有事则迅速防堵,关闭甚快。两处拦江排练都派有水兵专守。威远炮台上更是有碣石镇总兵马大忠驻守。南山炮台为其副将麦廷武驻守,上下清兵近有千人。
  上横档岛砥柱中流,处在虎门水道的中心,东岸有南山威远炮台,西岸自然也不能不防。清军在那里设下了有巩固炮台,处芙蓉嶂山脚下(俗称芦湾山),设铁炮二十门守军五百。而上横档岛本身也是极其重要的一处清军设防地,它扼守进入广州的水路咽喉。吉庆手头虽然极其缺炮,可依旧在岛上的东西两端各设下了炮台。东端为横档炮台,设铁炮二十门。山脚下就是和对岸镇远炮台相联的拦江排练。岛上的中部为营房,西端是永安炮台,也设铁炮二十门。因为横档地处险要,吉庆在岛的中部南侧也添置了大炮。该岛是由广州两个副都统中的另一位多隆章亲自率清兵千余人驻守。
  巩固炮台和上横档的永安炮台共同扼守虎门西水道,因为江面宽阔,约有四五里长,可是水道却较浅,清军再在此处钉插暗桩……
  种种的布置下来,清军在虎门的防御虽然称不上固若金汤无懈可击,可是也绝对是块硬骨头。
  说实话,得到了南来的四艘福船战船支援的蔡牵、郑一等人,现在对比攻防虎门,更愿意打正规的海战。那虎门威远——上横档岛——巩固炮台这一线清军布下的拦江排练和江底暗桩,实在是让他们感到头疼。难道打进黄埔的就只能是军中作为副菜的小船?而真正的大餐却全挤到外面?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定海、威海、伏波和扬波四艘战船驶抵香港岛后,红巾军水师的就动手不可阻挡的要到来了。为此,水师六营的主力都已经早早的返回香港了。
  这是为之前外海一战折损的红巾军报仇吗?
  不,肯定不是。水师现在的这一战,更多的是为了打压广州清军的士气而战,并且也是在为于清军内部攻坚的军情局人员而战。
  任凭他们口头说的天花乱坠,可如果战场上红巾军一直没有展现出令人信服的力量,像彭承尧和路吉超这样的大员是肯定拿不下来的。
  虽然他们被吉庆剥夺了实权,虽然他们知晓红巾军已经在战场上占据了优势,可是这么长时间下来二人却一直都没有松口。
  思来想去,红巾军方面唯有一个结论得出——那就是广州清军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只要还有一丝的希望,像彭承尧、路吉超这样为满清效力了一辈子的人物,多半就不会死心。
  想要尽快尽小量伤亡的结束广州之战,红巾军唯一打开难锁的钥匙就是——拿下彭承尧和路吉超。只有将这两人策反,才能使得广州清军真正大乱。
  二人一陆路提督,一水师提督,多少年的经营,不是吉庆说剥夺就能消失的。权力,吉庆可以拿去,可是影响力和关系呢?
  而眼下即将开启的水师之战,就是为了让这二人对广州清军的前路真正死心!配合军情局的动作……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四十九章 没了民族大义激励的清军
  
  “轰轰轰……轰轰……”
  沙角炮台上警炮声响起。
  无数的红巾军战船已经杳杳出现在了海平线上,桅影憧憧,远远望去简直要覆盖住了整个海面。
  游弋在沙角前穿鼻洋海面的一队清军水师战船已经全军覆没,它们根本就没有往回逃的机会,被红巾军水师的快船缠上后,待到大部队赶到对着它们轻轻一摁,就非降即沉,全无反手之力。
  八艘福船战船航行在船队的最前列,身后是数以百艘计的中小型船只,这股力量绝对是南中国最强大的海面军力。
  沙角炮台、大角炮台守将皆是守备以及武官,前者听到穿鼻洋传来的隆隆而又短暂的炮声之后,立刻就心知不妙,迅速打响了号炮。
  可是与清军的后援相比,红巾军战船来的更快。沙角守将马肯看着海平线上出现的红巾军战船规模,整个人都傻眼了。
  广州水面,清军广东水师以及英葡船队近几天来也是时刻都枕戈待旦。红巾军主力集结以及四艘福船战船出现在香港的消息他们不会不知道,当然也就清楚红巾军即将会干些什么。所以,本来还缩在澳门的葡萄牙籍武装商船此时也全都开去了广州,因为贾士都。费利喇知道,广州若陷落了,澳门绝没的好果子吃,现在的他们与红巾军的谈判始终毫无成果,两天前红巾军的谈判人员更是从水路撤出了澳门。
  事到如今,英葡只得期望于红巾军先吃点苦头了。所以,此次之战,他们也是没一点的偷懒,一样全力以赴了。这样的行为,倒是让他们又得到了一些吉庆的新任,这却是红巾军方面虽始料不及的。
  船多炮众,势力雄厚的红巾军水师直接兵分三路,两支偏师分别扑向沙角和大角炮台,而中间主力在八艘福船战船的排头下,依旧向着伶仃洋内前进。
  左右沙角、大角炮台的分兵,虽说只是两支偏师,可是每一队人马也依旧有三四十艘战船,其中更是至少有十艘以上的护卫船级战船作为主力。
  以大炮火力来论,当然是完胜沙角、大角两炮台了。
  可是炮台之所以能够对抗海面船队,最大的一个优势就是他们的超强防护力。除去自己找死的露天炮台外,各个炮洞里的大炮绝对不是海面船队可以轻易摧毁的。
  眼下时节并没有后世的高爆炸弹,也没有后世特意研究出来对付掩体工事的钻地炸弹,有的只是一个个的铁疙瘩。
  这东西对比起花岗岩和糯米石灰浆构造成的炮洞来,需要命中多少发才可以打破啊?这数目只有鬼才能知道。
  两座炮台的攻防战,红巾军水师战船完全占据了火力上的优势,可是打了近两刻钟,除了将沙角炮台相连的扯旗山上的望楼和圆形炮台以及同样是沙角炮台一方的捕鱼台山上的露天炮位打掉外,其余的是毫无成果。
  就大角炮台来说,炮台本身都不知道被命中了多少发炮弹,可是炮位却是每一尊有熄火的迹象。
  突破了虎门第一道防线的红巾军战队并没有大举深进虎门,而只是进到了虎门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主力防线之间中间的位置。
  威远——上横档岛——巩固炮台这一线清军并不好对付,再加上可能捣乱的清洋水师,要拿下就更难了。只有先把清洋水师给打灭了威风,打疼了,打的不敢再出来捣乱了,然后再专心专意的对付清军虎门防线,才是最佳的选择。
  站在旗舰伏波号上,汇集于此的四营水师营长看这炮火轰鸣的沙角、大角之战,眼中都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对于此两地炮台的防护力,他们早就熟知于心,明白两座炮台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砸碎的。
  “现在就看绕道的陆战队了。”老将李南馨说道。
  为了这一战好打,水师四营、五营的两支陆战营都已经从新安战场上抽调回来了。
  之前时候,水师四营的陆战营就已经从穿鼻,这个今日第一战发生的地点顺利登陆上岸。他们就要从沙角炮台的背后登山,居高临下用陆战手段解决沙角炮台。
  水师五营的陆战营也已经赶到了南沙岛附近,只等着大角炮台的清军守军士气低落之后,就会乘船从背面登陆,同样用陆战攻坚战,来解决岛上的清军守军。
  毕竟炮弹威力太有限。即便是原本历史上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英军攻战虎门、定海等也都是靠陆战来解决的。
  只用水面战船的火力就横扫一切海岸炮台,在现在这个时期是很不现实的。
  “快速回报大人!”沙角仑山顶上,一清军哨卡把总看到从背后徐徐插进来的水师陆战营队列脸色一阵苍白。
  虽然他清楚红巾军十分有可能从后背进攻沙角炮台,也正式因此他自己才被守将马肯安排到了仑山顶上做观察哨,可是事到临头了,脸上却依旧充满了恐惧。
  情报被迅速传递到了马肯手中,被一声声炮响真的耳朵都要聋了的马肯看到战报后脸色却是很轻松。因为这一点早在沙角炮台建造之初就已经被人想到了。
  清军在沙角炮台安排了五百多人,当然不可能只靠着炮台上的那十二门炮。多余出的人手就是为了打陆战的。
  从陆地上想以最大优势进攻沙角炮台,自然不可能从左右两面来,红巾军陆战部队的进攻方向瞄准的就是炮台后背。
  第四陆战营杀到沙角山下,一部分人手迅速布置防卫,另一队精兵则迅速做着攻山前的准备。
  据军情局探到的消息,沙角炮台守军人数不少,配有相当数量的火枪和小炮,在后山也做了一定的防御,埋下的还有不少的地雷,且还能得到碣石镇余部的支援。所以说,第四陆战营的任务并不轻松。
  吉庆不是后世那个白痴琦善,红巾军与清廷之战也不同于第一次鸦片战争,心中毫无一点缓和余地的吉庆自然不可能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来。所以,原本历史中虎门之战里沙角炮台被琦善撤掉的后山守卫现在还依旧存在,并且半年的经营下来,守卫防护真的还挺有实力。
  从辰时攻到午后,第四陆战营先锋几次猛攻山头,都被后山清军守军打下的弹雨以及砸下的滚木礌石,还有时不时被引爆的地雷给打了回去。
  伤亡算不上很重,可是挺压抑士气的。陆地上碣石镇的绿营援兵也赶了过来,只不过面对进攻受挫的第四陆战营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积了一肚子火的第四陆战营给逮住狠揍了一顿。
  陆战营没有配置重炮,可是火箭弹成功之后,梁纲立刻就想到了他们。对于缺少重火力配置的水师陆战营来说,单兵火箭弹就是最适合他们的步兵火力支援武器。
  东南兵工厂制造单兵火箭筒和中轻型火箭弹来毫无技术难题,这些东西也就迅速在东南军团各部以及四个陆战营中普及开来。后者更是单兵火箭的第一配置目标,密集度远胜过东南陆军各部。
  碣石镇余部人数比第四陆战营多,可是沙角山附近捕鱼山、仑山、象山、白鹤山等相连的诸多小山包,地形对于灵活多变的臼炮和单兵火箭弹来实在是太适合了。
  第四陆战营进攻沙角山后山连连受挫,可是打碣石镇绿营兵却是大大的出了口恶气、郁气。
  大角炮台之战。
  与沙角的第四陆战营相比,这里的第五陆战营却是幸运了许多。比起地形来,大角炮台远不如沙角炮台得利,而且虽然配炮十六门,胜过沙角炮台三分之一,可是南沙却还不是后世那个与番禹连成一片的海角之地,而是一个四面环水的海岛。
  第五陆战营从大角炮台后山南北两侧登陆包抄炮台,在水面战船的掩护下,击毁清军后山围墙多处。清军大角山守军虽然比沙角马肯部还多,守卫起来却很是吃力。而且很重要的一点,他们外援断绝,并不如沙角炮台那样还有碣石镇余部做后援,心理上很是孤单。战事初起时还颇有反击之力,可随着炮战落到下风,特别是一处火药局被炮弹命中引发大爆炸,并延及兵房和两处炮洞,炮台守军的士气就迅速的没落了。
  等到下午未时,第四陆战营对沙角后山再一次发起强攻的时候,大角炮台终于宣告沦陷了。除少量清兵从岛后渡水逃走外,余下六百来人大多做了俘虏。战死者还不足百十人!
  没了民族大义做激励,清红两军半年多时间的对战下来,以及吉庆等满族大员的排汉行为影响下,现在的广东清军绿营士气都还比不上原本历史中四十年后发生的那耻辱一战中的后辈……
  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虎门之战——大角、沙角之战。
  当时沙角守军六百,大角守军二百。
  战后自沙角炮台战死的陈连升父子以下,是役,我爱国将士牺牲了三百人左右,余部五百人也几乎尽伤在身。
  当时驻守靖远炮台的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威远炮台的总兵李廷钰各只率了数百兵丁防守,根本无力前往支援。关天培深感前线兵力单薄,派李廷钰回广州“哭请增兵”,全省的文武官员亦请求琦善派兵往援,可是琦善却以有碍“抚议”为由,坚持按兵不动,坐视海防被突破。
  可最后琦善却把责任推到水师提督关天培身上,致使关天培被道光皇帝以“平时督率无方,临时又苍惶失措”的罪名革去顶戴,责令他“带罪立功”。简直是滑稽可笑!
  琦善自己丝毫不以为耻,反而约侵略军头子义律在道光二十一年正月初三(1841年1月25日),到狮子洋边的莲花城密谈“善定事宜章程”。是日琦善“大宴英逆”“设满汉四筵,逆夷上座”。义律所提出要中国道歉、赔款、开放港口、废除洋行、协议关税、割让岛屿,琦善全部应允,并同意撤除林则徐新设立的官涌炮台和尖沙咀炮台。只是为割让香港问题没敢签字,言称“要禀明皇上”。后来在2月21日又在蛇头湾密谈了一次,也没有签字,这就是英方所称的“穿鼻草约”。
  狡猾的义律在到莲花城谈判的前一天,就已经派侵华英军占领了香港,并贴出告示伪称清廷已把香港割给英国,要香港居民臣服英国女皇陛下,想造成既成事实强迫清廷认可。
  不管最后也被流放新疆的琦善如何下场,但只从他一人身上就已经可以看出,那时的满清贵胄早已经彻底腐化了。就更不用提在吴淞炮台丢人现眼的两江总督牛鉴了……
  不过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殉国的那一连串英烈中,却也可以看出,那个时期的满清绿营还是有一点勇气和骨气的。
  诸多殉国英烈,追溯其参军入伍之年,多是在乾嘉之交时期或是在其后的一二十年间。故而,眼下时期的满清绿营,按理说应该还是有一定战力的。
  可是大角之战的清军守军,表现比之原本历史时空中的后辈来却还要丢份许多。而看起来比之英勇了许多的沙角守军,之所以能抗住第四陆战营至今为止的进攻,更多的却还是靠有利的地形和碣石镇的增援。
  沙角可不是南沙,它不是个海岛,红巾军水师战船虽然大大的占优,可在没击垮炮台之前也不可能太过逼近,而炮击沙角山顶。
  与第五陆战营相比,第四陆战营不但所承受的压力巨大,所获得的支援更是要小许多。他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眼下,就是他们对后山山顶发起的第十一次进攻……
  而一直在虎门一二道防线间等待着的红巾军水师主力,至今为止却还没见到露头的清洋船队。横档岛(分上下)附近,只有几艘清军快船在出出莫莫的搞侦查……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章 调澳门,夜袭上横档
  
  一天的时间,整整一天的时间,虎门一带,只见大角、沙角两处战火纷纷,而本该作为主菜的两军海战却始终没有触碰过一次。
  临近傍晚时分,第五陆战营一部也登陆了沙角,得到了支援的第四陆战营终是杀上了沙角山后山顶。
  然后架炮和单兵火箭弹全力向着山下的沙角炮台轰去!
  激战了一天的沙角炮台守军本就损失不轻,十二个炮洞都被炸塌了三个,现在后山要地又被丢了,碣石镇援军似乎也很不可靠……
  心中慌乱的守军在两边夹击下就像是初开始丢掉了城防的绿营同袍一样,很快就混乱不堪。而军心大乱的清军守军又如何挡得住红巾军的冲锋?猛虎下山一样冲下的第四陆战营将士,很快就扫荡了整个沙角炮台。天色才彻底暗下不久,坚持了大半天时间的沙角炮台就彻底落陷到了红巾军手中。
  但是沙角炮台的陷落却并没有给蔡牵、李南馨等人带来笑容,里面的清洋水师一直不出来,这才是让他们真正上头的大事。
  威远——上横档岛——巩固炮台这一线有拦江排练在,清洋方面担心出来后万一接战不利再往后逃回,那辛辛苦苦按下的拦江排练就白费了。所以,没有太好的时机,他们不太可能会冲出来一战。
  而且躲在排练和炮台后面,自身把战船当做浮动炮台来用,也是很不错的一个选择。
  可是红巾军一方却始终把清洋水师当做此次虎门攻伐的心腹大患,不先解决掉他们,水师又怎么能心安胆大的去碰第二道防线?
  “澳门,咱们打澳门。就不信他们一直都这么纯气!”李南馨说话道。大角炮台现在已经被拿下了,那么水师陆战营九完全可以在顺德境内登陆,然后走陆路进攻澳门。
  只要澳门危急,就不信二道防线内的英葡船队不心急!而只要他们心急,那对于红巾军来说就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消息。
  “今夜我们还可以趁夜拿下下横档岛。”
  下横档岛在上横档岛的南方,相距约一里地多谢,地处前哨,位在威远炮台和上横档岛东西炮台的射程内。可是因为小岛与威远、巩固不处于一线,所以岛上并没有设防,可它又遮住了上横档岛东西二炮台的视线,红巾军利用下横档岛作掩护,完全可以在在岛上南侧中部较低的地方登陆,然后架炮轰击上横档岛。
  李南馨的两个提议迅速得到了蔡牵、郑一等人的认同。当夜红巾军第五陆战营一部就乘坐小船登陆了下横档岛。虽然上横档岛上的东西炮台一直在不停地轰击,却根本打不到下横档岛的南面。
  第五陆战营登陆部队利用沙袋迅速修筑起了工事,并安置了八门船载重炮。清军没有在下横档岛设防绝对是一个大错误。
  移位到虎门坐镇的书敬此时正非常的郁闷中,他眼睁睁的看着大角沙角两炮台的陷落却无能为力。
  因为大炮产量和数量原因,这两处炮台本就没打算把他们建的固若金汤。按照吉庆、书敬等人的理念,红巾军水师主力会直接从中心航道驶过第一道防线,而直取威远——上横档岛——巩固炮台一线。大角、沙角距离的太远,战船突破江面封锁轻松之极,可哪里能料到他们会逐一先消灭两角炮台?!
  现在大角、沙角先后陷落,虽还未触动清军防线的主体,可是书敬的心底一股不好的预感正在逐渐放大。
  下横档岛被占。
  清军之前毫无感觉的下横档岛,此刻却爆发出了对虎门第二道海防线极重大的威胁性。八门重炮一夜不停的猛轰上横档岛东西二炮台和中央部位的营房,使岛上清军炮台阵地和营房都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缺乏炮兵技术含量的清军,此时用炮的思维还依旧停止在‘两眼可见’这个地步,所以才对下横档岛视而不见,现在却必须要为之前的失误给买单了。
  第四第五两部陆战营十分顺利的击破了顺德县城,然后就放心大胆的直插澳门。
  贾士都。费利喇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搞得胆颤心惊,聚集了澳门全部力量来防备后背。也幸亏这半年时间里,他增多了一些澳门后背的防御工事,否则的话红巾军就可以兵不血刃了。
  大有灭顶之灾降临预感的费利喇十万火急的通知广州,要求吉庆立即出动军队来援。私底下更是立刻联系了葡萄牙战船指挥官海军少校法瓦乔,要他在必要时刻采取必要举动。
  而兔死狐悲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广州管委会主任文森特也站在了费利喇一边,毕竟在澳门的英国人也有一些,而且同为一条船上的人,葡萄牙人这时遭了殃,英国人也一样不好受。
  压力被转移到了吉庆这边,“救?还是不救呢?”
  从内心而言吉庆不愿意去救,因为澳门遭了殃,英葡就肯定是绑在了满清身上。红巾军虽然一直军纪严明,可是报复起来也同样血腥的很。那外海一战他们损失如此严重,岂会简简单单的放过英葡?
  可是心中想的却不见得就真的能做到。现在时候,他若不答应救援,怕是下一刻英葡船队就要有自己的动作了。
  他们可不是无依无靠的西班牙人,后者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而英葡却是有两艘双桅战船和六艘武装商船,对于清军广东水师而言,绝对是一支上档次的力量。尤其是它们还就在黄埔停着……
  吉庆又派出了五千人前去支援,随行军中的还有一队英葡军,人数不多,只有二百人。可是都全副武装,一水儿火枪加十门火炮,对清军而言只是一股很重要的助力。
  伏波号上。
  蔡牵、郑一、吴智清、李南馨等人再次聚首。
  清军出兵救援澳门了,可却不是水师。几人眼前所面临的最重要一个难题依旧没有解决。而战事打成这么一个样子,却肯定是不够军情局所需的的。
  这把火要继续烧下去,可是从那里烧呢?白下力气可不是他们愿意做的。所以这又是一个需要研究商议的。
  澳门、虎门两个点,选哪个?
  一拳砸在地图上标点出的上横档岛上,蔡牵建议打这里。
  郑一、吴智清脸色却是有些不赞同之色,相对比上横档岛,他们更希望下一步主攻目标放在澳门。
  广州外海一战,水师四营、五营是伤筋动骨,损失惨重,这实际上并不只是英葡船队造成的,里面相当一部分原因还是要广东水师负责的,可是四营、五营的将士却把损失全算在了英葡头上。对二者的恨意,是三江四海也洗之不尽。
  李南馨还没有表态,水师四人中虽然并无一个明确的领头人,可李南馨的威望无疑是更胜一点。只因为他之前是个提督。
  这并不怪蔡牵、郑一、吴智清三人见官眼开,而是现实就是这样。别看李南馨部在编制序列中排在最后,自己本人除了水师六营外在水师余外五营中的威望也不怎么样,可是单单在上层领导阶层这个圈圈内,威望却绝对是最高的。
  “澳门不能打,除非从前线调兵来。”李南馨的意思跟以上三人都不同,他不建议强打澳门。第四第五陆战营抵挡五千清兵和二百洋兵完全不成问题,可是抽出手来再去打澳门却明显没那个实力。想做了澳门就只能从前线调兵,但这会打乱陆军的次序,张世龙不见得会同意。
  同时李南馨也不认为强攻上横档岛就是个好法子。上横档岛有东西威远炮台、巩固炮台护着,自身的防御力也极强,外加拦江排练,只能正面进攻,无法侧面迂回包抄的水师船队强攻上横档岛是得不偿失的。
  李南馨点火的地方也是上横档岛,可意见却是对上横档岛改强攻为夜袭——夜间派出小船,搭载水师陆战营从上横档岛的西部登岸。那里水浅又有江底暗桩,不适合大型船只靠近,可是小型船只却不在此列。而且那里的滩头也是上横档岛最适合登陆的地方。
  清军炮击准确度很差,夜间的清军炮台就更是抓瞎,准确度完全不靠谱,且是红巾军是由小型船只出没,目标小被击中的可能性就更小。虽然登岛后的陆战营将士会遭受巨大的苦难、损伤,可是对比硬碰硬的可能伤亡来,却绝对是划算的。
  夜色,星辰暗淡,漆黑无光。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是陆战营登陆上横档岛前最好的防护衣。
  舴艋小船,每一只上最多只能运载半个分队,甚至是十人不到。这样的小船,原先四营、五营、六营都很多,作为主战船的辅佐,但现在水师营早就已经把它们淘汰掉了。
  被重新拿出来用的舴艋舟上已经挤满了第四陆战营的先锋。这是一个大队的兵力,但却配属了第四陆战营全部的臼炮部队和单兵火箭筒。此时的他们正一个个默不作声的坐在船板上,怀里抱着火枪或是刀枪,默默地注视着前方……
  大队长萧阿盛坐在最前的一艘舴艋舟上,也是默不做声。经历了沙角之战后,他所在大队折损了近百人,可现在损失人数不但被全部补满,更加增加进来了强大的火力配置。可是萧阿盛却无一点开心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自己部又要去啃硬骨头了。
  第四陆战营沙角之战打的并不好,作为水师四营上层人物之一,原郑一手下大头目萧步鳌的同族,萧阿盛多少知道一点上层的传闻。
  不管第四陆战营在沙角遇到的困难有多大,反正对比顺利拿下大角炮台后又来支援的第五陆战营来是矮了一头。
  也正是因此,此次登陆上横档岛的任务,郑一、郑流唐是极力争取了先发,明显就是要争一口气。
  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声,萧阿盛很不负责任的想:“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上头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却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加强的先发大队战到最后又能省下几个人来。
  沙角炮台打的那一仗,搞得萧阿盛都有些惧怕惧怕攻坚炮台了。那还是在有水面战船的牵制下打的,沙角山后山之战都打的那么艰苦,而眼下水面毫无支援力量,部队就蒙头往上横档岛上冲,真不知会死掉多少人。
  有时候,精锐部队也是很苦恼的。
  想到临上船时自己老大郑一一群人对自己的深切期望,萧阿盛嘴角就不由得咧出了一抹苦笑。
  黑夜中尤其是在完全漆黑、星光月光皆无的黑夜中行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这个暗淡无光的黑夜里,上横档岛的清军守军也下意识的松懈了一些。
  载运先锋大队的舴艋舟都距离岛上滩头不到一里距离了,海岸警戒线的清兵才发觉了不对。因为除了波浪声外,还有划船声传来……
  一个老兵立刻扣动了手中的火枪,清脆的枪声瞬间惊醒了整个永安炮台。
  “抓紧划,抓紧划——”萧阿盛心理面一紧,继而大声叫道。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别再有什么顾忌了,全力以赴吧!
  哗哗的翻浆声更响了,每个操船的人都全力以赴的去划,而更多的陆战兵则在沉寂中等待着炮声的到来。
  这个时间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永安炮台的大炮肯本就是完全填装好弹药的。惊醒来的炮手只要调整好炮口,一点火绳,大炮就能立刻开轰。
  二十门火炮陆陆续续的打响。而非是有下横档岛的那八门重炮的长时间轰击,使得上横档岛清军中部布置的那十门大炮或是被毁或是离开了炮位,还非待再增添十门不可。
  “呼——”低声吁了一口气,萧阿盛暗念一声妈祖保佑,这第一轮炮声都没有命中。
  炮声中时间过得很慢,这种煎熬真不是人该受的。近四十艘舴艋舟,一里地不到的距离内一共只被打沉了一艘,人员还不是全部伤亡。
  对比白天时候还有些威胁的炮击,眼下永安炮台上的清军纯粹就是胡打瞎放炮!
  舴艋舟冲上了滩头。
  “杀啊——”心中松了一口气,萧阿盛口中不由得喊出了这么一声,然后两腿像加了弹簧一样从船上立马跳下,趟着海水迅速的向着岛上冲去。“这时候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一章 萧阿盛
  
  萧阿盛口中叫喊着‘杀——杀——’,可实际上却没带着部队直往着永安炮台撞去,而是把第一目标放在了滩头靠内一些的山坡高地上。
  他首要的任务是避开永安炮台的炮口,而不是迎着永安炮台的炮口进行冲锋。即便是要冲锋,那也要从永安炮台打不到的方向开始。
  而且臼炮也需要迅速发挥作用——
  先锋大队看起来火力配置不弱,可实际上却也有无可避免的短陷——补给。人力随身携带的火药、炮弹能有多少?怎么能跟之前的弹药车相提并论呢!
  所以先锋大队的随军炮火,威力必须快点发挥出来,还必须一个不少的用在刀刃上!
  多隆章从睡梦中惊醒,他身处是在东边的横档炮台的。因为西水道水深即浅,又有江底暗桩在,所以清军上下都认为红巾军对虎门二道防线的进攻,主攻点应该是在东边。
  如此在岛上中部营地遭炮击之后,多隆章就直接领着大部分人进入了横档炮台。上横档岛的一千多清兵,此时近乎八成都集中在东边,而永安炮台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百人,再加上中部留守的几十人,所以最初的这一段时间里,萧阿盛的先锋大队压力并不大。
  不过萧阿盛知道,这压力不大的时间是很短暂的,等岛上清兵反应过来,随之而到的反扑必是一阵好杀。
  多隆章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军旅出身的人,坐上了副都统高位骨子里也依旧保留着一丝血性。
  知道不好后立刻敦促手下出兵,只是一刻多钟的时间,反扑清军就已经杀声可闻。
  永安炮台的清兵没有出来的,最初的惊乱过去后他们也正常了起来。不在蒙头胡打乱放炮了,如同大号礼花的照明弹被他们陆续放了出来,一个才落下另一枚就接着升空。这个时候只要炮台守将不是智障,他就该清楚,比之反扑已登陆敌军,阻击后续的红巾军登陆部队才是永安炮台更重要的责任和任务。
  下横档岛上。
  一处高地上,瞭望前方的蔡牵、李南馨等人满意的笑了笑,郑一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了一丝得意。对比起损失,先锋大队至今为止的表现极是出色。
  “哗哗哗——”急促的划桨声再次响起,第四营的先锋大队后,陆续的陆战营部队还要继续向上横档岛西端滩头进发。不过很显然,此次登陆对比起先锋大队来可是要困难的太多了。
  借着照明弹的光芒,永安炮台的瞭望兵很快就发现了冲来的大片舴艋舟。没有半点迟缓,二十门火炮各自调整着炮口,一尊尊全部蓄势待发。
  一拉身边的副手,萧阿盛伸手指着冲来的反扑清军,“给我顶住!”然后没有再多说半个字,起身向着左手的一队装备精良的陆战兵一挥手,“弟兄们,跟我走——”
  先锋大队一分为二,一部留下由副大队长带领打阻击,抵挡反扑清军。另一路则有萧阿盛亲自率领,直扑永安炮台。
  或许以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打下炮台,可至少能牵制一部分炮台的力量。而没有了充足的人手去搬运火药、炮弹,去提水、推炮……永安炮台的运转速度就一定会减慢!
  这就是先锋大队对后续部队最大的支援!
  炮台后的围墙。
  两丈高的石墙现在已经成了两军的血肉绞杀地,陆战兵自然是要以爆破的手段突破石墙,可是上面的清兵也是长着手的。
  他们会放枪放箭也会投掷手雷,即便红巾军有一队臼炮掩护,可还是靠了两枚火箭弹的掩护,才有两人携带数个火药包抵到墙下。
  轰隆的爆炸声中,石墙顿开了一个口子。可里面的清兵依旧有着抵抗力,炸开了炮台后墙,萧阿盛想要突进去依旧苦难。
  两边的战斗都在僵持着。
  萧阿盛这里固然不能迅速突入永安炮台,可山坡高地那里,先锋大队余部也一样死死地顶住了清军的反扑。
  “上帝啊!这真是一群疯子!”达格利什一边通过千里镜观察着山坡高地上的情况,一边又似惊呆了一样无意识的呓语着。
  作为清军新聘任的炮兵教官,达格利什本可以安安全全的呆在横档炮台的。可是当他听到红巾军夜袭岛上的时候,处于好奇心和观战的缘由,他也跟着多隆章来到了阵前。
  之前一度时候他还认为这支上岛来的红巾军肯定会飞快的退回去。因为任何人在偷袭失败后都不会疯狂到以少量的兵力来正面迎击两倍与己的反扑大军。
  上横档岛作为虎门要塞至关重要的一环,岛上的一千多清兵里,至少有五百人是配置了火枪的,而夜袭来的先锋大队满员才三百人,加上增配的臼炮部队和单兵火箭筒,总共也才四百人而已。可反扑的清军,总数却绝对超过了八百人。
  但眼前出现在达格利什面前的事实却是——这支红巾军真的那么做了,而且还做到了。
  红巾军占优山坡高地地利,但清兵上下都不在乎。因为无论他们占的地形有多好、准备得有多充分、装备有多先进,都无法改变其弱小的事实。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只剩下一半军力的先锋大队,面对的是四倍于己的清军,而不再是之前的两倍。除非是奇迹出现,夜间的这场战斗红巾军才可能获得胜利。
  可眼前的事实却是,红巾军利用自己的一切力量,死死地顶住了清军的冲击。
  臼炮和威力巨大的火箭弹,不断地爆响。可在达格利什看来这却不是最主要的。红巾军之所以能顶住清军的反扑,最主要的还是他们那不惧拼杀的勇气和坚韧的韧性。
  永安炮台后墙。
  脑袋血迹直流的萧阿盛不顾伤口,抓着一枚火线燃烧着的手雷就冲着里面扔去。原本清晰地头脑,现在时候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可是不变的一点,就是他始终在带着部队向里冲击……
  山坡高地。
  单兵火箭筒最先告废,然后是臼炮部队,可是没了弹药手中武器报废的火箭兵和臼炮兵却没一个掉头逃跑或是撤去的,从阵地上拾起刀枪他们一个个都义无返顾的加入了肉搏战。唯剩下的两名伤员,也在用仅剩下的一桶火药在一门门臼炮和火箭筒上制作着一个个的连环火药包……
  比起纪律,陆战营实在不怎么样;可比起骁勇来,他们却个个一顶一。
  战斗从后半夜一直打到黎明,上横档岛上才渐渐消停了下。
  清军残部都退入了东端的横档炮台,红巾军陆战部队则胜利拿下了西面的永安炮台。
  对于艰难地虎门攻坚战来说,这是要一个巨大的成功。所以,付出的代价虽然不小,蔡牵、郑一、李南馨、吴智清等水师首脑却个个都满心的喜悦。
  再次醒来的萧阿盛已经被运回了香港岛。看到军医那熟悉的衣着,刚刚提起了心神的萧阿盛放松了下来。回想一下岛上的战斗,似乎永安炮台一直都没有拿下……
  “大夫——”萧阿盛向病房最里面一张床位上查看病人的那个军医叫道。
  回过头来,军医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三四十岁男子。萧阿盛之前没见过。
  “问一下,上横档那打的怎么样了?”
  军医是知道萧阿盛的身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萧大队可以放心,整个上横档岛现在已经落入我军的掌控之中。”流血过多的萧阿盛之前昏迷了整整一天时间还多,就在这段时间内,主力登岛的第四第五陆战营雷霆扫穴一样拔下了横档炮台。
  清军近乎全军覆没,除少数人泅水逃跑外,余下非死即降。副都统多隆章最后退入火药库,自己引爆了火药,炸塌了小半拉横档炮台不说,本身也变成粉身碎骨了。
  英国人达格利什也跑了出来,毕竟是海上混饭吃的,水性一等一的好。体力也好,他游到阿娘鞋后都还有力气接着跑回广州。
  听到上横档岛得手,萧阿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不管付出的伤亡是多少,至少上横档岛是拿下了。
  那地方是虎门的咽喉要地,拿住了那里就是卡住了虎门水道的咽喉。原来是红巾军这边的战船过不去,可现在却变成里面清洋联军的战船出不来了。
  等到拦江排练拆了后,岛上的炮台再加以巩固,那时候大军肯定就能强势进攻南山威远炮台。
  而红巾军水师杀进广州水面的阻碍,也就唯剩下清洋联军和南山威远炮台了。
  萧阿盛没有能从军医口中得知自己部损失的具体数目,这样的情报也不是一个不相干的军医所能知晓的。可是单单是知道上横档岛得手的消息就足够萧阿盛安心了。
  因为头部开了个口子,身上别处也有伤,萧阿盛失血过多,很需要在后方休养几天。在军医院清醒过来之后,萧阿盛就被接着转移到了惠州。对比起濒临前线的香港来,那里更适合伤病员休养。
  水师四营、五营的家属现在大部分都被安排在了粤东。
  混海盗的人家多是穷困潦倒被逼无奈的,他们这些人就是在老家也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所以,被安排到了粤东各府,虽然很多人都等于是搬了家离了乡,可却没有激起丁点的抗拒。
  当初做海盗就已经是背景离乡了,现在挪个地方又有什么可抗拒的?
  要知道,只要能落下脚,红巾军方面可是立马就分发土地的。那些各地收缴来的土豪劣绅和不顺从的官宦士绅家的土地,只要拿出很小一部分就足以把二三四五四营水师的家眷家属全部安排妥当。
  萧阿盛家本就是惠州人,此次返土他们家是第一批敲定下的,按照萧阿盛的级别,一家人被分到了归善郊外,五十亩地整以及两头耕牛。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还是热炕头。这句话是说在北方的,小麦产量比不得两季熟的水稻。而且到了清朝中后期,江南岭南一带,家境过的去的自耕农,一般来说,一户人家也就是十亩地。
  五十亩地两头耕牛,别的什么都不讲,单是这一份家产,在江南也能说得上是一家富农。比之萧阿盛家跑去做海盗前,可富裕的太多了。
  萧阿盛他爹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在海盗堆里时,上面有同族的萧步鳌照顾,五六年下来也没能混出什么名堂。反倒是萧阿盛,这几年来是逐步成长。
  种地才是萧阿盛他爹的老本行,所以家属家眷返土归乡的时候,他们家是最为积极。
  挪到了惠州休养的萧阿盛跟家里去了一个信。得知儿子受了重伤的父母自然是牵挂在心,第二天大清早起来,半晌午时候就到了休养所。
  验明真身后,夫妇俩自然被放进了去。
  萧阿盛跟父母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了,眼前的父母亲和他印象中的父母亲明显有了很大变化。至少在精神头上好了许多。
  原先在海盗堆里,有着萧步鳌照顾,一家人上下五口虽然吃喝不愁,可是萧阿盛他爹却真正是混日子而已,没一点的上进心,整个日子都过得糊里糊涂的。
  可是现在,萧阿盛却能明显的感觉到父亲浑身上下都充满的干劲。五十亩地确确实实让这个刨了半辈子土的农民焕发了第二春。
  虽然关心儿子,可是夫妻俩到底是海盗堆里呆过的,承受能力比一般老百姓强的很多。看到萧阿盛脑袋上裹着纱布,可精神却很好,明显没大碍,这心当即就放回了肚子里了。
  一家三口人在萧阿盛的这个小房间里说着话说着话就从军队偏到了家里。萧阿盛是故意引导的,陆战营的死伤真的很常见,这方面他不想让父母担心,自己一个人担着就行了。而且他也真的很想知道家里的具体情况,自己的两个弟弟如何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二章 大难来时各自飞!
  
  休养所在红巾军中很是常见,尤其是靠近前线的临近府县里,单是这归善城就有三处。
  萧阿盛的级别在伤病员中算是高阶,可与父母亲人相见却不是只有高层才能够享受的待遇。整个休养所,每日间来来往往看望亲人的百姓是若如牛毛。
  由此也能看得出前线红巾军的死伤。虽说现在已经进入了火器时代,可是冷兵器战并存的攻城战中,守御清军依旧占有巨大的优势。
  不过红巾军进攻的脚步是不会因为死伤而停止的,就在萧阿盛转移到惠州的第二天,水师大军就针对阿娘鞋展开了进攻。
  八艘福船战船并没有进入炮击战,它们始终在防备着随时可能突击来的清洋联军。只是即便这八艘新式战船不出手,依靠着诸多的海船、米艇,红巾军水师炮火总量也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毕竟南山威远炮台总共也才三十二门炮而已。也就是四艘大海船的载炮量。能与红巾军交手,唯一可凭靠的就是炮台超强的防御。
  十几斤重的铁弹打在花岗岩或是石灰糯米浆上,效果真的不大。就像是陆战中炮群轰击大城城墙一样,这都需要时间一点点的磨。
  张世龙一直盼望的军情局终于有消息传来了。
  作为清军的高层人物,路吉超、彭承尧二人实权虽不多,可对虎门要塞与广州之战的作用却是十分清楚于心。
  大角、沙角丢失,问题还不算大。上横档岛被占,可就是十分致命的了。只要南山威远炮台再一破,虎门防线就等于被红巾军全线贯穿,西水道的巩固炮台全然作废。而己方水面的主战力量——清洋联军,早在外海大战时都不敌红巾军三营水师,现在红巾军集结了四营水师主力,还有八艘新式巨船间夹,实力就更在其上了。
  虎门防线一破,清洋联军的覆灭似乎也为期不远,那个时候水面临敌的广州城就只能召回前线的主力回城固守……
  路吉超、彭承尧都不是无能之辈,脑子好使的呢,如何不明白,以广州现在的形势,大军回城固守就纯粹等于是陷入死地绝境。
  “非我负清,实清先负我——”拿定了主意,也找好了借口,可路吉超心中也是没一点快活轻松劲。
  看着一旁仆人打扮的红巾军军情局人员,脸上表情全无,心中却怅然苦涩。他不是武举武进士出身,以一小卒入伍,几十年来擢升广东水师提督,一品大员,他心中要是对满清无一点留恋,那可真就是忘恩负义了。
  “老夫身辖五镇,高州镇、琼州镇、南澳镇、北海镇以及北海陆镇。南澳镇位在潮洲,之前几战中已经损失殆尽,北海水陆两镇实力损失不大,可是总兵官被撤换,是吉庆的亲信。高州镇也是使唤不动,唯一可靠的就是琼州镇。此镇总兵是老夫旧人,之前吉庆没有欺逼太甚,是给老夫留下了这一路……”
  路吉超给军情局交了一个底,“说反此镇老夫有七成把握,就看贵军要如何做了。”路吉超纵然再被吉庆、书敬二人排挤,本人也一样是广东水师提督。吉庆收了水陆两军大权,可对两位老将也照样要留下一丝面子的。不然话低下汉军绿营军官又如何会安心?所以路吉超也好,彭承尧也罢,手底下至今还都有一支兵马听使唤。
  琼州镇总兵官马自钦是路吉超手下的老人,老部下,本心说路吉超策反马自钦是极有把握的。可是人心隔肚皮,他也不能保证这半年来马自钦就没有被吉庆拉拢过去,所以话不说满,只言七成。
  七成的把握也相当大了。军情局立刻就催促着路吉超赶紧动手,因为他们知道,两军水战已经一触待发了。
  清洋联军绝不会看着红巾军攻破南山威远炮台,所以,再次之前他们一定会倾师进攻。
  相比起来态度一样转变过来的彭承尧就轻松多了,因为他手下还听话的南韶镇和提标已经被吉庆打发去了肇庆。之前肇庆之战时出现的那支打酱油的清军援军,就是南韶镇以及他自己的千多提标。
  对比水师来,那支酱油军现在的重要性当然是远不如琼州镇的。
  “轰——”一声爆响,六千斤重的巨炮猛然向后倒退,整个炮洞中充满了刺鼻的硝烟气。
  碣石镇总兵马大忠已经闻了两天这样的气息了,可依旧是不习惯。手中握着的手帕捂在了口鼻上几乎就没有放下过。
  他这样的动作真的不适合呆在前线,总兵亲临炮洞督战,这本该是激励士气的事情。可现在他这一捂鼻,不说是激昂士气了,炮洞里的清兵看了后还尽是泄气。
  不过若是有更好的选择,马大忠又怎么可能亲临炮洞这地方?别看他名字里带着一个‘大忠’,可实际心底里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作为碣石镇总兵,他见势不对时果断抱上了吉庆的大腿,动荡期间果然是顺顺利利的度过了去,还成了吉庆跟前十分信得过的人。可是马大忠万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表现‘过犹不及’,现在竟然被吉庆当做底牌安置在了虎门要防。自己亲自坐镇威远炮台,余部更是被拉到了后面给沙角炮台做后援……
  两天的狂轰滥炸,威远炮台损失严重。二十个炮洞塌陷了七个,放置火药的储备室被炙热的炮弹引爆了两个。药局、官厅也被打烂了,兵房更是尽数被毁。
  整个炮台残垣断壁,破烂的不成样子。更原先威风凛凛的架势相比,除了靠海的码头依旧原封不动外,余下的全然变了一副摸样。
  马大忠十分想跑去南山炮台,可是他虽然贪生怕死却也知道,作为主将自己这么一逃,士气崩溃,肯定会引起一连串的不好反应,威远炮台丢掉是一定的。
  所以他只能提心吊胆的呆在威远炮台。官厅烂了,他不敢再呆在那里,进炮洞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上横档岛的东端海面。八艘福船战船严阵以待,它们后面跟着的几十艘大海船以及数目更多的赶缯船、广船、沙船这一级的护卫船,也都是秣兵厉马。
  两天的轰击下,威远炮台抵抗‘时’渐削弱,显然已经支撑不能多久了,红巾军的水师陆战营马上就要强行登岸了,这个时候也就是清洋联军出击的最好机会。
  就像不解决南山威远炮台,红巾军水师就不可能全军进入珠江东水道一样。清洋联军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红巾军水师抹平阿娘鞋,然后再气势汹汹的向自己杀来。
  所以这一战都是注定了的!不可避免的!
  石基水面。
  清洋联军战船全部集结。最前列是三艘一排三艘一排,排出了三列的西洋战船,里面除了八艘英葡船只外,剩下的一艘就是被清廷买下的西班牙籍武装商船。
  英西翻脸之后,两国人在广州却是好聚好散。西班牙人把军火船以八万两白银的价格卖给了广东水师,然后一群人走陆路到了广东最西边的廉州府,坐船经安南最后带着一船银子回去了马尼拉。
  石基到上横档岛只有十多里的水路。很快一直警备中的红巾军水师就敲响了警钟,“大人,前方发现大批清洋战船,距离七八里远。”
  瞭望兵迅速报告给了郑一。作为这支战队总指挥的郑一,半眯着的双眼猛地一睁,精光四射。“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到报仇的时候了——”两眼中杀机尽显。
  外洋那一战是四营五营心头永远的痛,郑一对英葡联军的恨是渗入到了骨子里的。所以,他现在这个位置,李南馨和蔡牵根本就没有跟郑一、吴智清争。
  “轰轰……”上横档岛上这时也传来了号炮的告警声。
  红巾军期待已久的水面大决战终于开始了。
  清军水师中。
  一艘大型赶缯船上,琼州镇总兵高海阳正面色轻松地观望着外面的一切。不单是他,连整艘大型赶缯船上的清兵都是满面春风的。
  起锚开船,高海阳最后一眼看向广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还各自飞呢。总督大人,可千万别怪我高某人不忠,要怪只能怪你们满清气数不够,出了红巾军这样的妖孽!”
  江南、岭南可不比两湖四川,乾嘉年间那真正的一直是太平盛世。虽然外洋海盗不少,可只能算是附皮之癣,无非痛痒而已,怎么可能出现翻天之祸呢?对于一直在广东水师当职的高海阳来说,红巾军能生生造出如此大势,只能归类于‘满清胡人,气数不够’且红巾军太妖孽。
  路吉超老了,心理上也有障碍,比不得李南馨,所以日后虽然有大功在身,可也不会进入红巾军军界了。但高海阳不一样,总兵之职的他至今才五十有一,对于高层将官而言,年岁还算不上太大。所以对于红巾军,他跟路吉超的‘期盼’完全不一样。他还想着像李芳园、孙大刚、陈名魁一样在红巾军里再展一次身手呢!
  清洋联军先锋是九艘西洋战船,里面仅有的两只双桅战船当仁不让的冲在最前面。指挥官是葡萄牙海军少校法瓦乔。
  论海战英国人当然是排在第一位,可是武装商船不能比正规海军,船员素质要差上许多的。而且船队中葡萄牙的实力也占优,仅剩的两只双桅战船中就有一艘是他们的,六艘武装商船中也有三分之二是葡萄牙籍的。英国人本来是有两艘双桅战船的,加上四艘武装商船,船只数量虽然少了葡萄牙籍一艘,可是实力毫不逊色,之前时候船队的主导是归于英国人的。可是之前的那一场海战中,一艘双桅战船被打沉,另外有损失的两艘武装商船,实力一下子就滑落到了葡萄牙人下面。
  此次法瓦乔担任总指挥,是毫无意义的。
  英葡两国人的脸色都很凝重,他们之前已经知道了红巾军的那八艘福船战船。明白双方的水面力量对比,自己已经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可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红巾军的要求,英葡两方高层都不可能答应,他们现在只能联合清军水师跟红巾军一战。
  两方水师的距离迅速靠近,虎门攻防战一来,红巾军战船今天第一次跨过了上横档岛这条线,进入了更内的珠江水道。
  两军在狮子洋处相会。那地方是进广州的珠江主水道,五六里左右的宽面虽然不是很宽敞,可是水战也差不多够了。
  复仇心切的郑一率先下令发起了攻击。二十来艘车船从八艘福船战船身后快速驶出使,这些船不比水师一营的铁甲战船,可却是最近几月时间东南水师特意督造的。
  它们船上没有配置重型火炮,总吨位重量还不及一百吨大。上面的攻击武器只有直射短炮和威力巨大的火箭筒以及水龙弹。
  就像是日后的炮艇和鱼雷艇的混合体,只适合贴身近战。
  虽然有了福船战船,可是郑一、吴智清还是放出了自己早就开始为西洋战船准备的杀手锏。
  当初外海一战,英葡船队为何损失惨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看不起水师四营和五营,仗着自己船大炮多,蒙头往前冲。结果给了红巾军水师装备的直射短炮可乘之机。
  在陆地上,直射短炮多是用来发射霰弹甚至直接就是铁砂,可是在水战上,直射短炮不仅可以用来发射霰弹大规模杀伤地方战船人员,更可以改装二十多斤的重型炮弹,破开船体船身。
  英葡船队之所以损失惨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于此。他们一个劲的往密集处钻,距离拉近,给了红巾军可乘之机。
  战后总结,这一点被郑一、吴智清等人着重提了出来,并且立即着手进行了显出眼前这一幕的造船计划……
  以车船的行进如飞配合着直射短炮以及北边再度传来的水龙弹,以小博大,不信就咬不死他们!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三章 临战反戈,这一击真漂亮!
  
  车船的速度和灵活,直射短炮、水龙弹、火箭弹近战的暴强威力,两两结合的产物就是对付西洋战船的最好手段。
  没有防御不害怕,只要能打沉洋船就认了!
  看着冲来的二十多艘车船,法瓦乔脸上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作为欧洲海军军人,法瓦乔从内心底里看不起中国的航海力量。
  一百吨都不到的车船在他眼里完全是视若无物,“命令各船开炮,打沉它们。”不过他还牢牢记着前次海战的教训,想了想,法瓦乔还是再次下令道:“告诉各船,不可近身。”一定要远距离击沉,而不是放到近处采取准确度更高的炮击。
  红巾军的直射短炮直让法瓦乔想到了英国海军的卡隆炮。几十磅重的炮弹,都是近战时专门毁船破船的魔鬼!
  不过今天法瓦乔认为不可能再出现上次海战的惨景了,红巾军直射短炮虽犀利,可是射程短是一无可弥补的缺陷。他们清洋联军是顺流而下具有水利,固然东南风向对他们很有影响,可是对面涌过来的二十多艘小船,法瓦乔自信,九艘战船很快就可以把它们送进水底。
  “弟兄们,使劲蹬啊!”郑国华站在船舱底大声的给水手鼓劲。
  车船灵活而且速度快,可是有得到就要有付出,为了灵活和速度,车船也付出自己的防御。
  只要想想都明白,一艘船两侧装上了多组易碎的轮桨那,对船体整身的稳定性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如果一艘同吨位大小的沙船、广船,需要挨上十炮才能沉底,那么一艘车船估计五炮就可以见水龙王了。
  跟水师一营的铁甲战队的成员一样,四营五营组织起的这支车船队伍,船员人选也同样是军中最敢效死效力的。
  而身为四营高层的郑国华之所以也出现在战船上,是因为当初外海那一战,他的部下不仅损失惨重,本人更失去了唯一的一个弟弟。
  与英葡洋船仇深似海的郑国华当仁不让的占据了车船首领的位子。
  “哦,上帝,这是什么船?”法瓦乔惊呆了。对面那二十多艘小船明明没有装风帆,为何速度会这么快?
  其余七艘英葡洋船上的人也都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冲来的车船。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事。
  车船不装风帆是为了战斗中保证水龙弹的瞄准稳定,有风帆在船,速度固然更快了,可准确度也随之要下降了。
  车船只是在珠江内活动,又不是进大海,人力完全可以支持的下。
  九艘西洋战船中唯有清军水师占据的那艘西班牙武装商船一些照旧如故,红巾军水师一营铁甲战队的一些消息早就传到了广东水师的耳朵中,车船嘛,有啥子好稀奇的?
  “轰轰轰——”
  这艘被新命名为武威号的武装商船首先喷出了炮火。
  紧随其后,英军双桅战船进取号也打出了自己今天一战的第一炮,是以冲锋在最前的郑国华指挥船为目标的,此时双方距离已不足四里。
  武威号和进取号开炮后,余下的七艘战船也纷纷开炮,同时九艘战船开始变换队形。三列并成一排,每艘之间的间隔百十米,排成一个不太规则的斜线。炮口统一指向了冲锋中的车船。
  一线列队,铁甲战船不出现前,海军的这种战斗方式就永远不会发生质的改变。
  战列舰,战列舰,它们之所以被冠此名号,原因就在于此。
  车船没有进行反击,如果是铁甲车船还好,毕竟有船首炮。可是眼下的这队车船,却是真的什么远程重炮都没有。
  两里远的距离,二十六艘车船被击沉了三艘,击伤也是三艘。损失如此重大的原因有二:一是自己本身防御就不牢靠,挨上几炮就不行了;二是船上装载的火箭弹、水龙弹和火药桶太多。
  下沉的三艘车船中有两艘都是被一炮命中后立刻引起了火药爆炸,炮弹没有要了车船的命,爆炸却直接摧毁了它们。
  伤的那三艘则是好运的没有发生爆炸,再有的哪一艘下沉的是一连在同一部位挨了三炮,船底被打穿。
  小小的车船没有密水仓,所以排水不及,接着缓缓沉没。
  高海阳站在大型赶缯船上一直在用千里镜望着前面,红巾军车船损失严重,可他的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多了。
  沉伤了六艘,剩下的还有二十艘呢,足够九艘洋船喝上一壶!
  “大人,大人!”桅杆上的瞭望兵高声大叫着,“威武号发来信号,要我镇立刻上前——”
  什么?高海阳一愣,转移过千里镜望向威武号,果然看到上面的旗兵正在挥动着令旗。
  虽然已经觉决心反正了,可高海阳这时还是忍不住爆出了一阵冲顶怒火。吉庆借刀杀人,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两广总督节制二巡抚、三提督、九镇,统辖督标五营,还兼辖本标水师。两广水师督标本来还不到一千人,可现在半年时间的扩充已经增到了一千五六百人,本是参将职,也水涨船高提到了副将职。
  武威号买进后就立刻被吉庆拨调进了水师督标,成为了督标水师副将胡振声的座船。
  现在胡振声招琼州镇上前作战,那肯定也是吉庆授意的。
  就跟蒋中正用杂牌军一样,现在的琼州镇在吉庆心中也已经是杂牌军了。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高海阳狂怒中嘴角诡异的一笑,但通体散发出的那股肃冷杀机却让他周边的一众亲兵纷纷不寒而栗。
  能随着路吉超坐到总兵的高位,高海阳也不是白给的,吉庆要借刀杀人,他却也从中迅速看到了一个极佳的机会。那就是将计就计,然后迅速反水,琼州镇位列中间,彻底隔开九艘洋船和身后清军水师的联系,包饺子了这九艘洋船!
  “这是神马状况?”
  继续冲锋中的红巾军车船突然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清军水师中部队突然反水,十多艘赶缯船不仅没有从九艘洋船间的空隙突出来,然后上前与车船接战,反而开炮轰击九艘洋船,更是堵住了九艘洋船的退路。
  这突发的变故,不仅呆住了红巾军一方,连清洋联军也呆住了,就是琼州镇的相当一部分人也纷纷傻了眼。
  高海阳要反水,却也不可能肆无忌惮的在营中宣扬,他能招呼的只有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亲信。琼州镇里的大部分人还都被蒙在鼓里呢!
  “弟兄们,满清胡虏气数已尽,我等归降汉王才是活路!”
  “满清上下,贪官污吏横行,不为天下主——”
  “高大人已经降了红巾军,你们还不快快反戈——”
  “想活命的就跟着高大人反正,死心塌地效忠满清的,只有死路一条!”
  “大家都是汉人,跟什么满清,汉王才是真龙——”
  一声连着一声的叫喊,传播开来后很快就收到了效果,大部分的琼州镇水师迅速跟着高海阳向往日的同袍举起了刀枪。而剩下的一些犹豫不定的琼州镇战船,再受到反应过来后的清军剩余水师的进攻后也迅速进行了反戈,只有少量对满清死心塌地的军官带领着脚下战船对同镇的袍泽扬起了炮火——
  琼州镇的突然倒戈,和对同僚进行的宣传、攻击,立刻就让清军水师大乱。虽然反应过来后的清军战船也向琼州镇开起了火,可是此刻谁都清楚,这一战清洋联军败局已定。
  作为水师营的高层,郑国华是知道一些军情局内幕的,知道在清军水师中己军有内应在。可是万万没想到内应的临阵反戈一击会如此美妙!
  没了退路的九艘洋船,简直就是板上鱼肉嘛!
  “弟兄们蹬,蹬!上,上啊——”
  高喊一声他就扭头跑上了船板,距离没剩多远了,自己的该回到战斗岗位上去了。
  法瓦乔整个人都当机了。这种状况下他还能怎么做?
  是拼死一战还是……?
  战场前面的红巾军水师部。
  伏波号上郑一已经跳起脚在大笑了,高海阳的反戈一击实在是太漂亮了。“升旗,全军进攻——”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眼下就是定立乾坤的最好机会!
  九艘洋船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也失去了统一的指挥。法瓦乔连自己都顾不住了,又哪里有空闲去指挥别人?而且很显然,这个时候他就是再指挥下令,又有谁会听从?
  短暂的距离车船飞速杀到。
  “轰——”郑国华所在指挥船首先发出了一炮。二十四斤重的铁弹,换成西方磅计就是三十二磅级的。
  平直的弹道,短暂的距离,带来的却是精准的命中。一炮正中英籍双桅战船海奥新号后舷。
  不过在命中敌人的同时,指挥船也被敌人说明中,船头甲板挨了一炮,脆薄的船板直接被洞穿。
  但也幸好是前板,对车船的整体损伤很小。
  郑国华指挥着车船在继续靠近,它靠近洋船已经只有百多米的距离,在葡萄牙籍武装商船加普略号侧面,左舷两门直射短炮连发命中。
  加普略号上响起了惊呼声,两枚铁弹全都击破了加普略号的船壳,打进了船体内部。接着它又对进取号发射了右舷的三门直射短炮,然后向着海奥新号靠近。
  车船的灵活和速度是它们在近战时最好的防护武器。但周围都是敌船的情况下,郑国华指挥船的处境也是极其的危险。只是这份危险的同时也使得它拥有者巨大的良机。
  两枚火箭弹先后命中了海奥新号,郑国华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弟弟就是死在米字旗船只的炮口下,所以他把复仇的目标对向了海奥新号。
  不过九艘洋船也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指挥船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又挨了两发炮弹,一枚贯穿了船体上部的舱房,另一枚击中了左舷船帮,两门直射短炮消失不见,直接从炸出的口子里掉进了珠江,两个个炮位的组员两死三伤。
  可郑国华依旧感到幸运,因为挨了三炮,却都没有引起火药爆炸。
  距离海奥新号不远的己方指挥船停了下来,水龙弹预备发射。而在此期间,剩余的两枚火箭弹也全部射出,全部命中海奥新号。
  四枚火箭弹几乎把海奥新号面对红巾军这一侧的船舷给炸没了,可是想要它沉没却还远远不够。
  指挥船停下射出了两枚水龙弹,可这短暂的停顿却也让指挥船付出了巨大无比的代价。作为最出风头的一艘车船,它受到了西洋战船们格外的照顾,连续三发铁弹和一枚霰弹命中了它,两弦的直射短炮和船帮直接被击毁炸飞,余波引燃了一旁的一桶发射药,爆炸声中指挥船的右舷甲板完全飞上了天,整个都被掀了起来。
  两枚水龙弹在江面上滑出两道白白的水痕,直扎向不远处的海奥新号。片刻后,伴随着轰隆的巨响声,两道水柱从海奥新号侧舷船底冲天升起……
  随着海奥新号的沉没,郑国华的指挥船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事实上,在六门直射短炮尽毁后,四枚火箭弹和两枚水龙弹也发射了出去,整个车船上除去剩余的两枚水龙弹外,已经完全丧失了进攻能力。
  船板的爆炸停息后,指挥船就已经在慢慢下沉。爆炸的余波完全震坏了轮桨组,江水迅速的灌入船舱……
  郑国华被爆炸波掀飞到了江中,完全丧失了意思,额头汩汩的流血,浑身上下也都有不少的伤口。但车船上还有生还的成员,救起了他来,虽然一身重伤可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一艘小小的车船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这就是武器的巨大优势!
  虽然不是所有的车船都能取得郑国华的战绩,可是当郑一带着大部队赶到时,九艘西洋战船已经沉没了五艘,余下的四艘也全部尽伤,纷纷打出了白旗。
  而出战的二十六艘车船,现在还能飘在水上的也只剩下了五艘,其中不乏已成空壳者——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四章 悲哀莫大于心死
  
  “哗啦啦,哗啦啦——”两广总督府书房中,很长时间都在响亮着这种声音。
  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中军副将安巴图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吉庆此时坐在书案后的座椅上,原本放置着笔墨、纸砚、书稿、文信、镇纸的书案现在已经光秃秃的一片,上面所有的东西,连同背后书架上的古玩书籍都粉碎洒落在地上。吉庆脸色沉寂阴鸷到了极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寒肃,就似是一匹正在舔舐着伤口的受伤野兽,敌视一切的外来人。
  “大人……”安巴图略有些迟疑,可顿了一下后还是硬着头皮禀告:“逆贼路吉超家已人去楼空,全家都消失不见了。”他审问仆人得知的消息是,大战开始前,路吉超家眷以为大军祈福为由去了城外光孝寺。当时路吉超留在家,只是将自己关闭在了书房,所以此消息并没有引起吉庆、英善的注意。可水战大败琼州镇反水的消息传回广州后,安巴图授吉庆命包围路吉超府,却发现书房里的路吉超已经人去无踪,竟是在之前时候就耍了花招。
  安巴图率部骑兵急赶至城外光孝寺,不语分说的闯了进去,自然,也是一场空。
  “大人那彭承尧……”
  路吉超已经反了,跟他同样境遇的彭承尧会不会也已经反了呢?安巴图没抓到路吉超,可他有把握抓彭承尧,因为彭承尧本人以及全家现在还在广州城内。
  满脸阴鸷的吉庆听到彭承尧的名字后却化开了两分,“彭军门对我大清忠心耿耿,你日后不得无礼!”彭承尧没有跟着路吉超一块跑,冒着很大风险留在了广州城,吉庆现在却又重新相信了他。
  毕竟在情理上讲,彭承尧若是与路吉超同谋,那么他不可能不也趁着这个机会逃走的。留在广州,简直就是身处虎穴。
  可是吉庆又哪里能想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彭承尧不现在留在广州,如何能发挥出他的真正作用?
  红巾军想要拿下广州城,可却不能不防吉庆山穷水尽后的丧心病狂,万一他使乱兵在最后一刻毁了广州城,那红巾军可就罪莫大焉了!
  内奸,一切都是在‘内’时作用更大,跳出了明面上,那还有什么大威力?只靠彭承尧自身的那一点影响力,比对起其继续当内奸的作用来,微小的可就太多了。
  红巾军。
  与哀缟一片的广州城不同,大获全胜的红巾军水师此刻真是兴奋到了极点。高海阳确确实实立下了今日之战的第一大功,非是他如此漂亮的反戈一击,陷进去了清洋联军九艘全部的洋船,更令整个清军水师士气大丧,无了战心,今日之战,红巾军水师即便是能得胜,损失也肯定不会小。
  又哪里会像现在,简直是以九牛一毛的代价来换取一头完整的牛!
  “高将军,请——”
  香港岛上的庆功宴上,高海阳被请到了首席。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今个立了大功,更是因为蔡牵、郑一、吴智清、李南馨等人明白,有了如此大功劳旁身的高海阳,下一步肯定会被梁纲重重的加赏,极大地可能就是会以他部为主力,再组建起一个新的水师七营。
  未来的时候,高海阳极有可能就会与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上。现在正是做先期投资的好机会了!
  受如此礼遇的高海阳一方面大大的感到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却也对自己来日的前途大大的增长了信心。心底里是由衷的感谢自己的老上级路吉超,给自己找了一个如此好的出路。
  他的家人都在罗定老家,在粤西,哪里距离肇庆府只剩一步之遥。红巾军的招呼早就已经打到了地方,有肇庆的红巾军照应着,安全肯定不成问题。
  后顾无忧,前途无量的高海阳,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水战大胜的消息传回了广州,自然也会很快就传去惠州。
  正在等待消息的张世龙接到战报后高兴地简直是一跃而起,一边快马加急送报南京,另一方面就火速下令前线各部加紧攻势,决不能让东莞一线清军主力安然撤回广州。
  虎门防线全失,吉庆无论怎样想,都必须收缩兵力。或是死守广州,或是北蹿赣南,两种选择都是以收缩兵力为前提的。
  所以,现在的东莞一线红巾军,就应该大举进攻,死缠着清军不放。想要退回广州,怎么的也要留下一块肥肉。
  原本似乎纠缠一起久久无期的广州之战,经水战一捷,情况瞬间就明朗了开来。本来就已有优势的红巾军彻底占据了胜面,眼下就仅剩如何收尾了。
  可是对于广州城内的百姓商家而言,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最令他们胆寒惊怕的时节。因为战事就要在广州开打了,不过对于中国城市而言,几千年的战争史里有不战而降,有望风而逃,却还没有不设防城市这么一说。
  所以不管怎样,广州城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快马加急在飞速向着南京奔驰,东莞一线的红巾军也在全力向着东莞、新安和增城发起进攻。如张世龙认为的那样,接到吉庆回兵广州的命令后,三地清军都只能留下一部断后。而这断后的一部的最终命运自然也是早早被注定的,对于进攻中一直在啃硬骨头的红巾军而言,断后清军还真真是块大肥肉。
  两广总督府。
  吉庆、书敬、英善、彭承尧、富灵阿等一众满清清军大员悉数聚集在一堂。彭承尧坐在吉庆的下手二位,前一列是首位广州将军书敬,次席广东巡抚英善,看着堂上的一众人,他面上颜色不动,心里却是感叹连连,红巾军的军情局实在是把吉庆的性格估摸得一清二楚,自己决定留在广州时还在提心吊胆,现在却已然高高在堂上。
  “今我军势已败,大军是守是走,诸位将军大人都有何见教?”
  吉庆的话收拢了彭承尧的心思,竖起耳朵,他准备仔细听着堂上众人的意见。作为一个刚刚重新赢得了吉庆信任的汉人提督,彭承尧要做的只是俯首听命,而不是开口发表意见。
  副都统富灵阿是增城战场的主将,也是一众满清高官中唯一的一个亲临战场者,他很了解现在清军的状况,水战大败,背腹收敌,清军的士气已经大大的低落下来。
  守城只有死路一条。
  富灵阿虽然对满清忠心不二,可却并不愿意就这么死在广州。富灵阿首先提议北上赣南,然后大军从赣南转移到湖南,以保存实力。
  彭承尧心中窃笑,富灵阿这个提议纯粹就是异想天开。广州清军全是粤桂子弟组成,你突围去广西还有人跟,可到赣南、湖南吗,看看路上会跑掉多少?
  这又不是之前的出省作战?而是落省逃跑,能有太多人跟虽才是怪事!
  吉庆眉头皱了起来,他虽然没有想得太深,可是别的不提,单是广州的工匠和钱粮他就绝不愿放弃,他从心底里不愿意弃守广州。如果是汉人大员提议,吉庆立刻就已经大声斥责了,可是提这个意见的是富灵阿,又是他自己开口要众人‘讲话’的,所以有气也只能暂时忍着了。
  富灵阿的提议引来了一众总兵官的附和,他们身份也是尴尬,与彭承尧差不多,所以不敢当出头鸟。可是富灵阿第一个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一帮子总兵官自然紧随其后。
  书敬不通军事,可是当官的眼色却是有的。一看堂上架势,他自己本人又清楚吉庆的真实想法,就立刻接上口了。不给吉庆发火的机会,也免得损伤了颜面。
  这个时候,富灵阿一帮人代表的是整支军队,吉庆虽是两广总督,可也不能闹僵了。两者间退步的那个一个,书敬选择了吉庆。
  “吉制台,广州水路断绝,西去门户肇庆又已失,已然成为一块孤地。守之无用,弃之大军却可活……”说话间书敬向着吉庆递了个眼色。
  作为广州将军,总管两广一切军事,书敬的话说出来也就等于是给今天这次军议定下了调子。
  随后就是商量起了撤退步骤,半个时辰不到,事关广州安危的这场重要军议就散伙了。
  彭承尧始终没发一言,但走出总督府后他心里头却充斥着无比的高兴。吉庆欲自寻死路,自己保下广州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一群人散去,大堂上只剩下了吉庆和书敬以及英善三人。
  “书大人,适才何出此言?广州城何等重要,腥膻之地,火器工匠、银钱粮秣因有尽有。我军即便是困守孤城也能支撑个一年半载,而且还可以牵制住大股逆匪……”
  “制台大人,军心已乱,战意全无,众将皆愿北去,不愿守城,局势不可为也!”英善替书敬答言,脸上没有一丝的怒色,却满布着寂落。
  悲哀莫大于心死,英善现在就是如此。对于大军的前途和自己的未来,他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吉庆,骤闻此言,身子一晃,脸色唰的一下蜡白了起来。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五章 内讧的葡萄牙,团结的英格兰
  
  “上帝啊,上帝啊……”一个惊慌失措的葡萄牙商人跑进了澳门兵头行的会议厅。
  费利喇等人怒目而视,简直是混蛋,没看到大家在开会吗?不礼貌的闯进来,还大呼小叫,简直比最低贱的奴隶都要无礼!
  可这个葡萄牙商人却丝毫不理会会议厅内一众人怒目而视的眼光,脸上带着惊恐和无比的慌乱,大声叫道:“法瓦乔,法瓦乔少校他们全被中国人砍头了……”
  水战出战的八艘西洋战船,满载水手接近六百人。可是全军覆没,没一个能逃回广州或是澳门的。
  近六百人当然不可能全部战死,投降的和沉船落水后被红巾军拉上来的,最后有三百来人获救。可是这三百来人虽然在水面上获得了一次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可到了岸上却依旧要接受红巾军的清算。
  指挥官法瓦乔以下,所有活着的的船长、大副、二副、三副以及甲板长、炮长等小头目一级人员,都被揪了出来,然后连夜都不隔就全部在香港岛上砍了脑袋。
  香港岛虽然是红巾军水师的老巢,可是上面也不是干干净净,也有清军的探子。这个消息被紧接着传回了广州,然后就被通知到了这个依旧滞留在广州城的葡萄牙籍商人耳中。
  魂都被惊散了的葡萄牙商人立马坐着马车返回了澳门,然后就直接闯进了这场正在举行中的葡萄牙大议会。
  水战完败失利,所有的葡萄牙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场战争最后的结局。所以他们必须为自己的一条后路来打算。
  适才的会议中,已经有人发出声音,要求同意之前红巾军的那些条件。反正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土生澳门商人,而不是深陷其中的澳督贾士都。费利喇和那一帮武装商船的所有者。
  与中国的行政制度完全不一样,作为一个真正的自治市,澳门虽然有葡萄牙国王派来的澳督作为最高首领,可是澳门下面还是王家法官和市议事局。
  乾隆四十九年,得到葡萄牙女王玛丽亚一世支持的澳门总督改革了自治机构,加强总督的权力。也就是那一年澳葡当局耗资八万两白银,向清朝廷买下议事亭,改建为议事局大楼。也还是那一年澳葡当局组织了一支由一百人的火枪手和五十人的炮手组成的印度兵卫队,取替原来的卫队。
  乾隆五十二年,女王玛丽亚一世又在澳门任命了地方长官一职,取代原来由葡印总督委派的王家法官的职责。地方长官兼管行政、司法和海关法官,在澳门总督缺席时可作为议事局的代主席。
  但是作为二百年的传统,王家法官兼职议事局成员,后两者在澳门还都拥有着不小的权力。后来就算是玛丽亚一世也不得不批准,凡清朝官府传递公文,民政长官须在议事局会议上拆阅;送交清政府的公文也应在议事局会议拟就。
  可见,就是有了女王在背后撑腰的澳督,在澳门也不是一手遮天的。
  贾士都。费利喇已经为会议上冒出的不愉快言论心烦意乱了,现在这个葡萄牙商人闯进来大声叫嚷着‘上帝,上帝’,他心里就更加的烦怒了。
  可是费利喇这股怒火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葡萄牙商人口中的消息给浇灭了。就像是数九寒冬里照头淋了一盆冷水,这一刻费利喇只感觉自己骨子里都在颤栗都在发寒!
  寒入骨髓!不是费利喇一人,而是所有的人。
  西方跟中国的刑罚有些不一样,现代的中国人大多都认为西方流行的是绞刑,他们是习惯性的把人吊死。相对中国血淋淋的枪决,不少人还都认为那个更人道一些。可是他们又有几人知道,梁纲这个时期的欧洲,绞刑仅仅是西方对付平民百姓的刑罚,对于贵族还是用斩首。
  在现代法国废除死刑之前,以断头台斩首是该国执行死刑的唯一合法方式。
  在西方世界提起断头台,人们常常会把它和法国大革命联系起来。当时,一个名叫约瑟夫。伊尼亚斯。吉约坦的人发明了这种执行死刑的机器。而在眼下这个时期,断头台不是一种残忍,反而是一种进步。
  【法国大革命以前,法国处决死囚往往用车裂之刑(生猛)。这种刑罚极其残酷,令人惨不忍睹。制宪议会议员吉约坦医生在议会中慷慨陈词,要求改用新的刑具,免去受刑人的痛苦。议员们很受感染,改用新刑具的决议很快被通过了。新的行刑方式为绞刑,但它也不能让犯人无痛苦地死去。刑具还需要改进,吉约坦便亲自担负起这个任务,于是乎就有了断头台。而且路易十六还亲自为铡刀做了改进,讽刺的是他自己反倒送命在这种改进后的断头台之上。】可是不管再怎么进步,那都是死亡。没人不害怕死亡,红巾军残酷的手段让会议厅内所有的葡萄牙人都打消了抵抗的念头。
  卫队司令费士达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费利喇。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澳门的葡萄牙人不可能去陪同费利喇等有限的几个人去全部送掉自己的性命。
  “投降!”
  “投降!”
  “投降——”
  零碎的声音渐渐汇聚成了同一个声音,费利喇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沮丧的低下了头。他虽不是没有别的手段可用,可是在议事局上,在所有葡萄牙人的大会上,他彻底失败了,被同胞给毫不留情的抛弃了。这一刻,他的内心极其的怅然和失落,以及痛苦!
  同样在澳门。一幢富丽堂皇的楼房内,英国人聚集在那里。
  跟葡萄牙人出现的内斗不同,英国人的会议却是合心的很。因为东方对中国的商贸贸易,英方都是以东印度公司为主的。其中被梁纲深恶痛绝的鸦片贸易更是东印度公司的专营。房间内,以英国东印度公司广州管委会主任文森特为首的这帮人全都在红巾军的清算名单内。
  或是因为涉及战争,或是因为涉及鸦片。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们当然就不会有内斗了。
  “费利喇控制不住澳门,葡萄牙人肯定会把他抛弃的,我们不能在澳门过夜,今晚就必会赶去广州。”
  文森特意志受到了极大地打击,可是不到最后一刻没人会放弃求生的欲望。“清政府跟红巾军是敌人,绝不可能妥协的,他们的总督大人肯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广州即使战败了,可中国还有那么大,他还可以撤到别的地方。咱们要跟紧他,不然的话,就真的只有送命了。”
  “至今没有等来公司的人,我们又走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很沮丧。可是现在还不是我们任命的时候,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要抓住它。
  红巾军对我们怀的敌意太深,落到他们手中,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先生们,回去收拾好自己的行礼,打理好自己的财物,我们需要上路了。”
  在跟红巾军走到对立面的时候,为清军筹集军火的时候,文森特还没有太深切的意识到自己作为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可随着红巾军水师力量的云集,大股的海盗摇身一变成了红巾军水师,文森特才真正感觉到了不安。他派人通过越南——马尼拉这条路赶去印度报信,可是到现在都半年多了,却一直没有收到过回信,更没有等来公司的援军或是代表谈判人员。
  插手别国的事物,东印度公司或是整个英国都是极有经验的。能占便宜当然大好,占不到便宜也可以派人来谈判,很少出现向现在这种倒霉的情况。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怎样半年多时间的等待至今还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即便是对印度本公司报以最大最高期望的文森特本人,也是失望之极。
  他私下里曾向自己的秘书抱怨:“韦尔斯利总督眼睛里应该只剩下迈索尔和铁普苏丹了,他已经把更富足的中国给忘记抛在脑后了。”
  却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抱怨偏偏就说中了重点。理查德。韦尔斯利,这个去年时候才接任的新任印度总督,在得知拿破仑远征埃及,意图和印度的迈索尔联合,威胁英属印度的地位时,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对迈索尔和铁普苏丹的最后一次战争了。
  他现在实在没精力去关注更遥远的东方,派援军去中国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理查德。韦尔斯利向中国派出的只有一艘象征着和平的商船和一个联合东印度公司组成的谈判代表团。可惜,这艘商船在马尼拉被西班牙人堵截了,刚刚收到国内消息的西班牙菲律宾总督,现在还没有整理好自己与英国的关系。作为一个殖民地总督,他没有必要对国内的政策奉若天宪,完全可以打擦边球。就好比他的邻居——巴达维亚的荷兰人。
  可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外部消息,来供他做出‘正确’的判断。而现在,时间太紧张了。
  这一紧张倒霉的就是广州的英国人了,文森特等人点背,可谁又让他当初利令智昏胆大包天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六章 星云分散十三行
  
  红巾军没有给吉庆太多的时间,尤其是在澳门的葡萄牙人宣布投降之后,就逼的更紧了,整个广州城都是人心惶惶的。
  虽然接手澳门,并没有给红巾军带来太大的利益。除了收缴葡军的那一二百门大炮和几百支火枪外。
  报仇心切的郑一、吴智清等人首先率队冲进了澳门,可是兵头行早已经人去楼空。只有没上名单的卫队司令菲士达在三八大炮台那里整合全部葡军准备着投降。
  在澳门的不仅有葡萄牙人,还有英国人,可是跟葡萄牙人的情况一样,留下的英国人要么是些妇女和无关紧要的人,要么就是些虾米级的小人物,根本没一条大鱼留下。
  市政府的金库倒是还有点看头,可是钱对于现在的红巾军而言,又哪里有报仇雪恨来得重要?
  澳门投降,吉庆的心里就更加急迫了。澳门各个炮台上的一二百门大炮用到战场上也是相当有威力的。而且与红巾军交手那么长时间,吉庆又如何会不知道——一但给了红巾军立足的机会,那要再想把局面搬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所以,吉庆绝不敢等到红巾军四面包围了广州城后再走,或是故意拖延时间以造成大军只能困守广州之局,那样的话前者不可为,广州清军实力虽然还在,可要正面突破红巾军的防线却是极其困难;而后者更是大昏招,如此的话城中军心一定大乱,毕竟突围而走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贪生怕死之辈怕是立刻就会领兵投降……
  彭承尧坐在自己的书房内,眉头皱得紧紧的。他没想到领兵断后的责令竟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毕竟自己也是最近才取信于吉庆的。如此重责就降到了自己头上,吉庆是不是也太儿戏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事情。对于彭承尧而言,最麻烦的还莫过于家人。他自己领兵断后,那家眷肯定就要提前随大部队出城,可是没有让家眷也跟着自己一起断后的道理。而且以吉庆的心性,他也肯定会把彭承尧的家眷带在军中,作为人质。
  吉庆的命令让彭承尧能够极便以的完成好自己的任务,虽然身边肯定有制肘牵制之人,可是大权在握,彭承尧敢打十足的保票——一定护好广州城。
  可是家人怎么办呢?彭承尧投红巾军为的可不只是自己,更为的是子孙后代。他已经年近六旬了,没什么好盼的了,子孙后辈一大家子人才是真让他操心的,他不得不为身后子孙考虑考虑。
  如果只富贵了自己一个人,却痛丧全家,彭承尧肯定是不愿意的。
  “看来要去找找红巾军了……”叹了一口气,此时的彭承尧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红巾军的军情局身上了。
  消息很快就从广州城内传出,看似各门禁闭的城池却丝毫不能阻挡消息的里外联系。
  传到惠州,传到香港。
  战职人员无不欣喜过望,情报线上的人却个个紧皱眉头。在眼皮子底下把彭承尧一家救下,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不过……
  看着张世龙、陈广亮,柳青言充满信心的说道:“二位放心,我保证,绝不会让到他家人一根毫毛,安安全全的救出。”
  彭承尧这个棋子已经可以发挥出最至关重要的作用了,那么,军情局还有什么本钱不舍得下呢?
  柳青言决定把余子尽起,只求拿下这一票。
  当晚,吉庆起清军主力北上。而只隔了一整天不到,红巾军就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广州城。繁华富饶的羊城并没有丝毫经历炮火的样子,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
  得到了军情局绝对保证的彭承尧丝毫不保留的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于是,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窗户、门缝等等地方,一双双慌乱中带有惊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一队队开进城中的红巾军战士。首耳相贴之间不时的议论上几句,或贬,或褒,但是不管怎样,一个事实他们都要必须接受---那就是诺大的广州城,现在已经全部落进红巾军之手了。
  两广总督府。
  血迹还未干透,一具具死尸被从中抬出。
  最后一刻,吉庆留下的旗兵撤入了总督府,然后在彭承尧督兵杀入府后,全军战殁。为首者是一参领,都没来得及纵火烧掉富丽堂皇的总督府,就已经伏尸刀下。
  第二天,天色放亮。
  彭承尧一夜的担心之后,终于轻松地笑了。他的一家人完完整整的站在他的面前,包括绿营中已经坐到了都司的两个儿子,一个人不少,一个人没伤。
  暗处无人知晓的柳青言,此时却在细心核对者手中的材料,昨天为了救出彭承尧一家,他手下的细作、密探损失惨重。
  这一家人可是吉庆非常看重的。
  广州城,一个接着一个的百姓从家中走出,不管他们在心底怎样看待红巾军,却也都听说过红巾军的传闻,知道红巾军军纪严明,不会祸害百姓。平民百姓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广州城似乎已经在一夜间恢复了往日的气息……
  广州城西门外。
  这里就是大名鼎鼎地十三行所在地。以一条和珠江平行的大街为中心,两边都是商行和店铺,实力雄厚的洋货行,通常建在靠水一边。规模都很大,靠街这边,是大门和铺面,都是华丽丽的;内靠江一边,则建有小码头,或者称为驳口,专门用平底船,将货物驳到黄埔。
  广州十三行,被本地人称为“十三行街”,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可是名号自身概念却十分模糊,既有指洋货行的,也有指区域的,更有指行商的。
  作为富饶的广州城里最富贵的地方,红巾军在这里特意放下了军纪最好的第二团一个大队驻扎,以作为守护。
  天色一亮,仁和行、怡和行等商行就大大方方的打开了门面。潘家、伍家,作为广州最有名的商家,他们不可能只跟清廷一条路走到黑,跟红巾军同样有联系。只不过仅仅是‘花钱免灾’而已,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介入。
  一杯清茶润喉,茶香袅袅。潘有度面色怡然的站在商行大门前,申请悠闲自得,一点都看不出他也是经历过了一夜的煎熬。
  “贤侄,看来咱们商行里也是有敢为天下先的人物啊!”潘有度追上笑呵呵的自嘲,“人啊,不服老是不行了,老喽……”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再一声感叹:“真的老喽……”
  伍秉鉴脸色远不如潘有度自若,他是伍国莹的儿子,在原本历史时空中,几十年后他会成为天下首富,资产远超过现在的潘家,更因为随手撕掉了一名美国波士顿商人7.2万银元的借据,而被大洋彼岸的美国人牙口相传了半个世纪。
  可惜那是以后的伍秉鉴,现在的他还仅仅是一位刚刚接手家族生意不到一年的十三行新手,他父亲伍国莹去年冬天才刚刚病逝。
  怡和行生意无着落,掌舵人又病逝西归,可谓近期来祸不单行,所以此时的伍秉鉴气度、神情远不能跟潘有度相比。
  “世叔神情矍铄,何来年老之说。”伍秉鉴强强一笑,恭维潘有度道。现在的伍家,是在以潘家马首是瞻。不过虽然如此说着,可他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的看向街面上度过的一溜车队。
  潘有度口中的‘敢为天下先者’,既然押中了宝,现在当然是大丰收了。
  “贤侄定心。”潘有度眼睛也在看街面上过往的车队,毫无眼红之意,心理面是真正的平静无波。“红巾军政略与清廷很不相宜,相当便利经商。广州的地理地利仍在,不会因为一场战争或是上海开港就失去的。声名比之上海也胜过许多,所以来日开港是必然的,我们日后生意还有的做。”
  拍了拍伍秉鉴的肩膀,潘有度叹道:“乱局之中,你我两家,家大业大,是决不能投机取巧的,安稳度过才是第一。
  至于眼下,你我是落后了一步,可是只要广州的外贸重开,能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咱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之前是风浪刚起,太早下水有过冒失。等到大势已成,在嚼人家的剩食,老夫还不屑为之。”潘有度眼睛里一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终是不感觉后悔。潘家家大业大,冒不起这番祸家灭门的风险。
  广州十三行,这股粤商中实力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在红巾军这一番的冲击之下,是结局各异。
  他们中即有像潘有度、伍秉鉴这样中立不动的家户,管你是清是红,我都笑脸相迎,要银子随便给,只要没刀祸临头即可;也有像刚才那样一开门就大张旗鼓做生意的下注人。他们要把积攒了一年的货物尽快的运到黄埔去,在那里装船出海,走海路尽快送到上海……
  而更多的则是在夜间就纷纷被抄家破门的。这些人,极大一部分都是跟满清联系密切,更有许多商行沾染上了鸦片。而两者无论是那一条,落在红巾军手中那都是一个死!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七章 哪儿都有白痴的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詹枚热情的给了澳门王家法官勃法拉一个拥抱,在澳门落足如此长时间,常年跟葡萄牙人打交道的詹枚,已经很是习惯西方的礼节了。
  “哦,上帝,詹……”勃法拉吃惊的看着眼前去了辫子,改做一身汉服打扮的詹枚,“能够在这里见到你,真让我惊喜。”
  反手拥抱了詹枚一下。王贞仪这几年来西学研究上成果颇是不小,如勃法拉这样的人,一直面临着清廷压头的情况下,猛然间发现中国民间竟还有王贞仪那样的一群人,这心里头的好感当然就会毫无阻挡的流向王府。
  作为王贞仪的丈夫,詹枚也是他们的老朋友。
  “詹先生,你,红巾军?”
  热情过后,勃法拉问道。他所在的兵头行,现在已经被改成羁押地了,被红巾军全权掌控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看望的。
  那么,詹枚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加入了红巾军。联想到詹枚现在的打扮,勃法拉有八成的把握敢肯定这一点。“你的夫人……”
  詹枚点了点头,今年战事重开后,他们便从澳门撤出,带上了所有的研究成果在军情局的一路护送下走韶州进入了江西,后又悄悄转移到了南京。
  路途上转折了两个多月,到了南京后却也只能隐姓埋名,因为那时还不是王贞仪暴露身份的时刻。
  可现在不同了,澳门拿下了,王府里的所有器材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运去南京了,梁纲大张旗鼓的成立科学院也已经提上正题了。
  詹枚身份暴露也就毫无威胁了。
  对着勃法拉点了点头,詹枚接着说出了一句令他更为吃惊的话,“事实上我们几年前就已经是红巾军的一员了。你不是一直都在好奇是那谁在资助我们吗?他就是南京的那位大王。”
  “上帝……”勃法拉不可思议的呓语道。他可是很清楚王贞仪一家人的发展轨迹的,最初那个时候,红巾军似乎还在大山里窝着呢……
  “那你现在……”勃法拉满脸的不可思议中,两支蓝眼睛却是猛的一亮。照詹枚的说法,他们一家在红巾军中的地位可是相当不低的,那么现在……
  “来,老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下。”詹枚微微一笑,将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让到了前面,“这位贾奕曾,贾大人,你该不会陌生吧?现在重新介绍一些,他会是日后的广东海关督监。”
  看着勃法拉张大嘴巴的样子,詹枚笑了笑。中国人从来都是以投降为耻,可是内奸叛变也是代代不绝,这是一个真正无解的问题。
  “贾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了与你商谈日后葡萄牙商贸的问题的,詹枚不才,添为谈判组一员。”
  话说着,詹枚身后再次转出了一个人来,前额颇有规模的长发表明他已经是一个资深的‘红巾逆匪’了,不像贾奕曾、詹枚那样,虽然去了辫子,恢复了汉冠,前额却还是只有一层青青的发茬。
  身着一袭黑袍。梁纲称王建制之后,自然要规定下红巾军官府的品节,官品九品十八级不变,官服却是恢复到了汉时的模样,文黑武红,泾渭分明。 可这人偏偏是勃法拉所认识的,他就是原澳门海防军民同知,现任红巾军上海海关督监----韦协中。
  “韦大人”,看着被一连串惊讶震撼的连话都说不出的勃法拉,詹枚轻轻一笑:“勃法拉,韦大人也是你的老朋友了,我就不太多介绍了。他现在是红巾军上海海关督监,此次谈判小组的族长。”话音一落,詹枚就很合体的退到了一边,让位给了韦协中和贾奕曾。
  勃法拉晕晕乎乎的回到了囚禁的房间,至今他还没有从那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不过他知道一场意义重大的谈判就将开始了,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做得了主的,虽然费利喇走后,总督代表的那一方已经彻底失去了代表澳门的权力,身为议事局成员的他已经算得上澳门最高的权力代表人了。可是如此重大的事情仍旧不是他一个人做得了主的,他必须和议会其他成员商量。
  澳门卫队司令菲士达,主教塞格拉都是勃法拉必须通知的人。作为天主教中国教区的主教塞格拉在中国多年,在澳门葡萄牙人之间拥有广大的影响力,偏偏他的身份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地政治力量,可这同样也是一层对塞格拉的保护。
  而菲士达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官方人物了,之前时候他在澳门的地位也不低。
  在澳门,议会的势力很强大。因为这地方与其它西方国家的殖民地和居留地都不同,议事会不拥有可以出租土地物业来获得利益的权力,却也不似西属马尼拉,要靠墨西哥运来的白银撑持度日。
  澳门议事会又被官方称为议事局,最初是由居澳的葡萄牙人自愿捐款组建的,之后向经澳门港进口和向日本出口货物的葡萄牙船只收税,以便有足够地公共收入维持其运作。税收有盈余时,拨入储备;出现赤字时,则从储备中拨款支付。若尚不足够,或向富商临时借贷,或举行公开募捐,公共财政状况好转时,储备金还用于船只保险和船货抵押借款。总的来说,澳门议事会自力更生能力很强,财政上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议事会一般由三名市议员、一名法官和一名检察长(又称理事官)组成。任期为三年,可续任一次,主席由市议员轮任。他们除了负责管理市政卫生、市容、拨款支持医院和仁慈堂等一般事务外,还负责葡人社群的治安和司法,权利极大。
  以总督为代表的一方同议会一方的矛盾是极为尖锐的,尤其是最近时期,有了葡萄牙女王在背后支持的澳督正在逐步扩张自己的权力。
  而一块蛋糕就那么大,澳督多吃了一口,议事局就要少吃上一口。所以之前时候,勃法拉虽然与助教塞格拉的关系还算好,可与菲士达却绝尿不到一个壶去。只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到眼下这个地步了,再内斗内讧还有个什么劲?
  如此重大地事情不是他们三个就能敲定的,但在通知余下几人前,勃法拉这三个各自代表一方利益的人先商量一下似乎也不迟。
  占据澳门二百多年了,可是葡萄牙人在澳门所拥有的权利却是少得可怜。万历元年间,葡萄牙人用以贿赂广东地方官员的钱现在已经变成了每年必交的地租。
  葡萄牙人用“卑躬屈膝”的政策,赢得了明清两朝官员的赞许。但是澳门本身却一直深受葡萄牙国王和印葡总督的非难,也导致内部议事局与澳督之间的矛盾。
  “红巾军不同于清国,交租的方式很难让我们继续保住澳门。”勃法拉首先开口就定下了沉重地基调,“毕竟我们介入了其内的战争,并且完败……”
  菲士达出自是军队,说话也很军队方式:“我们无力抗拒红巾军,之前投降他们为的也仅仅是保下一条性命,现在红巾军跟我们谈判,那么很显然我们的性命保住了,我已经别无他求。”
  塞格拉一脸嫌恶的看着菲士达,“你可真是让人无语。红巾军为什么要跟我们谈判,而不是直接下一道命令给我们,那就是因为有谈判的必要和利益。既然如此,我们当然就可以借机要价。
  红巾军跟我们谈判,代表着我们的性命保住了,这一点傻瓜都知道,不需要你再重复。”菲士达闷闷撇了撇嘴,不语。
  “勃法拉,我的法官大人,我想红巾军跟我们谈判极大可能是因为商贸。虽然在上海港也有欧洲和美国的商船,可是少了法国,少了荷兰,再少了我们和英国,这数量绝不会太多。
  美国船不少,可是瑞典、丹麦一年也只是两三艘或是三四艘商船而已,比起我们葡萄牙一年二十五艘船额来,太少了。
  而东西方商贸对中国的利益也太大了,白银向海水一样流进中国人的口袋。现在红巾军占据了中国的南方,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贸易的。这一次跟我们谈判,肯定就是关于贸易的。”
  “他们要跟我们恢复通商!”塞格拉最后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来。
  “我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红巾军太残暴了,他们砍了法瓦乔的头,像恶魔一样凶残,没人会愿意到恶魔的地盘来的。”菲士达在塞格拉语音刚刚落下时,就接口说道,脸上还故意做出一副惊秫的表情来。
  “我建议谈判时剔除他列席。”勃法拉脸色平静的看着菲士达那张脸,“你认为呢,主教大人?”
  “菲士达,你的表现完全像是一个小丑,白痴一样愚不可及。”
  菲士达应该庆幸,勃法拉现在还有一丝克制能力,否则的话勃法拉肯定会拎起屁股下的座椅狠狠地拍在他脸上的。
  “你这个蠢货,难道一双眼睛瞎了吗?看不出红巾军处死的都是什么人?不知道红巾军通知名单上列出的都是谁?”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八章 鸦片商末日,真正的劫富济贫
  
  “我完全同意。让这个蠢货列席,只能让谈判走向死亡。”主教塞格拉脸色平静的说道。虽然许多军人都不懂政治和经济,可像眼前菲士达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的很!
  菲士达一张脸立刻涨的通红,勃法拉和塞格拉话中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红巾军砍掉法瓦乔的脑袋,是因为法瓦乔介入了中国内部的战争,与法瓦乔一样,一起死掉的那些人都是因为此才掉的脑袋。而统计名单上的那些人,除去费利喇和法瓦乔这一类的人外,剩余的就全是鸦片贩子……
  红巾军严厉禁止鸦片贩卖,抓到了不仅仅卖方处死,买方也要视情节轻重予以重惩。澳门葡萄牙人,之所以伙同英国人介入中国内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源于此。
  不过这话太伤自尊了,菲士达感觉自己完全被勃法拉和塞格拉蔑视了,虽然二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却是不懂政治和经济,完完全全是门外汉!
  “议事会的人是由逃亡到澳门的不良分子或类似的人组成,他们完全把葡萄牙王国的尊严践踏在地上,而且对政治一窍不通并眼光短浅。他们只愿望通过航海及贸易寻求财富,只关心如何小心谨慎的行事不去触怒蛮横无理的中国人。在中国人示意的嘶吼,甚至可以毫无廉耻的卑躬屈膝地向他们奉上可能自王库里掠夺的财产,而对葡萄牙的尊严及其在澳门不可置疑的主权毫不在乎。”返回到自己的住处后,菲士达面对自己的副官和从属的澳门治安官愤恨的说道。勃法拉和塞格拉的蔑视彻底激起了他的怒火!
  可是他在恼怒也不敢在看守面前表现出一分来,那样的话红巾军极有可能针对他个人改变主意,将他也送上断头台。
  “软弱,软弱,还是软弱。彻头彻尾的软弱。他们就是一堆软骨头虫,永远直不起腰来。若是在在里斯本,我会将他们全部送上绞刑架,包括塞格拉那个混蛋主教。”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菲士达金黄色的头发摇摆晃舞着,脸色铁青铁青。
  副官和治安官低头不语的听着菲士达咆哮,二人没有一点插话的意思,菲士达的愤怒就让他自己愤怒去吧,二人现在只求的是不牵连上自己。
  形势比人强,站在别人的屋檐底下,哪里有不低头的可能呢?你菲士达现在如此愤怒,当初干嘛老老实实的投降……
  这种行为在中国,还可以用色厉内茬这个成语来形容,可惜两个葡萄牙人没有那么强的中文功底,现在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
  菲士达大脑不是一堆浆糊,他虽然在自己人面前咆哮如雷,可是对于谈判却丝毫没敢去生一丝的波澜。
  所以,仅仅是一个上午,谈判便顺利告终。
  红巾军一方重新与勃法拉、塞格拉所代表的葡萄牙达成了协议。双方恢复正常通商贸易,但是葡萄牙保证:一、不再插手中国内战;二、决不再贩卖一箱鸦片。如有违犯,中国将立刻予以重惩,甚至是当刻断绝两国商贸。
  在华的葡萄牙人需要遵从中国的一切法律,无论是刑事还是民事,审判皆以中国律法为准绳。
  为此,红巾军将在日后开动香港,承诺将其建造为一个贸易港口。在华葡萄牙人不愿回国者,可迁入香港生活。
  勃法拉爽快的在协议上签了字,他知道这是红巾军给他们葡萄牙的面子,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无论任何时候,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自知。面临强者的威压时,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忍受。这是一种磨砺,也是一种必要的生存方式。
  无态的世事就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也会对你笑。强者在夹缝中崛起,弱者只能在挤压中窒息。丛林法则,就是如此——残酷。
  广州,就在澳门谈判进行的时候。
  入城的红巾军,在广州城内也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在军情局人员的带领下,所有的列入名单的鸦片商没有一个难呢过跑掉的,大街小巷的烟馆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红巾军给查封。
  对于鸦片,梁纲一贯使用的就是铁血手段。尤其是那个接手鸦片的中国人。
  兴起于印度的这玩意,并不是只有中国才在贩卖。可是从历史上看,鸦片在世界各国中却是对中国造成了最大的伤害。
  梁纲现在无力去惩罚那些制造鸦片的源头,可是对于国内这些接手销售鸦片的人,他却是绝不会放过的。
  英国人、葡萄牙人,他们可以从印度带来鸦片,可是却不可能在中国只有销售。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中国自己人,这如何不让梁纲恨之入骨?
  “大人,冤枉啊,草民冤枉啊……”多少往日富甲一方的贵人,此时正顷刻间变成了阶下囚。
  无数人在喊冤,更多的人就已经被吓得两腿发软,走不动路了。不过这没关系,他自己走不动,有的是红巾军托他们走。
  刑场周边。无数的广州老百姓在围观,红巾军的声名很好,而中国人围观看热闹的本性又深入骨髓,再加上杀的又都是富绅,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只是一场热闹,而不会有什么震慑和触动。虽然这一次,人杀的似乎有些多了。
  刘文焕在亲自监斩。听到场下如此多的喊冤声,嘴角冷冷的一笑,在所有犯人押入场之后站起了身来。
  “尔等还有脸喊冤?”迈步走到监斩台边沿,刘文焕环视一下周围黑压压的广州老百姓,这倒是一个宣传的好时候。
  “本官且问你等,广州为中华与异国通商互市之地,入清以来,百年有余。难道洋人就都不知道满清国法?不知鸦片乃是禁品?”
  “他们当然知道。可是鸦片利大不能舍,他们放不下。”
  “洋人有什么根基?他们那里有商网去贩卖鸦片。皆是因为你等,上通赃官,下欺百姓,才能伙同洋商私运鸦片入国门,毒害我中华百姓。本官又岂能饶了你们?”
  “我红巾军律法明令,私运私贩鸦片者,皆斩无赦!”
  “来人呐——”刘文焕一番话说得一种鸦片商面灰如土,他自己本人却是精神亢发。“时辰已到,行刑——”
  斩令抛下,刘文焕只感觉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昂然之情。这监斩国贼的感觉真是不错,可惜,他这一声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了。以后这样的事就归司法院主理了。
  “咣咣咣……”
  府城周边的乡村镇集,一队队红巾军在大大小小的村镇中穿行,将一张张红巾军的法令告示张贴在村头村尾,镇子中心。
  乡下人的胆子更小,因为对比城中,‘兵’这个东西在乡村里的为祸更重。虽然红巾军的名声很高,可是当他们进村的时候,每个村子都是静静地无有一人在外。
  上旺田是广州城西的一个小村子。
  一队红巾军士兵刚刚从村子里经过,本来静悄悄的如同空村的上旺田村迅速热闹了起来。
  村中地主王家。
  王大富一脸斥色的训着自家的婆娘,“我就跟你说过,红巾军军纪严明,南京那位将来是要昨天下的真龙。你这婆娘偏偏嘀嘀咕咕的坏事……”
  王大富脑袋里的旧思想还是一水儿的根深蒂固,村里过来军队了,自己作为上旺田的地主,就必须招待款待一番,至少也要拉近家里喝喝茶。似乎这样一来自己就能跟军队打好关系了一样。
  而他的老伴却担心红巾军乱来,把他们家给祸害了,所以红巾军进村时,她死活拉住了自己丈夫。
  事实上当时的王大富心里也是在大鼓,被老伴这么一拉也就缩起了头来。
  而事实证明红巾军的军纪确实是严明,毫无一丝一毫搅民扰民的举动。王大富挺起了胸脯来,也就训起了自己老伴来。
  王家的地主婆却是丝毫不在乎丈夫的训斥,几十年的过活了,她知道自己丈夫是个什么脾气。看似现在在发火,实际上是一点事都没。王家家小业小,她可不愿意冒一丁点的风险。
  “老爷,老爷,不好了……”
  王家仅有的两个家仆小厮之一,这时候疾跑着进了院子来。
  还在活动嘴的王大富和地主婆同时一惊,“难道……”
  “那队兵又回来了?”地主婆抢先问道。
  “不,不是。”小厮喘气回答。
  王大富夫妇二人立刻舒了一口气。可是随着小厮低下话的出口,二人的心就有提了上来。
  “这,这不是劫富济贫么?”王大富涨红了连,身子抖的都像是在打摆子一样。
  “你说的都是真的?”地主婆的声音也在发抖。
  “是真的,李秀才在村头亲自念读的。地主佃户地租不能超五成,农税,百亩田以下的门户二十税一,一百亩到五百亩之间的十五税一,五百亩以上的一律十税一。”
  “天杀的红巾军,天杀的红巾军,这是在剜我的肉啊……啊……”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地主婆扯开嗓子带着哭腔就骂了起来。
  “闭嘴你这婆娘,想害死全家啊。”王大富本来还在抖个不停,可一听自己老伴的话,赶紧扑上前,一把捂住了地主婆的嘴……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五十九章 治国之道,随世而移。
  
  限制土地兼并,梁纲出台此政策的最大出发点就是因为此。
  进入西历十九世纪的中国,工业商业上面肯定会有极大地发展。可是现在的中国人实在太多了,农业依旧是整个国家的根本。而且没有历史中西方诸国耻辱性的冲击洗礼,现在的中国民间老观念依旧根深蒂固。梁纲就是自信心再十足,也不敢保证一定就能在有限的生命内带领中国完成社会整体转型。
  而只要商业资本没有普及全国,那么农业就始终是国本国基。政府需要用土地去拴住诸多的农民,所以土地兼并就一定要严格限制。
  梁纲不会像历史上诸多王朝一样——“祖宗国法不可变”。治国之道,随世而移。法既积久,则弊必丛生,所以说‘无百年不变之法’,遗书上梁纲会明确地留下这句话。
  限制土地兼并,保持国家稳定,这一政策绝不会成为后世中国社会转型的阻碍。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中国的人口实在是不少,现在就超过了三万万。对比后世的中国,梁纲心下以为,让中国从农业国家转型为工业国家绝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且,又要有多少家工厂才能吸收掉如此多的人口劳动力?
  所以,农业决不能乱,至少在建国前期,工业普及之前不能乱。
  梁纲出台此政策的另一次要原因就是——要瓦解地方宗族势力。
  五百亩地以上,农税就是十分之一,整整超过最低等的一倍之多。梁纲不认为诸多小地主能忍下如此大的亏,他们肯定会把土地分散到全家子弟的名下。
  而利益这东西,分起来容易,可日后想要再聚起来就千难万难了。没人会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
  且日后正式出台的土地法中,律文也会明确规定,谁人名下的土地即算是谁人的,属于正规的受国法保护的私人财产。
  横插了这一杠子,也就能彻底杜绝‘假分’了。
  地方宗族势力,梁纲在郧南时候就身有体会,那时的他当然用不着考虑这些。但现在,志望天下的时候,他就不能不管不顾了。
  有满清一代,地方宗族势力已经发展兴盛到了顶点了,乡间村里,族人犯错或是触犯族规或是触犯社会公德,就是远在千里之外,族长都有权派人据拿,押回乡受罚。而且清廷官府对此也是放任态度,于是乎宗族势力在满清就是愈演愈烈。
  一个宗族的兴盛不是一群穷老百姓就能支撑起来的,那需要富贵人家作为顶梁柱,或是一门技艺给宗族传身立命。而这族长之位也自然就全被富贵人家或是技艺嫡宗所垄断了。就像姬延良、姬仲良的老家,姬氏一门的族长就始终是由姬际可嫡系所做,百余年不变。
  但是像姬氏这样的地方宗族全国又有几家?绝大多数,几乎接近百分之百的地方乡里宗族,都是由一门或是几门富贵人家撑起的。
  梁纲限制土地兼并,可分级收缴农税,就是为了根除支撑宗族存在的那大富大贵之家。
  这项律法梁纲也不清楚它到底能存在几年,可是他明白,这项发令决定能保持他所建立的这个帝国前期社会的稳定。
  而中国的实力,只要内部稳定,武器即使不先进于西方,整体实力也依旧能成为东方世界当之无愧的霸主。对于此,他置信不疑。
  红巾军的触角在广东飞快的向四方渗透,第二团、第四团也在休整一日后立即起兵往北方追赶。同已经进军到赣南的第五团以及第十二团取得联系,南北共同夹击堵截窜逃的广州清军主力。
  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的同时,南京的梁纲也再一举起了战刀。
  征伐两湖,此战梁纲没有亲自前去,他只派出了半个近卫团以及第八团和第十一团,由詹世爵督兵进军两湖。
  安徽的南向阳部是他的最大的厚盾。只是这面厚盾在发挥作用之前首先要做的却还是合同陈虎的第一团,进一步打击始终盘踞在盱眙凤阳一带的清军额勒登保部——火器营残部。
  整个安徽已经大部分都落入了红巾军之手,只余下西北方的凤阳、颖州和六安三府,拿下了这里,最北边的徐州就可以与红巾军主体彻底联系在一起了。苏北与安徽完全连成一片,防御和进攻能力都将大增。
  而额勒登保率余部停留在盱眙,对合肥和苏北也始终都是一份压力。虽然火器营残军重火力不行,可几千条火枪在手,军队又经受过了一次战场的魔力和考验,军心稳定下后战斗力肯定有所上升。对两边红巾军都有着相当大的压力。
  不除掉或是驱除了火器营,始终是一隐患。
  西征部队进军湖北,初开始时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等要啃硬骨头的时候,想必南向阳那里也可以抽出身来了。
  一个来月时间了,安徽占领区基本是归于了稳定。梁纲也是因此才要南向阳和陈虎配合,两面夹攻额勒登保。
  红巾军水陆大军总体数目相加有小二十万之多,可是控制着那么一大片区域,梁纲深感实力不足。他在得到广州水战战报的第一时间,就下令给高海阳,命其整合广东水师余部,组建水师第七营。
  同时收到命令的还有第一独立旅的陈烂屐,以及台湾三个独立营。
  他们四部都是起义军改编而成,里面肯定有不少被裹挟的,或是煽动动员的,再或是被逼无奈的。现在‘革命’成功了,四部兵马也可以进行大规模瘦身了。
  有平静生活的希望,不愿意继续留在军队的,和老残病弱类型的就都可以刷下了。
  四部人员实在超出正常编制太多,梁纲的命令中还附加了地方警察和地方守备部队编制。就是为了减小四部的反感,也省的别人说起自己‘卸磨杀驴’和‘过河拆桥’。
  军情局,广东科。
  第一独立旅和一二三独立营在减员,军情局这个颇有神秘色彩的机构也在减员中。
  广州攻克,粤地平定,使得广州科之前吸收的大量杂鱼和小虾米完全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和作用。他们不是什么专业人员,一个任务完成后换个地点还可以继续进行下一个任务。他们只是在特殊时间背景下才进入广州科眼界的人,失去了身份掩护就几乎完全失去了效用。
  几乎是一夜间,相当一批之前各行各业的底层人士摇身一变成了红巾军广州政府的底层公务员。
  这些人甚至有一些在自己人生命运被改变的那一刻都还蒙在云山雾里呢!
  他们中都有被广州科谍报人员买通利用传递消息,却一直不清楚根底的人。毕竟这些人素质太低,真的被毫无顾忌的吸纳入军情局,可能陈广亮早早的就被清廷抓住了。红巾军也不会有今天这样全面的胜利!
  林阿发就是其中之一。他之前仅仅是广州城普普通通一店小二,战争期间其所作为也仅仅限于一个情报和一项长久观察。
  广州城守营的一千总经常在他这里吃饭,因为林阿发的那个情报,这人永远消失在了人们眼前,而取其位子代之的这是一个早已经为军情局所策反的把总。
  把总成为千总后,也继续来大营旁边的这家酒店吃喝,只是次数不像原先那位那么的密了,三五天一次。林阿发的任务就是默默关注着这位千总,不解洽也不接头,只是远远地看着。只防他是否被人盯梢。
  酒店人来人往,是个秘密接头传递消息的好去处。如果这千总被人怀疑了,那么有可能会被人盯梢到酒店。林阿发的作用仅限于此。他也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接头人,并不知道这个接头人是n个像自己一样的底层小虾米所共有的。
  他对自己参与的事有点预感,可是往深里想却有毫无头绪。
  只是,能有一点预感就已经是很不错了。比那些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的人强多了。
  红巾军进入广州之后,论功行赏,林阿发有了两个选择。
  一是拿一笔钱了事。军情局内部会将他参与的一切痕迹都彻底抹去,林阿发今后完全不用为此感到担忧。钱数为白银一百两。
  二是进入红巾军广州政府做事。没可能当官,仅仅是一小吏级的。梁纲参照前世中国的制度,县级以下的乡镇也正式纳入了官员体系,在城市内则就划分为区。林阿发就是在广州城其家庭住址所在的白云区政府里面做事。
  红巾军时代的政府公务员——林阿发,他选择了后者。
  虽然前者一百两白银很耀眼。可是哪有吃公家饭来的体面?
  作为满清唯一的一个对外窗口,广州人的思想还是相当有冒险精神的,对新生事物接收速度很快。
  清红两军在外围对峙了这么长时间,可是民间的交流也不是完全都阻断了。红巾军控制区内,新式的官府组织模式以及诸多的公家饭人员,完全与满清治下的不同。
  官吏混作了一体,全由国家供着。往日的小吏,现在也是个人物了……
  林阿发毫无犹豫就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章 重回汉唐
  
  南京。
  刘一科趾高气昂的站在自己的警哨上,身旁哨岗下,一主一仆,两个衣着都十分鲜亮的人正一头丧气的站在那里。
  仆人还还好一些,为主人却是满脸臊红,尴尬的不行。只感觉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道道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一样,恨不得现在眼前就能又一道地缝,自己一头钻进去。
  “阿三这混蛋,回家后一定要扣他这个月的月钱。该死的家伙,竟然让马拉在了朱雀大道上……”主人暗自骂道,心底里刚才自己被迫去和仆人阿三一样清理马粪的一幕又不自主的浮现出来,两耳血红血红,真的是要羞死了。
  这人并不愤恨刘一科,南京城归于红巾军辖制已经大半年了,他们多少门多少项稀奇古怪的规定和政策,南京人都已经熟悉和适应了。
  警察也渐渐代替了原先南京人心目中的捕头,城管更是一个讨人厌的存在。他们不用像警察一样可能要面去对危险的罪犯,也不用像军人一样征战沙场,他们仅仅是在城市中干活,权利却是相当的不小。
  按照红巾军官方的解释就是,他们可以实施城市管理方面的法律、法规及规章,治理和维护城市管理秩序,还有监察行政执法等等。
  其实说白了就是巡查街市,即轻松又有收入的职业。现在红巾军辖地内,很被一些年青人看好。
  所以,跟梁纲前世时一样,存在没多长时间就已经坏掉了名声。可是从另一方面而言,对于市容市貌,他们也确实有存在的必要。
  警察,相对于之前的衙吏和捕快,现在警察的名声却是相当的好。毕竟‘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句话已经流传许久许久了……
  刘一科就是南京警察局巡警一大队的。现在的警察局没有梁纲前世分的那么详细,只分了巡警、侦查、防暴和内务四个类型。
  除了刑侦和防暴两部基本性能不变外,余下的巡警和内务就覆盖了警察局余外所有的事物。
  巡警大队相当于梁纲前世巡警队、治安队、交警队、安保队的总体,而内务则包囊了办公室、法制室、督察室、信访室、机要室等。
  刘一科就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交通警,值班在南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道上。这个被梁纲亲自改名的朱雀大道是南京城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自然车马也多。
  而立足南京之初,梁纲也存了以南京为实验体着手进行改变的意思。首先就是扩修全城的下水道。
  下水道,中国古来就有,许多城池的下水道都是跟护城河相连,可以说这方面并不差。
  但是技术是技术,规模就是规模了。同同时期的欧洲国家相比,中国城市的下水道还是有些不尽人意。
  而且中国没有真正的公共厕所。在这个时期,梁纲曾有缘看到了一本明末清初的佚名者所作小说——《掘新坑悭鬼成财主》。
  通过文中湖州乌程县乡村的公共厕所建设、管理,反映出了真实的一面:一是入清后城市中的厕所还是比较多的。[穆太公就是因为到城里去,见道旁都有“粪坑”,才动了脑筋,做起了厕所生意的。在他看来,“倒强似做别样生意”!]
  二是乡村厕所也非常规范。[穆太公请了瓦匠,“把门前三间屋掘成三个大坑,每一个坑都砌起小墙隔断,墙上又粉起来,忙到城中亲戚人家,讨了无数诗画斗方贴在这粪屋壁上”,他又请了一位镇上教书先生,为这个厕所题了个不伦不类的“齿爵堂”名字。]
  三是厕所生意也要做广告。[穆太公怕众人不晓得他所砌的厕所,又求教书先生写了百十张“报条”四方贴起,上面写着:穆家喷香新坑,奉求远近君子下顾,本宅愿贴草纸。]
  四是厕所还需美观、方便。[穆太公将厕所“粉得像雪洞一般,比乡间人卧室还不同些”。乡间人便后揩屁股,“用惯了稻草瓦片”,穆太公便配上现成的“草纸”,加上他开的厕所“壁上花花绿绿,最惹人看,登一次新坑,就如看一次景致”。连那女流也来上粪坑,穆太公便又盖起了一间女厕所。]
  五是厕所的粪便可以出售。[明末清初的《沈氏农书》就有去杭州买人粪的记录,穆太公卖粪正可互证:一时种田的庄户,都在他家来趸买,每担是价银一钱,更有挑柴、运米、担油来兑换的。]
  六是厕所文明已经形成。[“那些大男小妇,就如点卯一般,鱼贯而入,不住穿梭走动”,穆太公每天“五更便起,给放草纸,连吃饭也没工夫”。]
  《燕京杂记》中也写道:“京师四藩入者必酬一钱”。
  这一钱真的不多,价值量可能都比不上二十一世的一块钱。但是梁纲相信,舍不得花这一文钱的人也肯定是大有人在。
  入主南京之初,梁纲外出探访,就曾不止一次的看到犄角旮旯里的一处处污物。
  二十一世纪大小城市中,收费厕所随处可见,可是公共厕所也还是有的。梁纲建的就是真正的不收费公共厕所。城市卫生局下属的清理工每天也会定时定点的到这些地方清理。
  甚至于梁纲还造出了自来水,可是费用负担超乎预计很多,暂时只能供用王宫一处。
  言归正传,回到刘一科这里。
  梁纲改变南京从卫生方面着手,这当然不能只改变公共方面。私人、个人方面也做出了不少规定。
  其中两点就是不准随地大小便,不准牛马驴骡在主要街道上拉撒。
  若有违反者,前者罚款,站街示众。屡教不改者,罚款依次倍增,还可押入警局拘留五至十天。
  后者则如现在刘一科身边的这主仆二人一样,亲自动手清扫,随后一样的站街示众。
  所以,这主人怪不得刘一科,也怨不得刘一科。要怪他只能怪自己的马车夫,出门忘了给马匹套上屎尿袋。
  刘一科是南京本地人,之前时候是江宁知府衙门下的一个小捕快。红巾军进城前他就弃职跑回了家,所以没有被拉入受清算人类中。
  南京警察局成立之后,刘一科虽看了招募告示,可是不敢出头。以至于在家一直熬到了今年三月正式对满清死了心。
  那时,红巾军入主南京都有半年时间了。每天都是宣传再宣传,反清思想持续不断地向着南京百姓灌输。那些记载着满清笔笔血债,在之前已经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文字狱的书籍,也飞入了家家户户。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日……
  满清累累血债被翻了出来,也唤醒了人们心底最深刻的记忆。
  梁纲还火上浇油,使文工团表演之时,唱出了一曲——重回汉唐。
  重回汉唐是二十一世纪汉服复兴者们自己作词作曲的汉服复兴运动的主题歌。饱含着民族的自尊,血脉的尊严。梁纲第一次听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广袖飘飘,今在何方;
  几经沧桑,几度彷徨;
  衣裾渺渺,终成绝响;
  我愿重回汉唐,再奏角徵宫商;着我汉家衣裳,兴我礼仪之邦;我愿重回汉唐,再谱盛世华章,何惧道阻且长,看我华夏儿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虽是国泰民安,可那种千年不朽的全盛,那种无与伦比的强大,却已成为了人们记忆中的遐想。
  复兴中华叫喊了几十年,可是那份骨髓里失落的自信、自尊,似乎在拾到手中不多久就已经再度丢下了。复兴汉服不是要完全回归传统,而只是愿记住历史,以自强不息。汉唐盛世的遗梦与光环,中国万古所渴望的“文武千官岁仗兵,万方同轨奏升平”……
  等等的一切都让梁纲牢牢记住了这支曲子——《重回汉唐》。
  现今的中国还没受到西方列强的冲击,没有经历百年国耻的凌辱,没有从那千年不朽帝国的至尊转化为一切‘崇洋媚外’的自卑。
  可是《重回汉唐》一歌唱出,也照样瞬间震撼了人心,震撼了整个南京,继而是震撼整个江南。
  现在的《重回汉唐》,没有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意义,可本质精神却从没有改变。对于听了这首歌的古人来说,‘除满复汉’就是它现在最好的诠释!
  没有了外国身影和曾经的国耻国辱涉入,却一样振奋人心,沸腾血液!
  感动,发自内心深处的触动。刘一科的心在一点点的焕发着新机,最终完成了一次脱变,完全倾向了红巾军。
  不过可惜的是,那个时候时间已经是挺晚了。半年时间,不管最初时是提心吊胆上班的,还是从军中直接转职为警察的,警局的编制和位子似乎都已经全了满了。
  刘一科最终当上巡警还是靠之前的老朋友帮忙。四月份正式入职,穿上了那一身黑色警服。
  撇去了心理的障碍,刘一科现在就在全心全意的享受着巡警职务给自己带来的自豪感。
  朱雀大街当值,梁纲亲自命名的重地,逮着谁了他都敢‘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一章 官为民做主
  
  朱雀大道,某一酒楼。
  楼上临街雅间中,梁纲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刘一科那一幕,心中不自觉地泛起了微笑。
  大半年时间的演化改变,南京城确实是变换了一个模样。
  街道整洁,城卫良佳,给人的心理样貌都添了彩。
  因为梁纲自己有意于弥消阶级分层,所以他在王宫内和官场上都废除了叩拜,除非是重大节日时期,他自己会登临泰极殿接受朝臣拜贺,否则的话君臣相见,上下相见都是报手鞠躬即可。
  朝廷就是民间百姓的引导标,所谓上行而下效,叩拜礼仪的废除,整个民间风气也都是为之一变。少了见面就下跪打千这一套,梁纲自己都能感觉的出——治下百姓的腰杆子似乎硬挺了一点。
  当然,真正要让下层人腰杆子硬挺和自尊心挺起来,并不能只靠这一招。红巾军详细、细化的,不见贪腐的司法诉讼和执行机构才是让治下底层百姓真正挺起腰杆子对待头顶上层人的依靠。
  没有经受西方列强的冲击,对于中国来说,就这一点好处。国内矛盾依旧是阶级矛盾为主,加之被梁纲今日挑起来的满汉矛盾,而不是民族矛盾第一。
  梁纲相信,只要在百姓心中种下一颗——‘官为民做主’的种子,悉心培育下,早晚有一天能够长成一棵真正支撑人民脊梁的苍天大树。
  国内的阶级矛盾,上层人物之所以能死死压住底层劳苦大众,财富、权力固然是一方面,可司法权的效用也决不可小视。否则的话,中国百姓也不会自古以来就一直传唱着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了。
  “现在这警官可真是刚刚的,谁的面子都不买……”
  随着红巾军进入南京,一些梁纲带出来的口头语也开始渐渐地在民间流传开来,这句‘刚刚的’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可不是!站着的那位不就是前面兴民商号的王老板吗?可真够倒霉的,把脸都丢到整个朱雀大道了……”
  “可有段日子没见过在大街上拉屎撒尿的了,这主家可真够倒霉。”
  “倒霉什么?还不是嫌麻烦,不好看,自己不套屎尿袋的……”
  “幸亏朱雀大道没有城管,否则的话……”
  二楼临街各雅间、隔房都有轻细的议论声传来,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外国人的口音。就如同梁纲在穿越前见到的外国人一样,说中国话,总有一股别扭的口音,改都改不了。
  “这洋鬼子该是吃过城管的亏。”梁纲轻声笑道。对于上海港的洋商,他虽然没有持像满清一样的态度,可是明面上红巾军的‘开化’政策,实际上却一直牢牢限制住了洋人的手脚。
  他们可以居住在上海港区,也可以进入内陆做生意,随便观察走看。可是每一名进入内地的洋商却都需要在海关署登名报姓,只有办理好一切入境手续后才能真正往里面走,而且那份通行证也都有着时间限制。于是乎一系列的手续办下来,就没一个进入内陆的洋人的行踪可以瞒得过红巾军军情局了。
  当然,现在这样的洋商还不多,所以军情局还有能力和手段进行全部跟梢,而如果等到以后洋商渐多,那就需要分梳重点跟防了。
  首次进入中国城市自由活动的洋商可以说初开始时是对于什么都好奇,他们的行踪又都是在城市内活动,所以几乎个个都能频繁的蹦到城管。西洋人的形象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内陆小县城里都能引来人群的围观,何况是眼下时候?
  那几乎是一露面就吸近了人们的眼球,城里的城管、警察自然首先就要注意上他们。
  警察对于西方人而言还是很熟悉的,可是极富有中国特色的‘镇城神管’就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对于这种只配有短棍看起来并非武装成员,可却又在城中享有颇大权力的城管,他们的脑子,他们的思维,全都凌乱了。
  在他们的面前,一幕幕被城管‘礼教’的人物杯具形象,在他们的心底是真正的被刻下了。
  从内陆返回上海港的洋商们,几乎没有人对城管起过好印象的。其中的少部分人,直接都被城管礼教过。
  在这名洋人看来,刘一科身边的主仆被警察抓到也只是自己清扫粪便,然后罚站大街一段时间,而若是被城管抓到,短棒加身还算不得什么,那群严肃性较之警察差了好大一截的城管,有太多的法子遭恼人了……
  两声轻轻地叩门声响,一个劲装打扮的亲卫走了进来。“大王,司法部这月的底案统计文书呈上来了。”
  “那就回去。”在抿了一口香茶,梁纲立刻就站起了身子。
  他今天之所以出来,为的只是看看南京市面上的布价,涨幅到了什么程度,来酒楼前就已经了解详尽了。没什么事再在外面耽搁了,现在宫里有了文书要看,梁纲自然选择立刻返回宫中。
  跟梁纲一起在雅间里坐着的只有李永成一人,亲卫进来时他就已经站起了身。梁纲这话一说,李永成就已经恭敬地站在了他背后。
  一行人被店家恭敬地送出了门。梁纲这群人,头顶脑门上的长发都已经达到披肩了,束裹起来完完全全的没有一丝满清阴阳头的影子。在南京城中,头发能长到这种程度的,除非是红巾军的老人,否则别无他号。
  坐上回宫的马车,梁纲脑子里瞬间闪现过司法部月底统计文书来,可下一刻又塞满了棉花短缺、布价猛涨的信息。
  与东印度公司开战带来的后果之一,现在已经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了梁纲面前。
  没有了英国人、葡萄牙人等从印度运来的棉花,加上没有北方南下的棉花,而今才年过半多,红巾军治下就已经陷入了布匹短缺的危机中,范围扩大至整个江南。
  往日大批量向外出口的南京布,今年的出口量却还三万匹都不到,自己的内需还不足呢,要什么出口……?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二章 海外华国——兰芳
  
  棉花,原产于印度和阿拉伯,五代十国时期始传入中国。
  在那之前,中国只有可供充填枕褥的木棉,没有可以织布的棉花。宋以前,中国只有带丝字旁的“绵”字,而没有带木字旁的“棉”字。“棉”字是从《宋书》起才开始出现的。
  不过那时棉花多是在边疆地区种植。大量的传入内地,是在宋末元初。及至朱元璋时,明廷以强力手段在全国范围内推展开来,这才使得棉花在落脚在中国的天南地北。
  入清之后,印度棉花由英葡等西方商人之手流入中国。不过限于海运条件有限,其重量对比起中国本土的总产量来还是不值一提。
  可是要注意的是,中国沿海最发达的地区——江南,其农商相合带来的主要经济品是丝织品,而不是棉织。
  可是每年都疯狂出口外销的南京布却无疑需要大量的棉花原材料。于是每年,中国南北两地都在向江南,尤其是其棉织中心——松江输入大量的棉花原材料。
  其中南方棉花原材料的来源——很重要的一支源泉就是漂洋过海而来的印度棉花。
  而如今清红大战,北方的棉花来源当然是断绝,南方又受大战的影响,棉花产量锐减,兼上中英开打,海外来源也随之断绝,今年的江南布价无可避免的‘步步高升’。
  梁纲清楚酿成这一切的缘由,之前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了,可是当他前天接到民政部的物价咨询报告文书后,心里还是为之大惊,这一年都还不到,布价就已经向上翻了两番。
  王宫里梁纲再也坐不住了,今个一早就带人出宫来走看走看。
  这也算是夺取天下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战乱动荡时,粮食第一位。不要说是棉花受影响,就是今年的生丝产量,比之去年也短了三成。
  可是对比丝织品,棉织品尤为的令梁纲郁火,这不仅是因为棉布直接对应着广大老百姓,更因为中国明明还有海外进口这一条另路可走,现在却因为文森特、费利喇等人而彻底泡汤。真是想想都令梁纲杀机盈胸。
  东南亚,东万津。
  就在梁纲恨不得立刻将文森特、费利喇剁成肉泥的时候,印督理查德。韦尔斯利派出的代表团也正在东万津急的团团转。
  东万津,又名坤甸,作为婆罗洲新兴势力——兰芳大总领的首都,这里名副其实的是现今婆罗洲上最兴旺发达的城市,没有之一。
  坤甸城城内水渠纵横,屋舍大多兴建在水上。为东南亚古老的经济中心和重要港口,其内是港汊交纵,多桥梁,也有不俗的造船业。输出胡椒、椰干、甘蔗、燕窝和木材。
  如果是别的时候,约翰。费特纳姆肯定会好好地观察观察此地,为大英帝国的东亚攻略贡献上自己的一分力量。可是现在,他身负重任,却因为婆罗洲前面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而不得不待在这个中国人遍地都是的古怪城市整整停留了两三个月。
  长久的等待和心中越来越不好的预感,使得费特纳姆脾气越发的暴躁。如果他能像马尔嘎尼那样身后跟着一支小型舰队随行,那么他现在肯定已经指挥着舰队硬闯过南中国海了。
  加雷斯。卡里科奇,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人。与费特纳姆相比,他此刻心中的焦急是丝毫不会逊色的。
  费特纳姆担忧的是,中国贸易受影响,会造成伦敦国库收入的大幅度缩水。英法还在战争之中,英国花钱正在像流水一样迅速,这个时候国库收入缩水,会在相当程度上对现任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造成影响的。而印度总督理查德。韦尔斯利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因为他个人可是现任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的忠实信徒。
  小威廉。皮特是个才华横溢的天才政治家,他是英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首相,第一次担任首相时年仅二十四岁。同时他也是英国历史上任期最长的首相之一,一生共担任首相长达十九年,仅次于第一位英国首相罗伯特。沃波尔。
  现在是西历一七九八年,小威廉。皮特三十九岁,却已经一连担任了十五年英国首相。他聪明、高贵、优雅的绅士形象,一直以来在整个英国都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可是作为一个进步论者,也可以说是个自由派,小威廉。皮特在爱尔兰的宗教解放立场上与英王乔治三世有着严重的抵触。
  他作为英国首相,一边组织反法联盟鏖战欧洲大陆,另一边却也下大力气在解决爱尔兰的叛乱。为此他在设想着爱尔兰合并法案和天主教解放法案。
  也就是说小皮特想将爱尔兰正式纳入大不列颠联合王国,但是乔治三世却在强烈的反对天主教解放,因为英国是新教国家。【天主教在爱尔兰根深蒂固】他认为,天主教是他在加冕誓言里所禁止的东西。
  外有二次反法联盟尚不乐观的前景,内又有与国王的观点矛盾,小威廉。皮特现在的处境并不顺利,作为他的忠实信徒,理查德。韦尔斯利绝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给自己的偶像添堵。
  作为理查德。韦尔斯利的心腹下属,他的意志就是费特纳姆的意志。可是,事实却又如此的坎坷。
  “阁下,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在风向没有改变前,我们必须开进南中国海。”卡里科奇急躁道。代表团所乘坐的商船是一艘大型商船,没有季风的吹动,他们根本不可能在冬季度过南洋进入广州去。
  费特纳姆烦躁的摆了一下手,卡里科奇急,他就不急吗?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他都想走安南进入中国了。可是该死的法国佬,印度的殖民地都丢光了,竟然还在遥远的东南亚添了一脚。
  如今在安南国内大大占据着上风的阮福映可是绝对排英的。
  安南,后世越南的古称。本来的越南只包括二十一世纪越南北部一带,不包括其南部-本来的占城国。古代越南从西历公元前3世纪的中国秦朝开始就是中国领土。西历公元10世纪,五代十国时,越南叛乱,从中国分裂出去,中国北宋政府无力平叛,但越南一直作为中国的藩属国。安南一词,最初作为地区—政区名出现于中国载籍,是唐代初叶的事,当时越南是中国安南都护府管辖。
  明初时期,成祖朱棣派大将张辅率军深入安南,至三年后,大获全胜,消灭了纂位的安南胡氏政权,得府州四十八、户三百十二万。朱棣改安南为交趾布政使司,自此安南正式成了明朝的一个行政区。但这种局面没能维持多久,之后安南兵连祸结,明军数次作战不利。至明宣宗时对连年战争感到厌倦,杨士奇等大臣乘机进言,宣宗竟然极为短视地决计罢兵,诏尚在安南的王通等人率军八万余人北返,罢交趾布政使司,安南遂由中国版图中再次分出作为中国的藩属国。
  独立后的安南并没有真正的安下来,黎氏王朝没过多久就被莫登庸屠戮一空,最终重新兴起却又被郑氏掌权,统辖着北方。而南面,阮福映的祖先阮潢也慢慢扩大自己的势力,最终建立起阮氏的地盘。
  南北对立,但在表面上阮郑两家都尊奉着王室。事实上黎氏对于国政已经没有多少影响力了---在朝堂上,郑氏的御座与黎王的龙椅是并排一致的。
  长达百年计的对立,南北谁也消灭不了谁,那么跟着的就是双双的堕落腐化。就好比,宋辽对峙,而后金兴起。
  乾隆中期,不堪受压迫的安南百姓终于揭竿而起。从中崛起的西山军,征南伐北,很快就统治了整个安南。
  而阮福映呢,乾隆四十年春,北方郑氏军队攻陷富春(今顺化),阮福映随其叔定王阮福淳南逃。两年后,定王阮福淳及新政王阮福旸就在嘉定被兴起的西山起义军所杀,唯独阮福映侥幸逃出,在龙川被阮氏旧臣推为大元帅摄国政。
  到了乾隆四十五年,阮福映在嘉定称王,誓言恢复阮氏祖业,据柴棍(西贡)与西山军对抗。可实力不济,不到两年就又被西山军击败,流亡富国岛。乾隆四十九年其与暹罗联军,但再次为西山军所败,被迫流亡暹罗。
  可是这个时候落魄之极的阮福映却得到了法国传教士百多禄的帮助,获得了法国的援助。甚至乾隆五十一年死,百多禄代表阮福映,还同法国政府签订越法凡尔赛条约,规定法国派兵援助阮福映,而获得越南的沱囊港(岘港)和昆仑岛。不过,当时法国革命一触即发,这个条约并未付诸实行。百多禄见法国政府不愿出兵,只好自行募兵购械,并连同法国教官二十人回到越南。不论动机如何,百多禄终究不负阮福映所托,历尽波折带回了外援。这个法国人随后也是终身为阮福映服务,并最后在从征途中病死,其被阮福映追赠为太子太傅悲柔郡公。
  这种情况下,费特纳姆若是还敢从战乱纷纷的安南地盘上陆路通过,那才是真正的‘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
  “当当……”
  就在这时,两声轻轻地叩门声响起,随之门外响起了费特纳姆侍从的声音,“阁下,兰芳国总长遣人送来了邀请函……”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三章 战略已定,速登九州
  
  安南,岘港。
  一幢修饰华丽的豪宅中,许久未见的郭婆带、梁保、麦有金三人正在一脸索然的闷头喝酒。
  此时的他们,除了敞开肚皮喝酒吃肉外,也没什么可干的了。
  当初他们拒绝了红巾军的招降,可随后时候看到红巾军聚集在广州的水面实力越来越强,三部海盗也不敢再停在老地盘不动弹了。
  翻脸无情是他们这群人最拿手的好戏,郑一、郑流唐、吴智清、李相清,这些人投效了红巾军,难保不会恶从心头起,拿他们这三部旧日的同行同伙作为自己参加红巾军的见面礼。
  而且红巾军明显是要争天下的,这样的队伍也不可能放任着海盗突入杀戮沿海村镇不管,自己等人若是依旧留在老地盘,日后少不了就要跟红巾军水师刀兵相见。
  自感觉实力不济的三人不敢跟红巾军碰对,可要郭婆带三人去投清军,则更是扯淡,那样的话他们还不如舍着脸皮不要,现在就收拾东西入伙红巾军呢!
  进退两难,颇有些走投无路的郭婆带三人这个时候却突然接到了西山军的召唤。
  前文里已经说了,这七色旗,七支队伍,当初就是在安南发的家,他们旧日的老大就是西山军的创始人之一阮文岳,阮氏三兄弟的老大。
  西山军的发家,几乎可以说是越南版的‘三国演义’。北方的郑氏那时就相当于曹操,南面的阮氏则是为江东,而草根出身的阮氏三兄弟就是更加平民化的刘关张。
  老大阮文岳,老二阮文吕,老三阮文惠。
  三兄弟先是合同北方郑军打垮了南方的阮氏,悄悄扩大了自己的势力,然后掉头北上,没几年就砍下了郑王的脑袋。
  征战之中,三兄弟身边各自围有了一群豪杰,其中以阮文岳和阮文惠实力最强。当时,收拢中国海盗为己用,对付南方阮氏和北方郑氏的水师的人就是老二阮文惠。
  征战之中,中国海盗立下了一场接着一场的大功。阮文惠也毫不吝惜的封赏高官厚禄。
  如带头人陈添保被授以总兵之职,保德侯之爵,善艚道总督。保才侯,统善艚道各支大总督;莫官扶,总兵、东海王;冯联贵,都督;郑七,艚长、总兵、大司马;郑维丰(郑七之子),金玉侯;乌石二,也就是现在的麦有金,先是宁海副将军,后世清海大将军;梁保,总兵;梁贵兴,合德侯;郑流唐,都督……
  高官厚禄,进爵封侯,且又能壮大自身的实力,中国海盗们自然是以阮文惠马首是瞻。
  可惜与原版刘关张这异姓三兄弟间的深情厚谊,同生共死不同,越南版的阮氏三兄弟内部却是龌龊的很。乾隆五十二年,阮文岳自称中央皇帝,封阮文惠为北平王,驻富春。阮文侣为东定王,驻嘉定,形成了各自为政的局面。随后就三兄弟间就开始了相互攻奸和自相残杀。
  如此也给了西山军的敌人一些可乘之机,阮福映便是乘机从暹罗潜回重新夺去嘉定,降将阮有整也乘机控制了北方实权,叛变了西山政权。同时寒掉的还有一部分中国海盗的心。郑一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心退出的,其叔叔和兄弟郑维丰阵亡之后,就率部退入了广东沿海,麦有金、梁保等人也都是因此而退出。
  并从此,西山军“内相悖,无暇南顾”,给了阮福映一息苟延残喘之机。乾隆五十三年,阮文惠领兵北上,杀死了阮有整,黎王昭统乘乱逃入中国求援。当时乾隆帝命两广总督孙士毅领兵入越干涉,并攻占升龙城,恢复黎氏王朝。可是孙士毅自大轻敌,看不起西山军,入越清军先胜后败,黎氏王朝再度逃入中国灭。
  是年年底阮文惠自立为帝,改元光中,建立西山王朝。乾隆帝封其为安南国王,黎朝遂亡。
  西山王朝政令多自(阮文)惠出,(阮文)岳惟据有归仁、富安而已。阮文惠立黎氏后裔公主玉忻为皇后,子光缵为太子,于义安麒麟山下建立凤凰中都,改升龙为北城,分山南为上、下两镇,设官统治。
  可是阮福映势力已有起色,重新占据柴棍,依靠地主阶级的支持,把嘉定建设成为复辟的基地,开始不断进攻西山军。
  是时西山军阮文惠、阮文岳皆以年老,没过三年二人就相继去世后,衰落已趋。继承王位的阮光缵,封阮文岳之子阮宝为孝公,赐符离一县为食邑,称“小朝”。阮宝不服,阴谋联系阮福映,为阮光缵所杀。西山政权内部矛盾愈演愈烈,动辄互相残杀,文武上下人人自危。
  郭婆带、梁保、麦有金三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重归的西山军,你说这心情能有可能好吗?
  因为顾及,阮光缵一般情况下不敢对中国海盗下手。可是前途无亮的三人,想想广州的郑一等四人,心里怎能甘心?
  可说来说去这又能怨得了谁?路,还不是自己选的么!
  今日三人齐聚,是因为北边传来了红巾军胜利攻占广州的消息,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红巾军的地盘就要与西山军接边了。
  南京,视线再转回梁纲身上。
  返回宫中的他此时正在逐字逐句的细看着司法部送上的本月治下的全部案件统计书,数量比起上个月又下降了五六个百分点。
  约莫有两刻多钟后,梁纲满意的放下了案上。
  一段时间的熟悉后,红巾军详尽、清廉的司法诉讼和执法机构给了治下广大百姓很深的影响。
  往日闷头吃亏忍受的事情越来越少了,上司法院打官司,找警察的事情越来越普遍。而当这样的高峰期持续了近两个月时候后,红巾军治下所有的百姓都清楚地认识到了司法院、检察院和警察局的威力,随后案件数量就在逐月下降。
  要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种程度很困难,可是往下降低一层标准,人人遵纪守法却还是有可能的。
  从案上再拿起一本奏折,是内阁首辅王邵谊和其下财政部、农畜部以及军中后勤部联名递交上的一分折子。
  简单点说,里面交代的就是红巾军现有的所有家底。
  粮食、银钱和军需物资储备,至今还都颇为充裕。可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与一个正常的国家相比,红巾军现在治下各府县省库都太干净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二十一世纪,地上税入都不可能全部上缴国家,它们还要支撑地方运转呢!
  比如说常平仓,这是中国古代历朝历代政府为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而设置的粮仓。主要是运用价值规律来调剂粮食供应,充分发挥稳定粮食市场价值的作用。
  在市场粮价低的时候,它会适当的提高粮价进行大量收购,能使各地各方都仓廪充盈。在市场粮价高的时候,再适当降低价格进行出售。这一措施,既避免了“谷贱伤农”,又防止了“谷贵伤民”,对平抑粮食市场和巩固政权都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保证了人民群众的利益。
  而且还有义仓,这是隋以后各地为备荒而设置的粮仓。
  《隋书。长孙平传》:“平见天下州县多罹水旱,百姓不给,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已下,贫富差等,储之闾巷,以备凶年,名曰义仓。”
  最主要的还有各县的县库,各府的府库,各省的藩库……
  梁纲搜刮后现在多是空空如野,不见每日都有大量的钱财从南京向四方运去么。
  当初梁纲大军过后刮得天高三尺,现在就该他反哺反育了,没办法!
  所以说,就一个政权而言,红巾军发展迅速,民意也在迅速高涨,可是根基终是脆弱。他现在就好比南北朝时的前秦,如果一次大战中,主力精锐全部丧尽,红巾军的政权也肯定会随之崩溃。
  不过该是幸运,战争方式的改变,使得红巾军现在已经不再存在这种危险了。
  摆在梁纲面前事实上只有两条路,一种是快速推进,根本不讲究积累,拿下两湖之后,张世龙部可以继续往西南推进,而梁纲自己统领大军立刻展开针对北方的征伐。
  二种就是缓慢稳当进行。大军拿下两湖后,继续向西南推进,可是却不立刻进兵中原。登上两三年,甚至是一年,政权有点积蓄和根基后,再大军北上。
  性格沉稳的人应该会选择后者,可是梁纲却始终认为清军不堪一战,等待时间积累,固然是增强了红巾军,可也给了清军的喘息之机,他心底早就选定了前者方式,明年时候他就想把赤红色的大旗插在北京城头。
  时间不等人,梁纲的终极目标——环太平帝国,其中一大厉害,就是要趁着欧洲激战正酣之际,嘣掉北方的那头大狗熊。
  打掉中国周边,唯一一个在陆战上有可能对中国造成威胁的国家!所以,他必须加快速度,用最快的步法登顶九州。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四章 何为绝响?
  
  南京太学。
  钱大昕一身汉服,博带宽衣的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的咏读着手中的诗稿。明媚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打射在他的身上,让钱大昕减去了几分儒宗的大气,而更像是位闲事无忧的老人。
  发辫已经剪去,头顶脑门,几根稀疏的长发长出,被用头油梳的亮亮的,连同脑后的一束长发,正正具具的挽起竖立在钱大昕的头上。一支朴实的木簪穿发其中。
  并不太长的一段时间,钱大昕却是已经完全适应了红巾军的规矩。那之前感到别扭的衣冠,现在在他的心底却是极其的合身顺眼。
  一曲《重回汉唐》,令梁纲极其意外的发挥了作用,它竟是征服了钱大昕这个一代儒宗。
  潜修乡下时,钱大昕闭耳不闻窗外事,当时《重回汉唐》虽然已经传遍江南,可他却是毫不知。那时能还能留在他身前的弟子,都可以说是他心中真正看的重的,自然也了解老师的为人和性格,所以,不管自己听了后多受影响,却一字一句也不敢在钱大昕面前透露。
  而如此也才引得钱大昕第一次听《重回汉唐》这一曲后,那心神所感受到的巨大震撼。
  广袖飘飘,今在何方?
  几经沧桑,几度彷徨;
  衣裾渺渺,终成绝响。
  以为‘当世史学第一人’的钱大昕,最能理解和感受这几句歌词中那深涵的蕴意,和背后隐透的凄凉。
  从那一刻起,钱大昕内心的情绪就变化了,而且是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在变化。
  之前令他感觉哭笑不得的脑门那几根稀疏长,发现在已经成了他最宝贵珍惜的宝贝,钱大昕内心转变完成后,有一个最大的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他自己的头发能够真正的竖冠立发。而不像现在这样……
  “老师……”推开门扉,李锐手捧着一大摞文本轻声叫道。
  “天工开物印本已出——”
  本来眼睛依旧盯着诗稿,动也不动的钱大昕一听天工开物之名,浑身都是一颤。合上诗稿抬头看向李锐,那捧在他手中的一大摞书,“这些……都是?”
  “《天工开物》上下三卷,有一百二十三幅插图,细分本为十八卷,都在于此。”
  李锐知道老师对此书的看重,上前一步将文本放在书案上。
  钱大昕抚摸着泛着墨香的新印文本,眼睛里闪动着一阵阵光芒。四十年了,细算下都等了四十年了,他终于可以一观其全本了。
  乾隆十六年弘历南巡,钱大昕当时年仅二十出头,却早已经文满江南。因献赋获乾隆亲赐举人,官内阁中书。十九年,中进士。复擢升翰林院侍讲学士。
  当时是,其在翰林院中无意中开到了名相张廷玉裁编的农书《授时通考》,在其第20、23、26等卷中,看到了被引用的《天工开物》之《乃粒》、《粹精》等章。
  那时的钱大昕就已经惦记上了《天工开物》,随后几年查找,却都是不得其索。
  《天工开物》初刊于明崇祯十年。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也是中国古代一部综合性的科学技术著作。作者为明朝科学家宋应星。后世的英国科技史学家李约瑟称它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其内对中国古代的各项技术进行了系统地总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科学技术体系。收录了农业、手工业、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等生产技术。尤其是机械,更是有详细的记述。
  先后被译成日、英、法、德等多国文本,记述的许多生产技术,一直沿用到近代。如:此书在世界上第一次记载炼锌方法;“物种发展变异理论”比德国卡弗。沃尔弗的“种源说”早一百多年;“动物杂交培育良种”比法国比尔慈比斯雅的理论早两百多年;挖煤中的瓦斯排空、巷道支扶及化学变化的质量守恒规律等,也都比当时国外的科学先进许多。尤其“骨灰蘸秧根”、“种性随水土而分”等研究成果,更是农业史上的重大突破。
  可惜就是这样的一本神书,经过满清百五十年的统治之后,却几乎已经在中国绝迹,甚至于世上连知道这本书的人都没有几个!
  在明代,《本草纲目》、《徐霞客游记》、《天工开物》、《农政全书》、《算法统宗》、《瘟疫论》等等……在这些科学著作的背后,不仅有高水平发展的农业,还有高水平发展的手工业和商业及各行各业。所以神著一出,就‘竟相翻刻’,闹得一时‘纸价腾贵’不在少数。《天工开物》问世以后,第二年就被刻印出版。几年后,书商杨素卿认为有利可图,决定再度翻刻。雕版已成,未及印刷,明朝却已经灭亡。到了清初,杨素卿经过几次改版,才得付印。但是杨本以后,便无人翻刻了。因为情况变了!!
  在满清的高压文字狱下,《天工开物》已经很难广泛传播了。
  中国自古就有强烈的“华夷之辩”意识,尤其是在大量的古籍之中。满清入关后,为巩固其作为异族的统治,消灭汉族主体意识,对中国古籍经常性的进行集中整理、检查、修改和销毁。
  禁书,这一名词在满清治下变的是那么的泛滥、不值一文。
  凡被认为对满清不利的,都要进行修改或毁灭。《天工开物》就是其中之一。如其《佳兵》章中就有“北虏”、“东北夷”等反清字样。
  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其兄宋应升的《方玉堂全集》,以及友人陈弘绪等人的一些著作都具有反清思想,提倡“华夷之辨”,因此早早的就被满清统治者给予销毁。
  钱大昕注意到《天工开物》之时,市面上早就已经不予流行了,除了少数的藏书和世家书库中,你一点它的影子都看不到。
  待《四库全书》修编,满清政府借收书之名更是销毁了不止一本《天工开物》。那是一场中华古籍的浩劫。
  梁纲到来之时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可是他与王贞仪有联系,王氏研究天文、算法等等的时候,梁纲就自己所知的一些提点过王贞仪,其中就有提到《天工开物》。也正是那时,梁纲才知晓,原来在满清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晓有这本神书在呢!
  事实上如果梁纲能够在二十一世纪百度一下《天工开物》,他会更加郁闷的发现——中国自从清末开始以来流传着的《本,其中绝大多数竟然都是来自日本。
  西历1771年,日本书商柏原屋佐兵卫(即菅王堂主人),发行了刻本《天工开物》,这是《天工开物》在日本的第一个翻刻本,也是第一个外国刻本。从此,《天工开物》成为日本江户时代各界广为重视的读物,刺激了当时日本哲学界和经济界,使之兴起了“开物之学”。
  而那时,正值乾隆中期的清王朝,《四库全书》已经蓄势待发,即将正式编修。
  红巾军占领了浙江之后,梁纲就开始于《天工开物》的寻找。
  江南繁华之地么,富家士绅多,爱好藏书和收录古籍的也多,说不定就有呢!
  而事实也不出梁纲的所料,宁波天一阁里就有。而且还是《天工开物》最早的刻印本——涂本。
  拿到了这套书时,王贞仪等人还没有赶到南京,梁纲就把他收入了自己的住处。随后等到王贞仪一行人抵达南京后,梁纲就把其随之送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钱大昕是担任太学祭酒个把月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出的,就是眼前这个李锐透的消息。因为他虽然是钱大昕的弟子,可是主攻的却是天文和算术,在了解到科学院的真正意思之后,即可就从太学跳槽进了科学院,然后就见到了《天工开物》。可那时这套书正在刻印,又怎么可能送到钱大昕这里来?所以,钱大昕心里虽急的发痒,却也只能等刻本出来后才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广袖飘飘,今在何方?
  几经沧桑,几度彷徨。
  衣裾渺渺,终成绝响……”
  抚摸着纸墨崭新的《天工开物》,钱大昕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切,“终成绝响,终成绝响……”
  “成为绝响的又何止是衣裳,是冠发?……,绝文断种才是真正的绝响,禁锢、败退才是真正的绝响啊……”
  古天竺,佛宗的发源地印度,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可怕的猜想再度袭上钱大昕的心头。所谓知道的越多,害怕就越多。
  如果没有红巾军,印度的那一幕幕,会不会也在中国身上……?
  千年不朽之帝国,华夏子民,无限荣光的天朝上国就真的要倒在那些洋夷脚下?
  想着满清的种种,钱大昕不违心的说,还真有很大的可能。
  “幸好还有红巾军……”钱大昕眼前似乎浮现起了一排排火枪,一列列大炮,浮现起了一艘艘遮天蔽海的战船。
  一股喜悦转而又浮现在那苍老的面孔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五章 拉壮丁式的征兵
  
  时间进入八月。
  以阳历算这就是金秋十月了,收获的季节使得江南大地到处漾荡着欢笑。
  不纳税了,小民士绅都高兴。限制地租了,小民就尤为的高兴。
  看似五成的地租还多得很,可是对比起往年几乎没有少于六成的租税来,眼下被红巾军不得超过五成的律令限制的地主们已经是真正的大善人级了。
  而且日后红巾军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苛捐杂税了,没有‘浮收”,也不要‘加派”。
  满清过去是正赋少,地方加派多,陋规就更多。康熙皇帝好名声,‘盛世滋主人丁,永不加赋’,可地方上还有‘劝募’和‘义仓粮’,杂七杂八的加派就更多了。那里像现在,只要缴个正赋就完事了,稍微算一算,人就能知道,税赋这一块比之过去真的要少交了很多。
  战争期间,江南的局势动荡是必不可少的,粮食产量等等也都要受到影响。可是梁纲相信,只要今年一过,整个江南就将立马稳定下来。
  对于富足且战乱影响冲击不大的江南之地来说,一年时间的休养生息,已经足够他们挺过来了。
  八月十五庆丰收,丰收过后却又象征着别离。
  因为在秋收过后,梁纲一纸下诏,全国范围内大征兵——每省一万人,只多不可少。
  再次西征的詹世爵部,中秋节前就已经打到了武昌城,随军水师更是纵横长江,直杀到了荆州城下,沿江拦腰一斩,将湖北大江南北彻底分成了两截。
  紧张北运中的夏粮通道完全瘫痪,消息传到北京,也无可避免的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直隶科消息,整个河北粮价都在猛涨,北京城尤为突出。
  广东的张世龙部,合同江西两团,也已经将吉庆部堵围在了粤北连州的湘粤交汇地代。但清军凭险固守,一时半会还穿不出来捷报。
  安徽战事同样进行顺利,陈虎、南向阳两部联手进攻,额勒登保虽然不俗,可手中实力有限,到底也是支撑不了。现在已经推入了毫州。虽然还在安徽境内,但梁纲已经可以放开了说——两淮之地,现已经尽在其掌控之中。
  水师七营也在逐渐当中,海南岛正式纳入红巾军麾下,梁纲渴望已久的石碌矿产也在第一时间内进入到全力开发之中。
  可以说,八月份的红巾军,一切事情都是顺利的。让梁纲唯一感觉到不足的地方就还是——兵力。
  南向阳部现在已经掉头从皖北南下了,他需要迅速增援湖北战场。因为单凭詹世爵部,啃下武昌这块硬骨头还能做得到,可战罢后想再往西进就很难了。
  梁纲手头的兵力不能动,因为他们还需要留着看家用。毕竟连州战场投入了太多的兵力,现在红巾军浙江、福建、江西三省可都已经处于了空虚状态,除了逐渐起的地方守备军外,没有一营一团的正规部队驻扎。
  手头力量的短缺让梁纲下定了主意,秋后立刻进行招兵。连同这段时间教化过来的俘虏,梁纲准备此次一次性扩军八万人,十三个团旅。
  江苏、安徽、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外加湖北少许。
  梁纲等于已经控制了六个省,占据了大半南中国。这六省之中,每省招兵一万,可以说安徽、江苏二人是毫无负担的。
  安徽,其环境就不用说了,要招兵那是容易得很。而江苏则是南北分化厉害,贫富悬殊太巨。扬州以南的苏南,那是全国最顶尖的富庶,其以北的苏北却又是一涝再涝,困苦的很。
  大运河沿途的数以万计的漕丁,单是这一群口,江苏省便是再招募一万人也是绰绰有余。
  而余下的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四省中,江西、福建是处于中等地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问题都不甚大。浙江和广东,一万兵额却就是真正的让人作难了。
  黄钺这几天心情都有些紧张,自己刚刚适应了巡抚的位子,南京那儿就派下来了一项苦差事。
  一万兵额,在浙江哪里招的来啊!?
  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红巾军虽然军饷很具诱惑力,可是对于环境富庶和经济复苏中的浙江来说,这股诱惑力还诱惑不来一万个新兵。
  兼之,之前红巾军就已经在浙江招过兵了,人源就已经被砍去了一部分。而且时间还不到一年,老百姓固然是不抗拒红巾军的统治了,也有许多人受到了反清思想的洗礼,可是时间毕竟短暂,人们心底对于北边的满清依旧还有着丝丝怯意未除……
  反正诸多原因种种相加,黄钺这个浙江巡抚,是相当担忧此任务的完成情况。
  对于这个任务黄钺采取的是分派方式,一万人额按照治下各府的人口浓度,比例分配。
  单着繁盛的杭州府,就分到了足足一千个新兵名额。可把地方官给愁坏了。任务完不成,不但府县武装部受处分,黄钺挨了训也肯定不会忘了他们。
  昌化县。
  这里是杭州府最西面的一个县,从这儿再往西就是江西了。可它依旧是浙江的中心城镇之一,特产昌化鸡血石,也是早早的名扬在外。
  作为此次新兵招募的诸多地点之一,昌化县分到一百一十七个名额。县武装部忙活了好一阵子,却也才招募了不到二十人。
  如果换做是招募城管、警察,甚至是地方守备军,可能则一百一十七个名额现在已经全部满员了。可招募正规军,这就没几人主动响应了。
  “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宣传语说的漂亮,比之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迈进了一步。可眼下时候却不能否认,中国老百姓的思想境界真远远没达到这个地步。
  在红巾军的统治下,老百姓固然是享受到了一些福利,可这点利益是远不及‘新中国土地革命’那时给老百姓带来的利益巨大的。老百姓都是明察秋毫的,红巾军给他们带来福利,他们就对红巾军拥护热爱,可拥护热爱的程度也是和利益的大小相当的,两者间历来都是相互联系也成正比的,红巾军带来的利益小,他们对红巾军的感情就自然的比不上那时疯狂拥护。
  对此,梁纲没什么好说的,一切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付出才会有回报,自己只是付出了一分,能收获眼前的这些就足够了。
  白坞村,昌化县成西南。
  今天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可是因为村长白贵北不平常的举动而使得整个村子都为之轰动。
  路旁两侧看热闹的人群簇拥下,白贵北领着自己的儿子白喜,还有村中的一个壮丁,拎着铡刀,拿着标枪,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汉子望着县城而去。
  “三儿那孩子真是可惜了,能干也能吃苦,现在朝廷好,税粮轻,只要下劲干上两年就能娶媳妇了。可被送去了军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活着回来。白贵东那老东西忒不是个玩意了……”
  “可不是。仗着自己是族长,就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了。三儿这孩子要是有个长短,老嫂子可怎么活啊……”
  “还不是盼着三儿家的那几亩地。现在打仗可都是枪啊,炮啊的,不到跟前人就没了,三儿这一去,万一回不来,那几亩水田……”
  “日后交粮交死他这个老东西……”
  众人的议论纷纷却也挡不住白贵北一行人的远去,白喜听了也是默不做声。虽然他们家跟白贵东是一门子至亲,可是父子俩对这个大哥大伯,真的是没啥子好说的了。
  白三强扭过头,最后望一眼身后的人群,母亲的身影终是没有出现。现在的她,还能起的床来吗?
  “看什么看!”一杆子抽在白三强的脊背上,四人中最后的那个壮丁,白贵东家下的奴才,当然是以主人的话为天命——不让白三强好过了。“快走——”
  照那白贵东的想法,白三强最好是刚入军就死翘翘,抚恤银下到手里,身为族长的他能刮一刮不说,也可趁此将白三强的母亲送到宗里去‘供养’起来,而后那几亩上好的水田自然也就落入他的手中了。
  红巾军定下的税赋很让白贵东肉疼,所以他也就打算在今年年底进行分家。为此,白贵东现在希望实现的最大的一个心愿就是,在分家时让自己五个儿子,人人都能有上九十九亩九分田。
  挨了一棍,白三强扭过头默不做声的忍受着,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反抗或是顶嘴叫骂,只能让自己受更大更多的苦而已。
  自己日后还要报仇报复呢,现在必须忍受。
  “红巾军,当兵……”
  人生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可供自己选择,白三强虽然看不到这条路的尽头,也不知道走上这条路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倾注进这条自己毫无知解的路上。
  想到曾经看到的清兵在村子里的光彩,白三强眼睛中一抹犀利的目光闪过,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然后风风光光的回来,回来孝敬母亲还要好好地问候一下狗日的白贵东……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六章 新币
  
  即便是光明的羽翼下也还有阴暗在生养。
  人世间的不平事,永远也不会消失。白三强的遭遇固然有些可怜,但是一点不影响一面,总体而言,红巾军的势头仍旧在稳定和坚定的步步高蹬。
  而当一股力量蓬勃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货币,自然也就油然而生。
  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以铜钱为主要流通货币,明清两季之前,金银只是为辅。进入明代之后,白银始才在全国范围内广泛流通。
  官方的铜钱白银兑率一直都是1000:1,但是之前中国‘钱荒’频频发生,一两白银最低是只能兑换到六七百钱。
  而清朝时期,云南铜矿迅速发展,铜产量增多,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中国货币产量的不足,并且海外白银的大量流入,也加剧了白银的贬值。
  明清交际的百年间,中国、日本、欧洲三地金银比价就曾存在着较大的差价,中国金银比价为1∶5.5-7,日本金银比价为1∶12-13,欧洲为金银比价1∶10.6-15.5,欧洲商人经常将日本、美洲白银输入中国套换黄金,至少可获利一倍以上。
  可到乾嘉之交时期,中国的金银比价已经长久稳定在——1:10这个定位了。也从一个方面证实了一个事实:国外白银在大量的流入国内。
  红巾军制定货币,梁纲脑子里受历史影响,加之铜钱的性价比实在太低,是以就从新制定出了一套货币。与这套货币同时制定的也有一套总量公制。
  中国的斤两十六位进制换算实在太麻烦了,梁纲穿遇到现在,这是他唯一还不能良好适应的。【满清库平制:1斤相等于596.82克=16两、1两(37.7994克)=10钱、1钱=10分】军中的一些军械制度之前都是按照库平制计算的,猛一改动显然会触动不小,可是梁纲宁愿承担这场麻烦。
  重量公制,这套相等同前世公制制定出的重量单位,早在梁纲立国建制之初就传达天下,施行了开来。到今天位子,其带来的好处固然还有,但最主要影响却是造成了后勤部许多不必要的失误。梁纲也就当它是一种改革说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了。
  货币制度,禁止块状金银在市场上流通,改之为金元和银元。
  每两块金元、银元合都兑黄金白银一两,其之间比价依旧是1:10,内质也全都是含铜合金。
  重,旧制(十六位进制)为七钱二分,新制为五钱三分。金银币合铜比例,皆是八八对一二。每块含纯金纯银四钱七分。
  “启禀大王,内阁首辅王邵谊、参知政事民政部尚书陈明堂、财政部尚书汪大可觐见。”
  “宣他们进来。”梁纲放下手中的书说道。他今天下午全部都空出了时间来,为的就是召见这三人。
  声音传出,自有侍卫引领三人上前。
  只片刻时间,三人就进了殿来。王邵谊居中,陈明堂居左,汪大可居右,一袭的黑衣。三人身后还有一殿前亲卫随从,手捧着一朱漆托盘,上面放的东西被一次红绸遮掩,想必那就是梁纲等待他们的原因了。
  “臣等拜见大王。”三人对着梁纲鞠躬行礼。座凳自有殿上侍女搬来。
  “汪大可。”
  “臣在。”
  “所铸之前呢?呈上来……”
  昨日内阁上书,里面有汪大可的附言,说经过半年多时间的准备,新朝新钱已经全部铸造完毕,随时可以下市。
  所以,梁纲今天才空出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来见他们三人。
  起身从后面亲卫手中接过托盘,汪大可端着朱漆托盘低头恭敬地进到了梁纲面前。
  他最早时期只是王子元手下的一个得力助手,红巾军立足南京之后,巩固地盘,这钱粮物资支出就不可能全由军队着手了。
  财政部尚书的位子梁纲本是要留给王子元的,可他不愿跳出军队,于是就推荐了汪大可来。
  这人是钱粮师爷出身,管理财政部确实是适合的,没有闹出一点乱子来,梁纲称王之后,论功行赏,这财政部尚书的宝座自然也就归了他有。
  在梁纲称王之前,汪大可就已经开始着手这件事情,造币厂中那些日子里陆陆续续添置了好多欧洲式的金属币压制机器。
  而后就是原材料的收集,在最后就是一直忙活到现在的压印。
  半年时间的忙碌,南京造币厂总共印压出了金元十万枚、银元一百万枚,铜元、铜角、铜分也各有二百万枚。
  一个国家货币的流通不可能单靠大额度金银的,铜币也是不可缺少的。
  为此梁纲设计出了铜元、铜角和铜分,明显是受到了前世人民币的深重影响。
  与金元、银元的比价相等,铜币三类中的兑换比例也是十进制,而铜元和银元的兑换比例同样是十进制。
  在这项设定中,梁纲所遇到的最大麻烦就是银铜两种金属间的价值差距太大。
  要知道,铜钱可是一千枚才兑换一两白银的。而一千枚铜钱的重量却是整整一百两,也就是旧制的六斤四两。
  铜钱中固然含有一定比例的铅和锡,可是六斤四两重的铜钱中,含铜量最少却也要超过四斤半。四斤半的纯铜,兑换成新制就是五斤四两。而与其是同一相等价值的白银,换成新制却仅仅是七钱四分。
  除非梁纲将铜元制作成半斤重的铜饼,否则的话就必须在铜元中添加贵金属,不然两边根本就对不上。
  红巾军的铜元就好比二十一世的百元人民币大钞,里面都含有了一丝金线。稍微稍微的一丝金子,就足够相同重量的铜元,十比一去兑换亮亮的银元了。
  不过红巾军治下的铜矿产地,能上的眼的似乎只有江西德兴了。怀玉山脉孔雀山下,这地方是世界五大斑岩铜矿之一、亚洲第一大斑岩矿山,是一世界级的露天超大型铜矿。在梁纲的指示下,德兴的铜矿业迅速得到了恢复。但显然以现在的开采冶炼手段,德兴一地的产量还远供不上整个江南的需求。
  所以,相对于银元,需求量更大更多的铜币,红巾军却不得不只造出了这么一点。
  非是军力有些匮乏,梁纲现在都恨不得直杀到菲律宾去。虽然初中时学的一些地理知识早已经还给了老师,可梁纲还有印象的是,菲律宾,吕宋岛,那是一个真正的宝地。至少铜矿那里是多得很!
  而且西班牙人往日杀了多少华人?最初时更是敢贩卖军火给广州清军,这些帐日后都要算。
  拿起一枚银币,梁纲手捏着边缘用力一吹,放在耳边一听,一股嗡嗡的清脆波动声果然传入耳来。嘴角泛起了一丝笑。
  他前世听说过这个,但却从没有闲钱去买,即便是假银元也一样。也从没有闲情雅趣的去逛逛古玩街……
  穿越到清朝后,杀进南京城,梁纲已经有条件去实现这个愿望了。因为在江南,银元虽不像在广州一样随处可见,可用心找一找还完全是可以的。
  但这只是一个微小不可查的好奇心而已,梁纲有哪里会去真正的面对它。所以,直到现在,这个小小的,微不可查的,经常被他给忘记的好奇心,才得到了满足。
  “发布告示,正式通令全国。”金币、银币、铜币,随着梁纲的抓起洒落,留下了一连串的清脆声响。在这叮叮当当的脆响中,梁纲正式下达了发布新币的诏令。
  几百万新币不需要去强制推行,也不需要押着老百姓去强制兑换,红巾军要做的仅是把他们当成薪俸一笔笔的发下去就是。
  现在新币下市,仅仅是试水阶段。没有超大的数量储备,梁纲并不能玩转整个天下。而数量超大的货币储备,也不要数量超大的金属储备,以及时间来积累。
  现在要做的,只是让全天下的人去适应‘它’的出现而已。
  银行的梦想始终在梁纲的脑海里隐现,可能他这一生都等不到发行纸币的那一天,但是在他活着的时候,银行里发发金元券、银元券什么的却一定是可以实现的。
  银行存,而钱庄、银号灭。
  具体的什么原因,梁纲说不出来,他毕竟不是学这一行的。可他知道,既然原本历史时空中,中国的本土钱庄、银号兴旺发达一阵子后纷纷倒在了银行的脚下,这固然是有社会政治原因的影响,但其本身制度上肯定也存在着不足。
  而且在梁纲的认知中,银行都是超级赚钱的,国有银行绝对是一个好门路。
  银行可以为供商业提供发展的契机,也可以剪除高利贷,工商业发展,更是可以带动整个中国的发展和变革……
  脑子里少的可怜的金融知识,使得梁纲很轻率的将这些纷纷联系在了一切。于是,一个简单的认识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了:银行好,钱庄、银号不行,本身制度有缺陷。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七章 诛杀和珅,乾隆的最好祭奠
  
  如果听到梁纲的心里话,中国的钱庄和票号是会哭泣的,因为他们实在太冤枉了。
  中国本土土生土长起来的金融机构,内中最具代表特色的就莫过于晋商的票号和浙商的钱庄。
  通俗地讲,票号就是玩票的,钱庄就是玩钱的。这一点上,它们的发展轨迹与欧洲同行是相当的一致。
  在欧洲,无论是早期的威尼斯、热那亚,还是后来的荷兰、英国,金融与贸易都是密不可分的连体婴。他们相伴而生,又相互促进,还要相互借力。
  欧洲最早的金融机构一样来源于商号,在一笔笔的商业活动中,商业对金融业的服务需求日益增大,最终导致的就是专业性的金融服务机构的诞生,金融业也从此与商业贸易分离。中国的票号、钱庄发展也莫过于此,双方的起始皆在同一个点上。
  中国的票号业源于山西,而不是经济发达和航运便利的东部沿海,这确实令人觉得奇怪。可要仔细的想来却也合乎情理。
  晋商,明清五百年间一直都是中国商帮的顶梁柱,他们走南闯北的魄力和吃苦耐劳的坚韧,使得其很早就在中国商业版图中脱颖而出。
  尤其是明末清初时期,晋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八大家,以塞外经商为名,暗中为满清输送军需物资和情报。他们在满清最困难的时候给满清提供粮食,可以说是那个时代鼎鼎有名的汉奸家族。满清入主中原后,在顺治初年即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八位山西有功之商召入京城,赐宴便殿,入籍内务府,封为皇商。
  有了这八大皇商当先锋,清朝时期晋商的发展就更加的大跨步了。足迹遍天下,很快就在康熙初年发展成了南北两大贸易体系——粮船帮和骆驼帮。前者奔波于各省江河口岸,后者远涉万里,足迹直达蒙古、恰克图,成为中国茶、丝、布、粮、铁等商品最大的贸易商,也建立起中国最早最为庞大的贸易网络。
  与欧洲犹太金融家族崛起的道路不同,晋商的票号汇兑网络脱胎于纵横上万里、从业数十万人的庞大国内国际贸易网络。而犹太人的金融网络则发迹于金钱兑换、存款放贷、票据交易等纯货币业务。两者的共同之处在于,强大的网络辐射能力所形成的规模效应和快速便捷优势。当网络优势一旦确立,则后来的竞争对手几乎难以插足。这也是后来浙商的钱庄始终无法在远程汇兑业务领域超越晋商票号的主要原因。
  浙商缺乏足够庞大的网络,致使其钱庄规模普遍偏小,最终也难以形成类似欧洲犹太人金融业那样的庞大的金融帝国。
  而且由于晋商的贸易网络覆盖面太过庞大,在交通不发达的时代,资金往往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周转一次,也严重制约了商人生意的扩大发展。同时,远程运送现银时间过长,路途也不安全,因此客观上需要一种便捷的远程资金调动方式,这就是票号起家的核心业务:远程汇兑。
  票号的汇兑网络形成了巨大的金融网络优势,在此基础之上,原本也有希望发展成为类似于欧洲犹太人金融家在西方所奠定的“金融高速公路体系”的,从而垄断信用与资本流通的大动脉。
  然而其总部设立在山西,始终都缺乏着地利优势,没有在国内经济中心江南建立自己的总部,从而就使得决策层远离了最具增长潜力的贸易金融服务的中心,也丧失了主导新兴的商业汇票交易和其他金融市场的机会;再由就是中国特殊的社会情况,没有土壤和空间去培育战争债券和国家债券的生长壮大,票号仅仅将业务局限在汇兑领域,固步自封,最终也只能被外国银行和官办银行逐步侵蚀掉其生存根本的汇兑业。
  金融市场,尤其是形成国家融资的核心力量——各种国债和各类票据的交易市场,因为中国本土强盛的封建帝王制,而使得票号与钱庄,双双都没能完成这一重大历史使命和转折。
  落后就等于死亡。原历史时空中,兴盛一时的山西票号和浙江钱庄纷纷倒闭关门,最终让银行这个外来户占据了中国全部的市场,不能不说是清末中国诸多悲剧中的其一。
  然而在与梁纲看来,在他这个金融门外汉看来,银行的制度确实要比票号、钱庄都来得强。看它既能存钱贷款,也能兑票贴现,完全是兼顾钱庄、票号两者的优点么。
  封建国度,一切都是以上位者的意志为转移的。不管真实历史上的钱庄、票号多么可惜,梁纲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成立国有的中央银行,那么不久的将来,票号、钱庄就肯定会劫难迎头。
  北京。
  时间不自觉地就进入九月了,但已经被放在火炉上烘烤的满清朝廷这个炸药桶,这些日子来却一直是风平浪静。
  非是这数月来宋标始终能察觉出一点不对的苗头,这么长时间下来他自己都要等的耐不住了。
  嘉庆,高高坐在紫禁城的龙椅上,几个月的时间,冷眼旁观着和珅一党在朝堂上的跳腾,没有动手,但却绝不是不打算动手了。他只是在麻痹着和珅,麻痹着福长安,麻痹着所有人,为此他甚至将九门提督这样重要的位子都让了出去,而只是在等着一个可以让他一击致命的机会。
  现在,九月份了,乾隆的诞辰到了,这个机会也终于到了。
  宫殿中,嘉庆帝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他在想着自己的一生……
  母亲魏佳氏,乾隆朝的第三个皇后,却只是个下下等的包衣出身。什么是包衣?那就是给人家里当奴做仆的奴才,真真正正的奴才,即便是属于正黄旗,是给皇帝做奴才的,可还依旧是令人瞧不起的包衣。
  母亲从一宫女,步步高升做上皇贵妃,最终至皇后,中间吃了多少的辛苦才给自己挣来了嫡子的名分。可惜二十二年前薨逝了……
  从嘉亲王到皇帝,嘉庆帝的心里却如冬季的天空,充满了浓重的阴云而又寒风嗖嗖。因为他深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人,就有如帐幕上的燕巢,稍一不慎,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巢倾卵破。
  所以做皇帝的第一年,他始终对乾隆陪着千万个的小心,乾隆笑,他才笑,乾隆怒,他才怒,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对和珅这个乾隆最恩宠的大臣,他也是毕恭毕敬的,甚至以‘相公’呼之。示之以庸碌,松懈乾隆的警惕性……种种做法,为了就是能够顺利亲政。第二年,乾隆死了。嘉庆心中很是有一抹悲伤地,特别是乾隆死之时还口吐鲜血,念叨着不甘……
  难堪的局面让嘉庆放弃了立马清算和珅,拨乱反正!他要用和珅来稳定动荡中的朝局。
  可惜,和珅的反应极其迅速,他固然是稳定了朝局,可也霸占住了权力要害。
  嘉庆心中三思,不得已就又放了和珅一马。因为有了准备和警惕的和珅,并不是一块好啃的肉骨头。嘉庆要诛杀和珅,但也绝不愿闹得不可开交,整个朝廷分崩离析。那样的话,对于整个清廷而言都不是好的选择。
  宫殿里静悄悄地,似乎能听到外面秋雨落地声音。嘉庆帝理一理他的思路——
  事到不得不行的地步了,南方与红巾军之战连战连败,两湖大批的粮草无法运京,却还丢掉了武昌。
  天下有和珅在,军兵战力就始终不会称意。必须剜除腐败的毒瘤,否则国将不国,自己也将落个末世帝皇之号。
  要整顿军队就必须铲除腐败,要铲除腐败就必须改革弊政,就必须整顿吏治;而要改革、要整顿,就必须首先诛杀和珅——即使为自己的全面亲政着想,为巩固自己的皇权着想,也必须首杀和珅。
  红巾军逆匪来历不明,逆首梁纲甚至可能是明末欲孽。而苗民和教匪作乱却都是地方官吏贪婪敲榨、勒逼暴虐的结果。现在西面的白莲教匪越剿越多,战火越烧越旺,就是由于军队和地方官的腐败所致,而天下腐败的根源就在和珅——
  必须诛杀和珅,才可为改革扫除最大的障碍。
  可是,皇陵前诛杀和珅会不会落个不孝的罪名?杀了他又会不会引起朝野动乱?时局会不会因此更加动荡?
  祖宗创下的宏伟业绩岂能在我手中衰败!?
  稍微的一点疑虑后,嘉庆帝心里却又紧跟着充满了坚毅:拯救国家于危难就是对列祖列宗的最好报答。诛杀和珅,根除弊政,整顿军队,荡平逆乱,就是对父皇的最好祭奠。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八章 处理
  
  处理和珅之事,必须要做到“快”和“稳”,如此才不会引起朝野的动荡。嘉庆需以“稳”为核心,可是要做到“稳”就必须要做到“快”,他不能圃于国家危难就缩手缩脚,否则的话这个国家早晚要完!要趁着这段时间的麻痹效果,趁这一机会打和珅一个措手不及。尽快尽稳地诛杀元凶,如此不仅不会引起时局的动荡,而且还是他稳定时局的关键。
  可是,和珅毕竟是满清朝野的第一大臣,又是乾隆最恩宠的臣子,跟爱新觉罗家更是姻亲,诛杀他,虽然要讲究一个“快”字,可也要做得顺理成章,水得渠成。因此嘉庆首先要做的就是因势利导,营造出一幅诛杀和珅的有利的政治形势和政治环境。
  首先要稳定朝廷。若是阿桂还在,诛杀和珅要简单一些;可是阿桂已死,朝中已没有他那样功勋卓著,又德高望重,一人就可稳定局势的大臣。但是王杰、董诰、刘墉等既受乾隆宠爱,又与和珅龃龉,且各个刚正不阿,清廉忠贞,在天下间都素有厚望,应任用这批老臣,遏制和珅在朝中的党羽,就可抵消许多的不利因素和动荡。
  其次要稳住宗室。仪亲王永璇,成亲王永瑆,定亲王绵恩等都可以予以重用,其余宗室皇亲也都可以封赏。他们这些人对和珅早已恨之入骨,自己惩治和珅,他们一定会支持的。
  而至于和珅,那就要先稳住他,这段时间里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军政大权都给他。可是人要是死了,再多的权力不也是白搭?他的那些党羽,可以先不加追究,以免与和珅有点瓜葛的人,人人自危。而等到局势稳定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总之,在处理和珅这件事中,嘉庆认为自己要坚决果敢,要突出个“稳”字,避免出现朝野时局的动荡的局面。现在南方已失,北方也受很大影响,天下沦落了一半,哪怕是一点小小的风波最好也是不出现为上。
  冷冷的宫殿中,嘉庆帝在谋划着诛杀和珅的一切具体行动,他要尽量安排得周全,尽量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因为这是他继位以来的真正第一仗,是要彻底清扫自己亲政大路上的障碍。慢慢的,一个完整的方案在他的胸中形成……
  殿外的秋风似乎在寻找什么,夹着细雨到处乱钻,四面搅旋。
  在谋划如此重大行动的当儿,嘉庆帝有说不出的孤独,他现在极其渴望见到他的老师朱珪,想把满腹的心事和盘托出与朱珪商量。
  多少年了,在宫庭里,在陪伴乾隆的时候,他不能独自过问军政大事,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实心声;写诗作文也要斟字酌句以应付和珅党徒的窥查,皇后喜塔拉氏身体很是不好,作为结发妻子,嘉庆不说跟喜塔拉氏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可心中又怎么可能跟平常人一样呢?但是因为乾隆年老,不喜欢看人悲戚的样子,所以从登基到乾隆病逝,嘉庆都是一副笑脸面人……身边的王公大臣没一个是他的心腹,嘉庆只有对朱珪这个老师才能流露出自己真正的感情。
  然而现在,任何事都已诛杀和珅为前提,为了不引起和珅的主意,此时此刻嘉庆只能空守大殿。朱珪近在紫禁城外,却始终不能轻松自如的踏进宫廷一步。
  养心、敬身、勤业、虚己、致诚。嘉庆望着手中镇纸上刻得这十字,这是朱珪当年出京时送与他的临别赠言。多年来嘉庆一直把它当成自己的座佑铭,特别是做了嗣君之后。
  朱珪教了嘉庆“勤”、“俭”、“仁”、“慎”,如今嘉庆将最后一个“慎”字,真的是做到家了。
  乾隆是生在九月的,下葬后的第一个诞辰,没人要求嘉庆去东陵祭拜。毕竟这段日子红巾军在湖北的攻势愈急,每天都有战报从南方传来。武昌失陷,疆臣殉国,荆州战起,水战疲软……
  大把大把的事情等着嘉庆来议,从西部调兵,调多少兵,等等的一切令满清朝野一片焦头烂额。
  在这个时候嘉庆突然要去东陵祭拜乾隆,军机处、朝堂众尚书大臣心中虽然哗然纷纷,却也拿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满清以提倡孝道,儿子祭拜父亲也没必要每年都定时定点的。
  时刻想与嘉庆处好关系的和珅第一个站出来响应,其一众党羽也跟着纷纷附和,这一件事立刻就定了下来。何况东陵就在北京边儿上的遵化,快的话一个往来也就是六七天时间,误不了事。
  和珅是军机处领班大臣,是乾隆的亲臣、近臣,又是皇亲国戚,自然要跟着嘉庆赶赴遵化。军机处留守的差事就交给了福长安。
  这样的安排和珅是满意的很,由自己守在皇上身边,北京城里也还有铁杆哥们福长安盯着,当然会毫无问题。
  回家安排了一下,和珅就高高兴兴的跟着嘉庆赶赴了遵化。弄权耍谋了半辈子的他,哪里会想的到自己自以为是的万无一失,却是自己辉煌一生的终点,是自己踏入死亡的不归路。
  他终是麻痹大意了,即便是有直隶科的造谣生事,在嘉庆几个月时间的退让中,和珅老虎也打盹了。
  第一天,御驾赶到了通州。
  晚上,嘉庆招来了仪亲王永璇、成亲王永瑆、定亲王绵恩。
  永璇,乾隆帝第八子。爱新觉罗氏里的真正文化人,书法赵孟頫,犹丽可亲,亦能作平远山水。四十四年,封仪郡王。历史上是嘉庆四年正月,才进封的亲王,并总理吏部。
  现在是嘉庆二年九月,乾隆却已经翘辨了,永璇也就跟着成了皇兄仪亲王。
  永瑆,号少厂,字镜泉,别号诒晋斋主人,乾隆第十一子,生母为淑嘉皇贵妃金佳氏。乾隆五十四年封成亲王。
  与老八永璇相比,这二人可真是一对亲兄弟,也是自幼酷爱书法艺术,加上得天独厚的条件,得窥清宫内府珍藏,而自藏又甚富,书法在眼下时节是名重一时。
  永瑆楷书学赵孟頫、欧阳询,小楷出入晋唐,其书法用笔俊逸,结体疏朗,风格典雅。行草书亦纵逸深厚,颇具风采。博涉诸家,兼工各体,与刘墉、翁方纲、铁保并称清中期四大书家。
  绵恩,乾隆长子爱新觉罗。永璜二子。为人聪敏恭谨,颇得乾隆帝喜爱。乾隆四十一年,其兄绵德犯事被夺爵,定郡王一职由绵恩补上。乾隆五十八年,进封亲王。
  这三人是爱新觉罗氏眼下时候真正能挺得上力的主,而余下的诸多王公亲爵就都是已经养废了。
  永璇、永瑆俩兄弟,可能是因为生性原因,兼之幼年接触的又都是书画素养极高的雅人,所以素来敌视和珅这等贪官污吏。
  绵恩则是因为与和珅有政见上的直接矛盾,所以,三人对于和珅都是明确的站到了对立面上。嘉庆完全可以在这件事情上相信他们。
  “八皇兄、十一皇兄,朕命你二人入军机处为军机大臣,领军政大事,总理吏部。定亲王绵恩为步军统领,总管北京卫戍及防务诸事。”
  福长安不同于和珅,如果是和珅,逼不得已时还可能会狗急跳墙。可是福长安却未必有这胆子。只要自己这边把和珅拿下了,绵恩再拿着圣旨去步军统领衙门抢权,福长安鱼死网破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说到底富察氏不等于旁人,福长安自己也是聪明人,该知道在北京若真的选择了鱼死网破,那么,大清朝这个盛水养鱼的池子也十有八九会跟着烂掉底子。再说自己也不会杀他,那么,福长安就应该做出一个聪明而又以大局为重的选择。
  “步军统领衙门是关键之重,绵恩,你掌控之后要立刻调巡捕五营的将官,严密警戒内外城各处,并在和珅极其同党居处布上暗哨。同时宫里的侍卫要彻底清查……”
  永璇、永瑆、绵恩三人拿了嘉庆圣旨连夜返回了北京,与此同时,一道密旨也被嘉庆的亲信火速送到了丰台大营。
  和珅这时却还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冥冥中的一记断头刀已经就要落在自己脖子上了。
  第二天天亮,嘉庆御驾继续向遵化启程。然而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个通州城中,在这一夜之中,一百余名御前侍卫被嘉庆的一道旨意给留了下来。
  自然,这百余名的空缺,天刚亮就已经被人补全了。
  直到了中午时分,和珅才感觉出了一丝不对,他发现之前永璇等三位宗室重臣不见了不说,自己身边也多出了许多生面孔。
  和珅可是领侍卫内大臣啊,整个紫禁城上上下下几千侍卫他固然不可能一一认得出。可是嘉庆身边的御前侍卫他却全都见过,只几百人而已,以和珅的记忆力,日久天长下来,他有把握的说他全都脸熟有印象。
  可是现在这些人,虽然个个穿着的是御前侍卫服,和珅却从中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生面孔。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在侍卫中安插的一些眼线现在全都看不到了……
  冷汗瞬间席卷了和珅的全身,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犹如晴天霹雳,却又似当头挨了一闷棍,他惊悸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六十九章 和珅跌倒
  
  “……带兵大臣及将领等全不以军务为事,惟思玩兵养寇,借以冒功升赏,寡廉鲜耻,营私肥橐……”
  听到至此,王杰病榻之上却也是兴奋地拍手叫好。
  他此时正养病休在家。可整个京城都没有料到,随驾前去东陵祭拜乾隆的永璇、永瑆两位亲王突然间返京了,还手持圣旨,当庭夺去了和珅、福长安二人的军机大臣之位,并宣布了嘉庆帝的上谕,这等的大事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隐瞒身为军机大臣的王杰的。
  “……试思肥橐之资皆婪索地方所得,而地方官吏,又必取之百姓,小民脂膏有几,岂能供无厌之求?此等教匪滋事,皆由地方官激成……”
  沈初被王杰兴奋地叫好声打断,却也不置一否,微微一笑继续接着读道。
  自己初听此上谕之时何尝不是兴奋的极,非是在殿堂之上,那时的自己可能也会想现在的王杰一样,兴奋地大声叫好。
  “……近年皇考圣寿日高,诸事多以宽厚,凡军中奏报,小有胜仗,即优加赏赐;其或贻误军务,亦不过革翎中饬,一有微劳,旋经赏复。虽屡次饬催,奉有革职治罪严者,亦未惩办一人……然各路兵马却纵贼窜逸,何止一人?且伊等每次奏报打仗情形,小有斩获,即补叙战功;纵有挫衂,亦皆粉饰其辞,皆不据实陈奏……似此掩败为胜,岂不贻误重事?军营积弊,已非一日。朕总理庶务,诸期核实……以军旅之事信赏必罚,特此宣谕:各路带兵大小各员,均当涤虑洗心,力图振奋,期于春令,一律剿办完竣,绥靖地方。若仍蹈欺饰,怠玩故辙再逾此定限,惟按军律从事。言出法随,勿谓幼主可欺也。”
  “好好好!圣上圣明,圣上圣明啊……”
  王杰脸上涌动起了阵阵红光,他是乾隆钦点的状元,也是入清以来陕西省唯一的一位状元。步入官途之后,乾隆对其一直是优裕有加,官位顺顺当当的直升至军机大臣。所以,从内心里讲王杰对满清是充满了感情的。
  虽然从南面流传过多的诸多反清思想也曾经让他神思为之恍惚,可是该说的一句话,康雍乾三朝以后,满清的统治在中国真的是根深蒂固了。一时的恍惚后,王杰依旧选择了满清。
  但是最近几个月来嘉庆帝的表现太让他失望了,对和珅一忍再忍,简直是在拿国事当儿戏。心中积郁下,年过七旬的王杰就倒在了病榻上。
  但是听了今个沈初传来的嘉庆上谕,王杰发现,原来自己是小看了皇帝了。对于满清现在的弊政和战事上的弊端,嘉庆心中清楚得很,也明白得很。之前之所以那样,现在看,就不过是在给和珅下套而已。
  “皇上圣明,我等做臣子的自然欣慰的很。只要我大清革除弊政,改革弊端,再度中兴,就指日可待。”跟王杰一样,沈初也是在船上待得时间太久了,感情深厚下不来了。二人都是希望嘉庆能像当年的康熙一样,擒杀权臣之后,圣临天下。
  现在红巾军和白莲义军以及湘黔的苗民起义军闹得虽然凶,可跟康熙时期的三藩之乱一比,似乎也超不出多少来。
  “愿皇上能像圣祖一般,君临天下,荡扫天下——”
  吴省钦府。
  吴省兰是替嘉庆整理诗稿的近臣,永璇拿着嘉庆上谕宣读,他自然是听得到内容。当真是晴天一道霹雳打在了耳旁,他是又骇异又意外,急急忙忙出宫来找兄弟吴省钦。
  兄弟二人相见,吴省钦知道事情后也是许久许久目瞪口呆中,面面相视却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二人都明白:大祸马上就要临头了。
  兄弟二人颓然地倒在椅子里,都提不起一点精神。
  过了好半响,吴省钦才道,“你看我们是不是写份奏折,参和珅一本。你我都知道和珅的一些内幕,不如把这些东西抖出来给皇上看。”
  吴省兰没有立刻搭话,也是过了半响才答道,“兄长,现在是不是已为时太晚了?看那上谕上的最后一句话——‘言出法随,勿谓幼主可欺也。’”
  “幼?”他冷笑了一声,“当今皇上都已经是年近不惑了,他还幼主,那南边的那位又该称什么?幼儿?笑话么!”三十八了还自称幼主,可见其愤懣之情郁积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岂会说出此话来?
  我这些年侍读皇上,实际上就是和珅的秘探,这点上大家都知道。我曾把皇上的诗稿拿给和珅,和珅又谗言于太上皇,为此,皇上都差一点受到太上皇的严惩。过去,咱们跟着和珅欺辱皇上至此,你觉得凭一本奏折,皇上就能原谅咱们吗?”
  吴省钦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些年自己兄弟跟着和珅这般对付皇上,现在和珅到了,皇上怎么可能不清算总账?
  见风转舵的参奏一本,根本无济于事。
  “现在只能看福中堂的了,看他如何应对。若能硬挺一下,说不定还能有专机……”
  吴省兰默默不语,他瘫软在椅子上就犹如一堆烂泥。想当年,曹锡宝弹劾和珅家仆刘全,觉得此事重大,便把奏折拿来与他的同乡、同学、知己朋友——自己兄长看。但是那时,自己兄弟明里大骂和珅,稳住了曹锡宝,暗地里却连夜向当时还在热河的和珅告密……
  可以说是‘卖友求荣’的行径吧,今日却急惶惶的如丧家之犬……“莫非是报应?”吴省兰心里自嘲道。
  这大厦将倾的时候,可真是痛苦的煎熬啊!
  吴省兰本来是和珅在咸安宫官学就读时的老师,后来和珅显达,他和兄长吴省钦二人竟拜和珅为老师。
  如此无耻的二人,做出如此丢分的事来,看遍整个中国历史,也就是他们这仅此一例了。
  不过吴氏二兄弟这样的人,廉耻是无下限的。吴省兰想起这些事,是一点都不脸红,现在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在嘉庆帝面前把和珅的坏事给抖露出一些。
  他侍读嘉庆时为什么愚蠢到没有想到‘不脚踩两只船’?吴省兰觉得,那是自己只要搪塞一下和珅,然后背地里将和珅的所作所为给嘉庆帝密告汇报该多好啊,这样两方面讨好,而又绝对不会引起和珅的怀疑,无论哪方面得势,自己都能顺势成事,可不比现在强出百倍千倍来?
  和府。
  往日的热闹繁华似乎一下子尽数消退,整个府邸中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没有丝毫的喧杂声,即便是往来的下人丫鬟,也都在不自觉地小心翼翼,唯恐发出一丝引人注意的声响来。
  书房内。
  福长安和冯氏、长氏、丰绅殷德、丰绅宜绵等和府内最主要人物聚在了一块。
  还不满四十岁的福长安,现在看起来却是像一个老人一样,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暮气和凄凉。
  而和府这边。和珅嫡妻冯氏,已经卧床不起年余。她与和珅只生过两子,整个和府和珅小妾虽多,可后代也仅着两个儿子。
  长子丰绅殷德为乾隆之附额,配娶十公主和孝。次子则是夫妇俩四十余岁始生,可嘉庆元年的时候就早夭了,那一年和家连丧了两个至亲。冯氏悲戚过度,身染重疾,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了。
  长氏,和府内人称二奶奶、二夫人,与冯氏同住一室且关系良好。历史上冯氏去世后她被和珅扶正为妻。冯氏病重后,和府便是有长氏执掌。
  丰绅殷德不提,丰绅宜绵是和琳的长子。和琳还有一女,由和珅做主嫁给了乾隆的孙子绵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也就不用管了,反正绵庆站在那呢,怎么说也能保得住自己的嫡妻。
  “话都没什么好说的了,天爵(丰绅殷德字)、良辅(丰绅宜绵字),你们立刻返回家去,赶快出城。
  府上的细软银两这些就不用管了,你父亲大伯都早有准备。那里的人也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突如其来的劫难已经把冯氏最后一丝的生气抽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也就是这几天时间了。
  “额娘……”丰绅殷德泣声叫道。父亲暗地里所做的准备,他也知道,当初还以为是杞人忧天,可现在……
  “快去吧!”福长安站了起来。“趁着我还能掌握得住步军统领衙门,你们赶快走——”
  就如嘉庆想的那样,福长安面临着抉择——最终还是选择了以大局为重,他毕竟是富察家的子孙,是傅恒的儿子,福康安的弟弟,乾隆元后的侄子。
  不过嘉庆没有想到的是,福长安在看到绵恩之后还会一直握着步军统领衙门不放,而打算等到该走的人全都走了。
  “额娘……”丰绅殷德跪地叩首,悲戚的叫声中泪如雨下。
  冯氏泪流如注的看着底下的儿子,心中的悲凉一时间都开不了口。老天爷,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好好活,要好好活下去……”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章 军情局——直隶科
  
  北京城南,军情局直隶科。
  宋标、周煦都一脸沉重的坐在密室内,和珅事发了,可他们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么多的提醒下,和珅还是种了嘉庆的调虎离山计,离开了实力雄厚的北京城,轻轻松松的就被拿了下。
  而和党的二号人物福长安,眼下看情况似乎也不准备拼死到底了。
  北京是真出事了,清廷朝堂上的火药桶爆炸了,可却似乎要放出一个超大型烟花,而不是极具破坏力的冲击波。
  这样军情局和宋标情以何堪哪?
  “杀了福长安。”周煦阴狠的神色在胖胖的脸上一闪而过。
  宋标身子僵了一下,他认真的考虑了下这个提议,“谈何容易!”最终吐出了四个字。
  福长安被杀,肯定会引得和党人人自危,那时候军情局再从中上下手,似乎还真有把烟花重新变炸弹的可能。
  但是想杀福长安真的是太难了。
  周煦沮丧的低下了头,步军统领衙门已经在整个北京城戒严了。凭靠直隶科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去袭杀福长安,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铛铛——”密室内一个铜铃响起。
  它是由一根线牵到外面的。
  周煦起身开门,一个他的亲信正一头是汗的等在门外。
  “掌柜的,丰绅殷德跟丰绅宜绵要出城了,方向是正南——”
  “要跑?”周煦瞬间喜形于色。
  “好,好!召集人手,盯紧他们,然后拿下。”宋标已经站到了周煦二人身后……
  来人立刻下去传令。宋标、周煦四目相对,喜从心生。
  “咦,那城内……?”周煦马上又想到了自己在城内的安排,几百人,那可是一股很大的力量的。
  “继续潜伏,一个不动。”想都不想,宋标如此道。
  “是。”
  “废物,一群废物——”
  王府内,永璇大声的向着一个百姓打扮的人骂道。“盯个人盯不住那也算了,可丰绅殷德、丰绅宜绵好几十号人呢,加上车马那么一大溜,你都看不紧,你要眼睛是干什么的?”
  嘉庆对和珅一家已经反感到了极点,丰绅殷德是额驸,他自然不能一刀杀了,可是也绝不愿意便宜了他。还有丰绅宜绵。跟他爹和琳一样精通武事,另外还精于武术,特别善使棍棒,跟随和琳南佂北讨立下了不少功劳。可是这些优点嘉庆都看不到,他从丰绅宜绵身上唯一能看得到的就是此人特喜女色,甚至抢掠民女。所遇绝对要惩办的人物之一。
  可是现在这两人竟然都跑了,福长安真是嫌自己活得命长。
  永璇愤恨的想着,但对于同一时间遣散的和珅小妾,却并没有一点的注意。毕竟像他们这一阶层的人物,小妾仅仅是些玩物而已。
  “和孝竟然也跟着跑了,真是皇家奇耻大辱。”永瑆在一旁也以一种愤恨的声音说道。可是他的面上却有闪过一道解恨、嘲笑、嫉妒等诸多情绪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对于固伦和孝公主,这个最最得乾隆喜爱宠爱的十公主,所有的皇家子孙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嫉妒的。
  她不是皇后之女,可是却得到了只有皇后之女才可以册封的固伦公主位。(品级与亲王相当)。要知道,满清的规矩,妃、嫔所生或者由皇后收养的其他皇亲宗室之女,只能被封为“和硕公主”,品级只是相当于郡王。
  在所有的乾隆子女看来,上天实在太宠爱这个生于乾隆四十年正月的小妹妹了。——她得到了六十五岁的乾隆终生如一的疼爱和宠恩。
  因为她,母亲,一个份位并不是很高的嫔立马被升做了妃。甚至于在这个惇妃犯了大错之后,也仅仅是降了不到一年的品级,就立马从惇嫔再次升上了惇妃。
  乾隆皇帝一生共有十个女儿,其中有五个早亡,没有册封,更谈不上婚嫁了。剩下的五个,除去最小的和孝外,有远抚蒙古的,也有下嫁功臣勋旧之子的。可是谁也没有像和孝这样,连丈夫的姓名都是乾隆御口钦赐的。
  丰绅殷德比和孝小了半个月,他为何叫这个名字?那就是因为‘丰绅’是乾隆钦赐的。这俩字在满语中是福裕的意思。
  乾隆希望丰绅殷德能够福裕长驻,可谁又敢说,乾隆对当时就已经是自己宠臣的和珅的儿子没有报一点别的心思?
  要知道,和珅长相清俊,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夫人冯氏为直隶总督英廉的孙女,相貌也是婉约动人。
  二十多年一直被捧在天下的和孝,现在突然间被打落凡尘。相比永璇、永瑆心里都别有一番滋味的吧!
  “二位叔父,此事还需尽快送报皇上为好。”绵恩在一旁说道。
  事情的发展,大致在他们的预期之中,可是中间也是小纰漏不断。首先就是福长安与和珅的铁杆,明明打算不反抗了,可还是一直坚持到丰绅殷德、丰绅宜绵二兄弟离京才交出了步军统领衙门。
  二就是和珅明显早有防备。如果丰绅殷德、丰绅宜绵二兄弟是仓惶出京,那么他们根本不可能迅速摆脱掉自己身后的尾巴。
  还有就是固伦和孝公主,如此身份竟然选择了跟着丰绅殷德逃离出京。绵恩实在想不明白是为何?
  他是知道和孝与丰绅殷德这对政治婚姻夫妇的感情真的很不错,可是也不至于深到这种地步吧?
  和孝的身份明摆的亮在那里,嘉庆根本不可能把她怎么着。就是丰绅殷德也不会直接要了命,她至于逃吗?
  绵恩的话提醒了永璇、永瑆二兄弟,是啊,事情告一段落了,也出现纰漏了,这主也就不是自己三人可以做的了。赶快报给嘉庆,让他去决定吧。
  不过,三人目光的一次不由自主的相交,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可惜和不甘。
  和珅的家产有多少?丰绅殷德和丰绅宜绵此次逃出去,跟定带的不会少,更别说和珅明显早有准备,不知道多少家产偷偷地已经被转移了。而这些随着丰绅殷德和丰绅宜绵二兄弟的逃去,明显就消失在人眼界中了。
  可惜啊……
  日落,北京城外的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庄。
  丰绅殷德、丰绅宜绵兄弟俩连同家人就隐藏在了这里。
  他们在出京后立刻动用了和珅之前所作的诸多准备,很快就摆脱了眼线的跟踪,消失在了人前。
  而两兄弟和家人则各自换上极不起眼的布衣,在一群秘密班底的掩护下来到了这里。
  他们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然后南下,南下……直到红巾军的地盘安置。
  作为一名执掌朝野的权臣,和珅的眼光绝不容人质疑。他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动用了这条暗中准备的线,那么大清朝肯定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和珅之前可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窝囊的被人调虎离山,予以拿下。他脑子里设计的都是正面的强硬碰撞和较量,那样要是一来,清廷朝野肯定会彻底失去希望。这天下早晚是红巾军的,所以到江南,到红巾军的地盘去,隐姓埋名,悄悄地度过自己的余生就是。
  丰绅殷德和丰绅宜绵坐在炕头上,四目相对,心中都充满了悲伤。因为幼时的原因,和珅和琳两兄弟关系极好,兄友弟恭,绝对没得说。即便二人性格相异,在私下里也绝对相好的很。所以丰绅殷德和丰绅宜绵这对堂兄弟,私下里也同样好得很。
  昨日还生活在天堂,今天就坠落到了地狱,巨大的反差让两兄弟几乎都要崩溃掉。特别是丰绅殷德,想想父亲,再想想奄奄一息的母亲,心头对于嘉庆真是充满了痛恨。
  丰绅宜绵却是要好一点,父亲和琳已逝,母亲他他拉氏跟着他一块出了京,所以对比丰绅殷德他的情况要好一些。
  不过好也只是相对而言,他的外祖父是和党的中坚之一苏凌阿,嘉庆帝绝对饶不了的几个人之一。
  可是苏凌阿一家却没有出来一个,因为他本人‘两耳重听,衰迈难堪’,根本就出不来。
  村外。漆黑的夜幕下,一队队的军情局干员像是黑暗中的蝙蝠,悄悄地把阴影笼罩在整个村庄。
  北京周边,连同北京城内的半数人手,在这个村之外,军情局总共集结了十七队人手,二百七十余人。
  周煦亲自出马指挥,望着黑暗中的村庄,脸上正显露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笑。
  任你躲得再快,隐蔽的再掩饰,军情局的布控下,也依旧是釜底游鱼,哪儿也跑不了。
  “悄悄地掩进去,要快!
  不能闹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能放走一个!”
  吊着丰绅殷德、丰绅宜绵尾巴并不算难,真正困难的是在不闹出大的声音的情况下,在村里抓到他们。
  响动太大是会惊动清军的,而要是进展速度太慢的话,丰绅殷德、丰绅宜绵两家人可就就从密道跑了。
  作为和珅给自己预备下的藏身地之一,周煦不相信村子里会没有密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一章 王刚与和珅,嘉庆背黑锅
  
  手弩激射,一箭穿喉——
  淡淡的血腥气在庭院中蔓延。
  作为预备的存身地点,这处村子地主家的小宅院内并没有入住太多人。毕竟丰绅殷德等人是来存身的,而不是来引人瞩目的。
  虽然宅院周边的几乎人家都是和珅特意安排调至下的,可是他能力再大也不可能换动整个村子的人家。
  一切的一切都注定了这个地点的护卫者人数不多,但绝对精锐和可靠。
  事实上以和珅的能力和手腕,座下精锐和可靠之人绝不会少,但是两者兼备的更是还隐匿于暗处之中的,这人数就显然不多了。
  眼前的庭院内只有寥寥十人左右的守卫,周煦尽遣手下精锐前去偷袭,可是干掉了院外的两人后,在庭院内刚袭杀了一人,淡淡的血腥气就立刻被余下的守卫嗅到。
  人血是十分腥气的,按后世的解释是:人血血红蛋白里的二价铁离子的味道,也就是俗话说的铁锈味。加之今夜里还有一点小小的秋风刮着,血腥气立马就引起了守卫者的警觉。
  军情局领头之人,大手一挥,喉咙中喷出一个低沉的‘杀’字。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就改偷袭做强攻吧!
  二十多人立刻跳进院中,对上迎面扑来的个位数守卫,一阵刀光剑影后顺利的突进了后宅。用时是非常的短暂。
  可此时的丰绅殷德、丰绅宜绵两家人,则刚刚聚集起来。深夜中慌忙起身,不少说是随身物品,就是衣服都穿的不整齐得很。
  “二弟,带着他们赶快走,这里我来挡着——”丰绅宜绵虽是和琳的儿子,可是年纪却比丰绅殷德要打上半岁,在这危急时刻当然不让的挺身而出。
  “有谷——”叫着丰绅宜绵的小名,他他拉氏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涌出,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院中的搏杀声屋内的人都听得清楚,丰绅宜绵这么一挡,会是个什么下场,人人心中明了。做母亲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
  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做母亲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身死,做妻子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去死,丰绅宜绵今年二十有四,几个孩子也都懂事了,当然也不会看着自己父亲去死……
  丰绅宜绵一家缠绕不清,与之相对的是丰绅殷德夫妻俩,他们并还没有孩子,之前固伦和孝公主固然是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未到一岁就突然间夭折,心神大伤的固伦和孝身子动了元气,直到现在还没发再度怀孕。丰绅殷德父母也都不在,所以对比堂兄丰绅宜绵那热闹的一家子人,他们这边是冷清得很。
  和孝是个聪慧的女人,早在她与丰绅殷德刚刚成婚的时候,针对和珅的情况就对丰绅殷德断言:“汝翁爱皇父厚德,毫无报称,惟有见有日彰,吾代为汝忧。他日恐身家不保,吾必遭汝累矣。”
  所以她真的很想立刻拉着丰绅殷德转入密道,可是现在不比之前了。那时她是乾隆最宠爱的公主,家庭中自然是以她为中心,丰绅殷德要听她的话。
  可是现在,这般情况,和孝既然已经决定跟着丰绅殷德逃亡,那么往日的一些习性自然也要随之更改。她要慢慢变得以丈夫为主。
  可是丰绅殷德却是一个真真的厚道人,和珅一门本就家丁稀少,他自幼就同丰绅宜绵交好,现在也是极不忍看着丰绅宜绵替自己等人去送死。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他们再想走可就难了。
  红巾军的人手已经冲到了房门外。
  丰绅宜绵急了,冲着丰绅殷德大吼道:“你怎么这么墨迹?快带着她们走。想全死在这里吗?”到底是军伍中人,关键时刻能顶的上。
  “哈哈哈,这位想必就是和琳大将军家的公子吧?”周煦在房外听到丰绅宜绵的吼声后,立刻就断定出了谁是谁。毕竟潜伏在北京这么长时间,作为主要观察对象的和珅一门人,谁的性格怎么样他心中早就熟悉的很了。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来的?”一个脆亮的女声开口了。
  “固伦和孝公主?”周煦没有立刻回答。
  “正是本宫。”既然自己人里面缠扯不清,和孝也就彻底凉心了。但是死之前,她却要弄明白一件事,外面的那些人,究竟是不是皇兄派来的?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和孝再问了一遍。
  “哈哈哈,公主多虑了,我们可不是皇上的人。”周煦心思灵活得很,怎会不知道此时和孝心中想的是什么。“我们是大王的人。”
  “大王?”屋内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就连手握着铁棍准备拼死一搏的丰绅宜绵都是一愣神。
  “你是红巾逆匪的人?”猛然,和孝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小猫一样尖声叫起来。
  “噗通——”
  “哗啦——”
  趁着屋内人愣神,周煦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两个高手立刻快步冲上,合力一脚踢在房门上,当即踹了开来。丰绅宜绵反射性的向后一跃,手中铁棒一横,一头吊着一支板凳就向门口甩去。
  哗啦的声音中,板凳粉身碎骨,木片横飞。
  “诸位……”周煦漫步迈进房间。“只要肯乖乖的合作,在下保证,绝不会伤及诸位性命——”
  梁纲对和珅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这里面九成的原因是要归结于王刚,因为梁纲本身喜欢的只是王刚所表现出的那个胖胖的和珅,而不是真实的和珅。
  可是虽然做上了一方诸侯的位子,但二十一世纪的感官也不可能完全斩断。兼之和珅为他的大业成功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几经思考,梁纲还是决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救和珅一命。日后让他隐姓埋名就是。
  梁纲的意思就是军情局的意思,周煦对此虽然不明所以然,可是他要做的仅仅是执行而已。眼下和珅已经不抱希望了,那么他的后辈就要绝对保全了。
  “哼——”丰绅宜绵鼻子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周煦,“当我们是白痴,会相信你的话?”
  周煦没有丝毫动怒生气,依旧是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诸人,“你最好相信,因为你们没的别的选择。不相信也只能相信!”
  笑呵呵的面孔配合着嘴中的这两句话,让周煦显得尤为的嚣张。
  丰绅宜绵眼睛猛地一圆睁,“调戏爷?”拽棍就向着周煦一棒打去,“爷我让你调戏——”
  武斗,实际上丰绅殷德也是能耍两手的,连和孝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是这点放抗力量又怎么可能触动周煦的优势?只是一挥手,眨眼的工夫丰绅殷德、丰绅宜绵两兄弟就被镇压了下去。
  然后一群人顺利的被军情局请了去。
  当周煦带人从后院出来时,庭院附近,又有十几人倒地丧命。这些就是庭院周边,和珅之前悄悄安排下的人手了。
  人手迅速散去,悄无声息的返回到各自的藏身地点。周煦带人也赶到直隶科在北京城外的一处隐蔽地。
  宋标就等在那里呢,见到周煦满载而归,笑容立刻就爬满了他的那一张脸。
  “可惜就是没搜到多少东西。”周煦脸上也是笑容堆在了一起,虽然口气似乎有一点不圆满。
  “那地方只是个藏身地,地窖里食物不少,但是没放一点钱财。收获都只是丰绅殷德一行人的随身物品。”
  宋标听了不置一否,有人在手,财宝还能长腿走了,长翅膀飞了?
  “随身带的也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
  “那当然,我约莫的估了一下价,少说也要一百万两。”周煦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垂涎的神色,身在军情局这个要害位置里,他深知道梁纲最忌讳的是什么。
  财物清点报表很快就被松了上来。宋标接过手看了一眼,虽然已经听了周煦说总数不会少于一百万两白银,可是当真的看到了清单后,却依旧忍不住要为之震撼。
  成匣子的宝石和珍品首饰,简简单单的估价就超过了一百五十万两,还有一叠叠的金叶子和成袋的金瓜子、银锞子……
  “错是现在银号不行了,否则的话,银票怕是会带的更多。”
  不过这些钱财却不是此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宋标、周煦如此大的行动,终究目的是为了挑动满清朝野晃动的。
  “副座放心,我已经把那些人的尸首拣出来一些扔在了显眼地方,明天一早肯定会被人发现。而且那个村子里也应该有听到响动的人家,事发后肯定是要报官的。这事一定能宣扬起来……”
  军情局需要做的就只是这些,剩下的什么都不要干,那些流言自然会自己冒出来的,然后再稍加以引导,锦上添花一下,一切的矛头就自然而然的会指向嘉庆帝了。
  人就是这样,脑子里的八卦思维永远无极限,而且会越穿越离奇。而更主要的是,北京城,天子脚下,有实力如此做的人,除了事先前就心中有数的嘉庆外,还会有别的什么人吗?
  要知道军情局可一直都是隐匿在暗地的,并不为大众所知,在北京也更没有引起人什么注意和被人抓到把柄。
  和珅之前是怀疑过,可他费尽心思去寻找不也是两手空空而回?如此,嘉庆帝的嫌疑就是最大。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二章 和珅——谢幕!
  
  遵化,清东陵。
  顺利拿下了和珅大老虎,嘉庆只感觉自己是神也清气也爽了,心情好的简直是无以加复。
  不过乾隆皇帝的裕陵他还是要祭拜的,带着已经被押禁起来的和珅,给这个毁誉半参的父亲恭恭敬敬的上了香磕了头。
  正是因为拿下了和珅,所以嘉庆帝才要对乾隆表现得更加恭敬。
  只是好景不长,才隔了一天时间,北京送来的快马加急就让嘉庆帝一阵雷霆大怒。和孝这个最得宠的妹妹,真真是扇了他一记大耳光。心头对福长安的恨,也让他第一次对福长安起了杀心。
  可是好事不成双,祸事不单行。又隔了不到一天时间,北京送来的奏报再一次深深地激怒了嘉庆。
  怎么可能?护卫死了,人都不见了,北京城,天子脚下,怎么就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嘉庆第一时间里就意识到麻烦,那一支支矛头最终极有可能指向自己。一盆污水泼在头上,任谁都会暴跳如雷的。
  拜祭完裕陵之后,嘉庆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北京。
  而在这几天里,军情局直隶科也在一刻不停的搜刮着一个个保障。对付丰绅殷德来,他们的手段实在太多了。别的不讲,但是为了和孝,眼下丰绅殷德最终重要的一个亲人,宋标、周煦就足够从他嘴里掏出自己所想知道的一切。
  于是乎,在嘉庆帝匆匆赶回北京的路上几天里,直隶科顺利的拿到了和珅隐匿起来的所有宝藏,同时也料理了总数近百人的守卫。
  与之前的处置不同,这近百人的尸首,周煦都是将他们彻底消失了,不是像他们的同伴一样,被暴尸在众人眼前。
  送报南京的密信也是一封接着一封,可以说从现在开始,直隶科已经可以全体进入潜伏阶段了。只等着看嘉庆来如何应对了……
  如果在明朝,锦衣卫、东厂、西厂可能早就会发现军情局的蛛丝马迹了;如果是在雍正朝,传说中的粘杆处和血滴子,似乎也会成为军情局的绊脚石。可是现在是嘉庆时期,军情局这样的组织完全是无有专业敌手,如嘉庆、和珅手下的情报组织网络,最多只能说得上是业余。
  嘉庆帝返京之后,依旧是全无头绪,而和珅这边也是丁点也不配合。嘉庆能做的也只是抄没整个和府。
  抄没和府自然所获不菲,甚至对比满清现在的情况,嘉庆帝真真是有了吃饱的感觉。如果和珅不是事先前隐匿了那么多财产,且又对嘉庆持坚决不合作态势,丁点口风不透露,让军情局整个吞噬了下,嘉庆现在的感觉可能就是要撑死了。
  和珅明面上的所有财产被抄没之余,和府内被隐藏群群栋房中的一些秘密也大白于众人眼前了。
  和珅府内有一座“锡晋斋”,原名“庆宜堂”,源于乾隆所赐“庆颐良辅”匾额。七开间,前后出廊,后檐带抱厦五间。正厅的东西北三面是两层的楼,上下安装了雕饰精美的楠木隔段。此隔段式样是和珅家太监呼什图受和珅指使前往紫禁城宁寿宫画下图样仿造的,是明显的僭侈逾制,历史上这是嘉庆赐死和珅的二十大罪之一,现在也不例外。
  楠木是价值非常高的珍贵木材,紫禁城所有上规格的宫殿,都有它的身影。以至于到了乾隆时期,整个中国成才的楠木都非常稀少了。
  甚至于乾隆为了扩修圆明园,都以休整明皇陵为借口,偷换里面的老楠木。所以,和珅能自己不声不响的盖起一座楠木房,那真真是犯忌讳,逾制的。
  除了府邸之外,还有和陵,和珅自己给自己修得坟墓,那规格也是明显的逾制,都超过亲王品级了,比之皇陵也只是差了一点。以至于被当地百姓称之为“和陵”。
  反正嘉庆要找和珅麻烦,那是根本就不用发愁的。
  随着嘉庆返京,一道道参和珅的奏折也飞一样的送进宫中。其中以军机大臣王杰、董诰,大学士刘墉、给事中王念孙、御史广兴、御史广泰等人最言之确凿。明显个个事先前都惦记着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地方大员里,直隶总督胡季堂也是火药充足的对着和珅开火鞭尸,重臣中除了心中大慰的朱珪还保持着一点矜持外,余下的是纷纷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让嘉庆帝一边恼火的同时,另一边也享受着快乐。
  嘉庆没有给和珅太多的时间,他要迅速办理此事,然后盖棺定论给出一个能够安抚大众,不至于闹得人心惶惶的‘答案’。
  九月二十七。就在嘉庆回京的第三天,和珅终于走到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
  没有了历史上固伦和孝公主的求情,可是他依旧没有死的太惨。毕竟是当朝首辅,又是皇亲国戚,乾隆也刚去世不久。嘉庆若就将他凌迟处杀,碎尸于市,对满清朝廷、对嘉庆自己本身都影响不好。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刘墉,这个同和珅一直不对付的老对头为和珅说了一道公道话。“凡心怀不轨者,必以收买人心为重。可观和珅声名狼藉,满汉朝员羽翼虽众,却皆是趋炎附势之徒,内中并没几个人真正地归附他。由此可见,和珅心中并无异志。”
  得了这句话,和珅才算真正逃脱了身首异处的下场。嘉庆判决和珅狱中自尽,赐他一个全尸。福长安判斩监侯,并提福长安至和珅狱中,跪视和珅自尽。
  和珅在京的主要党羽,大学士苏凌阿,年迈昏聩,令其退休,侍郎吴省兰、李潢,太仆侍卿李光云,以及吴省钦等人俱降黜治罪。和珅已故的弟弟和琳也被追回爵位,并撤出贤良祠。
  刑部大牢。
  看着嘉庆赐给自己的白练,和珅惨然自笑,感慨万千。不久前还是当朝第一权臣,现在就要沦落到吊死狱中了,可悲啊——
  和珅心里很不甘,自童年时,他与弟弟和琳就受够了人间苦难。堂堂一副都统之子,却要被一继母赶出家门,霸占了家产。和珅还在小小的时候,心底就已经立志——日后定要出人头地。
  咸阳宫里学的满腹经纶,以此幸运地被英廉看重,招为孙婿。以此得补侍卫空缺,开始了官路历程。
  侍卫而升至都院大臣,内阁大学士,最后只当朝第一人,弟弟和琳也一步步升到封疆大吏,统兵将帅。二十年来,自己兄弟为大清竭尽心力,为太上皇费尽心思,弟弟都死在了疆场,可自己的归宿竟然就是眼前的一根白练……
  俗话说人都是盲目的,和珅也不例外。临死之际,他心中愤懑满怀,根本就没想自己曾经做错了什么。想的都是自己兄弟对满清的忠心和尽力,想的都是自己对乾隆的无限忠诚和无线应允。
  “吱吜——”
  外面传来的开门的声音。一阵脚步传入了和珅的耳朵,接着再是同样的开门声,那脚步终于走到了和珅牢狱前。
  “诚斋?”和珅吃惊的看着一身囚服的福长安,脸上现出了一丝惊喜。自己倒霉,连苏凌阿都逃过了一劫,唯独福长安被判了斩监侯。
  和珅明白,福长安死的可能性并不大,到底他是富察家二代四子中唯一剩下的人,嘉庆杀不得他。可是如此判罚却也足够证明嘉庆对福长安的赍恨。和珅明白,这股赍恨中很有可能就有前几天刚从嘉庆心底升起的那一股火。
  “皇上有旨,福长安狱中跪视——”
  一名侍卫中气十足的嗓音中,牢门被打开,又一侍卫从后面抬手推了福长安一把。丝毫不理和珅与福长安目光相交间,那对昔日辉煌的回忆,内心的复杂和一股知己相交到来生的情谊。
  “跪——”一名侍卫再次大声喊道。
  随后就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各自夹住了福长安一只胳膊,然后抬脚踢腿,利索的将福长安摁跪地上。
  “和中堂该上路了。”宫里来的赐白绫的太监尖利的嗓音叫道。
  和珅点了点头,看了福长安一眼,脸上充满了笑。
  临死之时还能有知己至交前来送别,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福长安肯定的回了和珅一个眼神,十多年的交情让他清楚地明白和珅的意思,他还是放不下丰绅殷德、丰绅宜绵那两家,这临别前的一眼是要拜托自己的。
  接到福长安肯定的眼神,和珅再无别的可耽误的了,白绫往牢顶上一抛,自己抬腿上了凳子,白绫落下后挽上疙瘩死结,把头往里面一伸……
  “哐当。”随着凳子歪倒的声音响起,乾隆朝后期的一代权臣,和珅,就这么的轻易地去了。
  福长安心中充满了痛苦,看着半空中挣扎最后无力断气的和珅,他泪流如注。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度下定决心,不负和珅最后一个所托。
  冥冥中似乎有天意在,女牢里的冯氏在这一刻也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致死眼神中还带着无限的担忧和留恋。
  极受和珅重用的太监呼什图和自愿留下来殉主的刘全,昨日午时三刻就已经成了刀下鬼。
  和珅昔日百花锦簇的后院,吴卿怜、豆蔻殉死,小莺、紫嫣、黑玫瑰等人被遣散,纳兰回了苏凌阿家,长二姑和着一批亲信出城躲在了另外一处隐蔽地,本打算等风声过了,就与丰绅殷德汇合,毕竟那么多的家产,需要一批有经验而且忠心的人来大理。可现在也在军情局的行动下团圆了丰绅殷德。
  位极人臣的和珅,二十年辉煌如东去的流水,终要谢幕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三章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晨曦洒遍大地。
  感觉到眼前蒙白,梁纲从睡梦醒来。
  怀中虽还搂着一个青春动人的柔体,可却丝毫不能让梁纲再生出蠢蠢欲动的心火。
  自从去年李盈盈有了身孕后,他就一直停留在罗玉娘处。可说起来也奇怪,罗玉娘年纪并不大,身体也很好,跟梁纲的时间也很长,可直到过了年却还一直没有半点的反应传出。若说之前是条件艰苦,梁纲自己做了些防范,没有怀孕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大军出山之后一切就顺顺当当的,梁纲再没给自己后院的俩女人半点苦吃,之前的防范也全部作废,李盈盈都顺利的怀上了身孕,罗玉娘却千年的铁树不开花。
  不过梁纲接下去用事实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种不出粮的田,只有偷懒耍滑不出力的人!
  年后几个月,在梁纲持之以恒的浇灌下,罗玉娘这支铁树终于开花了,就在他出兵江北的前夕,那也算是大军出征的一个好兆头了。
  后来梁纲从安徽胜利返京(南京),面对血脉长子,他高兴万分,却也不得不在高兴之余重新面临一个摆到了眼前的难题,那就是后宫要添人了。
  怀孕之中,罗玉娘自然不能侍寝,而李盈盈刚刚生产也不可能留梁纲。作为一方之主,梁纲自己一人孤零零的守上下半年,这显然也不好看。而且以梁纲那时的身份,后宫只有两个人也确实是少了一些。
  所以,连同他的立国称王大典,一同进行的还有一次非常小的选秀。从已降的一些满清官员子女中选拔适合的人来,个把月的时间下来,一共是进宫了四个。
  既然是称王建制了,那后宫里的制度规矩也都要立起来了。梁纲查览了一下历史上各朝各代的后宫制度,分级繁多的如西汉,整整出了十四个等级,令人乍舌。而简易的如明朝,朱元璋也不搞文字功夫,名号也只有“妃”一种,只要被“召幸”就可以封“妃”。贵妃、淑妃、贤妃、德妃、恭妃、宸妃、庄妃、裕妃等等,贵妃等级最高,淑妃、贤妃居次,其他的不外乎美好的字眼加个“妃”,没有明确的等级高低。
  到了清朝,皇后以下,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以下还有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
  梁纲搞不来西汉那一套,搞得话可能他自己都记不得了。但是朱元璋如此简略的他也不愿为之,最后就是从了唐朝和满清的综合。
  王后(皇后)为第一,这是无可分辨的。其下贵妃二人,妃四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嫔九人,再之下就是贵人。只要侍寝,那就是贵人。
  称王后补进宫来的四人现在就全是贵人,梁纲此时床上的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被梁纲起身的动作惊醒,这女子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撒娇意思,入梁纲后宫也有段时间了,如何不知晓梁纲的习性。他的自制能力是相当强的,而且对后来四人爱意不多,不像李盈盈、罗玉娘那样有了妻子的感觉,后者四人更像是床伴,所以日常表现的就更是刚毅。
  这女子现在已经适应了梁纲的脾性,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毕竟身后跟着都有一大家子呢,父亲在外战战兢兢,自己可容不得半点脾气。
  梁纲起身更衣,外面自然有侍女捧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一番细致周到的服侍下,梁纲神清气爽的从后宫走出。
  十月份了,一年马上又要过去了。
  泰极殿偏殿里用过早膳,梁纲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历史上讲雍正皇帝是累死的,梁纲现在可是真正的身有体会。他现在每天的空余时间简直是少得很,虽然这和他自身的一些因素有关,比如说毛笔字速度什么的,可是要清楚,现在红巾军的政务制度下,送交梁纲手中的奏折文本,数量可是远比不上内阁的。
  如果真的像历史上的雍正皇帝那样,梁纲早就累崩溃了。
  今天不是临朝的时候,红巾军是三天一小朝,十日一大朝。梁纲在二十一世纪看电视时就对满清的早朝制度非常崩溃,所以轮到他做主的时候就非常‘懒’的调整了上朝时间。
  跟普通的上班时间一样,早上辰时正点,也就是后世的八点。
  小朝是部级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上殿的,大朝则是向下放宽到从四品,一般来说就到了司局级,以及一些独立系统的头头。
  与满清的皇帝相比,梁纲真的很放权,对手下很放心。
  中午用好膳食,梁纲没有再去偏殿办公,而是宣来了彭泰,带着些侍卫赶去了讲武堂。
  中午时候,陆军部呈上来了一份奏折,言谈各省的招兵工作已经顺利结束。广东、福建、江西、浙江都顺利完成既定目标,安徽则是超额了六千人,江苏更是达到了两万两千人。新兵总数不连俘虏营里教化出来的人手,数额就已经接近了八万。
  接下去新兵训练和分团组营就该如火似荼的紧张进行了。而梁纲透过这个奏折,看到的却是十多个团几十个营所需要配置的大量军官。
  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这个事,梁纲这才想到了去讲武堂走一走。
  换上便服,梁纲也不像是个世家公子,风度不是翩翩的,而是极具压迫性的。
  和彭泰出宫上了一辆四轮马车,马车外表看起了很是朴实,里面装饰的也十分朴素,可是却非常的适宜。这就是梁纲的风格,不喜欢太过华丽的,可朴实中却也讲究着绝对的舒逸。很有点矛盾的感觉!
  拉车的两匹马并不是讲究惹眼的白马,但也都是精选出来的良驹。蒙古马极适合走路,驾车的车夫也是其中高手,所以马车走的平稳得很,一点都没有晃荡的感觉。
  跟随身边的一群侍卫也都换上了便装,可是体型气势上依旧透着一股掩不住的彪悍、强硬。
  梁纲一开始没说什么话,脑子里想的却是奏折上那一连串的数字。对于拿下了和珅宝库的红巾军来说,是绝不会再出现缺钱的可能了。虽然那批价值巨亿的财宝还没有运回南方半个子,可是梁纲早已经把它算在了自己的账本上了,在受到北京密保的第一刻。
  钱财上红巾军已经不需要再去考虑节省了,和珅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他的那些隐匿宝库也绝对能让梁纲体会到历史原本时空中嘉庆吃饱的感觉。所以现在他需要考虑的仅仅是如何快速将数以万计的新兵形成战斗力部队。
  硬性条件上梁纲可以做到最好,新兵入伍之后,饭食上得以保证,饷银上得以保证,武器上也会给与保证。
  梁纲现在在南京已经新建了三处兵工厂,全是生产火枪的。
  毕竟现在火枪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国,技术已经没有丝毫的隐蔽价值可言。倒是铸炮和中华一式还必须继续保密。
  梁纲已经准备着将满城里的三组搬家了,火枪组,除去中华一式火枪有关的外全部外迁,他们以后就可以只有活动了。
  火药组也用不在太过保密,但剩下的铸炮组和中华一式火枪小组则需要另选一个隐秘地点。梁纲正在寻找地方,一旦确定下来,基础设施建成之后,就立刻着手搬迁。
  满城在南京城内占据的地盘太大了,且来来往往的运输马队,对南京的发展也有不小的影响。势力巩固之后,梁纲已经考虑起别的事情了。
  可军队工作不是一条腿走路就可行的,就好比解放战争时期的国军。软硬两方面,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才行。
  硬件给他配好后,软件也必须要跟上。好在眼下时期,不用太讲究政治思想领域那一套,只需要军官上配上合格的人选,几场仗打下来那就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言之,讲武堂现在如何?”梁纲问道。
  “回大王,讲武堂现在共分高低两院,在学之生已有七百三十二人,学堂讲师高低八十九人。”彭泰张口回答道,显然这些基础信息他了如指掌,熟记于心。
  可是实际上对于讲武堂,彭泰却是如同烫手的山芋恨不得立刻把它扔掉。
  作为一个臣子,想安稳的过下去,不专权惹嫌是最重要的一个品格。彭泰自己本身就已经是大权在握的总参部头首,现在还掌控住军中血脉的讲武堂,在他自己看来实在是太惹眼了。一直以来,彭泰都有种被梁纲架在火上烤的痛苦。
  “讲武堂师生皆为我红巾军精华,爱卿要好生处置。”
  讲武堂有两个院,也可以说是两个班。高级班是培养营团一级高级军事主官的,低级班则是培养大队、中队一级中层军事主官的。
  而至于更下一级的分队、小队长,梁纲已经在另外筹备初等军校了,而且也要求各团办理随军演武堂,主要培育对象就是低层军官。
  “臣遵旨。”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四章 演武厅——水陆之争
  
  设立讲武堂,实际上除了可以系统的培养各级军官一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释权。
  谁谁谁去讲武堂一趟,这兵权自然就给削了。毕竟红巾军现在有不少的降将在带领旧部。
  不过,战争模式已经向着热兵器时代转变了,梁纲手中握着最精锐的部队,握着所有的兵工厂,他对那些带领旧部的降将,提防之心也就去了很多。
  只要他们那些人不拖不拉的效命也就行了,何必多生事端,削了人家的权,乱了人家的兵,可也同时离了人家的心。
  梁纲本身而言是个念旧而且很讲人情味的人,汝不负我,我必不负你!很能距离此还有一点差距,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他是绝干不出的。
  现在的讲武堂的中,确实是有几个降将,也是被梁纲钦点调进京来的。可是与削权绝对不同,梁纲之所以把他们调过来,更大的原因是看好他们。比如说吴志勇,水师六营部将,任陆战营副营长。
  当初海坛攻略之时,吴志勇可是也立了功了的,带人起兵拿下了前哨小岛。就整体而言,可能算不上突出,可因为是打响的第一炮,所以梁纲都记住了他。
  此次陆军扩编,需要从各部中抽调军官填补。梁纲想到的人中,他就是其中之一。
  陆战营副营长,以吴志勇的胆略,一营营长明显可以胜任。所以,梁纲钦点了他进讲武堂,镀一层金后,也顺便熟悉了解一下今后陆战的形势,过了年就可以放进部队了。
  由水师转为陆军,离开了自己熟悉的那一行当,可吴志勇绝对没有半点的不高兴,一路兴兴奋奋的跑来南京报道。其余的几人跟他的情况也大致相当,所以说,梁纲的为人处事在红巾军中口碑还真是极好。
  讲武堂的基本负责人是詹殿擢,彭泰毕竟要管理总参部那一大摊子事,加之自己有意识的避嫌,所以,詹殿擢现在在实际中负责者讲武堂的运转。而他能碰上彭泰这般的主儿,也是他自己的好运气了。
  马车出了南京城。讲武堂因为要有试炼场地所以占地面积极大,梁纲把他划到了城西去,甚至还圈了一大片山地到它名下,却是在为日后的战地步兵部队做准备。
  “大王,讲武堂到了。”往西行出相当一段长的路后,车前的侍卫低声报了一句。
  车内二人都听的清楚。
  梁纲吩咐道:“带牌子上门去说一声,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声张,惊扰了学员,拿他们是问。”
  微服私访很俗套的一件事,但是无可否认,突如其来的微服私访却也很能看到目标最真实的一面。
  所以,梁纲只要不会要詹殿擢声张。否则的话他就不用亲临讲武堂了,下一道旨,令詹殿擢带着学院进宫就行了。
  外面侍卫听了立刻明白了梁纲的意思。
  当即就有有人过去向演武堂外大门守门的士兵亮出了腰牌,把梁纲的话提了一声。守门军士检查了腰牌后,又亲自来马车前觐见,作为红巾军中的一小兵,他只是老远见过梁纲的一面,可是发现车内坐的彭泰之后,就知晓来人真是梁纲本人。他们上报自己的上司不说,梁纲一行人却已经穿过了外门,然后在一侧门下了侧,步行进入了讲武堂。
  这座演武堂从外表上看普通的很,只是校场大了许多,装饰很一般。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师生共八百多人算不上多,远比不得近日来越发兴旺的太学以及文官院。可是除去这八百多位师生外,讲武堂周边驻军一个加强大队五百人,还有一众后勤内务人员,总人数轻松地就超过了两千人。
  越往里走,来来往往的人就越多,尤其是那些学员,到处都是赤红色身影在晃动。
  梁纲在细细观察着学院的表情,不管是高院还是低院,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生气。朝气蓬勃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可能显得太年轻了,但是确实给了梁纲这个感觉。
  彭泰却没有梁纲这么自如,他来讲武堂的次数可不少,许多人都认得他。所以他没有和梁纲站在一切,而是挤在了侍卫中间。
  喧杂的声音不断地从斜前方传来,梁纲的脚步也慢慢的向那边倾斜,最终拐过了一处花坛后,梁纲看到了一幢孤零零的厅堂,里面有着不少人,堂门上一面匾额高悬——演武厅。
  “演武厅?比武的地方?”梁纲向身后的彭泰问道,头却一直在望着前面。
  “回大王,正是比武之地。”
  军中还在向热兵器转化,所以不仅仅是将领,连一些小兵和低级军官中都有着许多武艺高手。
  梁纲虽然明白日后战争形势的大势所趋,可是对于武艺他也从没有要求军队放松过。相反,对此他还是一直都在大力提倡。
  现在南派的许多高手和武术传承在红巾军中都耀眼存在着,梁纲甚至已经在着手筹备武院了。
  这是中华的国术,只有弘扬提倡,而绝没有打压歧视的。
  彭泰跟在梁纲后面,一行人向着演武厅走去。
  嘈嘈声就更加的清晰了,外面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个个高呼加油的讲武堂学员。
  场地中。
  吴志勇手脚相合利索的掀翻一个与他比试的学员后,双手掐着腰,看着周边从欢呼猛的变作一片叹气声的学员,不住的冷笑,“来啊,有种的再上来,尝尝咱家这拳头的厉害。”
  “是哪个龟孙子说的我们水师比不上陆军的,怎么不敢到场上来较量较量?现在缩头了?软蛋了啦?”
  偌大的一个演武厅中,也只有吴志勇身后的一小撮人此时笑出了声来。而他们的对面,百十个学员都气的满脸通红。
  外面的梁纲这时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刚开始他第一眼看到场上的吴志勇时,还以为讲武堂内部是降将与红巾军老人起了冲突呢。没想到吴志勇一开口就让他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不是新人老人起了矛盾,而是兵种之间磨出了火花。
  这种现象梁纲谁不愿意看到,可是比起前一种可能来,现在的这种兵种矛盾可就轻多了。
  “大王,这样不妥。是否……”彭泰听了这话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转过头,走到梁纲身边低声说道着。
  军中的任何矛盾对军队的战斗力都有损害,按照彭泰的意思,那是立马就把点问题给解决了或是压下去。这就是水陆军的矛盾。
  “呵呵,军中不是向来如此么,无事,无事!”梁纲毫无恼怒之意,兴致颇浓的盯着场上,打算继续观看着。
  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分歧存在。早在这之前,梁纲就已经感觉出水陆军的小摩擦来,却没有做任何动作。因为一切动作都解决不了一个根本的事实——那就是双方的实力涨势。
  中国大陆思想一直都占据着军队的主体,水师是依附陆军存在的,这个观点一直都是绝对的‘天理’。
  就现在的红巾军水师而言,陈达元、蔡牵等人实力虽不弱,却也从没想过去挑战陆军的主体地位。
  可是再好的默契也挡不住利益分配上的差异。大炮,红巾军大炮始终处于短缺状态,无论是水陆军那一支,都在渴求着大炮。
  陆军认为自己是水师的老大哥,而且红巾军现今的地盘也都是以他们为主力打下的,所以他们想要更多的火炮。
  一句话,嫌弃给水师大炮的数量太过多了。
  而水师呢,虽然自认是老二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心甘情愿的被陆军挤兑和占便宜。他们的战船在不断地下水,旧炮老炮也在不断地更新中,同样需要大炮。所以面对陆军的那种态度,水师当然选择了反抗。
  这样的小摩擦是一直都在存在的,只是还没闹得太大。
  可讲武堂里也闹这么一出,如果没猜错的话,梁纲认为应该是同这批学员的最终目标有关。
  他们是都要补充新兵部队的,这心底里还有谁会不想要更多更全的装备?
  大炮早已经在战争中用血淋淋的事实和胜利奠定了自己今天的地位,所以,应该是陆军学员说到了水师‘占炮’……
  中国有句俗话和老话,占着茅坑不拉屎,现在红巾军陆军中就已经有人在用这句话来形容水师诸营的那些大炮了。
  吴志勇是水师营中出来的将领,听了这样的话后当然不高兴。而军人不高兴,吵架骂人那是运动前热身,上演武厅练上两手才是他们真正的对话。
  梁纲如此想,心里也就把演武厅中那仅有的一小撮为吴志勇胜利欢呼的人,看作是水师中调来的学院了。
  心中呵呵一笑,这群人,别看现在耍的怪热闹,真要是被人记恨上了,那后日的前途可就真正无亮了。
  这一期的七百多人中,水师营里抽来的顶多是十分之一,陆军毕竟还是要靠陆军来支撑。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五章 詹殿擢悟了
  
  “大人,演武厅那里又斗起来了。”
  一人敲开詹殿擢的房门,小声的禀告道。
  “又是吴志勇?”正在批看文件的詹殿擢头疼的一皱眉。对于讲武堂内部的水陆矛盾,他实在无能为力。每一次严厉的训斥之后,都只能暂时管用,不两天原帮人马就会再次犯到演武厅用手脚讲话。
  这其中吴志勇就是一个尤为刺头的家伙。
  “是。”门口的内勤依旧用低低的声音应道。
  放下手中毛笔,詹殿擢无奈的站起身,再一次走向了演武厅。
  “詹大人来了……”
  干坏事多有望风看哨的,讲武堂内更是如此。无论是水师一方还是陆军一方,都知道自己这样的比斗上面是不允许的。挨了几次詹殿擢训后,他们也吸收了教训,每次都在外面老远放上了暗哨,看到詹殿擢过来就赶快跑来报告。
  这样主要人物虽不至于被逃过去,可一些次要人物和小虾小米却大多能躲过。
  场地中。吴志勇遇到了对手,陆军中也是有好汉在的。两人武艺都是娴熟的很,手中固然少了兵刃,可拳打脚踢却也是一番龙争虎斗。
  叫声传来时,二人斗的正是激烈。虽然听到了叫声,可是处在档口上,却也是谁也不肯让谁。
  主角不肯散,周边的学员也义气的很,稍微一犹豫后,厅内立刻就再度响起了震耳的助威声!
  梁纲心中又一次点头,学员们如此表现很让他看好,而如果一听詹殿擢过来,就个个鸟作兽散,可就太让人瞧不起了。
  詹殿擢赶到演武厅时,看到厅内依旧聚集着这么多人,心头一愣。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可是只有最初两三次时才能碰到的,之后就只能抓重点了。
  不过不管心头如何纳闷,詹殿擢面上还是依旧阴沉震怒,踏步走进演武厅,第一眼看向场上,“吴志勇、韩林……两个混蛋。”
  “大人,是否……”驻于讲武堂内的宪兵队长向詹殿擢请示道。
  “不忙,等他们打完了。”发现是自己降将派的内斗,詹殿擢郁闷的心情更加的郁闷,这不,眼角一扫他就又看到了一边上正不住的给韩林加油助威的韩松、韩柏。
  一丝对韩进韬的羡慕在他心中又油然而生,这家伙可真生了一个好儿子,还有两个好侄子啊!
  韩进韬,原满清山东兖州镇总兵,江北大战时主动降于梁纲,还对红巾军攻克淮安城立下了大功。之后梁纲由他三千人,组成了红巾军建制内的第四个独立营。
  只是沾了这次大扩编的光,韩进韬的第四独立营已经变成了第四独立旅,内部框架全部搭建好了,只等着年后新兵填充了。而广东的台湾三营也是如此,分别升格成为第五、第六、第七独立旅。
  红巾军军中,梁纲虽然没有故意削权,可也不会允许谁把自己麾下的部队变成了自家军。所以,此次抽调军官,韩进韬的儿子侄子就理所当然的全中标了。
  韩进韬是个聪明人,对于讲武堂签发的入学通知书,毫无一丝的抗拒,欢欢喜喜的送儿子侄子去了南京。
  而韩林、韩松、韩柏也都很聪明,入了讲武堂之后,没有纠结于降将派还是原生派,在水陆学员生出矛盾的时候,坚定不移的站在了陆军一方,毫不吝惜火力的向着吴志勇这样的旧日同袍开了火。
  虽然其中武艺最强的韩林几次被关了禁闭,可是他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那就是与在军中完全占据着主体地位的原生派学员彻底打成一团。
  一般人可能还看不到这一层意思,但是詹殿擢是谁?眼光毒着呢!
  场上两人的较量以平手告终,詹殿擢的到来到底是影响了二人的发挥。不然的话,吴志勇还是能稍微的胜上半筹的。
  所以,吴志勇现在能成为水师一方在讲武堂的代表人物之一,也是有深厚的本钱支撑的,并非仅仅是他高院学员的身份。
  “全部拿下。”詹殿擢慢慢运气,把脸色显得铁青,怒吼一声,双眼中的怒火似乎都能放射的出来。
  “吴志勇、韩林……”一个字一个字叫出二人的名字,詹殿擢的怒气似乎也达到了最顶点,“每人三天禁闭!”
  吴志勇、韩林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加入红巾军,你可以在一开始弄不清他们那复杂的军衔,可是宪兵是干什么的,你却决不能搞不清白。惹谁也别惹宪兵!
  演武厅内百多号人,但是个个都直觉得很,乖乖的在人数远少于自己的情况下主动排队到厅外空地列队。如此梁纲一行人很快就显露了出来。
  “啊,大王……”詹殿擢看到梁纲之后神情一呆,但立刻就有恢复了清醒。迈步上前,鞠躬行礼,“臣詹殿擢,见过大王。”
  演武厅内外的宪兵和学员也都呆住了,里面高院生虽然不多,可是还是有几个的,而且低院生里也不是没有不认识梁纲的,之前只是没注意到。现在一看,心中都是一跳,这可不就是大王吗!
  “臣等拜见大王。”
  吴志勇、韩林两人脸色开始发青了,心理面直打鼓,可千万别再大王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啊!
  见过梁纲之后,一些学员纷纷想到了这一点,一道道同情的目光投向了被宪兵押看中的吴志勇、韩林。
  “继续处理你的事,本王在签押房里等你。”红巾军的机构里,一些称呼都已经被改了,比如说签押房,政府机构里都已经改成了办公室,可是还有少数机构依旧在用着原来的老名。讲武堂就是其中之一。
  “是。”詹殿擢听命。送梁纲出了演武厅,詹殿擢也没在表现自己怒不可遏的样子,看向吴志勇、韩林的目光都也透着几分忧色。而余下的那些人,简单的处置一下,自己就快速赶去见梁纲了。
  出乎詹殿擢的预料,梁纲对今日演武厅之事毫无介意,反倒是就讲武堂学员的精神面貌很夸奖了他一番。“你办的很好。学员谋略不足可以接着再学,精神不济却永远成不了真正的铁军。很好!”
  直接在讲武堂内留了一宴,梁纲晚上时候才回城。令詹殿擢糊涂的是,大王明明已经看到了讲武堂内的水陆之争,怎么一下午这么长时间就丝毫没询问过自己一句。
  这个纠结一直存在詹殿擢心中,跟梁纲在一起的时候有几次他都想自己主动开口了。所以到了晚上,躺在床上詹殿擢也是心神不定,老想着这事。
  “大王不问,那就是不愿问,不愿管。大王都不管呢,你操个什么心?有这工夫还不如想想儿子呢!”詹氏夫人埋怨道。
  儿子詹显功是乾隆三十七年的人,是夫妻俩中年所得之子,可谓是心尖上的宝贝。嘉庆元年,二十四岁入伍,从营弁做起。
  有詹殿擢给他铺路,可以预见的说,日后前程远大的很,虽然现在才是一小兵。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得快,江南的天说变就变。
  詹殿擢没了提督的顶戴,詹显功在红巾军中也就没那么好的路可走了。到现在仍旧只是水师一营的一个普通水兵,此次讲武堂选拔,都没他的份。为此事,詹氏夫人已经埋怨了詹殿擢不止一次两次了。
  “不愿管??”詹殿擢却没听进去自己夫人的一个字唠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那‘不愿管’三个字上。
  思维从这一点上慢慢的向外发挥,终于,他悟了。
  “怪不得大王一直不问自己呢,原来他是真的不愿管!”
  水陆矛盾有什么不好?讲武堂内部学员的矛盾,往后延伸那就是整个红巾军系统的水陆军矛盾。
  两个军种间出现矛盾,可不正好有利于大王的统筹总领?如此他又怎会就这个问题扯到大庭广众之下,捅开它?装糊涂就已经是够厚道的了,不在后面推波助澜就已经是仁德了。
  詹殿擢自认为想通了梁纲的心思,一瞬间,一直压在他心头的,讲武堂内部的水陆之争,重量似乎也一下子从泰山一样重,变成了鸿毛一样轻了。
  大大的吐出一口气,旬月来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完全轻松了。
  梁纲回到宫中,没有立刻去后宫休息,而是直接去了泰极殿偏殿。
  里面又有奏折送上了,还是他尤为关心的,广东方面的消息。
  打开来看,梁纲细细的浏览了一遍,心中对张世龙的失望之情又一次漫上了心头。他还是旧日的毛病,依旧在请旨梁纲,孜孜不倦的讲述着自己的战略——要以最小的损失拿下连州。
  “啪——”茶碗破碎的声音。梁纲一天的好心情全被搞坏了,忍不住那手边的茶盏出气。
  现在都已经是十月了,连州之战八月份就开始了,一打两个月,单拿下了些周边小城,阻断了清军突围的去路,也打回去了广西清军‘围魏救赵’的企图,可实际问题却依旧没有得到半点解决。
  吉庆的主力依旧蹲在连山,主力仍在。
  “传旨连州,一有进展,火速来报。”梁纲感觉着自己心太软了。张世龙这样的将军,如果是个心狠的人早就召回或是直接下旨斥责了,可梁纲因为他是自己的嫡系始终没有下这个决心。
  或许,自己还是兵力不缺,所以才能一边生气,一边又由着张世龙的性子来。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六章 飘在海上的使团
  
  广瀚的南中国海上。初升的朝阳照射在海面上,光芒四射,在碧蓝色的海面宛似铺起了一条黄金大道……
  一支船队正在逆风向着广州挺进。船体都不很大,是一水色的中国海船。但是上面的客人,除了占据主体的中国人外,却还有一批西方老外,和一群南洋的本地土人。
  阙四伯站立在船头,目光遥望着广东方向,目光中隐隐闪动着一丝期待。船队出吕宋已经有六七天了,看海图前面应该就是大东砂了(东沙岛),那样的话用不了三天就可以抵到广州了。
  想到自己此来背负的使命,阙四伯心头就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不知道红巾军会如何回复自己。
  身处南洋那个破地方,弱小的兰芳如果没有大陆做后盾,怕是很快就会被荷兰、西班牙给吞灭。自己一群人奋斗几十年打下的基业,阙四伯是绝不愿意看到婆罗洲落入洋人手中的。
  不过对于从未见过面的红巾军,他却是充满了信心,不求红巾军能有多给力,只要能给一个口头承诺,阙四伯就敢保证,兰芳在南洋的地位便会固若金汤。
  乾隆四十二年兰芳成立,首任总长罗芳伯没有把兰芳变为一姓一人的“家天下”,而是参照西方出现的民主制确立下了大总制。
  他参照西方国家的一些法制,设置了一套完整的行政、立法、司法机构。国家有国防部,但没有常设军队,弱小的兰芳而是全民皆兵,平时分散各地搞生产,战时集中起来御敌。地方分省、府、县三级,由各级公民投票选举出当地行政机关的负责人。
  可以说,这在世界诸国内都堪称第一,比华盛顿西历1787年当选为首任美国总统并实现联邦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共和体制还早11年。
  有人会感觉奇怪,经受了几千年帝制传统熏陶的中国人,到海外后为何会建立起一个共和制的国家?其建国,比美国还早六年,以当时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欧美的新风尚根本不可能波及南洋。
  可是要明白的是,罗芳伯这些人都是满清的平民百姓,他们下南洋是因为自己在故乡太穷了,所以不得不下的南洋。虽然飘泊海外,但他们仍然是满清皇帝的子民,祖宗坟墓祠堂,以及亲友家眷,都在国内。他们如果自立为王,对满清朝廷来说那就属于反叛,抄家挖坟毁祠堂的事满清是干得出来的,甚至还会派兵出海,进行征伐。就像明朝时期与西班牙人合力夹攻海盗林凤。所以,罗芳伯他们不敢自立为王。事实上,罗芳伯建立兰芳之后,在华人圈里仍旧不敢称为国,只能称为兰芳公司,或者兰芳大总长。这里面也有害怕被告发的原因在内。后来,他们还曾经遣使回国,觐见乾隆,请求称藩,想把西婆罗洲这块土地纳入中国的版图,或者变成藩属国家。但是乾隆根本不予受理,根本不理睬这些天朝弃民,他的心情怎么可能容忍南方的汉人在海外建立一个国家?
  罗芳伯在中国国内,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没有任何特殊身份。到海外后,因为自己本身才能过人,所以操被大家推为首领。带领众多海外华人,谋求共同的利益。后来因为华人势力太大了,有好几万,当地土著居民也归附了好几十万,他们帮助浡泥王平了叛,浡泥王看华人的势力已成,不得已拱手让位。兰芳如此才得以建立起来,这主要还是华人群体实力很强的缘故。而非是罗芳伯个人的实力强。而且兰芳成立之后,之所以还能在荷兰与西班牙的敌视窥视下安安稳稳的存在下去,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表面上靠上了满清,罗芳伯虽然不为乾隆所承认,可是他在南洋却故意做出了被满清接受的样子来,以此震慑了荷兰和西班牙。
  到了红巾军崛起,中国内战爆发,满清被红巾军打的满头都是包。荷兰往日灭下去的心思又有了些蠢蠢欲动,虽然它自身的祖国都已经被法国人给灭了,可是在南洋,荷兰人的实力依旧强过兰芳。
  只是到现在为止兰芳存在也已经有二十年了,在罗芳伯和继任的二代总长江戊伯的带领下,改进农业技术、扩大矿业生产、发展文化教育、组织军事训练,二十年的发展兰芳的实力和影响大增,婆罗洲内更多的落后土著前来归附,兰芳的版图也迅速扩展到了半个婆罗洲。
  兰芳的发展壮大自然遭到了西方殖民者和依附于他们的南洋落后土著的嫉恨。可是以兰芳自身的底子,短时间内荷兰人还不会动手。
  但这终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为了彻底解决威胁,江戊伯在费特纳姆没有到南洋之前就已经在准备着向大陆派出代表。只是时间还没有确定,至少他要等清军红巾军正式分出胜负之后。
  广州之战的结束可以说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战役,这代表着红巾军彻底占据了整个东南。兰芳想要找靠山,红巾军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而且从广州传出来的一些消息也尤为的令兰芳感到兴奋——红巾军水师实力很强。
  英葡两国的联手船队被红巾军两战打个稀烂,那些被抓起来的洋人,领头者全部处斩,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红巾军对外的强硬。这样的一座大靠山,正是现在的兰芳所必须得。
  从广州跑出来的西班牙人可是把红巾军的战斗力狠狠夸奖了一番,而对于兰芳来说,西班牙人口中的红巾军装备才是他们最大的欣喜。
  来到南洋几十年,看到西班牙和荷兰的军队都是装备的一水儿火枪,而满清的绿营兵和八旗兵却还抱着百年前的老传统不放,一些明眼人说不担心那是笑话。只是中国千年不朽帝国而铸就的民族尊严和天朝上国的自傲还在支撑着他们不低头。
  可现在,西班牙人却亲口说出了红巾军大量装备着火枪、大炮的消息,这如何不令兰芳感到惊喜?
  而红巾军有仇必报的性格也尤为的让他们这些在南洋屡受西方洋人气的华人振奋不已。
  所以,在消息确定之后,江戊伯就打算立刻派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使团北上。同时一起北上朝见红巾军的还有苏禄国。
  这个国家是南洋的一个小国,在大吕宋群岛的旁边,十分的富裕,地理位置也很重要,一直以来都受着西班牙人的惦记。
  但是苏禄国人悍勇,二百多年里屡次打退西班牙人侵略。是南洋不多的几个不被西方洋人控制的土著国家之一,也是南洋诸国中最亲善中国的。
  明成祖时期,苏禄就与中国建立了宗藩关系,其因来华朝见永乐帝而病逝归途埋葬在德州的东王,其后裔在雍正年间更是温、安二姓入籍德州,成了正儿八经的中国人。
  乾隆十九年,苏禄国王麻喊味安柔律噒遣使贡方物,并贡国土一包,请以户口人丁编入中国图籍。可乾隆帝傻逼,看不上眼偏远千里的苏禄小国,以‘苏禄国倾心向化,其国之土地人民即在统御照临之内,毋庸复行赍送图册’为由予以拒绝。乾隆二十八年后,苏禄国王最后一次遣使贡方物。之后受西班牙侵略愈重,就再也不复至。
  此次兰芳北上使团觐见南京,苏禄国得知消息后,也打算为自己的国家再拼一次,同样凑了一个使团北上觐见。
  而江戊伯之所以还搭上了英国人,是因为看英国人多次受西班牙人刁难,而且也明白英国人海上实力雄厚,所以打算结一个善缘,就捎带了费特纳姆一下。只是英国人乘坐的商船却是不能带了,那样的大船只能靠风帆而动,而西方的硬帆却又是偏偏不能借反风向的。
  一支五艘海船的船队却搭载了三个不同势力的使团,却也是少见的很。
  “铛铛铛……”警钟被敲响。
  阙四伯迅速从沉思中醒来,脸色肃穆的看向后面。
  “前方有船队。”
  瞭望手的喊话传来。别的他虽然不说,可是船上的人却个个清楚明白,那就是船队绝不是渔船,不然的话瞭望手不会敲响警钟。
  五艘海船很快就行动了起来,炮手各就各位,人人紧张的注视着前方的海面。
  朝阳的万丈霞光中,一支船队施施的从前方驶来,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两艘体型高大的战船把头,身后是十艘普通的海船。
  阙四伯傻傻的看着千里镜镜头中的定海、威海二船,福船样式的战船他一眼认了出来。那一门门的大炮,在阳光下泛着幽寒的冷光,如此火力的战船怕都能比得上洋人的双桅战船了。
  “四爷,是红巾军的战船……”高高飘扬的赤红色团龙战旗是如此的耀眼。
  “这么大的船,都能比得上洋人的了,怪不得官军会一败涂地……”
  “什么官军?你啥记性啊,那是清军,是鞑子。到岸上了,在这么说试试……”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七章 南洋华人中的强人!
  
  “数量虽然很多,但是跟我们想象中的一样,东方人的战船一直都是那样的渺小。”卡里科奇包含蔑视的眼睛不以为意的打量着伶仃洋中游弋着的一支红巾军巡逻船队。
  从大东砂遇到第一支红巾军的水师船队以来,到今天为止,几天时间里这支五艘海船组成的小船队已经遇到了整整七支红巾军警戒船队。没有了两艘福船战船打头的另外六支警戒船队,在卡里科奇眼中是那样的渺小不值得一提。
  “特使阁下,我们大英帝国任何一支舰队都可以轻松地荡平这儿的一切。”把手一指不远处的红巾军水师,卡里科奇的神情此刻是那么的张扬。
  费特纳姆也在看着不远处的红巾军水师,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回答道:“清帝国的禁海政策确实毁灭了东方帝国的航海业,他们的战船对比我们的军舰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可是”,费特纳姆的神情陡然一峻,笑容完全从他脸上消失,正色严肃的向卡里科奇说:“先生,你一定要记住,东方帝国的战船虽然不行,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毫无一点战斗力。难道我们在南洋打听到的那些消息你都忘记了吗?”
  “东方帝国没有外海殖民地,他们不需要花费大量资金去打造远洋战舰,需要做的只是守好自己的海岸线。而装备了卡隆炮一样的短炮和那种先进火箭的东方战船,虽然渺小,可是依靠数量,它们完全可以覆灭我们的任何一支舰队。而且,从槟城到南中国海我们大英帝国在东方一个补给点都没有,宝贵的舰队是不可能如此轻率地开来中国的。
  所以从现在起,收起你脸上的每一丝蔑视,我们需要正视这个古老的帝国。”
  费特纳姆是一个合格的谈判代表,在从印度出发向中国来时,他还对红巾军毫无所知,但是一路上的打听,特别是在南洋耽搁的这一段时间,他没有放过沿途经过返回欧洲的任何一只商船,详细的向船长和大班打听着关于红巾军的一切。于是乎他现在了解到了红巾军水师基本的外在力量,和对大型战舰的威胁。
  如同卡隆炮一般的近距离直射短炮,射程更远一些,威力更大且准确度超高的水陆两用火箭弹。如此两样凭靠,数量巨大的红巾军水师已经确立起了自己在东方沿海的霸主地位。
  而至于让兰芳那边的人为之惊叹的福船型战船,且真正的一点都不被费特纳姆看在眼中。那只是一艘双桅战船一般的小型海面战舰,对比英帝国的一级战列舰,完全是天差地别。
  “毕竟是火药的发源地,是一个伟大富丽的文明。虽然被鞑靼人征服后它没落了,如马嘎尔尼男爵所讲的那样,可是千年帝国的光辉不是一瞬间就会完全泯灭的。他们不同于非洲和美洲以及东南亚和印度的土著。
  卡里科奇,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听到你嘴里冒出的任何一句不适合时宜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代表团,我是第一位的。”
  费特纳姆是印度总督的特使,而卡里科奇只是印度东印度公司派来的随行代表,两人间的主次地位清晰地很。
  看到费特纳姆突然变脸,卡里科奇知趣的摊开了双手,表示明白。
  使团登上广州陆地之前,送报南京的快马就已经奔出去许久了。
  广东巡抚刘文焕先期接待了他们,然后就是东南总督陈广亮,几次的接触下来,陈广亮、刘文焕基本弄明白了三个使团的来意。于是乎,快马加急再次从广州发出直奔南京。
  竟然是三个使团一同抵到广州,其中还有出乎预料的兰芳和苏禄。接到广州快报的梁纲心中一阵稀奇,这三方怎么搅和在一块了?
  有谢清高这个南洋通在身边,梁纲对南洋的局势了解自然是在清楚不过了。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南洋,除了前世就有耳闻的兰芳之外,华人立国霸地者还真是不少。
  比如那婆罗洲上,除了兰芳外,还有一个叫戴燕的小国。首领吴元盛,广东嘉应州梅县人,跟罗芳伯一样也是乾隆中期迁居到婆罗洲的。并且依靠自身能力很快就在当地创建了颇具影响力的聚胜公司,成为当地的华人首领。
  罗芳伯刚来只是就是吴元盛手下的小弟,可是后来罗芳伯的威望渐渐超过了他,取代了吴元盛的首领地位,成立了兰芳公司,吴元盛转而成了罗芳伯的下属。乾隆四十二年,罗芳伯在婆罗洲建立了兰芳大总制,吴元盛被罗芳伯派驻在坤甸河北部的戴燕。当时,戴燕王凶残暴虐,治下土人都极怨恨他,吴元盛因此杀死了戴燕王,又被当地土人拥戴为戴燕国国王。
  谢清高在南洋转悠的时候,吴元盛已经病逝了,其子年幼,由其妻袭位为女王。整个戴燕国甚至安稳。【戴燕国王位由吴氏世袭四代,直到19世纪中叶,戴燕王国才沦为荷兰的殖民地而灭亡。】此外还有潮州人张杰绪,在安波那岛(纳土纳岛)建立也建了个国,此人心比较野,敢自封天子。但是安波那岛狭地贫,根本无力壮大。
  再有就是吴阳,又名吴让,字士侃,马来吴氏王国的建立者。原为福建漳州府海澄县山塘乡西兴村人。乾隆十五年到暹逻南部宋卡(今属泰国,位于马来半岛)谋生。
  宋卡原是荒无人烟的地带,吴阳带领华侨开发垦植,使宋卡逐渐繁荣起来,吴阳因此被公推为宋卡之首。乾隆三十四年,暹逻郑信率兵南下讨平洛坤叛乱,吴阳乘机请为端四岛、五岛燕窝税吏,愿年纳白银五十一斤,郑信准其所请,并封他为子爵。再嘉其忠诚,于乾隆四十年年诏封昭孟,意为城主,爵号銮素汪奇里颂木,府署设廉松。统治宋卡城和大郡候、赛武里、大泥、丁加奴三城及马来西亚吉兰丹、丁加奴、吉打、玻璃市等四州。
  乾隆四十九年,吴阳逝世。宋卡有其子吴文辉继位。五年后缅甸东侵,吴文辉抵御有功,现在爵位已经被晋升上了公爵。
  事实上这个对吴氏家族兴旺起了至关重要作用的暹罗王郑信本身就是一个华裔,其父郑镛出身于广东澄海县中外莆都华富村人。雍正年间南渡暹罗,居阿瑜陀耶城。娶暹罗女为妻,生下了郑信。
  郑镛去世后郑信被财政大臣坡耶节基收为义子,十三岁进入宫廷,初任侍卫,后升至侯王。当缅甸军入侵暹逻,攻陷大城王朝首都,国王死亡之后,郑信高举义旗,击败缅甸军,复国成功。迁都吞武里,被拥立为王,人称吞武里大帝。
  乾隆三十五年郑信统一了暹罗全国,后又多次对柬埔寨进行军事扩张。也派使臣到北京,入朝于清廷。
  乾隆四十七年,就在吴阳逝世前两年,在一次宫廷政变中,郑信失势,被送入寺庙。从柬埔寨前线紧急率大军回京的大将却克里拿握了政权,迫郑信还俗,并予以杀害,自己建立了绵延后世的曼谷王朝。
  可耻的是却克里奏请北京承认的时候却自称是郑信之子郑华,尤为的不要脸。
  梁纲对南洋局势了解的挺透彻,之前他还想望着在发兵南洋的时候,能不能先把兰芳跟戴燕收服了,没想到现在兰芳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连扯上的苏禄,基本情况他也听谢清高介绍了,可以说现在梁纲心中大致都已经有了谱了,对着两方,红巾军会很轻松很轻松。
  而真正需要慎重对待的还是英国人,其官方和东印度公司都派出了代表,这绝对是很有诚意与红巾军达成谅解的。
  可是谅解归谅解,梁纲也不打算吃上一点的亏。东印度公司往中国贩运鸦片已经几十年了,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还真以为中国这边好说话呢!
  下旨招三方使团入南京觐见,梁纲一道旨意也下到了连州军前。
  事实上现在已经用不着梁纲再催了,知道梁纲脾气的张世龙,在得知英国使团抵达广州的第一刻就明白——自己一定要尽快解决连州。
  对谈判里面的沟沟道道张世龙了解的不多,可这并不妨碍他往这边联想。
  两方的谈判马上就将开始了,自己若能尽快的拿下连山,把文森特一帮子人握在手中,这对谈判肯定是有帮助的。
  别的不说,只要拿住了他们,还有那些鸦片贩子,拿下了他们的口供,送到谈判桌前这就是一分沉甸甸的证据。
  广东,连山。
  十里外的军营中,一片肃穆的气氛里,张世龙下达了强攻的命令。
  事实上他这个人并不是不愿意打硬仗,而是脑子里总有一台天平,当他感觉打硬仗不划算的时候,他的心就会倾向缓打。
  可当梁纲的命令和他自己就能想出的一些借口把翘起的一头压下去的时候,打硬仗也就自然而然了。
  说实话,一个将领,有主见不是不好,可是太拗劲了却是极不好的。
  “注意拿下洋人,大王有令,要尽量抓活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八章 谈判——憋屈的英方
  
  “这就是中国人的首都?赞美上帝,可真是一座宏伟的城市。”
  面对着高高的南京城墙,费特纳姆的侍从第一个发出了感叹声。
  事实上在广州时他们就已经发出过类似的感叹,第一次见到中国大城市的西方人,总是在为中国浩大的城市和密集的人口而感到惊讶。
  毕竟这个时候,中国人口已经超过了三亿【拜红薯的福】,估计整个欧洲绑在一块也比不上中国的人多。而且在眼下这个时代,枪炮还没有发展到划时代的地步时,人多,不但意味着市场大,一定程度上更是代表着战争潜力的巨大。
  接到梁纲传下的旨意,使团就在红巾军水师的护卫下从广州启程北上南京,这一路上,费特纳姆等人是相当详细的了解到了红巾军的具体水面实力。
  那庞大的数量,配上极具威胁力的直射短炮和火箭弹,真是一股可以称霸东方的水面力量。
  费特纳姆曾感叹西班牙人的好运,若是欧洲的消息能够晚一年半载的传到马尼拉,菲律宾西班牙总督拉斐尔德。阿吉拉尔。庞塞德莱昂肯定会派出他那破烂的菲律宾舰队北上南中国海,那样的话自己现在就可以更加清晰地了解到中国短炮和火箭的威力了。而且也不用被西班牙人堵在东万津几个月,因为菲律宾的西班牙人那时已经失去了他们全部的水面战力了。
  “虽然很惊奇,可不能不说,马嘎尔尼男爵……实在是不相符。”卡里科奇看着南京城整洁的街道,四边荷枪实弹的红巾军士兵,以及城市内精神面貌极好的市民,无奈的对费特纳姆说道。
  “可能是因为换了统治者吧!”费特纳姆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赞同的表情,但还是为马嘎尔尼做了辩解。
  十七十八世纪,西方世界正在流传着极度的‘中国热’,欧洲的学者将中国描绘的如同天堂一样美丽富有。可是十八世纪末期,中国的神话在慢慢破裂。马嘎尔尼访问中国之前,英国就已经有了蔑视中国的言论出现,但是并没有得到广大的认同。可是马嘎尔尼访问中国之后,中国神话在欧洲就正式破产了。
  满清帝国对马嘎尔尼的来访不以为意,可是马嘎尔尼使团却在东南沿海、北京、天津都做了大量的调查,甚至包括中国的民歌和植物种类。对中国沿海的军事力量也很了解,当时的炮台他们都看过,最终的认定是:中国军队的实力不堪一击。
  在详细而深入了解中国之后,马嘎尔尼这趟“失败”的中国之行,让他对中国有了一番经典的判断和论述:“中华帝国只是一艘破旧不堪的旧船,只是幸运地有了几位谨慎的船长才使它在近150年期间没有沉没。它那巨大的躯壳使周围的邻国见了害怕。假如来了个无能之辈掌舵,那船上的纪律与安全就都完了。”他断言,船“将不会立刻沉没。它将像一个残骸那样到处漂流,然后在岸上撞得粉碎”,“它将永远不能修复”。但是马嘎尔尼不主张对中国发动战争,认为那样将会影响英国的商贸收入。他预言,如果中英发生冲突,中国的西藏将出现麻烦,台湾与朝鲜将脱离中国政府,俄国也会出兵侵占中国领土,中国国内将会发生暴乱。
  原历史时空中的中国在那是就已经开始逐渐远离“世界文明”,中华民族也在那时从世界的一等公民开始暂时滑向二等公民,并最终成了底层的最下等人,中国也有了深刻入骨的百年国耻。
  但现在梁纲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马嘎尔尼在乾隆五十九年离开的中国,费特纳姆是嘉庆二年进入的中国,以满清年历为标准,这也才三年而已。
  三年时间,一场动乱可以席卷全国,可是三年时间,市民的精神面貌就能完全改变吗?
  现在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中国人,那里还有一丝马嘎尔尼所描绘的那种懦弱和麻木不仁?中国的武力又怎么可能不堪一击?
  费特纳姆据自己所了解的一些情况就可以表明,休说是依靠印度的殖民军队,就是拉来整个大英帝国的陆军,也不见得就可以顺利击败红巾军的陆军。
  那可是二十多万人的力量,并且装备了大量的火炮和中国人独有的火箭,火枪虽然还没有完全普及,可是费特纳姆自己的眼睛已经看到,中国的多处兵工厂正在抓紧每一刻时间生产火枪。今后完全可以预见,中国军队的武备会完全同比欧洲军队。
  如此力量加上其自身的财富和人力,东方帝国依旧会是东方帝国,它在东方的地位远不是没落的西班牙、荷兰和帝国的本身的力量可以撼动的。
  梁纲没有亲自来见费特纳姆一行,他把谈判事宜交给了随行进京的陈广亮。东南诸省已经平定了,他这个东南总督的职务也该换掉了,梁纲今后已经不打算再在中国本土设立总督,设总督也该设在外面,设在天远地偏的地儿,陈广亮以后的职务就会是内阁次辅加商务部尚书了。
  陪同陈广亮一同入席的还有上海海关署督监韦协中和顶着外交部侍郎头衔的谢清高。这俩人一个在贸易上,一个在见闻见识上,对谈判都有些作用。但很显然,主体还是要看陈广亮。
  陈广亮与费特纳姆和卡里科奇见面都很多了,可正式的谈判场上,三人还是第一次碰面,眼光都像是像是冬天里的寒风,嗖嗖的的往外放着冷气。
  果然一开口两边就顶上了。陈广亮首先就英国人皆入中国内战和几十年来一直向中国偷售鸦片事宜发难;而费特纳姆也对香港岛上被砍头的那些英国人悲惨的遭遇对红巾军提出抗议。
  满世界兜圈子了这么多年,英国人还没在那个地方因为皆入当地战争而吃这么大亏的。费特纳姆首先就揪住了这个地方不放。
  可惜的是他脑子还是没完全转过圈来,中国不比欧洲,西方流行的一些游戏规则,在中国这里可是完全行不通的。
  陈广亮也不管自己的问题没有被回答,就一脸嘲讽的笑着回道:“尔之所谈实为滑稽。入我中华土地,既要尊我中华准则,尔国下民擅入我天朝内争,擒杀即可无有分辨。”
  陈广亮在这件事上所表现的那种无可置疑的气势立即就让一脸气愤的费特纳姆和卡里科奇张大了嘴巴,又哑口无言。
  随后陈广亮就有明白无误的告诉费特纳姆和卡里科奇,广州海战俘虏的西方人除了被当即斩首的外,剩下的就全送去挖煤矿了。如果英国人想要赎回自己的同胞,也是可以,就像说的那样,拿钱来赎吧。
  陈广亮大嘴巴说了,按照中国的惯例,战俘是根本就不讲究赎回的,只是因为这群战俘都是底层小人物,首恶即除,余犯红巾军就宽宏大量的不予计较了,所以才准许你们英国人来赎,不然的话非要一个个累死在煤矿中不可。
  而跟着广州清军一起逃去的那些英国人,费特纳姆就可以完全不用相望了,他们那群人都是涉入战争的主犯或是贩卖鸦片的该死之徒,红巾军是一定要斩恶除尽的。
  卡里科奇立刻叫嚷着不行,文森特那帮子人他当然要保全下来,否则的话回到印度他根本就不能向东印度公司董事局交差。
  要知道现在东印度公司董事局的主席可是巴林家族的弗朗西斯,他人虽然在伦敦不在印度,可是鸦片贸易,巴林家族是占有大利润的。
  费特纳姆也接着叫了起来,在香港岛被砍头的那些英国人已经就让他傻眼了,如果连山城里的文森特等人也要被红巾军一锅端,一个不给留,那他还怎么回去交代?就只领回去那么一群水手吗?再带一个极有可能伤自尊的合约?
  这个问题立刻成了两方谈判中的死结。
  不过死结归死结,谈判是谈判。搁浅了这个问题,双方的谈判依旧进行了下去。比如说赎人的价钱,以及今后双方的正常贸易。只是在谈判之余,费特纳姆和卡里科奇两人身边各有一人乘坐一艘正好返回欧洲的丹麦籍商船南下了,他们要尽快的赶回印度,向各自的大佬通报此事。
  涉入中国内战并且贩卖鸦片的东印度公司要给红巾军予以赔偿,并且正式承诺日后的商贸往来,再不向中国贩运一斤一两的鸦片。否则的话,抓到之后必会给予重惩。同葡萄牙人的规定一样,如屡教不改,红巾军会单方面停止与东印度公司的贸易。
  而且在此期间,如有被抓获的英籍鸦片商人,那么红巾军方面有权按刑律自由处置。一句话来说,凡进入中国领土的英国人,就一律归中国法律管制,红巾军给与承诺——保证法律面前各国人等一律平等。
  事实上司法权这点上,迄今为止中国是一直都没有丧失的,这一点费特纳姆当然毫无意义。而红巾军给予的较之满清大为放宽的贸易政策也尤为的让他与卡里科奇感到高兴。虽然红巾军现在出口税定的很高,可是贸易上就是中国优先,谁让现在是西方人求买中国货呢。
  说回来倒回去,一切的纠结还在于文森特等人和鸦片上,赔偿数额倒算不上问题,梁纲只要求是一百万鹰洋,才合了七十五万两银子而已,这对比东印度公司贩茶的利润而言何等微渺。
  所以说,合约能否最终签订,一切还要看印度那里的答复。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七十九章 跨向海外的第一步
  
  汉王宫。
  与英国使团遭遇的情况相反,兰芳和苏禄使团却受到了红巾军最高的礼遇。
  亲疏有别,这一点在这一刻被红巾军表现得尤为突出。
  只是与受到礼遇的高兴地同时,阙四伯还无可避免的被一个问题所困扰。
  有了上次朝见乾隆的失败经历,此次兰芳对于觐见红巾军也没有报太多的期望的。但是南京的情况却是与他们之前的想象呈反比,红巾军不但对兰芳热情有加,更肆无忌惮的在阙四伯面前表达了自己对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愤怒。
  红巾军明确无误的传达出了一个信息——他们敌视西班牙人,更会在腾出手之后去找西班牙人的麻烦。
  从明后期到今日,南洋的华人多次被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屠杀,这其中很多土著也成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帮凶。
  进入清朝后,满清视南洋华人为天朝弃民,因为那里有很多就是明末时期逃去的人,而且南洋那里还有天地会在活动,所以满清的历代统治者根本就丝毫不关心华人在南洋的遭遇。
  可是红巾军不一样,梁纲打的旗号就是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山河,对照而言,南洋的一些华人那就是中华的忠诚子民,他们被洋夷和当地土著屠戮欺压,红巾军当然要出手。
  而且之前时候西班牙人更是贩卖军火介入了清红内战,就凭这一点,梁纲也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去讨伐他们。
  在阙四伯面前,内阁首辅王邵谊毫不掩饰红巾军想要倾吞南洋的野心,而且对自己所拥有的与之相应的实力坚信不移。
  阙四伯头疼了,怎么会这样?中原还没搞定的红巾军现在竟然想要吞下南洋了,也太扯了吧?可是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如果说自由自在了二十年的兰芳愿意毫无保留的投入红巾军怀抱那完全是笑话。现在的兰芳与二十年前初成立的兰芳可是大不相同,那时候罗芳伯愿意将整个兰芳领土对满清拱手相让,只求自己等人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但现在,二十年的自治下来,若说江戊伯、阙四伯等人心中不生出一点什么来,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但是凭兰芳的实力,想要在红巾军这般的庞然大物面前保持独立,那也是天方夜谭。
  阙四伯的心里现在相当的纠结。理智告诉他,应允下红巾军的要求是明智的选择;可内心的情感却又让他去不由自主的抗拒。
  “此事事关重大,非小民一人可以断绝,小民需迅速回报东万津,请总长一言而断。”
  阙四伯面对满含期盼的王邵谊说出了这么一句扫兴的话,然后就带着红巾军的条件迅速启程南下。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苏禄使团,相对于兰芳所表现出的一丝抗拒,苏禄却是顺顺利利的被拿下了。
  现任苏禄王就是在为自己找靠山,寻个后路。二百多年的屡次对抗,苏禄国渐渐地已经表现出了力不从心的苗头,乾隆二十八年以后,在任国王受西班牙压迫被迫断了与中国的联系,这三十多年来,西班牙人步步紧逼已经将苏禄王室逼到了悬崖边上。
  苏禄王室原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扛西班牙,能扛多久是多久,可是现在中国突然变了天,冒出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红巾军来,极有可能代替清朝统治中国。
  一种与当年先王相同的心理在此刻的苏禄王心中升起。于是此次的苏禄使团,与当初朝拜乾隆时一样,随行带着的也有一包国土。他们对红巾军求的就是以户口人丁编入中国图籍。
  梁纲应了,三个使团之中,梁纲一直没有接见英国使团,而在兰芳和苏禄两方中,第一个见到梁纲的却是苏禄而非兰芳。
  面对第一个投效自己的海外之国,梁纲表现得很是大方。下诏封苏禄王为苏禄侯,这并不是降了苏禄王的爵位,而是真真在在的提升了他的爵位。不然的话,以苏禄国的大小,以及苏禄王藩王的身份,怎么可能成为中华帝国的侯爵?
  梁纲还命其自行组建一个加强独立营,建制中增编一个炮兵大队。而一切的装备和教官都有红巾军负责提供,在正式收纳苏禄国的第二天,梁纲就已经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一千五百支新出厂的火枪连同一系列的火炮弹药就已经开始从南京运出,要入上海港装船,然后连同挑选出的教官一同南下。苏禄那边需要做的就是找好一些翻译便行。
  枪炮军火的事情红巾军和苏禄都没有向阙四伯隐瞒,所以一大笔军火很是惹得阙四伯眼红。
  兰芳发展到现在也才多少枪炮啊?苏禄只是这么一下子,就能比得上整个兰芳了。
  不过眼红归眼红,羡慕归羡慕,阙四伯却也只能干看着。谁让他没有答应下红巾军的条件呢?梁纲许的他们可是一个独立旅,这比苏禄国的一个独立营可给力多了。
  但是阙四伯没能答应下了,也就只能现在看着眼红了。
  苏禄国的使者是一个华裔,姓马,叫马自立。家族在苏禄国已经效力好几代了,但汉话说的还很是利流,更重要的是他能说北京的官话,而不是仅限制于东南的闽粤话。交流起来,他比阙四伯都要方便。
  梁纲可听不懂粤语,他手下的那些人多数湖北的,也听不懂粤语,阙四伯说话时身边都要带着一个翻译。
  现在到了船上,两人说话就不用带翻译了。面对着一脸得意的马自立,阙四伯只能暗自气闷。
  因为骤然而到的三国使团,红巾军忙碌了一阵子,到现在终于是轻松了。而这个时候连山城下也传来了好消息。
  在七八天的强攻下,付出了不小伤亡的红巾军终于攻破了连山城。只是因为用的是围三缺一的法子,所以没能抓到吉庆和书敬,二人带着一部分人从放开的西门冲出去了,那其中也包括着文森特和费利喇等一些重要的英葡洋人。
  在那个紧要关头吉庆还能想着文森特和费利喇,可以说对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余下的英国人和葡萄牙人非是已经死在了攻城战中,就是乖乖的缴枪投降,指望着他们拼死抵抗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但是缴枪投降也不能赎去他们的罪孽,张世龙下令把他们严厉审讯,尽快的搞出一份真实的资料来,然后在收尾战事还没有停止的情况下,百十个英国人、葡萄牙人全全部去见他们的上帝了。
  消息传到南京,面对红巾军拿出来的关于东印度公司向中国贩卖鸦片的真实证据,费特纳姆和卡里科奇并不是哑口无言,而是‘愤而离席’,这是他们对于红巾军‘残暴’的举动的一种抗议。
  但在梁纲等人看来,他们的退席更像是一种借机而动,正好掩饰自己掩口无言的理亏。
  既然费特纳姆和卡里科奇选择了退出谈判予以抗议,那么他们也就不能再住在外交部置下的宾馆中了,退出谈判的当天就被陈广亮毫不客气的撵出了宾馆,赶去了上海港口。
  而在这些事情发生的同时,连州的张世龙也在紧张的忙碌着这一战的收尾工作。
  攻城之时是围三缺一不假,可是张世龙也不可能白白放着吉庆等人跑出去,在城西十里外他另有埋伏设下。
  吉庆说实话对于这一点心中早已经预料到了,因为这太平常了,都是围三缺一后的常用手段。
  所以在看到红巾军围上来之时毫无惊讶,趁着的指挥麾下的清军精锐发枪抵抗,然后且战且退,转进了观音山之中。
  五天时间,张世龙兵围山下五天时间没有发起进攻。可是山上的吉庆等残部却在不时的下山骚扰以寻找着突围的途经。在出城之时,吉庆虽然要他们携带了不少粮食,甚至还搜罗了一群驴马来驮伏粮袋,山上也不缺水。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又能支撑多久?十天还是半个月?
  山下红巾军一直围困下去,终有一天会让清军吃尽每一粒粮食,杀完每一匹驴马。所以,吉庆一直在寻找机会突围。
  第六天清晨。
  大队的红巾军突然动了下来,他们在山下用铁锨迅速堆出了一个四十来度的斜坡来。
  吉庆在山上看的晕头晕脑,张世龙这是要干什么?
  ps:兰芳为何被称为共和国:有首都,有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地方还分为省、县、乡三级。各级官吏均由民主选举产生,政务的裁决,也由大家来公断。这一条是人们判断兰芳是不是一个国家,以及是不是共和国的关键。
  政制分司法、军事、财政、经济、教育5部分。
  军备方面,开办军械厂,铸造兵器,除军事战略要地派驻少量常备军外,其他地方没有驻军。平时大家各安本业,抽调适龄青年练习射击,一旦有事,就征召这些青年组成军队。
  财政方面,设税收督察官,实施征税来充实国库;征收商人的货物税,并且以出口创收为原则。
  经济方面,积极扩充市场;矿产由国家组成公司,实施统一经营。
  教育方面,举办汉文学校,聘请儒士执教,以中国传统文化为重点。
  司法方面,以天地会纲领为基础,进而修订为普及易行的法规。
  兰芳还确定了自己的国旗,规定以各式汉服为国家礼服。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章 打破儒家的一家独大
  
  许久不在红巾军中出现的床弩现身在观音山下,一台台床弩被斜架在山下堆出的土坡上,一支支上弦待发的弩枪上,明亮的枪头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寒光。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张世龙眼中,这些床弩上最重要的是被挂在枪头上的那一个个陶罐。
  弩枪不在裹负火药,却挂上了一个个布绳封口的陶罐。
  “点火。”张世龙高声令下,每一架床弩后手持火把的士兵上前一步把火头触向了陶罐封口的布绳上,早已经侵染了火油的布绳立刻就燃起了大火来。
  “发射——”这一声就不用张世龙再喊了。
  “嗖嗖嗖——”弓弦劲射声传入众人的耳膜。
  张世龙等人却两眼直直的看着弩箭坠落出,“啪啪——”看着斜角抛射的床弩在空中划过一个弯弧迅速降落到树林中,张世龙耳朵中似乎都能听到那一声声的陶罐破碎声。
  陶罐内装的是滚烫的火油,破碎后被燃烧的布绳一引燃,一处处火焰立刻就在观音山的半山腰上升起。
  “噗——”一口鲜血从山头吉庆的口中喷出,整个身子随之一晃向后摔了过去。
  “完了,完了。”一旁的书敬也是一脸的失魂落魄。红巾军竟然狠毒到纵火焚山,那山上所有的兵丁怕是没谁还会再始终大清了。
  “上帝啊……”文森特惊叫了起来,他毕竟只是一个商人,连州之战那么多天,他却还从没像现在这样临近死亡。
  十月份的广东,这时节在北方已经雪花飘飞了,可是在岭南却还如春秋一般适宜。
  十多度的气温不冷不热正舒服,可是此刻观音山上所有人的心却是比九天寒冰还要冷!
  张世龙围住了他们五天不动手,可谁又知道,第六天他这一动手就立刻要了吉庆、书敬的命。
  二人非常痛快的自尽而死。不死还干什么?被红巾军抓到了受一番凌辱再去死?
  手下的清军也纷纷投降下山,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些八旗兵。这些人实在是懦弱到家了。
  当然也还有一些八旗兵选择了抵抗,可是就像是投入了万亩湖泊中的一颗小石子,根本就掀不起任何波浪。只是一道澜纹,轻轻的就飘散了。
  “您是要自己……”文森特看着举起短枪对准自己头颅的费利喇无力的道。他现在已经吃惊不起来了。
  “比起被上帝遗弃,下进地狱,我更不愿意在人间就享受地狱的历程。”费利喇是信奉天主教的,或者说整个葡萄牙都是信奉天主教的。而天主教的教义是自杀是不能升入天堂要被上帝遗弃的。
  所以说,文森特看到费利喇要选择自杀应该很明显的惊讶一番的。相对而言,信仰新教的他才是更应该选择自杀的人。
  费利喇却是极明了中国的刑法的,在这一方面,葡萄牙人要比英国人精通的多。看到文森特一副不解的样子,费利喇暂时不开枪了,而绝对给自己这个欧洲通报普及一下中国的刑法知识。
  “你要清楚,咱们两人是非常被红巾军所厌恶的,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两个是祸首,是英葡两国最最重要的主犯。
  别看其他的人被抓到后就直接被砍头了,我们可不一定。我们的罪用中国人的说法非常接近于造反,就好比南京的那位王者被北京的大皇帝抓到之后需要受到的惩罚,我们很有可能也会受到。那是要在身上割上上千刀的,而且之中一直不能死人。用中国人的说法就是凌迟和千刀万剐。”
  “中国人会用渔网裹在你身上,勒的紧紧地,把你身上的肉都从渔网眼中突出来,然后一刀刀的割掉,并且要割上一千刀才允许你死。”
  费利喇很明显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凌迟处死和千刀万剐的传闻,一番话真真把文森特给吓住了。
  “上帝啊,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受到这种惩处。”
  两声同时响起的枪响后,文森特、费利喇两个被梁纲恨之入骨的英葡首脑同时倒在了观音山上。
  可悲的二人,用自己的生命证实了一个最最普通的道理——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如费利喇这般,是最最要不得的。
  因为凌迟处死,在明朝时期才是最精细的。最著名的大太监刘瑾就是被割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据说第一天割完后,刘瑾还喝了一点粥,第二天继续。而到了清朝,凌迟的刀数就大不如前了。大致有二十四刀、三十六刀、七十二刀和一百二十刀这几类。
  连山之战至此彻底收尾。汇报向梁纲之后,张世龙部也正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战役——攻略大西南。
  于此同时还有湖北的詹世爵,得到了南向阳的大力支持之后,其部进展神速,攻克武昌,然后迅速西进,除了在江陵城下没有啃动之外,他部已经顺利的将两湖拦腰斩断了。
  随行的红巾军水师也开始进进出出洞庭湖,两湖一带清军苦心经营了一年之久的水师再次被毁灭殆尽。而红巾军水师所付出仅仅是几艘护卫船而已。
  时间进入到十一月份,湖北一带天气大寒,战事暂时性告一段落。也算是给了湖广总督倭什布一点喘息之机。
  离新年越来越近了,成立开来就始终吸引着众人眼球的科学院也终于产出了一颗硕果。他们仿制复式蒸汽机成功了。
  这是一个极具影响力的成果,复式蒸汽机仿制成功,那就意味着中国不再需要从欧洲大量进口蒸汽机,自己自力更生就足够了。今后可以大量产出的蒸汽机,也可以从真正意义上触动纺织业和采矿业的发展。
  而纺织业和采矿业能够有所大力发展,也同样可以用事实来证明科学院的重要和实用。
  现在红巾军治下的江南,社会上已经在流传梁纲不重视儒家的言论了。而梁纲施行的一些政策,也确实不合符儒家重农轻商的观点,并且更重要的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在发现,梁纲正在一点点的改变他们一千多年来的独享特权——读书科考就可以当官。
  这与红巾军现在施行的官员制度以及文官院的诞生都存在着极大地差异。读书人不全是思想僵硬的腐儒,里面脑子聪明的家伙多了,文官院和红巾军官场制度的变革,无不都在提醒着他们注意着一点。
  还有就是太学里,梁纲把所有科目都提升到了同一个等级,却也是在分明的降低儒学的地位。
  如此种种行为,当然引起了一些儒家明眼人的担忧。而他们分析红巾军政治制度之后,都可以明显的发现科学院的身影在红巾军一系变革举动中似乎都有联系和存在。
  一些想要夺回儒家旧日超凡脱俗的地位的读书人,现在已经把科学院所代表的西学列入重点打击目标了。这几个月下来,科学院的名声在民间似乎已经开始走样。
  不过民间的阻隔是压不住梁纲坚定变革的决心的,想要中国真正的与近代化接轨,那么他就必须在学术上打破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这或许不是一个简单的路程,也不是一个短暂的路程,可梁纲有信心也有毅力坚定地走下去。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这是中国的一句老话,可实际上秦汉以后在中国学术界却从没有实现过。
  当初被汉家治国的黄老思想现在已经变成了宗教,引发战国风云,秦皇扫六合的法家思想也成了儒家的包衣,兵法在明代成了文人的拿手好戏,整个中国除了儒家还是变异扭曲的儒家。
  梁纲选择了一条给中国变革的道路,差不多等于是走上了独自对抗天下传统的道路,说是一人对抗天下有点夸大,却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可是他自身感觉着压力却不是很大,因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儒家精神早已经变异。
  宋末还有十万士子蹈海,可到了明末,满眼看去,整个中国尽是无廉无耻的衣冠禽兽,而少有真正有气节的正人君子。
  满清用武力压服了天下,梁纲也有这份信心,而且比多尔衮更充足。因为他现在需要应对的天下儒家,继是明末的不堪之后更被满清禁锢了百五十年的儒家。一百五十年的奴化教条,真正有血气的文人早已经在一场场的文字狱中飞灰湮灭了,留下的只是一群无骨无节的磕头虫,软骨头虫。
  枪杆子里出政权,太祖的那一句话梁纲尤为的信奉。只要手中掌控着绝对的武力,那天下的变革就任由梁纲去改变。
  反正文人闹得是他们自己当官的权力,又甘不了军队什么事。这就好比雍正朝的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老百姓受利,不起乱子,官绅文人再恨雍正也只能在书面上抹黑他,而该交的税还要继续交。梁纲对满清的康熙、乾隆都不稀罕,可对雍正本身还是蛮佩服的。
  再说,王朝更新间任何变革阻力都将比王朝建立几十年后再动手要小的多,梁纲自信满怀。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一章 硝烟味起的南洋
  
  趁着季风,马自立、阙四伯一行很快就回到了南洋。而紧接着,一队由三大八小十一艘红巾军战船组成的船队,护卫着两艘满载军火的大海船也顺利抵达了苏禄。
  天朝上国,那个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帝国,突然之间在南洋变的真切起来。无数华人脸上变得多出了一抹光彩,可感觉又有些古怪。
  因为他们之前就已经被满清遗弃了百五十年,南洋华人为红巾军突然就南洋的插足赶到惊疑,更对第一个宣布纳入中国图籍的国家感到别扭。因为在南洋众所周知,是有几个华人建立的小国的,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却是苏禄的土人。
  惊疑和别扭,外加欣喜交加,三股情感混合在一块,这就是现在南洋华人对红巾军的感情。
  苏禄国得马自立的回复,在红巾军船队抵达苏禄的时候,一切准备工作就已经做的完完美美了。
  最英勇的士兵集结了起来,训练场地也迅速划定,还有近五十人的翻译团,这其中马自立一族就提供了至少二十人。
  所以李长庚率队赶到苏禄时,感受到的就是苏禄国上下真诚热切的期盼和欣喜。
  两艘大海船里装载了苏禄独立营所需的全部军火弹药,随行的十一艘战船,以李长庚的坐船镇海号为首,再加两艘福建船厂新建下水的,与镇海号实力体型都相当的南海、南洋号,以及八艘护卫船,以此组建红巾军的南洋水师分营。
  梁纲在命名时都是想定成南洋分舰队,可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有海军和舰队这个概念,梁纲思虑之下还是选择了现在这个名号——南洋水师分营。等到日后进行不断的扩充之后,就可以变成南洋水师,以至于日后的南洋舰队了。
  与水师战船同时南下的还有一个中队的红巾军精锐,他们日后就负责苏禄独立营的训练,而指挥大权则是有李长庚兼领。
  苏禄国才投效来,梁纲也不好派人拿下苏禄独立营的指挥权,所以就让李长庚这个水师将领在战时兼领,而若是平常时期,还就让苏禄侯自己负责指挥。
  婆罗洲。
  就在外界对苏禄之事议论纷纷的时候,兰芳内部也在紧张着进行着商量。阙四伯转回东万津,把红巾军的意图明白的告诉了江戊伯和其余的一些头领。
  就像是在湖水里撂进了一颗炸弹,轰隆的的爆炸声立刻就打破了湖面的平静。辛苦发展了二十年的兰芳果然是有一些自在惯了的人,他们跟阙四伯的心理一样,不愿意在自己头上套上一根栓索。
  可是事实不是以弱者的意志力为转移的,就像兰芳发展初期被罗芳伯陆续兼并的那些华人社团一样,什么事都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不然的话,现在的兰芳怎么可能以罗芳伯的一条遗嘱为准,公司总厅的大哥也就是兰芳的总长只能由嘉应州本州人氏担任,总厅副头人由大埔县【也在广东】人担任,公司管属范围内各地头人也需从嘉应州各县人氏中择贤而任。
  虽然兰芳不是封建帝王制,可是这大总制似乎也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在。这个规定,在兰芳一百来年的历史中为前期的首领们一直所遵守。直到第五任总厅大哥宋插伯时,荷属东印度政府开始加强对婆罗洲地区的控制,慢慢的向兰芳控制区域渗透,第六人大总刘台二又是一个‘卖国求荣’的小人,这条规矩才慢慢的被废除。
  只是现在的兰芳,当家做主的还是第二人大总江戊伯,这个当初罗芳伯手下的悍将,罗芳伯临终遗嘱在此时的兰芳还是极为稳固的。
  而这所有的一切也无不在表明实力的重要性。
  面对红巾军的意图,兰芳即便是内心不愿意,可他们有那个资本去反抗吗?
  看看现在的苏禄,只是红巾军拨出的一点油水,就已经赶得上整个兰芳的火器储备了。而且这些火枪火炮全是崭新货色,性能比起兰芳手中的军火来,自然是只高不低。
  江戊伯现在很头疼,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富有野心的人,历史原时空中的他就在嘉庆三年主动辞去了自己的总长之位,而返回去了家乡,但是现在因为梁纲的出现,中国内战正急,局势变化莫定,江戊伯自然不可能在此时辞职。可是以他的心性来说,投靠红巾军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看看现在的苏禄王,一跃封侯,说实话着实是令江戊伯感到羡慕。可是兰芳内部不统一意见,又怎么能投效红巾军?单他一人发话,可是压不下去所有的不同意见的。
  苦恼是可以传播的,兰芳这里争论不休,戴燕国也同样暗波涌起。
  现任的戴燕王吴氏也在嘀咕着这个事情,她这里可不比兰芳,那是真正的一言而定,掌着全部大权。
  按心意说,吴氏是不愿意交出权利的,一家人一亩三分地上当家做主多好,何必去给自己找个祖宗供在头上?
  可是兰芳那儿的消息她心里清楚得很,红巾军既然已经决意南洋了,自己就迟早会面临这道坎。看看苏禄现在的情况,人家红巾军确实是财大气粗,拔根腿毛都比自己腰粗。
  于其事到临头了再交权,若自己主动前去靠拢,说不定也能像苏禄王一般变成天朝的戴燕侯呢。
  “母亲。”吴德奎有些懵懵的看着吴氏,自己母亲脸上那挣扎的表情让他感到一丝害怕。
  吴氏慢慢把吴德奎抱在怀里,心里纠转反侧还是定不下意来。
  婆罗洲上的两个华人势力在内心挣扎不已,而南洋地区的两个老旧霸主——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却已经惊怒异常。
  菲律宾西班牙总督——拉斐尔德。阿吉拉尔。庞塞德莱昂和巴达维亚荷兰总督——赫拉尔杜斯。欧沃斯瑞,都一致认为红巾军对苏禄的占领就是对他们尊严的挑衅。
  密切的书信猛然间在两地往来起来,一丝战争的硝烟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升起。
  吕宋岛上。
  西班牙人治下的华人是可怜的一群人,一方面他们创造着财富,另一方面却又过着谨小慎微的日子。华人们被西班牙人看作是羊群,只要生长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随时随意的裁剪羊毛收取财富,而且还可以以此来拉拢更多的土著人。
  从明末以来,西班牙人四次毫无顾忌的大屠杀给了南洋华人上了四次血淋淋的生动课。再加上乾隆五年荷兰人的那一次,华人在南洋的发展史那就是一幕幕血泪所组成的。虽然他们创造了太多太多的财富。
  【1710年,巴达维亚城外乡区共有130个甘蔗种植园,分属84个园主,其中79个是华侨,4个荷兰人和1个爪哇人。】历经了诸次的大屠杀,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治下的华人已经有了一种草木皆兵之感,特别是西班牙人的第四次屠杀,至今也才过去了三十来年。当初的一些年轻人,现在都还存在。
  马尼拉附近的气氛一变,许多的华人富商就已经纷纷胆战心惊了起来,不少胆子极小的都已经躲避到自己外地的庄园里了。
  虽然经历了四次大规模的屠杀,可是马尼拉作为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统治中心,许许多多的华人家族在这里还是如同春天的野草烧掉一波再长起来一波。
  张家,张思南就是第四次大屠杀后发起的新兴家族之一。他父亲起家,传到他手上也才两代。张思南今年才四十出头,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的是绝对的精明强干。
  所以,张家在马尼拉华人圈内声望很是不低。
  最近红巾军插足南洋,华人脸上的高兴劲还没下去,一股严寒就已经从他们心底升起。马尼拉气息有变,周边华人立刻人人自危,张家是新兴起的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同本地的西班牙官员交情不浅,加之张思南平日为人颇有威望,于是乎一些人就纷纷围向了张家。
  众人聚在一起,就是为想出一个办法能保全各家平安。
  “依我看,我们就一块捐出个几万元来,向洋人表表心意。红巾军插足南洋,可不关咱们的事,说起话来,咱们还都是北边的大清的子民,不跟红巾军是一路。”一个胖胖的中年商人如此道。
  “洋人会管这个吗?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中国人。我看啊,这次咱们就算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洋人也不会放过咱们。这群王八蛋,心狠着呢!”不用张思南开口,立刻就有另外的人马上表示反对。
  先前说话的那胖胖商人却没有立刻开口反驳,而是跟着露出了一丝赞同的神色,西班牙人确实是够狠的,也够不是东西的。唉声叹气道:“你们说,红巾军这不没事找事吗?你造反也就算了,北边的大清朝还没拿下呢,你何苦来南洋去招惹洋人?不管是打得过打不过,到最后还是咱们受苦!”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二章 西荷联军
  
  胖子商人的话引起了几人的赞同,于是厅堂里猛的响起了一阵诅咒梁纲的骂话来。
  可是有人赞同那也有不赞同的,张思南脸色刚一暗沉,坐在他右手的五十多岁的老人就已经指着那叫骂的几人骂道:“一群混账东西都说什么混帐话?!给西洋鬼子当奴才你们挺滋味的不是?都忘了自己的祖宗了?
  南京的汉王派兵南洋那就是来给咱华人撑腰的,你们这群狗才,不谢恩领情不说还敢辱骂汉王,都想赶去舔洋人的屁股?
  要我老头子说,就该给洋人大!我家里祖上死了人,我还是要说,该打!打起来灭了洋人的气焰,就算老头子家里人死光了,也值!”
  没人说话了,被这位老人一骂,几个刚才随那胖子一块骂梁纲的商人脸上都现出了尴尬之色,而至于心中是不是骂老人得了失心疯去也不为旁人知道。
  张思南没立刻接话,停了半响才沉着脸道:“捐钱什么的我看你们都别想了,洋人打定了主意,岂是你几万元鹰洋能压下去的?祖宗上留下的教训你们那个不知道?”
  “我明个去拜访一下佩德罗大法官。刘老弟……”张思南看向胖子商人对面的一个三十出头的人,在座的一群人中只有他穿着是西式服侍,且还一头的短发,“你也去拜访一下普约尔神父……”
  在座的所有人中,态度可以说是分作三部分,软弱投降派——胖子商人,强硬坚定派——老商人,以及中间派——张思南。
  短短不很长的一阵商议,三派的意思已经都明白的表现出来了。“各位明天都牢牢地呆在家里,我和刘老弟拜访……”
  “砰——”
  就在这时一声外面传来的枪响打断了张思南的话。
  微微一愣神后,张思南脸色立刻一白,在座的所有人脸色上也都纷纷露出了惊恐和愤恨。
  张思南立刻站起身来。
  外面的吵闹声却已经迅速逼近了厅堂,而且更是有惨叫声传来,嘭一声,厅堂关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接着大厅内就冲进来了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西班牙大兵。为首的一人却不是西班牙军官,脸色狠厉的指着张思南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然后立刻就有两名西班牙士兵跑上来拿绳子捆张思南。
  脸色惨白的张思南不敢有一丝反抗,只流露出了凄然的神色。
  胖子商人惊惧之余,心底里没有一丝的幸灾乐祸,脸色变化见心思却在迅速的向老商人靠拢。
  因为那个领头的西班牙人,大家都认识,是马尼拉的治安官。平日里跟张思南可是交情较好的,说不上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可也绝对称得上是朋友。之前时候张思南说,这人也是可以搭上一搭的线。可谁能料到,这混蛋翻脸如此之快也如此绝情。
  如此情形则更令在座的所有华人如坠冰窟,心中都在想,此次大家怕是真的都在劫难逃了。
  张思南被西班牙士兵推搡着出了厅堂,那个治安官还趾高气昂的冲着余下的华人商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神色中充满了蔑视和高高在上。
  外面的院中,还有二十来个西班牙士兵在,为首的一个军官脚下趟着一举血淋淋的尸体,手中拿着指挥刀,刀刃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这尸体是张家的下人,在西班牙人进入厅堂的时候,只是稍微的躲避不及就被这个西班牙军官给一刀砍倒,继大门处倒下的那人仆人之后,成为了此次西班牙人行动中死掉的第二个人。
  没有人再敢露出一丝反抗的苗头了,人人都惊恐的看着西班牙人,如同受惊的小鸡一样在瑟瑟发抖。
  “张家媳妇走吧!”老商人对着在一旁哭泣不止的张氏夫人说道,“洋人这次没有下狠手,下一次可就难说了。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躲到乡下去吧。”
  “那我家老爷可怎么办呐……”泪珠子不断地从张氏眼睛里流出,她是一直在持着家,可那都是内院的事,如今这局面又如何应对的来?
  “嫂夫人,张大哥的事情,小弟会留心的。现在要紧的是你们一家人,赶快走吧,再不走出了变故就晚了。”说话的是那个短发刘姓商人,在西班牙人的恐怖统治下,一些华人家族为了保住自己的安全和利益,一边继续着儒家文化的传承,另一边却都信仰了天主教,成为了黄皮肤的基督徒,衣冠自然也跟着改变了。
  这样的家族在华人圈里是很受传统势力排斥的,可是人们又不能不承认,在关键时刻这样的家族却远比传统型的华人家族更安全。
  和乐岛【霍洛】,苏禄国主岛上。
  停靠在苏禄三大港口之一——和乐港的红巾军战队对于马尼拉所发生的那一幕还是一无所知的。
  在一边享受着苏禄土著最高礼遇的同时,登岛的红巾军教官中队也在苏禄侯麻喊味呵温哈喇的配合下迅速整编着军队。
  炮兵、步兵,五天时间里,所有的军火弹药都发到了士兵的手中,军火库也被同时装的满满的。而苏禄的小型兵工厂也顺利启动了开来,虽然现在内中的员工都还在培训阶段,可是最多只要两个月,苏禄兵工厂肯定就能进入正常运行。
  一切都在步入良好运转的苏禄并没有发觉战争在慢慢地向自己靠近,可是在西班牙人、荷兰人正式发出战争信号之前,李长庚还是先一步警觉了。
  这该源于吕宋岛内的华人,自从张思南被押之后,马尼拉西班牙当局虽然还没有大开杀戒,可却是接连押捕了大批华人富商。
  而事先警觉先一步逃出马尼拉的华人富商,定下心之后不少人就纷纷向苏禄发去了警报和警信。
  李长庚心头升起了火,在赶赴南洋之前,梁纲就让谢清高给他上了一堂南洋华人的血泪史,当时就激的李长庚热血直涌。
  可是李长庚毕竟不是一根筋的莽夫,在大局面前他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所以他只能把冲天的怒火再一次压进心里。
  船队从南京一路顺风抵达苏禄却也进入了十一月份,再几天的忙碌之后,李长庚本就已经在等着过年了。可不想南洋的洋夷连年都不想让自己过好,心中本就对西班牙和荷兰充满了怒火的李长庚再一次爆发了。
  得知警报后,一方面李长庚命人驾驶快船迅速向南京报急,另一方面他去见了苏禄侯麻喊味呵温哈喇。
  虽然苏禄王在中国的地位真心上讲可能连一普通知府都不如,可现在苏禄王变成了苏禄侯,这分量就已经远远超在李长庚之上了。
  可能麻喊味呵温哈喇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这么一个苏禄侯却是现在整个红巾军第一个封爵的存在。
  没有二话,麻喊味呵温哈喇一声令下整个苏禄都动员了起来。
  在现代,苏禄这边地方被称作是苏禄群岛。它自棉兰老岛三宝颜半岛向西延伸至婆罗洲东岸,与马来西亚沙巴州相望,有800个以上小岛组成,分为五个岛群,面积近三千平方公里,其大岛都为火山岛,小岛为珊瑚礁,和乐岛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主岛。
  西班牙人一直无法征服苏禄,一方面是因为苏禄人性格悍勇,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苏禄岛屿众多,要拿下这里除非是真正的大军压境,不然的话南面顾此失彼。而且苏禄属于热带,雨水众多,对于火枪火炮作战的西班牙军队颇有不便。
  而如果是一马平趟的坦途,几百年前,苏禄可能就已经灭亡了。
  随着苏禄侯的一声令下,本已经散去的,因为有了火枪火炮而不需要再大量存在的土著军队再一次集合了起来。他们没有集中到和乐岛,而是跟以前一样,星星散散的撒在了许多小岛上。
  看着眼前彪猛之气陡发的苏禄土人,李长庚心中感叹:与南洋其余地方的土人懒散不同,苏禄人生性悍勇,固然一方面是因为生活条件的原因,早期的苏禄人是常常飘扬在大海上打鱼为生的;另一方面,二百多年来与西班牙人的对抗也未尝不是一个形成这一性格的一大因由。
  不过是将军就没人会苦恼手下士兵的悍勇,对此李长庚心中只有高兴和兴奋。
  南京,除夕夜的钟声敲响,新年的喜悦荡漾在每个人的心头。
  与去年只据有苏南和浙江一地时不同,现今的红巾军却是真正有了气吞天下的风采。而这只是用了一年时间。
  对红巾军前景充满了信心的江南百姓,在经过一年免税的积蓄之后,过年这几天也可以欢欢笑笑的度过一个快活年了。
  整体形势的不同,造就了人心灵上的不同。从搅乱一方,到旭日初升争夺天下,一个质的转变,一年时间已经悄悄发生在了百姓士子的心头。所以,红巾军立足南京的第二个春节,整个大江之南都是齐声欢笑,热闹非凡。
  但是在南洋,就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华人都应该欢欢喜喜过佳节的时候,西荷两方终于达成了统一意见,西荷联军组建成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三章 红巾下海,苗族有公
  
  从苏禄向南京求救援军需要多长时间?
  最快的算也要一个月以上,这还是因为来时有冬季风襄助;而要是保守的估算,两个月都不止呢!
  所以,在这一段时间期间,苏禄需要的就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了。
  西荷联军组建的速度很快,来的速度也不慢。
  西班牙人两艘护卫舰(五级)、两艘巡航舰(六级),外加三艘双桅战船,在一艘三级战列舰和一艘四级战列舰的带领下满载着西班牙陆军驶抵了棉兰老岛西南的三宝颜。后续运输船和补给船也陆续跟上,在那里他们将等待着荷兰人的到来。
  九艘战舰可以说是掏尽了西班牙吕宋舰队的老底,此时的马尼拉外海,只剩下了一艘护卫舰、一艘巡航舰领着一撮上不得台面的双桅战船和单桅纵帆船在巡弋。
  没落的西班牙在南洋的实力本就不强,特别是近年来马德里错误连出,先与法国为敌,现又与英国为敌,本身实力就薄弱的吕宋舰队主力舰连连被抽调回欧洲,现在只剩下两艘老旧的三四级战列舰撑台面。
  这样的实力若是放在欧洲,还说什么‘地方舰队’?怕是连一个重要港口的护卫舰队就要比他们强出几倍来。
  可是远东的航海业就是如此悲哀,梁纲虽然全力开放航海业的发展,可是满清羁绊太深,现今东南一带的造船业虽有那么一点起色,可说到底整体上还是步履蹒跚。
  红巾军水师现在最大的战船就是五百吨级的,而新建造的八百吨级的战船还仍躺在船厂未下船坞呢!
  荷兰人当年与西班牙人一样也曾经在海上称雄一时,‘海上马车夫’的称号也曾经闪耀着全球。可是国土面积太小,战争底蕴太过薄弱,二十年间的三次对英争霸战争,荷兰彻底沦落为欧洲二流国家,把海上霸权让给了英国。而不久前荷兰本国又被法国大军给毫不留情的给以攻破,地位一降再降,在此时的欧洲已经毫无分量可言了。
  与祖国本土一般,十七世纪末发展到巅峰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百年之后的今天也已经远远落在英国同行的后面。
  巅峰时期拥有超过150艘商船、40艘战舰、五万名员工、与一万名雇佣兵,股息高达40%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如今能有五十艘商船一万名员工就已经不错了。
  毕竟十八年前爆发的那一场第四次英荷战争,四年的激战下来是以荷兰人的最终失败而告终的。英国人为了打击荷兰本土用尽了一切手段,在印度洋切断了南洋和欧洲的联系,第四次英荷战争中,荷兰东印度公司被以重创。
  不过荷兰人在印尼的地位还是极为牢固的,这一点英国人也不得不予以承认荷兰在南洋的利益。七年战争中,英国人都拿下过马尼拉,却从没能染指巴达维亚,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荷兰在印尼还是有不浅的根基的。
  不过当年驰骋海上的四十艘威严战舰,现在可能把杂七杂八的破烂战船全都算上才能凑够这个数。而巅峰时期的一万雇佣军现在也早已经成为了历史,不过若是连上巴达维亚总督掌控的众多土兵,这个数目还是要超过一万人的。
  此次进攻苏禄之战,荷兰人出动了六艘正规战舰,五级护卫舰两艘,六级巡逻舰两艘,双桅战船两艘。
  这实力显得颇是单薄,是因为对红巾军那弱小的战队规模,荷兰人上下都充满了蔑视。他们认为自己的战舰开去苏禄只是一趟旅游式的往返而已,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出力,西班牙人那支老旧的舰队就足以把所有的红巾军帆板送入海底。
  一百多年前荷兰人与中国是交过手的,在郑成功将他们从台湾赶出去之前,大明水师已经连续击败了荷兰人好几次。
  当年经历过与中国之战的荷兰人早已经朽骨深埋地下,留在巴达维亚的只有一些老旧沾满了灰尘的资料。
  可是此次面对红巾军的‘挑衅’,那些早已经被荷兰人忘在脑后的资料又被他们给翻了出来。
  资料上的陈述并没有给中国人说几句好话,无数‘以多欺少’、‘敌众我寡’的字眼遍布于文档上。
  一百多年前的先辈竟然败在一群群小船的围攻下,败在中国人海上的‘人海战术’之下,这让巴达维亚太多的现在的荷兰人不服气。
  现在世界海上的霸主是英国人,可是四次英荷战争,荷兰人虽然失去了海上的霸主地位,失去了在欧洲大陆的主导地位,却从没有失去海军。谁也不能否认荷兰海军的优秀。四次战争,荷兰人在还海上从没有面对英国人一败涂地,荷兰输,只是输在综合实力上。
  此次南下教训中国人,被选中的六艘军舰军官无不是满脸微笑,心中充满着兴奋。他们就要去教训中国人了,教训那群占据着世界上最富裕大陆却还对南洋生出觊觎之心的中国人;教训那群一百多年的时间,航海技术不进反退,完全不属于海洋的中国人。
  六艘荷兰军舰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事赶到担心。中国人的力量太弱小了,荷兰与西班牙,任何一支舰队都可以轻松地在战争中覆灭他们。真正应该感到担心的是陆军,因为他们要去登陆!登上岸去,与凶悍的苏禄人,这些信奉着‘真主’的异教徒去战斗。
  二百多年的四件,整个南洋都在见证着苏禄人的凶悍,他们让西班牙人吃过不少的苦头。
  六艘战舰后面跟着的是二十多艘运输船,上面装载着满满的士兵和无数的军火补给。
  对于此次战争,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真正考虑的都是陆地战,而不是海战。
  相对于海战的蔑视和轻松,陆地战被他们从内心里重视。所以此次苏禄战争,西班牙人出动了五千陆军,里面有近两千名的西班牙正规军,剩余的全是他们拳养的最凶悍的菲律宾土兵。
  荷兰人也相应的出动了大规模的陆军部队,一千名荷兰兵外加三千土兵,这应该是第三次爪哇战争之后,五十年来荷兰人在南洋出动的最大规模军队了。
  赫拉尔杜斯。欧沃斯瑞心中深深立誓,他要警告中国人,南洋是荷兰人与西班牙人的南洋,是欧洲人的南洋。他一定要让婆罗洲上的中国人知道,北边的大陆距离这里太远,他们的脚步还跨越不了南中国海。
  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切就都是明火执仗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并没有派来一个使者宣战,这可是他们的规矩。应该是两方依旧还习惯性地把苏禄视为土著,而红巾军这里又怎么说呢?
  此时的中国还没有经历过鸦片战争的冲击,在西方列强眼中依旧是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马嘎尔尼的言论在英国也只能影响到一部分人。但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就是这样无视红巾军了。或许是他们治下有太多的华人任他们宰割,从而对红巾军也不那么重视了。
  不过这倒是符合了中国的规矩,春秋之后无义战,该出手时就出手,能偷袭得手,在东方可是将帅有才的表现。
  苏禄侯在动员着自己治下一切人力,而李长庚也开始有了新的举动。在一个清晨,他带领着麾下的十一艘战船扬帆驶出了和乐港。
  面对西荷联军那强大的水面实力,水师再留守和乐港明显是以卵击石,与其一战后彻底覆灭,还不如主动外出袭扰。
  从苏禄侯手下招募来几十名熟识苏禄海航道的土人上船,再加上一批翻译随行,弹药食物饮用水一切准备妥当后,李长庚正式扬帆出海,也正式开启了红巾军水师在南洋的第一场海战。
  从和乐港出发,李长庚率队直扑棉兰老岛的西部海域,他想在路上截击荷兰军队。
  两艘五级护卫舰,两艘六级巡逻舰,还有两艘双桅战船,再加上一批武装商运船,这样的力量当然远超出南洋水师分营。
  可是李长庚自持有火箭和水龙弹,他还是想要冒险一击。
  大年初一。
  南京还是欢乐一片,李长庚领军出海却已经是第三天了。
  前两天时间,他绕道来到了棉兰老岛的西海域,今天起就开始打圈转悠了,以求能扑到荷兰军。
  可是时间飞速的流逝,眼看就要天黑,还一根毛都没捞到。
  旗舰定海号的前甲板上,李长庚举着千里镜默默的观察着眼前的这处海域。事实上这事并不用他亲自忙活,桅杆上的瞭望手比他更用心仔细。
  这是在南洋的第一场海战,“一定要打好!”李长庚心头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紧张。上海港处,那一艘艘高大的西洋商船不时的在他脑海中回过,听传闻,洋夷的正规战船可是比那些商船更高大的……
  不过李长庚心头并无惧色,洋夷的船高大归高大,自己这边这点是比不上他们,可是在别的地方,自己这里也有洋夷没有的优势。仗还没打过呢,怎么能先想着失败?未战先怯,这绝不是李长庚的性格。
  “铛铛铛……”警钟响起。
  “大人,右前方有船——”
  李长庚心头走了神,千里镜虽然还扣在他眼镜上,可心思已经转到别处了。
  被钟声一惊,身子骨都不由得一颤。不过听到瞭望手的报话后,他却也顾不得别的了,千里镜方向立刻对象了右前方。“没想到自己一走神,竟然就等来了!”
  一艘船体的身影映入李长庚眼帘,李长庚欣喜不已,但转而却又泄去了大半高兴劲。因为那艘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明显不可能是荷兰红毛鬼子的队伍。
  不过即便如此,李长庚也迅速下令船队扑了去。
  对方显然被冒出来的红巾军战队给惊了一惊,距离又近了一些,李长庚看得出那是一艘悬挂着西班牙人国旗的单桅纵帆船。
  对面的西班牙人没有辜负了他们的单桅纵帆船‘快船’的名号,虽然被突出来的红巾军吓了一跳,可还是迅速扭转方向向着大海逃了去。
  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李长庚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好不容易看到一艘西班牙船,不管是不是军舰,抓到之后只要审问一下,是挺有可能知道一些西荷联军的动向的,却不曾想就然让船给溜了。
  眼前的这一幕令李长庚愤怒不已,他心中虽然承认了西洋大船造诣上的优秀,可对中国造船业还是一如既往的坚信。认为中国航海的落后,战舰的落后只是因为满清的禁海政策,毕竟前明时期都有规模浩大的郑和船队,日后发展起来,中国舰船重铸辉煌指日可待。
  李长庚巴不上中国的大船,但却一直认为在小船上,中国肯定比西洋优秀。不看洋人的风帆只能顺风而不能逆风么!而且上海港的西洋商船一水儿的全都没密水仓设置,这一点令李长庚很是鄙夷。
  可是今天的这一幕却像是照脸甩过来的一个大耳刮子,扇的他无话可说。无论是福船战船还是单薄的护卫船,都赶不上单桅纵帆船的速度。而且论大小吨位,红巾军的护卫船可是远没有单桅纵帆船来的大的。
  “西洋人能远渡重洋来到咱们这儿,确实是有他们的一手。”
  这句话梁纲常对水师一营的将官讲,可今天李长庚却又了解的深刻一点。
  南京。
  年节以来,城内夜晚时的烟花燃放就从没有断过,今晚也是如此。
  而在这全城欢快的气氛中,汉王宫内的一处内殿里气氛就有了些凝重。梁纲今夜单独宴请了从湖南远道而来觐见的苗王——吴八月。
  红巾军与湘黔义军是有旧情在的,不说梁纲曾经支援过湘黔义军大炮,单说湘黔义军至今还能存在,红巾军就是出了不少的力。
  看看现在的湖南、贵州,当初云集两省的十几万清军精锐现在还剩几许?
  对比历史上的悲惨遭遇,湘黔义军至今还能声威复振,已经好过不知多少了。
  红巾军开始对两湖进行攻伐,这湖南大山里窝着的湘黔义军自然是不能不过问的。与施南府的那些湖北白莲义军残部一样,梁纲对湘黔义军也派出了使臣。
  面对梁纲这种赤裸裸的招揽,吴八月没有像兰芳一样‘犹疑不决’,而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而且在十一月初就随红巾军军情局人员走秘密通道向南京赶来了。
  他们先是费了十天时间赶到了湖北,在武昌休整了两日后也顺便见识了一下红巾军的实力,吴八月这才在南向阳的陪同下坐船赶赴南京。
  两湖一带有詹世爵就行了,南向阳没必要还蹲在那里。过年之后,梁纲对他还有重任。
  从武昌一路行船赶到南京,时候已经是年前的二十八了。梁纲亲自出城十里相迎这位老英雄。
  对于湘黔义军这支苗族队伍,梁纲是‘宽厚待人’,不愿意继清朝之后,红巾大军还要在湘西、黔东南剿杀n年。
  与麻喊味呵温哈喇的苏禄侯一样,梁纲也是高高的官帽爵位往外撒。他愿意用红巾军第一个公爵——苗国公,来抚慰吴氏。同时对于当初起义四领袖之一,现存的湘黔义军二号领袖石三保也愿意以侯爵待之,——湘西侯。
  一公一侯,梁纲如此固然是为了安抚湘黔义军,对其表达自己的善意。却也是为了顺利的开进大西南。
  雍正帝对西南地区的改土归流政策做的非常好,可是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趋而就的。六十多年下来,改土归流政策在西南地区继续发展,可现在还是有不少地方依旧是土司头人做主。
  两次大小金川之战,头人土司的势力就可见一番。
  梁纲厚待吴八月,依靠湘黔义军的影响力,湘西、黔东南自会不战而平。继而湖南和贵州的少数民族就不在话下了,且还能对四川、广西产生相当大的影响。
  在另一方面,有了湘黔义军这是示例在前,红巾军在与各股白莲义军的接触中也好办了许多。
  对于关系错杂烦乱的白莲义军,现在红巾军接触的施南府各路白莲义军就已经是清晰明了好对付得了。毕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当初都与红巾军有过联系,当阳之战、荆州之战等等,红巾军梁纲的威名对他们来说还是很管用的。
  梁纲要看的是日后的四川、陕西不是?
  正月初一,梁纲泰极殿大宴群臣。那一日,吴八月正式献表归顺红巾军,湘黔义军今后如何,就要跟红巾军彻底绑在一起了。
  不过吴八月却也在那一刻丧失了在军队的实权,被封为国公之后,他显然‘不用’再亲上战场了。年后,吴八月会返回两湖,可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标志性人物摆在明面上。
  “本王说话一向不爱拐弯抹角,把话都是挑明了说……”梁纲此宴就是为了打消吴八月顾虑。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四章 游弋在大海上的猎手
  
  “明升暗降,提官削权,这是历朝历代来对付降将降军最常用的手段。本王无可否认,对湘黔军是有点不放心,但是将一众将领招入讲武堂进修却绝不止因为这些。”
  梁纲封了吴八月苗国公,石三保湘西侯,可同样的他也把半数的湘黔义军将领招入了南京讲武堂,余下的半数也还要等时间轮换。
  这样的措施显然会让湘黔义军本身感到惊慌,再加之军队的整编工作将会有红巾军一方的人来主持进行,这就更会让湘黔义军以为——红巾军是不放心,抓权来了。
  “臣不敢……”吴八月被梁纲的话吓了一跳,忙离座跪地一旁。但他表忠心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梁纲上前就一把扶起了他。
  “吴卿不必如此,且先听本王道来。”
  “你该知道,我红巾军与湘黔军武器装备上是大不相同,如此变化不仅是这战阵指挥出生了不同,连着军中后勤补给等一系列之事也都出现了变化。本王要湘黔军将领前来讲武堂进修,为的就是让他们尽快熟悉军中指挥,可不仅仅是削权……”
  “使大王费心,我等臣下之罪。”吴八月心中品味着,感觉梁纲说的很是有理。自己从武昌一路赶来南京,那红巾军的实力也都清楚看到了,火枪、火炮林立,这在指挥上自然不同于从前。湘黔义军若是换装之后还依照原先的那一套打,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感受到吴八月话中的诚意,梁纲哈哈一笑,心情为之一快。虽然湘黔军改编的两个整编团填入了序列,会使得各处兵工厂的生产任务更加繁重。但是,这种繁重,他喜欢。
  上海港。
  一处不怎么宽阔的住宅中,费特纳姆和卡里科奇一行人正无精打采的呆在那里。
  年节时分,所有停留在上海港的欧美商人都在上下攒动着给自己拉关系,这些人中,许多人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中国过年了。他们知道这个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中,送礼是可以光明正大的。
  而且非常适宜的是,这年前年后半个月的时间,红巾军对他们的管制也进一步放宽了一码,他们可以随意出入上海县城,只要不跑到外县去就可以了。
  虽然上南京依旧需要打申请,可是能自由出入上海县城,对于一些欧美商人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
  他们这群人,在广州城待了n年也没见他们能和广东巡抚打上交道,对于商人来说,韦协中才是他们最最看重的一个。
  可是忙忙碌碌的欧美人群中并没有英国人一行,随着来到中国的时间越久,费特纳姆等人也越发的清楚红巾军的政府结构加框。
  非常缜密的一套行政体制,比之英国本身的行政结构都要来的适宜。这与他们印象中的,愚昧守旧落后的‘中国政府’形象相差太大。
  可也正式如此,费特纳姆一行人才更加的着急。
  因为先进的行政体制往往代表着政府的生动活力,对于红巾军这个新兴政权来说,如此代表的也将会是一种对外的极度强硬。
  没有一个蓬勃发展的大国会面对外来势力屈服,而且尤为要点出的是,中英断交,对中国人来说固然是一种损失,可对现今战争中的英国来说更是一笔无可弥补的损失。
  欧洲不是只有英国才与中国有商贸联系,瑞典和丹麦,这个北欧武装中立同盟中的两者国家,现在和红巾军都保持着良好的商贸往来。而且还有美国。
  英国不能再得到的丝茶、瓷器,丹麦人和瑞典人以及美国人可以依旧源源不断地往欧洲运。大英帝国不但在如此的交易中损失惨重,更壮大了敌人。
  费特纳姆心中一种预感渐渐清晰起来,理查德。韦尔斯利总督肯定会商贸优先的。或许夏季时候一块来到中国的,除了给自己传信的人外就是那一艘艘东印度公司的货船了。当然,一百万银元也不能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元宵节很快就来到了眼前。
  人都说正月十五元宵节,吃元宵、赏花灯,舞龙、舞狮好热闹。可是古代的元宵佳节,热闹的时候却早在正月十五前开始了。
  宋朝时候,繁华富裕的经济盛世让灯节也变得丰富多彩,元宵赏灯前后持续五天,花灯的样式繁复多样,逛灯市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不然,辛弃疾也不会写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了。这说的就是宋朝的元宵节花灯,烟花如星雨。猜灯谜也是在那个时候兴起的,即将各种灯谜写在纸条上,贴在花灯上,猜中的人还能得到小小的奖励。这种娱乐益智的活动很受到人们喜爱,也随之广为流传。明朝的灯节持续的时间更长。自初八开始点灯,直到正月十七的夜里才落灯,整整十天,以显示歌舞升平,是中国历朝历代最长的灯节。而到了清朝,满族入主中原后就宫廷不再办灯会了,但民间的灯会却仍然十分壮观。元宵节清朝只有三天,虽然灯火璀璨,灯也更加精致奇幻,却短暂了些。
  梁纲第一年入主南京的时候就恢复了宋朝的制度,明代十天时间确实有点太长了,宋代的五天刚刚好!
  在中国过过年的欧美人都知道,这一天是中国人一个热闹的日子。他们之前在广州过年,冬季时候虽然都需要被迁进澳门,可是元宵节这几天美丽灿烂的烟花和五彩缤纷的花灯,澳门本地也是能看到的。毕竟那里生活着更多的中国人,六千多葡萄牙人永远只是少数。
  对于欧洲人和美国人来说,烟火已经不再新鲜,根据欧洲的记载,马可波罗时期他就把烟花传进了欧洲。而文艺复兴时期,欧洲意大利和巴伐利亚几乎同时诞生了两座专业教授烟花制作的学校。
  可是花灯在欧美人看来还是那样的新鲜和美丽,而满清时期的花灯,一定程度上也达到了手工制作花灯的巅峰。在后世,所谓的花灯就更多的是靠电子电器了。
  “费特纳姆先生,我个人认为你不应该一直呆在这所狭小的房子内,你应该到外面去走一走看一看。要了解中国,不能只从书面资料上来观察,我认为更多的应该是亲自走访,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梅尔贝里今晚亲自来邀请费特纳姆。因为瑞典跟英国不存在冲突,而且就自己的本心而言,梅尔贝里也希望与英国人搞好关系。
  虽然费特纳姆在中国人面前什么都不是,可是只要他返回到印度,印度总督的亲信,他还是有些权力的。
  而印度洋也是每一艘往来于东西的瑞典商船所必须经过的地方。
  梅尔贝里的到访令费特纳姆感到十分的惊讶,这段日子他和卡里科奇在上海港的生活过的很糟糕,心情自然也糟糕透顶。每天在屋子里查看资料或是生闷气,外出都有中国人在跟梢,费特纳姆已经讨厌透了这种生活。
  “今天是中国人年节之后的第一个节日,我们可以跟过年时一样,自由的出入上海县城。”
  “可您为什么前来邀请我?”费特纳姆接受了梅尔贝里的邀请,可是他心中还是有疑问。
  “瑞典和英国的利益不冲突,我们和你们的利益也不冲突。韦尔斯利总督是一个聪明人,他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的。”梅尔贝里没有丝毫遮掩自己的意图,因为一切都太明显了。他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得到费特纳姆的真正感激,这是为了在他面前表示自己的善意。
  “是的,总督阁下是一个明智的人,他会做出一个符合大英帝国利益的决定来。”费特纳姆沮丧的摇着头,这一刻他又想到了文森特。“愿主保佑他,不真的坠入地狱。”
  南洋。
  在苏禄海更北的洋面上,棉兰老岛和吕宋岛中间的海域。
  一场一面倒的海战已经进入了尾声,十一艘红巾军战船在不停的围攻着两艘已经几乎丧失了还手之力的西班牙籍运输船。
  他们之前曾经在棉兰老岛西海域转悠了四天时间,可荷兰人的屁李长庚都没有捞到一分。意识到极有可能已经错过了荷兰舰队,李长庚当机立断不再在此处多做逗留,立刻带着队伍溜去了棉兰老岛南端的桑托斯将军城,然后再绕过马蒂进入了棉兰老岛的东海岸。
  从东海岸处,李长庚发了此次出航以来的第一次市利,他们大炮打蚊子似的干掉了一支由七艘棉兰土著海船组成的小型运输队。
  审讯加就地补给,然后全部清理。清楚地知道华人在南洋血泪史的李长庚,对菲律宾和印尼的土著印象极差。虽然棉兰老岛的土著没有吕宋岛的土著可恶,但是恨屋及乌,活该他们倒霉。
  战队从东海岸绕过棉兰老岛,经过宿务向菲律宾群岛中间海域挺进。李长庚尝试着招惹了一下宿务岛上的西班牙人,因为这里是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第一个落脚地【麦哲伦就死在了这里】。
  但是宿务的西班牙人虽没有海上力量给李长庚造成威胁,可是火力强大的岸防炮台还是让李长庚望而却步,之后飞快的穿插而去……
  直到现在,游弋了这一代三天时间的李长庚部已经是抓获了第二批猎物。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五章 让卑鄙的人付出代价
  
  “懦弱、卑贱、可耻的人,上帝一定会惩罚你们下地狱。”西班牙海军少将,也是西班牙吕宋舰队的司令官安东尼奥。布拉特看着两艘运输船沉没的遗迹,愤怒的咆哮咒骂。
  从接到棉兰老岛的急报,到棉兰老岛东海岸的袭击事件以及中国人在宿务岛的偷袭,一条条一件件无不在激怒着西班牙海军。
  最近陆续发生的两次运输船遇袭事件更是让安东尼奥愤怒到了顶点,毕竟谁看到本来在自己手心任意搓揉毫无反抗之力的敌人,突然间一反常态爬到了自己头顶,还蹬伤了自己鼻子,这都要比一开始就面对势均力敌的敌人而受了伤更让人感到愤怒和憋屈。
  西班牙人一开始可是肯本就没有把李长庚这一队战船放在眼力的,现在本来要摁死的一只蚂蚁变成了马蜂,还生生的蛰了自己好加下,安东尼奥大发雷霆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杀过来的舰队中并没有荷兰人的身影,甚至于安东尼还奥留下了那艘老旧的三级战列舰,以并和着荷兰人的六艘舰船一同护卫三宝颜至和乐港的航道。
  他所带领的只是缺少了一艘主力间的,以一艘四级战列舰为旗舰的超弱小型舰队。可是照明面上的实力看,依旧远远超过李长庚部。
  和乐港的攻防战也在进行着,在海上追逐战开始的同时,一艘西班牙三级战列舰和六艘荷兰海军舰船的护卫下,几艘运输船出现在了和乐港外海。
  面对西荷联军强大的海上优势,和乐守军聪明的放弃了港口的守卫工作。只是在退出之前,用火药桶也顺便着把港口给爆破了一片。
  只是苏禄本地的造船业实在不堪入目,根本没有足够的大船来堵塞港口。不然的话,但是这一点就足够西荷联军伤尽脑筋。
  李长庚游弋在外,苏禄军的指挥权是握在苏禄侯的手中的,但是红巾军的教官中队也在其中享有着作战参谋的权力。
  麻喊味呵温哈喇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指挥火器部队作战肯定是有别于指挥冷兵器部队作战的。所以一些作战布置和指挥,他都放手的交给了红巾军中队。
  中队长蒋宏斌是亲卫营的老人,近卫团组建之后他被梁纲放了出来,先是担任中队长,后又坐上了大队长位子。
  本来已经被送进了讲武堂的高院进修,出来之后就会被按入新编部队独领一营。可是苏禄突如其来的加入改变了他的人生经历,梁纲以他为首,派出了这个苏禄独立营教官中队。
  富有深厚战斗经验的蒋宏斌,拿到大权之后首先就将宝贵的火炮群布置在了和乐港城的后位,离开西荷联军海上战舰的炮击范围。
  同时安排狙击手小队进入前沿,伺机猎杀西荷联军陆军军官。
  而新成立的苏禄独立营主力分开为二,一半留在苏禄王宫,另一半在教官中队的带领下布置在和乐港城内。
  他不去阻止西荷联军港口登陆,可是登陆之后向再往里面走,那就要看实力了。
  李长庚走之前,对蒋宏斌的嘱咐就是拖时间,只要拖到北边的援军赶到,那时不要是眼前的八千洋土军,就是整个南洋所有的洋夷,也要分锅炖了。
  对梁纲南洋战略了解深切的李长庚知道,北方的援军肯定是会到来的,而且是以最快速度。
  “轰轰轰……”
  炮弹雨点般的往和乐港城内落下,顺利登陆的西荷联军当然没有相信红巾军会将和乐港拱手相让。他们把船上卸下的大炮在港口排列成横,然后配合着七艘舰船上一百多门舰载炮【单侧】,毫无顾忌的向着和乐港内城开火。
  一簇簇烟雾在城区内升起,可以预见,这一战之后,本来还挺繁华的和乐港必会成为一片废墟。
  麻喊味呵温哈喇对此却毫无反应,历史上每一次苏禄与西班牙人发生战争,和乐港这般的沿海城镇港口都必定会是被夷为平地。对此他本人虽然没有经历过,可心里却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麻喊味呵温哈喇的一脸平静却没有改变蒋宏斌内心的愤怒,这么肆无忌惮的开炮实在让他恼火的很。
  但是,再多的火气他现在也只能强压下去,岛上的火炮太少了,根本拼不下西荷联军的炮群。
  八千陆军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陆续下完,蒋宏斌之前对和乐港的破坏还是起到了一些迟缓作用的。
  可是自大的西荷联军,在后续部队还没有全部下船的时候,吃过中午饭后就已经开始了对和乐港城的侵蚀。
  领军的西班牙陆军司令费尔南多。桑切斯收起千里镜,指着前方的和乐港城区对手下说道:“敌人就躲藏在那里,他们懦弱,他们胆小,不敢跟伟大的西班牙陆军正面战斗。可我们依旧会顺利的夺下和乐港,即使他们隐藏的再隐秘,我们也会将他们消灭干净不是?”
  “是的阁下,我们毫无疑义的会取得胜利,为了西班牙的利益,为了国王的尊严。”桑切斯手下的上校,大卫。巴布罗充满自信和坚定地说道。他一直是西班牙陆军中的‘自大派’代表,认为根本不需要荷兰人从巴达维亚出兵,只需要他的一个团就可以轻松地荡平愚昧的苏禄。
  “是的,为了西班牙的利益,为了国王的尊严,攻下这座港口,扫平整个和乐,我们就是王国的英雄。”桑切斯继续给手下校官鼓劲。
  “将军阁下,我愿意第一个举着国旗走进和乐港城。”巴布罗伺机的请命。西班牙人在南洋作威作福二百多年,用火枪对付着一个个的土著小国,几乎所有的出兵行动都是军官们的一次发财好机会。尤其是最初一开始时,像和乐港这样的港口城市,吃第一口绝对能咬出满嘴的油。
  根本看不起红巾军和苏禄的巴布罗,不介意在立功的同时顺便发生一笔‘小财’。
  于是午饭刚刚吃过,就在第一队荷兰兵刚刚下船的时候,巴布罗已经带着他的团趾高气昂的开进和乐港城区了。
  与欧洲同时期的团级编制相比,巴布罗的这个团明显是重度残废。它总共只有八百多士兵,分成两个营,八个连。
  但是南洋情况就是如此,在这里打仗,大编制完全就是浪费兵力。寻常时候,西班牙人都是用连做编制弹压地方的。
  荷兰人的陆军建制与西班牙人的都差不多,一个团普遍都不到一千人,分两个营,六至八个连组成,并且普遍不配置火炮。
  “这就是洋夷兵?可真够垃圾的。排的那么紧。要是咱们团主力在,一通子火箭弹下去就能撂倒一半,然后臼炮、霰弹的哗啦一上,直接就能清理干净他……”
  三百多米外的一堆废墟下,两个红巾军的狙击手正悄悄的潜伏着。
  看着巴布罗团为了防止苏禄人城区内冒出来偷袭而排列出的老旧的密集阵型,二人都不屑的撇起了嘴。
  距离在一点点的靠近,很快就接近二百米了。
  这个距离是狙击手们最喜欢的间距,再远影响他们精准度,再近则有可能被敌人火枪打到。而现在,他们即看得清,开枪又打得准。
  “队伍前面的拿指挥刀的那个我来。”
  “好,我就选稍后的那个,俩都应该是军官。就可惜够不着大后头的那个。”说话中狙击手握紧了手中的线膛枪,枪口慢慢瞄准选定目标,那名军官的脑袋。
  “这次咱们是失误了,选的地方太近。不过也没想到洋人打仗是这么个走法……”
  “嘭”的一声,前装线膛枪清脆的响声,打乱了西班牙人的美梦。部队的大前方,还在意淫着自己连会顺利的挺进和乐港城中央的迪亚哥,在毫无提防地情况下被左侧射来的子弹正穿过太阳穴,脑袋上顷刻间就溅起一团血水,半边头盖骨都被掀飞了。身体晃了晃,张大了嘴,一句话都来得及说就栽倒在了地上。
  迪亚哥的突然死亡,这一幕让周围的人完全惊呆了,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队伍后面跟着的营长少校里卡多也头部胸膛倒在了地上。
  “该死,该死,是来复枪,中国人用那东西偷袭我们。”
  开枪后起身离开的红巾军狙击手被回过神来的西班牙士兵看到,可是他们手中的火枪却远打不到那个距离。一些反应快的士兵立刻就叫出了‘来复枪’的名字来。
  “卑鄙的中国人,死后你们的灵魂都要下地狱受苦赎罪。”
  战斗才一开始,自己这边就损失了一个少校一个上尉,而更重要的是被红巾军的狙击手一惊吓,团里面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升起了畏惧和恐惧。
  巴布罗后悔了,为什么出发时不带上一批土著人做盾牌?可是现在再撤兵或是停止不动拉土著兵上前来就太伤士气了……
  “进攻,进攻,让卑鄙的中国人为他们可耻的行径付出代价……”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六章 巴布罗——害了自己的自尊
  
  出于自尊,巴布罗没有选择放弃,而是继续率队向前。
  零星的弹丸不断地从城去各个角落里射出,前队的西班牙中下级指挥军官几乎全部遭袭。并且遇袭位置还在逐步向后转移……
  “该死的中国人,我要将他们全部绞死。”看着倒在自己旁边的一个卫兵,巴布罗歇斯底里的喊叫了起来,恐惧深深的攥住了他的心脏。“传令兵,传令兵,命令部队以自己的军官为核心,做出防御队型。先头部队向前,向前,向前攻击,突破这段该死的地方。”
  巴布罗的命令得到了军队军官的欢迎,却也无可避免的迎来了手下士兵们的强烈不满。这不是就在那他们当替死鬼么?!
  部队一点点的前进,巴布罗新命令下达之后军官果然没有一个再遇袭身亡。而中国人的来福枪手在打到了几个普通士兵之后似乎也丧失了猎杀小兵的兴趣,部队竟然出人预料的安全了。
  可是高兴地西班牙军又怎能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脸深深笑意的蒋宏斌正在等待着他们步入死亡的包围圈。
  巴布罗团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往前走了三里多地,差不多进入了和乐港城的中心地带。同时也正式步入了蒋宏斌布下的死亡包围圈。
  “全力开火,给我狠狠的打!”得到消息的蒋宏斌立刻对身旁的炮兵教官命令道。
  既然给苏禄配置了炮队,那教官自然也不可能不委派。眼下的这一幕就是用炮队事先前已经测定好的射击诸元,猛烈轰击那些已经走上了死亡之路的西班牙军队。
  所有的大炮都已经被教官调整好的射击角度,操炮的苏禄士兵只需要按照炮兵演练程序开炮放炮就是。
  虽然火炮每开一下都会在前后斜坡间晃悠个不停,难免会把射击角度错变,可是旁边不是有炮兵教官的吗,他们在此次炮击中的任务就是不停的给大炮调整角度。
  炮群开始向巴布罗团射击霰弹,一枚枚炮弹在空中散开,然后准确的笼罩住西班牙军那密集的步兵队列。无数个小铁弹像是冰雹一样,劈头盖脸的打向毫无防护能力的西班牙士兵身上。紧紧地凑在一起保护军官的西班牙士兵成片成片地倒在血泊中。
  狙击手们也趁着此刻西班牙军的慌乱,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射杀西班牙指挥军官。
  巴布罗团陷入了陷入了极大恐慌与动乱。惊慌失措的巴布罗本人都毫无军官风度的爬在和乐港城的大街上,并一点点的向一幢房屋爬去。丝毫不顾及地面的污秽会损坏了自己华丽的军服,心中以自己有史以来最虔诚的信仰不停地向上帝祈祷着他的保佑。
  这根之前想象的‘战争’差距太大了,惊乱的巴布罗团士兵、军官全都陷入了求生的欲望中,整个团只历经了两轮炮击瞬间全部崩溃了。
  “冲啊——”
  “杀啊——”
  或是挺着刺刀的苏禄独立营战士,或是被苏禄侯重新召集来的苏禄土兵,挥舞着刀枪,水涌一样向着崩溃的巴布罗团冲去。
  没有丝毫的阻力,被南洋温和的气候滋养的连意志力都变‘温和’了的西班牙军队,面对涌现出来的苏禄士兵没有一人想着反抗,而是纷纷从地面火速跃起、爬起,然后迅速向着港口逃去。
  趁着中国人炮击停止的时候,这时候不逃还更待何时?
  桑切斯脸色气的发青,看着狼狈逃窜回的巴布罗团他几乎想瞬间让这群给自己丢脸的家伙消失,也省的自己看旁边的那个该死的荷兰佬嘲弄的笑脸。
  威利斯脸上带着微笑。这个时候‘微笑’在西班牙人群中是那么的刺眼,可是威利斯并不打算去改变。仿佛眼前狼狈逃窜回的不是西荷联军的一员,而是他们的敌人。
  既然组成了联军,按理说荷兰人不应该立刻同西班牙翻脸闹别扭,可是谁让西班牙人先无礼在前?抢着下船也就算了,进攻和乐港城也没什么,但是你总要打一声招呼吧?即使按照协议,苏禄是归西班牙的,桑切斯这般做也是无礼的很。
  反正作为南洋的两大霸主,荷兰与西班牙明面上虽井水不犯河水,暗地里却也始终是竞争对头。现在看到无礼的西班牙人狼狈逃回,作为荷兰的陆军上校,威利斯不介意表现一下自己的幸灾乐祸。
  死七人,伤三四十人,毙敌一百五十九人,还抓了小二百人的俘虏。麻喊味呵温哈喇看着一旁缴获的五百多支火枪,笑的本就不大的一双小眼几乎都眯了起来。
  苏禄士兵和土兵的欢呼雀跃声也响亮全城,远远地传到港口,又像是在荷兰人面前生生的给了西班牙人一巴掌。桑切斯发青的脸现在已经开始发紫发黑了。
  能把一个白人脸皮气的发紫发黑,蒋宏斌可以说干的是真漂亮。但是他明白,这一仗只不过是个开胃小菜,吃了大亏的西班牙人后面会更加的谨慎小心,仗也会更加的难打。
  广州外海。
  看着远处隐隐可以望见的大陆地平线,钱鹏心中松下了一口气,继而又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半个多月的航程自己终于看到大陆了,身上的任务也就要完成了,天知道在大东砂没有看到红巾军巡哨船队的时候他心里面是多么的失望。
  作为李长庚派出的第二波信使中的一员,钱鹏不清楚自己前面的那一批人是个什么结果,可是他知道,在他们这一波信使中,自己恐怕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到达大陆的人了。
  在经过吕宋岛海域的时候,钱鹏一行倒霉的碰到了两次西班牙人的战船,好运的是靠着逆风行驶都逃了出来。但也表明了西班牙人在那片海域巡逻的慎密。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好运的此次逃出毒手的,稍微一个纰漏,等待他们的就是船翻人亡的结局。
  而且大东砂岛上,钱鹏细细的将整个渔村查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一处近期有人登岛的痕迹。这个结果几乎令他冰透了心。【渔民们在南海诸岛的活动时间是有季节性的,经常在海上作业,又不带家眷。东沙岛上有类似渔村的设置,那是渔民居住的工寮和曝晒海产的木屋和储物的货仓建筑。当时的渔户有不少家,聚集或是散置多处也就成为了类似的村落。】离开大东砂后,钱鹏就时刻盼望着能够碰到红巾军的巡逻船队,可惜眼下是冬季,红巾水师的巡逻船队都缩回广州、香港了。而且休说是红巾军水师,就连大雨的渔民他都没碰到一个。
  从外海驶向伶仃洋,似乎也需要一天的时间。钱鹏眼望着地平线,心中的急切再一次如火山爆发一样从心底升起。这一次甚至比大东砂时候来的都要猛烈。
  小小的海船之字形的在海面上航行,像是一条离群的小鱼嗅到了群体的气息一样,全力的向着大陆冲去。
  广州城的一条街市上,一小撮苏禄土人正在兴奋地左右打望着,在他们的身后,一个蓄发似乎已经很久时间的汉人正和身边的同伴小声嘀咕着什么。
  那同伴头发很短,齐脖而已,个头不高,相貌大致与汉人相同,可又总有一点凹斗脸的感觉,与前面的苏禄土人相似。
  不过此刻的他却没有一点苏禄人的自觉,华裔也是汉人,在苏禄国并入中国图籍的那一刻起,所有在苏禄的华裔都自觉地划开了自己与苏禄人的界线。
  钱鹏若是在这里一定会惊疑的发现,这个蓄发似乎很久了的汉人就是他前面那一拨的信使中的一员,而他旁边的同伴就是他随行的翻译。毕竟李长庚没有太多的人力派出全副汉人的船只往北报信。最多只是一个红巾军老人领头加一操舵手,再外加一土语翻译,然后就是一群苏禄土人。
  第一批信使中还是有人抵达广州的,只是为何没有在大东砂靠岸,那就是自个原因不同了。
  带头人随着飞报南京的快骑也跟着赶去了,留在广州的就是操舵手、翻译和一群苏禄人,闲着无事的他们自然不会乖乖的蹲在住处不动。翻译和那些苏禄人都是好不容易才来中国本土一趟,当然要出来逛一逛看一看了。虽然他们的心头也在急着等待红巾军做出的回应。
  与专业的飞骑相比,信使的骑术当然要差很多,虽然两股都被磨破了皮,生疼的厉害,可是他还是比快马飞报晚到了南京将近一天时间。
  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梁纲做出了反应,信使知道的一切和附带上的李长庚、苏禄侯联名发出的求援文书都已经被飞骑递到了他手上,清楚地了解了南洋发生的一切的梁纲,在信使抵达南京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决断。
  张世龙部第二团火速抽调南下,作为东南军团的指挥官,张世龙身负攻略西南的大任,自然不可能亲自赶去南洋,第二团的指挥权就有其副团长兼第一营营长的周任孝掌握。
  与此同时一块南下的还有水师二营和六营,那些福船战船也都全部随军出征。
  虽然,这样做对于红巾军来年的北上战略似乎很不利,可是南洋,梁纲插足定了。
  若是面对的是西班牙、荷兰的本国力量,他或许还会三思一下,但现在所需要对付的仅仅是梁纲在南洋这一巴掌大地方的实力,还有什么可避让的?
  第二团南下之前,梁纲会给他们更换上全副的火枪火炮,就要来试试,欧洲军队到底如何!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七章 骨头要捡软的啃!
  
  和乐岛上。
  在北面红巾军迅速动员的同时,和乐港的西荷联军也没有丝毫的空闲下来。
  他们用大炮轰击耕犁着和乐港城的每一寸土地,趁着风向纵火焚城,并且依仗着优势兵力向左右两面分兵,以图绕道包围和乐港城。
  蒋宏斌皱眉的看着被西荷联军炮火轰塌的工事,他手头兵力有限,不可能跟西班牙人、荷兰人玩正规战。所以,在之前,他在海上西荷联军舰炮射程范围之外的地方,修筑起了不少的壁垒和木石结构的碉堡,打算依靠此来阻挡西荷联军的进攻。
  可是面对西荷联军炮群不要钱的轰击,以及纵火焚城和分兵包围,蒋宏斌认为自己只能选择放弃。
  麻喊味呵温哈喇没有一点疑议,苏禄人二百多年来屡次抗击西班牙人,基本上靠的就是偷袭和骚扰。如果每次都打正面战,怕是早在上个世纪苏禄人就已经灭绝了。
  桑切斯顺利的拿下了和乐港城,这颜面上才好看了几分。巴布罗之前实在太给他丢人了。
  不过拿下了和乐港城并不意味着征服了和乐岛,苏禄王的宫殿还在内陆呢。而且被巴布罗丢失的颜面也还远远没有找回来完。
  依靠着人力军力上的优势,西荷联军陆战很快就度过了和乐港城这个最初阶段,而就进入了下个更加复杂的第二阶段——内地进攻战。
  可是此时的海上追逐战却还远远没有结束。广袤的海面上,被那艘四级战列舰拖累了速度的西班牙海军,根本就追不上李长庚那支弱小船队的脚步。而依靠自己快上一步的航速,李长庚时不时的就对吕宋岛以及吕宋棉兰老岛之间的那片海域上的诸多小岛展开了搔袭。
  虽然是被西班牙人统治,可是菲律宾群岛上的土著也因此过上了一二百年的安生日子。特别是主岛吕宋和宿务、卡塔曼、罗哈斯等岛,可以说整个菲律宾群岛里,除了热带雨林密布,山地高原广布的棉兰老岛上的土著还时不时的有部落战争爆发,其余的地方都是比太平间里还要太平。
  长久的安生日子让菲律宾的土著显得尤为的懒散,热带物产丰富,只要忍受着西班牙人的剥削就可以一直懒散的生活下去。
  所以面对突然而来的战争,面对李长庚赤裸裸的劫掠,菲律宾土著人除了逃跑就是拱手让出自己的一切。
  十一艘战船体积都不大,装备上充足的弹药之后,持航能力就更见堪忧。可是在海上转悠了半个月还多,李长庚部还没有挨上一顿饿。就是因为海岸线上的菲律宾土著太废柴了。
  小雨停过,太阳重新露出了脸来,一道彩虹远远地挂在天边。
  到了南洋,这样在北方不可一见的美景是越发的平常了。
  李长庚走上甲板呼吸着雨后大海上新鲜的空气,脑子里却依旧在不停地思考着航路。
  面对少了一艘巨舰的西班牙舰队,他心头已经不止一次升起过反咬一口的念头了。可是这样的念头每每升起,都被他立刻压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战争才刚刚打响,陆战情况不明。如果海战就失利,影响的可就是整个大局了。所以,李长庚压下了自己心头一战的欲望,这个时间还要往后在押一段,至少也要等到北面的消息传回。
  到那时自己再跟身后的尾巴打上一仗也不迟,即便是输的再惨,也不会影响大局,而且还能对水师大军在南洋的下一步作战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战例。
  当然,因为那艘三级战列舰的退出,李长庚心里也在暗暗期盼着,什么时候西班牙人也把那艘四级战列舰退出去。那样的话,再开战,他这边的胜算就更强一分了。
  这个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即便是没有了那艘四级战列舰坐镇,剩下的西班牙舰队,整体实力上也能超过李长庚部不止一筹。更主要的是,西班牙海军一直都看不起红巾军水师,在这种心理下,李长庚的这种‘期望’未必就不可能实现。
  “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催化剂。”在红巾军里学到了不少现代词语的李长庚,非常得体的用一个‘催化剂’来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他把目标盯向了曼布劳。
  曼布劳是古代摩洛人买卖奴隶的场所,位于民都洛岛西北部,曼布劳河口,人口约五千左右。主体为菲律宾土著他加禄人,岛屿的南部有少量的米沙鄢人。
  民都洛岛面积很不小,有四分之一个台湾岛大。在菲律宾群岛的中部,与吕宋岛之间隔着贝尔德岛,他与菲律宾群岛中的许多岛屿不同,全岛周边并没有沿海深水港湾和近海小岛。
  所以岛屿南部虽然有丰富的煤炭资源,可是西班牙人对它也是很不重视。偌大的岛屿上,有西班牙人立足的只有曼布劳一个城市,其经济是否发达也就可见一番了。
  没有深水港,也就不会有军舰往来。在这个被西班牙人所忽视的岛屿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去向往,可是李长庚却从中看到了一种叫做‘胜利’的东西。
  硬骨头啃不动,他要咬的就是这种软骨头。而且作为催化剂,曼布劳城似乎也可以了。
  毕竟强大的主动进攻方,被弱小的对手牵牛了半个月后又被对手攻占了一处自己的城市,即便那是一处很不重要的城市,可也是一项绝对的奇耻大辱。特别在严重轻视红巾军水师的西班牙海军眼中。
  不知道那个时候安东尼奥。布拉特会不会选择轻装上阵,而让笨重的四级战列舰游回和乐港去……
  正月十八,十一艘红巾军战船开到了曼布劳港口,三大八小,以镇海号为中心一字排开。
  “报告,洛伦特上尉,港口出现了中国人的战船。”一名西班牙士兵跑进了凯瑞。洛伦特的家中,向正在进用早餐的陆军上尉报告道。
  洛伦特非常的恼火,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在自己进餐的时候被人打搅,而且作为曼布劳的最高军事长官他有这个资格来享受别人的尊重。可是心情再不好,在听到‘中国人的战船’这六个字之后,洛伦特依旧迅速压下去了心中的火焰。“上帝啊,他们怎么跑到我们这儿来了?”
  半个多月的时间,李长庚部在菲律宾群岛间的一次次劫掠,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南洋。可是之前他们抢的劫的也只是菲律宾土著,而绝没有涉及到西班牙城市。宿务岛的那一次不也是稍微一接触,他们自己就赶紧逃之夭夭了。
  “他们来了多少?”
  “抱歉,上尉,这个我不清楚。”传达消息的士兵耸了耸肩,他是曼布劳治安官的手下,听到消息后就被治安官派了过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又怎么会知道。
  “现在市长阁下还有治安官鲁伊斯先生都已在市政大厅等着您。”
  洛伦特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将围在脖子上的餐巾撤了下来,“谢谢你,士兵。我这就去。”说着就转头回到了卧室,边走边说:“看来我们的麻烦来了,愿上帝保佑我们。”
  埃米利奥。阿方索是曼布劳的市长,他在曼布劳的地位排在第一,还在洛伦特之上,在一旁坐着的还有治安官艾勒里多。卢西奥。
  三人凑到一块却都是默默不语,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一样,依靠西班牙在曼布劳的力量根本就抵抗不了中国人的进攻。
  他们三人坐在这里,更需要讨论的是投降或是逃跑。
  “轰轰”港口炮台传出沉闷的炮声来。就在洛伦特三人聚集的时候,李长庚也整备好了所有的战船,向着港口渐渐地靠近过来。
  两座老旧的港口炮台,八座露天炮位,四座炮洞,十二门火炮的轰击似乎还比不上李长庚部火力的四分之一量。
  仅仅是第一轮还击,两座港口炮台的八个露天炮位就哑火了五座,两轮轰击中,八个露天炮位全部被红巾军炮火敲掉,西班牙人还可以还击的就只有四门炮洞里的大炮。
  双方炮战一直耗到彻底清除两座炮台,然后再大军上岸,李长庚不是没有这个本钱。但是这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对于现在的红巾军水师来很不划算。
  没有再过多理会那四个炮洞,八艘护卫船全力向着曼布劳港口驶去。
  虽然这港口不是什么深水良港,可是红巾军的护卫船也不是什么大船巨舰,他们的吨位只有一百来顿,完全可以使用曼布劳港口的。
  十一艘战船内抽调集中起来的二百水兵已经严阵以待,随着第一艘护卫船的靠岸,船内的三十人迅速从船帮上放下岸板,然后拿着火枪一个接一个的跑上港岸。
  三十人分作了两队,像是两柄尖刀迅速的刺向港口的左右炮台。在炮台眼皮子底下靠岸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虽然三艘福船战船已经在尽量的压制那四个炮洞,可是时间一长,免不了还会有护卫船要遭殃。
  它们那样的小身板,挨上两三炮整艘船可就完了。
  所以登岸上的水兵,他们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打掉那四个炮洞。
  “市长阁下,洛伦特上尉,中国人已经登陆了。”
  市政厅里,阿方索三人的讨论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结论,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就已经被士兵报到了他们面前。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八章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该是万幸,炮洞内的西班牙人没有与敌具亡的勇气,在红巾军水兵冲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就早早的逃之夭夭了。
  两座炮台从开火到熄灭,这段并不算太长的时间中也仅是命中了一发,在第二艘靠岸的护卫船船板上开了个洞口子,船上的水兵死伤各一人,余下的各船是都毫发无伤。
  二百名水兵已经全部登岸,若是在西班牙重点驻守的大城市,这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攻战港口并占领全城。可是眼下的曼布劳,还真没有力量来阻止他们的前进。
  洛伦特已经集结起了城内全部的武装,不到一百人的西班牙士兵,以及数目相对多一些的菲律宾土兵。
  但是他们没有一门火炮旁身,曼布劳城也没有可靠地城墙做后盾。城市所有的大炮都在港口那两座炮台上,而任何一个港口的炮台都不会指向陆地,何况炮台都已经被红巾军占领了,他,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重火力护卫。
  比较整齐的三列横队,西班牙人摆出了欧洲战场正面作战的架势。一百多菲律宾土兵随在他们身后。
  李长庚不忍心看人家白忙活一场,一挥手二百水兵也摆出了同样的队列,只是跟西班牙人的队列相比,水兵这边的似乎有些松散了。
  不过这也难怪,陆战本就不是他们该干的事。
  “一百丈。”
  “九十丈。”
  “八十丈。”
  ……
  “五十丈。”
  “放……”伴随着李长庚的高声命令,“轰轰轰——”一排臼炮响声紧随着尚未消散的命令余音响起。
  只有五门庆幸臼炮而已,船上的直射短炮相对沉重一些,而且攻入城内后直射短炮也不好用,所以二百水兵相应的也分出了十分之一人来变成炮兵。
  凄厉惊恐的惨叫声在对面响起,五枚小型开花弹下,西班牙人损失不大,可却彻底凌乱了战心。
  但是好在他们还能勉强保持队形,毕竟欧洲战场上,步兵战线常常就要冒着枪林弹雨前进的。而且他们是线性排列。
  可是跟在他们身后的菲律宾土兵就彻底混乱了,虽然还没有逃跑的迹象,可是本来密集的聚在一块的菲律宾土兵现在却恨不得彼此离开十里远,而且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恐惧和畏缩。
  事情还没完,臼炮迅捷的射速在此刻被红巾军水兵彻底表现了出来。第一排炮声过后第二排、第三排紧随而来。
  一轮轮的炮击中,西班牙人硬顶着又前进到了火枪射程内,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双方几乎同时有枪手试射,然后白白的硝烟迅速弥漫整个战场。
  火枪夹带着炮弹,西班牙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数轮过后残余的西班牙人终于丧失了勇气,几十个残存的西班牙士兵一哄而散。而逃的比他们还快的是菲律宾土兵。
  可怜的洛伦特上尉在火枪对射中英勇的倒在了战场上,他那一身军官服在西班牙士兵中简直就像是黑夜中亮起的电灯泡,无比的耀眼,能不死在第一轮对射下就已经是“上帝保佑”了。
  擒贼先擒王,这是中国人众人皆知的一个道理。
  李长庚毫无阻力的占领了曼布劳的市政厅,零星的枪响还在曼布劳城中响起。一个个的菲律宾土著倒在路边,红巾军踏入曼布劳成德路程就是用他们的血来铺垫的。
  为了尽量的激起西班牙海军的怒气,李长庚下令手下随意的射杀、刺杀一切看得的菲律宾土人和西班牙人。
  但是很可惜,城内残存的西班牙人都已经逃出去了,这一路向城中挺进,他们没有碰到一个。
  市政厅也空空如野,李长庚没有在这里对待的打算,将一切财物一扫而空之后,就一把火将这个曼布劳城内最华丽的建筑烧了个干净。
  从港口补充好清水和食物后,曼布劳港也被李长庚纵火焚烧,冒起的滚滚黑烟在船队驶离了十多里后还可以从海上清晰地看到。
  安东尼奥彻底的愤怒了,大火过后的曼布劳港让他颜面尽失。而随后不久下到他这里的西班牙总督的信也让他意识到——这样的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中国人的水师,那支弱小的船队,他必须将它们尽快送进海底,抹掉这个令西班牙人大失颜面的污点。四级战列舰随后独自返回三宝颜,余下的中小型战舰航速猛得一提,新成为了一直快速反应舰队。
  南京。
  红巾军在南洋与洋夷开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城市,梁纲发动了他手下的全部宣传力量,将明万历以来华人在南洋遭受到的五次血腥屠杀一一揭露了出来。而且还别有用心的列出了明清两朝对南洋华人被屠杀事件所表现出的反应。
  屠杀的消息传到北京,万历皇帝的第一反应是“帝曰:‘嶷等欺诳朝廷,生衅海外,致二万商民尽膏锋刃,损威辱国,死有余辜,即枭首传示海上。吕宋酋擅杀商民,抚按官议罪以闻。’”既惩罚了导致事态恶化的责任人,同时准备对西班牙人兴师问罪。但是此时,明朝刚刚结束了万历三大征中规模最大耗资最大的朝鲜之役,实在无力真正执行这一命令。但是明福建官员还是以发文的方式责问了西班牙人。
  嶷,是指张嶷。
  朝鲜之役后明朝国库空空,财政困难,急需开源以应付财政危机。当时,西班牙人已经占据了吕宋,通过航海贸易,从美洲运来大量的白银,以马尼拉为中转站,与中国进行贸易,以白银换取中国的丝绸、瓷器、棉布等产品。
  中国的船只海外与西班牙人贸易,一般都是驶往马尼拉,却并不知道西班牙人的白银从何而来。明朝人见西班牙人的白银源源不断,就猜测在吕宋有银山可采。
  万历三十年,有一个自称“善望气”的张嶷奏称,吕宋机易山产金银,每年可采金十万两,银三十万两。明朝廷信以为真,于三十一年派遣官员随张嶷等赴吕宋查看。此事虚妄,自然是无功而返,但是接待的西班牙人却不这样看,他们怀疑这是为明朝进攻吕宋而来查看虚实。
  西班牙人既有此疑,便开始防范当地华侨。他们先是收缴华人的铁器,引起了当地华人的不安,于是开始设防自卫,西班牙人愈疑,遂派军队开始屠杀华人,也由此拉开了华人在南洋的悲惨血泪史。
  “张嶷一誑口,輒不惮梟示,以谢尔等;尔等非木石,独不思洒濯其心,以报中国乎?若前事讹传,未有兵革,投款效顺;商舶往来,交易如故。若果有嫌恨、已相讎杀,可将该岛所有漳、泉遗民子孙追歛各夷。”
  这是明臣徐学聚的《报取回呂宋囚商疏》的原文,也可以说是对中止通商的暗示。其实质也是对西班牙人的威胁,是为了防止西班牙人进一步屠杀华人,最后则要求西班牙人将幸存者送回,也是带有断绝与西班牙关系的意味。
  没办法,当时大明的国力根本就无力远征吕宋。但是虽然力有不逮,但明朝也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所表示,虽然做的并非完善,但至少是负责任,有担当的。
  而到了三十六年后,崇祯十二年西班牙人第二次屠杀华人时,距离崇祯皇帝殉国只有五年了,明朝已经内忧外患,无力声讨了。
  而郑成功在收复台湾后,屡受西班牙人屠杀和迫害的菲律宾华人请求郑成功维护在菲华人的利益,也提出为郑氏进攻菲律宾提供帮助。但郑成功错误的在给西班牙人的警告中不慎表露了自己的意图,使的西班牙人提前警觉,第三次对菲律宾华人进行屠杀。此事让郑成功愤怒悔恨,一心欲发兵复仇,但因为连受内外部精神打击造成其英年早逝而中止。但明郑政权对此并未忘怀,直至满清灭亡最后一个汉族政权前夕,很多明郑人士仍然力主虽然台湾守不住,但可以用主力攻击菲律宾,占据吕宋以为后图,只是郑克塽丧志,未被采纳。
  明朝虽然面对西班牙人的三次屠杀都无力作出回应,可是也能看出,无论是明朝中央政府还是台湾郑氏,对海外华人的态度都有一种血浓于水的感情。
  可是进入满清之后,就全变个样了。
  乾隆五年,在所谓“康乾盛世”中。荷兰人在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嫉妒华人在荷属东印度的商业才能和财富,就勾结土著人对华人进行大屠杀,华人的鲜血染红了河水,史称“红溪惨案”。荷兰此时尚未摸清满清对华人的态度,因为需要与中国通商,也担心有所妨碍,所以派人到满清朝廷为自己开脱。但没想到乾隆表现让荷兰人明白了满清对华人的态度,乾隆说海外华人“内地违旨不听召回,甘心久住之辈,在天朝本应正法之人,其在外洋生事被害,孽由自取。”
  满清欲杀之而不能的海外华人,被荷兰人所杀让其非常痛快。有了满清的赞许鼓励,荷兰人越发肆无忌惮,在明朝时期华人在南洋建立的政权及商业优势也都是在此时逐渐丧失的。而满清政权为此与荷兰人的关系不仅没有倒退,反而更加紧密了。到了乾隆二十七年,华人在南洋的第五次被屠杀,西班牙人第四次做下血案,福建巡抚李因培更好——上奏乾隆言,那些海外华人皆是愧对祖坟的逆子,不值得陛下关心。实在是无耻之尤!
  没人会对屠杀之事视之无物,不然的话《扬州十日记》等一批类的书也不会在一百多年前就上了满清的禁书榜单。
  梁纲以此为突破口,很容易就再度挑起了治下百姓对满清的不满,尤其是广东、福建沿海,南洋的华人许多可都是他们的老乡。而相应的,梁纲也是为他自己再次拉拢了一番人心,同时顺利的压下了内部对此次发兵南洋的疑议。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八十九章 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满清自然也知道了这一消息,整个大江之南都传的沸沸扬扬,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紫禁城内,被红巾军的年终攻势压得都喘不过气来的嘉庆深深地松下了一口气。然后下令暂缓大沽炮台的建造,全力增强火器营。
  红巾军要下南洋同西班牙、荷兰打仗,满清从俄国人口中知道了这两国在欧洲的地位,荷兰虽然已经没落了,可是西班牙在欧洲虽屡战屡败却依旧不失为一个大国。更何况人家在南洋都已经经营了二百余年,可以预见,等待红巾军的必定是一番龙争虎斗。
  红巾军在南洋陷入的力量越多,对于现在已经渐渐有支撑不住之感的满清就越有利。嘉庆一边向俄国全力订购着军火,另一边就真心的向信奉的萨满祈祷,祈祷梁纲脑袋抽筋,全心全意的在南洋跟洋夷缠斗。
  可惜就是西伯利亚的俄国人也并不清楚万里之外的南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依靠这里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缠斗的住红巾军多久。
  可是被俄国人忽悠了的满清却还依旧坚定地认为,红巾军发兵南洋就必须派出大量的水师护航跟随和战斗,而据他们情报得知,先头随军南下的部队中就有两个营的水师,这也让他们对自己心中的认定更加坚定。嘉庆自感觉红巾军水师被大量牵制在南,大沽炮台的进度就不需要再紧赶慢赶了,也可以暂时的缓上一缓。
  他想趁这个机会集中全力,把用在大沽口布防的大炮先加强给撤入河南的火器营。
  没有大炮旁身的火器营,虽然全副装备着火枪,但战斗力依旧比不上红巾军强悍。嘉庆从没有怀疑或额勒登保的指挥才能和忠心,所以他就把失败的原因全部推在了大炮身上。
  现在在他看来,大沽炮台的布防任务可以暂缓一下了,军力被南洋牵制住的红巾军不可能再分兵进袭大沽口。所以,空出来的大炮就应该先加强火器营这支强军!
  虽然额勒登保在战场上也是一场失败接着一场,可是对比其余战场上面对红巾军进攻失败的清军,额勒登保能够保持败而不乱,步步后撤,步步抵抗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嘉庆现在看额勒登保看的比明亮都要重。
  南洋。
  和乐港城外二十余里的地方,一座小山后,苏禄独立营的主力正在静静地等待在这里。
  自从和乐港城失守之后,蒋宏斌就率部撤到了这座小山附近,而后留守岛中的另一部独立营士兵也被他调来了这里。同时汇集到此处的还有小两千人的苏禄土兵。
  可以说,整个苏禄地区的陆战主力部队都已经集中在了这里。
  西荷联军占据了和乐港城之后,也尝试着对外进攻了几次,大致也摸清了苏禄独立营的所处位置。
  桑切斯没有报仇心切的立刻领兵进攻,这一次他没有忽略荷兰人,见识到了苏禄独立营的战斗力之后,桑切斯再急于报仇也不能不考虑到伤亡。他已经把苏禄独立营放在了欧洲军队同一个档次上,依靠西班牙军剩下的战力,面对两千多装备了火枪火炮的苏禄军队,他不认为自己有可能轻松取胜。甚至是有可能失败,而即便是能够打赢,损失也肯定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威利斯没有疑议,他们来是为了宣示力量的。虽然看到西班牙人吃瘪荷兰人都非常愉快,可是若是因此影响到了战局,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都希望用不可阻挡的姿态压碎中国人的触角,把他们探过来的爪牙打回去,东南亚是欧洲人的地盘,中国人不属于海洋。
  一千西班牙士兵,一千荷兰士兵,外加三千南洋土兵。
  九千西荷联军,可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却只有三千数量,巴布罗团那一败,西班牙人损失了四百人,更丢掉了快六百支枪,几乎是丧失了自己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所以此次出兵,桑切斯才给了威利斯相等的地位,连带出来的土兵都是各自一半,还答应下了苏禄王宫的战利品对半分。而之前时候,两军就战利品问题可是丝毫协议都没有达成的。谁抢到手了是谁的。
  对于荷兰人来说,能够得到协议保证,就是一个重大的胜利。所以指挥权而言,威利斯依旧保持沉默,没有提出半点疑议,桑切斯还是为联军司令。而且按军衔论,桑切斯是少将,威利斯则是上校,欧洲的战争史上还没有上校领导将军的先例。
  胡克巴拉赫普是麻喊味呵温哈喇的侍卫长,苏禄军改编的时候麻喊味呵温哈喇本是要胡克进入独立营的,可是胡克坚持留在麻喊味呵温哈喇的身边,至今还只是麻喊味呵温哈喇的私人卫队长。
  可是此次战争纷起,胡克却又有了新的任命。李长庚不干涉麻喊味呵温哈喇对旧苏禄土兵的管制权,毕竟现在还是刚开始,李长庚相信随着日间的日久,麻喊味呵温哈喇在苏禄群岛上的地位会日渐愈下,而且等到红巾军大军赶来,南洋局势稳定之后麻喊味呵温九是要举家迁入大陆的。
  他本身愿意放弃王位加入中国,那么就说明他不是一个贪权的人,对比荒凉的南洋,北面富华的中国大陆无疑更吸引他。
  胡克巴拉赫普被麻喊味呵温哈喇任命为土兵的首领,管辖着和乐岛上重新召集起的所有土兵。而此时的胡克巴拉赫普就正带领着他的手下潜伏在小山驻地的片片密林中。
  枪炮声不时的传入他们的耳朵中,驻地前阵线上的战事早已经打响多时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持续,胜利的天枰正在逐渐向西荷联军倾斜。因为出现在战场上的苏禄独立营只有一半兵力,还是那守卫在前苏禄王宫的那一半未经历过战事的新兵。
  与欧洲人作战,苏禄人从不缺乏勇气,可是有的时候,一些事情不是拥有勇气就可以解决的。不然的话,梁纲那个时代,基地拉灯大叔早就已经占领美国了,塔利班也早已经光复阿富汗了。
  一千名新兵勇气十足,可是打枪中却总是时不时的出现错误,比如说捅捣弹药的那个捅条,插进去不拔出来就瞄准开枪,而下一发没有了捅条帮忙,还如何能快速装弹?
  训练场上的优秀不等于真正的优秀,只有战场上的表现才是衡量一支军队的真实数据。
  不停地接到前方战报的蒋宏斌也在不停地擦着自己额头的大汗,真是太让他‘瀑布汗’了,也幸好第一战中那个傻瓜西班牙指挥官帮忙,让独立营先打了一场胜仗垫了垫底气,不然的话,就现在这种情况,蒋宏斌还真要考虑是不是需要取消作战计划。
  三百条人命,在前线自支撑了半个小时都不到。苏禄军一败涂地,连十二门大炮都没来得及拉回就落荒而逃。
  桑切斯和威利斯都笑了,这才符合现实么,苏禄人再勇敢也不可能才拿到火枪火炮就立刻变成一只强军。
  刚刚还极为的重视,胜利后却立刻转变成对其的藐视、轻视,这应该是就是高傲的欧洲军人在这个时代的个性。而说到底,还是因为桑切斯、威利斯心中根深蒂固的对南洋土著的蔑视。
  中国人不在其中,但是和乐岛上又有几个中国人呢?
  桑切斯和威利斯都没有怀疑苏禄独立营的溃败是假败,作为军人他们的眼睛还能分得清是真是假。如果丢下大炮扔掉火枪的溃败还是假败,那么什么才是真败?自己抹脖子或是全部战地投降?
  桑切斯的命令下,士气高昂的西荷联军毫不犹豫的追击了上去,然后的一切就都落在了蒋宏斌的算盘中。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的西荷联军在跑了五六里路后,队形全部零散,重火力也都落在了后面。
  溃散的苏禄兵一直向着预定地点跑去,在转过一个山弯之后,散乱的他们纷纷向左右两侧跑开,一部排列整齐,枪炮齐全的火器部队重新出现在了西班牙人、荷兰人和土兵们的眼前。
  “撤退!赶紧撤退!”一个荷兰军官拼命地喊起来。
  可是为此迎来的却是红巾军狙击手优先的注视,然后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口,另一颗则打得更准,直接钻破了他的头颅。
  所有冲在前方地西班牙荷兰士兵以及土兵都愣住了!他们一个个呆呆地看着前方,停止了追赶的脚步,瞠目结舌,脸上再也没了一丝刚才的兴奋。
  威利斯是骑着马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惊讶得圆睁了双目!
  混乱的西荷联军完全暴漏在了苏禄独立营的枪炮口下。
  “射击!”蒋宏斌跟麻喊味呵温哈喇都大声的高叫起来。前者是属于下达命令,后者则完全属于自我无法抑制的兴奋。
  “啪啪啪——”
  “啪啪啪——”
  枪声一排排响起,西班牙人、荷兰人,两军的附庸土人,都惨叫着成片成片地扑倒地上!
  为了引鱼上钩,蒋宏斌抛出去了十二门大炮,甚至还有三四百条人命,但剩余的二十四门重炮却也完全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全力收割敌人的性命。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十二门重炮固然珍惜,三四百条人命人命固然珍贵,但是胜利更为重要!
  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章 咬一口
  
  慌乱之中,许多西班牙荷兰士兵以及土兵掉头就跑。
  联军就是如此,他们在胜利之时可以一鼓作气勇猛追击,可是失败的时候却真想逃命,相互间不可能得到对方的掩护,反而是恨不得把对方都拉在身后挡枪子。
  “冲锋,给我冲锋!谁敢后退,谁就会死!冲锋!”威利斯双目赤红,挥舞着战刀拦截住了一群溃兵,刀刃闪过两个土兵被他一刀一个撂倒在地。
  也是幸亏有土兵给他当靶子!
  前方遭受的重创令后面追击的西荷联军纷纷停住了脚步,虽然不时的被再后方涌来的推力推得向前几步,可是整个阵型却已经停住了。
  一旁的上头上,一面蓝色旗帜升起,这代表着西荷联军现在已经稳住了脚步。
  蒋宏斌继续催促着炮群开火,一枚枚霰弹越过前哨而罗进西荷联军的中后部。
  一千名苏禄独立营的战士也排成五列横队亦步亦趋的向着西荷联军压去。没办法,他们的战斗经验太少,接触火枪的时间也太短,若是排出标准的三列横队,蒋宏斌都不敢保证他们能不能在战斗中打出有威力的整齐射击。
  混乱的军队想要在被攻击中完整重新整列是很困难的,尤其这还是一支联军。你总不能让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搅和在一块列队吧?
  “土兵,把他们驱向前。”桑切斯叫喊着,同时发出这样呼声的还有威利斯。土兵在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眼中从来都一种工具,而不是人。威利斯从风险极大地战斗前沿撤退到了队伍的中后部,现在的他只需要考虑躲避霰弹,不用再去担惊受怕红巾军的狙击了。
  来复枪也就是前装线膛枪在欧洲出现的时间并不短暂,可是却一直不被大兵团接受,装填时间较长、容易阻塞,以及成本高昂,都造成了现在欧洲各国只有小规模的轻步兵或猎兵装备它。
  而且欧洲的教条主义也让来复枪不为军队大众所接受,就好比中世纪时教皇英诺森二世宣布弩为诅咒之物,禁止其在基督徒内部的战争中使用一样。
  虽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阻挡其的传播发展,却也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了欧洲人的价值观。
  来复枪也是如此,因为其远距离射程和超高的精准度,非常有利于战场狙杀军官,所以一定程度上也使得它不为大多数军人接受,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军官。
  现在的欧洲军队,就连较为接受来复枪的英军也仅有两个轻步兵团装备来复枪——60和95步兵团。
  “冲啊——,杀啊——”
  山上密林里,胡克巴拉赫普高呼着带领着近两千苏禄土兵冲下,战场上极其有利的形势让他们血脉膨胀。而之前败逃到这里的六百来独立营士兵也从新拿起了武器。
  南洋的战争从来都不缺乏冷兵器战肉搏,土著人间如此,西班牙荷兰军作战时也是如此,这即因为南洋的天气气候,也因为现在的火器战争肉搏战刺刀战始终都是一重要手段。
  西班牙军、荷兰军固然没有俄军一样崇尚刺刀战,可是对此也并不陌生。二百余年的统治,他们的刺刀下倒下过太多的矮小南洋土著。对于和南洋土著拼刺刀,人高马大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无有畏惧。
  一边是苏禄独立营队形严禁的步兵阵线,另一边是拿着刀枪的苏禄土兵,绝大多数的西荷兰军瞬间就有了选择,他们也用最快的速度迎上从山林中冲下的胡克巴拉赫普部。
  “搅上去,缠住他们——”最初的怒火之后,桑切斯、威利斯很快都反应了过来,与其这样跟苏禄独立营无希望的耗下去,还不如跟苏禄土兵搅和在一块,先废掉敌人的大炮,然后打一场彻彻底底的肉搏战。
  或许依靠人数上的一些优势,他们今天还不用败得太惨。
  蒋宏斌的心彻底安稳了下来,仗打到这个份上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想要依靠苏禄独立营来逐渐消灭西荷联军是一个荒谬的想法,人家又不是没有长腿,不退撂挑子逃跑啊。那会很快就脱离火枪的射程,而苏禄独立营若想追击上去,就也需要跑步向前,那样的话就算是追上了也只能打肉搏战,跑步中以苏禄独立营现在的训练水平肯定会混乱的一塌糊涂。
  所以,蒋宏斌他苏禄土兵安排到了山林里,要胡克巴拉赫普看准时机适当的发起冲锋,趁着西荷联军侧面受袭后退受阻,前线的苏禄独立营倒还能多打上两排子子弹。
  一团绞杀一直持续到日落才宣告结束,西荷联军大败,狼狈退回了和乐港城。
  五千人出击,却落得近半数人的损失,其中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折损至少占据了三分之一。
  苏禄军此次单缴获的完好火枪就有六百多支,加上损坏的一些总数都有了上千杆。失去的十二门大炮也拉了回来,还连同西荷联军的那几十门随军大炮一起都成了战利品。只是,可惜的是它们在成为战利品之前就已经成了废品破烂,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在撤退之前就已经用火药炸毁了它们。蒋宏斌重新缴获的只是一堆无用的废铁。
  大战结束,苏禄军士气高昂到了顶点。蒋宏斌也发出了轻松的欢笑,因为以西荷联军此次登岛的军力来看,这一战之后联军已经没有再发起新一轮进攻的实力了。
  三千人的西班牙军和荷兰军被打死打伤了超过一半,六千土兵也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剩下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再重新发起进攻。只有等来增援之后……
  当晚大军退回岛屿中心地带——前苏禄王城,现在的苏禄城。将千人左右的俘虏交给苏禄城的留守土兵看押,苏禄独立营战士、参战的苏禄土兵和苏禄城所有的居民百姓一起欢歌笑舞的热闹了一夜。
  登岛的第一夜,经历过的那一场热闹的欢迎晚会之后,蒋宏斌今夜再一次见识到了苏禄人的热情。不过幸好苏禄人信奉的都是伊斯兰教,男女规矩守的很严,不然的话蒋宏斌一行人就真的要消受不起了。
  不管怎样,总的来说,热带地区的人种,生活方式总是要比温带、寒带的人来的热情。
  与苏禄城的热闹欢笑不同,这一夜的和乐港城是一片悲哀阴霾。
  连续的两次陆战失利,尤其是今天这一战的大败,让所有的西荷联军成员都清醒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他们失败了。
  “除非得到新的军队增援,否则的话,我们无力再发起新的进攻。”军官会议上,桑切斯低下了自己一直高昂着的头。
  “我们必须击破苏禄不是吗?”威利斯沉默了半响接话道。
  他没有直接接上桑切斯的话,可意思却清楚地表达了出来。
  “是的,我们必须击破苏禄,斩断中国人伸来的触角。所以我们需要援军。”桑切斯跟威利斯在开会之前就已经通过气了,在会上两人配合紧密。
  说出了需要援军的这句话,桑切斯也等于是给这场军官会议定下了结论。
  两封信报在第二天黎明就随着两艘快帆船分头驶向了马尼拉和巴达维亚。
  南下的那艘快帆船,在第二天中午就把信报送达了马尼拉,可是北上巴达维亚的那一艘船却一直航行了四天才抵达目的地。
  虽然时间有差异,可是两边总督做出的反应却都是出乎意料的一致——迅速派兵增援。
  拉斐尔德。阿吉拉尔。庞塞德莱昂一边下令召回安东尼奥的小舰队,另一边也从和乐港召回了那两艘缓慢笨重却又威力巨大的三四级战列舰。
  菲律宾与巴达维亚不同,虽然距离和乐岛很近,可是海面上也相应的多出了李长庚这个威胁。
  庞塞德莱昂不敢大意,和乐岛陆战的两场失利让他意识到了红巾军的厉害,连同到现在为止表现一直很出色的李长庚部,对中国庞塞德莱昂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了。
  虽然开战以来,海陆两方面战争都令西班牙人颜面大失,可是作为一名总督,庞塞德莱昂必须给予正视而不是歧视性的无视。
  当然,私下里他是如何对桑切斯‘教诲不倦’的,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躲避不是办法,消灭敌人才是正途。一直想反咬一口的李长庚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会如此快。
  当他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的安东尼奥舰队折回马尼拉的时候,李长庚心中就感到应该已经发生了什么。虽然还不清楚事实,但是李长庚大胆的选择了跟进。
  随后的两天中他率部游弋到了马尼拉外海,以铁峙岛为中心小心躲避着西班牙人的巡逻船。
  铁峙岛是南沙群岛中一个相当大的岛屿,而且岛屿西岸还出淡水,可以直接饮用。中国的渔民早就在这个岛屿上留下过足迹。
  从广州出发时,李长庚手上有一个详尽的南海地域图,铁峙岛就被从中标出。
  躲到铁峙岛的第三天,李长庚接头上了苏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一章 反咬一口
  
  走了主力舰队,走了大批的西班牙军,马尼拉还能剩下什么?
  听了苏禄战报后的李长庚,眼睛简直像夜明珠一样闪亮。九艘军舰是掩护不了整支运输船队的,西班牙人想要护送军队登陆和乐港,就必须再派舰船跟随。而如此之下,马尼拉的海上防护力量怕也该被掏空了吧?
  进攻马尼拉!!
  一个大胆、冒险的想法突然从李长庚的脑子里升起,虽然得手的希望渺茫,可是无可否认,这却是一个极佳的打压西班牙人气焰的机会。
  李长庚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不过是一支先头护卫船队,根本不是真正的战略力量。损失再大,就红巾军整体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更别说眼下苏禄陆战两次大胜,颇是西班牙、荷兰不得不二次增兵,这消息一传扬南洋,红巾军的力量就已经显浩在众人面前。强力形象可以说已经被树立了起来,这时候自己这支小船队就更无关紧要了。
  进攻马尼拉,只要能在西班牙人脸上再踹一脚,那就是填进去整个南洋水师分营也是值得的。
  前总兵级高官的身份让李长庚作战往往从大局出发,为全军战略考虑,而不是着眼于眼前的一点毛头小利或是战术的一次胜利。
  心中完全没有疑豫,李长庚立刻就下定了主意。
  第二天,放出的侦察船就发现大规模的运输船队从马尼拉湾驶出,直向着和乐岛而去。随行的护卫舰船,除了那九艘老朋友外,还多了一艘护卫舰和三艘双桅战船。
  正如李长庚先前所想的一样,庞塞德莱昂为了保证满载陆军士兵的运输船队的绝对安全,毫不犹豫的掏空了自己的家底。眼下的马尼拉湾,西班牙人就只剩下了一艘巡逻舰、两艘双桅战船和一批更小的单桅纵帆船了。
  等到船队驶去大半天的时间,李长庚正式下令红巾军南洋水师分营起锚升帆,三大八小十一艘战船扬帆向着一片太平的马尼拉驶去。
  马尼拉湾。
  晨曦下,水雾渐渐淡了些。
  一支西班牙船队正趁着温和的阳光游弋在马尼拉湾中,身后一条白白的水痕被拖现在海面上。
  首舰当然是马尼拉西班牙人现今仅剩的一艘军舰——六级巡逻舰,三十门载炮量让它的体积达到了七百五十吨。
  瞭望台上,警报声突然响起。
  船长纳塔奥德。斯卡洛愣起了神,马尼拉湾内的警报,多少年都已经不曾听闻了。
  “少校,中国人,中国人……”斯卡洛的副官惊慌的高叫着。
  叫声惊醒了斯卡洛,这个时间他可没工夫去回忆去愣神。
  “准备战斗,准备战斗——”斯卡洛还没有完全清醒过的脑袋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战斗命令,可当他走上船舷,看到远处海面上渐渐出现的一个小黑点时,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直到第十一个时,他再次慌神了。
  竟然是全部,中国船队的全部?!斯卡洛双手手心中立刻渗出了一层薄汗,可现在如果再传令退兵,对于士气的打击会可想而知。更别说中国人若一直追来……
  曼布劳城的丢失已经是西班牙海军的一个耻辱,斯卡洛不想让自己变成那面旗帜上的第二个污点。
  “十一艘战船,可也只是战船,就让他们来吧。”斯卡洛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再次向副官吼道:“战斗,准备战斗,全体都有——”
  甲板上立刻乱作了一团,克拉亚号巡逻舰之前可是连炮衣都没有解除呢。谁能想到西班牙人的舰船会在马尼拉湾内遇到敌人呢?这太不可思议了,自从七年战争结束之后,三十五年的平静已经让吕宋舰队的西班牙水兵警惕性退化到了极点。
  在西班牙瞭望员发现红巾军水师的同时,镇海号上的瞭望手也看到了远处的西班牙舰队。
  李长庚心中一阵欣喜,若能够在马尼拉湾海域上解决掉西班牙人的剩余水面力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举起千里镜,他向正东方向看去,四艘舰船,最大的一艘显然就是西班牙人的巡逻舰,剩余的三艘应该就要称作战船了。而且还是一艘双桅战船和两艘最为单薄的单桅纵帆船。
  巡逻舰,三桅横帆(帆具在3个主桅上),单层甲板,携载有西制12——18磅主炮,在舰首和舰尾甲板上携有6磅火炮。
  长短在十三四丈,定制在一百五十人左右。
  李长庚迅速回忆着自己脑子里的资料,这种西方最小型战舰战斗力并不会比镇海号强悍多少,尤其是在其没有装备大口径短炮的情况下,西班牙人军舰并不怎么爱装备大口径短炮,在欧洲诸国海军中只有英国人对其最有爱。
  如果双方单挑,单是常规炮战李长庚并不会惧怕。红巾军战船除了各种重炮以外,可都是要装备直射短炮的,更别说还有威力更大的水龙弹和火箭弹。
  十一对四,李长庚想不出自己失败的可能。
  “进攻——”
  十一艘战船顺利的抢占了上风,没办法,谁让西班牙舰船的位置在下呢!
  三艘福船战船连成一线,在中国水师里,虽然没有战列舰这么一说,可是在接触到外国海战和海军一些资料之后,这种战术李长庚也是信手拈来。
  船舷的炮口对准了前面的四艘西班牙舰船,随着风向,三艘福船巧妙的飘向了西班牙舰队的右侧。要保住上风不放手!
  八艘虾米似的护卫船则完全没有什么队形,分散开来灵活的在海面上变幻着自己的航行路线,一点点的向着西班牙舰队靠近。
  靠近,在靠近,然后就死炮火轰鸣。
  三艘福船战船持之以恒的向前靠近,这一场海战必须尽快的结束,不然的话时间太长马尼拉湾的西班牙人就该反应过来了。
  虽然对进攻马尼拉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可李长庚还是希望能打的漂亮一些,多沾上一些便宜。
  三里,两地,最后是一里地。
  可是这个距离依旧不行,无论是直射短炮还是水龙弹、火箭弹发威都必须更近一些。
  因为后两者攻击距离虽然已经足够了,但是为了更加准确一些,就必须要再度接近。
  双方战斗距离始终在靠近着,斯卡洛吃惊于红巾军的拼命精神。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在欧洲海战中也算是相当近的了。而且红巾军火力明显占据着优势,他们只需要远远地耗着打,早晚会取得胜利的。
  战斗开始一来,双方的炮弹都有命中对方,斯卡洛很注意着一点,他发现红巾军炮手的素质并不差,命中率隐隐的比自己这一边还要高出一筹,而且射速也是要超出。
  【海上炮战与陆地不同,射速普遍要下降不少。以英国皇家海军的炮手为例,他们能每隔2-3分钟就发射1发舷炮炮弹,在体力疲惫速度减慢之前可以实施3-4次舷炮齐射。
  在十八世纪末,有些英国海军舰长训练他们的水手在5分钟内实施5次舷炮齐射。而法国和西班牙的炮手在5分钟内只能实施一次齐射】“轰轰轰……”
  炮响声震动着耳膜,连脚下的战船都被大炮的后坐力真的打颤。镇海号至今已经挨了三枚炮弹,但是对比护卫船来,五百吨级的福船战船承受能力显然要高出太多。
  李长庚丝毫不顾及伤亡,一味的勇敢向前。
  “小心,小心点……”脚下甲板隐隐的传来水手的叫声,福船战船虽是单层甲板,可是在主甲板的下面,也不是不可以开窗口的。水龙弹的释放口就在主甲板层的下面。
  “嗖嗖——”
  两枚水龙弹下海,立刻就在碧蓝的海水中激出两道白白的水痕。
  安东尼奥完全没有费特纳姆尽心,他对发生在广州的那两场水战毫不关心。自然地,他的手下斯卡洛也不清楚这两个向着自己舰船激射而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是直觉告诉斯卡洛,这俩东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避开,快快避开。告诉他们也避开——”
  释放水龙弹的不止是镇海号一艘,他身旁的俩兄弟,左右游弋着的一群小弟,再看到距离适当的时候都想咬下一口肉吃。
  十枚水龙弹方向不一,却又全对着四艘西班牙舰船而去。这一场战斗的困难系数不大,开战前李长庚就已经下令全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放出操作更为简易的火箭弹。那东西最好还是留在最艰难的时候用,比如说从马尼拉出来之后。
  根本用不着斯卡洛多话,他能感觉出水龙弹不对,别的船长也一样能感觉的出来。
  可是避开也是需要能力的,十枚水龙弹在四艘西班牙战船的运动中避过了三枚,剩下的就全部挨了上。
  一艘悲惨的单桅纵帆船船舷两个非常接近的点上同时被两枚水龙弹命中,巨大的爆炸威力几乎将整个船体拦腰炸断两半,整艘船很快就沉进了海底。
  没有密水仓设置的欧洲舰船面对水龙弹攻击的时候结局是悲哀的,承受能力超出单桅纵帆船不止一筹的克拉亚号就是如此。两枚水龙弹没有将它炸烂,可是船壁上洞开的缺口也足够汹涌而入的海水将它揽入大海的怀抱。
  只是用了半个小时,李长庚用三艘福船战船被命中十一发炮弹为代价,就彻底埋葬了四艘西班牙舰船。
  所有的落水人员,一律斩尽杀绝。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二章 先生们,我们有大麻烦了!
  
  “砰——”
  一拳砸在船舷,硬生生的碰撞血迹绽开,李长庚却似丝毫感觉不出那疼痛,两眼冒火的看着缓缓下沉的左三号护卫船。
  这么长时间,南洋水师分营只有吃肉还没被嘣掉过大牙,没想到,在这马尼拉港,生生损失了两艘护卫船。
  左一号、左三号,左翼四艘护卫船是四去其二了。
  “右一号退出救援,其余各船继续——”
  纵然心痛,但李长庚意志不改,战斗继续着……
  轰轰轰——,炮鸣声,爆炸声响彻人耳。
  风景秀丽的马尼拉港此时已经狼烟动地,硝烟弥漫了整座港口。
  作为西属菲律宾的第一大港口,又是连通美洲殖民地与欧洲本土的中转站,马尼拉港和荷属巴达维亚是南洋地区最耀眼的两颗明珠。
  突入马尼拉湾的李长庚部战斗打响的第一刻,就把目标锁定了那些停靠在港口的大船上。
  八艘护卫船的水龙弹已经全部打出,一艘艘沉船完全堵塞了港口水道。可是西班牙炮台的威力也让李长庚心疼如滴血。
  “阁下,西岸传来的消息,斯卡洛少校的舰队已经在马尼拉湾外侧全部覆没了。”副官恭敬地向庞塞德莱昂报告道。
  “我知道,肯定会是这样。斯卡洛少校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在自己没有倒下之前,他是不会放纵敌人进入马尼拉湾的。”庞塞德莱昂脸上闪过一道阴霾,今天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
  虽然港口陆续两次传来了击沉敌船的消息,可是相对比中国人的损失,西班牙失落的就更大了。
  四艘舰船,以及港口的几十艘……
  一想到沉船堵塞港口水道的后续清理工作,庞塞德莱昂就觉得一阵头疼难禁。
  “阁下,胡安大法官到。”
  房门外,一名侍从向庞塞德莱昂禀报道。
  “请他进来。”庞塞德莱昂立即说道,同时自己也站起了身来。
  “总督阁下。”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瘦高个,面相严肃的人走进了庞塞德莱昂的办公室。
  “胡安大法官,请坐。一杯咖啡怎么样?”
  “好的,谢谢总督阁下。”没有表示异议,胡安略微的点头。一旁竖立的副官就知趣的退出了房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总督阁下,我认为那个提议是到施行的时候了,我们应该向中国派出使者,结束这场失败的战争。”
  “胡安大法官,你认为我们已经失败了吗?不,不是的。我们的军队最多明天就可以登陆和乐岛,强大的西班牙军队会彻底清理那些讨厌的异教徒。而且我们的欧洲同胞,荷兰人也会帮助我们。”庞塞德莱昂摇头的说道,“胜利之后再派去使者。我们的使者必须带着胜利前去中国,不然的话中国人的手就会毫无顾忌的伸进来。”
  “这有害于西班牙的利益。”
  “我赞美总督为西班牙利益做出的努力。可问题是,这场战争我们已经失败了。中国人在陆地的战斗中表现出了超高的水准,海战也可圈可点,这一点整个南洋都看到了。我们遮掩不了什么,中国人在苏禄的武力即便是被我们用优势兵力击败,他们也不会就此罢手的。战争会继续下去,直到中国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郑重的建议总督阁下停止这场战争,中国距离菲律宾太近了,他们也太庞大了,战争扩大化对于西班牙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释放在押的中国人,向北面派出使者。
  利益是在武力的保证之下的,当武力已经不再能保证利益的时候,我们就必须有选择的失去利益,而不是让武力彻底覆灭。”
  庞塞德莱昂沉默了,胡安的话未尝没有道理,西班牙距离菲律宾太远了,而中国距离菲律宾却太近了……
  可是高贵的白种人真的就要被低贱的黄皮猴子侮辱吗?不,我庞塞德莱昂不允许。
  一抹亮光在庞塞德莱昂沉寂的双眼中亮起,同时升起的还有他身上用处的一种坚定地勇气。
  庞塞德莱昂拒绝了胡安的提议,“西班牙的利益不允许有丝毫的受损,西班牙的尊严也不允许有任何人给以侮辱。”
  六天后,和乐岛上。
  战火的硝烟已经笼罩了整座苏禄城,得到了后援支持的西荷联军以绝对的优势向和乐岛内部再次发起进攻。
  西班牙军三千,荷兰军两千,五千援军连同着第一批西荷联军的余部,这股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苏禄独立营的承受能力。
  当初大战胜利的小山驻地完全撤空,不费一枪一弹西荷联军就攻到了苏禄城下。
  上百门大炮对着城内宣泄着怒火,房屋倒塌,连麻喊味呵温哈喇的前王宫,现今的侯府都被砸塌了不少房子。
  而幸亏城内的居民已经全部撤去了山林躲藏,西荷联军炮击的虽然厉害,可成内守军伤亡却是不大。
  驱使着附庸的土兵进攻苏禄城,得到了庞塞德莱昂示意的桑切斯完全没有了持久战的打算。他就是想要用最犀利的进攻,最快速的解决城内的敌人。
  增兵了两千人的荷兰军团自然不会再有威利斯这个上校担任总指挥,代替他的是一个叫罗宾。海廷加的陆军少将。
  不过争夺指挥权的戏码依旧没有在联军内上演,表面上桑切斯仍然是联军的最高指挥官。但是很现任,有了海廷加之后,荷兰军团的自主性更大了一些。
  用土人进攻,并不是纯粹就做挡箭牌用的,或是故意用来消耗城内守军的弹药。这些附庸土兵虽然只有少数人装备了火枪,绝大多数人装备的仍是刀枪长标。
  但是趁着小雨的时候或是黑夜进攻,对火器部队的威胁依旧很大。苏禄人之所以二百多年来能一直扛着西班牙人,靠的就是这个。
  而等到火枪再进一步发展,火帽的发明消除了雨天的威胁,甚至是后膛枪的出现,苏禄人在火器部队面前就再无任何优势可言了,国家自然也就随之破灭。
  土兵频繁的向着苏禄城发起进攻。不过还好,城内也有悍勇的苏禄土兵在,在胡克巴拉赫普的带领下,他们一次次的打退了土兵的进攻。
  双方不可抑制的陷入了消耗战,这一点上,孤立无援的守军明显不占优势。
  随后的三天时间里,守军的死伤越来越大,蒋宏斌手下的兵力越来越少,吃力的感觉开始在心头蔓延。
  “轰——”
  一艘护卫船的甲板被命中的炙热弹引燃,火头烧着了旁边的火药桶,剧烈的爆炸掀飞了整个船板的前半部分。
  雪上加霜的是,重创中的护卫船还没来得及退出战斗就被荷兰籍的一艘护卫舰给盯了上,一排炮弹打来,五枚铁弹再次命中船身,弱小的护卫船当即就被穿成了蜂窝,迅速沉入了海底。
  李长庚回头看着绝境里拼死抵抗的船队,一双虎目中泪流不断。
  从护卫任务结束之后,知晓了马尼拉港一战结果的西班牙海军彻底发了飙,安东尼奥放下自尊恳请荷兰舰队与他同时围剿李长庚部,然后就是一大批的单桅纵帆船被放入大海侦查。这些单桅纵帆船并不全是军方的战船,更多的还是属于民间商会,可是装上大炮之后,它们就能立刻拿来用。
  而西班牙海军和荷兰海军的混合舰队,也驶入了茫茫大海间。停留在了吕宋外海域,随时等候着侦察船带来的消息。
  返回铁峙岛的李长庚部没能躲多长时间就被西班牙人给揪了出来,敌众我寡,完全没有一丝胜算,李长庚面都不与混合舰队碰,带着队伍就往北走。可是单桅纵帆船的速度实在有点快,西班牙人不惜本钱的用单桅纵帆船组成快速船队缠扰南洋水师分营。
  虽然一日一夜间,李长庚部以一艘护卫船沉没,一艘福船战船受创为代价击沉击伤了十艘单桅纵帆船,可最终还是被西荷联军的混合舰队给干了上。
  火箭弹和三艘福船战船上仅剩的十来枚水龙弹尽数喷出,给了报仇心切的西班牙海军当头一棒之后,李长庚部就彻底陷入了死战。
  说实话,火箭弹确实是比水龙弹好用得多,他不需要小心的水面定位定向,也没有后者较慢的速度,使用简单方便,爆炸威力强劲,精准度高。可是有的就有失,火箭弹威力再大也不可能一枚就炸烂一艘舰船,毕竟它内部装的是黑火药,而不是梯恩梯炸药。
  而水龙弹却是有失必有得,水平线上的爆破,只要被它命中,没有密水仓设置的欧洲战舰【英国从中国学过去之后1795年才开始建造密水仓设置的战舰,它是整个欧洲第一个吃螃蟹的】,运气不好的快一枚就可以送进海底。而即便是再大的战舰,只要在船帮水平线附近开上两三个大窟窿,它也只能下海沉底。
  马尼拉港口,为了尽量多的制造沉船给西班牙人添麻烦,李长庚手下各船的水龙弹数量打出去了八成还多,最后只剩下三艘福船战船内还留下几枚。不过火箭弹保留的就很多了。
  这一开战,水火交融,确实是给安东尼奥好好地上了一课。
  十三枚水龙弹命中了八枚,送了三艘避之不及的西班牙军舰下海底见龙王,一艘为护卫舰,另两艘都是双桅战船。
  可是之后的南洋水师分营就彻底陷入绝境了,三大五小八艘战船根本就不够西荷联军混合舰队塞牙缝的。虽然西班牙海军损失不小,可是安东尼奥余部主力还在,联合荷兰舰队后,不比舰船大小,单是数量也是南洋水师分营余部的两倍还多。
  只一刻钟的炮战,就有一艘护卫船沉了海,之前受伤的那艘福船战船也被加之以重创。
  炮战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硝烟弥漫的海上炮声依旧轰鸣,而远离战团的地方,镇海号和右一号护卫船在全力向着北方蹿去。
  败局已定,就能跑出去一艘是一艘。
  已受重创的那艘福船战船和另外两艘挨弹的左二号右二号护卫船作为后卫殿后,可是三艘战船根本挡不住西荷联军混合舰队的进攻,不多久就被陆续击沉入海底。随着混合舰队的随后追击,另一艘福船战船也不得不停下逃亡的脚步,连同身边的右三号护卫船折回头去奋力反击。李长庚满脸泪水的看着在绝对优势的西荷联军混合舰队的围攻下艰苦挣扎着的福船战船,“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拉瓦格。
  菲律宾的西北部城市,位于吕宋岛西北端,拉瓦格河口北部,濒临南海。
  一直庞大的船队正趁着强劲的冬季风跨海而来,被从舒逸的年假中拉入战争,南下的水陆军战士都憋起了一肚子火。
  可是与底层的士兵情绪相反,陆军第二团,水师二营、六营的高层将领却个个都是喜笑颜开。中国自古以来军人就以开疆扩土为荣,之前在国内打,打的再漂亮也属于自己人的内斗。可现在却是正儿八经的对外战争,打的是几百年来一直欺负南洋同胞的洋夷红毛鬼,这心情而言,无论是李南馨等还是蔡牵一伙,都是乐开了怀。
  “前面就是拉瓦格了,拿下了之后就可以上岸好好地歇歇脚了。”还没有考虑到李长庚等人安危情况的南下大军一行人此时是直向着上岸伸伸腿,尤其是以陆军第二团将士的心情最为急迫。
  不过李南馨、蔡牵等人一瞟十多天在海上也感觉着不舒服,他们是水师不假,可是水师同海军真真是有差别的。
  看看以往时候,李南馨、蔡牵一帮子人哪有一连十天都飘在海上不上岸登岛的?李南馨从军几十年就从没这样过,蔡牵除了一开始做海盗时受过这样的苦,后来发达后也是脚踏实地比飘在海上的时间多。
  所以现在看到岛屿在即,一众人心里都热起了火。
  之前为了赶路,大军在通过巴坦群岛的时候,只是用了陆战队登陆清理了巴坦岛上的巴示戈城。这地方西班牙人也建立的有一个巴掌大城镇,平日里都是最为不受欢迎的人才会被下放到那里蹲点,可是随着苏禄战争爆发,庞塞德莱昂掉了一个连的兵力上岛驻守。这是因为一开始庞塞德莱昂对中国军队的轻视,认为一个连驻守巴坦岛已经足够了,却又哪里知道,红巾军战斗力的真实水平?
  后来和乐岛上西荷联军吃了大亏,庞塞德莱昂脑袋清醒了,却也顾不得远在菲律宾群岛最南端的巴示戈城了。
  一个连百十号人,水师二营的陆战部队一个回合就拿了下来。一个西班牙士兵都没有跑掉,打死了四十多人,剩下的连同巴示戈城内的所有西班牙人一起全部活捉。
  没有开杀戒,因为据报马尼拉周边不少的华人已经被西班牙当局给抓了起来。自己这边若是先开杀戒,怕是不但那些被抓的华人要遭殃,马尼拉内外周边生活的华人也要遭受报复。所以,梁纲在大军南下前就告诉了他们,要先押起来,等到最后再一块算账。
  “这一战就让我们营的陆战部队试试手。”李南馨接着向旗语兵招呼了一下,“告诉陆战营做好登陆准备。”
  南下的是两支水师一个陆军团,但李南馨和蔡牵却聚集在了一艘船上,也就是广州水战的时候充作指挥船的伏波号。
  这也不得不说是水师与海军的另一个差别,那就是没有旗舰这一概念。虽然他们会用队伍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一艘战船充作是自己的坐船,可是这坐船与海军中的旗舰,意义差距真的很大。
  如果是欧洲海军的两支舰队汇合一处,那么肯定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李南馨和蔡牵同乘坐一艘战船指挥,而各让手下分别领军听命的情况,更令人崩溃的是他们乘坐的这艘伏波号还是归于水师一营。
  蔡牵没有疑议,巴示戈城的那一场是他们水师二营的陆战营干的,那么现在拉瓦格自然就该轮到李南馨部的水师六营了。
  “港口外海出现中国船队?”就像曼布劳城的市长阿方索一样,拉瓦格的市长安德雷。贝尔兰特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而当他弄清楚,港外的中国船队不是狼狈逃窜的李长庚部而是大片大片的船只之后,更是彻底惊呆了。
  “市长先生,这是中国人的援军,我们拉瓦格市的守卫力量根本无力阻挡。”驻军少校巴特雷斯高声大叫着走进了市政厅。
  “我们需要迅速报告马尼拉,好让总督阁下有所准备。然后就是尽量的抱拳西班牙的利益。”巴特雷斯给贝尔兰特出了个还不算太差劲的主意。
  “是的,我们确实应该迅速报告总督阁下。中国来了大部队,而我们一半的军队却在和乐岛上,先生们,我们有大麻烦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三章 送到第二团嘴边的混合舰队
  
  犹如秋风扫落叶,迅速而残厉,水师六营的陆战部队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彻底清理了拉瓦格。爱情频道:所有的西班牙人,非死即俘,或是逃到了城外……
  一颗石子落进湖泊里也能荡起层层波澜,何况是一座沿海重要城镇的失陷。拉瓦格落入中国人之手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的向吕宋岛内陆传去,而让这个消息更进一步加速传播的是红巾军第二团的北上进军!
  休整了不到一天时间,攻战拉瓦格市第二天的清晨,周任孝就带领着精神焕然一新的陆军二团气昂昂的开出了拉瓦格城,向着北面的维甘杀去。
  廖凯峰做梦一样从拉瓦格市的监狱中被放出,自己竟然被大陆来的王师给救回来了?直到回到家中,廖凯峰的神志还有些洗惚。
  突进城中的陆战营战士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即便被拉瓦格市的西班牙人抓进监狱之前,他已经听说了红巾军在苏禄和西荷两国开战,可也从没想过红巾军会如此彪悍,南下的大军直接攻打吕宋本岛。
  被抓进监狱将近十天,廖凯峰吃了不少苦头,可总算是熬了过来。而且西班牙人这一次也没有下狠手,回家之后立刻梳洗一番,廖凯峰家中就聚来了七八个当即有名的华商。这些人这几天时间里跟他一样都进监狱做了狱友,也都是被红巾军给放了出来。商人性情就是胆小慎微,这个时候他们第一要做的当然不是在家中好好恢复一下身体的元气,而是如何来讨入主拉瓦格的红巾军好!
  只是廖凯峰生意场上脑袋虽然灵活多变,妙招频出,可是眼下这个从未曾期望过得场面他却也是没有半点应对之法。
  劳军,槁军,最古老的一种法门,可现在他们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进攻吕宋本岛,在李南馨、蔡牵等人眼中并不是一个多么难下的决定。中国战事自古以来讲究兵法诡计围魏救赵是每一个将领都耳闻能熟的。
  南洋现在的这种局势,南下增援大军当然是直捣吕宋为上,增兵和乐岛为下了。
  而至于这种行为是否会更进一步扩大战争,这在李南馨、蔡牵等一班前线指挥眼中,或是在南京的梁纲眼中,都完全没有那个概念。
  菲律宾、印尼、小日本,这三个国家跟英国、俄国一样都是梁纲心头第一批痛恨对象,冉洋的丰富物资,何其特殊的地理环境澳大利亚跳板也决定了梁纲对其的战略。
  那是统治兼并,而不是与西荷扯皮。
  水师船队则需要在拉瓦格多停留两天,因为除了人员休息之外,船只也都需要检杏一遍。红巾军水师自成立以来,如此长途的征战还从未有过李南馨、蔡牵虽然对西班牙荷兰海军不很在乎,可是大战之前,一丝一毫也是不能马虎的。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是梁纲一直在给自己军队输入的一种概念全力以赴的应对敌人,不大意,不疏忽。
  茫茫的大海上,十八艘舰船组成的西荷联军混合舰队还在孜孜不倦的向南追击着。不过这速度却是越来越慢,越向北,冬季风的压力就越大,不能逆风行驶的欧洲战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长庚残存的两艘战船逃之夭夭。
  舰队向吕宋岛靠去一系列的战斗下来,南洋水师分营虽然炮火微弱,除水龙弹、火箭弹两种武器之外无力再造成西荷联军沉船,可是十几二十斤重的炮弹以及直射短炮还是给混合舰队身上增添了不少的伤疤的。
  这些都需要补充,伤员也需要陆地上的救治,所以他们必须靠岸。
  不过这一次追击西荷联军混合舰队追击的路途确实是挺长的,靠拢吕宋岛之后发现位置竟然已经过了中部的圣费尔南多,而逼近北部的维甘。
  “这是怎么回事?”船头,安东尼奥整个人都呆傻了千里镜中飘扬着西班牙国旗的维甘港口现在竟然被一面赤红色团龙旗帜所代替。
  “中国人的旗帜?”荷兰舰队旗舰梅尔奇奥号上,舰队司令海军准将弗雷德里克路德维克吃惊的叫喊出声来。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路德维克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向身边的军官和副官无奈又惊起的叫道,“难道西班牙人的防御就是如此的薄弱?被实力健全的中国人攻破了曼布劳后,现在又被只剩平两只船的中国人拿下了维甘城?这太不可思议了。”
  维甘港口,警钟声咣咣的响起。
  面对突如其来的西荷联军混合舰队周任孝也是大大吃了一惊可是继而他就又暗骂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好运,如果现在水师主力也在维甘的话,那么估计李南馨和蔡牵一口就能吞掉他们。“副座,这洋人的船确实很大。…”沈杰举着千里镜”看着镜头中现身的欧洲护卫舰、巡逻舰那巨大的船身不由得赞叹道。
  在福州城下只是初显峥嵘的他,现在已经因为屡立战功而升任到了团属加强大队的大队长了。
  “确实是很大”不过再大的个不顶用也白搭。可惜了这群狗东西,要是咱们水师也跟了来,一定能吃掉他们……”周任孝心中依日为此感到可惜。”派人迅速通报拉瓦格,就是洋人的舰队……”。
  口中下达的命令突然停住了,周任孝两眼一凸,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眼珠子都出来了一半。
  “副……副座,洋……鬼子过来了……”沈杰这时候也有点结巴了,因为他手中的千里镜里清晰地看到那只西洋舰队不退反进,正气势汹汹的向着自己这边开来。
  “命令部队后退,让出港口……”周任孝深吸一口气,定下心中的躁动,一边下达着命令,另一边又向刚才接令的传令兵道:“火速赶到拉瓦格通报,用最快速度”。
  西荷联军混合舰队的进攻是顺利之极的,虽然在此之前,安东尼奥和路德维克都感觉奇怪没有在港口发现红巾军水师战船的身影,可是当维甘港被他们毫不费力地夺取之后,二人心里就下意识的认为李长庚已经先一步逃跑了。维甘港只是他留下的一座空港,所以联军登陆才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不过这么想似乎也有些解释不通,二人之前千里镜中可都看到了一些在港口码头忙碌的身影。虽然具体的形象看不起,可是服装的眼色来看很有可能就是中国人,那赤红色的色泽还是十分醒目的。
  一支为数三百人的水手很快就被安东尼奥给召集了起来,他要向维甘城进军。恢复西班牙王国在这里的荣耀,历经了曼布劳城悲剧和斯卡洛舰队惨剧的安东尼奥很清楚李长庚那巨大的破坏性和对西班牙人的狠辣手段。
  所以,作为报复,之前的一系列海战中落水的红巾军将士,一大半人被安东尼奥下令射杀在海水中,总数被俘虏的红巾军水兵只有寥寥的五十人不到。
  不过可惜的是,即便是这四五十人中也有懦弱可恨的俘虏,火箭弹和水龙弹的秘密全都大白于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眼中。毕竟梁纲造出的火箭弹和水龙弹之所以水准远超司类印度火箭,主要就是靠尾翼的稳定性。当这个东西被叛徒出卖之后,那么一切也就毫无秘密可言了。
  安东尼奥旗舰阿布莱特号护卫舰的两间仓房中,原本只是储存杂务的地方现在就已经变成了红巾军被俘水兵的牢房。
  漆黑的仓房中,二十多人拥挤一处,连躺下身子伸伸腿的地方都没有。黑暗始终笼罩在他们头顶,眼睛失去了作用,只有耳朵还能听到外面的响动。
  “轰轰轰。”熟悉的向炮开花弹爆炸声隐隐的传入他们耳朵,房间中立刻有了一番骚动。
  “是向炮,我听得出来……”一个从陆军炮营转行当水兵的炮手叫道。
  “确实是向炮,还不只是轻型的,还有重型的……”。
  “大部队,大部队来了,增援的大部队来了,肯定是”。
  “洋夷鬼子这下有的苦头吃了!”。
  “还有那几个王八蛋,抓着了他们,老子活录了他们的皮。
  “火箭弹,火箭弹的爆炸声,这肯定是主力团”。
  “咱们有救了,有救了……”。
  欢呼声几乎司时在两个仓房中响起,那充满喜悦的声音,甚至彼此都可以听到。
  而就在被俘水兵高呼欢笑的时候,领着三百水手昂扬进城打算收复维甘失地的安东尼奥,却已经上了天堂去见他信奉的上帝了。
  干他一块乘坐升天电梯的人还有不严,足足三五十多个。
  那一通向炮砸下来,三百人的西班牙水手队伍,死伤几乎瞬间就达到了三分之一,而其中的死亡率至少也占了伤亡总数的三分之一。
  埋伏在港口不远处居民区中的第二团,全部的向炮都集中在了这里。第二轮齐射之后,失去了首领的水手队伍就彻底溃散了。有趴在地面上不敢起身,有的惊慌失措的拼命往回逃,没有人想着抵抗,特别是一个个手持火枪挺着刺刀的红巾军战士出现在他们眼前之后。
  “进攻,进攻”。
  沈杰的高呼中,加强大队五百名精锐全力的向港口攻去。随行还有第二团全部的单兵火箭弹小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四章 心脏破碎的感觉!
  
  路德维克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弄懵了,半响才回过神来,“上帝啊,这是中国人的大部队,他们竟然已经到了维甘”
  如何荷兰舰队的铁锚没有下水,风帆没有落下,此时路德维克虽然会深深地吃惊,却很有可能会幸灾乐祸的说上一句,“愿上帝保佑西班牙。”
  可是现在荷兰舰队与西班牙舰队一样,全都已经降落了风帆下定了铁锚,他们来到维甘港,可是为了能够修补一下船体的创伤的。
  “起锚升帆,快,快——”
  舰船就是有这样的不好,不管是眼前的风帆战舰,还是以后梁纲有可以亲眼见到的蒸汽铁甲舰,停下来之后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才能继续航行。风帆战舰需要起锚升帆,然后刮足风了慢慢加速,蒸汽战舰却需要烧煤慢慢遇热。反正遇到眼下的这种情况,都活该他们倒霉。
  路德维克此时满嘴里就都是苦涩
  “轰轰轰——”混合舰队也在反击。
  十八艘舰船,西班牙八艘,荷兰十艘,虽然此次靠岸修补不需要进船坞找专业人员进行大修,可是十八艘舰船到底也有有几艘是横列这靠岸的。现在这种情况下,留在船上的炮手只能全力的去开炮了。
  周任孝脸上已经挂满了微笑,距离已经十分靠近了,只需要再靠近一百米,火箭弹就足够打到最远一艘荷兰军舰上了。等到把这十八艘军舰的桅杆全部打断,或是风帆全部打破,那么这块肥肉就是彻彻底底的瓮中之鳖了。
  欧洲军舰,巨大的船身决定了他们必须依靠风帆而动。西历1571年的勒班托之战后,划桨战舰最后的一抹光辉闪耀欧洲,划桨巨舰的时代就已经消退了。进入十七世纪,风帆战舰的时代来临,划桨战舰就一直都在扮演着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在西班牙和荷兰这样的曾经海军强国之中,划桨巨舰已经彻底退出了海军序列。
  眼下的十八艘西荷舰船,没有了桅杆,没有了风帆,他们就是一个个巨大的水上棺材而已。
  单依靠第二团的陆战,固然不可能全部轻松拿下,可是等到水师主力到来之后,水陆两面夹击,吃掉这块肥肉还不是轻而易举?
  事情还没有成功,可是周任孝现在已经开始意淫以后的胜利了。
  不过与纯粹的白日梦不同,他现在的意淫是以眼前的现实为基准的,是以自己的实力为保障的。
  一个小时后,维甘港的战斗结束,红巾军退出了维甘港,十八艘西荷舰船也全部留在了维甘。
  “上帝啊——”路德维克快要发疯了,这种堪称海军最为窝囊的死法,为什么会落在自己头上?中国人都是一群魔鬼。
  海浪轻轻地拍打着舰船,一支支小船被从大船上放下,不多时所有的舰船船长都聚集在了梅尔奇奥号上,安东尼奥已经死在了路上,现在这支联合舰队里就只有路德维克的军衔最高最大了,当然他也就自动获得了混合舰队的暂时指挥权。
  路德维克看着海面上的小船默默不语,眼下的局面就是一个死结,想要破开就必须火速报信马尼拉和巴达维亚。自己此刻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些小船了。
  “先生们,停止你们的争吵,这不是我们现在应该干的。我们必须立刻往马尼拉和巴达维亚报信,否则的话我们就会全部成为中国人的俘虏。”
  路德维克一开口就压下去了所有的争吵,因为他说的有道理,现在确实不是他们相互之间应该争吵的时候,团结一致都还嫌不够呢“各位,派出你们最信任的人,坐着小船划到维甘港,然后在任何一个地方登陆,迅速向马尼拉和巴达维亚报告。
  中国人一支大军来到了这里,就不可能只有陆军的,陆军飞跃不了海洋,肯定还有海军,他们的海军会同他们的陆军一块赶到菲律宾,同样也会赶到这里来。
  拉瓦格,更北边的拉瓦格,可能他们现在就停留在那里。他们距离维甘非常近,所以,我们的时间也非常短暂,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的去完成它。”路德维克成功的用自己的话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先生们,返回各自的战舰,让可信赖的人去迅速完成它。不要认为派出全部的小船是浪费,中国人不会那么轻易地放纵他们的,而小船的体积太小也不可能在大海中航行。
  我们只有用数量去保证成功率。
  所以,你们需要立刻返回你们的战舰。
  完成这件事之后,就尽一切可能与力量来抵抗中国人的进攻。愿上帝保佑我们”
  在胸前划着十字架,这一刻会议室内所有的人都在真诚的祈祷着。
  ……
  “跟上他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他们的船太小,不可能驶进大海的。而只要靠着海岸走,你们就有机会。”
  周任孝一指海港方向那一支支飞快驶去的小船,后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这两人是第二团侦察队的正副手,渡海而来时他们的马匹都留在了广州,可是到了拉瓦格之后,这一路走来,更加高大的西班牙战马已经充斥在他们的臀下。
  梅尔奇奥号上。路德维克正在目送着一艘艘小船的离去,他的一名侍从就在其中。
  作为一名优秀的海军军官,路德维克认为自己一行人获救的可能性太小,中国人的水龙弹实在太过犀利。而如果岸上的中国陆军不是顾惜可能出现的巨大伤亡,单凭他们的力量可能就会在夜里拿下整支舰队。
  放人去马尼拉,路德维克真实的意义与其说是报警,倒不如说是为了送出火箭弹和水龙弹的秘密。
  已经不对自己前景报以希望的路德维克,唯一还能为自己祖国做的就是把水龙弹和火箭弹的秘密送出。
  而至于西班牙人,也不知道在安东尼奥死后,还有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宝贵的秘密。据路德维克所知,投降的那三个中国人一直都是被安东尼奥另外关押的。
  “阁下,上帝会保佑共和国的。”路德维克的副官安慰他道。
  “希望如此吧”
  【共和国——荷兰十六世纪到十八世纪末之间为共和体。1795年被法军灭国,1813年荷兰脱离法国拿破仑统治下再次独立,在1814年英荷条约中,确立国号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以及“尼德兰联邦”,隔年共和国联合奥属尼德兰(南尼德兰)、卢森堡以及列日组成荷兰王国,加强了荷兰的力量。但随后比利时就在法国的鼓动下独立,那时荷兰在欧洲的本土面积大致就和今日的荷兰差不多(再扣除卢森堡的面积)】马尼拉。
  拉斐尔德。阿吉拉尔。庞塞德莱昂为菲律宾内部的兵力调集正忙碌的焦头烂额。红巾军突然攻入吕宋本岛,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马尼拉内部已经有人在建议他调回和乐岛的军队了,因为总督府已经在和乐岛投入了五千西班牙正规军,而这个数量几乎都占到了菲律宾西班牙正规陆军的一半。
  不过事实并没有证明,菲律宾群岛的剩余兵力面对北方杀下来的中国红巾军会力有未逮。双方的主力至今都还有进行正面碰撞,庞塞德莱昂依旧在为自己的选择而坚持。
  在西班牙殖民地,总督的权力是绝大的,他们掌控着殖民地一切军政大权和战略方针的制定。庞塞德莱昂坚持苏禄战争的继续,马尼拉内部虽然反对声一片,却也只能看着庞塞德莱昂一步步实施自己的动作。
  上帝似乎在眷顾庞塞德莱昂,就在马尼拉战争的紧张气氛愈来愈烈中,圣费尔南多没有传来被攻陷的消息,却传来了中国军队在维甘按兵不动的喜报这是怎么回事?马尼拉一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了,现在的吕宋本岛,说实话除了马尼拉之外,余下的地方真的是空虚得很,中国军队只需要在圣费尔南多城外一露面,就肯定能顺利占据这座吕宋西海岸中部的重要城市。他们却按兵不动了??
  庞塞德莱昂也在一边高兴之中,一边为此感到疑惑。
  可是喜讯过后不是喜讯,当圣费尔南多城再一次速报马尼拉的时候,庞塞德莱昂的心脏都要破碎了,马尼拉所有西班牙人的心脏也都要碎裂了。
  海军司令——安东尼奥少将阵亡,西荷联军混合舰队的十八艘剩余舰船全部被陷维甘港,所有舰船的桅杆都被打断,风帆也残破不能用,所有的海军将士都在等待着马尼拉的救援……
  怪不得人家中国人会停在维甘不动,原本傻蛋一样的安东尼奥和路德维克自己送了一份大礼到了人家面前。
  “愚蠢该下地狱的混蛋。”庞塞德莱昂这样咒骂着安东尼奥,这一场战争开始之后,他的海陆两个主要帮手的表现,都让他充满了失望。
  桑切斯陆军少将,安东尼奥海军少将,一对傻蛋。
  “真是见鬼了他们,竟然可以可以晋升到将军。”这一刻庞塞德莱昂对西班牙海陆军队都充满了失望。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五章 逝去的奇才和商人的崛起
  
  心碎的感觉赫拉尔杜斯。欧沃斯瑞也很快就感受到了,因为庞塞德莱昂得知消息后马上就派人向南报知了巴达维亚。少量在红巾军侦察队的追击下幸运逃生的荷兰水兵也坐船驶向了巴达维亚,路德维克的那一个侍从官就好运的夹杂在其中。
  庞塞德莱昂报知了巴达维亚之后自己却依旧面临一个无解的难题——如何就营救死境中的被困舰队?
  他的选择只能是从苏禄撤兵,马尼拉港还需要两艘战列舰的保护,珍贵的海面力量不能再消耗在和乐岛了。
  战火嚣上的苏禄城一下子恢复了平静,西班牙军撤退,荷兰军也同样撤退,平静在愕然间已经来临。
  麻喊味呵温哈喇惊喜中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蒋宏斌却瞬间想到了真像——肯定是援军到了。
  不过西荷联军虽然撤回了和乐港,正大部大部的退回各自地盘,可是硝烟散去的苏禄城内却也已经是断壁残垣,满目苍夷了。
  整个城市的房屋都少有完整的,不甚高大的城墙千疮百孔,圆圆的铁弹和拇指大小的霰弹铁丸洒落的城中到处收拾,血迹随处可见。
  二十四门重炮残存下了九门,苏禄独立营历经了此次绞杀战的洗礼虽然已有强军本色,可总人数也只剩下了不足千人。召集来的苏禄土兵损失也超过了一半,教官中队除了少量狙击手外,余下的更是差不多死伤殆尽,全军总体伤亡几近三分之二。可以说西荷联军撤退时,守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非是苏禄人与西班牙人有着二百多年的仇恨史,蒋宏斌自己都不相信己军还能继续支撑下去。
  斜靠在一堵断墙之后,看着天上刺眼的太阳,蒋宏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灵骤然放松,其直接结果却是一阵阵深深地疲劳感海浪汹涌一样的一波接着一波向他袭来,不自觉地人竟然已经倚靠着断墙睡着了。
  维甘港口,深夜。
  一道道光柱打照海面上停靠的西荷联军舰船上,这已经是第三天的深夜了。南面马尼拉的西班牙军还毫无出动的动静,拉瓦格开来的红巾军水师也还在赶来维甘的路途中。但是他们虽然还没有赶到,可今夜也是西班牙人荷兰人待在舰船上的最后一夜了。
  “这群洋鬼子倒是学精明了,竟然都不出来了。”光柱来源一点,一个把持着瑞光镜角度的红巾军战士笑着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谁挨上两夜的冷枪,今个他也不会出来。”同伴用一种透着股优越和调侃的语气回道。
  瑞光镜配合着狙击手,两夜的冷枪,足足打死了西荷联军五六十人。这第三夜他们终于是老实了。
  瑞光镜,是明末清初发明家黄履庄的杰作,是在中国古代探照灯的基础上改进研发的更进一步作品。黄履庄在探照灯原有基础上大大增加了凹面镜的尺寸,最大的直径达到了五六尺之多,夜以灯照之,光芒可射数里之遥。
  梁纲立足南京之后,针对满清百五十年来的一些奇人奇事也有了大范围的排查,黄履庄就是他从沙砾中挖掘出的一颗明珠。
  此人是清初扬州人氏,自学成才,在工程机械制造方面造诣很深。少时聪颖,读书过目不忘,尤喜出新意制作诸技巧工艺。常作小物以自娱。十岁丧父,家境贫困,投靠亲友为生。但逆境之中志向不改,毕生刻苦钻研,创造了许多发明。
  据梁纲所查,此人竟然造出过类似自行车之物。《清朝野史大观》记载:“黄履庄所制双轮小车一辆,长三尺余,可坐一人,不须推挽,能自行。行时,以手挽轴旁曲拐,则复行如初,随住随挽日足行八十里。”
  前后各有一个轮子,骑车人手摇轴旁曲拐,车就能前进,明显的就是自行车么。
  据传他还制造过机械狗,此物还曾与清初的大数学家梅文鼎打过交道。神奇的黄履庄,却又悲哀的生不逢时,曾著有《奇器图略》一书,现却也已经失传,只有在《虞初新志》上,还记载着有二十七种他的发明。
  瑞光镜就是从中摘录下来的,此外还有“验燥湿器”、“验冷热器”,也就是湿度计和温度计,以及显微镜、千里镜、望远镜、取火镜、临画镜、多物镜、驱暑扇、龙尾车(提水机械)、报时水、瀑布水等等,运用的知识涉及到了数学、力学、光学、声学、热力学、材料学等多种学科。
  二十七种发明中,梁纲最希望得到的是“临画镜”和“缩亮镜”。当时曾有人对这两种物品进行描述:“千里镜于方匣布镜器,就日中照之,能摄数里之外之景,平列其上,历历如画。”
  这东西用于军事上明显有特效,可是《虞初新志》记载的太简陋了,梁纲交付给王贞仪,他们一群人根据上面的描述可以造出瑞光镜等物,这“临画镜”和“缩亮镜”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不过即便是这样,瑞光镜也给红巾军带来了相当大的便利。近段时间来,各地的红巾军都已经开始陆续装备上此物,夜间守卫时是大为保险了许多。
  港口内的残垣断壁间,一队狙击手分散四边,都在隐暗处举着枪四下瞄准张望,试图寻找一两个可供他们练手的目标,可惜却始终未能如愿。屡受打击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学聪明了……
  南洋的战局红巾军已经占据了天大的便宜,可以说只要这般的继续下去,不要说是苏禄可保,就是再占下吕宋岛乃至整个菲律宾也不是不可能的。
  南京。
  南下的大军出发了,梁纲心思却不可能一直都牵挂在其上,毕竟红巾军治下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一个冬季的时间,并不能让红巾军整体实力有什么质的提高。但是对于苏南这一巴掌的百姓来说,每一天发生的事情可能都会对他们的思想造成新的冲击。
  苏州商学院成立了。
  这是一个很新鲜的名字,中国一两千年来学院书院频出,可还没一个在前缀上‘商’字的。
  读书为上,鄙于言利。农耕文明的传承,和儒家的观点学说影响,使得士农工商四字排辈论在中国根深蒂固。
  虽然商人只是名义上的最末,实际上早已经越到了农工之前,可是舆论就是舆论。在天下百姓和士子的心中,它还是最下溅的。
  红巾军不禁商贸,政策较之满清开放了许多。苏南这批最早接触红巾军的商人对此心知肚明,可是也从没有想象过梁纲会如此开放。
  本以为自己等人的地位能达到汉唐时期的前辈就已经知足了,没想到年前就被人以暗示,还是可以再往上升一升的。其背后更是隐隐透漏出了某人的一角。
  虽然只是隐隐可现的一角,可是整个苏南的商界却似乎被打了鸡血一样,精神陡然焕发。
  只要有那位的强力支持,自己害怕什么呢?
  没有丝毫的犹豫,南京、苏州、松江的商人巨头们稍作商量后,立刻就开始着手了行动准备。这番支持不可能只针对苏南一地,苏北、浙江、闽粤等地的商人或早或晚也都会收到这番示意的。所以他们必须抢在所有人的前面。故而,年后正月十六那一天,苏州商学院就赫赫然的出现在人们眼前了。
  就是以教授经商营贸为主,学院以商贸、管理、理财等纯商业教程为主,付之于数学、地理、外国人文历史以及外语等科,完全不同于传统型的中华书院学府,无愧它名头上的那个‘商’字。
  学院的主课教员以各商界巨头手下的精明掌柜、管事、账房为主,副科因为涉及到许多外国事物,所以多是聘请广州、澳门的一些人来,其中很有一部分人就是原先十三行或是澳门的通译。
  他们这些人固然没有谢清高来的见多识广,可是或多或少也都了解一些海外事务。商学院草办之初,师源不广,对对答答也就是了。
  就像是凭空爆了一颗原子弹,商学院成立这巨大的冲击波迅速洗涮着天下人的思想。而对于士林读书人来说,这却是厕所里爆开的一枚炸弹——激起公愤了。
  短短的几日内,无数上书或是联名上书递到了梁纲手中,都是士林读书人上的,一直要求取缔苏州商学院,还要求重惩起事商人。而理由还是那老一套,反正就是一个重农轻商。
  梁纲对此毫不理会,而得了一些人示意的苏南商界也硬生生的顶起来压力,继续开办着自己的商学院。
  十八日正式入学,苏南各商家子弟,适学之人全进了去。学生人数一举突破了七百人,算是面对外来的压力的第一个回击。
  还是那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梁纲在背后给商人撑腰,红巾军一众实权高官中也没谁是科场得意的人,又跟了梁纲这么多年,早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王邵谊等纷纷对此闭口不言。
  事情闹得喧嚣至上,连红巾军大军南下都没有把这一事情平息下去,可是书生穷嚷嚷,梁纲不理他们,苏州的商学院依旧开的稳稳当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六章 欺负到了李家头上!
  
  红巾军的地方大员中还是有几个客场出身的人的,比如说陈阳,黄钺和宗一源,再有就是思想已经有了扭转的钱大昕。
  可是这些人能把思想转过弯来给红巾军效力,又有哪个是真正顽固不化的人呢?
  钱大昕首先就嘱咐了下去,要学生们千万别闹事。他是早看出来了梁纲的性格,那是宁折不弯,吃软不吃硬的人。
  而且看看他立足南京以来的一系列举动,那真正是变革又变革,官场、民间乃至军队,有那点还跟以前的历朝历代相像?
  与这样的强势主对着干,倒霉的最终还只会是自己,尤其现在梁纲还深负着人心。
  钱大昕都闭嘴了,陈阳三人就更是闷葫芦了。身在官场,他们对梁纲的变革体验就越深。之前梁纲就已经对儒家动手了,几乎是割掉了传统读书人当官的特权,现在他又把商人捧了上来,在陈阳等人眼中,这就是梁纲的第二步。梁纲决定做的事情,他们又哪里敢去阻拦?
  而至于拼死直谏,他们可都还没那个勇气。
  随着苏州商学院的成立,二月初,梁纲在南京开办了医学院。中国医家传承了几千年,虽然也有开座论坛之举,可说到底还是敝帚自珍已成习惯,各家各派传承多以师徒弟子这种老旧的方式延续。写书立著当然是医家的一大期望,可是几千年来有资格做到这一步的又有几人?
  而写书立著留下的传承最后被焚灭在硝烟战火中又有多少?
  梁纲想要在日后大规模推行地方医院制度,那么创办医学院就是必须的。而且随着红巾军的飞速扩大,军医也继续招人。
  是需要真正懂得医术的大夫,而不是那些只学会了简单包扎、伤口阵线缝合的卫生员。
  或许是因为范仲淹那句‘不成良相,愿为良医’的话吧,所以医学院的成立并没有引起士林的再次骚动。
  可是梁纲接下去城里的工学院就再次击打在了他们的敏感神经上,先商后工,这要致农于何地啊?
  只是与商人联合建立的商学院不同,工学院却是梁纲亲自命名奠基开土的。这样赤赤裸裸的背景,当然不是文人士子们所敢触碰的。而且与工学院联合在一起的还有最早成立的科学院,以及军中的军备部,很显然,工学院的背景要远比商学院来的深厚的多。
  同样,事实也证明,工学院的命运与被‘放任自流自力更生’的商学院相比也有明显的优越。梁纲没有像对商学院一样将工学院放在文人士子的炮口枪口下不闻不问,他指挥着红巾军的宣传机构大力宣扬起了公输班,也就是工匠祖师鲁班。
  并且言论很快就从公输班涉及到了历朝历代来的军备发展上。
  比如说,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兵器,而汉代之后就被铁制兵器所取代。
  再有冷兵器慢慢的被现在的火枪大炮所取代,这两个划时代性的军事变革中,谁敢说工匠的作用可有可无?谁敢说‘工’的作用不关乎国运?
  梁纲已经在一点点的向外透漏欧美的发展史,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会被惊出一身冷汗的。至于所谓的‘立国之道,在人心不在技艺’,相信的都是无可救药的傻逼。
  火枪火炮的威力,已经用无数的事实证明。而人心若能在绝对弱势的情况下真正得胜,两宋也不会灭亡了。现在的满清朝廷也不会被堵在大江以北风雨飘摇了。
  之后言论再一度延伸到了民用上,也农耕为例,早期的人力耕田,到稍后的二牛抬耕,然后再到曲辕犁,技艺工艺的发展如何不重要?
  为了彻底让儒家士林文人闭嘴,梁纲再一步拉出了造纸术和印刷术,这两样发明要是说也‘无关紧要’,那儒家就真个是‘刚刚’的了。
  梁纲巨大的宣传战下,士林文人完全闭上了嘴。工学院没有一丝污点的昂立在南京城中。它现在虽然还只是一棵小幼苗,可梁纲却会细心呵呼着它一路长大,直到能真正撑起中华工业的这片蓝天时,他才会真正的放心。
  不过工商都已经立了学员,那农也不远了。
  梁纲二月上旬末的那几天里,下诏红巾军治下各省府县城,征集技艺高超的老农进京,同时也开始招聘农学家任教,其中很重要一批人就来源于陕西。
  在梁纲穿越前的七年,清代最重要的一位农学大家杨屾病逝于家乡咸阳。
  清初,关中地区既不种棉、麻,也不种桑养蚕,只种粮食作物。这可能是因为明末的连年大旱的原因吧,反正这里的老百姓是有食无衣,每年都要卖掉一半以上的口粮到外省去换布,结果是衣食皆缺,生活艰难。
  杨屾见此情景,思索著要为解决家乡人们衣著问题,他曾试种棉和苎麻,但弹思竭虑,未得其善。试种虽未成功,但他却是第一个把棉花引种到陕西西部的人。后来他读《诗经。豳风。七月》,受到启发。他认为,《豳风》中所指“豳地”,即邠州、长武等处。古代陕西能够种桑养蚕,现代也应该能种养。于是决心要重兴“邠风”,恢复陕西的蚕桑事业。
  后历经十三年努力终于写出了一本蚕桑专书——《豳风广义》。乾隆六年,他上条陈给当时陕西布政使帅念祖,请求由省府出面倡导,又把《豳风广义》一并附上。
  杨屾的条陈得到帅念祖的大力支持。下令各府、州、县大力推广蚕桑。于是不到十年,陕西关中、陕南,甚至陕北很多地方蚕业很快发展起来。为加强蚕桑业,在省城和凤翔、三原等地区还设立了蚕局和蚕馆,负责推广和作具体的技术指导。雍正三年的春天,有一次杨屾出游终南山,见檞橡满坡,知其有用,特买沂水(今山东境内)茧种,令布其间,也取得了成功。柞蚕首次开始在关中地区大量放养。
  此人为了提高田亩产量,还带领学生专门用区田法种了一亩麦子,一切严格按照区田法的要求去做,结果在一亩地上收到了一千斤小麦。
  梁纲为不能同这个为解决家乡父老乡亲穿衣难问题而亲自从植桑开始,经历十三年解决陕西栽桑养蚕问题的神人碰面而感到一丝遗憾,但是杨屾一生不求富贵,平凡带人,门下弟子数以百计,得意门生大多还至今活的好好地,比如说给杨屾另一本书《修齐直指》做注的临潼人齐倬,却尽可以聘请到农学院来。
  一直以来,梁纲的每一项措施,每一步举动都深刻蕴含着他自己的用意,他想要变革中华大地,就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坚定向前。
  汉王宫的深宫中。
  李盈盈正轻轻地揉捏着梁纲的肩膀,长时间的批改奏折,一般人肩膀脖颈应该都会酸痛。但是这点负担对于身体素质变态的梁纲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只是李盈盈愿意按摩,他也不会拒绝这种亲和夫妻感情的举动。
  生育后已经八九个月的李盈盈,脸上少了一丝少女的玲珑,却多了一丝母爱的慈祥,或是说多了一丝少妇的风情。
  生育孩子,对女人的改变确实是巨大的。
  “大王,近日来士林文人繁杂颇多……”李盈盈神色中有一丝苦恼和气氛,“一群无胆鬼,惹不起大王就招惹本后……”
  这些日子来梁纲受的压力似乎很大,可他并不需要太去在乎。但是同样的情况,宫外面的李家就不同了。
  商学院的成立,一众文人在被梁纲置之不理后,无法纾解心中的郁闷,就纷纷把矛头指向了李元清,指向了李家。
  可是把李元清真给冤枉死了。
  现在外面都盛传,梁纲之所以对商人如此宽松,就是因为有他这个商贾出身的国丈和一个商人之女出身的王后在作祟。
  真是天见可怜啊,李元清自落脚南京之后就一直低调的很,连李永昌都歇了业。进入南京一年多时间,李家产业发展速度缓慢的如同乌龟在爬,而且李元清本身也丝毫不跟南京的本地商人乃至整个江南的商人打交道。
  为的就是怕牵扯上麻烦,影响到宫中李盈盈的地位和梁纲身边李永成的位子。
  这一次商学院成立,不知有多少商界巨头来李府联络感情,李元清和李永昌父子都是闭门不见,而且是丝毫不怕得罪人的直接不见客。
  可现在他们还是被文人立起来当了标靶,父子二人抱头痛哭都感觉着自己冤枉,用梁纲说的一句话来讲,那就是比窦娥都冤李盈盈现在的头上也沾染了‘妖后、妖妇’的名声,自己本人对此是深感压力巨大。毕竟她也是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跟上梁纲之后翻山越岭虽然经历了许多战事,看开了许多,也坚强了许多,可是本质里对于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还是心存惧意的。
  “此事是亏欠国丈了。”梁纲握起李盈盈的手,安稳说道。他实际上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李家闭门不见外客的态度本身令他很高兴,可高兴没两天李家都倒霉了。一盆盆污水泼上来,更牵扯到了李盈盈身上,梁纲心中如何不怒。
  可是他清楚,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动刀子,不然的话李家和李盈盈的名声就更坏了。
  从背后将李盈盈拉入怀抱,梁纲抱着李盈盈如若无骨的身子,看着她的脸认真的说道,“暂时先忍一忍,等到风声过了,我必给你一个交代。”
  声音中一股杀气毫无遮掩的直透而出,却是将李盈盈心中的那一丝不安瞬间清扫干净。
  “嗯。”感激的呓语了一声,李盈盈两臂抱着梁纲的脖子心中温情四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七章 葡萄牙人管理的西班牙战俘营
  
  二月十七,南下的部队传回了第一封战报。
  看着上面大胜的消息梁纲迅速将它公之于众,吸引来了大量眼球的注意,也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李家的压力。
  本以为李家的‘口诛笔伐’只会是一段时间,没想到二月份都过去了大半月,士林文人对李家的攻击却已经没有停止。
  只因为这半个月来,江北的扬州,浙江的杭州、安徽的徽州,福建的福州,广东的广州纷纷成立了自家的商学院,巴掌一下接一下的甩到了儒家学子的脸上。力量奈何不得商人的文人们就只能再接再厉的往李家头上泼脏水。梁纲准备着的清算,也不得不一拖再拖。
  现在总算是好了一些,南洋的具体战报传来,红巾军连连得胜,足可告慰天下,也足可以将民间百姓的目光吸引过去,毕竟下南洋的万多将士谁都是有爹有妈。那些军属对比起国丈府的八卦来当然会更加关心南洋与文书一道下达的还有梁纲对李长庚、蒋宏斌两个有功之臣的奖赏,这道旨意需要快马疾船下到南洋,可是在本土却可以公开示众。
  苏禄独立营和苏禄的土兵,这一战中的表现足可证明他们的英勇和忠诚,梁纲下旨准以扩编至三千人,这已经是两个常规营建制了。
  补充的枪炮也会随后就到,此外梁纲还会从军中抽调一些回族人合同南下,这些人连同苏禄之战后教官中队的残存力量合编进苏禄独立营,营长由蒋宏斌正式领任。
  红巾军并没有到过西北,可是军中回族人还是有一些,因为回族在中国分散的太广了,而且此时的回族还没有后世国家政策下的凶横,贫苦者极多,梁纲从湖北沿江打到南京时军中的回族人就已经有了。
  与蒋宏斌自始至终的战斗相比,李长庚似乎逊色了一点,因为他‘逃跑’了。不少朝政大员也是这般的认为,可梁纲却没有理会分毫。
  李长庚逃脱了追击之后,跟西荷联军的混合舰队一样选择了靠岸补给,因为镇海号和右一号不但战船都有破损,而且伤员病患众多,几次战斗中右一号可一直都是救援船。
  他们这种情况下很难顺利抵达广州,所以想要生存就必须靠岸。
  李长庚不敢去打维甘和拉瓦格港口的主意,他的目标是两者中间的一个海港城镇。依靠镇海号和右一号的火力,吃下一个港口还是有把握的。
  然后就是他这一残部与南下红巾军水师主力的相遇了。
  从拉瓦格港驶出全力向着维甘港去的水师二营、六营主力,前锋抵达这个海港外围时还被港口停靠的两艘战船给吓了一跳,可瞭望手仔细一观察发现竟是两艘红巾军的战船。
  双方会面,找到了组织的李长庚在蔡牵、李南馨等人面前痛哭流涕。三大八小十一艘战船,千余水军,现在只剩下了一大一小两艘残船和总数三百来人的残兵。实在是太惨了与李长庚的相会,让蔡牵、李南馨等人为南洋水师分营的惨景痛恨的同时,也终于知晓了苏禄战事前半段的具体情况。当即一封急报就从军中发出,一艘快船火速向着广州赶去。
  李长庚在战斗中不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而是为保存实力,分头突围。所以梁纲是重重奖赏了他,南洋水师分营会再次重建,实力会比之上次强劲上几倍,这统领的位子依旧是他。
  对比起李长庚这些日子来的战果,相对于其部的损失,红巾军说实话还是大赚便宜的。梁纲怎么可能怪罪于他?
  吕宋岛,维甘。
  港口内的十六艘欧式海军舰船上早已经没有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影子,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红巾军海陆夹击的威胁下乖乖下船投降了。当出现在港口外面的的红巾军战船用四枚水龙弹毫无怜悯的击沉了最外围的两艘荷兰籍双桅战船之后,剩下的十六艘西荷舰船就全部打出了白旗。
  路德维克也投降了,虽然从心底里讲他宁愿与座舰梅尔奇奥号一起沉入大海,可是眼下他只能选择投降。因为梅尔奇奥号上不止只有他一人,还有二百多水兵的性命与这艘军舰绑连在一起的。
  所以,路德维克选择了投降,他只能在心底里祈祷,愿上帝能让红巾军变得足够仁慈。当初安东尼奥虐杀落入大海的红巾军水兵的一幕正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十六艘军舰,连同两艘双桅战船的落水人员,一共两千多人的俘虏使得蔡牵、李南馨不得不增设一个战俘营的编制。
  两间仓房中释放出的四十余名被俘水兵先是痛快的大哭大笑一场,然后就迅速向上反应了有人变节的消息。
  当上船的红巾军战士愤怒的踢开房门闯进关押三个叛徒的房间时,看到的只是三具已经冰冷的尸体。据仔细观察,三人似乎确实是自杀,毕竟他们在红巾军里呆过,知道红巾军对背叛者的处置手段。自己先一步自我了断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们这一死,‘三人是否已经对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交代了火箭弹和水龙弹的秘密’这一问题就成了一个未解的谜团。
  被俘的红巾军水兵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战友被西班牙人射杀在海面上的那一幕,所以接下的时候八艘西班牙战船上的人就倒霉了。
  蔡牵用逢三杀一的手段给战死的红巾军水兵报了仇,那血腥的一幕令所有被俘的荷兰人的心脏都砰砰直跳,战栗不已。
  解决掉了维甘港内的敌人之后,红巾军往前又顺利的夺取了圣费尔南多城和圣克鲁斯两座沿海港口城市,然后在进攻伊巴前夕得到了大股西班牙军从马尼拉开出的消息。
  伊巴是一个优良的避风港,虽然城市不大,人口也不多,但经济却相当的繁荣。里面自然也要一些华人在生存。
  这段日子以来华人在西班牙人手下的日子很不好过,如果真的再有一次大屠杀爆发,那范围似乎就不是只在马尼拉了。它很有可能会涉及到这个吕宋岛以至菲律宾。
  可是随着苏禄战事的被阻,随着李长庚炮击马尼拉港,西班牙人对华人态度又有了一丝转变,至少架到脖子上的刀锋向上抬起了一点。虽然这点距离还不足以让华人把头颅从刀锋下抽出,可是希望却在每一个华人的心底升起。
  等到红巾军大部队登陆吕宋之后,消息传出,整个吕宋岛境内的华人都欣喜若狂。
  拉瓦格到维甘,再到那支倒霉的西荷联军舰队,红巾军步步胜利,华人脖子上的刀锋也在一点点抬高。
  眼下战火就要烧到伊巴了,北来的马尼拉西班牙军前锋已经开进了城中,南下的红巾军大部队也已经遥遥渴望,所有伊巴的华人都在默默地祈祷着祝福着红巾军胜利。
  维甘。
  之前的战略重点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后方,可是战俘营却还依旧停留在这里不动。并且随着拉瓦格和圣费尔南多等地的战俘不断送到,维甘这所战俘营的规模也在慢慢扩大。虽然圣费尔南多等地的战俘数量真的很少,可是所有的红巾军人员都坚信——伊巴一战后,战俘营的规模会迅速扩大。
  菲戈慢悠悠的走在战俘营里,吵闹的战俘营在他所走过之处都是一片宁静。短短十天的时间,他就已经用严厉的惩罚手段和睚眦必报的个性压服了战俘营内所有的刺头。
  作为一个葡萄牙人,菲戈拥有一个同后世绿茵场上那个葡萄牙名将相同的姓氏,可惜他的姓名是赛尔奥斯。菲尔而不是路易斯。菲戈。
  一个葡萄牙人,出现在西班牙殖民地内,中国军队看管西班牙战俘的战俘营中,这应该是一个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是李南馨的老道和自信铸成了这一情况的出现。
  如今维甘的战俘营,除了安保工作还是有水师陆战营负责,余下的内部管理工作几乎都是有菲戈这般的葡萄牙人在负责。
  大军开拔南下,李南馨就已经注意到了语言不通的问题,当他从谢清高那里了解到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非常相似之后,于是他就把目标盯向了澳门,盯向了那里生活的葡萄牙人和一些国人。
  这些葡萄牙人自从战败之后就几乎失去了收入来源,而且一些土生土长在澳门的葡萄牙人还能听得懂中国话,并且在澳门一带讨生活的中国人也有一些听得懂葡萄牙语的。
  这些就是大军南下所必须附庸的一批人。不然的话,在南洋抓到俘虏之后怎么管理?又不能立马杀了。
  让这些有语言沟通能力的人去看管战俘是一个很不错的注意,而且就算西班牙战俘想要闹事,里面死的也全是葡萄牙人,没有国人在内作人质,这镇压起来也是便宜的很那。
  就是处于这样的原因,南下红巾军水师在停留广州的时候,李南馨从澳门招录了百多人随行,其中葡萄牙人占据了将近一半。
  他们在巴示戈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工作了,红巾军南下主力也是在那个时候组建了第一个随军集中营。
  拉瓦格之后,集中营的规模有所加大,而维甘战事彻底了解之后,集中营一分为二,所有的战俘都加入了以西荷联军海军俘虏为主组建起的战俘营中。内部管理者依旧是葡萄牙人。
  也听得懂葡萄牙语和对西班牙语差不多懂的中国人则是全蹲在战俘营、集中营外部的水师陆战营中。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八章 桑切斯的‘拼搏’
  
  “卑贱的,舔中国人屁股的葡萄牙人等王国的军队打进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菲戈走过去之后,一个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的西班牙海军军官愤怒的骂道。前天时候,他只是因为一句小声抱怨的话,就被菲戈亲自动手拉到人前,狠狠抽打了三十多鞭。到现在后背还疼痛的厉害,自己军官的颜面更是丢尽,西班牙海军军官都已经很是菲戈了。
  管理者与被管理者先天无法调和的矛盾,迅速就让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对菲戈等人乃至对整个葡萄牙人都充满了敌视和仇恨。
  如果这些人能够活着回到欧洲,可能还真会对本就已经复杂多变的外交形势在添上一份变数呢。
  伊巴之战开始在即,周任孝也清楚这将是红巾军登陆吕宋以来的第一场硬仗,第一场真正的战斗。所以他特别的谨慎,先头部队赶到伊巴城之后,虽然没有完全灭士气的按兵不动,却也只是小打小闹,进行小规模的接触战,试探着西班牙军队的战斗力。
  直到随后的大部队携带着超大编制编制的炮团以及水师二营的全部陆战部队赶到之后,他才正式亮出了进攻的样子来。
  维甘缴获的十六艘完整欧洲战舰为红巾军带来了三百多门大炮,虽然这里面的许多重炮不可能随陆军携带,而且维甘港也需要布置防御,可是赶到伊巴的第二团炮群中还是多出了整整五十门六磅炮和三十六门九磅炮。
  连同第二团本有的重炮编制,这个总数目对比西班牙军的火力来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
  桑切斯再一次出现在了前线,庞塞德莱昂虽然对这个陆军司令极其不信任,可是他自己更不是一个合适的领军将领。矮子里面拔高个,桑切斯,还是只有他能用。
  立志要洗刷自己在苏禄之战中受到的耻辱的桑切斯注意到红巾军的进攻架势之后,也迅速调集军队气势汹汹的杀出了城来。
  七千西班牙正规军,以及一支五百人的骑兵,还有总数五千多人的菲律宾土兵,这就是桑切斯的实力。此时的他也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对面红巾军的兵力,总数只有九千人不到。
  桑切斯并不惧怕红巾军,虽然正规军上他这里少了一千人,可他有五百骑兵以及五千多的土兵,当战斗打成刺刀战的时候,这支组合的实力就足以将胜利揽入他的怀抱。
  “嗒嗒嗒——”敲着小鼓,大群西班牙火枪兵迈着正步向前进。
  另一边的红巾军将士也耳听着战鼓的点声,齐步上前,整齐如一的向战场压去。
  所有的大炮都进入了待发阶段,一场战斗就要打响了。
  “轰轰轰——”步兵进入到双方大炮的有效射程之后,两边炮群几乎是同时开火。
  铁弹带着尖锐的啸声划过半空,雨点一样向着各自的目标打去。
  “哦,上帝,他们的大炮真就这样多?”看到自己步兵方阵内的一个个弹着点,桑切斯震惊的叫道。
  在和乐岛上与苏禄军交手的时候,他就为苏禄独立营的配炮众多而感到惊讶,但那时他只认为是加强配置。毕竟苏禄独立营是一支孤军,独自布防在外,配炮当然会比正规编制多一些。
  可是眼下的这场战斗,红巾军的兵力明明不比西班牙正规军多出多少,可大炮的数量却绝对能超出两倍。
  桑切斯不由得震惊了。
  一百多门大炮齐射的威力还是相当大的,虽然距离太远不可能用霰弹,一百多个铁弹也没有全部命中目标,可还是让西班牙军倒下去了一二百人。
  一二百人的伤亡动摇不了西班牙军队的阵列,因为几百年的火器战争,欧洲步兵已经习惯了在开枪之前挨炮轰。
  西班牙人的火炮也在杀伤着红巾军将士,只是红巾军的伤亡比之西班牙人更少,自然也影响不了队列的严正。
  双方的步兵方阵距离越来越近,当狙击手枪声响起之后没过多久,片片的硝烟和浓浓的烟雾就在双方阵营的上空升起。
  有烟火药确实是很能遮掩人的视线。
  炮群在趁机上前,这段时间里它们用不着开火了。与其盲目的向西班牙军阵后方射击,还不如趁机把大炮往前推一些。
  残酷的火枪对射吗,硝烟虽然弥漫了人的视线,可是火枪声却从没有断绝。
  抬着臼炮的臼炮队和单兵火箭弹小组已经顺利移动到了阵线的后背,可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两军间就已经流失了无数鲜血。
  有了火箭弹和臼炮的帮助,红巾军的势头立刻就盖过了对手。
  被一枚枚开花弹和火箭弹命中,频频的爆炸声中没有哪一支军队可以一直坚持下去,就算是腓特烈大帝的军队也不行。
  西班牙人的锋线战线立刻就为之动摇,连躲在前线交锋的西班牙军背后的预备队伍都有了骚动。
  桑切斯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强力把预备队安定了下来,可是前线的颓势他却没办法挽回。这是两军装备和战术上的差异。
  红巾军自从有了可以曲射的臼炮之后,每一场战斗就都会有它的身影出现。火枪对射式的新式战斗在广州一线打响后,第二团更是形成了一种战术风格——步军火枪兵在前,臼炮兵在后。
  等到单兵火箭弹传到,这种配置里就更多了一位新成员。
  “将军阁下,您必须迅速作出决定,我们现在完全处于劣势。”一个侍从官向桑切斯提醒道。
  随着红巾军火力全开,装备和战术上的差距让西班牙军前线对射完全处于劣势,战斗中大量的西班牙士兵倒下,大量死伤已经让西班牙军队慢慢丧失了士气。所以,任何决定桑切斯都必须尽快做出。
  “让骑兵冲击,所有部队上刺刀。等到中国人出现了骚乱之后,就全军冲锋。炮兵向前,不要害怕误伤,给我轰击——”
  桑切斯眼睛有点发红,他不愿意再退,再退缩,就算能活着回到马德里,他也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最为一名军人,没人不愿意这样被人啐弃。
  所以他必须搏一搏。不愿意在背负耻辱的桑切斯决定奋力一搏。
  “哒哒哒——”得到命令的西班牙骑兵慢慢催促着战马。他们将掩身在西班牙步军锋线的后面,悄悄向着战场的侧翼移动,等到最大限度的接近战场,然后前线裂出缺口,他们就会迅速从缺口冲出,直捣中国人的侧面。
  十八世纪末的欧洲骑兵已经很少有人还愚蠢到正面冲击严阵以待的步兵战线了,那样做纯粹就是在早死。
  “骑兵,有骑兵。火箭弹往右射——”
  西班牙的左翼,红巾军的右翼,一个缺口出现后,五百西班牙骑兵高举着骑兵直剑呼啸着向着红巾军脆薄的阵线冲去。
  只要能冲进去,脆薄的步兵线形阵型根本就挡不住骑兵的冲击,那么他们就可以透过红巾军的右翼,往里面狠狠地插下一剑下去。
  “为了西班牙的尊严”
  “为了国王的荣誉”
  “冲锋”
  “向前冲锋”
  ……
  一阵阵疯狂的呐喊声中,五百名骑兵全力冲刺。在欧洲作为骑兵,不怕死就是第一位要求五百人穿着得体的骑兵服,骑着高大的西班牙战马,拿着坚固的双刃直剑冲杀而来。
  他们俯下身体,双脚紧蹬着马镫,面庞依偎着马脖,准备跨越这只有几十米的死亡之地。战马也跟随主人的紧张而感受到了战场的欢腾,四蹄飞跃,载着马背上的骑士冲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嗖嗖——
  两个反应迅速的火箭兵立刻向右翼开火,飞去的两枚火箭与冲出的西班牙骑兵正好撞了个正着。
  轰轰的两声爆炸吞没了一二十骑的身影,可是更多的西班牙骑兵还是高举着骑兵剑进行冲锋。
  “唏唏——”
  战马嘶鸣,安排在右翼的一队侦察兵火速迎了上去,虽然他们人数比之对方要少的多。
  “上刺刀,冲啊——”
  一个中队长高呼着抽出了后背背着的砍刀,第二团是刚刚才全体换装火枪的,之前时候虽然士兵们在训练中也早已经熟悉了火枪,可是那时候红巾军枪备紧张,除了近卫团外根本无力再全副武装各营团。所以,第二团许多士兵也只是在训练场上熟悉火枪,实战中还是靠手中的刀枪说话。到现在,许多士兵对比起打枪来,冷兵器拼刺刀才是他们更拿手的。比如说眼下的这个中队长,就是因为用砍刀用惯了,虽然手里面有了火枪,可背后还是背着一把大刀不放手。
  梁纲不提倡却也不反对这一点,战火中磨砺出来的士兵,应该有他们自己的选择。
  周任孝紧张的观察着右翼那一点,三列横队虽然能让火枪发挥最大的作用,可是那超长的战线还是令人头疼。
  他已经命令陆战营前去增援。与西班牙军一样,红巾军在战线后面也留有预备队,而且是大批量的。只是虽然双方前线都节省了兵力,可是两军战线也还是长长地只能用快马来传报。
  “洋鬼子这是关云长走麦城——最后一招了,只要破了它,这一场仗就算拿下了”周任孝心中暗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三百九十九章 马尼拉条约(上)
  
  侦察兵,红巾军除亲卫营以外最精锐力量。
  忠诚可靠,强悍无畏,他们自成立起就是红巾军在战场上的眼睛和耳朵。
  虽然右翼的侦察兵只有五十人骑,可是面对汹涌而来的西班牙骑兵,五十人还是没有半点迟疑的迎冲了上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战马的嘶鸣,人命的呜呼,就在那短短的片刻间。
  五十人不出意外的全军覆没,换来的则是右翼一个中队的红巾军战士脱离战线整体,挺着刺刀冲到西班牙骑兵近前的机会。
  这是第二批敢死队,只要能够支撑到陆战营到位,五百西班牙骑兵就再无威胁了。
  “将军,骑兵突击失败了。”十分钟之后,桑切斯的副官向他报告道。
  “让菲律宾人顶上去,我们撤退”桑切斯脸色阴沉的都能滴下水来。他心中堆积着满满的失落和无奈,还有无比的羞愤。
  这一战失败,将会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的统治地位造成无比重大的影响。主力尽出的西班牙军都不能战胜眼前的红巾军,那么,是不是说,陆地上的战争,中国人已经取得了胜利?
  海面上,只剩下两艘主力舰的西班牙海军也已经输掉了战争,陆地上再一失败,这场与中国的战争就等于是以西班牙人的失利而告终了。
  桑切斯现在还不会想到梁纲有倾吞整个南洋的野心,所以,他认为两边最终会以谈判收场。而自己今天陆战的失利就将会让西班牙为此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桑切斯似乎已经开到了自己今后的下场,不名誉退出军队就是最轻的处罚了。重的话,自己甚至会被监禁……
  红巾军正面以及左翼的西班牙军,在因右翼危急而进攻更加猛烈的红巾军的威逼下,他们的阵线已经再向后退去了。
  更多停在后面的预备队被补上前线,可是即使如此,西班牙阵线也仍旧摇晃不定。
  骑兵突击的失败就像是最后一搏被破去,整个西班牙军都丧失了锐气,战线转眼间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得到命令的桑切斯副官迅速将之传达下了部队,带领剩余预备队的一名上校十分高兴的接受了命令,不用上前线送死,而只需去驱赶怕死的菲律宾土人向前,这个任务他十分乐意去完成。当然,表面上他还会显露出一副悲伤地表情的。
  听到向前做替死鬼的军令后,菲律宾土兵当然不愿意,可是在西班牙士兵的逼迫下,只有少量火器,绝大不多还是装备着标枪刀剑的菲律宾土兵只能一步步的向前线压去。
  脚下躺着十几句菲律宾土兵的尸体,上校手中的指挥刀还沾染着血迹,此刻的他正满脸狞笑的看着萎缩向前的菲律宾土兵,口中大声叫吼着:“谁敢退后,他们就是你们的榜样——”
  伊巴城外的这一战,红巾军以全胜而告终。整体伤亡只有一千人,其中阵亡者不到一半,斩获却是丰厚的很。
  随西班牙军出战的五千多菲律宾土兵打死了七八百人,剩下的有三千人做了俘虏。
  七千西班牙步炮兵也打死打伤了小两千人,只是抓到的俘虏不多,还不足一百人,并且大多数是伤兵。
  损失比例最高的是西班牙人的骑兵,出战时的五百人,等逃回伊巴城之后就只剩下了八十几个,损失率都超过了菲律宾土兵。
  不过对比起战果来,西班牙军还是以他们的效率最高。红巾军一千人的伤亡,有三分之一是那四百西班牙骑兵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通知水师,跟我们夹击伊巴城。”周任孝的杀性并没有因为巨大的战果而减弱下半分,五十名全体战殁的侦察兵和战损率高达九成的敢死中队,让他心头的杀气直冲九霄。
  “通知部队,一天之内给我拿下伊巴城。”
  这一战中,西班牙人损失掉了他们带出来的全部大炮,撤退伊巴的时候桑切斯命令炮兵炸毁了所有的大炮。
  所以伊巴城的守城炮火可以预见,肯定是会消弱到最低程度。至少在陆地这一方向是如此,只要坚决的进攻,用火力说话,拿下伊巴不成问题。何况红巾军水师那巨大的火力应该也不是伊巴港的防御炮台能够抵挡的,两面夹攻,周任孝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是。”传令兵昂然领命。最为密切接触指挥官的他们,自身的精气神就能最好的反映出这支军队的战果。
  大战得胜,又接到周任孝这样强势的军令,传令兵自我的精神当然亢奋。
  逃回城中的桑切斯本身就没有打算再固守伊巴,就像周任孝想的那样,军队大炮都已经全部损失掉了,没有大炮的掩护,伊巴再坚固的城防也挡不住红巾军的进攻。更何况伊巴城本身也不是什么坚固的城池,它那简单的城防当初之所以建造,也只是为了抵挡土著的进攻。
  七年战争士气,马尼拉被英国人用绝对优势的海面力量所攻陷,伊巴城也没有经历战火,这城防也就一直如此这般的简陋。
  桑切斯除非是疯了,才会认为凭借这样简陋的城防能够抵挡住红巾军的炮击。
  所以,当红巾军海陆两方面都发起进攻的时候,桑切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退。而这一退,西班牙军的最后一丝精气神也没有了,兵败如山倒,奥隆阿波、奎松城,西班牙军直到逃进了马尼拉才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不费吹灰之力,周任孝就连夺了好几座重要沿海城市,然后兵锋直接杀到了马尼拉城下。
  总督府内。
  庞塞德莱昂神色间已经没有了之间的坚定,面对兵临城下的苦果,他整个人都显得极为颓废。因为正是他的一意孤行,才造成了今日这般的后果。
  “我们必须谈判,先生们,这场战争,西班牙失败了。”
  让实权在握的西班牙总督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很不容易的,菲律宾距离欧洲天高皇帝远,总督就等于是这里的土皇帝,掌控着一切大权。
  会议厅内,坐着的都是马尼拉城的实权人物,之前的那位劝说庞塞德莱昂联系中国的胡安大法官也列坐其中。
  “我们需要与中国人先达成停火协议,然后派代表去中国大陆觐见那位国王……”
  一切的前提是先停火,这点达不成,那么他们也不用派人去中国大陆了,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已经被赶出吕宋了。
  马尼拉的海防是非常坚固的,陆地方面也有一流的城防工事,炮火、枪械弹药都不缺,可是如果拿枪的士兵没有了胜利欲念,那就是再好的武器装备也是百搭的。
  一场场的败退,从伊巴到马尼拉,桑切斯手下的西班牙军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马尼拉坚固的防御和大本营的地位或许可以让他们重新鼓舞起一点勇气,可是无论是庞塞德莱昂还是桑切斯自己本人,都对军队完全丧失了信心。
  心灵上没有了抵抗力的西班牙人,现在除了选择谈判退避,就只有退出吕宋岛了。
  在这两个选择中,每一个西班牙人都会选择前者的。
  “西班牙人派使者来了?”周任孝略略感觉到一些吃惊,从伊巴到马尼拉城下,西班牙人一点和谈的动静都没有,他还以为是要抗争到底呢。大军兵临马尼拉城下后,周任孝就已经在全力准备着打一场刻苦的攻坚战。没想到西班牙人派使者来了。
  “让他进来。”西班牙军的战斗力让周任孝看不起,可是另一边梁纲的命令他却也要必须遵从。
  梁纲没有太多的力量继续投入到南洋,抽调第二团南下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了,若再继续派兵,就会影响到他今年的春季作战计划了。
  倾吞南洋的野心梁纲有,而且一定会付之于实践,可是眼下他首先要顾及的却是大陆。此次南下征战,他最大目的只是为了敲打一下西班牙和荷兰,灭灭他们的威风气焰,让中国在南洋站稳脚跟,也好给西班牙、荷兰治下的华人撑撑腰。
  所以,这一战战争只是一个短期冲突战,南下红巾军的最终目标并不是占领吕宋、菲律宾或是整个南洋。所以,两边的谈判也是必须得。
  蔡牵、李南馨以及周任孝等人率众南下这一路上,可是恶补了不少欧洲的规矩。知道欧洲人打败战了打胜仗了都习惯和谈,自己可以在谈判桌上尽情的要价还价,就好比宋时与辽金夏的议和一般,或是满清与北边的俄国签订的尼布楚条约一样。
  周任孝之前还以为这些知识有误,看西班牙人的表现还是很有骨气的,就是败势难回也打算死扛到底。
  可没想到,赞叹才从心底发出,那边就露出自己的兔子尾巴了。
  前来的西班牙人是马尼拉市的市长,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听了通译的翻译后,周任孝大致弄清楚了西班牙人的意思。
  嘴角冷冷一笑,你说停火就停火啊?如果我这边不打了,你们在城内抓紧时间整军备战怎么办?
  到准备结束了,你们再反悔继续开打,我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想要我们相信你们的诚意,就必须有所表示
  周任孝嘴角诡异一笑,“而且我并不是此次南下大军的主帅,这事情还需要禀告上峰——。”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章 马尼拉条约(下)
  
  “什么?”亚德里安。阿尔瓦惊讶的叫出声来,继而脸上就涌现起了无比愤怒的表情。“总督阁下,奥斯丁是我们仅剩的两艘战列舰之一,您竟然要白白的交给中国人?这是背叛西班牙利益的决定,我绝对不会同意的,我要向马德里控诉你……”
  庞塞德莱昂面无表情,一点都不受阿尔瓦咆哮的影响,平静的声音继续往下说道:“这是总督府的决定,阿尔瓦中校,你必须接受”
  “我不会接受。”阿尔瓦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我宁愿带着它一起沉入大海,也不会把它交给中国人。你这个懦弱的混蛋,你背叛了西班牙……”如果不是武器都已经在之前被取下,阿尔瓦绝对会一枪打碎庞塞德莱昂的脑袋。
  可惜当他想要扑向庞塞德莱昂的时候,自己本人已经被两名强壮的总督府卫队士兵给押了起来。
  “阿尔瓦中校,我欣赏你对西班牙的忠诚,但是现在我必须拘禁你。”庞塞德莱昂起身走到阿尔瓦的面前,“放心,不久之后你就可以重见阳光,我想在那个时候,你对我的印象肯定会改变的。因为我也热爱着西班牙。”
  把奥斯丁号四级战列舰交给红巾军,这是庞塞德莱昂表达自己诚意的必须手段。
  反正海军已经完蛋了。维甘港的耻辱之后,整个吕宋西班牙海军就只剩下了一大一小两艘战列舰。如果是对付南洋土著,这两艘战列舰的力量已经足够了。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却是强大的红巾军水师,红巾军那令人纠结的水龙弹和火箭弹,足以让两艘强大的战列舰变成两个飘浮在海上的巨大棺材。
  周任孝已经在进攻着马尼拉城,不停地炮击已经打了两天,但是并没有平派兵发起冲锋,显然是有所保留。
  使者带回周任孝意思的当天,庞塞德莱昂就立刻释放了马尼拉城内所有被关押的华人富商,比如当初被关起来的张思南,现在就已经回到了自己已变得空荡荡的家里。
  而后为了“如何显示自己的诚意”,一群人就在总督府的会议厅中争吵了整整一天两夜,而最终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交出四级战列舰奥斯丁号,以此来表现自己对和谈的真切诚意。
  交出奥斯丁号战列舰,那就必须说服船长阿尔瓦。可惜庞塞德莱昂的魅力值似乎不高,阿尔瓦不仅没有被说服,反而准备武力反攻,最终庞塞德莱昂不得不示意一旁的卫兵把他拿下。
  马尼拉城外,周任孝指挥部。
  看到西班牙人的回复,周任孝简直要乐疯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西班牙人会如此败家,竟然把一艘四级战列舰拱手相让。这是何等的豪爽啊快报立马送去奥隆阿波,这座马尼拉湾北岸的城市。因为现在的红巾军水师主力就停泊在那里的苏比克湾。
  苏比克湾并不在马尼拉湾地区,虽然奥隆阿波在马尼拉湾的北岸,可是苏比克湾却在奥隆阿波的西面,它位于吕宋岛西南,是吕宋岛南海东岸的重要港湾之一。
  深三十里不到,宽十五六里——二十五六里,水深事宜,是非常好的停船锚地。
  从马尼拉到奥隆阿波快马加鞭半天时间就够了,李南馨、蔡牵二人看到周任孝发出来的信报之后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并不是因为收获了一艘四级战列舰而感到高兴,而是因为西班牙人这样匪夷所思的举动。
  不过一艘四级战列舰也确实能表达西班牙人的诚意,周任孝立刻就停止了针对马尼拉的炮轰。
  陈化成第二天就带领着水师二营一支船队挺进了马尼拉湾,在科雷希多岛接受了西班牙人交付的奥斯丁号四级战列舰,并以此岛为基地,暂时性封锁了整个马尼拉湾出海口。
  马尼拉湾面积有近两千平方公里。西北-东南长一百二十里,是世界上少有的大湾之一。东西为两个半岛环抱,海湾深入内地。北和东北连接吕宋岛沿海平原,西南是出海口。
  所以,马尼拉湾不仅有东岸还有南岸、北岸以及西岸。西南部的科雷希多岛,正好处于马尼拉我的出海口出,把海湾分为南北两支水道,北支只有六里宽度,可是航行却最安全。马尼拉港在其最东部。
  以科雷希多岛为基地,陈化成带队巡航出海口,并没有因为战局的大好而有一丝懈怠。因为在南洋,红巾军的敌人除了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外,还有巴达维亚的荷兰人。
  西班牙人虽然用奥斯丁号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西班牙人真的耍了诡计,以奥斯丁号为诱饵因由红巾军相信他们,另一方面却联系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最后等到马尼拉城的西班牙军重新鼓起勇气之后,两边联手在合合来攻,不注意下的红巾军南下水路主力军可能还真会吃上大亏。
  所以,虽然马尼拉城外实现了停火,红巾军水陆两军也依旧没有丝毫的大意,依旧严阵以待,时刻备战。
  南洋的战报再度传到南京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三月,梁纲新组建的八万大军现在已经到了成军的最关键时刻。
  大量的枪炮武备被发放下去,讲武堂的所有学员也全部下放部队,新一批成长起来的团级军官走向了自己的岗位,十二个整编团,三个独立营正嗷嗷叫着磨砺着自己的爪牙,他们马上就要走向战场了。
  张世龙部在二月份就已经开始了针对广西的新一轮进攻,二月下旬,湖北的詹世爵部也开始了动作。
  施南府的白莲义军很识趣的归顺了红巾军,加上湘黔的两个团,这让詹世爵新一年的两湖攻略更加顺心自如。
  据军情局传来的消息看,倭什布已经频频向北京发出求援奏折,现在的湖北,单靠自身的力量根本就顶不住红巾军的进攻。
  可偏偏明亮等悍将已经调入陕西征战,对于两湖地区,嘉庆的反应是颇为值得思考。
  梁纲还正式往汉中和四川派出了使者,现在还没接到回信,也不知道那两边最终会是什么反应。
  在这个当口南洋的战报送来,梁纲当即就否决了西班牙使者进南京的提议,要求就在马尼拉举行谈判。中方代表以即将南下的谢清高为正使,剩余的人就由军中凑齐。
  南洋打赢了,苏禄需要抚慰,同时中国在南洋威风了,兰芳、戴燕等这些小国也需要敲打敲打,省的他们脑袋一直糊涂下去。
  所以谢清高南下时除了身负谈判重任以外,还有一个南洋宣慰大使的头衔,梁纲要他巡慰南洋。
  谈判都是一个很咬牙的事情,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你来我往,口枪舌剑放个不停。
  马尼拉红巾军与西班牙人的谈判也是如此,西班牙人虽然承认战败,可是对一些权力却咬的很坚定。
  红巾军提出吕宋矿产开采权和各港口自由航行通商权被西班牙人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
  二百多年的统治,吕宋岛的金矿开采业虽然不像墨西哥、南美的银矿对西班牙那般的至关重要,甚至它们的名头根本就没有传进欧洲,可是对于西属菲律宾本地来说还是极其重要的。
  历任西班牙菲律宾总督临走之时总能捞的口袋满满的,吕宋岛本地的金矿开采就是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利润来源。
  西班牙不同于荷兰,荷兰人与中国贸易往来密切,每年荷兰人在印尼群岛收割的香料除了部分运回欧洲外,余下的就全部卖给中国。那也是极少数的几项欧洲人在中国的好生意之一。【皮毛,卖的也很快。美国人就是这项生意的一大巨头,听说那些年北美的海獭都快要被杀光了。美国六便士一张的海獭皮,在广州可以卖出上百两银子一张。】西班牙人珍贵他们的金矿,所以对于红巾军提出的吕宋岛矿业开采权坚决反对,但是对于另一个要求——各港口自由航行通商权却是没有一丝阻挠的答应了下来。
  这也是谈判之所以还能继续进行下去的原因,否则的话蔡牵等人早就重新开打了。在蔡牵这个前海盗眼中,强权就是话语权,把西班牙人打疼了,他们也就什么都答应下来了。
  不过李南馨老成持重,谢清高也是首担大任,害怕弄砸了,所以没有继续开打,而是继续往下谈了下来。
  既然西班牙人珍贵他们的金矿,那咱们这条件里就把金矿也剔除了。谢清高不在纠结于全部的矿业开采权,而只揪住铜矿不放。
  说起来铜矿梁纲就感觉不痛快,中国明清以前,几乎历朝历代都有钱荒的时候,为什么钱荒,就是因为铜料不够用,照的铜钱少了。政府出的钱少了,流通货币就少了,所以才有钱荒。
  可是菲律宾这个破地方,不仅金矿十足,连铜矿也TM的丰富得很。就在中国嘴边上,却始终没谁去张张口。
  忽必烈够豪气,蒙古兵也往东南亚打了一阵,可是还是没挨着菲律宾。
  红巾军更改了条件,铜矿,对于西班牙人来说,这个是可有可无的。吕宋岛上铜矿开采业并不发达,因为铜矿的利益远比不得金矿。
  最终谈判在进行了近一个月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签订下了《马尼拉条约》。
  一、赔偿红巾军战争损失一百万银元。红巾军归还奥斯丁号四级战列舰,但余下战舰属于战利品,西班牙人可赎买,价格另议。
  二、西班牙承认苏禄群岛为中华神圣不可侵犯之领土。
  三、割巴坦群岛给中国。
  四、中国享有菲律宾境内十年铜矿开采权,西班牙人有义务保护在菲中国商人安全。
  五、中国商船可在菲律宾各港口自由通行经商(附一,中国商船按规定交税)
  六、断绝与荷属巴达维亚一切联系,在红巾军与巴达维亚交战之际严守中立。否则将视为毁约。
  七、菲律宾所有华人享受与西班牙人同等法律地位待遇,决不允许再有歧视行为或任何不友好动作。
  附二,所有战争俘虏归还期限另议。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一章 被‘群殴’的陈诗
  
  梁纲心里很高兴,看着文约上的条条款款,他就有一种胜利感。
  虽然《马尼拉条约》红巾军并没有占多大的便宜,一百万银元看起来多,合白银却也不过是七十五万两而已,单是应付此次南洋之战的红巾军军费就都够呛。与梁纲要求英国赔偿的那一百万银元一样,都只是一个面子活。
  中国商船在菲律宾各港口自由通行经商,也是看起来解气。这一款附带的可还有‘中国商船按规定交税’这一条的。
  之前时候,东南沿海海商只要敢出海,到了菲律宾之后也是想进哪个港口进哪个,只是明面上受不少西班牙人的欺压。敲诈勒索是小事,连人命都没个准确保障。而眼下的这一条款约,就是在给往返菲律宾的华商贴上一张附身符。
  第七条:菲律宾所有华人享受与西班牙人同等法律地位待遇,决不允许有任何歧视行为或不友好举动。
  这就是在给华商贴上一张护身符的同时,也顺带着给在菲律宾的华人贴上了一张护身符。而在菲华人社会地位提高,在红巾军战胜西班牙人的时候就等于自动生成了。
  梁纲就是不把这一条写进文约之中,在菲的所有华人也一样能在西班牙人面前扬眉吐气。只是这么一写,一方面是给西班牙更多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收揽南洋的华人人心。
  苏禄群岛是中国地盘,战争胜利后那就是天经地义。巴坦群岛割让给中国更是不值一提。虽然巴士海峡战略地位重要,可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连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自己都没有把巴坦群岛放在眼中,梁纲就更用途不大了。之所以要求这般,就仅仅是为了报一口气。
  妈的,近代中国,百年国耻,签订了多少不平等条约?割出去了多少土地?让出去了多少主权?现在他要一一报复过来,这一次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要西班牙断绝与荷属巴达维亚一切联系,在红巾军与巴达维亚交战之际严守中立。也是白费话,明面上两方会断交,可暗地里进行联系,红巾军又怎么可能发觉得到?
  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
  这一章条约之中,红巾军最得益的,梁纲最看重的还是第四条的铜矿开采权。有了菲律宾的铜矿,最多两年时间后,他就不需要再为中国的铜料支援短缺而担忧了。
  等到大陆彻底平定了,以梁纲那时的实力,打个嗝就能把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全部镇住。
  时间已经进入四月份了,八万新军武装整编两月余,也已经到了要上战场的前夕。而更重要的是,梁纲准备实施的那场战略计划已经被提到了眼前。
  “明文通发天下。”梁纲招来了陈诗言道。这段时间里,红巾军治下又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宣传部。梁纲开放了‘言论自由’,只要不‘反动’,想说什么话自己办家报纸尽管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这么做也等于是给新旧两个学派提供一个打口水仗的阵地,负责宣传部工作的就是陈诗,虽然太学的事他依旧兼着。
  陈诗这段日子以来名声是大大受损了,被一群守旧的士林文人破了满身脏水,一句话来形容他——梁纲的御用文人。
  处在红巾军这个集体之中,又有梁纲在一旁影响,加之自己本身思想就够有进取性,所以陈诗对西学那一套接受的甚快。只是梁纲所期望的,以新思想结合传统儒学尽快创出一门儒家新学派,陈诗还远远没有做到。
  毕竟那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淀,也需要新旧两派的激烈碰撞。现在红巾军立朝时短,新旧两派虽有冲突可还远远没有达到最高潮,而且新派一方真正拿的出手的人物也只有陈诗一人,王贞仪是女性,大环境下就使得她占不到前台,科学院中余下的那些人,士林中也都只是一般般的声名。陈诗一人单挑大梁,动真格的来,还不待压死他。
  梁纲,说实话他现在抛出报纸来并不是一个太合适的选择。他完全可以等到一统全国之后再这么做。可是,本心中看不起文人墨客的梁纲,宁愿是现在火烧的更旺一些,最大限度的燃烧掉杂质,然后他收拾起全国来更轻松。
  白话的来说,那就是让所有的守旧派都尽量多的站到红巾军的对立面,然后大军横扫之下,把一切挡道的绊脚石都碾成粉齑。
  这样来,他还可以用武力反哺新学派。
  陈诗并不知道梁纲内心的这些道道,自从报纸这东西被抛出之后,在整个红巾军治下就飞速的发展起来,而作为经济和政治中心的南京,更是瞬时间就冒出了十多家来。
  反正成本低廉,且有大把大把能写文章的人。
  陈诗主持的红巾军官报——中华日报,在其中是四面皆敌,唯二的两个盟友就是分别得到梁纲授意的,南京商界组织创办的——金陵早报,和科学院旗下的——格物见闻。
  境遇十分悲催,陈诗已经完全陷进了口舌仗之中。被人群殴个不停,也不能用武力手段解决。梁纲在抛出报纸的同时,也让司法部确立了一项新的立法——舆论法。虽然法例十分简陋,而且言明日后还有增补,可是毕竟是立法了。
  立了法就要守,这一点红巾军治下的人早就明白。深知生存之道的守旧文人把舆论法是逐字逐句的研究个通透,满清文字狱下走过来的无数守旧文人在这方面的造诣是无须言表的,陈诗在法律方面完全揪不到他们的把柄,那就在梁纲不示意的情况下,他就不可能在肉体上消灭对手,一直以来也就只能忍着‘群殴’,在舆论这块阵地上奋斗不止。
  拿到马尼拉条约之后,陈诗的情绪亢奋了一点。因为转瞬间他脑子里就已经从这个条约为出发点,想出了好几个噱头。
  第一,对比康熙与俄国人签订的《尼布楚条约》。
  虽然尼布楚条约让中国东北边境保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可是尼布楚条约毕竟也割出去了一大块土地——满清把北海以东原属中国的大片土地让给了俄国。
  北海就是贝加尔湖,历史上苏武就是在那个地方牧了十九年的羊。
  两方一对照,红巾军跟洋人打一仗得了巴坦群岛还有苏禄,满清也跟洋人打了一仗,却丢了那么一大片土地。双方武力谁胜谁弱,一目了然。
  而且两次尼布楚之战时,满清费了那么大周折,用绝对优势的兵力来对付俄国人,还要僵持许久才下。
  可是红巾军这边呢,孤军悬外也能以弱胜强,大军南下还依旧是敌众我寡,可更是干净利索的的连连取胜,直打到对方首府城下。大扬中华威风与外。
  红巾军PK满清,宣扬国威一面完胜。
  第二,探究究竟,查其原因。为什么红巾军胜仗打的就那么容易?
  那就是因为军纪严明,将士勇武的同时装备了大量的枪炮,而枪炮是怎么来的呢?话题很快就能引向新旧之争。
  跟守旧派打了那么多次的口水仗,陈诗发现,自己最占优的一点还就是这点。火枪火炮明显胜过刀枪弓箭,事实说话,守旧派在这一点上引发的话题往往都是以败阵居多。
  陈诗退下后,梁纲眼睛扫向了殿中左侧墙面上悬挂的那张南洋地域图。西班牙后就该是荷兰了,与维甘港海军主力被歼的西班牙人不同,荷兰人的舰队虽然损失巨大,可是在巴达维亚附近还是有一定的海上力量的。
  英荷战争打了那么整整四次,最后一次战争还是在十多年前才结束,可是印度的英国海军舰队却从没有攻占过巴达维亚,由此也可以看出,在印尼这一亩三分地上,荷兰人陆军实力如何不去管,海面上的力量强过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进攻印尼的荷兰人,一场海战就肯定会打响。说不定现在依旧都要结束了。
  梁纲不相信自己的两营水师会失败,但是这一战也肯定会很难打。荷兰人已经知道了红巾军水师的手段,那么他们就肯定会有预防。这一场海战就是对红巾军水师的真正考验。
  而如果顺利打败了荷兰人,想必婆罗洲上的兰芳和戴燕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梁纲是没实力在南洋大动干戈,可是一些必得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婆罗洲就是其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占据了那里,下一次南洋战争爆发的时候,红巾军就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要长途跋涉而去了。可能那时候但是红巾军在南洋的本身军力就已经足够解决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了。
  “大王,詹将军送来急报,我军已经克下长沙。”李永成匆匆的进的殿来,满脸喜色的向梁纲报道,恭敬地将手中一道文书地递上。
  两湖开战两个月了,现在长沙易手,南北终于打通连成一片了。梁纲脸上荡漾着喜悦,看了文书之后更是开怀大笑不已。“传令嘉奖两湖全军,詹世爵晋升将军衔……”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二章 先调虎离山,后才趁虚而入
  
  四月十三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对梁纲来说,那是他实施战略计划第一步的开始。
  连续几道军令签发,八万新兵,十二个整编团,三个独立营瞬间开出了南京大半。
  三个团去了湖北,三个团去了安徽,三个团再去了江北,独立营则转去了广西前线。浩浩荡荡的四路大军开出,整个江南都为之轰动。
  谁都看得清楚,梁纲这是又要有大动作了。
  江北的清军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带着更被的北京城都被一片肃穆气氛所笼罩。
  话说,这段日子以来嘉庆的改革还是有点成效的,加上抄没和珅家、福长安家等所得的财产,虽然比之历史上的真实水准大打折扣,可这么多金银还是给虚弱的满清朝廷打了一剂强心针。至少在未来的两三年内,清廷是不用再为钱财担忧了。
  可是大清还能在北京支撑上两三年么?所有的人都如此想。
  红巾军南洋同西荷开战,消息传出时四九城内一片欢呼,可是没想到俄国人口中的欧巴罗强过西班牙、荷兰这般的不顶打,这才多长时间,赔款割地的条约就签下来了,真真是丧权辱国。
  现在梁纲八万大军一下子散去了六万,分头赶赴了四个战场,这明显就是要打打仗的么。
  两湖已经完了,只有江陵城还一直耸在哪儿。不知道能不能顶住红巾军的这一波猛攻。襄阳城也还是在朝廷的手中,可是汉江上跑得都已经有红巾军水师的船影儿了。
  鄂北要是一个支撑不下,那么整个中路就要遭殃了。红巾军跟四川、汉中的教匪接上头,大军席卷河南和西北还不是转眼儿的事?
  安徽那里的同样不怎么样。那里的红巾军随时随地都能开打河南,额勒登保的火器营这段日子下来长劲了不少,也又添了两千兵,可是再好的好汉也是双拳架不住四手,打河南,红巾军能有两路人马,额勒登保一个人一支兵怎么抵挡?
  河南过了可就是直隶了,陕西、山西也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那个时候大清朝还能有回天之力吗?
  还有苏北,那支大军进攻山东,伊江阿那货能扛得住么?
  山东巡抚伊江阿,和珅的铁杆小弟伊江阿,嘉庆除掉和珅之后,为了安抚人心,显示自己不追究其余人等的意思,并没有把伊江阿的巡抚位置拿下,虽然他对伊江阿不满意的很。连苏凌阿都没怎么样,好歹是稳定住了朝野人心。而且现在的满清也不比从前了。从前时候,一个巡抚甚至是总督,一道旨意也是说拿就拿了,可现在?
  嘉庆的皇帝威势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地方大员虽然不至于公然抗命,可就像清末时候的地方巡抚总督尾大不掉一样,伊江阿在山东也有他自己的力量。这么逼急了,未必就不敢反咬一口,反正是个死。
  就在这大军蜂拥云集的时候,并没有几人注意到,安徽的第三团和江北的第一团已经打着更换武备的招牌返回南京了,而且近卫团和炮团也全部被梁纲收拢在了一起。更不要说,从广东开到镇海附近的水师四营了。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球都被四路增军所吸引的时候,梁纲已经把红巾军陆战最精锐的力量,除去南洋的第二团外全部集中到了自己手中。而且南京附近的水师也集中了整整三营。
  大股的清军从北京和直隶开出,分别赶赴山东、河南以及鄂北,这其中就包括嘉庆在蒙古新近召集出的两万蒙古骑兵。
  用满蒙一家的感召,用抄没和珅所得的大把银子,只两个月时间,嘉庆帝就在内蒙古召集出了一支两万余众的蒙古骑兵。由定亲王绵恩和科尔沁郡王索特纳木多布济带领,才赶到北京不久,这就立马马不停蹄的往南奔下。
  绵恩带领万余骑赶到河南,索特纳木多布济带领另外一个万余骑赶到了山东。同时嘉庆在蒙古的招兵工作还在继续,可以预见的话,整个内蒙至少还可以为他再提供两万人。而如果外蒙的各部落也响应嘉庆的号召,那么集结起来的数万蒙古骑兵确实是红巾军的新一轮强敌。
  听闻大股清军和两万余蒙古骑兵南下,梁纲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是更加的乐开了怀。
  南下,就都下来吧把北京城拉空他才最高兴。
  因为梁纲集结精锐力量,打定的注意就是跨海,跨越黄海、渤海,从天津登陆直捣北京。在清军的大部分兵力被苏北、安徽、湖北三路红巾军的攻势所牵制的时候,他就这么做。
  一战定北京,打掉嘉庆皇帝的正统性。以如今满清的形势看,失去了北京城,它就只能是一个地方分裂政府,而不再是代表中国正统的力量。
  跨海进攻北京的风险很不小,虽然苏北、安徽和湖北三地能够大量的牵制住清军,可梁纲还是有些担心,所以他把自己军中最精锐的力量集结到了自己手中。
  南洋,勿里洞岛。【巴达维亚的正北方,再往北就是婆罗洲。是东万津和巴达维亚直线距离的中间部位。】一队飘扬着米字旗的英国舰队正航行在勿里洞岛东面的海域上。
  刚下过雨的大海上碧波荡漾,空气透着一丝海腥味,新鲜极了。可是舰队中的一个人却偏偏说他在这里闻到了硝烟和血腥的气息。
  “罗杰少校,你说的十分正确,这一片海域上确实荡漾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一个穿着黑色礼服,头戴着高高的圆沿帽的中年英国人笑着回应说,“才三天的时间而已,这么短暂的时间不能让这片大海忘记荷兰人的那悲壮的一场战争不是?”
  罗伯特手扶着船帮,眼睛看着下面碧蓝色的大海,似乎透过了几百米深的海水看到了三天前一战中那一艘艘沉没于此的舰船。
  罗杰走到他的旁边,眼睛同样也看着波荡起伏的海面,“荷兰人进行了一场英勇的战争,以寡敌众的勇气,我作为一名大英帝国陆军少校军官感到由衷的敬佩。如果荷兰人的陆军也能有他们的海军一般英勇,三年前他们就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法国灭亡了。”
  一名陆军少校军官出现在海面舰船上,如果在欧洲或是地中海,人们可以认为是陆军在搭乘海军战舰运输。可是如果地点换做遥远的南洋,那就显然不可能了。不过如果这支英国舰队是由一支支巨大的商船组成,那么上面再多一名陆军军官也就不以为怪了。
  理查德。韦尔斯利好不犹豫的接受了红巾军的条件,文森特等人的死在他眼中远不如英国真真切切的利益来的有爱,尤其是眼前这个关键时候。
  马嘎尔尼是怎么说的,对中国开战将会影响英国的商贸收入。韦尔斯利也是一个想法。欧洲才是英国最应该重视的地方,为了那里的巩固,中国可以放上一放。
  又一次随着使者出发赶去中国的还有东印度公司和散商们早已经饿的嗷嗷待哺的几十艘商船。连同总督二次使者的坐船在内,这一支英国舰队总共有二十三艘大船之多,而且稍后不几天的时间,另一队结伴赶往中国的英籍商船也正在大海上航行着。
  当船队赶到英帝国在东方最遥远的一座殖民港口槟城的时候,船队的所有人听到了西班牙战败的消息,等他们驶过马六甲海峡抵达巨港停靠的时候,他们从悲伤地荷兰人口中听到了两个小时,一是中西《马尼拉条约》的签订,二是中荷开战,勿里洞海战一场之后,荷兰人在南洋仅剩的舰队成为了昨日黄花,全部沉进海底与大海作伴去了。
  荷兰海军在勿里洞海战中表现十分出色和英勇,出战的十四艘大小战船,最后仅有一艘满载伤员的单桅纵帆船回到了巨港。可是失败就是失败,远离欧洲大陆,在南洋的荷兰人失去了海军之后,他们唯一能做的就等着巴达维亚宣布战争失败的消息,以及要签订的耻辱条约。
  勿里洞海战荷兰人说他们一共击沉了十七艘中国战船,蔡牵、李长庚都没有反驳,因为红巾军水师在那一战中确实是沉没了十七艘咱船。那一战中,荷兰人开战之后根本就不与红巾军水师近战,而是把距离拉远到七八百米远,然后就是炮击。
  还是李南馨经验丰富,在被击沉了三艘护卫船后更快的反应了过来,派出两支护卫船编队从左右向前方的荷兰舰队包抄。
  战事追逐了好长一段距离,红巾军才最终包住了荷兰舰队,然后双方近距离火拼,红巾军完胜。
  十四艘荷兰战舰,包括旗舰——四级战列舰圣克鲁号在内的十三艘被击沉,只余下主力工作室抢救落水人员,然后先一步脱离战场的那艘单桅纵帆船逃出了生天。
  那一战,出战的两千人的荷兰海军,只有四分之一活着回到了巨港,剩下的大半沉进了海底,最终被俘虏的只有三百左右。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三章 王聪儿,站在命运的抉择口
  
  “总督阁下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在远东,没有谁会是中国人的对手。它只能是朋友,而不能是敌人。”
  勿里洞海战结束之后,一切对红巾军战力的猜想都终告一段落了。
  红巾军用实战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他们都是与欧洲列强处以同一档次的。
  虽然相对而言海面力量要差一些,虽然有可怕的武器在手,但毕竟船体太小了一点。
  不过,这要想到红巾军的成立时间,短短的两年内水师就发展壮大到如此地步,梁纲本人而言已经是无所求了。
  海军,不单是一个高效率的吞金兽,更需要时间的沉淀。
  “我觉得自己应该去巴达维亚。于其到南京去看中国军队的训练装备,还不如在巴达维亚亲眼看一看他们战场上的表现。”罗杰少校这样说道。苏禄之战和吕宋之战的战果,红巾军陆军的战斗力无疑是强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不少,但是具体水平到底能达到什么档次,罗杰心中还是没底。
  西班牙人的陆军在欧洲大陆只能算是一般,在西欧,他们也就只能欺负一下葡萄牙或是亚平宁半岛和德意志的那些小国小邦。
  无论是法军还是英军,亦或是普鲁士军和奥地利军,西班牙人都不是对手,他们已经没落了。
  不过英国陆军虽然也是欧洲各国陆军第一档次的强军,可是强军也依旧有高下之分。
  英军、奥地利军和俄军,三方就都是半斤八两。明显要弱于法军和普鲁士军,可是普鲁士军似乎有弱了法军一筹。
  可能这个对比中有将领的因素存在,但是现在欧洲列强中的陆战排名就是如此。
  “是个好主意,我会派船送你去巴达维亚的。”中年英国男子点头同意,他的权威似乎要比罗杰这个少校大,听语气。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他就是此次赶赴中国的带头人,理查德。韦尔斯利派出的第二位使者——丹尼斯。迪恩。
  四月的下旬,红巾军在北线三处战场上都相继发起了猛攻,最开开战的是苏北山东一线,继而是安徽河南一线,再就是湖北一线。
  三处战场,硝烟弥漫吸引住了全国上下所有人的目光。
  索特纳木多布济和绵恩的两万众蒙古骑兵很快就投入到了战场,因为山东和河南的绿营兵完全不堪红巾军一击。虽然这些日子来两省的绿营兵也增添了不少火器,可是面对红巾军的火力,清廷给他们配置的那点火器又能当什么事?
  欧洲大陆的战争,双方白刃战是解决战斗的最好最快手段,可是骨子里都渗着刀枪相搏的中国军队,尤其是满清绿营兵,他们在炮火硝烟中就是想得到一次刀枪相搏的机会都没有。
  两处战场上都发生了步骑战,清军蒙古骑兵对战红巾军炮步结合,几次作战后,传出的战果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正面作战,两支蒙古骑兵全都在各自战场上吃尽了苦头,无一场战斗能够取得胜利。
  不过,索特纳木多布济和绵恩或许没有后世的僧格林沁作战勇猛,也没有僧格林沁在军中的威望高,可是两人的脑子都要比勇更多于谋的僧王来的灵活。
  正面作战不行,那就该侧面袭击,甚至是夜袭。
  变换了作战方式的两路蒙古骑兵战损率猛然一降低,而效率效果却大大提高。
  仗着自己来去速度快,两处战场上的蒙古骑兵几次偷袭正在进军中的红巾军步兵,都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尤其是豫东作战的南向阳部,河南东部的地形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根本没个遮掩,第一次被绵恩用蒙古骑兵突击时,他的先锋团整整战损了一个营。
  随后的一些日子,南向阳虽然全力派出侦察兵,可还是被蒙古骑兵打了几次偷袭战。
  能抵御骑兵突击的只有骑兵,现在的前装滑膛枪本身性能的限制,就致使了散列进军状态中的步兵根本不可能抵挡战马的冲锋。骑兵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否则的话,现在欧洲大陆各国也不会全力去保持骑兵的大规模编制了。
  梁纲没有发什么话,日后平定蒙古和大西北的时候,少不了要步兵对战骑兵。现在让他们历练历练,也没什么坏处。而且好歹两处战场上红巾军还是占据着很大优势的。几场被袭失利都只是疥癣之疾,无关大碍。
  关中,咸阳。
  县衙大堂上,王聪儿、姚之福、张汉潮、王延诏等一众出师西安的首领级人物悉数在座。再往两侧延开,几十张大椅上做的全是襄阳义军的大小头领。
  陈洪、辛聪、辛文、庞洪胜、曾之秀、曾大寿、王凌高、刘楞、张月梅、张正隆、李槐、陈谷、冉学胜等等,梁纲如果在这里肯定能从中认出不少熟人来。
  咸阳距离西安只剩下渭河一水之隔,义军一众将领悉数聚集在此,按理说应该是信心满怀,想望着打进西安城。可现在却是个个哀容满面,气氛低沉。
  事实上在三月末时,襄阳义军就已经拿下了武功城。当时县衙大堂内众人集会,一众首领、头领确实是兴高采烈,信心满怀,一心打进西安城去享福。
  可是那时的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手下的军队士卒虽然也都是喜笑颜开,精神不错,但体力却已经差不多耗干用尽。
  四月份,襄阳义军开始进攻乾州,兴平很快就克复,紧接着他们进攻咸阳,仍旧很快拿下。
  然后王聪儿、姚之福合同张汉潮、王延诏部,齐齐度过渭河进攻西安。他们开始还以为会跟之前一样,大战之后很快就能拿下。可是襄阳义军久战兵疲,乏力的紧,被王文雄部牢牢挡在了西安城下。
  陕南征剿义军龙绍周、李树、唐大信等部已经接近尾声的那彦成,飞快派遣杨遇春、杨芳两员悍将北上增援,同时兴安府与高德均打的正凶的明亮也飞快抽出一军回师西安,领军的正是梁纲当初在湖北的老对手成德之子穆克登布。
  西安城下,襄阳义军迎来了自起兵以来最惨痛的一场败仗。穆克登布、杨遇春、杨芳合同王文雄,四部合力内外夹击,进攻西安的襄阳义军一败不振,折损了近万人马不说,前军主将王士奇也战殁阵中。
  军心不振,兵力疲惫的白莲义军无法再在渭河南岸立足,只得连夜退回了北岸咸阳。
  议起军事来,大堂内气氛更加低靡。之前连连胜仗时还不感觉这么样,现在一场大败下来,军中大大小小的首领头领都觉得不想再战了,而且西安现今这样的形势,想要再拔下可能性也没有了。与其待在关中受敌,还不如趁早撤回凤翔休整。
  “既然大伙无议,那我就宣布决定了,全军撤回凤翔……”
  从大堂转回自己的住处,王聪儿低落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起来。这仗都打两三年了,怎么军队里的精气神还没有养起来?一打败仗士气就止不住的往下泄。
  “夫人,南京有消息到了。”黑女儿捧着一盏茶递给了王聪儿,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一丝复杂的神色在王聪儿眼睛中闪过,南京,想想那人现在的声势,再看看眼下的白莲教,王聪儿心里真是掩不住的泄气。
  虽然梁纲与白莲义军,一往东走,一朝西去,可是暗地里他与王聪儿却还一直保持着联线不断。
  倾吞襄阳义军的主意没有打成,可是已有的友谊却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下了。现在吞不成,日后未必就没有继续的机会。所以,梁纲与王聪儿暗地里联络的那一条线始终不成断绝。
  虽然到现在一两年时间了,这条线并没有传出过几次消息,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默默无闻的在哪隐匿着。
  “拿过来。”王聪儿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她差不多已经能猜出这个消息的内容是什么。跟汉中的那个使者的任务会有很大关联吧侯爵,伯爵以及自己的国夫人。王聪儿嘴角一笑,梁纲抛出的诱饵可真是分量十足。【国夫人,命妇最高封号。】齐国谟、齐国典,俩兄弟资质平庸,这些年下来在义军中影响力不仅没有增大,反而还把他们老爹齐林留下的遗产进一步给削弱了。
  如果襄阳义军真正归顺了红巾军,这俩兄弟凭自己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封爵,他们的战功和资历都远不够。自己被封国夫人,这问题不大,可死后能留下来的最多也就是一个伯……
  不过内容与王聪儿料想的也不完全相同,梁纲传来的消息中,除了对她的封爵许诺之外,还有红巾军现今实力的全方位介绍,和他即将开展的下一步行动……
  天下这块棋盘上,襄阳义军只只占据了一个小角,而红巾军已经占据了半边河山。竞争上面,白莲义军同红巾军已经完全不处于同一个档次了。
  现在是一个命运的抉择口,到底该如何选择,王聪儿心里也该有一个决断了。因为如果红巾军的下步战略实施成功,那么中原就再无敌手,西北就已经处在红巾军的兵锋之下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四章 五十八年,红溪的血债还未干
  
  五月中旬,一支巨大的船队航行到了上海。二十七艘商船,英国人用自己无可比拟的海上力量显示了自己贸易上的绝对优势。
  丹尼斯迪恩,在他们到达上海港之前,快马就已经把消息从广州送到了南京。于是乎,水师五营主力也以沿途护送监视,这么一伞令人无可挑剔的借口随行来到了上海。
  除去南洋的两营水师之外,南京外海上已经集中了红巾军剩余五营八成的力量。
  一百万银元的赔偿,谈判协议的顺利签订,五月二十一日,中营持续了一年半的敌对关系正式接触。
  梁纲赋予了英国人与美、丹等国相司的权力,去也毫不犹豫的驳回了迪恩另外提出的一些意见。
  马嘎尔尼访华时曾经向乾隆提出的七个请求
  一、要求签订正式条约:开放宁波、丹山、天津、广州之中一地或数地为贸易口岸。
  二、允许英国商人比照俄国之例在北京设一仓库以收贮发卖货物,在北京设立常设使馆。
  三、允许英国在丹山附近一岛屿修建设施,作存货及商人居住。四、允许选择广州城附近一处地方作英商居留地,并允许澳门英商自由出入广东。
  五、允许英国商船出入广州与澳门水道并能减免货物课税。六、允许广东及其他贸易港公表税率,不得随意乱收杂费。七、允许英国圣公会教士到中国传教。
  自傲自大的乾隆皇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马嘎尔尼所有的请求,让马嘎尔尼带着无比失望的心情回去了欧洲。
  现在,迪恩也将这七个请求摆在了梁纲面前,只是第一条划去了天津,改在了厦门,第二条地点改在了南京,并且在第四条上增加了上海和江苏。
  对于其中的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和第六条,梁纲毫不犹豫的给予拒绝。
  在丹山附近一岛屿修建设施,作存货及商人居住。英国人这是想望着成为第二个“葡萄牙人”任何一寸土地”梁纲都不会给他。
  允许选择广州、上海城附近一处地方作英商居留地,并允许英商自由出入广东和江苏。这也不可能,所有出入口境的洋人必须留下案底,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能给自己生出多少事来。
  对外接触也需要时间,这种事情是不能一口吃个胖子的,必须一步一步的走,一点一点的来。
  而第五条和第六条在梁纲看来则是英国人想取得贸易优势和干犹中国自己的关税主权。
  取得贸易优势是为了消减自己的经营成本,增强英国商人在欧洲市场的竞争力,但另外一个方面对中国却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你对英国减了税,别的国家又减不减呢?
  而“乱收杂费。”也是中国自己愿意乱收的,正确不正确是一回事,有权没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中国可以自己不乱来,就像现在的红巾军海关一样”可是只要梁纲愿意,他仍日可以立刻都乱来。
  英国人愿意在南京设立使馆,梁纲欢迎。也可以做是与西方官面交流的第一步么,想必接着美国、瑞典、丹麦也都会在中国设立使馆的。
  至于仓库就不用了,英国人一切商业贸易都可以按商面上的规矩来。在通商口岸设立洋行,春秋季节得空收货就是了。
  第一条涉及的通商口岸梁纲是会陆续开放的,他可以在这一点上对英国许下承诺。不过具体曰岸在什么时间开放,那就是该由梁纲自己决定了。
  第七条梁纲是完全应允了下来。答应迪恩,等香港建好后,英国那什么圣公会也可去那里传教。反正已经多一个葡萄牙的教会了”一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再多一个英国圣公会也随便。
  而且基督教在中国有着先天性的缺陷,他们那儿一套跟现在中国的传统思想完全没有契合点。除非他们能走利玛窦那一条路。【后世在华基督教也是走这一条路的。以新教来说,鸦片战争后在沿海传教近20年,只有教徒1000人,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被迫开放内地,教士可合法深入全国各地传教”但至70年代初,教徒仍不满万人。这使传教团休不得不改变传教方法和观念”从70年代以后逐渐强调儒教、耶教都重视五伦、五常,耶教的十诫与儒教的君子三诫也相契合,提出基督教可以与儒教结合。这是在新的情况下回到了利玛窦的道路。,【现在农村信教的人可真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老头老太太,特别是后者。老太”太多了。,南洋,爪哇岛三宝垄。战火烽飞中,大群的红巾军战士挺着刺刀望着城市冲去。
  两天一夜的攻城战后,一百多门大炮的持续轰击下”守卫三宝垄的两千荷兰军终于彻底崩溃了。
  城市中一角,罗杰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拍打身上的灰土就弯着腰全力的向着西面跑去。
  红巾军的炮火实在太犀利了,三宝垄荷兰守军完全就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该死的,我可不愿意成为俘虏……”罗杰心中诅咒着荷兰人的不顶事,另一边又向上帝祈祷,愿上帝能够保佑他安全的逃出三宝垄。
  罗杰带着两门随从,从苏门答腊岛进入巴达维亚,没几天巴达维亚总督府就传来了要与中国人谈判的消息,海军全军覆没的荷兰人已经没有本钱再司红巾军打仗了。
  罗杰心中十分失落,他留在南洋可为了亲眼看一看红巾军在陆地战场上的表现得。但现在的事实是,很有可能他会彻底扑空。
  从四月中到五月中,两方在巴达维亚整整谈了一个月的时间,传出的最后消息却是中荷谈判破裂。
  红巾军在一系列要价不怎么高的条件下要求荷兰人交出当年华人叛徒林楚的后代,但是这一点上荷兰人坚决不司意。因为如果他们司意了,荷兰人在整个印尼的统治都会遭受动荡。
  五十八年前的红溪惨案,梁纲没有忘记这一点。
  就像没有忘记西班牙人的四次大屠杀一样,这笔血债只是先欠着而已。
  红溪惨案的缘由一部分前文已经提过了,这里就不多说了。反正1740年10月9日,荷兰人命令拨杏所有在巴达维亚的华人居民的住处。并将之随后演变成了三天全方位的大屠杀所有的华人都被屠杀在自己家里,先前抓获的也在监狱和医院里立即处死。
  之前聚集在甘达里亚糖厂附近的华人总数超过5000,公推黄班为首领,准备自卫以图自救。然而其中一个名叫林楚的人做了可耻的叛徒,他向巴达维亚殖民当局告了密。拨杏之所以衍变成屠杀,这个人在其中居功甚伟。荷兰人就是以华人准备进攻城为由,发动的大屠杀。
  屠杀过后林楚摇身一变成为了荷兰人治下的世袭贵族,获得了枷称号。【sia荷兰人在印尼制定的一种头衔,梁纲没有忘记红溪惨案,当时的荷兰总督阿德里安之后就被逮捕了起来,他死在监狱里,但是对他的指控宣布“免于死刑””
  这人的后甭全都生活在欧洲,抓不住人出气,又不能毫无顾忌的在南洋大打出手,梁纲就只有盯着林楚了。
  虽然自身的名声顶风臭三里,可是林楚无疑是最值得荷兰人信任的华人,在巴达维亚地位很高,四边也相应的聚集了一批华人败类,所以林楚的后甭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庭了。相当的兴旺,谢清高对梁纲叙说南洋之事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一家人。
  红巾军的要求荷兰人拒绝了,因为他们在南洋本就人少,如果在寒了帮凶们的心,他们在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的统治可就有麻烦了。荷兰人的不司意迎来的就是红巾军的再次开战。李南馨率部封锁了巴达维亚和巽达海峡【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之间”而蔡牵连司第二团和苏禄独立营一部就转头到了爪哇岛中部重镇三宝垄。
  大炮开轰,很快就拿下了毫无防备的三宝垄港。然后就是为期两天一夜的攻城战。
  罗杰得到战火重开的消息后心中的兴奋是无须言表的,他带着两个随从用最快速度赶来了三宝垄。
  还好红巾军没有彻底包围三宝垄城,而是放开子三宝垄面朝巴达维亚方向的西城,所以罗杰才能带养两个随从伺机混进了城中。
  不过一天一夜的战争对于罗杰来说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享受,他的两个随从现在已经一死一伤,连他自己的后背上都被一片开花弹碎片给划开了一道口子。
  红巾军对炮火的应用并不逊色于欧洲诸强陆军,罗杰很仔细的观察了红巾军炮弹的落点。两天一夜的炮轰之后,三宝垄城内一些市政机构和房屋设施全部砸烂砸塌,荷兰人的居住区更是像是春天的田地一样被整个犁了一遍,可是另一边的华人社区却很少有炮弹着落。
  能做到这一点,罗杰认为,红巾军炮兵就已经和欧洲炮兵处在了司一档次。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五章 少校,中国士兵很可怕!
  
  “艾伦,把你手中的枪扔掉,它会害死我们的……”一栋残破的小楼内,形象狼狈不堪的罗杰头疼的看着自己身边仅剩下的一名随从。
  有时候人太老实了也是一个缺点。两名侍从最大的任务虽然是保护好自己,可是罗杰认为,在这种境况下,聪明点的人早就已经把短枪扔的远远的了,就像他自己一样。
  从三宝垄城西转悠了一圈后,罗杰带着随从不得不再度折回城中。
  红巾军围三缺一,在西面放开了一个出口,但这只是为了消弱荷兰人的抵抗斗志,可从没有真正打算放掉这两千人。围三缺一,缺一处必有杀机埋伏,在中国最没头脑的将领也知道这一点。
  周任孝也不例外,他把第二团剩余的侦察兵连司苏禄那里选出的一百多会骑马的人,一起组织成了一支二百多人的骑兵队,就隐藏在三宝垄西面出口的不远处。
  从西城逃往巴达维亚的荷兰士兵刚出来就被骑兵队拦腰砍成了两半,前一半更加狼狈的往西逃窜,最后进了第二团两个大队的埋伏圈,被全部包了饺子,后一半则是直接缩退回了三宝垄。
  没了队形掩护,甚至手中连火枪都没有,有火枪的也多半是击发过得,这样的步兵队伍是不可能抵挡骑兵队的冲击的。罗杰和他的这名侍从就悲催的落在了后队,然后被往回退缩的荷兰士兵携卷着带回了三宝垄。
  心中大声咒骂荷兰人给欧洲军队丢脸的罗杰,明白自己做俘虏的命运似乎已经不可能改变了。他在南洋待了这么多天,已经听说了红巾军在战斗时的政策,军人警察编入战俘营,民众编入集中营,被红巾军扫过的城市,一根西方人的毛都不会剩下。
  红巾军在吕宋是这么干的,换到三宝垄肯定也会依日的。
  虽然对自己倒雾的命运非常郁闷,可是对比战俘营”罗杰还是希望能够进入集中营。毕竟吕宋之战都停了这么长时间,红巾军已经把集中营的西班牙人全部放掉了,可是战俘营却还依日动也不动。
  想进入集中营就必须是平民,可是只要拿着武器的,红巾军就一律会把他当做战斗人员。罗杰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腰间的短枪在被卷回三宝垄的路上就已经扔掉了,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侍从还依日带着那柄该死的短枪。
  “可是眼下城市这么乱,少校,我需要用它来保护你。”。
  “听我的话”艾伦,赶快把枪扔掉。不然我们会被中国人当做战俘给处理的……”对于这个受了伤还忠诚于保护自己的军士,罗杰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所以这一句话他的语气颇是和婉。
  可是再多的好感也不能影响到自身的未来,他还需要向印度汇报自己对中国军队的观察”所以就必须进入危险性最低的集中营。
  看到艾伦还有一丝犹豫,罗杰神色转为严肃,“军士,我以少校的名誉命令你,扔掉你手中的枪”。
  艾伦不得不站起身,把短枪从后窗扔下去,行动触疼了他胸口的伤口,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看到短枪从艾伦的手头消息,罗杰大松了一口气,神色重新化作了轻松。
  士兵丢掉手中的枪”这是非常可耻的一件事。但这一幕在这个时候在三宝垄城内却是比比皆是,艾伦这里还算情有可原,司样做出丢枪举动的荷兰人就显得露骨的可耻了。
  罗杰了解红巾军的政策,大多数的荷兰士兵司样了解,在一个月的谈判时间里,已经足够印尼的荷兰士兵对此做出大量了解了。
  抵抗已经无力,又无法逃出,那就只有投降。而在战俘营和集中营两者间选择的话,绝对是个人都会选择后者的。
  当然”选择坚守荣誉的荷兰士兵还是责的……
  “哦上帝啊,真是该死!荷兰人”我诅咒你们。”二楼窗口,罗杰看着小楼前面空地上聚集的十几二十个荷兰士兵,心中再次为自己倒雾的命运感到悲哀和郁闷。今儿怎么就这么不顺利呢?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过于巧合,可是大千世界就是如此,巧合的事情并不稀奇。
  “少校”我们应该立刻离并这里……”艾伦的脸色也变了。眼下的三宝垄市是红巾军的天下,荷兰人就是被清扫的对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红巾军追来的。
  “我们已经没时间了……”罗杰无奈的摊开了双手,外面街道上已经传来的枪声”中国人已经追来了。”该死的荷兰人,我诅咒你们下地狱……”再次咒骂了一句后”罗杰就眼睁睁的欣赏到了一场激烈的短兵相交。
  十多个红巾军追了过来,转个角就看到了小楼空地前聚集的荷兰士兵。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枪声司时在两边响起,冲在最前的四五个红巾军战士当即倒下,而荷兰人这边也司样倒夏了前排的几个人。
  “杀啊。”没有退回拐角,重新装弹射击或是呼喊街面上的战友过来帮忙。剩余的十人左右的红巾军战士挺着刺刀就直接冲了上来。
  第二团换装已经有段时间了,可是对于军中的一些老战士来说,白刃肉搏战都已经渗入了他们的骨子里。
  “杀啊…”作为之前红巾军的尖兵级精锐,张大虎快步上前一个突刺就把雪亮的刺刀插进了一个荷兰士兵的胸口。
  然后腰部一扭,闪过了另外刺来的一把刺刀。
  从那荷兰人胸口抽出刺刀,往左前方一拦,架住了落空之后回力再次刺来的荷兰刺刀,然后上前一步,推着双方交叉的刺刀直往上去,临近了人高马大的荷兰人跟前,张大虎毫不客气的转动枪托,木质的枪托由下而上狠狠地击中在那荷兰人的腰腹。
  刺杀格斗完全比不上张大虎的荷兰士兵只是在力气上占些便宜,看到张大虎欺近眼前,直觉告诉他不妙,但是想要后退已经晚了。腰腹生生挨了一下的荷兰人立刻被这一重击打弯了腰,暂时丧失了反抗能力。
  可是在白刃战中,丧失反击能力就意味着死亡。被几名战友倒在自己眼前刺激的两眼发红的张大虎根本就不会手下留情,抬起枪托再次狠狠砸在了那荷兰人弯下腰自己送到眼前的脑袋。
  血花四溅,荷兰人呻吟的喊叫都发不出身来,整个人倒在地上只能无知觉的抽掠着。
  罗杰在窗口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少校,中国士兵很可怕。…”艾伦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在自己具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发现了敌人优势溃兵,枪击过后没有再次退回去召唤援兵,而是毫不犹豫的扑杀上来,这股精神头就是一支陆战强军的基础。更别说,中国军队白刃刺杀的水平,极高。
  双方短兵接战,荷兰人本来还多出一点人来,可是几下交手之后,他们的人数反倒处于劣势了,已经倒下了六七个。中国人却才躺下了两个。而且罗杰还能明显的看出,其中一人并没有死,只是被刺刀捅中了大腿。
  那个中国士兵在倒下之前,干净利索的一刀插进了对手的心脏。那股狠劲令罗杰不寒而性。
  荷兰人崩溃了,对于西方军队来说,白刃战确实是战果最辉煌,耗时最短暂的战斗方式。七个荷兰士兵慌不择路的转身逃去,剩余的荷兰士兵已经全部倒在了那片空地上。
  七个荷兰士兵然后在罗杰和艾伦痛恨的目光下,一头扎进了二人存身的这幢小楼中。
  因为他们的前方,已经有红巾军战士被枪声和惨叫声吸引过来了。
  “该死的荷兰人,我诅咒你们。”这一次连艾伦都如此说了。
  罗杰真正意义上认识到了红巾军陆军的战斗力,但他的这次南洋之行也正式告一段落了。因为他和艾伦连司那七个荷兰士兵,被红巾军一起投进了战俘营。而且因为和七个罪迹明显的荷兰士兵在一起,二人在战俘营中多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等到罗杰和艾伦“有幸:再次踏上印度的土地时,那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南京。
  迪恩此时自然不知道罗杰和艾伦可悲的遭遇,他已经完全陷入了紧张的忙鼻之中。
  中英“和好如初,之后,费特纳姆、卡里科奇等人的行踪限制自然也跟着被取消。二人这段时间里收集了不少红巾军的材料,可以多是从外人口中听说来了。
  迪恩本着负责的精神,决定重新核实一遍这些资料。于是乎这段日子,英国夷馆内所有的人就彻底忙碌了起来。所有英国官方系统的人都在饥不择食的收集着一切可以看得到的信息,这也给暗处的军情局增添了不少麻烦。
  二十七艘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也给整个东南带来子巨大的商机。
  茶叶、生丝、丝绸、瓷器,一切都是英国人所需要的。他们的到来让原本中国市场独占鳌头的美国人迅速滑落到了第二位,之间在茶叶等商品上的竞争也随之激烈。
  不过卡里科奇可惜的是,自己公司没能买到伦敦热售的南京布,因为整个中国的布匹市场都有短缺,梁纲已经下令不准布匹出口。
  英国人没有忘记梁纲之前订货的棉花,二十七艘商船运来的大量棉花一批支付了那笔已经迟到了一年半的订货,另一批就当做赔偿免费送给了红巾军。反正是几船棉花,实际价值并不高,在印度很便宜,对比中国贸易的利润更便宜。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六章 传首各县,缴令投降!
  
  “冲啊——”
  “杀啊——”
  荆州城【江陵县】内,杀声震天。
  詹世爵攻克长沙打通南北之后,这目标就随之转移到了鄂北身上。荆州一块难啃的骨头,襄阳也不好打。可是这片地盘不拿下,两湖的大军就进不了中原,威胁不到华北,实现不了梁纲计定的战略,所以这地方必须拿下。
  自从当初被梁纲攻克之后,荆州满城的男丁差不多就被屠戮一空,余下的妇孺梁纲交给了湖北白莲义军,现在想必也差不多都在地府团聚了。
  明亮重新收复了江陵城,再一次立起了荆州将军的招牌。可是满城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了,没那个地方的满人会跑来这地方定居。所以,现在江陵城对比原先的江陵城,虽然依旧是湖北的军事重镇,也是荆州将军亲自镇守,可却已经少去了一丝最为关键的重要性。
  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这乱世之中的军将也是如此。荆州将军自从成德被拿下之后已经换了好几个人,其中第一个接任的永保更是战败被砍,下场可悲之极。而成德却借着那次机会重新出山,在福长安的保送下坐上了湖广提督的位子。
  几年下来,一年多下来成德在明亮下手颇有战功,与其子穆克登布一样都是明亮手下可用的大将。
  后来,嘉庆动手除掉了和珅,掌控了全部大权。对成德也是没有丝毫的妨碍,反而同出富察氏的明亮遭了无妄之灾。嘉庆本身一直就对福康安心怀不满,历史上嘉庆掌权之后,屡下诏戒诸将帅毋滥赏,必斥福康安。加之福长安又是和珅的同党,让丰绅殷德、丰绅宜绵两兄弟及家人全部逃脱,还不知道带走了多少金银呢这几番记恨下,嘉庆就以明亮久战不定湖北教匪为由,夺了他荆州将军的位子。虽然明亮还是一方大将,可头上却只顶着了一个参赞的名号。
  荆州将军的位子轮了一圈,这就又回到了成德头上。
  不过成德有自知之明,知道明亮根本不可能听从他的命令,所以就自己转回荆州,专门经营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但是好景不长,红巾军就打过来了。年前,成德十分坚挺的硬顶了詹世爵一阵,年后又定了一阵,可现在詹世爵打通了两湖,大军齐聚江南,再次来袭,这三顶成德也不知道能不能顶过去。
  江陵城战略位置很重要,自古以来就一直是湖北重镇,长江沿岸的要地。可是就本身城防方面而言,它要比襄阳城容易攻克多了,尤其是水面控制权尽丧的情况下。
  詹世爵知道,打江陵是一场硬仗,并没有打算一举得手。他进攻方向定在南门,就是依靠绝对优势的火力一点点啃下江陵城南各个炮台。
  三次攻打江陵,江陵南门的各座炮台前两次无一例外都被砸塌打陷,这次也同样不例外。
  十天的围城之后,红巾军开始了强攻。
  不同于前两次的用兵悯惜,詹世爵是下狠心了要拿下江陵城,所以红巾军大军从南门不停地往里面冲。
  以自身的精锐部队带头,收编的白莲义军和随军开赴湖北的湘黔义军为辅,一波强似一波的猛攻,从头打到尾,从不曾停下过。
  如此用兵伤亡消耗是巨大的。两天的猛攻下来,红巾军就折损了小五千人,伤兵更是接近七千。但战果也是巨大的,守城清军步步后退,第一天夜里让出了南城,第二天除了满城意外,余下的各门就已经全部拿下。
  夜色中,火把通明,炮声隆隆,没有给成德半点喘息之机,詹世爵仍旧连夜向满城发起了进攻。反正他手下的部队众多,根正苗红的红巾军嫡系部队就有整五个团,加上湘黔义军一个团(另一团留守湘西),收编的施南白莲义军两三万人,五六万众,当然能分批压着全军不足万五千人的成德打了。
  【詹世爵西征:最初兵力半个近卫团以及第八和第十一两个团。后南向阳率部入鄂增援。年后,梁纲抽回近卫团部分,南向阳主力三团也被抽回南京,南向阳率部返回安徽,湖北加入三个新编团。所以,红巾军嫡系五个团,不加随军水师。】满城处杀声震天,江陵城余下地方还有零星抵抗,但是一夜时间,肃清不成问题。反正现在的江陵城几乎已经没有百姓在居住了,这一两年时间,发生在这里的战事太多了。
  詹世爵指挥部旁边就是伤兵营,随军军医正在全力救助着不断抬入的伤病员。因为麻醉药品不多,所以凄厉的惨叫声,时不时的就可以传入詹世爵的耳中。
  “也快了……”詹世爵心中呓语道。等到天亮,满城那里也就应该拿下了。那时候所有的伤病员就都可以进城休养了。
  不过,现在还远不是时候,黑天瞎火的不说,满城那里的厮杀声他站在江陵城外还都可以听得亲切天亮。城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詹世爵没有等到具体消息传来再进城,知道满城意外的地方都被肃清完毕之后,他就带着一队护卫进了江陵城。
  城门口这一段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死尸昨夜就都被拖走,掩埋了起来。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臭味,随着阵阵冷风吹来,直扑人口鼻。
  “伤兵安置地方准备的如何了?”
  詹世爵问向迎来的鲁维志。这个三年前在孝感起事的白莲义军头领跟红巾军的旧谊很好,梁纲当初都差点把他招揽入帐下。
  后来鲁维志被明亮追着撵着逃进了施南府大山中,他个体势小力薄,队伍都快要散伙的时候接到了梁纲的亲笔文书。
  施南各路白莲义军中,鲁维志是第一个投效红巾军的。梁纲写亲笔文书给他也是为了念那一份旧情,所以詹世爵对他自然也就跟着另眼高看了三分。
  不过鲁维志既然从了红巾军,那他就十分摆明了自己的地位,对詹世爵丝毫没有拿大,一直是恭恭敬敬。
  抱拳向詹世爵禀报:“回将军,皆以安排妥当。可立马入住。”
  伤兵是跟不上队伍行军的,梁纲在湖北的时候就已经建立起了后方疗养机制。在打进南京之后,对一些立有战功的残疾战士更是建立起了荣军院。到现在为止,荣军院里已经陆陆续续在籍了三千多人。
  军人流血又流泪的事情,梁纲是绝不愿意看到的,虽然这将来会是一份不小的压力。可是良心让梁纲做不到无视。他现在都已经开始在收拢当初遗留在湖北和东征路上的那些伤残战士了。
  离开红巾军时,梁纲发给他们的有银子也有一块小贴牌,只要拿着这块铁牌找上红巾军地方政府,梁纲就会全部解决的。
  三千多在籍伤残军人,其中近两千人领了证书和抚慰金后回到了故乡,剩下还有一千三四百人留在南京。
  这一点上,梁纲其实跟法国是走上了同一条路。
  巴黎大大有名的荣军院,拿破仑的埋骨地,其法语全称就是荣誉军人院,又名“巴黎残老军人院”。是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时期的建筑。
  “将那些用生命和鲜血来保卫他们君王的将士们安置到这里,让他们在安静详和的环境中度过他们的余生……”——路易十四。
  如果把里面的‘君王’二字换成‘祖国’,那么这句话到二十一世纪也依旧是极感染人的。
  伤残军人的安置跟阵亡将士的安置一样,都是极能打动军队将士的心灵的。梁纲在这方面做出的改善,有收揽军心和希望红巾军更加英勇奋战的心思,可更多的还是出自自己的良心。
  二十一世纪,就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让军人流血之后再流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三十年‘开放’,中国的付出和收获都是极大地。
  物质上的收获,精神道德上的损失,到底该怎样衡量,怕是老天爷也拿不准。
  “报——”一骑快马飞奔到詹世爵跟前。马上的传令兵抱拳禀报:“报将军,我军已攻破将军府,全歼其内满清余孽死忠,荆州将军成德自刎身亡。”
  死了?詹世爵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早年红巾军跟成德就是老冤家,他这次两湖攻伐在江陵又连吃了两次鳖,对成德真是半分好感都无。
  “砍了他脑袋,传首各县,缴令投降。”
  以为死了就没事了?詹世爵冷声下达了这个命令。
  “是。”传令兵领命退下。
  太阳终于露出了轮廓,万丈光芒从天空洒下。
  一队队拎刀持枪荷枪实弹的红巾军在街道上巡视着。江陵城太大,虽然清查了一遍,却也不敢保证就没漏过一人。满城内更是如此。
  因为是刚刚结束战斗,詹世爵放眼看去,都能看到血迹。只是没有尸体横在街头,应是已经拖走了。
  清军在鄂北的两个防御支撑点,已经拿下了一个,现在就只剩下襄阳城了。詹世爵不敢保证自己能很快拿下襄阳,但是拿下了江陵,砍了成德的脑袋,就是对清军的一个重大威胁。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七章 大沽口
  
  五月。
  内蒙新组建的一支骑兵队伍被嘉庆下旨,直接从张家口南下河南,不再入京整训。同时一支两万人左右的旗兵也从北京开下河南。只因为湖北传出了荆州被克成德死难的消息。
  成德脑袋被传首各县,詹世爵完全是兵不血刃的杀到襄阳城下。湖北巡抚惠龄告急。
  南京。
  梁纲似乎是一名棋局外的旁观者,冷眼看着清军的一次次调动,而没有做出任何行动。直到五月下旬,离京的那两万旗兵已经下到了河南开封,经张家口南下的内蒙骑兵更是抵达了豫东与定亲王绵恩部汇合,如此清军在河南的骑兵总数就有了一万六七千人【与南向阳战,有所损失】。会同额勒登保的火器营以及两万同期南下的八旗兵,和河南本省的绿营兵,之前入豫增援的直隶援军,实力不可小视。
  得到了新军增援的绵恩,有了分兵的本钱,他一部留军在豫东,直接划归给了额勒登保指挥,自己另带六千骑兵从郧阳荆紫关入鄂。
  满清的增兵令两地战场变得更加热闹了。
  而梁纲却是欣喜于两处战场的热闹,临近六月底他下令南京剩余的三个整编团再次开拔过江,加入陈虎手下。同时借此进军的遮掩,近卫团、主力一团、三团以及炮团也分批渡去了舟山。
  大军出动自然不可能全部掩人耳目,梁纲期望的只是尽可能的遮掩,即便被满清的细作发现了红巾军精锐出动,也要他们搞不清到底出动了多少。
  水师一营、三营、四营、五营的主力战船也悉数云集在舟山,加上大片的后勤运输海船,简直是遮蔽了人眼。
  六月份,正是夏季风鼎盛的时候,梁纲掘断满清根基的一步战略也是在这个时候实施。
  从舟山到天津,海路三千余里。乘风行船,快则半个月天,满则二十天,就可抵达天津。然后……
  三团步兵,一团炮兵,其中还加有近卫团下辖的骑兵营。姬延良、姬仲良、廖勇富三人军衔早已经是中郎将了,可是没办法,江南之地的战马资源实在太少。到现在位子骑兵营的人数还只是两千骑不到。
  梁纲为了保证近卫团的绝对实力,也就没有把骑兵营分出去升格为团,所以这三人两年时间了,这头衔一直没变。
  要想把两万多人,无数的军械弹药后勤补给一起运抵天地,这需要多大规模的一支船队啊?
  梁纲为此集结了四营水师的全部主力和后勤运输海船,这才勉强装的下。如果不是为了免得惊动外界,梁纲都想租借上海港停靠的那几十艘西洋商船了。
  不过等过了半个月后,这件事情差不多也就捅开了。到时候,那些洋船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租借下来运东西了。
  梁纲此次亲自出战,不仅因此北京城的特殊意义,更因为那里有太多太多需要保存下来的东西了。紫禁城、圆明园就不用说了,户部的人口籍编,兵部的地理地图,礼部、翰林院、国子监等地的古文古籍,这些都必须万无一失。
  天高气爽,海风吹送。梁纲昂立战船前首,清凉的海风下似乎空中的炎炎夏日都变得不存在一样。
  庞大的舰队航行在大海中,黑压压的遍布人的眼球。单以人数而言,这支船队已经超过了郑和船队。可能也就仅次于当初两次东征日本的元军舰队吧。
  梁纲出海已经五天了,现下就已经到了山东地界的海域。
  不过他并不担忧船队会被满清的胶州、登州水师发现,因为早在去年,水师三营的船队就已经杀到山东,将两地的水师营送进海底了。到现在为止,山东水师都还没有重新建起来。
  绕过胶州半岛,船队直插天津而去。
  而此时的满清朝廷已经有所察觉,整个津京地带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因为他们在南京埋下的密探,短时间内连续向北京发出了两封急报,这第二封就是关于梁纲行踪的。
  山东战场上,陈虎手底没有发现近卫团、一团、三团和炮团的身影,而梁纲本身也确确实实有段时间不在南京朝堂上露面了。
  过年以来,云集在南京外海的大批红巾军战船也不见了踪影。
  满清在南京的密探头子不是傻瓜,梁纲率部北上的第八天,他终于敢肯定下红巾军主力精锐确实是和大批的红巾军战船一起,外加梁纲这个贼首一块消失在苏南了。
  那他们会去哪里呢?这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压制不住心中恐慌的密探头子立刻派亲信手下往北京赶送急报。当水师一营的先锋抵达天津外海大沽口的时候,嘉庆接到密报还不到两天时间。
  也被消息吓着了的嘉庆急忙命令工部和兵部急筑大沽口南北炮台,消息也就跟着传到了外面。于是,瞬时间中,整个津京就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大批的旗人已经再往东北逃窜了,红巾军对付旗人的血腥手段,这两年来已经传进了没个北京旗人的耳朵中,谁敢说自己不怕?
  嘉庆也增大军赶去天津,可是……时间似乎太短暂了。满清的力量还没有全部调动起来,红巾军就已经出现在了天津外海。
  大沽口,海河入海口。距北京三百四五十里,东濒渤海,西邻海河平原,隔河与塘沽相望。“地当九河津要,路通七省舟车”,素来有有京津门户、海陆咽喉之称。
  明永乐二年(1404)成祖朱棣建都北京后,就在天津筑城设卫,于大沽海口筑墩设炮。清代也置有大沽协镇营,后来红巾军兴起,满清怕海面上占据着优绝对优势的红巾军水师会袭扰天津,就在大沽口南北两岸设立炮台,共设置大炮六十二门。南三十二门,北三十门。
  大沽协镇营也改编为炮台驻防军,两千五百人,内含一水师营。
  在梁纲的前世,大沽口在中国历史上总是同耻辱联系在一起,除了1859年的那一场小胜外。1840~1937年,百年间英、法、日等国军队7次入侵京津,其中5次由大沽登陆。
  咸丰八年(1858)五月,英法联军2000余人,舰船20余艘攻大沽。一部登陆,直逼天津,迫使清廷签订《天津条约》。咸丰九年七月,英法联军1500余人,舰船20余艘再次闯入大沽海口,炮轰炮台,派兵登岸。大沽守军击毁敌船多艘,击杀敌兵数百,敌军登陆失败。算是大沽炮台仅有的一次闪光点。
  而在现在,大沽炮台它同样和满清王朝的耻辱联系在一起。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前者代表着整个中华民族,而后者仅仅代表一个满清政权。
  “轰轰轰——”
  大炮轰鸣,弹落木碎,惨叫连连,大沽水师十几艘赶缯船已经多半成了飘浮在水面上的棺材。红巾军水师一营以五艘福船战船为突击力量,配合着十几艘镇江号一类的大沙船、大海船战船,炮战中绝对具有压倒性的力量优势。
  在击毁了巡海的一小队大沽水师战船后,先锋船队就直逼大沽口,在大沽炮台的眼皮子底下水龙弹、直射短炮和火力威猛的炮击,打的大沽水师全无反手之力。他们从水师营寨冲出来之后,似乎就被打上了靶子的标签。
  大沽副将佳申阿恨不得亲自下水把那些赶缯船都捞回炮台前,与其这样白白送死,还不如停在大沽炮台前面和大沽炮台合二为一呢。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吩咐那个傻蛋呢”佳申阿心里真是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轰轰轰——”炮弹在向岸上延伸。大沽水师已经成为了过去,十多艘赶缯船两个钟时间就沉底了五艘,打残了七艘,还有两艘情况好点的,连同七艘残船一块打出了白旗。
  “嗖嗖嗖——”
  逼上前去,火箭弹发射。同时轰鸣的炮声变得微微沉闷了一些,铁弹已经全部换成了高杀伤的霰弹……
  前锋的战报很快就传回大部队。大沽口的水师营连同还没有修筑完成的大沽南北炮台【只有三十来尊大炮,而且绝大多数是处于露天。】水师一营的前锋部队只用了大半个时辰的进攻就彻底打垮了清军的整个反击力量。清军大沽水师全军覆没,赶缯船没跑回去一艘,然后一营的陆战部队登陆,轻松地扫荡了残存的抵抗清兵。
  共毙敌五百余,俘敌三百,余下的一千多清兵尽数逃散。
  “那就靠近去。先下步兵。”梁纲精神抖索,只要一想着北京,他就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
  大沽口附近有的是水师在,清军就算反攻,依靠水师船炮的助阵也就足够了。眼下控制大沽口需要的是更多的步兵。
  再说了,比起步兵,骑兵和炮兵下船需要的时间也太多了。
  “是。”侍从躬身退下。
  梁纲大步的走上船头,大沽方向隐隐可以看到黑烟升起。光复中华的大业就要进入第三阶段了,自己的人生最高目标目标——环太平洋帝国,也要扎实第一步了。
  心头豪情涌现,广袤的中华大地似乎都已经在他手中掌控。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八章 睁眼说瞎话
  
  天津城。
  海边上突然响亮起的隆隆炮声并没有让整个天津都变得慌乱不安起来,因为天津城距离大沽还有近百里的道路。
  海边的战斗打响,城里面的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临近傍晚时候消息被传进了天津,佳申阿派人求援来了,总兵达洪明心中砰砰直跳,北京派来援军虽然还没有抵达天津城,可是那边的消息他却已经听说过了。眼下这一幕可不就正好应上了‘传言’【北京市天津市是挨在一起的,可是北京城天津城却不挨在一块,有二百多里距离呢。】天津镇是直隶境内绿营七镇中兵力最雄厚的一个镇,兼辖河间、大沽二协,务关等营。其中单是一个大沽协未改编前就拥有前左及中左、后左、前右、中右、后右六个营,小三千人。全镇兵力更是接近一万,可以说是实力雄厚。
  可是如果面对的真是红巾军最精锐的三个团,达洪明是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红巾军一个主力团就是敢跟火器营掰腕子的强兵,自己这点绿旗在他们面前真是渣都不算一个。
  不过虽是如此,达洪明还是迅速召集手下的各部军队,汇集天津城,然后飞马向北京报急。
  天津驻军八旗副都统额尔赫也赶来了这里,两人心中都是害怕得很。他们手中直接掌控的军队加在一块还不足五千人,这点兵力是往大沽填炮眼还是留守天津城呢?两人都有些犹豫不定。
  夜色暗下,天津城已经全城戒严,总兵府里还是灯火明亮。
  “报……”二门外,一个戈什哈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大堂。
  “报大人,大沽副将佳申阿已到门外……”
  什么?佳申阿?达洪明一听是佳申阿本人跑到了自己总兵府,心头立马就升起了一阵绞痛,“快让他给本镇滚进来——”
  “罪将佳申阿叩见镇台,见过副都统。”佳申阿一身狼狈的进的厅堂来,穿着的马褂已经被烟熏的看不出颜色了,上面还有大小不一的几个洞洞,连着明显被烧焦了一片的头顶辨发,达洪明和额尔赫都能看得出他是受了点苦。可是,佳申阿形象虽然狼狈不堪,身上却始终找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你这混蛋——”达洪明怒吼。
  “大沽口遇袭你就不会多派人来城中时刻通报吗?你大沽协就那么紧张,几个人头子都抽不出?”佳申阿肯定已经把大沽丢了,达洪明的血压持续升高,脸色脖子都涨的通红通红。
  “混蛋东西,还敢临阵脱逃。贪生怕死,枉负圣恩的东西,我砍了你——”
  抽出刀来达洪明就照着跪地的佳申阿砍去。佳申阿当然不愿意死,不然的话他干嘛逃回天津?脑袋一缩,身子就滚在了一边。这也是达洪明实在气极,身子都不利索了,才没能再上一步补上一刀。
  额尔赫连忙上前架住了达洪明。
  “镇台饶命,镇台饶命。”佳申阿上前扑在达洪明脚下,抱着达洪明的双腿苦苦哀求。心里想着自己在那连天炮火之中,翻爬滚打,好不容易保下了一条命来,他容易吗?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帘一样,不住的就往下流。
  “达达人,息怒,息怒——”好歹佳申阿也是满人,额尔赫当然要劝上一劝。
  不过另一边他也对临阵脱逃的佳申阿没什么好感,大沽可是天津的门户,一旦失守,天津就是门户洞开。
  额尔赫疾言厉色的问向佳申阿,“佳申阿,逆匪有多少兵力,实力如何,还不快快说来。”
  听到额尔赫的问话,达洪明也不再释放自己的怒气了,两眼凶狠的等着佳申阿,“都知道些什么,还不快说。”
  佳申阿向着额尔赫递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迅速把自己一路上组织好的那番话说出。“逆匪的先头部队水陆军就不下五人。人人都持有火枪,罪将手下的弟兄根本就无还手之力。水师营全军战殁,炮台各炮位也悉数覆灭,罪将不得已只得退回……”
  “大炮呢?有多少?”达洪明追问道。
  佳申阿那里见过红巾军的大炮啊,水师一营随军带的只有轻型臼炮这样的小炮和单兵火箭弹。这一点上佳申阿照实乐乐回说。
  “这怕就是逆匪水师的陆战营了。”达洪明苦涩的向着额尔赫说道。看来出现在大沽口的红巾军确实是贼首梁纲亲率的主力精锐。
  “向京师、保定传信:逆匪来袭,已破大沽,津口咽喉已失,两千将士罹难……望速援。”达洪明呼来了堂下的戈什哈吩咐道,然后又说道:“速报之武清,请哈(当阿)军门领兵快进。”
  直隶提督哈当阿已经领兵赶到了武清,距离天津也是近的很了。
  目光一转,达洪明厉声命令道:“传令河间协左右营,郑家口营、景州营、葛沽营、祁口营、务关营、霸州营、武清营、静海营、旧州营,明日午时不到者,军法从事。”
  “迅速召集你的旧部,日后再战,如果还敢临阵脱逃,我活剐了你。”
  “滚”一脚揣在佳申阿身上,达洪明怒吼道。
  佳申阿被这一脚踹的是大仰八叉,但脸上依旧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是,是,末将明白,末将明白。”能保下一条命就是最好的结果,在达洪明这里佳申阿早就没打算得好脸色看了。拜罢就抱头窜出了厅堂。
  因为红巾军的冒出,津京地带是真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一片惊慌失措,嘉庆也倾尽全力的去调兵遣将预备抵抗。
  可是大沽口这边,红巾军却是安安稳稳的很。
  一连三天时间,梁纲都没有往前迈出一步。
  他用整整一天半的时间才把四个团的人力军械连同全部的物资卸下船去。
  对于广大的陆军来说,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好。在船上晃荡了半个月时间,战斗力大损的陆军如果一下地就立刻投入战斗,那必定是疲软得很。所以梁纲需要先休整几日时间,而这个情况在制定战略之前,也都已经是考虑过的。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清军肯定会调集可以调集的全部军队赶来天津的。对他们来说,如果眼下这一战不能拿下,那整个满清王朝就算是完了。国都都被攻下了,满清朝廷在天下的正统性必然丧失一空。他们可不是正统的汉人朝廷,而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原……
  然反过来讲,如果他们能够在这一战中下梁纲部,那么红巾军精锐力量遭受重挫,即便不能擒下梁纲本人,也一定能大涨清军士气,对于现今局面愈发败坏的满清王朝是很有帮助的。
  所以,这一战双方都是必打无疑。
  北京,一场阵雨刚刚洗涤了四九城。太阳出来了,屋檐下,滴滴雨珠还在零星的往下滴落。
  养心殿内,满清群臣聚会。
  嘉庆高坐在上首,脸色阴沉的可比下雨时乌云密布的天空。
  “皇上,逆匪如此妄为,其依靠就在于船坚炮利,可以横行江海。然海河曲狭难行,远比不得长江,其主力战船必然无法通过。此战未起就已经先伤敌一臂。”
  与雍正乾隆时期,军机处名臣满目的情况相比,嘉庆朝的军机处无疑就是寒颤了许多。
  特别是拿下了和珅、福长安之后,递补进来的满族军机实在难堪大任。成亲王永瑆,一个书画才子成了军机大臣,令人可笑。
  傅森,前吉林将军,现兵部尚书,为排名的倒数第一的军机大臣。
  庆桂,尹继善第四子。前伊犁将军,现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六名军机中排名老大。
  加上老五永瑆,军机处六个大臣里,三个满人一在最前,后二位全排在最末。
  汉人方面的董诰、王杰、朱珪,分列二三四。
  满清朝野荡扶,所以嘉庆只能倚重满人,不敢像他老子乾隆一样,再任命汉人做军机领班大臣。(刘墉的父亲,刘统勋)所以庆桂就捡了一个大漏。
  可是眼下的满清是风雨飘摇,完全不同于雍乾鼎盛时期,庆桂这个军机领班大臣坐的也是烫屁股的很。
  像今天这个局面,开头讲话,不管有没有用,是不是废话,庆桂都必须第一个出头。
  “逆匪横行江南,东南诸军挡者即溃,原因一在于其火器犀利;二在于岭南山岭曲伏。我军皆做步卒,无力冲破弹雨与其短兵相接。
  后敌入中原,我蒙古铁骑屡战得胜,大挫匪军锐气。今我京师重地所在,骁骑营大部仍拱护精度,挥手之间便可筹集上万精骑。于天津平坦无阻之地,纵横驰骋,必可破匪军于铁蹄之下。”
  庆桂是睁着眼说瞎话,红巾军席卷东南,火器自然是占了不小的光,可是红巾军战士若没有敢战之心,梁纲也不可能短短两年内就打下偌大一片基业。而所谓的蒙古骑兵屡战得胜更是纯粹放屁。
  可是不管这话中有多少水分,庆桂总算是提到了一个点上,骑兵,满清仗打到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是他们同样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骑兵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零九章 战天津(一)
  
  上万骑兵,清军确实在天津集结了上万骑兵。除了虎枪营和宫中侍卫之外,在京的骁骑营、步军统领旗下的马队以及圆明园的护军鞑子营,所有的骑兵都集中到了天津。当然,大队的清军步兵这三天时间中也赶到了天津。【虎枪营六百人。鞑子营,正名哨子营,全部由蒙古八旗骑兵组成,昼夜巡视圆明园园垣。】护军营、先锋营、步军营、健锐营、圆明园护军、巡捕五营等等,北京的满清余部也是全力尽出,加上直隶各地的绿营,三天时间中单赶到天津的兵力就有三万多,加上天津镇本身的力量和那上万骑兵,已然是集结起了五万多步骑兵力。
  梁纲出兵了。三天时间的休整,红巾军已经恢复了战斗力。二反观清军,这三天时间里却时时刻刻都在拼死拼活的往天津赶,现在却反而成了疲军。此时正是红巾军进攻天津的最佳时机。
  大军直逼军粮城,兵锋犀利,五十里路行军后,前锋近卫团还是照样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了军粮城内驻扎的千余清军守兵。
  拿下了这个地方,天津城就真的‘兵临城下’了。
  天津总兵府。
  此刻却已经成为了庆桂的大帐行辕。
  此一战关乎满清国运,当然不可能是哈当阿一个直隶提督就可以主阵的。军机处大臣是必到的,而现在的军机处中,也就只有庆桂这个领班大臣稍微的懂一点军事。
  此刻保定的直隶总督胡季堂还没有赶到天津。不知道是不是掀翻了和珅这个大害之后,就没心劲了,胡季堂过年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梁纲出兵跨海之前,嘉庆已经在满朝物色着新的直隶总督了。
  得到天津急报之后,胡季堂又急又气外加焦怒,人差点昏死过去。可定下心后,还是立刻召集了手头兵马赶去津京。直隶的绿营都已经被嘉庆直接下令急调天津去了,可是胡季堂手下还有一个五千人的督标和两千人的保定城守营。
  胡季堂人已经是无法正常行走了,此次出兵,也算是抬着上阵的。
  眼下的天津城,庆桂做主。可是这一战关乎国运,他也不敢专权擅断。得到梁纲进兵的消息后,立刻招来的哈当阿等一众将领过来商议。
  是直接出兵野战呢,还是一分而为,步兵内守城池,骑兵在外游击??
  一众将领是众说纷纭,哈当阿和护军营都统阿克敦老成持重,建议取后者为准。可是前锋营、步军营、健锐营以及骁骑营视为都统却一致认为不能弱了大清的名头,当出城野战。这其中又以健锐营都统戴鹏和前锋营都统布顺达最为坚持。
  眼看着两边都要吵起来了,庆桂忙摁住了话头。“诸位皆是我大清柱石,今强敌已来,兵阵在即,诸位却在此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哈当阿、阿克敦和戴鹏、布顺达四人连忙告罪。这四人中,前两者是一心为公,后两者的提议中却难免没有夹杂着私愤。因为之前健锐营湖北大损在红巾军刀下,这俩人的后辈至亲皆在其内。布顺达的儿子,戴鹏的侄子。
  庆桂依旧是拿不定主意,“此事待我回禀圣上,看圣上裁决。”实在做不出决定,庆桂只能把皮球踢向嘉庆。
  他心里也是十分矛盾的,站在国朝尊严上看,现在的清军是必须立刻出兵迎敌,正面野战,粉碎红巾军攻势才对。可是,内心深处比较了双方实力,庆桂又倾向于步军守城,骑兵游击。
  哈当阿和阿克敦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失望。这样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做主帅,真非是清军之福“清军没出来?”军粮城内,梁纲有些皱眉了。自己已经出兵拿下了军粮城,天津的清军竟然半点反应都没,这也太不寻常了。
  历史上,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后来的八国联军之役,清廷大沽失守之后都是出兵硬捍的,这次按兵不动,真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不过,这样一来清军士气无疑就会受到打压,己军的士气也会大大提升。
  “全军就在军粮城过夜,明个进军天津——”到时候看你还出不出来。
  从红巾军大沽口登陆到兵临天津城下,一共是耗去了五天时间。最后两天时间梁纲开始进兵,因为没有料到清军会鳖缩着不动弹,所以第二天差不多就都浪费在了路上,时间拖的自然也就长了一点。而且清军方面,绿营真定镇全军也在这段时间内轻装赶到了天津,守军又是增加了五千兵。
  城头上。千里镜里看到远处正在安营扎寨的红巾军,哈当阿和阿克敦神色都有一丝黯然,天津城内的今晚骑兵中午时分已经开出城去了。
  毕竟骑兵还是在城外威力更大,城市内窝着的骑兵可能连最普通的一步兵都不如。
  清军的战略无形中转到了步军守城,骑兵游击这条道路上。可是与自己主动制定实施战略相比,眼下清军这种被逼被迫的战略实施可是有极大不同的。别的不提,现在清军军中士气就低落了不少,还出现了一些不好的流言,虽然多是发自绿营兵那里。
  天津至军粮城的道路上。
  红巾军的后续部队正在继续往前开拔着,对比起步兵和轻炮部队,红巾军的重炮部队和辎重部队的速度就当然要慢上许多了。
  还幸亏军粮城到天津有大道可走,否则的话,沉重的大炮在乡间土路上行军,那速度会更加的慢。
  因为水师运输量有限,运送马匹又要尽可能的紧着骑兵营和辎重部队运输,所以许多大炮配置的马匹都被削减了一半,除了火箭战车的拉马之外,余下的重炮多的只有两匹马,少的更是只有一匹。
  骤然加重的负担令马匹各个步履蹒跚,昨个他们就是临近天黑了才抵达的军粮城,今个看时间也会差不多。
  十多里外的一处村庄,三千骑兵正在这里停顿下马。中午时候出的天津城,骁骑营都统多西珲就把手下部队一分为二,他自己领着六七千主力环绕在天津城附近,副都统奇尔哈就领余下的三千兵做偏师,进入军粮城至天津之间地域,专门破袭红巾军的运输辎重部队。
  “大人——”参领德明急匆匆的跑进了房来。大军入村,奇尔哈当然不会留在村外营地,毫无遮掩的赶走了村中地主一家,带着亲卫进了这小宅院里休息。
  “大人,游骑发现十多里外的大道上正有大股逆匪在赶路,运了上百门大炮,人数有两三千人”
  “什么?”奇尔哈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独自领军到这个地方,心里本来还没谱呢。没想到,刚落脚不久就有生意上门了。“唤人上来,我要细问。”
  “是。”德明早就知道奇尔哈会再确定一下,所以那游骑的领头之人就被他留在了院子来。走到门口向外面的一人招呼一下,那人转身就朝前院跑去,片刻时间游骑的领头的就进了放来。
  奇尔哈重新问了一遍,与德明回答的一样,确实是上百门大炮和两三千人。
  “整兵,出击——”浓浓的杀气从奇尔哈的身上散发出。虽然他本人没有经历过热兵器战,可是景山炮场的试炮的时候奇尔哈还是看到过的,他知道大炮的厉害。红巾军这上百门大炮若是全部运到天津城下,怕是一两天时间内就会在天津城防上开出几条口子来。
  所以,必须端掉他们。
  天津城外平坦的原野上,虽然有玉米高粱的青纱帐做掩护,可是红巾军的侦察兵也不是吃素的。炮团以及近卫团等三个团的炮营是红巾军陆战的心头宝贝,分两批运送上前。梁纲在明知道清军有大股骑兵在手的情况下,当然会做好万全准备。
  红色的紧急信号弹连连升空,看到侦察兵示警之后,贺图尧大手一挥,运输队伍连忙停了下来,火枪兵迅速在前排成一条阵线,单兵火箭筒小队也立刻做好一切准备,所有的大炮也全部开始卸下,调转扭头,来不及构建正规的炮兵阵地就把炮口对向了来敌方。
  “兄弟们……杀呀”奇尔哈身先士卒,挥舞着腰刀带着骑兵队向前猛冲,黑红色的脸庞上带着无尽的兴奋和狂热。这个时候就需要将领带头冲锋来鼓舞人心。他必须冲在前列。
  跟着奇尔哈冲来的三千骑兵说不上都是精锐,弓马熟娴也是扯淡,除了骑术还都算精湛外,骑射已经是绝大多数人都玩不起来的了。只是三千骑策马奔腾,那种磅礴的气势,骑兵队步兵的藐视,还依旧像是一座扑面撞来的大山。
  但是他们的对手又是谁呢?第一团的顶尖精锐,全团最先更换装备的那个火枪营。
  虽然反应时间不多,可是全营还是镇定的列队以待。一道道坚定地目光注视着奔来的满清骑兵,从中看不出丝毫的怯色。
  “嗖嗖——”仅有的四组单兵火箭筒最先开火。
  四枚火箭弹落地,爆炸的硝烟吞噬了十几名骑兵。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章 战天津(二)
  
  “砰砰——”
  清脆的枪声响亮着首里城。
  子弹嗖嗖的飞着,当蔽眼的白烟散去,一队三十人左右的萨摩兵已经全部倒在了街面上。
  张斌青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指挥着三百水兵攻取一国之都,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现实。
  颜检并不是百年国耻中那些对外卑颜屈膝的软骨头虫,面对萨摩藩的不知好歹,他选择了更激烈的反击手段——直接人。
  此次红巾军赴琉球宣旨,水师一营拨出了新建福船战船平洋号为颜检坐舰,另配有护卫船四艘随行。带队统领由现任平洋号船长张斌青担任,上下全体水兵近四百人。另配五十名陆上卫队,整个使团共四百六十七人。
  “杀进去——,一个不留!”萨摩驻馆前,张斌青大声喝道。
  整个萨摩藩在琉球的驻兵也才五百人,还分散在各个岛屿。在攻入首里城前,张斌青指挥着水兵就已经在城门处把二百萨摩兵全部击溃,留守首里城的萨摩兵已经主力全失。而琉球国本身的那点兵力,因为萨摩藩的不放心,早在几个月前也就已经被解除掉了,整个琉球国的武力就仅只剩下王宫内的百名护卫。
  “大人,没人。”
  “里面没人……”
  几个冲进去的水兵兵头迅速向张斌青报告。
  “没有?咱们上王宫去——”冷声笑着,张斌青毫不犹豫的把矛头指向了尚氏王宫。
  自然,他不会故意去伤害尚温王,但是要真到了迫不得已时,没了也就没了。反正根正苗红的尚氏宗族还多的是。而且尚温王刚亲政没几天就被萨摩藩给吞了,他在琉球国内的影响力真的很有限。
  “砰砰——”日本也有火枪,不过他们自己更称呼是铁炮。
  数量远不能跟红巾军比,性能比之更差劲。市田盛常听到城外红巾军出兵的消息就知道不好,这段日子他跟着颜检打交道可是很清楚红巾军的武备的。于是不顾身边萨摩武士的反对,赶忙把军中仅有的二十名铁炮兵调到自己身边,并且在城门战失利的消息传回之后带着这二十名铁炮兵和少许亲信飞快逃去了尚氏王宫。
  二百名萨摩守兵在红巾军火炮霰弹的轰击下,击毙击伤当场超过了三分之一,在红巾军炸开城门后的火枪射击下又被倒毙了二三十人,张斌青一路横扫直到首里城的萨摩驻馆,沿途上又击毙俘虏了几十人,加上驻馆前乱枪打死的那一批,逃到尚氏王宫后的市田盛常看着寥寥无几又惊慌失措的手下彻底丧失了信心。
  可是铁炮小队的武士头目却不甘心束手就擒,王宫门口,一场符合现代军事潮流的火枪对射就此开始了。
  可是二十名铁炮兵又怎么可能与三百水手对射,双方只是一轮,萨摩兵就倒下了五六个,这还是因为他们有掩体遮挡的原因。不然的话,就这一轮就足够张斌青部将他们全部清理了。
  “啊——”
  两轮齐射后铁炮兵完全被压制住了,连头都不敢露。张斌青就准备着挥兵进宫的时候,两个萨摩武士嘶叫着歇斯底里的吼声,疯一样的向着红巾军水兵从来。
  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一阵弹雨,两个萨摩武士的身子都被子弹给打得倒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了。
  “呸,什么东西。”张斌青不屑的吐了口吐沫。
  尚氏王宫内,尚温以及王太后、王后、妃子,一家人正躲在后宫的一处偏殿中。尚温脸上喜悦与阴沉交加,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幕。
  压在琉球头上二百年的萨摩藩,今天这一日能够彻底结束么?还是天使干完这件事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了,而把琉球留给更加暴怒的萨摩?
  尚温不敢冒险,他真的不敢指挥手下的侍卫把仅只剩下两名亲信保护的市田盛常拿了。
  身不由己,这就是二百年来琉球国的真实写照。对比日本,它们实在太弱了,仅仅是九州西南一隅的萨摩藩就可以轻松地将它覆灭。
  王宫正殿。
  颜检面色森厉的看着尚温,鞋底上沾染着血迹的他在大殿上印下的血痕足迹是那么的清晰醒目,落在尚氏王朝一众人的眼目中也是那么的刺眼。
  所有的俘虏红巾军一个没留,六七十人,当着尚温全家人的面在王宫门前一体处决。那哧溅的鲜血似乎都能与这醒目的足迹相应和。
  “市田盛常只剩了两个护卫……”竟然就在王宫里轻松翻墙跑了,颜检现在心头的怒火已经不单单针对弹丸小日本了,尚温也在他的迁怒之中。
  “哼……”留下一声冷哼,颜检一个字没说就甩手离开了王宫。
  尚温身子一下旨软瘫在了王座上,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国师……”向天迪叫道,他看到蔡世昌正一脸失望的向殿外退去,而且是没有向尚温王行礼告退的私自退去。
  才被颜检的盛怒气势吓出了一头冷汗的向天迪,这下额头上更是冷汗淋漓。惹怒了一个天朝使臣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能补救,看要是蔡世昌……可就真是大麻烦了。
  “老师……”尚温被这一叫惊醒,看着蔡世昌已经转过去的身影心头一紧,也不由得紧张叫出身来。
  蔡世昌身为国师,就是尚温真正的‘治国之师’,不但在琉球国,在尚温自己心底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非同小可的。
  蔡世昌顿了一下,却并没有重回过头,重重的叹了声气,挺直的身腰也变得有了几分弯曲。“臣已老颓,大王好自珍重。”
  迈步而出的蔡世昌身形透着几分悲凉,尚温这个学生真的让他失望了。放走市田盛常,在变动中束手不动,尚温自以为是稳妥之举,不得罪萨摩,可是这么做他又是至中国于何地?
  尚温没得罪萨摩藩,可这次却把中国给深深得罪了。
  如果琉球能有中国的庇护,那么就是把萨摩把日本得罪的再狠又能如何?萨摩还敢再此出兵琉球吗?
  作为老师,蔡世昌很了解尚温,他能一眼看出尚温当时的想法。可这都是小聪明啊,甚至连明面上说出来都不能。
  你怕天使回国后琉球重新被萨摩藩报复,这岂不是说天朝没能力去庇护自己的藩国??
  “哼,我天朝水师远征南洋尤屡克西洋人舰船,岂有惧区区弹丸日本一藩的道理?”颜检怒气冲冲的如此对对蔡世昌道。
  “岛津齐宣不来琉球,本使就亲自去请他——”
  由蔡世昌这样的地头蛇帮忙,颜检这段日子里是深补了下日本的近况。
  跟中国的情况一样,近二百年来日本的造船业也是有倒退没进步。在中国,虽然清廷规定民间不能私自建造三桅大船,可是好歹东南沿海的三桅大船还是有不少的。特别是海盗兴起之后,就更多了。
  但是日本不一样,日本本身的造船业就远比不上中国,其德川幕府也跟满清一样宣布闭关锁国,整个日本仅剩下长崎一个港口对外通商。有能力出船到中国的远海商船并不多,民船上的建设完全没能力拉动日本造船业技术上的革新和变革。
  就在萨摩兵第一次攻占琉球国都的时候,德川幕府为了抑制关西各藩水军力量的发展,也颁布了《大船建造の禁》,禁止建造一切载重500石以上的军船。
  日本最后一艘安宅船“安宅丸”号也在天和二年【康熙二十一年】被拆卸。日本战国以来海上安宅船时代就此结束。
  随后百多年中,日本战船使用的就一直都是关船和小早船。前者好歹还能装上几门大号铁炮【铁炮在日本=火枪】,后者则纯粹是还处于千年前的近弦战时代。小早船的防御力较弱,以弓箭和接舷战为主。
  而且更要一提的是,两种船只还都是老旧的帆浆结合型船只,单桅多桨。
  颜检都要笑了,清楚地了解红巾军水师战力的他很清楚双方的差距。而且不要说是现代的红巾军水师,就是满清那些被红巾军水师打的不堪一击的绿营水师,战船火器方面也要胜过日本甚多。
  两边对战起来,萨摩藩水师和红巾军水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虽然琉球的红巾军水师只有区区五艘战船,纯粹水兵四百人不到。可是颜检却有信心把岛津齐宣给请过来。
  水师不管是新还是就,那都是需要耗大钱的。萨摩藩几十年前就开始欠债,到了岛津重豪士气赤字更多,他们根本就没钱去大力发展水师。颜检有足够的信心去——‘扬中华威风,宣之于国外!’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一章 战天津(三)
  
  “黔驴技穷。”对于清军的彻夜扰袭,梁纲用这四个字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红巾军的宿夜营盘是守卫工作的重中之重,那里是只配备了刀箭冷兵器的满蒙骑兵可以突破的?一夜的骚扰下来,外围四营的红巾军连受伤的都没几个。因为单是日落后在外围布置下的那些防御措施,就已经足够多西珲苦头吃尽了。
  天蒙蒙发亮,失望之极的多西珲撤兵而去。外围的空地上,借着一丝蒙白,守卫的红巾军将士都还能看到战场上遗留下的马匹尸体。
  清早,太阳初升。吃饱喝足了的红巾军主力开始了朝大营外拉炮,而昼夜不眠的四营守兵则返回大营补觉。
  从昨天晚上起,红巾军的饭食就有了极大地改变。与满清骑兵那一战得到的缴获,令整个大营都飘着一股肉香。虽然马肉糙了点,可到底是肉。
  庆桂一众清军将领上到城头观敌,千里镜下他们看到一门门重炮被红巾军拖出来汇集一处,黑黝黝的炮口笔直的指向天津城。
  心肝发颤,脸色发白。红巾军并不是只有一百门大炮,而是足足有二百门朝上。
  单一个炮团一部就有两个营九十六门重炮,近卫团、一团和三团皆是军中主力,下辖炮营早已经补充齐全,各就有四十八门重炮。总数自然是二百门一样。
  而且近卫团的炮营还不像一团和三团那样,炮营中八百斤、一千斤、一千二百斤三样陆战炮皆全,其下辖的重炮而是全清一水儿的一千二百斤重炮。并且另外额配的一个轻炮大队,含三十六门臼炮(大小口径比1:2)和二十四门直射短炮,整体火力超强。
  如果把三团各部的大小口径臼炮和直射短炮都算上,整个战场红巾军投入的大炮完全接近了四百门。
  “诸位……”哈当阿突然叫声来。
  “天津一战关乎皇庭安危,我等臣仆岂可有惧怕之心?逆匪火力凶猛,众位大人早该知晓……
  现在,可容不得半点退缩——”
  哈当阿的话令一众吓白脸的满清大员纷纷羞臊了起来,是啊,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自己这些做奴才的岂能畏惧??
  庆桂喜然的看了哈当阿一眼,不愧是军伍出身的老将,就是不同。此战若能退敌,自必当奏请皇上……
  “轰轰轰——”
  “轰轰轰——”
  辰时左右,轰鸣的炮声终于在天津城上响起。
  二百多门大炮炮口齐齐对向了天津东城。
  镇海门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呻吟声。只有两丈四尺高的天津城池,用料十分坚固,可是,往昔的防御重点——城墙,现今已经落后了整整一个时代。火炮的兴起,城墙的防御效果已经逐渐变得微弱再微弱了。
  再坚固的城防也挡不住二百余门大炮的持续轰击,况且这中间还有敢死队冒着生命危险扑到城墙根脚下挖洞填火药……
  下午,轰轰——
  随着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天津东城墙以镇海门为中心,南北百米处各出现了一条几十米长的缺口。
  “进攻——,拿下镇海门。”第一团副团长雷大眼吼声下命令道。
  跟南洋的周任孝一样,天津来的这三个主力团也是各自的副团长带队。
  孤零零的镇海门还在天津城东耸立着。聚集了四五万人的天津守军不可能跟以往与红巾军对战的绿营兵一样,未开战前就先用土石沙袋堵死四座城门。
  眼下的这一战,可以说是梁纲兴兵以来,红巾军所打的仅有的不堵城门之战中一。
  一上午的炮轰,镇海门的厚实城门早已经被炮弹打塌在地。它虽然包裹了一层铁皮,可到底不是钢铁铸就的铁门。再结实的木头也挡不住炮弹的。【铁桦树这样的变态除外】“准备近战——”
  城内,东门主将哈当阿大声令下,脸色肃穆冷厉。
  其下手,天津总兵达洪明和真定总兵尔吉库俯首听命。天津镇打先锋,真定镇随其后。这是开战之前就停下的策略。
  两镇兵力加上哈当阿手下的北谷口守军和提标,总数超过了两万,绿营兵占据了天津之战满清兵力的三分之一,可是地位却是最最得低下。炮灰的命运早就钉在了他们头上。就连达洪明和尔吉库两个军事主官都毫无怜惜之色。
  给满清卖命的汉人,这个要紧关头,那就是天生的炮灰命。
  第一团一个火枪营快步向着天津城冲去,冲上废墟顶,站稳脚跟,然后向两翼和中间蔓延。等控制门镇海门,大部队就可以顺利的从中通过,大量的武器装备也可以迅速的从中运进城去。
  虽然红巾军现在装备了不少臼炮和单兵火箭筒,但是成群的大炮和火箭战车进城之后,威慑力依旧不是臼炮和单兵火箭筒可比的。
  “火箭战车准备——”
  贺图尧大声吼着,现在他是红巾军攻城战的炮兵总指挥。
  攻打天津城,巷战和肉搏战以及拉锯战是必不可少的。在大军从南京出发之前,重火力怎样才能越过倒塌的城墙废墟落到里面的清军之中,这个问题就早早的出现在了梁纲的脑海中。
  根据以往的经验只有臼炮和随军移动的单兵火箭筒可以做到,这也是红巾军各个战场上大杀四方时常用的招数。天津之战中,这一配合当然要保留。
  但是天津之战与以往攻城战不同的是,它里面有更多的清军,而且是满蒙军。梁纲需要一种威力更大的瞬间杀伤性武器,最终的眼光就只能落在火箭战车上了。
  只要把发射器角度抬高一些,火箭弹也是可以抛物线射出的。这一点早就在军中实现了,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把它的精确度更加确定一番……
  如果天津战场上真的出现可以实现这一点,那么一百二十枚火箭弹瞬间爆炸的杀伤力足以湮没数以千计的清兵。
  就像炮兵的炮表一样,随后的一段日子火箭战车队也顺利的弄出了一个并不太过精确的火箭炮表。
  梁纲认为这样的误差战场上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现在的炮步配合,没必要要想后世那样要求的那般紧密和严丝合缝。
  轰轰轰——
  大炮在继续的轰击东城,目标从城墙一点点的向内延伸,只要接近有效射程的极限。
  眼下清军的俄式大炮射程方面并不比红巾军的大炮逊色多少,贺图尧所以不敢把第一天的炮兵阵地设立的太接近天津城。
  而天津城内的清军炮队也是一样,而且它们的数量太少。从北京赶到天津,许多部队都是急速前进的,二百多里路三天时间赶完,他们是八旗兵不是后世的铁脚板红军。怎么可能还顾得上重炮?
  如果梁纲这三个主战团的人能像随军的陆战营一样,完全适应大海的颠簸,到了岸后立刻就能投入战斗,梁纲两三天前打天津还会更加轻松。
  城内的这些大炮,除了天津镇本身的配置外,相当大一部分都是最近两天时间才运到的。
  可是梁纲虽然接到了直隶科的报信,却也没法。主战部队战斗力不完全恢复的时候就开战是一个极不好的选择,一天时间从大沽急行军赶到天津,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兵法云:百里而趋利者厥上将,五十里者军半至。古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到现在也一样行得通。
  “啪啪啪——”火枪声响起。
  不出意外,刚刚冲上废墟的红巾军就与藏在下面的清军结上了仗。一阵短促的枪声响过后,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阵白刃拼杀的高呼声。
  这是红巾军中后期每一次攻城战都必须演练的项目。缺少火枪火器的清军,最盼望的就是与红巾军短兵相接。
  战争打了两三年,现在中国大地上的不少人还都认为,火枪开了一下后就是个烧火棍,毫无威慑力了。
  对于白刃相搏,相比较火枪的刺刀,更多的中国人还是更信奉大刀和长矛。
  红巾军将士一场场战斗打下来已经习惯了这一套,一枪射出之后,挺着刺刀就直扑上去。待到稍后赶到的臼炮部队将清军后续部队截断,然后他们用刺刀消灭掉眼前的这一批清兵,控制了正面城墙,那么下面一切就好办了。
  庆桂满意的看着短兵搏斗中的清红两军,仗就该怎么打嘛我火器不如你,可刀枪能省的过你。
  并不太了解红巾军肉搏能力的庆桂,依靠脑子里对火器的想象,想当然的认为清军的白刃战能力是绝对会胜过红巾军的。却又哪里知道,两湖战场上,被红巾军先锋兵挺着刺刀追杀的掉头就跑的绿营兵又会有多少。
  当然,可能他就是知道后也会认为是绿营兵不可靠,而不会认为红巾军刺刀战能力超强。
  十二辆火箭战车缓缓的靠近了城墙,在距离二百米处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发射器角度大大上扬。“点火——”随着队长的一声令下,嗤嗤的火花四溅声立刻响起。
  片刻后,“嗖嗖嗖——”
  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声急促的尖啸,一百二十枚火箭弹齐齐飞上了天空,那十二辆火箭战车发射器后冒出的道道火焰,看的不少后阵的红巾军都呆了眼。
  红巾军战车是近卫团的宝贝,安徽之战后,近卫团主力收兵回营,火箭战车就再也没上过战场。单兵火箭筒虽然开始大规模装备部队,可是一团和三团的将士仍旧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可现在这一间,那声势当真是不一般。
  庆桂的笑容僵住了,哈当阿的微笑也硬在了脸上,达洪明的两眼立刻变得血红。
  一枚枚火箭弹落在东城清军涌入部队的中后部,声声剧烈的爆炸将笼罩在硝烟下的清军尽数吞噬。
  就是城外二百多门大炮齐鸣,也远没有这般震撼人心。
  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部队,下一刻就已经变成了一滩滩碎肉血污。
  巨大的爆炸声让废墟上拼杀的清红两军都暂停住了手脚,然后振奋的喜悦的欢呼声就从红巾军战士口中发出。
  而与他们战斗的清军天津镇绿营兵则士气瞬间降落到极点,当赶来的臼炮队将一枚枚开花弹设想他们队伍中的时候,再面对着红巾军的刺刀,天津镇绿营瞬间崩溃了。
  措手不及,太措手不及了。
  “达洪明拦住你的兵,敢退一步格杀勿论——”哈当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尔吉库,带着你的人上去——”
  这个档口必须顶住,挡不住的话天津就完了。
  从军几十年的哈当阿明白绿营兵是个什么德行,他们是一群‘兵败如山倒’这句话的最好注释人。如果天津镇的败兵冲回来,那么真定镇也要跟着完蛋,自己的古北口营和提标也会跟着完蛋。
  一万多败兵往城中冲去,整个天津布防的八旗兵也要跟着遭殃。而最后最遭殃的就是大清朝——
  城外方向已经传来的震天的欢呼声。庆桂的脸色从呆滞化作蜡白,一把抓住身边的一个随从,“传令护军营,速来增……”
  话还没说完,一连串的巨响就打断了庆桂的话。侍从耳朵里全是隆隆的爆炸声,近在咫尺的庆桂下面说了什么话他一点都听不见。
  装弹简单,发射更简单的火箭战车已经射出了这一战中的第二轮。
  天津镇清军又受了一次战火的竭力摧残。
  “发信号,让多西珲出击——”面临二次爆炸后的灾难性后果,庆桂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这一次爆炸让天津镇又倒下去了一片,也让真定镇的清兵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想把红巾军探进城里的手打回去,就必须出动骑兵,令红巾军两翼和炮兵阵地感受威胁,让红巾军不能再持续的向天津增兵。
  庆桂能想象得到现在骑兵出击的后果是什么,可是相比较骑兵付出的牺牲,天津城得到的喘息之机更为重要。
  多西珲根本就没有睡,他睡不着,昨夜一夜的努力完全就像是在‘闹剧’,对红巾军丝毫没起到作用。那四个小营中能有多少红巾军在守卫?两千人还是三千人?
  自己一夜闹腾,七八千骑全成了疲兵,可对方受影响的最多是五千兵。跟之前的期望,相差的太大了。
  想到黑夜中,自己的骑兵在红巾军坐下的防御工事上吃亏的情形,多西珲心底里就只剩下寂落。
  “大人,天津发信号了——”
  一人猛的闯进了多西珲的大帐。
  “什么?”多西珲两眼猛的一凸。天津城发信号是意味着天津危急,必须用骑兵来冲击红巾军做以牵制……可现在才开战半天时间啊“整兵,出发——”内心充满了惊骇和震惊,多西珲还是立刻下达了命令。
  ……
  “报——”
  “报大王,清军骑兵正在迅速向我军左翼接近——”
  梁纲没感觉意外,七八千骑兵可是一股很强的力量,清军当然会用得上。
  “火箭弹继续轰击。步兵暂停向天津进攻,保留镇海门控制权。余下的按之前部署准备。”
  “是。”传令兵掉头离去。
  一面旗帜随即在阵前升起,看到梁纲驾前发出的信号,红巾军主阵立刻有了多做。
  接着没过多久,往城内近攻的一团战士收回了自己的脚步。火箭战车队在一点点的向天津城靠近,他们则就地组成战线防御,同时工兵涌入,利用塌陷的城砖尽量的在镇海门周边垒起了一道胸墙。
  大群的满蒙骑兵出现。军势在肉眼可见的距离时一分为二,一支捣向了红巾军侧翼,另一支杀向了红巾军炮兵阵地。
  现代炮步结合战阵与古老的冷兵器骑兵的再一次碰撞。满蒙骑兵依旧表现出了顽强的斗志,可是时代的落后性让他们再一次迎来的痛苦。
  炮兵阵地的重炮依旧在向天津城内延伸射击,对于骑兵,臼炮、直射短炮担起了主角。
  它们配合着火枪,一堵坚不可摧的厚墙撞得满蒙骑兵头破血流。
  “杀进去,杀进去——”袭击炮营的一清军将领大声的呼喊着。他眼中已经没有了对面射来的枪弹、炮弹,只有无尽的血红,和对大炮的恼恨。
  进攻的满蒙骑兵中充斥着热血和亢奋,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决定民族命运和家庭命运的一战。就像后世抗战时期的热血军人一样,他们的内心中充满了保家卫国的激情。
  就像后世抗战中中国军人敌视小鬼子一样,现在的红巾军在他们眼中也是一样的‘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梁纲出了一口气,满清骑兵的表现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顽强的也太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一战打掉满蒙仅剩的精锐和脊梁。天津一战过后的满蒙八旗,就再也不是红巾军的阻碍了。
  倒下,再倒下;冲锋,再重逢。
  但最后五十米的道路就是铺满了荆棘的天险,仍凭清军骑兵勇猛也无力突破靠近。
  “八里桥那一战也该是如此吧……冷兵器骑兵的最后一抹光辉就让我提前把它实现吧至少不会让那耻辱铭刻在中国身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二章 战天津(四)
  
  骑兵营一千五百骑主力就在战场,但他们并没有投入战斗。
  姬延良、姬仲良、廖勇富三人看着战场上拼死冲锋的满清骑兵,眼睛中多出了一抹敬意。
  但伴随着这抹敬意一司出现的还有一丝怜悯和可怜。只拿着马刀弓箭的古老骑兵怎么可能冲的破炮步结合的现代步兵战阵?
  冒着炮火冲锋,将生死抛于脑后的英勇是不可能持续到底的。不断地伤亡会一点点磨掉他们心底的激昂和高亢,最后的惨败已然注定。
  “可惜了一群好兵“
  “还是咱们好啊“
  姬仲良和廖勇富不由得开口发出了感叹,两人稍微的一愣,对视一眼都发出了欢快的朗笑。
  没发话的姬延良嘴角也翘起了一丝笑,姬仲良和廖勇富说的都对,可惜了一群好兵,还是红巾军好!
  虽然骑兵营因为战马原因一直不能大规模扩编,可是他们的装备却一直都在慢慢的更新改进着。
  首先,原本被骑兵营退掉的火枪重新大规模装备了部队,改进而生产出的新式火枪虽然只是长度上稍微短了一些,可是现在的军备技术就是如此,梁纲倒是想生产出适合骑兵的骑枪,但这显然不可能。
  短柄火枪依日是骑兵们的最爱,每人都配置两把。还有马刀,这个是骑兵不可或缺的武器,但也有用长枪或是大刀的,比如姬氏两兄弟,这些人多是有扎实的武术根底。
  还有骑兵是都配有铁盔的,人手一顶。他们是红巾军各编制兵种中唯一配备铁盔的部队。
  另外就是他们的前甲,七八斤重的铁甲,对于蒙古马来说负重还都不成问题。它们不司于欧洲重骑兵的胸甲,没有后背防护力的前甲连胸甲的一半重可能达都不到。
  前甲对火枪的防护力度依日不够,但好运的话胸部中弹你还能活下来。梁纲让骑兵营装备前甲更重要的是对付清军骑兵。
  骑兵对战时,跃马扬刀是必不可少的。即便骑兵营配置了长短枪,马刀也依日是他们最主要的武器。
  多一层前甲就多一层防护,更让骑兵营的战士多一层心理安慰。
  “呼……“……姬延良出了一口气,清军骑兵终于要退了。就这么点时间两处战场躺下的就至少有一千人。
  一面号令旗在主阵中摇动。
  “骑兵营,出击“姬延良扬起手中的长枪,枪尖冲着逃窜中的清军骑兵一点,“跟我杀啊“沉默了多时的红巾军阵中爆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一千五百骑兵策马奔出。
  多西挥感觉自己脑仁子有些疼,才挨了一顿肉,又要被撕下一块肉么?
  “撤,撤“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一亩三分地再说。
  败退的清军骑兵或许还对刚才的一战心有不甘以己短击敌长的混蛋事实在让清军骑兵们憋闷。可是撤退也是对的,要真实在天津城下被红巾军的骑兵给缠住了那全军上下才是真正的大祸患。
  像似暴热在阳光下的白雪,六七千清军骑兵在骑兵营冲锋发起之后,瞬间就消融的丝毫不剩。
  宽广平坦的大地上,一大一小两支骑兵群追逐着向着全出而去。
  比精力比马力,养精蓄锐的红巾军骑兵营都要比清军来的强。往西跑出了二十多里后清军就逐渐有开始掉队的了。
  这些人当然是一个不剩的被后面的红巾军给干掉。多西浑感觉着这样下去不行,昨夜他部就折腾了一整夜,这才休整一上午,下午就又赶过来送死了。将士无论得体力精力还是胯下的马力都比不上红巾军,再这么耗下去,情况只会更坏。
  “大人,这样不行啊。”哨子营统领木巴特策马到多西浑身边。
  “打一阵。”多西浑两眼发狠,“咱们打不过逆匪的大部队还打不过这么点骑兵吗?”
  “木巴特。你先带着哨子菩留下顶一阵,待我在前面整军后再杀回来灭灭逆匪的气焰。”
  木巴特眼睛眨了眨,这算是把自己套进去了?但是一想到现今的形势,多西晖也不敢把自己营诓骗到后面送死。当即大声应和道:“遵命。”
  “哨子营的都给我留下……“……木巴特的声望还是不错的。听他一声呼喊纷纷乐住了马缰。
  “弟兄们快马到前面整队,咱们杀他个回马枪灭掉逆匪的气焰。”多西浑也却是没打算拿哨子营顶缸,木巴特的话音还没落他就大声喊了出来。
  这一下周边的人都明白什么了。
  “杀啊“姬延良手拎着长枪向着前面停下后,渐渐汇聚一团的哨子营一点。”干了他们!““杀“暴虐的杀气在喷发。
  追逐残敌的快意在每一个骑兵营将士的心底攒动。
  “啪啪啪“
  对着迎面反冲过来的哨子营,最先头的骑兵营利索的转过了椅着的长枪,进入了射程后也不管打得中打不中,开头一枪纷纷打出。
  然后长枪放下,一手举起马刀,一手从马鞍下的布搭中掏出一短枪来,嗷嚎着向着哨子营迎去。
  哨子营的人都是蒙古人这没错,可是这群蒙古人却都不是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从康熙时期这个编制就存在了,这群蒙古人早已经汉化的不能汉化。
  他们脑子里清楚火枪的厉害,看到红巾军骑兵举着短枪射来,纷纷把脑袋藏在了马匹后面。
  第一波短枪响后,哀哼起来的更多是战马而不是马的主人。可是当战马的主人直身挺起胸膛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更近的第二波短枪射击。木巴特好运的躲过了所有的枪弹,可是看到短枪所造成的手下的伤望后,他对冲锋在前,穿着大半明显与众不司的姬延良充满了了全心的仇恨。
  刀兵相接,木巴特挥舞着战刀只冲着姬延良冲来。姬延良又岂会惧怕他。自从扬州之战后,骑兵营就再没怎么上过战场,这让早前已经习惯了战争的姬延良都憋闷坏了。眼下的这冷兵器搏杀正适合他的胃口。
  “给我死来!“姬延良双目神色一凝,杀气毕露,手中长枪挥舞而出。点点的银白星光从一团枪身虚影中刺出,就如同夜空中四处飘散的流星雨一样。
  “啊啊“战马所过处,短促的惨叫严纷纷响起,所有当面的清军骑兵个个横尸当场。
  或是喉咙处一点血口,或是腰腹部的一处血窟窿,姐延良的长枪如同流星一样快疾。
  “呀“木巴特秉足气力,舞着手中大刀劈山斩岳般的迎头向姬延良劈下,雪亮的刀首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白芒似的练条。
  “哧“姬延良宛若不见,一枪刺出,枪尖破空,带起的疾风直取木巴特咽喉。木巴特感觉道咽喉处一冷,就见一点寒芒逼到了眼前,心里大惊失色,那里还顾得上继续劈杀姬延良,忙持刀横架,封堵住刺来的枪尖。锐利的枪尖被刀身一挡擦着木巴特的脖颈错开而去,但姬延良的祖传枪法又岂是这般容易就好打发的?枪头继续向前滑出,可是随着姬延良双臂一较力,嫣红的长樱颤成一个圆盘,直来直去的枪身立刻变成了一道弧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呼“带着一声呜呜的呼啸,锋锐的枪尖就像毒蛇锐利的毒牙一样直咬向木巴特的脖颈。木巴特再封。
  “死来!“姬延良厉声一叫,红樱闪花,霍然收拢,枪身悠然间其柔如绳,刀枪相交,没有一点想像中的金铁震响。但是一触之后,长枪就反绕出一道弧线,一股大力从枪杆上传来,木巴特手中的大马刀轻易地就被荡开到一侧。木巴特胸前门户洞开。姬延良手持长枪,枪尖突飞一点……
  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随着咽喉处喷哧冒出的鲜血而倾泻一空,木巴特浑壮的身躯猛的一震,炯神发亮的眼神就变得暗淡无光……
  “哐当!“
  “噗通!“
  马习脱手落地,木巴特也翘身落马。
  “杀啊…“……骑兵营的士气在木巴特翻身落马的那一瞬间立即飙升到了最顶点,而哨子营的士气则在这一刻被打落进了无底深渊,士气一泻而注。
  军心动荡,刚才还气昂昂反身一战的哨子营竟然转眼间就要溃散。
  多西浑脸上尽是惊愕的神情,老天,怎么会是这样?今天怎么就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冲,给我救回哨子营,打下去逆匪“
  没得选择,多西挥断然下令。六千不到的骑兵群策马向着骑兵营与哨子营拼杀的战场冲去。
  “啪啪啪……“……
  “轰轰轰“
  火枪与手雷的声响不断传出,虽然敌我比例达到了口还多,可是骑兵营依日在沾着便宜。
  知道火枪声渐渐停息,姬延良把手一招,身边的一名随从立刻吹起了收兵的号角。
  此一战,骑兵营遗失长短枪五百余支,却也拿下了几乎等司于这个数目的清军骑兵性命。而自身的伤亡才百人左右……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三章 战天津(五)
  
  “今夜一战,诸君奋死,不破逆匪,誓不罢休!“庆挂两眼森严,面露肃忠,一股破釜沉丹的决死之气不住的从身躯中散发。
  整个大厅中,满清大员林列,一个个也都是神情一般无二。
  因为骑兵部队的冲击,天津城内守军好不容易才组成了二道防线。可是半下午的挨轰,千余枚火箭弹的猛烈冲击,还是让城内清军死伤惨重。庆挂令城内的炮兵部队打掉红巾军的火箭战车,但是清军炮手的能力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十二辆火箭战车停在镇海门附近,足足把携带的弹药全部打光后才顺溜溜的回到了大营。
  一下午惨重的伤亡代价让庆挂一班人清楚地认识到,血肉是阻挡不了红巾军的前进的。全军守在天津城里拼杀,拼干耗尽或许能羁绊红巾军几日的行程,给直隶清军余部汇集京师赢得一些时间。可是,这改变不了大局。
  他们这些精锐主力都挡不住红巾军,剩下的直隶绿营就更别说了。
  所以,要保住北京就必须改变这种局面。
  傍晚,红巾军的一项举动给了清军今夜这么一次机会。
  梁纲拿下城东一线后不想再放弃,特别是完好的镇海门。
  所以,今天下午,红巾军的工兵部队就全力在镇海门前后用城砖构筑了一道胸墙,然后随着战火消停,土木工事的逐渐完善,红巾军在镇海门的营地也变得越加的坚固。
  这是梁纲探进天津城的桥头堡,也算是梁纲的一处战略重地。庆挂看准了这一点,一个破釜沉丹决死一战的计划就产生了。
  他要夜袭这个点,猛烈地发起进攻。红巾军放在镇海门足有一两千号人,梁纲肯定不会放弃。
  那么,红巾军大营就会出兵前来增援。而这时候”清军的大部队从南北两门悄悄出城,并且以骑兵部认为先头,截断红巾军各路斥候返回大营通风报信的路。
  等到红巾军援军出营之后,骑兵部队要首先对红巾军的增援部队发起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
  黑夜中枪炮的效用都降低了许多,虽然从红巾军营察到镇海门一路上都有红巾军做的防备和工事。但是骑兵应该还是能冲进去了。
  等到骑兵与红巾军肉搏拼杀起来之后”清军的大部队就会随之杀到,两军也就等于是差不多搅和在了一起。
  庆挂就不相信红巾军余部在大营里还能呆着不出来。用清军手中的刀枪来拼红巾军手中的火枪,破奎沉丹,生死之战在此一举。
  如果得胜,红巾军即便不能被全歼,也绝对会让梁纲元气大伤。他们哪里来的就会乖乖坐船回哪里去,而且短时间内怕是二度威胁津沽的可能都没有。
  而如果败了,自己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兵败天津就是无法挽回的了。天津失守,北京都门户洞开”朝野震荡甚至是颠覆,那皆是主战天津的庆挂一人的错,其会受到何等惩罚也就不言而喻了。
  庆挂愿意就此拼一把,哈当阿等人也愿意追随。今天一下午的经历已经让他们明白了红巾军的可怕。
  深夜。
  震天的杀声突然从镇海门上空响起”残存的万余绿营兵在先锋营的督战下,不得已的向着镇海门红巾军营地发起一大波冲锋。
  清军的大炮也响亮了”完全不怕误伤误炸的,向着镇海门猛打猛轰不已。
  梁纲从睡梦中惊醒,立刻下令召集全军。
  他现在还不知道清军的打是什么注意,可是对于镇海门营地夜间遇袭之事他却是早有估计,也已经制定下了一套增援方案。
  不过究竟如何实施,这还需要从彭泰那里得到进一步确认。
  庆挂还是不了解红巾军,现在红巾军中参谋部的权力是越来越大,各部队的侦察兵指挥权也都差不多握在了参谋长的手中。
  彭泰起身赶往梁纲大帐”路上跟手下的人微微一了解情况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在镇海门战斗打响前这一个多时辰时间中,竟然除了东门外再也没有侦察兵回复过消息。这显然是出了问题。
  “清军出城了,有没有这种可能?”梁纲立刻就问到了点子上,手里拿着的教鞭也点在了地图红巾军大营的两侧空地上。
  他现代时候没上过什么军校”打仗跟手下人一样都是靠一场场战争经验积累下的,但反应确实很快”嗅觉很灵敏。
  “清军有大股骑兵在手,完全有能力封锁大营与外界的的联系。不然的话依照侦察兵规定,怎么可能一个多时辰都不传回一个消息?
  那只能说明是清军切断了大营南北东三面的通道,让外面的侦察兵传不回消息来。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梁纲握着的教鞭棍头点向了交战中的镇海门。
  “应该是打镇海门以引诱我军出营,然后中途伏击。”彭泰也很准确的做出了判断。”他们有的是骑兵,黑天瞎火的枪炮威力又有限,只要能突破工事跟我军搅和在一起,拼起来就算能坚持到最后,我军也是伤亡惨重。”
  “侦察兵有失啊,这个缺陷要弥补。白天外出侦杏的时候都带信号弹,没道理晚上就不用嘛!“要破这一局事实上很简单,只要侦察兵手中有信号弹,看到敌军变动,自己回营的路线又被切断,燃放一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看来之前时候自己还是一味的往“暗处,用侦察兵了,这一点要改!
  红巾军出此出兵津京,真正的大头人物只有梁纲和彭泰,以下诸将论资历近卫团副团长黄诚最高,剩下的就是骑兵营的那三位和炮团的贺图尧、各水师营,而雷大眼跟三团的刘庆生则属于最末。
  夜间战斗当然不会有水师营什么事,雷大眼、刘庆生、黄诚、姬延良、姬仲良和廖勇富,外加彭泰,除了炮兵拉出去,已经在外扎营的贺图尧外,梁纲帐下重要人物悉数到齐。
  “大王,那这仗该怎么打啊?”黄诚听了梁纲跟彭泰的分析之后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脑子几番估摸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夜间战斗,对红巾军的真很有影响。
  “怎么打?”梁纲冷冷一笑,“浪费着打。”
  “刘庆生。”
  “在。”
  “你部留守大营。近卫团、一团,全兵出动,火箭战车随行。传令贺图尧,要他得号后……“……
  梁纲雷厉风行,最快的速度布置下了作战计划,然后整个大营瞬间动了起来。
  火堆篝火瞬间照亮了整个夹营,连离得还有段距离的清军都能看得到。
  多西挥、阿克敦脸上瞬间露出了喜色,只要红巾军肯出来增援就行。而没过多长时间,清军的探骑就看到一大溜火龙从红巾军营中开出。
  “上“多西晖给手下悄声下令。
  全部的剩余骑兵口衔枚马裹蹄的悄悄向红巾军大营靠去,漆黑的夜幕是清军最好的助手,在清军骑兵进入到一里范围内时,全力警戒的红巾军战时还真的没有发觉。
  不过这一切随着一枚照明弹的升空都成了过去,清军的动作全部落在了红巾军的眼中。
  多西挥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不过能突到这个距离已经是很不错的了。红巾军方面时不时的就会打枚照明弹上来,现在能接近到一里时才被发现已经是托福了。
  庆挂之所以把这一战做破釜沉丹的决死之战,原因就在于这。只要被红巾军发觉,那么后面的时候清军突击部队就要全力承受着二百多门大炮的轰击。
  “冲啊“
  清军骑兵再度发起了冲锋。
  “冲啊“这是他们身后的护军营和步军营……
  “开火“红巾军炮兵总指挥贺图尧。
  “点火“梁纲亲口下达的命令。
  二百多门大炮,除去实在无能为力和防护四周的外,剩下的大炮全部喷出了炙热的火焰。
  是开花弹,今夜炮兵打的将全是开花弹。
  “嗖叟“火箭弹升空的响动依日是那么尖锐急促。
  一团团爆炸和裂开的焰火吞噬了一条条清军的生命,但是无数的清军仍日再向前冲去。
  对他们来说,这也是民族的对抗和抗争。
  京营中仅剩的八旗禁旅,一百五十年的富华生活磨去了他们太多的野蛮和血性。但是到了清王朝倒塌前的最后一刻时,他们也在做着自己的努力。
  “啪啪啪“
  “啪啪啪“
  出营前就已经被告知的红巾军战士没有一人慌张失措,他们老练的装填着弹药,然后换列上前击发,再后退装弹药……
  前装烦发枪时代的火枪兵,神经必须坚挺。
  “轰轰轰“是向炮和直射短炮。
  “轰轰轰“声音要小很多,但是更加密集和急促。这是手雷。
  还是有零星的骑兵突进阵线中,虽然他们最终的解决是伤亡,可是在自己死之前,这些骑兵精锐的马刀下已经给自己拉够了本钱。
  梁纲像是一尊雕像一样屹立着,冷漠的眼神注视着战场,注视着拼死奋战冲击中的清军。
  战争就是这样,民族间的战争更是如此。
  梁纲承认,后世时的满族确实是中华大家庭中的一员,可是现在的满清却必须被打倒。要毫不留情的打到,要尽快结束他们在中国一切令人愤懑的统治。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四章 暗波汹涌的顺天
  
  北京城,紫禁宫。
  当庆挂全军溃败,红巾军占领天津的消息传来时,正在养心殿里批改奏折的嘉庆帝犹如五雷轰顶,气闷胸裂,当场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等他幽幽转醒的时后,发现自己早已被人抬入了后殿,床塌下跪满了闻讯赶来的王公大臣和在一旁奔走忙碌的太医。
  “皇上!您可算醒了……”
  永理离嘉庆挨得最近,见嘉庆睁开双眼,忙面带着喜色向他问安。
  “扶……扶联起来……”服侍在旁的张明东扶着嘉庆慢慢坐起,再帮他披了件外衣。
  “天津已夹……各位爱卿如何看?逆匪势大,如何是好?”。
  董诰是次席军机,听到嘉庆问话第一个答道:“皇上不必多虑,我天津之军虽溃,可并没有被全歼。庆中堂已撤至通州收拢残兵,加之近日陆续赶至津京的援军,我朝当还可一战。”。
  夜中的那一场“袭杀战”在红巾军超强的火力和完全不顾后勤弹药储备的浪费式轰击下,多西挥的骑兵、阿克敦的护军营以及步军营完全淹没在了爆炸和硝烟中。
  留守大营的三团主力也在炮声正隆的时候从大营中杀了出来,虽然梁纲之前给它的命令是固守大营。可是出兵前梁纲又给了彭泰四个字伺机而动。
  两面受敌,清军火热的激情在被红巾军凌厉的杀伤给浇灭之后,溃败就不可阻挡的到来了。骁骑营都统多西浑殁于阵中,护军营都统阿克敦重伤,指挥系统的失灵也给了清军最后的一击。
  面对溃逃的清军,骑兵营出击,放开了手脚追杀到底。
  城内的清军趁着黑夜对镇海门猛攻不止,对镇海门红巾军守军造成的压力还是很不小的,虽然清军自己的伤亡也很重。可是前锋营督战下死的大多是绿营兵庆挂不心疼。
  持续的往前送死,绿营兵也不愿意干,可是身后有前锋营和健锐营拿刀逼着,他们也只能一波又一波的往前攻。但是当清军发现城外的己军已经大溃大败撤丫子跑路的时候,这些本来就不愿意继续往前送死的绿营兵终于不干了。
  这个时候他们也有底气跟身后的清军顶起牛了因为被城外的溃败打击的心灰意冷的庆挂已经招呼健锐营和前锋营主力往回撤了。
  从天津跑到通州有二百里的路,庆挂等人骑马也是跑了一天才赶到那。而建制和兵力还保全完整的健锐营和前锋营则在被骑兵营缠绕住后,在大运河边上的崔黄口集被红巾军近卫团、三团的主力给彻底击溃。最后一支成建制部队溃灭,放了鸭子的清军要靠一双脚板跑到通州少说也要用两天时间,骑兵营追击在路上大杀四方,近卫团和三团主力也是轻装上阵直往前追。
  清军中残存的绿营兵非是逃匿乡间就是乖乖的在天津向一团投降,庆挂为攻镇海门搞出的那一处戏码是彻底寒透了绿营兵的1心。
  而一些实在跑不动的,明知道红巾军对八旗兵“心狠手辣,的满蒙八旗在无奈时候弃兵举起了双手。
  满清第一时间集结在天津的五六万步骑主力这一战之后是彻底化作为了泡影。机动性不佳的红巾军虽然没能力全方位追击,可是骑兵营连续追击的收获也足够梁纲笑脸常在。跑到通州的庆挂就算是全力收拢部队,最多拉到一万残兵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通州能守得住么?要是守不住呢?。”嘉庆脸色灰白的难看,自己可真是不顺啊。才踢开绊脚石准备放手大干一番,津京重地就危在旦夕了。现在他的心底一点都没有前些日子接到西安捷报的喜悦了。
  “皇上……庆中堂定能守住的!…”
  究竟能不能守住通州,董诰心里也是没底的很甚至于希望都不报多少。但如今他只能用这话来安慰嘉庆,免得嘉庆再次气急攻心……
  天津告胜之后红巾军马不停蹄,呈一路横扫之势,前后两日先后攻占静海、永清、东安、武清、香河等县,大军直逼通州。
  而自天津大败后,庆挂也不敢回到北京,只是仗着自己还没被拿下的顶戴一个劲的调集直隶绿营。像宣府、蓟州、山海关等镇的绿营这段时间已经赶到了京津,现在就全被调到了通州。没办法如此的大败,完全是动摇了清廷立足之根基,庆挂虽然明对战胜阻挡红巾军不抱太大希望,可是也只能尽力做最后一搏了。
  庆挂也没有推卸自己的责任向北京发去的奏折上不住的请罪,还明确的给嘉庆一个信息自己是准备在通州殉难了。
  另外是一道密折这只能由嘉庆一个人看,至于里面说的什么外人不知道。但是嘉庆对这个折子的表现却是怅然落泪,两眼通红。也不知道这泪水是为了庆挂所流,还是为大清朝所落……
  不过嘉庆就是内心再北上,对大局而言还是没个屁用,这个时候要有兵才行,才能顶事。可是为了天津一战整个北京的精锐、可战之兵都抽了过去,现今的北京城除了虎枪营、善扑营就是大内侍卫,再有就是京中八旗的旗丁,可是那些八旗兵都已经烂泥巴糊不上墙了,剩下的旗丁就更是不堪大用的货色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北京城怕是守不住了!但是紫禁城内还没传出动静来,是走?是留?那还要看嘉庆的意思。
  这两天时间北京城内外都是乱哄哄地,每天都有拖家带口往外跑的富商和百姓,还有不少的官宦家春和旗人。当然了,更多的还在观望,一看紫禁城内的打算。二看通州那边的战局。
  从甲申之变开始,爱新觉罗氏已经在紫禁城里住了一百五十四今年头了,“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乾隆的这句话才说几年,这盛世华年的怎么要翻天了呢?
  不知道多少人为此感叹,为此不解”但是现实已经来临,在京的无数汉官心里已经明白,一个选择题过不久应该就会降临他们面拼了。
  全北京城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紫禁城。
  可是在这日落的皇威下,偌大的北京城中一直活动着的那群见不得光的人,此刻已经是无比的兴奋了。
  岳枫书”坐上了顺天府丞的岳枫书现在绝对是北京城里的实权人物之一,因为他这段日子里已经基本掌控了顺天府半数的衙役。
  作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北京城里的治安步军统领衙门自然是挑大头,可是再大的手掌也有指头缝,步军统领衙门手缝里露出的那么一星半点的权力就是顺天府衙役伸头盼望的了。
  现在压在顺天府衙役头上的巡捕五营已经全部在天津放鸭子了,偌大的北京城治安就落在了顺天府肩上。顺天府衙役的权力也是水涨船高猛的一胀,虽然在北京城里他们依日是任谁都差不多能踩上一脚的小蚂蚁,可是有了岳枫书的帮忙”这段日子宋标、周煦进出自如,那是方面的太多了。
  藏头缩尾在北京好一段日子的宋标、周煦”现在是终于休验到了当初梁纲第一次由白莲教协助自由进出襄阳城时的感触了。
  随着红巾军的步步逼近,北京城里宋标、周煦的动作也就越来越频繁,因为梁纲给他们下达子一个非常非常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在红巾军先头部队开进北京之前,务必要保证圆明园、紫禁城、国子监等处重要设施的绝对安全和完整。
  为此宋标、周煦把麾下所有的人手几乎都集中到了城中”可即便如此,对比需要也相差太多”算上岳枫书手下的衙役也不成。
  所以,宋标、周煦就进一步的放手拉拢人了。
  顺天府,顶亮的一个名号,是明清两代北京地区的称谓,其辖区在清初多有变化,近百年的演化直到乾隆八年始固定下来,共领五州十九县。即通、蓟、涿、霸、昌平五州和大兴、宛平、良乡、房山、东安、固安、永清、保定、大城、文安、武清、香河、宝抵、宁河、三河、平谷、顺义、密云、怀柔十九县,又混称为顺天府二十四州县。
  大兴、宛平二县绮郭”称为京县,以北京城的中轴线为界,城东部及郊区属大兴,城西部及郊区属宛平。
  顺天二十四州县毗邻京都”虽然大富大贵者多是满清王公大臣,但是汉人百年的聚生下来,在这片土地上也还是诞出了不少兴旺世家。
  这些人没人会愿意随着满清一块走向灭亡。军情局上下其手,是可以搂到不少聪明人的。
  怀柔。地处京师北端,毗邻密云。
  一队蒙古骑兵催马从县城中奔过,沿途上行人纷纷躲避,好些个小摊上的水果、蔬菜、货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洒落一地。
  “狗鞋子,一群狗散子……”大街上,一个衙役看着这队蒙古骑兵远去的背影,脸上充满了愤怒。这段日子怀柔县境是时常过兵,其中清廷从内蒙征集招募来的蒙古骑兵不在少数,每一次老百姓都少不了要祸害一番。
  “看他们遇到了红巾军还狂不枉……,。”另一个衙役狠狠地接口。满清,从入主中原的那一刻起,军纪就始终没好过。
  贼过如梳,兵过如蓖!是一点都不冤枉他们。
  两今年轻衙役前面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捕头,脸色也有一丝恼怒,但是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说,“都闭嘴,还想不想活了?。”回头训斥了两跟班一句,衙门老油子的圆滑和无作为在他身上表现的林漓尽致。
  司样是怀柔,司样在县城中。
  首鲁郝家大宅。
  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排列在郝家大宅前,门庭处正门大开,一个通休上好调缎,看起来只有四十岁的中年人满脸带笑的送别一个个打扮富贵的客人离去,一众人相互间少不了再问候一番。
  郝家,怀柔真正的首富第一大族,祖上是官宦人家,虽然从这一代家族起远离了官场,可是家产产业在整个华北都是有数的。其家族名下单是田亩就有上万倾之多,可比之朝中大员、王侯贝勒也不逊色。在怀柔影响力深厚,县令来履新”还要首先前来拜访。
  关云祥从郝家出来后就一直沉默个脸,他跟郝家的二少爷郝立仁司是嘉庆元年的举人,相互之间交情不浅。所以今天一早接到郝家的请帖后,他毫不犹豫的就赶来赴宴了。
  可是……万没想到郝家请客为的竟是那个”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如此肆无忌惮真当这顺天府不是大清朝的天下了??
  关云祥只要一想到宴席中郝文东说的那些话,身子就情不自禁的发冷。
  马车停了下来。
  关云祥身子随着马车的停顿一晃。
  “已回府了?”。
  “是,少爷。已到府门了……”前面车夫立刻回说道。
  关云祥有气无力哼了一声,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很疼,内心充满了懊恼,干嘛跟郝立仁那家伙是司窗司科,今儿这要是不去参加这场宴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再次想起席间郝文东说的那些话关云祥脸色更见难看,以至于下车后前来迎接的门房都吓了一跳。
  少爷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回来脸色怎么就这样难看?
  “老爷呢?”。
  “老爷在书房看书。”。
  顾不得换件衣裳,关云祥抬腿就想着老爹的书房走去。到了门前才略整了下衣冠。
  “可是云祥回来了?。”书房内传来了关子清的声音。
  “是,父亲。…”
  “进来为父正好有话问你。”。
  “是……”关云祥快步走进,就看见自己父亲端坐在上首面沉如水的望着自己。
  “父亲……”关云祥的脸色依日不好看,匆忙向关子清行了一礼,就速说道:“父亲!孩儿有事向您禀告!”。
  “慢此说,这样慌张成什么样子?。”关子清脸色不变,斥了一句。
  被父亲这么一说,关云祥心情却平静了下来,将自己在郝家的所见所闻,半点没有隐瞒的全说给了关子清听。
  关子清听了以后也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才向关云祥问道:“你以为如何?”。
  关云祥咽了口吐沫,涩声回道:“孩儿内心慌张,现在毫无一点头绪,只觉得不参与的好。…”
  关子清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就在家闭门读书吧这段日子不要再出去了。”。
  郝家。
  宾客散去,郝文东跟大儿子郝立德、二儿子郝立仁还有三四五子聚在一起谈话,等着几位旁支偏房兄弟的到来。
  不多时,一个与郝文东五官有着几分相似的人走进了厅堂来,面色匆匆,一进来就急忙发问:“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泼天大的祸事如何能招惹?”。
  郝文东呵呵一笑,脸上不见半点紧张,起身拉住那人的手,让到一旁的位置上,“三弟,不必紧张,先定定心神听我说。
  “大清已经无力回天了,北京城保不住,这天下它也一样保不住。咱们郝家怎么着也该有条后路才是。”。
  “家大业大,安稳的年头自然是福,可到了乱世那就是招祸的根。前一段红巾军找上了门来,我推了。那时候天津还没个消息。前天人家又上了门,我还能推吗?
  再推就把咱们郝家推到死路上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要是把事情做绝了,日后可就是真的会给家族招来泼天大祸了,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郝头秀有些理解了,可是…“……大哥,我还是觉得……”。
  郝文东摆了摆手,轻轻地笑道:“三弟放心,他们是不会说漏的。就算不想上咱们这条船,他们也不会蹦到那艘船上去的。
  都快要沉了的船,下还下不来呢,谁会主动攀上去?
  况且我郝家立足怀柔百年,根基深厚。现在县内一营兵丁都没,真要闹僵起来,他不来拿我,我还要用家丁护院打进县衙呢……”更新郝文东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傲,现在的怀柔县,郝家是真真正正的老大。手中一点兵丁都无的县令就算知道了消息又如何?凭他手下的衙役能打进郝府?真当郝家上百年的根基是泥捏的?
  而且此次郝文东请来的都是怀柔境内有家有产的主儿。大家都是一路人,自然明白,大家族出身的顾忌,不仅要顾及自己的前途,更要顾及家族的兴衰。
  这件事哪怕是有些人心中不愿,但在此时红巾军大军压境下,也断不会做出自断后路的举动来的,顶多是装聋作哑,闭关不见。
  “唉……”郝文东长叹了一声气。他想到了红巾军颁布的那此法令,真是为自家名下的那百万亩良田痛惜啊。
  说真的,对比满清和红巾军,就产业和前途上讲,他心底更偏向满清。大儿子虽然科举不成,可二儿子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举人了,只要中了进士就是当官的了。郝家从自己这辈开始,长房离开了官场,不仅旁支不稳,连偏房都有些蠢蠢欲动,自己之前还欣喜于二儿子的成就的,这下红巾军一来是全完了。
  可是打算全完也比人完蛋强,说到底人命才是根本。
  “老爷,二老爷他们到了……”。
  郝立德五兄弟一个不言,看着父亲和叔父。这时门外响起了下人的通报声。
  郝家肆无忌惮的串联“造反”在怀柔县境内暗暗地是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能够上的台面的人家心底都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个现实大清要倒了。
  而像这样的事情,整个顺天府还有好多处发生。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五章 京师风云(一)
  
  通州。梁纲对通州的印象本只限制于这是一个通北京的水运码头,还有就是那个“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东运河,西运河,东西运河运东西。,的对联。但是当他真正领兵赶到通州城下的时候,他才发现,通州距离北京真的很近。
  五十里?甚至是更短。
  现今的通州城里驻扎了近三万清军,里面除了几千人是庆挂收拢来的天津败兵外,剩下的就全是直隶境内未及赶至天津助战的绿营镇协。
  梁纲举着千里镜认真的观察养通州城防,于北京相隔极近的间距确实给通州守军带来了好处,至少这大炮方面配置的数量要远超天津。
  因为从通州的东城墙上梁纲竟然看到了八尊大炮。非是城内炮位众多,清军又怎会舍得把大炮拉到城墙上去?
  “这下火力强弱到颠倒过来了。”。
  红巾军的炮兵还远在五六十里外呢,比之轻装前进的近卫团、一团正好落后了一整天的路程。这还是因为拿下天津后,红巾军在当地和战场上拨罗缴获了不少的骡马畜力,不然的话现在落后的会更远。
  大沽到天津那一百里路,炮兵虽然两天时间走完了,可每天都是天老黑了才住脚。如果是正常行军,绝对完不成任务的。
  “让骑兵营掐断北京通州的联系……”梁纲随军的只有向炮、直射短炮和那十二辆火箭战车,强攻通州得不偿失,他才不会硬来呢。
  而且自己暗中的手段已经使出,红巾军现在需要的只是等候身后炮兵的汇合,以及坐看通州城内闹起来。
  在天津,残存的绿营兵纷纷向红巾军投降,但梁纲却没有把他们全关起来。而是细细甄别之后,从中选出了几牟有蜘蛛属性的参将、都司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一些心腹“狼狈,的逃去了通州。
  庆挂在天津干的事情,只要是绿营兵就没有不生气不心寒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在天津顶缸做替死鬼的是天津镇、真定镇,现在在通州就能轮到他们山海关镇、蓟州镇、宣府镇。
  虽然直隶各镇的总兵都已经被满清换成了满人,可是总兵以下的各镇中下层军官清廷是不可能全部替换的,更别说绿营兵的基础底层小兵了。这些都是汉人。
  只要把消息传进通州绿营各镇的耳朵中,加上这些关系网复杂的参将、都司的暗中努力,不说一定能策反几镇绿营,仗,好打了几分却肯定会是真的。六百里加急,一封嘉庆的密旨传递到了开封。
  现任河南巡抚那颜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的密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确确实实是嘉庆的密旨没错。
  浑身的血气翻涌,惨白的脸上迅速涨得通红那颜猛的起身立起走向书案提笔就要写上一封奏折,可是饱含了墨汁的笔头却僵硬在空中,半响都没有落下。毛笔从手中落下,在白白的折子上沾出了一团墨汁那颜却丝毫没注意,整个人猝然间向后倒在了大椅上满脸尽是预废和疲惫。
  密旨横斜着放在书案一侧,透过那摊开了一点的卷轴,可以隐约看到“黄河,二字……
  差不多是相司的时间段,嘉庆的另一道密旨也下到了济南的山东巡抚伊江阿处。
  北京告急,本来在尧州配合着山东清军抵抗陈虎的科尔沁郡王索特纳木多布济部已经火速北返,现在都已经到直隶境内了。而缺少了近万骑兵的牵制,陈虎主力立刻就把两万山东清军打的炭炭可危,另外红巾军的一支偏师也已经攻取了沂州府杀进了青州境内。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伊江阿收到子嘉庆的密旨。
  “撤?。”伊江阿脸上露出了苦笑,“我拿什么撤?撤的下来么?…”
  充州的两万人是山东清军的主力,主力被套的伊江阿又要分兵青州抵挡陈虎偏师现在手下现在连三千人都不到。真正的是撤无可撤了。
  伊江阿叹了一口气,提笔写了最后一封奏折派人火速送递北京。他打算就埋骨山东了。通州。
  等了一天时间,炮兵部队终是赶到了城下,落后一步沿途护送着炮群的第一团也回归战列。而至于后方,有那几个陆战营在那里顶着,路线安全完全不成问题。梁纲现在找已经不担心后勤运输线是否安全了,而是深深地担心着什么时候上海开来的第二批补给船队能够安全顺利的抵达天津。
  热兵器军队的后勤补给压力远大于冷兵器军队,这是毋庸置疑的。没了火药,没了枪弹炮弹,红巾军手中再多的火枪大炮也没大刀长矛好用。
  通州城内还是安安静静地,撤出去的那些暗子不可能一两天时间就迅速发挥出作用。这个梁纲明白,可是他却已经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嘉庆似乎已经气馁了,军情局传来的消息,北京城内西逃的苗头已经出现了。
  红巾军是造反者,不司于二次鸦片战争和八国联军之役,梁纲实在担心嘉庆在最后时刻会不会丧心病狂的一把火把紫禁城和圆明园等地方给烧了。
  人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大王,您看我军是否可绕过通州,直击北京?。”彭泰也不想强打通州。吃过一次亏得庆挂肯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三万人要是死蹲在城池里不动,有那么多的大炮助阵,通州绝对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通州城只有东西南三门,我军一个团的兵力配合着炮兵绝对能看死城门。而另外两个团直插北京,快速行军,一昼夜即刻赶到。”。
  “北京早已是空城一座,我军猝然杀到,出其不意当可迅即拿下。届时清帝或逃或亡,通州守军军心必杨。我军暗子也可如鱼得水……”。
  梁纲沉思了起来,绕过通州直击北京,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想到山东那路已经进入直隶的蒙古骑兵他真怕嘉庆一时间来了脾气,或是北京的旗丁来了血勇,把红巾军的主力挡在城外,而通州这边的留守部队又被索特纳木多布济的蒙古骑兵和庆挂内外夹攻……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可就大不妙了。
  红巾军天津登陆已经接近十天了而索特纳木多布济的蒙古骑兵前两天就撤到了河间,至于现在具体到什么地方了谁能说得准?
  直隶科之前几乎把全部的人手都调进北京城,地方监控能力大弱,梁纲实在是担心这支蒙古骑兵的动向。
  两天时间,索特纳木多布济如果一味赶路的话,现在感到北京附近也说不定啊!
  一个选择,两牟答案,梁纲沉思着…,……
  北集。
  “老周看来嘉庆是要溜啊,清宫的造办处、景山炮场、北京铁匠营、蓝靛厂的技工都已经做好撤退准备了天色一亮就要撤出北京。…”宋标看着手里面的这个细窄的小纸条,递给了周煦,“弄得很干净啊,带不走的全部扔河里了还炸了不少溶铁炉。…”
  “三号来询问间一是否启动?我觉的还是继续潜伏的好,你说呢?。”一段时间的相处宋标跟周煦之前是热络了很多,他现在已经管周煦叫老周了,而不再是称呼他的职位。
  “副座说得是。现在启动间一没什么大用,不如让他继续潜伏,看看这群人的下个落脚处是那里。现在动了手,我们得不到什么好处!。”宋标可以跟周煦“热络”周煦可不敢对宋标“热络”依日副座相称恭恭敬敬。
  宋标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景山炮场直隶科插手的太短晚,埋下的棋子只有间一一个上档次的,漏出来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不如继续潜伏。
  “不过,老周你看这嘉庆惠州什么时候跑?是明儿?还是后?”。
  “这个说不准。北京城这两天虽然一直在往西面运东西,可宫里头却还安稳得很。不过这里已经是一个空壳,一捅就破,只要通州那儿的兵马一败,嘉庆绝对会跑。…”
  “是啊,最多三两天,咱们以后的日子就轻松了。耗子似的藏在这里大半年,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宋标对日后的生活还是很向往的,他已经把军情局的定义靠向了明朝的锦衣卫和东西厂,虽然知道在梁纲这样主儿的手下或不得锦衣卫指挥使和东西厂大太监权倾朝野的权力,可是也认为军情局日后绝对是个横着走的螃蟹。
  “通州城弹丸之地一座,根本挡不住我大军锋锐,北京城大王是坐定了。等大王称了帝,咱们日后可就是正儿八经的从龙勋臣了。”。
  没人不想望着荣华富贵,听宋标这么一说,周煦心里也热烈的如同滚烫的岩浆。
  “咕观……咕……”忽然,一阵鸽子声从窗口传来。
  周煦扭头一看,入眼窗台上就停了一只灰白色的鸽子。
  “是通州组的,大王那里有消息了……”宋标呵呵一笑,站起了身来。信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训成的,直隶科发展到现在,信鸽的总数也没超过二十只。他现在看着鸽子都能认出是那个地方的消息到了。
  周煦走到窗前从鸽子腿上取下了一个小竹管,随手捏了把伺料撤在了窗台。从竹管中取出纸条,又从书案上取出一本小册子,被宋标接了过去,二人合力很快就译好了密信。
  “今夜大王亲率主力奔袭北京…,……明日清晨可抵达……”。
  “唏……”宋标、周煦倒吸了口气,二人也没想到梁纲会舍通州不下,而率主力先直取北京。
  十分明了直隶局面的宋周两人首先想到了索特纳木多布济,一时间心头纷纷升起了后悔之色,怎么就没留下些人呢?
  “好了,过去的就不提了。老周,你马上去见岳枫书,我去招呼人手,等到大王领兵赶到后,圆明园、国子监这些地方,第一时间里就必须拿下……”。
  “是。”。
  牵一发而动全身。梁纲主意一改,北京城里整个军情局的变化也要随之一动。宋标、周煦全力招呼起了自己的手下,这也幸亏是几日中北京城太乱搅又有岳枫书的掩护,不然的话几百号人的人手岂是那么容易就聚起来的。【另一拨在城外圆明园,北京城西,往宣府的大道上。
  果兴阿心情很糟糕的坐在车上,回望一眼祖辈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北京城,摆摆手让下人们上路之后简直是什么精神气都没了,坐下车内的软座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那一处都在发软。
  他现在都已经提不起力气再去咒骂梁纲了,因为之前这么多天他就一直是在骂人中度过的。
  可是天津大败之后,他实在是对通州没有信心了。几天时间的收拢后,果兴阿还是决定走人。反正现在北京城里跑得也不止一个两个了,那贝勒、国公都有落跑家,他一个不入流的镇国将军跑了又算个屁。
  一路上闷着气,果兴阿只盼着队伍能够尽早赶到宣府汇合了府上的先头,然后全家去宁夏。
  车队慢慢走了七八里忽然后队起了一阵骚乱,不多时一个破了头的下人跑了过来,哭丧着脸道:“主子,主子后面的一辆细软被乱民抢了。”。
  “什么?。”果兴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谁谁那么大的狗胆?…”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去宣府的大道啊,竟然敢有乱民抢劫,还是抢他一个比一品的镇国将军?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子的?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果兴阿火冒三丈的吼道,“给我一个不留,全杀了。”正好用这群奴才泄泄心头的怒气。
  “是,是……”一个管事慌忙应声道,“奴才们这就去追……”说着就转过身来牛着边上的一队护院喊道,“还不快随我去追。”。
  完全没把几个乱民和生死放在眼力的果兴阿向官家挥了挥手,示意大队车马几乎赶路。却没有注意到前方路边的林子里,密集的绿树后面两双眼睛正一直注视着他这一行,以及松散的分散到四周的家奴、护院。
  “石头告诉大哥,可以动手了。…”两人中一个岁数大点却也不超过二十的汉子道,另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小青年知机的点了点头,随即就快速的望树林中蹿去。
  果兴阿身边现在只有十个正当年的家丁和奴仆,五辆大车,算上赶车的,能拿的出手的青壮总共也不到二十个。可两个青年都知道,自己一伙人即使分出去引人的那一波外,也还有三十好几呢,吃干摸净了这伙人不成问题。
  自从因天津突如其来的战火而不得已逃避北京来的这群难民,才几天的时间靠着打家劫舍就已经彻底的发家致富了。
  可是没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发了家的难民依日在孜孜不倦的创造着财富。他们惹不起真正的豪门大族,或是许多家聚在一块的车队,可是像果兴阿这样单独上路的,那就是天赐良机了。
  本来近五十人的难民群,几天的抢劫下来死伤了好几个,可是除去死了的那些人外,他们一群人除了得到了大批财富,队伍中更是多了几乎是一半数额的妇女。
  这些准备着逃出北京的妇孺,之前或是富贵人家的丫鬟,更甚则直接就是夫人姨娘,往日的安详荣华的生活随着天津城外响起的炮声一去不复返了,更要遭受现今这样在之拼死后完全不可想象的屈辱。但是,这就是失败者的命运,就好比百五十年前满清入关时发生在汉人身上的凌辱一样,她们可能不全是满人,但一样要随着遭殃。
  一阵呐喊和哀嚎声响起。一切声音安静了下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大汉看着缴获的战利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向四周环扫了一眼,赞许的对手下的弟兄说:“干的漂亮,好!迅速带上车,弟兄们,回去喽!。”口中吹着响亮的口哨,一群人欢欢喜喜的赶着车辆下了大路,只留了十几具已死或是还没死透的尸休在路上摆放。
  果兴阿的脑袋被整个砸的粉碎,衣服也被录个精光,任谁都看不出他曾经会是一个镇国将军。而他自己就更是想不到,自己一个红带子会如此窝囊的死在一群他眼中如同蝼蚁一样的难民手中。
  可事实就是如此的有戏剧性,残酷性。
  整个北京向西的大道上,遭难的人家不只是果兴阿一个。甚至相对于全家遭殃,男的被杀女的被淫的其他八旗同胞来说,果兴阿还算幸运的了。他的女眷好歹已经随着之前的大部队安全抵达了宣府……
  大河涨水小河满,古人说的话很正确。
  军情局把目光盯向了圆明园,盯向了紫禁城,盯向了国子监,这些大头,手指缝里自然就要露出一些碎渣。可就是这些碎渣就已经让这群难民一样的“小河,吃的肚儿饱饱的了。
  可能这样的比喻不太合适,但就是这个意思了。
  军情局吃肉,也要给人留点汤喝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六章 京师风云(二)
  
  顺天府衙。
  府尹扎克丹一脸死灰的愣坐在大椅上,又有三家西逃的八旗贵胄大道上遭了难。”难道大清真的要亡了?”。
  虽然就自身而言,扎克丹对这些国难之际不思报国而一味贪生惜命西逃的旗人极端鄙视和气愤,但是再怎么着他们也都是八旗贵人,现在竟然被一伙伙贼寇坏了性命。更是官路大道之上,峨峨皇城之下。
  大清的威仪确实是半点无存了!
  岳枫书抬眼看了扎克丹一眼,心中闪过了一声叹息。就个人操守和能力而言,扎克丹绝对可称为干臣能吏,可惜他偏偏投胎做了旗人。
  红巾军的策令下,别说是扎克丹这类的人,就是阿挂、尹继善等人复活,抓到了照样没个好。反倒不如是汉人。依扎克丹的能力和品行,若是汉人来日怕还会爬到自己头上去呢。
  “大人,下官告退。…”岳枫书躬身行礼,看扎克丹毫无反应,整个人依日在发愣,便知机的自己退出了签押房。
  “大人,郡主儿是什么反应?。”捕头何涛嘲弄的望了签押房一眼,七天前的那顿板子,他可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呢。
  “等着吧,等着红巾军大军杀进城,爷我再好好地“谢谢,你!。”脸上堆起的尽是狞笑。
  “住嘴,想死啊……”岳枫书压低声音训斥道,心里透出了一股深深地厌恶。虽然这人是他最先笼络到的一个“亲信”
  可是何涛本人确是有些缺德,吃拿卡要是小意思,淫心邪行也平常,虽然北京城里能一手接头摁死他的大人物实在太多,老天爷也给他长了一双利眼。
  七天前就是因为调戏妇女,被巡城的扎克丹拿到很打了一顿板子。这还是因为有岳枫书从中求情,才得以从轻发落。否则的话,扎克丹非把他逐出衙门不可。
  “是”是,小的蒙头了……”越到最后时刻越不能大意,眼下还在签押房前呢,何涛说那话实在是狂妄过头了。
  做了十几年衙役的老油子,何涛立刻就醒悟了过来。满脸谄笑的向岳枫书认错。
  “嗯……”算是一声回应。在大军没有进城之前”何涛这个衙役中影响力不小的捕头,岳枫书还真要笼络住。只是侧着身子后对他的何涛没有看到,在嗯声的时候,岳枫书的眼睛更冷了。甚至,里面前已经在孕育着一丝杀机。
  红巾军进城之后,接手顺天府尹位子的人非是岳枫书莫属,他可是发自心底的不愿意何待这种人进他下属的警察局。
  天慢慢的黑了,时光不会因为红巾军今夜有所动作就停止的。
  宋标、周煦也已经分开”后者出了北京城,前者则留守城内。
  “副座……”一个随从等候着宋标的吩咐。
  北京城内有操守的汉员大吏还是不少的。战事一发”少不了满京城里一阵动乱,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在新朝固然不可能重据高位,可是梁纲也不愿意伤他们的。
  这其中就要看宋标的动作了。
  “让他们出发……”沉稳的声音从口中发出,宋标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优越感。那么多的大人物”现在却要看自己的“摆弄”想想三年前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威风,造反从龙果然是荣华富贵的捷径!
  刘慵府邸。
  往日就门可罗雀的刘家现在门户就更加的清冷了,虽然刘慵是堂堂休仁阁大学士。
  宋标对刘慵是十分了解的,包括他侄子现任詹事府詹事的三品大员刘擞之。因为宋标被后有一个人对刘慵十分感兴趣,所以宋标不敢不对刘慵“十分了解”【刘锻之,刘慵弟刘堪之子,乾隆四十四年进士。,那个人自然就是梁纲,他到清朝之后”提起乾隆朝脑子里反映出的几个大臣就是和坤、刘慵、纪晓岚,连福康安都变成三人的小弟了。
  没办法,谁让现代电视剧影响力太大?刘慵的形象跳不出《宰相刘罗锅》,纪晓岚的形象跳不出《铁齿铜牙》”而和坤的形象则跳不出王刚。
  可是,正所谓不杏不知道”一杏吓一跳。刘慵的家世可真正是出人意料的显赫。
  其家祖籍江苏徐州,后逃荒至山东高密。其家族在当地是是真正的第一名门望族,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人很多。刘慵的曾祖父刘必显为顺治年间进士,祖父刘荣曾担任过四川布政使,是康熙朝有名的清官,父亲刘统勋更是雍乾朝的一代名臣,官至东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是满清设立军机处以来第一位汉人军机处领班大臣,且为官清廉果敢,为天下朝野称颂。
  刘慵生长在这样世代书香、以科举仕进为荣的家庭,从小受到良好的传统教育自不必后来他成为四库全书馆副总裁也证明了其学识的渊深。但不知什么原因,满腹经纶的刘慵却迟迟没有参加科举考试,至少他在30岁之前没有参加任何科举考试。直到乾隆十六年,33岁的刘慵才因为父亲的关系,以恩荫举人身份参加了当年的会试和殿试,并获进士出身,旋改翰林院庶吉士。
  翰林院庶吉士是翰林的预备资格,只有科考成绩优异的进士才可选中,【一般是二甲前列,然后在庶常馆学习深造,期满考试合格者,授翰林院编修。
  清代翰林虽然薪体较薄,但作为皇帝身边的文学侍从近臣,号称“清贵“有清一代宰辅,多由此选“。而且,大臣死后如果想得到皇帝赐谧的“文“字,则必须是翰林出身。所以,清代以科举仕进者尤重翰林出身。应当说,刘慵在仕途上开局良好。
  刘慵为官清正,善断疑案,声誉极佳。这与梁纲印象中的刘罗锅还是比较相符的。且其入京之后,支持钱伴搬倒了和坤的死党之一国泰,也可以看出其与和坤的不对付,为人清廉刚正。而且他的仕途坎坷也跟电视剧上的差不多,梁纲对他还是很有爱的。就像因为王刚的“福气”梁纲特意绕过了丰伸殷德和丰伸宜绵两家一样,现在北京易主在即,梁纲也不希望刘慵出什么闪失。
  连着纪晓岚,虽然在南京时很埋汰了他一把,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临到根底了,梁纲还是没打算杀他。
  当然,让纪晓岚供职红巾军也不太可能,梁纲给纪晓岚准备的后续工作是让他尽量弥补其编纂《四库全书》时所犯的错误。
  久闻纪晓岚有过目不忘之能,文书古籍涉猎极广,今后就让他为自己先前所犯的错误赎罪吧。
  而除了这两人外,北京城里还有不少梁纲看重的人才,比如曹振庸、邹炳泰、戴衢享、戴均元、沈初、费淳、尊锡宝、吴熊光等等,这些人皆是汉人出身,而且为安清正,虽然不全是两袖清风可比海瑞,但对比满清现在的鸟黑官场,这群人的操守还都是令人嘉许的。
  红巾军现在的“势,比不得朱元璋,单靠自身的产出,要填满整个天下所需的官吏,那要到猴年马月啊。所以,满清出品的这此大臣,可以用的还是要用的。
  而至于现在风头正盛的三个汉人,军机大臣董诰、王杰和朱挂,梁纲就不敢奢望了。
  王杰是陕西人,朱娃年近七旬,老死不长,这个时候想让他弃了各人操守,完全不可能。而至于董诰,年近六十,也不小了,虽然是淅江人,可是他的家人已经跑了一次,这一次是否会回心转意,宋标不敢保证。他不会把手下兄弟排进虎口的,尤其是眼下要胜利的时候,只要在北京城大乱的时候拿下,也就是了。
  刘慵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昂首直立的军情军科员,竟然劝降劝到了大学士头上,是不是也太肆无忌惮了?
  “刘老大人,我家大王对老大人三代清廉家风敬佩异常,是以通州阵前特意传令我部,务必以安老大人之心。还请老大人思及现世,三思而后行。”
  刘跋之站在一边,脸上的惊愕慢慢消退后,感觉自己多日来紧张异常的内心也慢慢的就此平静了下来。
  红巾军竟然愿意如此礼遇刘家,可真是谢天谢地啊!这一刻刘锻之深深地为自己祖上上三代人留下的清廉作风感到自豪!
  整个北京城里劝降的人应该不少,但是能得红巾军这般对待的,怕刘家是独一份了。
  “小哥有些妄语了,索特纳木多布济的上万骑兵距离竟是咫尺之遥,老夫怎么看都觉得他能比贵军早到一步!“刘慵没有愚蠢到厉言相对眼前的军情局科员,更没有令厅外的家人上来绑了他。做事不要太绝,留条退路给自己的不仅是商人,当官的更会如此。
  “呵呵,老大人真以为那上万骑兵就能救得了大清朝?我红巾大军天津一战打顺畅自如,歼敌大部却损伤寥寥,如今各部实力健全,就凭靠小小一个通州城,如何能抵挡?”
  前来劝降的军情局科员没一个知道红巾军今夜会直袭北京的,毕竟宋标不敢保证他们不会遇到危险,也不敢保证他们个个钢筋铁骨。但是这些人对红巾军拿下北京城的自信心都是无比的充足。
  “老大人,三思而行,玩不要辜负了我家大王的一片敬重之心。”科员拱手而退。
  那言谈间浑身上下冒出的自信和蓬勃朝气,让刘慵也不由得为之一阵失神。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七章 入主紫禁城
  
  漆黑的夜幕上明星寥寥,下弦月也如一柳儿叶样飘在空中,却不洒下半点月辉。
  红巾军的大队人马在开进,先头的骑兵营、侦察兵,后续的是近卫团和第一团主力,重炮、直射短炮一门没带,十二辆火箭战车也权留在了通州,随军的重火力只有几十门大小口径的向炮和一些单兵火箭简。
  虽然有着军情局人员的引路,可是不敢亮开火把大步行军的红巾军还是难免磕磕绊绊。既然已经决定偷袭北京了,那么梁纲当然奢望能够将嘉庆等满清皇室一网打尽。
  “F“
  进入大兴境内,一些路段上就已经有清兵在放哨了。他们的任务并不熟抵御和守卫,而只是发现不对后点火报信。
  侦察兵可以说是一路清扫着进入大型的。
  随着中队长的令下,一小队侦察兵精锐悄悄地摸进了大道上的那个清兵哨卡。
  可能是因为前路有那么多道哨卡在吧,自认为自己安全无比的清兵根本没有认真守夜,留了两个看哨的外,余下的全部进军帐里睡大觉。
  又是一此轻松之极的摸哨,血腥气微微传出的时候,哨卡里的清兵已经全部就擒和归西了。
  路障搬开,侦察兵大队人涌入,随后是骑兵营,再后世步军大队。
  一整夜的行军,而且是不顾体力的急行军,在沿途干掉俘虏一百多清兵之后,天微微亮的时候红巾军终于挺进到了高碑店。
  这里距离北京只剩下十里左右的路途,红巾军步军落脚歇息半个时辰,骑兵营全力向着北京冲去。
  策马狂奔的骑兵营不多时就被清兵发现,消息也随即传到了京中。
  晨曦中一片安宁的北京城瞬间炸开了锅,无数死硬着留在北京的八旗贵胄痛心疾首,懊悔不已。司时又是一夜辗转反侧未睡上几时的嘉庆也再次受到了一次沉重打击。
  脑袋发昏差点一头栽下地上。
  张东明也顾不得嘉庆的皇帝威严了,招呼着身边的宫女迅速给嘉庆更换了衣服”然后就已经自作主张的招呼下手收拾东西了。
  嘉庆茫然的看着乱哄哄的寝殿,没有去阻止张东明,失魂落魄的他心都要死了。
  “皇阿玛……”皇次子,历史上日后的道光皇帝岁宁站在台基下小声的唤道。
  乾隆四十七年出生的岁宁是嘉庆帝嫡出的皇次子,生母为孝淑睿皇后喜塔拉氏”按照现在满清的规矩来说岁宁也是成年阿哥了。
  嘉庆长子早天,所以岁宁就是嘉庆事实上的嫡长子。正是因为长子早天的缘故,显宁在历史上是大清朝第一位以嫡长子身份继承皇位的皇帝。
  嘉庆帝与元后喜塔拉氏感情不错,对显宁一直十分喜爱。而幼年是的岁宁也是敏而好学,间习武艺。可以说,如果满清的历史会顺顺当当的继续下去,他的继位将是顺利成长的。
  “走吧!。”短短的两个字,对嘉庆而言却是比泰山还重”虽然他的语气依日坚定,可是颤抖的肩头还是让岁宁看出了他内心的痛苦。短短的一瞬间”毖宁感觉着自己的皇阿玛似乎老了十岁二十岁一般。
  嘉庆最后抬眼看着上悬雍正御笔的“中正仁和。”匾,心头地酸苦岂是他人可知道的。
  紧紧张张的继位,却还要一直做儿皇帝。且刚一即位清廷就连丧重县,福康安、孙士毅、和琳、阿挂……
  加之红巾军的崛起”壮年继位,踌躇满志的嘉庆怎会想到竟有一天自己被人逼得离开了住了一辈子的紫禁城。
  嘉庆心底还没有认输”他还有西北还有东北,还有西南还有蒙古,他还要搬回这一局!嗓子眼有点甜,那是血,可嘉庆明白,他不能吐。
  “御驾,西巡……”。
  坐在舒适的马车上,嘉庆依日坚信”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回来,重铸天下。
  区区十里的道路,骑兵营当然不会等到嘉庆离开紫禁城了他们还没杀到北京城下。可是兵力太少,北京城也太大”更何况嘉庆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侍卫和善扑营、虎枪营这等早已经更换了火枪装备的亲信精锐。
  在梁纲率领大部队赶到井京之前,北京城东门外”骑兵营一直是在和善扑营、虎枪营斗阵呢!
  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队开出了广安门【北京外城西大门”还是那么的富贵华丽,可是在岳枫书的眼中,就像是一轮正在慢慢沉沦的暗月,充满了惨白,充满了无力,充满了预废……
  而东大门广渠门外的红巾军,这好比眼下天上的太阳,旭日高升,其道大光。
  圆明园。
  这座万园之园坐落在北京城的西北部,现在的海店,后世的海淀。以行政区域划分,属于是宛平县、昌平分属园林风景百余处,建筑面积逾二百四十亩【是建筑面积”是满清三代帝王在一百多年间创建和经营的一座超大型皇家宫苑。
  现在它就已经赤裸裸的摆放在了周煦的面前,天色刚一发亮,他就叫起了手下的全部人手。没等北京那里传来什么具体的消息,周煦就已经下令动手了。
  “什么人,竟敢擅闯御园……”仅有的一队守卫。
  “杀……一个不留……”周煦冷酷的下令。敢反抗那就一律杀了,他手下人手紧张,俘虏是能少一点就少一点。
  圆明园里可是有很多宫女和太监要看呢!
  “杀啊……”。
  零星的枪响再加上一阵刀光剑影,军情局顺利的扫平了进入圆明园的唯一阻碍。
  几百人闯入浩大的圆明园,简直是太少了。好在愚忠的太监很少,特别是在军情局下辣手之后,一批下跪磕头成习惯的太监就恭顺的成了军情局的带路党。
  “报告处座,园内太监宫女收拢完毕,其中太监四百二十余人,宫女六百多。”。
  周煦主管的虽然还是直隶科,但人家己经兼任北方处处长了。哦,不,应该是北方处兼任直隶科。
  “全关进安佑宫。…”
  安佑宫是乾隆七年时乾隆完全仿建紫禁城太庙建造的,殿内先供的是康熙、雍正地遗像,现在又加了他自己的。周煦把全部的太监宫女塞沙丁鱼辩头一样塞进安佑宫,就是缘由康熙、雍正、乾隆的遗像在。这群太监宫女里即便还有人痴心不改,恐怕也不敢破坏安佑宫吧!
  第一次进入圆明园,上到周煦下到科员,军情局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被圆明园的富丽景色以及数不清的奇珍异宝迷花了眼。
  但是他们中一个人也不敢多手,因为进入圆明园之前,周煦就下了令,敢多手的,一个不饶。
  喉咙里狠狠地咽了口吐沫,周煦坚决下令关闭各宫殿大门,然后所有人组成队伍,巡视放哨,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
  混乱的北京城完全是一锅什么材料都有的粥,岳枫书配合着宋标虽然迅速占据了翰林院、国子监以及户部、兵部等要害部门,甚至连紫禁城也看住了各个大门。可是混乱的街面,他们却完全无能为力。
  这里面有地痞流氓,也有溃兵败卒,还有为增强出城道路而下手大砍大杀的八旗贵胄。
  唯一能把北京城从新安定下来的只有外面的红巾军,但是善扑营和虎枪营人数虽然不多,却十分精锐,更加的骁勇。梁纲带领大队步兵赶到后他们就退回了广渠门,配属着北京城仅剩的一点巡捕营兵马,以及一些血勇上涌的八旗子弟,还真把重火力稀少的红巾军给挡了一阵子。
  当然,这撮人挡也只能挡一个广渠门,梁纲分兵南北进军,还是顺利的冲进了北京城。
  随着红巾军的涌入,趁乱而起正烧砸抢劫的痛快的地痞流氓和残兵溃卒瞬时遭了秧。
  梁纲的命令很简单,全城警戒,清街,所有的百姓官僚各回各家,否则一律当街斩杀。
  北京城里杀声四起,连广渠门外的梁纲本人都听得到。梁纲神情有些紧张,拿下北京已经不成问题了,自己还是高估了满人的血性,虽然也有那么一批血勇之人,可是更多的人早已经不复祖上的野蛮了。
  而对依日死守广渠门的这些人,他也没有劝降,即便里面也有一些是汉人。但是时间已经晚了,他们敢在这个时候还抵抗,那么这批人除了往东突围或是全部战死外,就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梁纲现在紧张的只是城内的损失,特别是他着重要求保护的那些重点,不知会是怎样了。而另外担忧的就仍日是不知所踪的科尔沁郡王索特纳木多布济部。
  红巾军前脚进城,蒙古骑兵就后脚杀到的狗血剧情终究是没在北京城下上演。在日上中天之前,梁纲已经顺利的进入了紫禁城。
  整整一天,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被抓到的残兵败卒,还有不少没来得及逃脱的满人贵胄,这些都需要清理。
  杀了又杀,红巾军直接用最根本的手段杀平了北京城。
  当然,宪兵也在全力维持着军纪秩序,若有敢抢劫和强奸的红巾军,那也是立刻诛杀。
  自从南京站稳脚跟后,红巾军攻占城池已经没有再“抢,字当头的了,赫赫森严的军法在目,敢触犯过线的,一概不饶!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八章 八旗,你该赎罪偿还了……
  
  踏着血迹未干的路,梁纲走进了皇宫紫禁城。
  进展神速的红巾军为他近乎完好的保护下了这座天下皇权的象征,连宫内未随嘉庆西去的绝大部分的太监宫女都堵了回去。
  太和殿前,望着辉煌的大点,看着台下身后如雨似云的将士,并没有什么冲天豪情从他胸口升出。眼里是更见冷意。
  闭目在大殿前,梁纲的脑子里似乎凌乱的记忆不住的泛起,有后世现代的,也有初到清朝时的。
  自己的父母怕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有君临天下的一天。浩荡的历史长河就此扭了个弯,然后岔道会越行越远。
  历史上那屈辱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是如此的清晰,梁纲能够保证,未来的中国绝不会再受任何列强的凌辱,可是这相对的只是本时空的人,他自己的心底却永远不会遗忘这些。
  不遗忘,就意味着背负。太重的负担也是能把人压垮的,但是梁纲不能倒下。
  重创天朝上国,再造盛世中华。梁纲期望着自己能真正的把中国带到世界的巅峰,把那百年的屈辱史十倍百倍的偿还给每一个敌人红巾军的将士簇拥着梁纲站立在太和殿前,他们心中不解自己的大王为何突然间不动,但是肃穆的气氛令所有的红巾军将士颜色更加的庄重。
  北京城内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大街上不时可见的血迹就是最无声也是最犀利的威慑。
  一队队红巾军将士巡哨着大街小巷,一个个满清衙门本红巾军接管,昨月还生活在满清的皇权下,今天已经可以剪辫子了。
  整个北京城太大了,梁纲满打满算带来了两个团,布守各个城门,肃清街道”接管大小衙门,一万多人四下里一撤手头竟然没剩几个了,而且还要拨出一个营赶往圆明园驻守。
  这还有兵力去追杀嘉庆吗?
  如果梁纲不怕北京城真的稀烂,只留下一团部守要害位置,近卫团完全可以去放出去追击还没逃出多远的嘉庆。虽然嘉庆身边还有几千号的宫廷侍卫和各府邸的看家护院”但是梁纲有把握能野战予以计击溃。到时候抓住嘉庆一家的可能不大,但搂草打兔子抓一些随行的王公大臣和缴获一些钱财珠宝却绝对不成问题。
  梁纲没有把握抓住嘉庆。所以,既然已经没把握抓住嘉庆,那么冒险出击的收获和北京城内极有可能发生骚乱的损失相比,那个更赚一些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让梁纲纠结多久,因为有消息来报,索特纳木多布济的蒙古骑兵已经过永定河了。
  人手权力集中在北京的直隶科,警戎范围除了天津一路未撤外”西边的和北边的全部退了下来,而极重要的南路也只能缩回永定河以北。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好歹是及时报告了一个重要军情。
  梁纲立刻就死了心,没有足够的大炮和火箭战车随行,他才不愿意拉着队伍在野外跟上万蒙古骑兵硬拼呢。
  一边迅速把消息转告通州,让刘庆生做好防御准备”另一边梁纲收缩兵力,固守北京城池”司时再调派了一个火枪营配合着部分向炮、单兵火箭简加固圆明园的守卫。
  侦察兵也全部撤出去,时刻留意着索特纳木多布济的动静。
  索特纳木多布济对自己的晚到一步追悔莫及,详细了解了津京的变动之后,他把队伍一分为三,一部两千骑火速北上宣府卫戍嘉庆,另一部两千骑逡巡北京城四边,而他则亲领着最后一路,也是他手下的精锐主力去袭击通州。
  那里还有清军的近三万人马”眼下的满清当然是能救回一人是一人了。
  可是已经得到北京示警的通州第三团,汇合着炮群把三处城门外的三座营察守得密不透风。
  冷兵器的蒙古骑兵在野战中还有几分威力,可是要用他们去进攻炮火齐全做好了一切准备的营垒,可就是难为人了。
  虽然索特纳木多布济发起进攻的时候”城内的庆挂也在拼死督促着手下军队发起猛攻,但是被红巾军宣传的“北京已失”嘉庆已亡”搞得士气全无,没有一点战意的绿营兵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
  更何况里面掺杂的几个暗子的作用也慢慢的发挥了出来,庆挂无奈之下,只得命令八旗兵上阵,可是三处城门外的红巾军营垒依日牢不可破。
  索特纳木多布济没那么大的魄力把手下的精锐全部丢掉,所以通州城下在半日激烈的枪炮声之后再次恢复了平静。
  看着率部远遁的索特纳木多布济,庆挂站在城头上只有满脸苍然!
  红巾军现在还没能力外出,梁纲只有等山东的陈虎部到来,这才能全方位的抢占直隶地盘。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理清北京城内的满人旗人。
  勋贵大头很多人都已经逃之夭夭了,可是北京城内还是有一些八旗贵族没能逃出去。
  满清的爵位是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中分级层次最多的一个,不但分宗室和功臣两类,而且两类里还各玩出了花活。宗室爵位里有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皆是超品。
  再往下就是镇国将军一品、辅国将军二品、奉国将军三品、奉恩将军四品。
  亲王、郡王就没什么好说了,西晋时期就已经有了。贝勒、贝子却是两样满清独有的爵位,更别说后面的镇国公、辅国公、“外省。”镇国公和“外省…”辅国公了。
  所谓“外省,二字就是不入八分,外省镇国公和辅国公就是不入八分镇国公和不入八分辅国公。
  “八分。”就是八份。清朝入关之前,每战有所虏获,均分为八份,每个旗的有资格的贵族按各自等级参与战利品的分配。后来,这此人的身份逐渐固定下来,成为贵族的一种等级,称“入八分””
  而“入八分。”与“不入八分。”的“八分。”也是指八种待遇的标准。”不入八分。”者不能享受这八种待遇。即是:朱轮、紫缰、背壶、紫垫、宝石、双眼、皮条和太监。
  而异姓功臣里,众所周知的公、侯、伯、子、男就是列在其中的一部分。可是满清的另一项独有创造,每个爵位分一二三三等。
  可能这里面有汉代县侯、乡侯、亭侯,隋唐国公、郡公、县公等的影响,可是连子男这等低级爵位也分出一二三等,就是满弄独有的了。更何况下面还有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等,可谓是花样百出。
  梁纲没那么大的工夫把俘虏的旗人贵族一一分开等级,然后再按品节定罪。只是大笔一挥,所有超品的八旗贵族就一律斩杀,然后剩下有爵位在身的旗人一律抄家看押,而最普通的底层旗人,则是圈锢看守。
  无论是吕宋的铜矿,还是天下各地的矿山都需要大批的劳动力去开发,而且平定天下后梁纲也会着手修筑国道、驰道,这些旗人就是最好的劳动力。
  躺在汉人百姓身上吸了一百五十年的血,现在也该他们还债了。
  梁纲不会也下不了手,把满人斩尽杀绝,所以把他们当做劳动力苦力来劳动改造一些年头,就是一项很好的选择。
  如此对于新朝也是大有收益的。
  但是除去这些绕不开的满人,北京城里的汉人也需要清理清理。和坤的那些党羽,以及平日里那此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男盗女娼的主儿,还有像八大皇商这样的铁杆汉奸后代,一个不留全料理了。
  中国古往今来这么多王朝,新朝取代日朝,刚进城就对日都的勋贵官员下手如此狠辣的怕是除了靖康之耻的鞋子祖宗外是绝无仅有。
  人家李自成使刘宗敏夹棍之下得银七千万,那也是隔了两天才开始的。哪像梁纲这般,一进北京就已经屠刀扬起。
  不过与迅速腐化的李自成军不一样,红巾军屠刀不但对满清扬的起,对自己人也司样的不会手软。特别是宪兵部队成立之后,红巾军确实是有了几分岳家军的风采。
  当然,军纪能够维系的如此良好,与另一方面红巾军高高的军饷也是分不开的。此战北京克下,梁纲刚坐紫禁城就下诏搞赏全军,依照军阶等级不司,赏银依次上涨,足足出血了五十万两。
  所以,像堕化后的李自成军那样,百官揭穿囚衣,刘宗敏棍杖狂飞,炮烙挑筋,挖眼害肠,惨嚎之声四起。司时,城中富民多加以拷掠,百姓平民薪米尽被抢掠征用。各营私下相率出入淫掠,遍入民间房舍抢财奸淫的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
  甚至与南京泰谁河南北并称的八大胡司都无人敢去一避。因为红巾军现在仍日在警备备战之中,军令未解,谁敢擅离职通州城内。
  庆挂脸色平静的看着哈当阿和戴鹏,“二位将军不必相劝,老夫死意已决,不会更改。你二人今夜午时就率部褪城而去吧!”。
  “老夫身负皇恩,率军拒敌,却连丧军师,致使国都沦丧,圣上逃难。已无脸面去面对皇上。
  此通州,唯一死战尔!。”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一十九章 日本国非是中华藩国!
  
  河南,兰阳。
  铜瓦厢,黄河大堤。
  河南巡抚那颜数日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作为一旗人满人,他忠诚于嘉庆和大清朝,可是单独的作为一个人,即将做的这件事实在是煎熬着他的良心。
  从接到嘉庆密旨时候开始准备着手,到敲定铜瓦厢这个要点,确定下舍南往北的方阵。这十天不到的时间,那颜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衰老下去。还六十不到的他,现在怎么看都像是一即将迈入棺材的垂暮老朽。
  明代水利大家潘季马的《河防一览黄运两河修防章程》是满清时期历代河道总督都极为重视的一本治河要典。【黄河,清初的治河名臣勒辅更以书中的“束水冲沙,之法享誉一时。而河南境内,在历经了老于成龙干的那档子蠢事之后【注”历代的河南巡抚也都是奉勒辅之法为上。自然潘季马的《河防一览》也成为他们的必读之物。
  铜瓦厢在今兰考县东坝头乡以西,是明清两代河防的险要处所之一。潘季马在《河防一览》中就把此处列为防守要害地方。黄河由西而东,在这里折而向东南。而这一带东北方向则地形低注,历史上黄河多次在此决口,冲向张秋运道,夺大清河入海。
  那颜接到嘉庆“帝都有不测,掘黄河口,以水代兵……的旨意之后,一边固然心如死灰,历朝历代敢用此法者,也就南宋间的杜充一人,另一边却也不得不为。他毕竟是个八旗满人,又不是汉人,百姓苍生在他心底可没有大清朝来的重要。
  只是那颜也清楚,自己扒了黄河,虽然因出于“尽量保全百姓,的心理没有往一马平趟的河南豫东泄水”而是朝山东而去,可依照现在北京城里那位的手段,被人万世指骂,遗臭万年却也是肯定的了。
  “娄…“……
  不司于大炮轰鸣的爆炸响声,被掘开的黄河大堤”最初黄河水只是一点点的谩过微低于水面的堤岸往下流,可随着缺口慢慢的被冲刷开,冲刷大,最终万吨河水倾泻而下,那大自然的轰响让东西两坝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一泄,百万苍生罹难,山东、苏北、皖北、豫北,尽皆是一片汪洋。满清”人心尽丧!
  杜充的决河并未对当时金军的南下造成多大的影响,反而使得河南、山东、安微、江苏一带的百姓至少淹死二十万以上”因流离失所和瘟疙而造成的死亡更是数倍于此。北宋时最为富饶繁华的两谁地区毁于一旦,数百万人无家可归者沦为难民。
  而今日那颜的这一决口,造成的灾难也绝不会亚于前次。虽然他秉着最后一丝良心,把决口放在了河北岸”而不是南面。
  胸口闷,看到陈虎用最快速度发来的加急”梁纲浑身都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垂着胸口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索特纳木多布济撤去后,由通州转到北京的彭泰脸色铁青,整个人也都在发颤,心中已经气得不可抑制。
  “招刘慵、曹振庸、戴衢享他们议事。”
  梁纲之前圈定下的那批人中,曹振庸、戴衢亨两人已经投效新朝,这俩人都是那种灵活多变,非愚忠死硬的人才。梁纲暂时没给二人实权”而是留在身边与李永成一样充入秘书监做秘书郎。
  刘跋之也识趣的投靠了红巾军,被梁纲发作岳枫书副手,负责北京整顿事宜。刘慵并没有“服软”跟董诰、纪晓岚、沈初、费淳、邹炳泰、吴熊光等人一般,闭口不言,继续蹲坐家中。
  可是迟迟满清掘开了黄河大堤”洪水一泄进入山东,作为山东籍的大员,梁纲邀请刘慵自然不会不来。而董诰等人,梁纲说不准他们会不会到,但是这事情一出,满清人心丧尽却是一定的。
  虽然满清可以把这盆水泼在红巾军头上,但是以红巾军现在的势态,梁纲有必要掘开黄河口吗?
  只要稍微的动动脑子,这件事上谁的获利更大就一目了然。
  董诰等人即便对满清再忠心,此事情一出,心中想必也定会生出侧隐和冷意。
  刘慵是康熙年间的人,至今已经七十有九,虽然头脑清晰,思睿敏捷,可到底是八十的人了。听到梁纲去刘府传旨的亲卫禀报,铜瓦厢被那颜掘开了缺口,一口气没上来人差点都昏过去。
  好在刘慵的身体真的不错,就缓过了劲来。刚有意识就令下人备骄,只是赶到宫里时,还是最后一个。
  在场的人中。朝中汉人大员,没被收拾掉的除了董诰还依日闭门不出外,余下的是尽数到场了。
  或许这件事对其中的一些人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台阶,但是沈初、吴熊光乃至纪晓岚等人,却真的为嘉庆之举动而寒心了。
  这场朝议分军政两方面,军事上梁纲会下令陈虎、南向阳和詹世爵全力进攻,最快速度的拿下河南和山东。不然的话缺口持续出水,那就更麻烦了。
  梁纲召这群人来更多的商量政事,也就是赈灾。
  满清时候洪滂旱灾不断,到乾隆年间这方面的各项章程已经很完善了,连大灾之后的防疙方面前有详尽的安排。但是每在天灾来临之时,更需要关注的还有人灾,那些个贪官污吏更甚滔天洪水和酷热烈日。
  “刘公能临危受命,本王感激不尽。此次山东赈灾,就全仰仗刘公了。”。
  山东还有一个伊江阿没解决,一边打仗一边要赈灾,没有一个威望高隆又廉洁奉公之人的压制可不行。梁纲口袋里最后的选择就是刘慵,而现在见刘慵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命,心头也是很松了一口气啊。
  “汉王,赈灾事宜,人只为其一重,钱粮则是万不能少的。否则刘老大人入鲁,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费淳出言道。
  跟沈初等人一样,他明白了明白无误的投效红巾军,所以称呼也不是大王而是汉王。
  “江苏本王储粮颇丰,想是可支撑一段时日。”。
  军需储备粮,这时候梁纲也只能如此了。不过黄瘪水一泻汪洋,整个华井淹了一半,单凭江苏的那此储备粮很难支撑到底。
  连年的战事,无论是华北还是华中、华南,粮食产量都大受影响。两湖一带只能自给自足,河南、河北指望不上,唯一可以存粮的就只有江南、岭南。
  而且眼下是夏季,华北雨水充沛,难保黄河不再出么蛾子。虽然陈虎送来的信报没有下文,但这一点也不能不担忧。光凭国内粮食,这逾千万的难民真的招呼不下。
  “汉王。红巾军水师兴盛,远播外海不在话下。朝鲜近距,其国百年生平,久不经战事凌乱,必有富粮。汉王可速派人前去购粮。”。
  “安南也是鱼米之乡,广东一带商贩长年从其国内贩米入粤,今粤地已经全在汉王手中,也可派人南下采购。”。
  能站在朝堂上的人物果然都不是白痴,梁纲刚想到国外,朝鲜和安南就已经被人提了出来。
  “大王,如今我朝已据天下龙运之地,当代伪清而立新。此朝鲜、安南皆是我中华千年属国,今时正可命二国来朝觐见……”裁衢亨一旁也开口道。显然是想到了大规模购粮钱财所需极大,而于此两国确立下藩属关系,则可借此机会节省一块。
  梁纲很是赞司的点了点头,虽然拿下北京之后,红巾军的国库更为的充沛,可是能节省一点还是要节省的。
  “那就下盲于这两国,连司南掌、遢罗、琅勃拉一块,命他们派使臣进京觐见……”非是张世龙现在还没拿平大西南,梁纲非把缅甸也算上去不可。
  “对了,还有日本和琉球,也命这两国遣使觐见新朝。”。虽然对日本恶心的不行,但名义上也先抢住再说。”日本国内也多产稻米,我军也可东去购粮。东南一带多有来往日本船只……”
  正说着话,梁纲突然发现下面的一众人脸上都现出了一抹愕色!!“怎么回事?。”不解问道。
  “回禀大王,那日本国非是我中国藩国。”。
  “怎么可能?遣唐使的时候不就是了?。”梁纲也一样愕然,张口反诘道。
  注释老于成龙,康熙口中的“天下廉吏第一”为官甚好。可是也有读书人的老毛病,执拗、冥顽不化。他与勒辅的治水观点正好相反,勒辅要“束堤冲沙””于成龙要“拓堤缓流””而且于成龙为人不是一般的果决,才到河南上任就立刻着手扒开了勒辅历年所著的黄河大堤、减水坝、排水闹、引水道,把勒辅的十多年的心血全都毁了。
  河道加宽水流放缓。然而不凡年,流沙逐年淤积,黄河重新肆虐。到了康熙三十六年,秋汛一来,仅河南境内,就司时决口七十二处,淹没了清江一带四十二万顷良田。
  至此,黄河常常洪水泛滥,再也止不住了。
  于成龙几次投河自尽,都被下属救了出来。可是面对对此惨景,他又怎能孰视无睹呢?于是,于成龙命人打了一副四十斤重的大木枷,戴在自己脖子上,木枷上写着“决河总督罪臣于成龙””他裁着这面大木枷,沿着黄河大堤,一步步地走向京师。不消几日,于成龙的行为就成了轰动京师以至全国的大新闻了。总之,这一位是很有良心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章 弹丸之国,猖獗至斯,本王必讨之“弹丸之国,猖檄至斯,本王必讨之”。
  梁纲知道,鸦片战争之后日本明治维新后就逐渐对中国产生了倾吞野心,对历史了解不太清楚的他却以为,清朝的中前期,日本至少那个时候仍日是中华的属国之一。
  没想到,明末时候小鬼子就反弹了。
  朝鲜壬辰之役,大明朝打空国本的万历三大征之一朝鲜之役。在那之后,小日本就然就不再承认中国的宗主权了。
  而且非但如此,南宋灭亡之后,因为忽必烈的两次东征,由赖与老天爷帮小鬼子的忙,两次大军出海竟都遭到了台风,结果二十万大军打了水漂。从那之后小鬼子竟然就开始嚣张了,到朱元璋时,日本孤悬海外,自持武力,开始不遣使朝贡。老朱准备讨伐,可是后来考虑大明初立,不宜动干戈而耗民力,才罢之。但是到了朱林时候,郑和统督楼船水军十万诏谕海外诸番,东洋一下,日本向室町幕府第三任将军足利义满当即臣服。然后就直到丰臣秀吉时候再度反弹。
  在座的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对这段历史知之甚明,三言两语的就给梁纲讲清楚了经过。自然是惹得梁纲大怒一场。
  丢了宗主国的身份梁纲脸色有些难堪,不过这样也好,也就有借口很修理小日本一顿了。
  这场朝议到此结束,前来的前清汉臣休会到了梁纲的爱民之心,也从一定程度上了解了梁纲的好战。
  “弹丸之国,猖氓至斯,本王必讨之”。
  皇上可都是金口玉言,言出法随。虽然梁纲现在还没有称帝,但是他几日说出了这番话,那么可以预见”来日下东洋一战就是难免的了。
  对比大明朝初立时的民不聊生,眼下天下的局势民力物力可就好的太多了。即便是满清掘开了黄河口,那也是一样。
  跟混战了几十年,搅闹的天下民不聊生才得以最终建立的大明朝完全不一样,现在仗才打了三年”富华的江南之地就已经平定了下来。
  眼下红巾军大军北上,这扫荡中原也是不成问题。剩下的就只有人烟稀少的东北,以及西北和西南了。
  虽然里面饱含了成都和陕西两个省,但是对比江南、两湖,分量还是轻的太多。
  而且与朱元璋的长江沟里的随时不司,红巾军现在的水师绝对要强出无数倍。洋人红毛鬼他们都能轻松拿得下,打东瀛还不是轻而易举?
  反正这一幕是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等到该发难的时候”自己要记清了,别没事找事的上来劝。
  因为兵力不够”北京城这几天依日是如一的平静。红巾军没有向外追出去一步,就算是往北逃出通州向着热河跑去的哈当阿和戴鹏两人部众,红巾军也是视而不见。
  现在在津京,唯一还能听到红巾军炮响的就是通州了。在确定了蒙古骑兵确实离开之后”被八旗兵跑出了好几千人的刘庆生接受了教训,开始以在北城增设了第四个营垒,更派出火枪兵以这四个营垒为据点,巡哨通州城墙周边,彻底断绝了城内清兵的突围道路。
  相对于只有小部分八旗兵,绿营兵占据主休的通州守军,第三团光明正大的展开了心理攻势和劝降。答应城里的绿营兵,只要肯放下武器,既往不咎。如果能砍了庆挂,还有重赏。
  严峻的形势和内部一些人的串联”庆挂心中生出了一种预感,自己的最后日子不远了。
  通州守军中的绿营兵自然有心动者,尤其是城下传出满清以水代兵掘开了黄河大堤,淹了大半山东之后”城内绿营兵纷纷为之心寒,在红巾军的心理攻势下更是有点蠢蠢欲动。
  通州对峙的第十天”两个营的陆战部队押着大批的军火弹药开到了通州城平。从上海港出发的第二批补给船队终于在三天前抵达了天津,这段时间里在天津之战中投降的万余绿营兵经过筛选清理,毛头、刺头全部剔除,各个陆战营的看守压力大减,已经可以腾出一部分兵力了。
  这次留守天津的陈达元就下令第一和第三水师营的两部陆战营带队押送弹药补给进京,余下的两个营继续在天津看守俘虏,把守港口。
  从南京运送弹药补给到天津,洋人商船以及主户梁纲都以为只是一扛子买卖,可是没想到满清会如此恶毒,掘开了黄河口,以至于山东境内是急需粮草。
  这般情况下,一扛子买卖就变成了多扛子了,它们将随着红巾军水师一营主力和梁纲派出的使者北上朝鲜,任务自然是往回运大米。
  梁纲也已经下旨到了陈虎军中和南京,没有别的话,只是两个字招兵。
  他这是在学北宋。北宋的朝廷就是如此,那儿一有灾就立刻到那儿去招兵,少了那些年轻力壮的汉子持劲,就是赈灾不利或是出了乱子,百姓也闹不起大事来。
  而且随着兵锋的往北推进,地带差异会越来越夹。北方人到南方可能还适应得了当地的潮热,但是南方人到北方却不一定能适应的了地方上的严寒了。虽然现在还是夏季,但是未雨绸缪,不能不快做打算。
  “弟兄们,狗日的鞑子不拿咱们当人看,咱们还给他们卖个什么命?”
  “想想山东死难的百姓,这样的朝廷还跟它干什么?杀了庆挂,咱们投红巾军去?”
  庆挂的预感很准确,就在补给队伍路过通州的第三天,深夜中几声叫响惹起了所有绿营兵的愤恨,在各镇军官的从容下,山海关镇、宣府镇总兵先后被杀,蓟州镇总兵狼狈带着几个亲信退入了通州城的最中心处庆挂八旗兵集结处。
  本来败入通州的八旗兵就没有多少人,之前的冲杀损失了一部分,哈当阿、戴鹏又带走了仅剩的精华和主力,眼下庆挂手下只剩了一千残兵不到。虽然炮兵阵地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可是绿营兵一反水就立刻袭杀了炮兵阵地的所有督战八旗。
  轰鸣的炮响声中,庆桂行辕通州衙门成了八旗兵最后厮杀的战场。这里虽然防御工事坚固,可配置了八门火炮,但是在掉过头的通州炮群的狂轰滥炸下,千多八旗残兵支撑了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全军覆没。
  庆挂在绿营兵冲进大堂前就拔剑自训了,剩余的八旗兵除四百多人被俘外,剩下的全部命归地府。
  当然,等待着这四百多俘虏的下场也不会比他们的司伴好多少了,对于抵抗的八旗兵,红巾军的政策是一律斩杀的。
  通州问题的解决给梁纲烦闷的心理送去了一股凉风,总算是减轻了他的一点郁闷。也腾出了一个团的兵力。
  这些反正的绿营兵,梁纲老规矩对待。愿意继续当兵的就留在红巾军里吃粮,不愿意的发放路费和遣散费回家。军官、士兵级别不司,遣散费也不相司。
  而那些愿意留在红巾军继续干的,忙过这一阵子后,就要去讲武堂进修。这是红巾军吞吃清军的老规矩和老传统。
  最终愿意回家的只有一千人不到,当兵吃粮的少有是家境富裕出身的。出来当兵图的就是那份粮饷,现在面对比原来绿营兵钱粮更多的红巾军,绝大部分的人当然愿意继续留在军中了。
  那些愿意回家的人,更多的是些老兵油子,被红巾军严酷的军纪给下回去的。
  军官就更少了,红巾军现在大势已成,谁都向着绑上这条通天的路。杀人放火金腰带,又哪里有造反来的荣华快?
  陈虎、刘慵的信报不住的发来北京。
  铜瓦厢决口之后,黄河水溜分成三股:南股由今山东荷泽赵王河东注,另两股由东明县南北分注,至张秋穿运河后复合为北股。
  而看情况南股成为干流的可能性很大,已经夺大清河由利津汇入了勃海。
  在地图上重新标出黄河的新河道之后,梁纲发现这根他后世见到的黄河水道已经很相似了。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梁纲虽然对黄河夺谁入海很不习惯,总感觉着不如流向渤海来的让人舒服。
  但是他绝没有想过用这般极端的手法让黄河改道,改成后世自己习惯的水道。
  因为黄河水道的每一次大改道都会给当时的中国社会经济带来极大的震动和深远的影响。
  为了让自己眼睛看的舒服,就给河南、河北、山东、安微、江苏五省的部分地区造成巨大的灾难,梁纲还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这一次山东受难最重了。梁纲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祷老天爷,今年的夏天别再去下太多的雨。不然的话,半个华北真就成一片沼泽了。
  而现在铜瓦厢决口以下的原有黄河河道水位迅速下降,这对安微、苏北一千多里原河道两岸的城市、村庄、田地都会带来极重大的影响。因为这些地方几百年来就已经和流经的黄河水息息相关了。现在水源完全被中断,这一影响完全是难以估算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一章 首席满奸
  
  娇媚的呻吟声不住的从床榻内传出,透过青纱薄雾的慢掩外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床榻上一男一女两具纠缠到一块的赤裸肉休。
  拢抱着怀里的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让梁纲心头火热不熄,双手把握着蛮腰,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人都说当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如云,梁纲这段日子里确实是有所感触。虽然不知道嘉庆后宫的具体质量如何,可是满清皇宫内的宫女里确实是有不少的绝色佳丽。而且环肥燕瘦,娇柔健丽,各式美女具存。
  男人都有一颗“好乎,的心,只是因为社会环境和身份地位的不司而表现不司。
  前世是二奶小三如云,现在是姨奶奶小妾遍地都是,说白了都是一个本质。像梁纲本人,前世籍籍无名自然没人贴他,但现在权握天下“随欲而碰”谁又敢不从?
  当然了,他本人也并不是一个好色如命的人。面对这些美女时梁纲一开始时可是一点都不碰的,因为性命对他才是更重要的,谁敢保证现在这些女人中就没一个对满清死忠的?如果自己大业未成就先死在了女人床上,梁纲可就是日后真正的天下千古笑柄了。那才叫憋屈。
  宫廷女人梁纲看了有点偻,可是这此宫女或是八旗选秀或是内务府出来的,每个人身上都能跟满清深深地牵扯到一块,梁纲才不会色迷心窍,昏了头。
  他要碰的都是绝对能杏清底细,而且拿握的住的,比如此时他身下的这个。汉正白旗出身,入宫时还是乾隆朝,那时她父亲只是个五品小官,所以人虽然生的高挺俏丽,却配不上近支宗室。
  被分到了恭嫔前伺候。当时的乾隆年已八十”宫内一片安宁,早已经没有几十年前百花争宠的盛局。
  所以她在恭嫔身前伺候,一呆就是八年。前一阵嘉庆西逃,带不走的人多了,恭嫔这样的太妃更是有本事就跟上”跟不上自己任倒雾。
  恭嫔最后一根绳子上吊了,她却没那个勇气死,最后也是命运造化被梁纲挑中爬上了他的床上。这自然是百般奉承,求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也在为河南洛阳任上做知府的父亲祈福。
  应该说梁纲依日在深深受着前世的影响,他自己对那些未成年少女实在不感太大的兴趣。
  在宫中选出的这些人,家世背景或各有不司,咳嗽除了全是汉军旗的外”另一个相通的特点就是她们都在十八岁以上。
  “呃…“……一声强忍着的昂声后,梁纲感觉着怀中的美人瞬间似乎抽去了骨头一样瘫软在了床上。本来高挺健丽的北方佳丽似乎一下子变成了柔弱无骨的吴越美女。
  娇柔的呻吟声依日传出”因为梁纲还在坚挺……
  “哗哗……“……微温的清水淋漓在皮肤上。水池中,梁纲怀抱着美女双手上下游动着,两颊红潮的美女一双柔夷也在捧着一蓬蓬清水林洒在梁纲胸前。
  四周无一人伺候,让别人看床戏梁纲没这习惯。这是站在房间外的四个婢女脸色却是无不红扑扑的。方才后殿传出的男女之声”她们又怎么不明白。
  目光从这四若婢女身上向上挑,随着高度的提升”越来越多的近卫团亲卫出现在了宫殿周围,当视线最终能把这片皇家建筑群全部浮现眼底的时候,画面就已经定格在了一副瑰丽无边的盛景上。
  圆明园,万园之园,它的风采不愧让中国人痛心疾首百年不忘。
  只是这片浩大的园林中却很少发现太监的身影。
  紫禁城需要大清理一下,不仅仅是宫女还有太监。梁纲可是半点把握都没有这些太监能够老老实实的立刻忘掉日主。
  所以,该出宫的就一定要清出去。当然了,这批人“肢休,残疾”为世人轻视。之所以进宫当太监也几乎全是因为家庭贫困的无奈之举,梁纲也不会把他们全部逐出宫就了事了。这其中相当的一部分人还会继续留在宫中,只有已经“出人头地,的才会被赶到宫外暂时圈禁。等日后再给以安置。
  万恶的满清,宫女他一绊用旗人”太监却全部都是汉人。梁纲想到着心头就杀机大起。
  这些天来,宫里的宫女一部分已经被放出了宫去”送回各自家里去。这里面多是属于内务府包衣之女,而属于八旗秀女的则只占了五分之一强。
  内务府包衣是爱新觉罗家一人的奴才,她们三旗的选秀虽跟八旗选秀一样是选秀,可地位却是大大的不司的。
  八旗秀女,三年一选,可备皇后妃嫔之选,或者赐婚近支宗室:包衣三旗秀女,却是每年一选,虽然也有一些人最终被逐渐升为妃嫔,但是承担后宫初贱杂役的却都是内务府包衣之女。
  梁纲把北京城内有家可杏的宫女全部放回了家去,日后她们会跟着各自的家庭遣往天南地北,为祖宗一百五十年的富贵赎罪,为满清入关时手上沾染的千万汉人血迹赎罪。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看在冤魂的份上,梁纲没把他们全都杀了祭奠,就已经够仁慈的了。
  不过能在进入北京大半个月后就来到自己魂牵梦绕多时的圆明园逛一逛,这却还要拜伊江阿的福。
  这个被嘉庆深深记恨着的山东巡抚在面对涵涵洪水的肆虐,做出了一个让嘉庆闻之后恨之发狂的举动投降。
  他先下令青州的清军缴械,然后赶到因洪水暴发而由充州退守泰安的清军中,擒拿了山东提督富森,然后带着残存的万余清军束手就擒。
  陈虎愕然之极,战报传到北京后梁纲也是愕然之极。真不知道伊江阿是真因为不忍山东百姓受洪灾再受兵难而投降,还是因为是对嘉庆不满的一次总爆发。
  不过不管怎样,山东是平定了。伊江阿带领主力部队投降之后,距离泰安只一步之遥的济南城是空虚无比,山东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学政等大员,一边恼恨的吐血不已,另一边却也只得逃难的逃难,归降的归降。本以为最早也要到七月才能结束的山东之战,六月没过就平荡了。
  驻足天津与武定边界多日的刘慵问询大喜,连夜赶到了济南,司时发出奏折一封,上奏梁纲放伊江阿一马,千金买马骨一次。
  梁纲当然不会按老规矩斩了伊江阿,就是刘慵不上奏,他也会好好地对待伊江阿。下旨山东予以善待,司时伊江阿一族拜都氏三代直系皆赦免,五代旁亲面罪半。
  满人遣散各地修路开矿那也需要有领头的在,这些位置就是为“满奸,留的。
  伊江阿父亲永贵,为人端谨,清正廉明,直军机处时与阿挂齐名,时人称“二挂””【由此可见,“老子英雄儿好汉,纯挥是屁话!,祖上传有云骑尉世职,门户虽小,可是亲戚也有好大一帮子。梁纲这旨意一下,顿时惹得无数人为之眼红。
  伊江阿决心投降时对自己一家人的命运倒不担忧,梁纲下刀子再利索也砍不到自己头上。但是亲戚就没办法了。
  转回济南之后就整日里喝酒吟诗,算是准备着就这么的过完下半辈子了。却万没想到梁纲对自己会如此恩厚,三代至亲赦免,五代旁亲减半,喜的伊江阿直对着北京叩头不已。
  【《红楼梦》之所以在中国风靡于世和坤是出了大力的。伊江阿这人有点文人脾性,对和坤此举极为敬佩和赞赏,二人由此走到了一块。还有就是,和坤与永贵不对付,后由伍弥泰和英廉调和,二人化开矛盾,永贵不再找和坤麻烦,并且收冯氏为干女儿。
  伍弥泰,和坤继母之父;英廉,冯氏之祖,和坤早期的最大靠山。,千金买马骨,梁纲这么做就是为此。有了伊江阿这个例子在,相比一些已入绝境的满清官员会好生思量一下自己的未来的。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世界上贪生怕死之辈比比皆是,多了去了,只要有一个挑头的在,想必下面红巾军的推进会更快。
  一副东北地图。梁纲立在图前,
  与寻常的地域图不司,这一幅东北地图上不但有中国的土地,东面的一部分还囊括了小半个朝鲜地图。在兵部衙门的库房中,为了找到朝鲜的地图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与这幅地图相对的另一面地图也是东北地区的,上面被涂抹了一些墨迹,梁纲虽然看不清楚是什么字,但却知道那些墨点下少不了奴儿干都司的字样。这是一副现今极少见的大明地图。
  两幅地图一对照,朝鲜西部几百年间的一些变化就清楚地就映入了梁纲的眼睛咸镜道。
  “TMD王八蛋,丰国的地盘也敢吞”。
  那可是朝鲜八道之一,该多大的一片地方啊!来自后世的梁纲,脑子里国土的重要性和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是主权的象征。
  竟然就这么的没了,而且开始出自明成祖朱林这个梁纲心中很是钦佩的人之手。
  “难道他娘真是朝鲜人?这么大方?。”想到曾经听说过的传闻,梁纲气极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二章 中华第一藩国
  
  十四世纪,继承高丽的李氏朝鲜建立后,就不断的向北扩张领土,通过招谕、剿杀、驱赶女真部落,使本国疆域不断向北推进,一直拓展到鸭绿江、图们江两江流域。
  朝鲜由作为两国传统边界的鸭绿江口沿江上溯到鸭绿江中上游,控制了江的东、南岸,于这一地区先后设置了“西北四郡”:闾延郡、慈城郡(延郡西南)、茂昌郡(延郡东南)、虞芮郡(闾延郡西南、今江界和楚山之间)。
  明朝同朝鲜的几次边界争执中均以公镇作为划界要求,但实际上从公镇以北直至图们江的广大地区,都逐渐为朝鲜蚕食。朝鲜通过对这一地区女真人的大力招抚,控制了图们江的东南沿岸,先后设立了庆源、会宁、钟城、庆兴、稳城、富宁六个军镇,合称“东北六镇”。
  东北六镇的建立,标志着今图们江中下游地区的中、朝两国东段边界线的形成。朝鲜世宗在位三十二年,在开疆拓土上面就朝鲜这个弹丸小国而言算得上是空前绝后。《李朝世宗实录》曰:“新设四邑,我祖宗肇基之地,以豆满江为界……豆满江,天所以限彼我也。”
  梁纲今个盘算着使者应该已经到汉城了,所以唤来了纪晓岚向他询问朝鲜的一些事宜。虽然纪晓岚不是理藩院的,可是到底做了多年的礼物尚书。可是没想到纪晓岚实在是博学,把朝鲜的内外制度和发展图迹一一讲述给梁纲听,其中顺带提的就有一句咸镜道。
  杂七杂八的梁纲听一遍是记不清的,可是‘咸镜道’三字却牢牢刻在了他心底。回后一查,还他MD果真如此。
  心头怒火膨烧,梁纲也对朱棣也产生了一丝不满——“朝鲜之地,亦朕度内,朕何争焉”,纯粹傻帽。那可是一个道的地盘“呀呀的朝鲜,别给你大爷我借口,不然的话非狠狠修理你一顿不可。”想到后世南韩的恶心,和北朝的冷漠,梁纲怒火更胜“妈的,泻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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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汉城。
  鸣锣开道,黄沙铺路。随着一嗓嗓“肃静回避”的声音响起,曹振镛的车马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行汉城而过。
  戴着斗笠,或是包着头巾,穿着白布短衣的朝鲜贱民跌跌撞撞的四下回避,沿途无数人恭恭敬敬的跪倒在路边,头都不敢抬的等候天朝使臣过去。
  以外交部副部长的身份前来汉城宣旨,曹振镛知道,自己在与戴衢亨的竞争中走先了一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想想年初,跟自己同岁资历却远不如自己的戴衢亨得入军机处行走,自己这个资深尚书却旁落一边。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是很等的寂落,可是时来运转,才半年不到红巾军就打进了北京城。
  戴衢亨跟自己一样第一批投降,虽然只是一个户部侍郎,比自己工兵部尚书差了很多,但是因为已经入军机处随军机大臣学习行走,头上无疑的就戴了一个嘉庆亲信的帽子。
  而且西江四戴声名赫赫,现在虽然已经死了一半,可是他叔叔戴均元却还依旧在朝,比起自己毫无助力的新安老家的老父亲来,又是一大缺陷。
  曹振镛仔细的研究过红巾军的政治体系,他想入阁,他想做那参知政事,更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红巾军内部政员急缺,正是自己发奋努力的好时机。现在得以朝鲜之行,就要办的最漂漂亮亮。
  曹振镛胸中有丘壑,为人十分老到厚重,历史上他以中庸为道,多磕头、少说话。虽然得入那已经被梁纲拆毁的贤良祠,更在丧事上被道光帝亲自吊丧,谥号文正,垂柄天下数十年,却名声很不好。
  谥号文正,被人讥讽‘不文不正’。
  但梁纲现在看,却感觉曹振镛很有自己的一套。他是有些‘多磕头,少说话’,可这对应的也有大环境因素不是?而且他自己本人历年来主持的工作,不说都能做到尽善尽美,却也绝与一塌糊涂无缘。
  红巾军日后的改革会有不少,需要有锐气有朝气的人来开山劈路,但是像曹振镛这样沉稳厚重又不呆板的大臣也绝对是不能少的。
  汉城,这座后世被更名为首尔,号称远东国际化大都市的城市,如今还只是大半的土坯茅屋。临街一律是低矮的木质小楼,仅有的一些高大房屋,也就像花草一样只是点缀其间。
  街道狭窄,但是人头涌涌。挑开车帘向外观看的曹振镛还能隔三差五的看到一个造型古怪的小轿。
  怎么说呢,这种轿子就等于是国内官轿被整个去掉了下半段。想到朝鲜人盘腿而坐的风俗,他理解的点了点头。
  这汉城市容零散,完全没有北京那样一国之都的浩大盛气,就连远处视线可及的王宫,都是透着一副小家子气。
  车马直奔朝鲜的奉恩署所在,那里一直是朝鲜藩国接待天朝钦使地地方。
  奉恩署是砖木混合的建筑结构,外表粉刷的很新,也比别的建筑高大上一些。一条青石大道直通门庭,曹振镛很往一旁看了看,空空的,地表砌的很整齐。可是实际上那地方立的应该还有一块牌碑在,上有四个大字——“东海波偃”,是康熙时名臣熊赐履的手笔。
  不过现在世道变了,大清朝已经半死不活了,占据了北京代表着中华上国的是红巾军了。本身心底对满清就一直怀有鄙视的朝鲜又怎么可能还把那块石碑竖在奉恩署?
  在接到济物浦(仁川)的飞马快报之后,朝鲜大王李祘不敢有半点怠慢。因为朝鲜已经接到了北京易主的消息,这个时期的中朝两国,在东北边境的商贸来往是非常繁荣的。
  乾隆朝的满清步入了自己统治时期的巅峰,中国经济繁荣,购买力旺盛,对朝鲜的高档特产人参、高丽纸、裘皮、海产干货等的需求十分巨大。所以朝鲜和中国的贸易繁荣兴旺。京城、义州和开城的廛贡商人每年可以给朝鲜带去几百万两的巨额白银输入。
  当然,这个时期的中国外贸是从来都有赚无赔的。中国向朝鲜买的东西不少,朝鲜向中国购买的就更多。而且由于乾隆时中国崇尚奢靡、华丽、享乐的风气,所以这时中国的手工业已经达到了相当高度,各种产品品种丰富,质量极高,朝鲜从宫廷内府到两班贵族,乃至民间百姓,无不依赖中国进口的奢侈品或日常生活用品。
  这一点梁纲在派曹振镛出使朝鲜之前,就已经拿到了一封详细的数据统计,从朝鲜输送到中国的商品包括马匹;貂、水獭、青鼠、豹等毛皮;海参、鲍鱼、虾、鱼、海带等海产干货;金、银、铜、豆锡、生铁、钢铁等金属;白纸、壮纸、桑皮纸等纸张;人参、胡椒、白矾、干姜等药材;丹木、槐花等染料;梨、苹果、柿、栗等干鲜果品。
  而从清朝输入朝鲜的有牛、羊、骡、驴等牲畜;剪刀、镊子、针、床炉、釜、皮箱、马鞍、雨伞、木箸、算盘、梳子、纽扣、烟袋、眼镜、瓷器、毛绵纸、斗方纸、火石、火镰、笔、墨、砚、铜壶、锡壶、指南针等日用杂货;各种金属制品如铲、犁、铧、锯等工具;金、银、铜制钱等通货;棉花、棉纱、生丝等纺织原料;各种棉布;各种锦缎绫绸;各种男女成衣、帽子、鞋袜;各种染料;各种食品;各种药材;各种书籍;乃至于广州进口的自鸣钟、自鸣琴等西洋玩好,还有各种珠宝玉石、漆器牙雕、家具古董、钗环首饰、猫狗鹦鹉等珍禽异兽。此外还有满清朝廷严禁出口的天文、历法、地理、历史类书籍,以及牛角、火药、硝石、硫磺等军用品,米、豆、麦等谷物,以及生丝铜铁等物,这主要是由使团私带和走私进口。
  朝鲜的百姓要生活,必须农具、工具和日杂用品;朝鲜王室和两班贵族要享乐,就必须从中国进口各种各样的奢饰品,在朝鲜本土制造手艺低下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仰仗从中国进口。每年不但赚不到什么,还要大口大口的往外面吐。
  朝鲜这两年来都在一直密切关注着中国国内的形势变化,虽然李祘一朝后期,朝鲜已经组建改变了对满清的敌视态度,尊王攘夷的夷已经从满清转向了洋夷,可是看到中国国内汉人有复兴的时机,朝鲜朝野上下依旧激动不已。
  北京易主的大事被东北境内的朝鲜人探听到后,就立刻快马加鞭的报回了汉城。李祘朝臣一商量,虽然还没确定却已经隐隐定下了弃清就红的打算。
  只是朝鲜上下完全没想到,如此快红巾军方面就派出了使臣来,而且还是前清的一个尚书级大员。
  李祘立刻就传令济物浦及至汉城沿途各级官吏尊崇对待,同时派出他最为赏识的大臣金祖淳快马前去迎接。
  金祖淳,安东人氏,身兼兵曹判书吏曹判书两大职务,也就是中国的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军政大权一手掌握,在民间也有极佳的声誉,可以说是眼下朝鲜当庭的第一大员。
  不过这家伙也是个白眼狼,李祘时候他十二岁的儿子李玜继位,金祖淳为辅政大臣,第二年他就把自己女儿嫁给了纯祖,成为了纯元王妃。而金祖淳之后以“国丈”兼国王“义父”的身份控制了朝鲜朝政大权。朝鲜近代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安东金氏六十年的势道政治就从他开始。金祖淳以及另外一权臣朴宗庆的专权使的朝鲜朝政腐败,还引发了洪景来领导的民乱。在朝鲜历史上是深深地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笔。
  梁纲对朝鲜的认知不高,提起金祖淳这人他也肯定不知道,但是安东金氏一说,他就会有点印象了。因为梁纲穿越的时候,中国韩剧虽然没有之前的盛行,但还余温未下,安东金氏这个词他在电视里听说过。
  不过现在的金祖淳还是老老实实的,毕竟李祘身体虽然不好,可还半点没有要驾崩的迹象。
  这家伙就是半个现世王莽。有王莽的虚假和政治手腕,但没有王莽的大志和敢为天下先的改革理念。
  “满清暴虐,万世不改。”朝鲜与中国千年藩国自然之黄河决口意味着什么,得知曹振镛此次的另一来意之后,李祘当即答应。“曹大人放心,本王立即抽调粮米,比溢汉江口外之洋船。”
  为了不引起误会或是民众恐慌,曹振镛是进了汉城,但随他来的那些西洋商船和水师一营主力却全留在了汉江口的济物浦停靠。
  曹振镛欣喜,本以为朝鲜还会刮刮两下,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把满清鄙视到了极点。曹振镛一路上盘算出的些招数全白费了。“大王高义,我朝记刻在心。宗藩一亲,日后必……”曹振镛没有辱没他二甲第五名的科藏好成绩,一番感谢以及一定护小弟的话说的是花团锦簇,不见半点庸俗。
  “贵国历代于我大汉忠心青天可鉴,我家主上心生感怀,慨然不已。此番遣臣子前来,除去重立两国宗藩,去伪清之外,既有购粮赈灾,也另有一些旨意下。”
  “贵国洪翼汉、尹集、吴达济三位英烈先行,林庆业、崔孝一、独步【僧人】雄杰复继,实令人感慨。曹某自思汉人,剃发朝满半生有余,今思之,着无颜以对先烈。”
  曹振镛现在穿着汉服衣冠,可头上光光的实在有点滑稽。心态转变后,他每日照镜子都感觉脸红。可偏偏此次来朝,梁纲为了表明红巾军心意做了极为充分的准备,将军情局这些时间来从朝鲜调查出的一些事情全部公之于众,把甲申之变前后为大明忠昭赴难的朝鲜义臣都大大钦封的一遍。
  就像洪翼汉、尹集、吴达济这三位当初朝鲜降清时的斥和派,林庆业、崔孝一、和尚独步这样的军伍抗清派,等等一大批人。
  《江汉集》明陪臣传所列人物,随着梁纲的这次钦封,日后是都有了公开吃香火的地方。
  梁纲钦命朝鲜,建立忠昭祠一座,专门祭奠陪臣转人物。每年三月十九日大祭。【崇祯死的那天】同时还册封了一批名号,像林庆业这样的行动派就被封做忠勇侯,虽然不见公爵可是侯爵伯爵洒下了一大堆。
  朝鲜为王,中华为皇,这些梁纲钦封的爵位在朝鲜国内分量是很重的。虽然其中一些人早已后嗣断绝,比如崔孝一,与林庆业、独步在朝鲜国内谋事失败之后,就投到了山海关吴三桂帐下。后来吴三桂降清,崔孝一全家被诛,本人逃至北京在荒芜的崇祯墓前绝食七日而亡。
  他官职不大,虽精通武艺却也只做了吴三桂帐下的把总官,但是这事迹却着实令人感动。梁纲首次听闻之后,眼睛都有些发热,他的封爵也是侯——忠烈侯。
  后嗣断绝的崔孝一自然不能像林庆业等人的子孙一样享受先祖给自己挣来的这份突如其来的富贵。但是梁纲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也足以告慰他的一片忠心。
  在忠昭祠中,除了林庆业的妻子李氏之外,能够享受家人陪祭的也只有崔孝一了。
  【林庆业有没有后代留下没查到。不过有资料说,天启六年的时候他三十三岁,已经是安州节度使。这样的人物很难相信他没有后代留下。而且其妻李氏,在被清兵拿获之时言:「夫为大明忠臣,吾当死从良人,同为大明之鬼。」一字一句,满溢忠贞。李氏说完后,自杀。清军后来捕获林庆业,押解他回朝鲜,当众处死,以儆效尤。却也没提灭了他满门。
  反正,这本书里就留下有后了。】
  跟这些大明陪臣一起被册封的还有明末九义士,以及死去百年的崔回姐、屈氏两女。
  九义士是王以文、冯三仕、黄功、王美承、裴三生、杨福吉、王文祥、郑先甲、柳溪山等九人,那地方的人都有,被清兵逮捕后送到沈阳馆居住。与当时的朝鲜质子凤林大君相识。
  凤林大君是朝鲜孝宗李淏,一生敌视满清,称清帝为“胡皇”,称清使为“虏使”。除对清朝的公文贺表之外,一切内部公文,包括王陵、宗庙、文庙祭享祝文,都用崇祯年号。且坚信儒家格言“胡人无百年之运”,十年在位时间一直整兵备武。
  可是朝鲜太小,国力也太弱,而且在位的第十年也就是顺治十六年,李淏突然崩死。李淏也意味着反清计划的破灭,当时满清国力早已经与入关之初不可同日而语,九义士悲痛之极,只感觉唯一的希望破灭,其中一些人经不起这个打击,神情沮丧陷入痛苦与悲哀之中而不能自拔。其中王美承、王以文、裴三生、杨福吉等先后为此忧愤而死。冯三仕、黄功等也无不心情沉重,“惚惚无生世意”。
  九义士子孙一直没有接受朝鲜官职,却接受了奉祀明朝三皇【太祖、神宗(万历)、崇祯】的奉祀官、守值官,其心志所在令人钦佩。
  此次中原汉家山河光复在即,九义士的子孙也终可以归国。梁纲内心感情的激动是有的,但这般做更是为了炒作和打压国内儒家的人望士气,做人的风骨都没有了,还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大言不惭。九义士这样的人,以及明陪臣传里的所列人物,宣传部都必须要大大的宣扬。
  国内的儒家每受一份打击,梁纲日后的变革就会减少一分阻力。
  当然,这般一来朝鲜在中原的人气肯定是大盛大涨,民心对朝鲜也会充满好感,所以,站在那两幅地图前梁纲虽气的一肚子火,却也只能朝鲜先犯错之后才能修理一顿,而且还只是修理。
  崔回姐和屈氏二女都在九义士东去朝鲜之时跟随而去的,前者是官宦小姐,后者是苏州良女,孤凉一生埋骨他乡,这次跟林庆业的妻子李氏一样全被封做夫人。
  曹振镛头皮上凉凉的,想到今后几日却要一次次站在众人瞩目之下宣读这样的文书圣旨,心里真的是羞愧尴尬的要死。在李祘面前,他只是如此一说,那张十几二十年官场磨砺出的厚脸皮就已经羞红一片,感觉脸皮发烫的都能把鸡蛋蒸熟。
  李祘脸皮脖子也一样的发红,但他这是兴奋是高兴的潮红,因为曹振镛说了,李氏王室这些年暗地里为抗清所做的‘丰功伟绩’,在中原也都需要大大的宣扬一番。要他尽量详尽的整理出一份文书,在他离开朝鲜前递交给他。
  而且凤林大君等王的谥号,梁纲在正式登基称帝之后,也会命人重新撰谥。再发圣旨而来中华第一藩国,当朝鲜属也。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三章 宣威各国,琉球生变
  
  洪水滔滔,惨目苍夷。鲁南、皖北、苏北、豫北,十余万人死亡,上千万人流离失所,无数人挣扎在死亡线上,那颜撅堤,是真正做下了一场无边罪孽。
  东南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送北方,从朝鲜归来的船队直接开到了登州,一船船的大米也在源源不断地卸下。
  抗洪赈灾是现今红巾军当之无愧的第一要事,为此梁纲接见了随同归国的九义士后人,却那这些消息暂且按捺了下。
  一个个招兵点前排满了长龙,二十万征兵数额几乎让红巾军陆军翻了一番。但是对比灾难下的千万难民,这点人数还是杯水车薪。
  陈虎部的主力移动到了天津,山东地界只留下了三个新兵团和投降后立刻被收编为地方守备军的两万绿营兵。
  近四万人的力量维持着山东、苏北的局面,虽然不说控制的面面俱到,但是和着刘墉的名望以及红巾军源源不断输入的粮食,鲁南、苏北灾区总算是没出大乱子。
  艰难的时刻就要坚强的挺过。在这个时候梁纲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反而让詹世爵和南向阳全力向襄阳、河南发起了进攻。
  同时进入天津的陈虎部主力也将即日向东北发起进攻,第一团向南横扫,第三团向西北猛攻,已经基本清理了一片的北京在近卫团和两个陆战营的掌控下也完全可以让梁纲放心。
  逗留天津多时的水师四营、五营也会随同陈虎同时进攻东北,依靠郑文显和吴智清手中的陆战营,从辽东南登陆一路横扫沿海所有地区,当是手到擒来。
  满清是极重视东北这块龙兴之地的,在那里设下了盛京、吉林、黑龙江三个将军衙门,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极度重视,想为满人保下最后一块根据地,所以一直以来对东北都采取‘封关’政策,不让汉人百姓涌入,也就使得整个东北民生都是空虚无比。
  后世的山东老百姓闯关东,就是因为此才得以由来的。
  稀疏的民生也造就了东北三将军战争综合实力的无比脆弱,后劲无力。而且从明面上看,三将军手下虽都有不少兵力,但还全部处于冷兵器状态,没有换装火器的他们实际打起仗来根本就不会是陈虎部海陆夹击的对手,在大炮火枪面前他们不堪一击。
  黄河决口给华北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梁纲却也可以借此机会移民到东三省,填补空白。
  乾隆后期的满清都到都是土地兼并,没有半分土地的百姓比比皆是。而东北却又数不清的良田在荒芜着。成年人无分男女每人五十亩,未成年人也不分男女每人三十亩,梁纲要用这样的条件吸收难民,想必会非常有效果的。
  只是如此做农具牲畜还存在问题,大量百姓涌入东北,房子他们可以自己盖,但耕地的耕牛还有犁、耙、耱等农具却一定要政府出。
  梁纲手头有的是钱,但大批量的耕牛和农具并不是单单有钱就可以买到的。加上大水过后受灾地区的恢复所需,这一点上实在难办。
  不过,对比这些苦难,移民和安抚着千万受难百姓才是更重要的。未来的中华脚步不会只停留在中原所能看到的土地上,他们的目光会跨越海洋达到无比遥远的所在。
  就像现在已经臣服的婆罗洲,继戴燕之后兰芳在荷兰人二次认输之后也终于了断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野心,其大总长江戊伯已经向蔡牵、李南馨递交了文书,并且与戴燕王国合组成了一支使团,由江戊伯亲自带队现在已经离开了婆罗洲,带着各自的户籍编策前来大陆。
  梁纲还没有接到南京传来的具体消息,但相比也快要到了。
  荷兰人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德行,三宝垄之战后,周任孝又带军攻下了井里汶、万隆两座要城,输的脸都变绿的赫拉尔杜斯。欧沃斯瑞急忙央求和谈,第二次承认战败。
  老实下的荷兰人沮丧的将林家全族交了出来,兵力允许红巾军在巴达维亚建立祠堂,以祭奠当年惨重杀害的近万华人。
  祠堂建立的当天,林家上上下下六七十口人就成了祭祀的第一桩祭品,全部用大刀看了脑袋。无论老幼一个不留,在这一点上周任孝比梁纲下狠手下的痛快多了。
  六七十颗人头落地,妇女幼儿的凄厉哭声没有让巴达维亚再次聚生的华人们感到可怜,除了那些兔死狐悲的同样为汉奸家族的外,但却把荷兰人真正给吓了一大跳。
  此后不少南洋的荷兰人一提起红巾军就会想起祠堂前林家被全体灭门的那悲惨一幕,心头无不颤颤直跳。甚至消息传到菲律宾之后,那刚刚安稳下的西班牙人也给惊了一惊。
  可是两撮王八蛋既然为屠杀心惊,自己下起手的时候却是没有想过半点手下留情。
  三十七年前西班牙人对菲律宾华侨实行第四次大屠杀,遇难华人近两万人。西班牙总督布命令“杀掉所能找到的一切中国人”,宣告所有华人都是西班牙的叛徒,在什么地方发现,就在什么地方绞死。
  那群王八蛋地把10~15个人的辫子联结在一起,再系上石头,投入海河,活活淹死。欧洲人张扬着那副丑恶嘴脸的时候可是没有半点为屠杀而内心惊颤的意思。
  但是情况不允许梁纲在南洋真正出手,内心虽然有着深深的不甘,但是第一次南洋之战现在也只能结束了。
  第二团已经转进了婆罗洲,在江戊伯北上的时候,其主力已经分成以营为单位的力量在戴燕和兰芳武装力量的帮助下全力清剿婆罗洲上的亲荷反华土著。这些人就是红巾军进一步开发婆罗洲的最好苦力,所以进军中杀戮虽有却并没有出现屠杀。
  未来的南洋也需要大量的人口填入,只是眼下一切还需要忍耐。
  安南,富春城。
  阮文缵正在为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而感到发愁,红巾军要西山朝一个月内务必筹措到一百万担大米,这完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么西山朝现在还应该是大清的藩国,可现在红巾军却当仁不让的下令,而且语气不是一般的霸道。
  随着从来使口中了解到华北的变故,阮文缵明白,这一百万担大米是跑不了的了。黄河决口,出了这么大乱子的红巾军已经要到‘蛮不讲理’的地步了。
  清楚地知道这些年来红巾军战绩的阮文缵一点抗拒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他知道,凭靠现今的西山军完全不是红巾军的敌手。不要说是对付整个红巾军政权,便是现在已经打到南宁的张世龙部和红巾军在南洋的水陆部队,安南这么长这么窄的地形海岸线,人家要打还不是一打一个准?
  西山军的水师一直都是以中国人为主,现在两边若发生战争,红巾军怕是只需要打一声招呼,人心已经烂的差不多的西山军水师就会集体叛逃到对面去。
  西山军已经不是阮文惠还活着时候的西山军了,红巾军也不再是当初的大清朝,两边已经完全没有了可比性。
  但是要硬生生的从各地抽调出一百万担大米,这可真要让阮文缵吐口血。近几年来,南边的阮福映对西山朝的压力是越来越大,归仁一带一直部守着重兵,一下子掉了一百万血,不但民间要受影响,军粮都有可能出现缺空。
  不过……“粮还要筹,人还要派——”阮文缵脸上露出了苦涩,这就是小国的无奈,就好比当初的琅勃拉,自己父皇派兵进攻那里,当时的琅勃拉王内心也肯定这般无奈吧。因为琅勃拉太弱,而西山朝强。
  所以,粮食要筹集,过来的使臣要恭恭敬敬的伺候着,还要更快的往北京派遣使臣,至少要比南边的阮福映要快一步。
  嘉定。
  此嘉定可非彼嘉定,而是安南的嘉定。阮福映的老根据地。
  乾隆四十年,北方郑氏军队攻陷富春,阮福映随其叔定王阮福淳南逃。两年后,定王阮福淳及新政王阮福旸在嘉定为西山起义军所杀,唯独阮福映侥幸逃出,在龙川被阮氏旧臣推为大元帅摄国政。
  四十五年,阮福映在嘉定称王,誓言恢复阮氏祖业,据柴棍(西贡)与西山军对抗。可惜他碰上的是安南历史上有数的人杰阮文惠,被西山军轻松击败,流亡富国岛。
  阮福映不甘失败,乾隆四十九年与暹罗组成联军,但再次为西山军所败,被迫流亡暹罗。
  就像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凌乱的中南半岛上,完全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缅甸、暹罗、安南三国争霸,风云持续了上千年。
  暹罗当然有必要收留阮福映给西山朝上上眼药了,乾隆五十四年,也就是梁纲穿越前的三年,阮福映乘西山军内部分裂之机回国,夺取了嘉定。凭借嘉定之地屯田练兵休养生息,并任用法国士官训练军队、建造舰艇、铸造枪炮,经过一阵整顿后,战斗力大增,又因为代表的是老旧地主阶级的利益,受到了嘉定、柴棍地方大地主的支持,实力持续增加,如今已经渐渐出现压住西山朝的苗头了。
  梁纲可不是自大成性的乾隆,完全搞不清楚安南的国内具体情况就轻率地下令广西清军给黎朝后裔撑腰。他派出使者时对于安南、暹罗等国的情况都是一清二楚,榨了阮文缵一下,那南边的阮福映也同样要挤挤奶。
  说真的,安南一分为二对于他来讲,那才是最得益的。
  阮福映的地盘比较小,虽然军队实力强,势头旺盛,但是地盘小产粮就不会太高,梁纲没把一百万担的这样明显坑人的数目放在他头上,而是定下了三十万担数额的筹粮,限半个月内筹集完毕。
  宣旨的红巾军使者完毕后趾高气昂的出了宫休息,阮福映深深的城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气的浑身发颤,很很摔了两个瓷瓶发泄后才强忍住了怒气。
  陆续赶来的一些亲信大臣得知梁纲旨意上的意思后也同样气的怒发冲冠。梁纲并不知道,因为近年来西山朝每况愈下,归仁城中虽然驻扎了大批军队,可是其中被西山朝清理功臣和内部倾轧搞得无比寒心的一些将领已经跟阮福映暗通沟渠了好久,阮福映都已经在着手准备向北发起第一轮进攻,正式吹响统一全国的号角了。
  没想到梁纲来了这么一出,三十万担大米一抽,他还拿什么去打仗?去保证军队战斗力?
  西山军战力再不济,人心再涣散,也不是一群饿着肚子没有充足粮草供应的南军可以打败的。梁纲的这个旨意,把阮福映给坑苦了。
  但是弱国无主权,连水师规模庞大的西山军都不敢招惹红巾军,阮福映凭手头那点战船又怎么敢反抗?
  红巾军在南洋打的这几仗,不仅是打在了西班牙荷兰人身上,还敲在了安南、暹罗等国的心上。久处南洋的他们如何不了解欧洲火器的厉害,可现在连欧洲人都被打趴下了,他们心里对红巾军自然也是害怕的很。以阮福映现在的力量而言,他根本无力也不敢反抗。
  这个大亏和耻辱他只能自己暗暗记在心上。
  暹罗,曼谷。
  昭丕耶却克里,也就是所谓的拉玛一世,此时也乖乖的跪伏在宣读梁纲旨意的使臣脚下。
  除了两月内筹集一百五十万担大米的勒令外,旨意上还有梁纲对昭丕耶却克里毫不留情的斥责。因为郑信的死,和其后代的被斩杀殆尽。梁纲完全是劈头盖脸的骂了昭丕耶却克里一个狗血喷头。并且严令其今后善待在暹罗华裔华人,如有不从,大军就来讲话。
  昭丕耶却克里跪伏在地上,面上诚惶诚恐,没有露出半点恼色。因为得梁纲特意嘱咐的使臣并没有光明正大的在万众瞩目之下宣读这封旨意,而是在一个大殿内,在场的人物除了他一个正使外,就只有暹罗王室成员。
  昭丕耶却克里几个儿子倒是脸上都现出了愤怒之色,可是昭丕耶却克里本人心底却平沃的很。
  挨顿骂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在郑信手下当差的时候挨骂的还少吗?只要中国方面不追究,今后自己能安安稳稳的做自己暹罗国王就好。
  旨意上毫不留情的斥责,他一点都不在意。别看说的严厉,但是看看宣读旨意的地方,没有一个外人在场,这就是在给自己保留颜面。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红巾军真的没动肝火的准备。
  登上王位十六年了,昭丕耶却克里即使接过北京乾隆所下的册封圣旨之时,心情都没有这般的舒逸。
  当然一百五十万担大米还是令昭丕耶却克里有些心疼的,但好在红巾军不是白抢,都是花钱买的,虽然这价钱是便宜了不少。
  而且郑华的名头也可以从此丢掉了,梁纲旨意上已经说了,等日后他会正式下旨册封昭丕耶却克里为暹罗国王,两家正式建立宗藩关系。
  前来宣旨的使臣是福建投效红巾军的一个前清道台,五十岁左右,这年纪在眼下时节已经算是老人了。可他保养的却很好,皮肤红嫩红嫩的,精神也旺盛的很。
  二十六岁中进士,二十多年的官场磨砺让这个使者完全变成了个老官僚老官油子。旨意上的文字他早已经背熟,所以在宣读旨意时他就有空隙来关注昭丕耶却克里以及其儿子们的神情变化,虽然他们都勾着头看不太亲切。
  昭丕耶却克里的表现令他赞叹,不愧能谋朝篡位的人物,就是要忍旁人所不能忍,故而才可成旁人所不能成。单是这份深沉、气度,就很不简单。而至于他的那些个后代王子,就都差点火候,了也不看看站在暹罗上头的是谁?敢面露不忿,这要是自己回去搬弄一下是非,再碰到一个脾气大的主,如现在这位爷,暹罗国就又该亡了。
  琅勃拉按理说也是中国的藩国,可是它在是中国藩国的同时也被暹罗所控制,上一任琅勃拉病逝之后,王位就已经悬空了三年。只因为昭丕耶却克里还没有从那几位继承人中挑选出一个满意的角色。
  纠与同南洋一样的原因,梁纲也不打算过度刺激暹罗,所以他只要昭丕耶却克里承认琅勃拉依旧是中华藩属就行,而没有真正打算施行宗主权。
  这也是他拉拢暹罗的一大甜头。一场南洋战争刚刚结束,再挑起一场中南战争,他可没兴趣。梁纲还需要第二团迅速归建进攻大西南呢南掌也有使臣抵达,不过南掌国力实在弱小,梁纲没有定下具体数额,只要南掌王召温猛自己看着办。
  它这里筹集的大米不会走海路运回山东,而是直接走旱路运到广西境内,交由张世龙部供补给之需。
  从东北的朝鲜半岛到西南的中南半岛,梁纲派去各国的使者皆是顺顺利利的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可是唯有出使琉球国的颜检那里有了变故……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四章 琉球风云(一)
  
  颜检,字惺甫,号岱山,又号岱云,别号槎客,广东连平元善人,乾隆二十二年生于山东泰安,巡抚颜希深之子,拔贡生出身。
  二十岁步入官场的颜检一生可以用官途坦荡前程似锦来形容。他在不惑之年的时候就坐上了江西按察使的位子。可是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一次升迁,颜检被红巾军关进了俘虏营。
  升任江西按察使之前,颜检是滇南的兵备道,还平息过趁中原内乱少许彝族头人挑起的猓黑军。可以说是个知兵的文官,也所以才被调到了当时的江西。对于红巾军的招降,颜检没有死撑,归降后进入了文官院任教。后梁纲大军跨海北上,颜检就随军跟从。再接下去就成了出使琉球的天朝上使。
  小小一个琉球没有放在颜检的眼中,自认为自己出使会马到功成。可是没想到那霸港前他被日本萨摩藩当头打了一棒。
  自从万历三十七年后,琉球王尚宁和王子官员皆被萨摩藩尽数俘虏之后,琉球一国就成了萨摩藩手中的傀儡政权。萨摩藩强行割去了琉球的北方五岛,还在姑米、马齿两岛设立官员,看守贡船往来。
  清顺治帝封尚质王为琉球王,琉球成为清王朝的藩属,但实际上琉球国是同时向表面上的清朝与实质的萨摩藩称臣,与清朝官方的朝贡贸易收入也要被实际宗主萨摩藩剥削一次,萨摩也是幕府宣布锁国以后,唯一能以此变相方式获得国际贸易收入的日本私藩。
  只是好在岛津家一直与幕府不和,有德川幕府的牵制,它还没胆子一口吞并琉球。所以近二百年来,琉球就这么一直傀儡的残喘了下来。
  此次正值中原大乱,东南沿海与日本素有通商往来,漂洋过海的商船也已经把消息带进日本多时。
  对于绝大多数的日本人和日本私藩而言,中国发不发生内乱没什么关系,反正中国东南沿海和长崎的商贸一直没有断绝。可是这个消息对于财政赤字日益高涨的萨摩藩却是一剂强心剂。
  如今萨摩藩的藩主是岛津齐宣,可是真正掌控军政大权的却是他老子岛津重豪。这关系就跟乾隆和嘉庆似的一个样。
  岛津重豪这人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在为政上,他对萨摩进行积了极地文化教育和医疗改革,还设立了“佐多药园”为藩属的植物园,把龙眼成功的引进到日本,为他在全日本上下都赢得了不俗的评价。并且他改变了萨摩藩自开藩以来就跟德川幕府之间累积多年的积怨所导致的对立状况。采用婚姻战略来改善萨摩藩的外交处境。重豪精力过人,一声育有子女二十六人。通过缔结政治婚姻,他四处结盟而改变了萨摩的封闭状态。其三女茂姬更是嫁入了德川家成为了第十一任将军德川家齐的正妻——御台所。
  岛津重豪这一系列的策划,大大改善了萨摩藩的处境。也使得岛津重豪自己成为了对德川幕府极有影响的一个人物。当时日本称他是“高轮下马将军”(萨摩藩邸在江户高轮)。
  父凭女贵的岛津重豪,其权势在日本是炙手可热的。而这种情况却也在另一方面推助了岛津重豪在私生活上进一步的向深渊谷底滑落。
  因为他这个人私生活是极其奢华的。而且他上任藩主之后厉行改革,对于资金的需求也是水涨船高。这对于萨摩藩本身就艰难的财政状况来说,更是又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但是有权的人从来不缺钱花,利用自己的权势岛津重豪年年大举借贷,在他执政期间萨摩藩的财政赤字直线上升。
  岛津重豪爱好广泛,对于西洋物品和中国的进口货都极度热衷。为了自己的爱好他也不怕花钱。因为长期购买西洋物品,而被称为兰癖大名。他还特意建造了一个大宝物库来收藏,取名聚珍馆,并且还立石碑纪念。
  萨摩藩的藩债已经高达一百二十万两,可萨摩藩每年的税收才仅仅十三万两不到,高高的利息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萨摩藩头上。
  岛津重豪已经住到了江户,过着奢华无度的生活,可他也不能不为萨摩藩考虑。所以在中原内乱纷起的情况下,岛津重豪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名义上保持着琉球的独立,实质上控制其全盘财政军权,将其吞并。
  岛津重豪要变琉球这个‘万国津梁’为萨摩藩私自独有的通商港口,来替萨摩藩还债。为此他还拉上了自己的女婿德川家齐,因为岛津重豪知道,想要真正的借助琉球之力,那些商贸上的变动是瞒不过德川幕府的。
  德川家齐这人在江户幕府史上也是以奢侈成性而闻名,为了敛财他就特别启用了大贪污犯田沼意次来给自己干私活。翁婿两人是一拍即合。
  颜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抵达的琉球。尚温王现在才十六岁,被萨摩藩的人手控制的老老实实,可是萨摩藩掌控得住尚氏王室却拿不住久米村。
  久米村是琉球国汉人后裔建立的村落。洪武四年,琉球中山王察度向明朝朝贡。为了方便贡使往来,另一方面也为了防备倭寇,朱元璋派遣福建舟工三十六户赴琉球定居,这些移民被称为“闽人三十六姓”。迁至琉球后,三十六姓人就在那霸港附近的浮岛上建立了一个自己独立的村落。这就是久米村。
  久米村都是汉人后裔,且村内禁止传播日本文化,拒绝穿和服,禁止说日语。满清入关以后,久米后裔也拒绝剃发易服,维持汉人传统。其汉语水平自然非常高,在琉球对中国的交往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接待册封船和对华贸易的人几乎就全是久米人。自然他们在琉球社会中的地位也非常高,闽人三十六姓后裔,有不少都是与尚氏王室关系亲近的特权阶级。
  现任琉球国师的蔡世昌就是三十六姓中蔡氏的十三世孙。萨摩藩强力掌控了琉球王室,但蔡世昌曾经留学于北京国子监,且是琉球国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官生,归国后还数次作为进贡使出使清朝,不但在琉球国内威望盛隆,在日本也名气不小。
  萨摩藩也怯于久米村为中国后裔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尚温王在接受红巾军册封的时候是老老实实的不多说一句话,但是蔡世昌私下里却把篓子给捅了出来。
  “滚——”看着眼前的日本人,颜检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他在了解到琉球和尚氏王室的困境后立刻就招来了驻留琉球的萨摩藩家老市田盛常。雷霆怒斥之余,严令勒其三日内撤离琉球,并要求萨摩藩藩主亲来赔礼。
  这完全是耻辱性的一幕,堂堂中华天朝的藩国竟然被弹丸小国日本的一小藩压迫,颜检当时气得胸口都要炸开了。
  然而颜检没有想到的是三天后市田盛常虽然撤走了一点人,却跟他讲起了道理来。说自己不过是一臣下,琉球事关重大并不是他一小人能够做主的,要求颜检宽限几天,等到萨摩那边传回确切回话之后再撤也不迟。否则的话,琉球岛上的萨摩人就只有死拼到底。
  市田盛常是萨摩藩老藩主岛津重豪的亲信,其女为岛津重豪最宠爱的侧室,在萨摩藩内谁被大多数世代相传的名门看不起,可是分量却绝对不轻。从蔡世昌那里了解了市田盛常底细的颜检同样也看不起这个卖女求荣的人,但也不能不承认这家伙说的有理。
  以市田盛常的处境,他真的可能会以死相拼!
  从蔡世昌那里了解了日本一些习俗的颜检明白,自己如果真硬生生的把市田盛常逼出琉球,那么回到萨摩等待市田盛常的也绝不会有好果子此,极大可能就是自尽。现任萨摩藩藩主岛津齐宣是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再有萨摩藩内诸多对头的落井下石,就算是岛津重豪亲自出面也救不下市田盛常。
  市田盛常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言谈中他把‘不惜以死相抗’的潜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
  颜检沉默了半响。现在呈一时之气,未来可能就会有大麻烦。自己杀了市田盛常,萨摩藩会善罢甘休吗?岛津重豪会咽下这口气吗?
  颜检为此事出头,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天朝上国的颜面,而不是什么真切的利益。他心底里恼怒萨摩,只是因为萨摩胆大妄为,把中国的颜面踩在了脚下。这就好比日后美国的尊严被非洲一小国内的一个市长给作践了,对于美国而言,这当然是不能容忍的。但是在满清官场上熬了这么多年,颜检进了文官院却还没有从老式的官场规矩中脱离出来,出使藩国的使臣却挑起了两国纷争,这也是一种无能的表现,从心底里而言颜检并不想因为琉球而在日本重新跳起一场战争。
  所以面对市田盛常的请求,他答应了。而这个一答应,颜检就整整等了一个月,今天萨摩藩终于传回了消息,“琉球,萨摩百年之属……”,拒不退让是生生的打了颜检一耳光!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五章 琉球风云(二)
  
  “砰砰——”
  清脆的枪声响亮着首里城。
  子弹嗖嗖的飞着,当蔽眼的白烟散去,一队三十人左右的萨摩兵已经全部倒在了街面上。
  张斌青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指挥着三百水兵攻取一国之都,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现实。颜检并不是百年国耻中那些对外卑颜屈膝的软骨头虫,面对萨摩藩的不知好歹,他选择了更激烈的反击手段——直接人。
  此次红巾军赴琉球宣旨,水师一营拨出了新建福船战船平洋号为颜检坐舰,另配有护卫船四艘随行。带队统领由现任平洋号船长张斌青担任,上下全体水兵近四百人。另配五十名陆上卫队,整个使团共四百六十七人。
  “杀进去——,一个不留!”萨摩驻馆前,张斌青大声喝道。
  整个萨摩藩在琉球的驻兵也才五百人,还分散在各个岛屿。在攻入首里城前,张斌青指挥着水兵就已经在城门处把二百萨摩兵全部击溃,留守首里城的萨摩兵已经主力全失。而琉球国本身的那点兵力,因为萨摩藩的不放心,早在几个月前也就已经被解除掉了,整个琉球国的武力就仅只剩下王宫内的百名护卫。
  “大人,没人。”
  “里面没人……”
  几个冲进去的水兵兵头迅速向张斌青报告。
  “没有?咱们上王宫去——”冷声笑着,张斌青毫不犹豫的把矛头指向了尚氏王宫。
  自然,他不会故意去伤害尚温王,但是要真到了迫不得已时,没了也就没了。反正根正苗红的尚氏宗族还多的是。而且尚温王刚亲政没几天就被萨摩藩给吞了,他在琉球国内的影响力真的很有限。
  “砰砰——”日本也有火枪,不过他们自己更称呼是铁炮。
  数量远不能跟红巾军比,性能比之更差劲。市田盛常听到城外红巾军出兵的消息就知道不好,这段日子他跟着颜检打交道可是很清楚红巾军的武备的。于是不顾身边萨摩武士的反对,赶忙把军中仅有的二十名铁炮兵调到自己身边,并且在城门战失利的消息传回之后带着这二十名铁炮兵和少许亲信飞快逃去了尚氏王宫。
  二百名萨摩守兵在红巾军火炮霰弹的轰击下,击毙击伤当场超过了三分之一,在红巾军炸开城门后的火枪射击下又被倒毙了二三十人,张斌青一路横扫直到首里城的萨摩驻馆,沿途上又击毙俘虏了几十人,加上驻馆前乱枪打死的那一批,逃到尚氏王宫后的市田盛常看着寥寥无几又惊慌失措的手下彻底丧失了信心。
  可是铁炮小队的武士头目却不甘心束手就擒,王宫门口,一场符合现代军事潮流的火枪对射就此开始了。
  可是二十名铁炮兵又怎么可能与三百水手对射,双方只是一轮,萨摩兵就倒下了五六个,这还是因为他们有掩体遮挡的原因。不然的话,就这一轮就足够张斌青部将他们全部清理了。
  “啊——”
  两轮齐射后铁炮兵完全被压制住了,连头都不敢露。张斌青就准备着挥兵进宫的时候,两个萨摩武士嘶叫着歇斯底里的吼声,疯一样的向着红巾军水兵从来。
  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一阵弹雨,两个萨摩武士的身子都被子弹给打得倒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了。
  “呸,什么东西。”张斌青不屑的吐了口吐沫。
  尚氏王宫内,尚温以及王太后、王后、妃子,一家人正躲在后宫的一处偏殿中。尚温脸上喜悦与阴沉交加,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幕。
  压在琉球头上二百年的萨摩藩,今天这一日能够彻底结束么?还是天使干完这件事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了,而把琉球留给更加暴怒的萨摩?
  尚温不敢冒险,他真的不敢指挥手下的侍卫把仅只剩下两名亲信保护的市田盛常拿了。
  身不由己,这就是二百年来琉球国的真实写照。对比日本,它们实在太弱了,仅仅是九州西南一隅的萨摩藩就可以轻松地将它覆灭。
  王宫正殿。
  颜检面色森厉的看着尚温,鞋底上沾染着血迹的他在大殿上印下的血痕足迹是那么的清晰醒目,落在尚氏王朝一众人的眼目中也是那么的刺眼。
  所有的俘虏红巾军一个没留,六七十人,当着尚温全家人的面在王宫门前一体处决。那哧溅的鲜血似乎都能与这醒目的足迹相应和。
  “市田盛常只剩了两个护卫……”竟然就在王宫里轻松翻墙跑了,颜检现在心头的怒火已经不单单针对弹丸小日本了,尚温也在他的迁怒之中。
  “哼……”留下一声冷哼,颜检一个字没说就甩手离开了王宫。
  尚温身子一下旨软瘫在了王座上,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国师……”向天迪叫道,他看到蔡世昌正一脸失望的向殿外退去,而且是没有向尚温王行礼告退的私自退去。
  才被颜检的盛怒气势吓出了一头冷汗的向天迪,这下额头上更是冷汗淋漓。惹怒了一个天朝使臣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能补救,看要是蔡世昌……可就真是大麻烦了。
  “老师……”尚温被这一叫惊醒,看着蔡世昌已经转过去的身影心头一紧,也不由得紧张叫出身来。
  蔡世昌身为国师,就是尚温真正的‘治国之师’,不但在琉球国,在尚温自己心底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非同小可的。
  蔡世昌顿了一下,却并没有重回过头,重重的叹了声气,挺直的身腰也变得有了几分弯曲。“臣已老颓,大王好自珍重。”
  迈步而出的蔡世昌身形透着几分悲凉,尚温这个学生真的让他失望了。放走市田盛常,在变动中束手不动,尚温自以为是稳妥之举,不得罪萨摩,可是这么做他又是至中国于何地?
  尚温没得罪萨摩藩,可这次却把中国给深深得罪了。
  如果琉球能有中国的庇护,那么就是把萨摩把日本得罪的再狠又能如何?萨摩还敢再此出兵琉球吗?
  作为老师,蔡世昌很了解尚温,他能一眼看出尚温当时的想法。可这都是小聪明啊,甚至连明面上说出来都不能。
  你怕天使回国后琉球重新被萨摩藩报复,这岂不是说天朝没能力去庇护自己的藩国??
  “哼,我天朝水师远征南洋尤屡克西洋人舰船,岂有惧区区弹丸日本一藩的道理?”颜检怒气冲冲的如此对对蔡世昌道。
  “岛津齐宣不来琉球,本使就亲自去请他——”
  由蔡世昌这样的地头蛇帮忙,颜检这段日子里是深补了下日本的近况。
  跟中国的情况一样,近二百年来日本的造船业也是有倒退没进步。在中国,虽然清廷规定民间不能私自建造三桅大船,可是好歹东南沿海的三桅大船还是有不少的。特别是海盗兴起之后,就更多了。
  但是日本不一样,日本本身的造船业就远比不上中国,其德川幕府也跟满清一样宣布闭关锁国,整个日本仅剩下长崎一个港口对外通商。有能力出船到中国的远海商船并不多,民船上的建设完全没能力拉动日本造船业技术上的革新和变革。
  就在萨摩兵第一次攻占琉球国都的时候,德川幕府为了抑制关西各藩水军力量的发展,也颁布了《大船建造の禁》,禁止建造一切载重500石以上的军船。
  日本最后一艘安宅船“安宅丸”号也在天和二年【康熙二十一年】被拆卸。日本战国以来海上安宅船时代就此结束。
  随后百多年中,日本战船使用的就一直都是关船和小早船。前者好歹还能装上几门大号铁炮【铁炮在日本=火枪】,后者则纯粹是还处于千年前的近弦战时代。小早船的防御力较弱,以弓箭和接舷战为主。
  而且更要一提的是,两种船只还都是老旧的帆浆结合型船只,单桅多桨。
  颜检都要笑了,清楚地了解红巾军水师战力的他很清楚双方的差距。而且不要说是现代的红巾军水师,就是满清那些被红巾军水师打的不堪一击的绿营水师,战船火器方面也要胜过日本甚多。
  两边对战起来,萨摩藩水师和红巾军水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虽然琉球的红巾军水师只有区区五艘战船,纯粹水兵四百人不到。可是颜检却有信心把岛津齐宣给请过来。
  水师不管是新还是就,那都是需要耗大钱的。萨摩藩几十年前就开始欠债,到了岛津重豪士气赤字更多,他们根本就没钱去大力发展水师。颜检有足够的信心去——‘扬中华威风,宣之于国外!’
  ps:日本中世纪的时候,海贼们在海上的航行要道设置关卡,向往来船只收取过路费,当时他们用来作为关卡的船只就被称为“关船”。因为要追赶不肯付过路费的船只,关船在设计建造的时候就是偏重于速度,到了战国时期,这种船就被当作军船使用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六章 炮击萨摩(一)
  
  “哈哈,就这破船?”张斌青站在平洋号船首指着不远处的百十艘日本小船笑的猖獗之极。他身边的几人也个个捧腹,把对面的萨摩水师不屑到了极点。
  出使琉球的五艘战船是全部出动了,清理完琉球余下各岛上的萨摩驻兵之后,他们就全开向了北方。
  战船上近四百条汉子除了位置在船舱内的外,余下的陆陆续续都大声哄笑了起来。对面杀来的那百十艘日本小船实在是太逗笑了。多长时间了,水师一营的将士就再没看到过与自己对战的这般舴艋小船了。
  “弟兄们,灭了他们,一艘都别给我留——”张斌青一指前方。
  “大人就看好吧,弟兄们三轮炮,全送这群小东洋进大海。”
  “就是不知道这破地方没有没海龙王收他们……”
  红巾军上下轻松一片。非是不知所谓的骄傲,而是真正有实力的自豪。
  颜检给张斌青的命令是自由行动,他只要求打萨摩藩,而至于如何打怎么去打那就全归张斌青处理了。本来已经准备随船行动的颜检,临时还是被劝下了船。跟着使团成员和五十名护卫一起留在了首里。
  出了海的张斌青就像是放开了缰绳的骏马,撒开蹄子就在萨摩藩闹腾了起来。他先是把奄美五岛给溜了一遍。这奄美五岛就是当初萨摩藩强行割去的琉球北方五岛。
  萨摩藩位置面向黄海和东海。往往成为日本大型台风的登陆地点。农业灌溉困难和大量的自然灾害,使得萨摩藩虽然名义上有77万石的收入,实际上收入却往往只有35万多点。收入的低下和高昂的支出,这就是萨摩藩财政赤字不断的起因和由来。
  万历三十七年,岛津家夺取了琉球国奄美诸岛四万石的土地,同时获得了从琉球的朝贡贸易中捞取利益的权利。这在当时大大缓解了早期和中期萨摩藩的财政窘况。而更重要的是奄美诸岛的获取让萨摩藩获得了强大的经济来源。即奄美诸岛生产的黑砂糖。
  砂糖日本一直以来的贵重货物。从本州到九州各种藩国地方的点心还有传统的酒酿,制作时都需要黑砂糖。而是时黑砂糖出产地最大者就是奄美。
  近二百年下来,奄美的黑砂糖比例已经下降了许多,可这五岛依旧是萨摩藩有数的福泽之地。
  张斌青不问青红皂白,逮着了萨摩港口就是一阵炮轰,然后是水兵上岸掳掠一番。
  这些地方也算是萨摩藩的大后方,根本就没有布置多少军力守卫。虽然岛津重豪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不甩红巾军,可是岛津家依旧没有想到颜检敢以区区五艘战船就挑起战争。
  奄美五岛的防卫依旧是空虚一片,这给张斌青的一系列行动带来了极大地便利。自然这也是鹿儿岛湾【别名锦江湾】内的萨摩水师发现他们踪迹后第一时间就迎杀上来的最大原因。
  搜刮奄美五岛浪费了张斌青不少的时间,等他带队杀进鹿儿岛湾的时候,那五岛上的日本人早就已经有乘小船跑来萨摩通风报信的了。
  “轰轰轰——”
  炮声的轰鸣在鹿儿岛湾内响起,德川家的江户幕府已经建立一二百年了,战国时代的风云早已经散去。现在的日本大名,还能保持着一些铁炮队就已经是整军备武的了,更别说是真正的火炮。
  据蔡世昌言,现在连幕府江户湾口的守备大炮也都只有二十门。
  凭借五艘战船的威力,只要张斌青脑子不进了水,吃掉萨摩水军乃至纵横整个日本海面都不成问题。
  一艘艘关船和小早船在炮声轰鸣中化作灰灰,防御力孱弱的关船和小早船往往吃上一两枚炮弹就散了架,不少船只只需要挨中一下就躺进了海底。
  只是半个时辰不到,气势汹汹而来的萨摩水军就掉转过头狼狈不堪的向鹿儿岛湾深处逃去了。
  “走,咱们跟进去——”张斌青向着旗语兵叫道。
  片刻后,五艘战船划过道道水痕,就在鹿儿岛湾水面上排出了一个漂亮的箭矢型队形。然后毫不避让海面上漂浮的一个个萨摩水兵扬帆向着湾内深处追去。
  五艘战船压过了水面上水兵最密集的区域,不知道多少好运的从沉船上逃出一劫的萨摩水兵再次遭受了灭顶之灾。
  张斌青的这一手有点‘欺人太甚’,再次躲过一劫的萨摩水兵残余除去那些彻底吓破胆的外,不知道对少人在咬牙切齿的指着远去的五艘战船在大声咒骂。
  鹿儿岛湾是萨摩半岛与大隅半岛间的海湾,东西宽度并不长。
  水面上两军在对阵的同时,萨摩藩的人也纷纷在岸上观察着。当那一声声炮声轰鸣响起,不知道多少人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发聋,更多的之前还在为奄美五岛劫难气愤不已的日本小民更是面无人色,觉得双腿肌肉紧绷,隐隐羞臊的觉出自己有了尿意。
  这也不能怪他们胆小,实在是炮声太响。并且日本战国时代,使用的火器也仅是铁炮和大筒【弗朗机炮】,跟现在大炮的声威比起来差距太大。
  完全没有见过的存在,心底当然会惧怕。
  海上硝烟散去,一堆堆船体残骸漂浮着,更多的已经在下沉。之前还浩浩荡荡的百艘战船,现在就已经损失过半溃不成军了,而素来以骁勇著称日本的萨摩人更是狼狈而逃,被彻底打灭了军心士气。
  高桥种央望着水面喃喃自语,“这……可真是国之利器啊……”
  作为萨摩重豪派的中间力量,虽然因为近年来萨摩藩政治改革,岛津齐宣执掌藩政,启用了大量的近思录党人,如桦山久言和秩父季保。而自己本身被迫归隐,但是高桥种央依旧深深地关心着萨摩的走势。
  此次琉球之变也落入了他的眼中,本以为到这里观战他会看到一场绝对的胜利,毕竟百艘战船的萨摩水军在数量上对比张斌青部占有绝对的优势,可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超过一半的战船就这么没了。而中国人却是毫发无伤。
  文禄-庆长之役后,中日间的第一日真正对战,就这么耻辱性的失败了。高桥种央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是压不住的惊骇。“难道这就是清国造反军的实力吗?”
  鹿儿岛湾湾口不算宽,但是深度却还可以,有接近一百六十里。等到萨摩水军的残兵败将从湾口逃到湾奥时,已经只剩下了寥寥十几艘小早船了。剩下的不是在追击中被张斌青击沉,就是趁着昨晚夜色逃到了两边,水兵上岸跑了。
  事实上跑马还是比划船快的,虽然日本马只有骡子大。但是岛津齐宣还是在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具体的信报。
  可是接到信报归接到信报,看着那报丧似的东西他又能想出什么法来?水军都已经完了,陆军是有不少,武士、轻足甚至是铁炮队,可还能跑到水上跟红巾军拼斗不成?
  岛津齐宣招来了家老议事,没有取得丝毫的效果。最终他还是下达了征集令,当天夜晚发出,第二天,等到萨摩水军残余跑回鹿儿岛港的时候,四百名武士和三千轻足已经聚集到了东福寺城和其下城下町。
  元和元年,德川幕府发布了一国一城令,也就是说由藩国大名所居住作为政厅所在的城只能保留一个,其余的城必须全部废除。
  岛津氏是禄高七十七万八千石的日本第二大藩主,领有萨摩国、大隅国和日向国三国之地,而因为这个一国一城令,东福寺城也就是鹿儿岛城就完全成为了南九州的军事政治以及经济中心。
  岛津齐宣看着下面繁华的城下町狠狠地一拍城墙,“该死的一国一城令!”张斌青部在奄美五岛干的那些事情,想想都令岛津齐宣痛心,那些该死的家伙要是胡来,自己该受多大的损失啊!
  鹿儿岛城的城下町可是萨摩藩的精华所在!可偏偏鹿儿岛城就建立在海边,还连接着港口。
  开打后,不要说是护着城下町了,“自己这座居城不被大炮给轰塌了就是万幸了。”
  岛津齐宣想到信报上对红巾军战船大炮的描述,还有跑回来的水军总大将惊惧的回禀,心中即是惊怕又是痛心,同时还有深深的懊悔和对父亲岛津重豪再一次的恼火。
  “主公,萨摩藩经不起这样的打击,这一仗不能再打下去。请您允许我代表萨摩去求和。”桦山久言拜在了岛津齐宣脚下。
  身为近思录党人的魁首和萨摩藩首席家老,桦山久言深知现在的萨摩藩的财政是何等的危急。那就是站在悬崖边上,只需要轻轻地一点,整个萨摩藩就会坠入无底的深渊。
  萨摩藩经不起一场战争,尤其是眼前这样有输无赢的战争。奄美五岛的损失就已经够大的了,如果萨摩藩精华所在的城下町也在炮火中毁于一旦,那么明天萨摩藩的财政就会崩溃。
  岛津齐宣把目光看向了岛津重秀,这位岛津重豪的兄弟是萨摩藩根深地的重量级家老之一,也是岛津重豪的死忠之一。
  别看桦山久言是首席家老,岛津齐宣几年来也陆陆续续逼走了高桥种央等好几名重豪派的家老,可是岛津重秀自始至终都是萨摩藩的真正实权者之一,第三号人物。
  岛津重豪这几年把藩政交给了岛津齐宣,却并不担心岛津齐宣反噬,就是因为萨摩藩的大半武力就是由他的这名好兄弟掌控。
  岛津齐宣一开始也没把颜检的警告当回事,现在他后悔了,可是再要向红巾军求和,首先要通过的却是岛津重秀的应允…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七章 炮击萨摩(二)
  
  “会说汉话!?”张斌青略带惊讶的笑了,虽然听蔡世昌说过日本也拜孔子,但这一路杀下来他还从没见过一个会讲汉话的日本来人。
  桦山久言没有回答,他们近思录党人是以程朱理学为中心的【《近思录》】,而他桦山久言又不是秩父季保那样的下级藩士出身,桦山家在整个萨摩国都是很有名望和地位的上等藩士家族。自己自幼学习儒学,又幸得有岛津重豪这样一个喜爱汉学的藩主,学会说汉话自然不必要大惊小怪!
  没有对张斌青言语中的调谑生气,在主动自荐前来求和的时候桦山久言就清楚,自己肯定会受到对付的侮辱。现在只不过是言语上的一点调笑罢了,还轻的很呢!“这位大人,我桦山久言作为岛津家的首席家老,代表萨摩藩前来求和。”桦山久言继续着自己的使命,直白的代表萨摩藩承认了战败。他知道,在对方大炮的威胁下,萨摩藩没有半点相抗的底气。自己只是块摆在砧板上的鱼肉,要等着对方任意宰割。
  所以,与其推三堵四,惹对方不快,还不如爽快的承认战败,这样还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
  张斌青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于萨摩藩的识趣很是高兴,但对萨摩藩的‘小气’也很是不快。
  岛津家给出的战败承诺完全不能令张斌青满意,更不要说让他背后的颜检满意了。如果萨摩藩执意如此,那么就只能继续开战。张斌青明确的回复说。
  他没想过凭自己这点人就拿下整个萨摩,海上虽然是自己的天下,但是在陆地上他的这点力量就太过薄弱了。虽然红巾军中一直在宣讲欧洲各国的殖民史,这是梁纲为了提起军中对欧洲人的敌视和注意力而特意设置的。但不可避免的,也让军中的一部分人向往着那种几百号人几门炮百十杆火枪就占领一方,甚至灭掉一国的‘威风’。
  此次与萨摩藩开战,五艘战船横扫九州南海域,逼迫对方认输求和,张斌青心底确实是过足了一把威凤瘾。但是他没有昏头,他还清楚的认知自己的实力,萨摩是日本第二大藩,武士、轻足,杂七杂八的凑合起来两万人只多不少。
  自己四百人不到,上岸后还要顾及战船的安全,这点人手是不可能保证陆战得胜的。
  不能占领一方,灭掉一国,张斌青心底一点都不遗憾,威风一把也就是了,这东西从没在他脑海里占据过重要的地位。他还牢牢记得自己此次出战的最根本要求——岛津重豪必须要为自己做出的蠢事付出余生作为代价。
  同谋者德川家齐也要认罪,以及上面那个不管事的天皇,都要认罪。中华上国的尊严不允践踏,尤其是日本这样的弹丸小国。
  鹿儿岛城。
  “有负主公大人的所托。”桦山久言面色铁青的站在岛津齐宣面前,就像颜检暴跳如雷认为日本小国萨摩小藩把中华天朝上国的颜面践踏于脚下一样,桦山久言这个时候也认为红巾军是想把整个日本国的尊严给踩进污泥堆里。
  张斌青的要求很简单,只有四条。
  一是让岛津重豪伏法;
  二是让德川家齐赔礼认罪;
  三是让日本天皇下罪己诏;
  四是让萨摩藩赔偿琉球国二百年损失;
  这四个条件萨摩藩一个都不能答应,而且绝对不可能答应。岛津重豪不会自己把脑袋送到红巾军刀下的,虽然岛津齐宣可能暗自会高兴,德川家齐也不会因为萨摩藩而自损自己的颜面。日本天皇固然只是一个傀儡,可是万世一系,他们也有自己的尊严,代表的也是整个日本国的尊严,下罪己诏想都不要想。
  桦山久言自感觉这纯粹是张斌青的侮辱,所以这返回来的一路上脸色都是铁青铁青。
  “开战吧!”没什么好说的了,岛津齐宣脸色一样铁青的下达了命令。他在为张斌青的侮辱而气怒,更在为接下去萨摩藩惨重的损失而心疼。
  “轰轰轰——”
  “轰轰轰——”
  千里镜里看到无数人头在鹿儿岛城上涌动的时候,张斌青知道可以开战了。一声令下,早已经横过身子一列排开的五艘战船齐齐发出了怒吼。
  尖啸的铁弹飞旋着,撕碎任何拦阻在它们前面的物体。人的血肉如何跟钢铁相碰,鹿儿岛城头立刻就多出了一滩滩浑浊的血肉。
  更多的炮弹则是落在了城下町里,反正不是中国人,死了活该!
  不过三轮炮击后,各炮位渐渐找准了方向和角度,一颗颗铁弹被送上了鹿儿岛城。萨摩藩配置在城头的那些个大筒,完全成了摆设,它们的射程根本就打不到海上。
  “抬下去,抬下去,到海边抵近射击——”岛津重秀挥舞着战刀,两眼都充血似的通红。
  名轻足大将立刻领命跑去。
  鹿儿岛城建成以来,元禄六年时候就被一场大火烧的差不多干净,二次重建时,岛津家吸收前车之鉴的教训,城内虽然免不了还有诸多的木质结构建筑,但一部分却也换做了土石结构。
  防御力上比之前身高出了不少,更有了一些绝对安全的地方。现在岛津重秀和岛津齐宣等一批萨摩藩要人就全都集中在一处石质堡垒中,那是绝对的安全。在高爆火药没有发明出来之前,这地方不可能在战争中被大炮击毁。
  岛津齐宣面色阴沉的坐在一旁,不理不会。反正战争由岛津重秀指挥,在战事期间他这个藩主的权限小的都不比一名总大将高出多少。而桦山久言、秩父季保等人更是被直接剥夺了家老的军事权利。这就是萨摩藩一直以来的现状。
  日本人确实是深得‘服从’二字的精髓,轻足大将的屠刀威胁下,轻足们虽然各个都战战兢兢的,却也只能担惊受怕的冒着头顶时刻都会落下的炮弹把一门门沉重的大筒搬下城头。
  额头上扎着一条白带,轻足大将严声厉喝,不停地催促大筒轻足快速向前。
  而此刻的红巾军水师战船上,一炉炉煤火已经升起,或是七八枚,或是五六个,一百多滚滚浑浑的铁弹被放进了那些升起火的火炉中。
  烈火烤烧着铁弹,下面鼓风用力的吹着,火头乱窜,铁弹在迅速升温中。这是梁纲当初从葡萄牙人那里淘来的炙热弹的法子,对付起日本这样木质建筑连片扎堆的国家,炙热弹最合适。
  虽然发射时要垫上一层隔热板,填装和清理炮膛时都有些麻烦,但是效果好就行了。反正萨摩人又打不到海上,张斌青有的是时间浪费。
  炙热弹的发射对于鹿儿岛城本身而言,以及它下面的城下町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通红炙热的铁弹对于木质结构建筑来说有着极佳的引燃效果,只是两轮击射后,城下町就已经烧起了大火。
  当第一轮炮制的一百多枚炙热弹全部发射之后,连鹿儿岛城里面都已经升腾起了火柱。
  “快,快快向前——”授命带着大筒到海边还击的轻足大将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如果说之前的战斗,他只是在为萨摩藩而战,那么现在事后他就要在为自己而战了。
  作为驻守鹿儿岛本城的轻足大将,职管着城头的所有大筒,他的地位在萨摩已经不低了。繁华的城下町里自然有他的家产,他的一家人都住在其中。
  可就是刚才,他就亲眼看到,看到自家所在的那一片区域在红巾军的炮击下全化作了一片火海。轻足大将的心都要碎了。
  两眼血红,如果现在有一个红巾军水兵站在他面前,他会张开嘴狠狠地把水兵咬碎吃尽的。
  轰鸣的炮击声遮掩不住平民悲惨绝望的哭叫,那声音顺着风传进了岛津重秀的耳朵,传进了岛津齐宣的耳朵,也传进了所有萨摩家老和萨摩兵的耳朵……
  信奉武士道精神的萨摩武士们心底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可是更多的轻足们却打灵魂深处露出了无法遮掩的恐怖与惧意。
  大炮完全不是血肉人力所能够抗衡的,就算是他们再勇敢,战刀再锋利,站不到对方面前又有什么用?只能挨打挨揍不能还击,这样的心灵打击不是轻足这般的业余士兵所能承受的。
  更别说与这等打击伴随的还有城下町平民那凄惨绝望的哭喊,随着大筒轻足和那位英勇的轻足大将在一片霰弹中丧命黄泉,萨摩藩,上至岛津重秀,下至普通一足轻,每个人的心底都升起了无尽的绝望。
  他们看不到胜利的一丝希望了。
  “打,给我狠狠的打——”
  平洋号上张斌青在大声的怒吼着。妈的小东洋,就然还敢还击。虽然那队大筒在还没有发射的时候就已经被一轮霰弹射击给全军打灭,但张斌青心底还是升起了一阵怒火。
  本来以为打的已经差不多了,应该能让萨摩藩服软了,准备着收手的张斌青立刻打消了心底的念头。
  “狠狠的打,给我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八章 自作孽不可活!
  
  八月初的北方已经有了一丝秋意。华北的洪灾也在这秋意中消退了许多,几百万难民纷纷回转了故乡,但是另外几百万的人口已经走在了从华北到东北的迁移之路上。
  六月开始到现在,两个月里东北战局进行的非常顺利,虽然那里的八旗兵拼死抵抗,论英勇比北京城里那些腐败到家的八旗子弟强的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刀枪斗不过大炮也斗不过火枪,历史的潮流是无法改变的,冷兵器注定要被淘汰。大批的移民已经被迁移了过去,更名为辽宁的那片肥沃土地上,一个个村落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
  广西的攻伐已经结束,张世龙兵锋一分为二,齐头并进杀入了云南和贵州,连连告捷的喜讯一封封传进北京。人心丧去,实力又无的满清,几年来连连抽云贵两省鲜血的后果显现无遗。血液生命力尽数输给了外省的云贵两省,面对张世龙的攻势全无抵抗之力。可急需反哺的云贵却又没能等来清廷的一丝一毫的补给,除了坐等覆灭,云贵两省中的满清死忠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中原战局也有了极大进展。六月底湖北最先传来捷报,襄阳告复,接着詹世爵用雷霆扫穴之势拿下郧阳,时隔两年,红巾军与襄阳义军再次连成一片。
  七月初,南向阳拿下了开封,那颜自尽而死。南向阳没给他留一点颜面,把尸体扔给了难民处置。最后那颜尸身被咬牙切齿的数万计难民挫骨扬灰扔进了黄河。算是给嘉庆和先走一步的庆桂背了个镇压千百年不得翻身的大黑锅。
  詹世爵部进入河南之后进展也是神速,那颜的掘堤之举,让满清在河南彻底丧尽了人心。加上火器营和蒙古骑兵的撤去,精华尽失,只剩下大群的绿营兵,对于红巾军他们毫无战意。南阳、信阳、汝宁等府完全是不战而降,叶氏之父洛阳知府叶堂森也联合了汝州、许州、怀庆、陈州四地,一同反正。其中怀庆和许州知府是满人,被手下人擒杀,汝州和陈州两府知府为汉人,毫无疑意的反正。
  直隶方面差不多也都已经拿下,在西北和正北方,为了防备蒙古骑兵,梁纲都布置下了重兵。
  山东和河南两处战场,蒙古骑兵的主力都不曾丧去,配合着嘉庆在蒙古陆陆续续又召集起的后续兵力,梁纲可不敢有半点疏忽大意。
  大批的满人也都迁出了北京城,让原本人口稠密的帝都瞬间显得空荡荡的。
  这些满人以户为单位,一百户一队,大部分被遣到了受灾之地做劳力,另一部分则迁到了湖北。
  因为梁纲在集中力量进攻关中的同时,他也想把四川这个天府之国拿下。
  三年的战乱让四川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民不聊生倒还不至于,可也能说是凄惨了。梁纲现今已经在着手地方的恢复和发展,当然不能看着四川这块膏腴之地在白莲教手中继续烂下去。
  轰轰烈烈的白莲大起义,到如今就只剩下四川和汉中两部主力了。襄阳义军可以说已经是梁纲的囊中之物,现在他们的力量对比红巾军来说太弱小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有王聪儿做内部工作,且众人也都知道梁纲向来很大方,所以上到张汉潮、李全、高德均下到普通一小兵,对归入红巾军都没有太大的抵触。
  可是四川义军就不一样了,这群人或许没有太大的野心。但是一个个野惯了,现在猛的被人套了头,一个个面对红巾军的招揽都推三堵四的。而更大的纠纷在于,他们竟然想要梁纲承认白莲教的合法地位,以及未来的公开的传教权。
  梁纲疯了才会承认白莲教合法,在跟襄阳义军谈的时候双方就是很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一话题,可没想到让四川这帮人给捅开了。
  对于四川义军,梁纲说不出的恼火。甚至脑子里都想到了用强硬手段来解决,最后虽然压住了气,可还是调了大批劳力下湖北,做出了一副绝对强硬的样子来。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颜检的奏折送到了梁纲面前。
  养心殿里响起了梁纲愉快的笑声,跟日本打起来了,梁纲高兴。
  下面王邵谊、彭泰等人一个个满头黑线,南洋的战事才结束,梁纲就又想打日本了??虽然萨摩的做法也令他们气恼不已,张斌青五艘战船荡平了九州南海域也让他们认识到了日本水军的弱小。
  可是这到底是开国战啊!!
  王邵谊一众人纷纷感到头疼。
  “九州?天皇?小小日本,弹丸之国,竟敢如此狂妄——”李永成怒声斥道。他没有去想中日开战的麻烦,眼睛里看的全是这两个词。
  “大王。九州乃我中华别称,岂可冠在日本小国一岛屿之上?当令改之,斥责警励。
  天皇更是我中华渊源三皇五帝首尊,唐高宗以降无敢用者。区区弹丸日本,竟敢僭越,其心可诛。
  现其下一藩即敢辱我属国,踏我尊严,前望大明朝鲜之役,足显其狼子野心,夜狼本性,不惩实不足以示天下我朝威严。”
  王邵谊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没被李永成这番话给呛岔了气,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李永成,平日里不见他出一言,没想到现在一番话就陷了一国。
  这本事了得,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会咬人的什么什么不叫!
  李永成的话完全改变了议程,对日之战所有的延缓借口都被彻底堵在了口中。
  梁纲也有些惊异李永成的表现,但更多的是赞赏。对日本,他打心眼里痛恨。只要有一丝打击的机会能够把握,他就都不愿意放过。
  一道问诘旨意飞快的从北京发出,同时转回天津的水师一营主力合同陆战营也将随同出发一起赶去日本。
  任何强权都是要建立在强大的武力之上的,想要日本人低头服软,枪炮就必不可少。
  梁纲本以为此次对日开战,朝野上可能还会出现什么大的浪潮,但是很出乎意料,似乎是南洋之战给了所有人信心,没有一个人拿忽必烈两征日本的失败来说事。
  民间更是如此,简单的理由,稍微一点的煽动,天皇、九州和琉球之事一亮出,所有的人都愤慨激昂,其中即使有一些想耍出点花活的人也都被事实堵住了嘴。
  更重要的是红巾军朝野上下对日本都充满了鄙视。那是一种对自身民族的无限自豪,对外族绝对俯视的高傲。梁纲倡导西学,打压儒学,可是对于这种‘高傲’他却没有半分的压制,而是无限的欣喜和万千的感慨。
  前世的中国,可是最需要这种高傲的。但是偏偏人都走到了高傲的对立面,连外国的月亮都感觉着比自家圆!
  ——————————
  长崎。
  就在天津出发的水师一营踏海蹈波的东来之时,鹿儿岛湾干完了一票后的张斌青已经带着自己的手下来到了长崎港,这个日本锁国之后,唯一一个允许外国船只出入的通商口岸。
  长崎属于肥前国,但却是德川幕府的直辖地,德川家在长崎设立的有代官和一部军队驻守。
  虽然长年与荷兰人通商,但是长崎港的防御力量却一点都不见增长。德川幕府成立之后,只把眼睛盯着日本国内这弹丸之地的他们,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外敌会从海上来?
  五艘战船杀到了长崎港口,但张斌青并没有立即开始进攻。他心中还想着颜检交给他的任务,发了一道通函给长崎代官,让他速递交给德川幕府将军。
  江户,也就是日后的东京。
  这里遍布的还都是日本千年相传的木屋木房,走在其中你感觉不出这跟几百年前甚至是千年前的日本有什么两样。但是与着守旧的房屋街市相比,德川家齐的将军府邸却是异常的庄重和华丽。
  作为一个能够在日本历史上留下奢侈声名的将军,德川家齐的生活无疑是铺张奢华的。跟他的老岳父岛津重豪有的一比。
  不过这位将军能在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以后第一个把自己的官职升到正一位太政大臣位子的将军,也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昏庸无能之人,而且更不是个懦弱之徒。
  德川家齐小的时候可是有种很异样的癖好的,他拿螃蟹和鸡互相踩踏争斗,直到两者中死一个,对于一个幼龄小孩来说可谓是相当残忍的嗜好。
  接到张斌青发过来的书函,德川家齐眉头越拧越紧,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八嘎,他以为自己是谁!?小小一个兵头竟敢用如此嚣张的口气对本将军说话!”
  狠狠地将书函摔在地上。
  德川家齐一怒,满屋子的人立刻跪伏一地。“请将军息怒。”
  松平信明心中一道道阴霾闪过,作为幕府的首席老中他自然看过张斌青的那道书函,凭他对德川家齐的了解,他感觉中日间的一战几乎是无可避免。但是日本禁海已经快二百年了,除了些胆大包天的贩海商人外没人敢出外海,普通百姓最多是划着小舢板打打渔罢了,连战国时期猖獗一时的海盗都不见了踪影。
  但中国的水师力量却没有随着满清朝的一百多年禁海而消退分毫,现在他们的水面力量比庆长时期还要占优,从荷兰人那里传来的消息,结合现在萨摩水军的下场,松平信明很明确一点——中日开战,日本国根本不可能赢。那样儿,只会损失更大,输的更惨。
  五百年前的两道神风现在可不会继续保佑日本!每年从中国开来日本的商船,都足够说明问题了。
  跪着上前移动了两下,松平信明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可还依旧选择了进谏。“将军,中原内战未平,其以区区一兵头敢如此致函我幕府,确实侮辱太甚。但是我还请将军忍耐,为幕府忍耐。中国人的大炮和战船我日本国内无人可以抵抗。
  现在长崎港外还只是五艘战船,如果真的激怒了他们,从中原派来的战船就不会再是五艘了。那时候,整个日本沿海所有的藩国、土地和港口就都会在他们的威胁之下中……
  将军,为了幕府,请您忍耐!”
  “八嘎,松平信明,你要将军去忍受一个小小北狄兵头的侮辱——”没等德川家齐发话,另一名老中太田资爱就已经大声的呵斥松平信明起来。
  北狄,明朝灭亡之后日本对满清的蔑称之一。【满清之前,元朝除外,日本对中国的称呼多是汉人、唐人、唐土,或是国名,如明国。】太田资爱明知道红巾军跟满清不一路,还如此称呼,显然是为了显露自己对红巾军的蔑视;另一方面未尝也不是为了在德川家齐面前对比一下自己跟松平信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是免不了的。
  松平信明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恭敬地跪在德川家齐面前,只当太田资爱是在放屁。
  德川家齐并没有‘忍辱负重’,对于松平信明赶鸭子上架式的请求他很是反感。
  为了幕府而忍耐!?笑话,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岂不就是在说,自己要不忍耐,去接受那个可恶兵头的侮辱,就是在对整个幕府犯错,在把自己的尊严凌驾在整个幕府的利益之上??
  扣大帽子,绑架大义,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对这样的手下感到满意。虽然松平信明的话确实是有些道理,但是他不认同!
  “松平君,去告诉那个家伙,萨摩藩在琉球的部队已经被他们消灭了,那么这件事就算完了。他们又扫灭了整个萨摩水军,萨摩藩付出的代价足够了。让他收起这幅上国嘴脸,还真以为自己依旧是天朝上国?哼——”
  “就是。半壁江山还在虏夷手中,黄河又决了口,有什么力量来威胁我们?松平君竟然害怕这样的中国,你还配作为一名武士吗?”
  太田资爱继续嘲讽松平信明。“将军,您应该再给松平君下一道命令,要告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兵头,要他立刻退出长崎港,不然的话长崎层内所有的汉人,都要为他的作为而付出代价——”
  作为日本现今唯一的一个通商港口,长崎不但有荷兰人,更有不少的中国人。甚至于一些明末时期迁移到日本,百五十年来一直保持着汉人衣冠的家族都有存在。
  德川家齐如果真用太田资爱所言,那么张斌青……
  “太田君请自重。你说话这么口无遮拦,难道真想挑起幕府与天朝的战争?!”
  太田资爱又一次的挑衅遭到了松平信明果断的还击,锋利的言辞和那顶大大的帽子立刻扣的太田资爱哑口无言。
  姜不一定是老的辣。松平信明虽然比太田资爱小了二十多岁,可十二年前就已经坐上了老中之位,六年前宽政改革失败,松平定信辞职,更是一跃成为了老中首席。而六年前的太田资爱,也只不过趁着松平定信等人请辞而才得以从挂川藩进到江户担任老中之职的。
  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
  不过松平信明厉害的还击并没有迎来好的结果,德川家齐采用了太田资爱的法子。
  看着年已六十的太田资爱趾高气昂的从自己身边走过,松平信明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吧,反正自己的吉田藩在北边,最先倒霉的也轮不到自己的吉田城。”
  七天后,太田资爱再次趾高气昂的从松平信明面前走过。
  “松平君这次你多虑了,中国人不是乖乖的离开了长崎了吗?”德川家齐摇着一柄小扇子,颇是得意的说道。“那个可恶的兵头也就只能叫嚷两句而已,面对幕府,他们根本不敢有任何企图的。”
  面对长崎城内几百汉人甚至是比这更多的数目的威胁,张斌青只能选择后退。在日本人嚣张的大声嘲笑的时候,满腔的怒火已经沸腾在他们心胸。
  可惜这些日本人都没有看到,许多人甚至都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就过去了,结束了。损失的只有萨摩藩。
  但是神志清明的人依旧不少,在太田资爱等人在江户萨摩藩邸被岛津重豪邀请嘻玩取乐的时候,一些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从江户成立了。
  松平信明就是其中之一,他没有忘记萨摩藩城下町的惨剧,相对比那片最终被烧成灰烬的鹿儿岛城下町来说,人口更加密集的江户除了更加的危险外也并不见得有丝毫的安全。
  对于那种可以引起大火的炮弹,生平第一次松平信明感到了恐惧,他甚至怀疑那种炮弹是不是红巾军特意针对日本制造的。
  因为对于现今全部是木质结构房屋组成的日本城市来说,那种炮弹的威胁力实在太大了。
  作为宽政改革的‘遗老’,他都怀疑当初禁止林子平所著的《海国兵谈》一书,禁止兰学,是不是正确的……
  【林子平日本人,思想家。兰学,兰是指荷兰,泛指西学。】可惜他的这番举动被太田资爱理解成,他羞惭之下无颜再处江户,准备要请辞首席老中之职返回吉田藩。
  在岛津重豪的华丽宴席上,太田资爱还肆无忌惮的嘲笑松平信明,笑他最好能有自知之明,在被将军德川家齐下令解除幕府首席老中一职之前,自己主动请辞,也好免得再度受辱……
  三河吉田松平氏在江户幕府百年经营的声名,似乎瞬息间被尽数扫落尘埃,一下子就都成空了。
  ps:宽政改革:田沼意次执政时期,幕府政治腐败,贿赂盛行,官商勾结,上层腐化。最后酿成天明饥馑(1783~1787),饿死病死者达110多万人。与此同时,爆发了包括江户、大阪在内的全国性的市民暴动和农民起义。前所未有的社会大动乱,动摇了幕藩体制。天明七年,德川家齐成为第11代将军,白河藩主松平定信就任老中。新幕阁为了平息动乱,挽救幕藩体制,实现封建中兴,一反过去的重商主义政策,实行以抑商重农政策为中心的幕政改革…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二十九章 天皇倭王?九州筑紫?
  
  令元军两次饮恨的神风这一次没有再护佑日本。从天津出发的水师一营主力安全抵到了日本对马藩,同行的还有张斌青一行五船。
  因为他们虽然从长崎港撤出,但却没有就此转回琉球岛,而是往朝鲜方向开去。
  被日本人用那样卑劣手段逼退,张斌青心中充满了不服,他准备在朝鲜补充一下弹药饮水,然后再掉头杀回来出出气。可是没想到到济州岛时,朝鲜人已经知道红巾军出大兵征伐日本的消息了,张斌青听到后自然不会再单独行动。除了让朝鲜人派一支快船往琉球报信,自己本部就在那里等了下去,直到水师一营的主力部队浩浩荡荡的开来。朝鲜历经了文禄——庆长之役,对日本可谓是恨之入骨,可是丰臣秀吉的家业已经灰飞烟灭了,当家做主日本的是德川家。经过对马藩宗氏的沟通,万历三十七年两国再次缔结己酉条约,恢复邦交。朝鲜也重新开放了釜山的倭馆。
  这种情况下,朝鲜当然不能一句话不说就派军跟着水师一营进攻日本,而且红巾军出兵也太快,朝鲜都没来得及筹措出一支拿得出手的军队,而如果用那些普通部队跟随,就尽是丢脸了。他们需要准备。
  大批量的红巾军战船出现海面上,对马藩主宗义功脸都吓绿了,每一次打打仗对马藩都是受创最深。当年元军两征日本,对马岛上的人几乎都被杀光了。
  宗氏的初代家主,他们老祖宗宗助国现在的身体冢与首级冢都还没有合一呢,因为那两处里埋得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都还不清楚呢。
  对马距离朝鲜太近,可以说是日本朝鲜两边的墙头草,他自己算是幕府下的藩臣,官位是从四位下,可另一边领授的还有朝鲜国的官职。面对红巾军水师宗义功不敢有半点反抗,但是陈达元也没有对这个小小的对马藩有任何企图,只是稍微补充了一下清水就立刻重新矛头直指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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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崎。
  虽然发生了张斌青武力封港事宜,但城内中国人的日子过得却依旧有滋有味。上到长崎代官,下到日本普通一小民,没人敢找城内中国人的麻烦,甚至面对中国人的时候表现得比往日还更加的恭敬。
  这就是日本人的本性!
  而且长崎城是幕府直领的地盘,不是萨摩藩的领地,通商口岸平民武士都思想活跃又有重商主义,才不会因为萨摩藩挨了顿胖揍就对中国人敌视入骨呢。
  长崎代官跟荷兰人打交道也如此多,才不会认为事情就这么的算完了,他很清楚中国人就是长崎的护身符。对城内华人的安危时刻都留神注意着,虽然没有派兵保护,可只要有乱子生出,他的手下绝对会第一时间赶到。
  但是他的这一举动完全多余了,当浩浩荡荡的红巾军水师再一次兵临长崎的时候,连港外出岛上的荷兰人都忍不住替日本人悲哀了。
  【出岛,荷兰在日本驻地,长崎港外的一个小岛。类似于澳门】陈达元清楚,此次兵征日本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领兵作战了,对比水师中兴起的后起之秀,他已经逐渐落后了。所以,如同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样,下了一封言森厉辞的文书给长崎代官,直言如有一个华人在城内遇难,他就要将整个长崎荡平铲碎。
  没有在长崎多逗留片刻,水师一营主力浩浩荡荡的直发江户而去。
  从九州岛最南端绕道四国,然后再抵到本州东海岸的江户湾,这段航程时间已经足够长崎、萨摩等地的急报雪片般飞到江户了。
  德川家齐眼都傻了,反应过来后脸色铁青一片,又是气恼又是惧怕,立即下令幕府集中全力加强江户湾口堡垒的防护和大筒数量。
  但是这完全是无济于事的。
  得到了全力加强的江户湾口堡垒,大筒数量也只是翻增了一倍半。可是这五十门大筒中,性能上真正能赶得上红巾军船舷炮的也只是寥寥的而已。
  当水师一营的主力之后,一场炮战终于开始了。
  日本以火枪见长,几百年了他们有这个传统,可火炮都数量却一直不多,除了买自荷兰的外就是自己自行仿制的,性能高下不一。而最近些年来日本经济严重不景气,不但萨摩藩这样的地方藩镇赤字高涨,连幕府自己本身也都是债台高垒,自然没那个闲钱去购买火炮了。
  五十门大筒已经是江户一带德川家齐所能调集的所有大筒了。
  “轰轰轰——”没有客气,红巾军战船手下打响了第一炮。
  几十枚铁弹打出并没有命中堡垒多少,因为是在四里的距离开炮,强强达到有效射程,命中率太低。
  连珠似的响声过后,海面上除了一缕缕的硝烟外并没有任何动静,整个湾口堡垒依然完好的很。
  堡垒城墙上,时刻都做着准备的幕府炮手纷纷就位。
  幕府军的大筒也就像之前的清军一样都安放在城墙上,所有的炮手在挥舞着战刀的武士督促下纷纷开火还击。
  那些个炮弹在陈达元目光的盯视下或是直接落在堡垒前的海滩上,或是勉强越过海岸线再往前飞出几百米,能够打到三里以上射程的只有不多的几门。
  看着不远处升起的七八道水柱,陈达元脸上露出了蔑笑。“进攻——”
  没必要再小心翼翼了,就幕府军这种水平的火炮,哪怕是之前的张斌青部都能打的过。
  战船进入到三里射程,两轮炮击下来堡垒城头就狼藉满地,死伤一片。那凄厉的哀嚎顺着海风没有吹进红巾军水兵的耳朵,却让堡垒背后躲藏的一直幕府步骑兵心神胆颤。
  越来越多的炮弹打进堡垒,如雨点般招呼在幕府炮手的头上,很快对面的堡垒上就完全没有了还击。
  当几艘护卫船递进射出一枚枚开花弹和霰弹之后,整个堡垒城头就已经像黑夜一样寂静了下来。
  对于海上的红巾军水师来说,这是胜利。而对于堡垒后面的幕府军来说,这更让他们胆寒。
  一名参谋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向陈达元提议道:“大人,我们是否就此登陆?”
  占据湾口要害位置,保证船队的安全进出入,是很有必要的。可这个参谋的问话却颇是随意。
  “不用。”陈达元比他更随意,不屑的看着一片残破的堡垒回答道:“没必要,他们没那本事。”
  江户湾口虽然不怎么宽敞,可是想要彻底封锁住也不是几十门性能不一的大炮就可以办到的。而且除了这个堡垒外,对面令一侧竟然是毫无防备,根本就形同虚设。
  此次突入江户,非是为了先警醒一下德川幕府,陈达元都能直接带队杀进浦贺港。
  轻描淡写的拔下了一颗钉子,红巾军水师继续深入江户湾。之后当着几十万日本人的面,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将德川家齐集中起来防护浦贺港的一半幕府水军尽数送进了海底。
  “王大人,此行保重。”陈达元对着身旁的一个官员说道。
  “分内之事。有我大军在此,王某有何可忧”王晔升谦然的一笑,躬身向陈达元行了一礼后,招呼手下的一班随从,手捧着梁纲旨意,乘一艘小船直抵达浦贺港去。
  上国钦使抵到,留守浦贺港的幕府老中戸田氏教不敢有半点懈怠,一边恭敬地迎接王晔升上岸,另一边快马飞报将军府邸。
  与之前颜检的要求相比,这一次王晔升宣下的旨意显然更过分。不但之前的条件一个不落下,更增添了两个对日本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的要求。
  一、改天皇称号为倭王;
  二、更九州岛名为筑紫岛;
  “倭”在日文中同“大和”同音,倒是没有汉文里的贬义。非是不想真的把小日本刺激疯了,梁纲都想学学汉光武帝,赐他一个倭奴王。而筑紫岛就是九州岛的古名,是真的没什么贬义。不然的话按它一个‘秦津’名号,绝对能让日本人呕吐了血去。毕竟这是现成的,如今日本佐贺那里本就有一个叫秦津的地方。相传也就是徐福登陆之地点。
  不过对于德川家齐来说,这样的刺激已经足够了。他要真的敢接下梁纲这道旨意,那他德川家齐在日本历史上就绝对能背负千年的骂名,被人搓后背骂到了骨子里。
  王晔升旨意都没有宣读完毕,气恼之极的德川家齐就已经抽出了刀来要活劈王晔升。
  虽然被手下人拉住,但是王晔升也没能落得好去。立即就被德川家齐逐出了将军府,而且连回去的马车都没有给。江户城距离浦贺港可是有好几十里路呢。
  绝对是德川家齐故意漏去的风声,毕竟梁纲给出的这样侮辱的旨意可以激励整个幕府军士气激昂。所以第二天没等王晔升走到浦贺港,整个江户地区的武士就都知道了,群情激愤下,再因为押送王晔升一行人幕府军的‘松懈’,就在王晔升走的脚疼腿酸好不容易看到浦贺港的时候,三个流浪武士袭击了他们。
  四名随从两文两武,是一死三伤,三个流浪武士被格杀当场。王晔升毫发无损,但是脸皮却青的发紫…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章 大战江户湾(一)
  
  硝烟散去,繁华的浦贺港已经满目苍夷变成了一片无用的废墟。
  王晔升一行人的遭遇就是德川幕府的回答,既然对方连讨价还价都不愿意做,那么陈达元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立即发号轰击浦贺港。反正红巾军水师一个都没有下船,且一直都时刻在准备着作战。虽然这段时间里戸田氏教几次相请,更送来了大批的食物酒水。但俏眉眼做给瞎子看,陈达元毫不领情。正所谓建设难,毁掉易。浦贺港从一籍籍无名的小渔村发展到现在日本国内有数的大港,是经过了江户幕府一两百年的努力的。可是想要将它毁之一旦,则只需要红巾军的片刻炮击。
  当滚烫的炙热弹一枚枚落下,当冲天大火一处处燃起,繁华的浦贺港就正式成为了过去。
  船队过废墟一片的浦贺港而去,直达江户城外的久里滨,陆战营迅速登陆,将久里滨的日本人尽数赶出,他们要在这里建立起一个稳固的桥头堡。然后海上的红巾军水师战船才可以逼到海岸最近处做最好的炮击支援。
  “将军,将军——”一名近侍惊慌失措的跑到德川家齐跟面,满是惶恐的禀告说,“中国军登陆了,中国军登陆了……”
  德川家齐虽然挑起了江户地区武士们的激愤,可他心中并没有多大的喜悦,脸色一直都是阴沉沉的。松平信明说的不错,中国军的战船和大炮在日本无人能够抵挡,他们陆地上的火枪和大炮同样也不是轻易可以击垮的,那需要无数的人命和血肉去堆砌。
  幕府将要大出血,作为幕府的将军,德川家齐当然不会笑出来。
  “咔嚓——”摇在手中的小扇子被德川家齐握成了两半,“滚下去——”大声怒喝。
  图的跟鬼脸一样的日本舞姬惊乱下纷纷发出娇呼,然后忙勾着头迈着小碎步退出了房屋。
  德川家齐在作乐,他虽然是一个生性奢华的家伙,可眼下这个关头他确实是真的没心思去看歌舞。可是为了维持住江户城中上层人物的人心,他不能不照常寻欢。
  这是一个很荒诞的情况,也令人愕然,但却很真实。德川家齐就好比空城计中城门楼上弹琴的诸葛亮,他在用自己的‘正常自如’来压制江户城上层阶级的恐慌心理。
  任何时候,任何国度,上层人物了解的知道的东西都要比底层小民多。在日本,更是如此。
  之前被看做吉田松平氏耻辱的松平信明现在已经成为了有先见之明的榜样。而且若不是红巾军之前还没有登陆的迹象,这两日江户城可能已经乱起来了,而不是只有现在这样的人心惶惶。
  “八嘎,把他们打下去,立刻——”
  人在气恼下都会做出些轻率地举动,德川家齐先在的这个命令就是如此。
  “嗨!”太田资爱立即站起身领命道。
  宽政改革之后,幕府施行的就是以御三家(德川本家的三个家族)为核心,以谱代大名(曾与德川氏有主从关系的诸侯)为后盾的老中协议体制。能够担任老中的人,每个人身份都是无比的显赫,每个人也都是真正的多面手。
  行政议事和军事打仗,他们或许说不上两手都精通,但是绝对都拿的起来。太田资爱就是如此,对比行军打仗,他在政治上的能力更强,但是宽政改革之前日本动乱丛生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是几番领兵出阵的。而且事情是他搞出来的,他就要担负起里面的责任。
  领兵抵御的任务,他该首先出面也该首当其冲!
  出了将军府邸,太田资爱回望着庄严与奢华并存的将军府,无奈的叹了口气。人都说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被松平信明这个小辈压在头上整整六年时间,太田资爱对此一直都有深深地不满。所以之前才会对松平信明如此敌视。前阵子自己才鸿运当头,不要说明年,一个月时间都还没到,瘾都还没过足呢,就已经被打落凡尘了。
  现今的江户城,除了岛津重豪那个老家伙还会找自己,堂堂的挂川藩主幕府老中竟然无人相问。
  声名扫地,烂透了!
  久里滨距离江户城只有三十里,在江户湾范围内,这个地点是离江户距离最近的登陆点。
  红巾军想要清楚这一点并不难,琉球不只是向萨摩藩进贡,每次将军更位,他们也是会派人去江户朝见的。对江户湾的情况当然知道。
  陆战营固然是脱离了冷兵器化,但是他们扎营却仍旧是有板有眼。更何况久里滨有的现成的房子供他们祸害,两千陆战兵登陆后很快就倒房拆屋用木柱、栋梁加木板修起了一道六十丈长十五丈宽五六尺高的双面夹层中间填土的围墙栅栏。
  营寨北面靠海,在久里滨现有的小码头基础上加固扩修了一番,福船战船还依旧不能抵岸停靠,但百多吨级的护卫船就可以直接靠岸了。
  一番忙碌直到夜晚来临。
  “嗖——”两枚照明弹在海面上升起。
  入夜后,为了防备幕府军偷袭,不仅是营地那要时不时的打出几枚照明弹,连海面上船队下锚处也要打照明弹。
  因为无论是福船战船还是护卫船都还是木质的,跟百十年后的上万吨铁甲战船完全两样,稍微不注意,阴沟里也都是能翻船的。而且两边还配有瑞光镜,一道道光柱打在海面和陆地上……
  太田资爱脸色难看的望着半空着散发着耀眼明亮的东东,他的身后是一溜身着黑衣的忍者,再往后就是五千整装待发的幕府军。
  些许武士已经把刀都抽了出来,可是看着天上的照明弹,只能心底里升起无数咒骂。
  “烟花也可以这么用吗?”太田资爱都忍不住要骂娘了,这也太坑人了。烟花能照明,镜子能反光,还一照几里地远,这不是扯淡么。
  “阁下,请下令吧。虽然困难,但我组有信心完成任务。”
  从战国迈向日本巅峰的德川家族跟日本两大忍者流派甲贺、伊贺都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后世被小日本自己给半神话了的服部半藏就是德川家康最亲信的家臣之一。
  虽然因为儿子服部正就不争气,辉煌一时的服部家很快就破亡了,但是服部半藏留下的忍者基业却被德川幕府尽数接受。
  此次赶红巾军下海,太田资爱看到陆战营营盘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夜里用忍者,让他们潜入红巾军营寨扰起大乱,然后自己再领优势兵力上前厮杀。定可大获全胜!
  只是入夜后红巾军海陆两边突然升起的照明弹和打出的瑞光镜,让太田资爱的如意算盘尽数落了空。气恼的太田资爱郁闷的都快吐血了。
  忍者的真实实力远没有后世小日本自己意淫的那么可怕,而且地位十分的低下。以太田资爱的身份当然不会特意的珍惜这队忍者的性命,虽然知道照明弹和瑞光镜下忍者小组偷袭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在听到带队中忍的话后还是立刻给予了同意。
  一身黑衣的忍者众出击了。
  身着一体的黑衣,在夜色中却是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前一段距离忍者组的人无一个被发现,可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露馅就是再所难免的了。
  就好比抗战时期夜里八路军打日本炮楼一样,趴在地上距离远点,探照灯就是照着了上面的小鬼子也看不亲切。可是距离近了,用不着照个正着,人眼睛就能发现。
  “砰砰——”零星的火枪声响起。继而警钟敲击,整个陆战营营寨瞬间沸腾了起来。
  火枪并没有打中目标,忍者身形灵巧,在偷偷摸摸方面确实是有自己的优势,毕竟是好几百年的传承和发展,沿袭至今不可小视。
  但是体术再厉害的忍者,他躲得过十支火枪的齐射,也躲不过百支火枪的齐射。再加上覆盖面积超大的直射短炮和扔投迅速的手雷,以及藏身暗中的狙击手。
  那一组忍者,从陆地方向发起进攻的人没一个能成功的杀进营寨。但是除了陆地,还有营寨背面的大海,大部分精力关注于前面的陆战营懈怠了背后的防御,当太田资爱指挥着幕府军向营寨发起进攻的时候,七个忍者突进了去。
  “日他个先人板板,这什么东西?”四川籍营副罗思举两眼怒睁,脚踩着一具死在乱枪治下的忍者尸体破口大骂。
  就这寥寥几个东西,杀死杀伤了陆战营十几二十号人。身手灵活,还跟刺猬一样,什么地方都能冒出杀招来。
  全火器装备的陆战营近身搏杀不是这些忍者的对手,罗思举伸量过敌人的厉害,知道这怪不得手下人不争气。可是付出了近三倍伤亡的代价才拿下,他心底里就是气不过。
  营前的空地上。
  幕府军尸体遍布,层层叠叠。跟突然杀出的忍者相比,太田资爱的这五千幕府军就好对付多了。
  他们张牙舞爪的冲的越近,陆战营火枪火炮的威力就越大,设计密度也就越高,效果也越好……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一章 大战江户湾(二)
  
  枪声一排接着一排,炮声一阵连着一阵。当硝烟散去之后,空地上只留下,幕府军数不清的死尸和残喘呻吟的伤兵。
  日本人有武士道精神,可武士道并不是找死道、自杀道,即便他们出战之前都被德川家齐故意散出的风声搞得群情激愤,但是五千幕府军也不可能全都视死如归。
  当前面的战友一排排倒地,当身边的战友逐渐减少,人的神经没有那么强大的无限打击承受能力,剩余的幕府军终于丧失了继续进攻的勇气,连带队的武士都在拼命的向后逃。
  这似乎是当年长筱之战的一个翻版,不同的是,当初对战的双方一是武田胜赖的骑兵二是织田信长的火绳枪兵,而现在战场上的两边是德川幕府的五千步兵和红巾军陆战营的两千火枪火炮兵。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武田胜赖用骑兵都不能冲破当初的火绳枪阵,现在的幕府军就更不可能用步兵冲破红巾军前装燧发枪和各式轻重火炮的结合方阵。
  虽然营寨围墙的宽度有限,部守上面的火枪兵只能两排横列,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幕府军的步兵可以威胁到的。
  溃败,整队,再冲锋,再溃败……
  几次冲锋都以失败而告终,整个幕府军的士气一落千丈。眼看着自己的军队在红巾军枪炮结合之下的密集火力打击下一次次仓皇撤退,太田资爱心中恨意炙涨。
  他恨自己的手下如此轻易的就被红巾军击败,恨他们的不争气。同时也为武士未来的命运而悲叹。
  看着那么多武士在枪炮面前表现得如此不堪一击,也作为一名武士太田资爱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受了极沉重的打击。肉体在枪炮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就算是有武士道精神的支撑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在可恶的枪炮面前,武士的自傲和自信被彻底粉碎,太田资爱恍惚中能看到未来日本枪炮的大兴,和武士地位的迅速下降……
  “将军,今夜我们必须将中国人赶下海。”松平信明躬身向着德川家齐道。
  天刚黑就已经从江户本丸城出来的德川家齐,亲看观看了太田资爱部从开战到失败的全部过程。
  武士的尊严在枪炮面前不堪一击,他原本炙热的信心似乎也变得不堪一击起来。“松平君,我们真能把他们赶下海吗?”德川家齐不自信了起来。
  就跟历史上的满清中国一样,被英国人用坚船利炮打开国门之后,整个国度就迅速从藐视一切自大自傲变成了‘崇洋媚外、唯洋至上’。
  幕府还没有彻底失败,但是德川家齐却清楚,自己已经败了。
  “将军,今夜必须把他们赶下海。”松平信明不赞成与中国撕破脸皮,可是他始终铭记着自己的身份,在未被德川家齐解除首席老中职位之前,他就要尽全力的为幕府着想。
  “必须赶下海……”德川家齐沉默了。是啊,不赶下海怎能行,明个消息若传到江户,那还不要引得整个江户城大乱啊?而若是传出整个日本,江户幕府的颜面和尊严就彻底扫地了。
  “他们只有两千人。只要把这两千人赶下海,中国人的战船再强大也开不到岸上。将军,那样幕府就有了和他们还价的本钱。”
  耻辱是必须要承受的,战力不如人就只能如此。松平信明如今期望的只是战争不要再扩大化,幕府不要把整个江户城填进去之后再跟中国人做回到谈判桌前。
  “戸田君,拜托了。”德川家齐躬身。
  戸田氏教,幕府四老中中最精通战阵者。
  “戸田君”,松平信明、安藤信成齐齐躬身,“祝武运长久——”
  带着幕府满腔寄托的戸田氏教并没有能挽狂澜于既倒,他虽然调集了江户城里聚集起来的大半兵力向着陆战营营地连连发起猛攻,可是当海面上的红巾军战船也炮火轰鸣参战的时候,幕府军今夜的所有努力注定就是失败的命运。
  “杀叽叽——”被一次次溃败刺激的两眼通红的太田资爱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暴虐和恨意,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吼大叫着带头向着陆战营营寨发起了最后一轮进攻。
  两颗眼泪从戸田氏教的双目流下,看着大队被太田资爱带头冲锋的举动给重新激励起勇气的幕府军,再一次向着红巾军营地冲去,他心中没有一丝的自豪,而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这在后世被日本人看做是‘开国事变’的一役,眼下却还只是进行了一小半。
  围攻了半夜徒劳伤亡的幕府军在黎明前夕无奈的退走了,丧失了一名老中和无数士兵的海边营地一战标志着幕府对江户湾沿海地区作战的彻底失败。下一步的战端将进一步的向内陆延伸。
  德川家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的本丸城的,他眼前全都在晃动着幕府军赴倒地上的画面。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
  但是江户城里的上下层阶级却没有半点的恍惚迟钝,他们这个时候都记起了鹿儿岛城下町的惨剧,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怕红巾军再来一次,有能力避走外地的全都在忙碌着。
  只是幕府军虽然损失不小且士气低落,但庞大的基数毕竟还依旧存在。陆战营第二天下午试着向江户城发起了一轮进攻,虽然连连得手,造成了江户城内外更加的恐慌,但是并没有取得什么实际的意义。
  因为幕府军正面虽抵挡不住陆战营的进攻,却出骑兵抄袭了陆战营的后路补。德川幕府也是有骑兵的,而且他们清楚,陆战营强大的战斗力是建立在高效的后勤补给上的,并且陆战营兵力严重不足,他们固然打不过陆战营,可是陆战营自身只有两千兵,也自我限制住了自己的脚步。
  战事僵持了三天,德川家齐砍了当初看送王晔升一行回浦贺港的带队武士的首级,由松平信明亲自捧着到红巾军营地求和。
  幕府承认战败,愿意赔款,日本重新归入中华宗藩体系,今后每一任天皇和幕府将军的更迭继位都要由中国的承认。
  德川家齐本人愿意向琉球赔礼,天皇也可以向琉球道歉,萨摩藩同样会做出巨额赔偿。
  但是岛津重豪和天皇九州的改号改名这三点却不同意。
  德川家齐希望红巾军可以放弃这三点要求,之后幕府会满足他们的任何条件。
  陈达元听罢松平信明的话后一阵大笑,没有半点的迟疑立刻就给了拒绝。他根本就不会退让一步,尤其是在天皇名号和九州岛名这两点上,而至于岛津重豪却是这三者中分量最轻的一个。
  如果幕府能够应下天皇和九州更名这两事,那么岛津重豪一事上他就可以做出让步,不予追究。陈达元就是如此恢复松平信明的。
  带着失落的心情松平信明回到了江户,跟红巾军一样,在幕府方面岛津重豪的分量三者中也是最轻的。德川家齐宁愿放弃这个正牌岳父,也不愿意把天皇变倭王,把九州变筑紫。
  可惜心想事成轮不到他,德川家齐霉星高照,这段日子是干啥啥不顺,想啥啥倒霉。
  第四天,松平信明再次来到了陆战营营地。放弃了岛津重豪,而力求保住天皇和九州。陈达元当然不可能同意。
  然后时间就又拖后了三天。
  “将军,将军,对马藩急报——”安藤信成匆匆忙忙的跑进屋,顾不得上下礼仪,急将手中的一封信报递给德川家齐。
  现在的江户幕府对红巾军是惧怕的很,对马藩地理位置特殊,一看是宗义功发来的急报,安藤信成心里就砰砰直跳,唯恐是红巾军的第二波援军到了的消息。
  德川家齐显然也是一个心理,接过信后急忙拆开来看。
  身子一僵,家齐脸色刷的一下像白纸一样的蜡白,心口气血翻涌,在松平信明和安藤信成担忧和急切的目光中,血气一翻,“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将军——”
  “将军——”
  松平信明和安藤信成惊呆了,急忙上前扶住似要倒下的德川家齐。“将军请息怒,息怒……”两人口中连忙安慰德川家齐,眼睛却不由得都转向了握在家齐手中的那封信报上。
  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松平信明和安藤信成脸色也猛的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该死的朝鲜,懦弱、下贱、卑劣、无耻——
  只会跟在中国人后面摇尾巴,只会落井下石——”
  安藤信成恨恨的一拳锤在地板上,大声的咒骂着。而松平信明在定下心神后就已经在让近侍去传医生。
  “将军,将军……”担忧的看着气息微弱的德川家齐,松平信明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个时候家齐倒下了,只有六岁还是一幼儿的家庆如何支撑得起这番震荡之后的江户幕府。
  怕是转瞬间天下就要大乱了。
  朝鲜背后下刀子,不但集结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大军,还即将发出与日本断交的国书,对马藩在釜山的会馆都已经被强行关闭了。
  什么是落井下石,卑贱的朝鲜人就是!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二章 揣兜了两块地
  
  感觉到手上微微一动,松平信明赶紧去看家齐。
  “去……中,答应下来……,……任何条件……“……[ 德川家齐继位很早,现在还三十岁不到,刚才是急气攻心才吐了口血,这血吐出来了他气也就顺坦一半,并不是真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 不过德川家齐明白,随着朝鲜插上的这一脚,幕府这次是真的栽了,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要是真等到朝鲜的部队开到江户岸上,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所以,要趁早打发走中。没了中挑大梁,朝鲜人就是一堆屎。所以“任何条件,这四个字才从他的口中爆出。为了尽快退走中,任何条件她都能够答应和容忍。
  松平信明静静地退出了房屋,看到庭院里肃立的早一步退出来的安藤信成,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升起了无尽酸楚。
  万世一系的天皇就要变成偻王了,九州岛也要变成筑紫岛了。
  这是多么耻辱的一幕啊,却偏偏要从自己的手下完结。
  “松平君,我真羡慕太田君啊。”对于武士道贯穿人生的日本贵族来说,耻辱的活着真就不如痛快的死去。
  二人作为大名,对汉学都不陌生,“偻,这个字,在汉文中可真不是一个什么好字眼。
  朝鲜,汉城。
  景福宫里,李协合着群臣正在以一种极其兴奋地心态欣赏着歌舞,饮酒欢乐,喜庆无边。
  人生四十八年,他从记事开始还少有像如今这半个月一般快活过。只是集结了一下军队,佯装发出一封外看是断交实则是劝告的国书,就唬的日本人胆战心惊,吓得他们魂不附休。
  自从壬辰偻乱以来,朝鲜再没有这么振奋朝野人心的喜事了。这还是二百年来他们第一次面对日本占据上风。
  高兴”李协实在太高兴了。
  “来,曹大人请“李协向着坐在一旁下手的曹振慵举杯道。能有今天的神清气爽,还多亏了曹振慵的主意。
  “大王请“曹振慵举杯还道。能唬住对马藩,吓的宗义功疾书飞报江户,他自己也是很得意的。日后返回了国内”这就是耀人眼的一件大功。
  江户幕府的人怕是再精明也不会想到,朝鲜的这边的所有动作纯粹就是装样子唬他们的。
  李孙是集结了一万五千兵不假,确确实实的抽掉了国内一半的兵力,可是这么多兵需要做的只是在大海上转一圈。到了济州岛在拐回来就是,而那封“断交国书,就更是可笑了。
  这两者都是曹振慵想出的,为配合江户湾水师一营的战事和谈判而故意让朝鲜做出的举动。
  虽然跟在梁纲身边的日子并不长,可曹振慵却清楚地记得梁纲说过的一句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非常精辟而富有哲理。
  固然曹振慵不知道说这句话梁纲是“剩窃,了别人的智慧,可这并不耽误他知道后对其进行分析和了解。
  打日本是为了尊严为了利益”而尊严和利益代表的就是国家的政治。朝鲜这边动用的也就是这种政治力量,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只需要做出一番样子,就可以让江户幕府感受到那一股沉垂的压力,从而在另一方面促进战事的发展,促进红巾军政治利益的收获。
  当江户幕府发现”战争手段已经不能再让他们得利的时候,战争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时隔八天王晔升再次来到了江户城,这一次幕府方面的接待仪式要比上一次还要更加隆重。
  除了德川家齐抱病没有出迎外,幕府剩余的三名老中全部到位。
  不过包子有肉不在拓上,还要看馅子。这些外表的虚华,王晔升才一点都不看重呢!
  双方谈判,幕府方是步步后退。已经存了“无条件投降,之心的幕府完全就在谈判桌上变成了应声虫和点头虫。
  王晔升提出的条件他们全盘接受,只要求红巾军迅速撤军。
  天皇改偻王,他们应了。
  九州改筑紫,他们也应了。反正那里多是外样大名的领地,恍如萨摩藩和福圈藩。幕府才不在乎!
  而事实上红巾军的一系列要求中,除了这两点让日本格外的感到屈辱之外,余下的也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重新纳入中华宗藩休系,盛唐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了”遣唐使一个接一个派的比谁都欢。现在不过是重回故地。而德川家齐跟光裕天皇的赔礼道歉更是简单,中国的皇帝还要下罪己诏呢”要他们两个向琉球赔礼道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琉球力量比他们弱得多,可道一次歉还能憋屈死他们不成?
  二人的地位就是要日本人自己说,都没一个敢言高过中原皇帝的。而且天皇本来就已经成了好几百年的傀儡了,德川幕府时期,天皇的地位比之以往就更加低下了一些。因为按照德川家康制定下的规矩天皇如果触犯了幕府的利益是要被罢免的。
  已经是一个傀儡了,不要说是下诏赔礼道歉,只要幕府愿意,就是要光裕亲自去琉球走一趟他也不敢多言半个“不,字。
  而之前让德川家齐眉头直皱的岛津重豪之事,王晔升也相应的做出了让步,算是遵守了之前许下的诺言,不予追究了。
  并且幕府本身和萨摩藩的赔偿数额也大大缩水,因为相对于钱财,梁纲更享受践踏日本自尊和尊严的快感。
  不过若这样就结束红巾军捞到的好处就太少了,王晔升可不愿意如此了解。他虽然没有梁纲的旨意可是有梁纲的授权,可以在谈判桌上便宜行事,而这一便宜,虾夷岛就成了谈判桌前他索要的一个筹码了。
  众所周知,日本幕府将军的头衔都是征夷大将军,这其中的“夷,字自然不可能是指中国或是朝鲜,明确的说就是指虾夷族。
  日本人跟虾夷人的战争上千年前开始,一直持续了好几百年,直到本州岛内的虾夷人踪迹绝灭,剩下的全都迁移到本州岛以北的北海道、千叶和库页岛为止,这才停止了与之的大规模征伐战争。
  但是躲到了北方的虾夷人也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安宁和和平,日本人的触角依日不停留的向前伸进,在日后的北海道,现在还叫做虾夷岛的地方,和族人经过一系列的征战后顺利的站稳了脚跟。
  安土桃山时代,其领主砺崎庆广南下拜见丰臣秀吉并得到了丰臣秀吉的承认,让他的家族一跃迈入了正经大名的行列。砺崎庆广遂即改回祖先的姓氏松前,并在虾夷岛成立了松前藩。
  后来在江户初期降服于德川家康,成为了德川幕府旗下的一个最弱小的外样大名福山藩【表高一万石”
  松前氏是和族人在虾夷地区唯一的代表,虽然前几年俄国人和英国人的探险船都抵达过虾夷,但是现在的江户幕府对虾夷真就是一点都谈不上重视。【福山藩幕末时才增长到了三万石格大名,北海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就可以从中看出一二了。,害让一块领地,松平信明有些迟疑,虾夷地区在他的印象中虽然是穷山恶水,人极少无,可那上面到底有一个松前藩的,而且红巾军若得到了这块地盘,进行驻军的话那岂不是时刻都可以威胁本州岛?
  这一条他没办法当场答应下下,这需要回禀德川家齐后才能做出决定。
  区区一个表高一万石的外样大名,德川家齐根本不在乎。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中朝合兵,是江户城的安危。
  而至于红巾军在虾夷的驻兵,德川家齐看来松平信明是草木皆兵了,中国真想要继续对付幕府,难道南面的琉球他们不能屯兵吗?西面的朝鲜不能屯兵吗?
  而且那库页岛本来就是中国的,那比虾夷岛大多了。并不了解库页岛一到冬天就冰封的德川家齐看问题很“一针见血”
  于是,两日的谈判过后,双方正式签订了条约。
  此次中日战争,轻松获胜的中国虽然没有逼迫日本开国,可是经历了这一战的失败和耻辱之后,德川幕府的锁国运动已经是彻底破灭了。不要说接下去的各地大名会想方设法的买枪购炮,就是德川幕府本身也需要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常备火器军。
  可惜现在他们唯一还能联系的外国人除了中国、朝鲜外,就是荷兰人。而本身就已经被红巾军打的奄奄一息的荷兰人,还会还敢大批量的买卖枪炮给日本吗?
  王晔升从江户幕府手里得到了虾夷鸟,接着颜检在司萨摩藩谈判的时候也拿到了奄美五岛,这两块地盘就是红巾军此次出兵东瀛的最好回报!
  琉球王尚温的作为实在让颜检生气,奄美五岛他原本打算讨回后还给琉球的,可最后想想还是留在自己兜里好。
  蔡世昌和他的族人以及久米村的大部分村民都搬出了琉球,其中绝大部分人散居到了奄美五岛,男人几乎全都担任了一官半职,而蔡世昌本人则需要赶赴北京面见梁纲。在他见过梁纲之后,所处的位置几乎就可以确定在虾夷了。
  因为督抚虾夷的人选,就属他最合适。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三章 梦想成真,意淫成实
  
  大陆。就在红巾军水师用枪炮敲开日本国门的时候,陈虎部也已经荡平了整个东北的抵抗力量。不单是清军,连同生活在东北的旗人和那些忠诚于满清的少数民族,都全部肃清。大大小小几十个战俘营和更多的集中营遍布东北。
  而自华北北上入关的难民也已经越过了辽宁,向着更北方的吉林、黑龙江前进。
  浩长的松花江和黑龙江是那么的美丽富饶,一百五十年的封关更是令它们丰裕到了极点。
  梁纲迁移六七十万人入吉林,三四十万人到黑龙江,本打算做的就是赔本买卖。因为九月份过后东北就是漫长寒冷的冬季了,进入吉林、黑龙江的近百万难民根本不可能再种植和收获粮食。
  大批的粮食从关内运入辽宁,然后再从辽宁运入吉林和更北的黑龙江地区。梁纲指望难民做的仅是少跟当地剩余的少数民族冲突,和自己动手盖好自己的房屋。
  而今年冬季和来年粮食收获前的所有吃食耗用,他是打算一手全包了。这几个月,他动用了东南沿海几省一小半的海船从中南半岛不停地往华北输运粮食,那耗费之巨,即使梁纲手中真的很有钱也感到心疼得慌。
  不过,为了填补东北空白,为了安定华北,这样的代价也是他乐意付出的。
  只是让梁纲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松花江和黑龙江流域物资实在太丰富了。
  东北大地地广人稀,土地肥的流油,只有安稳下来,干上一年种上粮食就绝对不回愁饿肚子。这点梁纲清楚,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东北除了肥的流油的黑土地外,还有山上随处可见的野物和林子里到处长满了的山货,大河小河中也都有肥美的鲜鱼,只要肯吃苦、卖力气,要收获太容易了。
  一车车的粮食运进东北,一车车的皮毛山货却又从东北运出来,不仅是难民手中的,还连同一些土生土长在东北的少数民族,以及陈虎部一路横扫下来的缴获,王邵谊仔细盘算了一下,这些东西运到关内卖,虽然还不至于把买粮运粮的耗用全部弥补上,却也绝对是一笔天大的收入。而且并不是一杆子买卖,东北的物资还丰富的呢梁纲原本心疼的直滴血的心,也瞬间愈合了。
  东北的丢失对于大势将去的满清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丢掉了自己的根,陈虎在攻占盛京之后第一时间就按梁纲指令捣毁了盛京三陵,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以及他们的皇后,外加爱新觉罗氏六代先祖以及同葬的福晋全部被挫骨扬灰,满清颜面扫地,尊严尽失。而且丢失东北后他们不仅少了一快可以良好牵制红巾军兵力的基地,自己一方的极其重要的内蒙外蒙还反过来对红巾军敞开了东大门。
  东北丢失,满清损失大了。
  现在红巾军在北线虽然依旧处于守势,可东线却可以放开手脚的大肆进攻。内蒙外蒙都必须布防起来,尤其是满清在蒙古的铁杆盟友科尔沁部。这样的变化也会给大草原上的蒙古人心灵上撒下一层灰尘,是继续跟着满清走呢?还是换一条路……
  不过在东北最令梁纲感到满意的就是,一向贪婪无耻的北极熊,这一次却乖乖的收拾起了自己的爪牙,牢牢地缩在了家里。
  尼布楚等地的俄国人没一个敢把手伸过界的。跟满清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俄国人早就清楚了解到了红巾军的战斗力,况且南洋之战也表明了红巾军的对外态度,虽然满清自己不争气,把中国原本高高在上的尊严丢到了犄角旮旯里,可是俄国人却不能不考虑红巾军。
  虽说鸟为食亡,但俄国人自《尼布楚条约》签订之后,跟满清一百多年平安无事,也说明了他们一定程度上的自知之明。
  在百年后那条贯穿了整个西伯利亚的大铁路没有修完之前,俄国在东北方向对中国的实质威胁真的就不值一提。
  那威胁力度远远比不上西北
  俄国人没有越雷池一步,这就好比老虎不在家,也没猴子兔子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敢到它洞穴里翻腾,更没谁嫌命长了去雀占鸠巢。
  现在整个中国就好比是红巾军的地盘,这就是一头猛虎的领域,而俄国人在东北的力量则顶多是条小兔子,他们还没有活腻歪了,去招惹红巾军的麻烦?梁纲派陈虎出关时候,心底里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出,如果俄国人真敢呲牙,那就坚决打回去。而且还要狠打一顿,打的他们痛彻骨髓,让他们一望南面就心底发寒只是能省一仗就省一仗,在国内形势彻底安定下来之前,梁纲没打算跟俄国全部撕破脸皮。西伯利亚还好一些,打下来费不了太大的事,但是对俄作战,西北中亚才是主战场……
  俄国人一直在贩卖着武器给满清,红巾军就当阵聋子瞎子把,让他们赚去吧,这些都是未来开战的上好借口日本的消息传到北京,时间已经到了十月。鹅毛飘雪,寒若九幽,今年北京寒冬来的特别早,外面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了。
  天,冷的出奇,可是再冷的天气也丝毫凉不掉梁纲这颗火热的心。“日本,倭王……哈哈哈,哈哈哈……”看到颜检、王晔升几人联名送上的奏折,梁纲仰天大笑,眼睛里尽是炙热的火花。
  北海道的获得,奄美五岛的到手都领梁纲欣喜不已,小日本重归中华藩国也让梁纲心头一阵舒坦,可是这些都比不上‘天皇改倭王’这种践踏日本自尊的绝对快感。只要想一想梁纲心头就是个爽字目光透过紫禁城的红墙金瓦,梁纲似乎看到了历史上从甲午开始,五十年间日本人在中国大地上做下的所有罪恶,那是真正的罄竹难书,是真正的丧尽天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咱们日后有得时间玩”
  冬季,漫天飘雪中时间一点点向着年关迈进,梁纲入主北京已经半年有余了,南京的一班子人在这半年时间中也已经全部搬到了北京。
  文官院和讲武堂都是一分为二,南京的继续留存,北京的再重新开办。余下的医学院等也都是如此,唯一一个例外就是科学院。
  那里的人数本就不多,力量本就薄弱得很,要是再一分为二,就很难再撑起架子了。梁纲把他们全部搬迁入北京。
  而太学则算是官方机构,有着悠久的历史,虽然性质上与以上院校科所没什么不同,但地位意义上还是有很大差异的。钱大昕等人也是一锅端来北京。
  半年时间,红巾军政权深深地把根扎入了京津要地。某些心怡满清的遗老遗少,没有看到自己希望见到的情形。梁纲不是当年的李自成,而是‘真龙天子’,是根基逐固,立足逐稳。
  红巾军也在这半年时间中四面出击,各个战场喜讯捷报不断,硕果累累。
  云贵两省在十一月份彻底揽入了红巾军的怀抱,四川夔州、保宁、绥定、顺庆等府也拿到了红巾军手中,本来算作是红巾军友军的四川义军不见多大动作,反倒是敌军清军纷纷投降,眼看着三雄争霸就要变成两虎相争了,给四川义军留下的时间和回旋余地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了。他们内部中的一部分人已经在同红巾军接触,可是王三槐等一些巨头却依旧如旧。
  陕西的半壁江山变换了天地,红巾军派入汉中的只有罗进部,剩余的就是输入一些枪炮弹药。可是张汉潮、高德均、王延诏等人为了给自己挣分功劳,打仗用力效死,很快就止住了襄阳义军西安之战后的败势,还连连发起小规模反攻,利用满清布置重兵看守陕南之际,再次于渭河流域站住了脚跟。
  只是襄阳义军打到这一步也能量用尽了,梁纲得报后连连嘉奖,也没有下令他们再继续进攻。
  转入就地防御的襄阳义军算是就此稳定住了地盘,被山西、陕南一线的巨大压力压得气都喘不均匀的满清现在还没那个力量来将他们反击回汉中。而至于之前一鼓作气,荡平扫灭的气势更是在北京失守后就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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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盆置在四角,屋内热气腾人,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冬的凉意。
  雕花大床上,布幔遮掩下,梁纲抱着王聪儿压倒床上,嘴巴上下亲吻着她的脸庞和羞红的耳垂,一双手在那有些僵直的身体上上下抚摸,整个人少见的表现出了一副猴急样。
  所谓人都有个意淫对象,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可能还不止一两个。
  王聪儿,对于梁纲来说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虽然从不知道她具体长的什么样,只能从一些资料上知道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可是王聪儿跟梁纲以往的意淫对象有很大的不同是,他对王聪儿心底里始终怀着一股深深的敬意。
  双十妙龄,在二十一世纪大多数人可能都还没有踏入社会,就提军厮杀疆场,两年间五省,威名赫赫,天下皆闻,这是怎样的飒爽英姿,怎样的魅力风采梁纲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穿越,所以他心底里只能意淫。
  可是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他依旧还只能意淫。因为齐林还活着,因为当初他还要抱白莲教的大腿。而更重要的是王聪儿并不是淫娃荡妇,他梁纲也不是燕青那样的多才多艺勾掉女人魂的美郎君。
  所以,他只能意淫。而且梁纲本人也有点‘道德小高尚’,用强之事他向来不屑。奸淫之罪他就最反感,自己又怎么可能去做?
  当第一夜探齐林府邸,捉到王聪儿那一次,多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他也是规规矩矩,连点小暧昧都没搞。
  作为这个历史时空中仅有的一个梁纲原本就知道的女性,生的又这么漂亮,王聪儿先天的对梁纲就有一股吸引力。而且她少妇的身份,在二十一世纪出来的梁纲眼中也丝毫不是阻碍,甚至心中还更多出了一股涟漪和刺激。
  可惜当时时机不对,虽然心底对老牛吃嫩草的齐林梁纲不知诽议了多少次。可是对王聪儿,他还是尽礼受节,后来双方即便是有了暗中的盟友关系,那也依旧是规规矩矩。
  说实话,不是他不想往深处里发展,而是实在没有时间,他自己也是在没那个本事。再说当时陆续出现的罗玉娘和李盈盈也分散了梁纲一些注意力。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梁纲不用再去抱白莲教的大腿了,而该是白莲教巴巴的过来抱他的大腿了。
  这地位的反转,是很能影响人物的心态变化的,梁纲就是很明显的一例。
  年关时节,襄阳义军半数的首领入北京觐见,这其中有李全、张汉潮、高成杰以及王聪儿。他们四个年后就都是不用再返回汉中前线的,换句话说他们就相当于襄阳义军在梁纲面前表忠心的人质。
  梁纲没有食言,大把的封号爵位赏了下去,有侯有伯,也有王聪儿楚国夫人。
  窥觊了好几年的美人近在眼前,梁纲心里头难免生出了一丝氧意。虽然顾及颜面和白莲义军的反应,梁纲不敢隔三差五的招来,但是王聪儿还是精明的察觉了到。
  梁纲这一次再度偷偷地溜进了平安里西大街由原国亲王府改成的楚国夫人府。
  王聪儿是个聪明人,虽然对梁纲的心思是又气又恼,可还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
  王聪儿的一些变化梁纲心底里自然也发现了,既然双方都心知肚明他也就不要脸皮赖上了。多喝了两壶酒,好歹有了点醉意,就一把抱住了王聪儿。
  墨娥等几个亲信婢女就在外面,自己喊叫一声她们也绝对有胆子进来跟梁纲掐架。可是那后果呢?
  又急又气又恼中,王聪儿脑子里想到的却是这些年下来,襄阳义军当中童子军里那不足增添的孤儿。
  由传教而拉起的队伍,襄阳义军跟四川义军一样,队伍里都是老老少少占了最少一半。正当年的汉子,十个里面有三四个就是万幸了。
  两三年的厮杀下来,襄阳义军死了多少人?多少幼儿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儿?
  此次没有红巾军的大力支援,没有那些枪炮弹药和粮食,襄阳义军还能再度打回渭河?
  自己若坚决以拒,若梁纲真起了怒气,后果落在襄阳义军身上……脑子想到这里,王聪儿就再也抗拒不了了。
  察觉到怀里的挣扎消失了,梁纲心中大喜。他清楚自己这么不要脸,是有一部分仗势欺人的因素,可是他真的很想得到王聪儿。
  现在还得不到心,先得到身体也行啊
  梁纲道德底线有点高,可并不意味着在这方面他也会表现得跟琼瑶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爱情至上’。
  现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拿到了身体,只要再夺下些功夫,心差不多也就拉过来了。还是实惠第一。
  房门外,刀枪相对,紧张到一触即发的两队人现都熄了火。
  墨娥冷眼斜视着眼前的梁纲亲卫,不屑的目光都能直刺人脸皮。
  “姐妹们,走——”
  刀剑回鞘,王聪儿的八名近卫侍女齐齐的一哼,留下了狠狠地一撇眼,气呼呼的扭头走去了前院。
  偌大的楚国夫人府却只有三十人不到,全都是王聪儿几年来用贯了的亲信。
  领头的亲卫呼了口气,然后督了一眼房门,再回首看着身边的三个兄弟,四人八目相对脸上都露出了苦笑。
  幸亏这事情不会往外传,不然的话自己四人以后还不待被王后跟淑妃她们给记恨死。
  后宫的娘娘自然不敢找大王的麻烦,可是他们这四个小虾米,要被收拾那还不是一声招呼的事情“嗯——”一声闷哼从身下传来。
  梁纲舒服的呼了一口气,像是多年的宿望一朝得偿,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经历。
  红浪翻涌,鸾星潮动。一两声娇柔的哼声中,夹杂的尽是梁纲出力气的呼吸声。
  王聪儿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三年征战沙场并没有让她身体上留下抹不去的伤疤,反而更让梁纲体会到了一种健美。
  这别于宫中的滋味,梁纲更加的欲罢不能。
  齐林之后禁欲,王聪儿心底里的那股臊动似乎也被梁纲挑动了起来。虽然在竭力忍耐,可梁纲还是能体会得到。因为王聪儿身体里那种本能的排斥感消失了,虽然还远不到配合的地步,梁纲却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这才是第一次。
  一晌贪欢,梁纲踏着夜色返回了庄严地紫禁城。
  澡房内,王聪儿只有墨娥一人在伺候。
  “小姐,你何苦委屈自己。”轻拭着王聪儿身上欢晌后留下的痕迹,墨娥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好意思。齐林未死时她见多了。
  墨娥是王聪儿最新任的人,被王聪儿救治于将死之中,她这条命就卖给了王聪儿。所以出身微末的王聪儿才早早有了她这个贴身婢女,在齐林死后,‘夫人’的称呼也被她自行改做了‘小姐’。
  “想想汉中教里的姊妹兄弟,仗打三年了,也该歇歇了……”
  一行泪水从她眼眶中溢出,随即融入了盆水中。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四章 冬季——嘉庆的反击(一)
  
  放下手中奏折,梁纲心里满是无奈。传统的力量还真是无比巨大,红巾军的满朝文武也不能例外,随着他登基称帝的日子日渐来临,这一本本类似充召后宫增颐皇室的折子就像雪花一般飞到了案头,看的梁纲头都大了。
  他可不准备这个时候往后宫里添人,有眼下这些人就已经可以了。后宫三千,他倒是真想享受,可也要看他现在有没有那个时间虽然梁纲血脉确实是稀薄了一些,但是以后他还有的是时间生。至少在现在时候,梁纲是不愿意因为一场选‘秀’,把刚安定下还没多久的红巾军官场再弄得勾心斗角起来。
  所以虽然对于底下人为何突然如此热心‘选秀’,梁纲心知肚明,但他就是不愿意下面人的意。
  红巾军从鄂西北的江北、郧南山区走来,一路上规模逐渐扩大,人数日益增多,派系也自然而然的逐渐显露了出来。
  从张世龙、詹世爵这样当初起家二百人的老根底,到陈虎、黄诚、王权这样最初时候就来投靠的山贼头领,再有南向阳、高燮、柳衡言这样未发达时就投来的官军,而后更是杂七杂八的来了无数。
  细节末尾处的无数小山头,到明面上的陆海两鼎立,再有文官一派吆喝,梁纲虽然竭力在消除小山头的影响,可是中国人几千年遗留下的老传统老习惯还就是喜欢扎堆抱团。
  想想后世的红朝,思想纯洁度达到顶峰的时候内部也是山头林立,更何况眼下这个时代?梁纲最初时候还对此抱有一丝念想,期望着能消除山头扫灭派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到最后他就越是无力,最后除了保证军队政治的绝对控制权外,其余的他也就看开了。
  而从历史上到今天来看,臣子与君主拉近距离的最好手段,不是全力以赴的干活,而是投其所好。而这些投其所好的手段中,最最有效的就莫过于后宫美人了。
  枕头风的威力,从古到今都是一如既往的强大的军情处传来的消息说,底下人为自己可是找了不少的美女,梁纲直接回绝。
  陕西。
  就在梁纲于北京细心地准备着自己的称帝大典的时候,甘陕两地的清军却不顾冬季的天寒地冻,对着盘踞在宝鸡一带的襄阳义军一部发起了猛烈而持续的攻势。
  明亮、庆成、七十五、柯藩、乌大经、杨芳、杨遇春、王文雄等等,清廷现今还拿的出手的将领,无论满汉此战中是要有一半来登台亮相了。非是额勒登保还要镇守山西,嘉庆怕是连他也要一起派来。
  因为盘横在这一带的襄阳义军实在是太碍事了,他们占据着凤翔府西部,生生的将陕西和甘肃间的官道切成了两半。
  满清现在已经连四川都要丢了,可以说到来年时候,整个南中国就都是红巾军的地盘了。在嘉庆眼中,白莲义军跟红巾军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四川来年肯定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入梁纲手中。
  他必须为明年的战事做准备
  东受山西太行一线,南御红巾军与陕南山区,只要把膈在甘肃和陕西之间的襄阳义军这块绊脚石给踢出去,那么大西北就可以连成了一片,不断是兵力调配,连物资输运也轻松了许多。
  而且拿下了宝鸡,清军就可以依靠那附近的险地拒之以守,不说能把襄阳义军那一路彻底堵住,但威胁也绝对会大大减轻。
  毕竟宝鸡一带可是当年的陈仓故地啊,其地形地势之好无需多说。
  随着战争的发展,火器因素的逐渐增多,战场上的守御模式也已经无可置疑的发生了改变。
  再像往常一样收缩兵力防守城池一个点的法子已经不可行了。虽然襄阳义军的火器化程度很低,可是与红巾军接头之后,火器化程度大幅增长,同时战争方式也跟着红巾军迅速转变。
  凤翔府失守之后,缩兵退守宝鸡的高德均散出了大约一半的兵力部守在宝鸡城周边各个要地上。
  其中宝鸡城西北方向十二三里的虢县镇就是一处重点,因为清军只有拿下了这里才可以顺着渭河谷地杀到宝鸡城下。
  襄阳义军能在这个小镇多顶上一天就是在为主力多争取一天,同时也是让清军多疲惫上一天。因为现在是大冬天,数九寒天的清军即使出动大军来攻打,也不可能长久打下去。如果清军在宝鸡周边地区或是宝鸡城本身城下久攻不下挫伤了锐气,那这场仗也就可以算完了。
  虢县镇只不过是一个陕西西部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镇子罢了,虽然贴近渭河,可是现在的陕西早已经不是汉唐时期的关中了,陕西大部分地区虽然跟贫苦沾不上边,尤其是渭水流域一带,但是比之河南、安徽这样的都要穷上一截。
  襄阳义军第一次占领这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镇子,当时他们的眼睛全盯向西安呢可是二次占领了宝鸡后,襄阳义军一众高层就不得不下大力气整顿防御了,不仅重中之重的宝鸡城城池被加高加厚了大半,虢县镇因为其重要的地理位置也被大大加固了一番。
  城高两丈半,城头丈许厚度,二里周长,正正方方的一个小城。不算规模大小,单是言城池的防御力度,已经能赶得上大清朝普通的一县城了。
  襄阳义军在这里停驻了一千五百人,由高家营的悍将马五马学礼带他儿子马应祥驻守。凤翔府城失守后,王延诏部损失不轻,带队撤入了宝鸡城,高德均就让自己的三弟高天德再领一千青壮前来增援。同时高天德也带入镇中了四门直射短炮和六门轻重型臼炮,以及大批相配应的弹药。
  对于宝鸡城外的这些战略重地,高德均的脑子里的定位就是磨盘,血肉磨盘。用他们一点点的把清军血肉磨去,一点点的把清军士气脾气磨去,等到伤亡惨重又士气低落的清军赶到宝鸡城下时,他自己就是胜券在握了。
  陕西清军的统帅自然是由明亮担当,甘肃方面则是有他们的绿营提督乌大经老将带领。
  明亮此战筹集了近四万人马,陕西境内的清军,除了必要的一部分留守陕南和镇守西安这座现今的‘陪都’之外,余下的是尽数投入了这一战中。
  配合着俄国人最新卖给满清的一批枪炮,火力强大的清军自发起进攻以来,胜报频传,连克了郿县、凤翔和汧阳三地,兵锋直指宝鸡。
  担任前锋的是陕西提督柯藩,在侦查知虢县镇内只有三千人不到的襄阳义军驻守之后,柯藩乐坏了。
  如果里面待得是三千不到的红巾军,他兴许还会考虑一下,可对面的是两三千白莲义军而已,自然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手下可是有着杨芳和七十五两员悍将的。
  遂大手一挥,上万士气高昂的清军就滚滚潮涌一样流向了虢县镇。
  虢县镇虽然在渭河边上,可镇子周边并没有活水流过,而且建镇的地址地势也稍微的高了一些,所以并没有护城河。
  身在渭河流域谷地,虢县镇周边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居高点,唯一的凸点就是城北门外六七里处的一个小丘。
  土丘比平地高出了大约十多米的样子,上面还盖有一个土地庙。
  之所以用“个”而不是“座”来形容这土地庙,那是因为这个土地庙着实是太小了,不要说是人,就连大点的野狗都钻不进去。仅是大半人高的一个牌坊式的小格子。
  这样的土地庙在些贫困的府县地区很常见,因为当地的百姓没那个财力物力去盖和维持一个正规的土地庙,所以就只能用缩小版的。
  杨芳,乾隆三十五年人,为人刚勇,性情坚毅,自幼虽家道贫寒,可是喜好读书,又爱练武,后来虽然迫于生计投身行伍。但是自己本就是块金子,到了那里都发光,很快就在军中出人头地。
  乾隆六十年湘黔苗民起义,杨芳时年二十五岁,投身绿营还不足六年,就已经升上了四品守备。
  湘黔征战,杨芳立功卓著,官职连连提拔,白莲教红巾军起义时就已经是一协副将,后不到一年就又升任了总兵。一路官途坦荡,可以说比起一般的武进士来都要顺利的多。
  后来他随军入四川、陕西清剿白莲义军,每战皆为先锋。
  这两年中与襄阳义军交战的这么多清军将领中,杨芳的声名绝对能名列前茅。虽然可以说手上是沾满了白莲义军和湘黔义军的血,官帽子是正儿八经的血红帽子,但是杨芳不杀良冒功,不虐杀俘虏。相比较一些不堪入目的满员旗人和堕落的绿营将领,他自己的声名在义军中倒还是可以。
  这一战毫无例外是杨芳部打先锋。
  清军中自从红巾军崛起之后,满人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压制汉人。这北京城丢失了以后,就更加的明显了。
  打最苦的仗,得最少的补给
  杨芳没有对柯藩的将令流露出半点不满,虽然心中真正如何想的外人从来不知,可是他在接令后立刻就点起所部开向了战场。
  那个土堆子就成了柯藩的落脚地,土地庙被直接推了,重新起了一个观台。
  “这狗日的——”高天德看罢远处土堆上柯藩升起的帅旗,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狗东西算你走运,要不是怕白折了兄弟性命,早就轰的一声蹦飞你了。”
  虢县镇外就这么一个高地,清军十有八九会在那里设置观台。之前不止是他,连马学礼都想过要不要在那个地方埋上几桶火药,再寻个远点的地方挖个地洞,让一个绝对可靠的人留在那里……
  用打通的竹管做管道,只要肯下功夫,绝对能把火药引线拉出去一二百米去。但是这样大的动作难保不会被当地百姓看到,高天德和马学礼也很难保证当地的百姓就都会跟他们义军一条心,这两年襄阳义军跟清军在陕西开战,可把地方民生给祸害个不轻。
  而且把一切痕迹都抹掉,也有些不太可能。
  再说了清军若在土堆上设立观台,也必定会有一些破土的举动,检查出来了或是动土时引线破坏掉了,等等太多的可能性了。外加还要搭上一条命,想想两人就都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柯藩果然在土堆设立了观台,看样子还十有八九会把大营扎在那里。高天德看着那高高飘起的帅旗和青龙旗,心头当然郁闷。
  “轰轰轰——”
  随着杨芳部的开到,两方的大炮都怒吼了起来。
  高天德和马学礼先一步离开了空旷的城头,转入了不远处条石加土水泥垒成的城门楼中。
  土水泥的配方梁纲已经给了襄阳义军,所有的烧制都是一级保密,有人专门负责。
  无论是宝鸡城还是眼下的虢县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葺一新,城池更防御值倍增,靠的就都是土水泥。
  青石条加上水泥砌垒,这样的坚固程度根本不是几个炮弹能够打塌的。马学礼和高天德现在是很悠闲地借着瞭望口用千里镜向外观看。
  “靠,还真是一群土拨鼠。”
  马学礼也不是什么文明有礼貌的人,出口成脏也是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看了半响城下杨芳军的举动,就恨声骂道。
  清军就像是一群土拨鼠一般,快速的在城下挖掘着地道。红巾军和白莲义军进攻清军城池的时候都会挖掘沟道自抵城墙下,然后打洞填火药什么的都成了惯例,这清军反攻起来用起同样的法子来也一样犀利。
  即便现在是数九寒冬,地面硬的跟生铁一样,也挡不住清军的挖掘队。
  不过襄阳义军经营了宝鸡这么多天,也不是单单修筑加固城墙的,在虢县镇的外面也围着了三道七尺多深一丈多宽的大沟。
  每道大沟面外一侧都是斜坡,上下人很方便,面内一侧则是直壁,七八尺深,一般人根本爬不上去。
  这样的大沟是根据红巾军传给他们的堑壕改整出来的,挖的没有堑壕那么规整,宽度深度不提,防炮击的凹壁和斜坡的匍匐位以及台阶也都省了,反正这就是一个加强版的老式沟壑。
  三条大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清军的陆地冲锋,但是另一方面也等于是给了清军节省了大大的工夫。
  杨芳部众把沟道挖到三条大沟之后,大批量的清兵就顺着沟道涌进了大沟,距离城墙一步步的逼近。而且清军也在用铲子在大沟的直壁上掏出一个接一个的凹槽,顺着这些凹槽,只要不是猪一样笨重的人,绝对都能顺利爬上地面。
  真正的战斗开始于夜晚,白天这么长时候都是杨芳部在做准备工作,余外的就是双方的炮击。
  柯藩在观台上一下午虽然看到的只是挖土再挖土,可是他却没有一丝对杨芳的不满。
  两边都打交道这么久了,攻城战该怎么打,双方将领心底都有数。如果杨芳不问三七二十一,就下令他手下全军都抬着长梯进行攻城,那柯藩才该真正要了杨芳脑袋呢夜色中,清军大营营门洞开,一辆辆双马马车奔驰而出,直向虢县镇而来。
  高天德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下意识的感觉这玩意最好还是不让靠近的好。刚要下令城头堡垒中的大炮打掉它们,马上就又看见二三十门大炮被清兵从营门中推了出来。
  透着清军大营辕门处熊熊的篝火,那大炮炮身泛起的金属光泽铁青色,他看的清清楚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那就舍马车打大炮。高天德立马改变了念头,下令城头各堡垒的大炮全部严正以待,只要清军大炮一进入火炮的有效射程范围,就立刻开火拦击。“都注意了,给我打掉它们。”
  有限的照明弹升起。
  轰轰轰——
  接着一枚照明弹的亮光,红巾军的大炮首先奏响了起来。
  城头一面的堡垒只有三个,除了北门城门楼处设立了两门重炮外,余下的三个城门楼堡垒和四个城墙角堡垒都只设置了一门重炮。
  而在虢县镇这一个点上就布置了十五门重炮城内还有六门,对于重火力严重缺乏中的襄阳义军来说,那绝对是下了血本了。
  在高德均看来,十五门重炮价值虽然可贵,但是只要能多顶上清军两三天,那就是绝对是值得的。
  连着城内布置的六门重炮,城头的四门重炮差不多同一时间开火,十枚炮弹飞出去,却没有能命中一下。
  四里地,距离实在太远了。这才只是到了有效射程的边沿,真要是有目标射击,那至少也要到两三里的距离才有点看头。而且这又是黑夜中,照明弹虢县镇里也没有多少,只能陆续的打出来,根本不能观察的清清楚楚。而且能够直接瞄准的只有城头的四门重炮,城内的六门重炮想要射击都需要看城头传来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几十辆奔驰的马车已经全部停住马蹄,它们尽量隐在黑暗中,尽量避开照明弹……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五章 冬季——嘉庆的反击(二)
  
  炮弹正中一门清军大炮。
  远远地高天德看到,嘴角微微的露出了一点笑意,但是转瞬间这点笑意就僵硬在了他脸上。因为那门被炮弹命中的清军大炮瞬息间就整个分崩离碎散开了架来,而且其后半截炮管更是直接被崩飞出了一两丈高远。在照明弹的亮光下,高天德看的清清楚楚。
  “瓜娃子的,耍老子——”
  被炮弹一下子就打的粉碎,半截炮管都能蹦起五六米高远的东西,还可能是铜浇铁铸的大炮吗?很显然,自己是被人耍了。
  高天德破口大骂,心神也瞬间想到了之前那队马车。“调转炮口,快调转炮口——”
  但是可惜的是已经晚了,就在高天德醒悟过来的时候,那队马车已经一分为二停驻在了虢县镇东北、西北两处城墙角的顶尖方向。
  这样的角度不是城墙上的重火力可以打击得到的,城墙四角的堡垒第一要考虑的是坚固,所以只能在两面各开一个射口,而不可能在夹角上也来一个窟窿。那样的话会破坏堡垒的整体坚固度数的。
  马车上装载的都是清军仿制的俄式六磅炮,这些大炮现在都已经被炮手卸载了下来。虽然体积已经不小,可毕竟只是些六磅的轻型火炮,而不是十二磅陆战重炮,所以人力还是能够升任的。
  一边各布置了十门,且本身又占据了城墙顶尖点这样的有利位置,二十门六磅陆战炮稍作准备就立刻喷出了怒火。
  一枚枚炮弹打在城墙上或是炮台堡垒上,要么就是越过城墙直接落在了城内,不管是那一种结果,都虢县镇的襄阳义军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和压制。
  “冲啊——”
  “杀啊——”
  城下响起了杨芳宁陕镇绿营兵的呼杀声。几百名举着盾牌披着简易铁甲的精兵从沟道里涌上。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的则是为数更多的普通绿营,他们都在抬着攻城长梯。
  一下午的时间,杨芳部已经越过了三道大沟最内的那一条,在距离城墙不足百米的距离内挖出了宽宽窄窄十多个口径不同的斜坡出口。虽然也为此付出了好几十条性命的代价。可是看看现在,这几十条人命的付出完全是值得的。
  “火枪,射击,给我打——”高天德大吼。
  他手中有一个大队的火枪兵,此刻除去分散在余外三面城墙做守卫的外一百五十名外,剩下的一半火枪兵全都集中在了北城。
  “砰砰砰——”
  五十名火枪兵打出了一个标准的齐射。
  声势不小,但是效果很差。城下冲锋的清军只是微微一顿就再度蜂拥了起来,这一轮倒下的连一只手掌都数不满。
  “砰砰——”清军的火枪兵也在射击。
  两边只有一百米不到的距离,城头火枪兵虽然连续的打出了齐射,也有照明弹帮忙,但是火力实在太微弱。
  清军冲锋的精兵又都配有重盾跟铁甲,不打中要害,一枪很难要人命。而连连穿透盾牌和铁甲的弹头,其杀伤力也令人质疑。
  当清军的长梯打下城头,连同普通的绿营兵一块,这一路上倒下的人也最多是百人。
  “轰轰轰——”几声沉闷的炮响。这是直射短炮。
  城头堡垒面积虽然不大,但也不是一门重炮就可以塞满的,剩余的空间除了要储备一定的弹药和降温用的冷水外,每个城角堡垒就都要另外放置一门直射短炮。而四门城楼堡垒因为空间较大,直射短炮的配置就上翻一倍,这样做为的就是对付那些冲到城下的敌人。
  各炮台堡垒全力开火之下,弹药和冷却用的凉水消耗都不会小。如果用老式的人工走城楼台阶一步步运输的话显然麻烦不会小,而且在炮火中运送火药桶就更加的危险。
  然而,这个难题对于红巾军来说却是早早就已经解决了。当初梁纲守当阳的时候就已经在堡垒身后配起了滑轮绞车,有这东西在,一切补给就都不在话下。
  而且滑轮绞车都安放在堡垒的背后,安全上也绝对是一流。
  “轰轰轰——”又是一连串的爆炸。
  与刚才的炮声相比,现在的爆炸声小了一点,但更加的清亮。因为这是手雷在爆炸。
  无论是城下的杨芳部,还是城头的襄阳义军,火器化都严重不足。两军所拥有的火力都不足以压制对方,所以刀兵战在未来是必不可少的,而襄阳义军现在用手雷去炸城下的长梯,也是双方刀兵战之前的一种正常演化。
  一枚枚手雷爆掉,几门直射短炮夹杂其中,很快城下涌动的一千多清军就飞快消退了下去。而没退下去的则都已经变成了城墙下满地血肉中的一员,些许清军重伤员痛苦的呻吟声清晰地传进两军的耳朵中。
  一夜中杨芳发动了三次攻城,总体伤亡了一千多人。
  黎明时分,一队挑着白旗的绿营兵抬着担架走到了城墙下的血肉之地,陆陆续续从战场上抬走了好一批伤兵。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照射在虢县镇北城墙下,那层叠不一的七八百具尸体和一具具破烂的长梯,就是清军忙活了一夜后唯一剩下的。
  城墙两角处,与城内六门重炮对轰了一夜的清军六磅炮也都撤了回了营去。只是来时的二十门整,走时候变成了十四门。
  与城内的同行相比,他们虽然不受城头火力的威胁,可更是聋子瞎子。城里的红巾军炮队好歹也有城头代为观察,他们可是真就一点都不知道城内的布置了。
  一夜下来平白毁了虢县镇内不少房屋,也着实毙伤了好几十号人,但是大炮的毛都没有摸到一根,自己反而减损三成。
  “军门,末将请罪。”杨芳一脸冷然地走进了柯藩的中军大帐。一千多人死伤,宁陕镇损失不小啊“诚村(杨芳字),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柯藩连忙说道。这可是他的爱将。
  多年征战下来,杨芳给陕西绿营挣了不少颜面,虽然是一个汉人,柯藩却极为看重,也十分倚重。
  “虢县镇为教匪苦心经营之地,岂会轻而易举克下。昨夜失利,兵家常事。”
  话是这么说,柯藩内心却也是颇为苦酸。不过一夜工夫就搭进去了三成的宁陕镇。心疼啊也头疼“夜中一战诚村有何感触?教匪近期与红巾逆匪通联,得了颇多的火器,跟之前相比战力大大提升。诚村以为城内地教匪战力如何?”
  杨芳习惯性的站起身来禀,不过马上被柯藩给阻止了,伸出手来虚空里按了按,“不必多礼,就坐着说”
  “谢军门。”杨芳心底有些感动,这些年柯藩对自己实在是厚爱。拱了拱手道,“军门,昨夜一战宁陕镇虽伤亡惨重,可虢县镇内的虚实却也差不多都试了出来。”
  “其城头上火枪只有一二百杆,按照红巾逆匪的一贯编制,镇子内的火枪兵应该只有一个大队。
  而重炮也不会超过二十门,城头的那些大炮不用说,单是镇子内的重炮绝对不足十门。就是麻烦他们弹药充足,特别是手雷。宁陕镇的伤损,一半都是出在手雷上。”
  杨芳似乎又想到了虢县镇北城下的那片血肉尸地,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柯藩也短叹了口气,目光跟一旁的老将七十五相对,四目中涌现出的却是无比的坚毅。
  从小小的虢县镇就可以看出,此次宝鸡之战肯定不会好打,有一番苦战是一定的,有相当大的伤亡也是必然的。但是两人心中却没有一丝的舍不得之意,这固然是因为二人都是沙场老将早已经看惯了生死,更是因为二人都清楚宝鸡这块要地对于明年的大清朝是多么的重要。
  满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了,当然要死拼、硬拼一场了。
  “柯军门——”七十五起身挺立。发辫花白,额头皱纹如同刀刻,但是神情坚毅,果勇顽强。
  “末将请战——”
  “老将军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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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黔边界,一山谷中。
  在嘉庆二年,事实上除了闹腾的正欢的白莲义军以及正迅速发展壮大中的红巾军外,贵州广西交界也爆发了一场由女子王囊仙领导的苗族布依族反清起义。
  原因跟湘黔苗民起义一样,都是被压迫的太狠了。
  王囊仙自称为“皇仙娘娘”,年号“仙大”,另一领袖韦朝元自己起了个‘天顺’年号。胆子可以说都是比较大的,梁纲可是直到称王了才起了个‘建武’的年号。猛然发现露了这一点,这里补上可惜王囊仙起义的不是时候,那时的满清已经把神经绷得紧紧的,云贵总督勒保得闻后,都没有上报北京就立即自己调集兵马剿灭了。
  前后两个月不到,王囊仙、韦朝元、大王公、李阿六等首领皆死,另一重要首领王抱羊逃匿山间,义军余部四散,这其中就有一部流落到了川黔边的……
  ps:王囊仙本名王阿崇(又作阿从),自幼习武,能以巫术为人治病,以宗教形式组织布依族苗族起义,民间称为囊仙(布依语,意为仙姑)。
  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也是一悍女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六章 称帝改号,黄帝纪元
  
  “叼你老母,王登荣你个王八蛋,还敢来见老子?我砍了你——”龙登连两眼冒火的看着眼前的小人。王登荣,满清眼中的顺苗,王囊仙义军上下将士恨之入骨的奸逆。
  当初羊场山,决定胜败的一仗,就是王登荣这个龟儿子的带人做内应,在清军大军攻山的时候在大营内纵火呼应。义军前有强敌,后寨内又突然间火光冲天,顿时就乱了手脚,大败而退。
  大王公、李阿六两个重要首领就是在那一场仗中陨落的,大王公当场战死,李阿六受伤被俘,遂即被勒保寸碟示众。
  义军中所有的人对于王登荣都是恨之入骨,可是羊山场一战后王登荣就衣锦还乡享自己的富贵去了,义军有心除贼也无力实施。
  “哈哈,龙头领说笑了吧,别人不知道你为何入的伙,我王登荣还会不晓得吗?咱们明白人不说糊涂话,此番来寻你是有场大富贵相邀,那些虚假之词就都自己留着吧”
  王登荣这段日子不好过,义军中逃走的王抱羊投效了红巾军,因为‘根正苗红’,加之在黔桂交界地带也享有一定的声名,王抱羊现已经是南笼府的警察局长了。
  他恨王登荣是恨之入骨,所以最初的那段日子,王登荣都被王抱羊撵的是躲都没地方躲。最后好不容易跑进了四川,可是现在四川的清军也要完了。
  满清岌岌可危,对于王登荣这样的肯定会遭红巾军镇压的人来说,那真是再悲惨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在还没有真正走到山穷水尽那一步的时候,他们就必须自救。
  想要翻盘大西南的局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要搅局他们却是有一定的办法,也有一定的把握。
  ——让红巾军跟四川义军打起来闹起来
  龙登连脸上的厉色收了收,王登荣说中的他的心底话,他当初投入义军确实不是真心无私的,但依旧没给王登荣一点好脸色看即便是再有私心,龙登连对王登荣这样的叛徒、苗奸也是杀意腾腾的。
  “龙头领,你是亚稿的头人大户。全天下的苗人就是都饿死了,你们家也照样吃得饱喝得足。当初投入义军,你看的是天下大乱,想成一番湘黔吴八月那般的气候。我说的不差吧?”
  王登荣一点都不惧怕龙登连,不仅是因为他摸准了龙登连的心,更因为他拿捏得有一个龙登连致命的把柄,只是现在这张底牌还用不着翻出来。
  “你的眼光比我好。我是瞎眼了才看中大清朝,现在上了船,是下都下不来了。而你龙登连,只要跟红巾军联系上了,摇身一变就立马是人上人。”
  王登荣的话让龙登连露出了一点笑意,事实上他已经派出去联络人,现在人应该都已经在贵阳了。
  有义军残部这块招牌在,龙登连知道自己肯定会有场富贵的。而且更别说眼前的王登荣,这也是异常富贵龙登连两眼杀机冷然的看着王登荣。王登荣在他眼中都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项功劳,是一项奖励。至于王登荣之前所言的,有场大富贵相邀,龙登连都拿它做纯粹的屁话。
  “可是龙头领似乎忘了一件事,忘了砥石寨和巴水铺——”
  两个地名一从王登荣口中吐出,龙登连神情一紧,猛地一下从大椅上站起,右手就往腰间的刀把上握。
  这两个地名他怎会忘了呢,从南笼府一路北逃,路上龙登连连杀带抢了不少地方,其中为恶最重的就是砥石寨和巴水铺。两地七八百人,男丁老弱被斩杀殆尽,妇女一番淫乐之后也绝大部分杀掉,只剩下几个俊俏的被他和儿子留在身边。
  归顺红巾军之后,这仅剩的几个人他也准备处理掉,手下的三四百人也已经吩咐了下去,把嘴巴都蹦严了。
  因为谁都知道红巾军军纪严明,最恶烧杀奸淫之事“你怎么会知道?”贵州一带自古贫困,贼匪不断。湘黔起义之后就更是如此。砥石寨和巴水铺的事情完全可以归类到土匪头上,王登荣是怎么知道的?
  “哼,你也太小瞧地方官府了。你从南笼一路北逃,虽然走得都是山地险路,可是顺着查下去,也都能估清个差不离。我只要查一查算一算,是不是你做的心里自然就明白。”王登荣不以为然的一笑。
  龙登连北逃的时候,手下也有四五百人呢,一路上再隐蔽,当时的贵州再动乱,仔细勘查也能查出一点痕迹。而更重要的是,砥石寨和巴水铺两地附近的大股土匪,嘉庆三年初就都被整编入了绿营,两地的惨案他们都没做下,而剩余的土匪绺子有没那个实力,龙登连自然就从中浮出水面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龙登连杀人灭口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就消失了。这事情不是王登荣这等身份的小人物能查清楚的,更不可能只有王登荣一个人知道,所以杀他也是白杀,还有可能得罪他背后的大清。
  虽然对于现在奄奄一息的四川清军龙登连这样的小绺子都不在乎,可是他害怕清军计算不成干脆把事情宣扬出去,那样的话他一辈子就别想再过好日子了。
  “你加入红巾军,然后跟四川教匪……”王登荣的话意不言而喻。“只要你把这事情做好,那咱们就两清了。今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碍谁的道。”
  说话中王登荣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竹片,“叙永后山镇两岔河吴老六家,你今后就跟他联络,一些指示他会传给你的,把这个拿过去就对上暗号了。”
  把竹片放在茶几上,王登荣站起了身来,“兄弟我今天来没带什么好东西,外面那个匣子里的一百两黄金,就算是我的见面礼了。
  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潇洒而去,留下了满面低沉,如丧考妣的龙登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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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大年初一。
  准备了多时的称帝大典终于到了举行的时候。
  紫禁城内梁纲木偶似的伸着手让一群宫女帮着穿衣,“古今上下两千年,登基称帝者多如繁星,但像朕这样的怕是前不见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了。”
  敌军就在百里之外,摊子铺开了大半个中国,可帝都兵力却少的只够防御作战。在这种情形下称帝,梁纲确实是两千年来硕果仅有。
  “大王,如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红巾军数十万将士虽远在千里,心里却时刻都在盼望着大王登基称帝,昭告天下呢。”李永成说话中脸上也满是兴奋。虽然只是一个称号的不同,但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是在为这个称号而奋斗终生。
  “大王,时辰到了。”戴衢亨进内禀道。此次登基大典,他是总礼官。
  梁纲身上的衣服配饰也已经准备妥当,最后看一眼镜中自己的形象,迈着大步走出了殿门。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了,便就坐上了这把统御天下的宝座,时也?命也?不可知也。
  与南京称王建制时差不多,梁纲称帝一切礼仪形式都是按照《大明会典》而来。
  圜丘祭礼天地,更换帝皇衮服和冕冠,然后再接受群臣拜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后,梁纲却是还轻松了不少。
  祭祀太庙,梁纲追尊自己四代考、妣。虽然真实的说,他们现在还都没出生,册宝以告祀社稷。如此就正式更为皇帝了。
  转回奉先殿,也就是满清时候的太和殿,打进紫禁城之后,梁纲就立即把满清更改的紫禁城宫殿名号全部给改了回来。百官们上表称贺新皇登基。王邵谊带领百官各就位后,梁纲服升御座,乐队奏乐。尚宝卿捧着玉玺将它轻轻置于案上,下面地拱卫司挥着长鞭鸣鞭,引班引文武百官入丹墀拜位。在通赞官的指引下行三跪九拜之礼。
  如此完礼之后,梁纲宣旨,册立李氏为皇后,皇长子梁豫为陈王,定国号中华,废皇帝年号纪元,改为黄帝纪元,是年为黄帝历4497年。
  梁纲正式称帝,昭示天下后红巾军上下自然精神为之振奋,而西安的嘉庆得闻后却郁怒的恨不能喷出一口血来。
  想想百万满人近来的遭遇,想想自己的北京城、圆明园,嘉庆对梁纲的恨意就能一阵强过一阵。
  红巾军方面。
  王邵谊内阁首辅被加了丞相,自从明朝朱元璋废除丞相制以来,四百多年中,丞相的称号还是第一次再度出现在朝堂。
  而军方则被更改了全军的称号。红巾军,这个伴随了他们从成长到壮大,五六年时间的名号终于成了过去。今后对外一律以中华军自称。
  水师也发生了变化,七个水师营被分做了三部分。
  以水师一营、三营编做北洋水师,辖渤海、黄海、日本海及其以北区域;水师二营、四营、五营编做南洋水师,巡哨南海以及南阳地区;水师六营、七营编做东洋水师,以台海为基,巡哨东海、琉球海域。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七章 民怨沸腾
  
  正月。太行山西的关中大地还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冷的寒风吹在脖子上像刀割一样,冷风刺骨,寒意渗透骨髓。
  风雪吹飘中,固关高大的城墙矗立于群山峻岭之中显得显得十分苍老,但却又另有一番庄严。就像是一个卸甲归田后又重出沙场的老将,以一种从容睿智的目光对待着战争,对视着远远的土门关。
  高大的城墙上遍插着满清的龙旗,与几十里外中华军赤红色的战旗遥相呼应。
  风雪中,额勒登保在一群武将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
  作为清军在山西的总指挥,额勒登保新春之际也没得有一天空闲,更不可能转回陕西看家人。他每天都在奔波路上,查看巡阅各地防务,仅是因为山西直隶两省间的通道太多了。
  古之谓“太行八径”。虽然各个难行,但绝不能疏忽大意。
  固关是明代的京西四关之一,处于娘子关与土门关之前。而土门关就是太行八径之一井陉关的狭义定义。
  所谓狭义就是指井陉的直隶地段,单单的获鹿县。《唐书地理志》称:“镇州获鹿有井陉关,又名土门关。为之重地,东扼燕赵,远通秦晋,诚东西之咽喉,往来之冲要也。……几与潼关蒲等。”
  而广义的井陉关,则是由地域而言,即井陉全境。包括西娘子关、固关和东土门关。
  其“古称险要,固畿南一大关键”的说法和史载“车不得方轨,骑不能成列”的羊肠一线之险,成就了他千年要害之地的威名。
  可惜满清入关之后,太平年间这些要地关隘就都向着关卡税收上转移了。城防百多年的‘荒废’下,砖石都有很大的风化和松动。额勒登保是调集了上万青壮,小两个月时间苦修才让它威风重振的。
  “叔父你看——”额勒登保身边一个三旬左右的将领指着远处山间隐约可见的一个小黑点道:“那就是逆匪的营地,里面只有少量屯兵,每战都是稍触即退。但一日覆灭,第二天就又会出现。而不去搭理它,里面的逆匪就会日夜不断的到关下侦查,有时还会打黑枪。”
  额勒登保站在城楼上,千里镜看去十几里内的荒原几乎一览无余。自然也看得到侄子口中所说的那个小黑点。
  “那就不去管它。绕过这个点,你也派兵到土门关下去。”乾隆十三年出生的额勒登保现在已经五十有一了,但是很可惜,几十年中他夫人小妾一大堆,生养的却尽是闺女,而无一个嗣儿。身边的这个侄子哈郎阿现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几乎就等同于亲子。
  不过不同于别人保护孩子式的藏着掖着,额勒登保却是要哈郎阿尽早的到军中来打拼。
  他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如果是血脉传承,额勒登保不需要太大的担心。可是血亲晚辈中,哈郎阿却是仅有的一个成才的。额勒登保当然要带在身边历练了。“知不知道对面多少人在驻扎?”
  “回叔父,逆匪关口守得很紧,侄儿也派过不少人去打探,但没一个能得实信的,而且损伤比例很大。”
  “损伤再大,能有打起仗来死伤多吗?再派——”
  “是。”
  额勒登保毫不客气的训斥了一句,哈郎阿立即听命。
  “敦林,松克里。你二人亲自带队,分头打探。”哈郎阿知道自己叔叔的脾气,当场就点了两个手下。
  中午吃了一顿热乎的饭菜,额勒登保详尽的嘱咐了哈郎阿一番,就再次带着亲卫戈什哈奔上路途,向着南面的黄榆关而去。
  哈郎阿亲送了好一段路,看着额勒登保宽厚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这才带着一丝惆怅返回了固关。可却在自己官衙前看到了个正一副着急上火样的熟人。
  “呀,哈大人,你可总算是回来了。”那人一看哈郎阿就急忙跑了过来。
  “泰齐布?”娘子关守将,正红旗副都统雅尔甘的戈什哈队长。
  “你怎么来了?”哈郎阿惊讶道。固关和娘子关距离极近,哈郎阿和雅尔甘走的自然也很近。毕竟战事在即,私底下关系打好了,等动真格的时候求援也方便不是。
  “哈大人,出大事了。赵林平那不知好歹的家伙把咱们两家都告上去了,东西已经递去了蒋兆奎手中……”
  赵林平,平定州知州;蒋兆奎,山西巡抚。
  “狗东西,他找死——”一听这话,哈郎阿心中的那丝惆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两眼中剩下的尽是凶光。
  正如前文几番讲过的那样,清军的军纪历来堪忧。现在乱世之中就更是如此。平定州里有固关、娘子关和更北边的榆枣口三处要紧关隘,里面的一万多清兵虽然远地方去不了,可是关隘附近的百姓就遭了秧。
  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这群王八蛋却是转找窝边草吃。而这里面被夹在固关和娘子关两关之中的那小片区域的百姓受害就最为严重。
  平定州知州赵林平是一个比较刚正的人,早早的因为此事就跟哈郎阿、雅尔甘知会过,可是哈郎阿、雅尔甘哪里会在乎一个小小五品知州的话,不仅没有半点反思,反而指着赵林平的鼻子大骂了一通。之后的纵兵抢劫也无半点收敛。
  “赵林平是找死——”参本抵到了蒋兆奎手中,只要姓蒋的把手一翻,自己叔叔就能看到。哈郎阿想想心头就止不住的怒火,他是跟着额勒登保出来的,知道额勒登保的作风。
  这事闹到他面前了,自己虽然不会吃什么惩罚,但终归是难堪,也会让叔叔失望。
  “纳穆耶,带你的人到北边村镇走一趟。一群贱民,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赵林平是正经的官员,哈郎阿有手段对付他,但也不是一时间就可以见效的。可是无风不起浪,若不是那些平民百姓瞎咋呼,赵林平也不住什么把柄。
  哈郎阿心头窝着一口气撒不到赵林平身上,就只能望最底层的老百姓身上撒去。
  纳穆耶,哈郎阿亲兵队长。
  天长镇,位于固关以北四里处。
  本来依靠固关娘子关之利,天长镇从小到大,百年中已经成为平定州屈指可数的富裕之地。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天长镇由固关兴,也由固关而败。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比之先前情景,已经是萧条的不成样子了。但即便如此,纳穆耶的立威之地也依旧选在了这里。因为这个镇子上也他唯一能打牙祭的泰岳楼。
  泰岳楼,听起来很大气的名号,也确实是天长镇首屈一指的酒楼。但是这首屈一指要看地方,这要是放在北京,那就是一最普通的下等酒楼罢了。
  哈郎阿这群人虽然都是军伍出身,但身份都不低,而且绝大部分是京旗出身。即便是到了现在这地步,要他们去小饭馆吃饭,那也是拉不下这脸来。
  所以,这几个月来泰岳楼几乎就成了哈郎阿等一众满清将领的包馆了。而也正是因为此,泰岳楼才能一直开到现在还有本钱撑下去。
  不看那些小菜馆,早早的就关门大吉了。
  固关周边的地界,活物除了人以外,十有八九是都已经被清兵给搂空了。纳穆耶一路直奔天长镇,沿途经过几个村庄,那么响亮的动静愣是连一声狗叫鸡鸣猪哼哼都没。
  奔了泰岳楼,纳穆耶先让厨房给自己准备上饭菜。然后让手下到后院找来了一口铡草的大铡刀,打磨光亮后摆在了大门口。
  接着纳穆耶一声令下,手下的几十骑兵立刻就打马飞奔,包围了天长镇地保的家。
  “王正生,你乃我大清的子民,如何替逆匪涨势啊?莫非还是逆匪的奸细?”纳穆耶语气中里外都充斥着对人命的藐视。小小一个地堡,他一根指头都能摁死。
  “大人冤枉,冤枉啊,我怎么会是逆匪的奸细呢。我可是真真切切的大清顺民啊”王正生吓得身子都打起摆子,脑袋不住的往下磕头,撞得崩崩响的,片刻就染红了一片。
  “你不是奸细?你不是奸细我抓你干嘛啊?”纳穆耶冷冷一笑。赵林平收集罪证一类的东西,如王正生这号的地头蛇肯定会嗅到风声的。可是直到参本递上了蒋兆奎手中,雅尔甘才知道,可见下面的这撮儿人是起了祸心的。
  纳穆耶今儿过来就是要杀只鸡给猴看,上点红色让这群地头蛇清醒清醒。
  “我家大人接到赵林平赵知州的通报,言天长镇地保王正生妖言惑众,暗通逆匪,罪不可赦。
  我怎么会抓错你呢?”
  说到赵林平三字时,纳穆耶森冷的目光注视着王正生,继而又扫视着外面被召集起来的镇内百姓。
  “来啊,给我斩了,以儆效尤——”
  纳穆耶想下面的人应该已经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了。即便此事真的根天长镇无关,可事情传出去之后,心中有鬼的人也该自警了。
  而至于王正生是不是真的罪该致死,又或是无辜受害,纳穆耶才不管呢。
  他不在乎也不会去想这个。
  一个地保而已,别说只杀了他一个,就是按这个罪名屠了王正生满门又能如何?
  纳穆耶好吃好喝了一顿,拍拍屁股走了。但却把满清彻底放在了老百姓的脚下。当王正生的家人凄惨的哭声在泰岳楼前响起的时候,人心沸怨。
  民心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的因何尝就不会是日后的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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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鸡城。
  连日的鏖战,城关下已然是尸横遍野。前几日时,清军还会趁着息战的时候前来收容一下尸体,可随着时间的越来拉长也就变的没影了,毕竟太多残破不堪的尸体留在营内对清兵士气也是一种打击。
  而没了清军的定时打扫,宝鸡城下的尸体就只能像垃圾堆一样越堆越高,尤其是城墙根角下,每一战结束后都是一层摞一层的,其中最疯狂的一天,一场仗后磊摞半人高尸身的场面都出现过。
  逼不得已,那些天城头的襄阳义军只能往下撂柴火,然后一把火把近前的这些全都化做灰烬。
  宝鸡之战已经进行了大半个月,高德均在城防外围要地的驻兵生生拦截了清军十天的时间,然后才被柯藩和乌大经率部杀到城下。
  那十天时间的死磕,清军损失惨重,义军也割掉了一块肉。但总算是得大于失。
  不过嘉庆显然是下了死心攻打宝鸡了,近来几天清军明显是打不动了,可柯藩与乌大经仍然是轮番驱使着大军攻城。高德均早已经没那个闲心去关心城下的“垃圾”了。毕竟柴火那也是一种物质仅仅两天时间,宝鸡城下就已经是尸山血海,呛人刺鼻的血腥气即使是冷冽的寒冬也不能将他们淹没。
  张月梅已经带队进入了宝鸡,罗进的独二旅主力跟着进了来,因为凤翔府城之战和宝鸡城外的十日激斗,宝鸡本城在受到猛烈进攻之前,义军有充足的时间来调集兵力。
  所以,除了高家营外,张家的主力也填了进来,配合着独二旅主力进了宝鸡城、而只把独立二旅的步兵第三营和王聪儿、姚之福部,以及伤了元气的王延诏部等留在汉中和大散关一线驻守。
  北城是宝鸡四门中受压力最大的一个方向,布防那里的原本是高德均的嫡系,但是几日下来就损失巨大。接着便有独二旅上来接手。因为他们的武器是全军中最好的,战斗力也是最强的。作为那时初红巾军唯一一支进入汉中的队伍,罗进部是独立部队编制中第一个全员换装的。
  几天的激战下,城外的几道壕沟早已经被清军用尸身和泥土悉数填平,宝鸡北城本身也被清兵炸开了三个口子。
  独二旅步兵一营二营满编三千人的队伍,到现在还依旧能拉上来的只剩下了两千人。
  虽然伤亡不小,但是连日的厮杀独二旅始终能稳稳地守住北城,并且给了清军更加巨大的杀伤。
  近千人的伤亡,大半部分倒都是在夜战中留下的。
  大雪很早就已经听了,但呼啸的西北风却坚挺依旧。尤其是夜间放哨在城墙上,那冷风吹得比刀子都利赵丰不时的打着哆嗦,这夜景穿的再厚也不行,裹着棉大衣照样冷的要命。不过他两只眼却一刻都没放松的盯着墙外,身为郧南出来的老兵,从伍三年的他早就明白夜哨的重要性。
  况且襄阳义军和独二旅没有瑞光镜,即使有,这鬼天气下也没办法用。照明弹也全都打光了,这几天夜里的岗哨就全凭眼力耳朵了。
  他肚子已经在隐隐的发饿,这几天胃口不好,赵丰见到肉就吐。可偏偏现在部队吃的是往常难得享受的战时伙食,顿顿都有肉,虽然没人碗里的不是很多,但是对于独二旅和襄阳义军的将士们来说,已经是太满足了。
  宝鸡城中的将士有太多的人是平民流民出身了,猪肉炖菜,这是他们做顺民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
  比如现在的赵丰,他就是郧南的棚民出身,虽然现在已经是第二旅的一名中队长了,薪水丰厚,可猪肉炖菜依旧是他的最爱。
  最大量的把饭菜吃进肚,保证身体热量,以最好的状况迎接战斗。作为一名三年的老兵,赵丰没道理不明白这个。可这几天他就是吃不下去,不是娇惯了,而是实在没胃口。
  没胃口这个词,对于赵丰这样的郧南大山棚民出身的战士来说,完全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词汇。自从记事以来,赵丰就没吃过几天饱饭。没胃口,如果早十天谁对他说这三个字,他绝对能啐人一脸吐沫。可现在真就不同了,一连闻了好几天人肉烧烤的香气,赵丰现在一看见肉就忍不住联想到……
  闻到肉香就恶心,做的味道再美的猪肉炖菜放到面前他也吃不下,心中的呕意翻腾,止都止不住。
  一捆捆干柴撂下城墙,几罐火油洒下,然后是一排火把,烈火霎时间腾起,慢慢的就能覆盖城下一两丈宽的间距。
  而当大火熄灭后,除了一堆堆骨灰外,还有剩下的一些烧的焦脆的尸体,看在人眼中,夹杂那一阵阵的烤肉香气,随风四散。
  平日里这样的股股肉香总会激起将士们的食欲,可现今的宝鸡城城头上,无论是时刻准备的独二旅战士,还是运送物质的民壮,心里都会翻腾起一股股呕意。
  攻城战就是消耗战,没有绝对优势手段的情况下,想要攻破一座坚城只有一个办法——用人命去堆。
  宝鸡城下的战斗就是如此。一波波的清军像是投火的飞蛾一样扑过去,却又被守军一波接着一波的打退。
  除了无尽飞洒的血肉外,什么都没有,宝鸡城十多天拼杀依旧屹立不倒,如同那在海岸边耸立的巨礁,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动。
  清军却头破血泪,许多人已经心中气馁。
  而除去近来几日的夜战突袭外,清军进攻宝鸡城的手段也确实贫乏无味。
  清军攻城手段简单粗糙到了极致,除了一波接着一波的爆破外,就是依靠云梯和人海,用人命来消耗宝鸡城中独二旅和襄阳义军的弹药存货。
  柯藩与乌大经他们是真的没把手下人的性命当命看。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八章 用同样的招数来抹黑朕!
  
  一辆马车驶出了天安门,车内坐着是昨日才进得京来的戴燕吴氏以及儿子吴德奎。
  作为紫禁城的正门,因为不可与外人道的特殊原因,梁纲让天安门保留了原名。可以说,这也是梁纲入主紫禁城之后,唯一一座没有被改回原名的城门。
  在大明朝,天安门被称作承天门。
  赳昂的近卫团战士宿卫着城门,马车被里外详细查看了一遍之后才被允许出去。吴氏到现在都还没回过魂来,对于她这个婆罗洲土著来说,眼前所见的紫禁城实在是太雄伟华丽了。
  戴燕国的王宫算什么?巴达维亚城的荷兰总督府算什么?跟眼前的皇宫相比,太不值得一提了。
  恍惚中,天朝上国四字就深深地印刻在了她脑海里。
  吴德奎挑开布帘,两眼留恋不舍的看着走道两侧竖立的近卫团战士,跟自己的母亲不一样,小小年纪的吴德奎没有被紫禁城的华丽雄浑迷花了眼,而是被近卫团战士手中的火枪彻底吸引住了。
  流传着父亲血脉的吴德奎,倒是有几分成器的样马车没有径直返回国宾馆,而是到了江戊伯府上。
  因为戴燕兰芳的内情不同,所以江戊伯更早的离开了兰芳的实际领导岗位,带领使团到北京觐见梁纲之后,就被梁纲留在了京城。
  同出婆罗洲,更别说吴元盛与江戊伯交情极佳,当初吴元盛‘先王后臣’屈于罗芳伯手下,他与江戊伯二人就成了罗芳伯手下最能打的两员悍将。虽然内心里吴元盛对罗芳伯有所小怨,但是他与兰芳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与江戊伯这个兰芳二代大总长更是交情炙笃。
  吴元盛早逝,但吴家并没有远离兰芳,双方的关系反是因为吴元盛和罗芳伯这两个当事人的相继离去而变得毫无隔阂,彻底融洽了起来。
  戴燕是一个小国,华土混杂,规矩远没有中原森严。吴元盛娶了现在的这名土著大户出身的妻子后,戴燕的规矩就彻底入乡随俗了下来。虽然吴氏一族是戴燕王室,但却并没有中原王族皇室那样领土内高高在上的至尊地位。
  吴元盛离去后,吴氏的表现的使得戴燕王室更像是一大部族首领,她自己都时常来往于戴燕兰芳之间,抛头露面于外,与江戊伯夫人间的交情自是极佳。
  这种情况在中国国内是完全不能想象的,但是在南洋土著那里却非常正常。
  可是吴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蛋,她当然清楚戴燕的那一套在北京是完全行不通的。为了不闹笑话不丢脸面,为了自己儿子的美好未来,此次进京她就悉数遵照阙四伯的安排和指点,在广州寻了好几个懂规矩的随从。但吴氏心底里仍是没底。
  这人一害怕,就当然的渴望见到朋友和熟人。吴氏自然也就想到了了与自家交好几十年又早一步进得北京的江家。
  昨日才到北京进了国宾馆,不可能立刻就来拜访江家。遣人递去了一个信,这今天刚从紫禁城出来,就直接干去了城北的江府。
  江氏一早就梳妆打扮等着吴氏母子的到来,人离乡贱,她在婆罗洲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夫人。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江氏真就没轻松过几天日子。
  “母亲,咱们家也是这样吗?”
  江氏吴氏多日没见,这一见面当然都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吴德奎看的却是江府——这个面积华贵都远胜戴燕王宫的伯爵府。
  因为体制的原因,江戊伯代表不了整个兰芳,但是也为兰芳归降出了不小力气。凭白得了那么一大块地盘,梁纲论功行赏,封他了一个伯爵也不亏。
  而江家现在所处的府邸自然也就是中华朝分拨下的了。
  戴燕吴家也是伯爵,吴德奎不由得就期盼起了自己家来。
  “伯爵府,是有高有底,但基本都是在一个水平线上跳。我家的是这样,你家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了。”
  吴氏眼中露出了一丝期盼的目光,她刚才光顾着说话了,现在听儿子这么一提,也回过了神来。她吴家也是要有宅院的。
  现在细细一看江府,真就比自家的那个破烂王宫好了不知多少倍。“说是这个理,可心里还是担心。姐姐明日若无事情,就陪小妹去看府宅吧”
  北京城里有太多的豪门大院了,梁纲全收在手里也用不上,等的就是给功臣勋旧们分发。
  一个级别的宅院对应一个品阶,是绝不会把烂铜摆在黄金架上的。
  只是吴氏有吴氏的难处,她可不比王聪儿,朝堂之上依旧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婆罗洲她虽然主政一国,可到了北京城却只能安安分分的坐在家里。吴德奎年纪也小,撑不起大事。可以说吴家虽是个伯爵,但却是个分量轻飘飘的空头伯爵,一点实权都没。
  而江家,江戊伯是年近六旬了不假,岁数大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人还在,进京之后就被分在了陆军部。几个儿子亲友也都进了各个大小衙门,分量比起吴家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这是当然,明日自然要去。”江氏一口应了下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哪地方都有,虽然皇上是极重视南洋,但挡不住就有那不长眼的。从南洋来北京的就只有三家,苏禄侯为人很低调,家族子弟都正在全力学着汉话,他自己本人也在学,暂时来看也是个空头侯爷,这出面的事情她当然要帮忙了。
  “也亏得妹妹跟着吴兄弟学会了汉话,不然现在就有的苦头吃了。看看苏禄侯那一家,都亏死了。只是妹妹最好还是能讲官话,在北京城说方言可是不行。德奎也要学,未来这都是少不了的。”
  “皇上已经在北京开办了学校,都是中西结合的。里面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孩子在,德奎要是不会说官话,不提别人耻笑,单是这不能融进去,就是一问题。”
  吴氏点头称是,脑子里想到了刚刚紫禁城里被梁纲和李盈盈分别接见时的场面。自己说汉话广东口音太重,不是宫里的侍从翻译,都几近无法交流。
  皇上……
  “姐姐,这皇上可真是年轻。之前是听人说起过,可见了面还是觉得……太年轻了。都不敢相信。”
  这样的年纪就开创了一个帝国,坐上了天朝皇帝的宝座,吴氏内心里对梁纲真是敬服到了极致。她在戴燕代理国事那么多年,可知道创业的艰辛的。
  “皇上那可是天上帝君下凡,有大能耐,大造化。不然岂能坐上那位子?那是谁都能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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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内。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编排成帝君下凡的梁纲在默默地盘算着,刚才送走吴氏,这勾起了他心底对南洋的一点念想。
  十月时候,留守南洋的李长庚递来了一道奏折。言南洋地方兵员招收进展太过缓慢,而且婆罗洲土著自愿入伍的极少。
  中华军正式确立了在婆罗洲的统治之后,李长庚就开始着手准备地方军建设。其主要目标就盯准了岛上征伐亲荷部落时候召集起的那些土著士兵。
  政治是讲平衡的,军事也是要将平衡的。苏禄人骁勇善战,参军入伍激情也很高涨,可是南洋地方守备军不可能全都用苏禄人来充任。婆罗洲土著和华人也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当李长庚把五千多婆罗洲上的土著士兵召集到一块,准备削减一些后合着征召入伍的华人搭编起一个团级编制的时候,五千多土著士兵却给李长庚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裁减掉的土著士兵每人都有三十到五十个不等的鹰洋做遣散费,李长庚本打算是用这些丰厚的遣散费来平息被裁减土著士兵心中的怨气。可是万万没想到,五千多土著士兵,九成的人奔着那个遣散费选择了回家过年。
  李长庚郁闷的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察觉到事情不对时,连忙采取措施,不准土著士兵再退出。但是懒惰的婆罗洲土著却纷纷撂起了挑子,他们不愿干当兵的。
  这些土著士兵之所以愿意跟着中华军扫平整个婆罗洲,是因为这些人大多数是出身敌视亲荷部落的部落,他们或是中立部落,或干脆就是兰芳和戴燕的人。
  要知道,在中华军出兵南洋之前,那些亲荷部落的土著仗着背后有荷兰人撑腰,在婆罗洲上可是没干过什么好事。这些人所在的部落和实力几乎都受过气,结过仇,中华军兵势大涨的时候,号召他们去报仇,这当然是乐意奉陪。
  可是现在仇已经报过了,婆罗洲上所有的亲荷部落不是已经烟消云散,就是狼狈逃出了婆罗洲。心中的恶气狠狠吐了出来,这些人的激情也就没了,便又恢复起了南洋土著那种特殊的好懒恶劳南洋的物资实在是太丰富了,整日里游手好闲也不会饿着肚子。而且这里是赤道热带地区,没有寒冬,也无需为冬装着急犯愁。他们完全可以每天舒舒服服的睡大觉,晒太阳。
  谁会去干那危险的‘士兵’职业?十个里面九个会说不。就像李长庚面对的这种情况一样。
  拿到奏折看的梁纲直嘬牙花子,实在是太扯淡了可最终梁纲也没有训斥没能按时完成任务的李长庚,下了到旨意要他看着办最终的结果是南洋独立旅确实成立了,可是小六千人中,超过五千个是华人。婆罗洲土著还不到一千号。
  今日梁纲见吴氏,这女的不能说丑,但却是很符合梁纲脑海印象中的东南亚人种的形象。
  个头低矮,也就一米五左右;皮肤黑,黯黑;脸殴斗……
  对于吴元盛娶得这个老婆,梁纲心里真是有点可怜他。
  把同情心用在这种无聊小事上的梁纲,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床上的女人那都是个什么标准,又是怎么选出来的?用他现在目光去看吴氏,去‘可怜’吴元盛,那就是几乎等于在用中国去比戴燕。
  自己站在巨人肩上去藐视人家小人怪,可真够有同情心的坤宁宫。
  “父皇,父皇——”
  梁纲还没迈进大门,就听到了里面儿子的叫声。
  已经一年八个月大的小梁豫,现在走路已经很稳当了,小孩好动,跑得也欢快。
  梁纲迈进殿门,就弯下腰做好了准备。果然一个小肉团带着风的扑上了他腿上,被梁纲两手一使劲就抱了起来。
  梁纲不是一个帅气的人,可是有了李盈盈的基因改良,小梁豫面相就比梁纲帅气多了。而且小孩子胖乎乎的,冬天穿着又厚,抱在怀里真就是一个软绵绵的小肉团。
  “好儿子,想不想父皇啊?”
  “想。”
  “那亲父皇一个。”
  “吧——”
  “哈哈哈……好”把小梁豫在怀中一耸,梁纲也低头亲了一下。“乖儿子……”
  “皇上就是太宠他了。豫儿都三岁了,该学规矩了。”一旁的李盈盈看到父子亲情的场面心中当然高兴得很,可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古代算年龄,都是按虚岁的,可是这一虚起来都能把人给虚飞了。梁豫明明两生子都不到,就已经变三岁了。
  “还小着呢,学什么规矩。”梁纲幼儿园都没上过,六岁进学校的时候还别别扭扭的不想去呢。怎么可能让自己儿子两岁不到就学那破鬼规矩?要是父母教着学点字什么的还可以,至于规矩还是免了。
  李盈盈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学规矩不是上学启蒙,这都是很早就要教育起的。可是有梁纲护着,梁豫……
  “父皇吃蜜饯——”梁豫从点心盘里拿了个蜜饯杵到了梁纲嘴边。他的记忆力很不错,杂七杂八的点心名字都能记个差不离。
  而且小孩子似乎直觉都很灵敏,像是知道梁纲护着他一样,别提跟梁纲有多腻歪了。有时候李盈盈这个做母亲的看着都眼热。
  “皇上,今晚……?”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李盈盈问道。
  “就在这吃。”梁纲随意的答道。坤宁宫有儿子在,也有老婆在,这给他一种家的感觉,在这里他的心总能感觉到一股别处所无法感受的轻松。
  罗玉娘那里也有梁纲的骨肉在,虽然就统治和政治需要而言,梁纲期望儿子,但对女儿他一样疼爱。可是罗玉娘似乎并不这样想,不知道是心理因素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对梁纲总没有李盈盈面对梁纲时那般的自然亲切和轻松。
  女儿出世以后,就更是如此了。
  女主人都紧张和拘束,梁纲还怎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家的感觉’?
  紫禁城里主人少,仆人少,饭食相对前清来说也是‘少’。
  梁纲除非是摆宴宴请群臣,否则的话,每餐最多不过五六个汤菜,上双数的都很少。这固然是因为他的本性,但另外一方面的用意就是在给外界做榜样。
  中华朝刚刚建立,虽然钱财充沛,但是若从皇室开始就铺张奢华,那给天下人竖立的榜样就太不好了。上行下效,梁纲一奢华,下面的人也会跟着奢华,用不多长时间满朝文官的心可能就会跟他们官服的颜色相同了。
  而梁纲简朴节省,那看天下文武百官,谁还敢露头出挑?
  此次皇上皇后一块用餐,外加还有皇子在,也就是用了八菜一汤。菜肴搭配当然是有荤有素,但是看着那几个蔬菜,梁纲实在是怀念二十一世的冬季。
  反季节蔬菜因有尽有,想吃什么买什么
  可现在,就算他贵为皇帝,也照样只有萝卜青菜。
  而军队伙食菜色就更加单一了,外地的不讲,只说北京宿卫部队,包括近卫团在内也都是天天萝卜白菜粉条子,最多就是比别的部队多见一点肉腥。
  梁纲吃饭不讲究细嚼慢咽,李盈盈吃饭也是一样。当初进郧南的时候她还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可是军情如火,漫山遍野的穿来钻去,大环境下她自己就改了习惯。
  饭后梁豫不再沾着梁纲了,李盈盈命奶妈带着梁豫下去玩耍,自己坐到了梁纲边上。“皇上,今上午母亲进宫说起了大哥的事……”脸上泛起了难色,李盈盈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话该怎么出口了,李永昌惹下的麻烦似乎挺大的。
  “哼,没事。”握起李盈盈的手,梁纲嘴角冷笑道:“都是一群腐儒在那瞎咋呼,你不用理会。”
  “可是民间……”李盈盈怎么能不理会,李家的声名本来就不好,现在这么一来怕就更加的要烂大街。往严重的说,这不仅对她自身有影响,更对梁豫的未来有影响。李盈盈怎么会不急“兴济候是为国分忧,是于国有功。那些个腐儒群起而攻之,不是在对兴济侯,也不是在对李家,而是在针对朕。”梁纲轻轻拂李盈盈耳旁的一缕黑发,十分认真地对她说。
  “朕引进了西学,亦会改革了科举,断了他们功名利禄的根,他们这是在针对朕。就像雍正帝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一样,这些个文人墨客也会用同样的招数抹黑朕”
  建武元年,江南治下就严重短缺布匹。
  建武二年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任何转变。
  但好在有了英国人,他们不仅从印度运来了大批的棉花,更从印度运来了一船船廉价但质地也差的机织布。
  虽然这些布匹不足以弥合国内全部的缺口,但好歹是少了大头。
  大量机织布的外销成功刺激到了英国人追求财富的心,他们向梁纲提议,请求梁纲允许他们在中国开办纺织工厂。
  这个要求梁纲显然不能答应。可是英国人的这个请求却让李永昌眼前一亮,他想到了开办纺织厂,一个大型的近代化的纺织厂。
  梁纲先前在南京城曾经公开过织布机,还一度引得整个苏南轰动。但是依旧没有人想着自己也去办一个。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梁纲也发现,机织布虽然廉价,但是用它制作军装显然更加费钱费时。
  因为军装最基本的需要就是结实耐磨,而机织布的根本属性却恰好与之相反。那个纺织厂梁纲虽然没有关闭它,但是也就那么拖着了。
  李永昌要办纺织厂,梁纲支持他,把现成的这个纺织厂都给了他。但是这么一个只能说是中小型的纺织厂显然不能让李永昌感到满足,他就又花费了大笔银子从英国人那里定制了机器。
  最终上年七月份时候运到了上海。
  当时中华军已经拿下了北京,李家整体北迁了,李永昌当然不可能在江南设厂。而且相对比南方,北方也是中国的棉花主产区,并且纺织业压力要比南方轻松地多。
  李永昌就又等了两三个月,等到各国的粮食都运抵苏北山东之后,他才聘船把机器运到了天津。可是今年北方冬季来得特早,天津港整体被冰封,船只就只能调头回了山东登州。机器从那里上岸,但没有立刻运往北京,不走水路,走陆路运送如此重又多的机器,太耗人力,也惹人耳目。李永昌是打算过了年开春解冻之后,再走运河上北京。
  去年下半年李永昌就基本在忙活场地和员工招募。这样的大动作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主意,上海港的机器也落入了人眼。但当时人们都以为那是梁纲钦订的,李永昌忙忙碌碌也是在给梁纲跑腿。当然没人敢出来怪言怪语。
  可是随着事情一点点被拨开面纱,李永昌就倒霉了,继而李家也再次晦气临头。今年年节一过,朝野上下针对李永昌和李家的言论是甚嚣尘上。
  说李永昌(李家)‘商人习性不改,与民争利,丢皇家国戚脸面’这是轻的;重的就是‘贪钱婪财,一意媚上,贱性恶端……’至于中间为什么加上一意媚上,那显然是在影射梁纲这个把西学真正带入中土的始作俑者。
  而就近几天又有新的污言秽语出现,比如李永昌招募的那些员工。因为碰上黄河决口,李永昌新招募的员工几乎就全是洪灾的难民,而且特意照顾下,还多是拖家带口的。
  如此一来李永昌就跟往年那些趁着灾年里买卖奴婢,贩卖人口的恶霸奸徒划等号了,继而延伸出的就是欺压善良,强卖良家妻女等等。
  梁纲知道,李家这是在给自己做替罪羊。在那些酸丁腐儒眼中,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那些个文人墨客,是把用在雍正帝身上的手段,再一次耍到了自己面前“别担心,就要到收手的时候了。”梁纲抱着李盈盈娇柔的身体,嘴角咧出了森冷的杀机。
  他马上就会告诉某些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他们明白,这个天下是谁当家做主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三十九章 先削一顿,来日方长!
  
  清早。王麟书慢悠悠的走进了翰林院大门,小步趋趋,神态怡然。
  这里是全天下最有名的清贵衙门,满清固然颠覆,翰林院里的这些个编修、侍读什么的却都保全了下来。
  对于这些得天下名望的科场骄子,梁纲也是‘贡’着他们。先就跟纪晓岚一样修书,把什么‘壮志饥餐飞食肉,笑谈欲洒盈腔血’这类的东西全部更改回来。而里面若是有真正的可用之才,日后在提拔到实官位置上不迟。
  “呵呵,蔡兄,今个来的早啊”王麟书拱手向蔡之定道。
  二人都是乾隆五十八年癸丑科出身,蔡之定是二甲第五名,王麟书是二甲第三名。
  在翰林院这地方是非常讲究论资排辈的,尤其是并不顶尖出头的二甲编修翰林。如像王麟书和蔡之定这样的同科之人,通常是交好的。
  王麟书和蔡之定一同进了大厅,里面已经聚集了十好几人,不乏白发老朽的老翰林。十几号人泾渭分明的裂开,王麟书和蔡之定一进来,立马就有一队人迎了上来,相互拱手问好。
  潘世恩、潘世璜两兄弟冷眼旁观着,一声轻微的叹气从潘世璜口中发出。“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潘世恩心中也叹了声气,但这并不是针对正心气高昂中的王麟书、蔡之定一伙人,而是针对自己的堂弟。“太心软了,实非官场中人”
  正在这时,纪晓岚踏着晨光走进了大厅。王蔡一班人立刻止住了自己的笑脸,拱手都没有对纪晓岚施一下,扭头纷纷坐回了自己的原位。
  “纪先生好”
  “先生好”
  潘家兄弟的这一伙人则是立刻站起了身来,带着绝对的谦恭和敬意的向纪晓岚问候。
  回应了一应问候后,纪晓岚也不准备进大厅再坐,领人就去了办公的书间。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就没什么再说的了。
  以纪晓岚官场混历这么多年的眼光看,他是一点都不愿意跟那帮人牵扯上关系、瓜葛,省的倒霉的时候自己也连着吃亏。
  “谄谗媚上,何来文人风骨?空负北地四十年大名,羞惭小人”
  背后传来了如此声音,纪晓岚脸皮却不动一下。跟这样的将死之人,有什么可计较的?他身旁的一众人也似乎都耳聋了一般。
  “可惜了满腔才学,却如此轻听人言,怕是再无施展之日了……”
  几天前,市井间突然流传出了李家趁着山东受难,强抢民女,买卖婢女的等等恶事恶迹。王麟书一班子人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正义感’萌发,高涨炙烈起来,串联整个翰林院的人,想联名上书梁纲,要求梁纲严惩李家,以正国法。言语中甚至还说到了皇后,用词很是不恭敬。
  这样的上书,纪晓岚疯了才会在上署名。当即就严词训斥了一顿,要求王麟书等人立刻罢手。但是王麟书、蔡之定一众人却铁了心一样,根本不顾纪晓岚的阻挠继续串联,而且也没给纪晓岚什么颜面,当场就言辞激烈的反驳了起来,最终的结果就是不大的翰林院在两天前彻底分裂成了两帮人。
  “纪先生,你说他们抓到了李国舅什么把柄?”潘世恩是乾隆五十八年的状元,文采飞扬不说,脑子也是灵光。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不仅智商高,情商也很高。是块做官的料,在一众人中也极得纪晓岚的赏识和看重。
  二人是在一个房内办公,一些悄悄话私下里说起来也方便得很。
  王麟书等人的联名上书是昨个递上去的,如果有反应,那绝对会是今天。因为不仅是纪晓岚,潘世恩等人私下里也都狠下一番功夫去琢磨梁纲的为人脾性。虽然他们手中的资料不多,但是还可以看出,梁纲不是一个阴毒和城府深的能埋死人的人。
  报仇不隔夜,这话很能适合他。
  但王麟书也不是傻瓜,他们那帮子人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联名上书,还言辞不恭于皇后,手中握的肯定有过硬的把柄。
  纪晓岚这一帮人不愿意署名,不是认为李家干下的事不值得一提,更多的原因是不愿意节外生枝自己给自己找事,也不认为这样的上书就能够触动李家在梁纲心中的地位。
  毕竟中华皇室现今可就只有陈王一个继承人,梁纲是绝不会下手动李家的。
  “槐堂勿要多事,你我只管作壁上观就是。”纪晓岚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谈,对比潘世恩这样有正经官身的人来说,他的身份在这里更尴尬,梁纲要他主导修书不假,却是一个七品小官的衔都没封给他。
  纪晓岚有自知之明,知道当初在南京自己是怎么被梁纲给糟蹋的,按理说现在自己一家子能得个善果已经是不错了。所以说,不提自己,就是儿孙他也不想望着做官了。至于重孙一辈人后,有福气造化的就‘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潘世恩坐回自己书案,心里暗自盘算着。纪晓岚几次言谈虽都没有给他明着点透,但是也露出了一点可寻的蛛丝马迹。潘世恩脑子灵光,前后串联起来再加上自己的心中所想,隐约的就是看通了全局。
  “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攻击李家是明,暗中给梁纲上眼药水才是真而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潘世恩脑袋不用转心里就想明白了。自然是因为梁纲引入了西学,改革了官制,甚至不久后还会改革科举那些个酸丁腐儒们急了。
  但他们根本无力量来阻挡和抗衡梁纲大政大策的实施,就只能变着法的来恶心梁纲。还要捏柿子捡软的,摸不得梁纲屁股,就先撬李家的墙根。妻族名声扫地了,梁纲这做皇帝的脸面也需不好看。
  可是真把话说白了,李家干的事真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吗?趁着洪灾大旱时节买奴买仆,这是历朝历代来豪门大户的贯做手法。李永昌最多是干的缺德点,吃相难堪点,但也绝不是天理崩塌,惨绝人寰。
  从内心里讲,潘世恩认为拿这样的事情做文章,完全就是小题大做,而且上不了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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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情局总部。
  非常罕见,也非常反常,一场完全不涉及军事情报的会议中,史永存、宋标、柳青言三大巨头皆在。
  而在他们下面,坐着的却是一群级别最多只是中等的军情局官员。
  “皇上有令,今日行动收网。我军情局密切配合警察部、监察部,把所盯准目标一网打尽一个不漏”
  “是。”整齐的应喝声响亮。
  “出发——”
  从建武二年春天开始布局,到现在才终于收网,梁纲为了除掉一些腐朽物,是真正的费尽了心思。
  六月份的黄河决口,给中华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也给华北百姓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但作为附属品,却也让这个计划有了实质性的发展。
  接着这股东风,军情局大踏步向前迈进,最终在年后是瓜熟蒂落。
  随着军情局的出动,警察部、监察部立即联手实施了抓捕。当大队的警察突进翰林院,将王麟书、蔡之定一帮子人近乎全部的抓走之后,剩余的人全都呆了。
  这手段也太激烈了即使是纪晓岚也没想到王麟书他们会被梁纲一锅端。
  同时间被抓的还有津京地区的一些有名‘文人雅士’,以及李永昌手下的十几名招募员工及两个管事。
  连环计,套中套。
  那些个‘酸丁腐儒’要打击梁纲,打击李家,就必须有真凭实据。瞌睡时候,梁纲就让军情局给他们送去了一个枕头。
  当然这个‘枕头’是怎么来的,以军情局的手段显然是轻而易举的就可以造出来。李永昌手下多了两个管事,员工群中塞进去十几个人,两边一合应就要什么‘枕头’有什么虽然两个管事不能完全代表李永昌,但是他们却明明确确的是李永昌手下的人。黄泥烂在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事发后,李永昌即使说是这两个手下在自作主张,欺上瞒下,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只会认为,李永昌是为了摘清自己,抛出来的替死鬼。
  酸丁腐儒倒是没想过一棍子打死李家,就像潘世恩想的那样,梁纲现在只有梁豫一个继承人,他不可能为这点事情就把李家给清算了。李盈盈的地位毕竟在那摆着呢。跟朱元璋马皇后一样,梁纲他们这也是患难夫妻,谁敢说梁纲不会像朱元璋对马皇后那般对李盈盈呢酸丁腐儒要的只是让李家名声扫地。这次开火只不过是‘长久鏖战’中的一次小冲突。日后时间还长着呢能让酸丁腐儒相信‘枕头’是真的的人只能是他们的同行。所以为了物色一个送枕头的人,军情军还特意施展了一下手段,从‘酸丁腐儒’内部直接挖出了一个人。
  以军情局的手段,对付那帮子‘腐朽’,挖出一个软骨头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控制更是简单。就这么牵着鼻子,引着酸丁腐儒一步步迈上了断头台酸丁腐儒不期望一棍打死李家,梁纲也不期望一棍就能打死酸丁腐儒。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还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章 阴谋起现
  
  简州,总督行辕。
  清兵如林,明盔亮甲,刀枪剑戟在清晨的薄雾中闪烁着道道寒光。
  宽阔的青石路面两旁罗列着两行侍卫,个个手按刀柄,背挎火枪。
  一众清军将领默不做声的沿路行走,只留有莎莎的脚步声。
  满头花白,额头皱纹如是刀刻,勒保端坐大帐正中的大椅上,凌厉的双眼扫视着下面的所有将领。
  连连的败仗和越来越恶劣的局势,让四川所有的清军都士气低迷不振,将领军官是神情恍惚。可是行辕大帐中,四川总督勒保的双目如电的扫视下,他们这些参将以上军官,个个都表现得精神气十足。
  “本督受皇上厚恩,界以重任,数年兴师不能灭贼,实惭愧不已。然今正国之危难,勒保有意请罪也只得押后,诸君都世受国恩,为先皇和今上赏识提拔,均应同心戮力,杀敌建功,以报陛下。”
  下面将官的连连微微起了变化,这么多年了,他们在勒保帐下听令,知道勒保每一次要兴兵都首先宣讲一番报效皇恩的大道理。
  往日打白莲教匪,在座的众人都不害怕。可自从今年中华军入川,东北地区眨眼间就被詹世爵给席卷了去。若非是中华军与四川白莲义军没合得来,他们这些在四川的清军早就跑去青海了,那里还能在成都府落脚。
  夔州、保宁、顺庆、龙安几次交手,在川清军都是大败而输。眼下勒保要是还准备与中华军战,他们可就又苦了。
  “教匪孽障,可恨之极,近期竟敢屡犯我成都,赎不可怒。本督欲兴师而伐,众将谁敢为先锋?”
  听到勒保是要去打白莲义军,满座的清军军将都暗舒了一口气。
  张芝元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勒保的目光竟然在一直盯着他。帐中刚刚轻松地下的气氛也慢慢再度恢复了生硬。
  “卑职愿做先锋——”
  一道道目光盯在身上,张芝元感觉浑身都像是长刺了一样。实在承受不住,站起身请命。
  他是建昌镇总兵,为四川本省的绿营四镇之一,也是迄今为止勒保帐下唯一一个还保持着六千人以上的军镇。
  张芝元又是一个汉人,勒保此次拿他当先锋,用意似乎很有一箭双雕的意思。
  返回营寨后张芝元长叹了声气,他的队伍驻扎在简州西南,时刻都在护卫着成都,压力是很大的。因为他部的对面,就是东乡白号和巴州白号这两支四川教匪的主力军。
  张芝元自负对军事是尽了心的,可是都到眼下这个份了,勒保还是不忘防范自己一手。虽然说起来勒保留驻简州,也算是身临前线了。简州,成都府下属一地但张芝元却没有被勒保的这一举动给鼓舞起半点士气。
  心中虽然闷气,但张芝元还是立刻整顿兵马,并向东向白号和巴州白号派出人手刺探。籍镇这个小市集上下周边当即就升起了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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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州,成都以南。
  从东乡起义以后,有两年多时间了,王三槐的处境很顺利。或是说整个四川白莲义军的处境都比较顺利。与当初红巾军和襄阳义军鏖战湖北时所感受到的压力相比,要轻的太多太多。
  因为历史改变,襄阳义军没有入川而是直破了汉中作为自己的根据地,所以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川鄂东乡会师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襄阳义军没有了黄号、白号、蓝号的说法,几乎是凝成了一团。但是四川义军却依旧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给自己按起了东乡白号、巴州白号、达州青号、太平黄号、通江蓝号、云阳月蓝号、奉节线号等名称。作为四川义军的主要发起地,夔州府却因为清军守卫森严、兵力充沛而未能克下。大队义军相继从夔州府开出,各自为战,却又算是四面开花,两年多奋战打下了一半还多的四川。
  从开始是的处于下风,到双方间的拉锯战,然后是僵持战。四川义军的经历猛一看真的根抗战的中国军队差不多。
  王三槐从夔州府出来之后,不能说一点亏都没吃,现在已经投靠了中华军的广元县知县刘清、巴县知县赵华,渠县知县吴桂都让他吃过不小的苦头。尤其是前者刘清,对战王三槐是屡屡都有斩获。
  不过梁纲的牵制下,清军根本无力投更多的军力进入四川,反而还要抽调不少精兵强将东去。
  刘清、赵华、吴桂,这等依靠自己清廉的官名召集起乡勇屡屡斩获得胜的小官也因为大环境的压制而迟迟得不到提拔。
  等到梁纲此地在江南站稳脚跟的时候,四川义军也越发的声势高涨起来,王三槐带军由北向川南挺进,连破十余县,然后转西最后转北,绕了一个好大的圈子在嘉定府与罗其清巴州白号、冉文俦通江蓝号汇合,三股军力齐攻眉州,战了大半个月最终下了下来。然后就是两军对垒僵持,最后詹世爵入川,眨眼工夫拿下了夔州,席卷了整个东北,清军接战连战连败,四川义军变成了看客,固然不至于与清军联手对战中华军,可是他们间也就‘和平’下来了。
  王三槐是一个爱骄傲自大的人,小农思想极重,梁纲收降四川义军反应最激烈的就是他。而且其所部军纪差劲,平日吃粮耗用,一律都是‘缴获’而来。
  现今这般情况下,王三槐虽然还没最后打定主意怎么应对梁纲的招揽,但他对满清却是一点都不在乎了。一听到张芝元竟然敢起兵来打眉州,当即就气怒的跳了起来。
  “这是看不起咱呐”招来一众手下头领军议,王三槐拍着桌子大骂。清军都到这个境地了,老老实实的守在成都都还没几天好日子过呢,竟然还敢兴兵来打眉州?王三槐恼火得很“瞧不起人是不是?真以为东乡白号就是好捏的?”
  彭山县。张芝元部都还没有抵达眉州城下,在彭山县城就被东乡白号义军给拦住了。
  凭军力,两边差不多,清军火器占优,但义军有城池,士气也高上一截。两边打起来,张芝元一时半会儿还真拿城里的义军没办法。毕竟他没有百门大炮能把整个彭山县城轰塌,只是只有老式大炮八门,新式的四门。
  简州,总督行辕。
  对于张芝元求援的信报,勒保根本就看也不看,他眼下关注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王登荣龙登连——
  “大人放心,下官就是粉身碎骨,也定把此事搞成”勒保面前,王登荣的上司在拍着胸口下保证。
  数百里外的叙州府。
  随着龙登连摇身一变成为中华军,叙永也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中华朝的地盘,这些川黔边境的穷山恶水,白莲义军才不稀罕呢。龙登连扯着虎皮做大旗,依靠中华军的招牌和第一批送来的补给,很快就在当地召集起了七八百号人参军,然后一千出头的队伍就向着叙永北部的叙州府渗透去。
  叙州就是后世的宜宾市,金沙江、岷江在此汇合,长江也是至此地才开始称为“长江”的。西南半壁古戎州,四川义军即便是再白痴,这个的地盘他们也不会全部放弃的。
  如此两边一接触,在四川的正南方向,中华军与川中义军就算是正式触头了。
  守卫叙州的义军是冷天禄部。冷天禄,王三槐的搭档,东乡白号的二号人物。
  对于中华军他倒是没有王三槐那般的敌视,但是既然老大吩咐下的有命令,他也只好尊崇。对近在眼前的龙登连部不理不睬。
  龙登连内心深处对于冷天禄的不理不睬是一点都不关心的,他可是背负有秘密任务的。为了推进的任务,表面上龙登连则是怒气冲冲的,更写了一封信报快马送到了贵州张世龙的手中。
  内容,笼统的讲只有两个字——告状。
  在彭山激战正烈的时候,王登荣再一次出现在了龙登连身边。然后,五天后……
  贵阳。
  张世龙震惊的看着手中的信报,龙登连竟然跟冷天禄开打了,还双方死伤了上千人,现在正退败回叙永。“搞什么搞?谁给他下的命令?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的?”
  西南中华军与四川义军开战,这影响完全是极度恶劣又重大的。
  可是认真地说起来,龙登连似乎也并不理亏。前来送信报的小兵就一脸不服气和怒火的望着张世龙。
  自己部队吃亏了,竟然不想着立刻找回场子,增援叙永,反而是骂起龙营座起来了。战死的那几百弟兄,真是白瞎眼了,投了红巾军三天前,一队难民到了庆符横江镇。这里是白莲义军和龙登连独立营控制地区的交界线。自从眉州开战之后,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嘉定和叙州府,其中一部分好药接着继续往南迁。
  难民想进入独立营控制的叙州府南部,不仅因为战事起了,更因为四川义军不事生产,积年累月都是靠打粮过活,他们在北边过活的实在是辛苦。
  每碰到南迁的难民时,龙登连独立营的战士都是喜笑颜开的乐意收纳,被难民们这么的一说,他们心里也纷纷升起了一股自豪感……
  难民肯往南来,显然是南边被北边好了,中华军比四川义军好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一章 楚国夫人府里梁纲被打搅!
  
  中华军这边战士心中升起了自豪感,白莲义军那边战士心中升起的可就是恼火了。
  “老东西,怎么说话呢?”一个小头目当即就用手中带鞘的刀拍向了身边距离最近的一个老人。
  不过没拍中,刀被难民队伍中一个穿着长袍,读书人模样打扮的中年人给挡住了。
  恶狠狠地一击,打的那个中年人一声惨叫。
  横江镇龙登连营的主导官是龙登连的儿子龙跃之,而对面的义军的头领则是冷天禄的弟子刘朝选。之前的几天里,两个人就都相互间看不顺眼,冷嘲热讽,极不对头。
  龙跃之看到这种场面当然少不了要嘴巴开炮了。事实上他在昨天就已经接到了他父亲的招呼,办大事就在今天刘朝选也不会让着龙跃之,看到对方嘴巴开炮,他自己也是叫骂了起来。两边都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污言秽语什么都说了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那个给老人挡了一下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指着刘朝选鼻子很有文化的大骂一通。
  “白莲邪教匪徒,不事农耕,专以扰民,尤为可恶。尔等自言,为杀贪官除恶霸,可自身才是为川中最大之贪官,最恶之恶霸。你等起军两年余,何曾造福于百姓一丝一毫?反倒是抢掠民财,掳掠民生,富华之川中,现今日千里良田荒芜,万亩良田无收,尽是尔等之罪过……”
  “噗嗤——”
  刘朝选是什么人,他可是义军的骨干,怎么可能容忍这个中年人在这里空口白牙的大骂义军,两眼凶光一闪,拔刀就砍了过来。
  第一刀砍在了那中年人的腰腹上,看起还没死,就准备着上前再补一刀。可是这第二刀砍下的时候,龙跃之已经弯下腰去看这名中年人的伤势。
  刚才就在这个中年人惨叫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对上了暗号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具体身份,但是龙跃之却担心万一他真的被刘朝选一刀砍死了可怎么办刘朝选可不是清军的内应,计划中执行‘出刀见血’的人是内应而不是他刘朝选。
  按照之前设定的计划行动,难民中隐藏的可不止中年人一个内应,接下去就可以着手挑起刀兵了。龙跃之已经准备在看罢中年人的伤势之后,就立刻再表演一番。他也没想到刘朝选会如此凶,一刀砍不死人,还要补第二刀。
  虽然刘朝选知道不好收了劲,可这一刀还是砍在了龙跃之的背上。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龙跃之顾不得再看中年人的伤势就就地一滚翻到了一边。
  “杀,给我杀——”
  中华军龙登连营和四川义军冷天禄部的第一场冲突就是如此开始的,双方各死伤了好几十人。因为兵力不足,龙跃之大队狼狈退出了横江镇,抬着战斗中又挨了两下的龙跃之逃回了庆符县城。
  接下去,龙跃之就因为伤势过重当天而亡。龙登连是悲愤欲绝,下决心报复,整个独立营也群情激愤,是夜龙登连就组织兵力偷袭了冷天禄部。
  冷天禄驻扎在横江镇的一千义军连同家属被杀伤甚重,但随着安边铺、泥溪司的义军援兵陆续赶到,龙登连营实力不足只得后退,最后连庆符、长宁等县城都没能保住。
  龙跃之的尸体本是停在庆符的,撤退中无法携带,又恐原地下葬后被义军重新挖出来辱尸泄愤,最后一把火烧成灰灰。
  通信兵是叙永新招募的,他心里对龙登连、龙跃之父子是充满了同情的,对冷天禄部也是充满了仇恨。听到张世龙那般讲话,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真的?”张世龙并不是鲁莽的人,虽然看了开头就对龙登连表示严重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把整个信报看完。
  “只还能有假?我们独立营剩下的五百号人都能作证。”通信兵说话口气还是硬邦邦的。
  张世龙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一个小兵给冲了,他全副的经历都放在了如何处理事宜上。从信报上看,自己一方终究是理亏的。
  龙跃之之死固然是因为四川义军的错误举动,用后世的话来讲,开第一枪的是对方。但是龙登连随后的夜袭以及对义军家属毫无顾忌的杀伤,怎么说,责任更大的一方也在龙登连。
  可偏偏他又是因为悲愤独子的死
  其情可悯,其罪难恕
  其罪难恕,其情可悯
  两个念头像是打架的小孩一样,在张世龙的脑海里纠缠不休。
  最后是——
  龙登连被解除职务,监押起来。独立营撤到贵州,全体解除武装,同样看押起来。
  迅速调第二团进入叙永。张世龙一边派信使联络四川义军,争取缓和缓和,一边把消息火速传报北京只是,自从龙登连营剩下的几百号人给全部圈起来之后,中华军在川黔一带是威信大降叙永后山镇,两岔河。
  就在张世龙为此事苦恼不已的时候,王登荣和他的上司在联络员吴老六家正美滋滋的喝着小酒。
  “来,走一个。”王登荣立了大功,他上司也不惜放低一点身段。
  “砰——”酒盅相撞的清脆响,两人一饮而尽,四目相对,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呵呵,登荣功劳立的好,这一次川黔可就有的热闹看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小人能有这点功劳,还不都是靠您的指点么。红巾逆匪和白莲教匪,是狗咬狗,一嘴毛。他们咬的越凶,咱们这边不就越高兴不是?
  来,大人,干一杯——”
  “干一杯。干——”
  “干——”
  再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王登荣的上司情绪更加的高涨了。“富贵险中求。这一趟你我干的漂亮,升官发财是全都有了。接下去就看龙登连的造化了。他儿子在咱们手上,也不怕他敢反水”
  “大人说的是。龙登连他就这么一个独子,那可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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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夫人府。
  卧房雕花大床上,激情过后梁纲紧紧抱着王聪儿宛若无骨的身体,粗糙的大手来回抚摸在光滑的背脊和腰臀上。惹得王聪儿的身体还在反射性的微微发颤不止。
  房间壁炉、火墙全开,四角还各放置着一个火盆。热气腾腾下,床上二人只是盖了一张薄丝被,也丝毫不感觉寒冷。
  “给我生个儿子怎么样?”梁纲在王聪儿红红的耳边低声道。
  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梁纲,“你疯了——”王聪儿本来红润的脸红也平静了下来。“咱们这关系能暴露吗?你还要我见不见人。”
  没好气的向梁纲翻了一个白眼,王聪儿扭身背过了去。这些日子相处下,王聪儿发现梁纲并不是一个多么霸道唯我独尊的人。双方的关系已经这样了,再对他客客气气毕恭毕敬,他反而会生气。
  情人关系是不能大白众人眼前的,那样不仅王聪儿自己脸面全无,连齐国谟、齐国典兄弟也会无地自容。
  两手一搂,背过身去的王聪儿依旧深深地陷在梁纲怀抱,下面的坚硬顶着她臀部,两手覆盖了她胸前的浑圆,“老婆,给我生一个”
  说话中操戈上马,宝剑履鞘,背入也。
  喘气的呻吟声再度从房间内传出,门外站立的墨梅,两眼白翻,嘴中小声的喃语道二字——种马。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梁纲口中总能冒出一些新鲜又极其贴切的词语,他默默的影响着身边的人,他身边人又默默地影响着自己身边的人,最终那些新鲜词汇就呈几何性的爆炸式发展的速度在社会中传播开了。
  而有朝一日他自己也落进了某个不雅词汇的贴切形容中,那也怨不得谁“踏踏——”急切的脚步奔跑声传入墨娥的耳朵。没有丝毫的迟疑,黑女儿立刻上前拦住了人。
  不出意外,来者正是梁纲常带在身边的几个知情亲卫之一。
  不过往日中都是一脸平静,处事沉稳大方的这人现在却是一脸的焦急“给我——”墨娥伸手上前。
  “呃——”亲卫惊诧的看了房间方向一眼,明白是什么意思。伸手把信报递给了她。
  “西南急报,我军跟东乡白号的冷天禄部打起来了。双方死了一千多人。可不能耽误”
  墨娥本来有点惊讶的面容立刻严肃了起来,怪不得这面瘫脸急了起来,原来真是出大事了。“我会的。”
  二次云雨结束,王聪儿还在高潮后的余韵中,梁纲趴在她身上,嘴巴不停的亲着王聪儿的鼻梁、额头还有脸庞。
  铛铛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王聪儿神志立刻一清醒,伸手推了推身上的梁纲。“好了,外面——”聪明人说话都不用点透的。屋内在做什么是,墨娥能不知道吗,这时候来打搅,自然是有急事要事发生。
  “会有什么事?”梁纲真就想不出国内还能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以至于墨娥会来打搅自己和她小姐。“难道是宝鸡?不可能啊”
  “皇上,西南急报,我们军跟东乡白号打起来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二章 王聪儿出马,宝鸡毒气弹
  
  二月的中南已经是春意盎然,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南下的王聪儿过了汉江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半点冷冬的寒意。《由襄阳到江陵,然后依旧快马加鞭到夔州。进入了四川地界后,她这心中才算是稍微平了一口气。
  川黔边界,现在两边还都在克制中——
  不过虽然两边都在克制,但军事对垒却是不可避免的,对局势的不好影响也已经显然。
  四川义军方面,王三槐被迫放弃了彭山,丢掉了半个眉州。
  但这只是开胃菜,两边关系绝对恶化,对汉中的影响才是更惊人,开战之初制定下的防守反击——全歼甘肃乌大经部的打算落空了它没办法不落空,虽然詹世爵入川所部也迅速跟对面的白莲义军对峙了起来,可是入川的中华军只是詹世爵部的一半,另一半他还要留在两湖呢。这样的力量当然看不住整个四川义军,如此汉中部留守的姚之福部就只得调转枪口,对向了背面。
  本来战事一起,清军的布局全部落子之后,针对此战襄阳义军就有了一个整体的计划。
  放乌大经和柯藩两部杀到宝鸡城下,途中节节阻击,城内重兵团集,姚之福等人想来,宝鸡城肯定是有大把握手足的。
  如此待到清军久战兵疲士气衰退之后,城内军力再出击反攻,同时汉中后方养精蓄锐的姚之福部和王延诏部也可以从凤县往西北出击,拿下甘肃境内的秦州、清水两地,最后在华亭堵住乌大经部西返的退路。
  作为满清一直以来的绿营精锐,甘肃清军早在三年的大战中被抽调一空了,乌大经此次率领的两万余甘肃兵,绝大部分都是新招募来的。只是甘肃地贫人穷,民风彪悍,只要有银子有粮食,新招募的兵员一个赛一个的棒,稍加训练就都比江南浮华之地的绿营胜过许多。
  两万多绿营是甘肃的命根子,少了这支军队,短期内甘肃省几乎就是不设防区域。宝鸡城久攻不下,军老师疲,再被城内义军打反击,乌大经、柯藩肯定要撤军的。而很自然,乌大经会去回自己的老家甘肃。
  华亭是一个掐住乌大经退路的命点。宝鸡城之所以战略位置重要,就是因为它南临渭水,西靠大山。
  吴山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五镇之一。后世人都知道天下名山属五岳,却很多人不知道与五岳齐名的不仅有黄山更有天下五镇。
  这里的吴山就是属于西镇。中国的名山自汉以将就有岳与镇之分,岳是国之名山,镇乃一方主山。其就坐落在渭河北岸,自古隔断西北与关中之路。
  襄阳义军原本的打算就是用养精蓄锐的姚之福部和王延诏部主力西出甘肃,绕着吴山杀去华亭。虽然路途遥远了许多,但是胜在轻松,可以说是入‘无敌之境’。
  两面夹击若能在华亭县合拢乌大经部,全歼自是不在话下可惜一番好算计现在全泡汤了。要防住南边的四川义军,再抽兵西进,那力量就太过薄弱了。即使能按时按点赶到华亭县,控制的最多也就是一个县城城池,乌大经还有大把的空隙可转,最多是把辎重全部丢下就是。
  身负重担,王聪儿真是半点懈怠都不敢生。从北京快马南下,到了夔州就是几千里地的奔波,即使她一身的扎实底子也有些吃不消。随同她一起南下的护卫,梁纲亲自从骑兵营调拨的三百人,现在也只剩下了二百一二十个。
  看到王聪儿赶到,坐镇夔州的詹世爵心中如同一块大石落地。他那干过这样的细腻活啊,一直以来都是负责军务,坐镇夔州这阵子跟西川义军打交道,真是难为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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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鸡城下。
  清军依旧在进攻中。本来已经士气低落打不动的地步的清军,在中华军跟四川义军闹翻的消息穿过来之后,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重新充起了一股劲可惜这劲头来得快去的也快,打了两天宝鸡城仍然是啃不动,还又被放了一碗血。这下子任凭柯藩、乌大经阵前如何急催,明亮、庆成凤翔城里如何跳脚,下面的人就是不动弹了。
  不说杨芳、杨遇春、王文雄这样的汉族悍将,就是七十五、长岭、穆克登布、武隆阿这些旗人将领也都不愿再打了。
  事不可为,平白浪费军力,还不如缩回拳头考虑考虑开春后的事情呢之前紧紧包围着宝鸡城的清军让开了临水的南路,乌大经和柯藩两个提督分别移军主力到了北门和东门,隐隐的有分道扬镳的苗头。
  局势的变化战场上的人体验是最亲切的,清军要跑,高德均、张月梅心头纷纷火热了起来。年都没过,缩头被人前后打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发威了“放……”随着一声令下。隆隆的炮声霎时间响彻天地,自从宝鸡城被四路围死之后,城内已经很少这般肆无忌惮的大炮了。
  但现在清军放开了南面和西面,大量的补给也就随着运进了宝鸡。炮弹雨点般砸向北城门前的沟壕区,这些之前义军用来抵抗清军进攻的工事,经过清兵们的修补改造,已经反过来变成围城的助力了。高德均和张月梅想打反击,这些城墙沟壕就必须拿下。
  一个个早有准备的清兵紧紧地趴在沟壕底的斜凹坑内,两手死死的捂住耳朵。他们知道,在这之后的将是一阵堪比十八层地域的煎熬。
  不同于清军以铁弹为主的炮弹,中华军配置的可是有大量的开花弹的。襄阳义军归顺之后,梁纲虽然没有立刻着手进行整编,却也提供了一系列的配套技术,在汉中建立了又一个正规的兵工厂,火药和各种炮弹的生产自然是纳入其中。
  因为人力充足,资源也充沛,枪炮这样的高技术含量活暂时还没有突破性的发展,可是各式炮弹以及火药却是大幅度的超量生产。
  襄阳义军下辖每门大炮的开花弹配额,可能都已经超出了现今中华军的整体标准很多。
  土地在颤抖,心肝也在颤动,一些个清军老兵已经趴在凹坑里默默的祈祷自己好运的降临。
  但是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却在这时发生,一阵狂轰滥炸之后,再度落进沟壕区的炮弹,一声声剧烈的爆炸过后,夹杂着纷飞的弹片一起弥散开来的却是一阵阵红黄相间的气体。
  “咳咳咳……咳咳咳”,无数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北城门沟壕区里响起。只是过了片刻,一个个清兵就不顾头顶依旧不停掉落的炮弹狼狈不堪地顺着沟壕往后面跑。
  “咳咳咳……咳咳咳……”似乎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在乌大经不敢置信的眼睛中,高德均和张月梅却在欢快的仰天大笑。他们等这一日已经好久了,今个终于是出了一口闷气了“抢占阵地,抢占阵地。罗兄弟,剩下的就该看你们地了。”
  “高大哥就瞧好吧”罗进嘻嘻笑着,如同偷了蜂蜜的狗熊一样。
  随着李熙手中战刀的挥落,一千名中华军如下山之猛虎一般冲进城外的沟壕区。那里到处还弥漫着不曾沉寂下来的红黄气体,所以一千中华军战士比平日鼻口处都多出了一个浸水了地口罩。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群推着水龙车的义军战士。
  汉中兵工厂特殊制造的‘毒气弹’,一用出来效果果然不是一般的强。甘肃那穷山恶水里出来的汉子,脾性再暴烈,面对超辛辣的辣椒粉和芥末粉也照样全无抵抗能力。
  猛然间被辛辣的辣椒末、刺鼻的芥末粉所笼罩,北门外沟壕区一千多清兵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除去大部分跑了回去外,剩下就三四百人就全都鼻涕、眼泪横流,曲卷着躺在地表或是沟壕中,撕心裂肺一般的的不住的发出咳嗽声。
  “啪——”乌大经愤恨的一拳打在辕门栅栏上,空中飘散过来的刺鼻气味儿已经说明了一切。“TMD,太卑劣了可耻”
  毒气弹是襄阳义军特意为了对付堑壕战而设计出的一种新式炮弹,整个中国只有汉中兵工厂在生产,因为还没有投入实战,效果不明,所以并没有在整个中华军中推广。
  里面的设置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原本开花弹内填充的铁砂换成粉末状的辣椒面、芥末粉就可以了。因为不追求直接杀伤力,后经修改,里面的火药含量也大幅度缩减。如此一枚炮弹中所装填的‘毒气’就相当有分量了。
  一颗毒气弹顺利炸开后,两丈范围内都被覆盖,完全就是小意思。
  ps:自唐、宋以来,“五镇奇观”一直与“五岳风光”齐名,所谓“五镇”即指:东镇沂山、南镇会稽山、西镇吴山、北镇医巫闾山、中镇霍山。
  芥末:这并不是原产小日本的,而是原产于中国,还历史悠久,从周代起就已开始在宫廷食用,自古以来都被当作一种自然药草。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三章 世间何处不‘关系’!
  
  “撤……,全部撤出沟壕。”柯藩呆滞了半响,颓然下令,让西门外沟壕内的清兵全部撤了回来。同时传令,将此事迅速通报西安。
  生生的一记闷棍,打的柯藩心底半点战意都没有了。那玩意能用来对付沟壕,转过身来也能拿它们对付营盘。这还打什么打?
  北门外。
  安巴图转过身看着依旧一脸呆滞郭子虚,皱着脸皮很苦涩的一笑:“郭大人,走吧回营收拾收拾,就回老家了。”笑的还不如哭样呢,没办法,他的侄子还在沟壕里没爬出来呢。
  安巴图心里都后悔死了,你说说,自己干嘛抢那个光,派谁不行,偏偏把自己侄子派过去了?这回去这还怎么跟母亲和弟媳交代啊?
  兄弟已经死在了天津,侄子又陷在了宝鸡。安巴图脑袋都要炸开了“那宜兴侄儿……”郭子虚下意识的问道,但还没说完自己胳膊就被人拉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立刻向着安巴图讪讪一笑。“是,是我这就回营安排。”
  人家亲侄子没了,就已经够伤心的了,自己再问,可就是往伤口上撒盐了。
  吴山为陇山余脉,坐落在渭河北滨,陕甘交界处。自古都是天下名山,曾有岳山、千山、吴岳之称。
  顺着吴山走向,渭北还有一道渭河支流,名叫汧水。宝鸡往北的汧阳和陇州两县就都是坐落在汧水两岸。同时走陇州再向北到华亭,这也是宝鸡通向甘肃的唯一一条大道。而至于吴山以南渭河沿岸河谷地带,那是中国地理上挺有名的陈仓渭水道,全程崎岖难行,肯本无法通船,也无法大规模行军。
  汧水流域往西就是周兴之地岐山,那一片地带素有千山之称。山与山之间虽然缝隙频频,可整体上讲却也是在东面呼应了吴山走势。算上流经那一带的韦水河,‘两山夹一川,两水分三塬’地貌,真正塑就了汧水流域在甘陕通道上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
  被城内义军一次反击就从容得手之后,乌大经、柯藩都猛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宝鸡之战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结束了。之前握在自己手中的战事主导地位现在已经转变到了城内的敌军手里。
  两人麾下军马早些撤退还好,如果晚了,可能都要被反咬上一口。
  看看各朝各代的战争史,久攻不下,师老兵疲,最后反而被城内敌军反击得手的战例还少吗?
  没有半点迟疑,在义军接着接掌了西门外沟壕之后,当天柯藩就领兵转向了凤翔,同时乌大经也率部撤去了汧阳。
  高德均和张月梅毫不犹豫的率部追了上去,高德均打乌大经,张月梅盯防柯藩。
  之所以一个是打,另一个是盯防。则是因为相对比柯藩部,乌大经手下的实力太弱了。不仅枪炮数量少,能征善战的悍将更少。王文雄、杨芳、杨遇春、七十五、穆克登布等人可全都是陕西清军,甘肃清军里除了乌大经这个提督是正儿八经的沙场宿将外,也就一个长岭还有几分能耐。
  柿子捡软的捏,眼下襄阳义军也不好受,没那么大的胃口去吞掉柯藩。所以目标当然就落到乌大经这个原定全歼的人物头上了。
  汧阳城是甘肃清军的第二道防线,乌大经的第一道防线是县头镇,宝鸡和汧阳的边界线。他留下了自己的亲信提标副将林荣阳打后卫,但是林荣阳手中的兵力实在太少,士气也着实低落,根本无力阻挡高德均的进攻。两千断后的甘肃清兵随着林荣阳逃回汧阳城时只剩下了五百人不到,那一千五百人不是被杀被俘就是四处逃散。
  县头镇如此轻易地胜利让高德均大喜过望,马不停蹄带着大军立刻就追到了汧阳城下。
  乌大经是真正的老将,知道如果拿不下宝鸡,汧阳也不可能保住。而拿下了宝鸡,汧阳的战略地位也就半点都不重要了。对于乌大经来说,这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全无价值的城池。他自然不会在前线打仗的时候花大力气修筑加固城墙。
  所以,当高德均率部杀到汧阳城下的时候,所面对的就是一个完全老式的城池城防。
  对于这样的城池中华军自有自己的老办法,用大炮先开口,然后挖地道炸城墙。之后大炮向内延伸,然后大军平推。
  乌大经已经带着三镇兵退走了,留在汧阳的一镇残部就是在宝鸡北门丢了侄子的安巴图,他是甘肃西宁镇总兵。
  大炮在当年下午申时开火。数量不多,只有二十门,还都是八百斤的最轻型重炮。但即便如此,一声声炮响也使城池为之颤动。
  一枚枚开花弹在城墙上炸开,一枚枚铁弹在城墙上砸下。古老的墙砖在炮弹的冲击下,一点点的被击碎、炸碎。这半下午,汧阳城就是如此过去的。临近天黑,高德均兵退五里,主力进入了已经扎好的营寨。
  汧阳城内,县衙。
  “必须打掉他们的大炮,大人,今天下午一个时辰的炮击你也看到了,教匪的大炮有多狠,大半都是开花弹。就汧阳这破城墙,弟兄们再拼死拼活的加固也挡不了人家几炮轰的……”
  被大炮打的灰头土脸的副将牛斗金大声的叫嚷着,挨了一个时辰的炮击,他心里面都要生出阴影了。而且汧阳小城,不除去对手的炮群,牛斗金认为自己这镇人马根本就是毫无胜算。
  安巴图摇头苦笑,“老弟,咱们虽没跟正派的逆匪交过手,可是传闻听得也够多吧?谁不知道他们大炮厉害,可想端掉他们的炮群谈何容易?你想想看,从梁逆起兵以来,逆匪无论胜败,他们的炮群有被打掉过吗?”
  “甭想着什么胜算不胜算的了。咱们的任务是顶两天,夜里还有的熬呢”
  安巴图的话没有说错,夜里面高德均真的没有闲下来片刻。挖地道炸城墙,他们襄阳义军也不是头一次做了。
  第二天。晨曦下的汧阳城已经大大变了个样了,整个北城墙变成了被狗啃上了一口的破烂样。一夜之中被高德均的人炸开三道豁口。
  整个夜晚,清军都没有能安生的睡上片刻。
  天一亮,襄阳义军就再次进据到了汧阳城前。二十门大炮再次发出了令人胆颤的怒吼。
  两眼冒着血丝,安巴图恨恨的望着城外方向,那一声接着一声的炮响就像是一锤接着一锤的重鼓敲在了他的心头。
  国恨家仇,他跟中华军不共戴天。可惜,心有余而力不知,不说是整个中华军,便是眼前的这个小小的高家营他都无计可施。
  又是一个时辰的炮击,高德均看看炮击效果差不多了,大手用力一挥,宋国富、杨开甲两个高家营大头领各自带着五百精兵蜂拥的向着汧阳北城扑去。
  西宁镇清军并没有被这一个时辰的炮击击垮,当宋国富、杨开甲率部冲进缺口的时候,一排排清兵也涌上了缺口,箭雨夹杂着火枪也从上面射下。
  一场血肉的碰撞就此开始。高德均气定神闲的看着不远处的厮杀,对于这一仗他完全没有负担。区区一个残破的西宁镇怎么可能孤臂独撑挡下自己的高家营,依靠的还是汧阳这种不堪一击的小城。
  高德均思考的已经不是如果大败西宁镇清兵了,他脑子里想在想的是如何全歼了安巴图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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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关。
  满清控制下的潼关是一处名副其实的军事重地,这不仅仅是眼下这个乱世时节,早在雍正五年的时候,清廷在关内的第九座满城就在这里建立了。
  潼关满城连接旧城而建,处于西北方向,逼近黄河。然而悲催的是这座满城建立好没多久,只是在乾隆二年的时候就被泛滥的黄河水给冲垮淹没了,其内八旗兵丁不得不再度撤回西安。
  之后的潼关满城就没能再度恢复起来,可是终究是有一些满人留居在了这里。等到梁纲兴起的时候,潼关内外的旗人都已经有了上百户。
  潮流一样的人群从关口穿过,持刀荷枪的清兵时不时的从中挑出几个来搜索检查,乱世时候往来这个重要关隘的人口比往常更多。
  “小李子,别紧张,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咱们现在是买卖人。”胡泉拍了拍年轻搭档的肩膀,还是经验太少,这样的关口多走上几遭就没事了。
  “胡哥,我,我……”这个外号跟清末大太监李莲英有的一比的小军情局探员心情仍然没有彻底轻松地下。
  李尊义的紧张让胡泉心头一乐,“你小子紧张个什么?你身上是有枪啊还是有刀呐?咱们带的东西是一件违禁的都没有,就是挑出来了,随他们检查就是。撑死是顺走咱们一些东西,只要你自己不嚷嚷自己是军情局的,没人会抓你。”
  “就这素质,你小子亏是有个好大爷,否则驴辈子也甭想进军情局的大门跟上——”胡泉一牵驮货的骡子,大踏步的向着潼关走去。
  他们此次进关中的任务只是实地查看一下关中的小麦播种情况,丝毫没有半点的危险,也因此才会派出胡泉这个老人领上李尊义这么一个有背景的菜鸟来积累经验和‘混积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四章 微末之处见破绽
  
  “呃……”口中微微发出呻吟,王聪儿感觉自己脑袋一涨一涨的,像是百十只鸭子在耳边呱噪一样。千里行军鏖战汉中的时候她都没有像今天这般头晕脑胀过,可是现在跟着四川义军大小首领、头领以及伤亡者家属整日的磨嘴皮子,王聪儿脑袋真有点大了补偿一切损失,超高额抚恤金。这是梁纲的允诺,只要是能用钱财物资摆平那就应允尽允。
  可惜四川这边不答应。人家揪着龙登连这一点不放,死活要承办了龙登连,而且还要前脸上龙登连独立营的头头脑脑。
  可这事情詹世爵、张世龙以及王聪儿又怎么能答应?押了龙登连,圈了独立营余部,这就已经给中华军的威望造成不小的影响了,若再接着惩办了龙登连和他手下的大队长、中队长,那中华军的脸皮和威望可就全被四川义军踩在污水坑里了。
  “小姐,喝茶。”墨娥端来了一杯茶。她这些天一直在贴身护卫着王聪儿,只是王聪儿谈话磨嘴皮子的时候她带去得只是一双耳朵,不用动什么脑子,故而也就没王聪儿头疼了。
  说起来四川义军这边坚持不放也确实有他们的道理。龙登连夜袭刘朝选部,如果只是杀伤了四川义军青壮倒也罢了,两军交战互有死伤只能说是应该,可龙登连千不该万不该照着刘朝选部的老弱家属下毒手。夜袭中刘朝选部的老营足足损失了四百多人,这样的惨剧自然是彻底激怒了四川义军,之后的一系列战斗,龙登连营减员一半还多,被俘的不在少数可却是一个都没活下来,全被四川义军清算砍了。
  “王大队,派人再去南边催催。”墨娥退出房间,向住所卫队长,骑兵营第三大队大队长王学修道。
  没有多言一个字,王学修点头应下。虽然他是卫队长是骑兵营第三大队的大队长,可是墨娥的分量绝对在他之上。而且更重要的是,南面传来的消息如何确确实实是关乎着王聪儿此行的成败。
  因为从北京跟王聪儿一起南下的随从里可不止只有骑兵营的一个大队,更有刑部衙门里收编的几个破案老手。
  南面传来的消息固然让梁纲火大不已,可是其中的一个点也令他留意上了心。龙登连把自己儿子的尸体给火化了。
  虽然给出的理由是充足的很,但梁纲心头却总升起一种死无对证的感觉来。
  这话是怎么说的,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梁纲脑子里只不过这么一想,放到下面的结果就是令王聪儿的队伍里增添了五个人。
  当然王聪儿此行南下目的依旧是安抚四川义军。这个是主体不会动摇。至于龙登连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可能性太小,只是作为一个希望不到的突破口。连梁纲自己都对此抱可有可无之态度。
  王聪儿自然也是如此。但是随着近些天来她与四川义军的接触,王聪儿心中就渐渐把期望寄托到了南边,因为王三槐那帮子人太拗劲了。
  这件事如果真的能查出个一二来,倒是好办,可要是查不出什么来,以王聪儿对梁纲的了解,四川肯定有的一场大仗打梁纲本来就对推推嚷嚷的四川义军有看法,如果王三槐他们不知好歹,死揪着不放,梁纲还真有可能强硬下令。
  这样的恶劣结果对襄阳义军也是会有一定影响的,虽然并不很大,可王聪儿依旧希望能够和平解决。如此她对南面抱的期望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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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州,仁怀。
  龙登连没有被押回贵阳,而是就近关到了这里。因为情况特殊,虽然是坐在大牢内,可龙登连过得却挺舒服。
  牢房中不但有暖和舒适的床铺,还放有一张方桌和坐凳,更有加了碳的火盆,绝对是特殊化待遇。不提仁怀这偏远小城,就是北京城的刑部大牢也比不得这个。
  大牢的尽头,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如牢役一样的中年人正透着牢房栅栏与栅栏间的缝隙细细的观察着龙登连的一举一动。
  双目中冰冷冰冷的,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如同鹰隼的利眼。
  监牢的厨房里,一个三十出头的人怀抱着手站在掌厨身边,“切细点,再碎点。”
  龙登连也是穷苦人出身,而穷苦人一旦发家就往往管不住自己的嘴和腰带。大牢里,不可能用女人去试探,于是吃喝方面就自然成了一大着手点。
  要知道龙登连是死了独子的,他自己也被抓了起来,老婆也早早死了,前途无有一点光明,这样的人说实话不早早的自我了断就是怪事。
  牢里的中年人和厨房中的三十壮汉都是一伙人,他们这队人总共是五个,还有两个人跑在外面调查东西,最后一个已经扮作囚徒进了牢房跟龙登连做狱友。双方牢狱隔离了五个房间,条件却是天差地别,好几天时间了龙登连丁点没有发觉。
  他毕竟是一个小人物,虽然做下了一场大事,但自身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无乱是心理素质还是自身经历,要他在诸多狱友中发现一个条子,他还没这种本事随着五人的到来,一些细言碎语也不断的传进龙登连耳朵,多是些不好的信息,让龙登连的心里压力持续增大。而这只是审讯的一种小手段。
  眼下时节,刑部属下的这些刑讯高手,既是再顶尖水平也还没有发展到心理战这种高度。事实上只要不让他们对犯人用刑,这些人基本可以说就是自废武功了。
  龙登连显然不能上刑,如此这件细腻活五个人就只能尽显神通了。
  案板上,一块猪肉已经被切好了片。龙登连的伙食不一般,吃饱喝足不提,差不多两三天就能见一次油腥,而且油水十足。今天就是五人组来到仁怀后,第二次龙登连伙食见肉。
  在这个三十左右的壮汉的指示下,掌厨的扒拉出一部分肉片,挥刀连剁,大变小,小变碎,碎的变沫。
  人啊,若是不顺,就是一辈子吃糠咽菜那也没什么。怕的就是发迹了一下转瞬就又落入尘埃,那种心灵才是最痛苦的。
  如今龙登连就是如此。对他来说,随王囊仙起义这就算是发迹了,固然义军中他一直以来不是什么风云人物,可至少在吃喝上面是上升了好几个等级。大鱼大肉大坛的美酒,这是他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
  然而现在,监狱里的牢饭能有什么好的?虽然对比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绝对的好伙食了。但龙登连不一样,他发迹过不是么?
  尝到了权利的甜头,就不会再舍得放手。过过快活日子,就再也吃不得苦。龙登连的心态就是如此,每天的牢饭在他眼里就是清汤寡水,萝卜白菜,无味的紧所以,表面上虽然不显,龙登连内心里却是十分盼望着那顿隔三差五能来一会的美餐。
  五人组最初加深对龙登连怀疑的原因就是看到了那天龙登连打牙祭后留下的残羹剩饭。一根肉丝都没剩下虽然这不能明确说明什么,但在五人组眼里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如是,今天才有了厨房内的这一幕。
  “呵呵,真是干净的很呐”吴镇看着托盘上的剩菜剩饭,脸上露出的是一抹极度惊喜的笑容。
  龙登连这家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粗瓷碗里豆芽还剩下很多,可是一点肉末都找不到。这种情况放在人身上是非常的有可能,可是放在龙登连身上就显得不正常了。
  他可是死了独子断了后的这样一个本该心如死灰的人,会精挑细捡的把小小的碎肉块都一点不剩的吃掉吗?
  这显然不正常
  “吴大哥,上家伙吧。我保证他一个字不剩的全吐出来。”韩春脸上连连冷笑,两眼中凶气腾腾。
  他并不是真心的痛恨龙登连,事实上正相反,韩春内心里还深深地感激他,感激龙登连给了他们五人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消息报道王聪儿那里。吴镇年纪大了,心思也周全了,这种大事那里是他们五个小人物能私下拿主意的。这需要王聪儿的首肯才行王聪儿毫不犹疑的下令上刑。她知道其中的厉害,但这个风险她认为值得冒王学修的人跑去仁怀半道上就拐了回来,他跟动手后‘喜获丰收’回来报信的吴镇正好碰了个头“这么说龙登连倒是被坑了一把,不得不坐蜡了?”系统的听完吴镇的回报,王聪儿展颜一笑。
  “回国夫人的话,就是如此。”吴镇被王聪儿的一笑触的心头砰砰直跳,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龙登连被王登荣威胁说动,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危险。在被押进了大牢之后才感觉不对,心头一直是惴惴不安。但慑于儿子龙跃之在王登荣一伙人掌控中,就只能在牢中硬抗了下来。但是心头不宁坐卧行举间皆有破绽……”
  “此事你等立有大功,我是不会忘得。下去歇息吧”退下吴镇,王聪儿一脸的娇颜欢笑,此事总算是完美了解了中华军跟四川义军不但关系会恢复如初,甚至还会往前更进一步,真正是大吉大利“立刻派人通报皇上。墨娥,随我去见王三槐——”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五章 新年新气象
  
  时间一转眼到了三月。
  开春破冻,起自太行,结于西川,蔓延千里的战线上,数十万中华军联合着收编事宜进展顺利无数的四川义军,向着满清王朝最后的根基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成都告复,固关、娘子关告捷,陕甘边界胜报频传。梁纲在新一年的开头,就用强大的实力宣告自己一统天下的信心岭南,广州。
  熙熙攘攘,行人如云。落入中华军统治下才一年时间,这里的百姓对中华军却已经拥有了绝对的信任。西部那一场场激烈的战事,似乎完全是没有影响到他们不到一样,依旧是照常如常的生活。
  不只是广州,整个岭南,整个东南、江南乃至整个帝国的东部,亿亿万万的百姓对中华军对中华朝都是绝对的拥护整一个下半年的赈灾心动,梁纲的中华朝用实际行动赢得了天下人的人心和天下人的民望。
  中华朝立根短促的缺陷似乎在这一场灾难性的洪水赈灾中得到了完美的弥补,得到了绝对的加强。
  享誉天下,人尽服之;政令畅通,莫敢不从。梁纲就像是有了这种感觉一样。而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北京新年下发的一道道政令,在民间以一种远较去年快速的速度迅速施行着。
  或许有一些人明里暗里不同意,甚至是阻挠,可是民间的广大老百姓却是相信中华朝相信政府。
  华北赈灾,前前后后耗资巨大,可是有如此奇效,梁纲真是意想不到值了,真正是值了得了天下民心,不说东北的物资还可以弥补一些损失,即便是全无钱财收获,梁纲也绝对知足了。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用自己最富有的东西去换自己最匮乏最需要的东西,当然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黄帝4498年的春季,梁纲有他的全盘打算。进攻四川、关中自然是一定的,可是中华朝的精力也不可能全部因为此事而牵制住。
  在国内,梁纲继续着自己的政体官制改革,每省都兴建文官院以及政法院,全力培养改造着中华朝自己的官吏。
  工业化在发展,一些主要矿产区纷纷用上了蒸汽机动力。虽说眼下的蒸汽机还不能解决太大的任务,但是矿井抽水和蒸汽机动力传送带,对于矿区的发展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促进作用的。
  全国范围内,蒸汽机数量增加最大的还是轻纺织业。比起结实耐磨的土布,机织布固然有这点那点的不足,可是挡不住它产量大,挡不住它廉价。从印度运抵中国的机织布价格就已经够低贱的了,但中国自己产出的机织布更便宜。
  而且得梁纲授意,李永昌顶风作案,出银元十万块为奖励金,悬赏天下各行各业,但求一能有改进机织布质量者。
  梁纲本打算是今年颁布《专利法案》的,可是这东西在中国实在太超前,没有现实的例子在眼前,没有血淋淋的教训被他们看见,即便朝廷说的再天花乱坠,那些个敝帚自珍的家伙也不会拿出自己的绝活申报的李永昌这个十万块奖励金就是一个噱头,一是为了刺激中国的工匠阶层,无形中提高他们的地位;二是为了万一真出了个人才改进了机织布之后,也好由此来牵引出一把国舅爷的‘血泪史’。梁纲就可以由此为前车之鉴,在天下顺利推出《专利法案》。
  一个国家要发展,就离不开科学家,离不开新时代的发明。这是历史铸就的事实。而想要一个个重要的发明如雨后春笋般在自己的国度涌出,那么统治者就要确实保障科学家发明者的切身利益。
  《专利法案》自然也就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很显然,李永昌再度为梁纲背了黑锅。虽然年后不久梁纲设套才处理掉了一批人,但是很显然,中国这样的大环境下,如初一类的人短时间内是除不光杀不净的。
  士农工商,儒家学派的古老定义。工匠只比商人高出一个等阶,他们不同于商人名贱实贵,而是真正的名贱实也贱。
  中华历史几千年,无数能工巧匠孕育而生,给中华文明增添了那么多灿烂的辉煌,可是有谁的大名能真正的留刻在历史上呢?
  除了鲁班这个祖师爷,不管是赵州桥的李春,还是《营造法式》的李诫,都是籍籍无名。即便是大名鼎鼎的沈括、宇文恺,都江堰的李冰,那也都是凭‘文才官位’或是‘造福于民’而留名史书的。
  谁知道开凿龙门石窟的工匠是谁?谁知道莫高窟的匠心独运为谁留下的?山西大同的云冈石窟万千工匠谁又有谁人知?
  像米开朗基罗那样的货色,在中国这样的大环境下,是注定要埋没在无数颗平凡沙粒下的。可能他连一个紫砂壶名家垂名后世的几率大都没有这就是中国现实的写照梁纲要改变它,政治军事手段是一方面,民间的引导也不可或缺。伴随着李永昌十万块银元的巨额悬赏发布,各省各地的工学院、学堂乃至低级学校如天上的繁星般冒出。
  民间小老百姓为此事轰动疯狂,大商户大商家也个个目瞪口呆。但是他们转眼间就已经想通了一个事实——十万块真的不多李永昌手下的纺织厂是整个中国最大的近代化纺织厂,每天出产的布匹数量都大的令人吃惊。对比老旧的织布机产出,太没的比较了。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改进纺织机,弥补掉机织布与手织布质地上的差距,区区十万块银元,随随便便就可以挣回来。
  商人不会去学那些腐儒酸丁念道‘不成体统,有辱皇室’,他们只会从最根本的利益角度出发。而稍微的一番盘算,其结果就是李永昌大大的划算。
  这个结果令一些人不敢置信,但却是千真万确。技术的力量就是如此巨大而纺织业不但有棉织还有毛织……
  这股从北京吹来的风横穿华北华南,穿越秦岭直接吹进了广东。自然跟别的地方一样,广东全省范围内也是一番巨大的轰动。
  但是在这轰动产生的同时,一艘艘下南洋的运船却依旧不缓一刻的驶离了港岸。
  它们带着一船船的国人将远播重洋去到吕宋岛。那个在无数国人印象中,被朝廷大军打的狼狈投降的洋夷的地盘去。
  中华军与西属马尼拉签订的协议是绝对有保证的。去年时候腾不出手来开发吕宋岛的铜矿,今年华北洪灾平息,梁纲的心思就已经有闲暇去瞭望南洋了。
  三强争霸,正在慢慢地向三国演义转变。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就是那蜀汉与孙吴,正在慢慢联合起来抵抗地方守备军编建完整之后显得愈加强势的中华军。
  人脑海里的第一印象是很被难彻底抹掉的。虽然在第一次南洋战争中,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输的就差脱裤衩了,红巾军对一些倒霉蛋的血腥手段也让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胆战心惊。
  但是小一年的时间过后,他们的伤疤痊愈后似乎就开始忘记之前的疼痛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固然不敢对北边大陆来的华人低头俯视,但是心底里对南洋土生土长的华人依旧是看不起。
  他们一生出来或是第一步踏进南洋起,体会到的就是欧洲人对华人的绝对统治和完全掌控,这样的刻印太深刻了,以至于现在许多南洋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依旧深深地看不起华人。
  就好比后世在欧美,许多欧美人依旧拿华人叫‘黄皮猴子’一样。这是一种心理的俯视,一种心理上的优越。
  但是拉斐尔德。阿吉拉尔。庞塞德莱昂却要时时刻刻都面临着残酷的现实。去年下半年,中华军虽然没有大规模进入吕宋岛开采铜矿,但是却派出了无数个探矿的小分队四下里查看。
  那些在菲律宾的西班牙普通平民,惊吓过后还能自我安慰继续沉浸在‘心里’的高傲之中,可是庞塞德莱昂是菲律宾的总督,每时每刻他都能感受到中华军的存在。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联合对抗中华军,但这只是暗地里隐约的联盟,明面上中华军依照条约进入吕宋岛开采铜矿,庞塞德莱昂只能闭眼不睁的一律放行从一月开始,第一批顺着冬季风南下的船只就已经离开了广州。两个多月来,陆陆续续前移了五万多人去南洋。他们中绝大部分的人进入了苏禄和婆罗洲生活,只有四千多青壮是事先前与地方官府签订了协议来吕宋岛做工的。
  “阿忠,到了那里可要找着你三叔。相互照顾着,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曹陈氏拉着小儿子的手,眼泪不住的往下流。非是家里实在困难,她怎么会让儿子下南洋?
  矿山里本就没个安全的很,这又是在南洋,万一出了个事,家里面就是想招呼也招呼不来“娘,你就放心吧。现在这官府跟前清的不一样了,签的有字据,当官的不敢胡来。你就放心吧”
  “大哥,照顾好娘。等我从南洋回来,可要看着大侄子”曹忠向着自己大哥叫道,两眼中一样饱含着泪水。
  “0715,0715,到了没?到了没?赶快归队,点人数了”
  身后传来了领队熟悉的叫喊声。曹忠脸色一紧,“娘,大哥,你们快回吧。我们队查人数呢,我去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六章 再度整编,师级建制
  
  纷纷扰扰中,时间走过了六月。
  上半年度战果总结,中华军是硕果累累。山西境内已拿下了绥远、大同、代州、保德等晋北诸地,对省府太原的攻势也已经铺展开来。
  陕西则更是顺利,襄阳义军东西兼顾,在陕甘两省都有大面积斩获;南向阳全力自陕南往北发起进攻,加上背后四川义军和张世龙、詹世爵两部源源不断的支援,现如今整个陕南、陕中和陕西西部地区都已经全盘落入中华军的掌控中,清军只能一味坚守在潼关、西安一线。而本来停驻西安的嘉庆皇帝现在也早早拔腿跑去了宁夏。
  四川方面更是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全部肃清了境内清军,勒保率领残部万余军队撤入了青海,前景不是一般的凄凉。近期间中华朝对四川义军的整编和军属安置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可以说一旦全部问题解决,又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可以西出大雪山在青海开辟一个新的战场了。
  为了这上半年总攻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从去年开始,整整一个冬季中华军都在做着准备。
  梁纲特意敲定了新的中华军编制,在团旅级别上设置了‘师’级,以便以统兵将领能够更好地调度部队和指挥部队。
  而事实上,也是在出兵北京时,那时的红巾军就足够资格设置师一级单位,梁纲拖着‘不升级’是有他的全盘考虑,只是那些心思不能对外人说罢了。
  现在全军大整编,又有一个冬季的时间做缓和,对战力的影响可以说并不是很大,更甚至部队单位的升级还可以很好的激励士气的高昂。
  麻家斌,也就是麻子,前主力三团的首任副团长,此次是彻底脱离了野战部队编制,被调入了后勤部给王子元当副手。这家伙打仗不行,在第三团不管是最初时候还是南向阳独当一面之后,打理的都是部队后勤供给。现在他的职务被刘庆生这样的后起之秀给顶了,梁纲就索性把他挑出苦海,送入后勤部去。
  而除他之外,余下的团旅级将领这一次是整体升格为师级指挥官。
  野战部队取消了所有的独立编制,三个独立旅和几个独立营全部纳入野战军体系,即便是南洋的那一团一营,梁纲也给留了一个整编师的番号空在那里。而至于能何时全部补充的上,梁纲也有点说不准,但番号就先留着是了。
  整个中华军陆军,迄今为止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五十万,赈灾期间的二十万招募完毕后,各省地方建立守备军又招募了许多,恍惚之中就已经达到了这么一个挺庞大的数额。
  一二三主力团以及近卫团,这四个单位梁纲心中的地位是特殊对待的,是有别于余下各个整编师的。
  无论是在火力配置上还是在部队建制上,都是要高人一头的。
  普通整编师,下辖步兵团三个,炮团一个,师部直属骑兵营一个,警卫营一个,以及工兵营、辎重营、医护营等后勤编制各一。总兵力在两万五千人上下。
  而一二三师和再度由近卫更名的禁卫师,则是下属步兵团四个、炮团一个,骑兵团一个,加强警卫营一个,工兵营、辎重营、医护营诸后勤编制各一,总人数轻轻松松的就超过了三万五千人。其中禁卫师的炮团也是加强增大编制的。
  陈虎、张世龙、南向阳、詹世爵四人,依次递补一二三师和禁卫师师长一职。其中詹世爵因为地处中南,一时无法进京,禁卫师暂且由副师长黄诚掌辖。
  柳衡言、高燮、齐志远、陈霸、王权、李成光、张世虎、程绍元、黄瑞九人也各依照本部队原先的番号升级为师级编制,各自依旧担任原部队的师长。
  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九个整编师是梁纲起家的老底,也是此次整编中,全军上下唯一一批跟四个主力师一起补充兵额完毕的部队。
  如余下的十三师到三十师,这十八个整编师,差的如罗进的第十四师,除了原先的老本部队——独二旅外,根本就只是补充了五千新兵,而至于装备部队的枪炮,却是一条一门都没见。
  陈烂屐的第十三师也是一样,冯景山、韩进韬的十五十六两师同样是如此,只是好在这三个师‘整编时’都有一定的缓冲时间。不像罗进的独二旅,整编军令下到汉中的时候,他已经拉着部队进宝鸡城了。
  而等到宝鸡之战结束后,两个主力步兵营打的破破烂烂的罗进握着手中的整编军令真是欲哭无泪。
  周任孝被正式调任第十七师也就是南洋驻军的师长,手下一个整编团一个独立加强营,实力雄厚,对比上面的四个前辈来可以说不差劲。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第十三师、十四师、十五师和十六师,现在实力虽然不怎么显眼,可挡不住他们近在中国大陆内地,梁纲说把他们全部武装起来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可他的这十七师却是有点遥遥无期的感觉。说话心里话,周任孝真就愿意还在第二师当个副手,也不愿做这个头顶还压着一个李长庚的第十七师师长。
  台湾的三个独立营之前虽然已经被扩编成了独立旅,可是自身的真实实力远不能跟上面的四个前辈媲美。现如今三位一体合成了中华军整编第十八师,师长为魏大斌,这个当初在定海跟着詹殿擢、李长庚一起反正得前清总兵官。
  在跟着詹殿擢在讲武堂,辛辛苦苦干了听了好一段日子的魏大斌,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却也是用自己的表现换来的。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的上位。即使中华军军政两方面都挺缺人的,梁纲也不会拿一师之长来开玩笑。魏大斌这一次成功出头,背后都有着他自己辛劳的汗水和付出。
  贺图尧的炮团自然跟着升格为炮兵师,作为一种拥有战略威慑力的特殊兵种编制,炮兵师并没有被梁纲纳入三十个陆军整编师之列。而是跟飞速扩充的骑兵师一样,作为了他手下直属的作战力量。
  柏清华的侦察营也一样,全军跳了一批好苗子送进去,总体兵力规模直达到了团旅一级,名号也被更成了特战旅,但待遇和规格却是正儿八经的师一级。
  梁纲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柏清华早早的就跟随了自己,几年下来功勋也是不小,虽然近期一段时间正面战场上没有他出彩的地方,可是人眼睛不能只朝着大方向看,在湘西、在广西、在岭南和云贵,这些地方的剿匪行动,侦察营功不可没。
  梁纲能把魏大斌这样的降将,能把周任孝这样的后起之秀都推上师长的宝座,正儿八经的授予了将军军衔,那么没道理把柏清华这样的老部下丢在一边,所以在全军上下都在晋升的同时,柏清华也自然而然的脱离了中郎将层次,再度向上迈进了一个台阶。
  姬延良、姬仲良和廖勇富也都是将军军衔,骑兵一直都得梁纲的极度重视,北京站稳脚跟之后,梁纲就开始在地方上搜罗马匹,迅速扩充起骑兵营。待到去年年底时候,骑兵营人马总数已经逼近了万人大关。
  但随着再次大整编的开始,升级为骑兵师的‘骑兵营’总人数迅速下滑。因为各陆军整编师里都有了骑兵营的编制,所以纷纷到他们这里来化缘找种子,梁纲允了。而这一允,骑兵师上万人马就被剥去了一半,到现在为止兵力还没有能够恢复原状。
  张世秀、张世凤的宪兵部队和后勤守备部队在大整编中也各自有了不同的命运。
  因为梁纲的重视,宪兵部队这个在军中不怎么惹人爱的兵种,趁着此次大整编的东风吹进了中华军的每一个角落。一跃发展成了与骑兵、炮兵等特殊兵种并列相峙的又一特殊军种。
  张世秀的地位大大提高,虽然没有立刻挂上将军衔,但这个等待的时间绝对不会长。
  反看已经升级为将军的张世凤就相对有点惨了,他的军衔是已经升了,可是原本相对独立的后勤守备部队却被整体划入了后勤部,归到了王子元手下。从领头老大变成人家手下小弟,张世凤性子当然不会高。宁做鸡头不为凤尾,这思想在中国还是相当有市场的。
  可是张世凤性子再低落又能如何?梁纲决定的事情谁敢多说一句?尤其是这种牵扯到军队权利纠纷的敏感问题上。
  说得越多错的就越多,还有很大可能是越抹越黑。
  梁纲早就对张世龙的军事态度有些不满,板子几次落下没落下,不想真的坏了局面,从张世龙这里开了头。所以梁纲最后选择了‘忍’
  只是他虽忍了张世龙,板子却打了张世凤。张世虎的第十师和张世秀的宪兵部队,他也都往里面掺了沙子。虽然各建制部队,梁纲都往里面掺的都有沙子,但是这两个地方掺的就尤为多了点。
  张家四兄弟联合起来权势惊人,堪称军内第一豪门。梁纲不会做朱元璋,可一些必要的保险手段还是要出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七章 一百五十万建军目标
  
  三十个整编师,前十八个归了梁纲的嫡系部队,而后十二个就给了起家以来收编的各路杂牌。(_)《首先,第十九师和第二十师梁纲给了原湘黔义军。自从吴八月和石三保退出军伍之后,吴廷礼、吴廷义等少壮头领带领着整编后的两团湘黔义军,南下云贵和攻伐四川都立下了不少功绩。特别是对少数民族的人心安抚有着大功,于情于理,梁纲都需要给个整编师的番号。
  而且这样的大整编也是掺沙子和拢人心的最好手段。等到日后陆陆续续的兵丁军官补充完毕,第十九师和第二十师差不多也就可以正式摘掉自己头上的‘苗’字标号了。
  而第二十一师和第二十二师的闵正鼎、张宗文、林之华、覃加耀、杨起元、陈德本等人,梁纲本来是只打算给他们一个整编师番号的,那个时候四川义军还没有露出低头的意思,梁纲最初的整编计划中也没有四川义军的身影。
  但后仔细想了想,闵正鼎、张宗文、林之华这群人在施南府投靠的态度太明确太干脆了,只说这个功劳,就可以多奖励一个番号。
  于是本要归入一个师的这群人纷纷喜笑颜开的去两个师上任去了。多出了一个师的番号,就是多出了一倍的位子,一些本来只能做副团长的人现在也有了团长的位子,平白升了一级,当然是高兴。
  襄阳义军则明确整编成了四个师。王聪儿嫡系一个师、高家营一个师,张家一个师,最后是王延诏联合郧南义军余部的一个师。
  当初挺有希望跟罗进一样归入红巾军的陈金生、杨宗仁和张驯龙三人,现在已经只剩下杨宗仁一个还活着的了。张驯龙死在了一年多前,陈金生死在了红白两军正式分手之后不久,时间更早。
  跟王延诏编入一个整编师,杨宗仁、陈金玉【陈金生之弟】都没有半点的抵触。在襄阳义军旗下的时候,他们郧阳出来的队伍就是抱在一群的一个小团体,算是襄阳义军内的第四个集团。只是力量最弱小,所以,梁纲直接就定了四个番号给襄阳义军。
  姚学才、高德均、张月梅、王延诏,分别列整编第二十三师、第二十四师、第二十五师和第二十六师师长。
  四师师长手下的人马当然也不可能齐全,毕竟一个整编师是有两万五千人的,四个师就是十万人。而襄阳义军除掉老弱和军属之外,能够有四万青壮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差距太远,给梁纲掺沙子的空间也太充足了。
  二十六个整编师,虽然不是个整数,但梁纲也不准备再加。可是什么事都挡不住意外发生,于是四川义军就成了此次大整编中最后的四个整编师。
  就队伍里的青壮力而言四川义军是要比襄阳义军多出不少的,但是战斗力却并不是同人多势众划等号的。
  对比襄阳义军,四川义军不仅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各部间也缺枪缺炮缺火药,近代化战争他们什么都缺。不然的话也不会近年内空有强大的军力,却只能与逐渐增强火器配置的清军打平手。
  两军在四川对峙开始以后,钻山林打野战,因为四川多山多水的复杂地形,清军不占太大优势。可是让四川义军去强攻清军部守的城池,那也同样扯淡。
  所以,四川义军虽然人力远比襄阳义军强,但梁纲只划了四个师的番号,却也没人多说一句话。
  徐天德、林功亮,整编第二十七师。
  王三槐、冷天禄,整编第二十八师。
  龙绍周、罗其清,整编第二十九师。
  冉文寿、龚文玉,整编第三十师。
  三十个整编师过后就是地方守备军,从江南开始,中华军一路征程,地方守备军就一路铺开。
  或是反正的绿营兵或是俘虏营里的积极分子,这些守备军虽然实力薄弱,人数也不太多,但对于安定地方局势却是有着相当的好处。
  设立这样的军队,梁纲立意之初只是为了区别主战部队和留守部队。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那时梁纲手下就那么一点能打敢拼的精锐,自然不愿意留在后方白费粮食。
  第四团和第五团最初时就是那样性质的,可是队伍慢慢地扩充,新人顶去了老人位,四团五团也就随之出现在了战场上。打着打着也就打成为了中华军现在的主力部队。
  但这样的规矩算是保留了下来。后来梁纲索性直接命名为地方守备军,现在则改为地方守备部队。
  每省设立一个守备司令部,下辖一个地方守备师,师长直接充任所在省分的守备军司令。
  对于这样一个新名词,中华朝野上下接受的都很是爽快。因为‘司令’二字感觉中就富有军伍特色,语意也透着一股大气。
  且更重要的是,在隋朝时候就已经有了个这样称呼的官名,为皇上近臣,掌图籍法式,纠察宣奏。所以对于‘司令’这个词汇,中国的接受程度远高于‘舰队’这样的纯粹舶来品。
  在老百姓和官僚眼中,梁纲设置的这个司令跟大明朝的都指挥使,前清的提督也就是一个样。
  每一地方守备师,下设两个步兵团,一个炮团,一个师部直属骑兵营,一个师部直属警卫营,以及工兵营、辎重营、医护营等后勤各编制部队各一。
  地域大者,或是战略位置重要者,可酌情增设独立营旅,而普通省份,一律按编制设定,一省约莫两万守备军上下。
  这样的规模,当然不是现在的中华军就可以拥有的。梁纲现在只是把地方上的架子搭起来,然后着手慢慢扩充。
  整个中华陆军,梁纲准备控制在百五十万左右,如果没必要,三十个步兵整编师的野战番号将不会再增加,增加的只会是炮兵师、骑兵师和特战部队,以及未来的海军。
  毕竟眼下这个年代的战争不同于未来,即便是顶级大国见的国战,也没有那个国家能像一战、二战时那样,一拉就是好几百万军队。
  这个时代的物质财富还远比不上一百年后。所以,梁纲拥有禁卫师和三十个步兵整编师的力量,配合着相应规模的骑兵师以及炮兵师,那就绝对是一股横扫欧亚的军力。
  梁纲没奢望着把战火烧向欧洲,但在亚洲地盘上,不管是陆地还是海洋,唯一的老大只能是中国。
  不然的话,大洋洲和北美这两块油油的肥肉,梁纲还拿什么力量去撕咬下肚?
  五十万左右的陆军,梁纲收到的具体统计数据是过三分之一的人马为火器化部队。未来的道路还漫长而悠远,在完成那建军一百五十万目标之前,梁纲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尽快把手下的这五十万军队全部火器化了。
  过三分之一,十七八万,即便是二十万又如何?还依旧是小头。
  各地兵工厂都在抓紧时间的赶制军火,还要绝对的保证质量,这也需要小两年的时间才可以全部配齐。
  当然,两年后中华军的军火产量绝不会还像现在这么薄弱,可那个时候兵工厂面临的就是更大数额的差距了。
  现在唯一能够让梁纲满意的就是大炮的产量,铁模铸炮法真的是超高产超高速。能不用考虑大炮消耗,而只着急炮手培养速度的缓慢,这种焦虑那也能算是一种幸福的焦虑了。
  柳严辰手下的那个封闭式兵工厂现在已经有近三千聋哑人,贺志强把他们管理的非常好。外面源源不断地聋哑人依旧再往里面运送,只是除了年轻力壮的男人外,现在兵工厂里也开始需要女人了。
  衣食饱暖而思淫欲,这句话太圣明了
  中华一式步枪的生产也和铸炮厂连到了一块,大批聋哑人倾斜了过去,使得中华一式步枪的产量是节节高升。
  放着如此一手大杀器在手上,梁纲只要想一想,睡觉都踏实。
  圆明园,蓬莱瑶台。
  梁纲很喜欢圆明园,不仅仅是出于前世的心理,更因为这里的景观实在让人流连忘返。特别是夏季,相对于北京城,这里面更清爽凉快。蓬莱瑶台是圆明园中数一数二胜景,兴建于雍正三年,始称“蓬莱洲”。乾隆初年被定名蓬岛瑶台。景境是模拟唐代著名画家李思训的‘一池三山’画意而建的,并按“徐福海中求”的寓意,把东湖命名为“福海”。福海中央作大小三岛,岛上建筑都为仙山楼阁状。
  半部山石层层叠起,楼台殿阁自山脚下湖水边随着山势逶迤推高,直至半山;半部水面荷叶点点,远山屏立,朵朵祥云飘渺其间。
  乾隆六十年中屡次率满清王公大臣在西岸‘望瀛洲’亭观阅,他老娘和老婆小妾以及诸多大臣王公内眷也在福海周边赏玩。
  可惜现在全便宜了梁纲。
  梁纲很喜欢这地方,烈日炎炎,待在这里能让人心神气爽。而其中风清气凉,景色怡人也饱人眼福。
  不过他虽然是在享受,却也绝没有因为享受而忘记了天下。
  整个五月中旬到六月间,北方天气就炎热的厉害。河南、安徽和山东地方纷纷送来关乎旱情的急报。
  可是随着六月过去,夏末的时候……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八章 扩军五十万,大半放灾区
  
  雨是沥沥的下着,止都止不住。都一个月时间了,华北的旱情早变洪灾了。
  梁纲踱步走到窗边,细雨下的蓬莱瑶台好似一位国画大师挥毫泼墨的水墨画。整个福海,如烟似雾。
  红荷绿叶,细雨悠悠,如果没有华北的牵心挂肚,又是一份何等的醉人遐思。
  一阵大风吹来,乌云从南面的天边急涌而过,天色几近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来。
  “轰隆隆——”连连的惊雷声,压城的黑云像群奔腾咆哮地野马,一层层漫过头顶,越聚越厚,越压越低。让人感觉站在高处举手一伸就可以扯下来一块似的。
  时间流转,瞬间到了黑夜一样,天地一片漆黑。
  狂风大作,黄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啪啪的响个不停。闪电划破苍穹,震耳的雷声叙叙传来,雨点连成了雨幕,哗哗的就如是天河倒灌般地铺天盖地的泼下。
  大风卷起暴雨像无数条鞭子在挥舞,狠命的抽打着玻璃窗。被风夹着地雨星也是像在寻找着什么似地,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
  雨越下越大。倾盆大雨,瓢泼一般。
  狂风暴雨来的有些急促,但是这一个月来如此天气却是常有发生。圆明园里的太监、宫女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层次地服务员,完全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个措手不及,只短短地半刻钟,瑶台就再次灯火通明。数十盏走马灯、宫灯照地整个蓬莱瑶台都亮如白昼。
  “咔嚓——”梁纲手心里转磨的两颗白玉铁球被整体攥成了碎块。他眼睛中满是痛苦的神情,去年黄河才决口,新河道都没有完全定型,今年就又连遭暴雨。
  自己是做了什么孽,要老天爷这般‘报应’?
  千里流民,万生饿殍“喀嚓……喀嚓……”细碎的白玉块从梁纲手掌落下,其上浸染的还有丝丝殷红的血。
  “皇上——息怒,息怒啊”
  “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河南开封府,蓝封县。
  这个名字在中国一点都不‘籍籍无名’,去年一场铜瓦厢决口祸害了整整半个华北,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受灾受难。
  而今年,这里注定就要再度成为举国上下的焦点。
  自从中华军攻下兰封之后,成立的河南省政府对于黄河千里长堤就不敢有丝毫的携带。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中,大笔的款项被砸到了黄河堤坝上来。但是黄河改道,每一次都需要几年甚至是十几二十年才可以固定下来。
  河南、山东两省的水利署虽然极度的重视,但是面对大自然的力量人类是束手无策的。他们可以做的也只是尽全力的巩固有可能成为黄河主道的每一道河流。
  入夏之后,华北大旱,两个来月都不见一滴雨下来。可是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大雨却倾盆一样的连连不止。
  黄河两岸的亿万苍生对这事情极其敏感,老天爷发了疯一样连着一个月雨水不绝,这不是在缓解旱情,这是在要人命。
  几乎不用地方官府做动员,沿岸各村乡镇就都纷纷组织起了青壮上河堤守护,还时不时的有军队身影出现。
  黄河还没什么动静,淮河却已经苗头涌现。黄河南下断流之后,淮河的水情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得到缓解,反而因为水调系统的彻底破坏,而造成了淮河水系的新一轮大调整。一些支流有的大幅度缩水,有的却急速扩张,现在又连连大雨下着,最近半个月来淮南地方上各道大小河流已经有六七处决了口子。大运河以及淮河支流,都变了旧日的模样,浑浊的河水怒吼着,咆哮着,呼啸而往,奔涌而去,卷着泥沙,一波波的冲击河岸,不时的令人心惊胆寒的大漩涡就会出现在水面。
  蓝封县的知县姓许,双名作屏,福州人,乾隆五十八年进士。原山东曲阜县知县,勤于听断,声名很好。中华军扫荡山东,他也跟着一帮同僚一块纳了降,因为名声确实不错,也有能力,于是就特意派到了兰封这样的重点县来任职。在这里当了一年县令,许作屏施政清廉,能力出众,得到了兰封上下二十万百姓们的认可和尊敬。
  然而在蓝封这样的重点灾情县当县令,你不止是要有真本事,还要触类旁通,懂治水,晓农桑,不然的话官也一样做不长。
  因为蓝封县全县工作的重点之重就是河防,且在巩固河防的同时还要治理好风沙和盐碱地,那真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几千年的黄河水流经,屡屡的决口改道,兰封境内历史遗留下了宽窄十几条黄沙满布的干涸河床,和大大小小二十余个风口沙滩,更甚有两条黄河故道。其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全县耕地盐碱化和风沙化厉害。
  实际上梁纲对兰封一点都不陌生,不就是后世的兰考么。焦裕禄奋斗过的地方,人民好书记,打小学《思想品德》时候就是耳熟能详的。
  他倒是针对兰封的风沙盐碱地做出了一些指示,也就是后世常用的手段,风沙就是多种植被,多用水,盐碱地则是放水洗地,秸秆还田,深翻地软化土壤。
  许作屏说真的这小一年时间里在兰封干的还真不错,风沙还没什么太大成效,盐碱地全县境内却深翻了三十多万亩。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要是挺不过今年的这场大祸,那前景也是悲观的。
  洪灾的苗头出现之后,许作屏和手下的水利局长就一直坚持在河岸大堤上。兰封是此次河南防灾防洪的重点县,几天前巡抚叶堂森和水利署长还来到过大堤视察,给许作屏以及兰封全县的百姓狠狠地打了一股劲。
  但是口头上的打劲屁用没有,该来的祸事还是会来。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一个浑身泥水的汉子就闯进了铜瓦厢的许作屏驻地,他是水利局设在上游的观察哨所的一员。
  黎明时分,城西爪营一带决口了
  一语震破天惊。许作屏脸色蜡白,该来的还是挡不住。微微一愣神后他就立刻命人叫上水利局长,然后召集铜瓦厢的民壮赶去救援。
  铜瓦厢是黄河改道的一个转折点,这里的河堤压力最大,也最有可能出现决口。所以许作屏才带人坚守在这里。可没想到,铜瓦厢没出问题,西边的爪营却决了口。
  就像悬在头顶的一口刀落了地,许作屏虽然脸色蜡白,但心里却是大大的吐出了一口气。就这样吧,倒霉就倒霉了,接下去只要尽自己的职责就是。
  这些天里他整日整夜里都在提心吊胆着,如此的煎熬真就比现在‘悬刀落地’的痛苦还要令人难受。
  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许作屏就乐可以放下心里的包袱全力去面对了。
  “禀大人,决口淹殁、失踪壮丁三十一人……”
  北京。
  “这么说,今年华北三省又要是一片汪洋浩泽了?”梁纲声音在隐隐发颤。他并不是担心钱财会花去多少,而是在为豫北、皖北、鲁南的亿万百姓感到可怜。
  王邵谊低头,阁臣们都静悄悄的,无一人敢应声。
  因为梁纲所的这句话几乎就是板上钉钉肯定的。继兰封决口之后,开封陈桥镇等地也出现了决口。
  如此河南境内的相继决口虽然是大大缓解了下游各地的河防压力,但是开封决出的大水也不会只在开封一府盘横不动,就跟去年铜瓦厢的大水一样,今年华北又要雪上加霜了。
  “啪——”,一声脆响,梁纲把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向了书案。
  又一场洪灾,说起来轻巧,却足够要上百万条性命。黄河大泛滥,那一次不是在中华大地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宁可国家多费金,断不可令闾阎一夫失所”,平复了心头的愤怒和对老天爷最恶毒的咒骂,梁纲念出了乾隆说过的一句话。看着手下的重臣道,“这是乾隆说过的话,朕虽然看不起他,但也认为这句话说得很好,很对,很值得提倡。今天,朕把这句话也送给你们,尔等要牢记心头。”
  “臣等受教。”
  “今年如去年一样,宁可国家多费金,断不可令闾阎一夫失所”
  “河南、安徽、山东等地所有的官仓、义仓和平粮仓、苍济仓,全都打开,赈济灾民。全军扩兵五十万,三十万定额于灾区难民。今明两年,华北三省所受灾害府县,农税全免,商税减半。”
  “臣等遵旨。”
  “减免、抚恤、赈济、借贷、安辑流民,满清可以做的,我中华也可以做,还要比他们做的更好。灾区赈抚灾民的钱粮,谁个要敢伸手,立斩不饶。”
  “臣等遵旨。
  梁纲心头很无奈,关中克复在即,中原却出了如此大麻烦。而且今后的十几年间很可能每年都会有一番子麻烦。想想都让人头疼他心里面都已经在深深地懊悔了,前世时候怎么就不细细看看地图上黄河是怎么流的?除了知道一个山东东营的出海口外,现在的他连一条大致的流程路线都画不出。
  “唉——”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四十九章 大迁移
  
  北京下旨,内阁传令…很快,整个华北地区的政府机构就如同加速的机器一样迅速转动了起来。
  跟后世尸餐素位的官员不同,眼下中华朝旗下这些传统教育培养出的官员,主体上还是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念的。
  毕竟蛀虫和贪得无厌之辈都已经被清理过了,他们这些人是经受过了一次考验后才被筛选出的。一般来说,责任心都是有的。
  得到上面的政令之后,各地的粮库纷纷打开,很快就稳定住了百姓的民心。有去年的大灾期间的绝对优秀表现做底蕴,中华朝的威信显然在百姓心中很有分量。
  而且紧跟其后的梁纲关乎‘今明两年,农税全面’的旨意也让无数的底层百姓欣喜欢呼不已。
  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这些小民缓过一口气了。
  当然愿意当兵的青壮年更多,中华军里即便是地方守备军士兵,粮饷也是丰厚的让人眼红。对于底层的老百姓来说,那绝对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广阔的华北大地上,各县各地招募点无数,其中除了每县武装部设立的的招兵点外,还有两种遍布于野的招募点——
  那就是闯关东和下南洋。
  一百万人口是远远填不满东北大地的,梁纲需要继续往里面塞人。南洋也是一样,婆罗洲可是世界第三大岛,面积能顶七个福建省地盘,除了南方几省的人外,也有必要塞进去一些北方人。
  “一家几口人?”
  “五口,俩大人,三小的。”
  “都干什么的?有识字的么?”
  “都耕田做农的,没识字的。”
  “白牌一百零九队,七十四到七十八号。”
  “拿着牌子,都放好了,每天都要点名检查的。弄丢了可就下不了南洋了。”
  ……
  “几口人?”
  “七口。”
  “都干什么的?有认字的么?”
  “没,没认识字的。俺跟俺儿子是村里打铁的。”
  “黑牌,两铁匠。三十三队,五十号到五十六号。”
  “拿牌子到那边排队去。这牌子可都要放好了,每天队长都是要点名检查的。登州上船的时候,也是要凭牌上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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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港。作为先前有名的棉纺中心,松江府的名号在一些西洋商人耳中并不陌生,美丽耐用的南京布不止是只在英国有市场,别的国家也需要。只是他们国家的商人买不到大批的罢了。
  但现在来说,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提起松江府来,最为惹人瞩目的是它那开放不及三年的上海港口。
  有整个长江流域给上海做经济腹地,短短时间的发展,上海就已经显示出了压倒广州的苗头了。
  天气进入八月,秋老虎依旧厉害。从马六甲一直到上海,当欧洲战乱纷纷的时候,远东海域却呈现的是一种少有的安宁。
  广州港和上海港以及初步开发的香港都停靠着不少英美等国的各色商船。英帝国与拿破仑的战争并没有让他们与中国的贸易消停下去,反而是往来商船更加的多和密集了。
  美国与英国的关系很糟糕,他们‘同情’和‘支持’法国大革命,虽然内部的一些人依旧在为路易十六这个法国好朋友的悲惨结局感到难过。但是资产阶级支持资产阶级革命,这是无可厚非的。
  虽然与英帝国的关系愈加的恶劣,但美国人这两年中依旧是中国对外的第二大贸易伙伴,而且比率持续上升。英美两国鼎足对立,瑞典、丹麦就在一旁给美国摇旗呐喊,中国的对外交易也是很有趣的。
  为什么丹麦、瑞典会给美国这样的三流小国摇旗呐喊呢?那是因为自拿破仑政变得手之后,英国陆战压力剧增。即便是韦尔斯利拿下了印度迈索尔的提普苏丹,给英国国库很添了一笔丰厚的款项,缓解了伦敦的财政危机,却也不足以抵消这股压力。
  英国为了更大限度的抑制法国,已经开始着手全面封锁法国沿海的所有口岸。这种赤裸裸的海上霸权要求,显然要触动俄国、丹麦和瑞典的海上利益。
  他们的军舰是不用开到英法海域,但是商船呢?武装护送是必须和唯一的。
  三国中立同盟在海上已经跟英国悄然形成了一种‘和平’的对峙,丹麦、瑞典显然不对付英国。面对国家的利益和大政方针,之前一直追求与英国交好的梅尔贝里也只能随波逐流,站到了温纳尔达【美国】一边。
  “很棒的一个海港姚,我真不敢相信,这座港口只用了两年半时间的发展你们中国真是太富有了。”
  港口的发展离不开地方经济的支持,除非是纯粹的转运性港口,但那样的港口无一例外的都不能发展成世界性大港。
  克里斯。比格斯赞叹的叫道。作为一名美国商人,他很清楚这点时间对于一个大港的发展有多么的短暂。
  姚寿昌呵呵一笑,克里斯是他在槟榔屿偶然遇到的一个美国商人,他的船在饶了地球大半圈之后终于坏在了槟榔屿那个英国人的地盘里。停了近两个月,还依旧没有修好。
  “那当然。这里可是我朝南北海路和水路的交汇点,有整个天朝做后盾,如何会不繁华?”
  姚寿昌是马来华人,之前跟谢高清一样也是在西洋船上跑海,中华军强势插足南洋之后,他们姚家全族搬去了婆罗洲。姚寿昌后经人推荐和凭借自己丰富的航海经历顺利进入了李长庚下辖的外探局,成为了外海探查船队的一员。
  他之前是刚从马六甲西的十字海峡探查完毕返回南洋,停靠在槟榔屿做补给时遇上了急得冒火的克里斯。秉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姚寿昌伸手拉了克里斯一把。卖给了克里斯留下了足够修补船只的木料、桐油、粘胶等急需物资。
  而后才知道,这个叫做克里斯的商人竟然还是美国现驻北京大使西恩。比格斯的表弟。这是他第一次跑中国航道,比格斯家族全力支持,下了很大本钱。却差一点被英国人挖坑给埋了。
  姚寿昌心里面没有鄙视克里斯,他生长在马来,成年后有长时间跟着外国人跑海,清楚东西方间规矩的差异。不然的话,若是换成一个大陆本土的人,表面上不会说什么,背地里却肯定鄙视比格斯一家。
  大使,在国人眼中也是一个不小的官员了。这样一个官宦家族,嫡系子弟竟然不远万里的来做生意,这在国人眼中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于是乎就爽快的再帮了克里斯一把,让克里斯选出一部分贵重之前的重要货品装载到他的船上。留下商船现在槟榔屿继续修补,他先送克里斯抵达婆罗洲,到了那之后,就可以雇船或是随船带着货物去大陆了。
  克里斯对姚寿昌的感激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用中国话来说就是感激涕零。
  抵达婆罗洲后,姚寿昌向李长庚汇报了此事。被李长庚褒奖了一句后却什么都没得到。区区一个三流夷国使臣的堂弟,用得着他李长庚李将军去巴结么?
  要是西恩本人,李长庚还会示意一下。而至于他堂弟么,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国内是人情社会,官场讲人情世故不假,但那也要看是跟谁讲的一个洋夷鬼佬,有个屁的结交价值。
  姚寿昌倒是因为十字海峡的探查详尽,工作完成出色而受到了李长庚的嘉奖,以及为其半年的假期。
  海员么,出去一趟的时间长,休息一场的时间也长。而且还是外海探查这样的高危险系数活动,李长庚管理手下还是很人性化的。
  半年的假期,姚家老父要回大陆祭祖,他是祖籍浙江的人,父亲那一辈时下的南洋。
  如此算是真的有缘分,姚寿昌又跟克里斯碰上了,都在一条船上。“我们国内正在打仗,扫灭前清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之后举国太平了,再过十年你再看看,上海港绝不会比阿姆斯特丹、亚历山大、伦敦这些欧非传统大港差劲,反而会跃居其上。即使是广州港和香港,也不会逊色分毫。
  欧罗巴实在太乱了。拿破仑刚掌控法国不久,肯定急需一场战争的胜利来捍卫自己的权威。英国人也不会甘心失败,让法国人称霸大陆,他们也肯定会再次发起反法同盟。
  所以,没个十年二十年,欧罗巴是平静不下的。而战争之中,经济只有倒退,无有前进。
  反观我中华天朝,地大物博,物资丰饶。只要朝廷扫灭满清,太平盛世即可到来。”
  克里斯认同的点了点头,“可恶的英国人不会让拿破仑将军轻松的,他们肯定会再次向拿破仑将军发起挑战。但是我坚信,睿智的拿破仑将军肯定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法兰西万岁——”
  克里斯发泄时的大吼一声。对于英国人,克里斯赞美一切跟他们作对的人物,他热情的赞美拿破仑。
  船上别的人都被这猛的一吼吓了一跳,姚寿昌是淡淡的一笑。西方人就是如此性格。
  “欧罗巴太乱了,打了十年还看不到结尾。还是你们东方安定”克里斯肩膀一拱说道。“在这片土地上,古老中国是唯一的东方帝国,是唯一的霸主和主人。除了你们自己内战意外,周边的国都没有那个有实力来挑衅你们地威严。”
  “是的,这一片土地上的国家都是我们千年以来的附属国,我们是这里唯一的霸主和主人,谁也无法改变。”克里斯的话让姚寿昌心中充满了自豪。想起南洋战争,想起暹罗、安南等国的顺服,天朝就等于东方战乱中的欧罗巴,没有实力来挑战帝国在南洋的权威。英国人地印度洋舰队虽然还在十字海峡耀武扬威,但是等到十年后,当天朝的海军成熟壮大之后,就是印度洋上也会飘扬起红底碧海腾龙旗。
  这是一艘从他们近处经过的运船吸引住了克里斯的注意力。那艘船上运的全是人,刚入大海,还都很新鲜,所以船帮上密密麻麻挤得全是男男女女。他们也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边。
  粗陋的衣服以及拖家带口的情景,克里斯不由想起了美国的历史。大西洋上那些前往美洲大陆的移民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克里斯惊讶的向姚寿昌问道:“亲爱的姚,这些人要去哪儿?看起来似乎是在移民。”
  “婆罗洲,他们都是去婆罗洲的。”姚寿昌一直带着笑容的脸也沉寂了下来。都是没办法的苦难人,当初自己爷爷也是这样下南洋的吧“南洋?为什么?中国不是很好吗?你们的国度是那么的富有,为什么去移民遥远地南洋?”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欧洲,移民者都是穷的活不下去的人。克里斯瞪大着眼睛惊讶道。
  在他的印象当中,中国非常强大,也非常富庶。虽然马嘎尔尼的言论影响到了英国的一部分人,但是随着南洋战争的结束,英国是掉落一地眼球。开始歪偏的印象又隐隐被扭转了过来。而且克里斯是美国人,在美国马嘎尔尼的言论可是没有半点市场的。
  克里斯的脑海里,中国差不多就等同于黄金之国,幸福之国。
  可现在看到竟会有人放弃富饶的祖国跑去南洋那个陌生地带,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唉——”克里斯那难以置信地表情让姚寿昌心头是感慨万千。中华军确实强大,中国也确实富饶。但是黄河就像是一条屡屡翻江的恶龙令人崩溃虽然在南洋,可姚寿昌也知道为了赈济去年那场淹了半个华北的洪灾,中华朝是付出了怎样大的代价。
  无数的粮船从南往北运,就像是一条连接大陆跟中南几国的长龙。那要运输多少粮食,花费多少物力财力啊好不容易过了一劫,没成想今年又泛滥了。想到在广州靠岸补给时听到的消息,姚寿昌心头就难过的紧。
  老天爷太不长眼了
  事实上,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自然灾害频仍地国家。翻开史籍,可以看到水、旱、虫、风、霜、雪、海啸、地震等自然灾害比比皆是。旱则“赤地千里”,涝则“一片汪洋”,别说是现在草创之初的中华朝,就是日后立国的红朝,三年自然灾害和九八年大洪水、唐山大地震、512大地震等等,不也是要付出惨痛无比的代价么?
  梁纲是穿越的不假,他可以改变历史长河的走向,但他无法改变老天爷事实上梁纲并不知道,乾嘉时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少有的灾害多发期。陕西、甘肃、云南、贵州旱灾不断;广东、湖北、河南常发大水;浙江、江苏屡受海潮威胁;河北、山东、安徽和苏北地区则水旱交替。据历史统计,乾隆朝60年间,举国上下各种自然灾害,特别是水旱灾害单是上报至北京城,确定已经“成灾”或已经造成严重危害地次数就数以万计算。
  “大饥”、“人相食”、“民死大半”、“死者枕藉”、“死者以万计”、“民多饿死”、“父子相食”等描述触目惊心。
  计:水灾被及的总州县次约为8074个,旱灾为3770个,雹灾为1148个,霜灾为163个,风灾为271个,人疫、牛疫共68个,地震111个。
  完全是烂摊子,让人没法活。也幸亏乾隆是接了他老子雍正的班,雍正给他留下了一个好底子,要是中间没雍正,乾隆直接接康熙的班,怕是用不着梁纲出现,满清就应了那句老话——“胡无百年之国运”。
  中华朝工业现在连起步都谈不上,自然无法吸纳与日俱增的流民。梁纲虽然在农业上废弃了诸多的苛捐杂税,薄赋轻徭的做法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显现出来。
  所以,面对连续的灾害,和未来极有可能的继续灾害,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外移民。华北地区的移民,说实话现在已经超出了梁纲之前的预想——
  是必须移民,而不再是为移民寻一契机。
  “无地则无民,无民则无赋”。流民一直以来都是动乱的大诱因,现在华北难民对中华朝感恩戴德,可是只要一没粮食,或是出了别的意外,他们也是会翻脸不认人的。梁纲刚造了满清的反,可不想被下面人接着造自己的反。南洋、东北以及将来的大西北和现在的大西南等地,都需要移民,也必须移民。
  帝国的东部,华北、华中、华南,江南、岭南,这些人口密集区域必须减负。
  正如同二百年前的英国鼓励本国的清教徒、失业者远赴新大陆谋生一样,中华朝的官僚也需要引导百姓走出去。
  要放眼四开,别再窝缩在那蛋大的老家。
  今年时候,为了吸引主动移民,华北三省的官员都把南洋和东北夸上天去了。一些地方甚至还在百姓里找托,和用造谣、传言等手段,算是费尽了一切心机。也是够苦他们的了中华朝民心是建立起来了,但是基于历史因素,老百姓对当官的说的话是都不敢全信,甚至是嗤之以鼻。可是那些真正一贫如洗的百姓是想不去都不行了。
  姚寿昌沉默中,船只靠近了码头泊位。嘈杂的声音惊醒了姚寿昌,南京城到了,他和他爹他们一族人该下地了。
  “爹,我来扶你——”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章 都是将死之人,何必再去扫兴
  
  尖啸声由远而近,“咚。”的一声响,炮弹砸在城隍庙顶上。青石加固的城隍庙坚固无比,只被震下了层层灰土。
  额勒登保坐在梁下,层层土灰帮了他一头。没什么色动,太原之战打了一个多月,清军丢掉了半个城池,指挥部时刻都在中华军的炮弹威胁下,他已经习惯了。
  赚取了晋北诸地之后,中华军对太原城的进攻并没有一帆风顺。甚至来讲,头一个月中华军都只是在外围小打小闹。
  直到七月后,后勤补给路上一座座水泥碉堡、炮楼立起之后,中华军这才真正对太原城发起猛攻。
  司样时间,西安城却已经落入了中华军的手中。
  双方司时开打,进展差距拉的却很大,然事实如此谁也改变不了。陕西战场有原襄阳义军部,有詹世爵部和南向阳部,还有原四川义军的一部做支援,近乎集结了中华军一半的兵力。
  自然是摧枯拉朽横扫明亮残部。
  而山西战场中华军的兵力却远不是那么充分。东北地区和直隶都需要大量兵力屯守,整编之后大量的部队被牵制在了原地。
  陈虎麾下的四个团,即本部主力一团、李成光部第九团,冯景山部独三旅、韩进韬部独四旅,升级换代改革为师后,除第一师重新入关之外,第九师【李成光”第十五师【冯景山”第十六师【韩进韬,全都留守在了东北。
  跨海进攻北京时,梁纲手下的三个战斗团是近卫团、一团和三团。主力一团后随陈虎重新出征,三团也重新南下归入了南向阳麾下,固然直隶地区重新补入了齐志远的第六团、陈霸的第七团和王权的第八团以及程绍元的第十一团。
  但全军大整编后,这四个团的升级师却不可能像近卫团和主力三团一样第一时间内就全部补充满员。
  北京以北有相当多的战略要地需要守卫。
  再加上出战山西时,为了迷惑额勒登保,掩盖中华军的真实战略意图,第六师和第七师两部被佯动到了直隶河南交界处梁纲能第一时间用在山西的兵力就更少了。
  山西的北方靠近内蒙,时刻都会处于蒙古骑兵的威胁下。而南面的河南这是中华军的地盘,不论从哪一方面考虑,梁纲都应该从河南境内发起对山西的进攻,而不是在河北跨越太行山直接进攻山西。
  南向阳部当时在彰德、卫辉一带的集结和第六师、第七师的整休南下也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所以,额勒登保把山西境内七成的兵力部部守在了豫晋交界。
  事实却证明,梁纲耍了他一手。在额勒登保全副精神集中在南部的时候,禁卫师主力、第八师配合炮兵师全力向着固关、娘子关一线攻去,走井隆直插山西腹地。
  平定州知州赵林平开城投降,不费吹灰之力中华军就拿下了太原的东大门。当时太原城内兵力并不充沛,如果强攻,付出一定伤亡代价后是拿的下来的。
  但梁纲心底的打算不仅是要拿下山西一省更要全歼清军在山西的步骑精锐。所以只留下了第八师一部驻守平定州,看住这条太行通道然后禁卫师主力和八师的另一部就全力向着晋北攻去。短短旬月时间,便顺利拿下了代州、保宁、大司、馁远等地,部兵设防,彻底关住了山西的北大门截断了北路山西和草原的联系。
  嘉庆手下的清兵精锐,除了骑兵意外能真正拿的出手的就只有两支。一支被他留在了身边当亲卫,人数在三五千人间,全火器配置:另一支就是额勒登保的火器营。撤入山西之后,被嘉庆大力补充了一下,不仅顺利恢复了元气,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了万人规模。是一支真正的强力军!
  清军的兵工厂很不得力。虽然立足稳定之后,立即重组了兵工厂嘉庆一点都没有疏忽和耽搁,可现在清军补给的枪炮依旧是以进口军火为主。
  可是,西伯利亚的俄国人人数有限实力也有限,现今的东西伯利亚总督府治下不仅民间的火枪大量输入了中国,连军队的补给仓库中都是空空如野。甚至一部分驻军都处于空手状态中。
  一句话连续的军火买卖之后俄国人也无力再继了。清军北方的外援已经断绝。
  上万人的火器化精锐,配合着索特纳木多布济和绵恩手下的两万蒙古骑兵,再有大批的绿营兵在握,额勒登保重兵在手这才有了独臂支撑山西局面的信心。
  可是随着晋北的丢失,大军退入蒙古的后路被断,额勒登保有些坐蜡了。赢下这一战还好,赢不下可就只能从童关退入陕西了。让额勒登保和整个山西清军担忧的是,现在的陕西局势也是岌岌可危。如是这条后路再被丢失,那他们就彻底陷入了中华军的团团包围中了。
  战局形成之后,额勒登保立即就向嘉庆请示,看该如何办才好!
  陕西虽然是嘉庆的驻足地,可随着宝鸡之战的失败,陕西清军实力已经落后了山西清军一大截。额勒登保的意思是,从山西抽调一部分军力巩固陕西防线,保障他们这一支方面力量的后路。
  山西的绿营兵还就罢了,火器营和两万蒙古骑兵却是如今满清朝廷的支柱力量。嘉庆是缺不得这支强力军的。可嘉庆拒绝了,他命令额勒登保全力以赴的打好这一仗,陕西之事无须牵挂。接到旨意的额勒登保只能摇头苦笑,要是下一道圣旨就可以让人无须牵挂陕西,那他早就请旨了。
  这都是无意义的。
  陕西中华军大军云集,只看那一个个番号,额勒登保自己就心寒,更别说下面的小兵了。
  中华军现在是第十师张世虎驻河南,二师张世龙、十三师陈烂屐在云贵和广西,十九师在两湖,十八师在安微、山东,十七师在南洋。九师李成光、十五师冯景山、十六师韩进韬在东北”十一师程绍元在冀北,禁卫师主力、第一师、第八师、第六师、第七师在山西,四1义军四个师在四1,剩余的十二个整编师却全在陕西。
  虽然这十二个师里杂牌很多,真正那的出手的只有三、四、五三个师”可对比对面的清军来,绝对是无可比拟的优势。
  即便没有宝鸡之战,明亮也挡不住中华军的进攻,更别说清军自己先伤了元气了。额勒登保不认为明亮部能守住陕西,事实证明了他预料的准确性。但这是可悲的准确性,如果额勒登保能够有选择的话,他宁愿自己的这次预料是错误的。
  当西安城陷,陕西提督柯藩战死的消息传入山西后”山西籍的绿营兵军心立即就动摇了起来。错非整化月中,两边都是小打小闹。而且仗着骑兵众多”额勒登保屡次出击中华军的补给线,斩获了一些小胜鼓舞了军心士气,怕是只这一个消息传来,山西的绿营兵就会出现大规模逃亡。
  反观此时的中华军”兵力调集已经完毕,禁卫师一部虽然退回了北京”可是第一师的到来和第六师、第七师的进入,却使得在晋的中华军实力不降反升。
  只是为了扎进北面的口子,整个第七师和第八师都留在了大司、馁远一线。嘉庆皇帝虽然拒绝了额勒登保的提议,可却从没有放弃重新打开蒙古山西通道的打算。
  大批的蒙古骑兵进袭冀北,他是在用明明白白的“围魏救赵,来调动中华军退出山西。
  只是骑兵师和第十一师坚决顶住了蒙古骑兵的冲击,在最艰难的时候梁纲也没有从山西抽调回一兵一卒。直到第一师和第六师、第七师相继进入山西之后,这才抽调回了禁卫师的一部分回防北京。
  两个师用在了北线,禁卫师一部用作后勤”炮兵师“雨露均沾”真正在第一线战斗的步兵师只有第一师和第六师三部。六万人的兵力,大半的火器化步兵和超强的重火力,用来进攻一个火器营绝对是稳操胜算。但因为两万蒙古骑兵的存在”陈虎部只能“保守再保守”中华军现在,不仅后勤补给道路上的禁卫师建立起了一个个水泥碉堡、炮楼和转运站”连太原城外的中华军大营也被建的跟一个小城似的。
  战争进行了三年半,土水泥的配方虽然依日不为外人熟知,可是却挡不住清军对此物的认识。
  在大部分的中国人眼中,它是那样的神奇!一堆粉末合水搅和揽和就成石头了?以至于都重新有了“水石,这么一个新的名号。
  这一战中,它就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威力。无论是后方的转运站、碉堡、炮楼,还是前方的夹营驻地,都有它的身影频繁显现。额勒登保对此是束手无策,禁卫师在后勤补给路线上隔不多远就建立一个转运站,配合着周边的碉堡、炮楼,完全不是只有冷兵器的蒙古骑兵可以攻克的。而后勤补给通畅的第一师和第六师,发威起来也不是额勒登保单单一个火器营能够抵挡的。
  七月后,正式开打以来。只是半个月时间,太原城周边各个要地就丢失殆尽,而且太原城池也被中华军攻占了大半个。现在额勒登保残部只能龟缩在城南的一带。
  最初时候,额勒登保还期望着华北二次泛滥的大水能够牵制住中华朝太多的精力,比如粮草、银钱什么的,以至于陕西、陕西的中华军都无力在继续发起进攻。
  可是大水泛滥了之后,山西的中华军不仅没有显现后劲不足,反而是越打越狠,越打越猛。额勒登保到了如今地步,只能放开一切繁思杂念,全力以赴的指挥部队,多杀一个中华军是一个了。
  太原城南大街。
  往日繁华的景象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炮弹一片片的耕犁,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成了破烂和废墟。
  但是就是这样的地形,尤为的让中华军难受。
  断壁残垣中部队摆不出整齐的队列来,散兵前进却是正如了清军的意。他们早就清楚正面对抗不是红巾军的敌手,所以,打枪在城中成为了辅佐手段,刺刀见血和火药包、手雷成了这些天来两军厮杀的最主要手段。
  一队散兵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他们不敢有半点的疏忽大意。几天的城中巷战下来,有太多的中华军无必要的倒下了。
  火器营这帮子满清铁杆,个个顽固的要死,也阴毒的要死。火药包这样的大杀器就是他们事先用出来的。
  虽然中华军早早的把大口径向炮拉到了攻城战中,但因为太原城中还有不少百姓存在的缘故中华军并没有无节制的使用。陈虎更是明白的下令,要尽量减小对老百姓的误伤。
  可是清军不在乎。特别是到了后期,这些火器营的满清死忠了解到太原之战注定的失败结果之后,完全的丧心病狂起来,把城内的百姓都拉出来给他们做挡箭牌。
  昨天的对战中,清军就先用小股人马引诱了第一师的一个营追击过来,然后在中华军追击过程中驱赶了大批百姓阻挡了过来,清军的炮兵却趁着机会毫无顾忌的猛烈开火起来。
  上千百姓安全脱险的只有三百多人一个营的中华军也折损了近五分之一。
  单是中华军几百人的伤亡不算什么,百姓何其无辜?此事性质之恶劣是开国内战争之先河犹未可恨!
  并且清军现在也学会了用地雷,把大号的炸药包或是陶罐装上火药埋在废墟里,等到中华军赶到时候,引线一点杀伤力不可小瞧。
  “啪啪”。
  几声火枪声响。散兵分队立即匍匐地上。清军打冷枪,只是滑膛枪准确性太差几杆火枪一起击发也没打中一个。
  突然,一个中华军散兵从地上跳了起来,“地雷”。
  话音没有落下,站起的身子也没来得及跑出几步重新卧倒,他旁边空地上就轰的一声爆出了一声巨响。
  细碎的瓦砾雨点般打出,这个散兵就像是后世战争中被机枪扫射了一样,整个身体上爆出了无数个小血眼。
  人被冲击波抛出,没有落地就断了气。
  “打那堵破墙。”散兵队长对着手下唯一的一个单兵火箭简小组吼叫道。手指指着周边十几二十米内的仅有的一堵破墙。
  火药不是什么稀罕物,清军太原之战准备的肯定是充分的极。但是火药引线不安全性极高,引线太长的话不仅埋起来麻烦,燃烧时间也会挺长战场上那是会耽搁时间的,而且更主要的是竹管内燃着燃着它自己可能会灭。
  所以,不管是红巾军还是清军,在绞杀战场上埋设地雷时都不会把距离放的太长,有个四五丈远就足够了。
  太原城内就应证了这一观点。清军把地雷埋得都非常的近,埋伏在地雷引线边的那一位,多半也是伤员或是死忠。
  燃烧需要氧气,竹管上戳几个窟窿,氧气不一定就会进去的。而窟窿戳的太多的话,引线燃烧的“嗤嗤,声音就会外泄。这可不是过年时花炮上的细拗引线,引燃火药包的引线,不说都有小指粗细,两根并在一块也差不多了。燃烧声音还是挺大的,刚才跳起的那一个散兵就是趴在地上听到了“嗤嗤,声这才跳起的。可惜依日没救回自己的一条命。
  “嗖。”喷嗤着炙热的火焰,火箭弹准确的命中了那堵断墙。
  期间火枪声又连想了山下,但散兵分队还是无一人受伤。
  剧烈的爆炸后,两个散兵弯低腰平端着火枪,小跑看到了爆炸点。一层砖土下,稍微一拨就露出了一双人脚。
  第一师和第六师在一点点蚕食着清军城内的地盘,打烂了太原城,只能算是打老鼠碰破了陶碗,还不到投鼠忌器的地步。
  祁县。
  县衙里,歌舞戏笑声一片。索特纳木多布济怀抱着一个姿色艳丽的美女大碗畅饮着美酒,一双手已经插进了美女的衣服下面。
  大堂下面,一帮子满蒙贵胄也个个形骸放浪。他们算是想明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个的破事成山堆呢!趁着今个还没死,快快活活的享受才是真的。
  陕西丢了,唯一的一条后路也断了。北面被中华军扎口袋似的锁的一丝风不透,打也打不过中华军,自己这支骑兵最后的命运如何,他们都清楚了,失去了最后的希望,自然就变得毫无顾忌起来了。
  就像邱清泉一样,几十万大军的包围圈中神经错乱到捞个女学生做战地夫人,临死前的疯狂不外乎如此!
  “主子……”衙门外,一随从看着绵恩的脸色叫道。要不要进去斥责一通呢??
  “罢了,罢了……”绵恩台阶上良久不动,最后预然一摇头。转身大步的迈下台阶,向着自己的驻地走去。
  都是将死之人,何必还去坏这个“兴,呢!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一章 黄帝历4501年
  
  黄帝历4501年,秋,也就是西历的1803年,八月。皇极殿上,梁纲大宴群臣。
  “百五十年胡虏中原之耻,今日一朝全雪。我中华将士威武”站立在御阶之上,梁纲手持美酒一杯遥邀群臣,内心中汹涌攒动。
  两年多的塞外边地厮杀,终于是尽斩满蒙于马下了。
  “我中华千秋一统,万世永固”
  嘉庆授首,满蒙残部主力在唐努乌梁海台尽灭,对整个中华帝国而言,自是最最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代表着满清王朝彻底成为了过去,被新生的中华帝国完全扫入了尘埃。
  “为天下贺——”
  “臣等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浩大的朝贺声远远传出皇极殿,跟整个北京城喜悦的欢庆声一起,传荡到整个中华。
  塞外边地,两年的反复绞杀,新疆、青海、内蒙、外蒙,多少中华男儿赴尸沙场,多少妻室儿女无夫无父。这一切今天终于结束了。
  自己彻底扫灭了满清,复兴了汉家山河,西藏平、新疆、蒙古定,梁纲真是满腔的喜悦,万丈的豪情黄帝历4498年秋季的太原之战结束后,额勒登保最后关头弃城逃去了晋南,可他手下整个火器营满清一万精锐却全搭在了太原城内。
  清军潼关等地被堵,全无出路。两万蒙古骑兵使劲的反抗也只支撑到冬季就被中华军重兵驱赶合围在了潼关。额勒登保、绵恩、索特纳木多布济等要员或是战殁或是自戕,把整个晋南都摧残的七零八落的两万蒙古骑兵没能看到4499年的太阳就彻底覆灭。
  4498年的冬季,就在两万蒙古骑兵尽数覆没的时候,西北的中华军也拿下了甘肃和宁夏。嘉庆逃去了蒙古。
  西出大雪山的四川义军打下了青海的一角,因为有些不适应青海的高原气候和极度的严寒风雪,入冬之后就一直在与青海蒙古对峙,而没大规模用兵。
  4498年底的中华帝国版图面积已经超过了前辈大明,但是在梁纲眼中,西藏、青海、新疆和内外蒙古,却都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对于西藏,梁纲是主打怀柔牌。因为唐代的一时兴盛之后,千年以来西藏地方政权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就猛然变得可有可无了。
  两宋时期都是安分的紧,蒙元之后更是一直紧贴中原政权。当地的政权逐步被中央政权削减,等到梁纲这个时期,连名义上的藏王都已经不存在了。
  廓尔喀大举进攻西藏,被福康安打平。《钦定西藏章程》被议定,如果没有发生政权的更迭,眼下时期就正是满清王朝在西藏地区统治的巅峰时期。
  梁纲没有对西藏大打出手的准备,等到中华军扫平了蒙古和大西北之后,班禅、西藏自己会送上门来。
  逃至蒙古的满清王朝实力衰弱到了极点,不要说再撑起自己大皇帝的架子,就是连科尔沁蒙古这样的死党也已经不怎么听招呼了。
  从主导地位,一下子转变成了附庸。嘉庆是如何接受这一现实的,梁纲不太清楚,反正一直到满清彻底覆灭,都没有听说过满蒙之间闹内讧。嘉庆的忍耐工夫果然过硬这个时期的中国还没有经历过后世的百年耻辱,在蒙古人的眼中,他们跟满人的关系固然亲近,但跟汉人却依旧没有太多太大的联系。
  满清打服了蒙古,用联姻的手段把蒙古彻底栓在了自己的战车上,可实际上也没有完全征服蒙古,内蒙地区离得近还好控制一些,外蒙各部落王公的自主权就很大很大了。
  更别说跟满清捣乱捣了一百多年的新疆准噶尔蒙古了。准噶尔人也确实是把满清给惹恼了,不然的话乾隆也不会下那么大的狠心,攻占北疆之后,把广袤的天山南北杀得见不到一顶蒙古包。六十万准噶尔人遭到了灭顶之灾。(清军行军中只要见到准噶尔毡帐,便纵马而至,以快刀断其“哈纳”——编织蒙古包围圈的柳条,蒙古包随之坍陷,再戮其间蠕动者,其状言之不忍;准噶尔人即使警于马蹄声而立于蒙古包外,但以一家老幼面对满蒙骑兵也唯有引颈受戮而已)。
  【蒙古人更多的是部族概念而不是种族。而且准噶尔也太强大了,所以东蒙古人杀起准噶尔来也是毫不手软。】如今满清在中原的政权已经不存在了,对大部分蒙古人而言,甚至都不认为自己应该跟中原同属一个国家,对汉人的敌视迅速加剧。
  在嘉庆威风丧尽的流落草原之后,内外蒙古和青海、新疆蒙古迅速恢复起了‘祖先思维’。恍惚中整个蒙古大草原,像是就又恢复到了明朝时期各自分裂各自为政的局面。
  只是内蒙古各部落陆续投入内地的大股骑兵尽数损失,使得内蒙对中华军态度颇是敌视。
  4498年末,梁纲派使臣出使蒙古各部落,要求他们立刻放弃满清,归降中华军。
  当时的梁纲还没想过一口吃个胖子,立即就把蒙古给改土归流了。而是想着先把局势安定下来,然后用经济手段和强大的军事实力说话,慢慢的在青海、新疆和内外蒙古设县立府选派流官管辖。
  可是很显然蒙古人不那么认为,中华军骑兵弱小,蒙古人自认为是高枕无忧,优势依旧在他们那一边,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梁纲。
  如此两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4499年一开春,内蒙和新疆就首先遭遇了中华军的反攻。
  没有大规模骑兵群,想要压服蒙古人确实很艰难,只依靠大规模步兵太费时费力了。
  对付蒙古人,唯一的选择就是骑兵,两边骑兵对骑兵。
  梁纲下令全国范围内招募善骑之士,搜罗敌方马匹,和出动骑兵师掠夺蒙古马匹。很快姬延良、姬仲良和廖勇富的骑兵师就从一个扩充到了三个。
  兵工厂也加大幅度的制造短枪,以求迅速装备骑兵师。
  4499年、4500年、4501年的上半年,两年半的时间塞外边疆无时无刻都在浴血厮杀中。
  4499年,扩建后的骑兵师在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后拿下了察哈尔蒙古和科尔沁、乌珠穆沁以及阿巴哈纳尔三部。
  梁纲是下狠心了要平荡蒙古,就不会像朱棣那样五次扫荡后还依旧不能斩草除根。他拿下这些地盘后,就立即组织人力把境内所有的蒙古人全部迁移到了张家口和辽宁。
  几十万蒙古人看起来很不少,可相对于彻底平定整个蒙古,这些所谓的代价太不值一提了。
  到手的蒙古人梁纲是把他们全部打散了重组的,以家庭为单位,一十、一百、五百、一千、三千,各个编队归建。最后查明有五万八千多户,以及上万名喇嘛。
  整个蒙古有多少人?
  满清户部和理藩院找来的资料是,从东到西,所有的部落加在一块还不到二百万人。
  满清入关一百五十年,作为他们的铁杆盟友,蒙古人的数量却是一路下滑走跌。
  减丁政策和修喇嘛庙,满清就用这两招是把整个蒙古族给揣进了堕落的深渊。【比如科尔沁部,人口八万人,多了就杀。】藏传佛教几乎是湮灭了蒙古人的血性。从皇太极时代开始,盛京就建立了“实胜寺”,收聚喇嘛,供奉金佛。在此后的一百五十多年中,满清历代统治者虽然政策不尽相同,但支持和鼓励藏传佛教的基本方针却是一致的。
  不仅各盟旗大力兴修寺庙,连皇帝夜亲自敕建了很多庙宇。康熙就极力提倡建寺供佛,他曾宣称:蒙古地方“建一庙,胜养10万兵”。
  乾隆作为康熙的好孙子,这方面也同样不逊色。他还采取了一系列的鼓励和优待政策,鼓励蒙古人当喇嘛。对上层喇嘛,和世俗封建领主一样,享受各种优厚待遇,授予国师、禅师、呼图克图等尊贵名号、职衔,规定其在寺院、领地内享有司法行政权力,甚至许可他们参与上至清廷、下至扎萨克的政治事务。对于普通喇嘛,也予以免除兵役、赋役和劳役的优待。
  这等优越政策带来的利益诱惑,加之喇嘛教本身轮回转生、来世解脱说教的引诱,整个蒙古的统治阶级和贵族是争先恐后皈依藏传佛教,或让子孙出家当喇嘛。
  贫穷的农牧民也羡慕喇嘛们的优越生活条件,或者为逃避日益沉重的赋税劳役,维持基本的生活,纷纷投奔寺庙,出家为僧。
  其家长子女多则,若财产较多,自然就是分析而居,增加户数。否则就只留长男,余悉得出家为喇嘛。约七岁至十二三岁,即去发入教。每户必有一人或数人。即使是王公子弟也莫不然也。
  满清对蒙古推行喇嘛教,正如他们对汉人大兴“文字狱”、毁灭典籍一样,喇嘛教对蒙古人精神的毒害,丝毫不逊色于汉家“文字狱”。
  藏传佛教深入蒙古社会,蒙古草原是寺庙林立,喇嘛成群,其对人口和社会经济的影响完全是灾难性的。
  而且因为寺庙和宗教信仰,中华军骑兵出击,不愿避走的蒙古人只能纷纷死拼硬打。给中华军的扫荡行动也是带来了很多的便利。
  说真的,之所以梁纲能下定决心以‘移民’这般的激烈手段对付蒙古,满清之前的政策是起到了决定作用的。
  只是二百万人而已,若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花再大的开销梁纲也认了。再说,也不是拳养一辈子,迁移到张家口和辽宁的蒙古人也要配合着干活。而等到草原上一切敌对武力被肃清之后,夹和着大量的汉人,再一块把他们迁回草原就是。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二章 俄国对瑞典的威胁更大!
  
  辽东,一个个马场在东北大地上建立,圈定的地盘中,大批的野马正在山野草地间肆意的奔跑。
  梁纲并不认为蒙古马有多差劲,论耐力和生存能力,蒙古马绝对是世界一流。可是眼下军事潮流在慢慢改变,冷兵器全盘被火器所取代。过去骑兵那种长途奇袭、大范围迂回包抄战法已经逐渐失去了作用。
  今日的骑兵讲究的更多的是战场爆发力和短途冲刺能力。所以蒙古马注定要矮上阿拉伯马等西方战马一头。
  梁纲是十分注重骑兵建设的,在没有坦克飞机的时代,骑兵就是唯一的快速反应部队,至少未来的一百年内战争中依旧能具有一席之地。
  所以,战马不行那就立即着手改良。梁纲在4498年时候就向英国、丹麦和瑞典分别下订了大笔的战马订单,阿拉伯马、诺尔曼马、阿克哈—塔克马、奥尔洛夫、纯血马、帕布马等等,世界各地所有的优良战马品种都榜上有名。并且还从欧洲特意聘请了专业的育马师,负责各个马场的战马改良工作。
  中国战马,自古以来都是以阉马为主。阉割过的马匹性情温顺、听话,且没有发情期,便于管理。但代价也是大批量高大神骏的战马无法繁育后代,以致使中国的优良马种日益退化。
  蒙古马后世的名声那么挫,个子那么低,整整矮西方马匹一大截,未尝就没有这方面的因素。
  梁纲现在吸收一切的教训,全力以赴的改良战马。不知道具体结果会如何,但总该是有些成就的。
  近几年中华军骑兵部队的战马依旧是原本的蒙古马,而且在广袤的蒙古大草原上,对付蒙古骑兵,蒙古马也确实比西方战马更为适合。
  4499年中华军的狠劲让一部分蒙古人不寒而慄,连嘉庆都想不到梁纲会做的如此毒绝。竟是把境内全部的蒙古人都迁回了内地。
  4500年开春以后,一些分裂开来的蒙古小部落就开始频频接触中华军。夏季时候青海和硕特部、辉特部被灭,绰罗斯部投降,土尔扈特部和喀尔喀部退入新疆。整个青海纳入了中华帝国的版图。
  下半年,甘肃出击的中华军占领了迪化城和广域的南疆。山陕出击的中华军彻底扫平了内蒙东部,阿拉善额鲁特、鄂尔多斯以及四子部落和阿巴噶等部或降或灭,几十万蒙古人再次内迁入关,聚集到了甘肃肃州和陕北榆林地区。
  4500年冬,整个蒙古部族,除了北疆的土尔扈特部和喀尔喀部外,就只剩下外蒙的土谢图汗部、赛音诺颜部、车臣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四大部族,以及科布多、杜尔伯特、辉特、明阿特、扎哈沁、额鲁特、阿尔泰乌梁海、阿尔泰淖尔乌梁海等一批小部落。
  后世的新疆被称为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是中国五大自治区之一。可现在新疆的维吾尔族,却只是刚刚摆脱了蒙古人欺压,暂且喘了一口气的小不点。他们的那点实力,在土尔扈特部和喀尔喀蒙古部落眼中完全不值得一提。
  虽然新疆的原住蒙古人准噶尔人(主要是绰罗斯部民和辉特部民,杜尔伯特部遭受的磨难较轻)人口锐减,几近灭亡。但四十年来满清却也一直在从各地的移民充实其地,其中有吉尔吉斯-哈萨克人,有来自喀什噶尔的塔兰奇人,或是穆斯林,来自甘肃的东干人和回民,察哈尔和喀尔喀人,图瓦族的兀良哈人,索约特人,甚至有来自东北的锡伯族和高丽族移民。乾隆三十六年,土尔扈特人东归,也再为北疆填补了一块空白。
  杂七杂八的民族聚集在这里还没有来得及产生化学反应,中华军就杀了过来。一盘散沙的各部族,除了土尔扈特人在危机之下,东西南北四部以及青海部族重新团结了起来外,剩下的依旧保持着原样。
  当今年开春,中华军出兵北疆的时候,数十个小部族是彷徨不安,他们信不过手段残酷毒绝的中华军,可又万不敢起步反抗给自己招来灾祸。两年时间了,已经有太多的蒙古人倒在了中华军的刀下。
  回部,也就是后世的维吾尔族首先投降。他们的根是在天山南路,中华军4500年占据了南疆,维吾尔族之间暗通曲款,得来的消息令他们担惊受怕的心稍微的好过一点,秉着真主的子民不会欺骗教中的兄弟,他们在这一次风波中胆子表现得稍微的大了一点,抢占了一个先头。
  土尔扈特部和退到北疆的喀尔喀蒙古人最终是没有一战的勇气,进入到初夏,两部决定无条件投降,中华军占领北疆,新疆平定。
  新疆蒙古诸部传统的都对西藏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虽然这一影响力自准噶尔灭亡后急剧衰落。但中华军队新疆的迅猛攻势,也深深地震慑了西藏的那些农奴主以及西藏和班禅。
  4500年冬季,西藏的使臣就开始与四川、青海、南疆各地的中华驻军接触。4501年春,八世达赖强白嘉措出藏进京朝见,留年仅二十的七世班禅丹白尼玛坐镇西藏。
  4501年六月底,强白嘉措进京朝见梁纲。双方议定了《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三十一条,梁纲承认西藏和班禅在西藏的原有政治和宗教领袖地位。但是西藏原有的受中央管辖的各个方面,也就是满清原先对西藏所拥有的所有权利统一为中华帝国接受。并且新任驻藏大臣可携带一团兵丁入藏,西藏全部的藏兵,中华帝国驻藏大臣有统调之权。四噶伦制依旧,在驻藏大臣以及达赖喇嘛统驭下协办藏务。各地藏兵具体统辖依旧,但数额有所增减时,必须报于驻藏大臣知晓。
  中华帝国派流官入噶厦【藏语音译。即西藏原地方政府】当职。
  译仓(秘书处)、仔康(审计处)、马基康(藏军司令部)、朱颇列空(粮务局)、索朗列空(农务局)、门孜康(医药历算局)等部门系在其列。
  强白嘉措只能答应,人在屋檐下,物的不低头。他们藏兵连廓尔喀都打不过,还如何会是中华军的敌手?
  就在此次接到嘉庆授首之喜报前一个月,西藏正式纳入中华版图。
  大西南、大西北全部解决,梁纲唯一要盯得就是外蒙了。
  五十万人都不到的外蒙诸部,两年多的战事下来早已经元气大伤。夏季时候已扩编至五万余骑的三个骑兵师全部开进外蒙,先战苏朗山,然后大军挺进巴哈噶扎尔山,再胜一阵,土谢图汗部、车臣汗部投降。
  三战爱杭山,顺利攻战乌里雅苏台,最后唐努乌梁海决一死战。满清的残存兵马和赛音诺颜部、科布多部、阿尔泰乌梁海部一起化作了灰灰,而札萨克图汗部、杜尔伯特部、辉特部、明阿特部、扎哈沁部等尽数投降。
  消息传到北京,时值八月。梁纲虽然早知道满清覆灭已成必然,可接到消息后依旧欣喜不已。当即皇极殿上大宴群臣,昭示天下。
  “真是奇怪,北方那头贪婪的双头鹰,这么长的时间中竟然没有往南迈进一步。难道他们也惧怕庞大的东方帝国么?太不可思议了”
  叽里呱啦的美式英语在皇极殿的一角响起,西恩。比格斯,美国的大使正对上首的瑞典大使说道。
  这一次大宴群臣,梁纲欢快至于也没忘了也拨出了一片地方招待那些驻京的外国大使。
  西恩。比格斯的上首就是瑞典大使贝赫。尼尔松,贝赫。尼尔松的上首则是英国大使查尔斯。福克斯。他们三个外国人连同各自的翻译连坐在一处,与他们相接的则是朝鲜、日本、琉球、暹罗等国的驻北京使臣。
  这些使臣与西恩三人相比明显拘束也规矩了许多,眼睛中虽然无不绽放着兴奋、惊喜的神彩,却相互间并不各自的交头接耳。
  贝赫轻轻地一笑,“西恩先生,你忘了一个事实,庞大东方帝国固然富有,但是它更加的强大。
  你我在北京都呆了不断地时间了,应该了解这个古老帝国的实力。他们的军队有一百多万,并且大部分完成了换装。
  这样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双头鹰可以挑衅的。不要说是俄国,就是看整个欧洲,除了英格兰人能够在大海上压制住中国人意外,别的所有国家,就是法兰西也不可能在陆地上击败中国军队。”
  “他们的数量太多,人口也太多。整个欧洲才多少人?
  英格兰不到一千万,法兰西只有两千七百万。所有的国家加在一起也才一亿六千万。可是中国却有两亿八千九百多万的人口。”
  贝赫内心深处是真心的希望俄国人能贪心不足向蒙古和新疆伸手,那样的话,俄国佬就会像他学到的一个中国成语说的那样——引火烧身,自讨苦吃。
  近年欧洲的局势是越来越恶劣,没看丹麦人已经缺席了这场盛宴了么两年前,武装中立同盟的海洋武装护卫激怒了中国人,英国对波罗的海的丹麦海军发起了突然进攻,丹麦海军主力尽丧,最近时候态度是越来越倾向了法国。商船早已经不能再来往于东方了。
  瑞典与丹麦的同盟自然也已经断绝,反倒是跟俄国人还依旧保持着盟友关系。因为两国的君王都是极度的仇视法国资产阶级革命。
  但是作为一名外交官,贝赫认为,俄国对瑞典的威胁更大。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三章 利益链条,大阅兵前
  
  外蒙平定,满清彻底覆灭,这标志着中华帝国大一统的初步阶段性目标已经完成。如此帝国的脚步踩踏着新的,也即将向着新的征程迈进。
  欢庆过后,梁纲立即就着手于蒙古人的回迁事宜。因为时间已经到了中秋,冬季眼见就到,梁纲没有立刻动手回迁,而是只把蒙古人稍微的往外放了一点,还依旧处于边疆重军的严密严控之下。
  梁纲还需要组织足够的汉民进去掺沙子,而且为了彻底降服住蒙古人,一些怀柔的手段也是极必要施展的。
  事实已经证明武力征服的手段是最不可靠的,历史的长河无数次验证了这一点。所以,梁纲是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内蒙外蒙的活佛梁纲继续让他们‘活佛’着,但是手中的政教大权就砍了一半,活佛们依旧管理着蒙古喇嘛,却再没有半点政治权利。如此虽不能立刻就斩断了他们的政治影响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推移,一代人之后也就不见踪影了。
  满清对喇嘛们的一些特权梁纲毫不犹豫的给予取消,可以说是从根本上断绝了蒙古人继续堕落的道路。
  梁纲宣布此事后,准许三个月内喇嘛自由还俗,过期则载录僧籍,为帝国正式喇嘛。
  同时卫生部将组织大批的医生大夫进驻蒙古。在蒙古草原上设立一个个定点医疗站,选派人员三五年一轮回。
  所谓蒙古大夫,蒙古大夫。这种对传统蒙医的戏称,不仅在中原,就是在大草原上的蒙古人心中也是极具影响力的。
  蒙医是蒙古族的一种独特医疗系统,主要集中于喇嘛庙。满清时期蒙医受到藏医的巨大影响,特别是藏医《四部医典》的传入,使蒙药得到系统发展,并逐步形成了自己的体系。
  传统蒙医多用物理疗法,很少用药,且擅长接骨正骨。可是正骨接骨那是能舒服的事情吗?这个专科特点不免就让病家畏惧三分。对于普通头疼脑热,蒙古人很少求医,多依靠自身抵抗力,因此蒙医在这方面不接诊则已,接诊就是重病危急,也渐渐养成了蒙医为了立竿见影敢于用猛药的习惯。满清太医院也用一些蒙医,所以可以想象,让他们按照草原下药的水准给体虚身贵的皇亲国戚看病会是个怎样的效果。
  满清入主中原一百五十年,“蒙古大夫”大名传扬四方。梁纲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穿越之后,对此都时有耳闻。自然对蒙古人的怀柔手段中就少不了在这方面下手了。
  而且这一手段,两年多来就一直都运用在那些被‘俘虏’的蒙古平民身上,反应很是良好。那些治病救人的医生大夫现在已经普遍能感受到蒙古人释放的善意了。
  以怀柔手段拉住蒙古人的心,用经济利益绑住蒙古人的心。
  满清刚入主中原的时候不也弄得天下民怨沸腾的么,可是现在百五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就成‘康乾盛世’了。如果没有梁纲的出现,它们的统治还会继续持续一百一十年,甚至成为世界上中国的代表。
  所以说,欺压着欺压着就习惯了。这种软弱性不仅仅是汉人才有,整个世界上所有的民族都有。
  数以亿计的汉人陆续降服在满清脚下,这不仅仅是因为汉人血脉中的血性在退化,更因为在满清的统治下大批的百姓好歹有了口饭吃。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能活下去,能更好的活下去,这比什么民族、什么独立更重要。并且蒙古人连自身本民族的概念都很稀薄,更无国家的概念。只要梁纲能够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不需要多少年,蒙古族就会彻底融入中华。而梁纲拴住蒙古人的利益链条就是——羊毛英国资产阶级发展中有一很出名的现象就是‘羊吃人’。十五、十六世纪,英国、尼德兰(荷兰)等国的毛纺织业非常繁荣,羊毛需求量激增,养羊成了很赚钱的行当。英国的地主纷纷把自己的土地和公共的土地用篱笆圈起来放牧羊群,并强行圈占农民的土地。农民丧失了赖以养家活口的土地,扶老携幼,向着陌生的地方去流浪。这就是英国资本主义血腥发家史上的“羊吃人”的“圈地运动”。
  与这种现象相当的是,中国历史上也有棉桑侵占农田的事件发生,而且大江南北屡禁不止。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商业利益侵占农业利益的表现,只是中国传统治国方针中就是重农抑商,所以,这现象不可能像英国的‘羊吃人’那般无可抑制的泛滥。
  梁纲也想发展毛纺织业,精纺织品、毛线、毛呢、大衣呢、地毯等等,这些都是赚钱并且对民间生活非常有用的东西。
  广阔的中国不是小小的英伦三岛可比的,发展毛纺织业也根本用不了‘羊吃人’的圈地运动。西北的青海、新疆,正北的内外蒙古,大片的草原铺开在那里,再多的羊毛也能产出来。
  蒙古人养羊,汉人收毛,继而发展毛纺织业。物品的交流,就可以让双方的利益彻底绑在一快。而有了利益,蒙古人就会反过来向中原大把的买进生活用品,比如说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以及茶叶、茶砖等等。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却极结实的利益链条。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要蒙古人习惯了这一切,他们自己就会乖乖地不敢反。
  为此,梁纲一直来都在做着细致的准备。
  他首先调查了中国国内的绵羊品种,西藏、新疆、蒙古以及中原内陆,都有绵羊品种,但是产毛质量与西方的绵羊相比显然逊色了一等。
  中国人自古就没有毛纺织业这一行,养羊主要就是为了吃肉,另外羊皮可以做袄、裘等。所以,后世的中国滩羊、湖羊等等都是享誉世界的裘皮面料。
  可是羊毛上面,不管是西藏羊、还是蒙古羊都不行。按照欧洲来的毛纺技师的话说,这些都是粗毛,都是地毯毛,价值比是最低的。
  因此为改良国内羊毛品质,自从欧洲大批量进口战马之后,梁纲又从欧洲购来了更大批量的细毛羊。
  跟战马改良长周期不一样,短期内羊毛品质改良就是可以见到良好成效的,只要能选配出足够多的母羊。
  短着两三年,多则五六年,就可以看到成效了。而且近期中,国内的毛纺织业才刚刚有所起步,除了梁纲出资建立的一个中型毛纺厂外,就只有李永昌随着建了一个。而几年之后,等到塞外的羊毛改良有所成就的时候,国内的毛纺织业就差不多该走上正轨了。
  现今时候,国内的纺织业是在李永昌的带领下才有所发展的,却是都集中在了棉纺织业上。国内布匹市场上的毛料,全部都来自于英国。
  市场的诞生是需要时间孕育的,之前时候毛料在中国几无可见到,猛一出现就想立刻打开市场是不可能的。
  机织布在中国买卖了这么多年,市场也狭小的接近没有,不是因为几年前的布料危急,这东西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在梁纲的眼中,英国人卖入中国的毛料就相当于是投石问路,把大门推开而已。真正想要毛料毛呢在中国市场上大行销售,还需要一个与‘布料危急’相同的契机。
  梁纲把这个契机定到了军服上面,定在了‘形势’推广上。
  帝国已经成立了三年多了,国内最大的敌人满清在今年也已经被彻底铲灭。梁纲计划着在大年初一,中华帝国成立整四周年之际,在北京城天安门外举行一次盛大的阅兵仪式。
  寒冬之际,出现在阅兵仪式上的士兵全都会身着最新式的军礼服,除了正常的穿着配饰之外,每人还都会外加一件毛呢大衣。
  这种大衣日后也将会成为中华军陆军的正式配装,并且至明年起,中华军全军更换军服,日后中华军官兵的军礼服,将一律会用毛呢面料制作。
  虽然这样的开销会增大一些,但是欧洲各国的军队现在都如此了,中华军又怎么可以落后?
  毛料有着良好的弹性、柔软性和独特的的缩绒性及抗皱性,吸收湿气或汗液后还具保暖性。
  用毛料面料做成的成衣,坚牢耐穿,长时间内不变形,因无极光而格外显得庄重,质地滑爽,外观高雅、挺括,触感丰满,光泽自然柔和,对比起土布面料制成的军装,确实是太华丽了一些。
  中国有的是聪明人,怕是阅兵仪式举行之前,一些消息就已经会透露出去。而当军队换装正式的命令下达之后,举国上下怕是都会对‘毛料’付之于瞩目的。
  到那个时候,不用梁纲多说一句话,国内的纺织业发展就会自动的一改全棉纺方式,主动地变成棉毛并举的发展模式。
  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中国商人逐利的本性丝毫不低于同时代的欧洲商人。
  西方格言:不把军火卖给自己敌人的军火商就不是一个好的军火商。而小二百年前,中国山西的八大商户就已经用行动证实了这句话。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四章 大阅兵
  
  阅兵,中国自古有之。《《通典》记载:“尧舜之时,五礼咸备。”这就说明仪仗礼仪早在四五千年前的中国就已见雏形。
  《春秋。桓公六年》中有这样一则记载:秋八月,壬午,大阅。解释《春秋》的《谷梁传。桓公六年》中阐释道:大阅者何?阅兵车也。
  统治者定期阅兵,其用意除了检查军队兵员素质和战备状态外,更是为了向百姓们炫耀威风,威慑人心。另外,战前或战斗间隙进行的阅兵,叫做“观兵”或是“观师”。由此中国历史上就有了“观兵以威诸侯”的记载。
  魏文帝曹丕的《广陵观兵》中所描写的阅兵场景浩大雄浑,蔚然壮观,令人心神惊颤:“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将怀暴怒,胆气正纵横。不战屈敌虏,戢兵称贤良。”而众所周知的长城嘉峪关,就是古战场里一个能容纳几十万兵马的阅兵场,大校场至今完好无损。
  “不战屈敌虏,戢兵称贤良。”曹丕的这一句话是真正说明了阅兵的根本目的。这就是展现国防实力、彰显军队风貌、振奋民族精神、激发爱国豪情的“国之大事”。
  西方很早时候也就有了阅兵的文字记载。西历18世纪时候,西欧的一些国家阅兵式盛行于军队。尤其是眼下的拿破仑战争期间,将帅检阅部队更是如同家常便饭。
  梁纲在前世,国庆五十周年大阅兵,国庆六十周年大阅兵,人民解放军威武之势,雄壮之势,看的他也是热血沸腾,豪情满胸。
  此次中华首次大阅兵,虽蕴含目的众多,但梁纲看重的还是那激昂人心之力。
  阅兵之前,全国三十个整编师除十七师远在南洋没办法之外,余下二十九部各精选出精锐官兵四百名,以及中级正副指挥官两员。
  一个月内赶制北京,然后大约还有两个来月的训练时间。
  禁卫师作为中华军的第一主力部队,自然要派出一个方阵,而且还是鸦片在阅兵之中打头阵。以上三十个方阵连同特战旅和江苏、湖北、广西、河南、辽宁五省的地方守备军编队,共组成此次大阅兵中的中华军陆军三十六步兵方阵。
  骑兵三师也每师各出一阵,只是不可能再是方阵了。每师各出精锐五百骑。炮兵五个方阵,从八百斤重炮开始,依次到一千六百斤重炮,各二十八门。
  北洋、南洋、东洋三部水师水兵方阵及陆战队方阵各一,人数与陆军步兵方阵等同,如此海陆步炮骑各兵种齐全上阵,五十个方阵,共两万受检阅官兵。
  中国解放军的正步踢得是最漂亮的,军资是最威武的。梁纲没有当过兵,但他受过军训,从鄂西北大山深处走出来的红巾军就是被他如此历练过来的,眼下时期完成了大一统全国的中华军更是如此。
  排面如刀切,摆臂似流光,踢腿像射箭,落地镇雷霆。横看、纵看、斜看,都是一条线。线线笔直,展现出队列的整齐划一的美;势如雷霆的足音,“踢腿带风,落地砸坑”的铿锵步伐,体现的是力量的美;绝对标准的步幅,绝对均匀的步速,绝对正直的走向,绝对准确的读秒,绝对协调的配合,体现的是标准的美;解放军检阅部队每个战士,都是一尊秦俑,受阅者个个胸怀壮烈,观阅者个个心潮澎湃。大阅兵,军威震撼,兵行壮阔,步履强劲,齐勇若一,让人目不暇接,让人美不胜收。
  梁纲不敢期望自己的军队能像后世的解放军一样威武雄壮,这是时代的差距。但是他却要此次大阅兵中的五十个方阵官兵,体现出后世解放军大阅兵中那种如海浪拍岸,似松涛阵阵,随大地共鸣的力与美的统一,威武与庄严的展现,纪律与意志的凝聚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鞑虏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中华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河北中原次第平。
  雄师铁军出关外,蔽天神骑荡胡尘
  ……
  4502年,正月初一。激昂的歌声响彻天安门。
  前世八年抗战,国难危急之时的远征军军歌,稍作修改,就成为了这个时空中的中华帝国国歌。与成被定名为中华军军歌的红巾军战歌,还有《重回汉唐》,三首歌曲传唱天下。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国歌刚落,军歌即起。天安门外,观阅的数以万计的百姓被这一曲曲催发精神的歌曲,激励的昂情振奋。呼啸声,欢呼声荡掣九霄。
  “轰轰轰——”九十九门礼炮齐鸣九响,震耳欲聋的炮声使原来渲染的天安门广场变的安静下来,炮声中带着威严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礼炮声后,陆军尚书,上将军陈虎宣布诏书:“阅兵开始”
  黄钟大吕声立即响起。
  伴随着滚滚如雷的鼓声,三队仪仗兵首先掣旗而出。第一队,正当中一名掣旗手双手向前倾举着中华帝国国旗——红底金龙,左爪拿月,右爪握日,口衔火珠,日月不灭,永耀中华。
  身后两名护旗手,一着陆军礼服,一着海军礼服。军装俯视皆是仿照现代军服之样式,军帽也从野战部队的头盔,更改为布制大檐帽。
  国旗过后,分别为陆军军旗和海军军旗,一玄黄血龙,一红底碧海腾龙,掣旗手后更有两名着本军种军礼服之仪仗兵护卫。
  三队仪仗兵过后,就是五十个方阵中的第一个亮相者——帝国禁卫师。有当代御林军之称的禁卫师,为了此次阅兵,在队伍里特意精挑细选了四百名官兵和两名营级正副指挥官,全都是一米八的大个。排成20*20的步兵方队,正看一条线,斜看一条线,横看是一条线,竖看也是一条线,步法整齐如一,矫健有力,落步声响亮整洁。
  观阅前的校场演练,陈虎看过后是对梁纲赞不绝口,其中就言,禁卫师方阵尤为醒目。
  高大的身材,脚下明亮的长筒军靴,火枪倾在胸前,枪口向外一条直线,雪亮的刺刀直指前方,在冬日的阳光下不时闪耀着逼人的寒光。
  如此的亮相,如此整齐的队伍,在方阵还没有抵达天安门城楼时,下面的百姓和中下级官吏就已经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当士兵们走到天安门城楼前的那条线时,随着一声响亮的口号,齐步走瞬间变成了更加威武的正步走,军靴踏在青石板面上,踢腿带风,落地砸坑,发出了一声声整齐的鸣亮。
  天安门城楼上观阅的帝国大员和各国使臣来宾无不看的是目瞪口呆。这样的队伍实在太有冲击性了太具视觉感观了。
  李玜手扶着天安门城楼垛墙,两眼看着下面的禁卫师方阵直冒金光,不经意间都快要探出去半个身子。吓得旁边伺候的朝鲜太监和随从连忙把他拉回了去。
  李氏朝鲜的第二十二代君王李祘,三年前就已经病逝了。王位有其庶长子李玜接替。这李玜当时还只是才十岁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朝鲜的朝政大权就有辅助重臣金祖淳代为执掌。
  梁纲对此事很是关心,‘电脑要从娃娃抓起’,这‘亲华’也要从小孩开始教育。他随即亲派了两名方正贤良的博学之士前往朝鲜教授李玜。此举很得李朝王室欢迎,因为此时的朝鲜王室也是贤才凋零,无堪大用者。他们也怕在李玜的成长期间,金祖淳掌控大权,威胁王室。而要是此中有了两个中华来的老师在,金祖淳是万不敢胡作非为的。
  去年时候金祖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李玜,自己身兼国王义父和岳父的双重身份独揽朝政,做上了领议政。两年多时间,就把自己早期经营下的良好名声败坏个差不多。
  梁纲只是看着,没去管。毕竟金祖淳还没有真正威胁到朝鲜王室,也没有谋朝篡位的举动。撑死了,他只是一个权臣。
  此次大阅兵,朝鲜作为距离北京最近的附属国自然要有人参加,只靠着北京城里的朝鲜驻京大使分量明显轻了些。金祖淳却不愿意轻易动身,就在朝鲜国内相互勾心斗角时,梁纲亲自去书,邀请李玜来京观阅。
  这下谁都没的说了。金祖淳安下了心,李玜也高高兴兴的出来玩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五章 铸造军魂,中华尚武
  
  土井利厚震撼过后,两眼中就无一丝喜悦。
  中日之战,江户幕府大败,签订之条约可谓丧权辱国,战后一系列的洗牌自然不可避免。四老中中太田资爱战死,再大的责任也削去了,余下三人除松平信明因在战中的优异表现而没受到牵连外,戸田氏教、安藤信成二人悉数被罢免职务。
  新任的幕府四老中是松平信明、牧野忠精、土井利厚和青山忠裕。
  此次天安门大阅兵,梁纲自然也向日本递发了邀请函。从日本到北京,三个多月时间还来得及。德川家齐不敢来,也不愿意来,松平信明政治能力强,军事上则只是差强人意,是以这一差事就落到了土井利厚身上。
  与土井利厚一样心中只有震撼却无太多喜意的还有暹罗、缅甸、安南等中南半岛三大国的使臣。
  从北京发信函到中南半岛,然后三国再派人来京这显然时间不够。之所以这三国都能有重要人物前来,主要还是因为新年将至,这三国都在派重要人物担任使臣前来朝贺。
  虽说属国朝贺天朝都是五年一至。但现在中华不是才刚刚立国么,暹罗、缅甸等中南半岛国家唯恐是怠慢了,惹得梁纲不快,所以近几年来是年年都在派遣使臣上京。
  此次这一拨人是正好有了眼福。
  而安南则是今年才刚刚一统,阮福映被梁纲敲了一笔之后,向北的进攻日期也只是推迟了半年。今年年初,安南国土上经过两年的酣战,南军终是攻克了升龙,俘虏了阮光缵,西山朝覆灭。四月,阮福映在富春筑坛祭天称王,改元嘉隆。这是因为嘉定、永隆两地在他复国之战中出力最多,所才定年号如此。
  阮福映定都富春,建立阮朝,并遣使向中华请求册封。六月,阮福映一统安南南北,大告武成,献俘太庙后,阮光缵及其子弟宗室悉数被凌迟处死、五象分尸。如此仍不能消解阮福映内心郁积多年的仇恨,以阮文岳、阮文惠为首,西山朝阮氏一族男女的头颅被永久囚禁于牢狱,骸骨则统统被捣碎挫骨扬灰。
  纵横安南三十年的西山阮朝,是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梁纲如果想让安南一直分裂南北对峙下去,显然很容易,而且也很符合中华帝国在中南的利益。但是什么都搁不住阮光缵父辈做下的孽。当初阮文惠和阮文岳搞内讧,斩杀了西山军内的华人将军李才,并屠杀其部“和义军”两三千人,以及西贡(胡志明市)华人数千之多。有着一笔欠账在,阮光缵对梁纲即使是再恭恭敬敬,梁纲也不会帮把手,说句话的。
  升龙之战前,阮光缵曾经向北提议避入中华帝国境内,盼望存身。但是梁纲毫不犹豫的给予了拒绝,绝望之下的阮光缵这才一战之下,全族尽殁。
  今年是安南一统的第一个年头,早早的阮福映就派出了自己龙川起兵时的元老阮文诚和手下头号大将邓陈常为正副使臣,上京朝贺新春。当然,阮福映把邓陈常这个武将派出去做副手,也是存了一路上观察中华军备的心思。
  如今中南半岛的三大国中,对火器了解最深的就是安南军。百多禄带来的法国教官,给安南军可以说是打下了一定的根基的。
  而中南半岛的这三个国家,除了暹罗以外,余下两国对中国可以说都是抱有一定的抵触和抗拒的。
  安南,自汉武帝派兵攻灭南越国之后,一直到明中期,一千五百年时间,断断续续都一直是中国的领土。其间趁中原内乱,建立起的国家也一直是中国的属国。阮福映现在全国上下也是时刻都处于中华南洋水师的威胁之中,它当然是在臣服中华之余,也暗中警备、惧怕着了。
  而缅甸国,在乾隆中期与满清的四次战争打的他们大伤元气,连到手的暹罗,也被郑信趁机起兵夺回。虽然清军一样是死伤惨重,打到打不动的地步,耗银千万,最后只得了个极不实惠的宗主国名,是乾隆所谓十全武功中,最名不符其实的一例。但是缅甸小国,也是正儿八经的体会到了天朝大国的综合实力。双方间是没得比的此次梁纲起兵灭清,缅甸王孟云就吸取了父亲的教训,没有趁云南空虚发兵进攻,而是乖乖的向中华请服。他还记得四次清缅战争后缅甸的惨样,兵疲将老,国库空空。
  缅甸没有趁机进攻中国,却一样在小心提防着中国进攻缅甸。其与孟加拉相邻,也就是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相邻,孟云清楚地知道英国人的厉害。在他的心中,同出于欧巴罗并且在南洋盘横了几百年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并不会比英国人逊色多少,可中华军只派出了一部就打垮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孟云心中对中华帝国的警惕心是提高到了极点。
  没人愿意自己的邻居是一个实力远超出自己的存在,缅甸与安南,现在对于中华帝国的态度无形中已经达到了统一。
  他们惧怕这个强大无比的宗主国,但内心中的恨意却远比不上小日本。天皇改倭王,九州改筑紫,北海道的割让,中华的一系列举动让自己的形象完全站到了日本武士阶层的对立面。
  “哒哒哒……”三队骑兵,一千五百精骑走过。
  他们没有西方骑兵的高头大马,没有西方骑兵的明亮胸甲,只有着属于骑兵的彪悍和英勇。
  三队人马都是起兵三师从各支部队中挑选出的百战精锐,杀人饮血似家常便饭,那锋锐的眼神,惊人的气势,没有人会因为他们不带胸甲就小瞧了他们。
  “赞美上帝,这是一支可以媲美波兰轻骑兵的精锐”贝赫由衷的赞叹道。
  装备好不意味着战斗力强,个人战斗力强也不意味着整体战斗力就强,比如马木留克骑兵。只有顽强的精神和严格的纪律相统一的时候,这样的骑兵才是真正的强军。
  中华骑兵所表现出的就是这种统一,彪悍的神情,严格的纪律“轰轰轰……”骑兵过后是大炮编队。
  从八百斤重炮到一千六百斤重炮,由轻到重,表现得却是中华军陆战炮的种类齐全。
  车轮碾过石板,发出“隆隆”的响声。黝黑泛着金属光泽的炮筒在阳光下闪耀着肃杀的冰冷。
  当最后一门大炮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时,许多的使臣和来宾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天安门城楼下,百姓的欢呼声也是丝毫没有降低梁纲心头充满了自得,有如此军队在握,他有理由去得意,也有资本去得意。
  军事就意味着力量,力量就意味着强权,而强权代表的就是霸主。这是一个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会失效的真理!
  两千年儒学束缚住了中国人的野心,凝固住了中国人的热血。梁纲却要真真实实的打破它,破开儒学的垄断,重新塑造中华的尚武。
  王者天生,不怒自威。拥有超强的实力,一千多年来,中国一直就是“不怒自威”,树立起了自己远东宗主国的地位。
  但是梁纲认为,‘威风’更应该展现在实力武力之上,展现在超强的意志力之上。而这种意志力就应该体现为征服西方的亚历山大、凯撒、拿破仑等无不如此。
  国家之意志,首先要体现的是国家领袖或是首脑的意志,国家之领袖或首脑的意志经过遗传复制代代相传,就会形成相对稳定的国家传统意志——大秦、蒙元、沙俄的扩张意志,罗马的尚武好战意志,就是最好的明证。
  威信和威望,是建立的霸权的必要条件之一,因为威信和威望,是令人“自觉和从内心服从”的先决条件。但是要建立威信和威望,武力就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手段——通过战争的胜利来获取威信和足够的威望,而这也是最实在、最可靠的威信和威望。
  当然,通过的公正的评判,也可以建立起足够的威信和威望,因为只有公正,才能令自己稳稳地处于仲裁者的地位。而霸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即是一种仲裁权。
  西方有句名言:狮子难防陷阱,狐狸难防饿狼。一个君主就应该具有双重性格——狮子一样的凶猛,狐狸一般的狡猾。聪明的君主则知道什么时候当狮子,什么时候做狐狸梁纲没有希特勒那样的野心,去瓜分地球。他只想建立一个环太平洋帝国,并且希望中华能够永远的保持下去。而不是只持续一两代人,几十年就分崩离析,如此就不能缺少民族尚武之精神儒家推崇三代圣王以仁义为先,却也不看三代圣王推行的均是王霸之术,均是以武行仁。而儒家千年的衍变之后就只谈仁义,不谈攻伐,实在是大谬特谬。
  梁纲欲恢复中华尚武精神,自然要首先破儒家枷棝。今后这样展示军威,亢奋人心士气的大阅兵,还会继续,并且会成为一中华军传统冰山才露一角,中华尚武军魂,还任重而道远。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六章教学改革,科举改制,亿万赤字
  
  大阅兵就似开国战争最后的一抹光辉,在士气激昂到顶点的时候,开国之战的帷幕就缓缓落下了。
  4502年之后,中华帝国国内再无战争。国家开始了全面的基础建设和更大胆一部的政治革新。
  梁纲首先在教育上动手,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建设新式小学、中学以及大学,彻底把旧有的那一套传统教学体系踢下了神坛。
  虽然为符合国情和更为百姓所接受,他把小学变成了学堂,中学变成了学校,大学变成了学院,最最顶级的太学改名为中华学府。更男女分校,但本质是不变的。
  之乎者也那一套彻底被抛开,学堂课程除国学外,还有数学,以及史学、地理;学校更要增添一门格物,以及基础法学。公立高等学院,就如后世的大学一样,开始分设学科,如史学、法学、格物学、医学、国学、数学、农学、政公学等等。
  每省只设立一所学院,如此教师资源也是紧张得很。反正没有个一两代人的努力,国内的教资空白是无法彻底弥补的。
  而除了正规的院校之外,其余的如工学院、农学院、医学院、法学院等等,以及文教部新令在杭州、南京、北京、西安、成都五地开办的书画学院,也都出现了大规模的师源紧张局面。
  事实上国内书画学院的师源是最不紧张的,书法、国画,以及乐器三方面,哪一方面国内都是人才济济。不仅不缺,相反,还绰绰有余。只是新式的教学系统还远不能为传统士子所接受,所以,应聘为师者并无几个。
  而且各院校普遍还都出现了生源寥寥无几的场面,尤其是书画学院为最。中国历朝历代书画大家层出不穷,但是他们在成为书画家之前首先拥有的身份是——读书人。
  读书之余,习书作画,这才是正途。而不是习书作画之余才读书但不管民间的议论再大,梁纲以开国帝王之威,一律压倒,不闻不顾。
  4502年五月,在继全国教学改革完毕之后,梁纲再度颁布了《招贤令》,召集天下英才入朝。前后三月时间,各省共录取五品以下官吏一千七百三十一人。上报朝廷官监部载录之后,即便充任各地空缺。
  九月,梁纲正式颁布《科举改制》。科举再也不是以八股文为本,也不同于唐宋时期的明经、进士诸科,武举、武进士更是被直接剔除,而是分开四科:司法科、政公科、文史科、术计科。
  相对于中华新朝,日常运行各方面所需的司法、行政、财算、文书等四方面。
  与旧日科举的秀才、举人、进士三等身份不相同,新式科举只是为选拔官员入仕途,而不再是代表某种具体的身份象征,分为上下两等。
  上等科举考生资格,需为各省公立高等学院学府毕业生;下等科举考生资格,则只需学校毕业即可。
  上下两等,笼统来讲就是对应官吏两方。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下等科举之人,能力出众者也不能坐上高官;而上等科举出身之人,一出来就可以做县长。这只是代表学历问题,代表的高低。用后世的行政体系做一比喻,下等科举入仕途的人就是一小小公务员,而上等科举入仕途者,就是一副科。
  时代不同,管制不同,科举应对显然也不会相同。
  之前历朝历代,中进士者,年纪轻轻即可主辖一县之地。他们能有什么行政经验?能有什么阅历作为?
  其内固然有极其出色者,可绝大部分的人必是会被搞得手忙脚乱,一塌糊涂。而后就是焦头烂额,不得由头,最后无奈得抛给下属,于是给了手下小吏们偷油耍滑,吃拿卡要的机会如此,随着儒学的逐渐僵硬化,师爷、幕僚这一职业才会在中国越发的兴盛起来。而这还是在传统时代那种严格的高下之分下搞出的鬼。若是换到中华朝的官制中,单是一县内就有县政府、司法院、检察院、武装部四个并列单位。
  县政府虽然行驶行政权,可压过司法院、检察院、武装部半头。但是没有一点手腕,谁又能一定压制得下?
  而县政府内,县令也有副手在,这又是一麻烦,其下还有各乡镇主官、警察局、财政局、文教局、农畜局、税务局、工商局、水利局、交通局、卫生局等等,头头脑脑好一大班子,一个小年轻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勾心斗角,怕也不会顺顺利利的拿下而且精力全放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上了,谁还有工夫去给百姓做实事,解忧难??
  别看梁纲自己很年轻,可他却对府县的年青官吏很不放心。后世红朝,三四十岁县级,四五十岁市级,五六十岁省部级,六十岁以上国级【别看宪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毕竟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样的老话能够出现,就代表着一定的社会现象和社会意义。
  而县级这样的基层单位,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没有丰富的执政经历和阅历,真就不太可能办的下来。
  中华帝国日后的官场就会跟梁纲前世的红朝一样,科举过后就要在基层低级上爬,一点点往上混。
  可能军伍出身的人,因为一场战争的原因,年纪轻轻就已然跃居高位。但是在政治上,如和珅一样二三十岁就独领一朝风骚的人物和现象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4502年就是中华帝国为日后宏伟蓝图奠基的开始一年,四方平定后梁纲终于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国内的发展建设上了。当然了,这也并不是说军队就可以至此刀枪入库,放马南山了。虽然有大批的军人纷纷退伍归乡,但是中华军的规模却并没有因此消减分毫,老兵退伍的同时更有大批新兵入伍,而且骑兵部队和海军依旧在时刻不停地增建中。
  在民间各学校学院纷纷设立的时候,中华军也没有直接归于平淡。他们只是把大阅兵后的激昂变成了一种平实海陆炮步骑后勤诸科,二十所士官院校和十所军官院校就是在这一年时间中相继建成的。连同一南一北两座讲武堂,4502年的梁纲给中华帝国军队的未来打下了最最扎实的基础。
  同时附属军官士官院校建立的还有警察学校,虽然警察所需的刑侦和法制两方面要素,军校无能给予,人员都是从各地各方面抽调的老手填充。但是以附属来形容此时各地建立的警察学校,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其内的军事化训练和管理的教官全部都来自于军队。两边的关系日后自会慢慢脱离,但现在却实在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梁纲4502年的教学改革和科举改制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但是也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他忘了兴建师范了。
  了解到各地师资力量匮乏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总是——这在中国是正常的,要怨就怨儒家传统,怨满清那群混蛋。却从没有继续往下再想一步。
  直到年中时候梁纲才醒悟过来,自己欲要兴中华新式教育,就必须先兴中华新式师范师者,人之模范也。只有新式的老师才可以培养出足够优秀的新式学生。自己光一门心思的建学校,却把最重要的根本给丢了。
  于是自每省一所学院之后,梁纲又下令文教部,在全国各地筹建高等师范学院以及中等师范学校。
  虽然是在尽全力的弥补失误,但是因为仅有的一些人才都已经散入各个综合学院之中,各地的师范发展都是缓慢的很与梁纲欲破开儒学枷锁,重铸中华尚武精神一样,中国的教学改革同样是冰山才露微微一角,任重而道远4502年十二月,内阁财政总结。全年财政支出共三亿三千二百三十九万银元,商税收入一亿两千五百七十六万银元,海关税收两千四百五十四万银元,农税四千七百九十万银元。国家专项经营,得利四千二百万银元。全年财政赤字一亿四千零三十六万银元。合白银七千万两【为更改十进制之后的重量,两块金元银元合金银一两。】【再有一点就是,前文阅兵时的大炮重量未动,依旧是十六进制时定下的重量。忘了该了,在此抱歉】七千万两白银,一亿四千万块银元,这等的财政赤字,是个可以生生压垮一个强盛国度的巨大数额。若非有丰厚异常的老底在支撑,梁纲早就忙的焦头烂额了,更别提有闲心搞什么新年国庆大阅兵了。
  前期的红巾军,后期的中华帝国,梁纲真应该好好的感谢和珅。非是他贡献出的金山银海,就梁纲早年积攒下的那点家底早就耗光用尽了。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的逍遥自在了和珅,对满清王朝的‘害’,对中华帝国的‘益’——
  梁纲本人来说,他真应该重重褒奖和珅。这是一个真正的‘无名英雄’,党的好同志啊。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七章 再添一子,廓尔喀生乱
  
  七千万两白银,一亿四千万块银元,这亏空,这赤字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梁纲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自己一个子都没有枉花首先华北水灾。《黄河改道带来的隐患依旧没有消停下,虽然今年的水灾水情远没有最初两年那般的厉害,但也祸及百万苍生赈灾、救济,返家后的安置,都需要钱。
  其二,蒙古人。一百多万蒙古人被圈禁在边关各地,虽然他们自己养羊放马,还能顾得住自己大半的吃食,但梁纲也需要大批的物资、钱财投入的。而且从内地迁移更多的百姓出关,这也需要费大笔的钱粮和物质去安置。
  第三,军费。海军真是一个耗钱的玩意,军队的招募扩充以及武器的继续更换,等等一切在今年三亿八千多万银元的花费中占据了很不小的一个数目。
  第四,各地的学院学校学堂等建设和大量的交通基础建设,按照今年的财政收入,梁纲全国各地如此大规模的投入,绝对是有相当大数额的差距的。
  第五,移民。南洋婆罗洲,东北关外,西北青海、新疆,西南云贵,未来可能还要顾及西藏,数以百万计的移民迁移四方,这大笔开销无疑是需要国家来支付。
  最后就是官员俸禄支出,中华帝国管制改革之后,各层级别官吏和官员数量大大增加,这俸禄支出自然也大大增加,要知道中华帝国可是高薪养廉的。如此各个方面综合一块,七千百两白银,一亿四千万块银元的亏空赤字就出来了冗官、冗兵、冗费,北宋中期才遇到的三麻烦,梁纲立朝之初就可以说是遇上了,而且还是他自己自找的不过眼睛不需要全盯在赤字上,在看财政问题的同时大家也要注意到中华帝国每年的财政岁入。两亿四千万银元,合一亿两千万两白银,也就是未改制之前的一亿两白银。
  这已经是明清以来未有之盛局了。满清鼎盛时期的财政岁入也才不过八千万两白银,中华帝国立足才刚刚四年就已经超出了其四分之一,如此局面绝对称得上是前所未有。
  梁纲虽然为那七千万两白银的赤字唏嘘,可对于帝国的财政,他绝对是持赞赏态度的。
  四年时间下来,中原、江南经济的迅速复苏和恢复是保证帝国财政岁入的最基础根基。中华朝提高了商业税率,降低了农业税率,改整了食盐贩卖,进一步加强了对食盐销售渠道的控制和对私盐贩卖的打击,一系列动作极大地提到了帝国的财政岁入。
  两亿四千万块银元不会是帝国财政岁入的顶点,这个数额还会持续扩大,梁纲对此坚信不疑。
  而当帝国内部华北的水灾彻底消退之后,当一系列的大迁移高潮过去之后,当全军部队的扩增完毕之后,当海军舰船的建造结束之后,当各地的基础建设完整之后,梁纲相信,财政岁入和财政支出终究会达到一个相对持平的状态,甚至展望未来的财政结余也不会是梦想4503年春,梁纲在中央成立了统计总局、审计署和矿业部。帝国进入了新的开端,国内的发展也会进入新的高潮。把审计工作放到前沿还是有一定必要的,而随着国内矿产开发的越来越多,梁纲感觉也有必要成立一个总统的掌控部门。矿业部也就随之诞生了夏秋两季进行了帝国成立以来的第二次人口普查,全国各地方政府前后忙碌了半年之多,最后把总计数据报道梁纲跟前的时候北京已经飘雪了。
  户籍五千八百七十七万八千四百三十余户,人口两亿九千六百九十一万四千五百余人。
  能把户籍和人口都统计到十位和百位数,在现在这个时空下那纯粹是扯淡。不过梁纲并没有点破这一点,下面人要表现,自己不领情也就是了,没必要再拐过头去训斥一顿。
  虽然统计总局有卖巧之嫌,但梁纲相信统计总局是绝不敢跟自己耍滑头的。人口方面整体而言是有所增长的,这才四年时间,人口就增长了两千万,很是喜人了京郊外一处庄园。
  大雪白茫茫了一地,梁纲却丝毫不感觉寒冷,在庭院的雪地中焦虑的等待着,来回踱着碎步。
  耳边王聪儿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入,让梁纲自己的心也狠狠地揪了起来。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等待,北京的这四年多时间里,他的血脉骨肉是接连诞出。
  梁纲对儿子女儿都十分看重,不管生母是什么身份,只要自己在京生育的时候就绝对在外等待的。
  第一次时的紧张,第二次时还是紧张。这一胎胎的等待下来,梁纲并没有慢慢适应,而是依旧的紧张揪心不已。
  对王聪儿,梁纲也是有感情的,如此在外等待的时候内心就更加的焦虑了。
  报了保住秘密,王聪儿七个月前就从楚国夫人府外出游玩了。而这个庄园里的仆人,也都是王聪儿的亲信,嘴巴绝对掩饰。
  就连现在产房里的稳婆,也是王聪儿自己预备下的,半点没有假梁纲的手对于自己的颜面,和外人的旁言冷语,王聪儿比梁纲更加的在意和担心。
  这个孩子是她跟梁纲约定的唯一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她都会收入楚国夫人府做自己的养子、养女,而孩子的日后,梁纲自然不会亏待。
  4500年,梁纲大赏群臣,册封功勋的时候,齐国谟、齐国典二人,明明连伯爵都挂不上份的家伙,梁纲硬生生的给册封为了侯爵。后分别调到了浙江、福建两省任地方守备军司令,也是两个既有实权也有实惠的好位子。
  对于王聪儿,梁纲承诺的事情是全都办到了,而且是超额完成。
  “哇哇哇……”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后,产房内传出了婴儿的叫声。梁纲心中猛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怀表,不知不觉间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小公子。”稳婆带着浓浓的山东口音的声音响起,这两个人都现在都还不知道梁纲和王聪儿的具体身份呢王聪儿之所以不远千里的从山东弄来稳婆,就是为了保密,为了把消息封死。
  按梁纲的心意,事情结束后,这两个稳婆都是结果了最好。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么反正王聪儿给两稳婆家里的钱财也足够买下她们的这两条老命了。
  不过王聪儿没答应,她要自己看着处理,要给刚生下的孩子积积阴德。让梁纲别管这方面梁纲没有太坚持,以王聪儿的手段,控制两个小小的稳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当年统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婴儿的皮肤都是皱巴巴的,还发红。梁纲两手轻轻地抱着,唯恐稍微用力就触疼了孩子。
  剧烈的产痛过去后,王聪儿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此时躺在床上,看着梁纲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样,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甜蜜。以后的烦恼就放以后吧,现在有这瞬间的满足,就足够欣慰了“王钰,今后你就叫王钰了。”
  钰者,宝也,坚金也。以次字为名,梁纲对这孩子还是给予不小的厚望的。
  温馨的时间后,梁纲真想一直留在这儿配王聪儿母子几天。可是,事情不由人,宫里面真是有急事在等他。
  为王称帝者,固然大权在握,君临天下,威风不可一世。所以被万千野心者觊觎。可是又有谁能想象的到,这掌权天下背后的忙碌与无奈?除非是想做昏君庸君,否则那就是劳心劳力的命踏着飘飘的大雪,梁纲回到了紫禁城。是时内阁一班重臣,以及军部重将都悉数在养心殿等候。
  “皇上,西藏传来确切消息,廓尔喀确实是政变了。国王拉纳。巴哈杜尔。沙阿怀疑其弟谢尔。巴哈杜尔图谋造反,欲治其罪,结果反为谢尔所杀。谢尔也被当场正法。现在廓尔喀王位有拉纳八岁大的儿子吉尔班。尤达继承,实权掌控在首相比姆。森。塔帕手中。”
  王邵谊的一番话让梁纲的眉头高高皱起。自从中华帝国成立之后,廓尔喀是唯一一个没有遣使来朝的国家,西藏归附之后也依旧如此。即便是缅甸和更西北的浩罕都乖乖的匍匐在了中华帝国脚下,梁纲提起来廓尔喀心头就是一阵冒火不过话又说回来,近期十年中廓尔喀确实是灾难不断,霉气缠身。
  廓尔喀沙阿王朝的建立者普里特维死后,其子普拉塔普。辛哈继续了他的未竟之业。然而普拉塔普尚未取得成功便英年早逝,由其两岁大的儿子拉纳。巴哈杜尔。沙阿继位,王叔巴哈杜尔。沙阿摄政。
  巴哈杜尔也是廓尔喀一位卓越的军事家,在其十八年的执政期间,征服了廓尔喀西部所有土邦,并向西攻入印度,兵锋达到克什米尔,向东侵占锡金大片领土,还一度入侵中国西藏,使尼泊尔的版图达到了极盛。而且,巴哈杜尔并不是战争狂人,他善于运用外交手段巩固已有成果,使尼泊尔不断强大。
  在入侵西藏失败之后,巴哈杜尔就立刻与中国订立了盟约,向清朝称臣纳贡,引中国为后援对付英国东印度公司。
  乾隆六十年,也就是西历1795年,拉纳。巴哈杜尔。沙阿亲政,他对自己王叔巴哈杜尔。沙阿的功绩充满疑忌。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的下场都是很悲惨的,巴哈杜尔被拉纳无理由的下狱治罪,一代英雄死于狱中,确实可悲可叹。
  而观拉纳之后之所为,其确确实实是一个昏庸无能有猜忌多疑的亡国之君。
  拉纳。巴哈杜尔。沙阿喜爱美色,亲政刚刚四年,就一度头昏到要让位给自己刚刚一岁的儿子吉尔班。尤达。而原因就是他被吉尔班。尤达的母亲,自己的宠妃给迷昏了头。
  是时的廓尔喀朝政已经一片混乱。随着拉纳的宠妃病故,拉纳就越发的胡作非为起来,最终引得国中动乱,自己不得不逃往印度的贝拿勒斯避难。之后廓尔喀加德满都的新朝廷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签订了协议阻止拉纳回国,但拉纳最终还是在比姆。森。塔帕的策划和帮助下回到了加德满都并重新夺回了政权。由于比姆的才华和功绩,回国后,拉纳便封比姆为沙阿王朝的第一位首相,负责辅佐国政。
  “比姆。森。塔帕是什么人?”梁纲追问道。廓尔喀乱七八糟的朝政根本不用去费心思,梁纲更好奇的反而是比姆。能够在那种极端不利的形势下逆转乾坤者,绝对不是一俗人。
  “回皇上,比姆。森。塔帕现今三十岁,所属的塔帕家族是廓尔喀主要的大贵族之一。其父为廓尔喀开国君主普里特维手下大将,本人自幼就同拉纳一起参加了在廓尔喀王宫举行的成人礼,与当时还只是王储的拉纳是好朋友,之后便一直作为拉纳的侍从和秘书跟随他左右。”
  作为一山相隔的恶邻,西藏对廓尔喀局势的变化时刻都在关注中。一些重要人物的底细也摸得清清楚楚,此次回报北京,廓尔喀具体的局势变化和参与人物的详尽底细悉数都递交了上来。
  作为内阁总理大臣,王邵谊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想梁纲汇报时都不用再去拿本本,直接脱口而出。
  “廓尔喀会不会乱?”梁纲知道廓尔喀人彪悍英勇,但是再彪悍英勇的军人在绝对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也一样是螳臂挡车。不然的话日后的廓尔喀怎么会低头于英国人。
  后世英国在尼泊尔招募的廓尔喀雇佣军,可是英印军队中最精锐的部队,在历次大战中为大英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声名赫赫梁纲不是看不起廓尔喀,而是从战略上就藐视廓尔喀。当初福康安靠着几千清兵就能迫廓尔喀低头,梁纲不相信,自己的中华大军就会拿不下它。
  他不求把廓尔喀并入中华,那里更多的只是中华威胁印度威胁英国的一个桥头堡。眼下时期,印度还不全为英国所有,梁纲也想在里面插上一足。即便是困难一些,最差也可以拿在印度的利益去交换别的地方的利益不是。
  而且经营印度对日后的中亚攻势也大有好处。就梁纲所知,现在的浩罕汗国,在四年前还只是浩罕国。现任国主阿利姆是私自自加汗号,一点都没有向中华备报。而更可怒的是,浩罕国竟然把当年新疆回乱的发起人之一——大和卓波罗尼都之子萨木萨克收留在国内,居为奇货,奉之以圣裔。狼子野心,不问可知。
  梁纲对道光帝的事迹了解甚少,除了知道道光二十年的第一次鸦片战争外,就是知道道光帝生性节俭或是说吝啬,龙袍都待补丁,等寥寥几件事。可是就是如此,他还是从浩罕国看出了一点与道光帝息息相关的事件来。
  张格尔,张格尔之乱。道光帝三十年在位,唯一拿得出手的武功。而这个张格尔就是萨木萨克的次子。
  浩罕国已经是上了梁纲黑名单的了,所以,拿定了心思的梁纲也不跟他们狭气。只等时机到了,就一战灭了去球而廓尔喀却是梁纲要细心经营的所在。依靠其人彪勇,备之火枪、大炮,攻掠向南,当所向无敌。遏制英国人在次大陆的发展,习惯了山地奔走作战的廓尔喀人将是中华帝国最好的帮手,也是梁纲下定的最重要的一个棋子。
  在梁纲制定下的大盘局中,廓尔喀的作用要远比缅甸来的重要。相比于廓尔喀,梁纲甚至愿意现在就看到英缅开战,然后介于借口参战,慢慢的控制住缅甸这个面朝安达曼海的国家。
  日后的中华帝国海军会完全掌控住南洋以及马六甲海峡,但是在印度洋上,英国人的传统地位不太可能会彻底动摇。如此控制十度海峡【更改不是十字海峡】,继而与缅甸南北全面掌控安达曼海,就是中华海军在印度洋东部最基本的战略目标。
  安达曼海再向西就是孟加拉湾,那是英国人的根据地。
  “回皇上,廓尔喀国内不太可能乱起来。拉纳被阻贝拿勒斯,廓尔喀国内拥立起的新国王依旧是他的儿子吉尔班。尤达。沙阿家族在廓尔喀国内的统治地位还是比较稳定的。且廓尔克人绝大部分信奉印度教,视国王为印度教大神毗湿奴的化身,这点与日本的倭王很是相似。
  所以,拉纳即死,民愤已泄。比姆上台掌权之后,廓尔喀会日渐平稳下来。只是连番的内讧,廓尔喀自身力量大损,如果英国人这时候打来,廓尔喀前景不妙。我朝不可不防”
  中华帝国内阁的权力很大,在梁纲的有意放纵之下,几年时间下来内阁就已经有了几分明朝中期‘圣天子垂拱而治’,内阁大臣主理天下的意思了。不过军部始终是相对独立的,内阁能掌控的仅仅是民政权,与张居正或是嘉靖、万历时期的前辈相比,权力还弱小的多。
  内阁的意思是,由西藏接触廓尔喀,看对面意思而定。不管怎样,中华帝国对廓尔喀的宗主权是必须要确立下的,而且要赶在英国人进攻廓尔喀之前。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八章 战火中的喜马拉雅
  
  印度,几年时间中各土邦局势是变幻频频,已然物是人非了。
  西历1799年,迈索尔灭国,提普苏丹战死。英国人从迈索尔国库里抢走了1200万金卢比,折合白银七百多万两【改制后】,英镑近四百万镑,是英国现今年税收入的两成还多。
  但这并不算是一笔太大的数额,英帝国底蕴丰厚的很。只是这对于当时正在应对二次反法同盟而财政吃紧的英国政府而言,是一剂非常得力的补药。
  西历1801年,理查德。韦尔斯利把自己从迈索尔缴获的战利品献给了自己的崇拜偶像——小威廉。皮特。
  可惜第二年,《亚眠和约》就签订了。英国发起的第二次反法同盟失败而小威廉。皮特也早在那之前辞去了自己已经担任了十八年之久的首相职务。
  理查德。韦尔斯利把自己的爵位提高到了侯爵,第一代韦尔斯利侯爵。作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韦尔斯利没有固步自封,而是继续再接再厉把眼光盯向了马拉塔,这个愚蠢的印度土邦联盟。
  唇亡齿寒,这是每一个统治者都应该感应到的事情。但马拉塔的土著王公们却选择了无视,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二度放弃了与迈索尔的联盟,转而和英国人一起解决了提普苏丹这个英属印度总督的心腹大患。
  西历1799年迈索尔被征服后,马拉塔就成为英国在中、南印度扩张的最大障碍。倒霉的人变成了他们自己,如果提普苏丹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的。
  没有了迈索尔的牵制,英国人可以全力以赴的对付马拉塔。西历1802年,韦尔斯利和马拉塔名义上的佩什瓦【权力相等于现今的总理】巴吉。拉奥签订了《巴塞因条约》。
  巴吉。拉奥用一块有260万卢比税收的领土,换来了自己被英国人保护的承诺。然后便演出了由一支英国军队把巴吉。拉奥送回马拉塔都城,并恢复了他原先的佩什瓦职位的丑剧。
  马拉塔的酋长们试图组成一个对付英国人的战线,但由于酋长们之间不能一致行动,大大削弱了他们反抗英国人的力量。第二年双方大打出手,马拉塔各国有25万人的军队,其中有四万人是法国军官训练的,是英国在印度军队数额的五倍【含大量土兵】。
  但事实证明,四万训练军全都是中看不中用,远没有提普苏丹手下的军队厉害。一系列的对战下来,马拉塔大败特败。特别是在阿萨耶,未来的欧洲七国陆军大元帅,第一任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情报的差错和副手的失误让他不得不面对近乎六倍的敌军。但他仍旧以巧妙的战术,过人的洞察力和胆识赢得了这么一场决定性的大胜。阿萨耶战役的胜利决定了英军在德干高原上的决定性优势。
  五个月的战争,马拉塔联邦中的辛迪亚和邦斯莱等土邦损失惨重,不得不与英国签订下和约。英国人把在自己在中印度的领土马德拉斯和孟加拉的领土连接了起来,而且还向其他方向大步扩展,挂名的莫卧儿皇帝都已处于他们的保护之下。而且英国人还同乔德普尔、斋浦尔、马切里、邦迪各土邦及巴拉特普尔的贾特族王国缔结了同盟条约。由法国人训练的马拉塔近代化军队被完全清楚。法国在印度大陆上与英国人开展的这一场角逐战也以彻底失败而告终。同时,孱弱的尼扎姆和马拉塔佩什瓦巴吉。拉奥更加的依附英国。
  理查德。韦尔斯利在印度总督任上的作为是卓绝而超凡的。马拉塔战争,英军彻底打垮了马拉塔联盟,法国的影响力在印度被完全消除,英国多了数千万殖民地臣民和几千万印度卢比的收入。
  不过铁打的官位流水的官,韦尔斯利功绩再出色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印度总督任上。黄帝历4503年,西历1805年,他被伦敦召回了英国。
  新任的印度总督是当年那个在约克镇外率八千英军投降华盛顿的查尔斯。康沃利斯,这是他的第二任印度总督之旅。
  英国人虽然因为约克镇战役的失败而输掉了自己在北美的精华地带,但是康沃利斯却始终受着伦敦方面的重用。而且之后的二十来年中,他无论是在首任印度总督任上,还是在爱尔兰总督任上,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二次赴任印度总督,年近七十的康沃利斯没能熬得过大海上的长途跋涉,抵达加尔各答之后就一病不起,没几天便病逝任上。
  理查德。韦尔斯利的副手乔治。希拉里奥。巴洛临时执掌英属印度殖民地。
  乔治。希拉里奥。巴洛是一个受韦尔斯利影响极深的人,执掌了英属印度殖民地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是以韦尔斯利在任时为准,继续进行着韦尔斯利未能完成的计划——廓尔喀。
  对于这一个彪悍的民族,无论是印度北方的土邦还是英国人都报以极大的警惕心。好在最近十年来,廓尔喀内部内讧不断,不但使得廓尔喀自己本身无暇外顾,还极大的损耗了自己的实力。
  比如拉纳下狱冤杀了自己王叔巴哈杜尔,接着又在军中大肆清晰巴哈杜尔的旧部,使得整个廓尔喀军的战斗力呈直线下降。
  稍后是廓尔喀内部政治的混乱和民心的背离,索性拉纳已经死了,他若还能再活十年,整个沙阿王朝肯定会覆灭无疑。
  历史上英国人与廓尔喀之间的那一仗要十年后才会打响,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中华帝国的威胁远在历史同一时期满清帝国给予英国人的威胁感之上。
  廓尔喀可是先前满清帝国的附属国,观中华帝国近年来的所作为,它显然不会坐视廓尔喀这个先前的附属国继续飘离在自己的身体之外。
  不抢在中国人动手之前拿下廓尔喀,大英帝国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得到那片土地。因为任何一个强大的帝国都不会坐视自己的属国被外人给欺辱,那是绝对有辱帝国尊严的。
  就像中华内阁讨论出的结果一样,为了现在不跟对方挑起冲突,那就必须比对方先行一步。
  比姆表示压力很大,中英两边都在使劲,小小一个廓尔喀真的是有些担不起。
  不过担不起他也要硬撑着,面对中华递过来的橄榄枝,比姆没有任何犹豫就立刻做出了热情的回应。依赖中国为援,对抗英印,这是巴哈杜尔。沙阿时期就定下来的国策。
  廓尔喀国内的军队迅速集中了起来,比姆暂且放弃在西部的战争,集中兵力部署在了东南两个方向。
  这时时间已经转到了4504年的盛夏了。
  落后的交通条件下,半年时间中,北京到西藏,西藏再到廓尔喀,然后消息再从加德满都返回到北京,已经是堪称神速了。
  但是当英国人的一万两千军队悍然向大吉岭和贾纳克布尔分头发起进攻的时候,驻扎在西藏境内的中华帝国陆军依旧远水解不了近火。
  比姆一片领兵抵抗,另一边派使火速向西藏求援。
  进藏的中华军是整编第三十师的91团。中华军大整编之后,改整的不仅仅是师级编制,团一级的编制也同样做了严格规范。
  禁卫师除外,三十个整编步兵师下辖九十三个整编步兵团,而各师的炮团和所有附属部队,则前冠本师编号为名。【一二三师四步兵团编制】冉天元团是整编第三十师的拳头部队,派他部进驻西藏,可不仅仅是看在他是三十师师长冉文寿侄子的份上。
  事实上四川白莲教大起义,与清军几年的仗打下来,在通江兰号里,冉天元的威望比之自己叔叔冉文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因为血亲辈分搁在那里的,所以冉天元始终低上一头。
  中华军编制中有参谋长这一职务,论权力绝对是师里的三号人物,以冉天元的威望,当初整编时他若是肯坐这位置,那说不定副师长龚文玉都压不下他。
  只是冉天元生性就不是做参谋的料,他是宁愿干一团长下去带兵,也不愿意增天呆在四部。
  西藏归附,内阁议定驻军,因为整编第三十师驻扎在西康距离西藏最近,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冉文寿和龚文玉,要他们两个自由选定辖下的一个整编团入藏。
  空闲了两年多时间的冉天元这才得以脱得牢笼,率部进入藏驻扎。虽然猛一上西藏高原,人确实是挺不适应的。但是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了,91团上下官兵早就适应了。
  六千人的部队当然不可能控制住整个西藏,91团主力驻扎在拉萨,余部分部区域基本上集中在了前藏。后藏日喀则地区,他是一个兵都没有放在那里。
  廓尔喀的使臣赶到拉萨以后,冉天元当即就下令召集91团所部,并且传令给附近的各部藏兵,要求马基康【藏兵司令部】集中起两千藏兵配合91团作战。
  而当中藏联军赶到日喀则的时候,帝国驻藏大臣王鼎派去质问英军的使者也带回了不好的消息。
  乔治。希拉里奥。巴洛承认廓尔喀是前清的属国,却拒不承认廓尔喀是中华帝国的属国,因为至今为止,北京和加德满都派遣出的正使都还没有赶到地方。国书没有相互递交,廓尔喀也仅只是口头上的中华帝国藩属。
  “胡搅蛮缠,一派胡言”王鼎气的怒骂不止。遂即不再去理英国人的反应,命令冉天元部八千联军火速进兵廓尔喀增援。
  乔治。希拉里奥。巴洛说的是有道理,但是王鼎更能从中看出他的狼子野心。所谓的‘不承认’,只不过是为有一个能维持住双方颜面,不致使两边因此彻底撕破脸皮的遮掩借口罢了。
  英国人一次性往前线增进了五千英印军队,王鼎的责问在乔治眼中就是明显之极的干涉,为了能够早一步攻下加德满都,造成既定事实,他大幅度往前线增援部队。
  而事实上英国人在廓尔喀的战事,进展却并不是太过顺利。大吉岭一带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多年来一直都是廓尔喀和锡金在轮流掌管。
  只是十七年前的廓锡战争中,廓尔喀大获全胜,由此大吉岭才彻底被掌控在了廓尔喀手中。
  战略要地在握,廓尔喀当然不会放着大吉岭生孩子,十多年来陆续修筑了一大批防御工事,在此次的对英战争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严重迟缓了英军在东线的进展。
  至少如今的东线战事,英军只推进到了阿润河一线,其已被攻克的大吉岭就为廓尔喀人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抱歉阁下,我未能说服楚格普德王。哲孟雄人拒绝了我们的提议。”托马斯。曼宁斯面带失落的向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回报道。
  “什么?托马斯,你在开玩笑吗?这怎么可能?我们可是许诺他拿回以前的失地的。难道楚格普德不想要回提斯塔河谷西面的大片领土了吗?”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吃惊的叫出了声来。
  此次连不丹的的一些封建主都受诱惑的参与了英印军队对廓尔喀的进攻,哲孟雄人竟然真的‘置之不理’?这太奇怪了。
  哲孟雄,也就是后世那个被印度一口吞并的喜马拉雅小国锡金。
  如果说是之前时候,自己只想着让哲孟雄人白出力气,楚格普德不答应还有一定的说法。可现在自己明明许诺了,答应哲孟雄收回提斯塔河谷以西的大片故土,楚格普德竟然还不答应出兵?
  乾隆五十三年,强大起来的廓尔喀人开始向东进攻哲孟雄。战争爆发,哲孟雄人毫无抵挡之力,廓尔喀军队攻占了其首都拉达孜并占领哲孟雄全境,国王楚格普德之父举家越境逃亡到西藏,在热日宗的春丕谷避难,作为宗主的达赖喇嘛后将此地赐给他使用,也就是后来的亚东。
  随后廓尔喀人入侵西藏,乾隆帝发兵讨伐。清军击退廓尔喀人后哲孟雄本应收复其全部失陷领土,但这时尼锡战争中的“志愿军”——支援哲孟雄抗击廓尔喀入侵的不丹军队突然叛乱,导致本来就已经被廓尔喀人打得溃不成军的哲孟雄人腹背受敌,结果是提斯塔河谷以西的大片领土仍然沦于廓尔喀之手,而提斯塔河谷地以东的领土则被不丹占领,哲孟雄现今所保有的提斯塔河上游领土,也就只比后世的锡金大不了多少的疆域。【不丹人显然是拿哲孟雄当自己与廓尔喀的缓冲地带,悲催的哲孟雄,悲催的锡金。】“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哲孟雄人不恨廓尔喀吗?十多年前,他们的首都都被廓尔喀人给攻破过?”
  “阁下,我认为这应该跟中华帝国有关。”
  “不可能廓尔喀人还没有跟中国人正式签订协约,他们还不是中国的附庸国。而且不丹人不也出兵跟随我们了吗?他们都不怕中国人,哲孟雄人有什么理由害怕中国人的??”
  托马斯。曼宁摇了摇头,“阁下你并不清楚不丹与哲孟雄的区别,他们与中国都是有很深的关系的,甚至严格的来说他们都能算得上是中国人的属国。”
  别看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在加尔各答给韦尔斯利做了四年时间的副手,还深得韦尔斯利的信任。但是乔治。希拉里奥。巴洛之前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中南印度,而不是大北方的山区。
  听托马斯。曼宁这么一说,乔治的脸色惊愕之色掩都掩不住,随即整张脸就严峻了起来。
  “阁下,不丹与哲孟雄都是来源于西藏,两国的贵族都是西藏人的后裔。只是因为宗教信仰的不同,就像我们欧洲的新教和天主教以及东正教一样,哲孟雄自从建立国家之后就一直是西藏的附庸,自然它也是中国人的附庸。廓尔喀人虽然同哲孟雄有很深的仇恨,但是只要西藏的异教徒首领从中说和,哲孟雄是不会跟我们一条心的。
  而不丹则是另外一个样子,他们信奉的宗教是西藏异教徒内部斗争的失败者【白教】。所以自从建立国家之初,不丹与西藏就始终是敌对关系,双方甚至还爆发过一场持续了长达六十二年的战争。”
  托马斯。曼宁是喜马拉雅山一带的万事通,他的落脚点就是不丹,西历1772年,不丹被英国人击败,虽然没有割让领土,但是英国人在不丹国内是有着比较高地位的,也有着比较高的自由度。
  曼宁只是东印度公司殖民地攻略的一个小棋子,但是很显然,他是一个认真且负责的优秀员工。
  “不丹是因为自己国内爆发了内战,才不得已承认了西藏对其的宗主权的,然后在中国人的调解下,接受了北京的册封。这样的宗主附庸关系有多么的脆弱,阁下可想而知。而且不丹国内情况极其复杂。”
  “不丹是政教合一的制度,就像土耳其人一样。他们中央有德布法王作为精神领袖,在地方则是各个封建领主自治。领主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拥有着一切大权,他们就像一个个小国王,自己内部很容易就发生争斗和矛盾。此次跟随我们进攻廓尔喀的封建主只是不丹国内的一部分。我之前向您禀报过,不丹国内有还有一部分人并不赞同参战。”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五十九章 廓尔喀战争(一)
  
  曼宁说了这么多话,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意思:哲孟雄不会跟大英帝国一条心,不丹封建主也不绝对可靠,中国在喜马拉雅山脉有着强大的直接或间接影响力。
  作为一名东印度公司的中层职员,曼宁虽然是不丹事物的负责人,但是他的意见和影响力还远不足以递达或是渗透到公司的高层,也不可能直接影响到之前的印度总督理查德。韦尔斯利和眼下的乔治。希拉里奥。巴洛。
  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对于曼宁的解说不置一词,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可能这时候再收手。相反曼宁的解释还更加坚定了他打赢廓尔喀这一仗的意念。不然的话,等到中国整合了他在喜马拉雅山一带的所有势力之后,大英帝国在印度大陆上就将面临一个新的比法兰西更加强大的对手的挑战。
  这是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决不允许的。
  韦尔斯利总督才斩断了法国人伸在印度的手脚,作为理查德。韦尔斯利的忠实信徒,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决不允许印度大陆上刚刚辉煌灿烂起来的大英帝国荣光在自己手中褪去。
  “调兵,增援,继续、坚决的向加德满都进攻——”这就是乔治。希拉里奥。巴洛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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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莱平原。正午的阳光炽热无比,气温已经升至最高点。
  91团先头部队的每一个战士都是气喘嘘嘘,汗流浃背。即使他们已经在尽可能的轻装前进,可速度还是快不起来。
  廓尔喀的南部平原,夏季四十余度的高温热得都能让91团的战士感到窒息。他们无论是在青藏高原上还是在四川老家,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的高温气候,还偏偏要在曝日炎炎下急行军前进。
  从拉萨一路行军赶至廓尔喀,91团将士沿途千余里,大部分还都是山区,道路曲折崎岖,难行至极。
  远离后方根基的情况下,为了尽可能的保证后勤弹药,一部分兵工人员虽然随军前行,但91团下属辎重大队的全部车辆仍都用在了装载弹药上。
  是以沿途千余里下来,全靠将士们的一双脚板在行动。每天爬山爬山,从早走到晚,临到住宿的时候,到附近高峰上往后一看,都还能瞧到昨天的宿营地。望山跑死马,西川的山地跟喜马拉雅山一比,太小巫见大巫了。
  廓尔喀的气候极其多变,由于境内地形复杂,8000米以上的极高峰与100米左右的平原镶嵌在狭长的国土上。往往北部山区,寒风凛冽,还在一派银装素裹的之中,首都加德满都城和博卡拉谷地附近就已经是百花盛开,春意浓浓;而更南边的特莱平原,则是酷热异常,让人恨不得整天抱着冰冰不撒手。
  91团从北走到南,是真的领略了廓尔喀的风光。长途跋涉下,体力消耗极大,眼下却依旧还需坚持。
  “快快都跟上都跟上”桂涵站在道路旁边的一个树墩上,冲着手下全都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大声吆喝着。淋淋汗水从他的额头脖颈留下,桂涵不停的用手抹着脸上和脖子间的汗。
  这里是特莱平原的中部,距离南路英军兵锋所处的乌代布尔堡只有三十来里路。桂涵打算今天晚上就一直行到乌代布尔堡。
  虽然桂涵指挥的只有一个先头营,全府轻装前进之下,整个营连一门臼炮都没有带,重火力只有配给的十二门单兵火箭筒。但只要能进入到前线,凭借这一个营的实力,桂涵相信,必定会有大作用的。
  在南线边境,没有了大吉岭的险要地势阻击,英军在这里的进展比东线快多了,连克了贾纳克布、特里朱加、特兰等城地,兵锋开进乌代布尔堡,距离加德满都也只剩下了三百里不到。
  三百里地距离,对于廓尔喀小国来说并不是一段短暂的距离。但问题是,从加德满都到乌代布尔堡之间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天险要地,廓尔喀人无险可守。而正面大战,只有少量燧发枪、火炮,大多数还装备着土枪和狗腿弯刀的廓尔喀军实在难敌英军。
  长时间的急行军下,桂涵的“先头营”已经有不少战士掉队,但是即使如此,队伍也不能停下。现在就是在抢时间,冉天元给先头营下达的命令也非常明确,“行军,前进,直到前线”。
  先头营的后面,十辆小小的马车正在不紧不慢的跟着,这是先头营最为珍贵的宝贝,上装载的全是弹药和火箭弹。
  每一名战士随身也都携带了整整一百发子弹,再加上后面的补给,人均子弹二百发。火箭弹,人力背的,车上载的,每具单兵火箭筒平均十枚。这样的配置,说真的也就最多是坚持三场战斗,并且这三场战斗还都需要是以对射为辅,刺刀战为主。
  “弟兄们,加把劲,前头就是乌代布尔了到了地方,咱们好好休息”口头的鼓励,眼下时候桂涵能做的只有这些。
  所有的士兵头脑中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前进,再前进一定要在尽快赶到乌代布尔,到哪儿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场大觉了。
  先头营进到乌代布尔边的一个小村庄。
  引导昌德拉拉住了浑身湿透了的桂涵,递过去了一瓢凉水。“大人,可以让部队休息一下了,从这里到乌代布尔堡只有不到二十里路了,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能赶到的。”
  怪怪的腔调,昌德拉说的汉语很生硬,但桂涵好歹还能听得清楚。毕竟廓尔喀人臣服中国还没几天的时间,能有会说汉语的人,就说明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就像被水洗了一样,桂涵觉得自己裤裆都是湿的。毛料军服唔得人如是装进了热水缸,现在的他已经半点都无对毛料军服的喜爱了,有的只是无比的痛恨。
  话说,驻防婆罗洲的整编第十七师就没有更换军装,除了军礼服外用的依旧是薄布质地的老旧军服,可是那地方军礼服十天半个月都还不穿一次,现在他们91团的先头营,却要天天穿着毛料军服温在火炉里。
  “该死的,为什么援兵还没有赶到??为什么??”拉纳。忠格。潘德在指挥部里大声的叫吼着。他手下的军队已经损失惨重,对面的英国人昨天却又增添了援兵。
  “天朝军队在那里,他们到了什么地方?”战争打到现在,廓尔喀独立支撑了半年还多,连连的失败下却只获得过少量的局部胜利。全军不仅损失惨重,士气也一天天低落。
  当然彪悍的廓尔喀人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但是当中华帝国救援出兵的消息传到军中之后,不仅是普通小兵,就是拉纳。忠格。潘德这样的方面统兵大将,也都情不自禁的把希望寄托在了还没有赶到的中华帝国军身上。而如此之下,廓尔喀人自身的抵抗意志就无形的削减了一分,在91团披星赶月一路疾驰南下的时候,廓尔喀军,尤其是南线的廓尔喀军,心中期望越来越大,盼望越来越深,以至于昨天英军援军先一步赶来之后,全军上下心中的焦虑和失望就越来越大。
  拉纳。忠格。潘德的叫喊,指挥部内无人可以回答。因为按照他们的计算,最迟今天一大清早,甚至是昨天中午,天朝援军就已经应该赶到的。
  但是盼军心切的廓尔喀人都忘记了或是说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中华军不是他们国内自己调动来调动去的廓尔喀军。而是从拉萨千里迢迢一路疾行赶来廓尔喀的援兵。再强大的军队如此时候也已经是师老兵疲,况且廓尔喀南北气温差距是如此之大,从北方冬意萧然的山区地带猛的一下子挺进到超高气温下的特莱平原,这行军速度更是要打一个折扣。
  “报——,将军。天朝援军已经到了,据我军只有十里。”
  拉纳。忠格。潘德的烦恼很快就得到了解决,昌德拉先来了一步,跟乌代布尔堡后方的廓尔喀军哨兵接上了头。
  那消息当即就飞速传来了指挥部。
  “万岁,万岁,万岁——”
  指挥部外已经有廓尔喀士兵雀跃欢呼了起来,欢悦的声音响彻乌代布尔全城,远远地飘荡到了英军地方。
  “对面廓尔喀人在叫些什么?应该是欢呼声”英军少将大卫。奥希特尔伦尼皱着眉头向身边的一个印度土著问道。
  “阁下,廓尔喀人在喊万岁。”印度土著脸色稍微的僵硬了一下,很显然发出这种欢呼声的廓尔喀人是兴奋到了极点的,那么,对面十有八九是有援军赶到了。
  “命令炮兵炮击,让炮群的怒吼来做为我们的回答——”大卫。奥希特尔伦尼十分提气的给部队下命令道。
  “遵命,将军阁下。我很愿意为您传达这个命令”身边一个侍从兴奋地应道。很明显,大卫。奥希特尔伦尼这句话让他兴奋了。
  “将士们,用我们的大炮来做我们的回答,告诉对面的廓尔喀人,让他们闭嘴——”
  “大不列颠万岁,国王陛下万岁——”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章 廓尔喀战争(二)
  
  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在乌代布尔堡前响起,宽阔的战场,超过两千名英军士兵和为数六千的印度土兵挺立着。《大炮的炮口对向乌代布尔堡。往昔热闹的城镇早已经化作了一片片废墟,但是就在那片片的废墟中,廓尔喀人的身影不时的出没,零零星星的寒光闪耀着瓦砾残垣间。
  “嗵嗵……”
  “轰轰……”
  三十门大炮在怒吼,全部都是开花弹。炮弹一颗颗落在残破的乌代布尔堡内,不住的爆炸冲击波,一阵接一阵的卷起土石瓦砾送上天空。也不时的有倒霉的廓尔喀人被炮弹命中,自然是瞬间血肉横飞不提。
  没有炮兵的助阵,八千多英印士兵在乌代布尔堡的残垣断壁间,占不了太大的便宜。锋利的廓尔喀狗腿刀足以让任何火器化部队胆寒。
  可是当三十门大炮怒吼的时候,再英勇的廓尔喀,也只能乖乖地趴在地上。有了炮兵的英印军队就是插了翅膀的老虎,装备老旧的廓尔喀军真是无力做长期抵挡。
  他们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跟英国人纠缠厮杀,当整座城市彻底被炮火和爆炸踏平的时候,就向后转入到另一座城市。然后是如前一轮一样的反复厮杀与战斗。
  英国人与廓尔喀人的矛盾由来已久,并不是近期因为中国的猛然崛起才变得不可调合,非得一战的。
  在拉纳。巴哈杜尔。沙阿当政之前,其王叔王叔巴哈杜尔。沙阿犀利异常,在十八年的执政期间,不但征服了境内所有的土邦,还向西攻入印度,兵锋达到克什米尔。对于廓尔喀认赤裸上身、手持弯刀、高声叫喊着冲锋陷阵的风采,英国人不寒而栗。
  两方长时间都处于敌视状态,虽然从没有发生大的武装冲突。可廓尔喀人也是英国人眼中必须拿下的一块硬骨头,因为廓尔喀的存在影响到了英帝国在印度的利益。【第一次尼泊尔战争中,一支600人的廓尔喀军队守卫卡伦加堡垒,他们面对的是6倍于自己的英印联军。1个月后,幸存的60人弹尽粮绝,被迫投降。联军的损失是:包括指挥官在内的31名军官及750名士兵。】一个像极了废墟的瞭望所内,桂涵举着千里镜细细打量着对面的英印军队。八千多人的数量他并不担心,乌代布尔堡内悍勇的廓尔喀军就有五千多,加上先头营一千多人,人数上己方并不太趋于劣势。
  “潘德将军,为什么不摸掉英国人的大炮?夜里偷袭不是不可能的嘛现在我们实在太被动了。”
  若是英印军队没有三十门大炮助阵,桂涵现在都敢联合廓尔喀军出城跟他们正面一战。那用现在还缩在废墟里不能动弹昌德拉把桂涵的话翻译给了拉纳。忠格。潘德。
  潘德的脸都气红了,他自己怎么会不想搞掉英国人的大炮,他又不是傻子,不知道大炮的厉害可想搞掉也要有时机和机会啊,奥希特尔伦尼把大炮像看孙子一样爱护,一丁点空隙都不会给廓尔喀军留下。从最早的贾纳克布尔开始,潘德就一支寻找着机会,但直到战事达到了乌代布尔堡,也一直是没有半点时机。
  拉纳。忠格。潘德的解释让桂涵没了话说,眼睛看着对面的英印军队,心底里无数个念头闪过。
  这是中华军进入廓尔喀的第一场战斗,他必须打好,必须展现天朝上国的风采和中华军的战斗力。所以,虽然乌代布尔堡形势不利,他和先头营全部也必须跟廓尔喀军一样坚守这里。
  “白天打仗我们没机会占便宜的,只有夜战才行。”桂涵语意明晰的向潘德表明态度,遂即让副手传令那十二组单兵火箭筒小组,要他们全部从阵地撤下。
  既然夜间英军防守严密,那么想要打大仗,就必须夜里破掉英军的那一层壳,如此单兵火箭弹就是最适宜的选择。
  先头营总共只有一百二十枚火箭弹,后面主力未赶到之前是用一枚少一枚。与其白天使出来,不如就都留在晚上用。
  炮击过后,悠扬的风笛声在战场上再度响起。伴随着战鼓‘咚咚’的敲响,一队印度土兵首先发起了进攻。
  “瞄准英国军官,一枪一个,打掉他们……”
  乌代布尔堡内藏匿着91团全部的狙击手,十三人,一个小队多点的兵力。
  这句话就是狙击队长在黎明前,全体十三人进驻阵地前下达的。
  与此时的西方不同,中华军中的狙击手是梁纲按后世的见闻严格训练出的,完全不同于现在西方的来福枪手。虽然双方都有着狙杀对方指挥官的任务,但是性质上存在着本质的差别。
  来福枪手,他们的身份依旧是一名普通士兵,是战场上的普通一员,好比英国人的那两个来复枪团一样。性质上与狙击手,全然是不同的概念。在梁纲眼中,他们唯一的相通点就是手中的武器。
  印度土兵中的英国军官陆续的倒下。对面响起的枪声零零散散,但准确度高的惊人。
  英国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面有来复枪兵。
  但是风笛声继续奏响,鼓手继续敲击着胸前军鼓。
  “冲啊——”六七百名印度土兵呐喊着往前冲去。
  虽然廓尔喀人的狗腿刀锋利,新来的中国人枪打的极其精准,但是半年多来一直压着廓尔喀打的‘威风’还是让这些印度阿三士气高涨。
  “上啊,杀光他们——”一名廓尔喀人从废墟中站起,高呼一声,瞬间激昂的呼杀声就响彻在废墟上。几百条人影在废墟中晃动,只穿着简单的单衣或是根本就赤着上身,廓尔喀军挥舞着手中的军刀,勇猛的扑向了印度土兵。
  枪声像炒豆一样密集,冲锋中的廓尔喀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但是廓尔喀人的勇武确实令人吃惊。他们挥舞的军刀,硬顶着火枪射出的子弹,扑杀到印度土兵跟前。然后锋锐的狗腿刀划出一道道死亡地冥光,当面的印度土兵不断的倒下。
  战争像是一头吞噬生见的中充斥的是愤怒和壮烈,而眼下冲锋的呼喊声中却多了一股坚定和希望“中国人……”奥希特尔伦尼两眼中闪过恨恨的目光。
  战场间的厮杀很快就归于了平静。进攻的印度人只回来了四百人不到,而迎战的廓尔喀人在迅速的打扫完战场后。又一次消失在了废墟残垣之中。
  这种纯消耗式的打法让奥希特尔伦尼始终愤怒不已,一度时候他都想越城不入,带领部队直接插入廓尔喀人的后方。
  但是这种策略显然不够成熟,太过大胆,太过高风险了。
  个人的负重能力有限,插入廓尔喀人后方后,弹药补给如何保证?要知道南线英军自始至终还都只是在特莱平原上打仗,如果跃入后方,那就是插入廓尔喀中部的丘陵地带。
  届时行动不如南部平原时迅捷方便不提,也更容易受到廓尔喀人的阻击和伏击。他们不需要与自己死拼硬打,只要不断地消耗己方军队携带的弹药,最后再从容一击即可。
  到时候自己就是冲到了加德满都城下,也只不过是能更快一点的去廓尔喀人首都‘做客’而已。
  无论是英国人还是英属印度的土兵,都不擅长山地丘陵地带作战,这一点从大吉岭就可以看出一二。
  作为英军的高级将官,奥希特尔伦尼赞赏前任总督阁下韦尔斯利的战略前瞻性,也肯定现任代理总督乔治。希拉里奥。巴洛的果决,对于进攻廓尔喀,他持支持态度。
  但是奥希特尔伦尼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廓尔喀战争,英属印度殖民地准备的实在不怎么充分。在他看来,进攻廓尔喀不应该去找不可靠的不丹人联合,而更应该联合廓尔喀人的死敌——同样熟谙山地作战的北印罗希尔坎德人,并且最大限度的调集预备队。
  不过不管怎样,奥希特尔伦尼现在要做的都是尽可能的打好这一仗。尽全力的减少己方的伤亡与尽早的重创对面敌军。
  “啪啪——”雨点一样的枪声,以及奋勇彪悍的廓尔喀战士,奥希特尔伦尼接下去的两次试探进攻纷纷装壁。
  “继续炮轰——”
  对于隐藏在一片片废墟中的廓尔喀人和中华军,奥希特尔伦尼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乌代布尔堡并不是什么险要地带,廓尔喀军和中华军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城内的废墟残垣。
  如果英国人有充足的兵力和付出巨大伤亡代价的坚定信念,乌代布尔堡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阻碍。
  不过这样的决心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下达的。尤其是现在的情况,中华帝国参战了。
  “潘德将军,我要五百名最彪悍的廓尔喀勇士。”先头营参战的第一天就在英军持续的炮轰中度过了。看着天边的晚霞,桂涵眼中杀气森腾——
  挨了一整天的打,现在临到了晚上,他就要搞回本来了。也要让廓尔喀人看看中华军的战斗力从上午到现在,来往廓尔喀军中间,那一道道射向自己的怀疑、轻视的目光,让桂涵憋屈的简直要发疯“天朝上国也不咋的嘛”那道道目光似乎就在说话一样,时刻徘徊在耳边。
  话说,以先头营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没有恢复到最佳水平。迟上个两三天再打,先头营上下好好休整一番,那才会有最佳效果。
  可桂涵他等不及了。
  深深地点了点头,拉纳。忠格。潘德没有半点迟疑。“每一个廓尔喀,都是喜马拉雅下最彪悍的勇士”。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一章 廓尔喀战争(三)
  
  深夜,乌代布尔堡。
  城内废墟中的一片空地上,桂涵站在一堵倒塌的土墙上,手举一碗青稞美酒,向着下面的三百的先头营将士慷慨激昂。
  “弟兄们这是一碗壮行酒也是一碗英雄酒更是一碗得胜酒拿下英国佬,打好咱们出征廓尔喀的第一仗让廓尔喀人好好看看咱们天朝神兵的英雄夜里打仗打得不是战术战法,而是胆量、勇气而咱们,最不缺的就是胆量和勇气。我相信,弟兄们没一个是怕死的孬种第一队失败,第二队上第二队失败,我就亲自带人上拿下英军大营,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弟兄们,干——”
  “干”三百名先锋队将士双手举起酒碗,与桂涵一起将这壮胆壮行之酒一饮而尽。
  “咣啷”一声响。先锋队队长,也是先头营的营副徐泰,将那粗瓷大碗用力往地上一摔,抽出背后的大砍刀,高举过头,吼声一喊道:“踏平洋寇,扬我天威”
  “咣啷……”
  “踏平洋寇,扬我天威”
  酒碗摔地声连响成一片,三百名先锋队战士纷纷从背后拔出大刀,没有大刀的就举起上好刺刀的火枪,包括列在一旁将会随之行动予以火力支援的单兵火箭筒小组一起,众人齐声呐喊,夜幕中这喊声远远的传去,让英国人放出的夜哨心头一阵阵发紧。
  无论何时何地,黑夜终是战争中装备落后者的天然盟友。这一场廓尔喀战争也不例外在南线战事开战的最初阶段,英印军队就被廓尔喀军连续夜袭了好几次。拉纳。忠格。潘德就曾用自豪的口吻给桂涵讲述过那几场漂亮的战绩。
  被偷袭打痛了的英印军队,以下战事中就吸取了最初的教训,不仅夜间守卫、哨位急剧增多,军营修的也异常坚固。没有重火力迅速破开围墙栅栏的廓尔喀军再度故技重施时就纷纷撞壁,便宜没占到,反而损失了不少人。
  慢慢的黑夜里廓尔喀军也就不再活动了。
  奥希特尔伦尼却从没有大意过,依旧牢牢结扎着自己的大营,此刻的乌代布尔堡外,还有他分散布置的英军六七个哨岗。
  一样结实的围墙栅栏,火枪、手榴弹,只要里面的人被围攻时不惊慌失措,不自己出错,这样的哨岗就如同古代中国边关的烽火台一样,外面人再多也有着一定的安全性。
  “抬上去,小心点……”
  “慢点,慢点……”
  七八个人一小组,五组人正在黑夜中悄悄的摸向正当面的一个英军哨岗。他们隐隐拖着一个粗大的黑桶——
  乌代布尔堡周边的英军哨岗已经全部提高的警惕和注意力,适才废墟内响起的那一阵高呼声,让他们听得胆颤心惊的。自然就更不敢懈怠了。
  “啪啪——”
  小组人员靠近哨岗五十米以内时,响动终于惊动了哨岗内的英兵。没有半点迟疑,十几支火枪立即就开了火。
  枪声在黑夜中传的很远很远,但十几颗子弹并没有打中一个人。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东、北两个方向隐隐传入哨岗内英兵的耳朵中,他们心底的忐忑更加剧烈,但是除了轮流向黑幕中开枪外,却别无半点别的阻挠手段。
  夜幕中有惨叫和闷哼声传出,然悉悉索索的声音却从没有断绝。
  终于,“轰轰轰——”连续五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五团爆裂的火焰包裹着无数的铁砂碎石向三十来米开外的英军哨岗打去。中华军军中没有炮,但枯松炮也算不上炮仅有的一百二十枚火箭弹是珍惜的,它们不值得用在这种英军示警用的哨岗身上。所以,这种被中华军淘汰了好久一段时间的枯松炮就再度登场亮相。
  金属风暴,近距离下五门枯松炮对准一个目标开火,哨岗内的英军完全被铁砂碎石所笼罩。
  围墙被轰塌,栅栏被摧毁,一个哨岗三十上下的英兵,半数躺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也有不少带伤的。
  刀光在哨岗未有熄灭的篝火中闪耀,惨叫声连连。开炮过后,三四十中华军将士飞扑而上,刀砍斧剁之后,活着的英军全部倒地。
  之后又有两个英军哨岗被拔,三个哨岗的丢失使得英军布置下的警卫线中央被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整个英军都惊动了。
  一团团篝火在英军大营内外点亮,但是黑夜就是黑夜,深深地夜幕是中华军最好的盟友。
  英军点亮的火光,或许给自己照亮了一段视线距离,却也更给黑暗中的中华军、廓尔喀军指明了方向。
  “嗖嗖嗖——”
  六枚单兵火箭弹准确的命中了三百米外的围墙,轰然的爆炸声中,围墙倒塌了一段二三十米长的缺口。
  部署在那一段围墙守卫的英印士兵,完全被高度集中的爆炸冲击波给撕成了碎片。而还没等余下的英印士兵回过神来,又六枚单兵火箭弹穿过刚刚爆开烟尘还没有沉寂下的缺口一头扎进了英军大营的更深处。
  为了防范悍勇的廓尔喀军,英军现在的大营并不是只有一道围墙,这刚才被爆开的仅仅是他们最外围的一道。里面或近或远,还有好几道围墙和坚实的栅栏的。
  “杀啊——”
  “冲啊——”
  徐泰举起自己手中的大刀,高呼一声率先向英印军大营冲去。他的身后,三百名先锋队战士也齐齐爆出震天响地的呐喊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向着慌乱一片的英印军队冲去。
  “走,走,快跟上——”周彬大声的喊着,招呼他手下的十二个单兵火箭筒小组,赶紧跟上部队的冲锋。
  “上帝,这是什么?”奥希特尔伦尼一脸震惊的望着十二枚火箭弹爆炸出。自从第二个哨岗被拔掉起,他就一直站在这里观察着军营外的动静,是亲眼看到了这十二枚火箭弹爆炸的威力。跟这一比,自己十二磅陆战炮射出的开花弹就成小孩子的玩意了十二枚火箭弹的爆炸,整整将英印军营北侧的一二两道防线彻底捅穿,那里没有死的军队已经完全乱了起来,根本就不可能挡住敌人接下的进攻。这才一开打,自己的两道防线就成废物了。
  “炮兵,要大炮立刻开火。”
  “约翰,告诉的史密斯少校,要他立刻调集所有的大炮,转过所有的炮口,对准北侧轰击——”
  “是,将军。”一个侍从匆忙而去。
  奥希特尔伦尼已经顾不得这是不是中华军的声东击西了,他只看到北侧恶劣的局势,如果不立刻得到遏制,中国人和廓尔喀人会从这里冲垮整个大营的。
  “轰轰轰——”英军的大炮开火了。炮弹齐齐打向了军营外空地,为了防止廓尔喀人的夜袭,军营内炮兵在安置大炮时已经测量定位了军营外的射击诸元。
  开花弹的火光爆炸中,跟随先锋队前进的五百廓尔喀兵显露了身形。
  不过显露也就是显露了,眼下的局面,中华军和廓尔喀军占据着极大地优势。
  “冲,冲上去——”低矮的廓尔喀人挥舞着军刀冲锋的更快了。
  “轰轰轰——”陆陆续续的火箭爆炸声不断传出。
  在背后火箭弹的支援下,先锋队势如破竹。直往着英印军大营的中心插去。
  “打,往里面打。”周彬大声的叫喊着。
  连续的击发并没有影响到火箭小队的弹药储备。只是一些原本背负着火箭弹的运输兵重新拿起了刀枪转化成了警卫。一百二十枚火箭弹,六十名随行运输兵火箭小队火力充足“咔嚓——”,徐泰一刀砍断了一个印度土兵的脖子。接着迅速一转身,挡住了左手一个英国兵刺来的一刀,把手腕一转一压摁下大刀,身子上前迈进一步,手中的大刀顺势划着枪杆往前一抹,就差点横着给那英国兵开了膛。
  英国兵惨叫着摔倒在了地上,两手捂着自己胸前汩汩冒出的鲜血,凄厉、惊恐的叫喊出来。“叽里呱啦的,说的哪国的鸟语?”徐泰接着打趣,喘了一口气。这一路的冲杀过来,死在他倒下的英印士兵没有二十也不会少过十五,体力再好的人也不免要气喘吁吁。
  不过刀尖里拼杀过来的徐泰可从不会把‘仁慈’放到战场上,英国兵叫的再惨,也改变不了他现在是敌人这一事实。喘了口气后,徐泰挥刀向下狠狠一劈,伴随着一声惨叫,这英国兵就已经上天堂去朝见他们的上帝去了。
  “丹尼尔,护着将军快撤。”一个英军少校大声的向奥希特尔伦尼身边的一个中尉下令道。
  “查尔斯、唐纳德,带上你们的人,跟我冲上去——”
  这两个一个是上校,另一个是中尉。
  徐泰的先锋队已经冲到了指挥部前,奥希特尔伦尼必须向后撤退。但是要安全的撤退就必须有人垫后打后卫,身为奥希特尔伦尼的侍从官,科林责无旁贷。
  “是,少校。”三个被点名的英军军官当即应道。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二章 廓尔喀战争(四)
  
  比你这个连娘们都不如的人强,你这个大木头,呆瓜。”冬青看了,很不爽地跟他抬枉。罗守勋气得要名,可又不能动手,他又不是傻的。知道这个小厮身手很好。
  ‘有本事,你跟我打一架。你不是很能打吗?连人家侍卫都能打过,还被你废成了残废。这会,就不用只耍嘴皮子功夫。”罗守勋气急。他可是听说了,这黑小子,竟然跟止亲王府郝里的侍卫打得不相上下,还把人腿给弄断了。没想到这个黑着瘦弱不堪的,竟然会这么厉害。
  “切,说不过,就说弗旗耍嘴皮子。你这个大个子,跟弗旗比。你好意思开口,也不怕丢人。”祁轩万分鄙视之。
  “那个侍卫可是比他还大很多,为什么能跟他打,不能跟我打。你们不是自己吹嘘说文武双全,这会怕了。就只会吹牛。我倒想跟你打,可是你打得过我吗,手下败将。
  “罗守勋怒喝。他就是看不习惯那燕祁轩茄样。
  “你这个王八蛋,你说我打不过你,谁说我打不过你?”燕祁轩非常愤怒地接了挑战。
  温婉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一个,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之前那次是迫不得已,这会,还没想到说什么呢,燕祁轩就帮着他接下了这个挑战。自己替代了。
  罗守勋喜出望外“好,你说的。这样,如果你打赢了我,我再不跟你争了。如果你打不过我,我就要跟他比。我倒要看看,这传说之中的文武双全的人,到底有多厉害。希望到时候不会是下软蛋。”
  “你选个地方,在校练场还是私底下来。”燕祁轩的脸很难看。自己跟那个家伙打架,从来就没赢过。这会肯定要在弗旗面前丢脸了。不过,宁愿输了比试,也不能丢了气势。
  两人可能是干架的老手,很快就找到一场地。互相对侍,扑了上去扭成一团。温婉看着,还是摇了摇头。燕祁轩铁定是要输的。果然,不到半刻钟头,燕祁轩就被罗守勋打趴下了。温婉走过去,扶起狼狈异常的燕祁轩,准备离去。
  “喂,他输了,轮到你了。你要不上,可就得当我小弟了。这是你们答应的。”罗守勋得意洋洋地叫着。旁边的人拿了一套衣服上来“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样的条件,罗守勋。你这个王八蛋,你不要信口雌黄。”燕祁轩气得满脸通红。
  “刚才可是说得好好的,你输了,就让他上。不过说好了,黑小子,你要是输了,输了就做我的小跟班。怎么,接了挑战书,又想反悔啊?感情你们就知道自吹自擂啊?呵呵,原来是一只缩头乌龟啊?”罗守勋站在那里,嗤笑着。
  “你……,我可没答应。”燕祁轩气得不知道怎么接话。
  温婉看着罗守勋,再想着他的身份,倒是笑了。这么家伙,看着也不是细心的人。加上,又是罗六老爷家的,说不定跟他交好,能多套一些罗家的内幕之事。这些东西,以后就能用得上来了。这么一想着,笑着道“要我做你的跟班,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输了做你的小跟班,你输了就做我的小跟班。”
  “好,说话算话。”罗守勋大喜。要是让这个小不点做自己的跟班,到时候,肯定要把燕祁轩这个王八蛋气死。
  “你还要不要脸,弗旗才旧岁,你都旧了,你大了弗旗4岁,就是能赢又怎么样?不行,这一点都不公平,我绝对不能答应。”祁轩很恼怒,恨不得抽死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竟然以大欺小。
  “我可以让她二十招。”罗守勋才不在乎什么风度不风度,又不是他求着温婉答应比试,是他自己答应要比试。
  温婉有些觉得好笑。从小就是有个乖宝宝,上次打架是被逼的,这次主动跟人打架还是头一遭。温婉笑着开口道“四十招。”意思是,一年让十招,加起来就是四十招。
  “二十招,答应你就定个时间,定场地。”罗守勋脸色一红,四十招也太多了。听了温婉这么一说安即问着。他实在是在温婉面前折了几次面子,再加上学堂里面那群小喽罗吹得安在是太夸张了。这才看不习惯,说要比试一二。但是没想到这个黑小子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再有之前打架的传闻,他可不能全盘答应。
  “好,就三日后。我们比三场。你也不要说我欺负你。第一场,井骑术:第二场,比掉跤:第三场,比诗词。你看如何。”温婉笑着定了条件这些条件,看起来对自己很不利,对罗狰勋很有利。事实上,温婉是挖了坑让罗守勋跳。
  “好,说话算话。”罗守勋听了,果然一口就答应下来。因为这样比试,这形势对自己是大好啊。嗯也不想就答应了。
  “弗旗,你怎么犯傻,这可不成啊。”燕祁轩急了。温婉不在意,说着君子一言,驰马难追。
  “好,好一个君子一言,驰马难追。只要你赢了,我就是你的跟班。不管你吩咐我做什么,我二话不说,就去做。这句诺言,一辈子有效。”罗守勋万丈豪言。呵呵,他可是知道的,这小子以前没骑过马,也就这几个月才学的。几个月能跟他练了十几年的人比吗?再瞧着这么瘦弱的,打架呢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了。前面两场都赢了,后面一场根本就不需要比了。
  “好,我们击掌为证。”温婉立即当着众人,两人击掌为证。
  淳王得了消息,笑了笑。这个温婉,确实是精明。她是以江守望的名义发誓的,就算输了,到时候也是两脚一开溜,找不着人影了。这个诺言等同于无。而要赢了,那罗守勋可就以后跟他相交,也能多得罗家不少的资料。
  “你怎么可以答应这等无理的诺言呢!不行,绝对不行。这太不公平了。”燕祁轩回到王府,还是止不住念着。
  温婉嫌他太哎叨,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温婉上辈因为二堂哥被人绑架勒索。这事以后,家里的大人强令几个孩子学武术,希望能在关键时候保护自己。温婉回到温家一年后,在身体渐渐好了就开始学习武术,也学了不少的日子。虽然没有高强度训练,太难的不会。但也有一直在练拳,强身健体。最近又是高强度的训练,身休已经好很多了。要不然,上次被打得那么严重,也只是躺几天就好了。
  当然,比试还得看运气。但是骑术,温婉还是有自信能拿得下来。她有小墨这匹千里马,他这几个月的骑术已经很不错了,比赛,骑术为第一,马好也是一个关键。自己这可是上等的好马,怎么是罗守勋的马能比的。再有温婉可是把马镫、马鞍、马蹄等全都改良过,对马的负担轻了很多。罗守勋,第一局,基本就输了。后面一场,他一个文墨不通的,所以,中间一场输了,也没关系。
  温婉在马场骑马。就看见燕祁轩幸灾乐祸地走过来。笑得非常地开心。温婉很奇怪地看着他。
  燕祁轩乐呵呵道“你知道吗?那燕祁绍与郑王府里的三产爷打了一架。打得都爬不起来,这会也躺着呢。估计没四五个月,是起不了床的。呵呵,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温暖是没见过,只是听说过。这三表哥,是郑王妃的嫡次子。听说还不错,就是脾气有些暴躁。温婉奇怪了,舅舅治家极严,怎么会有这么极品的表哥横空出世呢。莫非每一家都要出一个性子跳脱不服从管教的,让大人头疼的孩子。
  燕祁轩看着温婉疑惑地看着他,笑呵呵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在上书房里,两人起了冲突,打了起来。不过皇上终究是偏心自己的孙子,只罚了闭门思过跟抄静心经。”
  温婉哦,一声,面上兴趣缺缺。心里却在哨咕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舅舅故意的。但一会又摇头,舅舅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在意他们小孩子的争斗。估计着,只是巧合罢了。
  燕祁轩见她没什么兴趣,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一件让温婉汗颜的话“听说,温婉郡主病情越来越重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听我父王说,她的病情反反复复,还不知道挨不挨得过这一关。这么小的人,就受了这么多苦。平家的人,真不是东西。”
  温婉奇怪地看着燕祁轩,瞧着他担忧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妹妹有事呢!她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悉了。
  燕祁轩看着温婉诧异的样子,轻声道“你不知道,温婉郡主救过我。要不是她,我现在说不定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虽然见她面不多,但是却是知道是个极为和善的小女孩。可是她现在,听说病情很怪异。总是高烧不退,反反复复,太医都束手无策。”
  温婉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想了想,还是不接这个话的好。又重新跨上马,双腿夹着马,用鞭子做势一抽。小墨看鞭知意,安即飞奔起来。跑得飞快,温婉跑了一圈圈。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三章 战争促进发展
  
  中国,万里之外的北京…
  雪域下的廓尔喀战争吸引着帝国主导者的注视,但是一块小小的廓尔喀遮挡不住整个帝国。
  梁纲再期望廓尔喀的胜利,也不可能把视线完全投注在廓尔喀上,因为他还需要关注着整个帝国以及整个世界。
  盛夏时期,一艘中式福船靠近了天津港,军情局有一批的海外情报抵到了津京。随后这批重要的情报就被递交到了梁纲手中。
  如此,梁纲的视线就更不可能过久的停留在廓尔喀上了。
  前年。西历1803年,也就是黄帝历4501年,欧美世界发生了一件相当轰动的事情。
  拿破仑以8000万法郎,约合1500万美元的价格,把路易斯安娜260万平方公里左右的土地,以每平方公里不到5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美国,连美国人自己都感觉得不可思议。
  一千五百万美元,都还合不到一千五百万中华银元。而路易斯安那地区则是在密西西比河和落基山脉之间,北起加拿大,南到墨西哥湾,相当于这时的美国整个13州都来得大。
  西历1802年时,美国总统托马斯。杰斐逊与法国谈判,是希望以高价向法国购买到这一大片土地。却没想到拿破仑如此大方,生生的给美国人送去了一份大礼。
  梁纲拍了拍脑袋,看了这消息后他有些印象了。美国除了这一大块土地外,最北的阿拉斯加也是掏钱买的。
  两次交易都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像这样的信息,梁纲在前世时候都不能清楚地记得,眼下就更想不出来了。看到消息后才从脑子里升起一点痕迹,也是马后炮,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梁纲就是之前想到了这一点,他也一点用都发挥不出来。中华军打了西班牙和荷兰,等于站在了法兰西对立面,拿破仑不可能把路易斯安那卖给中国。
  西历1800年,刚刚上台执政的拿破仑,以自己强大的军事实力夺取了西班牙在北美的路易斯安那地区。这是因为在法国大革命初期,作为波旁王朝的一支和一个帝制国家,西班牙站在了法国的对立面,结果损失惨重。
  但是在西历1802年,杰斐逊找法国谈判的时候,那个时候西班牙已经成为法兰西最重要的一个盟友。为了应对英国人的海上威胁,实力不俗的西班牙海军是拿破仑急需要的。
  故而,拿破仑是不可能在路易斯安那上打西班牙的脸的。即使中华出的钱更多而且以梁纲来说,他也不愿意现在就到北美去。眼下还不到时候,中华帝国还需要继续闭门苦修。
  拿破仑把路易斯安那卖给美国,还可以起到巩固法美友谊的作用。谁都知道英法重新开战只是时间问题,法国在北美大陆的力量薄弱到极点,因为当时的法军正在西印度群岛内的——海地挣扎,根本没力量进军路易斯安那。
  如此与其开战后让路易斯安那落入宿敌英国人之手,还不如就此卖给美国,即能得上一笔钱财,还加固了法美友谊。法国也可以就此解除后顾之忧,全力以赴控制欧洲。
  所以这件事上,中国注定是没戏的。
  前世的一个越洋电话的事情,现在却先从北美传到欧洲,再从欧洲传到远东,最后送到北京。一圈下来,生生的费了两年时间。
  在法美签订协议不多久,新一轮的战火重新再欧洲大陆燃烧。英国舰队实施了对欧洲大陆的海上封锁,拿破仑也开始准备做入侵英国的准备。
  去年,法军入侵舰队聚集于莱茵河口,遭到英军悉尼。史密斯舰队及其他探险船火力的沉重打击。但拿破仑仍然不顾英国的强烈反对,将其大军集中于海岸北部。在法国沿海建造了无数登陆船,从而引起英国的极大惶恐。
  同年拿破仑称帝,这在欧洲大陆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称帝’算得上是拿破仑稳定国内局势的一种手段,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法国跟欧洲其余各帝制国家的关系,却始终无法掩盖他是欧洲千年来第一位民选皇帝的事实。
  中世纪的黑暗和愚昧渐渐远去,这也是法国民众接受拿破仑称帝的一大原因。可是这对欧洲千年下来的老旧王室和贵族次序却绝对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克伦威尔那么牛,一生也不敢僭越英国王座一步。搞个护国主的名号令人好笑。
  眼下的欧洲大陆战火重启,一些新式发明也纷纷出现在众人视野。
  英国人在大海上始终走前了一步。
  他们在舰载炮上成功实施了燧发机装置,就如同步兵手中的燧发枪一样产生火花进入火门从而点火。燧发机代替了过去松散的点火药和火绳杆的点火方法。另外舰载炮的火药盒也做了一些改进,他们把火药和弹丸之间的填弹塞弄潮湿,以防过早发射;在防止后坐的驻退索上加了金属弹簧;炮架轮子的下面放置了斜面木块,这样,便于炮架吸收后坐力;他们还装置了滑车组滑轮,使每一门炮可以向右或向左旋转,这是射击技术的一项重大进步。因此从此之后,舰载炮就不必为了瞄准目标而将整个战舰作直角旋转了。
  英国还海军采用了一种改进了的旗语,使战术指挥取得了很大的进步。采用这种旗语后,英国海军历史上指挥官第一次能够在交战开始前对舰队实施不间断的指挥和发布命令。
  而法国则是改进了火药筒,他们不再用丝绸或是麻布包裹发射药,而是用一种铅皮作为药筒材质,如此就不必在每发射一炮后用湿布擦洗炮膛内部了(以免火药或丝麻质火药袋燃烧后的残渣没有完全熄灭)。如此就节省了每次装弹前重新清洗炮膛的麻烦这些改进,有的中华海军已经做到了,有的这还没有考虑到。
  比如说在防止后坐的驻退索上加金属弹簧,炮架轮子的下面放置斜面木块,装置滑车组滑轮,这些现在的中华水师都在运用中。
  可是舰载炮上用燧发机装置,以及用铅皮作为药筒材质,这些则都是完全没有考虑到的。
  舰载炮上用燧发机装置可以省却一些时间,加上铅皮药筒,足可以让海军舰载炮每分钟轻松打出两发去。
  可是如何在大炮上装燧发机装置呢?这个消息法国人早就得到了,但他们一直没能解决。而梁纲还需要考虑的就更多了。假如这个改进成功了,那么中华海军大炮的生产毕竟要多加一套工序,一体铸造变成了分开铸造,这是完全不在相同的领域。
  难道中华海军也要随大溜?
  万幸的是这种改进只能适用于海军舰载炮,陆军的陆战炮则还是维持原有不动的好。因为海上作战与陆上有很大不同,舰载炮空间有限。
  除了以上的消息外,此次军情局海外部门最大的收获就是雷泵。
  这是二十五年前英国化学家e.霍华德发明的一种起爆药。很是敏感,只有有金属击打,九成以上会出现爆炸。
  它在欧洲诸国还没有被大量的运用在军事上,是一项并不如何出名的发明。但是军情局的一个探员却敏锐地发现了它的好处,身为一名在伍军人,他能够想象得到这东西如果能和燧发机结合到一块,对步兵手中的火枪会产生多么大的帮助。
  身为步兵,最怕的就是下大雨。雨水从天上一浇,手中的火枪还真不如一把大刀好使。
  探员的意见得到了其上司的赞赏和赞同,于是这雷泵就被他们随着诸多欧洲军政消息一起带回了中国。
  梁纲对这个消息非常重视,立刻就传到了科学院,让科学院依照程序尽快造出一批雷泵来。反正这东西也好弄,不外乎就是硫酸和水银不过制造雷泵仅仅是最基本的第一步,更重要的还是如何使用它,如何把它的作用发挥出来这个任务梁纲交给了戴随堂。研究科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人数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只是发明却少之又少。
  在梁纲的提一下他们尝试着做后膛枪,可是苦究了好几年,一事无成。
  梁纲并没有半点责怪之色,因为他知道后膛枪时代还需要几十年才能来临,没看连中华一式自己都是压箱底的么。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英国人用的还依旧是前装滑膛枪所以,他不着急,也不会责怪研究人员。
  但是‘士为知己者死’,梁纲越是如此,戴随堂等一班人的压力就越大。可是时代的间隔是无法跨越的,没有适合的起爆药,他们就是把脑袋想爆了也造不出真正意义上的后膛枪来。
  接到梁纲下达的任务后,戴随堂一班人神情立刻一振奋。其中的绝大多数人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拼死也要把这任务漂亮完成,不然的话真就没脸再待在这里了。
  ps:美元:1792年,美元采用金银复本位制,按照当年颁布的铸币法案,一美元折合371.25格令(24.057克)纯银或24.75格令(1.6038)克纯金。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四章 火帽PK燧发,一拳KO!
  
  一个月后。
  京都校场。这个由原先的前清景山炮场更改而来的,隶属于军备部置下的武器试验场,守卫绝对的是森严。周边岗哨弥补,巡逻队一层绕着一层,恍惚编制了一张大网彻底笼罩住了这地方。
  秋雨淋淋的下着,气温冷凉。
  在一队骑兵的保护下,八辆马车陆续的驶入了校场中。
  马车没有直去主厅,而是径直进入了试验场。
  一幢不大的仓库前,柳严辰、王栋、王来元、戴随堂等军备部一批高官悉数在场。
  “来了。”看到第一辆马车从前方重重库房的遮掩中露出影儿来,柳严辰喜声叫道。
  马车停在仓库前,车门打开梁纲举步走下,柳严辰这时已经撑着一把雨伞侯在了马车边。
  八辆马车陆续停下,王邵谊、陈广亮、彭泰、王子元、麻家斌、陈虎等一众帝国军政大员或是单车独人,或是结伴同行,都下的车来。
  小小一幢仓库里聚集了中华帝国一半的重要人物,如果这时候来一场大爆炸,整个中华都会为之动荡难安。
  “皇上,这就是初步定型的火帽枪。”戴随堂作为火枪方面研究人员的带头人,这时当仁不让的推在了前头。
  梁纲举起来看了看,这火帽枪主体上跟燧发枪还是一致的,它们间的原理都是相通的。只是有了火门上的那个铜帽,火枪今后就不用再担心潮湿和下雨了,只需要将火帽套在火门上,然后扣动击锤打击就可以完成点火。
  铜帽里面装的自然就是雷泵,两者结合在一起才是火帽。击锤+火帽的枪械点火方式柳严辰的上书中已经做了详尽的汇报,在梁纲眼中这一改进无疑能迅速替代燧石+击砧的燧发枪点火方式。
  击锤+火帽的可靠性高,试验中火帽的发火率达到了九成以上,而燧发枪的发火率一般只能打到八成多一点。如果遇到雨天或者潮湿环境发火率就不用报以希望了。
  毕竟在传爆速度上黑火药是远不及雷汞的。传火速度越快,就越能保证火药池里的点火成功率。黑火药只是一种最基本的火药,而雷汞却是一种高燃速极易爆的化合物,几乎在击锤击打到火帽的同时,火药池内的火药就会被点燃了。而燧发枪则需要走过两个过程,先是击锤上的燧石敲击尽速制l型击砧,产生火花后才会引燃击砧下方火药池中的黑火药。
  对于火枪而言,这虽然不是什么跨时代的改进,但也绝对是前装滑膛枪走向彻底成熟的至关重要一步。
  作为最高的上位者,梁纲只需要看到成品,却不知道为了造出适合的火帽,戴随堂等人吃了多少苦头。
  最先他们用熟铁来做铁帽,这个自然能够成型,只是在试验中就很快显露出了铁帽的一个极大的缺陷。雷汞在受到撞击爆炸时很容易就将厚薄不均匀的铁火帽炸个分碎,碎片四溅时还伤及到了实验员的脸部和眼睛,这种事故的危险性跟之前火枪的炸膛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戴随堂和他的手下把铁帽换成了现在的铜帽,还把击锤的前端做成空心桶状,如此击打火帽的时就将铜火帽包络在铁质的击锤内部,火帽即使爆炸也不会碎片四溅。
  勤勤恳恳的态度,兢兢业业的工作,一个月的时间,戴随堂一帮人的辛苦劳作,换来的就是今天摆在梁纲眼前的这一批试制型火枪。
  “啪啪——”
  秋雨中,梁纲的十名亲卫手持着火帽枪站在靶场的空地上,举枪瞄准百米外的人形靶子各自扣动自己的扳机。
  要检验火帽枪的最大作用,那就必须在雨天中才实验的出来。这也是今天梁纲急着赶来校场的原因。
  他相信在这种大事上,军备部不敢搞鬼,可就是忍不住关心。
  “啪啪……”的枪声响个不停。
  每人一百发射击后,梁纲看了看表,时间过去了三十五分钟。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击发率为多少,可是这射速已经让他很高兴了。
  三十五分钟一百发,射速已经很接近了三发一秒。固然,这些亲卫都是绝对的用枪老手,不是一般的中华军士兵可以相比的,但是这速度也绝对超过了燧发枪。
  眼下这还是在雨水中,如果是天清气朗,每秒三发绝对可以达到。
  “皇上,十杆火帽枪,一百发试射击发率分别为:91、90、87、90、92、88、91、86、85、90。平均击发率——89。”
  “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梁纲拍手叫好。站起身来,看向军备部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和喜悦。
  戴随堂一班子人也各个喜气扬眉,干了好几年,后膛枪一点进展都没,自己人在军备部里头都有些太不起来了。而今天做这个火帽枪,终是让他们一扫心中的晦气了。
  “到室内靶场试射。火帽枪、燧发枪各十支,一百发起,比一下射速。”
  “臣遵旨。”
  比试很快就有了结果。火帽枪、燧发枪一百发试射,前者只用了30分24秒,后者却整整耗费了41分50秒。
  击发率,一边是95,另一边是87。
  两相对比,火帽枪完胜燧发枪。而且就准确率来说,火帽枪也不比燧发枪有丝毫的逊色。
  两种本质不相同的发火机构造就了这么一场高下分明的比试。燧发枪是由燧石打击击砧刮落的火星粒子溅落在下面的火药池里引燃火药,也就是传火药。
  传火药燃烧时的火药燃气再经由由枪管内膛与火药池之间的横向传火孔引燃枪管里的发射药将子弹发射出去。发射药爆炸时产生的火药燃气除了推动弹丸前进做功外,一部分还会顺着球形弹丸与枪管间的空隙(也就是游隙)泄漏出去做了无用功,还有一部分会顺着横向传火孔泄漏出去造成能量损失。
  因为燧发枪的传火孔在发射药爆炸时是不封闭的,一部分火药燃气从传火孔喷出来和原本引火药的爆燃会造成炫目刺眼的亮光,而由于士兵射击时右脸贴着枪托眼睛瞄准前方目标时这种亮光会使持枪的士兵产生暂时性的失明,并且伴随着火药燃烧时产生的刺鼻硫气体也会给士兵产生相当大的心理负担【不是每一次都有】。
  所以,步军士兵在扣动扳机前一般会将头扭在一边或是闭上眼睛等子弹发射出去以后才会扭过头来或是睁开眼睛,以避免刺眼的亮光对眼睛造成伤害。在燧发枪大规模排射使用的早期,不少的欧洲士兵就是由于火药燃气爆发时产生的刺眼白光而造成失明甚至是彻底毁坏右眼。因此说前装滑膛燧发枪的精度差,除了枪管间隙造成火枪本身射击精度差之外,与士兵不能同步跟踪目标进行射击也有一定的关联。
  这个问题一百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眼下的军备主力燧发枪,还依旧有这样的隐患存在。
  而火帽击发枪就完全不同于燧发枪了,虽然击发枪也有传火孔,但是传火孔的外面却螺接了一根l型的金属传火管,传火管的另一头朝上则用于安装火帽。击发枪的击发组件要比燧发枪来的简单的多,燧发枪的击发部分是由上下两片带内孔螺纹的夹铁通过一根可旋转预紧螺柱将燧石固定在两片夹铁中间,火枪发射时由夹铁中间的燧石撞击前方的钢片【击砧】来产生火星粒引燃下方火药池中的火药。但是长时间的射击产生的震动会有使燧石松动甚至脱落的可能性,这样在战场上对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来讲是致命的想想看,双方的将士都在红着眼以命相博,自己手中的枪却突然因为燧石的松动不能及时击发,这样的心理压力是异常恐惧的。而且燧石不发火的原因还有过度使用或是潮湿的环境等等。
  在现在的欧洲,拿破仑麾下的法军在每一场大规模作战前,都会重新更换自己火枪上的燧石,以免战场上出现倒霉情况。而普鲁士因为本国之内没有上好的燧石矿,普鲁士军的军用燧石都需要英国人的支援。
  与燧发枪相比火帽击发枪却简单的太多了,它不需要夹铁更用不着燧石,取而代之的是一整个铸造或打造的整体式金属击锤。击锤头部有内凹,可以和传火管的头部啮合,当然这种啮合也只是大略上的啮合,严格来说是稍大于传火管外径的。
  扣动扳机时击锤头降落打击在传火管头的火帽上,之后击锤头凹槽紧压火帽从而密封住传火管,实现枪管尾部的密封,减少或杜绝了枪尾传火孔火药燃气的泄露。这样的构造比之燧发枪来说较简单的多,性能也可靠的多,毕竟枪支的零部件越少意味着出事故的几率也越少,维修也更简单,更重要的是后勤部门更换枪支零件也会方便的多。
  火帽击发装置,取消了火药池的设置,这样就消除了火药池中的引火药爆燃和传火孔不密封造成的火药燃气产生刺眼白光的缺点,使击锤能牢牢的扣在装有火帽的传火管上,大大减少了火药燃气的泄露甚至形成密封。
  雷汞单位能量比之黑火药大的多,且受击而发,敏感度较高,火帽中的雷汞只需要一点点的量就能足够通过传火管引燃枪管中的发射药。这样也就减少了燧发枪原本枪尾部分泄漏的能量损失,从而使弹丸的初速更高,射程更远。更重要的是,和燧发枪相比火帽枪几乎没有延迟,在火帽发火的瞬间就引燃发射药,有效射程内可以实现精确瞄准射击。而且,士兵再也不用害怕刺眼的白光伤害自己柔弱的眼睛,能够从容、精确的同步跟踪瞄准目标射击,从而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射击精度。
  火帽枪pk燧发枪,真的是绝对优势的完胜一拳ko。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五章 ‘赤字’刺激出的银行!
  
  “这是多么惊人的对照:我们的高级军事权威正好在自己的领域内大部分都保守得可怕,可是现在未必能找到另一个像军事这样革命的领域。我当年在库弗尔格拉班从军时使用过的六磅或七磅的滑膛榴弹炮和现在的后装线膛炮之间、在当时的大口径滑膛枪和现在的后装五毫米连发枪之间似乎相隔有几百年之久;而这还远没有到头。
  技术每天都在无情地把一切东西、甚至是刚开始使用的东西当作已经无用的东西而加以抛弃。它现在甚至在消除富有浪漫色彩的硝烟,从而赋予战斗以事先绝不能预见到的完全不同的性质和进程。而我们在作战的技术基础这样不断革命化的条件下,将不得不愈来愈多地考虑这种无法估计的因素。”——恩格斯火帽枪的成功令梁纲很高兴,但是火帽枪成功所带来的另一方面影响,中华帝国却也需要一点不剩的全盘接受。
  那就是刚刚完成全军武备更换不久的中华军,需要立刻迎来第二次全军大换装,这简直是悲催到了极点而且更让梁纲无语的是,中华一式步枪变成‘出师未健身先死’的真正代名词。还没来得及露面,就变成落后的了。这不由得不让他想起恩格斯说过的那一段话。
  很长的一段话,也是梁纲唯一能够记住的恩格斯说过的一段话。
  “这个不需要遮掩,生产出来后会在第一时间就换装部队。内阁所需做的是保证军备部生产所需的一切钱财物资的充足供应。”
  梁纲没有保留火帽枪的想法,雷泵这东西在西方出现了二十多年,说不定各国私下里早就已经在实验着用在军事上呢远不如中华一式步枪那般具有保密价值。
  那日从校场回到皇宫之后,梁纲第一道圣旨就下到了军备部柳严辰手中。从即日起,停止一切燧发枪的生产,全国各地兵工厂一律更改生产火帽击发枪。
  “臣遵旨。”王邵谊领命退下。
  转回内阁,王邵谊把梁纲的命令向内阁诸位大臣完整宣告了一遍。财政部尚书汪大可当即就苦皱起了一张脸。
  自从他坐上这财政大臣的宝座以来,每年就都需要伸手向内帑伸手要钱。国内基础建设投资大,军费开销巨、官员俸禄多,以及华北赈灾等等,好不容易熬到今年,华北水灾基本平复,军费开支大减,虽然不能说国库年岁盈余多少,但汪大可还是有不向内帑伸手要钱的信心的。可谁知道,欣喜都没维持几天,就再度被踹下云端了。
  财政部的哀嚎,梁纲听了不置一笑。
  全军大换装,可不是件轻松地事情,财政部只是其中被牵涉到的部门之一,而且还是最轻松的一个部门。不过是拨了拨钱罢了,不够了还有梁纲的内帑在顶着。
  比西方诸国那些年年赤字,岁岁窟窿的财政大臣来,汪大可已经幸福的太多了。
  不过年年的大笔透支,梁纲的内帑储备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减。现今剩下连一亿两白银都没有了。
  想想当初的宏伟壮观,梁纲心头再是不心疼也感觉挺不是滋味的。前世他只是一个拿拼命钱的小替身,没机会去体会那种在钱上打滚的享受。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拥有金山银海了,却又在自己手中迅速消失掉。
  五日后,养心殿。
  梁纲掂着手中的奏折,吃惊的望着下面的汪大可。作为他自己亲选的财政大臣,梁纲清楚地知道汪大可的为人,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多么激进、胆大的人。
  可今天,就是这么一个老实的有些本分的人却给自己上了一道‘开中华古今未有’的奏折“你要办银行?”如果是动漫,梁纲的眼睛就凸出来了。
  “皇上,臣自知道‘银行’这一事物后,悉年来使人于洋商不断咨询、探究,感觉于国甚有大益。
  此番全军武备换装,财政再出赤字,虽可以照前例于内帑进补,然此计绝非长久之计。臣以为,当确立中央银行行,取富取财于民,发国债券……”
  汪大可突然间‘一鸣惊人’,这绝不是脑袋一热就下的决定。而是真正经过深思熟虑的,是认真负责任的。
  事实上今年即便是不出现全军二度换装一事,汪大可也决心成立中央银行,把梁纲一直停留在纸片上的设想变成现实。
  这些年他直接或是间接地从洋人那里得到过不少关乎银行的消息,同时对西方社会的财政运营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就如同梁纲下意识的认为钱庄、银号不如银行一样,汪大可也认为钱庄、银号不如银行,只是这一决定他是经过认真反复的探究之后才做出的。
  西方社会的商业运营较之中国更为兴盛,汪大可如此认为。兴旺、发达的商业决定了西方银行更早一步的发展。而中国历代重农抑商的政策则是阻碍了金融业的发展。
  无论是钱庄还是银号,在职能上比之西方银行都存在一定的差距,甚至可以说西方的银行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钱庄+银号的统一。
  中华帝国未来的国策是什么,汪大可十分清楚明了。重农不抑商,未来的中华帝国,商人的势力和地位会越来越高。
  李家这些年在朝外跳上跳下,大大长了商家的士气,但落在汪大可眼中,那都是因为一个绳子在牵着他们呢而牵着那根绳子的手,则就是坐在皇宫里的这位帝国至高至尊者。
  梁纲手下有两本奏折,除了现在掂在他手中的那一本外,另一本就是财政部计算出的此次全军大换装所耗费的大致钱财数额。奏折上附加的还有财政部今年做出的亏空预算,在一千万元到一千五百万元之间。
  这是一笔不大的数额,合成白银还不到八百万两。汪大可成立银行之后,就准备第一批发行两千万块银元的国债券,五厘的利。
  中央银行成立以后,并不准备发行纸币。眼下时候纸币的防伪手段非常劣质,之前银票就常有造假。以至于一些银号取银子,除了银号开出的银票外,还需要有对的上号的信物才可以取到手。
  中华帝国几年的内战下来,金融业不说是遭受了灭顶性的打击,也绝大多数是元气大伤。许多商家被抢被劫,局势重新安定下以后,陪个倾家荡产。并且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有官商背景的,后台就已经倒霉了,银号、钱庄本身就更惨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说的就是这个理之前几年,国内商业、金融都一直处于恢复期,现在前者已经走上了高速发达的通天大道了,后者却还在步履维艰。
  汪大可要办银行,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趁着国内的商贾巨头还都没有投资钱庄、银号业,财政部先把银行搞出来,抢占市场今后,极有可能这银行也能变成财政部手下一个下金蛋的老母鸡汪大可早早就知道‘银行;这个停留在梁纲纸面的计划,但却并不了解,这个停留在纸面上的计划,不是他给财政部留下的自留地,而是要如后世的央行一样独立出去的。
  今后财政部是财政部,中央银行是中央银行。撑死了等日后银行多了再成立一个银监局。
  “那就开吧。”梁纲心思翻转了几番,最终定下了注意。
  中华帝国朝廷眼下在民间的信誉极好。虽然老百姓甚至是许多商人和官员都不了解什么是银行,但是国债肯定有人买的。
  发行国债靠的就是国家的信誉,所以中华帝国的国债券不是大明朝后期的宝钞,市场不成问题。而‘银行’,只需要一些时间,它终能走进人们的心中的。
  中央银行的诞生还可以由此带动民间金融业的发展。那些个中小型区域性钱庄、银号【大型的都完蛋了】,面对威胁肯定会飞快的自我进化。他们的资本不足以开设银行,因为已经下了决定的梁纲,准备把私人银行开设的本金定在五百元银元,也就是过去的二百五十万两白银。
  其造成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各地各家钱庄、银号的加速融合和联合。因为中国一直是官本位社会,朝廷倡导的‘银行’,民间的钱庄、银号是不会也不敢全力以赴的抵抗的。
  他们只会摇身一变把自己也融入进去,尤其是现在中华帝国刚开国不久,朝廷威仪镇压四方各地私人银行的发展,那就是中国金融业的繁荣。各类证券、贷款等会雨后春笋一样出现在市面上,如此在金融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证券交易所也就不可避免又顺利成长的出现了。
  梁纲对金融业不甚了解,但他的计划却十分确切的触及到了证券交易所。不过这也是他对中国金融业最后一步的‘计划发展’了,因为再往后就不是他可以控制得了,也不是他可以指定的了。
  那需要市场来主导和引导、催化,也需要真正的金融人才的加入。梁纲这么一个鸡毛蒜皮都知道很少的人,触及不到那个层次。
  梁纲也不担心私人银行的迅速发展是否会触及到中央银行的发展,因为中央银行是一个政府部门更甚一个银行。而且对于广大的老百姓而言,眼下这个时空,这个时代,他们更愿意把钱封进罐子里埋到自家的后院去。
  交给“土地公”保管总比交给“奸商”保管要可靠得多。而有受到利息吸引的人,也绝大多数会认为‘国家’比‘个人’可靠。
  这一认知,知道后世梁纲未穿越时都还有极广阔的生存空间。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六章 财政公开,贪婪沙俄
  
  中秋,梁纲下了一道圣旨。
  “疆国各地,财政公开,告知于民,清之于民。御旨钦宪,令政达通,若犯不从,议罪论处。”
  这是一道极富有后世现代气息的政务令,在让天下官僚、士子目瞪口呆的司时,却也是梁纲为银行的成立打出的一张先锋牌。
  财政公开!!当年这跟梁纲没有屁的关系,那时他饭都吃不饱呢,那还有闲心去操“民族权力,的蛋蛋!只是,梁纲却也知道,财政公开对于国家吏治和民心确实是有很大的帮助和好处。
  此时打出这一张牌,一是吸收前世经验和好的手段,从根子上把中华帝国的基础打牢实一些,二是就是在为银行的成立和国债券的发行敲边鼓。
  要让天下子民知道帝国的财政状况,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些年梁纲为财政补贴进多少钱!
  纵看华夏,从汉唐到明清,从来都是皇帝从国库往内常里搬银子,几时见过梁纲这般年年从内常往国库里泻银河的?
  没有,绝对没有。即便是再贤德的皇帝撑死了也就给户部救救急,或者根本就是意思意思。
  几亿两白银,这是一笔真正的天文数字。放眼整个世界,除了千年来源源吸金不断地中国。换做欧洲,即便是财力最强大的英国,这也是一笔能够把他们的膝盖生生压弯的数额。
  士伸官僚或许不会只看到那笔天文数字,他们会冷笑,会在心底里探究那笔涵天财富的由来!
  还不是杀人放火得来的么,手段也不比前清的贪官高尚到那里去!而更甚一些精明的人,则会联想到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丰伸殷德等人。因为他们清楚,梁纲即便是再劫掠天下,也不太可能收获如此巨大的财富,除非是和坤身家。
  联想到当初几年北京城里一直不断的谣言”聪明人心底就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老百姓不会想的太多,他们心底里只会感激梁纲。天下都是皇帝一人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老子当然是最最有钱的了。
  几亿两银子在他们脑海里虽然完全是不敢想象的财富”但他们朴实的心灵中却理所应当的认为皇帝该拥有这样多的财富。
  “臣等见过皇上。”杨遇春、杨芳二人齐齐行礼。
  银行是在筹措中不假,但帝国的军政大事也不会因此而受到半点的影响运转。梁纲此次招二杨前来,为的就是将这两员将才重新启用,投放到哈萨克去。
  当初满嘉庆帝底流亡草原的时候,杨遇春、杨芳没有王八吃料珑铁了心的跟满清一条道走到黑,而是选择了率部投降。
  虽然很有些马后炮的嫌疑,但是因为二人确实是出色的将才,梁纲并没有惩罚他们什么。
  当然也没有委以重用”随手扔给了詹殿擢处置。
  王文雄等一批满清死忠的表现,梁纲是要有相当一段时间不会忘记的。对于最后关头才投降的二杨,现在梁纲还能给二人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已经是足以看重中的了。
  几年时间中,二人似乎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了,一直勤勤恳恳的跟着詹殿擢在讲武堂忙活。不过梁纲却知道”二人看似平静的表面上隐藏的依日是一颗火热的心,讲武堂系统整理出的所有教材和战例”二人是日夜揣摩,反复探究。
  这可不是什么心如死灰之人该做的事情!
  非是如此,以哈萨克之重要,梁纲也不会想到放这二人出马。
  这时候的中亚司二百年后的格局相比是相差的太多了,完全是面目全非。后世耳熟能详的中亚五国:哈萨克斯坦、鸟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此时几乎都不见踪影。称雄一方的则是布哈拉汗国、希瓦汗国、浩罕汗国、阿富汗国以及三帐哈萨克。
  前去哈萨克中玉兹、大玉兹协助两地汗王组建新军,杨遇春、杨芳就是这两处教官团的分别带头人,司时也是未来哈萨克新军的正副总参谋长。杨遇春为正”杨芳为副。
  任务内容早就有人告知了杨遇春和杨芳,梁纲今天招人来,只是属于“临别线行”见一见两人。
  当然”如果杨遇春和杨芳表现得退退缩缩,每一点勇于担当重任的勇气”梁纲也会毫不犹豫的拿下他们。虽然这一可能性极小。
  “三帐哈萨克,为日后国之西北重地,不得有半点偏失。你二人可有信心担此重任?”
  “请皇上放心。为国出力,为圣上分忧,臣等万死不辞!。”在梁纲一双炯亮的眼神注视下,杨遇春、杨芳内心颤抖着当机出口回答。语气坚定异常!
  今日进皇宫走这一遭,二人心底都清楚,这是自己“走马上任,前需要迈过的最后一道门槛。却也是最关键的一道门槛,表现若是稍微不中梁纲的意,那等待二人的就将是未来的彻底沉沦。
  只是梁纲见面以来的表现令二人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相当的和气,没有想象中的森严厉色。
  对二杨理解的偏差,梁纲不要说是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会不置一否。随后他大略问了一下二杨对自己未来工作的打算,杨遇春和杨芳的回答令梁纲比较满意。
  见面前后大半个小时,一直处在紧张状态中的二杨慢步退出了西暖阁。到了养心殿外,二人不约而司的举袖擦拭了一下额头,四目相交,对视一笑。
  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下了地,得到了梁纲的“认可”自己终于可以放心的去哈萨克当差了。
  此次中玉兹、大玉兹各编练一万五千人的新军,二人所处的位置真的是很有分量的。
  杨遇春、杨芳退下后,梁纲闭目凝思了起来。中亚的局势真的很复杂,三帐哈萨克自从二十多年前阿布香汗病逝之后就再也无法形成整休的统一了,不提早早就投入了俄国人怀抱的小玉兹,近期内俄国人主力应对着欧洲,偏师对付着土耳其人,而只是一个小小的草原总督区,就已经让中玉兹的哈萨克人招架不住了。
  夏季,就在梁纲出兵廊尔嚓的时候,中玉兹布克依汗上书北京请求内附!
  “不容有失啊!…”叹了一口气,梁纲睁开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疲惫。廓尔嚓还没有彻底结束,俄国人这边就又要起麻烦了!
  英军在鸟代布尔堡打了个大败仗之后,把自己拉来的盟友不丹军留在了前线做替死鬼断后,少将大卫奥希特尔伦尼带着自己余下的英印军队撤出了廓尔嚓南部。
  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到底是接着打还是暂且忍耐下来,北京到现在还没有接到廓尔喀的准确信报。现在又要站在俄国人面拼了!
  三帐哈萨克之前与中原并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他们原先最大的敌人一直就是新疆准噶尔蒙古。多少年来,哈萨克人不知道被准噶尔蒙古蹂躏了多少遍。
  直到乾隆十九年,满清再发大军进攻准噶尔,一场屠杀下来,蒙古人最强大的一部落变成了调零的昨日之花。
  阿睦尔撤纳兵败仓皇逃入哈萨克领地,阿布香痛打落水狗,把阿睦尔撤纳逼的狼狈逃入俄国人地盘寻求庇护,最后死在了托博尔斯克以东二十俄里的库杜斯克酒厂。【策妄阿拉布坦外孙,乾隆二十二年,阿布香上表内附满清,十四年后乾隆正式敕封他为啥萨克汗。因为那时的三帐哈萨克除了引俄国人为靠的小玉兹外,中、大两部都已经归入在了阿布香的麾下。
  乾隆回十六年,阿布香病逝,其长子瓦里继承了大玉兹,另一儿年巴拉克继承了中玉兹。
  截止现在,中玉兹和大玉兹的汗王都已经变成了阿布香家族的第三代了。中玉兹布克依汗、大玉兹克涅萨热汗!
  小玉兹的琼纠拉汗是阿布香家族的世代仇敌,因为琼纠拉汗的曾祖阿布勒海尔汗就是在于阿布委的交战中阵亡的。
  阿布勒海尔早早的就是哈萨克小玉兹可汗,博拉德汗死后他曾经被推为啥萨克汗,但是因为本人出身小玉兹,也没有足够的功绩使得中玉兹和大玉兹哈萨克人认可,所以汗位被取消。
  西历18世纪开始之后,沙俄入侵哈萨克草原,阿布勒海尔外受准噶尔威胁,冉部又遭遭哈伊甫苏丹挑战,地位不稳,所以在西历1730年发誓效忠俄罗斯,虽然遭受了部众的强烈谴责,后也在与中玉阿布香的一场战争中死去。但是小玉兹站到了俄国那一边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而有了俄国人背后的支持,其子孙世代也轻轻松松地占据着小玉兹汗位,虽然他们自身表现得越来越像是一个人形图章!
  俄国人是世界上最最贪婪的民族,没有之一,其国力虽然绝大部分都被拖在了欧洲和土耳其边境,但是势力依日在加紧侵入哈萨克草原和巴尔嚓什湖以东、以南地区。
  即便是没有布克依汗的这道内附上书,梁纲也不能不对此作出回应!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七章 伊拉姆会战(一)
  
  “银行?”。
  “储钱给利息?…”
  “贷款?抵押?”。
  银行的出现就好比一个天大的八卦落在一群正闲的蛋疼的无聊人士头上一样,瞬间在整个中国境内轰动了。
  综合了钱庄、银号两行当职能,多出了贷款、抵押等多种创新,差不多复制了前世银行所有常见职能的华夏银行,一当露面就震惊了整个帝国的官场和商场。
  中华帝国自成立以来就在一直重手打压民间的私放高利贷行业,效果很的明显,却始终无法除根。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无法根除,聪明人心里都知道。
  如果社会黑暗面如此容易被消除,那么千年以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卖儿卖女,投身为仆的人了。
  但是现在,华夏银行的出现,对于高利贷行业的打击几乎是灭顶性的。放着官府主导的银行低息贷款不要,谁会再去借高利贷?嫌自己的债台不够高是怎么着?
  而且随着银行的成立,第一项抛出的业务竟然是两千万的国债券,更是让普天下人都掉落了眼睛!
  这是朝廷向天下百姓借贷啊?!
  北京,什刹海。
  距离原和坤府邸不远的一片宅子,李家自从入京之后,全家人就都住进了这里。
  宅院是翻修过的,这里原先是一侍郎府。
  墙瓦门槛都是新的,但装修装饰却不见一点奢华富丽,跟当初李羌清在襄阳城里的老宅子相比都有一些差劲。
  只是,眼下身份不一样了,李家太招人眼,这时候还是朴实一点的好!
  书房内,李元清正跟自己大儿子李永昌商议着事情。作为帝国的后族,脑门上又清晰地刻着“商人,的标签。这银行之事李家就必须出面。按照梁纲的指示李家需要起一个带头领先作用,还要在私下里联系一批“托,!
  这批托不仅是要有储蓄方面的,抵押借贷也要有!
  梁纲吩咐的事情,李元清、李永昌怎么敢怠慢。两三个月的准备,李永昌已经联系了好大一批人。
  此次全国各地各省城的华夏分行一经开业大吉,五天之内都会有一批储蓄、借贷、抵押的人上得门去。
  这些吃螃蟹的人,不可能全是李永昌找的托,可是托也能继续找托的。并且天下的聪明人不是没有,一些人的眼光亮着呢!
  银行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生意做得越大的商贾越能想象得到!
  所以,五百万银元本金,看起来是不少但李元清李永昌敢肯定,最迟明年早的就是今年年底,山西、江南和岭南,这三地肯定会有私人银行出现。
  百姓余钱都存进银行,最初寥寥无几不害怕日久见人心,只要银行真正的走进百姓心中那么通过银行筹到的钱财就会越来越多。届时大量的资金就能通过银行投资到其他急需资金的项目上。就算是朝廷也可以通过向银行贷款,用于军事、教育、福利、公共设施等等方面。
  否则的话,再多的真金白银,不动弹,对一个国家的发展也起不到太大的积极促进作用。这就好比明朝时朝野民间广为流传着的恋银癖,上到皇帝大臣,下到民间富商贾士,情愿看着银子在自己手中烂掉也不愿意拿出去花掉或是将之流通掉。结果国破家亡。
  再大的湖,只要是一潭死水也是生不起波澜的。梁纲希望随着中国金融市场的开放和发展,逐渐中国人心底的“恋银癖”。悄除掉,把中国的经济彻底盘活发展到外面去。
  而不像现在,只能通过茶叶、瓷器等独有之物吞吸天下金银。
  历史会证明梁纲的想法是正确的。若仅光有金银而没有与之相应的金融市场,那黄金白银就不可能对社会发展产生有效的推动。就好比南美的玛雅帝国,虽拥有数不尽的黄金却依然原始落后。
  而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从美洲掠夺如此巨量的黄金白银,最后只便宜了中国,另就给了荷兰与英国陆续做了嫁衣。
  像那样的社会,财富再多也是无用的。
  在传统思维根深蒂固的中国发展金融业,阻力必然是无比巨大的。但梁纲有信心看到花开蒂落的那一幕!
  沈阳。
  中华崛立,满城胡腥尽褪。盛京这个用了一百六十年的名号自然随着满清的破败而消入历史长河中。
  作为明清四百年来的东北首镇,沈阳城内当然有华夏银行的分行。而且自从开业之日起,这里人来人往就比别处分行热闹了三分。
  作为一个移民城市,沈阳以及整个辽宁省上下,都有太多的老百姓手头紧张了。而华夏银行的年岁低息贷款,就成了一些胆大的老百姓解决手头经济紧张的最主要来源。
  一人一年十块银元,低息贷款一厘的利,一家四五口人那就是四五十块银元,在立家之初绝对能起到超大的作用。
  而只要来年支付了利息,四五块铜元,然后就可以继续接着贷款,总有一天全家上下能真真的安稳下来。到时候再连本带利一块还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今年岁低息贷款,就跟前世一此超富裕的阿拉伯酋长国一样,居民一生出来,每人在银行就有一笔不需要归还的无息贷款。虽然梁纲现在做的远远比不上后世的迪拜、阿联酋等等,但是这样做也无疑是让他自己本就超高的民望民心更上一层楼!
  虽然其结果是内常里的银子哗啦啦的往外流,因为华夏银行成立所需要的本钱,一律都是梁纲从内常支付的。
  金山银海终于是被榨干了!
  有足够的托,有如此实惠的贷款,银行这一在中国新出现的事物,就如梁纲所想的那样飞一样进入了天下人的心灵。
  而前前后后一个月不到,两千万的国债券也在北京本行以及各省分行销售一空。中华帝国的威望固然还没有崇高到让天下子民纷纷掏钱给帝国买账的地步,但是想望着借此机会巴结官府和表明自己态度的天下富伸商贾可就多的数不胜数了。
  区区两千万块银元何足挂齿?就是再翻上一倍,国内商伸也有能力吃下。像李家”一口就吞了一百万国债券,这还是小意思而已。
  张佑坐在书案后,看着手上的抵押材料之余,两眼也在“不经意间,反复细致的打量着陈轩。
  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白面秀才,谁道却是一猛张飞。
  拿全身的家当去抵押贷款”沈阳分行开办一个多月时间,这却还是头一个!
  “陈公子可想好了,这一签字一生效,可就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轩是沈阳城里的老户,也是前清时期沈阳成立为数不多的汉人富商之一。长年做的都是来往朝鲜的生意,且自食其力,并没有靠傍上沈阳城里的满族亲贵。
  所以,中华军清晰沈阳城”不知道多少汉人倒了雾,陈家却是毫发无损。
  “张督办就立协议吧”小可前来贵行就已经是想清楚的。”。陈轩没有半点的迟疑。此次辽宁省政府倡导民间开办矿厂,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陈家实力有限,活钱都拿出来也不够一百万银元的标准线,所以虽然他也不舍田地和房产”但陈轩还是决定抵押银行,贷出一笔钱财来。
  张佑最后看了一眼陈轩”旋即从左手边的文档中抽出了两张贷款协定书,迅在空白处填满,然后递交给陈轩。
  陈轩签名,张佑盖章。
  一式两份,两人各一。
  一笔五十万银元的贷款就此达成,也不需要什么保人在场,因为陈轩递交的贷款申请和家产资料上面前已经附属了沈阳府公证处的章文,张佑自然信得过。
  最大的一笔贷款就如此打成了?直到陈轩走后”张佑的心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这矿山生意若是亏损了,陈家可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银行的成立确实给商业民间的发展带来了绝大的好处和积极的促进作用。那就是一瓢火辣辣的滚油,浇在了中华帝国这堆正在燃烧的火焰中廓尔嚓东线,伊拉姆。
  中华军和廓尔嚓人南部战线的胜利并不意味着东线也会一样。依靠着南北东西走向的阿润河和孙科西河”英印军把战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91团冲破了阿润河英印军防线,杀到了伊拉姆城下”但他需要面对的却是整整两万四千人的英印军。
  大卫奥希特尔伦尼说他们的后援正在赶来廓尔嚓的途中,实际上这并不是一句骗人的话,英印军的大队援军确实是在赶来的支援途中。只是奥希特尔伦尼少对玛卡玛林和拉鲁佩吉多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援军的目的地是东线而非酷热中的特莱平原。
  虽然廓尔嚓的南北国土距离真的非常短暂,但是就这么一点距离,东线战场的气候就足足比特莱平原低了十几度,而且雨水也不再那么的频繁。
  从热带到寒带,尼泊尔的高山丘陵气候真的令91团将士膛目结舌。
  处于热带边缘的廓尔嚓南部是有雨季的,每年的六月到九月,雨水极是平凡。而大雨中的火枪还不如一支烧火棍好用,这也是英国人不再往南部继续投入军力,而增兵东线的一大原因。
  91团五千将士身后是一万两千人不到的廓尔喀军,长期的战斗下来他们损失惨重!
  廓尔喀军手中一般拿着的是失枪,当初鸟代布尔堡大捷的战利品,这几个月的磨合训练下来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伤亡是双方面的,廓尔嚓军死伤惨重,英军的损失也不小,连司鸟代布尔堡的那一场大败仗,损失就更是巨大了。
  所以眼下的英印军只有两万四千人,这也是现今英属印度殖民地能够抽调出的最多兵力了。
  指挥者是英印军的另一名少将安德鲁布朗蒙哥马利。
  是的,一个会让梁纲兴起过往回忆的名字,虽然只是一半。
  在与马拉塔战争中立下大功的阿瑟韦尔斯利已经跟随哥哥理杏德韦尔斯利一起返回了英国,并且受封了爵士此刻的阿瑟已经被提升为少将”任命在爱尔兰做他的事务大臣了。
  安德鲁布朗蒙哥马利并不是一个太过出色的将军,因为无论是迈索尔战争还是马拉塔战争,他虽然都出现在了战场上,却从没有取得过如阿瑟韦尔斯利在阿萨耶战役中那样杰出的胜利。
  他是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指挥官的一个形象化,该赢的战争他不会输掉”该输的战争他也无法赢得。
  此次战争蒙哥马利不认为自己会失败,虽然奥希特尔伦尼给他的忠告是重视中国人。而两个多月时间的冲突,他也深深地了解了91团的战斗力,但蒙哥马利依日信心十足。
  因为他责骑兵,整整四个团的正规骑兵。
  第3轻龙骑兵团、第4轻龙骑兵团、第16轻龙骑兵团、第19枪骑兵团。
  两万四千英印军中,英军比例史无前例的占到了四成还多,除了四个骑兵团外,英军还派出了第76、78、83、94四个步兵团”近六千人。
  要知道整个印度英军也不过一万五千人不到。阿萨耶战役,未来的威灵顿公爵”当时的阿瑟韦尔斯利上校的主力部队,一万人左右的英印军其中也只有二千不到是英国人。
  此次伊拉姆之战,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动员了自己可以动员的所有军力,派出了手中三分之二有余的英军。
  什么是下血本”这就是!
  乔治希拉里奥巴洛知道,廓尔略之战自己已经失败了。因为伊拉姆之战即便是获胜了”英国也得不到半点廓尔嚓的好处。中国人已经明白无误的站在了廓尔嚓背后。
  如果廊尔嚓利益受损,中国会颜面大失的。这是任何一个帝国都无法承受的侮辱,自己要真打算那么做,就将会真正的威胁到中英间的关系。而中国军队出兵印度大陆,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始终清醒的记得,自己所面对的仅仅是中华军的一个团。
  而在中国,单是他们的野战步兵部队就足足有三十个整编师。更别提那数以万计的骑兵了。
  但是英国与中国必须有这么一战,没看王鼎虽然已经到加德满都”却始终没去再给加尔各答联系么!
  那是因为英军现在与中华廓尔嚓联军的对阵,打的就是为了一个“势,!
  赢了这一战英军就将会继续保持自己在印度大陆的霸主地位,虽然喜马拉雅山走廊闪过会成为中国人的地盘,但好歹他们保住了北印不受染指。
  中华军若是失败”王鼎就会就双方战事正式与英方达成停火协议,承认英国在印度的现有利益。但是也要绝对把喜马拉雅山走廊三国划成中国的地盘。
  如此”此一次中华帝国对印度的试探和渗透就就此打住。未来中英在印度大陆上会有几年和平时候。
  等于说中国伸出了一只手来摸摸底,被敲了一记后缩了回去。
  可不要忘了,那只手仅仅是一个团,应对的却是整个英印军队的压力。
  可要是英军在这一次会战中失败了,那么两边的停火协定也会立即被打成。中国在喜马拉雅山走廊的实力积蓄还远远不足,现在也不是正式挑起对英战争的好时候。
  这只能作为一个燃放出的信号,给北印、中印、南印那些久受英国人压迫的土邦小国发去一丝希望。
  喜马拉雅山走廊三国依日会是中国的划定地盘,印度也依日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但是中国可以借此机会继续向北印渗透。比如说靠西北的锡克王国。
  所以,这一场战争是默契战:所以,在廓尔嚓开战的司时,遥远的东方中英两国的商贸依日在继续进行。
  四个骑兵团带着孟加拉枪骑兵,整整四千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是如此的威武。
  而中华廓尔嚓联军这一方,却是连一队像样的骑兵都没有。
  第摊龙骑兵团团长,上校莱克伯埃尼正一脸骄傲的立在骑兵队伍的最前方。他是此次英印军队骑兵队伍的总指挥官。
  余下的一名上校、两名中校团长对此并无意见,因为莱克作战的英勇和坚韧是整个驻印英军都为之佩服的。
  在马拉塔战争中,攻克阿里格尔、德里之战、拉斯瓦里之战、法鲁卡巴德之战,莱克都有过极出色的表现。可以说,他是那次战争中英军中仅次于威灵顿的耀眼明星。
  法鲁卡巴德之战中,他曾带领着自己的团第豌龙骑兵团,经过一千余里的长途追击后击败马拉塔骑兵,声名响彻整个印度。
  威灵顿在战争结束不久后就跟随自己的哥哥回到了伦敦,于是晋升了少将。而留在印度的莱克,中校晋升上校,但要成为将军缺还需要继续努力。
  朝中有人好做官,古今中外皆司!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八章 伊拉姆会战(二)
  
  一名骑兵指挥官,战场上他的位置就应该在整支队伍的最前方。(_)莱克。伯埃尼一直这般认为,他本人也一直在这样做。
  伴随着人类发展史同步的战争,从古到今,将领军官带头冲锋总能激起手下战士极大的勇气。莱克。伯埃尼能在印度战争中屡次取得骄人战绩,与他本人的英勇和坚定的信念是分不开的。
  阿布基尔战役,拿破仑的法国步兵同数量庞大的奥斯曼土耳其大军陷入了胜负难料的胶着缠斗时,骁勇的缪拉率领法国骑兵全线冲锋,将土耳其的步骑大军几乎全部赶入了大海。
  阿萨耶战役,英军训练有素的步兵用整齐的排枪火力在阵地中央粉碎了庞大的印度马拉塔军队,但在随后的冒进追击中,英军步兵的侧翼遭到了大群马拉塔骑兵的混乱攻击。而在这危机时刻,威灵顿亲自带率英军轻龙骑兵团抽出马刀进行反冲锋,击溃了数倍于己的马拉塔骑兵,从而彻底奠定了战役胜局。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莱克。伯埃尼的信念并不孤行。
  中华——廓尔喀联军中央,冉天元、比姆。森。塔帕、拉纳。忠格。潘德等一众联军将领都在细细的观察着对面阵地。
  两万人的步兵方阵,四千人的骑兵,英印军队给了他们巨大压力。
  “打这一战可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冉天元平时是挺傲气的人,可现在他也不能无视对面敌军给自己所带来的压力。
  比姆。森。塔帕的脑子里则闪过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这是王鼎对他说的,而王鼎是从梁纲写给他的亲笔书信中看到的。
  伊拉姆之战,真正是验证了这一句话。
  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亦或是骑兵,联军都处于下风。他们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中华军的先进武器和战术。
  苏格兰风笛在战场中飘荡,随着嗒嗒的军鼓声响,左中右三路英印步兵齐齐向前迈进。
  战斗开始了!
  处于弱势的联军没有‘骑士式’的也跟着向战场中央开进。他们虽然大局上处于进攻态势,但实力上依旧处于弱势。
  非是政治必要,无论是比姆。森。塔帕,还是冉天元,都不会来打这么一场面对面的硬仗。他们宁愿分兵绕袭,用一场战争的态势去打,也不愿意来一场如此这样的战斗。
  “轰轰轰——”英军的大炮首先开火。
  炮弹没有打到联军队伍中,因为双方的步兵都是在对方的火炮射击范围之外列阵的。但是开花弹爆炸散出的硝烟却慢慢地在战场上聚集。
  冉天元瞬间就明白了英军的用意。他们现在发炮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掩护,用爆炸的硝烟去掩护进军中的英印步兵。
  “开炮——”
  联军炮兵阵地,五十六门大炮在等待了二十分钟后也发出了咆哮的怒吼!
  乌代布尔堡缴获的那三十门大炮,以及两个多月中从西藏陆陆续续运送到的91团炮兵部队,除去阿润河沿岸固定部署的一些大炮外,联军把全部的火力都集中在这一场战斗中。
  英军的火炮落点在陆续的向前逼近,远远地浓烟中也不时的传来了士兵的惨叫声。
  但是细细听脚步落地音,震动依旧,丝毫没有混乱。
  “霰弹——”两边的距离逐渐缩短,硝烟中英军的身影时隐时现。
  联军炮兵得到了冉天元的指示,迅速更换了杀伤力巨大的霰弹,但英军依旧是开花弹,没有改变!
  即便是有战马牵引,大炮的移动速度也不能跟步兵相比。继续发射开花弹,继续释放浓烟,对英军炮兵的转移很有遮掩效果。
  五十六门大炮,很不少的一个两。如果是在后世,五十六门大炮的轰击下,再强大英勇的士兵也突不到近前来。可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而是近代。
  英印军队数量庞大,五十六门大炮即便是发射开花弹也不能阻挡两边步兵战线的继续靠近。
  “果然是强军!”冉天元的两眼中精光直冒。顶着炮弹向前前进不稀奇,但前进中还能保持战线的大致整齐,这就不是一般军队可以保持的了。
  冉天元并不知道,此次进兵为了保证兵锋的战斗力,一次性蒙哥马利就在前锋线上投入了英军78步兵团一个整团。
  在78步兵团的带领下,余下的三千印度土兵才大致保持了战列锋线的整齐。
  “啪啪——”火枪夹杂在轰隆的炮声中终于响成了一片。
  与英印军队一样,联军的锋线也是中华军带廓尔喀军合编而成的。
  一个营的中华军和两千个廓尔喀,双方火枪队火枪,近距离对射,展开的是一场英勇和意志的比拼!
  蒙哥马利眉头紧锁的看着战场,枪声持续的传来,硝烟都已经遮掩了天上的太阳,但是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
  前线撤下的伤兵已经很多,蒙哥马利亲眼看到两名英国士兵从两边搀扶着一个头部中弹鲜血淋漓未戴军帽的伤病员。那伤兵口中还不断地吐着血水。而另一个印度土兵伤员,没有带枪,强打着精神,一人独自步行,沿途不住的哼哼裂嘴,伤口使他疼痛难忍,左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不住的有鲜血溢出,流淌到到他的军裤上。
  前线的伤亡很大,军官们反应,中国军队使用了一种可以曲射的小型火炮,在不断地的轰击着己军。
  使用的弹药全是开花弹,且杀伤力极大。大到蒙哥马利根本不敢相信那是小型火炮。可是军官的反应却极明确的证实了这一点。因为中国军队的这种火炮数量也不多,可哪里有危急,它们就可以出现在哪里,它们的移动速度极快。
  这不是小型火炮又是什么?而且射程也很有限,似乎不比火枪子弹远多少!
  “预备队,进攻左翼——”蒙哥马利吼道。
  打不开局面的时候自然就要投入更多的部队,当然他不会把增援部队平摊到所有的三个方向,那是只有最愚蠢的指挥官才会干的事情。
  联军阵中,冉天元、比姆。森。塔帕、拉纳。忠格。潘德等人都是一脸的肃穆。前线也开始乞求援军了,英军的火炮杀伤力很是不弱。
  现在前线联军能够稍占一点上风,还是依靠臼炮的力量。而杀伤力更是可观的直射短炮,则根本没有出现在前线。原因不是因为它笨重了一些,而是因为它们只能平射直射。在战场裸的挺立,操炮手的结果只能是在英印军的火枪齐射中被打成筛子。
  英印军队的援军赶到,左翼攻势立刻加强。联军的增援自然也相应的赶到了自己的右翼,只不过更多的兵力被投放进了中央。跟英印军拼消耗是一个十分不理智的行为,随着敌人的指挥棒而动更是注定要失败的前奏。想要取得伊拉姆之战的胜利,联军就只有挺进英印军中间去,然后用刺刀和军刀来说话。
  一阵风吹过战场,却只能把战场上空浓浓的硝烟吹开一角。烟幕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走一样。对面的英印军队在联军的面前出现了,七八十米甚至是更近的距离。联军都可以望得见英印军队士兵的帽子,眼睛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军官和普通士兵来,也可以看到旗杆上飘扬的英军军旗。
  硝烟散去只是片刻时间,不多久两军的步兵队伍就再度被浓烟所淹没,传来拉长的呐喊声和密集的火枪射击声。几分钟后,成群的伤员和抬担架的后备人员从那里走出。
  联军炮兵阵地上,炮兵们前所未有的忙碌中。指挥官始终沉着脸,迈着急促的大步,从一门大炮走到另一门大炮,他一刻不停的来回走动在阵地间。大声的呵斥着、鼓舞着,指挥士兵更加起劲的战斗。
  传递炮弹,推回炮身,填装炮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而且要做的干净利落。每一个炮兵的两腿都像是装了弹簧一样在地面上跳跃着。
  所有人的眼神中都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们清楚自己手中家伙的威力,明白大炮的重要性!自己每耽搁一秒钟,前面的兄弟就要付出几条甚至是十几条的性命。他们半点都耽搁不起!
  中央英印军队松动了,得到了兵力增援的桂涵集中身后全部的臼炮猛烈的向着对面英印军队轰击,然后不顾伤亡的下令士兵向前冲锋!
  78步兵团的帕克中校还清楚地记得蒙哥马利的指示,不能与对方搅浑做一团。廓尔喀人的勇武不是懦弱的印度土兵能够抵挡的。到时候引起了全军的动乱,即便是莱克的四千骑兵全都用上,也不见得能挽回多少败局!
  这一仗他们只有胜而不能败!
  中央战线的松动立刻就被蒙哥马利所看到,搞清楚一切后蒙哥马利一张脸气的通红通红,为了不跟敌人白刃相接就可以向后退缩吗?他只需要顶上一阵子,然后向后呼叫炮火支援即可!
  帕克却选择了后退,蒙哥马利实在是气的不能再气。
  子弹在耳边飞过,嗖嗖的声音只传进人心底。
  “冲,跟我冲啊——”桂涵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吼叫着。
  无数的中华军挺枪冲锋着,前面的战士被一排排子弹打到,后面的战士依旧毫无畏惧的迎头冲上。
  “啊呃——”闷吭了一声,桂涵高举着大刀的右臂无力垂下,刚才他右臂上猛然一痛就再也持不上半点力气了。
  入眼处鲜血淋淋,胳膊上被子弹开了个窟窿,鲜血不住的往外流。
  “冲,继续往前冲——”
  几个士兵看到后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桂涵左手当即抓住掉落的大刀,双目怒视着脚步停顿的士兵,大声吼叫着。
  中央战线突击是这一战联军的第一个着眼点,岂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伤而退败了?!
  “弟兄们,跟我冲啊——”
  “噗嗤——”刺刀插声。
  被蒙哥马利严声训斥了的帕克停住了自己后退的脚步。如此白刃战就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雪亮的刀光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犀利的刺刀也同样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白芒。
  一刀砍下敌人头颅,来不及把战刀重新扬起,胸口就已经被敌人刺出的刺刀给捅没;一突刺扎进敌人的胸膛,刺刀还没有重新拔出,自己就已经被另外的敌人给毙命;在英印军队的援军赶到重新组成一道新的中央战线之后,帕克才带领着残存的部下退出战斗。
  联军的突击告一段落,不能说失败却也绝不是成功。联军的后续部队重新组织起了战线,桂涵一部人也退了下去。
  如此的消耗战,将士们成片成片的倒下,两军的士兵就像是陷入了泥潭的两个巨人一样,纠缠厮打着抱在一团,无法分开。
  伤亡越来越大,每时每刻都有伤兵从前方运下。
  “士兵们!这是一场具有重大意义的战斗。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我们一定要取得胜利。因为胜利能给我们带来一切需要的东西:富饶的土地、高额的奖励和王国的荣耀。你们要像在阿里格尔之战、德里之战、拉斯瓦里之战、法鲁卡巴德之战、阿萨耶之战中一样,光荣、英勇的去战斗。让你们的子孙后代骄傲地回忆你们今天的功绩。让他们在提到你们每一个人的时候都可以自豪的对别人说:他参加过对东方帝国的战争,并取得了胜利!”
  骑兵部队出击前,莱克。伯埃尼对自己手下的士兵发表了一段简短有力的演讲!
  作为动员,这样的演讲很能提高英军士兵的士气,可是对于孟加拉枪骑兵们来说,却是平淡无味的紧。说到中国,与缅甸交临,历史上受过缅军不少蹂躏的孟加拉人反而是心中充满了敬意。
  不过在这四千骑兵中,打主力的是英军士兵,孟加拉枪骑兵只不过小部分用来冲在前面做挡箭牌和替死鬼的存在。
  历史上的骑兵战法有许多,但是不管是千年以前的古代还是现在的热兵器来临的年代,洪流一样的集群冲锋依旧是骑兵们最能爆发自己战斗力的拿手好戏。
  “冲啊——,为了大不列颠!”莱克扬起马刀一声高呼,战马四蹄飞扬中,人已经冲在了最前面。他跟地位低下的孟加拉枪骑兵在一起,虽然孟加拉枪骑兵的作用仅仅是给后面的英军骑兵挡子弹,但是享受那个待遇的英军却不包括莱克和他的侍从。
  如此做,也是莱克。伯埃尼所率领的孟加拉枪骑兵,战斗意志一直远高超在同类印度土兵的最主要原因。
  因为整个驻印英军中,除了莱克。伯埃尼,再无一人还像他这般做了。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马蹄声奔雷一样响起。
  瞬间整个激战中的英印步兵爆发出了一阵嘹亮的欢呼声,疲惫的神情消失不见了,战斗力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
  “顶住,命令两翼向中间回缩。”冉天元神情一震,命令不假思索的从他口中脱出。这是他跟比姆。森。塔帕、拉纳。忠格。潘德早就料想到的。平坦的伊拉姆,四千骑兵放在那里,谁也不会视之不见。
  他们早晚是要投入战场的,而且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决战到来之时。
  联军的回缩如是给了英印军更大的信心,对面的欢呼声更加响亮。两翼的回缩,尤其是右翼【英印军左翼】的缩动,使得进攻中的英印左翼军如打了鸡血一样,个个士气如虹的紧追而来。
  四千骑兵也一分为二,主力从左翼跟着发起进攻,打算彻底冲散联军左翼,然后驱使着败兵向中央阵地溃逃,最后击溃整支联军的抵抗。偏师则是进攻联军的炮兵阵地,五十六门大炮一直以来都给了英军很重的杀上和心理压力,这个当然要解决。
  “轰嗵——”几名英军骑兵在冲锋中突然马失前蹄一样栽倒了下来,连环反应把紧跟其后的七八个骑兵也绊翻在了地上。
  鲍耶斯呻吟着往外爬出,他的一条腿被摔倒的战马压在了下面,很痛,应该是断掉了。但是对比被他压在下面的那些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同袍来说,鲍耶斯的幸运值已经高的爆掉了。
  连续摔倒的约有十六七人,其中一半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三四个人也在口吐鲜血,奄奄一息。还能靠自己行动的,也就只有鲍耶斯等有限的三人了。
  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路冲杀过来,这样的情形都发生了五六次。事情显然透着古怪,但是现在的鲍耶斯却一点都没有想这件事的精力。他正在强忍着痛苦往外爬!
  “上帝啊,这是什么?”另外两个轻伤员中的一个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鲍耶斯认识这两个人,甚至没抬头他就已经分别出了发出叫声的人是谁,因为他们这十六七个人全都是同一个骑兵连里的。
  抬头看去,罗斯手中拿着一个十分奇怪的东西,铁质的,中间一个小球,四面扎着四根锋锐的长刺,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寒光!
  罗斯身前的不到一米的地方还有两个相同的东西,它们是落在地上的。下面的三根刺支撑着平衡,上面的一根则笔直的竖立着……
  鲍耶斯猛然的打了个寒颤,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六十九章 伊拉姆会战(三)
  
  “上帝保佑,该死的东方人,他们要统统下地狱——”冲锋了这么远,莱克。伯埃尼才步上了前辈的后尘,被铁蒺藜扎倒战马摔到地上,对于始终冲锋在前排的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但是莱克内心仍旧充满了懊恼他不知道缺少了自己的带领,骑兵部队是否还能继续保持旺盛的斗志,因为这样的情况从来就就没有发生过,因为冲锋中的骑兵部队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倒地就勒住自己的奔驰中的战马“嗯,疼死我了,卑鄙的东方人”莱克。伯埃尼胳膊没断,腿脚没伤,身上除了左臂和后背上扎着的铁蒺藜外,最多只有些青肿的磕碰伤。十几年的骑兵生涯练就了莱克。伯埃尼敏捷的马背身手。
  可是他的身手再好也只能在战马倒地的瞬间保护他自己的生命安全,绝不能替他抹掉地上撒布的铁蒺藜。虽然发现不妙后莱克。伯埃尼竭力止住自己翻滚的身体,可还是挨了两枚,重重的两枚“上校,我们需要赶快离开这里”团长毕竟不同于旁人,莱克。伯埃尼摔倒之后,立刻就有二三十名骑兵止住了自己的战马,士兵们迅速翻找着轻重伤员。领头的少尉则快速跑到莱克。伯埃尼面前,一个漂亮的军礼之后,如此说道。
  炮弹不住的在战场上落下,莱克。伯埃尼深深地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赶紧离开这里,如果他还不想死的话。“少尉,帮我一把——”
  莱克。伯埃尼背过了身,“把那东西给我拔出来”两排牙齿紧紧地咬着牙关,莱克。伯埃尼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地。
  后背的这枚铁蒺藜扎的一样深,但是它不想胳膊上的这一枚,它始终都牵动着背肌。不管是徒步走路还是骑在战马上,都会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着剧痛。
  甚至来说,莱克。伯埃尼宁愿胸口上中上一枚,那麻烦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大。
  拔掉铁蒺藜用不了多少时间,军人也都有果断的决策力。片刻后一枚血淋淋的铁蒺藜就落到了地上,莱克。伯埃尼脸色蜡白蜡白的。
  在仅剩的两名侍从和少尉的拱护下,莱克。伯埃尼退下了战场,停在边缘处仍然注视着战场的每一丝动静。
  “开炮——”
  “轰轰轰——”
  联军炮兵阵地。沉闷已久的直射短炮终于发威,91团的布置是从来不会浪费一分一毫力量的,尤其是现在还处于极大劣势的情况下,这些大威力的直射短炮更不可能被弃之不用。虽然它们不能布置到锋线,但是用意守卫炮兵阵地却是十分适用的。
  十八门直射短炮数量并不惊人,但杀伤力却足够令人胆寒。而英军骑兵纵马持枪射击来的子弹,打在土木草草搭建起的壁垒上却是半点作用都不起。虽然这样的壁垒只需要一炮就可以立即敲掉,但是换成子弹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
  壁垒与壁垒之间都安放着拒马,守卫炮兵阵地的中华军手持火枪列阵以待。枪炮齐鸣下,弹雨瓢泼一样打向攻来的英军骑兵。
  进攻炮兵阵地的是第16轻龙骑兵团,冲锋了二三十分钟,折损了四五百骑,却连最外围的防线都没能突破。
  莱克。伯埃尼脸色更见苍白,折损了近半数的英军骑兵狼狈败退了下来联军本阵。三千骑兵策马奔来,他们这沿途一路上陆陆续续被铁蒺藜扎倒了一二百骑,但毕竟是小数目,丝毫没有伤到根基。
  可是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成片成片的铁蒺藜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了,伴随着铁蒺藜一块出现的还有那一个个碗口大小的陷马洞。
  “骑士们,为了大不列颠的光荣,冲锋——”
  骑兵群中间,第4轻龙骑兵团上校团长安东尼奥大声的吼叫着。联军后背就在他的眼前。
  可是这时——
  “啊……嗄……快停……快停下……”就在这个当口上,前军猛然传来了一连串的惨叫声,整个前头部队的冲锋速度都为之一缓。
  “怎么回事?不要停留,不要停留,继续速进,继续冲锋——”安东尼奥纵马前奔,一路恼怒的吼叫着。
  前锋面前,地面上除了散布的很多铁蒺藜外,还有一个个碗口大小的陷洞。
  “卑鄙的东方人,他们应该下地狱——”安东尼奥看到陷马洞里被绊断的马腿,这血淋淋的一幕极大地刺激了他神经。嘴上破口大骂着,一边遣人向后迅速通报,同时也继续大吼,“绕过去,绕过去……”
  目光可及的地方,绕了一个方向的英军骑兵前锋部队再度从地面上看到了那根根直立的锋锐铁刺。
  “该死,这里也有——”一个骑兵连长勒住了战马。
  眼前的空地上,一左一右两大片铁蒺藜和陷马洞的混合组合区,联军只是在最中间留出了一道三十来米宽的完好通道。
  “上校您看——”上尉对着打马赶到的安东尼奥问道。
  这中间三十多米宽的通道,一是联军万不得已时的后退通道之一,另一方面也是联军给绕道的英军骑兵准备下的死亡通道。
  骑兵的冲击速度即使是再强大再快速,想在一排排火枪的齐射下通过这条通道杀入联军的背后,也绝对是用尸体铺路。
  “大不列颠的骑士是英勇而无畏的,士兵们,为了王国的荣耀,为了战斗的胜利,冲锋——”
  这个关头,若换成是莱克在场,他绝对会第一个跃马扬刀冲杀上去,可是安东尼奥不是莱克。伯埃尼,他口中叫喊着王国喊着荣耀,眼睛看的却是眼前的上尉。
  心里很很鄙视了一下安东尼奥,骑兵连长嘴角甚至都显露除了一丝不屑。“弟兄们,跟我上——”
  “为了大不列颠的荣誉”
  “为了骑士的尊严”
  “冲锋”
  “向前冲锋”
  ……
  一阵疯狂的呐喊声中,以上尉所在的骑兵连为先锋,第3轻龙骑兵团开始了向着联军后队的全力冲刺。
  第4轻龙骑兵团、第19枪骑兵团也分别找上了另外的通道,奋勇驱马冲刺中。
  他们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兵之一,因为英国的地理位置,他们国家的骑兵向来就是量少而质高。
  前排的英国骑兵高举着战刀,他们俯低身体,紧踏马镫,面庞依偎着马颈旁,准备跨越这半里地不到的死亡之地。战马也跟随着主人的节奏开始感受战场的欢腾,四蹄飞踏中他们载着马背上的主人向着一条不归路义无返顾的冲去。
  隆隆的炮鸣声在骑兵们的耳边响起,五十六门大炮改变了目标,他们的炮口从英印步兵转向了英国骑兵和孟加拉枪骑兵。
  随着炮声的隆隆传来,一曲黑色的死亡进行曲在伊拉姆战场上演。浓密的烟雾在联军后方升起,联军的炮兵与步兵大队之间最短直线距离只有三百米距离不到,在英军第16轻龙骑兵团被击退之后,无了后顾之忧的炮兵转动炮口把一枚枚霰弹射向了英勇冲锋中的英国骑兵。
  无数碎铁以及击射的铁丸像死神的请贴,钻入骑兵们毫无防范能力的身体,驻印英军的骑兵部队全都是轻骑兵,一队像样的胸甲骑兵都没有。甚至来说整个英军的骑兵部队就都是轻骑兵。真正意义上的胸甲骑兵,近代英军是直到了拿破仑战争最后一战的滑铁卢战役才被引进的,但随即没多久就再度被英军抛弃,子弹、碎铁直接钻进肺腑深处,狂乱的撕裂内脏中的一切。
  “不要畏惧,不要退缩,继续冲锋”……
  没有了莱克。伯埃尼,第3轻龙骑兵团也并没有立刻丢失自己的荣耀,几名少校骑兵军官在血腥飞溅中依旧冷静的鼓舞着部下。
  骑兵很威风,杀伤力很强大,但在高速前进的运动中无论是遭遇任种一种打击,也惟有继续向前冲锋不止,因为在战场上掉头把后背露给敌人,会让他们的伤亡更大。集结骑兵群突击的时候,速度的快感和集群的力量可以让骑兵暂时忘记死亡的恐惧,凭借的就是绝对的一往无前和一冲到底的高昂士气。
  但是今天英国骑兵的士气不仅没有迅速高昂起来反而消散的很快,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支完全迥异于过往所经历的全部战事对手的对手,铁蒺藜和陷马洞的配合让英国人无不毛骨悚然。
  而当周彬带领的火箭小队全力开火之后,在一枚枚火箭弹的爆炸中英军收获了巨量的伤亡火箭弹这东西制造非常简单、容易,落脚在加德满都的部分兵工厂人员没几天就给火箭小队补充好了乌代布尔堡一战中耗费的所有弹药。随后的这些天中,把单兵火箭筒也给做出了三十具除了给每个单兵火箭筒小组配备上一具做为替换外,余下的十八具就给统一组装成了三架六管火箭炮。
  当然,这些火箭炮不可能交给廓尔喀军使用,事实上别说是火箭炮就是单兵火箭筒廓尔喀人也没能摸上一下。
  火箭弹的保密性很不可靠,但只要能多保住一天,对中华帝国来说就是多一天的优势。
  此次伊拉姆一战中,十二个单兵火箭筒小组,以及三架六管火箭炮都给配置了充足的弹药,也全都掌控在周彬手中。
  之前一直没有发威,那是因为步兵战线还能支撑得住,臼炮的支援已经很给力了。而且英军骑兵没有出击,火箭筒、火箭炮威力全发,除了能给阵前的英印步兵造成一定的损伤外,并不能根本性的击败英军。
  因为步兵接战失利的英印军还可以在骑兵的掩护下从容撤退,而联军却不能进行有效地追击,以防被英军骑兵回马一枪的反制。
  本能驱使着英军骑兵继续前行。只不过在幸存的骑兵眼中,脚下的二百多米似乎瞬间可达的道路就如同充满了荆棘的地狱,每上前一步,就要留下满地的尸身。这里面有马匹的尸体也有人类的尸体。
  十二具单兵火箭筒和三架六管火箭炮全力开火的威力不是现在的陆军火炮可以比拟的。
  或许发射霰弹的十二磅陆战炮威力不会比火箭弹弱小多少,但是精准度呢?发射速度呢?
  联军的炮兵阵地边并没有河流,携带的冷水现在早已经用完了,大炮的射速比最初时候慢了许多,因为炮管发射频率太高,温度太热。
  可是火箭炮和单兵火箭筒如何?它们两头透气,既不需要发射药,也不需要清刷管膛,瞬间填装,就可以立即击发。
  全力攻击之下,火力强大的对比眼下时代简直不像话。
  “少尉,去,拦住他们,立即——”后方,莱克。伯埃尼满脸愤恨与恼怒交加。他的字典从来就没有‘退缩’这一个词,所以他为现在英军骑兵的作为感到愤怒。可是骑兵队伍所遭受的巨大伤亡,也是他亲眼看见的,他为此也极度的痛恨着联军“万岁——”
  联军队伍中响起了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呼,英军骑兵退去了,悬在联军头顶最锋利的一把剑移开了。
  “让周彬掉过头,全力轰击——”
  趁着英军骑兵溃败的空挡,冉天元要全力进攻英印步兵,一举将他们击溃安东尼奥在纵马狂奔,那条死亡之路上的一切都被硝烟遮蔽了,但他却清楚浓烟下全是遍地的死尸。他不知道此次骑兵共损失了多少人,但他清楚,自己的那个团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
  “嗨,弟兄们,停下来,停下来。莱克长官要你们停下来。”不远处传来的枪炮声清晰入耳,安东尼奥在十几步路远的地方听见了一声恼怒的喊叫声。他心中冷冷的一笑,一点没有放慢自己战马奔跑的速度。
  少尉的这一声喊叫仿佛是一道口令,大家一听见喊声就急忙逃命。因为英军骑兵们都清楚莱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德里之战的时候,莱克率领骑兵向马拉塔军队进攻,将他们赶出了战场,缴获63门大炮和许多财宝,可骑兵团也损伤了477人。
  去年的普特波尔之战,莱克不在作为一个单独的骑兵军官参与战斗,他就像威灵顿一样成为了一方面军的统帅,手下有英印军和印度土邦的附庸军上万人。
  他对普特波尔城发起了四次强攻,均以败退告终,部队损失十分惨重,有103名高低军官和3100名士兵伤亡。
  若是这个时候被莱克拉住了做壮丁,他肯定会让骑兵扭过头去继续向联军发起进攻的。没人愿意丢掉自己的小命,即便是再骁勇的战士,也不可能在一场大败后就立刻鼓舞起信心去重新舍命作战。
  所以,一听到少尉的叫喊,所有人反而更加仓惶的逃命去了。
  混乱的骑兵人数愈益增多,他们尊重莱克。伯埃尼,但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重新回到莱克的麾下。溃败的骑兵在齐齐的向后退却,要叫这一群人站住不仅十分困难,而且连少尉本人也不由得被骑兵群席卷着退去。
  一名第3轻龙骑兵团的少校在不停地向四下张望,他现在只是力求不落在骑兵群的最后面,他感到自己很困窘不安,因为在莱克的带领下3轻龙骑兵团最近两年的战果实在太辉煌了。
  他现在都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在日后面对莱克。伯埃尼,他满脸都是通红的羞色。
  一个骑兵连长找到了莱克。伯埃尼,大声的向他叫喊,“阁下,如果你不马上离开,你会被俘虏的。”
  莱克。伯埃尼骑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战马,他的面颊上在流血,来的路上他被一枚开花弹的碎弹片划到了那里。
  少尉终于从混乱的骑兵群中挤了出来,找到了莱克。伯埃尼。
  “您负伤了么?”少尉神情有些慌乱,莱克之前受的伤就很不轻,这一次除了脸被划伤外,别的地方可别再挂彩了。
  “伤口不在这里,而是在心里”莱克两眼盯着溃跑中的骑兵,一手猛拍着自己的胸口。
  “叫他们站住叫他们站住”他知道叫骑兵们站住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这般去做。
  忍着剧痛莱克驱马向着溃逃中的骑兵冲去。
  但是任凭他如何嘶喊,都还无用处。最后又一群蜂拥而至的败兵,把他拖在一起向后退去。但好在在这之前骑兵连长已经带人到了他周边护卫。
  密密麻麻的部队都在拼命地打马狂奔着,只要窜进了骑兵群中间,就很难再出来。
  “快跑干嘛要磨磨蹭蹭”有人这般呐喊,还有者直接对天空开枪,骑兵彻底乱了。
  两个侍从全部走散,莱克很费劲地才从骑兵洪流中钻出来,少尉和骑兵连长倒都还在,只是一群人个个都脸色苍白,沉默地彼此对看着。
  “混蛋,都给我站住”战场上爆炸声越来越密集,而且多是在英印步兵阵地。莱克能想象得到眼下英军的态势有多么恶劣,所以他万分渴望着能收拢住骑兵,然后掩护着步兵大部队稳定后撤可是事实证明,这注定是奢望他不知道,正是自己往日对胜利的执着,使得现在求生欲望打过求胜欲望的骑兵,纷纷如躲避瘟神一样躲开了他的拦截和召唤。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章 拿破仑的东方设想!
  
  法国,巴黎。
  拿破仑是一个热衷领土扩张的君主,尽管他一直声称“和平是我最大的心愿”。可这个被其外交部长夏尔。莫里斯。塔列朗称为“欧洲最强有力的君主”的帝王显然有些言不由衷了。
  甚至连起内部的人都在认为,拿破仑是为了使自己的行为合法化,才不得不在留下一些和平的宣言。而事实中拿破仑一直都在继续进行着他更大规模的扩张计划。
  这几年间拿破仑是沮丧与欣喜交加的。法军同时向东西两个方向渗透,可是法美路易斯安那条约的签订,以及勒克莱尔在圣多明各的惨败,加之海地战争的泥潭,连连的挫折使得拿破仑不得已而放弃了入侵美洲的计划。
  法国对美洲的入侵行动突然停止,使美国总统杰斐逊大大地松了口气。路易斯安那条约的签订,使法美友谊得到了加强拿破仑的沮丧不久就被自己称帝的兴奋所代替,法军放弃了自身在美洲的扩张,但对欧洲的控制却在大大加强。拿破仑不仅拒绝从荷兰和瑞士撤军,而且侵占了德意志的领土,甚至绑架了英国驻汉堡的外交官朗博尔德,不远千里将他押回巴黎监禁。拿破仑建立了意大利王国,他自己在米兰为自己加冕为意大利国王,他还兼并了热那亚、皮德蒙特和萨瓦。彻底激怒了奥地利人。如此多的举动和侵略性的作为,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个真心热爱和平的人。
  拿破仑的对手在其米兰加冕之前就做出了迅速而激烈的反应。就在廓尔喀战争开启不久,英俄两国为了恢复“欧洲和平”签订了军事同盟条约,形成了第三次反法联盟。随后不久,瑞典和奥地利也相继加入了同盟。而由于拿破仑占领了英属汉诺威并四处扩张,在法国西海岸大肆建造登陆船,英国本土受到了巨大威胁,所以其在组织新的军事同盟过程中十分积极。虽然英国人没有从承受着巨大威胁的本土派出军队度过海峡,但在经济上积极支持各国联军的组织,同时也在波罗的海部署了海军舰队。
  原则上奥地利、俄国、瑞典和英国要求法国军队立即从汉诺威、荷兰、比利时和意大利撤军,萨丁国王要求退还他的北方领土,并采取措施防止拿破仑的进一步入侵。
  “这个人是贪得无厌的,”沙皇亚历山大这样评论拿破仑,“他的野心是没有止境的;他是这个世界的灾星。他要战争,不是吗?那好,他迟早会遇到战争的。”
  第三次反法同盟与拿破仑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就在91团进入廓尔喀的时候,欧洲战争再一次打响了。
  拿破仑在布洛涅集结了大批军队,除此以外,法军在意大利北部驻扎的唯一一支主要军队,也开始全力集结,这支部队由安德烈。马塞纳元帅指挥,约莫在五万人。他要抵挡联军在意大利的攻势,因为联军的计划首先是摧毁意大利之法军马塞纳部,随后向北部进军至阿尔卑斯山一侧,再向莱茵河及法国推进。于与北方的大军形成夹击而此时法西联合舰队也已经进入了决战前的准备阶段,风帆舰船战争史上最大的一次海战——特拉法尔加大海战,即将进入倒计时。
  拿破仑并没有放弃征服英国的信念,但是在此之前他需要首先战败第三次反法同盟。因为若不这样做的话,在法国倾全力调动整个法国军团发起对英国的进攻的时候,联军就可以从完全没有自卫能力的法国后方长驱直入,法国很快就会被其占领。所有的欧洲邻国对法兰西都是虎视眈眈,而不可轻视。
  而这一仗真正来的也并不是时候。过去两年里法国的大部分财政资金和物资源源不断地耗费在海军和登陆舰的缔造上了,拿破仑没有足够的能力支付造船商的钱,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支付他的海军和陆军的军费,甚至没有能力去偿还银行的贷款,法国已经出现了经济危机的恐慌。巴黎的主要金融家对拿破仑于法国和邻国的强制性贷款要求是刻骨铭心的。一开始法国金融圈对拿破仑政变后采取的治理法国商业界的腐败、破坏并重建‘欧洲和平’的做法是十分欢迎的。但是自从撕毁亚眠和约与英国重启战端之后,就又变得忧心忡忡了。因为英国的舰队控制着大海,法国的海上贸易大大受阻。更有甚者,尽管国外的黄金源源流入法国国库,法国的财政仍然不堪重负,只剩下1800万法郎。
  拿破仑的预想是用对英战争的彻底胜利来偿还这一切。可是现在第三次反法同盟发动了战争,拿破仑必须停止对英国的‘征服’。一方面要还债,一方面又要维持其庞大的军队,财政更加的捉襟见肘。
  财务大臣戈丹和首相康巴塞雷斯都对拿破仑提出了警告。恐怖的气息笼罩着新建立的股票交易所:股票证券交易极度不稳定,由于法国财政危机的市场传言,股市暴跌,法郎大幅度贬值。
  政治的不稳定和可能打仗的传闻引得整个法国金融市场混乱一片。
  “股票交易所的成交量很小,资金变得越来越匮乏。”康巴塞雷斯这样说。巴黎的局势很不秒,谣言四起,法国银行已经没有现金储备,已经有焦虑的人拥挤在银行外面,要求撤回所购的政府债券。
  第三次反法同盟的战争,对拿破仑拥有着致命的威胁,因为它几乎摧毁了法国的财政。但是拿破仑依旧对自己充满信心,他认为只要自己彻底击败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所有的问题就都会得到解决。
  拿破仑决定先发制人,总共20万多人的法军从布洛涅地区秘密向东进军。第三次大战打响两个月后法军在莱茵地区获得了乌尔姆战役的辉煌胜利,这次战役打开了拿破仑称帝后辉煌历程的第一页。他的军队已得到完美的训练,他的作战计划几无失误。法军以宽大正面横扫西欧,乌尔姆战役的胜利是如此的完美与彻底,近代史以来欧洲几乎没有哪一次战斗的结局可以与之相比。
  乌尔姆战役胜利后,法军进攻维也纳。三皇会战,也就是奥斯特里茨之战,法军用损失近1万人的代价,换取了奥俄联军36000人的伤亡,法军还收缴了45面军旗,185门火炮。赢得了这一战役彻底的胜利奥俄联军的残余部队毫无希望地分散于各处,整体的联军已经可以说是已经不复存在了。西历1805年底奥地利无条件投降,沙皇亚历山大分散的力量也获准撤回俄国。三方达成了《普雷斯堡和约》。依约奥地利退出战争,其德国与意大利之领地归属法国;法国实质上获得对西部和南部德国统治。
  然而在法国陆军获得辉煌胜利的同时,仅仅是与三皇会战相隔了一天,法西联合舰队就在加的斯以西的特拉法尔加海域遭遇了英军海军上将纳尔逊的毁灭性打击。
  英国舰队27艘战列舰对阵法西联合舰队33艘战列舰,5个小时的激战后,法西联合舰队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沉重打击,主帅维尔纳夫被俘,33艘战列舰,12艘被俘,7艘完全丧失战斗力投降,1艘起火燃烧沉没,余下逃散。而英军未损失一艘战船,即便谁跟随战斗的巡洋舰和辅助船也都没有损失。
  特拉法尔加海战的失利让拿破仑两年的准备付之东流,进攻英国的计划彻底搁浅。
  1805年的圣诞,法国人就是在欢乐和悲伤中复杂的度过的。
  直到第二年,专心于陆战的拿破仑连连获得对普鲁士之战的胜利,可是他的内心却始终郁闷不乐。没有了顾及的英国人很不好对付,他们可以彻底封锁法国的西海岸,杜绝法国与海外的大部分联系,虽然在取得大陆战争的胜利后,拿破仑也可以反过来对英国关闭欧洲的市场,但总体来说,法国是趋于劣势的。因为现在不是中世纪,战略眼光已经要放眼全球了拿破仑心中的不快一直持续到了1806年的七月份,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印度的信报“请康巴塞雷斯首相和塔列朗爵士前来”拿破仑兴奋地让自己的侍从去通知首相和外交部长过来。在印度,中华帝国与英国人的交战让他内心激荡汹涌如波涛一样澎湃。
  这实在是一极大地惊喜英国一直都是拿破仑心头的一处病,这不仅仅是因为英法两国的长期敌对态势,更因为拿破仑出色的战略眼光,他很清楚,不彻底击败英国,自己在欧洲大陆上的统治就不会得到彻底的稳固。
  特拉法尔加海战的失败让他大失所望,拿破仑不得已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政策,他决定一个接着一个的解决自己在欧洲大陆上的敌人。奥地利已经投降了,普鲁士就是他下一个目标,然后就是瑞典和俄罗斯——
  没有了欧洲大陆各国的支持,英国人单凭他们自己的陆军力量是威胁不到法国本土的根本安全的。可是拿破仑还是期望着能够多给英国找一找麻烦他看遍世界地图上的每一个角落,美国人有这个可能,但是美国的力量太过薄弱了。即便英国在加拿大的力量也是薄弱的很,但对比美国的民兵,英军陆军还是具有绝对的优势而剩下有实力给英国人脸色看的就是中华帝国了。历史上拿破仑曾经把中国比喻成睡着的雄狮,狮子睡着了连苍蝇都敢落到它的脸上叫几声。但一旦被惊醒,世界都会为之震动。
  现在中国已经惊醒了,而且仅仅是向外伸了伸腿,荷兰和西班牙就被摁在地上痛揍了一顿。两国经营了二百多年的老地盘被中国生生的插了一脚进去。
  荷兰是法国的属国,西班牙是法国的盟友,英国和瑞典又是中国的传统贸易伙伴,拿破仑根本就没奢望过中华帝国与英国人翻脸眼下这封突如其来的信报,真的是让他始料不及而又欣喜若狂。
  “陛下,情报来源可靠吗?如果内容有失,而我们却相信了情报,法兰西和陛下就会成为欧洲的笑柄的。”夏尔。莫里斯。塔列朗先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思考了片刻后还是不敢相信中国的茶叶、瓷器、生丝在欧洲都是各国的抢手货,尤其茶叶生意更是为日常生活所离不开。随着法国、丹麦、荷兰、西班牙等国对华贸易的陆续退出,西欧、中欧等地的茶叶生意现在几乎被英国所垄断,只有瑞典在东欧还占据着一席之地。茶税早就已经成为了英国年岁国库收入的极重要一来源。
  欧洲大陆战争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英国急需大笔的资金去支援普鲁士,塔列朗实在不敢相信,英国人会在这个时候去不理智的挑衅中国。
  康巴塞雷斯跟塔列朗的意思一样,在这个时候英国去挑衅中国的尊严,这绝对是最最愚蠢的一个决定。
  小皮特的身体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是他的脑子依旧清醒,康巴塞雷斯不相信小皮特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不,不,你们不用去怀疑情报的真实性。我可以负责人的告诉你们,这绝对是真实无疑的。法兰西虽然在印度败给了英国人,但是法兰西并没有就此失去了在印度的所有朋友。他们虽然表面上服从英国人,但是内心依旧忠实于法兰西。我们应该信任自己的朋友”
  拿破仑没有具体露出情报的来源,但他如此对自己的首相和外交部长说道。
  “是,我的陛下,如您的意愿。”康巴塞雷斯低下了头,表示认同这一消息的真实。塔列朗自然也是如此。
  “陛下,我们应该去联系中国人。他们不但紧挨着印度,还与俄国接壤如果中国能够占到我们这一边,对于法兰西和陛下的伟业,都将具有巨大的帮助。”
  “陛下,我们可以拿西班牙人的吕宋和荷兰的东印度去换。”塔列朗如此说道。自从法西联合舰队失败之后,西班牙的海军力量被祸之一空,失去了海上的力量,西班牙在法国体系中的重要性急剧下降“西班牙需要安抚。”拿破仑沉吟了稍许说道。即便西班牙再不重要,特拉法尔加海战失败之后再搞小动作,拿破仑也必须去考虑它。这不仅是因为‘国际惯例’,更是为了‘和睦’内部属国。要知道,自从奥地利投降之后,莱茵地区各邦国变成了拿破仑的地盘,加之法国在意大利的势力,他必须要顾及自己的形象。
  而至于荷兰,就纯粹没有必要了。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从没有真正听从过欧洲一道命令,自从十一年前荷兰灭国之后,历任荷兰总督都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自行推荐选出的。
  无论是之前的约翰。内斯昂,还是现在的阿尔贝图斯。亨里。克斯维泽都是如此。巴达维亚从没有遵从过法国一道命令,拿破仑自然也就毫无负担的拿他们去做交易了。这只是一个口头上的应允,如果中国人真的应允了同法国结盟,真要是张开了嘴,就想吃进肚子里去就必须自己动手去拿。
  “陛下,我们可以用葡萄牙向卡洛斯四世换取大吕宋。”首相康巴塞雷斯如此说道。他是一名杰出的法务专家和政治实务家。大革命前为蒙彼利埃地方法官,第一共和国建立时当选为国民议会议员和立法委员会主席。在处决路易十六的问题上投了赞同票,但同时认为非紧急情况下不能执行。他和另一立法议员梅兰共同起草并提出了有695条的民法典草案,雾月政变的时候协助拿破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并在后来的执政府中担任第二执政和拿破仑的高级法律顾问。在拿破仑的一系列立法,特别是民法典的编纂活动中起了重要作用。1804年被任命为大法官,继而是帝国首相。日后他还会被封为帕尔马公爵,在政治上极得拿破仑信任,在拿破仑统治时期法国权力地位仅次于拿破仑的政治家之一。
  “葡萄牙除了少量的亲法派外,连同国王裘奥六世在内都是一概明确地站在英国人那边。帝国的尊严不允许挑衅,陛下可以惩罚葡萄牙,然后将葡萄牙转交给西班牙,以作为大吕宋的交换”
  拿破仑陷入了沉思,康巴塞雷斯的想法并不是异想天开,而是很符合实际,很符合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利益。
  他想到了今年春天马德里传来的一个消息。在远东,中华帝国去年七月向西班牙总督递交了一分备忘录,要求无偿延长《马尼拉条约》上关于铜矿开采的期限,时间是三十年这很欺负人,但是事实比人强。在远东,西班牙毫无对抗中华帝国的力量。中华帝国的态度很强硬,而到现在为止马德里还没有做出什么具体的决定……
  虽然普鲁士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是小小的葡萄牙并不需要使用多少兵力。拿破仑认为,如果卡洛斯四世还没有糊涂透顶,他就应该对此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一章 英国特使,触手马六甲
  
  无偿延长三十年铜矿的开采期限,这当然是在欺负人。但是,比起西班牙人当年赤裸裸的屠杀,这样的逼迫可谓是友好的不能再友好了!
  世界就是如此,强权也可以光明正大。二十一世纪的‘虚伪’国际法则在今天并不适应,近代史的地球是一片血淋淋无比现实的丛林,涉足里面的每一个成员都必须无条件的遵从残酷的丛林法则。
  中国,原先温醇的大象现在已经蜕变成一头凶猛的霸王龙,南洋注定是霸王龙的驯猎地。
  而且中国人都是很善于‘未雨绸缪’的,在去年夏天,十年开采期限才过去五分之三,就已经有人提出延长吕宋的铜矿开采了。
  中华帝国的内阁不是迂腐的‘儒学先生’,建议已经提出就立刻被王邵谊所采纳。不到半个月,一个完整的备忘录就递交到了梁纲面前。
  无偿延长三十年铜矿开采期限,这将会给帝国带来巨大的利益。因为近几年一船船从吕宋运抵大陆的铜锭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梁纲自然答应,现在帝国无论是铸钱还是铸造枪炮,吕宋的铜锭都是必不可少的物资。这一点上他也不允许断绝!
  枪炮不是铸造好了就可以一直用下去的,地方守备部队和经常战斗的野战军的枪炮消耗完全是不在一个等级。军备部用了五年多的时间才把全军一百五十万部队全部换装一遍,就是因为边疆各路大军的枪炮磨损消耗太过严重。
  每年都有返销回兵工厂的一大批枪炮、零件,这些都需要新的枪炮顶上去。如此,才花费了这么长时间。
  几年中,中华军的大炮已经慢慢地向青铜炮衍化了。虽然青铜炮比之铸铁炮的性能只高出了那么一点,但是为了这一点的提高,梁纲还是下定决心淘汰铸铁炮的。
  所以,即便不说钱币上的耗用,单是军用,梁纲就不会看着十年期限过后大批的华人矿工、工匠再度过重洋返回大陆。
  这是绝不可能的。
  三十年无偿开采期限之延长,就中华帝国意志和利益的所在。
  梁纲潜意识里也是在用‘过分’一点点的逼迫西班牙人,最好能激起西班牙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怒火,那样中华帝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扫平菲律宾西班牙人,继而再吞下巴达维亚,一统整个南洋。
  因为帝国在印度大陆上已经取得了大跨步的进展,廓尔喀战争的胜利使得帝国的影响力覆盖了整个北印。可是梁纲却没有现在就过多涉足印度的打算,前世给他留下的一些印象和共识还在影响着他,梁纲潜意识的认为英国人不可能放弃印度,在这个点上与英国人相争,那就是真正的虎口夺食,搞不还会发生真正的两国战争。
  梁纲不愿意为现在的印度付出这样高的代价,在帝国的西部,最先需要解决的是西北是沙俄,而不是西南印度和大不列颠。并且现在整个印度大陆上还保持着不少自我独立的土著邦国,英国人的‘王冠明珠’还没有全部落入他们的囊中。
  但是这么一张王牌白白浪费了却也足够梁纲心疼的,他现在就要把中华帝国的触角跨过南洋延伸到大洋洲去,然后用帝国在北印的‘退缩’来换取英国人并不重视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
  这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交易。
  三十六年前英国人才发现了澳大利亚,库克船长登上东海岸,宣布那里是英国的领土。十八年后菲利普船长率领的一支有六艘船组成的船队共1530人抵达澳大利亚的植物园湾,当中有736名囚犯。
  八天后的西历1788年1月26日,他们正式在澳大利亚杰克逊港建立起第一个英国殖民区,这个地方后来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而成为澳大利亚的第一大城市悉尼。
  而直到了西历1803年,殖民区才随海岸线拓展到塔斯曼尼亚。后世澳大利亚唯一的一个岛州。
  方向是由北向南的,现在英国人占据的仅仅是澳大利亚非常非常小的一块地盘。其所产生的利益,在英帝国整体利益中几乎查无可见。
  而就在英国人把触角伸到塔斯曼尼亚的时候,南洋水师的外海探查船队也已经数次在澳大利亚北部和西海岸登陆,并在澳大利亚大陆北侧两个半岛,即原本历史时空中的约克角半岛和阿纳姆地上分别建立了属于中华帝国的落脚点。
  澳大利亚被探查船队的人命名为琰浮洲,这是一个很有中国色彩的名号。因为琰浮州是中国神话传说中四大洲南瞻部洲的别名。
  中国跟英国现在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打起仗来,英国固然做不成东方贸易,税入大减,中国国内的参货堆积,完全靠内销显然市场也会受到很大的冲击。所以,两国现在应该都理智克制着,比如在廓尔喀战争中的‘打合’就是如此。
  在梁纲的敌对目标中,英国也并没有排在第一位,他们在远东几乎没有利益,序列排名还在西班牙和荷兰之下。而自始至终都高居首位的则是俄国。
  就像梁纲在南洋对付西班牙的手段一样,二杨进入哈萨克以来,大批的枪炮援入中玉兹和大玉兹,哈萨克近代化部队在迅速编练中。当时间到了明年,哈萨克新军初步有了进展之后,梁纲就会命令中玉兹和大玉兹进攻小玉兹。
  这是哈萨克人的内部纷争,作为两方的幕后援手不应该跳起来参战,而更应该默默地注视着。有了中华帝国的大力援助,合大玉兹、中玉兹两部的实力绝对能顺利拿下小玉兹。
  俄国的草原总督不露面还好,如果他自己忍不住蹦出来,那么准备已久的中华军新疆兵团就可以开动了。
  把西北这么一大块薄弱地带露在俄国人面前,就好比一头老虎把腹部露在了一头狼的爪子前。虽然实力上老虎绝对压倒狼,可是危险却始终在存在。
  为了消除危险,老虎需要做的不是把自己的腹部遮掩起来,而是需要把狼彻底撵走,把俄国人赶到乌拉尔山西面去。
  在财政亏空财政赤字的情况下频频做着兴兵,如果换做是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那皇帝就都要落个穷兵黩武的骂名,可现在在中华帝国却绝不会如此。
  一是因为梁纲的威望着实隆重,二是因为南洋战争和日本之战,让中华帝国满朝文武看清楚了一个事实——打仗不仅可以不花钱,反倒可以赚钱。
  因为这两仗,中国不但增多了七八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还极大地威慑了南方的各个属国。华北赈灾,数以百万担的粮食源源不断送入中国,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这些年下来帝国在日本和南洋也赚了不少的钱,跟当初兴兵打仗的耗费对比,太微不足道了。
  最最重要的是,帝国的财政岁入表现出了足够的强大,内阁中人没有哪个是真正的笨蛋,他们知道这几年大把大把的银子都花在了什么地方。而当全国各地的基础建设结束之后,富裕的财政足以保证帝国军费的开销!
  黄帝历4504年,西历1806年,第六次土俄战争已经结束了十多年,按照土耳其人和俄国人的规律,新一轮的厮杀马上就将展开了。因为土俄战争一共打了十一次,持续了二百来年,真正是一辈人打一次!
  梁纲都已经准备往土耳其派出特使与其结盟了,虽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已经是落日的余晖,走向衰亡了。但是作为一个欧亚非交接处的世界性大国,现在它还很有些作用。
  土军即便在堕落,也总能吸引一些俄国人的注意力,再加之欧洲大陆上的战争,梁纲只要想起来就忍不住呵呵欢笑——俄国人还那什么抵挡中华大军的进攻?没有国内的主力作支撑,就凭他们在西伯利亚的总督府和一样弱小的草原总督区??
  梁纲根本就没把这两个地方放在眼里!西北这一战,中华军不但要把俄国人赶回欧洲去,还要把布哈拉汗国、浩罕汗国、希瓦汗国统统置于麾下。
  这几国再往西就是波斯。原先辉煌的古国,眼下已经成了英俄两国大博弈的所在了。萨非王朝覆灭之后,波斯在卡扎尔王朝的统治下,被北面的俄国和东面以印度为基地的英国逐步蚕食,其领土中分出了亲英国的巴林、阿富汗的一部分,和亲俄国的阿塞拜疆、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一部分。梁纲最终的目的是把俄国人踢出局,自己坐上俄国人的位子!最终将中亚大草原彻底掌控在手中!
  1806年底。一队从欧洲万里航程而来的英国舰队抵达了印度!
  外交大臣查尔斯。格雷受到了代理总督乔治。希拉里奥。巴洛的热情欢迎,与查尔斯。格雷同船抵达印度的还有新任印度总督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
  如果廓尔喀战争能够打赢,那么今天查尔斯。格雷带给乔治。希拉里奥。巴洛的可能就不是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而是一顶真真正正的印度总督帽子。
  可是在廓尔喀乔治。希拉里奥。巴洛失败了,先是乌代布尔堡失利,后又是伊拉姆会战失败,英国的脸面和威信被他几乎丢的一干二净!
  眼下的北印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涛汹涌的波涛。锡克王国的兰季德。辛格已经明里暗里靠向了中国,英国的威严在北印越来越不顶用了。
  乔治。希拉里奥。巴洛气的想立刻向锡克宣战,但是理智让他忍耐了下来。即便是没有廓尔喀战争的这场大败,锡克人也绝对是英印总督所面临的一大难题。
  整个1806年,英属印度殖民地都是那么的平静,面对中国的‘唑唑逼人’,他们十分沉得住气。
  经常在世界各地争地盘的英国人,十分明白‘拳头大是真理’这句话。在比拳头中他们输给了中国,那么现在就应该低身服软。
  “巴洛先生,你不需要为廓尔喀战争的失利赶到气馁。那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安慰乔治。希拉里奥。巴洛道。
  作为一个政治家和外交家,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并不懂得战争,在这一点上他差了乔治。希拉里奥。巴洛道很远。
  但是一路上坐船来到印度,无数片的分析思考,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认为——乔治。希拉里奥。巴洛道开战的决定是正确的。
  廓尔喀战争的失败是巨大的,但是通过这一场战争,英国也更加清楚地看透了中华帝国的实力。这与军事上的失败相比,同样是一场属于军事的巨大胜利。
  廓尔喀战争的消息传到伦敦,整个英国都为之震惊。在切尔斯维克修养的乔治。马嘎尔尼成了整个欧洲的笑谈。
  那些在中英断交时期吹鼓中国只不过是一泥足巨人,真正实力不堪一击,要求立刻对中国发动进攻的政客和商人纷纷埋头缩在了家里。
  对于乔治。马嘎尔尼的‘身败名裂’,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万分的同情,虽然他们不是同一时代的弄潮儿,一个出生在1737年,另一个出生在1751年,几乎差了一个辈分。但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还是为马嘎尔尼感到悲伤!
  “基宁蒙德阁下,请忘记马嘎尔尼先生带回的一切。中国需要你重新的认识,和最认真的对待。”乔治。希拉里奥。巴洛一直很消沉,他的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晚招待完查尔斯。格雷和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之后,明天他就会带着家人返回伦敦了。而在遥远的欧洲,最终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乔治。希拉里奥。巴洛毫无所知。
  又被拉出来鞭尸的马嘎尔尼已经不可能知道巴洛的这番话了,因为在查尔斯。格雷和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的船队驶到好望角的时候,马嘎尔尼就已经冷清的病死在了切尔斯维克。
  时间是西历1806年4月21日,马嘎尔尼家族绝嗣。
  查尔斯。格雷没有在加尔各答耽搁太久就乘船驶向了中国,而在此之前印度总督履新和英国特使抵印的消息也已经早早的从加尔各答传去了加德满都。
  比姆。森。塔帕迅速把消息传递给驻藏大臣王鼎,然后六百里加急的快马日夜不停的奔驰向北京。
  “巴里特——”贝克。格林迟疑的叫了一声:“快出来看一下,我们难道提前到达卡里马塔了??”作为一名英国皇家海军上校,格林如果没有看错海图的话,现在船只应该依旧在马六甲海峡中,并没有行驶到海峡的另一头,那里有一个叫做新加坡的中国海港。
  两年前才开始建设,发展很快!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的视线中,前方会出现一个飘着中国恶龙旗帜的小港口?这里是马六甲海峡中部啊!!距离槟榔屿只有一天的距离。
  巴里特。克拉克是加尔各答为他们挑选出的领航员,老水手,青年时就到了印度,二十年中整个远东这一片海域他都是熟悉的很。性格开朗,比较爱现,一有就喝,嘴巴就把不住门!这是水手的通病!
  巴里特。克拉克上船以来极受船员喜欢,因为这支船队的船员都是欧洲来的正规海军。查尔斯的随访舰队虽然没有马嘎尔尼来的威武,但是一水儿的三艘五级舰船!速度快,火力也不弱!
  巴里特。克拉克经常被船员甚至是查尔斯本人拉去攀谈,因为在印度生活了二十年的巴里特知道太多他们不了解,又极希望知道的东西。即便那只是一些常识!比如说老旧中国和现在的不同。
  听到船长的叫喊,正躲在船舱大摆天门阵的巴里特。克拉克立刻脱身站起,向自己的听众摆了摆手,作出个自己很无奈的表情,飞快的窜到了甲板上。
  在英国,即便是最普通的水手也要知道,绝对服从长官上司的命令,不然的话即使表现在优秀,也会被架到架子上挨鞭子的。
  “没有,上校先生。”巴里特。克拉克四下了打望了一下,立刻高声回答道。“这里仍然在马六甲海峡,没错的。看,那不是中国人的三宝七港——”
  通红的脸庞在烈日下愈发的赤红,披着一头半长金发,巴里特。克拉克的一脸无谓,与贝克。格林的眉头紧锁呈献出了最鲜明的反差。
  “可这里是海峡的中部,只需要一天中国人就可以抵达槟城。”贝克。格林愤怒的叫道。
  巴里特。克拉克脸上现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中国人这几年中不但建起了新加坡,还在南洋各地建立了七座三宝港,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有什么可吃惊的?那些东印度的土著酋长不可能也不敢拒绝中国人的‘好意’的。
  大不列颠在远东又没有势力范围,贝克。格林一个小小的上校有必要这么气愤吗?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二章 新加坡港,英法聚焦
  
  巴里特。克拉克没想到这点事最后竟然还会惊动查尔斯。格雷这样的大人物。他不傻也不笨,在看到查尔斯。格雷也是一脸愤怒的表情后,一个念头猛然间在他心头蹿起。“上帝啊,难道王国还想进入东印度与中国人争锋?”
  巴里特感觉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最疯狂的决定
  没有哪一个帝国会把自己的沿海让给别的国家的海军统治的,巴里特并不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言简意赅但这并不影响他生出这般的意思。
  在查尔斯。格雷的要求下,巴里特很快就在一张海图上标出了三宝一港到三宝七港的位置,这七个港口虽然覆盖了整个南洋,但是规模都比较小,不说跟新建中的新加坡港相提并论,就是与英国的槟榔屿比起来都要显得小上许多。
  “巴里特。克拉克”,最后查尔斯。格雷有些生疏的叫出巴里特的全名,“你知道的,今天我们的谈话需要绝对的保密,不能向外透漏出一句。你能做得到吗?”
  贝克。格林双眼中充分透露出了他对巴里特的不信任。要巴里特这样的老水手油子保密,实在太不保险了。“阁下……”他向查尔斯。格雷说道。但是查尔斯。格雷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格雷两眼看着巴里特,“我相信任何一个大不列颠人都不会主动做出有损于自己祖国利益的事情来的,不是吗?克莱克先生。我可以信任你是吗?”
  贝克。格林撇了撇嘴,最为一名海军军官,他清楚地知道,喝了酒后的水手们的嘴巴是可以直接通到他们心眼的。
  贝克。格林的态度令巴里特恼怒之极,他从格林的眼中看到了毫无遮掩的蔑视,感觉整个人都被彻底的羞辱了。
  “是的,阁下。您可以放心。我身虽然漂泊在远东,但心灵一直属大不列颠。”向着查尔斯。格雷做出保证,巴里特斩钉截铁的说道。
  格林摇着脑袋看着巴里特如同得胜的雄鸡一样骄傲的离开,他面对着查尔斯。格雷,“阁下,我实在不能信任他。您知道的,水手们的嘴巴就像是通风口一样没几个严实的。
  他是我们的领航员,之前身份就是再低微现在也变得特殊起来,如果真泄露了口风,我们此次中国之行会很难堪的。”
  “是的格林上校,你的担心是有必要,但是你更要相信一个大不列颠人对自己祖国的热爱。巴里特在东印度公司是不是最好的领航员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绝对是一个聪明的爱国者,不然的话巴洛先生不会挑选出他来作为我们的领航员的。
  一个普通的水手我当然不能相信,但是一名精挑细选出的水手,我可以信任。”
  那日的事情就好似从没有发生一样,接下的航程上,巴里特像往常一样孜孜不倦的向船上的每一个人介绍着南洋和中国的一切。
  “那就是新加坡港,是一个自由贸易港,也是中国人在南中国海的一个重要海军基地。他们的那个外海探查局总部就设立在这里。”
  船头上海风吹拂着人脸,巴里特指着不远处的新加坡港向查尔斯。格雷和贝克。格林介绍道。
  “外海探查局?就是我们在印度洋上看到的那几艘中国船只?”查尔斯。格雷道。
  “是的,阁下。中国人往常的足迹仅仅局限在南中国海和东印度群岛一带。但现在是一个全球大航海的时代,他们也需要向外走出去。
  外海探查局就是他们为此特意设立的一个机构。以南洋为中心,向南,向西、向东三个方向近些年不断地派出船只探察。
  听说他们在日本的更北方的一个岛屿上也设立了一个相同的机构,用意向更北方和东方探察。只是具体细节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巴里特没有告诉二人关于外海探查局在澳大利亚的发现以及在那里港口的建立,因为这些查尔斯。格雷和贝克。格林早在伦敦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澳大利亚的地盘实在太大,而在金矿等矿产资源没有被发现之前,它也实在太人烟稀少和地产荒芜了。英国人对澳大利亚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澳大利亚的土著人种毛利人,也更不可能对两边产生什么影响。所以澳大利亚之事,根本就没有列入此次查尔斯。格雷中国之行的谈判序表中。
  “那就是中国人的浮动炮台?”贝克。格林叫道。作为一名军人,他跟查尔斯。格雷的关注切入点大不相同。查尔斯。格雷对新加坡关注的更多的是发展势头和商业上的未来,而贝克。格林看的却是地理位置和周边的军备。
  新加坡位于马来半岛最南端,北隔狭窄的柔佛海峡与文莱苏丹国紧邻,南隔新加坡海峡与巴淡岛相望。南洋水师屯兵此处既可以看住马六甲海峡,又可以与婆罗洲呈掎角之势,看住荷属东印度西起苏门答腊东至爪哇岛的每一寸土地。
  是真正的把中国的影响力播撒到了南洋的每一寸空间“是的,上校。那就是中国人的浮动炮台,他们自己也称作是铁甲舰。虽然移动速度不快,但用作守卫港口已经足够了”
  舰船距离港口越来越近,部署在新加坡港外部的六艘浮动炮台在阳光下泛起的金属光泽也越来越清晰。
  完全粘贴了一层厚厚铸铁板的战船,就防御力而言已经达到了眼下这个时代的巅峰。只是速度也慢的如同蜗牛在爬呃,而且因为是轮式推进系统,这些浮动炮台亦或是铁甲舰不存在远洋作战的可能,它们只能用作港口防御和近海作战。
  贝克。格林并没有因此而看轻了浮动炮台,这东西用好了将会极大地减少港口必要的守卫力量,也就可以使得机动舰队更多的筹集起来。对于大不列颠是不是有用格林不清楚,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回到欧洲后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上级。
  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是所向无敌的,但是大英帝国的舰队也是有限的,在皇家海军覆盖大半个地球的活动范围内,有太多的港口和要地需要部守兵力守备。如果浮动炮台和铁甲舰真的有用,那么自己可就立下一大功了。
  “它们是靠什么划动的?用桨吗?”格林举着望远镜细细的打量着浮动炮台,没发现任何桅杆的影子,不由的心中奇怪“不,上校先生。它们不是靠船桨来滑行的。中国人用的是一种叫轮桨的东西来推动炮台的。只是轮桨具体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估计应该跟明轮差不多吧”
  眼下时期,蒸汽船的实验在欧美地区早已经开战起来。明轮这个东西也开始逐步的被广大的水手们所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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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外的广州,这里是一片的欢庆喜气,新春年节就要到了,整个广州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所有的人们都在预备着过大年。
  中华帝国成立已经整整七年,新的王朝在这七年时间中用自己的真的行动赢来了天下百姓们的拥护和倾心。前清旧朝的遗风遗俗在这七年时间中逐步被扫入历史的长河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年节之际,自然是天下一片欢舞不过与满城欢庆的气氛不相吻合的英国驻广州领事馆内,领事安东尼。艾登最近一段时日却是寝食难安,焦急上火难忍。
  法国的特使竟然悄悄进入了北京,与中华帝国展开了密谈,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什么?驻华大使查尔斯。福克斯要崩溃了,安东尼。艾登也要崩溃了。
  显然法国人是看到了廓尔喀战争中英冲突才来,如果中国真的跟法国走到了一起,那整个世界都将是黑暗的。
  千斤重担毫无准备的压在了肩上,查尔斯。福克斯近期来是连连流返于诸多内阁大臣的门前,竭尽一切方法的探听内幕消息和尽最大努力的说服对方不要同意和法国结盟。
  而驻地广州,落脚在中国大陆本土最南端开放港口的安东尼。艾登也在无时无刻不在急盼着外交大臣一行的到来。
  安东尼。艾登现在都要急死了。另一边也在深深地懊悔中,法国的特使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过去,自己愣是毫无察觉,现在出了这样危急的局面上,他感觉自己要担负起其中的一部分责任。
  至于为什么这法国特使能够安全的抵达远东,从欧洲到远东,沿途路上皇家海军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皇家海军在这件事上又要担负多大的责任,艾登却是一点都没心思去想的。
  他现在唯一奢求的就是查尔斯。格雷能够早一点到来,大不列颠好有一个够分量的人物迅速进到北京,把中国人从法国人的谈判桌前给拉回来。
  北京,英国大使馆。
  查尔斯。福克斯带着一身疲惫的回到了驻地,一天的忙活又是白费功夫。中国国内有着世界上最严密的监督间谍机构,那些知悉情况的内阁重臣们怎么会冒风险向着他一个不怎么关系的人知会呢。
  福克斯跑得再勤,也是一点用都没有。去外交部交涉,人家也是一概不承认!几个四五品小官义正辞严地告诉福克斯,中华帝国绝没有再同法国进行秘密谈判。但他们却又哪里知道,福克斯此时之所以能嗅到一点风声,就是梁纲让外交部特意透漏出去的。
  在武力打不开局面的时候,东印度公司一管用的就是软化的手段。可同慵俗贪懒的印度土著不相同,中华帝国的官员十分廉洁自律。
  监察部、国安部,每一个帝国官员都知道,中华帝国有着可比大明锦衣卫、东西厂的严密监督机构,帝国法律对于受贿、贪赃乃至卖国的官员一律是严惩不贷的。而且最主要的是,帝国官员的收入相当丰厚,高薪养廉政策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所以。忙活了几年,福克斯在北京依旧是一事无成,只能同瑞典、美国的大使一样。并没有因为大英帝国的国力拉下瑞典、美国好几条街,就在中华帝国享有最高的待遇。
  北京城东一处小宅院内。法国特使托马斯。迪斯雷利正一脸欢笑的跟自己的四名随从和手下喝酒谈天。在为期半个月的密谈之后,两边终于达成了共识。
  中国人并不准备跟英国佬完全翻脸,这让托马斯感到很遗憾。但是对于俄国人,中国持有的态度却是鲜明和坚定地敌视。
  俄国人是中国黑名单上的第一号敌人,他们在中国整个北方和西北地区都威胁着中国国防的安全。俄国人过于贪婪的性格让中国生出了极大地警惕心。
  所以,在俄国人身上,这个法兰西陆地上继奥地利、普鲁士之后最最主要的对手身上,中法两国顺利达成了共识。
  最迟明年秋季,中华军就会在北线和西北地区对俄国人发起全面的进攻这话说起来似乎很大,可要是仔细一想,却能看出是那么的空虚、套白。因为俄国人在西伯利亚和草原总督区的实力根本就不堪一击。
  不要说是面对强大的中华帝国了,就是瑞典这样的二三流国家都可以办得到。
  对于托马斯来说,中国给出的承诺最重要的不在明年的反击之上,而是反击完成之后。按中国人的说法,他们要彻底解决俄国这个麻烦,中国的大军会一直打到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把俄国人赶回欧洲去的。
  这将是一场真正的国战,到时候相信就算法国的大军开到了波兰,俄国人也会把战争的矛头依旧指向东方的。
  而作为交换条件,最迟明年六月前,西属菲律宾将会全盘移交给中华帝国,而荷属东印度群岛,中华军自己会用武力去争取,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
  梁纲不用去考虑拿破仑用什么作为代价才换取了西班牙人的同意,他只需要享受其结果就行这中华与俄国的一战,说不定都可能改变欧洲大陆未来的走势。
  不过就帝国的利益而言,拿破仑真正统一了欧洲大陆也是不好。最好的情况就是西欧、东欧始终大打出手,英国再在海上敲边鼓,那样的话帝国的作为就真正的无限扩大了。
  只是梁纲清楚,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小。因为拿破仑的失败不仅仅是单纯的军事上的失败,更是他在政治上的完全失败。
  即便没有对俄战争的惨败,拿破仑的帝国也不可能一直支撑下去。来到同一个时代,却不能跟这样的人物亲自见上一面,梁纲内心中也有未尝没有遗憾。但是,对比个人的遗憾,他更看中帝国的利益。
  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启了二百多年,在瓜分蛋糕的过程中中国已经落后了欧洲太多步。梁纲不介意趁着此次欧洲列强内战的时机,趁机追上落后的脚步。
  人生在世一朝,确立下一个艰难地目标并向其发起努力,这才是有意义的事情。当了帝王之尊,就开始沉迷于女色美酒之中享乐无边,也太逊了“皇上,远东兵团和北海兵团早已经调集到位。只需要哈萨克人挑起事端,一声令下,两路大军就可以迅速插进西伯利亚”
  陈虎离开了部队的一线指挥官岗位,真正的坐上了陆军尚书职位。此次的对俄之战,连同总参部在内,他们是一起策划准备了整整四年的时间。
  在新疆、外蒙、东北——西中东三地,调集了十万步骑部队,不仅个个军事素养过硬,也绝对要耐寒顶冻因为对比中国,无论是西伯利亚还是更西北的草原总督区,冬季来临只是气温都将冷的渗入骨髓。
  而所谓的远东、北海二兵团,只要脑子不傻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兵团是开疆扩土用的。因为“远东”和“北海”这两个词实在太生僻了,在中国的词典中根本就没有存在,尤其是远东。
  就连当初入选的帝国官兵也大多迷迷糊糊。他们估摸的结论——远东就是在指外兴安岭以北,那片冬天里撒尿都能连鸡鸡一起冻成棍棍的冰雪之地。原因则很简单,一万人左右的远东兵团三年来一直就驻扎在黑龙江最北端的庙街一代,冬天里每每拉练还要去库页岛兜一圈。
  日经月累下来,一万官兵的抗寒性在现今中华百余万帝国陆军中绝对是顶尖一流的。除了目的相同编制人数更多一倍的北海兵团外,就连新疆的部队都比不上。以这样特性的训练为主方向,那目的地似乎也就明确了。
  在帝国陆军的编制中,兵团一级编制是不存在的。战争时期固然会出现军团或是集团军这样的高级别军事编制,和平时期军队的最高编制却仅仅是整编师一级。兵团从上到下都是没有根由的。
  但是中华军各部人员来源复杂,有的是广东人,有的则是陕北人,整编制的调集部队编入远东、北海二部,显然不能更好的适合耐寒训练的根本目的。
  所以,远东和北海两部,名义上就给叫做了兵团,实际上远东兵团仅是一个加强型的整编团规模,而北海兵团因为要整编骑兵部队,所以也只是两三个步骑整编团的混编。
  跟整编师规模都相差了很大的劲说白了,这两支部队,他们就是梁纲为了更好更适应地进攻西伯利亚而凑出的暂编军。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三章 库斯塔奈就在眼前!
  
  库伊目,伊犁河入巴勒喀什池河口地名。这个很令人眼生的巴勒喀什池事实上就是后世哈萨克斯坦境内的巴尔喀什湖。
  满清控制这里是在准噶尔蒙古被屠戮一空之后,才将这片广袤的土地彻底并入中华版图的。虽然乾隆几乎做了末代皇帝,但在这一点他是有功不过历史上的满清实在是天下的耻辱之最,也是出了名的崽卖爷田不心疼。西历1864年,满清与沙俄签定不平等条约《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一口气就把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及斋桑淖尔(今斋桑泊)南北共44万平方公里领土割让给了沙俄。
  但是在今天,巴勒喀什池牢牢地踏在中华军的脚下,且梁纲发誓,终帝国万世他也要让这片广袤的土地牢牢地留在中华的版图中。
  伊犁河古称亦列水、伊丽水,是中国内陆的一条内陆河,其上游处于天山西段,流域面积约六十万平方公里,水流量居全疆众河之首。中、下游本是在哈萨克斯坦境内,但是现今的天下,巴尔喀什湖都是中国的,伊犁河就更是中国的了。
  全长三千余里,于伊宁附近河谷宽展,两岸平原广阔,土壤肥沃,有大批农、牧业人口定居,农业和畜牧业较为发达。只是伊宁以下河段水浅沙滩多,河道分叉也多,并不利于航运。
  二杨入哈萨克之后,大批的枪炮弹药从新疆源源不断运入中玉兹和大玉兹。而这条通道就是依附着伊犁河而行无论风霜雨雪,终年四季,一支支总后勤部的运输队伍往返在道路两头。同时一个个中转站和落脚点也在这条道路上相继建立了起来。
  库伊目是这条运输线上中国境内的最后一个点,到了这里运输队的压力就可以陡然放轻,因为接下去的航程他们会坐着船把一车又一车的军火物资直接运送到巴尔喀什湖对岸的中玉兹和大玉兹去,而不需要再在旱路上奔波了。
  冬季时期巴尔喀什湖会被冰封,而且时间很长要四个月左右,这种情况下水运当然不行。但这也没关系,军火物资留在库伊目的仓库里就行了,反正库伊目占地面积有四五百亩之巨,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小城。里面长期驻扎的有一个加强营规模的步兵和一个大队的骑兵,安全绝对有保障。
  等到春暖花开湖面化冻之后,库伊目守军再组织运船把军火物资运送过对岸就是。
  二月份的库伊目还是漫天飞雪,寒风吹人脸像是冰刀子割肉似的。可是白茫茫的大雪中,一支三十多辆四轮马车组成的车队依旧出现在了库伊目哨岗的视线中。
  新年度过之后,新疆的风雪不仅没有减小,反而比年前还要更大。按照之前运送的枪支弹药数额,这个时候总后勤部本可以是暂停一段歇一歇的,但是哈萨克大草原上突然出现的战争却让他们不得不加足了马力,使劲的往库伊目继续运载。
  二月份,英国外交大臣查尔斯。格雷刚刚抵达北京。他现在正在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的把中国从法国的身边拉开。可是,面对法国抛出的‘菲律宾’和‘东印度群岛’这两块柔软的蛋糕,查尔斯。格雷是毫无半点张口的余地。
  法国能把整个南洋让给中国,英国又能付出什么呢?难道查尔斯。格雷还能在谈判桌上跟谢清高等人大谈——拿破仑是世界的破坏者,是战争的恶魔,他所发动的战争是邪恶的???
  这不是笑话么?不能给出实际的利益,查尔斯。格雷的任何话都将变得毫无意义。而且他身上担负的还有廓尔喀战争也就是印度大陆战后的善后事宜。
  梁纲这个时候已经是在稳坐钓鱼台,静静地等着英国人给他狮子大张口的机会。澳大利亚,甚至是整个大洋洲,他这次是吃定了。
  但是在交通和信息极度不发达的时代,身在北京的帝国中央不可能及时及刻的掌控一切。梁纲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第七次俄土战争已经爆发,已经打响并且英国人还第一个站到了俄国一边,去年底,其舰队就曾企图控制达达尼尔海峡两岸的军事工事和埃及沿海,但未能成功。
  梁纲在去年中就已经向奥斯曼土耳其派出了特使。但是这才半年多些的时间,两边消息不可能通一个来回。而4504年底俄土战争再次爆发,走海路把消息传递到北京,不出意外的话也最早要到盛夏季节。
  可是除了漫长海路上的消息传递外,那还有一通途经是可以把消息迅速传递到中国的,那就是陆路。
  从土耳其到波斯,再从波斯到布哈拉汗国、浩罕汗国、希瓦汗国,然后传递到三帐哈萨克,最后进入新疆。
  坐镇在乌鲁木齐的总后勤部主管官员就是听到这一消息后才迅速重启了大风暴雪中的军火运输线。因为中玉兹、大玉兹的布克依汗和克涅萨热汗以及杨遇春和杨芳已经决定趁这个有利时机向小玉兹发起进攻。同时这一消息也在快马疾驰中迅速的向北京传递,但估计到梁纲知晓时间最少也要等到二月下旬。
  查尔斯。格雷没有告知中华帝国这方面的消息,一丁点的口风都没有露出。二月二十三,拿到了新疆急报的梁纲脸上一片愤怒。
  照消息看,奥斯曼土耳其是受到了拿破仑口头上的支持,加上俄国人在奥斯特利茨会战中遭遇到的惨败,才决定对俄国进行军事行动的。其直接目是夺回对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两地的控制权。
  查尔斯。格雷途经中东的时候,这个消息他已经是知道的。但是一直以来他却没有透露出一点口风。虽然格雷作为英国的外交大臣并没有义务给中华帝国传递消息,但是这种明显之极的隐瞒也是让梁纲很是恼火。因为这几天的谈判中,帝国一方已经散露出了一丝对英国的友谊,以及对俄国的敌意。
  作为回报,至少梁纲理解应该是这样,查尔斯。格雷应该将这一重要消息透露给中方。可现在查尔斯。格雷的行为却清晰的传递给了梁纲一股别意的信息——对于大英帝国而言,俄国更重要。
  不然的话,查尔斯。格雷怎么会放弃如此容易讨好中国的机会,而依旧不去损害俄国人的利益呢?
  随后的几天里,查尔斯。格雷猛的被谢清高领衔的外交部给闪了一下腰。已经初见了一点温醇气息的谈判,被中方毫无理由的给予停止。再去找外交部,不要说是谢清高就是他的副手或是外交部别的高层都没一个能见的上面的。
  一股严寒瞬间袭上了查尔斯。格雷的身心,他感觉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又冷彻冰扉。
  梁纲的怒火释放是必须要有人来承担的。查尔斯。格雷几乎是破坏了他对俄作战的第一步计划,他就必须要承受这种后果。
  要彻底毁掉俄国,西历1812年与法国联盟,百万大军东西合攻斯拉夫人是最好的办法。那甚至有可能把斯拉夫人再一次分割成一个个的小邦国,把他们六百年的发展毁于一旦。
  但是那样就太便宜拿破仑了。万一英国人在法国一统欧洲大陆之后撑不下去了,那梁纲岂不等于就是给中华帝国平白竖立了一个现时空下最强大的敌手?
  英国人的势力虽然笼罩大半个地球,但是就土地而言,中国跟英国的纷争还真是少得很。如此,一个只有海军优势的英国,不比一个征服了整个欧洲陆海双强的法国更好对付吗?
  而且拿破仑若是真的征服了整个欧洲,不管他这个帝国能够支撑维持多久,但是整体实力,已经可以跟中华帝国相提并论了。
  这显然也不是梁纲希望看到的。就如前文所写的那样,他更希望看到的欧洲是一个陆地两虎相争,海上一龙在卧,三分天下的格局。
  所以他要先一步打击俄国,在西历1810年之前打赢对俄的战争。给俄国人一次狠狠地教训,削减俄国人的一部分实力,让俄国人在欧洲战场上消停消停,也趁早给俄国人造成既定事实。让他们能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在丢失了整个西伯利亚和半个高加索地区之后,还有充足的勇气来面对拿破仑直逼而来的六十万大军,自己一把火烧掉自己的首都莫斯科。
  置之死地而后生梁纲可不希望俄国因为东部大面积国土的丧失,而信心不足,心理准备不足,自我的早早崩溃说真的,梁纲对老毛子的韧性还是颇为佩服的。
  斯拉夫人的韧性就像他们对土地的贪婪一样,超乎一般民族和国家的水平。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一二百年前就向着荒无人烟,暂且毫无利用价值的西伯利亚进军?又怎么会越过白令海峡在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扎根?
  如果把中原王朝设身处地的换一换,我想中国人除了会坚定地把西西伯利亚大草原上因蒙古金帐汗国崩溃而遗留下的诸多小汗国消灭后,肯定不会再向着荒芜无际的中西伯利亚和东西伯利亚前进这是民族性格的不同,当然也是因为民族发展历程的不同。
  俄国境内的斯拉夫人,在莫斯科大公国崛起之前的命运,可是相当的不咋滴的。跟中国民族的发展相比,悲催的太多虽然中华历史上也是多灾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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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斯塔奈,三月。
  冷冽的寒风呼啸,冰凉刺骨的雪花不停地打在人脸上。天地间都被寒冷冻成了冰块,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都冷的厉害。
  哈萨克新军的战士们已经把衣服紧紧地裹缚在身上,但即便如此凛冽依旧不停地渗透入皮套中。不时的还有战士滑倒在地,因为地面已经整个冻成了冰面,再落上雪花就变得更加嗤滑了。车轮在光溜溜的冰面上辘辘滚过,倒是省去了战士们很力气,只要能把握住方向就行。
  冬季不过去就发起进攻,在杨遇春、杨芳看来就该如此经受,布克依汗和克涅萨热汗既然同意了开战,那么现在所遇到的一切他们就应该预料得到。毕竟对于哈萨克大草原冬季的寒冷和漫长,这二位应该比二杨更加的清楚了解。
  仿佛是强光照耀着雪白的原野,拐过一座山头后,入眼的地平线更加宽阔了,风雪似乎也减弱了不小。从鲁德内开始,整整三天时间绕道的艰苦跋涉,他们终于从库斯塔奈西边的高原地区走出来了。
  小玉兹又叫奇齐克玉兹,小帐哈萨克。其范围就是后世的西哈萨克斯坦州一带至库班河与乌拉尔河、萨马拉、车里雅宾斯克一带。换句话说,就是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交界的那片土地。
  这也难怪了它会是第一个被俄国控制的三帐哈萨克之一。
  此次趁着俄国人两两开战,不暇东顾之机中玉兹和大玉兹联军出兵小玉兹,战斗打响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是十分顺利的。
  两万新军和两万可以说是骑兵也可以说是牧民所组成的四万步骑大军,横扫了小玉兹的前半截。然后兵分两路,中玉兹和大玉兹各两万步骑分头杀向了南北两个方向。杨遇春所在的中玉兹部,兵锋一直打到了鲁德内,直指小玉兹重地库斯塔奈。
  库斯塔奈在外乌拉尔托博尔河上游的左岸,周边地区大部是高原,海拔在200—300米之间。河网稀少,湖泊却众多。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夏季有尘暴,冬季多暴风雪。
  在小玉兹整个控制区内,库斯塔奈就是一个联系北部和中部地区的枢纽点。也是俄国人控制了小玉兹之后,抓紧修筑的城池之一。
  分兵之后,杨遇春所指挥的两万步骑军一直是在沿着托博尔河由下至上的,鲁德内就在托博尔河,直线距离离库斯塔奈只有五十里不到。但是如果这样进兵,杨遇春相信自己指挥的军队在看到库斯塔奈的城市影子之前,肯定会与小玉兹兵马大打出手数阵的。
  因为在联军出兵小玉兹之后,除了在切尔卡尔和穆戈加尔山下与小玉兹军打了两场硬仗之外,这一路上杀来就再没有遇到过大的抵抗。
  小玉兹的军力绝不至于如此微弱,事实上,小玉兹并不小,小玉兹的小是指年轻,最迟形成。他们的人口和战斗力,就现在而言单独的比起中玉兹和大玉兹来都已经是超出了不少。因为近几十年年来,俄国人陆续攻击布哈拉汗国、浩罕汗国乃至波斯地区,一些本部归于玉兹的部落和中亚人被俄国强行编入此部。大大的加强了小玉兹的总体实力。
  在俄国人无暇东顾的时候,小玉兹的实力就是他们震慑中亚的一个重要砝码。而在俄国人把矛头指向中亚的时候,小玉兹的骑兵就是他们掠夺果实的锋利爪牙之一。
  而且小玉兹的地盘是东北西南走向,硬生生的挡在了沙俄草原总督区的中心——也就是奥伦堡总督区的正前面。在奥伦堡防线之前,又给俄国人增添了一道活着的血肉防线。
  西历1735年,俄国参政院秘书官基里洛夫受命带领远征军在奥里河克口建立了奥伦堡。他计划在奥伦堡与咸海之间,建立45座城堡,使其连成一条坚固的防线。1738年,新上任的奥伦堡总督塔季谢耶夫着手准备工作。同年,奥伦堡建成。1739年,俄国奥伦堡新总督乌鲁索夫派遣他的骑兵中尉格拉迪舍夫和工程师纳基莫夫,带领军队到咸海以东和希瓦地区测量地形,绘制地图。一年后俄国把奥伦堡地区划作自身的一个省区,沙皇伊丽莎白一世任命涅普柳耶夫为奥伦堡省长。涅普柳耶夫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奥伦堡城迁移到现在的地点,萨克马拉河与乌拉尔河的交汇处。并从第二年起开始全面修筑全长1780俄里的奥伦堡碉堡线,防线把乌拉尔河到古里耶夫要塞和托博尔河一线全部连接了起来。
  所以,对比起库斯塔奈是小玉兹的一个重要城市,中玉兹和大玉兹哈萨克人更认为它是俄国人奥伦堡防线的一个点。
  四面八方只看见落雪形成的一条条白色斜线。在野外,风执拗地把一切都往一个方向吹。右边,左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花。人的眼睛找不到别样的、新鲜的东西。什么白色以外的眼色都看不见,到处是一片白雪。风雪迎面吹来,吹得雪花糊住了眼睛,冷风从任何一个微笑的缝隙中穿过,冻的战士们瑟瑟发抖。可是除了把皮衣军服裹得更严密一些外,他们毫无办法。
  严寒把哈萨克大草原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子。狂风呼啸,大雪纷飞,队伍却始终在前行。
  杨遇春大胆的放弃了更容易前进的托博尔河谷路线,留下一半军力在鲁德内吸引库斯塔奈眼线,他自己则带领另一半主力趁夜横渡托博尔河到达了河的左岸,然后径直向西进入了外乌拉尔高原中。
  三天的时间,大风雪中杨遇春带领着五千新军、三千骑兵和五百辎重兵,顶风冒雪走了二百多里,终于是完整的出现在了库斯塔奈城毫无防备的西面走下高下,平坦的托博尔河谷就在眼前。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四章 米洛拉多维奇的出兵
  
  “噗嗤——”这是刺刀入肉的声音…
  “啊——”这是勇士惨叫的声音。
  “轰隆——”这是臼炮射击和手雷爆炸的声音。
  不甚大的库斯塔奈城中,中玉兹军宛如入侵的蝗虫一样,飞速的啃噬着所看到的一切小玉兹军。
  他们突然间在库斯塔奈城的西面出现。坐镇库斯塔奈的小玉兹苏丹别尔德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中玉兹骑兵夺下了西门。
  库斯塔奈确实是一座要塞型城市,内中面积并不大,人口也主要是分布在城外,长年定居城内的很少。毕竟哈萨克人的主流是游牧民族,库斯塔奈只是一个聚集地的中心,但并不能代表整个聚集地。
  年后突然开始的战争打破了周边小玉兹人平静的生活,他们要么迁移向更遥远的北方,要么就全体搬入了城内。
  面对强大的中玉兹军,别尔德穆需要守为住库斯塔奈,他要给身后已经在集结中的北部小玉兹军赢得充裕的时间。
  但是库斯塔奈并不是一座欧洲式的真正战争要塞,与欧洲的同类相比它薄弱的太多了。因为两者间应对的目标完全不相同。
  库斯塔奈城往常需要应对的仅仅是冷兵器的游牧民族。奥伦堡防线修筑的时候,是新疆准噶尔蒙古最后的辉煌时期。他们虽然与满清的战争连连失败,可是对于中亚和俄国人依旧拥有着强大的威胁力。、奥伦堡防线附属对付的还有哈萨克中玉兹和大玉兹两部,不过当初建造时主要的对付目标还是准噶尔人。只是防线才建好没几年,强大一时的准噶尔蒙古就在满清精锐的横扫下烟消云散了。
  库斯塔奈城只能支撑冷兵器战争,或是准噶尔军那样的装备着少量火炮、火枪的初步火器化骑兵。但是要对付哈萨克新军这样的纯火器化近代军队,别尔德穆更信任自己手中的五千骑兵和骑兵手中的弯刀。
  别尔德穆把手中的主力投放在了托博尔河谷一线,防御着中玉兹军从鲁德内发起的进攻。带领着那一路中玉兹军的人是布克依汗的大儿子希哈孜,希哈孜也是这一次中玉兹军名义上的统帅。
  得杨遇春的示意,希哈孜三天来一直都表现的‘蠢蠢欲动’,还出动骑兵度过冰封的托博尔河与小玉兹游骑碰了两碰。把别尔德穆的眼光牢牢地吸引在自己身上。
  如此只剩少部军力守卫的库斯塔奈根本就挡不住杨遇春部的进攻。虽然别尔德穆在西门失守之后立刻组织城内的军力进行反攻,还急忙派人召回在外的主力,可是杨遇春手下有三千骑兵。
  突袭只用了其中的一半,一千五百中玉兹骑兵轻松地就支撑到了杨遇春部主力,也就是中玉兹的五千哈萨克新军赶到。
  绝对优势的力量就像是一堵滔天的巨浪,劈头盖脸的打向了小玉兹军。没有任何有力的阻挡,就攻入了库斯塔奈城中央。
  西半个库斯塔奈城已经被肃清,新军的肉搏战开始在了别尔德穆的官邸。
  杨遇春自然没有将全部的兵力投入进库斯塔奈,事实上进入城中的只有两千名哈萨克新军和几百巡哨的骑兵。
  余下的三千新军已经连同部分辎重兵转移到了库斯塔奈城南,他们将要在的地方建立一个阻击阵地,阻击小玉兹军的回援。而最后剩余的两千多中玉兹骑兵就隐藏在这座阵地的后面。他们会在小玉兹骑兵在阻击阵地上撞得头破血流之后瞬间杀出。
  这并不是什么高超出众的计略,可是杨遇春的计划却无疑是最扎实可靠的,最有胜利保证的。
  他并没有打算在库斯塔奈城下将别尔德穆的主力一口吃掉,因为困兽犹斗,把人逼进死路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小玉兹军被围后很有可能被招抚许多。但是临死一搏的危险依旧存在。
  杨遇春只打算像《三国演义》中诸葛亮设计华容道一样,一层一层的阻击剥离小玉兹军,最后骑兵在附后追击。让小玉兹军自己葬送掉自己的勇气,那时候吃掉他们才是三只手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一切就如同杨遇春的设计,小玉兹军像是在听着他的指挥棒行动一样,从头到尾丝毫都没有超出杨遇春给他们划定的圈圈。
  四千多小玉兹骑兵一头撞在了库斯塔奈城南的阻击阵地上,下场很是悲惨。因为这一来一回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天有余,库斯塔奈城被肃清,别尔德穆已经仓皇而逃。
  哈萨克新军在城南修筑起的是一座像模像样的阵地。他们虽然不可能挖土掘地来修筑阵地,因为这个时候的泥土堪比生铁一样坚硬。但是中国老祖宗几千年的战争史给后人留下了太多的财富。
  依靠树木枝条和压实了的积雪,冷水一桶桶泼上,那阻击阵地修筑的不是一般的快速。
  依旧不停的下着的大雪还十分给力的覆盖了阻击阵地,在小玉兹骑兵赶到之前,给哈萨克新军披上了一层最好的遮掩衣。
  枪炮齐鸣中,小玉兹人一排排的倒下。战马的悲哀嘶鸣和人类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血肉也跟冰雪混合在一起,再热的鲜血洒在雪地中也会瞬间凝固住,战争的残酷在寒冬季节中表现的更加猛烈。
  希哈孜率领的骑兵在后追击,无奈的小玉兹人只得放弃夺回库斯塔奈城的意望,打马向着西北方仓惶逃离。
  他们这一路将是凄惨的一路,因为任何一支没有补给的军队,即便它是进军速度最快的骑兵在风雪交加中也会是茶几上最大号的杯具。
  况且杨遇春给他们准备的还有骑兵的截杀和追杀————————————————
  阿拉尔斯克,南部战场。
  在杨遇春率领中玉兹军攻势如潮的时候,杨芳带领的大玉兹军也已经杀到了小玉兹南部最重要的城市——阿拉尔斯克下。
  这是俄国古里耶夫要塞前唯一一座上档次的城市,位于咸海边缘。小玉兹苏丹沙帕尔一边拼死抵抗一边频频向俄军求援。
  跟别尔德穆一样,沙帕尔他们这样的小玉兹贵族,已经是在俄国的战场上下不来了。现在即便他们不抵抗投降了,来日清算的时候也能把他们家族剥的一毛不剩。
  对于贵族来说,头衔没有了,子民没有了,地盘没有了,军队没有了,钱财也没有了,那还保住一条性命干嘛?
  不要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的蠢话,失势的贵族在大草原上是根本就没有活路在的。这一点,几百年来的历史已经给予了鉴证。
  所以,不到山穷水尽小玉兹的上层贵族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力的,而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再愿意投降也绝大可能是没那个机会了。
  把话说回来,别尔德穆和沙帕尔之所以一直拼死抵抗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沙俄这条大粗腿可以抱。俄国人在哈萨克大草原上强势了快一百年,说话说积重难返,那威严和形象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会消退的,也不是中华出来一亮相就能比下去的。
  这些都需要时间和事实也说话。
  米洛拉多维奇。全名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米洛拉多维奇。他是俄军名帅苏沃洛夫的忠实崇拜者,也可以说是苏沃洛夫的学生之一。和倒霉的同门师兄库图佐夫不同,沙皇保罗一世压制打击苏沃洛夫的时候他还仅仅是一个无名少将,位低人卑入不了保罗一世的眼。
  所以他安全的度过了那最难熬的一段时日,亚历山大一世继位沙皇之后,米洛拉多维奇进入了欧洲反法战场,在俄法战争期间任旅长,于阿姆施泰腾和克雷姆斯的交战中立下战功,西历1806晋升军长,坐镇东线。这一是为米赫尔松的摩尔达维亚集团军(4万人、150门火炮)做后援,二是看守中亚。
  得知大玉兹军已经逼近阿拉尔斯克的消息后,米洛拉多维奇不得不集结兵力为最坏局面的可能出现做准备。他一点都不想跟中国人打仗,别看现在跳的是中玉兹和大玉兹,谁都知道他们身后站的是中国人。就像小玉兹身后站的是俄国人一样。
  在欧洲、在高加索,俄国太多的力量陷在了两边。眼下若是再与中国作战,米洛拉多维奇看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甚至是一场可能引起整体崩盘的灾难
  西历1806年,也就是去年。拿破仑在德意志中部和西部建立了莱茵同盟。德国统一的最后一点象征——神圣罗马帝国终结。帝国皇帝弗朗西斯二世,成了弗朗西斯一世,就任奥地利皇帝。
  这样的局势让普鲁士人大惊,腓特烈。威廉三世在英国人的鼓动之下向法国开战,萨克森也站在普鲁士一边。可是这一切并没有阻挡住拿破仑征服大陆的脚步,他集结了二十万兵力用于对普鲁士作战。而普鲁士与萨克森之联军共计有13万人,由卡尔。威廉。斐迪南任总指挥。
  第一场耶拿之战,普军损失27000人及一百多门大炮,法军损失6000人。
  随后的奥尔施塔特之战。拿破仑最忠实英勇的元帅——路易斯。尼古拉斯。达武,率领法军27000兵力与不伦瑞克的5万人部队在奥尔施塔特交战。
  坚韧且训练有素的普鲁士军最终以土崩瓦解而告终,他们有25000伤亡,近25000人被俘。可以说是全军覆没,而达武则只损失了7000法军不到。
  随后一个月内普鲁士瓦解,腓特烈。威廉三世落荒而逃到了俄国。拿波仑率领8万法军向东进军至维斯瓦河一线,并占领了华沙以阻止俄国支持普鲁士的任何企图。使得十多万俄军被牵制在了第一线,整个俄国一多半的力量放在了对法战争中。
  算上高加索地区对土作战的军队,米洛拉多维奇都可以确信无疑的说,只要自己这边一跟中国人正式开战,自己就是往莫斯科一天打一百个求援报告,也要不来一支军队。
  连莫斯科城里,现在也只剩下沙皇仅有的近卫军了。怎么会不远千里的支援给自己?
  米洛拉多维奇是一个骁勇的战士,欧洲战场上他可以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带头冲锋,可以带领自己的步兵用刺刀抵抗住法国精锐枪骑兵的冲击。但是今天的战争,他心中充满了吧悲哀。他可以全心全意的指挥部队,但他看不到战争未来胜利的希望。
  阿拉尔斯克一破,小玉兹南部区域内就再没有像样的城市了。甚至大玉兹的骑兵可以在时隔三十年后再一次饮马里海的东岸平原。
  米洛拉多维奇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战斗
  里海沿岸丢失,俄国受威胁的就是高加索要地,同时还会丢失对波斯的影响。这块要害区域每一任俄国沙皇都是不愿意放弃的。
  所以当沙帕尔把阿拉尔斯克城破的消息报道到古里耶夫要塞之后,米洛拉多维奇整军出兵。
  五千沙俄步兵,三四千哥萨克骑兵,往常时期这就是一支可以威慑整个哈萨克大草原的力量。但是现在,当中玉兹和大玉兹各建立起了自己的新军之后,这点实力似乎也不怎么样了。
  就像原本历史中满清建立了新军之后,国祚的安危就再也不会受几千列强军队的威胁。之后列强的对华战争,也不再可能如一次、二次鸦片战争那样的小打小闹了。
  编练了才一年的哈萨克新军,可能论战斗力应该比不上俄军士兵,但是数量摆在那里的,一万哈萨克新军对阵五千沙俄步兵,这绝对不会出现一击即溃的局面的。
  “轰轰轰——”
  大炮轰鸣着。
  三十门大炮齐齐奏响,炮弹密集的砸向数里外的一个小城镇。
  四百多发炮弹射出后,城镇东面的围墙被打了个稀巴烂。新近增强的守御工事和木石结构的围墙栅栏也连同一溜溜地木房毡棚一齐飞上了天。又一个小玉兹人的小城和断后据点被‘门户洞开’
  早已按捺不住地大玉兹骑兵,顺着炮弹清理出的通道越过废墟一般地城东飞一样地杀进了城镇。
  “乌拉,乌拉——”城里面响起了俄国人的叫喊声。
  小玉兹军里有许多服役的俄国军官和哥萨克,这群人打仗的意志和斗志远胜哈萨克人。特别是在逆境中,带头冲锋的人群中很少看到高级别的小玉兹贵族,而却能经常看到俄国军官和哥萨克。
  在小玉兹归附沙俄的这七十多年中,小玉兹汗慢慢由实权转变为傀儡人偶,贵族全部看俄国的眼色行事,不能不说是没有原因的。
  15、16世纪时。一些不愿忍受地主、贵族压榨地俄罗斯、乌克兰农民迁到由于钦察汗国被推翻之后地俄南地区。这些人就被称为“哥萨克”,即突厥语中地“自由人”。自16纪起,哥萨克因替沙皇政府征战沙场和镇守边疆,被免除劳役和赋税,并获得一定地俸禄和相当数量地土地。
  哥萨克人英勇善战,有其人组成地哥萨克骑兵一直都是沙俄政府对外征战的主要武力之一。他们颇似游牧民族的生活,也自幼锻就了哥萨克人,男人骑马舞刀,个个骁勇善战的本民族个性。
  面对大玉兹军的进攻,留守的小玉兹军自认为自己被主力抛弃,战斗意志很不浓烈。
  上千人的小玉兹军虽然不说是完全不堪一击,可那勇气实在令人堪忧。当高喊着‘乌拉’冲锋陷阵的俄国军官和哥萨克,逐个消亡和退缩之后,大玉兹军彻底占据了主动。
  骑兵的大杀伤力在这得到了充分体现,他们对小玉兹人毫不留情,疾驰的马蹄过处,一片狼藉。哈萨克新军战士冲进城镇的时候,呈现在他们面前地是一幅令人作呕的图画。
  四肢不全的尸体,踏的血肉模糊的脑袋,随处的残肢断臂……
  在第三支断后小玉兹军被消灭之后,残存的南部小玉兹军逃过了图尔盖河,也终于跟支援来的俄军汇合了。
  两边在相隔不远的图尔盖河两岸对峙了起来。俄国人有小玉兹军的汇合,军队总数猛然一提高,现已经超出了大玉兹军。
  阿拉尔斯克城丢失之后,南部的小玉兹军队现已经全部归到了米洛拉多维奇帐下,总人数达到了一万三四千人。
  整个小玉兹能正常的不动摇根基的拉出四万人的军队,其中精华聚集的里海附近各苏丹就能占据上一半。加上其余的,南部小玉兹军要比北部的强出不止一筹。
  可是面对大玉兹军的步骑结合,他们一败再败,没有一点胜算。
  俄国在奴役小玉兹哈萨克,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一只恶犬在养。
  但任意一个养恶犬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把自己的要害摆在狗嘴下面。反噬其身的事情没人愿意做。
  所以,即是今天,归附沙俄七八十年的小玉兹哈萨克也没有一支成编制的近代化军队。古老的骑兵,面对新生的大玉兹军、中玉兹军,除了失败就只有失败。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五章 查尔斯眼中的中国
  
  明黄色丝绫镶表的谈判文书上,中英两种文字清晰地载录下了《中英印北界勘分约记》十七条条约中的每一款项。
  “charlesgray”,查尔斯。格雷用鹅毛笔郑重的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姓名。中方谈判代表谢清高三字也列在其上,三个多月的谈判下,他终于是圆满敲定了中英和平条约。
  付出新南威尔士作为代价,查尔斯。格雷却认为这绝对是值得的。中俄两国早已经开战了,中国人这是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向法国人表明立场。而作为回报法国人也在三月中让西班牙人全盘让出了菲律宾。【新南威尔士,英国人最早给澳大利亚起的名字。】查尔斯。格雷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内心的焦虑和彷徨,那个时候北京城的市井间都已经在流传上海、广州和香港三地就要全面驱除英国人的消息了。他当时都已经绝望了可万幸的是,就在那个危急关头自己终于‘攻克’了一名中华帝国谈判组官员的心防。一名叫做天和。孙的中华外交部中层官员。
  大笔金银的攻势下,查尔斯。格雷从孙天和口中套取了大量有用信心,在最后的关头果断舍弃了英俄两国的牵连,而选择了英国自保查尔斯。格雷不介意自己在孙天和身上花了多少钱,他现在由衷的感谢这位‘忠实’的朋友。即便孙天和更大的可能是忠实于金钱但是查尔斯得到了自己期望的结果。虽然中俄是注定不会再和平,但大不列颠的印度和平了,这就足够了。新南威尔士对不起菲律宾和东印度群岛来太荒芜和不值得一提了。英国所得到的收获是远超出其所付出的代价的。若不是一切只能暗地里来,而不能摆到明面上去,查尔斯早不知道要几次登门拜谢了。
  新南威尔士的英国人会集体搬迁到新西兰。这个距离澳大利亚聚集极近的岛国,在西历1642年就被荷兰航海家阿贝尔。扬松。塔斯曼所发现。荷兰人企图在新西兰的西海岸区登陆,但因遭到了毛利人的攻击而迅速离去。一百二十多年后,西历1769年,英国海军舰长詹姆斯。库克【发现澳大利亚的那个】及其船员成为首先踏足新西兰土地的欧洲人,随后,捕捞海豹和鲸鱼的欧洲人就不断地来到这里,传教士也很快接踵而来,白人在新西兰的定居点也就如此开始逐渐建立起来了。
  跟已经有所发展的新南威尔士相比,这里当然要差劲很多。不过英国人在新南威尔士的人口不可能在返回欧洲,新西兰是他们必定要去的地方。
  梁纲虽然希望一举拿下全部的大洋洲,但也不能逼迫英国人太甚,所以双方签订的约记中,就做下了以此为分界线的约定。
  《中英印北界勘分约记》,英国作为中华帝国在北印退让所作出的补偿,澳大利亚现在的琰浮州就全部成为了中国的地盘。同时英国人还要保证,在这一场中俄战争中他们要保持绝对的中立。
  梁纲可以不管英俄在欧洲的联手,他需要的仅仅是亚洲这边的绝对中立。
  这一点查尔斯。格雷当然会答应。不提中英双方的贸易,不提中国在北印做出的退让,单在未能拿下孙天和之前,中国所持的对英态度的逐渐冰冷就足够让他记忆犹新。那是具有决定性的一点中国对俄的敌视是赤裸裸的,当三月份哈萨克最新的战报送达北京之后,梁纲一声令下,东北、外蒙草原以及新疆主力军,三路兵马就像是三把锋利的刺刀,“噗嗤,噗嗤……”的捅穿了俄国人的头胸腹部。
  那段日子心急如焚、坐卧难安的查尔斯。格雷最密切的关注着战局的每一丝变化,中国军队的进展是势若破竹的,是一路胜利的,任何人都能跟清晰的看出,这场战争中华帝国准备已久。
  想要保住在华利益,英国就必须在东方放弃俄国。这个观点查尔斯。格雷在买通孙天和之前就已经浮闪在了心头。所以,当孙天和第一次支招,要他立刻放弃东方的英俄利益联系之后,查尔斯。格雷毫不犹豫的去做了。
  在中国,帝王开疆扩土绝对是一项绝大的丰功伟绩。澳大利亚的地盘很不小,梁纲有意向在那里立下一番‘开疆扩土之功’。
  被金钱完全腐蚀了的孙天和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知道的内容全都告诉了查尔斯。格雷。而查尔斯。格雷也全盘接受了孙天和的意见。结果,结局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美好的查尔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孙天和作为谈判组成员,谈判取得圆满成功也自然有一分功劳在。
  只是一直为‘自己的胜利’而暗自高兴地二人,绝不会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直都是在军情局的监视之下的。
  孙天和收受的每一笔钱财都没有逃过军情局的眼睛,只是梁纲要把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净,所以才留在孙天和不动,还知会谢清高故意把口风透露给孙天和。
  从整体上看,孙天和起到的就是一个桥梁作用,梁纲能顺利拿下澳大利亚,他也是立有功劳的。
  查尔斯。格雷是一个老练的外交家,如果梁纲首先把自己的真实心意透露了出去,未必就能得到如今这般完美的结局。
  所以,即使中间不出现孙天和这样的臭虫,梁纲也是准备让军情局‘做’出一个臭虫来的。
  只是孙天和的叛国,依旧是极大地出乎梁纲的预料。这可是外交部啊,孙天和还是谈判小组的成员,竟然如此德性,初得消息之后梁纲立刻就把谢清高拎过来痛骂了一顿。
  作为一个新兴部门,外交部中出现如此大纰漏,作为一部之首,他责无旁贷。
  与查尔斯。格雷的谈判真正再启是四月底开始的,中间生生凉了他两个月。谈判开始以后的这段日子,包括之前的那些天,梁纲就高高的俯视着孙天和这个跳梁小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心中虽恨不得一根指头直接摁死,但还是让他活蹦乱跳到现在。
  这就是一条鱼,不但这次用上了,下次可能还会用上。攥着孙天和这一个点,军情局就有把握监控英国人在华的所有布置。所以,孙天和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作为廓尔喀一方的见证人,拉纳。忠格。潘德出席了签约仪式。对于廓尔喀人而言,一场持续了接近三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虽然早在伊拉姆会战结束之后,双方的冲突就告一了段落。但毕竟还没有彻底收尾。而现在,他是真的放心了返回到国宾馆,拉纳。忠格。潘德心理面依旧在嘲笑着兰季德。辛格。“机关算尽太聪明,反送了卿卿性命”用中国的这句话来形容兰季德。辛格实在是太形象了他想背靠中国好乘凉,又想拉引英国人来自重,这下子好了,中国人烦了。直接把它与英国共享了。
  这是查尔斯出乎预料之外的大收获,却也是锡克王国的大悲哀。
  锡克王国人口众多,信仰锡克教,风俗勇武彪悍。是印度西北极重要的一方势力,英国人也不敢太去招惹他们。
  君主兰季德。辛格还不到三十岁,但是性情勇武也富有智谋。这个时代,对锡克人最大的威胁已经不是莫卧尔,而是英国人。打赢了马拉塔战争的英国人已经控制了除旁遮普以外的整个北印。唯有锡克还依旧保持绝对的独立。
  中华帝国插足喜马拉雅山走廊地区之后,兰季德看到了对抗英国的希望。伊拉姆会战后他直接投靠了中国。这让梁纲很是惊喜,本来只圈定喜马拉雅山走廊地区的手,往外一划也把锡克国圈定在了保护圈内。
  如此兰季德就可以大松一口气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在中国的保护下英国人绝不敢向他们伸手的。
  但是聪明人心眼多,兰季德就是太聪明,心眼太多了。他不想受任何一方的控制。在他看来,锡克变成中国的属国、保护国也就比被英国人征服好上那么一点。
  兰季德。辛格采取了灵活的策略,他同英国人结盟而不结仇。去年4月分,锡克国跟英国签订了阿姆利则条约,以萨特累季河为界,双方不得逾越,共同遵守。而除了这个表面约定外,兰季德还请英国军官为他训练军队,准备发展近代化武装。
  这家伙是打算脚踩两只船。
  而现在梁纲就直接把锡克,把兰季德摆上了餐桌前。反正这里是计划外收入,就然小不点不老实,那就直接拉上一个人分吃了它。
  梁纲对于背叛和叛徒是最不能容忍的,比如不丹国的那几个不老实的封建主。这一次就直接就91团和锡金联军所攻灭。作为惩罚,不丹之前侵占的锡金领土也全部归还给了锡金。
  所以,廓尔喀战争对喜马拉雅山走廊三国的影响是十分重大的。廓尔喀人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绑在了中国的战车上,不丹作为反面教材则被重重教训了一顿,打老实了。
  锡金却是乖孩子,弱孩子,所以给他一个甜枣吃。
  而话说,中国自从插足喜马拉雅山南麓之后,锡金的日子确实是大大好过了。它收回了东面的部分领土,且与廓尔喀发生冲突的风险被大大降低;东侧的恶邻不丹刚刚被宗主国的宗主国给修理过,失去了长期控制的库奇比哈尔,一时处于颓势中,不会也不敢再来找麻烦;南面的英国人看起来则就像伦敦的绅士,对锡金无半点贪念;北面的宗主国西藏则继续对锡金国王恩宠有加,不仅把热日宗的一片草场供其放牧,还委任国王楚格普德代办热日宗营官事。现在的锡金真可谓是四海升平。
  战争中损失巨大的廓尔喀人看着都感觉眼热锡金屁事不干,占得便宜也太大了。
  北京,国宾馆中。
  一场宴会后,查尔斯。格雷一行人回到了住处。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查尔斯却感觉自己脑子越发的清晰了。外交上的成功让他神经亢奋,难以入眠。
  鹅毛笔莎莎的在纸张上书写着一行行文字,查尔斯翻开日记本详细的记载着今天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和内心的全部感受。
  这是他驶来中国之前就给自己定下的一项任务,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自己都要细细的观察中国,观察那里的人,观察那里的事,观察那里的一切。
  前辈马嘎尔尼那么不名誉的逝去,查尔斯内心很悲伤,这却也是他做出决心的一大动力。因为本身也是外交圈里一员的他,明白马嘎尔尼的为人,他对中国的形容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虚假,那应该都是中国过去的真实一面。而至于眼下,有可能是中国自我发生的改变,也有可能是马嘎尔尼当年只看到了表皮。
  这样的想法就给了他更大的动力,让查尔斯更重视是英帝国对中国的第二次出使。
  即便对自己任务完全绝望的时候,查尔斯也没有放弃日记的习惯。在搭上孙天和逐渐扭转局面之后,查尔斯一日一记甚至是一日数记的时候就更多更遵守了。
  查尔斯的记载包括了中国的一切,从百姓吃喝穿戴、生活,到民俗民风民貌,从节日宗教信仰,到科教文化卫生。
  北京的大街小巷他都有去过,市井文化,市井繁荣,查尔斯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经历的。
  把伦敦与北京作比较,把英国人的生活与中国人的生活作比较,差距是十分明显的。物质上,以及精神上,都是。
  或许是拿破仑太耀眼了,也或许是因为反法同盟的陆续失败,英国本土虽然至今还没有遭受过任何侵害,但是英国人的精神态度,焦虑、恐惧乃至恐慌,已经变得不太自信了可中国百姓不一样,这里任何的一个人,即使是国宾馆的低层服务人员,面对自己也是不卑不亢,神态中甚至还蕴含着一丝藐视。
  查尔斯不觉得这是愚蠢的自大,虽然它看起来确实与马嘎尔尼所描述的中国人那种‘自大’差不多,但是查尔斯认为眼下的中华帝国确实有实力有能力去支撑他们国民的骄傲,他们国民的自豪这个帝国富饶而强大,身为这样国度尤其是首都的子民,当然会自傲自尊,看不起他国外人。在欧洲同样会如此,就好比西欧人看不起东欧人,伦敦人看不起爱尔兰人一样。
  中华帝国上下层之间的差距也没有马嘎尔尼所描绘的清国时期那般巨大,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磕头,官员地位高于百姓,却也不能予取予夺拿人不当人看。
  反而是中国的官场远比欧洲优秀,不仅各部门分化详细,监督监察得力,选拔手段——科考,也确实是人类发展史上的一颗明珠。
  中国有属于自己的传统文化,而且衍变了几千年不成断绝。这是一奇迹,也无疑会代表着守旧的一面,但查尔斯也看到西学在东方已经生长茁壮起来。这是一股从西方吹进东方的新风,已经在慢慢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中国社会富有同情心”
  因为现今中国每一座城市内都有救济院、送药局和孤儿院等公众福利机构,所以查尔斯在北京几个月时间,几乎都没有见到过几个乞丐。令他惊诧异常这在伦敦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况且北京城也比伦敦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人口多了多少倍就像后世大众认为社会公众福利和救济代表着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和部分道德美德建设一样,查尔斯脑子里也有这样的认知。而眼下依旧在发展中和血腥积累中的资本主义英国,显然还远不足以跟中国相比。
  “这个帝国崇尚勇武和智慧,精神面貌非常健康非常好,这在他们的底层百姓身上最能表现的出来。”
  查尔斯在北京城里呆了好几个月,大街小巷里他转了不知多少次,频繁看到百姓居民在摔跤、练拳、踢球、看大戏。
  梁纲热爱武术,否则当年他不会进入武校。
  那时的少年都有一个武侠梦,中国人也都有一个侠义情结。虽然社会的残酷现实早早打醒了他,但是现在作为帝国的九五至尊,梁纲仍然毫不犹豫的在民间武术推广上频频出力。
  举办武林大会,定武术为国术,建立演武堂,邀请天下高手齐聚。武馆武校,近几年在全国各地层出不穷。
  津京一带事实上是真正的武戈之地,过去的王朝都实施武器管制,明清两朝中国武术拳法,手脚功夫得以迅速发展。
  北京、天津、保定,中国关内的三大摔跤流派全在河北,更准确地说是全在京津这个大范围圈内。
  满清虽然不咋地,但是林子大了也能出几只俊鸟,一些王公贝勒府邸中都拳养了不少武师。如杨氏太极的开派宗师杨露禅,那就是在北京一双拳脚打出来的一片天地,人送称号杨无敌。
  吴京的《太极宗师》让梁纲记住了这个人,可惜眼下的杨露禅才十岁不到。也不知道之前的频频战事是否伤到了他性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北京城本来舞刀弄枪练拳的人就不少,现在中华军入主,不知多少军中将领搬家到了这里。梁纲又极力推行武术,整个京师中武风鼎盛。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六章 中国印象,北海兵团
  
  中国武术神秘而强劲,搏击手段复杂多样,即使体瘦身小也一样不可小视。但是再神秘再强大的东西在没被人揭开面纱之前也总会被人华丽丽的无视。
  对于帝国官方为英国代表团和查尔斯。格雷个人外出探访所安排的警卫、保镖,英国人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藐视和看不起。
  作为英帝国的外交大臣,查尔斯。格雷身边有的是强力护卫跟随。在这群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英国护卫眼中,中国人显然太‘弱小’的一些。
  警卫、保镖们的对决总是简单和快捷的。当一连七次身材高大的英国护卫被他们眼中矮小不堪一击的中国警卫、保镖以毫无争议的绝对优势打趴在地的时候,查尔斯震惊的张大了自己的嘴巴也正式因为被那一幕所刺激到,查尔斯在北京城里看到有那么多的百姓居民在打拳练功,才更为的吃惊,和认可中国的尚武精神而至于中国崇尚智慧,也就是指教育,任谁在临近太学等京师文教重地的国宾馆里住上几个月,也都会如查尔斯这般升起这样的念头的。
  不过武术的没落是一种不可扭转的趋势,热兵器的日渐成熟让武它的地位日渐尴尬。你埋头苦练几十年,照样一枪撂倒。
  历史中清末民初的中国,那是武术最后一个辉煌鼎盛的时期,可练武之人叫的最多的也只是‘强身健体’,最多再有一个‘强种’。
  报效祖国的途经已经跟练武扯不上太多关系了。这是武术的悲哀,也是历史时空不可扭转的大势。
  梁纲不知道自己推起的这股‘武风’能够在中国吹刮多少年,但他希望为中华武术传承做出力所能及的每一分贡献。
  只是就整个社会而言,武风即便在鼎盛,那引导不起真正的潮流,练武终究是很小的一部分人。真正能丰富人民精神和引起社会浪潮的应该是竞技体育。
  梁纲脑子里有不少运动的影子闪现而过,但是排除掉那些不适时宜的,再去除一些不能引起真正社会浪潮的,一个在中国已经消失了一百多年的运动——蹴鞠,成为了帝国体育推广下的幸运儿。
  与蹴鞠一样幸运的还有马球,这两样都是曾经风靡全国的运动,但是在满清入关之后,就纷纷被彻底淹没在了历史黄沙之中。满清对中国发展的破坏,真正是全方位的,他们的危害要远胜过蒙元。
  蹴鞠是全民运动,而马球则只能是贵族运动和军伍运动,汉唐时期这两项运动都曾经被列入军伍士卒的演练和训练科目之中。前者中唐之后逐渐退去了军伍色彩,变成了男女老少皆爱的游戏,宋明两季更是由‘武’彻底转变成了‘文’,竞争意识大减。
  后者在蒙元灭亡之后就逐渐消息在了中国大陆上,到了满清就彻底灭绝。两项运动,一对全民,另一针对军伍和贵族,它们因为满清成功的消亡,也再度因为满清灭亡而焕发生机。
  梁纲没有把蹴鞠更改成他更为熟悉的名字——足球,可是他把自己熟知的足球规则全盘寄生在了蹴鞠之上。
  比如说,十六人一队更改为十一人一队。南宋《武林旧事》曾列出了“筑球三十二人”竞赛时两队的人员名单与位置:“左军一十六人:球头张俊、跷球王怜、正挟朱选、头挟施泽、左竿网丁诠、右竿网王用、散立胡椿等;右军一十六人:球头李正、跷球朱珍、正挟朱选、副挟张宁、左竿网徐宾、右竿网王用、散立陈俊等”。
  不提这是历史上第一份有据可查的蹴鞠“首发名单”之事,可蹴鞠十六人一队却是很清明。
  梁纲并不知道,现代足球的发源地英国,也是直到了1848年才形成了足球运动的第一个文字规则——《剑桥规则》。
  而所谓的《剑桥规则》,则是在西历19世纪早期的英国伦敦,牛津和剑桥两校之间进行比赛时制定的一些规则。当时每队有11个人进行比赛。因为那时在学校里每套宿舍里住有十个学生和一位教师,因此他们就每方11人进行宿舍与宿舍之间的比赛,后世的11人足球比赛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无意中得了个世界第一,梁纲不要说是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分毫。
  蹴鞠,也就是足球,不愧是后世世界第一大运动项目,虽然在中国才重新兴起没几年,但已经能够吸引许多百姓的目光了。
  时代不一样,不可能组织什么全国联赛,即便是全省都有苦难。所以,在北京这一块,就单独一个顺天府自己玩。
  北京城东西南北中划分为五个区,每个区组建一支官方的蹴鞠队。毕竟这项运动眼下开刚刚复兴,还需要国家的大力推动和扶持,而且官方努力也可以极大地促进民间蹴鞠的发展。
  府下各县,每县也组织一个县队。顺天府自己玩自己的,没有太对规定和限制,联赛都没有正式组成,这只不过是梁纲在用县与县,队与队之间的碰撞来吸引人眼球而已。
  全国各地都是这般做的,虽然如此政府开销会多出一些,但显然蹴鞠已经在国内复兴开来了。这项运动能够在中国从春秋战国一直风靡到明末两千年的时间,能够在后世现代社会成为地球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大运动,确实是有它自己的独特魅力。
  蹴鞠在帝国全国范围内的发展都是喜人的,民间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玩这个。估计都用不了十年,在这一代孩子成长起来之后,帝国国内也就会随之出现私人球队了。毕竟六百年前的南宋就出现了齐云社,眼下的中华帝国又为什么不能呢?
  作为一个皇朝的新兴时代,即便是华北水灾不曾消退的时候,举国境内绝大部分的土地上,人们的生活、收入也在逐渐变好和增多中。这也就给了竞技体育发展带来了更好的生机与土壤梁纲不清楚日后帝国的足球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是至少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如此的发展下去,中国即便成不了足球王国,也绝不会出现后世国家队和足协那可耻的一幕幕。
  十三亿人找不到十一个会踢球的,可耻
  在军队中蹴鞠发展的缓慢一些,对于这项军事色彩已经全部褪去的纯体育运动来说,马球显然更能吸引去他们的注意力。
  不管是骑兵部队和是步兵部队,看刺激性更为激烈甚至是危险的马球的士兵数额,都要远远超出蹴鞠。甚至一些骑兵部队中,军事主官都已经把马球重新列入了训练科目,只是没有得到军部的正式文件同意。
  与这些逐渐发展起来的体育竞技项目相比,中华帝国的文艺团向来发展都是极好的。虽然前清时期和建国之后,都有不少人和顽固学究、别有用心者,把文艺团的女性污蔑为军妓,但是中华军文艺团却始终在一步步发展壮大着。
  彻底扫平了满清、蒙古残余势力,大阅兵之后,梁纲的威望在国内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顶点。他就借此机会,强令各级官府组建自己的文艺团,长年下乡演出或是在城内义演、公演,就如同后世的三下乡一般,借着戏剧、歌舞等文艺表演形式,进一步宣传政府的新政策、新决定。也最大限度的丰富老百姓生活,丰富他们的精神需求。
  污言秽语当然还有,虽然梁纲狠抓了两次,但是传统观念在中国根深蒂固,那不是几年工夫就可以去掉的。
  查尔斯当然不清楚其中的奥妙和内幕,他看的虽然仔细,但看到的却也是更多的更真实的表面和表皮。
  这些在查尔斯眼中就是中华帝国经济、文化、精神、教育等等的全面高度的发达和真实的社会现象。
  他认为帝国子民崇尚勇武和智慧,生活富裕,业余生活饱满,精神面貌非常健康非常好。不能不说他对中国的了解真的十分匮乏。
  合上笔记本,查尔斯还是不能入睡。他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前辈马嘎尔尼,中华帝国的影像在他脑海里恍惚了一下。
  马嘎尔尼真的错了吗?
  “是的,他是错的。但愿如此”查尔斯最后得出了结论。
  因为对比一个腐朽的帝国十余年中恢复了勃勃生机,如梁纲这般,十年时间内不但打碎了一切,还在原址上重新建立起一个虽然短暂却已经无比辉煌强大的帝国,更为可怕两个对手,查尔斯。格雷宁愿大英帝国的敌人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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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尼塞斯克。沙俄在叶尼塞河流域建立起的第一座城市,迄今已经有一百九十年的历史,常住人口三千多人。在俄国整个远东布局中,这里都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据点。
  可是今天,一百多年来都安枕无忧的叶尼塞斯克却来面临一场毁灭之灾。北海兵团兵临城下。
  中俄开战一两个月来,三路大军都是进展神速,北海兵团其以绝对的实力迅速拿下了恰克图—买卖城一线,拿下了伊尔库茨克、上乌丁斯克、色楞格斯克、巴尔古津、基廉斯克等贝加尔湖沿岸各地。
  兵锋进刺叶尼塞河,这叶尼塞斯克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战。
  贝加尔湖,也就是现在的北海。当初俄国人为了更好地经营恰克图—买卖城一线,二十年前就兴建了贝加尔湖环行道路,沿大道设驿站、建村庄,组织斯拉夫人和哥萨克向这边迁移。
  可是随着北海兵团的北上,整个贝加尔湖地区没过多长时间就全部囊入了帝国的口袋。这环行道路也就成了帝国最好的运输补给线了。
  斯坦丁诺维奇敲响了叶尼塞斯克城的警钟,他可不愿意做维德洛夫那样弃城逃跑的懦夫。
  叶尼塞河在整个西伯利亚的最中间,这里一丢失,中国军队就可以沿河北上迅速占领整个叶尼塞河两岸。毕竟在叶尼塞河流域,除了叶尼塞斯克城之外,也就只有北极圈附近的图鲁汉斯克才算是一座城市。其余的据点更多的是村庄一级的聚集地,根本无法守卫。
  叶尼塞河流域一旦丢失,整个西伯利亚的东半部就再也不会属于伟大的俄罗斯了,那里还有沙皇的子民和军队。斯坦丁诺维奇决心拼死一战,他手中本就有一个营的正规军,加上南面退入叶尼塞斯克的败兵,以及纠集起的哥萨克,斯坦丁诺维奇有三千人的队伍。
  “是的,阁下。哥萨克会用刀子来狠狠的教训中国人,告诉他们退回自己应该去的地方。这里属于伟大的沙皇”托尔布欣挺着大大的酒糟鼻子高声的叫喊着。
  他是第六次俄土战争的老兵,战争使得他左手丢了两个手指头,让他不得不结束自己的正规军生涯。但是回到了叶尼塞斯克老家,托尔布欣毫无疑义的担当了当地哥萨克的首领。
  斯坦丁诺维奇却并没有理会托尔布欣的叫喊,因为在色楞格斯克城下的时候,托尔布欣就带领着叶尼塞的哥萨克们与北海兵团的骑兵队伍打了一仗,结果跟贝加尔湖的哥萨克一道大败而归。
  城外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作为一名老兵托尔布欣敢肯定,扑杀而来的中国人是一个拥有不低于三千名骑兵的骑兵群。
  哥萨克无畏且骁勇善战。但作为叶尼塞流域哥萨克的首领,托尔布欣却需要为自己麾下的小伙子负责。
  什么样的仗能大,什么样的仗会吃大亏,哥萨克不是愚蠢无知的,眼下的叶尼塞斯克的这一仗就有极大地可能是要吃大亏。所以托尔布欣叫的虽然欢快,但绝口不提出兵的事。
  斯坦丁诺维奇气愤又心疼,马上就要盛夏了,如果中国人不来他就要收取今年第一次实物租了。恰克图中俄贸易虽然断绝了好几年,可是布拉特蒙古人手中的皮毛物资还是很有价值的。
  从贝加尔湖往北这一大片辽阔的牧场,一直以来就一直是布拉特蒙古的游牧地。这片肥沃地牧场已经归了沙俄百余年,布拉特蒙古也在沙俄的管制下生活了百余年。即便被增以重税,可这里是先祖的领地和长眠之地,布拉特蒙古依旧不愿意放弃。
  百多年的异族统治给布拉特蒙古人带来了深重的影响。一些放弃了传统的蒙古人不但改信了东正教,还参加了沙俄的军队。西伯利亚俄军中就有有一个通古斯团和两个布里雅特团,人员总数多达四千人。
  沙俄帝国的官场中,每个人都知道一个事实,远东的实权官职很热手很有能量。因为在那地方能弄到更多的钱虽然酷寒漫长的冬季很不好受。
  要知道,近百年来恰克图作为中俄交界地区最重要的贸易点可是盛极一时的。在俄国和西欧的文献中,它被称为“西伯利亚汉堡”和“沙漠威尼斯”。
  中国的长时间内战让恰克图贸易毁于一旦,沙漠威尼斯一蹶不振,盈利严重缩水。但它还是比东欧的那些城守有盼头。因为沙俄官方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着与中国重开边贸,只是梁纲一直卡着没同意。
  加之贝加尔湖、叶尼塞河南部一带拥有大批的鞑靼人在生存,这里依旧是令无数沙俄中低层官僚向往的地方。
  叶尼塞斯克城守职务斯坦丁诺维奇当初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得来的,想着就是看能不能干上几年,等到恰克图重新开市,然后轻轻松松的就能捞饱喝足。
  但是战争的到来让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从今天起你要把对金钱的念头全部驱除出脑海”早晨起床时,对着镜子斯坦丁诺维奇这般对自己说道,“你是一名战士,要为俄罗斯而战。”
  “凭借城中的力量,要守住叶尼塞斯克很难。但是为了俄罗斯我们必须守住,必须支撑住。我对打仗并不在行,所以,科索洛夫少校,托尔布欣首领,叶尼塞斯克的安危就要依靠两位了。”
  “阁下放心,斯拉夫人的鲜血流不尽,叶尼塞斯克就一定存在。”科索洛夫恭敬说道。
  斯坦丁诺维奇这人虽然有点小贪财,但是才能还是有的,而且也有勇气。比起巴尔古津城逃跑的维德洛夫,这样的人值得军队去尊敬。
  而就在科索洛夫和托尔布欣两人下保证的时候,斯坦丁诺维奇一个侍从闯了进来。“大人,大人,中国人又来军队了。”
  城墙上气氛不好。斯坦丁诺维奇和科索洛夫、托尔布欣三人赶到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城下等候的上尉伊里奇那满脸的阴沉。斯坦丁诺维奇似乎明白了什么,提起勇气登上了城头,向城外一看,真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身心都凉透了。
  几千名骑兵在城头大炮射程之外围兜着叶尼塞斯克城。在他们后面布满了数不清的四轮马车,无数步兵从车厢中跳下。然后集结在一起。用望远镜一看,数都数不过来。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七章 这就是哥萨克!
  
  寒光蹭亮的炮口直指叶尼塞斯克。赤红色的军服,赤红色的战旗,赤红色的军队如海洋一样包裹着城市。
  几千名骑兵在城头大炮的射程之外围兜着叶尼塞斯克,数不清的四轮马车装载着北海兵团的将士,在无数步兵从车厢中跳下的时候,无数门大炮同样在各就自己的位子。
  这就是中华帝国的军队
  斯坦丁诺维奇目瞪口呆之际,北海兵团前头部队就已经完全包围了叶尼塞斯克城。所有的布置和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辎重营和后勤部队迅速安营扎寨。
  陈彦骑着自己的爱马围着叶尼塞斯克跑了一圈。中华军马种改良还没有到真正收获的时候,但是第一批混血马也已经产出了不少。虽然不能全面装配部队,可是对于陈彦这种团一级骑兵告急指挥官来说,弄来一匹却是很简单的事情。
  叶尼塞斯克是矩形城防,城墙南北不到三百米,东西只有二百米。南北东三面围以木石垒墙,西面是湍急汹涌的叶尼塞河。
  在夏天,叶尼塞河是最为湍急的,作为亚欧大陆北方水流量最大的一条河流,它贯穿着整个西伯利亚。上游河道还多湍急,多急流。
  城前有一道两沙绳宽的壕堑,西面朝向叶尼塞河一方,河面上还有一木一石两座桥梁的桥墩,而至于桥面则都已经被拆掉了。俄国人在那里布置了好几个观察哨,修筑的还有两个塔楼作为据点。
  南北东三面城墙上也都盖有塔楼,塔楼就是城门。哥萨克人一半都是住在城外的,但现在所有的人要么去了河对岸,要么就尽入了叶尼塞斯克城。【沙绳:俄制长度单位,一沙绳比两米要长一点】。
  在这片区域林木资源非常丰富,加上这叶尼塞斯克城建造的时候缺乏必要的劳动力,建成之后又始终没有遇到太大的威胁,所以到现在位子整个城堡还都是木石结构的。
  一百多年下来,经过历任督军城守的修补、治理和扩建,叶尼塞斯克从当初沙俄探险队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小据点发展成为了现在西伯利亚境内有数的小城市,却不是容易的。然而历任的统治者似乎都把精力花费在了经济发展方面,使得至今为止叶尼塞斯克城的城防硬度也丝毫不见半点增长。
  只是这里真的没有几次战事发生,叶尼塞斯克城也从没有陷落过。历任的督军城守很少关心城防,好像也能说得过去。所以,在现在的中华军面前,这座外表看起了颇为给力的叶尼塞斯克城,其真实的防御指数还要远低于中原内地的小县城,甚至是小镇。
  “只是一副空架子,跟之前遇到的小城一样,对付蒙古人还可以,想要对付我天朝精锐?门都没有”陈彦对着先头部队的指挥官齐国谟如此说道。
  点了点头,齐国谟对此没有半点意外,他就是有再多的吃惊在之前几场战斗之后也平息了。“沙俄嚣张惯了,他们有枪有炮也有人,靠这样城防足以打退北海蒙古人的进攻。一来二去,当然就没人再去把城防当回事了。”
  齐国谟是北海兵团的副总指挥,前军部队的总指挥,他虽然不是什么带兵的料,但是眼前所要面对的敌人实在太轻松简单了。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指挥部队打得赢,何况他也戎马疆场这么多年了。没吃过肉也看过猪走路,指挥调度到现在为止还能手到擒来。
  早在五年前,齐国谟跟兄弟齐国典一起就都受封了帝国的侯爵,但是很显然,他们二人的这个侯爵水分太大,跟他们所立的功劳相比悬殊太多。而此次对俄作战,梁纲就把齐家兄弟一中、一东分别塞进了北海兵团和远大兵团做副手。也是在疆场上混资历增进功劳。
  不屑的冷哼一声,陈彦蔑视道:“他们以为没人敢摸老虎屁股了自己找死”
  “让炮兵的兄弟们动动手。”齐国谟知道自己声望不行,虽然职位高爵位重,但要是对待下属一味的强横,难免不被下面的人记恨在心,到时候要是有人故意出点篓子,自己就惨了。
  所以从进入北海兵团以来,他无论是对上级还是对下级,甚至普通小兵,都表现得极为平易近人。而这样的手段还真的很管用,不多久就跟上上下下打成了一片,自己领兵从伊尔库茨克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顺顺利利的。
  “注意炙热弹,别打的太多,烧毁了咱们明个还要重新盖——”
  整个叶尼塞斯克都是木石结构筑成的,城墙如此,城内的房屋虽然许多都已经全部换成了砖石结构,可是炙热弹打下依旧能引燃许许多多的东西。
  城门一敲,大炮一犁,军队呼啦一下就完事了连打了俄国人好几座据点,北海兵团上上下下胜利来得太轻松了,连他们自己都由不足松懈了。
  而只要不把叶尼塞斯克全部给烧了,齐国谟要求的其实也很少。
  《孙子兵法》有言: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这意思很容易就能理解。北海兵团现在就需要如此,虽然他们当下的辎重后勤并不缺乏叶尼塞斯克位置重要,拿下整个西伯利亚之后,中华军也需要在这地方修筑起一座新城。所以,城市能保留下来还是保留下来得好。
  俄国人在西伯利亚二百年不是什么都没做的,他们依靠建立的城市、据点布控整个西伯利亚。那些城市、据点的位置就是中华军掌控西伯利亚需要控制的全部要点要地。
  城市与城市之间,据点与据点之间,当它们全部相连的时候,那就是一张严密的大网。俄国人没有修筑发达的陆路运输,他们充分利用了西伯利亚的水运。所以,即便是在寒冬季节,只要适应了西伯利亚的天寒地冻,那么掌控了这些要点城市的一方,就可以轻松地控制整个西伯利亚。
  当战争结束后,在一座座废墟上,帝国少不了要在老地方建立上一座座新的城市。短期内帝国的西伯利亚跟俄国的西伯利亚分布图没什么区别,有的只是把名字改了改。
  话说以北海兵团的实力拿下叶尼塞斯克来并不困难,虽然城里的三千战斗力已经是西伯利亚极强大的一股军力了。但是不要说跟整个北海兵团相斗,就是只对付眼前的前部俄国人也承受不了。
  战斗在第二日清晨打响。
  三十六门大炮对准叶尼塞斯克就开始了猛轰。炮兵阵地上腾起股股地黑烟。
  伴随着烟柱四起,炮弹落处叶尼塞斯克城内断木直甩半空,石块满天飞起。中间夹杂着的惨叫就代表着斯拉夫人和哥萨克流逝的鲜血。
  叶尼塞斯克血肉横飞,满城嚎啕四起,整个城市都被完全裹卷在团团尘烟之中。
  昨夜斯坦丁诺维奇和科索洛夫、托尔布欣等人一直谈论如何防御讨论到了深夜,清晨时候这群人正睡得死沉。
  猛然的爆炸声四起,炮击如同夏天持久不息的雷声一样不停地轰击叶尼塞斯克城。几个人立刻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炮击进行了一上午,炙热弹、开花弹、实弹、霰弹,一千多枚炮弹彻底给叶尼塞斯克来了一次完完全全的洗礼。整队炮兵阵地的南面城墙被炮弹生生撕裂,炮击一停,齐国谟把手一挥,一个营的步兵战士就勇敢的冲向了叶尼塞斯克。
  斯坦丁诺维奇是一个勇敢的人,虽然他不是一名军人,但是在炮声停下的第一刻,他就带领着自己的卫兵赶往南面城墙。
  叶尼塞斯克的整体防御由少校科索洛夫负责,托尔布欣拾遗补缺,作为最高职务的担任者——斯坦丁诺维奇的作用却更多是亲临第一线鼓舞军队士气。
  从城守府到城南前线距离很短暂,算上街道房屋的拐弯路途也才最多二百米,可就是这短短的二百米,斯坦丁诺维奇愣是走了半刻钟。
  整座城市已经完全变了样,炮击给叶尼塞斯克带来的是不可弥补的损害。城墙被撕开了缺口,城头、城内部署的大炮也折损了近半,叶尼塞斯克百年来没有再经历过战火,城头的大炮剩下的不足十门,算上俄军那个营配属的大炮总共也才二十门而已,还质量参半不齐。
  一场炮轰,部署在南城头的四门铁炮全部被炸毁,城内也损失了三门,总数二十门的大炮一下子就损失了三分之一。
  其中一门大炮火药桶被一枚正落在那里的炙热弹给瞬间引燃,一阵连环爆炸之后,炮位的八个人全部尸骨无存不说,周边的建筑也像是重重挨了一拳,倒塌了许多。
  上尉伊里奇指挥手下士兵和民兵组织防线拼命抵抗中华军的进攻,枪林弹雨中还有斯拉夫人在全力的修补城墙缺口。
  科索洛夫在组织大炮转移方向,剽悍的哥萨克人在陆地、城墙上一样能够战斗。没有了战马,他们手中还有火枪和战刀,比起召集起来的武装平民,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沙俄仅剩不多的大炮也纷纷开火了,虽然没有中华军所配置的炮群那般有威力,可在守城俄军的配合下也给中华军造成了一些损失。
  “轰轰轰——”大炮继续鸣响。
  齐国谟撤回了进攻部队,这只是第一轮的试探性攻击。草草结束后清部队,战死了十几人,还有四五十人受伤。
  “城里的俄军还有还手之力,咱们就继续轰击,轰到他们彻底丧失战斗力为止。”齐国谟沉吟着,在他心里,战士的生命价值要远高出弹药的价值。
  伊里奇见城外中华军停止了进攻,连忙也让手下去帮忙加固残破的城墙,并且清点伤亡。可是才过了片刻,城南的俄军就又被中华军突然间的炮击给重重打击了一顿。
  “好在它们还向城里延伸。”伊里奇心中很不负责任的嘀咕着。大批的人员伤亡,许多房屋还着了火,斯坦丁诺维奇已经招呼着人赶快救火了。对于一个不大的小城市来说,大火又是比炮击的危害都来得大。总算火势不大,被及时扑灭了。
  第二次炮击,重点打击是刚才还击的俄国大炮。过了大半时辰,炮声一停,刚才一个营的出击步兵再次向着叶尼塞斯克城发起了冲锋城南的火枪声像是爆炒料豆一样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其间中华军炮群更是时不时的打出去一波,给沙俄守军一股挺大的心理压力。
  齐国谟眉头紧皱着,叶尼塞斯克城内的抵抗力量之大很超出他之前的预计。但是北海兵团部队稳打稳扎,并没有表现出浮躁的感觉,依旧在稳步的消耗消灭叶尼塞斯克城内的有生力量。
  在火力上北海兵团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大炮不断地轰击让叶尼塞斯克南面城墙几乎彻底倒塌。透过倒塌的城墙看望城内,也如同被狗啃了一口的馒头一样,犬牙交错的到处都是缺口。
  两阵子的交锋后,沙军的大炮基本都不出声了。因为只要它们一发话,立刻就会有无数的炮弹朝着那方向打去。
  眼下炮兵没有电子定位,但是看准了方向多轰他几炮也就够了对于现在的中华军来说,坏掉的大炮才是最好的大炮。塔楼之类的东西也早早的被炮弹轰成了废堆。
  狙击手一个个击毙着伸头露脑的俄军,就像是一锤锤的重鼓敲打在了俄军的心房。那每倒下一个人就让俄军们心神一缩,这让原本素来瞧不起黄种人的斯拉夫人无法接受,强烈的刺激却又是更加的肝胆俱裂。
  丧命于城南的俄军军官就有十多个人,普通的士兵就更不用说了。最高指挥官伊里奇都已经上天堂了。开战仅仅半日就连遭重创,俄军士气之低靡可想而知。他们是再也没心劲同城外耀武扬威的中华军将士斗气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龟缩在城内各自的藏兵处,头都不露一下。
  俄国军队武备本就加之含量低,特别是广袤的西伯利亚军团,更是低中最低。因为他们需要面对的敌人太好对付了。即使这些年来中华发生了剧变,但是因为俄国主要精力已经陷入了对法战争,其西伯利亚军团也只能照旧下去了。
  他们中不少人都知道前装线膛枪的厉害,可是整个叶尼塞斯克都造不出来一杆这种步枪,俄军又能如何?只能在中华军狙击手的打击下默默忍受了。
  斯坦丁诺维奇有些坐不住了,这才多长时间就伤亡如此惨重?照这样下去,最多三天时间,城内的这两三千人就得全部报销。
  他战前虽然把一切托付给了科索洛夫,但是焦虑就是焦虑,趁着战息之期,他赶紧召集了城内全部的中上层军官们前来议会,商议如何才能摆脱目前的不利困境。
  半天多时间过去,这群军官再也没了之前的整洁了,大多数人的军服上都沾满了泥土、浸渍和血迹,其中几个倒霉还受了轻重不一的伤。伊里奇直接死了,科索洛夫的左胳膊也被中华军的一枚开花弹碎片给划开了一道血口。到现在伤口处的血渍还在慢慢的向外扩散,因为缠裹着纱布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出血。
  这一次第一个说话的是哥萨克首领托尔布欣,他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在说道:“我们必须出击,利用哥萨克的快速进行冲击,冲击出去。不求多杀伤敌人,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多很多,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哪怕是已经分散成了三面,也不是我们能够击败的。我们需要的仅仅是牵制他们。让他们时刻想着如何防备哥萨克的冲锋。不然地话,叶尼塞斯克没有力量坚持到援兵的到来。”
  托尔布欣知道,现在出击很有可能给哥萨克带来没顶之灾,可如果不这样的话,几天后叶尼塞斯克就很有可能保不住,他们一样完蛋。
  那时候,他们依旧会死,而且还会拖上他们的家人。而如果用哥萨克地生命换回这几天时间,坚持到援兵抵达,那说不定他们的家人还有一线生机。
  科索洛夫郑重的向托尔布欣敬了一个军礼,没什么好说的,哥萨克的牺牲他会永远记在心中。
  托尔布欣身后的哥萨克们也都点头同意,跟随着首领战死沙场这也是哥萨克的荣耀。他们可是外贝加尔哥萨克,跟高加索地区那些首鼠两端的家伙完全不同。
  【黑海和里海靠近出海口的哥萨克,在俄国境内作案,如果受到俄军的追杀就跑去土耳其为苏丹和波斯大汗服务。而在土耳其和波斯作案受到追杀,那也是依然,跑来俄国为沙皇卖命。哥萨克中一直存在着“亲莫斯科派”与“反莫斯科派”,这两派根据沙皇的打拉力度此消彼长,而沙皇对他们的忠诚程度也历来不抱什么希望,尤其是早期的沙皇。彼得一世就说过,乌克兰哥萨克所有的盖特曼(共有17位),除了赫梅尔尼茨基和斯科罗帕茨基以外,其余的都是变节者。
  只是到了眼下时候,除了外高加索地区的一些哥萨克外,其余的都已经顺服了沙皇。】半个小时后,城内聚集了超过一千名哥萨克,他们中有的人是刚才在修补房子的汉子,有的人是前一刻还在城头上打枪的战士。但随着首领的一声令下,这些男人就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离开自己的妻儿,拿起武器,跨上战马,他们就是西伯利亚最能令人闻风丧胆的战士。
  托尔布欣的妻子将黑色的斗篷披在了丈夫身上,“愿主保佑你,亲爱的。”
  黑色的披风,雪亮的骑兵刀,这就是哥萨克。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八章 预谋北美
  
  “亲爱的加娜塔,看好孩子们,我很快就回来。”再英勇的战士也有柔情的一面,托尔布欣亲吻了一下自己的妻子,随即翻身上马拔出雪亮的马刀。这一刻他就完成了从丈夫从父亲到战士的转变。
  雪亮的骑刀朝着不远处的东门方向一挥,托尔布欣高声的叫吼着,“勇敢的哥萨克们,为了沙皇陛下,为了我们自己,冲锋——”
  “冲锋——”
  上千名哥萨克骑兵跃马冲去东门,道路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骑兵需要绝对的速度“乌拉——”
  “乌拉——”口号声在哥萨克中间叫响。
  晚饭时候,天色却还是大亮。夏季时节,越往北白昼就是越长的。东门外的北海兵团营地上空已经升起了一道道烟柱,他们是要开饭了。但在这时候叶尼塞斯克残破的东门突然打开,哥萨克们挥舞着骑兵刀,催促着胯下的战马飞速的冲杀出城。
  发现哥萨克骑兵突然出击,时刻待命的警卫部队立刻做出了反应,枪声、臼炮爆炸声响成了一片。因为火箭弹运输路途遥远,补给不畅,所以这些天的战斗中火箭弹兵都没有出现在第一线上,毕竟战斗一直都挺轻松的,好钢要留在刀刃上用。
  可是现在警卫部队里的单兵火箭小组就没有半点顾忌了,四具单兵火箭筒迅速开火,“嗖嗖——”尖锐的啸声中,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哥萨克骑兵群中接连响起。
  “嗖”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颗弹丸擦着托尔布欣的脸颊划过,他立刻感到自己满脸胡子茬的左颊上一热。
  “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鞑靼人就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冲上去,把他们全部撕成碎片,让他们全都下进地狱”托尔布欣毫无畏惧,挂着满脸的鲜血依旧向身后的哥萨大声叫吼着,并始终冲锋在前沿。
  枪声炒豆子一样响起,在北海兵团警卫部队的有力阻击下,虽然还没有等来重炮群的轰击,可是哥萨克们却已经损伤不小。冲在锋线的哥萨克骑兵一排排倒下,鲜血尸魂扑倒了一地。
  托尔布欣身前几个哥萨克突然像被抽取了全身的骨头一样,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从战马上跌落下来。透过硝烟,托尔布欣已经能看到正前方几十米处正半跪着手举火枪对准自己这边的中华军士兵。
  哒哒的马蹄声也在两侧响起,陈彦的骑兵团在飞快向着东门冲来。“快冲锋,全体冲锋——”托尔布欣意识到情况的不妙,臼炮和火箭弹的爆炸让哥萨克们耽搁了不少时间,可是现在一个敌人都没杀呢,怎么可以后撤?一边打马,一把手一挥,托尔布欣继续大声的吼叫。
  警备部队距离叶尼塞斯克实在太近了,只那么点距离根本挡不住高速奔驰的哥萨克骑兵。虽然一个大队的警备部队有臼炮、火箭弹和距离越近威力越大的直射短炮,但是在付出了小一半的伤亡之后,哥萨克骑兵还是冲到了中华军面前。
  “杀啊——”
  大队长挺着刺刀迎向了杀来的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冲进了中华军队伍中,他们挥舞战刀猛劈猛砍,尽情的发泄着一直来受到的郁闷。如果是一群欧洲士兵,哥萨克们已经赢了。
  但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梁纲磨砺了好几年的北海兵团,他们是全帝国陆军中体魄最强健的战士,战斗意志自然也跟他们健壮的体魄一样勇往直前炮兵、火箭弹兵在后撤,一个大队的步兵却都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毫不畏惧的迎面撞去哥萨克。手雷从后面不断地投掷出,中国千年帝国的尊严和梁纲骑兵以来的百战百胜,让他们面对哥萨克骑兵的冲击,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后退一步。
  骑兵的威力在于他们的快速突击,在疾速的奔驰中他们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力量。如果速度停下,他们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一普通步兵。战士们一个个倒下,但是生命和鲜血却让这个大队死缠住了冲击的托尔布欣部哥萨克。令俄国人自己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哥萨克骑兵在付出巨大伤亡冲进中华军步兵队伍中后,没能迅速击溃中华军当前大队,反而是自己前进的脚步被死死绊住了。
  五六百多哥萨克残部本以为自己的骑刀能瞬间令面前的敌人崩溃,继而冲出中华军的不甚严密的包围圈,然后在外飘着牵制中华军。可谁成想到,东门外的对手是如此的剽悍,而且也绝对的训练有素。
  外贝加尔哥萨克不同于高加索哥萨克或是顿河、伏尔加河哥萨克,地理位置让他们长年没机会上战场,也没机会打仗见世面。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沙俄东扩的利爪之一,但是外贝加尔哥萨克实在是没机会接受真正的历练,哥萨克战斗素养的欠缺这一缺点在此全无保留的给显现了出来。
  一击无效,锐气立失。相互之间缺乏必要的配合,东门外的哥萨克完全陷入了混战之中。
  “该死,怎么会这样?”城头上科索洛夫和斯坦丁诺维奇抱头懊恼的叫出声来。
  北海兵团的骑兵分成两路如两条长龙一样向着托尔布欣绞杀过来。现在哥萨克们不要说是完成定下的战斗目的,就是能不能顺利脱身都是大麻烦。
  “撤,快撤。全体后撤——”托尔布欣已经没心情去懊恼懊悔了,也没心情去痛恨了,那一切都可以在脱身之后再做。而现在他所需要的第一点就是全军后转,先逃回城中再说。
  哥萨克立刻放弃了砍杀,黑色的乌云没能遮蔽赤红的海洋,反而要被赤红色的海洋所吞没。
  “开炮快开炮,掩护他们进城”科索洛夫急声向城内的炮兵命令。他已经顾不得这仅剩的四门火炮是否会被中华军的炮群给集中摧毁了,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把托尔布欣接应回城。
  白白损失了这么多人,哥萨克没能突出包围圈,这一场战的损失就白费了。
  夜幕终于笼罩了叶尼塞斯克。悲凉的气氛在城市内蔓延,中华军在傍晚时候终于搭建好了浮桥,大队的步兵出现在了叶尼塞斯克的东面,唯一的退路被截断,战事又进行的毫无希望可言。
  不但居民和战死的哥萨克家属们悲凉,连科索洛夫和斯坦丁诺维奇内心也是无望的紧。
  中华军兵营。齐国谟一帮北海兵团前部将领聚集在一块,眼睛已经从完全包围了的叶尼塞斯克转移到了中下游的图鲁汉斯克。
  “只要拿下了这两点,咱们就能控制半个西伯利亚。等到远东兵团把这儿俄军主力消灭了,咱们就可以放开包袱大踏步向西进了。”齐国谟手指在雅库茨克这个点上。
  相对比叶尼塞斯克,雅库茨克的位置更加重要,但是那里也比这里距离莫斯科更加的遥远。俄国虽然在雅库茨克成立了督军府,但它的国力也无法在雅库茨克保留太多的军力。
  纠集整个东路各据点的俄军,连同乡村的哥萨克,能有三四千人就已经是万幸的了。那里没有平原,冬季气温能零下六十度,生存条件比之外贝加尔湖地区来艰苦太多。
  不过俄军在那里的兵力虽然薄弱,梁纲对远东兵团的关注却要比北海兵团更胜一筹。因为远东,远东,拿下了雅库茨克之后,兵团战士还可以继续向东向北拿下维尔霍扬斯克、上中下科雷马斯克、以及最东面的阿纳德尔堡。
  阿纳德尔堡是俄国人在西伯利亚土地上最东面的城市,拿下了主力帝国就可以正式眺望阿拉斯加了。在三路大军对俄作战的这些天中,北洋水师的足迹早已经踏遍了千岛群岛和勘察加半岛。
  沿海所有的俄国据点都被战船和陆战队一扫而空,梁纲已经准备着今年之内占领阿拉斯加了。
  这个在历史时空中,西历1867年被俄国人自己以72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美国的土地,事实上才真正归属俄国不到十年。
  爱斯基摩人、阿留申人和印第安人是这里的土著民族。爱斯基摩人分散在阿拉斯加的北部和西部地区;阿留申人主要定居在阿留申群岛;印第安人的两大族thetligits和theathabascan则主要定居在东南部和中部地区。
  西历1741年6月,丹麦探险家vitusbering率领一批俄国水手从西伯利亚出发向东寻找新大陆。7月16日他们发现了阿拉斯加半岛,而生长在阿拉斯加水域的水獭成为这次探险最大的发现。到了1745年俄国人就在阿留申群岛建立了稳固的狩猎基地,从而开始了沙俄对阿拉斯加的殖民时期。
  紧随其后的是英国、西班牙和美国的探险家,但真正留下来对阿拉斯加有重大影响的还是俄国人。1784年他们在科迪亚克岛建立了第一个永久定居点。到西历1799年为止,他们的触角一直延伸至东南方海岸,俄国对阿拉斯加的主权拥有也就此确立。
  而对于这些梁纲显然是不屑一顾,狗屁的领土主权,在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的时代,强权和军事才是真正的领土主权。
  早在这之前,梁纲的授意下,军情局的暗中布置下,就已经有外海探查局的船只跟随美国商船来到过这里。
  美国人早期对话皮毛贸易的主要来源地就是这里,水獭在这几十年中都要被俄国人、美国人也扑杀光了。
  常年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在二次工业革命之前不会存在太大的意义,可是梁纲要把它当做帝国介入北美大陆的跳板却是完全够用的。
  虽然外海探查局的船只已经抵达到北太平洋的中转站——夏威夷,并且在炮火的鉴证下,‘友好’的见到了夏威夷群岛族诸部落中最强大的酋长卡美哈梅哈。
  但是眼下横渡太平洋的危险实在不小,建立中原——西伯利亚——阿拉斯加——北美,这样一条航运路线也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两边到了后,再往中间探索也总比一边运作要快一些。介入北美大陆是早一步要比晚一步强,梁纲印象中墨西哥革命好像就在今后几年中,趁这个机会,会是中华在北美西海岸建立自己地位的最佳时机。
  而且他还知道了旧金山这地方现在已经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西班牙人在上面建立的有一个小镇子,人口只有几百人。
  梁纲地理课上学的知识虽然早就差不多还给了老师,但是一些世界重要城市的大致位置他还是能记得清楚的。看着美洲大陆现在的海岸详尽地图——平洋与圣弗朗西斯科湾之间的半岛北端,他一眼就标出了旧金山的位置。
  这地方是出金矿的,而金矿向来就是吸引移民的最好噱头。这一点不仅适用于欧洲人身上,中国人也一样向往黄金。
  现在的美国人是最虚弱的时候,时间没向后推移一秒钟,美国人就强大一秒钟。虽然他们的力量还远不足以跟帝国叫板,但是现在也不是帝国跟美国发生战争的时候。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往往就代表着国家的利益。现今的中华帝国没地方跟美利坚起矛盾,即便是帝国登陆了北美,一时半会也不代表着就要发生战争。
  现下时候的印第安人在北美大陆还有强大的部落存在六月中旬,北海兵团拿下了图鲁汉斯克,在此之前的五月底,叶尼塞斯克也在炮火中举起了白旗。
  两万人的北海兵团,也就只是在前期贝加尔湖地区作战的时候才出动了全部兵力,之后时刻,只需要前部出击就顺利的肃清了叶尼塞河。不管是地方驻守俄军,还是一败再败的哥萨克,在兵团强大的实力下显得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捷报快马飞传北京城,几乎是与南洋二次战争全盘告捷的战报一起送到了梁纲面前。
  就在三路兵马十万大军出击沙俄的时候,帝国南洋第十七整编师和南洋水师也在菲律宾‘不战而降’的前提下,强势扫荡东印度群岛。
  此征服的对象不仅仅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连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以及马来半岛上的那些土著小国和酋长也全部都在水陆大军的扫荡序列中。
  梁纲没那个心情等着南洋土著一个个开化归附,帝国的建立并不能只有和缓的一面,雷霆手段同样不能少。
  愿意主动归附的,梁纲给予赐爵然后迁入内地,如苏禄侯一般,地位虽然远不如前者但也决不会收人欺辱。
  而若是不识趣的,那就等着身死国灭吧
  荷兰人、西班牙人经营南洋二百多年还一直都有反对声音在,那只是因为他们的实力不够强,南洋距离欧洲两国本土距离太远,可是这些对于中华帝国却完全不成问题。
  不管是枕戈待旦的第十七整编师,还是不停膨胀的南洋水师,都是压倒性的实力。
  琰浮州已经染成帝国的红色了,梁纲不想看到地图上,中间南洋部位出现空白色或是代表别的势力的颜色。
  这样的举动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但是问题绝不大。不管是安南还是暹罗亦或是日本、琉球,他们都不会把南洋的土著小国与自己看成同一档次的存在的。
  而且自大明朝以来,南洋之地,除了苏禄国一直保持着对中原天朝的恭敬外,余下的那些小国,或是沉入了历史长河,或是对中国的感情消褪在历史中,梁纲用铁腕手段对付他们,不会对周边的属国造成剧烈且恶意的影响。
  否则的话,梁纲早就把琉球给吞了。继日本北边的北海道之后,在他们南面也设立一个基地,彻底看死了日本人。
  ——————
  紫禁城后宫。
  轻纱遮掩,一阵阵让人听了血脉膨胀的喘气呻吟声不住传出。
  良久一声情不自禁的叫声后,殿内才彻底陷入了平静。
  “皇上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梁纲更衣走后,一轻柔声音响起。
  淡扫峨眉,清丝纠缠,肤若凝脂,气如幽兰。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古典气息的美女,聘婷秀雅,顾盼生姿,却也是一张梁纲后宫的新面孔。
  帝王禁不住的诱惑实在太多。即便他一直有所收敛,但是这些年下来也隔三差五的往里面增添上一两个。
  “应该是吧,娘娘。听外面人说,军队又打了打胜仗,南面、北边东圃得了好大一片地盘。”
  “我说呢……”美女心中暗咐。今天梁纲的冲劲实在是太旺盛了,自己原先都有些承受不起,今儿就更是丢盔卸甲了。
  长乐宫。内廷西六宫之一,原名永寿宫,后该现名。
  罗玉娘眉头微微的皱起,眼睛看着床上已经熟睡了的四岁幼子,思绪中不停地翻转着刚刚梁纲说过的那些话。“那是什么意思?”
  “是那个吗?可不可能啊……没一点迹象。可若要不是皇上又怎么那般说……”
  “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希望……”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七十九章 补锅老将,库图佐夫
  
  “军队日以继夜的后退,所有的物资军需全部都丢在了路上,丢给了中国人,连吃的都困难。《同哈萨克人联合作战真是不幸,但又有什么办法啊?
  我是平安无事,身体健康,也没有受伤,真是上帝在保佑。中国人为了这一仗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有充足的兵力来进行战争,我们却什么都没有。
  这一仗打的再糟糕不过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样糟糕的败仗,残酷的战争让人毛骨悚然。
  昨天傍晚,当看到自己还活着,且已经暂时脱离了中国人的追击,我特别高兴。可是晚上安好营地后,太多的熟悉的面孔消失了。我没有特意的去问部队中的任何人是死了还是活着,我的心里血泪并涌。
  幸运的是库图佐夫将军已经赶到了古里耶夫要塞,他还带来了一支军队。我们将拥有一位明智的司令官,虽然我被罢黜了军长职务,但这没有关系。
  亲爱的娜塔莉娅,这一仗结束后我会被调回莫斯科,我们一家人不久后就能团聚在一起了,祈祷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吧,我一点都不愿意再跟中国人打仗。
  爱你的米洛拉多维奇。”
  仓皇退缩中的俄军,指挥官米洛拉多维奇在暂且安定的营地里向自己远在莫斯科的妻子写了一封信。
  沾好信封口,米洛拉多维奇要侍从快马向着古里耶夫要塞赶去。他现在需要库图佐夫的救援。而一封信,则只是一个小小的附带。
  古里耶夫。
  这里曾经是俄国人在里海北端地区的重要控制据点之一,俄国沙皇的军队在一百五十年前就驻扎进了这里,虽然那个时候城堡还属于纳扎罗夫家族拥有。
  时间的推移,俄国人在里海周边区域的势力越发强大和强势,城堡的战略意义逐步减退。古里耶夫日常虽然还依旧驻扎着俄国重军,被冠以要塞之名,但是提到这里的人说的更多的还是这里的商贸、商业。
  “我指挥的是一支士气高昂的军队,它有许多优秀的将领。我满怀信心,我想我们能取得胜利……”
  在米洛拉多维奇给妻子写信的同时,库图佐夫在古里耶夫要塞内也在给自己的妻子写着家信。
  他现在的境遇很不好,四十年戎马生涯让库图佐夫自己身体里留下了太多的隐患。年老之后,肥胖高大的身躯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负担,然而这些都比不上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给他带来的麻烦。
  作为苏沃洛夫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库图佐夫步兵上将的身份惹来了亚历山大一世绝对的厌恶。因为亚历山大一世怀疑库图佐夫参与了他父亲保罗一世的死。
  要知道苏沃洛夫虽然1800年就死了。但是参与1801年宫廷政变的却有尼古拉。祖波夫,他不但是叶卡捷琳娜生前的最后一个情人祖波夫的弟弟,更是苏沃洛夫的女婿,而且圣彼得堡总督谢苗诺夫斯基,近卫军督军乌瓦罗夫和普列阿普拉仁斯基、禁卫团长官塔雷金等人也多与苏沃洛夫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以说苏沃洛夫之死和其生前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是圣彼得堡所有军方势力一致站到保罗一世对面的根本原因之一。登上了沙皇宝座的亚历山大一世实在很难相信时任彼得堡督军的库图佐夫与自己父亲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把怒气全都向库图佐夫发泄了过去,第二年就以治理圣彼得堡不力为由,撤了库图佐夫的职。
  1802年秋,库图佐夫没有携家眷,独自前往乌克兰沃伦省戈罗什卡村,在那儿一住就是两年多,实际上这是对他的一次放逐。与世隔绝的库图佐夫在那里日复一日的打发着他那漫长、单调的日子。在给妻子的信中,他经常谈到自己孤独的生活和从事农业生产的情况。
  一代名将落得这般境地,说明历史中白头老将蒙冤受辱,绝非是只有中国历朝历代所有。
  那时的无所作为和经济拮据使得库图佐夫极为烦恼。1804年,在给妻子的一封信中流露出郁郁寡欢、悲观失望的情绪:“现在给你寄去一千卢布,今后将尽力而为,直到离开此地为止。每当我看到庄园荒芜败落的景况,无论对工作和改善经营都毫无兴趣。由于绝望,有时真想抛却一切,听凭上帝的摆布。
  我年纪已大,身体不好,再也挣不下什么产业了,我很怕在晚年落个贫穷潦倒的下场。青年时代付出的全部心血,遭遇的一切艰险和身上数处创伤都已付诸东流……”
  库图佐夫跟苏沃洛夫有着相似的命运:他们都曾遭到诬陷。迫害,放逐。没有战争时他们被遗忘在偏远的小村庄里,当战争阴云密布时,沙皇才会想到只有他才能信任。
  就在给妻子写了那封悲观之极的书信之后,库图佐夫的命运有了转折。俄国再次介入了反法同盟战争【第三次反法同盟】,亚历山大一世把库图佐夫拉上了战车。
  但是战争中库图佐夫虽然一再有精彩表现,比如说,因为奥地利军早一步在乌尔姆战役中溃败,俄军未能与其达到会师一处目的,只能独自面对强大的法军。库图佐夫为了保存军队,进行了从布劳瑙到奥尔米茨的著名的退却机动行军,并在阿姆施泰滕击败缪拉,在迪恩施泰因战败莫尔季耶,使俄军脱离了被法军合围的危险。可是奥斯特里茨会战的失败却又让他再一次堕落入了深渊。
  即使那一仗中不管他的一点事情,有着三皇会战之称的奥斯特利茨会战,俄军方面亚历山大一世才是真正的指挥者。可是在战后库图佐夫成了亚历山大一世的替罪羊,被一贬再贬。
  在来到古里耶夫要塞之前,库图佐夫的职位只是跟米罗拉多维奇一样——军长,步兵上将军衔的军长。非是乌拉尔河一带局势实在危险,亚历山大一世绝不会派出库图佐夫出马。
  伤口在疼痛,因风湿病而弯曲的双腿艰难的支撑着库图佐夫高大肥胖的身躯,每一天早晨醒来他都总是感觉周围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当年那只差点被土耳其子弹直接打中的眼睛现在已经完全失明了。库图佐夫经常想起他的朋友和老师苏沃洛夫是怎样在孤苦伶中死去的,每当想起这些他心中就备感悲伤和凄凉。
  但是坚韧、坚强的性格让库图佐夫服从沙皇的命令替他征战沙场。
  命令下达到时,库图佐夫正在摩尔达维亚对战土耳其人,他丝毫不了解东方的战事。可是他义无反顾的奔赴古里耶夫。
  在摩尔达维亚库图佐夫干的很漂亮,虽然争权夺利下军队总司令普罗佐罗夫斯基很看他不顺眼。
  当初库图佐夫刚刚来到摩尔达维亚的时候普罗佐罗夫斯基还是喜出望外的呢他这样形容库图佐夫:“……在这里指挥军队,再也找不到比步兵上将库图佐夫更强的人选了。他对这里的所有地方、人民和习俗都很熟悉,他也熟悉多瑙河对岸的地理和土耳其的各种策略。我可以担保,他忠于职守而且知人善任……我对他在部队中的表现极为满意,他实际上是我的助手。总之,我承认他在军事艺术上是国王陛下的优秀将领……”
  让一个老资格的元帅这样称赞,库图佐夫虽然也绝对是老资格,但也绝对是少见的。然而,普罗佐罗夫斯基很快就害怕起来,因为库图佐夫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比他更有才能,他在军队中的威望开始下降。
  所有的人都知道,库图佐夫曾劝告他不要以较少的兵力,在没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强攻布拉伊洛夫要塞,而普罗佐罗夫斯基没有采纳这个正确的建议,结果俄军被击退,出动八千多名士兵竟损失了五千多名。在年迈的元帅陷于绝望之中时,是库图佐夫冷静地安慰他,并使军队重新振作起来。摩尔达维亚集团军的俄军军官们开始逐渐向库图佐夫请示指示,而不是向他。
  普罗佐罗夫斯基心怀不满,向沙皇大进谗言,而亚历山大一世也准备以攻打布拉伊洛夫要塞失利为借口,再次将库图佐夫排挤出军队。
  可是就在库图佐夫将要又一次被“光荣流放”的时候,东方传来的一封封恶报拯救了他。西伯利亚等地也在向莫斯科派出信使,但是奥伦堡总督区速度无疑会更快一些。
  相对于荒芜的西伯利亚,奥伦堡总督区以及更大面积的草原总督区的重要性就高出太多了。
  接到米罗拉多维奇的求救之后,虽然莫斯科认为,中国很有可能会同时向西伯利亚发起进攻,但是欧洲战争现在进行的已到最后一刻,普鲁士王国彻底成为了过去,奥地利也将步入倒霉的行列,法军的铁蹄已经踏到了波兰的土地上。
  1806年的冬季对于俄军来说是一个可悲的冬季。埃劳之战,俄军有23000人伤亡,另有3000人被俘。虽然列昂季。列昂季耶维奇。贝尼格森的反击也上法军损失惨重,但是俄军流的血太多了。
  这一战结束仅仅过了一个半月,冬季就过去了。拿破仑发起了新一轮的春季攻势。俄军和奥军在强悍法军的冲击下连连后退,不管是亚历山大一世还是列昂季。列昂季耶维奇。贝尼格森,亦或俄军前线的另一名悍将彼得。伊万诺维奇。巴格拉季昂都不敢做出从欧洲战场调大军增援东方的决定或建议。
  库图佐夫没有回莫斯科,在那里他见不到亚历山大一世,因为这个沙皇现在依旧在波兰前线。但是库图佐夫向沙皇去了一封报告,他请求亚历山大一世把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公爵组建的预备队调来加强到东方战场去。他在报告中写道:“只有加强了军队,我才有可能为拯救奥伦堡,并且对鞑靼人发起主动作战。”
  亚历山大一世的回信在库伦佐夫走到喀山的时候转到了他手中。沙皇十分明确地告知库图佐夫,那些预备队他是指望不上的。他是这样答复道:“因您提议下令调遣的预备队现在尚未准备就绪,不予调派。”
  这样库图佐夫的处境就更加困难,他能够依靠的只有乌拉尔河、鄂毕河两地剩余的哥萨克和从土耳其调集来的一个师兵力,以及莫斯科增援的近卫军一个步兵团。兵力严重不足,没有半点预备队,库图佐夫就是如此来到的古里耶夫要塞。
  虽然如此,库图佐夫对战争前景却并不悲观,他对俄国军队的力量深信不疑。当然,这也有他对中华军了解严重不足的原因。
  战争打响在了古里耶夫要塞前的阿特劳小城。
  库图佐夫没有直接接应米罗拉多维奇残部退入古里耶夫要塞。对比起这座修建时间有一百五十年还多的老号要塞,库图佐夫宁愿现在外面跟中华军碰一仗看看。
  直接带着残部退入古里耶夫要塞,实在是太伤士气了。虽然联合了米罗拉多维奇的残部,又全力调集了乌拉尔河哥萨克,库图佐夫手中也只是有不到两万数额的士兵。对比起十万人的中华——哈萨克联军来趋于绝对的劣势。
  但是库图佐夫的两万军是全部都聚成一团攥在库图佐夫的手中的,而中哈联军十万人马却分散的那里都有。
  古里耶夫,一直追在米罗拉多维奇身后的这是一支;奥伦堡,矛头指向俄军神经中枢的又是一支;鄂木斯克,扫荡西西伯利亚,进军鄂毕河流域、乌拉尔山脉的这又是一支;还有大草原上追剿小玉兹残军的各部,十万浩荡的中哈联军,单是在古里耶夫这一个点上,并不比俄军强出多少。
  如果这都没有勇气抗争,如果这都没有胆量打仗,那么等到中哈联军的各路兵力都聚集起来之后,面对五倍于己的军队,库图佐夫还能如何办?力挽狂澜是笑话,回天乏力才是真。
  所以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俄军就必须在连败之后好好地打上一仗,提起自己的军心来,重新整顿、激昂士气。
  作为一名老将,库图佐夫不会疏忽到一个事实——当局势好转时,败军也会慢慢鼓舞起勇气;而当局势日渐恶劣时,新军也会被渐渐地磨消掉士气。
  现今的情况下,支援草原总督区的新军跟米罗拉多维奇的败军混编在一起,士气掉落的就更快了。
  这一仗库图佐夫必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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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地在阿特劳附近,在古里耶夫要塞以东十五俄里左右,换算成华里那就是三十里多些。位于乌拉尔河流域东岸,地势平坦,景物平淡无奇。
  小城北边是一道地图上都没有标出的小河流,当地人叫米亚雷河。河流流经阿特劳小城,然后注入乌拉尔河,是可以用来加强侧翼防御的天然屏障。
  阿特劳阵地的南部则有大片田野,虽然不怎么便于隐蔽自己的军队,但是俄军敌人的骑兵也难以在那里发挥战斗力。
  米罗拉多维奇和小玉兹联军之所以败得那么惨,除了因为五万多人的中华步兵战斗力惊人外,一个整编骑兵师也是西北军团出征哈萨克大草原以来屡战屡胜的关键。
  哥萨克骑兵是俄国一百多年来的骄傲,乌拉尔河、鄂毕河哥萨克不比外贝加尔哥萨克,他们都是时常出现在对土战争或是欧洲战场的。可是当他们面对中华军骑兵的时候,却没能再创出一场辉煌战绩。
  库图佐夫了解到这一点之后,对中华军骑兵不得不防一手。
  俄军的阵地北起米亚类河畔的哥萨克村,中部是阿特劳城,南部到田野中的另一个斯拉夫人村落,几乎全线都能够得到米亚雷河的掩护。【一东西,一南北,成垂直状】库图佐夫要为俄军的未来负责,他不能在宽阔的原野上硬憾中华军,所以战线与米亚雷河垂直相交。
  阿特劳一线阵地可以有效地限制中华军优势骑兵的随意机动能力,俄军两翼虽然薄弱了一些,但是中华军因难实行侧翼包抄,所以要么只正面战斗,要么就施行真正的大纵深迂回,但这样势必会拉长中华军的战线并削弱其锋线上的战斗力。
  库图佐夫自信自己能把握住战斗中的任何一个稍瞬即逝的机会,他准备击败中华军在备战过程中,库图佐夫巧妙地部署军队,构出来一副大纵深的战斗队形。该队形基本包括四个集团:右翼、中央,左翼和预备队。
  右翼军队主要任务是掩护通向古里耶夫要塞的道路和保护阿特劳战线的侧翼安全,必要时候还可以机动使用,以增援中央和左翼部队实施反突击。
  中央军队的任务是防守阿特劳城一线,不到最后时刻不可能打出反击,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坚守、吸引,承担更多的中华军进攻。
  左翼则是任务最轻松最简单的一部,凭借米亚雷和防守侧翼安全,部署的兵力也相对少了一些。
  而预备队的作用就不言而喻,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只要有他们在手,库图佐夫就有信心跟任何人进行长期苦战和拼斗。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章 阿特劳战役
  
  从南到北,军号吹响在决战的时刻……
  整编第二十三师主力悉数赶到了阵前,姚学才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自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对于库图佐夫没有收兵返回要塞,反是在阿特劳摆开了阵势,姚学才心中惊讶过后就只剩下高兴就像库图佐夫信任俄军的力量一样,姚学才也万分相信自己军队的战斗力俄军司令部扎在了阿特劳城后面四俄里的位置,库图佐夫焦急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所有的命令都已发部了出去。库图佐夫让司令部的其余人员都去休息,而自己却一夜未曾合眼。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脑子不停地在思考中,有时则在铺着地图的桌前坐下来,看着地图细细思量。
  年已六旬的统帅正在推测着对面中华军可能采取的每一步行动。
  司令部、村庄就是一座巨大的兵营,这里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夜已深,但篝火旁士兵们仍在悄声交谈,没有多少人睡觉。
  许多同乡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让幸存者向亲人转达自己的遗言。一些沾亲带故的士兵也聚在一起,悄悄地说着告别话。中华军不好对付,明天的大战过后谁知道还能有几人活下来?许多士兵在默默地擦拭武器,或是静静地凝视着夜空。
  清晨,战争在双方隆隆的炮声中开启。
  姚学才首先下来了进攻命令,一队队俄军出现在了阵地的对面炮声惊动了后方的库图佐夫,一夜的不曾睡眠似乎半点疲惫都没有在他的身上体现。从容地走到自己的岗位上,整个司令部立刻开动。
  二十三师借着晨雾的掩护开展进攻。守卫在阿特劳的俄军毫不示弱的针锋以对。但是,中华军的主力却没有放在阵线的最中心阵地,而是把矛头指向了俄军的右翼。既然库图佐夫没有带领部队返回古里耶夫要塞,那么现在的古里耶夫要塞就是空虚的,姚学才就是想用进攻把俄军从战线上调动起来,‘围魏救赵’,逼得他们不得不反身救援,如此路途上自己这边占据绝对优势的骑兵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阵线最南端的斯拉夫人村落并不是右翼俄军的主阵地,它只是一个前沿据点,俄军只有一个营守卫在那里。受到了中华军的猛烈进攻,俄军虽然奋力反击,一个营损失了一半多人马,但仍未能顶住。
  不过米罗拉多维奇并不在乎,主阵地还在后面呢。
  交战的最初时刻往往决定着战争的结局。中央和右翼阵地都已经打响了,只有左翼还依旧静悄悄。
  库图佐夫并不担心受攻击最猛烈的右翼阵地,因为俄军主力布置在那里,主力炮群也在那里,稍后一点还有总预备队,指挥官也是米罗拉多维奇这样的勇将,因此他对右翼很放心。反而是兵力最短少的左翼,虽然有米亚雷河为靠,但仍不是一点危险没有的。
  姚学才对右翼俄军发起了猛烈攻击,他并没有完全舍弃左翼,但是现在还不到左翼上台面的机会。
  右翼传来的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很快就汇成了不间断的轰鸣。越来越多的中华军聚集在那里,姚学才的意图似乎已经暴露了出来,他就是想在俄军右翼打开一个缺口,然后大军迂回包抄,再将俄军压向河边予以歼灭。
  二十三师70团一个营利用田野上上的植被作掩护,逼近稍后的俄军阵地,但是俄军炮兵的一阵狂轰猛打,这个营连放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向后撤去,营长也负了伤。
  接着70团团长亲自率领手下军队发起冲锋,在身后大炮的掩护下,二次进攻的中华军顺利击溃了俄军的掷弹兵,然后破入村落中。米洛拉多维奇调集兵力支援反击,小小一个村落又一次变成了血肉屠场。
  阵地太小,无法投入更多的军队,而且军队太过密集的话,也容易遭到敌人的集中炮火杀伤。留守团部的70团副团长将最后剩下的一个完整营分两部左右包抄向村落,不能再让俄军一波波的进入村落增添兵力了,不然的话这一仗就彻底打成消耗战加添油战了。
  一个整团的军力费了三个小时才攻破了俄军两个村落,姚学才心中的怒火是一波接着一波。
  库图佐夫这时候正在调集预备队开入右翼,从战场的反应看来,中华军的主攻方向确实是一片旷野的右翼。
  双方二百门大炮展开了一场狂风暴雨似的炮击战,硝烟几乎完全笼罩右翼。白刃战,每一处拼杀到最后都是以白刃战收场为主。
  中华军的鲜血,俄军的鲜血,染红了一片片大地。
  战斗进行到晌午,远远望去,战场上烟尘蔽日。大批的士兵在战场上蠕动,时而能看到整齐的纵队,不久又变成方阵;时而能看到一群群阵脚大乱的士兵狼狈往回退避,死伤者一个个扑倒在地上,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哀哀嘶鸣。
  每过一段时间,就有新的纵队、方阵向前进入战场,他们不是真正的生力军,而大多是从战场上退下后重新集结起来的。
  人流如潮,一涨一落,往复不已。被击溃的团队在向后退却,新的团队又补充上来,齐射、炮击、白刃战,然后又被击溃或是损失重大不得不后退,接着又是一场激烈猛烈的炮战。
  大炮的轰鸣声传到方圆数十里开外,连空气都在微微颤动。巨大的回声在田野里此起彼伏,在河面上婉转回荡。挤满了逃难人群的古里耶夫要塞,所有的斯拉夫人和哥萨克都在坐立不安地倾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炮声,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姚学才正坐在指挥所里默默无言,他心中很是不乐。很难相信战争会打成这样的焦灼。跟之前比起来,俄军的韧劲增强的太多了。
  在于米洛拉多维奇战斗的时候,俄军勇猛虽然勇猛,但是过刚易折,这种勇猛的状态俄军并不能长久的持续下去。所以,激烈的战斗中最早败退的往往是俄国人。可是今天……
  在战场的另一侧,库图佐夫也坐在自己的司令部内。肥胖的身体,斜挎着肩带,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大脑袋上鬓发如霜,他戴着一顶扁平的欧式军帽,沉稳地坐在大方凳上,神情静淡,镇定自若。
  可战场上两军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谁都明白,姚学才和库图佐夫表面上的平静、镇定,只不过是用来遮掩他们内心紧张的掩饰罢了。
  阿特劳战场上双方意外的打了个势均力敌,谁都不能给对方以出其不意的致命打击。战事的焦灼让他们都知道,即使在任何一处抽出一点兵力实施机动,都会使自己那一方受到削弱,其结果不是在机动成功之前就被击败,就是由于机动失败招致无可挽回的灾难。
  所以,即便左翼战场依旧安安静静,库图佐夫也只是从那里抽掉了两个步兵营,就再也不抽取任何兵力了。反而要求19师师长伊万诺维奇严格巡哨米亚雷河,不得有半点懈怠。
  姚学才深知,只要能突破俄军右翼,他才能调动俄军或是干脆直接实施包抄迂回,把俄军围歼在米亚雷河边,接下的古里耶夫要塞就是熟透了的果子伸手可取。
  但要实现这个目标,除了在俄军左翼所做的那一点准备外,就眼下看就必须抽调大量兵力猛攻俄军右翼不止。但这样一来自己在中央战场的实力就会受到很大削弱。俄国人不是傻瓜,当他们发现不对之后,那就要攻守易形了。
  俄军并不是一直消极被动防御的军队,他们随时都可以转入反攻。而自己的兵力除了70、72两个步兵团之外,就只有师部和随行的第五骑兵师的一个骑兵团,71整编步兵团还落在身后的拉蒂拉乌。
  姚学才原本对俄军的实力是估计不足的,但是打了一上午之后他感觉对面的战斗力并不比自己这边弱。而事实上中华军两万多步骑的军力也确实是只超过了库图佐夫一小节,并不能形成巨大或是压倒性优势。
  那么自己抽调中央阵地军力到俄军右翼来,就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一些呢?可别调戏不成反被奸,自己右翼突破不见成功,中央阵线却反被俄军给突破了。
  即便有一个整编骑兵团在手,即使发生了那种糟糕状况也一样能继续压得住阵脚,可姚学才还是不敢弄险。
  这似乎并不是一场马上就可以决定胜负的交战。都到了中午了,也依旧没有一点胜负偏向的印迹。反复的冲杀和长时间的战斗,姚学才仍然难以预计战斗会在何时才能结束。
  库图佐夫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把兵力从右翼抽调到中央或是左翼阵地去,实施机动进攻自己也有很大把握突破中华军防线。但是,中华军有绝对优势的骑兵力量。自己从乌拉尔河和鄂毕河召集来的哥萨克并不能在这一点上起到良好的作用。
  无论是库图佐夫还是姚学才,都只有在军队数量占有相当大优势时才能抽出兵力按照自己意图去实施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机动。但现在看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交战双方中中华军只比俄军多了那么一小点。
  甚至单以步兵数量来论,中华军还要在俄军的数量之下。之所以,中华军现在还能继续处于进攻状态,一是因为这是哈萨克整场战争的态势持续,中华军一直是处于进攻状态的;二是因为在军队战斗力上中华军毕竟处于优势。
  强大的炮火支援,随军的臼炮、直射短炮以及单兵火箭弹,在火力的优势之下,人数少的中华军步兵才能继续进攻着俄军,并且丝毫不显颓势。
  现在说真话,姚学才都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就等71团汇合之后再向古里耶夫要塞进攻了。哪里像现在,悬在了半空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当然,这个紧要关头,如有一方统帅优柔寡断,消极被动,那就会给对方以可乘之机。可是库图佐夫和姚学才二人,一个是久经沙场的俄军名将,另一个是锋锐正盛的中华将军,‘优柔寡断,消极被动’这两个词是绝不会出现在这二人头上的。
  相对比这个,他们更有可能孤注一掷,采取冒险行动。只是这一场交战意义重大,库图佐夫身上担负着挽救草原总督区的使命,姚学才也不想把西进‘第一败仗将军’这一污点涂抹在自己脸上。
  所以,两边都在全力以赴的力图消耗敌人,静待敌军精疲力尽、士气低落,军心动摇的嘶吼,再乘机给敌人毁灭性一击。
  两位统帅都在各自的指挥部里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在心中猜度着对方的打算,都尽力去避免冒险,也都选择不采取新的行动。
  米亚雷河最湍急的地方,阿特劳——古里耶夫要塞河道中段。
  二十三师的工兵营正在全力铺架着浮桥,他们准备了四十个羊皮筏子。米亚雷河是真正的无名小河,流程短,河道也窄,这一段河流虽然湍急但河面只有二三十米,十个羊皮筏子连在一起差不多就够了,再拆取马车的车厢做挡板,要架设出一道浮桥十分容易。
  跟随在工兵营身后的是72团的一个营,他们是真的绕了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来到这里的。因为米亚雷河这一段河流正湍急,所以俄军在这一点盘查的应该不那么严密。
  不过即便是这样,营长赵谌也不认为工兵营预想的那三道浮桥就真的能够架设起来。他们这个步兵营的用意不过是虚张声势,尽可能的牵制住俄军的左翼兵力和指挥部的注意力罢了。
  说起这个,赵谌还真有些叹服军备部的那群人,想的太周到了。把马车的车厢都给做成了活面的,几颗铆钉一拔,凹槽一退就能卸开做挡板用,太合适不过了。
  三道浮桥剩下的十个羊皮筏子,四六拼成两个,这是为了尽可能的搭乘臼炮、直射短炮和弹药过河。赵谌所部过河只是做一个样子,并不会真正的跟杀过来的俄军死拼硬打,可是即便是做样子臼炮、直射短炮这些东西也要露露面不是?也要打一仗不是?
  “命令伊万诺维奇,必须把中国军打回去或是消灭掉——”得知左翼出现了动静之后,库图佐夫却依旧泰然自若。
  他等来了姚学才的后手,左翼的攻势发动了,那库图佐夫的心就全放下了。
  “啪啪啪——”
  “轰隆——轰——”
  枪声像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响起,臼炮轰击,直射短炮轰鸣,还有火箭弹的爆炸。
  连续的打击落在冲锋来的哥萨克骑兵身上,一排排一片片的哥萨克骑兵摔倒在地上,残酷的战争要去了他们的性命。
  “乌拉——乌拉——”
  剧烈的枪炮声中,俄军的呐喊声依旧嘹亮。伴随着冲击骑兵的就是大队的俄军步兵,渡河已经大半的赵谌营虽然全力以赴的抵抗,但是一个小时后米亚雷南岸终究再没有一个中华军士兵存活了。
  留下了二百多具尸体,赵谌营收取了至少五百俄军步骑的性命。
  短暂而激烈的左翼战事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波澜荡漾的湖面,溅起的一小圈涟漪片刻后就消融在了湖水的荡漾中。它并没有对中央阵地和右翼阵地的战事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因为不管是姚学才还是库图佐夫都没有动左翼兵力的念头。之后只是哥萨克骑兵更多的聚集在了米亚雷河畔,左翼的俄军被‘理所当然’的牵制了。
  库图佐夫对于战场上传来的轰响无动于衷,只是不断地发布命令,对部队的行动表示同意或不同意。然而,他心里非常清楚,战争一旦失利,沙皇就会把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毫不客气地让他滚开,甚至是极不名誉的退出军队。
  库图佐夫比任何人都清楚与东方帝国这一战,胜负成败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对关系到自己荣辱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库图佐夫只是在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而已,他很善于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保持镇定。他相信俄军士兵的力量,他相信米洛拉多维奇不会再后退再失败。他不期望依靠手中的这点兵力战败整支中哈联军,他只希望能答应阿特劳这一仗,击退尾随米洛拉多维奇而来的中国军队的进攻,只要能够守住乌拉尔河一线,一切就都大有可为。
  不管是军事还是政治。在外交上,库图佐夫依旧可以为自己自豪姚学才屹立着遥望战场一动不动,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70团和师部直属部队轮番向俄军阵地猛攻。虽然把俄军阵地冲击的摇摇欲坠,但是二十三师始终未能取胜。
  自从加入中华军以来,姚学才已经习惯于在首次冲击之后,看到参谋们满面春风地跑来向他报告丰盛战果。可是今天在阿特劳,自己等来的却是失败的消息频频传来,和营团长们接二连三地请求增援。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一章 落毛双头鹰,白斩鸡一只
  
  阿特劳战役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役。虽然是库图佐夫的俄军最先撤出了战斗,但是姚学才的第二十三师并没有半分喜悦。
  俄军遭遇了极重大的伤亡,但是他们并没有弃甲而逃,军队的有生力量没有被消灭。它的主体力量保存了下来,库图佐夫的俄军依旧拥有不俗的战斗力,还有着夺取最后胜利的信心。
  库图佐夫做出撤军的决定,原因就在于俄军在阿特劳之战的损失太巨大,为了胜利他需要保存俄军的力量。中国军队的人数太过众多,他即便在阿特劳与对面的二十三整编师拼个两败俱伤,姚学才也只需要后撤几步,汇合了西北军团的其余各部之后,攻势就可以卷土重来。
  库图佐夫的可悲就是在于——他用自己手中的主力来对阵的却仅仅是敌人的一支偏师。所以,一日的血战之后,库图佐夫选择了后退。
  他心中清楚,次日如果再战,即便俄军能够获胜,中国军队败退,但二十三师也可以迅速得到预备队的补充或是更换一支新的部队来继续向古里耶夫进攻。而俄军有限的兵力则已经在残酷的战斗中消亡殆尽,最后的胜利自然就是一堆泡影。
  特别是对面至今还有没有动用的占据优势的骑兵部队,这在下一次的交战中对俄军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库图佐夫的下属对于这个命令感到极为费解,米洛拉多维奇、伊万诺维奇争相来见库图佐夫,但最后他们服从了命令。
  从侦察兵口中得知俄国人已经连夜撤退的消息,姚学才十分震惊。站在大半建筑化成了废墟的阿特劳城城头上,姚学才向西遥望,库图佐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阿特劳这一战之后,西北的局势就完全明朗了起来。在于中华帝国的交锋中,沙俄彻底落入了下风。
  虽然古里耶夫要塞依旧还在俄军的掌控中,血拼了一阵的姚学才可没有继续往要塞下杀去,而是坐候阿特劳城等着后续部队到来。
  阿特劳这一仗就像是一枚尖针戳破了沙俄强大的外表。没打这一仗之前,西北诸国诸民族还慑于其国百多年积威,又看到沙俄兵力稀少,就想当然的认为待沙俄缓过一口气后还会大有可为。就好比一战中日本人拿下了德国霸占【中国】的胶东半岛和太平洋上的大小岛链,但也没有一个人会认为日本的实力会比德国强大。
  可是阿特劳这一战之后,俄军、中华军强弱事态分明,双方高下一目了然。库图佐夫可能只是为了保存俄军实力待以后再战,可是落在旁人的眼中,那就是俄军真的败了。
  两万多些的中华军对战两万少些的俄军,在双方骑兵战力不动用的情况下,俄军一日之战后连夜败走。这就跟历史时空中甲午之耻后的满清一样,再也不是称霸一方的强主了。沙俄的威信和强大的外表,被中华军完全剥开古里耶夫要塞暂且保在了俄军手中,可是库图佐夫明白,这地方他们待不长。
  五月底,奥伦堡防线全面告破。俄军新竹筑造的千里防线和四五十座棱堡被中华军击破了其中二十有三。雷霆霹雳一样的攻势令防线上余下的二三十座棱堡彻底报废无用。而最后紧缩起来只剩下了三四千军的奥伦堡城也随即在第二十五整编师张月梅部的攻击下荡瓦无存。
  六月,张月梅带领着二十五师主力联合第五骑兵师一部北进西西伯利亚。矛头指向了鄂毕河流域和乌拉尔山脉以东。
  同时军力都筹集到一块的姚学才二十三师部,在二十五师一个步兵团的增援下,以及万余骑兵的配合,三万军力猛击古里耶夫要塞。
  这不是西北之战的收关之役,但分量绝对要比奥伦堡之战来的重要得多。西北军团总指挥——黄诚亲自赶到阿斯塔纳坐镇。就是盼着姚学才能迅速在给俄军一击,拿下古里耶夫。
  此次西北军团一个总指挥,外加两步一骑三个整编师师长,除了第五骑兵师的师长是来打酱油的,黄诚、姚学才、张月梅三人都是梁纲有意拔的前程。
  姚学才、张月梅跟梁纲都是老相识了,也是至今为止白莲教一众人中表现最出彩的二代子弟之二,同时也都是接的老子的班,才年纪轻轻的做上师长高位。
  帝国稳定之后,梁纲就有意消减军中的各方势力,老一辈的白莲教大小首领现在多是已经退出了军伍,只剩下荣职了。
  姚学才和张月梅师长的宝座就都变得有些不踏实,此次出兵中亚,七万大军那是杀鸡用牛刀,让两人在战场上沾一沾功劳,也好把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给坐踏实了。
  而黄诚却是梁纲要一心提拔任用的。之前的禁卫师副座,还是他当初起家时的老班底之一,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还算得上是劳苦功高,梁纲就一直准备着把他放到海外当总督。
  随着北方战争的打起,随着南洋地界的平定,连同更南方的琰浮洲大陆,帝国外放的总督大员会越来越多。
  梁纲他不会在中国大陆上设立军政一体的总督职务,可是在间隔万里的海外,任命大权总揽的总督却是必须得。
  像黄诚这样有资历有功劳的老臣子,把他们陆续的外放几年,冷处理一下一些有必要的麻烦就会被时间悄悄地抹去。
  这是君臣间的心照不宣,没必要嚷出来,事情也不会坏了君臣间的情谊。梁纲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不愿意做朱元璋,也不会做赵匡胤,现在那批老臣子他还离不得,所以现在的这办法就是最好古里耶夫要塞俄军只坚持了三天就撤回了乌拉尔河西岸。当然,领军的不再是库图佐夫,而是米罗拉多维奇。
  这时的库图佐夫已经带领着三个步兵团的俄军和部分哥萨克骑兵进入了土库曼地界。联合小玉兹的部分残兵和依附于沙俄羽翼之下的土库曼人部族,库图佐夫掌有了上万人军力。而他要对付的就是进入里海东岸南端区域土库曼地盘的哈萨克人。
  这边战线形势对俄国已经极端不利。前期的战斗中减员太过巨大的小玉兹军已经溃败成了一群游兵散勇,土库曼人骑兵的战斗力也是牧民级的,库图佐夫带领了五千俄军从里海西岸进入土库曼。在沿波斯【阿富汗】到咸海之间几百里长的阿姆河上只配置这么一点兵力,很显然,无论是攻守库图佐夫都处于极被动地位。
  而他的对手哈萨克联军,集结了中玉兹和大玉兹精华,兵力新军、骑兵两三万人。对于土库曼人这个沙俄的次一级爪牙,布克依汗和克涅萨热汗显然想要一举拔出。哈萨克人背后有中华军的支持,他们有中华军的鼓舞,有恃无恐。
  库图佐夫领兵赶到阿姆河时哈萨克军队已做好进攻准备,他们兵分两路,虽然杨遇春和杨芳都在领着一部分新军在西北军团阵前效力,但是中玉兹跟大玉兹根本问题上还是叫尿不到一个壶去。
  中玉兹出兵万人左右,新军三四千人,剩余的都是骑兵。大玉兹出兵两万人短一些,因为距离西北军团战场距离远一点,所以克涅萨热汗足足带出来了一半的新军,剩余的上万人全是骑兵。两路军队一路一东一西,分别杀向土库曼人的两端。
  库图佐夫必须在比乌拉尔河一线更加不利的情况下下,用很短的时间和最少的兵力去夺取战争的胜利。不然的话,小玉兹完蛋了,土库曼人再一完蛋,上百年在中亚的经营就全完了。
  严峻的形势下,库图佐夫并没有失去立足,他反而是更加清醒的认识到再采用往常围攻阵地和突击的战法已经难以奏效,为了快速战胜哈萨克联军,必须运用新的战法,分别击破。
  “我们要出敌不意,我们要变幻莫测,抛弃往日的习惯,在最短的时间里打败他们。让他们措手不及,自己出现失误、出现漏洞,然后我们再获得胜利。与草原民族的作战中,俄罗斯从来都不是依靠人多取胜的,我们靠的是将领的机制和勇敢。”叶儿本特的作战会议上,库图佐夫高声的宣讲着。
  同时他也在这样做着。对于阿姆河两岸的敌我双方,库图佐夫采用了一系列大胆、新奇,令人感到意外的行动。他不仅不向对岸哈萨克人发起进攻,反而主动把军队撤离了沿河防线。
  库图佐夫首先把目标对准了哈萨克军的西路,目标是中玉兹的布克依汗部。
  布克依汗不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甚至他都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在哈萨克大草原上,他除了敌视沙俄和为虎作伥的小玉兹外,并没有半点可以传名的东西。带着部队他一天内度过了阿姆河,在库图佐夫洞开了大门的情况下,布克依带领部队用五天的时间赶到了阿尔兰山。向前飙进了三百多里,一路上就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自信心已经升到了顶峰。
  布克依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全部拿下土库曼西部,小玉兹归中玉兹,土库曼归大玉兹,多好的分配啊,连天朝的黄将军都同意了。在祖汗阿布赉时期都没有如此辉煌的哈萨克,现在在他手中荣耀了起来。
  强大的俄国人,在更强大的天朝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背靠大树好乘凉,今后谁还能欺负中玉兹?这一刻他深深地为当年自己作出了的抉择而高兴。
  在距离克孜勒苏三十里的地方,布克依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主力部队开始安营扎寨,前面是一个团千余人的先头部队【不同于中华军制】直接在阿尔兰山下宿营。
  但是休息了一夜的布克依玩万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清晨,他接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前头部队遭遇了小玉兹人和土库曼人的埋伏,一个千人团只剩下了一半。
  而就在昨天夜里,估计着时差不多的库图佐夫带着俄军两个步兵团和一千哥萨克,拖着二十来门大炮到了阿尔兰山后面的一个高地上。这里是一片草原,没有名字,在克孜勒苏之前。
  在这第一战中,库图佐夫把军队纵深配置,这样方便于在战斗过程中利于机动。步兵和炮兵的主要任务是打击哈萨克骑兵,因为他知道草原骑兵的头几次冲击往往是异常迅猛且非常危险的。
  布克依心疼死了新兵的损伤,这些天的战斗下来,他跟克涅萨热汗以及中玉兹、大玉兹所有的苏丹贵族都爱死了新军的战斗力。多死一个他都心疼,更别说夜里被该死的小玉兹残军以及土库曼牧民放到了五六百人。
  布克依心疼的同时也感觉着极为丢脸。如果出手的是俄军的哥萨克那还情有可原,可是出手的偏偏是已经被中玉兹和大玉兹极度看不起的小玉兹残兵和土库曼人。布克依觉得自己的脸简直都被臊热给烫熟了。
  中玉兹军立刻大踏步的向前追击,在越过阿尔兰山之后布克依汗就跟小玉兹残军以及土库曼人撞到了一块。心中大喜的布克依,一边叫着‘可逮着了’,一边叫着‘报仇’,领着中玉兹军就杀了上去。
  虽然杨遇春不在,但是布克依身边也还有一些中华军派来的教官和参谋。他们为中玉兹军拟定的作战方案是:用新军余下的两个步兵团,对土库曼人发起牵制性佯攻,也就是针对敌军的中央和右翼。
  小玉兹人现在是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他们不可能再次放弃土库曼人往后跑。但是小玉兹人也不可能拼命地去进攻中玉兹军,以自己的牺牲来给土库曼人减轻压力。吸引土库曼军主力的注意力,然后以大量的骑兵对左翼的小玉兹残军实施强有力的突击。
  中玉兹军可以在开战一段时间之后,再猛力进攻左翼的小玉兹军。一举切断敌军左翼同中央、右翼部队的联系,将其完全击溃甚至是全歼殆尽之后,再向土库曼人发动最后的总攻击。
  有小玉兹的前车之鉴在前,土库曼人的战斗意志必定会飞速的下降,这也是游牧民族骑兵千年来的一大惯性。
  哈萨克新军的战斗力这些个教官、参谋心中都有数,两个步兵团固然不能奢望他们击溃对面的土库曼军,但是牵制住却是绝对可能的。
  下午战斗开始了。中玉兹军用二十门轻型重炮对土库曼军开始了猛烈轰击,两个步兵团相继发起了进攻。
  战斗进行到傍晚,看到两个步兵团死死地粘牢了土库曼军,五千名中玉兹骑兵冲向了小玉兹残军。他们身着各色不一的服装,高举色彩鲜艳的战旗,气势相当雄壮的向小玉兹军发起了冲锋。
  布克依并没有对以骑兵为主的土库曼军为何一直跟他们在这里死打硬拼产生半点的怀疑。阿尔兰山后面就是克孜勒苏,这是土库曼人在其地盘西部最重要的城池,就好比大玉兹的土尔克斯坦城一样。
  得到库图佐夫命令的小玉兹残军拼死阻挡中玉兹军的进攻,但是兵力不如人,小玉兹残军死拼了一阵之后这才渐渐后退,引着五千中玉兹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进入到库图佐夫的埋伏地。
  中玉兹军生生的吃了一个大亏,布克依看的眼睛都傻了。骄傲自大的他连对面敌人的真实实力都没有搞清楚就迫不及待的发起了战斗,结果上了一个大当。
  凶悍的哥萨克骑兵直接突进了因追杀而变得一片混乱的中玉兹骑兵横腰,双方骑兵人数比例相当巨大,但是俄军士气却十分的高昂,阵型上又占据了先手,两军杀了半个小时。中玉兹骑兵就不支败退,布克依仓惶而去。气势汹汹而来的中玉兹军,在战场上除了留下许多尸体外,就是只有一身的狼狈。
  而此刻在与土库曼人激战中的中玉兹两团新军看到布克依汗部大败特败,高昂的士气也陡然一泄,在俄军步兵和哥萨克骑兵相继出现在战场上之后,两个团的哈萨克新军败阵了。
  万幸的是两个新军团内都有中华军教官和教习在,虽然军势在不住的败走败退,但两个团的主力框架终究是保存了下来。最后撤上了阿尔兰山。
  因为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俄军的进攻也为之一熄。布克依手中还有一部分军力,尤其是骑兵,黑夜中硬拼猛攻不是好选择。
  库图佐夫带领俄军和小玉兹残军迅速转移向了土库曼东部。先喜后悲的布克依汗部上万人兵力在土库曼人的沿途最少袭扰下,退回阿姆河之后就只剩下了五六千人,折损了近乎一半。新军更是丢失了全部的大炮和所有的辎重。
  东部战事,土库曼人也是在跟一部分退到那里的小玉兹残军联合。库图佐夫带领军队赶到穆尔夫的时候,克涅萨热汗的步骑大军都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二章 先知不先,梁纲受苦
  
  与中华军步兵快速行军依靠马车运载不同,哈萨克新军则全是骑马奔驰的。哈萨克人无一不会骑马,大草原上也应有尽有骑乘之马匹,哈萨克新军战士更像是马背上的步兵。
  克涅萨热已经知道了布克依此时的下场,面对库图佐夫,他心中有所忌惮,但又极其的不甘心。如此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克涅萨热思量了好久之后终究是对穆尔夫城发起了进攻。只是在库图佐夫的应对下,因为西部战事而鼓起了充足的勇气的小玉兹残军及土库曼人,群群效命之下大玉兹军频频受挫,进攻全无进展。
  战事打了三天,大玉兹军被库图佐夫娴熟的战术布置一口口吃掉了两三千人,克涅萨热见事不对果断撤军。
  反正土库曼也是大玉兹的跑不掉。现今土库曼人有俄国人撑腰,大玉兹拿它不下。可是俄国人自己都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到天朝大军进入乌拉尔河西岸之后,或是直接等到俄国人战败认输,大玉兹再出兵南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没了俄国人在背后撑腰,里海东岸的这一撮土库曼人又算个屁?
  他们不是布哈拉汗国也不是希瓦汗国和浩罕汗国。没了背后的主子,里海东岸的土库曼人就是任人拿捏的废物。
  克涅萨热不愿意为一片注定属于大玉兹的土地而折损过多的实力,布克依东部战事的失败已经让中玉兹伤了不小的元气。连同先前的战事,中玉兹这一战中虽然得了许多利益,可也少说搭进去了七八千性命。
  大玉兹军后撤了,库图佐夫倾尽全力保住了沙俄在中亚最后一丝的颜面,保全了土库曼人暂时的安全。但是这一切并没有于根本上变动事情的发展,只是旁支小节的胜利而已。当二十五师部横扫鄂毕河沿岸,兵锋跃进乌拉尔山时,当二十三师部突入乌拉尔河西岸时,直逼伏尔加河时,库图佐夫派使求和了。
  黄诚没有半分客气,北到乌拉尔山,南到乌拉尔河,一口气把沙俄在亚洲的二百年努力果实尽数吞并。
  被库图佐夫派来的使者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十一月。北方已经天寒地冻一片,北京城里梁纲终于接到了沙俄方面的答复,可是结果跟他之前的预料大相径庭。山穷水尽的俄国不仅反口不认之前谈判中所达成的初步意见,还更是彻底的撕毁了和谈。
  八月份里梁纲接到了黄诚从哈萨克快马递来的信报,俄军统帅最先提议和谈,双方已经在古里耶夫开启了谈判。
  一个月后西北传来了中俄间第一份初步意见书。梁纲当时很吃惊和很意外,也很得意。因为贪婪的俄国人全盘答应了下黄诚之前的提议,让出了西伯利亚和哈萨克。这在梁纲看来,都是因为自己的时机挑选、把握的好,瞅准了沙俄的最危急之时,所以才能不费多大功夫就拿下了俄国人二百年经营的果实。
  要知道半年前从奥斯曼土耳其返回来的使者可是带回了土耳其人千真万确的答复。通行秘密来华的土耳其大使面见梁纲的时候简直是恭敬地不能再恭敬,双方盟约签订的笔记才刚刚干透。
  土耳其拉拢得住,法国也肯定跟俄国人打得欢,不然拿破仑怎么会集中六十万大军进攻俄国呢。这几年里俄军的主力肯定会被拖在欧洲,梁纲真的是太满意自己挑选的这一时机了。
  西北大军,一路直插乌拉尔山,一路越过了乌拉尔河,就好比两把尖刀顶在了俄国人后背。尤其是姚学才部,兵锋只需要再往前几百里就可以进入伏尔加河,杀入高加索了。
  这简直是可以要掉俄国人命的威胁,亚历山大一世怎么可能置之不理,杜绝谈判呢?
  梁纲完全呆了,也完全愤怒了。
  “打就打,老子还怕你们不成?给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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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特拉罕。
  总督府里,军人,官员,商人,贵妇,一片欢愉快乐的气氛。
  库图佐夫坐在二楼小客厅的椅子上,手端着一杯红酒。楼下的舞会和女色已经引不起他半点的兴趣了,身体不好,来不得那些了。
  不过库图佐夫现在的心情却是极短的好和高兴,闷郁了两三个月,自己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米赫尔松的四万摩尔达维亚集团军已经开到了阿斯特拉罕,随时随地都可以投入对东线的战斗。巴格拉季昂带领的波多尔斯克军团也已经进到了辛比尔斯克,距离喀山只剩下一步之遥。
  自己在谈判桌上忍辱负重了两个多月时间,终于要得偿所报了。
  “您的功劳沙皇陛下不会忘记的,您为俄罗斯保住了希望。”米赫尔松十分尊敬库图佐夫,虽然在摩尔达维亚他跟库图佐夫共事只有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是职务和官位不代表名望和声誉,苏沃洛夫时候,库图佐夫就是俄军中的Number one。
  平淡的一笑,库图佐夫对于亚历山大一世已经丁点不抱希望了。若非是战争还需要自己指挥,库图佐夫相信自己早已经就被撵回家了。
  亚历山大一世在古里耶夫要塞失守之后对自己的斥责、训斥,库图佐夫余生下的全部日子里都不会忘记。实在是太伤人了名将不得善终如果库图佐夫知道中国还有这么一句话,那他肯定会替自己的老师和自己发出一样的感叹的。
  阿斯塔纳。
  跟阿斯特拉罕俄军的欢快气氛不同,西北军团指挥部内却一连一个多月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黄诚并不害怕俄军过来的援军,但是他依旧忍不住生气。一个简简单单的缓兵之计自己都没能看出来,一本正经的跟俄国人谈判,都不知道自己早早的就已经成为了笑柄。
  如果不是哈萨克大草原上一片冰天雪地,连续作战之下,战线有往西推进了几千里,后勤运输需要时间来筹措,黄诚这就敢领着军队趁雪进攻。这实在是太太气人了。
  只是黄诚一个多月了,却还一直有一个疑问没能搞明白。那俄国人一边用主力在万里之外的欧洲跟法国人打仗,一边用偏师还要在应付南边的土耳其人,怎么还有余力来再跟帝国在东面打这么一仗?据哈萨克人传来的消息,俄国人在阿斯特拉罕的援军足足有四五万人。
  可以确定一点,俄国人的援军是从俄土前线来的,难道土耳其人跟俄国人谈判和平了?帝国跟他们可是才签的同盟预定啊?
  黄诚派出打探消息的人手和通道都还没有传来确切的答案,但不可否认,这种可能性极高能这么快速的出现在乌拉尔河西岸,除了高加索的俄军外没有别的选择。
  4506年五月,梁纲知道了一切。不仅黄诚的疑惑有了答案,对着墙壁上的欧洲地区,梁纲还指着拿破仑破口大骂了好一通子。
  狗日的,不仅土耳其人跟俄国签订了条约,连拿破仑都跟俄国人‘友好和平’了去年三月,也就是西历1807年。法军发动了弗里德兰战役,这是拿破仑对第四次反法同盟的最后一击,当然也是决定性的致命一击。从此拿破仑胜利的光环上又多了一道耀眼的光辉。
  俄军参战了六万人,丧师2万,80门大炮落入了法国人手中。随后拿破仑攻占了蒂尔西特,俄军战无能战,亚历山大一世只能求和。
  七月,拿破仑同其敌手——俄国沙皇亚历山大和普鲁士落跑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在涅曼河中央木筏之上开始和谈。普鲁士放弃他所占领的波兰大公国,将易北河与莱茵河间的所有土地割给拿破仑和莱茵同盟。将军队消减至42000人,并支付给法国14000万法朗战争赔款。俄国承认法国组建的华沙大公国,将伸入地中海的桥头堡爱奥尼亚群岛和科托尔港转交给法国,并同意与法国结盟联合反对英国。
  拿破仑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中将自己的战略再次来了一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兵锋指向从俄国身上转向了伊比利亚半岛。
  梁纲脑子里对拿破仑战争的欧洲历史并不了解,他所知道的仅仅是拿破仑最后败在了俄国,像希特勒一样把赌本赔在了斯拉夫人身上。所以,理所当然的梁纲就一致认为俄国跟法国会是敌人。
  事实上他却不知道,因为中立国葡萄牙的一些原因,以及法国国力和中欧稳定,再最后是沙俄战争潜力等等一切原因,拿破仑跟俄国真就保持了一段热情的友谊关系。甚至知道西历1811年两边的盟国关系都比较稳定。
  自从英国人封锁了整个欧洲海岸线之后,为了与之形成有效的对抗,拿破仑也在1806年11月21日建立的“大陆体系”。
  目标就是扼杀英国的对外贸易。《蒂尔西特和约》签署后,英国同大陆贸易的唯一通道只有中立的葡萄牙了,并且西班牙各港口走私活动也几乎达到了肆无忌惮和公开的地步。一定程度上逼的拿破仑不得不将其注意力集中在伊比利亚半岛身上。
  俄国人也趁着拿破仑陷在伊比利亚半岛无暇他顾的时机,撕毁了与瑞典王国的单薄的同盟关系,联合亲法的丹麦,一口把当时还属于瑞典的芬兰给咬了下来。
  对欧洲历史一知半解的梁纲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些发生,他确实是挑选了一个十分恰好的时机,轻松地拿下了俄国人二百年的东扩成果。但是也因为梁纲设定计划时考虑的极大错误,在中华帝国的影响力还没有真正影响到欧洲局势走势的情况下,中华帝国就不得不独自面对暴怒的俄罗斯。
  在拿破仑与亚历山大一世和解的一个月后,梁纲设想中的另一个坚定盟友,土耳其人也屈服了。1807年2月,谢尼亚文海军中将指挥的俄国分舰队,以捷涅多斯岛为基地,封锁了达达尼尔海峡,并且在随后的达达尼尔海战和阿索斯海战中完美战胜了土耳其舰队。
  两战中俄国海军占到了绝对的上风。特别是在阿索斯海战,土耳其分舰队以战列舰10艘、巡航舰5艘、轻巡航舰3艘、辅助船2艘,火炮共1196门,对阵俄国分舰队10艘战列舰、1艘巡航舰、1艘辅助船及一支希腊的小型武装船队,火炮754门,最终的结果却是俄军海军击毁、俘虏土军战列舰3艘、巡航舰4艘、轻巡航舰1艘,自身军舰无一损失而告终。
  在阿索斯海战中的胜利,让俄国人巩固了自己在地中海的地位,也加强了对达达尼尔海峡的封锁。土耳其海军的失败,加上俄国陆军在多瑙河方向和高加索方向所取得的胜利,以及英俄反土联盟的解体,土耳其在八月份同俄国签订停战和约。
  毕竟法、俄、土这三个能够影响欧洲大陆走势的国家,在拿破仑一连串胜利的光环下,英俄同盟解体,三国已经暂时处于了同一个战壕。
  只打了一年时间就熄火,这跟往日的六场俄土战争一打四五年的情景相比真是差远了。也让梁纲始料不及。
  西北的战事在开春之后重新打响,乌拉尔山一带和乌拉尔河一带,中俄军队已经形成了两个明显的战区。俄国人的军力在不断地向东线投入,刚刚从欧洲战场上退下的俄军,征尘未除就再度上了战场。梁纲也陆续调拨了两个整编师开赴新疆,其中最快的一个都已经投入了战场。
  这半年过得实在是太糟糕了。因为对欧洲历史的匮乏,梁纲终于自己吞吃了一个‘先知’恶果。脸色显然痛快不起来不过打就打吧,堂堂天朝上国还会怕一个俄国不成?不提亚历山大一世才刚刚从欧洲回师不久,即便是俄国把全副的精力和身价都投入到了这一场战争中,梁纲也是不带半点怕意。
  只是这本该瑞典挨的刀,现在却要砍在中华帝国身上,还得不到瑞典的半点感谢。如果不是历史不精,实在不知道有这件事,梁纲又要破口骂人了。
  既然下决心要大打一场,那么就要追求最大化的利益。于是乎一个伏尔加河下游里海西北沿岸的地方部族——卡尔梅克人,进入了他的眼睛。
  所谓的卡尔梅克人就是当年渥巴锡率部东归时留在伏尔加河下游地区的土尔扈特余部。
  明末清初卫拉特蒙古人分为四部,即是和硕特、准噶尔、杜尔伯特和土尔扈特,后来准噶尔部强盛,土尔扈特部不服准噶尔部统治,于西历1616年在首领和鄂尔勒克的带领下,越过吉尔吉斯草原,同年与俄国人讲和,迁移到了托波尔河上游。以其女嫁西伯利亚汗后人,并征服了花拉子模部分领地。西历1643年,和鄂尔勒克移营至伏尔加河下游阿斯特拉罕附近,与诺盖人密谋,使其脱离俄国,但没有成功。
  在西伯利亚的土尔扈特部曾经遣使向清顺治皇帝表示臣服。到了康熙年间前期,顿河和伏尔加河间的土尔扈特部首领阿玉奇,为得到俄国每年的丰厚赠礼,向沙皇表示效忠,但土尔扈特部与克里米亚汗国、达赖喇嘛、中国皇帝都继续保持联系。【信仰藏传佛教至今】后来俄国不断向其征兵用于对奥斯曼土耳其的作战,土尔扈特部死伤惨重,如此加上百多年与沙俄积累下的矛盾恩怨,握巴锡在乾隆三十六年正式率领土尔扈特部众东归故土。而由于当时的伏尔加河一直没有封冻,无法把回归东土的消息及时传递给西岸的部众,这些土尔扈特人和依附土尔扈特部生存的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就留居在了原地。
  土尔扈特东归之路上沿途不断遭俄军和哈萨克人拦截,死伤无数,最后只有一半人返回到了新疆境内。而其他未能东归的人留在伏尔加河下游地区也同样历经着苦难。
  当时在西岸没有东归卫拉特蒙古人有4700帐,其中有杜尔伯特部落10000多人,土尔扈特部落8000多人,和硕特部落3000多人。为了防止他们东归,沙皇俄军一直包围了他们十几年,不准他们离开伏尔加河沿岸。自1771年至1775年间,虽然有2000多人小规模的、分散的,巧妙利用游牧的方式回到新疆境内【清朝政府都很好地给予了安置】,但在西历1775年以后,俄国政府对留居的蒙古人眼里严禁四处游牧,使得这批卫拉特人至今留居俄国,继续受到沙俄的统治。
  几十年的生衍繁息下来,土尔扈特部、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都变成了卡尔梅克人。虽然这只是一种统一的对外称呼,内部蒙古人依旧三部落分的清清楚楚。但是对东归的念想,他们一直只能默默地埋在心底。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三章 东归英雄的余部
  
  一年的七月。草原上炙热的夏日稍稍退去,蓝天下一片碧绿。瘦唆的羊群、骏马经过春夏两季节的滋养已经是膘健硕肥,这是一年中草原游牧民族最为注重的一个时段。
  因为草疾马肥,因为气节适宜,所以秋季通常是他们跃马扬鞭发动战争的时节。
  只是在热兵器逐渐发展的今天,游牧民族的没落已成事实。秋天,再也不只属于他们了。
  七月二十日,一个平平常常地日子。土尔扈特领主阿木哈,氏族的首领翰齐尔,兀鲁思首领莫库先,喇嘛根库藏巴格素尔,宰桑佐德巴、藏巴和巴克萨尔德木奇;和硕特台吉车尔贝丘缅涅夫,宰桑巴图尔;杜尔伯特领主丘切伊。通杜托夫台吉,宰桑巴德巴、杨德克、兀鲁思女领主纳德木特,额尔德尼巴克夏喇嘛,宰桑乌巴什等16人聚到了一起。
  这是卡尔梅克人地位最高地一批人。他们中不是各部头首,就是喇嘛或是法庭札尔固(宰桑)。五万余卡尔梅克人地命运由他们来主导。列席地还有策凌乌巴什和翰齐尔这两人分别是土尔扈特部和杜尔伯特部领主地继承人。
  卡尔梅克人三部中,人口最多地自然是杜尔伯特部。但部族影响力则是土尔扈特部最大。虽然现在形势已经变化了多多,但是三部中依旧还是以土尔扈特部为首。毕竟这里的杜尔伯特蒙古、和硕特蒙古都是土尔扈特部地附属小部,一百多年的混合杂居下来,土尔扈特部没把他们给吞吃了真是仁至义尽,而且三部族嫁娶婚配往来频繁,血脉早就融合到了一起,而这也是卡尔梅克人迅速形成统一称号的最大原因。此次聚会地召集人是土尔扈特首领阿木哈。
  看着到齐了的众人,阿木哈暗自平复了下自己激动地内心,冷静地开口向一众人问道:“诸位,可知道最近一年东边发生的什么事吗?”一开口,就让帐内的众人心神一震,阿木哈这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东面?在卡尔梅克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为了那个问题几十年中三部族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价。
  最近一年来,生活在伏尔加河流域中下游的卡尔梅克人似乎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时光,俄国人突然限制了他们整个部族的游牧、活动。三部族人人都清楚有大事发生了,但是他们就是得不到半点有用消息伏尔加河流域也有大量的哥萨克和斯拉夫人村落存在,但是卡尔梅克人与之两者间的关系一直都是紧张的不能再紧张。他们不可能从哥萨克和斯拉夫人口中得到有价值情报。
  只是最近几个月卡尔梅克经常能看到一队队的俄军向东开进,大批大队的运船也向伏尔加河最南端的阿斯特拉罕驶去运集。心中人人都知道东面出了大事,可处于圈禁状态中地他们却始终不得而知。
  “丘切伊台吉应该知道。你现在可是卡尔梅克公署地总督,改了名字还被沙皇赐给了旗子、马刀、铠甲、貂皮大衣和帽子。作为我们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位,能告诉我们东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女领主纳德木特的声音中带着掩不住的调笑。自从五年前额尔得尼改名丘切伊。通杜托夫,被沙皇赏赐封做卡尔梅克公署的总督之后,他就成了卡尔梅克中的一大笑柄。
  当然,这些都是在开玩笑。沙皇明知道土尔扈特部在卡尔梅克影响力巨大,杜尔伯特部和和硕特部一直以来都是以土尔扈特部马首是瞻。这样的拔出额尔得尼,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想要挑起卡尔梅克人之间的内斗。如果土尔扈特部跟杜尔伯特部干了上,不管最弱小的和硕特部帮谁不帮谁,卡尔梅克人都不再是问题了。
  额尔得尼接受了总督任命,可是与阿木哈之间却始终无半点矛盾,卡尔梅克人内部依旧团结无比,亚历山大一世只得到了遗憾和失望。
  兀鲁思是杜尔伯特部的一支,就好比氏族与土尔扈特部一样,女领主纳德木特还是策凌乌巴什和翰齐尔的岳母,她说的调笑话自然当不得真。
  已经被调笑惯了的额尔得尼一点都没生气,在接受沙皇赐予的那一切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成为笑柄的准备。但是为了部族,为了卡尔梅克,他不得不这样做。
  额尔得尼反而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抬起头,两眼看着阿木哈已经变得若有所思。“老阿木哈,你是不是闻到了什么?虽然我还不清楚你到底察觉了什么,但是东面的事情我还真的了解了一点,是从马卡罗夫那个叛徒口中得到的。”说到这个名字,额尔得尼一脸的厌恶。
  马卡罗夫,很正统的斯拉夫人名字,但其本身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蒙古人。只是他的家族早在渥巴锡东归之前就已经信奉了东正教,变成了成为俄国人的一条恶狗,现在已经有五十年了。
  马卡罗夫现在的职务是卡尔梅克公署的第一任警察总长。
  当年土尔扈特人东归之后,留居俄国境内的卡尔梅克人也在酝酿着东归,准备到第二年冬季伏尔加河上冻后就举事。西历1771年10月19日,叶卡特琳娜二世,赶紧下令取消土尔扈特汗国,成立了卡尔梅克管理处,由阿斯特拉罕省务厅直辖管理,省长作为最高监督,选派了一大批俄国警官去卡尔梅克部维持治安。
  第二年,1772年阿斯特拉罕卡尔梅克管理处又下设了札尔固法庭,由3个主要部落——土尔扈特部落、和硕特部落和杜尔伯特部落推选3名代表组成,按卫拉特蒙古的《卫拉特法典》来审理断案,法庭裁决由省长批准。当时一心率众回归的三大部落的领袖:杜尔伯特的台吉策伯克乌巴什、和硕特的台吉杨德克、土尔扈特的台吉阿沙尔瑚被叶卡特琳娜二世召集到了圣彼得堡,各种宴请规劝并耐心说服他们。
  只是这3位台吉软禁威胁都不吃,好言利诱也哄骗不了,一心东归。西历1774年4月沙俄将杨德克和阿沙尔瑚在一次聚会上毒死了,策伯克乌巴什侥幸逃脱。
  鼓动东归中国的部族首领虽然给镇压了下去,但沙俄这种做法也当然激起了卡尔梅克人的更大不满和愤怒。这是这个话说起就长了,这里且不提。
  西历1786年,阿斯特拉罕总督波焦金下命令撤消了阿斯特拉罕的卡尔梅克法庭札尔固【内部法庭】和卡尔梅克管理处,卡尔梅克人的诉讼案件转交县级法庭处理。只是在阿斯特拉罕设立了卡尔梅克军需处,由一名俄国官员任主要负责人,还有3卡尔梅克领导和3名宰桑为办事员,主要是征收赋税和征兵。
  军需处当然遭到了卡尔梅克人强烈的反对,后被迫撤消。波焦金的命令落空,就在1788年再度成立了卡尔梅克办事处,并处在阿斯特拉罕省长的直接控制之下控制。
  这个机构,还是遭到卡尔梅克人的普遍不满,俄国变第三次变换了花样,于西历1797年撤消了卡尔梅克办事处而成立了卡尔梅克公署。
  沙皇面子话说的非常好听,卡尔梅克藏传佛教僧侣,允许有宗教仪式的自由,赐给卡尔梅克人权力和特权,规定在职务需要时,才允许干涉卡尔梅克人的事务,并任命卡尔梅克人担当警察总长,为卡尔梅克事务的直接领导者。
  马卡罗夫就是这样被任命为警察总长的,各兀鲁思维持治安的警察区长都要听其指挥。
  可是卡尔梅克人真正上的利益一点都没有得到。警察总局的成立让卡尔梅克人不但要受到俄国阿斯特拉罕省警务厅的管理,还要受俄国政府外务委员会的管辖。沙皇政权对卡尔梅克人的控制进一步增强,这些蒙古人后裔几乎失去了土尔扈特汗国的所有权力。
  作为一条咬人的够,马卡罗夫十分恭顺它的主人,也听从主人的命令。他直接插手札尔固的审判工作并且规定一切审判都要依据俄国的法律来进行。卡尔梅克牧区驻地俄国警察遍地,随意捉拿拘捕人。牧民有冤无处诉,是非得不到分辨,享受的待遇也就比殖民地人高出一点点。现如今,卡尔梅克人对沙俄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界点,对叛徒马卡罗夫也是恨之入骨。
  “入冬前,阿斯特拉罕撤来了一批伤兵,我当时正在那里参加聚会。总督这个破帽子虽然不值钱,可再怎么着也算是一个官。米特洛维奇没有让咱们筹集物资,我跟着马卡罗夫那个叛徒就参加了阿斯特拉罕为欢迎回归的俄军军官所准备的一场舞会。
  本来我是不打算去,但被马卡罗夫给拽了过去,却反倒在里面听到了一两句不知真假的传闻。俄军应该跟汉人和哈萨克人打起来了。”额尔得尼话语停了一下,脸上多出了一抹笑容,“虽然具体的情况毫不知道,但是俄国人应该吃掉了一些苦头,有不少伤兵么。”
  额尔得尼的话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动,帐子内都乱嗡嗡的一片。
  “不是吃了一点亏,是吃了很大的亏。现在整个西伯利亚都是中华军的了。”阿木哈没有兜圈子,在议论声音响起的时候张口又放出了一颗更大的炸弹。
  “西伯利亚?还整个?”和硕特部台吉车尔贝丘缅涅夫不敢置信的惊叫道。
  “不错,是一整个。所有的领土,西伯利亚汉人把它全吃进了肚子里看。俄国人在北边已经退到了乌拉尔山西面。在里海一片,也让汉人杀过了乌拉尔河。”阿木哈语音有些颤动,满面都是潮红,虽然这一点早就激动了无数片,可今天这个时候,当把消息告知所有人的时候,喜悦、高兴、激动的眼神瞬间从他浑浊的眼睛中乍现。
  大帐里面一时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包括额尔得尼和土尔扈特部余下的几个参与者,十七人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被这个惊天喜讯给砸晕了脑袋。
  只要俄国人倒霉,卡尔梅克人就高兴,这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了。
  “父亲,您是怎么知道的?”策凌。乌巴什惊奇的叫道。毕竟是年轻人,承受能力上强出不少。抑制下内心的激动,策凌。乌巴什转而又疑问了。
  被惊醒的众人一片沉默,都不是傻瓜,里面的因由瞬间就明白了。过了半响额尔得尼问道:“东面来人了?”语音中带着一股莫名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底气阿木哈,“他要我们怎么做?袭击俄国人后方吗?”
  卡尔梅克人一共才五万多人,能集结出来地青壮最多只是一万人,这些可都是卡尔梅克人的未来。即便是东面的汉军来了,看到希望地卡尔梅克人也不能用那全部族的未来做赌注。
  “不,他们没让我们袭击俄国人的后方。特使这一次前来仅仅是询问一下,我们是否想要……回家?”最后两个字似乎耗尽了阿木哈全身的力气。说完话阿木哈就瘫坐在了大椅上,两行浑浊地泪水不住的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当初渥巴锡率部东归时,阿木哈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可现在他人都已经有孙子了。
  “当然要离开这儿,当然要回家,就像渥巴锡大汗一样,回家”年轻的策凌乌巴什和翰齐尔高声叫道。
  余下地人则似乎是没有听到两人地叫声一样,依旧沉默不语。
  大喇嘛根库藏巴格素尔停下了手中一直转动地佛珠,苍老地声音问道:“老阿木哈,汉人真地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吗?一点条件都没有?”天上掉馅饼一样的美事,但帐中的人都不敢置信。
  “没有,一点都没有。”阿木哈肯定地说道:“汉人早就准备动手对付俄国人,他们太贪婪了。哈萨人做了汉人的先锋打手,大皇帝准备拿下整个西伯利亚,以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为界。
  本来两边都已经谈判好了,但是俄国人欧洲和土耳其的战事一结束后就立马翻了脸,撕毁了谈判合约。大皇帝很恼火,准备在西北跟俄国人好好地干一仗,兵锋要往西打的更远,打到俄国人认输求和为止。”
  “蒙古人也是中华的一员。特使说了,漠南、漠北、漠西的蒙古人现在全都投在了大皇帝麾下,已经被全部除部置县。土尔扈特也是一样,如果我们愿意归降,部族虽然会被打乱,但大皇帝不会亏待我们的,他会用恩赐会补偿我们。”
  “所有的部落都置县了?乌里雅苏台也是?”车尔贝丘缅涅夫惊声大问道。这简直是比汉人就要打过来了更让人惊奇和不可思议。蒙古人在大元灭亡退出中原之后可就一直没有改变过部落制的。
  “嗯,全置县了。北京的大皇帝发兵草原,把抓到的和俘虏的蒙古人全带回了长城。一点点的往前推,一点点的往里抓,谁能扛得住?满人都不行,内外蒙的人就更不行了。到现在为止反正是都服了汉人。”
  “领兵抵抗不顺从的全被砍了头,老老实实投降的还都活了下。”阿木哈没点出这说的是谁,但帐内的人都清楚这指的是各部落的首领。“这些年汉人开始要羊毛了,他们内地有毛纺织机,生产毛料布匹。所以北京的大皇帝就让人搞出了一种长长毛的绵羊让投降的内外蒙和新疆的……那个去放。反正现在老家的族人除了少量被征去当兵的外,剩下的就都在草原上放牧,汉人拿钱来收。生活比原先倒是要好上很多。”
  ……
  半响后阿木哈停住了嘴,“我知道的都说完了,该不该走那条路,大伙就都议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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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汗帐距离不远处的一个舒适的蒙古包中,在阿木哈、额尔得尼等人会面紧张的议论中时,一个满脸胡须的哈萨族大汉正缩躺在毡毯上舒舒服服的睡着大觉。
  这个很有高加索地区面目特征的哈萨人有一个再正宗不过的汉人名字——杨天佑。他是军情局近年来招募的情报员之一,父亲是真正的俄国人母亲是哈萨克人,杨天佑的出生并不是两人间爱情之花的绽放,而是一次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最大侮辱。
  幸运出生并活下来的杨天佑成长在新疆境内,因为沙俄一直以来的侵略举动,哈萨克人有一些就跑到了新疆去落脚,他母亲一族就在其中,这里面定居在巴尔喀什湖周边的最多。
  杨天佑长着一张高加索人脸,会说哈萨语,也会说蒙古语和回话,因为小时候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很早就开始独立生活,不成年便跟着商队往来迪化、伊犁和奥伦堡等地之间,所以他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和俄语。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家伙是一个语言天才。
  杨天佑有三个名字,分别是俄国名,哈萨名和汉语名,而这最后一个是他新近才加上去的。
  绝佳的外在条件让他顺利的成为了军情局中的一员,并且很快级别就提升到了精英级。因为像他这样适合往来穿梭在两边的人,军情局实在太稀缺了。
  比如说此次来卡尔梅克,纯种的哈萨克人和蒙古人都不行,只要被发现就肯定会被俄军和俄国警察盘根问底。但是杨天佑却轻轻松松的混了进来,一路坦荡。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四章 沙俄的再一场倾国之战
  
  七月二十四日,阴雨过后,天色转晴…草草的吃过午饭,尼古拉耶维奇离开了萨拉托夫城,乘船渡过伏尔加河进入了波克罗夫斯克。昨天伏尔加河东岸炮声连天,攻势越发凶猛的中华陆军整编第三师跟守卫伏尔加河东岸的摩尔达维亚集团军第七师、第八师展开了持续一整天的战斗。最后因为傍晚落雨,大炮火力不济被破中断进攻。
  波克罗夫斯克的地面都被炮声震得直打颤。尼古拉耶维奇却半点没有关心,作为一个下来镀金的伯爵,他不需要太过认真的去了解那些,也不懂得那些。
  结束了与法国和土耳其的战争之后,俄国高层都以为大军东调很快就能得到满意的捷报。但是中国人的援军来的更多,摩尔达维亚集团军和乌拉尔河地带的剩余部队加起来足足有五万人,这无论是在高加索战场还是在欧洲战场都是一股极强大的力量,斯拉夫人的白刃战法国人也不敢无视。可是中国人却说了“不”字。
  他们调集了整编第三师、第十二师、第二十四师和特战旅。亡灵知道中国人的师旅一级编制怎么会那么巨大,比一个军还要厉害。
  自己当时还在莫斯科,那时候全城都是静悄悄的。
  中国人把第十二师和特战旅用在了北方乌拉尔山战场,和他们的第二十五师以及一部分骑兵部队一起应对巴格拉季昂公爵带领的波多尔斯克军团;第三师和第二十四师用在了南方的乌拉尔河战场,在那里他们原本就有第二十三师在,以及那个见了亡灵的庞大的骑兵师的另外一半。当然还有可恶的哈萨克人。
  二十万还多的兵力,整个莫斯科都震撼了难道刚刚结束与法国人的流血战争,帝国就要陷入另一个方向另一个战场上与中国人的继续流血战争中?把帝国的鲜血依旧流淌下去?
  可是为了土地莫斯科只得应战,中国人要依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一线为界,还要全盘吞下中亚,这绝对是俄国利益所不能允许的。沙皇和整个俄国必须应战。
  大批的贵族和贵族子弟来到了军中,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近卫军、禁卫军纷纷开赴战场。
  普列阿布拉仁斯基团、谢苗诺夫团、伊斯迈诺夫斯基团、莫斯科团、掷弹兵团、巴普洛夫斯基团、立陶宛团、奥地利团、圣彼得堡团、伏林斯基团等等等等。甚至连刚刚扩营为团的埃格斯基团都来到了前线,两个近卫骑兵旅也全部抵达了战场。
  作为一名刚刚成年的贵族,尼古拉耶维奇虽然作为‘贵族侍从团’的一员伴随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经历了此次对法战争的全部欧洲战地游。但这并不能作为一种荣耀,因为那场战争俄国战败了。
  所以,此次离开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大批贵族和贵族子弟中,就再度有了尼古拉耶维奇的身影。
  翌日拂晓,尼古拉耶维奇到达了波克罗夫斯克城的郊外——叶尔绍夫镇。
  小镇里所有的房屋都驻满了士兵,尼古拉耶维奇的马夫和车夫只得把马车停在了镇子外面。小镇唯一还算完好的客店里有他的一个房间,今后的几天他需要在这里住下去。但是他左右的侍从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客店已没有空房间了,这里都住满了军官。
  清晨,小镇已经是喧嚣至上了。镇子里外都有军队驻扎、开拔和通过。到处可以见到哥萨克、步兵、骑兵、大车、炮弹箱和大炮。
  尼古拉耶维奇在客店安顿下就急急忙忙向司令部赶去,他离莫斯科越远,就越感到焦急不安,心中还没一丝喜悦感。
  沙龙、舞会、美酒、贵妇才是他这个伯爵应该享受的生活,而不是成天跟爆炸声和死人打交道见面。
  大量的步炮兵、哥萨克从帝国的西部开到东线,但是仅仅歇了一个冬季的帝国军队似乎还没有从拿破仑的一次次打击下缓过劲来。他们在南北两个战区的表现都很不尽人意。
  北战区巴格拉季昂公爵是一名优秀的步兵上将,虽然波多尔斯克军团在中国人优势力量的打击下压得抬不起头来,但是凭靠着乌拉尔山的有利地形他还是守住了防线。
  可是在一马平川的乌拉尔河南战场,哥萨克骑兵首先在与中国人和哈萨克骑兵联军的较量中败下来。然后就是步兵。中国人把自己的军队三个师分成了三部,一路进攻阿斯特拉罕【南】,一路进攻察里津【伏尔加格勒,原先的斯大林格勒,中】,一路进攻萨拉托夫【北】。
  十余万军队压得摩尔达维亚集团军和大部分的近卫军、禁卫军都喘不过起来。
  尼古拉耶维奇想到了自己父亲的老朋友近卫轻骑兵旅的指挥官——扬科维奇少将,多么俊朗英挺的一个人。在奥斯特利兹战役中他表现英勇,虽然战役失败可他还是在战后受到了沙皇的表扬和一枚荣耀的二级圣弗拉基米尔勋章。大军回到莫斯科之后,这位少将成了各个舞会上的风流人物。
  可是现在这一场战争结束后,扬科维奇少将有可能会晋升为中将,但他一定会离开近卫轻骑兵旅指挥官这个耀眼的位置。因为沙皇不会容忍一个耳朵少了半边的人时常出现在自己眼前。
  近卫骑兵跟近卫骑兵可是不一样的。拿破仑的近卫骑兵是以战斗力作为第一选拔点,沙皇的近卫骑兵却是以仪表为标准组建的一支“招牌部队”。两支近卫军的建军基础就有太重要的差异。
  近卫轻骑兵旅和近卫胸甲骑兵旅与他们的那些“老近卫军、禁卫军”步兵兄弟相比,两支骑兵的组团时间普遍不长,但他们却骄傲无比。虽然没有足够的战场经验。
  更远不能和对手——拿破仑的近卫骑兵相比。但他们就是骄傲。
  并非所有的近卫军士兵都出身贵族,但成为沙皇的近卫军本身就足以使他们的社会地位远远高于普通常规军。
  相貌英俊,骄傲勇敢,打起仗来不计代价,或许这跟指挥官有关。这是近卫骑兵战士都具有的有点二十六日,乌津斯克中俄两军打了一仗,二十七日,双方都没有开火,二十八日,红库特之战再度打响。
  这两场仗打的都是莫名其妙,而且毫无价值。在黄诚看来,俄军真的没必要越过叶尔绍夫向前推进。他们的兵力本来就少,不占优,没必要再分兵。可是米赫尔松的指示下俄军就是这么做的,黄诚当然也就不能示弱了。伸出一次头来就敲回一棍子。
  又有三个整编师和一个特战旅进入战场,但梁纲还是把他们全权交给黄诚负责。国家安稳了这么多年,一些人早就离开了自己原本的岗位,比如说第三师的南向阳。他现在就已经不再实际掌军,而是接手了北京的讲武堂工作,时间已经有三年了。
  一些师级军官梁纲每隔三年五载的也会调动一次,长年趴窝不动弹军队都有可能打上强烈的个人标记。成为‘某家军’或许不至于,但梁纲也是不想看到‘铁打的营盘,不动的官’。
  不仅仅是军中,政事上也是如此。王邵谊去年盛夏就辞去了内阁总理大臣的职务,被梁纲改任到了西琰浮洲总督。陈明堂也去了自己民政尚书的职位被改任去了吕宋总督。内阁中央一些要务部门来了一次大换血,这样的动作并非仅此一次,日后还有。
  就像北宋时候殿上宰相进进出出东京城一样,干上一段时间就下去任任职,总比老待在北京城盘知错节、老树生根的好。
  尼古拉耶维奇再一次见到了死人,叶尔绍夫镇上一车车的伤兵在不停地往后方拉运。他还知道米赫尔松如何说服库图佐夫同意他出兵红库特和乌津斯克的。
  因为俄军需要在伏尔加河东岸更外层建立下一两个战略支撑点,不能总被动的守着伏尔加河眼线,那样的话真的很容易被敌人突破一点。而敌人只要在防线上突破一点,伏尔加河和伏尔加河西岸的萨拉托夫就近在他们的眼前。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在这条防线前增加必要的据点作为战略支撑。
  萨拉托夫段乌拉尔河到伏尔加河之间的区域内并不是没有上好的阵地,恰恰相反,俄军从乌拉尔河西岸撤到伏尔加河东岸,他们在退却途中放过了许多比乌津斯克和红库特更好的阵地。
  但是之前他们没有据守这些阵地中的任何一个,因为库图佐夫不愿采纳在阵地根中国人硬耗。耗不起,也太被动了。中国人是三路进攻,没有伏尔加河这道天然防线在,两河区域中间设立阵地,三路任何一路突破了,中华军就可以翻身包抄围击,而且那时候的俄军对大会战的要求还不够强烈。
  再加之当时大批的近卫步兵和禁卫步兵还没有赶到,贝尼格森还没有带领这些后备军出现在图库佐夫眼前,以及一些其他的原因。
  事实上,以前所放过的许多城镇都这两个地方要来得好,与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相比,哪怕随便用针在地图上插一个地方,乌津斯克和红库特都挑不出什么出众的条件来。
  但是谁让乌拉尔斯克就丢了呢,南战区一路后撤,现在就要给之前的欠债买单了。
  三十日清早,尼古拉耶维奇离开叶尔绍夫小镇。出了镇子就是一个长见的小山坡,上面还有一座教堂,正在鸣钟,做礼拜。
  尼古拉耶维奇要马夫停了一停,他走下马车看着教堂方向考虑着是不是要去一趟。这时一队骑兵从山坡上走下来,迎面也来了一队大车,车上载的都死战斗中负伤的士兵。赶车的农民吆喝着,甩响鞭子,不断地驱使着驽马。
  每一辆都坐着或躺着三、四个伤兵,在乡间的泥路上上下颠簸着。伤兵伤口上扎着包着破布,面色苍白,紧闭着嘴皱着眉,双手或抓住车栏杆或是靠着车栏杆,尽量稳定住自己的身形,不要随着马车的上下颠动而碰撞了自己的伤口。几乎所有的伤兵都惊奇的望向尼古拉耶维奇,看着他头上那顶黑色礼帽和身上穿的烫洗干净的燕尾服。
  这种在正规场合出现的衣着打扮和伤兵们是那么的不相配。
  尼古拉耶维奇的车夫气忿地吆喝伤兵运输队,叫他们赶紧靠边走。骑兵们却直冲着尼古拉耶维奇的马车走下山坡,把路彻底堵塞了。
  “退到一边来,多克托洛夫。”尼古拉耶维奇并不纯粹的纨绔,没有用自己伯爵的身份盛气凌人,叫住了马夫吩咐道。
  打头一辆马车上的四个伤兵,两个都是脑袋包着破布,望着不远处的教堂虔诚的在胸口划着十字;一个是年幼点的新兵,金黄色的头发,脸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带着友好的傻笑望着尼古拉耶维奇,他的伤在胳膊上和胸口;最后一个是趴着的,看不见他的脸,当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骑兵们迅速从车队前通过,与神态骄傲的骑兵相比,伤兵们是那样的阴暗、忧伤。“讨厌的战争,我诅咒下地狱的中国人。”尼古拉耶维奇内心道。
  随着战争的进行,大批的斯拉夫人被中国军队、哈萨克军队洗劫一空后驱赶到俄军的地盘上。不仅仅是南战区,北战区也是如此。
  北海兵团和远东兵团早已经扫清了整个西伯利亚,大量的布里亚特人归附到了中华帝国的羽翼下,比如说那三个通古斯团和布里雅特团。
  十多万斯拉夫人正在被北海兵团和远东兵团的骑兵分批分散驱赶着向乌拉尔山移去。把斯拉夫人彻底清理出西伯利亚,像当初的对蒙作战一样断了俄国人的根,为帝国的统治和在西伯利亚的长治久安打下最好的基础。
  大量一无所有的人口涌入俄军控制地带,不仅要大量消耗沙俄政府的财政无力,还能一定程度上混乱了俄国人的精力。虽然这样一来也更有利于俄军征用民夫。
  “这年头,战场上不仅有士兵,还有农夫。只要是人,什么都不分了”随在车后面押送护卫的士兵面露苦笑对尼古拉耶维奇说。这些农民虽然能帮上一些忙,但是效率真的是差极了。
  路通了,骑兵走远了,伤兵运输队也走过去了,尼古拉耶维奇没有去上教堂而是坐马车继续向前赶路。
  尼古拉耶维奇打开马车左右的小门,一路上左顾右盼,希望能寻找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但是见到的全都是不同兵种的陌生的军人面孔,他们也在全都惊奇地盯着尼古拉耶维奇的一身‘奇异’的打扮。
  走了好一段路,尼古拉耶维奇才遇到了一个熟人,一个库图佐夫身边的军医官。他坐着的是一辆篷车,向着尼古拉耶维奇马车迎面赶来,军医官身边坐着的依旧是一个青年医生。这个军医官认出了尼古拉耶维奇的马车,于是二人见了面。
  “伯爵?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军医官问道。他可是很清楚尼古拉耶维奇这班贵族子弟的德行的。叶尔绍夫往东就算是前线了,比如说这里,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炮弹。
  “想来看看……”尼古拉耶维奇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意图透露出,他是打算来抱库图佐夫的。如果能得到库图佐夫的一封信或是一道口令,他就可以返回萨拉托夫了。
  在叶尔绍夫住了这么几天,尼古拉耶维奇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是酸的,他不想再在叶尔绍夫待着了。有这几天时间,他感觉就可以了。
  “我想知道阵地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你能告诉我吗?”尼古拉耶维奇还要‘亲临前线’一次。他有信心让库图佐夫卖自己一个面子,虽然他仅仅是一个伯爵,但是作为老牌的宫廷贵族家族,可是跟库图佐夫这样的战争+落魄户公爵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阵地?”军医官奇疑的打量了尼古拉耶维奇一眼,说道:“那可不是我的事。过了前面的小河,那儿有许多人在挖战壕,您爬上边上的那个高岗,往前看就可以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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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地。
  合上圣经神甫列到了一边,一个庞大肥胖的身影走上前。库图佐夫穿着军服,没有戴帽子,满头白发露在外面,背微微驼,像是在担负着什么一样。
  他的脸有些浮肿,因为战事紧张库图佐夫已经好久没有正常休息,身体越来越不好。脸上那只因负伤而失明的眼珠显得白白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色。
  一瘸一拐摇晃不定的走到墓地一排排十字架前,库图佐夫习惯性的在胸前划了十字,然后一躬到地。巨大的伤亡让他内心深深地叹着气,低下了自己满是白发的头。
  库图佐夫后面是贝尼格森和一群高级军官以及大群的侍从,他们在继续祷告着。
  战争越来越苦,越来越艰险,但是俄国人不愿意放弃。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五章 提前了四年的俄国卫国战争
  
  “TMD,又下雨了”第三师前沿阵地,10团一营营长杜鼎新看着天空淋淋沥沥落下的小雨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第三师上下装备的可都是火帽枪,雨水之中依旧能照常射击。但是他们的大炮没有火帽,拉到俄军阵地前轰击,效率、击发率都是低的不能再低。完全不能和火力正常的步兵相配合。
  而没有炮兵的支持,单靠步兵群去冲击俄军的阵地是要吃大亏的。因为在掩体和炮垒中,俄军的大炮完全可以照常还击的。
  而且伏尔加河畔的八月也没有半点中原内地秋老虎的迹象,凉风一阵阵,很有秋意。现在小雨又下,打湿了军衣风一吹浑身都冷飕飕的。
  “营座,副座回来了……”勤务兵进来通报。
  杜鼎新脸上升起了喜悦,副营长曾汝城是去团部领寄养去的,现在他带队回来了,那就是寄养到家了。想到寄养中的军官特供,杜鼎新搓着手就屁颠屁颠的跑出了门。“老曾啊,老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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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拉季昂从左右两翼绕过军队的整条战线之后,便登上了刚刚建造完成的那座可以纵观整个战场的炮台。他在这里下了马,面前有四门大炮已经卸车。巴格拉季昂就在那尊紧靠边上的大炮边旁停下来,炮对的两名哨兵在大炮前面踱来踱去,本来他俩在看到巴格拉季昂的第一眼时就要挺直胸膛立正的,但是巴格拉季昂向他们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照常。
  哨兵们接下来就继续着自己没精打采、步速均匀地巡逻。炮台上的生活太无趣太危险了,为了建造这一座老旧式的土木炮台,俄军士兵真是损失了不少人。
  前车停在大炮后面,再往后走就可以看见系马桩和炮兵们生起的篝火。在离那尊紧靠边上的大炮不远的左前方,还可以看见一座用树条编就起来的新棚子,棚子里传出军官士兵们热闹的谈话声。
  诚然,从那座炮台上几无遮掩的展现出俄军和大部分敌军驻地的全貌。在对面山岗的地平线上,正好面对中华军的炮兵阵地,可以望见那个已经被中华军改造成兵营的小村落。在离兵营两侧不远的地方,中华军士兵生起篝火的滚滚黑烟清楚可见,甚至望远镜下巴格拉季昂都可以清晰地观察到中华军前沿阵地的活动。从位置上看,这座炮台是一处真正的要地。
  大部分中华军都在兵营和山后驻扎。村子右边,在一股浓烟升起的地方似乎也是一座炮兵阵地。巴格拉季昂用望远镜看不太亲切,他脚下的这座炮台是处于俄军整条防线的右翼的,距离拉开的太长,望远镜也不顶事。
  中华军人数众多,战线比俄军的战线更宽更厚。其目的一目了然,黄瑞就是想从两面包抄俄军。
  乌拉尔山脉自北到南分为:极地、亚极地乌拉尔山地和北、中、南乌拉尔山5段。平均海拔500~1200米;极地、亚极地部分不用去考虑,事实上那里1894米的人民峰就是乌拉尔山脉整体的最高峰。
  山脉的宽度为40~150公里。低平的中段是欧亚两洲的主要通道。而且乌拉尔山脉西坡较缓,东坡较陡。中华军的进攻即使大部分都集中在中段,也依旧是始终处于不利地形。
  巴格拉季昂在炮台上另一门大炮旁边停留,他耳朵中不断地听见那些在棚子里说话的军官士兵的嗓音,但是他们说什么,他一个词都没去听。身为军团的最高统帅,巴格拉季昂没闲工夫也没时间去聆听低层军官和士兵们的声音。
  对面的中华军就是一压在他肩头的沉重包袱,巴格拉季昂被压的都快喘不过起来。他希望的到援军,对面的中国军队中有一支十分善于山地作战和运动的军队,他们跳跃似的分头穿插在乌拉尔山各段的山地丘陵中。这牵制住了他太多的兵力一个波多尔斯克军团,含三个军辖七个师,再加上基辅掷弹兵团、莫斯科团、圣彼得堡掷弹兵团、巴普洛夫斯基团、立陶宛团和奥地利团等六个近卫和禁卫军团,和一群哥萨克骑兵,一共六万人的部队。这一股力量军力并不比对面的中华军低多少。如果中华军方面第五骑兵师的军力不参与战斗,双方的兵力几乎就扯平了。
  但是柏清华特战旅的出现,在战场上他们的作用,让巴格拉季昂手忙脚乱,兵力布置各处都是捉襟见肘。
  从全面开战以来,巴格拉季昂就一直是被动挨打局面。因为特战旅的山地穿插作战,也因为中华军超强的火力,波多尔斯克军团和六个近卫团、禁卫团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哥萨克骑兵就更不用说。
  “我们不需要害怕,灵魂终有一日要升天的……虽然我认为天堂并不存在的,那里只有大气层。但是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祖国,干杯——”一个宏厚的嗓音叫道。
  “干杯——”一群燥热的声音响起。俄国人走到哪里都不能没酒激昂的高叫声让巴格拉季昂嘴角微微一笑。军队的士气还算可以,毕竟俄国正在被侵略,自己的祖国正在沉沦。
  这时候空中传来一片呼啸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快,那尖啸声愈清晰,一枚铁弹好像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完,就带着非人的威力重重的打在在离棚子不远的炮台前沿,轰隆一声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几乎湮没了整个铁弹的坑洼,大地都因此颤了一颤。
  一刹那间,一个身材魁梧的炮兵上尉就歪歪带着高圆军帽从棚子里急忙跑出来,他的面孔有些发红,显然刚才喝酒的人之中有一个是他。十几二十个炮兵军官和士兵也迅速跑了出来去,跑步时,一些人还不忘扣上军衣的钮扣。
  “上帝啊,是将军——”一个挺着酒糟鼻子的中年炮手看着巴格拉季昂严峻的脸色发出了一声呓语。这种情况下跟军团司令官相见,真是一个再不好的时机了。
  炮兵上尉狠狠地瞪了那两名哨兵一眼,对于这两人的知情不报他是记在心里了。当然炮台内里的那些人和值班少尉,也被他记在了心里。
  挺胸收腹,立正敬礼。炮兵上尉跑到巴格拉季昂面前,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司令官阁下……”
  “不用敬礼,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迅速给我还击——”巴格拉季昂不在意这一点小事。俄军不是军法军规严格的普鲁士军,在教条松散的俄军中这种情况十分平常。只要不耽搁打仗还击就行而且就这座炮台上下的士气,他还是很满意的这名上尉的。
  炮台的观察室中,望着炮火的硝烟,一枚枚炮弹飞也似地射出去。巴格拉季昂平静的俯视着下面广阔的战场。他只看见,先前驻守原地不动的中国士兵成群结队的动弹了起来。在自己左翼前方也出现了一个敌人的炮兵阵地。阵地上的硝烟还没有消散,他看的很清楚。
  战斗开始了。自己不能长久的停留在这里,炮台虽然能俯视大半战场,但是这里不是指挥地。
  巴格拉季昂下了炮台,骑上马回头就前往自己应该去的地放弃。他听见身后传来的炮声愈来愈急速,愈来愈响亮。俄军的大炮也开始回击了。隐隐的他耳朵里似乎还传来了砰砰的枪声。
  “您瞧,战斗开始了”普雷斯比斯维斯基中将这般对打马奔来的巴格拉季昂说道。
  大批的一刻钟前还在吃饭、喝伏特加酒的俄军士兵整齐的列队,拿起火枪他们动作敏捷的进入前沿阵地。巴格拉季昂从大家的脸上发觉一丝压抑的痛苦。
  战斗开始了每一个士兵和军官的脸上都证明了这一点。这场仗打的很痛苦————————————
  “报告。”一个通讯员跑到柏清华面前,微微气喘的报道:“钧座,七号山头俄军主力昨夜已经后退。我部三营、四营迂回落空现在已经合兵一处前进追击。”
  “又跑了?”柏清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比山间的云层还要低沉。整个北战区,第十二师和第二十五师虽然进展缓慢,在乌拉尔山中段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淋淋的生命为代价。但是对比特战旅来,柏清华倒是宁愿打成主战场那样的战斗。
  俄军除了最早时候吃了两次大亏,被特战旅全歼了一个完整的步兵旅之后,就一下子变得油滑起来了。
  七号山头已经是两次成功的包抄围歼之后,设下的第五个作战方案了,而这从第三号山头算到今,五次长途包抄作战总共吃掉的也才不到一个团的俄军后卫。
  特战旅好不容易被拉吹来检验一下战斗力,柏清华可不愿意把一支精兵变成了整体作战布局上的一个催化剂。
  两次包抄迂回之后,主战场的进度一下子快了许多,俄军战线频频后退,这里面肯定就有特战旅的作用。但是战功却没有特战旅的半分。即便谁都知道俄军的后撤是因为特战旅的包抄迂回到位,巴格拉季昂恐怕自己虚弱处被咬上一口,且特战旅咬上一口之后还有很大可能不撒口,所以俄军防线不得不一步退接着退一步。
  但是明白归明白,战功特战旅照样拿不到。
  柏清华不愿意放弃,他做梦都想把特战旅升格为特战师或是山地步兵师,眼下的战场就是最好的机会。
  河道谷地地势比较平坦,虽然两边就是峡谷。特战旅第三营一大队官兵在全力的向河道上游前进。
  一天一夜的辛苦追击,第三营、第四营的大部队终于咬住了俄军的尾巴。一大队官兵照例的绕道迂回,虽然已经接连失败了好几次,但是侦察兵出身的特战旅官兵,不愿意放弃一丝的机会。
  南乌拉尔山脉,四周峰峦叠错,山谷溪流流淌,丛林遍布。多年积累的树叶沤烂成泥,阴森森几乎与外界隔绝。
  天刚过晌午,就猛地刮起了一阵大风,阴云很快就在天空上密布。大队长林建章当即下令士兵披上雨衣,这种浸了油又涂过树胶的大衣虽然坚硬、穿起来不舒服,但是确实能挡雨,而且还不透风保暖。
  部队没有片刻耽搁继续往前行进,天空中很快就下起了雨来,开始还只是小雨,不久雨点就越下越大,河道的岸畔边三百多一大队战士不时的有人摔倒在湿滑泥泞的陆地上,“啪叽啪叽”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队长,雨下的太大了是不是要弟兄们先躲躲雨?俄国人这天气他们肯定不会赶路的……”风雨声中一中队长凑到林建章耳边大声喊道。“咱们先歇息一下,还有的是时间。”
  “不行”林建章都没答话,副大队长徐怀伟就高声抢断,“正是俄国人不赶路,咱们才能抄的过,部队不能停下。”
  “老徐说的不错。俄国人不走,咱们走。不然的话,凭什么咱们能绕到俄国人前面去?”
  “此一战天降大雨是机会,是大好的机会。”林建章挥手招来了左右跟随的警卫,吼道:“告诉部队让弟兄们加把劲接着赶路为了打胜仗,为了泄咱们特战旅胸口的闷气,这点雨算得了什么?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给我赶路”林建章大声的叫喊,不过雨声实在大了些,还刮着风,他说的话也就周边十几二十人能听得到八月份的乌拉尔山,这气温已经有些冷意了,大雨再一下,一大队特战旅官兵虽然装备的有雨披,但雨水散发的冷意、凉意还是让人感到湿冷阴寒。而至于山路的湿滑那倒是好办了一些,特战旅就是翻山越岭练起来的,从全面的侦察兵到旅一级的山地步兵性质的转变,战士们已经习惯了山路,习惯了在泥泞的道路上摔的满身泥水。
  走了十里路,林建章已经在微微打颤了,他也想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走。可要是因为休息而错过了赶超俄军的机会,就太得不偿失了。所以,第一大队还要继续接着走。
  “林大队雨太大了咱们休息一下再走吧?弟兄们实在是太累了走不动了啊?”一中队长江伦也跑来诉苦,他身上也正在打寒颤。事实上整个第一大队三百多官兵几乎就没有不在打缠的。
  “娘希匹的,老子发的话你没听到?”浙江出生的林建章脸色一沉,粗口立刻爆出,“你这个中队长要是不想干,就趁早让位滚蛋,省的碍老子眼”
  “大队长,不是我江伦叫苦,实在是这破地方忒冷了一点。你看看现在弟兄们都啥样了?都在打寒颤啊……”江伦对于林建章的话根本不予理会,那些都是气话。
  “大队长,咱们真的不急于一时。这下雨天对我们太有利了,只要雨一直下去,以俄军的德性他们是万不会冒雨前行的。而且一样是走山路,咱们也比他们快多了迅速多了。”
  “大雨之下山路湿滑难行,这跟大道官道完全不一样。咱们大队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迂回敌前。
  四下里雨点响成了一片,部分听到江伦话的士兵纷纷看向林建章。一句话也没说,林建章无人似的越过江伦继续向前走。
  无奈的一掐腰,“弟兄们加把劲,大步往前走啊……”江伦振作精神,狼嚎一样的喊了一声。
  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才渐渐停下了,路途上的一大队战士身上的雨衣不曾脱下,虽然穿在身上颇不方便,但是山间的冷风嗖嗖的刮着,密不透风的雨衣一脱,非待立马有人受凉感冒不可。
  上午经过四个小时的强行军一大队到达了地图上的穆戈贾尔山那宽阔的高地上。
  林建章松了一口气,看地面俄军的那一个团并没有经过,昨日的一场大雨确实是拖延了他们的行军。
  “老林,一个团的俄国佬差不多是到肚里了。”徐怀伟笑呵呵的望着穆戈贾尔山山口。只要守住哪里,三营、四营就可以关门打狗了。
  “俄国佬这地图还是挺靠谱的嘛”又一个半小时,脚板踏在穆戈贾尔山口的林建章满意的打量着四边地形。
  山路崎岖,山势险峻,边上陡峭地山崖就像是马上要垮下来似的,别提多险了。“是个打阻击的好地方——”
  穆戈贾尔山口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八月七号,当夜幕降临在乌拉尔山的时候,巴格拉季昂并不知道自己部署在右翼的拖延部队又少了一个整团。
  但是黄诚、张月梅、黄瑞、姚学才等人也不会因此而露出一丝的喜悦,因为战争持续到现在,拖延至冬季甚至是来年将是不可避免的了。
  中俄两国在西北方的这一场战事已经渐渐脱离了区域冲突的范围,扩大为倾国之战。至少在俄国人眼中,这已经衍变成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卫国战争。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六章 小瓦特的中国官司
  
  晨钟催醒了北京城新的一天。
  从黑暗中苏醒,当清晨的阳光洒落的时候,北京——这座当今世界上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城市迎来了又一天的喧嚣和忙碌军人换岗值哨,平民穿衣吃饭,街边小商小贩早早起来,大街两边商户也打开了楹门,勤劳的伙计利索的清扫着门前或是擦拭着桌椅。
  “叮玲叮铃……”的马车铃铛声音响彻大街小巷。自从北京城变幻了大王旗后,旧日满清官员‘以人代畜’的轿子就渐渐消失在了人们视野中,马车在北京城内愈加的多了起来。
  乃至梁纲下令北京政府首办城市公交马车,还借机划定了街道左右分界,也就是后世的斑马线。北京警察局里也因此多出了一个叫——交警的新职位。
  一系列的举动算不上什么朝野大事,市井百姓反映颇佳,梁纲心中得意的笑着大笔一挥就令通全国。差不多是从根基上铲断了小轿的生存命线。
  “卖报了,卖报了……”清亮的童音也在大街上行人渐多之际出现。对于报童这种赤裸裸的童工行为,梁纲选择了视而不见。帝国建立之日尚短,想要全国范围内适龄儿童都入学,还既不现实。他能做的只是让司法部制定一保护维护童工权力之法案。
  而对于报童沿街叫卖的报纸,这东西已经风靡全国。能有个发表自己言论和胡喷大侃的咽舌阵地,些许商家和旧日文人都不会放弃。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报社足有八、九、十家。其中有公办的《中华日报》、《北京早报》等,也有私营的《燕京日记》、《儒学周刊》等等。梁纲《舆论法》一颁布,全国上下一切都按法律来办事。只要不触犯底线,中华帝国还真有了宋朝时候不以言论获罪的氛围。
  “陈大人好”
  “李大人好”
  “老吴吃了没?”
  “刘哥早啊”
  大小衙门,企事业单位,七点四十分以后官员、员工们纷纷到集。
  梁纲改革了帝国的早朝制度,那些有资格上朝的大员们不用三更半夜就起来,天黑咕隆咚的就赶路,早上八点出门一个小时足以赶到午门前。
  上朝的时间是九点。
  而且梁纲也不跟原先的皇帝一样事无巨细的一揽子全担,要总理大臣是干嘛的?就是给皇上分担子的,梁纲有意识的消弱了君权在政务处理上的影响力,他虽然在位一天就不会失去大权,但也要为日后的君主立宪做准备明朝的内阁制度相当不错,大明朝没能把戏唱好,除了老朱家老生歪瓜裂枣和天不与大明外,就是因为没有一个真正扎的下根的规制。
  大明内阁鼎盛时期可以不理皇帝十几二十年天下运转自如,可是崇祯一上台,皇帝一揽权,什么权柄就都回到皇帝手中了。
  梁纲会立宪法的,但是一切都要慢慢的来。因为如此庞大巨大之一帝国,骤然生变动荡起来损失就太大了。潜移默化不失是为好手段。
  “小孩,给我一份中华早报。”
  “小孩,来一份燕京日记。”
  “北京早报。”
  “法制时报……”
  虽然刊发时间不长,但是各家在北京城里立得住脚的报纸无论是公是私都已经培养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读者群、老客户。那些最初时公办的却月月赔公家本的报社,梁纲只给了半年时间,过期若依旧如此,那就举起大刀一砍切下。
  民间与公家的视角论调不同,公家与公家的视角论调也不同,那中华日报就着眼全国甚至是全球,而北京早报就只能放眼燕京一地。
  往日这些报纸中很少有重复内容,更少有诸家报纸全部重复一个消息的内容,然而今天这一幕出现了八月十七日,南京江苏省高院判处金陵机械厂、羊城蒸汽机厂、武汉蒸汽机厂等三家中国私营蒸汽机厂在‘蒸汽机专利权’一案中败诉,英国人詹姆斯。瓦特在这场为期三个月的上诉中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其随后将获得包含此三家私人蒸汽机厂在内的中国八家蒸汽机厂十万银元的专利补偿,并且随后的每年中,瓦特也将在中国获得合约六万银元的专利费。
  整个北京城都轩然大波,不仅民间百姓议论纷纷,官场中人也无不感到惊异、诧异。中方竟然败诉了,败了个那个不为人瞧得起的红毛洋夷。现在就赔了十万,接下来每年还有六万银元,瓦特在中国的专利期满还有十八年,这不就是要前后一百二十万银元了???
  在紫禁城里梁纲笑呵呵不止,天下臣民之间争论不休之中,三年前帝国颁布的《专利法案》也顺利的重新进入了天下人的眼睛。这个原本让绝大多数中国人摸不清头脑,搞不明白意思的法案,在眼下这一场真真实实的案例面前瞬间清晰了。
  原来这《专利法案》是这么一回事啊??
  梁纲穿越之前的二十一世纪,专利权在中国就是一场悲剧。不仅仅是专利发明创造者的杯具,也是广大老百姓的杯具,那个意识中国百姓实在太淡薄了。
  所以这时代梁纲一开始就没有设立专利法,直到三年前西学在中国有了些发展,机械如蒸汽机、纺织机在中国已经广为人知的情况下,他才让司法部参照西方同行的法案搞出来一款与世界同步的中国《专利法案》来。
  但是三年过去了,专利权注册本本上还一共不满三百项。而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科学院的成果。瓦特的蒸汽机专利权申请期限排在整体的第一百七十七项。
  事实上西历1800年,瓦特在英国本土的专利发明就已经期满。那一年瓦特与博尔登的蒸汽机制造公司合作结束,64岁的詹姆斯。瓦特也正式退休。
  但是他们的合作延续到了下一代,马修。博尔顿与小詹姆斯。瓦特继续合作,同时还吸收了瓦特公司的老雇员威廉。默多克为合伙人。十九年前威廉。默多克发明了一种“太阳与行星”的曲柄齿轮传动系统,并以瓦特的名义成功申请了专利。这一发明使得瓦特绕开了曲柄专利的限制,极大地扩展了蒸汽机的应用。三人的联手保证了这家公司的持续成功。
  来中国申请专利的也不是詹姆斯。瓦特本人,而是他的儿子小詹姆斯。瓦特。中国与英国之间并没有签订什么国际公约,两国之间的专利权完全是相对独立的。小詹姆斯来华申请专利纯粹是来钻空子的。
  专利局在接到小詹姆斯的申请之后立刻就把消息通报给了梁纲。作为后世人的梁纲一眼就看穿了小詹姆斯打的主意,但他并没有让专利局驳回,反而是下令专利局迅速给小詹姆斯这个第一个来中国申请外国专利的外国人盖了印章。
  与英国专利权十八年期满相比,中国的期限是二十年。虽然依照现今中国工业的发展趋势,小詹姆斯肯定会大赚一笔钱财,估计他英国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来中国的。但是为了警醒世人,敲醒帝国臣民,同时也是为了刺激中国的自主发明创造和西学、工科的发展,梁纲需要树立起一个震惊全国的案例。
  小詹姆斯非常的符合这一点要求。
  去年的‘机织布改良’花开蒂落,高额悬赏被江苏工学院一个毕业才不久的小年青拿走了一半。之所以是一半是因为改良后的机织布虽然质地有了明显上升,但是比起土布来还是有所不如,所以给了他一半。但是即便是一半,那也有十五万五千块银元了。
  自从李家抛出了十万重金悬赏之后,随着纺织厂的在中国兴起,这个问题就越来越急需解决。那些个后起老板不敢也不好让国丈家一家出钱,所以他们也凑份子往上堆。到去年为止,悬赏金额已经高达了三十一万银元。
  这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海外,就个人而言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望着那一堆金钱,全中国的人都两眼冒金光。几年中学西学入工科的青年人是越来越多。便是还有大批的老旧文人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高呼“世风日下,钱昧人心”等等,也屁用不管。
  金钱的刺激下,道德传统确实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事是没放在那个老旧文人身上,不然的话别说是三十万重金,就是一万银元,看看满清鞑子留下的没骨头文人中能有多少人抵挡得住这诱惑?
  悬赏取走了一半还留一半,依旧高高悬在众人头顶,并且到今年时金额又一次超过了二十万银元。今后只要对机织布、纺织机乃至毛纺织机等有所改良者,都可以分上一杯羹。
  不过此事的行事已经不再是如此了,在梁纲的示意下,这笔重金被李永昌提议该换了一个名字——嫘祖奖。
  嫘祖,西陵氏之女,黄帝正妻,中国传说中的养蚕缫丝第一人,也就是纺织第一人。
  以她之名作为奖励名号,虽机织布为棉料,毛纺织机是毛料,跟丝绸都沾不上边,但也很适合。再说了,梁纲是不会只把这个奖励限制在棉料、毛料和纺织机上面的,总有一天它会把丝织也容纳进去的。
  嫘祖奖,梁纲会把它打造成新中华的第一个工业类奖项,但这决不是仅有的一个。
  一百二十万银元显然刺激到了太多的人,随后的八月中,全国范围内都在议论着这件事。但是朝堂上到没人提起。中国官员都是讲面子要面子的,那东西确实是人家发明的,也在中国申请了专利,那专利法上又没标明不准外国人来华申请。没道理再反复。
  工科、西学接着这股强劲的东风,再一次在中国学术界和思想界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浪潮。儒家维持了两千年的传统在摇摇欲坠,虽然要覆灭它还要做许多努力,但是民间的思想变了,看法变了,儒家的根基也就变了。
  当初平定山东后,梁纲硬顶着举国上下的压力拿下了曲阜孔家的国公帽子。孔庆镕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娃娃,但梁纲也不会心慈手软。
  衍圣公也不是真真就知礼守节的正人君子,历朝历代失德被罢黜换人的多了。梁纲让孔家依旧保留那占地百多亩的衍圣公府和面积更大的孔庙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孔子后代,自九世孙孔鲋为秦始皇拜为鲁国文通君之后,两千年中富贵荣华不断,堪为中国历史上真正的贵族第一世家。曲阜那一亩三分地,两千年的经营下来地产农田几乎全是孔家的。
  梁纲不拿他们开刀就已经是给孔子这至圣先师面子了。
  不过那压力还真是大。连陈诗、陈明堂父子都保持意见不甚赞同,后宫里李盈盈也几番说情。盖因为刺激太大,两千年的偶像一经下台,还是被梁纲一脚从高台上踹下的。神圣跌落凡尘,怎能不惹人遐思。
  梁纲笑呵呵的看着国内的局势,再冷眼关注着西北的战场。却不知道此时马六甲海峡上通往南洋的海路上,还有一个人用自己的目光紧紧的盯在中国庞大的屈身上。这人就是华盛顿方面派来的第二任驻华大使----约翰。昆西。亚当斯,站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夫人---露易莎。凯瑟琳。约翰逊。
  约翰。昆西。亚当斯身出名门,其父亲就是约翰。亚当斯,美国革命初期的著名政治领袖,继华盛顿之后的美利坚第二任总统。1767年7月11日他生于马萨诸塞州昆西,与他的父亲有些不同,约翰。昆西。亚当斯是一个道德和生活都非常严谨的人,人们笑称其为“清教徒”。
  亚当斯二十岁就成了美国有名的外交官,虽然1788年才毕业于哈佛大学,但是在21岁以前,他已经四渡大西洋,其中三次是在革命战争期间。十几岁时,他就在拜访俄国女皇叶卡特琳娜二世的美国使团中充任秘书和翻译。他熟悉欧洲的政治环境。
  1794年,二十七岁的他就被乔治。华盛顿总统任命为美利坚驻荷兰公使。1798年,又从荷兰被派到瑞典,代表美国进行贸易条约谈判。
  爱情都是不期而至的,瑞典之旅亚当斯在伦敦的一次短暂停留期间遇到了美国驻英大使的女儿露易莎。凯瑟琳。约翰逊,虽然露易莎生性有些暴躁,但是二人还是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再过了四年,亚当斯。昆西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美国。亚当斯顺利当选了马萨诸塞州参议员,并进入了国会参议院。
  如果没有梁纲,如果没有中国的剧变,亚当斯会在俄国担任公使直到1815年第二次英美战争结束,他被派去参加根特条约的谈判。然后再返回美国本土。
  可是现在历史改变了,东方的睡狮已经惊醒,在拿了西班牙和可怜的荷兰作为开胃小菜之后,与英国轻微的碰撞之后,他把目标对向了俄国这头正在成长中的北极熊。
  撕咬已经开始,雄狮的两只利爪已经插入了小熊的体内。美利坚现任驻华大使西恩。比格斯做生意很有一套,但是对中国局势的估计和预算完全不靠谱,他驾握不住自己要面对的局面,影响力微乎其微。
  托马斯。杰斐逊不能容忍这样的局面,他认为西恩。比格斯应该用美国对华贸易的比重来给自己赢得利益。英法的较量在欧洲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残酷的阶段,英国人封锁了欧洲沿海,法国人也锁住了整个大陆,虽然法国可以通过地中海和欧洲东南各国联系外面,英国也可以通过瑞典、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走私港依旧大把大把的销售茶叶、丝绸,但是英国人在华贸易比例的下降将是必不可免得。
  美国人的地位会越加的重要,美国驻华大使的影响力也会更加的深重。作为美利坚的驻华大使,杰斐逊要求他发挥出自身蕴涵的力量。但是西恩。比格斯,完全把自己变身为一生意人了。
  美国重视对华贸易和经济利益不假,但是对比美国的根本利益来说这些并不算什么。
  中国人占据了西伯利亚把触角伸到了美洲的西北角阿拉斯加,同时夏威夷被发现,那里眼下已经成为了中国人的禁脔,是他们船只直航抵达北美西海岸的跳板和中转站。
  打着恶龙旗帜的中国船已经出没在北美大陆沿海,虽然那里只是西海岸,距离眼下的美国还很遥远,中间甚至隔得还有一条巨大的山脉,但那里也是美洲。
  西海岸的南部是由稀少的西班牙人统治着少量的墨西哥人占据,他们面对中国人会毫无抵御之力。
  美国不敢说‘美洲是美国的美洲’,但是作为美利坚的第三任总统——杰斐逊不愿意看到强大的中国在北美土地上扎根。尤其是与美利坚相对的西海岸地区。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七章 破碎了的丹麦童话
  
  1775——1783年美国独立战争获胜一后,英国人并不甘心失败,不说他们一直妄图卷土重来,使美国重新沦为自己的殖民地。但是从英美停战协议签订之后,英国就不断的从经济、军事和政治上对美国施加压力。
  在拿破仑战争期间,英国皇家海军在公海上任意劫持美国商船,捕捉美国水手。美国有近6000艘商船和近万名水手被英国海军扣押,损失惨重。【个人认为这些不可能都是远洋商船。就像二次美英战争期间,美国战舰和私掠船在大西洋上全面出击,仅几个月时间,就击沉英舰3艘,俘获英舰船500艘以上。这些船只才应该是一个档次,小船。】而美国也一直对富饶广袤的加拿大垂涎三尺,想以武力吞并。独立战争的胜利和英国陷入欧战泥潭不得脱身的时机让弱小的美国生长出了不可预知的野心。
  并且在独立战争胜利之后,美国就一直在持续着拓疆运动。特别是在1803年,美国用1500万美元从法国手中购入了路易斯安那,使美国国土面积猛一下扩大了一倍。英国政府对此极为恼火,美英间的严重冲突和对立,让英国人不想看到美国强大起来。为了防范领土面积不断扩大的美国继续强大,英国从那开始了更加严厉的欺压手段,力图限制美国的海上贸易。
  中西部有印第安人这一隐患,北部有英国人这个大敌,若是西部再增添了中国人这个潜在威胁。杰斐逊只感觉着美利坚是危机四伏。
  美国的国家安全在遭受着极其严重的威胁,西恩。比格斯这个驻华大使却一心扑在贸易上,不错,这些年美国对华贸易商人无不对其赞扬有加,但是在杰斐逊看来还是严重的不合格。
  去年六月份英国军舰袭击了美国帆船“切萨皮克”号,造成21名美国船员伤亡,两国关系顿然紧张了起来。英国还通过加拿大向反抗美国西北部的印第安人部落提供武器,支援印第安人与美国政府作战,特别是肖尼族酋长特库姆塞,这更让美国人深感不满,美英矛盾在不断加剧中。
  已经逐渐向火药桶方向转变中的北美,杰斐逊太头疼即将插上一脚的中国了。
  “为什么美国就没有跟中国之间直接的通道呢?美利坚与英国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我真担心明年还会不会有足够的茶叶、丝绸和瓷器被运回国内。英国人只要一发怒,所有的东方贸易就都将被停止,这真是太糟糕了,亲爱的。”露易莎。凯瑟琳。约翰逊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她的父亲是外交官,所嫁的丈夫也是外交官,对于外交她纵然不专业,却也绝对熟悉的很。“我们会与英国再次发生战争吗?”露易莎问向亚当斯。昆西。
  “呵呵,这谁知道。事情的发展要看以后的变动,眼下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亚当斯。昆西笑着回说妻子。路易莎性格是有些暴躁,但是他真的爱自己的她。
  “东方真的太遥远了,我们美利坚出产的原料,商船根本无法大规模运输到这里。而那些商品运来了也没人要。可那片土地出产的瓷器、茶叶、丝绸等等却是我们所必需的,我简直不敢想象没有红茶的日子该怎样过?那浓浓的油腥味……”路易莎停住了口,她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生活,难道让人天天吃面包?或加上少量的肉??上帝啊那是穷人该过那的日子。
  亚当斯。昆西无声的笑了笑,妻子在英国待得时间长了些,生活习惯也跟英国人一般了。事实上美国人茶、咖啡甚至是可可都一样,是各有所需。
  美国人喝茶那都是早期从欧洲传过来的,有着相当普遍的基础,但是并没有英国人那么厉害。
  亚当斯十二岁的时候跟随父亲第一次横渡大西洋到英国,那几年的生活让他一定程度上跟妻子路易莎一样染上了喝茶的习惯。但是咖啡他也在喝。因为父亲约翰。亚当斯离开伦敦之后又调任了巴黎。
  茶在法国的地位并不怎么高,咖啡才是法国人的最爱。对于法国人来说,生活如果没有了咖啡简直可以说是到了世界末日。在欧洲,法国的咖啡就像英国的下午茶一样飘荡着欧罗巴风格的醇香。所以,亚当斯自己并不拒绝咖啡。
  他没有跟妻子理论,一是没必要,二是当女人陷入感性的时候通常是讲不清理的。
  不过对于妻子的前半段话他是同意的。两地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北美产出的大批量的廉价原材料是无法运送到这里来,诺大的美利坚可以用来同这片土地做贸易的只有少量的几种货物,比如那种山上挖来的草根【西洋参】,比如那种海獭皮……
  “希望不要有战争出现。”路易莎想到了自己家族的那一条商船,因为父亲在伦敦经营下的一些关系,它从来没有被皇家海军查扣过。不过现在自己的父亲听到这个“噩耗”后应该赶到极度的失望吧?“这对于美国很不利,我们不是英国人的对手。跟英国相比,我们太弱小了。不过现在国内的茶叶、丝绸的价格应该会飞快的上涨吧?”
  亚当斯亲昵的搂过妻子,拥抱在船甲板上。“美国会有一天跟中国直接通航的。不管自己的使命的成功与否,这一天都会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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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养心殿。
  梁纲在细细阅览着奏折,国内工业近几年中在逐步发展前进,代价却也在一步步的显露了出来。
  资产阶级确实是血淋淋的剥削压榨劳工的价值。工人劳作时间长,收入则很低廉。许多老板说话不算话,完全不按招工告示上的许诺来。一些危险职位,职工伤了甚至是死了都简单的处理,赔偿诽议极大。
  虽然现在的无产阶级还不至于活不下去搞造反,但是资产阶级在一步步的往前逼近,一步步的侵占无产阶级利益这却是实实在在的。
  没有一部严格律法的要求,要这些资产者主动地去关心手下劳工,完全是痴心妄想,天方夜谭。
  两阶级那就是天生的对立者,他们中间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得。除非社会财富、社会发展、技术科技发展达到了后世社会的那种程度,否则这些争斗和对立就是不可避免的。
  梁纲想自己下令颁布出一部《劳动保护法》,可是往深处里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以中国人的天性或是说以资本家追逐利益的天性,《劳动保护法》即便是颁布也也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除非是资本家们真正吃到了苦头不可。
  梁纲不愿意看到事情走到最后一步,虽然那一步他本人或许看不到,但毕竟是一个隐患,是一个可能摧毁弄垮整个中华帝国的隐患。
  无产阶级的力量不可小视,这在他原先的历史时空中已经是被证实的。中国工业进度越快,企业越多,相应的无产阶级人数就越来,他们的力量也就越大。
  这头胡闯乱撞的野牛鼻上必须套上一个环,不然的话真的可能引爆霍乱全国。
  就好比《专利法案》一样,梁纲也在等待着时机,他已经让军情局的人在暗中动手布置了,只等着一个契机到来,让有产者的一小部分偿足了苦头,这时候再把《劳动保护法》抛出去才是好时候。
  相比于骚乱带来的损失,帝国的未来才是更重要的。里面会死一些人,但梁纲也不在乎。从反贼他一路走向帝王宝座,见过了太多的血,也硬起了血红的心。
  “皇上,外交部谢清高谢大人求见。”侍从突然来报。
  梁纲合上了奏折,“宣他进殿。”外交部无小事,因为一些小事中往往隐藏着大黑幕和预示。
  “臣见过皇上。”谢清高走上西暖阁,对着梁纲行了一礼。
  外交部尚书做了这么多年,谢清高是迄今为止诸多中央部门中唯一一个剩下的首任尚书。
  剩下的就连军备部尚书柳严辰都让给了王栋。
  “爱卿所为何事啊?”
  “皇上,臣接到驻英国大使周凤祥密报,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六世有意与我国洽谈,现已经派出密使向我国而来。”
  事情紧急,弗雷德里克六世这位以王太子身份摄政国事长达24年之久的新任丹麦国王,没时间等待周凤祥通报国内北京应允之后消息再折返欧洲,然后自己再派人出行那漫长的时间。
  在知会了周凤祥之后,他派出的密使就已经悄悄出发了。
  不过周凤祥毕竟可以明白的与北京往来,这时间还是要比丹麦密使快上一些的。
  谢清高今日正在办公室闲的有些无聊,外交部在欧洲大陆是极其重要并忙碌之部门,可是在中华帝国却是一等一的清闲。而这也是他能一做尚书好多年的最根本原因。
  “丹麦王派密使来我中华是为何事?”梁纲的精神一振奋。有了法国的例子在前,他现在对秘密谈判很感兴趣。
  谢清高心中微微苦笑,“回皇上话,此事臣也不清。周凤祥来报中并无提到这一点。丹麦方面只是作一通知,至于所求何事并无透露。”
  梁纲若有所思,“这样啊”也难怪,事情都透露出来了,也就等于把自己的底牌透露出来了。
  “通知军情局、南洋和吕宋方面,让两地官府留意一些,地方军情局眼睛也擦亮一点。如有发现,好生看着,护其安全。”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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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瑞典一样,曾经的丹麦也是一个辉煌的帝国,而且是比古斯塔夫二世时期的瑞典更加强盛,比眼下的沙俄更加有实力的帝国。
  他们同维京海盗一样发迹,中世纪以前就常南下罗马帝国以琥珀、燧石等换取谷物和其他用具。
  西历871年丹麦海盗占领伦敦。878年英格兰国王阿尔弗烈德大帝和丹麦海盗媾和,双方平分英格兰,丹麦移民在英格兰东北部建立“丹麦区”。1016年丹麦国王克努特大帝攻占英格兰全境,并建立了版图包括挪威、英格兰、苏格兰大部和瑞典南部的“北海大帝国”。
  四百年后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一世建立的卡尔马联盟更是几近统一了当时的北欧。只是随着十六世纪瑞典的独立和崛起,丹麦一步步削弱和衰退。
  北方七年战争、卡尔马战争等丹麦都以失败告终,致使疆土日蹙。三十年战争期间,丹麦情况更为不利,西历1657年全境为瑞典所占领。其后,在斯堪尼亚战争和1709年~1720年北方战争中也败于瑞典。
  随后的几十年中由于国力削弱巨大,丹麦避免卷入当时欧洲大陆的混乱纷争。在七年战争和英法战争以及法国大革命初期丹麦都始终保持中立或避免介入。
  丹麦航运业和海外贸易十分发达,商船队仅次于英国居欧洲第二位,并拥有一支规模可观的舰队。向英国、荷兰一样,丹麦也成立了自己的东印度公司,但是方向却搞错了,丹麦没有在远东存下立足之地,却在加勒比海的西印度群岛和非洲几内亚、加纳拥有了成型的殖民地。英法战争中丹麦同俄国、瑞典组成立了“武装中立同盟”,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也独善其身,法国大革命初期丹麦再次中立,那次那连上了普鲁士。
  但是这种行为是英国所不允许的,为了让丹麦卷入战争,英国禁止丹麦商船进入法国和法属领地港口,甚至将丹麦商船连人带货都扣押起来。
  当时还是王储的弗雷德里克反映强烈,英国随即就便不宣而战,于西历1801年发动了哥本哈根之战,也是那一年丹麦断绝了远东贸易。又于1807年派遣名将霍雷肖。纳尔逊率领的舰队炮轰哥本哈根,丹麦海军全部覆灭。
  英国让丹麦卷入战争的企图达到了,丹麦王国转而支持了拿破仑,同法国缔订结盟对抗英国至今。
  格尔森。道克瑞斯是带着重大的使命前来中国的。作为新任国王弗雷德里克六世的亲信侍从,格尔森如果没有远大的志向和出色的才能他完全可以老老实实的待在丹麦,过自己的舒服日子。
  但是为了真正的出人头地,为了给国王分忧解难以此跃居高位,格尔森毅然踏上了东去的航船,以一名丹麦裔英国商人的名义坐上了一艘英国开往印度的商船。
  连年的战乱使丹麦经济受到了很大的破坏,尤其是农业。王国政府不得不进行农业改革,限制地主贵族的特权。丹麦本土在西历1799年、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在1804年,先后将农民的义务劳役制改变为佃赋制,从而结束了丹麦自中世纪以来农民对地主的人身依附。但是这些改革并不能对缓解财政困难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丹麦现在还需要对英国宣战,还好俄国人在拿破仑的军队下连战败北,普鲁士人更是被切割成了碎片,丹麦现在的境地骤然间好转了许多,必须要直接应对的只有瑞典——古斯塔夫四世。阿道夫那个傻蛋,一个国家。
  但是财政问题不加以解决,丹麦就始终不会稳定下来。而在四面皆是强敌的情况下,丹麦王国内部若是再无法稳定下来,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弗雷德里克六世从拿破仑的一系列举动中得到了灵感,他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拿破仑一千五百万美元卖掉了广袤的路易斯安那,稳定了美国人也收入了一笔不算小的款项。接着又用荷兰人的东印度群岛和西班牙人的菲律宾群岛送给了庞大的东方帝国,唆使着强大的中国人去打俄国。然后如同一头北极熊一样强壮的沙俄,现在就已经变得岌岌可危了。
  刚跟法国人在欧洲战罢,现在就又跟中国人在亚洲厮杀,可怜的俄罗斯悲哀的俄罗斯即便是英国也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格尔森知道,为了应对中国人的进攻,亚历山大一世在自己出发之前就已经把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近卫军、禁卫军都派上了战场。
  这是需要在多危急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情啊“但愿国王的意愿能够得到实现。希望中国人会对美洲和非洲感兴趣,还有印度……”格尔森盘算着丹麦现今的家底,心中暗自神伤。
  在中国,卖掉祖产、田地都算是败家子和不孝子孙。推而广之,把这个概念放到国家身上,割让领土和买卖土地,这也绝对是一种国家的耻辱。只是眼下丹麦财政情况这般危急,不把殖民地卖了,如何理顺国内财政,抚平危机??
  ps:弗雷德里克六世(frederik6.,1768年1月28日-1839年12月3日)是1808至1839年间的丹麦国王,和1808至1814年间的挪威国王。他父亲克里斯蒂安七世精神有问题,在1784至1808年之间弗雷德里克六世以父亲之名担任丹麦执政。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八章 在南洋的中国式殖民
  
  非洲的加纳和几内亚湾,西印度群岛中的圣托马斯岛、圣约翰岛和圣克洛伊岛等,印度的特兰奎巴、赛伦坡,印度洋上的尼科巴群岛,以及锡兰沿海的几个港口。这就是丹麦现今剩下的全部家底。
  格尔森心中叹息着,如果有一丝可能他真的会向国王提议收回成命的。有了尼科巴群岛和锡兰岛上的几个港口作为驻足地,今后大战平息后丹麦就能有足够的空间和条件去经营远东贸易。
  但是现在这些代表着王国未来利益的殖民地却需要放在桌盘上任由中国人挑拣。格尔森事实上明白,无论是非洲还是西印度群岛距离自己东方帝国都太过遥远,这两个地方只不过是衬托,丹麦在这一场交易中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有印度和印度洋上的那些领地。
  尼科巴群岛虽然气候恶劣也没有优良的港口,但是地理条件优越,它位于印度洋的东北部,和印度半岛距离相当近,介于安达曼群岛和东印度群岛的苏门答腊岛之间。二十个小岛组成了的尼科巴群岛陆地面积也相当有料。落在中国人手中这将是一个他们探入印度洋领域的优良桥头堡而锡兰上的几个港口虽然都是沿海小港,上不得真正的台面,地理位置也不是多好。但是,现在占领锡兰的是荷兰人,是虚弱到极点的荷兰人。中国舰队只要绕着锡兰岛航行一圈,上面的荷兰人就会像他们在巴达维亚的同胞一样乖乖的举起双手至于在印度本土的特兰奎巴和赛伦坡两座城市,虽然不临海,还深处内地,但它们足够往北,位置在加尔各答的更北边。
  英国人是不会允许中国人拿到那样的要害位置的,事实上他们也不可能让丹麦一直攥具着那两块地方。眼下欧洲战局紧张,难保各国殖民地之间不再爆发战争,虽然自从英国人跃居欧洲第一殖民地强国之后,不管欧洲本土打的再热闹,各国的殖民地军之间已经很少发生摩擦和冲突,即使英国人曾经占据了菲律宾群岛在欧洲战争平息之后也老老实实归还了西班牙。
  可是特兰奎巴和赛伦坡这两个地方握在手中,丹麦依旧心惊肉跳,感觉如烫手的山芋一样。
  之前欧洲各国形成了不成文的潜在默契,英国人也一直遵守规矩。但是拿破仑跟英国以前遇到的敌人不相同,对比起来英国人此次受到的挑战更为严峻,拿破仑的军队太强势了弱小的丹麦当然要担心‘潜在规矩’的被破坏格尔森就这么一路想着、思考着坐船从加尔各答来到了槟榔屿,这个英帝国在远东的最前哨阵地。
  格尔森非常吃惊,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从港口开始延伸到岛屿的中央,中国式建筑触目可见,三五成群的中国人也不时的在他身边经过。若不是看到港口上飘扬的米字旗帜,和两艘英国轻型军舰外,格尔森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踏上了中国人的港口。
  “先生,咱们应该找一位导游。”格尔森的一名随从提醒道。他们这一行十几人中并不乏会说汉语的人在,丹麦与中国做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生意,汉语再难学他们中也有人会。
  可是丹麦止步远东已经八年时间了。对于国家来说这八年时间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但是对于形势变化和发展来说,八年已经足够翻天覆地改变一切的了。
  格尔森的随从中四个人是当初丹麦东印度公司驻中国的员工,三个人通晓汉语,其中一个说的还甚是流利。可要他们依靠八年前的印象来给格尔森指路引路,那纯粹就是扯淡。
  格尔森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一艘货船,他是搭船从英国抵达印度的,然后又联合他人一起租船运货从加尔各答送到槟榔屿的。一些行事都很符合一名普通的英国小商人的作为。可是要在冬季从南洋航海到中国,就必须乘坐小型海船。东方传统的海船正合适,而大型的西方商船和货船则绝对不行。
  海上强劲的冬季风足以把大型的西方远洋商船一直吹过赤道线。
  九月中,就在南洋的军情局和政府部门的国安局积极忙碌起来的时候,他们的目标——丹麦密使格尔森却还慢悠悠的荡在马六甲海峡。
  “马六甲是中国人的马六甲”沿途的一路观察让格尔森发出了如此感叹,与船老大宋阿宝的交流更是让他坚定了自己的观点。
  头尾绵延一千多公里长的马六甲海峡,除了槟榔屿一个重要港口控制在英国人手中外,余下的尽落在中国人的掌控中。
  苏门答腊岛是中国人的地盘,马来大小的苏丹们也尽数俯首在了中国人的脚下。那些穿着打扮、精神面貌和当地土著截然不同的中国人充斥在了马六甲海峡的两岸。就连英国人的槟榔屿上也遍布着一身傲气和一脸和气的中国商人。
  他们从内心里散发着一种民族优越感,可是表面上却是和和气气,即便是对低贱的土著也不见几分凌人。
  格尔森对此感到惊讶,他很快发现中国人的名声在当地土著心中是相当好的,至少要比白种人好的多。这就更让他为中国的民族特性和文明精神感到震惊。
  “格尔森先生,那就是马六甲港”宋阿宝是广东籍菲律宾人,会说西班牙语,不会说英语。但是格尔森作为丹麦贵族子弟中的精英,会说的可不仅仅是丹麦语。法语、英语、西班牙语和德意志语,他会说四种外语。所以两人间的沟通并不需要翻译来参与。
  宋阿宝指着远处隐隐可以望见的一个灯塔尖峰叫道,把手中的千里镜递给了格尔森。
  马六甲城建于西元1403年,曾是满刺加王国的都城。建城两年后,明朝三保太监郑和率领远航船队,乘着强劲的东北季风抵达此处。四百年过去,当地仍然保留有“三保山”,山下还有一口“三保井”。南面还有“三保亭”,此亭里供着三保公泥塑像。
  自从建立起城池之后,马六甲城就扼据着马六甲海峡的东岸,此地处海上交通要冲,是当时南洋一带的海上贸易中心之一。只是近年来,由于河口淤塞的厉害,加之中西贸易才是主线,当地生产的手杖、藤器等完全不入欧洲人眼,以及新加坡港的修建,城市商业日趋衰落。
  满刺加王国是南洋最早受到葡萄牙人、荷兰人统治的欧洲殖民地。惹兰叻参的红屋、圣地亚哥城门和圣保罗教堂都是葡萄牙人和荷兰人留下的痕迹。
  虽然中法密约的达成,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全部退出了南洋,梁纲当然也不会把马六甲城凭白的还给马来苏丹。这个地方摇身一变也就成了南洋三宝七港中的之一。且就规模和战略位置而言,在马六甲海峡这一处是仅次于新加坡港的。
  毗邻马六甲城有一处格尔森想要去的地方——吉隆坡。
  这座位于鹅麦河与巴生河交汇处的城市是一个新兴的矿业城市,城中建筑完全以中国风格建造,因为最初建设这座城市的人就是中国人。三年过去了,吉隆坡的矿场不断扩大规模,大批量的吸纳当地土著作为劳动力,但是中心地带——吉隆坡城,依旧有不下百分之六十的居民是纯种的汉人。可以说,在南洋要想真正的了解中国人,了解中国人的风俗面貌,去巴达维亚,去雅加达,甚至是去坤甸,都不如来吉隆坡。
  抵达了中国大陆,自然有最正宗的中国式城市等着格尔森来看。但是格尔森自己认为,想要透过表面了解中国的社会文明,去中国本土还不如到他们的海外殖民地看看。
  从槟榔屿一路行来,格尔森已经吃惊不小,而如果吉隆坡的中国人还能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作风,那中国人就真的太可怕了无论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英国人和他们丹麦人,在海外建立殖民地首先需要的就是杀戮。靠杀戮来震慑当地土著,用杀戮来清理当地土著。除非己方实力太弱、太少而土著实力太强、太多,或是当地利用价值太低,这才会用怀柔手段。比如说英国人在印度,在澳大利亚。
  别看北美中西部的印第安人跟加拿大的英国人关系不错,那都是因为英国人杀人杀够了。还因为英国人需要一把捅美国人的枪,所以才转变了态度。
  自从欧洲人登陆美洲之后,数以千万计的印第安人死于非命,还有欧洲在非洲的所作所为。财富的积累渗透着太多的鲜血了。
  而似乎这也是殖民地开扩的必要手段和必须经过。如中国这般平和的进入土著社会,这种情况在格尔森意识中太匪夷所思了。
  老虎能跟羊群在一起吗?
  中国的殖民方式完全就是对欧洲方式的颠覆。格尔森由此才极度渴望去吉隆坡看一看,他希望能从这座中国人自己建立起的城市中找到一丝中欧之间的相同感。
  宋阿宝很快就在马六甲港泊好了船,办好了一应手续,格尔森等人就可以在岸上顺便走走逛逛了。这几天宋阿宝跟格尔森聊的甚是愉快,看着格尔森一惊一乍的神情,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自豪感就像是有了一样好东西,老想在外人面前炫一炫一样。格尔森和他的四个侍从一行进入内地去吉隆坡,都是宋阿宝主动提出带路的。
  吉隆坡在原先的时空中是马来西亚的首都。梁纲并不知道自己有意‘张冠李戴’的命名,实际上恰恰是‘歪打正着’。现在这座叫吉隆坡名字的城市,那就是原时空中后世建立起的那个马来西亚首都。
  此地因锡矿而立城。虽然大规模开发只有几年时间,却已经是帝国南洋乃至整个帝国东南半壁的锡料主要输出地。
  作为中国传统的五金之一,锡这种金属中国本土并不缺。几千年前青铜时代来临的时候,锡就已经被人们熟悉和熟知了。锡壶、锡杯、锡烛台等等之类的锡器在周朝时候就十分普遍。
  不过本土锡矿储量虽然巨多,但分布却极不均匀,主要集中分布在云南南部、广西东北部和西北部。其次是广东、湖南和江西等省。在现在的时代技术之下,云南南部和广西境内的锡矿开采都有不便,尤其是云南南端境内的,运输条件太过艰辛。
  在那里大规模发掘锡矿,还不如直接在南洋开采,然后行船运抵本土就是。耗用倒是会更小。
  吉隆坡这座城市就是基于这一点才得以早早的出现在马来半岛的。
  而中华帝国之所以大批量的需求锡料,也是跟近期帝国军事、民用等各方面的大跨步发展有关。
  锡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做漂亮的锡器,它更主要的作用是抗腐蚀和防毒。百分之十的锡料跟黄铜参合在一起,是铸造青铜大炮的最好比例,它能让青铜炮比黄铜大炮在海面上耐用更久。
  铁面上镀上一层锡也可以起到最佳的抗腐蚀、抗侵蚀作用,船只底部和两边船舷的水平线以下部位,只需要贴上一层镀锡铁皮就将会起到最好的防海水效果。
  而且锡料还可以用于玻璃的生产。
  这个年代的玻璃在欧洲早就流行开了,生产方法也不再是藏着掖着的秘密了。中华帝国所生产的玻璃(不是镜子),是将熔化的玻璃液体浇在锡板上,可以最好的来保证玻璃面的平坦和光滑。
  以及大量的用于马口铁的生产。所谓的马口铁就是指在表面渡了一层锡泊的铁皮。波希米亚(今捷克和斯洛伐克境内)在14世纪起就开始生产马口铁了。它现在最主要的做用是用来制造餐具和饮具,以及用来装罐头。
  现今世界航海贸易旺盛发达,然而长时间生活在船上的海员却经常因为吃不上新鲜的蔬菜、水果等食品而患病,有的还会患上严重威胁生命的坏血症。
  拿破仑早在西历1795年的时候就关注了这一点,他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开出大笔悬赏金额公开面向社会。但是直到十年之后这一问题才被解决。
  法国一个叫阿佩尔的厨师经过多年悉心的研究发明出了玻璃罐头。稍后不久英国的彼得。杜兰特也制成了马口铁罐头。
  而相对在东方,当西方富有现代雏形模式的罐头相继出现的时候,那个时候马口铁罐头已经都开始配给水陆骑兵了。
  东方罐头的发明者是梁明,前世的他因为工作关系没少吃罐头一类的快捷食品,虽然说不上了解多深但简易的罐头原理还是明白的。
  只要将食品处理好,再装入铁罐中,全部置于沸水锅里,加热到一定程度后,趁热封口即可。这种办法,能够较长时间的保藏食品而不腐烂变质。因为封口前加热容器及内容物,可以使瓶内空气密度减小,趁热封口,冷却后罐头内就会形成一定的真空。这道理太简单了就像西方罐头发明的初衷一样,梁纲捣腾这东西也是为了军队和军事。水师就不用说了,随着日后海外领土的不断扩大,水师的航程会越发的增远。
  虽然历史上郑和航海的先例在前,可以借鉴一二,但是罐头的发明还是能够一定程度上解决问题的。
  再有就是陆军,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军队长途跋涉行进过程中的饭食解决都是一个困扰将领脑袋的问题。
  而有了罐头以后,一切就都不再是问题了。虽然这样一来会在一定程度上加大军费的开支,但是对比军队战斗力的维持,这点开支就太渺小了。
  罐头出现的时候,中俄还没有开展,其意义重大不言自明。
  罐头的产生对于马口铁的生产当然有了极大的促进效果,马口铁产量大增锡料自然也随之需求增大。
  吉隆坡锡矿开采的迅速兴起和规模扩大化,背后都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总之,这儿的一切就造就了吉隆坡以肉眼可见速度的超快速发展。
  作为南洋第一座以中华风格为基准建造的城市,吉隆坡城内的一切布局就都是地道的不能再地道的中国味道了。置身于其中,除了随处可见的土著人外,简直仿佛是回到了中原一般。
  “风格太独特了,这里和欧洲完全不同,跟槟城、马六甲城也有很大不同。”格尔森之前听过身边随从讲述的中国城市风貌,但是语言形容的再逼真,也比不得本人身临其境一番。
  现在品一品,这味道就是不同
  宋阿宝笑了笑,“这里要没有了土人,那就是一座中原的城市啊,完全跟是回到了国内一样。”
  格尔森的惊讶只是最初的片刻,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来吉隆坡的因由是什么——观察。
  收住了心中的惊奇,格尔森把细细打量的目光投向了城内的居民。在吉隆坡城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当然是汉人,那绝对是第一等的位子。但是汉人内涵、温润的性格使得他们不会一朝得势就两眼朝天。对待土著他们虽然说不上多么温和有礼,但至少不会如白种人一样赤裸裸的摆明了的歧视。
  不过这话要是梁纲来说,那就会认为汉人始终少了一丝血性,少了一丝的霸气。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八十九章 中波暧昧,胜势更足
  
  十月的南洋还是一片阳光明媚,万里之外的中俄战场上却已经漫天雪花在飘舞。《两边的战线还依旧维持在伏尔加河——乌拉尔山一线,俄国人下了死力顶住了冬季来临前中华军一次次猛烈地进攻。
  漫长的寒冬俄军终于等到了,北战区的中华军完全停顿了攻势,还向后有所退缩,数万大军两千多里长的冬季物资补给线考验着总后勤部的上上下下。
  巴格拉季昂可以松下一口气了,但是库图佐夫却不能也这样。他的警惕心需要继续提起,一刻都不得懈怠。因为寒冬虽然让北战区寂静了下来,却也给了南战区的俄军带来了更多的头疼。
  之所以南战区俄军能够顶住对面中华军的进攻,主要原因就是在于伏尔加河的地利。如果没有伏尔加河阻拦,中华军分叉袭进迂回包抄,阿斯特拉罕、察里津、萨拉托夫一线早就不保了。还如何能把战争打成僵持局面??
  冬季到来,大雪纷飞,寒冰刺骨。这确实是对俄军的大局有利,中华军绵长的运输补给线会因此变得无比困难。可是寒冬还会使伏尔加河整体冰封,会使卡马河上下变成通途,到那个时候不仅伏尔加河西岸会成为中华骑兵和哈萨克骑兵纵游的乐土,连乌拉尔山脉西侧也不那么安全了。
  因为卡马河一直以来都是俄国西部通往东部乌拉尔山区和西伯利亚地区的交通要道,它是俄国国内最为重要的运输河道之一。
  南战区的压力陡增,库图佐夫现在需要更多地骑兵来守卫冬季防线的漏洞,全俄国的哥萨克都必须被召集起来,然后集中到南战区来不过随着中华帝国一个使者的西进之行,俄国上下的眼光又都盯向了千里之外的德黑兰波斯王宫。
  “混蛋,混蛋——”波斯大王——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大声咒骂着阿富汗地区的强盗。其孔雀宝座下的一干波斯重臣是个个俯首帖耳,不敢抬头向上看上一看。在他们的内心中,说实话也是在恨恨不已的诅咒着阿富汗的混蛋强盗和混蛋总督们。
  作为前波斯帝国的领土之一,现在卡扎尔王朝的藩属,阿富汗地区的五位总督虽然从没有人打出独立的旗帜,可他们确实是相对独立的。卡扎尔王朝根本管不到他们,可是因为名分的原因,阿富汗出了问题,擦屁股的却一定是卡扎尔王朝。
  ——中华帝国使团遇强盗群袭击,使团内护卫、随行人员死伤三十多人,正使本人受重伤昏迷不醒。
  这个屁股那里是好擦的?以波斯的国力也擦不起啊在桑德王朝的废墟上建国仅仅十余年的卡扎尔王朝目前都没能力将前波斯帝国属地全部征服,如今的波斯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王国了,实际领土仅仅是以伊朗这块土地为主的原波斯帝国西部阿富汗地区在波斯帝国的东部疆域,一千年前那里就已经被波斯人所控制,虽然中间被突厥人和蒙古人的两次入侵打断、中段,但是在蒙古汗国衰落之后,三百年前波斯人依旧把阿富汗握到了手中。【突厥——奥斯曼土耳其】只是波斯人自己不争气,国力的衰落和王朝更替给了阿富汗人久违的机会。波斯萨非王朝灭亡之后,动荡期间阿富汗甚至立起了自己的汗王。但是内讧不断不仅属于波斯人,阿富汗人也一样。
  波斯的桑德王朝轻松地将阿富汗重新纳入了版图,但是桑德王朝仅仅存在了不足五十年,就被卡扎尔王朝的创始人阿迦。穆罕默德所灭。在桑德王朝内乱之际,在卡扎尔王朝兴起之际,阿富汗分裂为赫拉特、坎大哈、喀布尔、白沙瓦和克什米尔五个封建土著邦国,形成了五方各自割据的局面。
  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有心将阿富汗重新收回己有,但是在他继位早期,俄罗斯控制了波斯的格鲁吉亚。
  什叶派教士向法特赫-阿里施压,主张向俄罗斯发动战争。于是在第七次俄土战争发起前的两年时间,也就是西历1804年波斯人回到了格鲁吉亚。
  战争初期波斯军取得了一些优势,但随着俄罗斯向战场投入军队的越来越多,以少量火枪夹杂着大批量冷兵器士兵为主的卡扎尔王朝军队迅速转变成不利态势。
  如果不是第四次反法战争的爆发和第七次俄土战争的爆发,这个时候波斯可能已经签署了对俄不平等条约。但是集中到了一块的不同区域战场战争的爆发让卡札尔王朝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现在俄军又在跟中华军打仗,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心中庆幸的同时也盼望着中华军能够狠狠教训一下俄国人。不过他手中的卡札尔军对是绝不会再往格鲁吉亚迈进一步的波斯曾经跟英国签订过军事协议,在对俄战争时期,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依据此协议向英国求援,但英国人认为该协议应该是针对法国的威胁,而不是对于自己的盟友俄罗斯,因此拒绝应援。
  心焦气躁的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转而向拿破仑求援,梁纲缔结法波同盟,签订了《芬肯施泰因条约》。可是太不凑巧了,当一切结束之后,当法国正准备驰援之际,拿破仑却与俄罗斯议和了,还打成了直接的盟友。
  此次接到中华帝国使团来临的消息,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是心存激动的。英国人、法国人都不可靠,现在能抱得就只有中国人的大腿了。不然等俄国人回过头来,波斯就有难了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想到了哈萨克人这几年的变化,那成建制的新军,一溜溜的枪炮看得他眼红不已。
  在与俄国人在格鲁吉亚这一段时间的战斗,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清楚地认识到了战争的变化。枪炮不是人力可比的,武器不行,再多的军队数量也白搭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不求中国人能大方的给自己数以万计的枪炮,时代不同了,波斯帝国鼎盛时期的辉煌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过去。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现在所求的仅仅是保住波斯的独立自主地位,不要让波斯沦为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这样的小国小邦,不要让波斯成为英俄大国的博弈地。
  可是现在,中华帝国的使节团,自己千盼万盼的希望,竟然在越过兴都库什山脉的时候遭到了大股强盗的袭击,一百人出头的队伍死伤了三分之一,正使都不知道能不能再醒过来。
  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现在都恨不得一腿迈到阿富汗,把那五个混蛋总督统统抓死。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使团的意义吗?出了意外,就是卡扎尔王朝都要受连累,那么他们五方自身还会得好吗?
  好歹波斯距离中华帝国还隔着老远呢,而阿富汗人家在哈萨克的军队用不了一周就能杀下喀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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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特拉罕。
  省长府邸里住着的是库图佐夫,这名年过六十的老将身体更加的虚弱了。长期的辛劳和操心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生命和元气。
  他的老师苏沃洛夫六十八岁的时候还能领军远征亚平宁半岛,六十九岁的时候还可以在瑞士山地作战,可是看库图佐夫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能不能活到六十八岁还说不一定。
  “我们应该给阿富汗的强盗颁发一枚奖章。如果中国人此次西行不果,那就是对我们明年最大的帮助。”库图佐夫艰难的支起自己趴在地图上的肥胖身子,然后迅速坐回了后面的椅子上。
  贝尼格森站在摊开的地图前,看着图库佐夫用红色墨水标明的那片土地——外高加索地区。
  里海与黑海的中间,波斯与俄罗斯的交界。
  “你认为中国人会向波斯借路,从那里向俄罗斯发起进攻?”贝尼格森语气中含着一丝疑问。对于库图佐夫他并没有足够的恭敬,这不仅是因为他与库图佐夫同岁,更因为他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德意志人。
  贵为俄国骑兵上将的贝尼格森出生于不伦瑞克一个古老的德国贵族家庭。早年他在汉诺威军队服役,参加过七年战争,直到了1773年才以中校军衔加入俄军。并迅速在两次俄土战争中崭露头角,成为了俄军中与库图佐夫同一批次成长起来的高级将领之一。
  人与人有志同道合者,也有相互竞争者,贝尼格森和库图佐夫就是后一种的关系。对于库图佐夫这名尽职尽责忠于职守的将军,贝尼格森更多时候是想的是他屁股底下的位子,想的是取而代之,而不是崇敬。
  “你不这样认为吗?”库图佐夫一笑。
  依照俄国与波斯现在的关系,依照中俄战事现在的情况,中国人不会放弃外高加索地区这一俄军软肋的。绕过里海,中国军队就会出现在伏尔加河的背后,甚至他们可以不理会伏尔加河战线,而直接往黑海一带插去。
  黑海北面就是顿河,那里是俄国的粮仓
  中国军队出现在那里,就等于是在一片白纸上作画,空间和作为太大和太不可预知了。
  库图佐夫只是知道,在那个时候俄国距离战败也就不会远了“你在考虑是吧?”贝尼格森没有再去注意外高加索,甚至是没有往深处里仔细想一想,更没有接库图佐夫的话。而是两眼紧盯着库图佐夫的脸面,说出了一句有些不搭边的话。
  “你骗不了我,咱们都了解俄罗斯的力量。”
  “那又如何?一切都要陛下做出决定。”库图佐夫也似乎把波斯和外高加索忘在了脑后,看着贝尼格森盯着自己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贝尼格森张大了嘴巴,“你已经告诉了莫斯科?上帝啊……”
  “是的,进入进入十月的第一天,我就向莫斯科打了报告。希望陛下能够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十月一日也是俄国人知道中华帝国派使者前往波斯的第一天。
  “这真是悲哀。”贝尼格森摊开了手,不管亚历山大一世同不同意,库图佐夫是都需要离开自己总指挥的位置了。贝尼格森眼睛里没有炙热的眼神冒出,因为他知道库图佐夫离去后的俄军总指挥宝座是一张十分烫屁股的铁板,而且自己是德意志人,想要做上那个宝座似乎也不会那么容易不过贝尼格森也佩服库图佐夫的勇气,竟然在入冬之后,俄国举国高兴地时候照着亚历山大一世的头上浇冷水,真不知道最后等待他的结果会是什么贝尼格森瞬时间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他的神智十分清晰,非常清晰1冬季来临,伏尔加河防线漏洞百出2中波合流,中国人极可能在南战区的后面开辟第二战场12≥3=俄国要支撑不住了从第一次反法战争开始,俄国但是在欧洲就厮杀了整整十八年虽然这里面大多数年份是和平时候,还有第二次反法战争期间苏沃洛夫的辉煌,可是自从拿破仑执掌了法国这艘战舰之后,陆地上法军就是所向披靡尤其是1805年开始的第三次反法同盟作战,两年的时间中俄军伏尸以万计。国力和战争潜力都已经极大地消耗土耳其人不争气,波斯人更不在话下,两场区域战争俄军赢的干净利索,可是与法国人的战争俄国真的是伤了元气。
  现在与中国人的战争又持续了整整一年,被法军打压下去的士气丝毫没有以获得胜利的方式重新鼓舞起来,俄国更没有得到半点的利益。贝尼格森知道,俄国的国库已经空空如野,再多的钱财,如英国和法国一般也挡不住流水一样的军事耗用。现在军需物资以及后勤补给还能维持的住,但是明年呢?
  如果中国人不把使团时间算在波斯人头上,两边合流在外高加索地区重开战场,那么几乎战斗的枪声一打响,俄国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向莫斯科提议结束战争是需要勇气的”贝尼格森耸了耸肩,对库图佐夫说道:“你是一名勇士”为了俄国,这个提议不仅仅会让库图佐夫失去自己的总指挥位子,更会损害掉他自从苏沃洛夫死后,俄军第一人的声誉。
  对于一名真正的军人,后者值得他们用生命去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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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塔纳。
  中华军指挥部。带队刚刚从内蒙赶来的第二骑兵师正副师长、第五骑兵师副师长、中玉兹、大玉兹两位汗王纷纷到集。
  黄诚站在会议室正墙悬挂的大幅地图前,手拿教鞭啪啪的敲着土库曼。“第五骑兵师、中玉兹和大玉兹组成联军,十天之内务必拿下”
  这一次会议并没有刚到的第二骑兵师什么事,虽然这确实是作战会议。黄诚要求第五骑兵师一部跟哈萨克的联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扫荡土库曼,把俄国人的这一枚棋子完全粉碎。然后大军就停在阿富汗的边界,不迈进一步但这样也足以把那五家总督吓傻。事实上黄诚昨日就得到了军情局回报,阿富汗五家诸侯已经纷纷决定往阿斯塔纳派出使者了。
  出了这样子的事,五家诸侯每一个没懈怠敢无视的。阿富汗境内,尤其是兴都库什山脉附近,大清剿已经拉开了架势。他们必须在中华军发话之前抓到肇事强盗。虽然即使这样也依旧不能解决问题,但毕竟自己先拿出态度来第二骑兵师远道而来,路途奔波刚到,不必立刻上阵,对付土库曼也没那个需要。第二骑兵师现今唯一的任务就是赶快恢复战斗力来,然后等着伏尔加河、卡马河全面冰封,河面冰冰都上实了。那时候他们的用武之地才会敞开大门。
  伏尔加河西岸边。
  杨天佑裹着厚厚的皮衣悠悠闲的站在河边上,看着不远处正在用小骑兵炮轰击上冻了的河面的哥萨克,嘴角上挂满了不屑的耻笑。
  真是白痴一样的举动。那么长的伏尔加河,真冷的到时候了,一夜之间就可以天堑变通途。用炮来轰击河面还有个屁用而至于现在,河面上的冰冰才封上不多久,有的河中心地带还是流水。即便站几个人不成问题,也绝跑不了马。骑兵想现在就策马过河,纯粹是早死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杨天佑又哪里能够体会得到如今俄国人那急切的心思?用火炮轰击结冰的河面确实不顶大用,但是效果也总有那么一点不是?
  只要是能起到一丁点的效果,那么他们就是再劳累也心甘情愿。尤其是哥萨克们,这群沙皇治下的自由民被中华军净身出户一样赶到了伏尔加河,现在的生活全靠沙皇政府支撑着。他们心中对沙皇都是有着一股真切的感激的。
  而且,中华军骑兵和哈萨克骑兵若真的突破了伏尔加河,最先倒霉的人中肯定有已经受过一次灾,现在才刚刚重新安置下不久的哥萨克家属。这是哥萨克们决不允许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章 莫斯科的寒冬
  
  “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库图佐夫,我们给予深切厚望的将军,十多万俄罗斯军队的统帅…事实证明,他是一个懦夫——”
  沃罗涅日。
  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座前,现任圣彼得堡督军,也是亚历山大一世的亲信将领之一,步兵中将格雷兹洛夫歇斯底里的攻击着库图佐夫。
  在座的所有沙俄重臣和贵族纷纷附和,因为库图佐夫的提议实在是太伤害俄国的利益和尊严了。西伯利亚和哈萨克是俄国二百年的辛苦,岂能说丢掉就丢掉?而且这一丢俄国就成了第一个向有色人种国度屈服的欧洲白种人国家。这种耻辱要远比西班牙、荷兰更厉害。
  厅室内也有那么一些人对格雷兹洛夫的话嗤之以鼻,他们认为库图佐夫的提议是正确的,认为俄国与中国继续拼杀下去绝对会得不偿失。但是在眼下的气氛中,他们也只能默不作声。
  “我对库图佐夫将军感到非常的失望。他忘记了俄罗斯的光荣,把俄罗斯的尊严和荣耀置于了东方人的脚下去践踏。作为俄罗斯的沙皇,我亚历山大一世不允许这样,伟大的斯拉夫人是不会向东方人低头的。战争将继续持续下去,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传达我的命令,步兵上将巴克莱将军迅速赶到阿斯特拉罕前线,即日起替代库图佐夫的一切职务,统一指挥东线全军。库图佐夫在巴克莱将军到任的那一刻起被解除一切职务,他需要立刻赶到沃罗涅日来。我,俄国的沙皇,你们,俄国的重臣,我们需要听他的解释。”
  三十二岁的沙皇这一刻显得是那么不可一世。
  米哈伊尔。波格丹诺维奇。巴克莱。德托利站起身来接受了沙皇的任命。面色平静的他心情并没有多少喜悦,虽然作为亚历山大一世最为信任的将领之一,他自认为自己的才能不逊色于库图佐夫。可是现在时候库图佐夫屁股下的东线俄军总司令位子就是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那是比烧红了的铁板都要危险的所在。
  他从内心里赞同库图佐夫的和谈意见,刚才没有高声附和格雷兹洛夫的人中就有他一个。而且还需要注意的是作为一个纯粹的苏格兰人,巴克莱实在没信心让十几万俄军在一场卫国战争中服从他的所有命令。
  在七年战争和第五次俄土战争期间这一段的时间,有很多外国人都想着在俄国大发横财,许多人都参入了俄国军队,比如说贝尼格森。
  巴克莱也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年龄超小的一个。加入俄军的时候他还不满十一岁。但是巴克莱行事严谨,坚毅倔强,极具战略眼光,在1788-1789年和土耳其军队、1790年和瑞典军队、1792-1794年和波兰军队的作战中屡立战功,名望飙升,深得保罗一世和亚历山大一世两位沙皇的赏识。
  第四次反法同盟战争中,巴克莱又立下了不俗的功劳,军衔由中将晋升为步兵上将。他一直都是亚历山大一世手中攥握的王牌之一。
  恭敬的退出厅室,巴克莱对背后的一阵阵议论声充耳不闻,只是在他的心底却瞬间下定了一个决定。“看来是需要跟他谈一谈了……”
  巴克莱不想接手一支指挥不动的军队,那样的话即便数量再多也屁用没有。所以,在与库图佐夫交接权力之后,他需要跟库图佐夫认真仔细的谈一谈。
  沃罗涅日位于顿河中游,在莫斯科的东南方向,双方间的距离有五六百公里远。一座很重要城市,是俄国顿河粮仓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从这个地方距离察里津和萨拉托夫差不多可以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都在五百公里左右。
  冬季到来,为了更好地关注战场,亚历山大一世带领着俄国中央的一半班底来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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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博夫卡。
  察里津【伏尔加格勒】东北方向百余里处的一座小城,建于西历1732年,七十多年的历史人口却还依旧没有突破万人大关。只是在欧洲的社会环境下,在俄国自身的人口基数下它已经有资格建市了。就在五年前,杜博夫卡由杜博夫卡镇转变为了杜博夫卡市。
  市长多洛霍夫站在低矮、老旧、不堪一击的城墙头上,紧张的望着前方旷野处的骑兵对战。中俄交战已经一年时间了,杜博夫卡市在夏秋两季时期都时常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密集枪炮声,但是多洛霍夫本人却自始至终没有亲眼看到过一个中国人。
  因为杜博夫卡也在伏尔加河的西岸,虽然它的位置是在同样为沿河城市察里津的东北百余里外。但是浩荡的伏尔加河恰恰是经过察里津的时候向西面很凸了一下,察里津重镇就处于这个凸点上,而杜博夫卡好死不死的正处在凹凸先北端的。
  传闻中的中国军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多洛霍夫却是一点欣喜地欲望都没有。“该死的冬季,该死的寒冷——”伏尔加河彻底冰封以后,原本平静的河西岸就立刻硝烟四起,中华军骑兵和哈萨克骑兵像是一把悬在无数俄国平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无数的俄国人开始频繁的憎恨和咒骂那自己每年都要经历的漫长寒冬。
  “上校,对面的是哈萨克人,中国骑兵只有二三百人。我们可以直接进攻。”彼得诺维奇高声的向着自己的首领报告。哥萨克不会向世界上任何一支骑兵低头,但不碰上大队的中国骑兵更好。因为他们经常在锋线冲撞的前一刻射出一枚枚杀伤力巨大的火箭,装备极好,战斗意志也绝对的顽强,每一次跟中国骑兵碰上,都会是哥萨克流血的时候。
  而几十年来一直作为欺压对象和蹂躏目标的哈萨克人,在骄傲狂横的哥萨克眼中就是一盘盘餐桌上的菜。
  “好的,亚历山大少校,你做的很好。我为你英勇的部下而感到骄傲,现在你可以带领他们退到后面去。你带来的消息,将会让我们在今天获得了一场胜利。”两千多名哥萨克骑兵的首领,上校杰尼索夫开怀的大笑着。
  对面的敌军只有三千人上下,并不比自己多出多少,而只要是里面绝大部分的人是哈萨克人,那么今天他就将所获一场光辉的胜利。
  可能自己的名字还会出现在沙皇陛下的面前,因为这一场胜利将是冬季骑兵开战以来,俄军第一次大胜。
  几十次甚至是更多次的频频交锋,两边的骑兵却还一直没有收获过像样的战绩。有胜有负,但都上不得台面今天,自己好运的撞到了哈萨克人。一场胜利是注定了的,而只要能歼敌一千人以上,那么自己就会成为整个俄罗斯的英雄。
  “冲锋,冲锋——”高扬起自己的战刀,杰尼索夫大声的吼叫道。
  “为了俄罗斯,冲锋——”
  “乌拉——,乌拉——”两千多名哥萨克口中响起嘹亮的呼声。
  对付哈萨克人,哥萨克不需要谨慎,不需要战术。只要冲锋再重逢然后就可以了飘飞的黑色披风,耀眼的哥萨克骑兵刀,顿河马在奔驰,只要习俗不该,自由的哥萨克就永远是地球上最出色的骑兵之一。
  一里地之外的中华联军阵营。苏丹巴兰杜一脸嘿笑的看着冲锋而来的哥萨克,好像看的不是死神的镰刀,而是女神的祝福。
  “庄营长果然妙计,哥萨克那帮傻蛋连脑子都不转一下就一头扎进来了。”巴兰杜向自己身边一个哈萨克普通骑兵打扮的人竖出了大拇指,一张脸上仅是堆笑。
  庄安世淡淡一笑,这一招很平常。往日的一连串交锋已经足够给俄军骑兵固定思维的了,这一次第二骑兵师和第五骑兵师全员出动,附带的哈萨克骑兵却只有一万人出头,绝大部分的骑兵营、骑兵团都会如自己这样伪装的。
  这一轮交锋过后,足够让俄国人吃上一记大亏“苏丹不要疏忽大意,哥萨克不好对付。”庄安世道。
  “庄营长放心,哥萨克的厉害我们哈萨克人知道。”巴兰杜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堆笑,但是肃穆庄重的神色也仅仅是‘灵光一现’,转瞬就重新堆起了讨好似的笑“但是他们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天朝的火箭弹。火龙一出,一切都好说。”
  随中华军打了那么多场仗,中华军的火枪大炮固然给巴兰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要说最深刻的印象,最恐惧的印象,那还是当属火箭弹。
  整编第三师打仗的时候,火箭战车排成一列,一声令下,嗖嗖的火箭弹不住的往天上打,片刻后对面的俄军阵地就会化作一片火海。不管是多么坚固的防御,在火箭弹面前,都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样。
  尤其是那种一百多斤一枚的重型火箭弹,击中一处,爆炸响起那都是地动山摇,城池也将变成粉齑。如乌拉尔斯克一样。只是巴兰杜本人仅是耳闻并没有亲眼看到过重型火箭弹爆炸后的情景,他看到的都是中型火箭弹和小型火箭弹。
  第三师和第五师火箭战车的弹药配置标准就属于中型火箭弹。单兵火箭筒也有发射中型火箭弹的,但更多的型号配置的还是小型火箭弹。骑兵部队就更是如此了庄安世心中微微愕然,但脸上并没有表现什么出来。巴兰杜对火箭弹如此迷信却也是难怪了,这东西实在是一项大杀器。
  心中微微一叹,庄安世心头为火箭弹的安全深深担忧。露面了这么长时间,吸引了这么多人目光的注意,火箭弹和海军的水龙弹,它们的秘密还能保持多久?
  “火箭小组各就各位,准备……”在庄安世心中翻转着如此念头的时候,联军队伍内,一嗓嗓吆喝和口令声响起。
  整支联军部队也瞬间进入了预备冲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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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克罗夫斯克,伏尔加河东岸一座不甚大却极其重要的城市。一直以来,在中华军的一次次猛攻中它都担当者萨拉托夫城的盾牌,一次次将中华军的兵锋阻挡在伏尔加河东岸。
  可是随着河面上的冰封,随着几百里长的伏尔加河防线硝烟四起,一批批俄军不得不从阵地中站起,转移向伏尔加河的对岸,在伏尔加河西岸构造一个接一个的阻击拦截阵地。
  无可避免的波克罗夫斯克的兵力被大幅度削减。这并不是只有萨拉托夫一处的现象,整个南战区都是如此。
  就连阿斯特拉罕的两个前沿阵地,一同处于伏尔加河三角洲的沃洛达尔,一伏尔加河三角洲东岸的马尔菲诺,如此重要的位置,现在两地军队相加起来总数也还不超过一万人。跟波克罗夫斯克比起来,一般的惨淡。
  “开火”伴着一声咆哮。百十门重炮齐齐一震,高高扬起的炮口立即喷吐出一股白色的硝烟,尖锐刺耳的炮弹啸声在半空中响亮。
  一枚枚炮弹向着波克罗夫斯克落去,时隔了一个多月,第三师再度发起了进攻。而原先牢固异常的波克罗夫斯克,这一次却在进攻中变得脆弱了许多。只只一天时间,第三师的兵锋就撕裂了波克罗夫斯克外围一层层的防御阵地杀到了城墙之下,百十门大炮向着波克罗夫斯克不住的喷吐着炮弹,波克罗夫斯克已然是一片血与火的地狱。
  大批的俄军士兵被压制在城市内。寒冬集结,就向骑兵部队给俄军造成的固定思维一样,步兵一直以来的老实不动也让俄军想当然的认为中华军不善雪地作战,他们耐不住俄罗斯冬季的寒冷。
  这很天经地义。也所以此次第三师向波克罗夫斯克发起进攻时,俄军城市外的一道道密集防线竟然只布置有很少量的警卫部队。波克罗夫斯克守军的主力都舒舒服服的窝在城市内。
  疏忽和大意让波克罗夫斯克这座伏尔加河畔存在了将一百多年的城市完全暴露在了第三师的炮口下。当重炮轰击市区,当火箭弹落在头顶时,俄国人的后悔只能用锥心刺骨来形容。
  许久不经历战火,一层层苔藓依附在了波克罗夫斯克的城墙上,风霜让苔藓碧绿色的身影变得老旧和灰暗,它们就像是一层外衣一样披在波克罗夫斯克的身上。但是现在,在密集的炮火肆虐下,波克罗夫斯克褪去了自己的那一层外衣,不得不把自己柔弱的躯体显现在第三师的面前。面对猎物露出的要害,任何一个猎人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趁着几千俄军都在波克罗夫斯克市区中,第三师集中起了半数的火炮不停地想着波克罗夫斯克轰去。
  长宽都不过一俄里的波克罗夫斯克市区,平民早已经十室九空,这里在夏季来临时就彻底便化作了一个大兵营。除了教堂的神父,市政府的少量官员和医生外,已经很难再找到不是军人的平民了。
  二十多匹战马疯狂的在市区内乱窜,刚才几枚炮弹凑巧的给它们脱去了牢笼,也让此时的波克罗夫斯克市内上演了一场真正的兵荒马乱。
  俄军士兵有疯狂的叫嚷着向城墙跑去的,也有老老实实龟缩在原本驻地的,更多的则是寻找着牢固的所在。城市的后面被第三师的骑兵团给封锁死了,天不黑的情况下去逃窜波克罗夫斯克,那纯粹是找死。
  在一些人用自己的性命做出了答案之后,俄军士兵彻底安实了。
  波克罗夫斯克城内的炮台在拼命地还击,但是角度不太好。跟俄国人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波克罗夫斯克的炮台配置第三师早已经清清楚楚。这炮兵阵地的设置自然是相对应的了。
  不然的话,第三师的大炮即使再多也没有毫无遮掩的就跟炮台开仗的理由。
  俄国东正教教堂里的祈祷声正在不停歇地响亮着,年老的神父平静的咏读着圣经。但是避入教堂的俄军士兵却没有这么好的定性,一个个都胆颤心惊的,同时虔诚的恳求上帝一家子的保佑“我们在天上之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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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黑兰,波斯王宫。
  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一脸欢笑的举杯向着中华使团副使敬道:“尊敬的使者,预祝我们两国的友谊像长城一样历久弥坚。”
  中华帝国没有放弃波斯这个潜在盟友,正使虽然已经重伤难起,但是清醒的第一时间他就把一切交给了副使来完成。
  感谢中国正副使者这种古怪的配置,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笑口开怀,趁机现了一现自己刚刚了解到的一点中国常识。
  果然,听完翻译,举着波斯美酒的中华使团副使脸上乐开了花。举杯还祝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然后一杯干尽。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一章 双头鹰——折翼东方
  
  奉承一个超级大国,尤其是中华这样有着悠久历史和荣耀的大国,单纯的吹捧国力是见不到效果的。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这样,轻飘飘的的挂上长城,既没有露骨的阿谀,也没有赤裸裸的溜须拍马,但是却能一语中人心地,起到最好的效果而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本人,对于自己国王之尊来有意吹捧一个小小的使团副使,脸上也没有半点的挂不住和内心羞恼。
  国力不如人就该如此。相比那些在大国使者面前唯唯诺诺不敢放口一言的小国国王,法特赫-阿里沙。卡扎尔现在这样已经可以了。
  中波正式结盟,消息传递四方,波斯境内立刻一片欢腾。这消息如果是放在两年前,波斯人民间绝对是半点欣喜之色都不会有。中国是那里?中国是什么?他们可一点都不知道。
  但是眼下这过去的一年总,中华帝国是压着俄罗斯在打,实力显然是要远胜沙俄的。而波斯人自己的军队却在格鲁吉亚被俄军一路横扫,打得溃不成军,连连败北。相比之下,两国高下就一目了然。
  刚刚受到了断足之痛,一条大粗腿就摆在了眼前,波斯抱住了,百姓们听了当然高兴。格鲁吉亚的痛苦波斯人不会轻易忘记的,所以压着俄国在暴打的中华帝国就是波斯人心中最好最棒的盟友。
  不过波斯人的欢呼却不是斯拉夫人的欢乐,而更像是一曲悲歌……
  阿斯特拉罕。
  一队骑兵的拱护下,库图佐夫乘坐的马车远远消失在了送行的众人视线中。
  巴克莱半个月前抵达的阿斯特拉罕,交割了统军大权的苏格兰人走马上任。而就是在当天,第三师像是诚心恶心他一般,在统帅兵权交割的过程同时,大部队彻底拿下了波克罗夫斯克。
  四千俄军被俘了两千四五百人,战死的也有接近一千人,最后逃回萨拉托夫城的只有一个营的残兵败将。
  整个南战区的俄军都大受震动,因为波克罗夫斯克今天被中国人趁机拿下了,而在明天中国人是不是也可以把他们拿下?
  巴克莱当即挽留下了就要前去沃罗涅日的库图佐夫,这个时候俄军需要他的亲自坐镇。而对于亚历山大一世的命令,巴克莱亲自上书。
  论军事才能巴克莱不认为自己就比库图佐夫逊色,可是论威望,俄军中一个外国人身份的巴克莱就远远比不上库图佐夫了。在全军慌乱的时候,巴克莱需要库图佐夫坐镇阿斯特拉罕,给自己稳定军心。
  巴克莱不认为自己的请求有什么错,他以为当自己的要求送到亚历山大一世面前的时候,得到的肯定会是应允和肯定的答复。
  “这是库图佐夫的无能。波克罗夫斯克的失守和三千多将士的遇难原因就在于他军事布置的漏洞,这是库图佐夫失败的最直接明证……”
  步兵中将格雷兹洛夫继续歇斯底里的攻击库图佐夫。
  显然他的这些话代表着亚历山大一世的观点,沙皇用自己亲信的嘴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又一道重复的命令下到了阿斯特拉罕。
  冰天雪地中巴克莱、贝尼格森等人送别了库图佐夫。巴克莱细心地观察着身边将领和士兵的神情,一丝笑容渐渐地在他心底升起。自己的动作果然没有白费,库图佐夫今日的离开原罪都会归于沃罗涅日,而不会半点沾染上自己。襄樊,自己的声望反倒还能借此机会在士兵们的心中扎的更深。
  半个月时间了,巴克莱已经度过了自己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连连的败仗所引起的军心震动,在半个月中已经消散了许多。
  库图佐夫此刻离开也很好,巴克莱虽然并不多么的反感他,但是有一个威望高著的前总司令待在自己身边,也是一件制肘的事“伏特加。”回到住处,壁炉中松木在熊熊燃烧,房间内被腾的暖呵呵的。巴克莱心情轻快地向自己的侍从说道,舒服的躺在靠椅上。
  “可怜的库图佐夫,愿你好运。”接过侍从递来的酒杯,巴克莱冲着西北方向遥遥一敬,一口喝掉了杯中的三分之一酒水。
  十一岁不满就来到俄国,几十年下来巴克莱这个苏格兰人不仅自身感情热爱着俄国,也由衷的喜爱上了烈烈的俄国名酒——伏特加。
  “我需要立刻见到司令官——”一个身上还带着少许雪花的俄国骑兵军官直闯向巴克莱的休息室。
  “这是紧急情报,紧急情报,先生。我必须见到司令官,必须……”骑兵军官态度坚定异常的向巴克莱的侍从官要求道。对于侍从官所说的巴克莱在休息,他置之不理。
  “让他进来——”
  房间内的巴克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巴格申什中校?”看到来人,巴克莱惊讶的叫道。来者竟然是沙皇的弟弟康斯坦丁大公的副官。“上帝啊,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康斯坦丁大公现在正应该在外高加索。
  “上将先生,有一个非常严峻的消息你要知道:中波同盟了。”在外高加索策马狂奔来阿斯特拉罕之前巴格申什就已经知道库图佐夫去职的消息,所以面对巴克莱司令官,他毫无一点惊讶。
  所有的好心情瞬间被摧毁,巴克莱感觉还在肚子里发热的伏特加此刻都变得冰冰凉了。
  中波同盟寓意不言而喻,对于俄罗斯这真是太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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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尔菲诺。
  火箭弹带着一声声尖啸不停地落在地面上,一次次剧烈的爆炸带着的不仅仅是硝烟和工事的塌陷,还有那不住的血液与碎肉,巨大的轰鸣声足以震聋任何近在咫尺的俄军士兵。火箭弹再一次在人们面前表演着自己强劲的毁灭力,冲击波下一切肌肉和墙壁都变得不堪一击。
  俄军四处逃散着,为了躲避那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危险,身材高大的俄国人不得不努力地弯起了腰,像一只只仓惶的老鼠,有浑似一头头无头的苍蝇,在四处乱撞四处乱跑。
  英勇的哥萨克骑兵不在嚎叫了,除了那些战败后直接骑着战马逃之夭夭的以外,这剩下的就全跑进马尔菲诺城里去了。
  在这里他们没必要挥动自己手中雪亮的哥萨克骑兵刀,他们在死亡之前也表演不出不管生死拼死冲阵的壮烈。火箭弹和炮弹把他们连人带马都撕成粉碎,满腔的热血尽数喷散在冰天雪地里。
  阿列克谢耶夫,这名俄军步兵少将,马尔菲诺的守卫司令,此刻只能肝胆皆裂地看着那自己的部下在爆炸声中一片片倒下。
  俄军少将的一颗雄心直接凉到了九渊地狱。
  “库图佐夫上将是正确的,我们不是中国人的对手。陛下一直以来的顽固只能把俄罗斯推向深渊的谷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列克谢耶夫回头一看,罗德洛维奇——马尔菲诺的市长,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蓝灰色的眼睛中写满了疲惫与失落,罗德洛维奇已经不再抱希望了。
  “市长先生?你怎么到前线来了?”阿列克谢耶夫惊讶道。
  罗德洛维奇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这个时候任何地方都是前线不是吗?尊敬的少将。”
  语言中带着一丝嘲讽。作为一个小城的市长,罗德洛维奇绝没有阿列克谢耶夫的政治地位高,可是这个时候地位的高低已经没什么用了。
  “马尔菲诺建城有二百年,二百年中就没有那一支外国的军队驻扎过这里。与二百年前相比,俄罗斯强大了无数倍,我们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强国,法国人、英国人都不敢轻视我们。
  可是现在中国人打过来了,我们毫无置疑的趋于劣势……”
  “市长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是战争期间,我可没必要听你说这些。”阿列克谢耶夫听得出罗德洛维奇之前话语中的那一丝嘲讽,心中有点发怒,却更不耐烦阿列克谢耶夫的话。
  二百年没有被别国占领过又怎么样?战争胜败都是常事,国度也会兴衰更替不定,像当初显赫一时的蒙古人和土耳其人,现在不都全部没落了?
  当年土耳其曾经打进了莫斯科,但现在不还是俄军在压着土军打?
  罗德洛维奇微微一笑,阿列克谢耶夫的话根本触怒弄他。“是的,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十分向往东方,我也参加过军队。东方那片富饶广袤的土地上,盛产着无比华丽的丝绸,宁静清香的茶叶,和珍宝一般光彩的瓷器。整个欧州都为之倾倒,为之眼红。我,俄罗斯,当然也不会例外。那个时候我甚至期盼着立刻与中国开战……”
  罗德洛维奇停住了自己的嘴,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现在看起来他当初的愿望是多么的可笑。中国人在自己国土千里之外的地方都能支撑着几十万军队的战线,还有余力去联系波斯人,国力强大到了何等地步?俄国跟他们比起来……
  阿列克谢耶夫也没有接话,老市长的愿望又何尝不是自己年轻时期的愿望。中国人的财富真的令整个欧洲都为之眼红。
  可是现在……
  嘴角惨然的一笑,阿列克谢耶夫举起望远镜打量着战场。“最后的时刻或许就快了……”
  罗德洛维奇摇晃着从指挥部走出来。整个城市都在中华军炮火的笼罩下,“完了,马尔菲诺完了……”
  连连的爆炸声伴随着罗德洛维奇的感叹。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低头愕然地看着胸口,白色的衬衣已经被汩汩的鲜血染成了妖异的殷红色。力气像是一泻千里的洪流从他体内迅速流失,罗德洛维奇两腿发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城内的俄军依旧在拼命的抵抗着。如果敌人是法国人,那么现在他们就可以答应投降,没人会说他们懦弱。但现在的敌人是中国人,是黑眼睛黑头发不信耶稣的黄种中国人。俄军大部分选择依旧抵抗。
  在城墙倒塌的东面一次,俄国人拼命地修筑着简单阵地,抵抗着中华军的进攻和炮击。
  教堂钟楼上的修士已经忘记了敲击大钟,他两眼呆滞的看着那东墙弥漫的烟尘尽散之后的凄惨形状,不停地在胸口画着十字,企求他们所信仰的上帝,解救走他们的灵魂。
  中国人的武器实在太可怕了。地狱的撒旦也不过如此。
  马尔诺菲城内一些妇女和儿童尖叫着四下躲藏着,甚至有些人为了抢夺一个能够容身的地窑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
  炮声仍旧在持续着,但却无法压制城外传来的嘹亮呐喊声与欢呼,以及那响亮的军鼓号声。
  “上帝啊”看着那些中华军士兵发着震耳的吼叫声,杀气腾腾地扑向那马尔菲诺已然倒塌的东城墙时,上校斯卡夫斯基双手合拢在胸前紧紧地握住一个银十字架,灰蓝色的眼珠子里满是绝望与哀伤。
  他没有去大声的招呼军队迎上去,或是叫嚣着堵住缺口。这个时候还能够坚持在最前线的士兵绝对是最英勇的俄国战士。百十条人影站了起来,端着上好了刺刀的火枪直扑向冲锋来的中华军。
  斯卡夫斯基悲哀的就是那百十条身影。因为部守在东城的俄军原本足足有一个团的。城东是中华军的主攻方向,也自然是俄军的主要防御阵地。
  总兵把守,一个团的兵力对于马尔诺菲城内的俄军来说,那就是一支重兵。
  残存的俄军部队的阻击,引来了狼群一样冲锋的中华军士兵更加犀利的反击,清脆刺耳的枪声响后,两军就毫不避让的展开了白刃战。
  对于西方军队来说,白刃战终是激烈而短促的。他们脱离冷兵器战争太长时间了。
  双方士兵都在发出着凄厉的惨叫,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身来。人数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中华军先头部队很快就横扫了东城,斯卡夫斯基浑身上下插满了刺刀血洞,因为他手上的战刀沾染了中华军战士的鲜血。
  “哥萨克出击”阿列克谢耶夫大声吼叫着。这是城内最后的一只预备队,也是唯一一支还能保持大体建制的俄军。
  可惜的是人数不多,只有五六百人,并且中间相当一部分人没有了战马。这批避入城中的哥萨克,坐骑战马早应经在中华军连连的炮击中惊散开了。
  哥萨克的命运只有一个结局。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投降,但是要那样选择他们就不是真正的哥萨克了。这些哥萨克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已经被中华军占领的东城,满城的废墟让这些擅长骑着战马,挥舞着骑兵刀将敌人的头颅斩下的哥萨克彻底变成了只凭双腿的步兵。但是五六百人依旧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在那凌乱到难以踏实落脚的残垣断壁间,英勇阻击着蜂拥而来的中华军。
  “快,都到地下室去,让老人、妇女和孩子先进去,都快点。”
  “修士们,马尔菲诺的男人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与我一起守卫这里。这是上帝的庇护所,绝对不允许那些该死的异教徒涉足一步,绝不允许。”年老的神父手中拿的不再是经书,而是一杆崭新的火枪。站在那大门口,向着身边的同伴大声地咆哮。“上帝让牧师放养羊群,那么牧师就需要赶走伤害羊群的饿狼。”老神父这样号召着修士。宗教信仰的不同,有些时候会比民族和国家感情更加的不能调和。
  城市内的厮杀与枪炮声仍旧在持续着,而东面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这些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练的修士们即使拿着武器,被冠于总教的神圣之名,也不能掩盖他们内心的恐慌和脆弱。这些人能做的只有拼命地在心中咏诵上帝的真名,祈祷着奇迹的出现。
  最后一名哥萨克倒下。他的骑兵刀被自己的对手用刺刀架开,而另一把刺刀趁机捅入了他的肋部,狠狠地,没有一丝留情地整体没入。当气力在他体内流失,有一柄刺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腔。
  一股股的血沫从他的喉咙里涌出,就像是一个醉鬼一般,摇摇晃晃地栽倒在那满是碎砖乱石的城市废墟上。
  沃罗涅日。
  法国驻俄大使科兰古正在收拾着自己简单的行礼,他马上就要去阿斯特拉罕了。在莫斯科等待了那么长时间,科兰古实在不能根据字面上的一些文字、消息来具体判断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他需要到前线亲身走一遭。
  在沃罗涅日盘横了几天时间,科兰古终于要继续自己南下的路程了。“有可能的话,路上自己还会碰到库图佐夫……”内心中嘲笑着亚历山大一世,科兰古也真心的不为库图佐夫感到任何一丝的悲哀。
  自己是法国人,科兰古时刻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祖国。亚历山大一世最好把俄国所有能打仗的将军全部赶下台,对于法兰西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和盟友。
  “拼吧,继续跟中国人拼下去吧……”
  虽然中波同盟的消息传到后,沃罗涅日寂静一片。科兰古就知道俄国人的战争进行不下去了。也所以,他才急着南下。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二章 战争天枰的倾斜
  
  科兰古,全名阿芒。奥古斯丁。路易。德。科兰古,出身法兰西世袭侯爵贵族家庭。然其本人和弟弟奥古斯特。让。加布里埃尔。德。科兰古甚至于父亲和叔叔都是坚定的革命者。
  革命爆发后科兰古在自己的父亲指挥的军队里担任副官,1792年5月21日他改任叔父harville将军的副官,虽然不久后科兰古和他父亲、叔叔就因为出身问题被投入了监狱。但是科兰古一家坚定的信念毫无动摇,整个家族也无一人出逃国外。这在整个法国贵族阶层都是极少见的。科兰古便被释放后就加入了巴黎自卫队,并且下一年起就参加了对外战争。
  与弟弟成长于军伍不同,科兰古的军事生涯中更多的时候是在担任拿破仑的副官。他是拿破仑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也是法国现时代最杰出的外交官之一。
  科兰古与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有着不错的私交,西历1800年科兰古就出使过圣彼得堡,七年之后,在法俄签订条约之后,科兰古来到了莫斯科成为了法兰西驻俄大使。
  自从将目光投向东方之后,中华帝国在拿破仑眼中就是那么多的未可知。他对中华帝国所有的方面都感到好奇,政策、经济、文化等等,当然,最重的还是国力和军力。
  自中俄战争爆发一来,中华军一共跟欧洲三个国家见了阵势。
  然西班牙现只是欧罗巴的落魄户,荷兰更是第一个倒在法军铁蹄下的欧洲国度,中华军在南洋的第一次战争虽然称得上表现优良,但是也真看不出太多的真实水平来。因为现在说来,西荷两国的陆军根本不足以代表欧洲强军今时的标准。
  反而是在廓尔喀战争中,中华军的表现是让拿破仑等法国一干将领重臣两眼一亮,瞬间就高看了中华帝国不止一两眼。强军之所以是强军,就是因为它在另一支公认的强军身上得到了足够的验证。英国陆军虽然连连败在拿破仑手中,但就素质和战斗力而言,虽然不能否认其是欧洲一支劲旅。
  西北中俄此次开仗,拿破仑就不止一次吩咐科兰古细细探纷中华军实际战斗力,因为俄军也是欧洲的一支劲旅。
  在沃罗涅日出发,顺着顿河用不了几天时间科兰古就能抵达到察里津,然后再从察里津转向阿斯特拉罕,或是干脆不去阿斯特拉罕,而是直接在察里津观阵,反正那里一样是中华军的进攻重点。
  奥伦堡。
  这座昔日的沙俄重城眼下已经是黄诚的指挥部驻地。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南战区师团级正职军官全部聚集到了城中。便是遥在古里耶夫的二十三师姚学才部,其本人和下属的各正职团长也是连夜赶路,马不停蹄的飞奔而来。
  “诸位,我军小打小闹时间够长了,是时候动弄大干戈的了。”军议厅中,黄诚立在一堆由泥沙堆成的沙盘模型边,朗声说道。刚刚入座屁股都还没暖热的一众将领听了这话,心中纷纷升起了几分激动。这冬季以后,虽然天寒地冻的要命,后勤运输补给也困难了许多,可是伏尔加河却由天堑变成了一马平川的通途,南战区阵势不仅没有半点败坏,反而是好上了许多许多。
  只是杜博夫卡、波克罗夫斯克、马尔菲诺等等,这些虽然都是胜利但也只是些小打小胜,俄国人在伏尔加河下游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城市就只有阿斯特拉罕、察里津和萨拉托夫。
  大军求战久矣,现在终于可以跟俄国人大干一场了“眼下,我二十三师在阿斯特拉罕,二十四师在察里津,第三师在萨拉托夫。兵力分散太过,虽然铺面展开,给俄军极大压力,入冬以后各部也皆都斩获不俗,但到底无法握成一个拳头,一锤定音。
  是以,接下一战我军将全体调动起来,集结主要兵力于一处,一举拿下彼三城之一。”
  中波结盟的消息既然能风雪无阻的传到亚历山大一世耳中,自然也能一样的传到奥伦堡。且比论起时间,黄诚几乎就是跟巴克莱同一时间收到的消息。“此时正是我军用武之时。”
  作为中华军方面的重臣,中波合流意味着什么黄诚心中极度清楚。所以他才会准备出这么一场大战,一举拿下伏尔加河下游的三城之一,把已经开始向中华帝国倾倒的战局变的更有压倒性优势。黄诚说罢,将一面小小旗帜插在了沙盘上——萨拉托夫这个点内。
  卡尔梅克人可是一直隐忍到现在的,这枚棋子准备了半年时间,也是到该爆发的时候了。
  “第三师、二十四师调小部兵力南下。”黄诚手下的参谋官代替其解说起了这盘计划的全部细节。“两师的小部兵力都需做出一番重兵南下的架势来。而二十四师实际主力则掩于在伏尔加河东岸,悄悄向第三师部靠拢。此行动期间,我军骑兵部队会一直猛攻伏尔加河西岸不止,牵制俄军骑兵之行动。同时哈萨克新军主力也更换衣装作为第三师和第二十四师部开入马尔菲诺,以此迷惑俄军眼线。
  此战即声东击西,舞剑阿斯特拉罕,意在萨拉托夫城。”
  在波克罗夫斯克、马尔菲诺等城的连续得手之后,中华军‘乘胜追击’把矛头指向俄军重地阿斯特拉罕也未尝不可能。
  毕竟在连续的守城作战中,俄军表现得相当不好。虽然每每不乏敢战、死战之士,但是战略和战术上的差距让俄军士兵的一腔热血往往白白泼洒在了疆场之上,而用途小的可怜。
  中华军连连进攻又连连得便宜,这种情况下心气高涨集结起主要力量进攻阿斯特拉罕,任何人向来都是十分正常的。
  而大量的骑兵猛烈进攻伏尔加河西岸,也十分符合中华军主力南下的军情。南战区中段和北段力量大为削弱,如此以优势骑兵以攻代守就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黄诚的计划虽然不算什么出色和巧妙,但一切落在俄军眼中那都是‘合情入理’,比较的具有欺骗色彩。对于一个进攻计划而言这就足够了萨拉托夫战事的打响时间已经到了正月十日,一切都是紧张的不能再紧张。因为第三师、第二十四师部每拖延一天,黄诚作战意图就多一分暴露的可能。所以,在确定萨拉托夫的一部分守军南下后,以及自己一方的所有条件准备完毕之后,第三师和第二十四师立刻就向伏尔加河东岸西岸展开了进攻。
  大炮开启了战争的先头。
  一枚枚开花弹轰向了俄军的先头阵地,嗤白色的硝烟立刻在战场上弥漫了开来。这是集中了两个师大半的重炮,是一超过三百门重炮的火炮群在全力的轰击,即便是冬季猛烈的寒风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战场上的硝烟全部吹散炮兵的掩护下,去掉了车轮改为雪橇型运动的火箭战车纷纷向前运动,大批的雪橇车也运载着火箭弹紧随其后。
  这一场战争就如同中华军在波克罗夫斯克和马尔菲诺两地攻城战的翻版和扩大化,所有的进攻路数都是那么的相似。
  “嗵嗵嗵嗵……”
  战鼓被一群赤膊的壮汉擂响,震天的鼓声,就像是雷神的怒吼,响彻萨拉托夫长空。五万中华军将士的内心越来越激昂,热血越来越沸腾,重鼓齐擂那涛天的狂傲的气势,仿佛连炮群的怒吼也只能作为陪衬。这是中华军进兵的信号,是胜利的象征。
  萨拉托夫城内一片混乱,对于中华军的突然进攻,如此大规模的突然进攻,调任萨拉托夫总指挥的摩尔达维亚集团军司令官米赫尔松根本毫无准备。不管是在物质上还是在意志上大批的平民纷纷地逃窜着,而俄军士兵正大声地叫喊着,军官们仓皇地集结起自己的部队,一切都是那么的措手不及。
  全军的先锋——第三师09团,下属三个整编步兵营如三把刺刀直插萨拉托夫俄军的胸膛要害。是宝刀削黄泥,是热刃插黄油,直直的杀到萨拉托夫的城墙下,如同三道致命的伤痕划下俄军的身体。09团用势不可挡的架势一举撕破了俄军城外的全部五道防线。
  只剩下一个完整步兵师和两三千哥萨克做守军的萨拉托夫俄军,真的没兵力撑起城外全部的防御攻势。
  而且黄诚的计划实施的非常完美,俄军上下都认为中华军已经把大部队调集去了阿斯特拉罕位置。寒冬腊月时节,萨拉托夫内的俄军当然没心思去全神戒备,待在冰天雪地里受冷受冻了。
  不过俄军的炮台透过白茫茫一片的硝烟依旧不停地射击着。
  “噢,你们看——,那边着爆炸了有火光闪现。你们看,好大的一股浓烟啊真是妙极了我们打中了,打中了真是太棒了”一俄军炮手兴奋地跳脚大叫了起来,他一直紧张着的神情燃烧了起来,满脸都在放着红光。
  “战果”不停地放炮有战果了。整座炮台上上下下的俄军炮兵神经都为之一松,全部的大炮在未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朝着烟柱升起的方向放炮。好像是催促似的,士兵们每放一炮就大声喊叫着:“真妙对,就这么放你看……”
  “撤,撤——”火箭战车分队分队长高声的叫喊着。刚才一辆战车正被一枚俄军的开花弹命中,瞬时间就起了剧烈的爆炸,整辆战车和挨着战车补给火箭弹的雪橇运输车都在连连的爆炸中飞灰湮灭。
  爆炸升起了一股巨大的烟雾,就像是一灯塔一样,不停地招引着俄军炮弹落来。
  因为火箭战车的危险性所有每一辆战车和雪橇运输车之间都间隔着巨大的空隙,这一次爆炸虽然剧烈,但并没有伤到别的车辆和雪橇运输车。分队长看到一枚接着一枚打来的俄军炮弹后,可不愿意让自己的手下数量再减,当即命令分队剩余的三辆火箭战车和相配属的七辆雪橇运输车立刻转移位置。【没辆火箭战车两辆雪橇运输车配置】烟柱没有后继力很快就被寒风卷散,但是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重炮群像是给火箭战车部队找面子一样,分出一部分火力重点落在了那个活跃的俄军炮台上。
  不断地隆隆作响的炮声震耳欲聋,每一次射击都使大地颤栗。
  阿古达木耳听着频频响起的可怖的轰鸣与喧嚣声,并且还需要留心手下的弟兄和注意上面不时下达的指挥,所以他没有体会到一点炮战的恐怖感,也没有想到,有可能下一秒钟一枚俄军的炮弹就会把他杀掉或是使他身负重伤。相反,在炮战越来越激烈时他变得越来越快活。作为一个蒙古人,阿古达木之不仅少见的成为了军队炮兵的一员,更在炮兵团中做上了连长的位置,就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喜爱大炮,喜爱大炮的轰鸣作响声。仿佛觉得,那就是他一声的挚爱一样。
  因为从四面传来大炮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因为己方的炮弹喷射而出时的呼啸声和爆炸声,因为看见炮兵们汗水直流,满面通红,却依旧片刻不停的在大炮周围忙忙碌碌,因为看见敌人和战马流淌着鲜血倒在地上,看见敌人的阵地上冒出的硝烟,看到敌人在自己轰隆的炮声中一败涂地——因为他脑子里经常看见这种种遐想,所以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他自己白日做梦的惯性,战场上的炮声能够使他在享受到一种特别的激动和刺激。
  一个师的俄军不是那么容易吃下的,萨拉托夫战场上首先消失的并不是俄军的步兵,反而是他们的骑兵——哥萨克。
  在第三师骑兵团和第二十四师骑兵营的联手绞杀下,仅仅大半天时间萨拉托夫的哥萨克骑兵不是魂归天国,就是逃之夭夭,再或是避入萨拉托夫城中。
  因为中华军在乌拉尔河、在鄂毕河、在北海等等哥萨克聚集地上清扫了哥萨克们全部的财产,把他们的遗属一毛不剩的赶到了伏尔加河西岸。现在的伏尔加河战场上,哥萨克骑兵对中华军的抵抗和敌视是尤为的激烈。
  毕竟哥萨克的形成就是因为在过去他们不愿意向封建领主们纳税,私人财产在哥萨克眼中是极具分量的。而中华军的所作所为却是彻底剥夺了他们的一切财物,这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
  【哥萨克在行军中,通常会保证队列末尾有一支15-20名骑手的殿后力量,由一名作风严厉的军士指挥,否则“整个部队的1/3都可以因为一千个不同理由掉队”。1814年法国战役期间,从巴黎到顿河的一千公里路线上就可以找到一整串这样的掉队者。他们忙着把自己的战利品经过无数层人手运送回老家。而且哥萨克军官不会干涉下属的个人事务,尤其是经济方面的事情。不过战况紧张时,这些物品通常会以最快的速度被卖掉,哥萨克则将现金带在身边。如果在战场上牺牲,他的一切财产则交给集体保管,马匹和武器被出售(通常还是卖给哥萨克),所得钱款记入团部账目,回国后全数奉还给死者家属。】古今的一切战争都是以实力绝胜负的,顽强的精神能够一定量的增幅哥萨克人的战斗力,但却改变不了整体的事实和最后的结果。相反,在刘庆生眼中,哥萨克人的这种强烈的精神力量反而是让他们迅速消褪战场的催化剂。如果自己是这一支骑兵的首领,就绝对不会拿他们跟稳稳占据着实力优势的中华军骑兵对撼。
  在萨拉托夫这般的情况下,外围保持着一支有着一定战斗力的游弋骑兵队伍,远比在开战的第一时间就跟对方骑兵拼个一干二净来的好。
  不过也正是这样才是一个哥萨克。干什么事情前都把一切想得周周道道,那他就不是哥萨克了。
  俄军中早就有人认为:哥萨克人的特性让他们只能做优秀的士官,而做不了优秀的军官。士官的军衔完全对应资历和战功,构成部队的灵魂。他们不分时间地点负责部队的里里外外,行政,财政和作战,每天还要写报告。但一名享有独立指挥权的哥萨克军官,会必然面临如下问题:行为习惯容易违规;文化水平低下,有些根本不能阅读命令或识别地图;对待下属专横暴戾;利用职位收敛财富;而且,他需要在战斗中活命以享用这些财富。
  所以,不少哥萨克军官最多只能做到出色的上校,而到将军一步(尤其在和平年代)往往晚节不保,身败名裂。
  这名在萨拉托夫带领哥萨克骑兵的上校非常完美的演绎了哥萨克们的首战表演。然后就领着一大群人下场领盒饭去了。却是坑苦了城守的米赫尔松。
  没有了哥萨克骑兵的牵制和威胁,第三师、第二十四师就可以放开手的猛攻萨拉托夫不止。反正俄军等到消息后,再回兵来救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三章 重炮轰城
  
  “轰轰轰——”庭院内精致的提水女神雕像被炮弹炸得粉碎,土石碎片四面飞溅……往昔点缀精美情调优雅著称的萨拉托夫城主府又一次遭受到了炮火无情摧残。
  “将军小心——”侍从的惊呼声刚传入耳朵,米赫尔松就被人重重的压倒在地上。一枚开花弹落在了指挥室窗台前,爆炸的冲击波击碎了整个乳白色的窗户,粉碎的玻璃片、木片配合着冲击波将整个指挥室都清荡了一遍。
  这是中华军围城的第三天,炮弹雨点一样洗礼着萨拉托夫城。
  指挥室内有米赫尔松本身,参谋长帕夫洛维奇,三个参谋官和一群侍从,事来突然,其一中校参谋官和一近窗侍从躲避不及,现在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眼看就不行了。另外受伤的几名侍从也忍不住的痛声哀呼着。
  米赫尔松起身后迅速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两只眼睛感激的看了身边的扎图利维特一眼。多亏了这小伙子机灵,不然的话自己怕就要步那几位的后尘了。
  “将军,我们需要更换指挥室。”步兵少将,参谋长帕夫洛维奇紧赶到米赫尔松身边道。“最好是离开这里。这里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炮击了,但时间才到中午。”
  日夜不停的炮击严重打击了萨拉托夫守城俄军的信心和意念,米赫尔松这三天来都一直没有睡过一场好觉。现在他头发凌乱,面色暗青,两眼布满血丝,只是精神还一直亢奋。
  扫视了一眼完全凌乱的指挥室,米赫尔松如一头受伤的雄狮一样散发着浑身的怒气。“立刻转移指挥部,我们到地下室去。”
  萨拉托夫城是俄罗斯著名的粮食贸易及锯木工业中心,是伏尔加河下游有数的大城市。城守府诸位萨拉托夫最出名的建筑,这里布置之精致,建筑之牢靠,都是整个城市中数一数二的所在。若是真的离开了这里,城市中还会找到比这里更坚固和何时的地方吗?除非是去古旧的老教堂,那儿全是石头建筑。
  城外,中华军部。
  连日的炮击配合的是一次次步兵的冲击,可是三天下来除了占领了城东的小片地区外,第三师和第二十四师并无太大的收获。
  萨拉托夫与中华军一举扫荡的波克罗夫斯克、马尔菲诺不同,作为俄国境内的大城市之一,它这里有数量众多的斯拉夫居民。因为之前的一年中,大批原居住在伏尔加河东岸的俄国平民和哥萨克被赶到伏尔加河西岸,萨拉托夫城也是他们的主要聚集点之一。
  米赫尔松在得知中华军向自己发起了正式且猛烈的进攻之后,除了立刻派人向察里津和阿斯特拉罕通报和求援以外,就是大肆征兆城内的斯拉夫人帮助守城。
  这些俄国平民或是拿着火枪或是直接举着战刀、斧头成为了俄军守城部队的一份子。他们没有哥萨克人的骁勇和无畏,没有俄军正规步兵的纪律和勇敢,只要一出现大量的伤亡他们往往转身就逃,但是这批人熟知萨拉托夫城内的街街道道,也能跟着大部队打顺风仗,给缺兵少将的米赫尔松不小的帮助。
  就是因为在城市内一片片街道小区的争夺战中受阻,中华军才更加凶猛的向着萨拉托夫城倾泻着炮弹。
  受梁纲的军事思想影响,也可能是因为中华帝国强大的国力支撑,中华军打仗尤其喜欢以火力压制敌人。那地毯式轰炸的苗头已经在炮兵部队中出现。只是现今炮击精确手段奇缺,炮弹落脚处差距颇大,所以实际效果还些不理想,还有待改进。
  “啪啪啪……”枪声如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乱响。废墟和街道间,中俄两国军队子弹瓢泼一样打向对方。
  “乌拉——”“乌拉——”
  “冲啊——”“冲啊——”
  市区间每一场激烈的交锋最后都会以白刃战而结束。不是中华军被迫后退,就是俄军被全歼或是落荒而逃。
  白亮亮的刺刀穿插在血肉间,鲜血淋淋的洒在土地上。
  阿斯特拉罕距离萨拉托夫有上千里地远,从南战区最南端抵达到最北端,单靠步兵行进至少也要半个月时间。而中华军变动和迷惑俄军的日期也才十天上下,可以预料得到,当米赫尔松发出的急报抵达阿斯特拉罕时,一些从萨拉托夫开下来的部队都会不抵达到预定地点。有可能急报的骑兵会在路上就碰到了这些部队。
  但即使这样,在俄军救兵抵达萨拉托夫城前,也至少有七天的时间第三师和第二十四师可以放心大胆的围攻萨拉托夫的。这一段时间内,中华军需要警觉的只是俄军骑兵而已。
  为中华军的一系列调动迷惑的俄军,步兵大量的南下增援阿斯特拉罕,骑兵则一定数量的迅速北上,以弥补步兵南下后留下的防线漏洞。他们会比阿斯特拉罕更早一步知道萨拉托夫的危险,肯定会像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云集萨拉托夫的。
  俄军骑兵对面的敌人始终是成建制的中华军骑兵和大规模的哈萨克游牧骑兵,一直以来都处于比较被动地位。因为伏尔加河的全面冰冻,中哈联军骑兵可以随意的进出伏尔加河西岸。无尽的绞杀战严重的搅乱了俄军控制区内社会的安定和人心的平稳。
  俄国人当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中华军。从伏尔加河面上一样通过进入中华军的控制区,然后用手中的骑兵刀来摧毁、搅乱一切的运输线络。
  但是要清楚一点,伏尔加河的东岸原先也一样是属于俄国的土地。中华帝国在这么一片土地上完全没有任何利益,这一招数对付中华军的效果十分的微小。本来就是在异国他乡土地上作战,中华军对后勤补给线路的安全当然是注重的重视。沿途下来,所有的运输路线上都布置下了一连串的兵战和转运站。
  俄国人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中华军,跟中华军在俄国人的土地上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俄国人、搅乱俄国社会,那效果真的是天差地别。所以说,上下几千年间,无论东西世界,真正强大的国度,总会御敌于国门之外。
  中午。在大部分中华军退后吃午饭的时候,提前一个小时吃过的二十四师第73团接过了第三师10团的枪,继续向着萨拉托夫城展开猛烈进攻。部队从已经牢牢控制住的城东头着手,三个整编步兵营没有半点留手的一线铺开,左中右三路齐头并进朝着城中央直攻进去。
  一刻不停的厮杀,最大限度的消耗守城俄军。不仅是消耗他们的兵力,还要消耗他们的精力。
  大冬天里,一顿饭不吃就能很大的影响到体能体力。所以从一开始的攻城战算起,每到该吃早中晚饭的时候,炮击和步兵进攻就会更加的猛烈地向着城中俄军展开。
  一个整编团的兵力,足以拖住俄军一个师。即便米赫尔松手中握着的这个师总兵力达到了九千人,又有城市地利的配合,可是两天多来的厮杀折损下来,现在俄军正规军的兵力也不会比一个整编团多多少。
  连日的攻城不果并没有折损中华军高昂的士气,在米赫尔松眼中中华军是越挫越勇。但是他本人却不可能下令守城俄军退出萨拉托夫,先不说撤退能不能真正的安全退出,单是这个放弃重镇的责任就不是他一个步兵中将能够担负的。
  面对中华军一波高过一波的进攻,米赫尔松只能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来,玩命的抵抗,死战到底。
  下午,73团退下,由第三师的12团接手继续进攻。俄军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往城中心大大后退了一截,12团上上下下备受鼓舞,继续再接再厉埋头猛攻,兵锋直指市中心。但是米赫尔松反应快捷,立刻集结起一部分哥萨克和俄军中的敢死之士,拼命地跟12团的先锋大队玩对冲,遏制住了12团的趁势追击。
  不过虽然这样,但12团的进展也是有目共睹的。萨拉托夫城中华军的控制区由原先的五分之一不到变成了现在的三分之一差不离,并且在交枪的时候12团已经在新控制区内站稳了脚跟,并且近乎全部的肃清了抵抗的残存俄军和萨拉托夫市民。
  第四天,冬日早早就升到了半空中,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战场十余里外的蓝十月镇,第三师骑兵营驻地。
  营长周波跟着营副王世明、参谋长郭恒几人正在指挥部里围着炉火烤火聊天,门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
  “你谁啊?这是军队驻地的指挥部,是能随便乱闯的?”指挥部警卫士兵的声音。
  “给我闪一边去我要见周营长。”来人说话速度极快,可口音有些怪异,不认真听都听明白。“谁啊这是?这么没规矩?”王世明站起身来就往外去,周波跟郭恒两个也起身随着过去。
  就看见一个回部装扮的人两手握着警卫士兵交叉在他面前的火枪使劲的往里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哈萨人。两人都是戎装打扮,脸上、身上沾染着血迹,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
  王世明脸色一变,后面的周波、郭恒也脸色瞬间峻然。那哈萨人他们都不认识,可是回部人三人都见过。是驻扎在比蓝十月镇更南面的一个小镇上的一部哈萨克骑兵中的翻译——艾哈买提。
  萨拉托夫战略中并没有哈萨克骑兵身影的存在,可以说周波他们跟艾哈买提那一路哈萨克骑兵无直接的干系,但是见了艾哈买提这人,三人心头就猛跳不止。
  “王营副,周营长……”艾哈买提眼尖,先就看到了王世明,然后就是周波。
  “进来说话。”周波脸色严峻的向艾哈买提一招手,转身返回去。
  “俄国的骑兵来了?”没有废话,周波第一句话就问道。
  “是。”艾哈买提肯定的回答。“昨天下午俄国人的骑兵到了我们那里,玛穆什苏丹立刻提兵阻截,厮杀了半个小时我军抵挡不住被迫朝东面退去。玛穆什苏丹让人护着我来给大人们报信,二三十人被俄国人一路追赶到天明就剩下了两个。”
  “玛穆什手头都是哈萨克人,又只有两千人不到,败在俄军骑兵手里情有可原,非战之罪。”哈萨克人的骑兵实力远不能跟哥萨克相提并论,别看他们之间只错了一个字。
  两千哈萨克骑兵能够挡住一千哥萨克就是万幸了而敢向着萨拉托夫赶来的俄军骑兵,不管是哥萨克骑兵还是斯拉夫骑兵,人数都绝不可能只是一两千人。
  “依你看,跟你部厮杀的俄军骑兵有多少人?都是哥萨克么?”
  “据小的窥视,俄军骑兵在三千骑以上,里面大约三分之一是哥萨克。”
  周波一阵沉默。三千骑以上,那就至少是自己兵力的两倍。骑兵营能不能担当大任他心里真的要泛起一阵嘀咕。不过话说回来,俄国人就杀到了眼前,那是不战也都要战了。
  “传命,集结部队。”要艾哈买提退下,周波不容遐思立刻下令骑兵营全体警戒,同时让传令兵快马加鞭的向萨拉托夫报告。
  “击溃了玛穆什,又一夜追击艾哈买提,但愿俄国人能不顾疲劳的继续进军。”周波如是想到。
  蓝十月镇中一片马鸣萧萧。这些天二十四师的骑兵营除了警卫以外就什么事都没有,镇子里的俄国人都被他们跟赶出去了,士兵们虽然无所事事,但是住的很是舒服。在体力和精力保持上,绝对是完胜俄军。
  游骑催促战马向南奔去了三四十里,一片高地背风坡下,黑压压的一大片俄军骑兵就在休息中。
  “啪啪——”游骑的身影被警卫的哥萨克发现。清脆的枪声搅醒了俄国人的美梦,也让骑兵营的游骑更加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一个多小时以后,伏尔加河的西岸边,中俄两支骑兵队伍迎着冬日的寒风各自摆好了自己的阵势。一场骑兵间的战斗势在必行周波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马刀,口中猛的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紧接着马刀出鞘声响成一片,背后一千四五百名骑兵营战士都跟他一样举起了手中的利器上好了弹药的火枪被他们压在马背上,一手尖刀,一手火枪,正是这个时代中绝大多数近代骑兵的标准装束。俄军骑兵的反应绝对不算慢,一见骑兵营做好了战斗准备,排在最前列的哥萨克骑兵纷纷抽出了自己锋利的哥萨克骑兵刀。
  完全是在同一时间,两边将士呐喊着催动座下的战马,面对面正正的冲击了起来“杀啊杀啊”王世明是副营长,他不需要向周波一样指挥全营的冲锋节奏,属于猛将类型的他在全力冲锋之际,当仁不让的杀到了锋线。如果不是时代已经到了近代,火器成为了骑兵不可或缺的武器,可能他都会一骑当先的冲在最前面轰鸣的马蹄声震耳欲聋,战马践踏得大地都在颤抖两边距离迅速缩短。“火箭弹,放——”王世明的身后响起了郭恒的高叫声。“嗖嗖——”而只是落后了一瞬间,八枚带着火焰喷射而出的火箭弹就划过一道道直线直接没入了俄军的骑兵群中。
  轰鸣的爆炸声让俄军骑兵一阵慌乱。当距离缩短到五六十步时,最后一轮撞击前的火箭弹射击爆炸了,整个俄军前列的哥萨克骑兵群已经完全七零八散,不成样子。硝烟弥散中王世明冲在了全军最前锋,他早已瞅准了两个目标,右手紧攥马刀,左手拿着短枪,准备先开一枪过后就一刀削下那右边白猪皮的脑袋两军相隔只四五十步“更近了”王世明双眼赤红,牙关几乎咬碎两支钢铁洪流猛然相撞在一起枪声四下里密集响起,马刀弯刀上下翻飞顿时间战场上血花一片飞溅王世明策马冲进俄军骑兵阵中,那手中马刀左劈右砍,上半身异常灵活地闪避着回来的哥萨克骑兵刀,可下盘却又似打了桩一样牢牢固定在马鞍上中俄两军哗啦啦一片对冲而过不幸受上坠马的两边士兵,就算不当场死亡,也会给后面的战马踩的粉身碎骨,甚至变成一滩肉糜当两支骑兵调转过马头再度结阵时,之间的道路上已经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有人的,也有战马的。
  周波再度举起马刀,撇着嘴,目含不屑地盯着对面的敌人。他的身后骑兵营的将士们已经又排成了一列列横队,等待着他的下令。
  带着鲜红血迹的战马仰首嘶鸣,四蹄腾空立起,雄浑的口令再次响彻骑兵营将士耳中:“弟兄们冲啊——”
  “冲啊——”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响起,阳光的照耀下,雪亮的马刀炫出一片片光亮“冲啊——”斯米尔诺夫羞恼的大叫着。己军人人明明远多于对方,一波的冲杀下来,反倒是自己损失巨大,超过对方折损不止一筹。作为骑兵部队的指挥官,他如何不恼?如何不怒?如何不羞?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四章 愿上帝保佑萨拉托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萨拉托夫之战激战正酣,外围阻击战也逐渐打响的时候,察里津和阿斯特拉罕沿线上,中俄两军也纷纷交上了火首先是察里津。贝尼格森在巴克莱到任之后就被赶到了察里津做方面指挥官,在得到萨拉托夫方向快马急报之后,立刻就筹集了城中剩余的俄军向着河对岸发起了反攻。
  之前他们不是不知道中华军一旦大举南下,南战区中段和北段部位的守卫力量就理所当然的会受到大幅度削弱。之所以,不立刻向这两个方向发动反击,以策应阿斯特拉罕,牵制中华军的南下,是因为一中华军骑兵部队攻击太过犀利,二中华军火力优势太过巨大。
  攻击这样的一个对手是要付出超大量的军队伤亡的,是要有心理准备承受付出与战果严重不相匹的刺激的。所以无论是贝尼格森的察里津还是米赫尔松的萨拉托夫都没有去反击河对岸的中华军。
  可是现在贝尼格森赶鸭子上架,不打也要打了察里津地理位置特殊,之前已经说过伏尔加河在这里扭了一下腰,而察里津本身位置就在那个凹点上。它南方的河道被一片面积巨大的河心洲一分为二。事实上说是河心洲都有些不适合,有那种河面两三千米长,河心洲东西距离却四五十里地远的现象吗?伏尔加河是好运的没有正式被一分为二,而是在河心洲的尾端重新汇成了一注。
  这个河心洲就是察里津东面的最后一道防线,冬季还远的时候俄军就已经在上面开始修筑炮台和防御工事,所以即便冬季来临伏尔加河被全体冰封之后,阿斯特拉罕、萨拉托夫纷纷险情高飘,察里津却始终安稳如泰山。
  贝尔格森自己对于察里津的防御是充满自信心的,坚固的正面就好比一面完全遮挡了他身影的盾牌,他只需要把精力投放在左右两边的警惕上,那当然是轻松许多许多了。
  但是现在,上万人的俄军士兵不得不从坚固的工事中走出,向着克列茨基——中华军的桥头阵地发起自身尽全力的进攻了。
  阿斯特拉罕。
  这里的战事也在激烈进行中,不过出乎预料的是,进攻一方不是之前重兵云集的俄军,而是一开始就虚张声势的二十三师。
  巴克莱面对萨拉托夫的危急,下达了一个很值得商榷的命令。他要赶来阿斯特拉罕增援的部队迅速各回各家。
  从察里津辛辛苦苦赶到,气还没能喘匀的俄军不得不迈着自己疲惫的双腿‘火速’返回老家去。而萨拉托夫来的俄军则如黄诚等人的预料一样并没有在此时赶到阿斯特拉罕。事实上他们在半路上遇到报急的哥萨克之后,一个个就已经停住了脚步。现在得到了巴克莱的命令之后,就立刻撒开脚丫往回跑了。且体力状况反而比倒霉的察里津俄军还要好上一点。
  二十三师即便再是虚张声势,他们得到了哈萨克新军的增援也是无可抹灭的事实。来阿斯特拉罕增援的俄军就这么出人意料的各回各家,姚学才当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立刻组织兵力朝着沃洛达尔斯基猛攻不止。
  糟糕的局势让俄军内部一大批人对巴克莱升起了诽议。既然已经中了中国人的计策,为什么不将计就计集结起大批兵力拿下对面的马尔诺菲乃至古里耶夫??
  当察里津和萨拉托夫的兵力都集中在阿斯特拉罕之后,俄军至少能集结起六万人的步兵。他们有信心也有能力击败、击退对面的中华军。到时候中国人是可能会拿下萨拉托夫,但俄军也有可能收复古里耶夫。虽然战略重要性上两边相差很远,但场面上至少不落太多的下风。
  一直以来中国人在战争中都是以实力来说话的,三个师的兵力铺展在三条进军路线上,一直是在跟俄军做着最正面的战斗。现在他们突然用计,用计略迷惑俄军,巴克莱没有立刻察觉到也并没有人说什么。可是巴克莱接下去做的这一决定,实在是太惹人质疑了。
  本来可以保证一路优势的局面现在也保不住了,被动之极的战局令一分部俄军军官把矛头指向了巴克莱。甚至军中都出现了——巴克莱是英国人,跟俄国不一条心的话。
  萨拉托夫战场。
  清晨,大雾浓浓。一条条黑影在浓雾中出没,俄军阵地一片肃然。所有的人都做着战斗前的最后准备,这是萨拉托夫围城的第六天。
  五天的战斗俄军丢失了一半的市区,兵力损失巨大。今天,他们真正到了要鱼死网破的时候了。
  为数不多的哥萨克们冷冷地擦拭着手中的骑兵刀,虽然胯下没有了奔驰的战马,但是哥萨克一样无畏。
  嘈杂的声音隐隐的传来。阵地上的俄军士兵愕然,因为那竟然是俄语。
  “是自己人,是市民。中国魔鬼把他们驱赶了过来。”侦查的俄军士兵带回了人群的信息。
  “不许放进来,不许放进来。”站立在坑道上方的一名俄军中校军官高声吼叫道。“可恶的中国人,撒旦的魔鬼都比他们善良。”收留这批‘自己人’的后果是什么,中校一清二楚。中华军接下来的举动是什么,中校也能猜测个大概。绝望一点点在他心底升起,他高叫着不许士兵放人进来,却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季申科沃从团指挥部钻了出来,他快步走到阵线前观察着,这群深情恐慌、惊悸的市民大约有一千多人,一个个灰头土脸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队伍拖得很宽也拉的很长,就是密度很稀。
  一位年纪稍大的男子站在阵地前沿用哭泣的语气哀求着士兵放他们进去。“我们都是从帝国的忠实子民,都是斯拉夫人,是你们的同胞,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该死的——”季申科沃狠狠地咒骂一声,内心痛苦的煎熬起来,接纳他们中国人一定会趁机发起进攻,战线可能会瞬间被突破。可要是不接收这些市民,对士兵的士气就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恍惚中季申科沃想起了曾经听闻过的一些‘黄祸’传闻,那些蒙古人当初在进攻欧洲的时候就是常常这样做的。驱赶着当地居民做掩护,自己躲在后面进攻,给守军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这是一项极其卑劣、下作的手段。
  “可恶的东方人,可恶的黄种人,可恶的鞑靼人——”
  “上校。”士兵的呼声叫醒了季申科沃,“您需要立刻作出决定……”
  是啊,作为前线的指挥官季申科沃现在不需要去想什么蒙古人,而需要立刻决定眼前的事情。
  “放??不,不能放”理智和情感在脑海中激烈的交锋着。
  俄国市民的背后,杜鼎新看到被自己营驱赶的一千多俄国人已经逐渐缩短了前后一半距离,眉头狠狠地的皱了起来。不能再等了,若是这一千多人都堆在一块,要通过俄军的阵地实在是转眼之间的事,那自己的一番辛苦可就白费了。
  “啪——”抬手放了一枪,杜鼎新向着身边的一队士兵命令道:“朝天打,开枪——”既然他们自己乱不起来,那我就给他们添一把火望着浓雾中隐隐可见的人影,杜鼎新嘴角冷冷一笑。
  清脆的枪声传到俄国市民耳中,就像是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挣断了发丝掉下一样,一千多人发出种种音调不同的惊叫、惊呼、恐惧声,再也不顾面前有俄军士兵的阻拦疯了一样的朝俄军阵地冲去。
  “弟兄们,跟着上,冲啊——”
  没什么好犹豫的,本就坠在市民后面一二百米远的杜鼎新营齐齐一声欢呼吼叫,一千多人挺着雪亮的刺刀就疾步直冲上去。
  “卑鄙的中国人,比恶魔还要更该下进地狱。”季申科沃痛苦的闭上了双目。他知道自己这个团的阵地是算完了。
  米赫尔松明显比开战前消瘦了一圈,两眼中全部布上了血丝。对于萨拉托夫城的防御作战他不可谓不上心,但是事情的发展显然不能和他的努力成正比。
  城市在一步步沦陷,士兵在一个个死亡,俄国没有‘山穷水尽’这个词汇,但米赫尔松现在的局面就是——山穷水尽眼下的他是想退都退不出了,第三师骑兵团的一个营始终就放在萨拉托夫城的背后。即便是战场外围,各方面骑兵交战越来越稠密,这个骑兵营刘庆生也始终没有调动过。
  “命令炮兵还击——”萨拉托夫城内仅存的六门火炮,每一次调用都必须米赫尔松亲自批准。
  现在是大雾天气,不需要担心中国人发现炮兵阵地,所以这一段时间炮兵可以放心大胆的轰击。既然中国人把那么卑劣的招数都用上了,那么米赫尔松也就顾不得误伤自己国家的平民了。
  “跟我走,到战场上去——”
  防线被中国人用这种方式突破,俄军的心理压力会非常沉重和重大。作为军队的最高指挥官,米赫尔松需要亲自去鼓励自己的战士。
  街道墙角挤满了无家可归的市民和城外逃难进来的平民。米赫尔松目光低沉的看着面无生气的市民、平民,心中是愤怒,也是黯然。
  多少年了,帝国的子民都没有这样遭受过沉重的灾难,这儿的一切可都是俄罗斯军队经常赋予别人别的国家身上的。可是现在,中国人把战争的灾难一切都降临在俄罗斯的子民身上,是报应吗?
  米赫尔松内心沉痛之极。
  “轰——”
  一枚开花弹落在了街边的一幢房屋上,爆炸声掀飞了整个房顶,屋子瞬间倒塌了一半。
  “小心阁下——”侍从们反射性的遮挡在米赫尔松身前。
  房屋周边难民四散而逃,可是还是有一个倒霉的家伙到在地上干嚎哀叫着,他的下半身被倒塌的一根房梁给砸中了。
  推开身前的侍从,米赫尔松走上了前去。那个受伤的家伙显然没得救了,他的下半身都被砸烂了,内脏和这段的骨头都漏了出来。就像是撒上了番茄酱的烤肉排。
  哀叫声越来越虚弱。米赫尔松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这种哀叫如同地狱的呼唤,很容易让人丧失信心。
  这样的声音让米赫尔松十分烦躁,他向身后的一名侍从递了一个眼神。“帮他解脱了痛苦,我的小伙子。”
  马科洛夫点了点头。“啪”的一声枪响,声音立刻停止了。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开枪者身上,一名戴着毡帽的俄国中尉军官。马科洛夫不将枪放回了自己的枪套,然后取下头上的毡帽向已经得到了解脱的伤者弯腰鞠了一躬。
  没有人会谴责他。能够帮人早日脱得苦海,这也是一种‘善良’。
  “啪啪——”米赫尔松拍响了两下手掌,把人们的注意力从马科洛夫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现在我们需要勇气,而不是懦弱的哭泣。上帝教导我们面对异教徒的时候应该勇气百倍。城中的几万的中国在侵入我们的家园,他们将我们的田野变成了战场。现在是我们拿起武器保卫自己家园地时候了,而不是躺在地上无作为的哭嚎。
  看看之前中国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如果他们占领了整座城市,我们会受到异教徒们最残酷的对待。他们会剥削掉我们一切的财产,随意掠夺走我们拥有的一切。甚至把男人变成奴隶,把女人变成为他们发泄欲望的工具。难道你们愿意接受这样的一切吗?
  伟大的斯拉夫人不会屈服于欲望,是一个真正男人的就应该用你们的拳头来保护你们的家人和家园。我,俄罗斯步兵中将,米赫尔松,以萨拉托夫城最高军事长官的名义向市民们征召战士,鼓起你们的勇气,勇敢的站出来,和我们的军队并肩作战,把中国人赶出去……”
  米赫尔松的激情演讲却是鼓舞起来一部分市民的勇气,但是更多的平民在一颗颗炮弹的轰鸣声中依旧选择了屈服。
  当米赫尔松转移到前线的另一个地方准备再发表一通激情演讲的时候,萨拉托加城的上空上闪现出了一道道呼啸地小黑点。
  中华军的重炮群全速开动了起来,杜鼎新营所在的第三师10团完全占据了先前俄军的前线阵地,地点确定下以后,重炮群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把炮弹打到阵地的更前面去了。
  跟先前的炮击相比,这才是真正的弹下如雨。一个个小黑点透过浓雾极快的落进萨拉托夫城俄军的控制区内,变成了一道道热浪冲天的爆炸。所有的俄国平民都紧紧地曲缩着自己的身子,如果城中那一家开辟的有地窖,那真是他们一家人的幸运。这种情况下,地窖是最安全的就想往常几日的炮击一样,一道道爆炸接连不断的落下,街道上、房顶间、工厂内,随着俄军控制区的逐渐缩小,这爆炸的落点越来越密集了。
  米赫尔松在侍从的掩护下回到了指挥部。这里也是地下室,但是地点已经不再市中心的城守府了。那里刚刚已经成为了中国人的地盘。
  躲在地下室内,米赫尔松仍然能够感受到地面时不时传来的颤抖。泥沙随着地面的抖动让桌子上地地图铺撒上了一层尘土,几盏明亮的油灯也一阵接着一阵摇晃,让地下室光线一闪一闪的。
  米赫尔松背对着油灯,面孔在摇晃的灯光射应下变幻不停,一双眼睛不时地爆闪出精光。
  半个小时的密集轰炸结束,10团开始了接着往下的进攻。街面上一些平民已经在努力扑打着起火的房子。虽然绝大多数房屋里面已经变得破烂一堆,但是大多数人还在努力的扑救着。
  米赫尔松钻出了压抑的地下室,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却被空气里飘荡的浓烈硝烟味激的猛烈地咳嗽起来。
  片刻后他得到了新的战报,继前一道战线丢失之后,准备有些不足的第二道防线也很快被中华军分头突破。现在加里宁诺维奇少将正在全力组织着部队后撤。
  米赫尔松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一极不好消息,控制区又丢了一部分,第三道防线后面也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个萨拉托夫城了。
  突然间米赫尔松心头升起了一股不美妙的预感,事情也就这两天时间了。或许是今天下午,或许就是明天上午,也可能是下午,战争就该结束了。
  九千人的一个步兵师,加上哥萨克人,截止到昨天晚上还依旧能够站起身打仗的就只剩下四千出头。如果这些天中不是召集来的民兵们在肉搏战中帮了大忙,可能昨天时候自己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但是现在所有的力量加在一块也不到五千人了。两道防线被突破,首当其冲的季申科沃团只剩下了一个连队逃回了,好几百人的民兵也被中华军包了饺子。在前线听枪声,似乎没多久就不见动静了。
  “愿上帝保佑我们。”米赫尔松默默地在胸前划着十字架。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五章 低服的双头鹰
  
  拉菲莫维奇灵活的穿梭在城市的废墟间,头顶上空炮弹的尖啸声不断拉响,但却纷纷如同性相斥一样远远地避开拉菲莫维奇。“哦,上帝,这不是阿尔切夫斯基么?”看到一具躺在路边的秃顶中年人尸体,拉菲莫维奇惊讶的叫出声来。作为昔日萨拉托加最大粮食商人巴普洛夫手下的一名高级总管,阿尔切夫斯基绝对是拉菲莫维奇这中城卫部队下级军官所难以望其项背的。
  想要和阿尔切夫斯基对上话那至少也是少校级军官,而毫无后台的拉菲莫维奇原先只是一名少尉,打了一年仗后的现在也只是一名中尉而已。
  看着这名往日萨拉托夫城内的上流人物今天如同死狗一样寂寂无名的倒在路边,身上即使穿着的再富贵华丽又有什么用?命才是最重要的啊!拉菲莫维奇在胸口划着十字,心里默念着,希望上帝能够将自己的子民真的接引到光明笼罩一切的伊甸园。
  就将到达前线的时,拉菲莫维奇听见前方不时传来的阵阵厮杀声,而作为炮击重灾区之一的前线,爆炸轰鸣声巨大的声动也让他直感觉耳朵内一阵嗡嗡嘶鸣。
  火光闪闪,巨响连连。跟后方的爆炸密度相比,前线闪耀的红光完全高出不止一个级别。在拉菲莫维奇眼中,升腾翻滚而上的硝烟已经化作了一片乌云笼罩整个战场了。
  拉菲莫维奇沿着废墟弯低腰小心的前进着,他需要把米赫尔松的指令送到前线指挥官处,可不想没完成任务就死翘翘。
  中国人的弹药似乎永远也使不完一样,连续多日的轰炸都没有片刻见缓,这一次到现在为止又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了。
  越来越靠近前线指挥部,在拉菲莫维奇为自己即将完成任务而高兴地时候,一炮弹落在了他的附近,一直以来的好运在这一刻抛弃了他。开花弹巨大的响声让拉菲莫维奇的耳朵都暂时性失聪了,气浪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他的身上,根本站立不稳,冲击波推着他轻松地把拉菲莫维奇二百俄磅重的身躯掀倒在地。
  土砂盖了一身,拉菲莫维奇感觉浑身都是疼得,躺在地上他好半响才渐渐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试着动了下手脚,好像没有什么问题。拉菲莫维奇一颗悬着心这才松了下来,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后怕。
  一双手出现在拉菲莫维奇眼中,拉住了拉菲莫维奇的手臂,将他拽了起来。
  拉菲莫维奇抬头一看,来人是他的老上级——少校博布罗夫。
  少校的胳膊上缠着一道绷带,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渗透出来将绷带中心染的通红。
  “我送你去团部。”博布罗夫知道自己这个老下级上半年走了好运被掉进了城守府,现在来到前线显然是有任务的。
  博布罗夫对中华军猛烈地炮击已经习以为常,可拉菲莫维奇却不能忘记方才的凶险。“上帝,前线的势态太恶劣了。”
  博布罗夫眉头无所谓的一条,自从俄军丢掉外围全部的炮台之后,面对中华军的炮击他们就再没有真正的反手之力。“都已经习惯了。战争不就是这样么!”
  第六天,从清晨天微微刚刚放亮时起,中华军二百余门重炮就对萨拉托夫俄军控制区和其前线阵地进行了猛烈地轰炸。
  这样一场不计弹药的炮击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几个小时内,萨拉托夫又承受了近万枚炮弹。整个萨拉托夫的后半截已经被炸的完全残破不堪,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变成了废墟,前线阵被近乎犁地三尺,连许多坑道内的俄军士兵都被炸死在里面。
  下午一时,炮击脱离前线,所有的大炮都开始向城内延伸。而随着火炮的向内延伸轰炸,中华军的前线阵地上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俄军在萨拉托夫城内的垂死挣扎离末日已经不远了。
  阿斯特拉罕。
  康明是二十三师的70团团长,此刻的他正在率领麾下的数千名士兵向着阿斯特拉罕的俄军前沿阵地起进攻。三天前二十三师联合哈萨克新军就已经拿下了阿斯特拉罕外围最后一个据点城市——沃洛达尔斯基。兵锋直逼城下的中华军,都没怎么休整就再度投入到了新一轮的进攻之中,而且照样压得守城俄军负担重重。
  事实上对于巴克莱的‘那步臭棋’姚学才也有些料想不到,谁都能看出让各部队原地还回是大错特错。所在此之前姚学才都已经做好了苦战、死守的准备了。
  而且还有了一定重大伤亡的心理准备。因为冬天时候水泥已经不能用了,天气太冷,它承受不住,碉堡现时做只能是立一个裂一个。
  马尔菲诺的一应工事全都是土木结构上面还附着一层厚厚的冰甲。做好了准备的姚学才就等着俄军打上门来呢,没想到巴克莱自己把刀扔掉了地上。二十三师和哈萨克新军瞬间转守为攻,攻守易形了。
  同70团一起进攻的还有哈萨克新军中玉兹部的第六团、第七团。康明的部队在强大火炮掩护下猛打猛冲,可是俄军的炮火也并没有歇停。才三天的时间,阿斯特拉罕外围的炮台依旧牢固坚挺,毫不示弱的向联军士兵的阵型猛烈开火着。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阿斯特拉罕防御工事的坚固和众多,远不是马尔菲诺和沃洛达尔斯基可相比的。
  俄军的炮弹在联军队列中不断爆炸开来,杀伤力巨大地开花弹让中哈两军士兵都不敢再集中在一处。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时的有士兵倒在进攻的路途中。
  正在后阵的姚学才对此感到格外恼火的时候。俄军地炮火突然哑了下来。可是紧接着,就在俄军炮火刚刚停止的下一刻,他们地骑兵突然从阵线侧翼冲出,直插向进攻中的联军部队。
  近卫胸甲骑兵旅,在德普勒拉多维奇骑兵少将的指挥下,下属的两个骑兵团像是两把尖刀一样直刺向70团。他们吃的就是王牌,打下了中华军,哈萨克新军就是一个球!
  “上刺刀,以中队为编制迅速集中起来。各连以我为中心靠拢。”这是康明云在塞外与满蒙骑兵作战时得来的经验,一旦让骑兵冲进了分散的步兵群中,那巨大的伤亡就是不可避免的。只有迅速把部队集中起来,组成一个个扎刺的方阵,才能阻挡住骑兵的进攻。即便是防御力较强大的胸甲骑兵也是一样。
  眼下的中华军跟几年前相比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多年的严格军事训练,又有战火硝烟的磨砺,已经完全是一支精兵了。康明考虑到俄军的炮击以及自己团几千人分散那么广大,所以让部队以中队为单位聚集起来,然后以自己所在处为中心,对外组成一道道短小的防御墙。
  命令刚刚下达,最后康明的团直属大队就迅速完成了命令,整个70团的士兵们依旧是稳定不慌的自行组织起来往康明的位置靠拢。
  虽然行动仍然有些迟缓,因为俄军骑兵只用了片刻的工夫就冲到了战场上。但是有火箭弹护驾,70团上上下下都充满了信心。
  噼噼啪啪的枪响已经在战场上响起,在俄军的前锋骑兵还有二三百米距离时70团的狙击手就已经开始了自行的猎杀。一百米距离接着转瞬即过,一枚枚火箭弹也带着炙热的火焰喷射而出。轻便的臼炮部队同样在做着开炮前的最后准备。这就是中华军现今的步兵支援火力!
  俄军的近卫胸甲骑兵旅继续在进攻,就如沙皇近卫骑兵的选择标准一样,胸甲骑兵旅的战斗方式也是那么的华丽、无畏。
  顶着巨大的伤亡,胸甲骑兵旅的士兵们继续高声呼叫着‘乌拉’。火枪声大量的响起,双方的前部开始交锋。一轮射击之后,最前沿的70团的士兵纷纷挺起自己上好了刺刀的火枪。骑兵地优势就在于速度带来的冲击力,前列的中华军士兵射出了枪膛中的子弹后,就不会再有机会装填下一发子弹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勇敢的挺起自己的刺刀!和身边的战友贴靠在一起,用刺刀来迎接一切。
  骑着最强壮最高大的顿河马,在付出了三四百人的代价以后剩余的两千胸甲骑兵旋风一样般呼啸着撞进70团,马蹄践踏着地面,哒哒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
  姚学才已经让炮兵阵地立刻调整炮击目标。但是他知道等到炮兵把炮口对准俄军骑兵的时候,战场上两军已经搅战成一团了。
  他为俄军骑兵冲锋的势头赶到震惊,战场上的这支骑兵应该不是普通的一支俄军。不过他依旧相信自己的70团。
  俄军的胸甲骑兵旅在不断地摧毁70团步兵方阵,但是势头也不可扭转的越来越慢,双亡越来越多。70团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想想那些列在最前沿的战士,即便在骑兵杀到自己跟前之前已经用火枪击毙了上面的骑兵或是击中了战马,那战马奔跑时所携带的巨大惯性也依旧会推着他们继续往前。
  一但被这些受伤或是已经死掉的战马撞上,等待70团士兵的将是九死一生的一幕。近乎百分之百的被乱蹄践踏,那最后恐怕就只能剩下一堆烂肉了。
  姚学才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千里镜里看到70团一个个中队被击破,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倒下,俄军骑兵锋锐的刀锋好像不是在砍他们一样,而是在迎面砍向自己。
  “师座,是不是派骑兵上去助阵?”参谋长孙振才道。
  虽然为了应景把中哈大部分的骑兵都派到了察里津和萨拉托夫,但是阿斯特拉罕这里还是留有一部分作为警卫戒备力量用的。其中包含有二十三师师部直属骑兵营和第二骑兵师四团第三营,以及大玉兹的三千‘精锐’汗帐骑兵。
  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姚学才呼吸了一口气,“不用,一个骑兵旅而已,70团应付的下。”
  萨拉托夫战场。
  米赫尔松亲临前线指挥部,中午时分俄军前线防线被接连突破,中华军进攻部队把兵锋钉死了萨拉托夫城内的东西大街,下定决心中央突破要把俄军的残部一分为二。
  米赫尔松知道这是到了最后时刻,如果战线真的被中华军给洞穿,那么可能用不到明天,今天晚上萨拉托夫城就会彻底被中国人所拥有。带着仅存的一支卫队,米赫尔松亲临前线,亲自到了被中华军凿开了一半的中央激战区。
  帕夫洛维奇担忧着米赫尔松的危险,这里距离激战正酣的前线只有短短的三四百米。他再一次在旁边提醒道:“司令官阁下,您最好还是回到后面去安全一些,这里距离前线实在太近了。”
  而仿佛是为了验证帕夫洛维奇的话,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枚开花弹就在指挥部头顶爆炸了开来。阵阵土砂从房顶落下。
  “安全?”米赫尔松自嘲的一笑,“我亲爱的老朋友,萨拉托夫城内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有,那也是中国人的控制区。我们的地盘在全都笼罩在炮弹的威胁下,我在哪一个地方都一样。”
  又一枚炮弹在指挥部不远处爆炸开来,轰隆隆的声音让米赫尔松和帕夫洛维奇二人心中都是一沉。
  “如果不坚持住,我们今天就可能丢掉萨拉托夫。”
  “所以,我想再支撑一会。”与帕夫洛维奇一样,米赫尔松心中也充满了绝望。但是绝望中的米赫尔松不会束手就擒,而是选择了做困兽之斗、临死一搏。“战争已经打到了这种程度。中国人虽然即将胜利但是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士兵们即便是现在就投降也不会比做完最后努力之后再交出自己的枪支来多得到一丁点的优待。
  萨拉托夫的俄军已经流尽了鲜血,中国人也不会毫发无伤,两边的仇恨早在之前一年的战斗中就结下了,化不开了。
  “那明天呢?”帕夫洛维奇就是那悲观主义者,“今天守住了,那明天呢?也能守住吗?沙皇陛下是已经派遣了援军过来,但是要等到援军赶到萨拉托夫,你我早已经被关进中国人的俘虏营里了。”
  米赫尔松眉头皱了一皱,“中国人的战俘营里绝不会出现一名俄罗斯帝国的中将,绝不可能。”这是大无畏主义者。
  沃罗涅日。
  亚历山大一世的脸已经连续三天不见一丝笑容了。
  “叽吱——”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一众俄国重臣陆续从里面走出。
  本来已应该被赶回乡下老家的库图佐夫一脸平静的走在人群中,位置排序看起来还相当靠前,周边也为了好几个‘将星闪烁’。而先前屡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肆污蔑、攻击他的圣彼得堡督军——步兵中将格雷兹洛夫则远远地坠在后面。
  事情的发展似乎预示着库图佐夫的先见之明。本来把‘与中国人和谈’这一论调看成是莫大的耻辱的俄国高层,现在却成为了库图佐夫慧眼如珠大有先见之明的例证。
  所以,本已经可以告别俄国主流社会,没落的返回老家庄园静静地等死的库图佐夫,起死回生一样再一次在俄国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
  从这一点上看,中华军已经是第二次帮到了库图佐夫的大忙,可以算是他的福星了。
  “看来只能谈判了。”大门内,只有两个人还没离开。亚历山大一世一脸沮丧的说道。“可恶的中国人,可怜的巴克莱……”
  “陛下,您这是为了俄罗斯。”叶卡捷琳娜公主细声开解道。俄国的沙皇却不得不对一个黄种人国度低头,即便那个国度是强大、悠久的东方帝国,那也是亚历山大一世莫大的耻辱。
  “巴克莱将军对俄罗斯对您都是一片忠诚,虽然他不得不在这一次会战中担负起责任,但是陛下,巴克莱只有四十八岁。他依旧可以为你继续效命二十年。”
  一句话来说,巴克莱还年轻着呢。以后补偿他有的是机会!
  叶卡捷琳娜公主的话亚历山大一世很有心听从,因为这里面有着一种不能为世人所认同的畸恋。
  叶卡捷琳娜是亚历山大的大妹妹,二人年龄相当,从小一起长大。父亲保罗一世死亡以后,亚历山大即位,一些垂涎他地位的女人纷纷投怀送抱,但在亚历山大心中却始终只有一个女人的位置那就是叶卡捷琳娜。因为从儿时开始的朝夕相处的长久岁月让两个人产生了超出兄妹的感情。相当的奇葩!
  亚历山大一世没有子女,他的婚姻是名存实亡的。而兄妹俩的感情却好到登峰造极。二人经常单独闲坐,彻夜长谈,有时动过分亲昵……两人都住在皇宫,但却要天天通信。如果亚历山大一世外出巡视或是出国访问,兄妹俩的书信往来就更加频繁。
  西历1808年,与约瑟芬正式离婚后的拿破仑需要为法兰西再找一位皇后。这个威震欧洲,并且刚刚击败了俄国的法兰西皇帝向叶卡捷琳娜提起了求婚。从政治上讲这将使绝对的有利于法俄同盟的巩固,甚至若真的打成了联姻,欧洲大陆的历史可能就会随之一变。但是亚历山大非常的不高兴,因为他不能忍受将心爱的妹妹嫁给拿破仑,当即谢绝。
  “知道你爱我是我幸福的源泉,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尤物之一……”
  “我像疯子一般爱你!……看到你,我高兴得如痴如狂,我像个着魔的人,四处奔波,多希望能在你的怀里甜蜜地松懈下来……”
  亚历山大一世写起情书来是真的热情洋溢。所以,对于叶卡捷琳娜的话他听得进去。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六章 向他们的驻藏大臣发出照会
  
  “巴克莱将军为了俄罗斯所做出的牺牲个人名誉的伟大选择,我会永远记在心里。”亚历山大一世的神情激动而又坚定。他为巴克莱使用了‘将军’称谓和‘伟大’这个与他个人身份不很匹配的词汇。叶卡捷琳娜知道和了解亚历山大一世,她明白,亚历山大一世现在所说的这句话是真实的而且是肯定的。
  虽然当政的只是这几年里,亚历山大一世就已经被俄国国内的某些人斥为“虚伪的欺骗者”,但是只要是一个人他就会有一分真挚的感情。此一刻,亚历山大一世就是对米哈伊尔。波格丹诺维奇。巴克莱。德托利动了这份真挚的感情。
  而要说是为什么,那就要从好几天前说起了。
  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名将,巴克莱在明白过来被中华军给战略欺骗之后,就清楚地意识到大事不妙,而且紧随其后的就是中波同盟这一对俄国来说绝对的噩耗。巴克莱对战局的未来完全放弃了胜利的渴求,瞬间后就做出了略等于库图佐夫那样的决定。不过为了更一步的直接断绝战争,也是因为他本人苏格兰人的外籍身份,巴克莱用了‘愚蠢’这一手段来施展自己的真实意图。而随后他在对亚历山大一世的私人信件中全盘托出了自己的意图。
  既然最后的结局已经不可改变,那么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存俄国的军力,军力就代表着俄国的实力,至少在欧洲方面是如此。所以,拿集中在阿斯特拉罕的俄军南战区步兵主力去进攻早已做好准备的中华军阵地,用一句中国话来说那就实非智者之所为。欧洲是没有这样的一句话,可是巴克莱却是一般无二这样想的。
  在巴克莱看来,中华军有训练有素的军队和思路严谨的指挥军官,以及更加重要的强大火力,用人力进攻这样有准备的阵地,不耗用大量的生命和鲜血是不会有半点成果的。可是在结局已定的今天,付出如此大的牺牲来拿下一两个毫无必要的阵地,太不划算了。但是巴克莱的公私身份都不允许他挑明了此事,所以命令察里津和萨拉托夫来的军队各回各家,以自己的‘愚蠢’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用自己的名誉来换取俄国军队实力的保存,巴克莱情愿这般去做。
  他热爱俄罗斯,他愿意如此付出。
  巴克莱不指望自己的一封信就能够‘说服’亚历山大一世,亚历山大一世最后不相信他也没办法。他已经决定这样去做。但是现在看来,效果还十分不错,亚历山大一世不仅相信了他的一片忠诚,心中还对他产生了内疚。而在一个君权制国家,让自己的君主对自己产生了内疚,那无疑是最好的晋升途径和护身宝符。
  中丹密约现时已经达成。格尔森代表丹麦王国和国王弗雷德里克六世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姓名。印度的特兰奎巴城和塞伦坡城,印度洋上的尼科巴群岛以及锡兰岛上的几个港口现在已经完全属于中华帝国。
  几内亚湾的土地,那片远离中国本土和势力范围的殖民地在二十年后也将属于中华帝国所有。而为此,梁纲付出了一百二十万金元的现金和另外为数一百三十万金元的对丹麦期限二十年的无息贷款。
  一金元合十银元,而一银元对比白银二十五克,比美元的24.057克还高上那么一点。丹麦只付出了面积并不广大的几片殖民地就收获了一千二百多万美元的急救款以及另外高达一千三百多万美元的无息贷款,还是为期二十年之久,对比拿破仑和美国之间的生意弗雷德里克六世真是便宜赚大了。
  可是在梁纲这边看来,二百五十万金元算什么?有了锡兰岛上的港口和尼科巴群岛,中华帝国的脚步就可以迈过槟榔屿这道坎正式进入印度洋了。在印度的特兰奎巴和塞伦坡是他准备跟英国做交易的筹码,而用这两个位置‘极佳’的城市来换取槟榔屿和锡兰岛上的优先主权,显然是太便宜不过了。
  英国人现在也才是刚摆平印度人不久,进入锡兰还很短暂,实力都不比丹麦强多少。在历史上,英国人是在扫平了廓尔喀之后才心无旁焉的‘经营’锡兰的,逼迫荷兰人不得不把锡兰让给他们。但是现在,局势大变,英国人印度地面上的生意都还没有摆平,在喜马拉雅走廊三国的威胁下,实在没什么优势实力来跟中国竞争锡兰。
  而且最直接的是,中国和荷兰还依旧属于敌对关系。南洋水师只要得到正当借口进入锡兰,那么以中华帝国的强大实力做后盾,很轻松就可以收整个锡兰进入囊中。这比英国人的一步步苦心经营还要更加省时省力。
  怀揣着二百五十万金元,格尔森乐呵呵的返回去了欧洲。如果说来的时候他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的不情愿,现在的格尔森却是从里到外的‘心甘情愿’。二百五十万金元,这比巨额资金足够丹麦王国度过眼下这段最艰难的岁月。殖民地就是为本土服务的,能够换来那么的的资金,已经太足够了。
  “这是一个强大富饶,且有着强劲进取心的帝国。”离去的航船上,格尔森望着身后的地平线,心中如此说道。在未来的国际事务上,亚洲,或是仅说东方的中国,将是一个谁也无可回避的重量角色。
  “或许过分的自傲和自大会让他们在某一时无可避免的栽上一跟头。但是依靠超级强大的国力,中国始终会笑到最后。”
  从南洋到岭南,从岭南到江南,从江南再到江北最后进入华北,格尔森和他的一行随从充分的认识到了中国的强大和人口众多。
  这是一个可以媲美整个欧洲的存在!——某一随从如此说道。
  格尔森心里一万分不想赞同这句话,但是他内心却又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句话是对的是正确的。和平期间就有着一百五十多万常备军的中华帝国确实拥有可以媲美整个欧洲的战争潜力,要知道整个中华帝国的人口要比整个欧洲都要多。
  当格尔森他们踏足广州城的时候,他们就完全被广州密集的人口所吓倒。当得知整个广州的人口就有接近百万的时候,一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西方的上帝鉴证,现在整个丹麦的人口才有多少?算上挪威也才刚刚三百万。可是广州仅仅是中国的一座城市,并且还不是人口最多的一个城市。在他们的帝都北京,那里的人口更多更密集,那是一座可以顶替一个国家人口存在的城市。
  巨量的人口就是一个国家战争潜力的基础。与中国比战争基础,那欧洲就需要把所有的国家全部笼络在一块。
  在中国的这么多天里,格尔森一行人在领略到中国强大的同时也领略到了中国人的高傲和自大,他们中近乎全部的人固执的认为他们的国度在整个地球的最中央。在中国市井和政府处出现的世界地图,无一例外都是中国在最中央处,为此他们不惜把整个地图都印的十分怪异。
  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接受‘亚洲’的称号,虽说亚洲只是‘亚细亚洲’的缩写。可是因为他们自己国度语言的另外一种意思,所以上到帝王下到底层官吏和平民都十分抵触这个名字,他们自己更喜欢称自己为——神州。
  格尔森几经反复终于弄明白意思之后真是感觉着哭笑不得,上帝可鉴,那亚细亚洲可是欧洲最古老的一种称呼,相传是腓尼基人所起。意思不仅没有一点蔑视的说法,反而是十分的可庆。
  亚细亚就是腓尼基人语意——“太阳升起的地方”。
  可是中国人却没一个听他解释的,对于这个欧洲几千年来一直冠注于东方大陆的称呼弃之如敝屣,完全不屑一顾。
  格尔森一行人心中说实话也是有诽议的,因为按照翻译翻译过的意思,神州大地就是神居住和管辖的陆地。西方的世界中,符合这一情况的就只有天堂。
  于东西交流刚刚密切起来的今天,这种文化上的差异和翻译之间的词不达意,那也是无可避免的。一切只有随着时间来改变!
  或许是主观意愿上的推断,也或许是内心深处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格尔森认为,中华帝国这种处处高人一等的态度迟早会给他们招来麻烦。极有可能在某一时间就会载上一个跟头。不过有能力让中国人栽跟头的只有欧洲,而欧洲那么多国家不可能永远一条心的跟中国不对付,所以——依靠自己超强的综合实力,中华帝国终是能笑到最后。
  二月,伏尔加河西岸的卡尔梅克人七千骑兵冲破了外围少量俄军的封锁,兵锋肆虐顿河中下流域,在俄国人的背后狠狠地扎了一刀。
  事实上梁纲并没有要求他们这样做。卡尔梅克人总共只有五六万,太少了。把他们安全的接回国内,摆在所有蒙古人的面前,这就是政治上的最大胜利。
  可是阿木哈、额尔得尼等人却不这样认为,因为世界上无论是任何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心理,重新入伙就要首纳投名状。卡尔梅克人要在帝国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实力,所以杨天佑即使把话说得再清楚,卡尔梅克人也依旧坚持表现自己的价值。所以,二月份俄军南战区的后方才会变得那样欢快,卡尔梅克人对俄国人充满了恨意,他们的兵锋甚至一度迫近沃罗涅日。
  后路不宁的情况下俄军彻底没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念,亚历山大一世同意两国缔约和谈。如此中俄战争落下帷幕,梁纲本来希望依靠的法国、土耳其纷纷关键时刻掉链子,可是依靠自身强大的实力,他还是驯服了俄罗斯是。
  萨拉托夫俄军守将米赫尔松成为了此次战争中两国军方阵亡的最高一级将领,他在部队全军覆没的时候没有选择投降。证实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俄罗斯不会有被俘的步兵中将。
  刘庆生没有侮辱他的尸体,体面地收敛了起来,连同另外一具步兵少将的尸体一块送交给了俄军手中。
  军人,或许在战场上和战场下他们都能变成最凶猛和令人痛忌的野兽。但是他们的心中也依旧会有一片只属于军人自己的净土存在。作为敌对双方,刘庆生应该痛恨米赫尔松这样的俄国将领,因为如果换成是一软弱分子,可能三四天时间就会选择投降。不是米赫尔松那样坚持了七天打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但是站在军人的立场上,刘庆生以及中华军上上下下都发自真心的敬佩赴死国难的米赫尔松。因为这太符合中国和中华军的价值观了。
  在东方,几千年的战争史下来,军人在战场上投降从来都是一件令人极不耻的行为,真正的军人宁愿拼死一搏的战死,也不愿苟延喘息的苟活。
  四月份,巴克莱在《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这份无比沉重地耻辱还是要有他这个主负责人来承担。而条约的名字为何叫《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这却还是因为梁纲那念念不忘的报复心和一份恶趣。
  历史原时空中,俄国用一个《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把中国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和斋桑淖尔南北4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据为己有,巴尔喀什湖从此再也不归中国。如果后世的哈萨克斯坦能够像高丽棒子那般无耻不要脸的话,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宣扬——大诗人李白不再是中国人而是哈萨克人了。呀呸的碎叶城,盛唐故土流落他人之手。
  梁纲心中牢牢记着的这一个耻辱,所以才把这样一个名号冠在此次中俄条约之上,非是一下子就把西北中亚和整个西伯利亚都圈了回来,《中俄北京条约》、《瑷珲条约》,报复还会继续。
  签订下条约后,巴克莱不名誉的离开了军队,回到了他在圣彼得堡乡下的一处小庄园中,过起了如当年库图佐夫一样的隐居生活。而当初一样背负着巨大‘耻辱’离开军队的库图佐夫却升任到了陆军大臣。
  世事无常,因为某一个微妙的原因相同的命运就会发生天翻地覆截然不同的改变。库图佐夫目光复杂的看着巴克莱寂寞的背影,就如当年的自己一样……
  此次战争让中国的影响力完全渗透进了中亚。波斯不说,哈萨克更是帝国彻头彻尾的附庸,中玉兹吞并了小玉兹,大玉兹拿下了土库曼,布克依汗和克涅萨热汗二人现在对中国是百分之一百的忠诚。那布哈拉汗国、浩罕汗国和希瓦汗国也是一水的低头俯首,非常明显的表现在于,浩罕汗国的阿利姆汗主动地把萨木萨克一家引渡回了中国,还特意遣使北京。梁纲虽然还没有见到那路途上的来使,可心里想也知道他的使命是什么。
  事实上浩罕汗国的表现并不会让梁纲对它减小一丁点的反感,非但如此,萨木萨克事件还令朝堂上大多数的重臣对浩罕汗国心生怒意。
  藏着这么一家子人浩罕汗国究竟想干什么?若是对天朝心怀惧意和崇敬,之间为什么不交?而是现在帝国摆平了俄罗斯之后才主动交上来?
  阿利姆肯定是不知道中国自古就有一句独属于上位者的话——其心可诛!
  莫须有都能杀人,那么‘诛心’就更便宜了。
  献媚不成反而遭罪,阿利姆若是知道了后果肯定会痛心疾首。事实上他把萨木萨克一家交给中国自己本身在汗国内部也是有着一定压力的。因为自从得到了萨木萨克之后,浩罕汗国王室就一直以奇货可居来对待。他们把萨木萨克奉为圣裔。而圣裔即使现在默罕默德的后裔的意思,这个名号几十年下来威望在伊斯兰国度的浩罕汗国内部还是很不低的。
  萨木萨克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巴布顶早亡,大儿子在当阿訇,二儿子就是中国历史上有的一笔记载的张格尔。梁纲根本就没让黄诚把他们一家子送达北京,就在伊犁城内,闹市之中行刑开刀,三颗脑袋断了新疆境内某一些人最后一丝的希望。
  六月初,中麦密约传到了印度。
  “上帝啊,这太糟糕了。”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在加尔各答的总督府内抱头惊叫。
  特兰奎巴和塞伦坡,这简直是在加尔各答头上架上两把刀。而锡兰岛上的港口也是等于让中国人把手中的匕首顶在自己的腹部。还有尼科巴群岛,中国人的脚步将无可避免的踏足进印度洋。
  自从七年战争中将法国的实力全部扫荡出印度大陆,大英帝国就已经把印度洋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虽然后来的廓尔喀战争告诉他们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但是印度洋上还依旧是英帝国的天下。可是眼下的这一变局似乎等于在宣布英国人全盘计划的彻底破产!
  “谈判,我们需要立刻跟中国人谈判。向他们的驻藏大臣发出照会。”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七章 无产阶级
  
  “英国人,果然是急了!”王鼎面色含笑,手捏着加德满都传来的信报,呵呵的对着身边一群手下、侍从以及西藏众多土官说道,脸尽在意料之中的自得。
  帝国拿捏住了英属印度殖民地南北的要害部位,自然由不得英国人不就范。
  现在英国人在帝国面前再一次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印度总督吉尔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派出的特使抵达加德满都的第一天就面见比姆。森。塔帕,要他立刻通报拉萨,希望尽快的与王鼎照会面谈。
  “快马回报加德满都,本官即日赶赴。”得到北京来的快马加鞭已经有好一阵子了,这些天来为这一场注定的谈判王鼎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现在就要到收获的时候了。
  北京。
  自从与俄国开仗以来,京城内的各家新闻报纸就对此是大小道消息不断。市井百姓也好奇关心此事,帝都嘛,人民政治积极性都是比较高的。而现在民间又有了报纸评论来做引导,那议论声就更加的甚嚣尘上了。
  国资报社当然是众口一致的说朝廷的好,说梁纲武功开边,创三千年中国未有之盛,汉武唐宗亦有不及;中立私人报社对此也是欣喜见到,毕竟中华军伍强盛,怎么说都是一件大好事;而另外一两私人报社,背后站的是老派守旧文人,却照样丁点不松口,依旧站在梁纲的对立面,满口之乎者也,满口礼仪道德,满口天朝气量。
  梁纲征南洋,伐北疆,触及原先满清旧有之属国,似乎就有失了天朝应该有的泱泱大国风范了。西伯利亚、中亚、印尼、澳大利亚和阿拉斯加以及北美东海岸,都变成了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不毛之地,贫瘠之地,蛮夷荒夷之土。对于中国来说,那些地方完全就是负担而不是什么开疆扩土之功。
  梁纲整军备武的十几年之功,除了已见成效让守旧派无话可说的吕宋之外【铜矿】,其余拿下的地盘在那些文酸腐儒看来,全部不值一提。
  还说梁纲穷兵黩武,好武开边又极不知节制,重武轻文,制霸不修德,蛮横不受礼,实非是天朝帝王所应行。如此下去,德义不修,朝廷纲常必乱;工商兴起,中原淳朴必失……
  《新闻法》的年年修订屡屡增补,慢慢的一种中华朝‘不以言论获罪’的理念开始深入人心。守旧派掌控的报纸上言论评论是越来越开始无顾忌无忌惮,梁纲看了之后虽然不少次都气的骂娘,也让军情局和国安局背地里下套子整了不少守旧派的‘文胆干将’,但却从没有以皇帝之尊直接下令肉体消灭。
  中国要进步,中国要改变,思想解放第一位。‘不以言论获罪’必须得到最彻底最根本的贯彻和实施。
  如果还像满清那样,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思量,那么社会、思想还怎么发展前进?
  现在是西历十九世纪,是地球迅猛发展二百年的开端。在这时候打一个盹,那就需要后世十倍的时间去追赶。梁纲欲将中国打造成世界第一强国,笔直的大道上就必须时刻不停地大步奔前!
  真正的一刻都不能耽搁,一刻都不能迟缓。
  七月。
  盛夏已过,秋老虎却依旧厉害无比。地处岭南的广州更是如此了。
  政府大院内一个不大的会议室里。七八个冰盆放在墙角根上,给闷热的房屋内带来了丝丝清亮。
  广州太守李永成、同知叶阆、法院朱辉坪、警察局林盛、民政局李凤山、番禺令秦继忠、南海令付元祥等一批府内的重要官员集中在这里。
  没一个人说话,会议室内静悄悄的。让房间外面的众人随从和工作人员都不敢放大声的走路,更不敢放开声说话,唯恐自己发出大的声响打破现在的平静,惹得里面的一众老大不快了。
  李永成、秦继忠在默默地抽着烟,李凤山、付元祥在闷头不语,会议室内的气氛沉重的都让人喘不过起来。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面临着大事呢!
  十有八九,帝国成立以来举国上下第一件民众闹事或是说暴动事件就会发生在广州。
  自从这些年帝国一直鼓励工商和鼓励开办工厂以来,纺织业在广州附近发展的速度就十分的快捷。尤其是机织布工艺得到了一定的改良之后,举国上下士农工商都日渐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织布落幕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于是乎就在中俄两国开战之中,中国全国上下又兴起了一股开办纺织厂的热潮。
  可是帝国鼓励开厂鼓励工商,但对工厂制度和管理却没有做出什么硬性的规定。天下商户中有的是奸商,这广州城内就有不少。
  机织布的敌人不仅仅是手织布更有它们的同类。为了能够取得更加低廉的成本,资产阶级压榨无产阶级就是必然的结果和施行手段。马克思曾说过,资产阶级的每一分金钱里都浸透着无产阶级的血汗。那真是太正确了!
  每天拼死拼活的干十二个小时,却只能拿到一角钱左右。一个月总收入算上也不会超过四块钱。若是再扣掉午饭钱和废品的罚款,可能一名纺织工辛辛苦苦一个月都拿不到三块钱。
  虽然三块银元可以合白银一两半,再算算旧制,都比得上二两满清时期的平库银了。眼下白银还是硬通货,没有向一百年后那样廉价,这样的收入已经是挺不错的了。但是什么事都要看整体,这纺织工不能光看他们的收入,也要看他们的辛苦以及生产中的危险。
  现在的纺织机,一个不留意胳膊什么的绞进去一条命可能就完了,至少胳膊是绝对废掉。那一家纺织厂一年下来不死伤上几人甚至更多啊!纺织工们疲劳作业的时候真的是挺危险的。
  而且碰上一些黑心肝的厂老板,织工们一个月拿三块钱的可能都没有。就在中华帝国国力蒸蒸日上地盘逐步扩大的时候,新生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老板的矛盾已经逐渐变得不可调和了。
  纺织业还只是帝国诸新兴工业中的一行,矿业,比如煤炭开采和石矿场,资本吞噬掉的性命就更多也更频繁了。
  梁纲早年为预防资产阶级、无产阶级矛盾尖锐影响国力国家发展,就曾经想过搞来一个《劳工法》或是《劳动法》之类的。
  但是很显然,人不吃亏是不会长记性的。中国人历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不真正意识到无限压榨工人所带来的危害性,一样是新生的资产阶级是不会对此真正上心、用心的。
  所以,梁纲就准备等一机会。而眼下看广州的局势,这个机会梁纲似乎就要等来了。只是,中不足的是现任广州太守是他的小舅子李永成,事情一发,李永成处理就是再适宜也难免跟着要吃点灰。
  在梁纲身边跟了那么多年,李永成缺的就是地方父母官历练,这也是制约着他不能再往上升一步的最大枷锢。而李永成自己在梁纲身边呆了那么多年,看尽朝堂风云,也期望着能到地方一展自己的才能。两年前帝国更改官制名号,李永成就南下羊城坐上了广州府这个膻腥之地的第一任太守。
  “踏踏……”一阵快急的脚步声在会议室外走廊上响起。
  “见过周大人。”会议室门前紧接着就响起一阵问候声音。
  广州工商局局长周光璐头都没抬,微微一点头作为示意就急忙推开了门走进会议室。“李大人,叶大人,朱院长,各位……”周光璐见过李永成等人,都不及让李永成回话就急切开口,“常博友死不认加钱,一分都不愿意给陆阿采家赔偿。现在三羊纺织厂几百名职工群情激愤,势态愈演愈烈啊!”
  就像把一个大火炉搬进了李永成等人中间,一群广州城有头有脸的官员一瞬间个个额头都渗出了汗来。
  “王八蛋,常博友是在找死——”警察局长林盛啪的一掌拍在茶几上,怒喝大骂的同时人也站起了身来。
  “龟儿子的黑心肝,黑心肝。”叶阆气急之下也破口骂出了家乡话。
  “李大人,不能再等了。政府必须介入。不然的话三羊纺织厂就闹起来了。常博友那王八蛋死不足惜,三羊纺织厂毁也就毁了,可咱们……岂不是遭了无妄之灾?下官和您,以及在场的诸位大人、同僚就都要跟着吃挂唠了。”番禺令秦继忠急的都要跳脚。三羊纺织厂就在他的辖区内,常博友本人也是番禺人,这闹腾起来他是第一个被殃及和倒霉的官。三年前颁布的《在职官员责任追究制》盯的就是这类事件。
  即使官府没有一点责任,这板子也照样打在当官的身上。秦继忠可不想背个这样的处分过下个月自己的三十岁生日。他还年轻,他还有更大的报复,也想在官场上走的更远。
  “政府介入??怎么介入?”黑着一张脸,李永成道。“有法可依吗?有例可循吗?常博友他该死,他奸商,他混蛋,可他有犯罪犯法吗?”
  几句话问哑了秦继忠。常博友确实是混蛋,可他也确实没犯法,他一分钱不给陆阿采做补偿,那是因为入厂协议书上根本就无此规定。“这个朱院长清楚,你问他。”
  朱辉坪深深叹了一口气,秦继忠也重重的一跺脚。如果常博友真的触犯了法律,秦继忠早就有行动了,何至于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那陆阿采是三羊纺织厂的普通织工之一,但为人极好。热心厚道,乐于助人。常博友开办三羊纺织厂时他就在那里做工,在纺织厂内织工间的威望非常高。而常理无可改变,工人间的威望高著者往往是老板眼中的一根钉,陆阿采也是如此。常博友为人刻薄吝啬,心肠狠如狼蝎,三羊纺织厂两年来陆陆续续死伤了十好几人,比例之高绝冠岭南。
  自然的其与工人之间的矛盾也是顶尖的激烈。场内是经常发生机器被破坏和工人集体闹事、罢工的事情。如恶性循环一样,两边的关系就越发的对立。
  此次在陆阿采事件发生前夕,三羊纺织厂内的数百名工人就闹过一次集体罢工。因为常博友接了单子急着出货,在工人每天十二小时工作量的基础上毫无付出的就要织工们每天再加班三到四个小时。工人们罢工闹事就是为了争取加班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急着出货,常博友才捏着鼻子忍下那少许的加班费,陆阿采因为疲劳工作就出事了。手被绞进了纺织机中,右手五个指头去了三个半。人几乎是废了一半。
  工友再一次出事,出事的人还是威望很高的陆阿采。三羊厂的织工们都愤怒了,一天十五六个小时的工作还只拿那么一点钱,伤残工友抚恤金的问题又一次被新兴的无产阶级呐喊了出来,且要求要作为正式条款补写进入场协议书中。
  常博友对陆阿采的残废却是乐得哈哈大笑,这样的一个眼中钉倒了霉,常博友高兴地心里都哼起了小曲。对于工人们要求的伤残抚恤金置之不理。
  这一次即便三羊厂的织工们再一次集体罢工,完全停止了布匹生产,常博友也是没有半点退缩和妥协。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广东,乃至是整个岭南的新兴资本家。
  伤残工人抚恤金的问题不是单单三羊纺织厂一家的问题,这是整个天下新兴工业企业的问题。如果常博友敢同意厂内工人的要求,那他就别想再在商场上立足了,那会让他站到整个资产阶级的对立面。
  事实上即便是陈家的纺织厂内也不过是另立名目实施抚恤而已。当然,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上面有梁纲的特意指示。
  背后是整个阶级做后盾,在陆阿采事件上,常博友和工人们是顶上了。而随着时间的退场和常博友陆陆续续放肆的言论,三羊纺织厂的织工们火气是越发的旺盛。
  番禺令秦继忠首先察觉不对,上报广州府李永成,而后的几日内事情就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八章 一鸦英雄今何在
  
  任何‘第一’都是有着与之相应的轰动性的。
  在中华帝国脱开陈旧牢笼,开拓创新大踏步向前迈进的关键时刻,新兴工业爆出的丑闻影响尤为的巨大。兼之现在报纸评论的‘推波助澜’之功效,三羊纺织厂的事情若真的闹腾起来了,绝对会在最短时间内轰动全国。
  这就是‘第一’的威力!
  把事情掰开了看,三羊厂实际上就跟过去时候老板、东家苛待工仆、学徒一个道理,在中国社会中都是极为平常的事情。可是就是这么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放在纺织厂一类的新兴工业上就变得极‘不’平常了。它会在全国范围内造成恶劣影响,乃至最终影响到【梁纲】新政的推展和实施速度也不稀奇。
  因为老百姓们都是盲目的,都是从众的和仇富的。且老旧势力在全国范围内也依旧坚挺的存在,并拥有着不小的力量和不俗的影响力,两者相加的结果可不是简单地一家一等于二,而是等于二的无数扩大倍。
  这件事继续走下去必定能轰动一时,等于是给守旧派提供了一枚直轰紫禁城的炮弹,而且是威力最大的开花弹。但是历史的潮流不可逆转,梁纲所代表的权力赋予他本人的意志也是不可逆转。
  社会改良或自下而上,或自上而下,但无论哪一种方式,想要成功都将离不开权力。决定胜负的关键权利的意志。
  在中国,权利的代表就是梁纲。他是皇帝,是九五至尊。
  广州之事在一众地方官僚眼中是塌天的大事,可在梁纲的眼中就是属于可利用之事。三羊纺织厂事件所产生的恶劣影响在一众地方官僚甚至是李永成眼中都是一场滔天的大风波,可梁纲看来却只是癣疥之疾罢了!
  地位的不同,位子的不同,决定人处事角度的不同,视角的不同。
  李永成嘴角撇了撇,周光璐带来的消息给这件事情做了最后的诠释。常博友坚持不让步,三羊纺织厂的织工们更是不可能后退,两边针尖对麦芒,其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众广州官僚所最不愿意看到的那种。但是两边迄今为止都没有触犯律法,政府无力介入。
  强行介入也不是不行,便是这样即便能压下三羊纺织厂事件。一众当事官员的官位和前途也算到家了!因为他们这样做本身就触犯了帝国律法,其后果显而易见。
  梁纲来自后世不假,但也不能超越时代界限的把‘人民公仆’四到现下的官场和时代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林公一样的人物,官场上从来都是凤毛麟角的。
  眼下的官场社会——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连这句话都是没人达理的。
  周光璐怕是威胁的话都跟常博友说了无数遍了,工商局长的话都不起作用,那李永成也没必要亲自到常博友家走一趟了。这件事情的结局政府已经是无法控制了。
  “林大人,非常时期,要多多费心啊。”在座的一众官员各回各家。李永成独拉住了警察局长林盛。
  什么话都没讲,看着李永成林盛重重的一点头。他这个警察局长在事情彻底爆发时属于首当其冲。
  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李永成收拾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滋味的心情迈步向另一个会议室走去。
  看到李永成走进会议室,等候在那里的广州国安局局长杨成业立刻起身打了一敬礼。“杨局长坐。”李永成就近坐了下来。小小的会议室,少少的两个人,低头窃窃私语知道了一个小时后杨成业才悄悄地离开了政府大院。
  李永成坐在椅子上,整个身体都不自觉地陷进了去。
  ……自己才三十岁,还年轻;自己是皇帝的小舅子,后台极硬朗;自己有个当皇后的姐姐,有个做太子的外甥,地位极稳固……
  “我不怕栽跟头,我不怕挫折……”又一次,李永成在心里念叨着这段时间内这句已经不知道被他念叨了多少遍的话。
  八月初三羊纺织厂织工暴动,怒砸了三羊纺织厂全部机械,打死打伤了东主常博友在内的纺织厂中高层管理层人员二十三人。
  暴动被早有准备的广州警察、城管配合少量驻军火速镇压下去,并未造成大的混乱。因为织工们的怒火九成九是来对于常博友的,而非是帝国政府,所以面对国家机器的时候纷纷束手就擒并不敢多做一点激烈的反抗。但是最终后果依旧是五百余织工被捕,占到了三羊纺织厂全体员工的七成。三名暴动首领被当场击毙一人,成擒两人,织工前后死伤达七十余人。当然伤者为多,占绝大部分。
  就像一颗炸弹撂进了粪池一样,轰的一下激起了公粪【公愤】。
  老百姓愤怒常博友为富不仁,心肠坏透;
  新兴资产阶级愤怒无产阶级胆大妄为,肆无忌惮;两帮子人把整个中国都搅的嗡嗡不停。连王鼎从拉萨传来的《中英新解备忘录》这个平日记得老百姓和知识分子关注的‘洋玩意’都被彻底淹没在了举国上下的议论声中。
  梁纲在嘿嘿的笑。‘常博友们’这下子吃不住了吧,知道愤怒后的无产阶级的厉害了吧?干什么事只有亲自体验了才会有铭刻于心的记忆。只有确切的看清了无产阶级的‘革命性’,这群只知道利益的新兴资产阶级才会晓得安抚工人的重要性。
  “好,邓廷桢不负朕望。”梁纲这些日子来坐等钓鱼台,看着天下事情变化,看着民间议论,看着风向忽南忽北东西摇摆,看着守旧派借机生事兴风作浪,就是没下一句一锤定音的话。因为他在等一道应该或可能出现的奏折。
  整整一个月时间,他终于等到了。
  这一个月时间来,天下议论纷纷,各地官员的奏折自然也雪片飞的一样进入大内。意见千奇百种,各有各的论述。只是大体上的倾向还是相对于弱势的织工的。
  有眼光短的只盯三羊纺织厂一事,就事论事;眼光长的就展现未来,把事件意义从一件事扩展到一整类。
  可以说在邓廷桢的奏折上报之前,梁纲手头已经有了很一摞意义大致相同的奏折了。但是可惜的是,这些周折的主笔者还依旧是老式观念,愣没一人往立法上想。
  即使是司法系统的官员也只是要求在刑律上添置新的相对于此事的法案,没有一人把‘立法’立在弱势的无产阶级身上的。
  邓廷桢的折子看的梁纲很开心,这不仅是因为有了一个‘志同道合者’。梁纲更是高兴中国的第一代新派官员已经趋于成熟了。
  邓廷桢,乾隆四十年人,江苏南京人氏,出身宦绅之家,世居秦淮河畔万竹固。
  邓家只是南京城内一不怎么大的官僚门第,虽然不是最早归顺中华政权的清朝官员家族,但梁纲对他们一家的关注却是自始至终都半点没有放松的。
  因为就是邓家有邓廷桢。
  一个后世广为人知的‘英雄’,一个林则徐广州禁烟时期最可靠最得力的盟友。虽然他没有后者那么大的名气,但是只要对虎门销烟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邓廷桢的伟大。
  林则徐1785年8月30日,汉族,福建福州人,字元抚,又字少穆、石麟,晚号俟村老人、俟村退叟、七十二峰退叟、瓶泉居士、栎社散人等。
  关天培,,字仲因,号滋圃,谥忠节、封振威将军,汉族,江苏淮安府山阳县人。
  葛云飞,字鹏起,号雨田,汉族,浙江杭州萧山人。
  王锡朋,字樵慵,天津宁河人。
  郑国鸿,字雪堂,凤凰县沱江镇人。
  ……
  梁纲对第一次鸦片战争只能说了解个大概,毕竟他只是一个‘小白’,对历史和军事都称不上一个爱好者。即便后世络普及,以及百度大婶出现,一鸦中一些众所周知的爱国将领和民族英雄他也只是记住个名字。至于籍贯和岁数完全一无所知。
  事实上在梁纲全无所知的情况下,郑国鸿,定海三总兵之一,就已经死在了川鄂与白莲教的混战中。因为郑国鸿不仅年岁大,而且他家族还是满清的世代军功,他本人在18岁时就承袭了云骑都慰世职,随后就进入了湖北战场。
  历史上的郑国鸿安安稳稳的活到了四十多年后,可是梁纲的出现让清中期变成了清末期,历史走向全然大变,这场浩大的风暴中郑国鸿就是一只卷在其中的幼鹰,没能熬到一飞冲天的时候就折翼沙场。
  葛云飞、王锡朋,梁纲现在也是毫无所知。只有林则徐和关天培继邓廷桢之后好运的显现在了梁纲的眼线中。
  家世清贫的林则徐依旧走着自己文官的路,三年前进入文官院深造,这才被梁纲‘无心插柳柳成荫式’的发现。而关天培这时却已经是南洋第十七师的一员悍将,年纪不大就成了48团的正牌团长。
  连同更早时候就崭露头角的陈化成,梁纲事实上已经很满足了。他就记着了这几个名字,就最终收拢到了一半还多。
  “传旨,召四川绵州太守邓廷桢来京觐见。”
  
  第二卷 烽火连天 四百九十九章 官商勾结,古今有之
  
  “二弟真是背气,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上一把。”李永昌无奈的道,清楚知道整个事情头尾始末的李家对这件事很无奈。
  九月。李永成因处理地方事务不当,背负责任被降两级调入京城民政部,从一方坐地虎,变成了小小马前卒。虽然没人干因为李永成级别下降了就轻视他,但是前途受阻遇挫折却是事实了。
  李元清对此不以表达态度,二子这事情确实背运霉气,星星之火偏发生在了广州府。李永成不得不一边在暗中促使事情往最坏方面发展,另一边明面上还要担负起这次恶劣事件所带来的责任。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李元清看,这对风头一直兴盛的李家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李永成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一府之尊,朝野非议从没有断绝。现在下降两级避避风头,正是李家所需要的。
  女儿是皇后,外孙是太子,地位还都极为牢固,李家真正的兴盛在日后,而不是眼下梁纲当政时期。
  “景阳胡同的宅子你让人收拾一下,永成回来后就立刻入住了。”后背靠在椅子上,李元清眯起了一双眼睛,视线透过房梁似乎看到了几十年后的未来……
  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代言人,虽然梁纲规定在职官员及其直系亲属不得经商【虚位勋臣不在此列】,但是在中国,官、商两者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彻也扯不断的。
  那是中国人性的本能。
  不然的话中国怎么会自古就有‘官商’二字,更有‘官商勾结’这一普天下人人耳熟能详的负面成语?
  那些个‘代言人’,经过这些年的自我攀升和商家水涨船高的‘根深蒂固’,现今天位列朝堂者已经不在少数。
  要紧关头,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紫禁城的反应。所以当梁纲令旨一出宫,邓廷桢这个名字就已经在北京城里流传了起来。而等到有心人探听到邓廷桢奏折的内容以后,就如同三九天一盆冷水淋头,这些人骨子里都炸起了毛来。
  完全是可以媲美军情传递的速度,一封封书信从北京城迅速发散到全国。梁纲透过军情局和国安部一切情况当然是了然于心,却也只是暗自一笑罢了。
  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一些事情从来都是免不了的,只要在大体上不走样,梁纲现在的心胸还是能够容忍的。并且从心底里他也不在乎‘代言人’这么丁点势力,跟他本人的至高权柄相比太渺小了。
  当初雍正帝在那样诽谤满天飞的恶劣情况下都还能强制推行‘火耗归公’和‘摊丁入亩’,一个人跟全天下的地主阶级、官僚们作对,依靠皇帝的权柄一样是取得胜利。梁纲现今贵为开国帝王,功勋名望之重举国上下无有可匹配者,他还有必要去担心那些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言人吗?
  如果那些人不识趣,轰隆隆的压过去就行了。那撮官员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在皇帝的车轮下就是螳臂挡车,绝对的不自量力。
  所以,在邓廷桢来京的这段日子中,梁纲就依旧稳坐钓鱼台,坐看下面的小鱼小虾们蹦跳。
  从北京出发,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半个月就可以感到绵州。只是邓廷桢从绵州一路赶来北京时间用的就要长很多。一个多月时间中,一些看清了梁纲意图的官员纷纷上书符合邓廷桢的立法提议,等时间进入十一月份,梁纲案头已经积攒了一人高的此类奏折。
  当然了,如邓廷桢一类见识的官员也并不是一个没有,那些位在中央常伴梁纲左右的重臣,或已经放到海外任职的老人,多少都能猜出梁纲的一些想法。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是直接就已经得了梁纲的示意表示沉默,并没有引起官场风向的变化。而提议立法保护劳工的普天下官员更非只邓廷桢一个。如云南新兴州刺史陶澍、南洋吕宋汉津府【马尼拉】太守汤金钊、福建台湾府太守姚文田等人都一般的意思。
  中华帝国的新生代官员真正已经成熟了,他们现在的官职虽然不高,可挡不住年富力强,三四十岁,以后大好的前途是如华似锦。
  当琰浮州最后一批刺史级官员的奏折送到梁纲案头,那时间已经是到了第二年的三月了。帝国疆域辽阔,联系不便,确实是安定疆土最大一弊端。且还只是因为梁纲把直达天听的标准顶在了州刺史一级,如果再往下降一个到县,那梁纲身边侍从、太监们的工作量就会更加大上十倍不止。
  【县——府——省——国,四级体系。】
  【县;州;府。州为特色编制,可对比现在的省直辖县或是地级市】绵州远在四川,距北京有好几千里路远,但邓廷桢对京城的消息动却一直都全神关注的等待着。因为广州三羊纺织厂事件对他触动太大,联想到绵州甚至是四川境内的矿场、纺织厂内的实情实景,邓廷桢一颗心就不得不提了起来。
  论富裕,四川虽然是天府之国却比不上岭南膻腥之地,但四川也有四川的燃眉之急。邓廷桢看来,四川境内的麻烦都比知道要比广东大多少倍。因为它境内不但有纺织厂这样的新兴密集型工业,更有为数众多的矿场和盐井,这两样工业的劳工密集度比起纺织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蒸汽机的使用让两处的人力压力消减了许多,但是眼下的工业技术还远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大部分步骤还是需要人力来完成的。
  像三羊纺织厂内的劳资矛盾一样,四川境内数不清的大小矿场和那些盐井以及纺织厂内也普遍存在着。或许矛盾还没有尖锐到三羊纺织厂那一地步,但是邓廷桢相信,只要事情这么继续持续下去,场主商人得不到法律的约束和制裁,那三羊纺织厂的事情早晚会重新爆发在四川爆发在绵州境内。
  想从根本上杜绝‘三羊纺织厂事件’故事重发,就必须在根子上给所有的资金方拴上一条挣不断撑不开的链子。就必须用严格的法律条文来限制和规定劳资行为。
  “前面可是邓廷桢邓大人?”
  接到圣旨后,邓廷桢怀着一颗热切的心就火速启程赶往北京。路上不知不觉中一个月就过去了,一路已经行到了河北顺德府。
  这一次北上进京,邓廷桢只让只带了两名侍从跟随,生怕人多了招摇过市,反而是影响不好。他不是笨蛋,虽然心怀大公,可也知道自己会成为一部分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众人瞩目之下,还是低调的好!
  水上走船,路上行马,很是辛苦。进入了河北地界,北京城已然在望,邓廷桢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巨鹿县城。
  时间接近晌午,邓廷桢身着便服,迈着缓缓地步子,一人徐徐走在街上。天寒地冻,城内人流却依旧是往来不息。街道上车水马龙,屋舍产然,满脸红光的行人中几近看不到几个面带苦黄和菜色的。看着这般情景,邓廷桢心头大感舒畅。
  民间的富足就是一个国家安定繁荣的最大保障。开国不过十年,中华朝就如此风华,梁纲的外扩政策之功不可湮没。
  在周边转了一圈,出来已快半天功夫了,邓廷桢就打算回客栈去了。
  正欲转头回去,听到有人在背后高声叫喊,不禁一愣。
  邓廷桢心想:“我虽然几次入京城路经此地,可在此并无相识之人啊?!同窗学友也无人在此地立足或是为官。且自己身着便服,就是官府的人也认不出我来,何况他人。”不禁十分纳闷。可纳闷归纳闷,邓廷桢还是转过身来一看,来者果然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应该也是官场中人,四十岁上下,虽然一样穿着便服,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一股官威。
  这下邓廷桢就更加奇怪了,这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在下正是邓廷桢,不过不知阁下是……?”
  对面中年人和和的一笑,拱手行礼间说话,“下官胡秋,为此地县令。”
  巨鹿父母官??邓廷桢心中还是好奇此人是如何认出自己的。不过这话却不好直白的问出。“原来是本县父母,失礼了……”心中暗自组织着话语。
  “邓大人路径本县,胡某自该面请,且此次鞠兴楼中也有人闻的大人的声名,下官特来邀请,不知……”胡秋可不管邓廷桢的纳闷,立刻就道出了本意。那鞠兴楼中的那位,可是他惹不起的。
  邓廷桢本能的就想拒绝,但转念再一想,胡秋与自己互不隶属,没有半点利害关系,现在亲自来邀,可谓是给面子之极。自己要是一口拒绝了,怕不仅会得罪鞠兴楼里的那个无名氏,连胡秋这个跑腿的也都给深深得罪了。“呵呵,这点小事邓某岂能不从?胡大人不须亲来,只一小吏就足以。还请前面带”
  “请——”
  “请——”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章 窥视安达曼
  
  “张中丞?”看到鞠兴楼中之人,邓廷桢惊讶的叫出声来。怎么会是张师诚?他可是河北的巡抚啊!河北省治地在保定,张师诚怎么来到巨鹿这小小的鞠兴楼中??“是因为自己吗?”
  “两年不见,维周蔚然成器啊。”张师诚对走进来的邓廷桢如此说道,口气出人预料的是熟络。不过,一旁的胡秋脸上却不见一丝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张师诚和邓廷桢间的关系。要知道,在邓廷桢远赴四川绵州任前,他可是足足在张师诚手下干了四年下属的。
  张师诚,浙江湖州人,乾隆南巡中召试赐举人,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后迁吏部主事,末因忤和珅,缘事降中书。
  嘉庆初期,和珅权柄极盛,张师诚避祸弃官还乡。红巾军攻打浙江的时候,张师诚因为老父老母不便远迁的缘故并未外逃或是举家搬迁。当然,他也没一开始就投入红巾军的怀抱。只是张师诚终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比外省官员要早上几步登上红巾军这艘大船。以他的才干和能力,在中华朝高层官吏奇缺的情况下,现在做上河北巡抚的高位是一点都不稀奇。
  比如说,当初的那个汪廷珍,现在不也坐上了广东巡抚的位子?
  中华朝官制大变样,各种各色部门的出现,让中央部委的空位猛然间翻增了好几倍,那也自然需要好几倍的人手去填补空缺。现在的帝国官场比之只有六部的前朝各代,官僚们的期盼可是希望猛增多了。
  “在此竟喜遇中丞,实乃下官之幸。多年不见,老大人精神依旧。”邓廷桢一时间迷惑难解,为张师诚的出现摸不着头脑。嘴边只能说着应承的话。
  张师诚人不老但却早已经成精,一眼就看出了邓廷桢的困惑,嘴边微微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来。“维周,坐——”
  他是不得不来此一会,身不由己啊。
  鞠兴楼,鞠兴楼,蹴鞠欢兴之楼。那就是落坐在巨鹿球场的旁边,坐在楼中,球场上的一应欢呼声都能尽数入耳。最高的三楼还能将球场的一切尽收眼底!
  今天巨鹿球场上也有比赛,但场上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却半点没有影响到房内两人的谈话。胡秋稍微落座了片刻就起身告退了。
  “维周是南京人氏,大江之南商贾之风鼎盛,莫真不知到此事牵连之重大,上下瓜葛之深重?”没过多久张师诚就彻底把话说开了。
  邓廷桢的脸沉了下来,担心到底成了事实,张师诚这个老上级今日见自己果真是为了说服自己。他,也被人拖下水了。“中丞非不知事情之危害?于国之难重?”邓廷桢没有回答张师诚的话,却如此反问张师诚。
  对方身为朝廷大员,封疆大吏,邓廷桢不信张师诚看不出其中的危害来。
  这件事,邓廷桢甚至认为普天下的明眼之士都能看出其中的危害来。之所以还有大批的人来阻挠,仅仅是因为立法保护劳工危害到了他们的权益。以己之私害国家之利,皆蛀虫也。其心可诛!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张中丞,此言乃圣上告诫天下文武之警句,邓某自文官院以来时刻铭记在心——”
  张师诚不会因为邓廷桢的两句反问就哑口无言,他继续劝道,并且直言不讳的提到了邓廷桢的前途和危害。但是邓廷桢接下来的这两句话就彻底击溃了张师诚的言辞。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是梁纲命人首先刻在文官院大门两旁的警言,在讲武堂成立以后,这一句话又接着出现在了它大门的两侧。
  传响天下。不仅仅是在职的文武官员知道此句,就是那些在校的大中小学生也无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意。张师诚自然也清楚,他被这句话羞得满脸惭红,也为邓廷桢此刻的凛然感到叹息。
  从鞠兴楼归来,邓廷桢心中久久不能平息激荡。张师诚的出现不仅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反而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河北巡抚,一省封疆都被商人们拉下了水,那就更加不能容忍他们继续发展下去了。
  虽然一直以来邓廷桢都算是新派官员的代表人物,赞同民间商业的发展。可这并不代表他会认同官场、国事受制于商人之手。他虽然不信奉‘士农工商’的老式排定,但也绝不赞同商人蹦到官员和国家头上。
  对于欧洲各国那种商人潜在引导国事甚至是决定国家大计的模式,他是绝不认同的。商贾逐利而忘义,这是他们的本性所决定的,不会更改!
  “臣邓廷桢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侍从的引导下,邓廷桢进了养心殿,见到梁纲穿着便服坐在龙榻上,前两步,忙行了觐见之礼。
  等啊等啊,一直到今天才把邓廷桢等来,现在看着躬身在下的邓廷桢,这位他将要委以重托的爱臣,梁纲心里一阵欣喜。但是身为天子之尊,多年的颐养下来梁纲也不会轻易地就表露自己的喜色。
  到了这个时代,历史上的名臣人物他见识多了。邓廷桢虽然代表着新生代,也只能要他欣喜而不是激动。
  “起来吧!”声音平和,梁纲脸上微微挂笑。养心殿内外的近臣们都暗暗记在心里,皇上对这个邓廷桢真的是喜爱有加的。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亲近人难道还不了解,梁纲这样的表情已经是内心很喜欢的表现了。
  邓廷桢站起来立在一侧,在梁纲面前,且相距这么近,对他这么一个小小太守来说,不免有些紧张,有些拘束,甚至在梁纲有神的眼光下,大气也不敢轻易喘。微微抬头,邓廷桢见梁纲竟然在静静地望着自己,额上都渗出了汗来。
  梁纲看着邓廷桢拘束窘迫的神情,嘴角又是一笑,“邓卿从四川到京城几千里之遥,辛苦你了。”邓廷桢启程以来的一举一动梁纲都了如指掌,却是赶路辛苦。
  邓廷桢心中大为感动,皇上竟然道自己一个小小太守辛苦,内心立刻就勇气了一股激流。“臣受皇上抬爱,而立之年即官至一府之长,即使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区区几千里路在微臣的脚下又算得了什么。”
  “朕所以让你进京并非为别的事,实为广州一事。具体情况你也都已经知道,尔言之立法护工,朕甚是喜欢。然而,事不擦不明,理不辨不清。立法之事非同小可,更非只仅广州一地,朕要针对的是普天下子民。所以,朕要成立一支巡按调查组,清查天下,用事实来让一些人住住自己的嘴。”
  “邓卿可愿担此大任?”梁纲两眼紧盯着邓廷桢。
  “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邓廷桢一脸正气,昂声领命,浑身上下英气毕露。
  黄帝历4507年十二月,邓廷桢被任命为江南巡按大臣,统一筹调江南劳资事务。
  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邓廷桢收拾好行李,带着两个跟从和配给的两名护卫就出了京城新仪门。
  京城这几日天寒地冻,昨夜北风过后又下了一场大雪,迷蒙的天色中,覆盖着白雪的屋舍显得更加苍白,树枝上都缀满了白雪,琼枝玉树别有风姿;河里的水也早已封冻,上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白雪茫茫,万籁俱寂。
  大冬天里人起的都晚,都六点半了,大街上除了摆摊商贩外都没几个行人影子。邓廷桢南下江南,检察院、法院配属的是有一批人手的,但是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全部的人都‘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明白的是要微服私访。
  今日早早出京,那也是要躲避一些有心人的盯梢。虽然他知道自己即使这样做,效果也不会太好!但总是能摆脱掉一些,等上了路剩下的再一一摆脱。
  七点,梁纲准时起床。
  昨夜他就宿在了养心殿,没有去后宫。因为在邓廷桢退下去之后他又招来了一众军方重臣商讨起了印度洋上的事情。
  跟英国人早早打成了交易,用特兰奎巴和塞伦坡两地换来了他们在锡兰的后退。接下来中华帝国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逼迫锡兰的荷兰人不得不‘和平’的把两个海南岛大小的锡兰岛卖给了中方,售价是十万金元和荷兰人的暂住权以及经商权。
  帝国的一只脚伸进了印度洋中,可是单单靠占领锡兰岛,这支跨进的脚还站不太稳。帝国想要在印度洋上拥有自己的牢固地位就必须在锡兰拥有一支实力不俗的舰队,以及控制马六甲通往印度洋的交通咽喉海峡。
  英属安达曼群岛和帝国控制的尼科巴群岛就像是一条锁链一样封堵住了马六甲海峡的西侧通海口,两群岛中间就是海上咽喉要道海峡。
  英国人是在二十年前才占领了安达曼群岛,因为当时的英国人没有任何的外来威胁,所以对安达曼群岛的地理优势英国人并不重视。二十年中他们只在上面修筑了布莱尔港一个像样的港口,而直到三年前这里的主要作用还是英国人英属印度殖民地的犯人流放地。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一章 美利坚不是省油的灯!
  
  也就是最近几年时间,当中华水师将自己的‘势力,扩展瓣英国人门口的时候,他们才猛然间感觉到安达曼群岛的地理重要性。
  然而一个适中的海军基地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建造好的,英国人抓紧时间了在安达曼群岛上的进度,但岛上土著黑矮人却始终拥有着不俗的实力。
  后世很多人都一定看过《小人国和大人国》的故事。但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们是无法见到真正的小人国的。即便是东瀛的矮子,丰富营养的滋润下个子也一路拔高。
  但是在西历19世纪初的时候,在梁纲现今的这个世界上,却真的可以找到矮人国。
  安达曼群岛上的土著居民就是地球上最矮的人种!他们的平均高度都不到130米,男子的身高最高也不超过15米。
  这些人就是安达曼群岛独有的黑矮人。他们的脸长得比较大,鼻子直直的,头发黑而且长不长,皮肤像漆一样黑。在张开嘴笑的时候,白白的牙齿显得异常刺眼。
  梁纲在最初时候了解到安达曼群岛情况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直在闪现着后世纯种黑人的样子。曲卷的头发,漆黑的皮肤,以及那一口让他都有点羡慕的白牙!!
  黑矮人又被西方社会成为狗面民族。那是因为一位叫曼尔高.帕洛的西方探险家在他的著作中《东方见闻录》中曾这样描写黑矮人:“生着狗一样的头、齿和眼睛,他们非常残忍,要吃人的”。因此,这个土著民族就被叫做了“狗面民族”。
  自始至终都生活生长在安达曼群岛的黑矮人至今也保持着原始部落的生活习俗,他们自己都无力制造铁器。且不识耕种,只靠渔猎和采集为生,而且愚昧到不知取火方式。但是这些对英国人实质上并无太大的阻碍,真正让英国人感到头疼的是,黑矮人种族极端的排外他们屠杀、攻击一切看得到的外人。
  英国人二十年的时间都没拿下小小的安达曼群岛,黑矮人功不可没。而最近几年当英国人越来越重视安达曼群岛之后,两边的冲突和厮杀也就随之变得更加的频繁和惨烈。整部落整部落的黑矮人被杀死和驱赶到森林山地深处,可是依靠安达曼群岛上复杂的地形和密林掩护,英国人想要彻底剿灭和征服生于斯长于斯的黑矮人,却是注定要大费周章的。
  梁纲也想拿下安达曼群岛十度海峡这样的咽喉要道当然是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心,跟英国人一半对一半算什么?而且若是能拿下整个十度海峡,那么英国人探入马六甲海峡的桥头堡——槟榔屿,似乎也可以摆在中英谈判桌面上商量商量了。
  拿下十度海峡就意味着可以将外国的势力完全驱逐出东南亚,南洋将会彻底成为中国的后花园,不管是战略还是战术上都将给帝国带来巨大的利益。
  要封锁一个十度海峡,可比要封锁整个马六甲东段轻松多了,而且没有了英国人的阻碍,帝国主体就始终可以与锡兰部保持密切、畅通的联系……
  好处太多了!
  “皇上邓大人今一大早出京了。”
  洗漱更衣中,一内侍轻声的通报了此事。
  梁纲无言的点点头。虽然廷桢微服私访未必就一定能查个一清二楚,但是对比明面上来,微服私访的威慑力就大多了。至少会给一些人头上圈一个紧箍咒。“酌国安部暗中护理,沿途不得出半点差错。”
  “是。”
  吕宋岛落入帝国版图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可是大量华人的涌入和长久以来中原对吕宋的影响,是的这里在短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主体的汉化。~现在的汉津府,原先的马尼拉依旧是吕宋群岛乃至整个南洋最繁华的港口之一。临近年节,喜悦的气氛弥漫着整个汉津府城。在这偌大的汉津城中,就找不出几个不高兴的人来,就连时长板着一张马脸的英格兰驻汉津领事~一亚尔维斯也是一脸春风拂面,还有就是东印度公司驻汉津大班~一阿尔文。
  对于中华帝国近期的举动二人是举双脚赞同的,在他们看来遥远的中亚进行的那一场战争尽早的结束就是对英格兰利益最大的维护。虽然法俄仍旧是同盟关系但是拿破仑贪嬖的胃口永远不会得到满足。他早晚会于俄国人再度撕破脸皮的。所以俄国实力保存下来的越多,战争结束时间的越早对大英帝国就越有利。
  英国上上下下都无比的坚定一点—拿破仑是属于战争的恶魔,不把整个欧洲政府他张开的大口是不会闭合的,而国与国之间的和平、同盟条约就是一张毫无疑义的废纸。
  拿破仑两年前打着教训葡萄牙的大旗进军伊比利亚半岛,但是一年后他不但占据了里斯本,把葡萄牙国王裘奥六世一家赶到了美洲,更是把矛头接着指向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盟友西班牙人。
  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一个很无能白痴又意志力薄弱的君主,在他统治时期,西班牙政权实际上落到其妻帕尔马公主玛丽亚.路易莎和她的情夫曼努埃尔.德.戈多伊手里。这些人对西班牙的对外对内政策产生了极为可悲的影响。
  十年时间中,西班牙内焦外困,经济衰退,政局动荡不安,百姓群情激愤。军队也变得士气全无,不堪一击。拿破仑撕毁与西班牙的盟约后,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把卡洛斯四世和其王后玛丽亚.路易莎被送到了枫丹白露,西班牙王位继承人斐迪南和其他亲王被送到瓦朗斯塔列朗公爵的城堡。西历1808年5月0日,拿破仑任命自己的哥哥约瑟夫为西班牙国王,妹夫缪拉接替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
  只是随后的两年中,法军却陷入了西班牙泥潭中不得自拔。大批的精锐部队和大量的资金武器花费在了西班牙平定地方动乱,可是战争打了两年法军依旧是一片焦头烂额。
  拿破仑在西班牙的颓势让一败再败的英国人看到了希望,他们想要再一次组织起反法同盟。然而普鲁士已经支离破碎,只有奥地利还可一战。
  虽然弗朗茨二世把女儿嫁给了拿破仑,但是他心中依旧强烈敌视着法国。受到西班牙事件鼓舞之后,奥地利整军备武开始又一次对拿破仑的挑衅。
  拿破仑被迫从西班牙返回巴黎,而在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内,法军的形势并不太好,十多万军队在贝尔捷错误的指挥下已经被奥军分割成了好几个不相连的独立战区。拿破仑迅速接任指挥,并掌握主动权,大力纠正贝尔捷错误的兵力部署。从去年的四月份开始,阿本斯贝格之战、兰茨胡特之战、埃克缪尔之战、拉蒂斯邦之战,经七天英勇的行军、接连的战斗和机动,拿破仑已将法军从失败的边缘带到了光辉的胜利彼岸。元帅达武也再次因此战而名垂史册。
  奥军损失惨重,其中单是被俘者就超过了一万人。
  随后的两个月战斗中奥军接连失败,首都维也纳也被法军践踏在脚下。虽然拿破仑损失了拉纳这一得力干将,单是第五次反法同盟又一次宣告失败。瓦洛拉姆之战的决定性失败让奥地利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寄予厚望的国在波兰与比利时的登陆已被迟滞,一切都表明弗朗茨二世若继续抵抗,奥地利将大难临头。
  拿破仑的又一次辉煌让英国人大为沮丧的同时也让英国人再一次意识到了俄国的重要性,所以当《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条约正式签订的消息传出后,每一个英国人都由衷的露出了笑脸。
  不过上半年的高兴鼓舞不可能让亚尔维斯和阿尔文一直高兴到现在,真正让他们此时如此高兴的是刚刚从太平洋上传递来的一个消息。
  中国外海探查局彻底开通了中国大陆直抵北美西岸的海上航道。
  中国人即将正式插手北美大陆了。
  “看美国人如何自处?”亚尔维斯和阿尔文奸笑的好比偷喝了灯油的老鼠。
  英帝国在北美是有不小的利益不假,可是相对比加拿大的利益,中国人插入北美挤压美国人带来的影响力更为重要。
  每一个爱国的英国人都无比痛恨着美国这个让他们颜面尽失的国度。可是美利坚的地理优势实在太优越了,英国自身也是实力有限,为了应付拿破仑在欧洲的威胁,只能不断地从世界各地抽调军队回援本土,现在在加拿大英军只就驻扎了正规陆军。
  可是现在美英局势是越来越紧张,时刻都有擦枪走火的危险。对比在北美的军事力量,海军除外,陆军比例太不协调了。
  拿破仑在欧洲凶焰依旧滔天,能行一点英国都不愿意抽调本土军队增援北美。而印度大陆的英军也在承担着极重的压力。这个时候中国人突然踏足北美,受影响更大的不是英国而只能是新生的美利坚!
  要知道,后世第二次美英战争,占据主动和优势的虽然一直是英国,可是美国一直对富饶的加拿大垂涎三尺,也是要为这一场戗争的爆发负有责任的。反正美利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二章 美国选中了日本!
  
  没有谁会自甘堕落,自甘弱小受人欺压、欺负。人如此,动物如此,国家更是如此。
  美国眼下虽然已经跟英国剑拔弩张,战争的阴霾笼罩整个北美大陆,火星几乎一触即发。可是面对中华帝国突然间的西海岸登陆,外人眼中‘已经,自顾不暇的美国人却立刻打起了精神,瞬间中就把自己的精力化作了两头。
  一直以来在外人眼中中美关系都是相当的好,可谁又知道,自从中华军拿下了阿拉斯加之后,美国人就已经开始转变了自己心思。遥远的中国突然间近在眼前,所有的美国高层并没有产生半点轻松愉快,反而只是更加的忧心重重。
  美国是弱小的,北美却是广大富饶的,北方一个英国就已经压得美国人抬不起头来,现在又来了一个中国,美利坚就更困难了。
  无数的美国精英都坚信——美利坚注定会强大起来。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政治环境,注定美洲会成为美国的美洲,虽然时间会漫长一些。可是今天中国的突然插入却给这一‘前景,带来了极大的转变。
  跟英国人不一样,中国的实力不但更强大,人口也更加的众多。英国人根本无法在基础条件上来跟中国人相媲美。而且英国已经长久占据了加拿大,有着自己的老‘基础,,他们现在又陷入了欧洲拿破仑战争中不可自拔,‘地盘,欲望就自然的会降低到美利坚成立三十年以来的最低点。
  而中国人初来驾到,必定会在北美大陆上分割上一块蛋糕,而且也不可能把目标投向加拿大,他们的刀叉指挥落在美利坚的西部。
  那一大片无主地区、印第安部落领地和西属墨西哥领地,可都是美利坚未来强大的基础,现在却需要被中国人先啃上一口,甚至是吃干摸净。
  虽然中美之间短期内不会出现战争的阴影,可是从长久发展来看,中国人有极大地可能比英国人更加的对美国有威胁。~其国内大批的人力会飞速的充斥、填补着空白的殖民地·而当殖民地上的人力全变成中国人的时候,那殖民地就可以变成国家的领地了。
  虽然中国才出现在欧美诸国‘眼中,很短时间,可是大量的对华分析结果却一摞摞的积累在美英法俄等所有白种人强国领导人的案头。
  所有的欧美国家都清楚地看到一个事实——中国的殖民方式完全区别于欧洲。
  他们所谓的殖民地更像是本国的领土扩展和占领。例如古罗马式的,奥斯特土耳其式的,和俄罗斯式的。
  在南洋,每一个到达过那里的欧美人都会震惊于那里民间汉化速度的飞快进展。或许等到下一代人成熟的时候·那里已经看不到南洋土著本民族的身影了。
  中国人的同化能力远远超过俄罗斯和土耳其。
  所以美国上下的有识之士也深深地独心,这种进展迅速的扩张模式会不会被中国人完全复制到北美。
  而如果真是那样,对美利坚而言,中国人的威胁就完全凌驾在了英国之上。
  这是所有的美国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却也是所有的美国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的。故而,在中国外海探查局于北美西海岸不断地探寻直航航线和沿线海图之中时,美国人的眼睛一直都在紧盯着。
  航线探寻和海图测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完成的,可是作为移民的后代,美国人知道·再艰难的直航航线早晚一天也会被中国人探寻出来的,再复杂的海图早晚一天也会被中国人绘制出来。他们需要行动,而不是坐等着中国人把国界线推进到他们眼皮底下。
  民间,大批的美国人跨过了密西西比河。他们要把根早一步的扎下,虽然他们要时刻处在印第安人的威胁中。
  官方·在第四任新任总统詹姆斯.麦迪逊的组织下,同样任的国务卿罗伯特.史密斯牵头,美国高层领导人认真的筛选着中华帝国相邻的全部国家。他们要从中寻找中国人的敌人。
  三十年前的美国为什么能够赢得独立战争的胜利?
  那不是因为华盛顿多么能打仗,也不是因为大陆军多么能战斗,更不是因为美国物力财力多么的强大。只是因为美国人把外交搞好了!
  法国人和荷兰人做了美国独立战争的冤大头,路易十六出了七年战争以来憋屈在心中的一口恶气,却也把自己的王朝向着毁灭的边缘更加推进了一大步。就好比中国明朝末期万历三大征中的最后一征——朝鲜之役,甚至还更加的严重许多。
  所以·美国从来不缺乏优秀的外交官和寞有此类长远眼光的外交人才。
  在中国周边的一圈国度中·美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日本。
  这个粗于中国东部大海上的岛国,是美国最好的选择。有地理位置'有战争潜力。它挡在了中国的东方,只要强大起来就可以很好地限制中国在北美的发展,阻断或限制中国对北美的直接联系,可以给美国给整个北美都起到挡箭牌的作用。
  且两千万以上的人口也是整个地球上屈指可数的人口大国,这比强大的欧洲海陆霸主英国和法国都要超出不少,更不是刚刚建国的美国可以相提并论的。再说了,从日本的历史上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完全不同于懦弱的印度人。约翰.昆西.亚当斯所提供的一些资料中,麦迪逊等人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日本人性格的坚韧和悍勇。
  这会是中国人一个最好的对手。几百年前中国明王朝时期,日本人不久依靠一些残兵败勇就袭扰了中国一百多年。
  当然,现在时代变了。打仗不再依靠刀枪,而变成依靠枪炮和军舰了。美国有能力制造出这些,只要日本能够崛起!!!
  麦迪逊、史密斯等人都不指望日本能够像欧洲的英国一样制衡整个大陆,毕竟中华帝国实在太强大了,而且中国大陆是一个统一了两千年的整体,而不是欧洲大陆那样分裂成无数个小国家。日本即便能够强大和崛起起来,也只能起到一堵墙的作用,而不是一道铁闸和牢笼。
  “对于美国而言,这样的日本才是最好的日本。如果它真的能强大如英国,对美国来说反倒是不美了!”约翰.昆西.亚当斯如此回复华盛顿道。
  安达曼海。
  一艘悬挂着美国国旗的远洋商船正劈波斩浪的前行着。同无数来往于东西航海线上的商人们一样,船主丹尼尔.沙利莱克在富有的同时也忙碌的异常。同前年一样,去年开始他就载着满船的银元和皮毛以及西洋参不远万里的从美国东海岸绕道欧洲、非洲的驶向自己的目的中国。
  当然在此之前他首先要通过一条狭窄而又悠长的水道——马六甲海峡。不过在度过马六甲海峡之前,尤利西斯号首先要通过马六甲海峡的入口海峡,而在进海峡之前,他就必须驶进安达曼海。
  每一艘从美洲开往东方的商船上都不会只有纯粹的商人和水手,或多或少搭载的都有商人和平民。国事稳定的中华帝国已经逐步开放了海禁,虽然没有申请欧美人依旧不能进入广袤的内地,可是整个南洋和琰浮州以及东南沿海地区,就都已经对外来的欧美人不加以限制。
  往常蓝眼睛、红黄头发、白皮肤被中国百姓认为是‘鬼,的欧美人现在在普天下百姓眼中越来越平凡,即便还没有外国人深入的内地大后方,也频频的从报纸等方面了解到了‘西洋鬼子,的存在。
  至于广州、香港、上海普港口,老百姓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也就有越来越多的欧美人前来东方讨生活,特别是西欧和中欧人。毕竟欧洲二十年战乱不息,已经在战火中度过了一代人的时间,只要是人都会无比的向往和平!
  尤利西斯号上,二十八岁的马丁.范布伦以一名平民的身份在纽约港登上了这艘船。他此行亚洲,身上担负着重要的责任!
  从美国穿越危险的大西洋进入欧洲,再接着穿越更加危险的非洲海域和波斯湾地区,多少次与英国舰船擦肩而过。马丁.范布伦气质磨练的更加深沉,心理更加稳重。在进入中国控制区只剩下小小的一段距离了,这是自己这一航程中最后的危险。马丁.范布伦站在了船头上。
  虽然要离开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孩子们好一段时间,但是出身贫寒的马丁.范布伦无论如何也要牢牢抓住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只要能够顺利的跟日本人达成协议,范布伦相信,自己再一次回到纽约州的时候就不会再以一名普普通通的州参议员的身份才出现了。
  律师出身的马丁.范布伦,16岁时候就在法庭上打赢了自己作为律师的第一宗官司,多年的社会经历让他阅历丰富,头脑狡诈灵活。
  可是在范布伦接近三十年的生活阅历中,却从没有遇到今天这般诡异的事情。
  在船头上,范布伦的眼睛在海面上看到了一件奇异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敢对上帝发誓,他从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会发生,且还清晰无比地发生在他的眼前,那片不远处的海域上。
  这完全是颠覆式的凌乱。“上帝啊,这怎么可能?”两眼看着海上,呓语声不由自主的从马丁.范布伦的口中流出。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三章 抱歉!
  
  三艘一千多吨级的悬挂着英帝国米字国旗的远洋商船被两艘挂着碧海腾龙旗的二百来吨小船给死死拦住。
  立刻从一名水手那里拿过望远镜,马丁.范布伦清晰地看到,对应他这一面的那艘英国商船上,前甲板上一群英国人众星环月式的围着中央的几名中国人转悠。碧海腾龙旗,马丁.范布伦知道,那是中国人海军,他们自己叫做水师的军旗。
  “那是中国人的海务巡逻船。”船长巴顿给范布伦做了解答。“安达曼海原本是英国人一人独有的,但是随着丹麦与中国协议的达成,现在变成他们和中国人共同拥有的了。虽然中国人在印度洋上的舰队刚刚形成规模,还远不能同英国人相提并论,但是他们已经行使着自己的权力。”
  “如此这种吨位的巡逻船,他们在尼克拉群岛的海防署有十几艘之多。
  每天的任务就是巡查安达曼海和十度海峡,检查过往船只。当然更多的是往东面去的船只,他们是去往东方航线的第一道关口。”
  “难道英国人就没有异议?往东面去可还有英国人的港口在的。安达曼海和十度海峡即使不能算做公海,也不可能由着中国人挨个检查。中国人这样做可是对英国利益和颜面的一种损害。”马丁.范布伦疑惑了,英国人会吃这样的亏吗?
  在大西洋和非洲海岸,直至印度洋上都横行无忌的英国人,真就会甘心承受吗?再看前方的这一幕,他怎么看都绝对这是中国人对英国的一种‘侮辱,。
  往昔的海面上,只有悬挂着英国米字旗的船只才敢这样做,肆无忌惮的拦截检查一切的过往船只。但是到了东方,英国人却变成了被检查者。马丁.范布伦头有些晕了。
  “放下绳梯,快做准备。”巴顿大声的叫着,三艘英国商船过后,自己的尤利西斯号也免不了要让人光顾一片。摊开了手·他向马丁.范布伦道:“范布伦先生,要怪就只能怪那些贪婪的鸦片贩子。什么时候中国的鸦片真正被禁绝了,可能这里的巡逻船就不会再出现了。”
  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人类就敢去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就敢去触犯任何的罪行,即便是死亡也在所不惜。现今的鸦片贸易就是如此。
  梁纲严令禁止·抓之即杀,可鸦片还是有小部分在国内流通。这就好比后世的贩毒一样,中国查的那么严也挡不住毒品屡屡进入国门。
  英国人在中间依旧扮演着不名誉不光彩的角色,可是防不胜防。远洋商船空间太大,船体结构也太大,隐藏少量的鸦片对于船主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不过了。而广州地区,周边的地带里,英国人、葡萄牙人几十年鸦片经营下积累的一些‘根基,还在,也给鸦片贸易带来了继续存活的土壤。
  之前只需要三四百两平库银就可以买到一箱的鸦片·现在价钱已经翻到了两千块银元以上,涨幅接近四倍。鸦片贩子纯利益而言更是不少于二十倍。因为一箱子鸦片英国人在印度收购的成本不过是二三十两平库银,合现今的十进制重量单位只是十几二十两银子,三四十块银元。鸦片贩子中间即便是被东印度公司剥了一层,一箱鸦片的成本价也在一百银元之下·来到中国销售下去利润完全是令人疯狂的。
  所以,多年来英国籍鸦片贩子在广州、香港虽然屡有被砍头和吊死示众的,但后继者仍旧是层出不宿。
  英属印度总督和英国政府之所以在十度海峡一块海域上利益让步,与中国政府一直以来在鸦片上同英国人的纠结是分不开的。英国以本国贸易自由,政府无权干涉民间资本运营为由,一直拖着不在鸦片贸易一事给一明确说法,甚至还从此事上把主导者——东印度公司给摘了出去。那代价就是‘还,在了十度海峡上!
  马丁.范布伦再度感觉着自己脑子一片凌乱,他无法评说英国人在这件事上的得失。因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清晰·英国人很愚蠢·他们在因为放不下一些蝇头小利而在从根本上得罪中国人。但英国人依旧的这样做了,而他们真的愚蠢吗?世界海洋第一强国真的愚蠢吗?
  或是说他们想用一直坚持不懈的鸦片贸易去毒害整个中国的四亿人口??
  马丁.范布伦木色中。
  他是去过英国的·就他的观察告诉他,英国国内吸食鸦片的人也不少,而从人口比例上来讲,他敢肯定——ˉ英国吸食鸦片人口比重数额绝对是远超过中国的。
  【英国自己也受到了鸦片的一定影响,直到年英国才制定《毒品药店法案》。就是这个专门普理毒品法案,也只不过对英国本土的鸦片贸易给予一般性限制而已。英国真正的禁止鸦片法令颁椰一直拖到了1914年。历史上,英国甚至制造过相当多的含博鸦片成分的产品。例如一种常见的儿童鸦片糖“巴拉高利”,直到20世纪20年代还是使婴儿安静的家常药物。
  47天后,尤利西斯号抵达了香港。马丁.范布伦的笔记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大捏。这几乎是西方政治人物来中国途中的惯例行为。因为对于遥远的中国他们有太多的陌生和不了解,即使这些年来东西方贸易一直不断绝,中国,这个强大的东方帝国身上厚厚的神秘色彩也才只是褪下去一星半点。
  等到马丁.范布伦启程返回美国的时候,他手上的笔记会更厚更多。马嘎尔尼为自己的‘后辈,开了一个不错的好头。虽然他自己却因为那一本见闻记而被重重的钉在了西方耻辱柱上。
  香港已经成为了在华西方人的一个聚集地,这不仅是因为香港是中国大陆本土圈内唯一一个允许西方人长久居住和停留甚至是生活下去的城市,更是因为短短几年中香港飞速的发展和令人惊讶的成长。
  自从建立港口以来,香港只用了五年不到的时间就湮没了澳门这个有着二百多年历史的‘东方港湾,,成为了珠江三角洲的二把手。
  优裕的政策和大量葡萄牙人的居住吸引着英美各国公司的到来。虽然上海港等地的政策在逐渐放宽,但是港口区地域的有限限制了地区外来经济的发展。所以就在上海等地中国资本飞速成长的时候,在那里早早的陷入颈瓶的外来资本纷纷把在华总部迁移到香港这个对西方人政策和环境都极为优良的新建城市。自然就超速的加快着香港的前行!
  马丁.范布伦站在港口,入眼处除了新色还未完全褪去的房屋和港口设施以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完全让他看不出这里只有十年不到的‘年龄,。
  不过这也让马丁.范布伦由衷的感触到中美两国的差距,那实在是不可以道里计算。拿着早有准备的地址,马丁径直去了自己的目的一小规模的美国洋行总部。
  习惯了‘公司,做名号的西方人在生意上很能入乡随俗,早在前清时期就在广州城外密布了各国各家的洋行,现在的名号就更是如此了。
  同浮行只是几十家外国洋行中一不起眼的存在,但是它的业务却在前年时候就已经涉进了日本。虽说,因时间短暂它只有在长崎的一个点,不向荷兰人那般随着中国人的进入也跟着进去了半个日本。但是同浮行的一些记录记载和日本情报资料对于马丁完成自己所的任务还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日本国王是个傀儡,政权有一个将军执掌;
  中日间爆发过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但日本人却吃了大亏。中国军舰和部队直接逼近到日本首都京都城下,逼迫日本人签订了城下之盟。
  日本人赔款割地并且对中国完全开放了市场,自身也成为了中国附属国之一。国内因为战败屈辱和不平等条约,存在一定的市场。
  马丁对日本的了解只有这么笼统的表面,还知道日本在战败后被中国逼的改了一个地名和国王的称谓,因为牵扯到了国民国家尊严,所以更加足了日本国势头的兴起。
  作为一个出身贫寒,依靠自己的才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人来说,马丁.范布伦清楚,自己的任务要想完成仅靠这么一丁点的对日印象是完全不够的,在去北京见到约翰.昆西.亚当斯取得自己相关的身份证明之前,马丁.范布伦必须多做一些功课,多多了解一些日本。因为北京一行之后,他就会经朝鲜进入日本开启自己东方之行最重要的旅途了。
  所以,香港同浮行就是他必须到来的地方,这里的资料能够让他对日本有一个最直观的印象,对他至关重要。
  “首席老中松平信明,亲华派;
  次席老中牧野忠精,中立派;
  土井利厚、青山忠裕也都是中立派…”
  一间明亮的书房内,马丁.范布伦细细的看着同浮行所有的日本资料。越看心理上越是沉重,那不仅是因为幕府中央的态度,更因为日本的实际统治者幕府将军德川家齐态度也十分的暖味。
  中日冲突之后,这些年来根本见不到他对中国态度的表达,只是在一个劲的加强自己手中的武力。可你要说,他加强手中武力是为了应对中国的威胁吧,那马丁.范布伦看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德川家齐加强幕府武力是陈兵关西……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四章 商贾的燥动
  
  “范会长走好……”
  “大公子留步留步……”
  国丈府门前,李永昌在跟一中年男子道别。你休看这中年男子长相不出奇,衣着也不出众,可人家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是低调,是内涵。这平平常常的中年人就是七年来连坐两届保定商会会长的冀南大贾范生豪。在河北省境内的商界上,做绸缎铺、酒楼、当铺起家的范生豪,现今生意主体虽然仍在传统行业上,却丝毫不影响其影响力。身家之丰厚,能量之巨大,李元清也不能轻视。
  当然,范家是不能和李家相提并论的,后者的产业虽然仅集中在北——京津、南——京沪两地,可影响力随着中华帝国的全国一统已经飞速的扩展到全国各地地。
  李家就是天下商贾的‘魁首,,虽然李家日常行为比范生豪也高调不到哪去,自身的资产也不能跟大江南北那些真正的商贾巨富相比,可挡不住人家生了一个好女儿,女儿又生了一个好外孙。
  中国一直都是官本位社会,所以身是皇亲国戚又前景光明无比的李家理所当然的就是天下商家的首领。范生豪本事再强,也只是平民富豪,影响力只是在保定冀南一带,津京一片可历来就是官宦背景商贾的天下,前请如此,现在也如此。只是一波新任替换了另一波旧人而已。
  送走了范生豪,李永昌立即回去了书房,里面只有李元清一人在座。
  “父亲……”
  李永昌的语气和神情有些凝重,因为范生豪又是一个重量级的立法反对党。自从三羊纺织厂事件爆发,天下的商人就都在活动观望中,邓廷桢的南下表明了梁纲的态度,但是利益熏心又诱人,商人们依旧没有放弃。
  而且随着一些消息的透露出,先是新兴资产阶级,再是传统公商界都牵入了其中。~因为那个所谓的《劳动保护法》,根据最新消息传言,囊括的范围不仅仅是新兴工业化工厂,还包括全部的传统行业在内,比如说学徒一类的和店小二之类的,等等现在就全变成‘劳动工,了。
  利益猛的受到了触及是人就都坐不住。天下的商家商户又一次泛起了骚动。虽然远地方的反应李元清还不清楚知道,可现在连保定的商界都参与到了其中,岂不就等于是在说全天下的商家商户都要跳起来了?
  这些年新生事物之一——重点城市商会会长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进京打探先锋,在其位谋其政,这些人坐上了商会会长的位子就要给所在商会谋福利。所以近期辽东、山西、河南、山东等省的商会会长频频来京,而李家当仁不让的也就是了商会会长们频频登门拜访的门庭之一了。
  “贪小利而谋大害,愚蠢!”李元清脸上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恼怒。
  或是地位的不同,也是因为追求的不同,李元清眼中早就没有金钱二字。稳定才是第一位的对于《劳动保护法》他是一百个心的愿意和支持。
  花点小钱去掉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难道都想像三羊厂的常博友一样不得好死?
  “皇上已经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范生豪之类蹦得再欢也仅是跳梁小丑。父亲,今后若再有此事登门者,我们何不挑明了态度赞同此事?”李永昌为商界日后可能产生的震动感到一丝忧心但对于中华帝国的稳固却抱有一万个信心。
  这不是因为天下商界联合起来的力量不强大,而是因为眼下帝国的实力太超强,梁纲又是一个极强硬的铁腕人物,根本不会有半点妥协,一切忤逆阻挡他前进的东西都会被帝国的无敌力量压城粉齑。
  “哈哈哈,永昌,你能有此想法甚好。虽然我李家会因此而少去许多助力,但是于家族前景和皇上心中地位却是大大的有益。”自己寄以希望的小儿子因为常博友那混蛋而染上了一污点载了个不小的跟头李元清内心中对那些奸商是痛恶不已非是因为面子他都半点不想跟那些会长说客们谈话见面。虽说李永成一事中还有梁纲的身影闪现,但是李元清如何敢把怒气对向头顶山头成为他出气筒的只有常博友,扩大言之的话就是所有反对立法的‘奸商,!
  李永昌这一提法是正对他的胃口。
  父亲的话李永昌心头明了如镜,李家在这个时候坚决站到天下商户的对立面,恶了人情,短了助力是必不可免得。但是如此也正好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忠心,自断臂膀未尝不是以退为进,为李家的光明未来再铺上一块厚实的根基。
  从国丈府出来,范生豪脸上的笑容舆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书房里三人扯拉了好半天,屁话李家都没给。自己是白费口舌了!
  “老爷,那李家工厂工人工资给的本就丰厚,他们是在花钱买名声,《劳动保护法》咝起来对他们半点影响都没有。”
  “就是。李家根基厚着呢,那点小钱他们哪里会在乎?人家奔的是九五大位,瞄的是天下至尊,怎么会去逆皇上的意思”
  几个跟随七嘴八舌的唠话,却让本就心烦的范生豪更加郁闷。“都给我闭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言罢甩袖而去。
  一群人说话地可还对着不远处的国丈府大门呢!不过这片豪门聚集地日常来往行人很少,除了逢年过节时期排队的送礼之人外,平民百姓很少到这地方来。所以几个跟随的唠话也不用真的担心被外人听了去。范生豪是心烦才发的火。
  下午的阳光把范生豪离去的背影拉的长长地,照射在不远处的国丈府门庭上,黑体鎏金的‘随州伯府,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就是梁纲对李元清的封号,伯爵位,中华朝公侯伯三等爵位中最低的一等。当初与李元清一同受封者多达一百零三人。除去中华军的新锐,如陈化成等人外,其中相当多的都是投效和归附来的原白莲义军头领和清军高层。闵正鼎、林之华、张宗文、詹殿擢、李长庚、李南馨、钱大昕、戴均元等等。
  封侯者也有五十好几人,陈明堂、彭泰、黄诚、王权、陈烂屐、陈达元、蔡牵等等,当初起家的水陆老班底绝大部分就是在这个位置上。
  姚之福、张汉潮、高德均、王延诏等人也一同入列,还有早就封了上的苏禄侯以及石三保和徐天德、王三槐、龙绍周等杂牌,够分量者是一网打尽。
  再之上的公爵就猛的少了许多,王邵谊、陈广亮、陈虎、张世龙、南向阳、詹世爵,六个梁纲的心腹爱将、重臣,加上吴八月这个苗国公,公爵总共就七个!
  不过总体而言已经是很多了,三等爵位上下加起来一百多号人,数遍汉唐宋明四朝,‘开国功臣,没一个有中华朝多的。而非是子男两爵被罢弃,这个基数可能会更大上三五倍不止。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梁纲开国功臣分封的虽然众多,可要求也很严格。爵位只能传袭五世,五世过后就递减而下,七家国公降至伯爵之后还可以世袭罔替,但其他侯爵和伯爵,若家中还是无一人立下文治军功者,就可以潇洒的走出贵族圈步入平民行列了。虽然他们经过五世的积累可能自身已经有足够的底蕴去称之为豪门了,但是爵位没有了,名头也就没有了!
  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爵位这东西都是有着极高的社会影响力的。
  而自身能担的上‘五世而斩,的贵胄也仅仅是限于这一百六七十位开国功臣,中华帝国的爵位本身是毫不吝啬的,今后时代只要有文治军功甚至是重要发明都是可以封爵的,比如王贞仪的丈夫詹枚,因为本身勤勤恳恳料理科学院这么多年,又有王贞仪的功劳在,梁纲就封了他一个宣城伯的爵位,且是开国的。只是后世的爵位前面就少了‘开国,二字了,只能是一世而斩。
  或是你才能极其的出众,功高盖世,几步蹦上了国公的位置,那子孙就可以在爵位上多待上两世。再或是国公之上还有盖世之功,那就立刻给他加‘奉天,二字。逊色开国,但强于平头,可以三世而斩!梁纲上下体系设想的还是很周全的。
  当然,开国勋臣的爵位也是可以往上蹦的,只要子孙后代有本事,虽然爵位迁移不是以开国勋位计算,只是‘一世而斩,,但只要子孙后代不全部变成猪,那么开国功臣保住自己的爵位不掉落还是有极高地可能性的。
  五世人,六代子孙甚至是七代子孙,要还没能出一个文治武功者,那这个家族也就可以痛快的去烂大街了。他们只就是一群蛀虫而已。
  李家有两个成子,不出意外的话等茸元清故去后,李永昌和李永成是肯定要分家的。梁纲不会让这两个十分要好的兄弟因为一个爵位而生分了,所以他虽然没有分封李永昌,却分封了李永成。同样也是一个伯爵,一门两伯,看起来很不错,可比起一公一侯的陈虎、陈霸兄弟和更胜一筹的一公一侯两伯的张世龙四兄弟来却逊色的太多了。
  但是李家的风头却不是靠这两个伯爵来支撑的,宫里面的倍受梁纲宠的皇后和皇长子才是李家最大的依靠。所以,不管是官场上的人还是民间的人,不管是富户还是平民,说起随州伯府来更多的人还是会叫国丈府,到了日后也会跟着叫国舅府。
  李永成在广州栽的那个跟头根本就无伤李家大雅!只要宫里的那两位依旧如故,李家就始终站在帝国豪门贵胄的第一列。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五章 后宫
  
  宫廷内。
  自从跟儒家守旧派相斗以来,梁纲似乎就化身做了钓鱼台上的稳者,任凭下面风浪高急他自居高临下岿然不动。
  此次风波生起他也不例外,就看着底下一帮人不住的闹腾串联。只是有些出乎意料,那些儒家守旧派并没有过多参与其中,或是说他们没有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一理论跟些商户们勾连起来。
  相反甚有一些人是站立到梁纲的立场上的,虽然更多的人拿三羊事件牵扯来牵扯去,最后还是牵扯到了朝廷身上,说非是梁纲倡兴工商末道天下亦不会有如此多的可怜之人。但总的说来守旧派的笔头子只能影射,而不能指名道姓。
  儒家是讲仁德的,《劳动保护法》即是仁德。这一点他们再怎么绕也绕不过!加之守旧派向来轻视、敌视商贾工家,尤其是那些新兴产业,也影响到了他们整体态度。
  眼下的儒家士子,在满清百五十年的高压政策下虽然早已经折断了风骨,但对比梁纲后世那些毫无文人骨气和社会责任感的砖家叫兽以及御用文人,还算是有点良心骨气的。
  “罢了,且绕过他们。”放下手中国安部递来的折子,梁纲朗声笑了笑。他本还准备揪着事情来打击守旧派一下呢,但现在几个月了守旧派还没跟商家‘同流合污,,梁纲也只得作罢。“今后此事无需再报。”
  “臣遵旨。”柳青言领命退下。
  心理到底是有丝欣慰,梁纲再看了眼桌案上的奏折,轻轻摇了摇头,径自返回后宫。
  “皇上,皇后娘娘,罗贵妃,各位主子都在寝宫候着您”朱大年从养心殿快步走出向刚刚转到宫门口的梁纲报道。
  “嘶——”一声轻轻的吸气声从梁纲嘴中发出,手捂住头额,从来不感觉女人有什么厉害的他现在真被这群娘们缠的给有些头疼了。
  “回前宫去。”
  就因为自己要把即将从小学毕业马上就要十二岁的梁豫送进讲武堂少年班去从年前开始梁纲就似乎成为了整个后宫女人的公敌,包括那些尚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嫔妃在内所有的人,是一致的抵制反对。再也不是原先那样的香窝窝了。
  朱大年者,梁纲贴身太监也。
  梁豫是梁纲的皇长子,是梁纲在这个时代第一个血脉相连者,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所以梁纲是自幼疼爱有加也管教有加,那是寄托着他一番心血的。
  这样的身份都去了军校少年班,可想而知等到余下的诸皇子成长到十二岁之后,也多半会被送入军校少年班或是进入民间中学。
  梁纲当初请了五个老师给梁豫启蒙,在所有的皇子中是最多的。五个老师里有教中国传统文化的,有讲天文自然地理的,有讲历史典故的,甚至还有一是意大利传来的教士,专门讲述西方历史社会进程的。如此直到四年后梁豫十岁这才隐姓埋名放入放入一贵胄学校中此后到现在过了一年半多些的‘民间,生活。
  一年多前皇后和后宫的反对如潮还历历在目,现在不仅故事重演,还愈演愈烈了。梁纲真的是有些头疼了。
  因为中国两千年来的传统和人人都有的‘黑暗心思,‘阴谋想法,,梁豫这样的身份放在民间大肆接触外人实在是令李家上上下下和一些知情的朝臣都难以安心。虽然李盈盈在进北京之后又接连给梁纲生下了一儿一女,但梁豫是嫡长子的身份这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梁纲无数次告诉她,自己有绝对的把握保护梁豫的安全,已经安排下了足够的人手,但…半点作用都无。
  一场战争,这都成了一场家庭战争了。李盈盈、罗玉娘以及诸多的嫔妃贵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在中国历朝历代,皇子特别是皇长子的教育历来都是关乎社稷江山的一项大事。世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为了保证王朝未来统治者是一个圣明之君中国皇室从太子略通人事起就选用太傅等官员以孝、仁、礼、义等大义去教育他。此外,皇帝老子还要从臣子中慎重地选择出为人正直、孝顺父母、爱护兄弟、博学多识而又通晓治国之术的人来拱卫和辅佐太子让他们与太子朝夕相处,一点点的影响和规范太子。
  在前清康熙朝之前,连带康熙自己,历输历代几乎都是立有太子汉唐时期太子权力尤为之重,不仅东宫里有自己的一班子家底,甚至还有卫队有不小的兵权。但是康熙朝时,九子夺嫡搞得朝臣几度翻覆实在伤不起,康熙自己也是悲痛不已,于是有了正大光明匾后的遗嘱匣子。从此满清不再有太子!
  梁纲内心而言也是不赞同汉家传统的——立嫡立长,在太子选择方面他更看重才能,中华皇室今后将会以‘择贤而立,为原则。这样一来,梁豫现在的地位虽然明显的高出了余下几位兄弟一截,但是毕竟没有达到‘半君,的位置。
  李家、陈家上上下下都提极了心,不敢也不希望梁豫出现丝毫的片错。贵胄学校里梁豫就无可避免的接触到了大量的贵族子弟,现今时代神通广大者多的是,梁豫虽然是隐姓埋名,可那只是一公开的秘密。
  与大量的贵族子弟相交,李、陈两家都已经在暗自担心梁豫会不会犯忌讳。但好歹那还是小,所有的关系都是隐形的。可现在要被送去讲武堂少年班,接触军队产生联系就将必不可免。
  犯忌讳,这实在是犯忌讳。
  梁纲现在只有三十多岁,身体倍棒,几乎都没有生过病。再过三十年甚至是四十年在位也不是不可能,那样的话梁豫自身实力一点点积累,康熙朝的故事重演都不是不可能!
  相距还不足百年,九子夺嫡的惨烈和残酷,可都还历历在目。
  说真的,梁纲就没去想那么多。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掌控一切,康熙朝的事情绝不可能在他眼前重现。
  他要梁豫去民间去军校,纯粹就是锻炼和开阔梁豫。
  小孩子么,老是成天一个人的呆在宫里总没有跟大群的同龄人在一块来的更加活泼、开朗和活跃,梁纲个人认为小孩子的成长时期还是跟同龄人在一块更好,更能活跃心性和心智。
  所以他才会坚持让梁豫进‘民间,,如果贵族学校也能算是民间的镐。好歹他还没有把孩子直接丢到平民学校不是?比起后世的那些西方王室贵族的‘平民化,来,这已经是非常收敛了。
  当然,梁纲也不会认为现代西方王室的‘平民化,是一如既往的,那终是要有一个长久的过程,而现在的梁豫就是中华皇室平民化那一条直线的起点。
  而至于军校少年班则纯粹是因为他想要锻炼梁豫,梁纲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后被谥上一个‘文帝,的谥号。三四十年后的世界,可是全球殖民地瓜分的又一大高潮时段,中华帝国可不能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虽然太广阔的底盘对于中央统治是一个大麻烦,可是梁纲宁愿这个麻烦将来来的更加强烈。即便是最坏后果,海外地盘独立了,那也是汉人的国度,也是华夏的子孙。比起历史原时空,梁纲宁愿如此也要不停止的去吞噬一块又一块的领土。
  三月下旬正是日本樱花盛开的季节。做足了功课又从约翰.昆西.亚当斯手中拿到了身份凭证的马丁.范布伦终于踏足到了日本的国土上。从香港沿途北上进入北京之后,亚当斯又给马丁.范布伦提供了一大批日本的国情资料,这里面很多都是他从荷兰人手中买来的。
  踏上日本国土的马丁.范布伦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近期日本的许多变动和国情都悉数明了在他的心中。
  居住在江户的岛津重豪是他拜访的第一个目标。当初的中日战争起因就是在于岛津家族的萨摩藩,那一战过后岛津家族不但自身实力损失不小,更成为了日本国内的笑柄和百姓公卿众所非议的对象之一。所以,战后逃过一劫的岛津重豪立刻就返回了西南萨摩藩,直到一年前萨摩藩财政紧张有所缓解之后才再度回到江户。
  细致的了解过前后的马丁就不信萨摩藩不恨中国人。所以,岛津重豪这个喜爱西学又掌有日本地方实力派大权之一的人物就成为了马丁.范布伦的首先目标。
  长州藩的毛利齐熙、佐贺藩的锅岛齐直等人也是他预订拜访的目标。马丁手中有足够的资料表明,长州藩和佐贺藩都是长久不满于日本统治者德川幕府的。而鉴于幕府将军德川家齐在中国事件上暖味的态度,马丁.范布伦也有充足的理由把这两个地点圈定在自己心中。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六章 踏足北美
  
  北美。
  冬去春来,海岸线边的居住点附近,一片片开辟出的田野上踏万里波涛背井离乡而来的第一批移民正辛勤的耕种着属于自己的田地,属于自己的梦寐以求的土地。
  秉承梁纲一例推行的扩张政策,中华帝国领土十年间成倍的增长,与之相适应的则是帝国开始向新开辟的领土广泛移民,尤其是南洋和琰浮州。所以近期百姓的思想在这十年间也有了颇大的转变,更多的人开始喜欢向外闯荡世界,人离乡贱的老旧观念在慢慢的改变中。
  由于海上交通便利的突飞猛进,大海的危险性在广大百姓们的眼睛中也在逐渐缩小,虽然还比不得欧美人海外淘金的热情高涨,但是中华民族的海洋属性在快速生长却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这北美洲移民,第一批一千人名额只用了半个月就在山东登莱地区自愿招募完毕。
  去年来到居住点的这一千移民在挨过了西海岸一个并不算太寒冷的冬季之后,春季一来就全副热情高涨的投入到田地的开荒开辟当中。
  与欧美人不同,中国人移民最看重土地,那是他们移民最根本的追求。而欧美社会尤其是欧洲社会,移民者要么是囚犯要么就是落魄户,他们跟中国移民一样都属于贫困者的范畴,但对土地却并没有中国移民那样渗入骨子里的渴望。
  欧美社会移民,只有在金山银矿被开探出的时候才会出现蜂拥而入的局面,中国人却是只要能确定确实有土地,一年几万人甚至是十几万人、几十万的涌入都属可能。
  那南洋和琰浮州,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就各聚集了百万人口。其中南洋,算上本有的南洋华人,现今汉人人口都几乎达到了二百万人。
  北美的将来也完全可以预料,用不了几年西海岸边就会出现一座又一座的移民城市。因为这里土地肥沃,气候宜人·资源也丰富无比,远比帝国新开辟的西伯利亚和条件相对恶劣一点的澳大利亚吸引人的多。
  在工业化革命才刚刚开始的今天,依旧农业为本的帝国,其新有领土也只有南洋的条件可以来媲美北美了。但不管怎样说,帝国庞大的人口基数就是帝开拓进取的最大保障!
  北美有牛,但都是野牛·那是印第安土著民族赖以生存的保障。他们的吃穿都是来源于野牛,因为原始的印第安人不会织布,穿的都是‘皮,,其中野牛皮最多。
  没有家养的耕牛,移民船上载来的只有极少量的耕牛,它们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大量的繁衍开来。所以现在居住点的移民就只能跟欧美人一样用马耕地。
  虽然耕的不深,就单位面积产量来讲没有牛耕的多,可是挡不住马跑的快,它们耕地的快。单位面积产量减少了·可是单位面积的基数却增加了。
  而至于居住点移民所使用的马匹,却极少是捕套来的野马,更多的是中华海外第二军团第一团第一营同南面的西属墨西哥殖民地城市‘交易,来的。
  同广泛生存在五大湖沿岸以及密西西比河以东地区的印第安部落相比,西海岸落基山脉以西的狭长地带上却极少有土著印第安人存在。
  中华移民居住点和海外第二军团所需要应对的敌人更多的是已经爆发了民族起义的西属墨西哥。
  居住点的位置在西海岸的南段中部,用后世国家标量来看就是在美国西海岸的中段·稍高于旧金山和洛杉矶两地。
  这个地带用西班牙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已经侵犯了西班牙的领地。因为现今的北美,除去英国人占据的加拿大和美国人的领土外就全都是西班牙的地盘。
  若非是被拿破仑讹诈去的路易斯安那,后世美国三分之二的领土在十年前都属属于西班牙属于西属墨西哥的。
  但是中华军自从登陆以来,到居住点的移民迁入完成,将近大半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一个西班牙人来过问一句。虽然这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西班牙人正焦头烂额的应对墨西哥领地内的民族起义——伊达尔戈的钟声。
  但是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害怕!
  中华帝国当日在菲律宾可是痛下过一阵杀手的,挨刀的不仅是土著人,还有不少生活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
  这些白种人·自认为自己人种高贵·藐视黑人和黄种人。几百年的殖民统治里不知道组织过多少次对黑人和黄种人的种族屠杀,可是现今轮到他们自己被人种族屠杀了·就一个个都咒骂起了魔鬼、撒旦。却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美国当局继续紧张中,虽然中华帝倜在西海岸只设有了一个居住点,移民仅仅是一千人,可是看在那第二军团那一个营的正规军份上,美堋也不敢有半点大意。
  中国人多,中华军也多,财大气粗的他们可以在一个居住点上就摆上一千多人,这在西方殖民地开拓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那沉重的压力不仅仅是西班牙人感受到了,美国人一样看到了刺刀的锋芒!
  北美海外第二军团对应的是琰浮州的海外第一军团,两个军团就是帝国镇压海外的两把锋刀,其内所有的士兵军官全都是民间和全军上下自愿掺入的。
  随着中俄战争的结束,可以说帝国在本土大后一次大会战结束了。这对于广大百姓和文官们来说是好事,国家从此就正式进入了安定祥和的太平境遇当中,可是对于那些一心想在战争中出人头地崭露头角和开疆扩土的军方少壮派来说就太不美妙了。
  熬资历上升哪里有战争中晋升来得快?一个军校毕业生,熬资历至少十年功才能升到大队一级。可是在战场上,一两年时间军衔就嗖嗖的往上窜了。
  那跟上了最后一班车的军校生,二十三四岁就大队长甚至是营一级的校尉官很普遍,与之后毕业的仅差了一两年时间却不得不做着分队长的学弟来比,境遇何止是天差地别。
  梁纲及时增设、改编的海外第一、第二军团就如此成了少壮派们的新一轮的聚集地,他们不怕远赴海外,万里波涛,不惧生死磨砺,披荆斩棘,只想着立功授勋,在开疆扩土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
  帝国新立,军方正属于锋芒锐利进取心十足的时候,开疆扩土之心汹汹不息是再正常不过,也是梁纲再喜闻乐见不过的了。
  所以,随着北美直航海路的探通,海外第二军团组建也迅速完成。支架飞快搭好,第二军团第一团当即逐渐完毕,早先移民船只一步先头一营就踏上了万里波涛。
  来到一片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先头营却表现得攻击性十足。南北东西百里范围的土地成了他们的警戒线,西班牙人不敢来问一问,先头营却不时地南下。
  两边虽然没有进行大规模交火,可零星战斗却时有发生。在居住点周边的西属墨西哥村镇被先头营毫不犹豫的吞下了七个。西班牙人的的势力在这七个小村镇内被驱除的一干二净。移民们春耕使用的大量农具和马匹大部分就是从这七个村镇得来的。
  伴随着外海探查局的船只,先头营派出的陆地探察队一路向北直行到了加拿大边界,往东也深入了五六百里,而南面更是他们的重点勘察方向。
  后世的加利福尼亚州成了重点中的重点,旧金山、洛杉矶这些后世闻名于世的城市都在先头营的勘察范围内。只不过现在的旧金山还叫圣弗朗西斯科,而洛杉矶虽然也有了天使之城的美誉,但西班牙名字却叫洛斯安赫莱斯。
  随着后续移民的迁入和军队的进入,帝国在北美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势力迅速扩张将是不可避免的。
  帝国高层的眼光纷纷投向了东海岸的美国。北美大陆上广袤的,先头营往东五六百里的勘测范围短小的很,根本不足以与大陆对面的美国人相遇,甚至连大量的印第安人都没有碰到。
  可是两边势力却注定是要碰到的,因为北美大陆上,除了英国人以外也就是美国人还能上一点台面。虽然他们的军力实力都很弱小,但是看国际问题不能只谋眼前,还需要展望未来。美国良好的区位优势和地理优势意味着他们的强大是必然注定的。
  不过十年来帝国虽然海路便利,与欧洲交通交往了不少,在彻底覆灭了满蒙反抗势力之后梁纲就曾派分派代表团远赴欧洲主要强国进行访问,历时了两年半才告以结束。
  对于欧洲的了解,帝国高层都不少。但是对于更加偏远的美洲,尤其是北美的精华地带——东海岸,却真的是寥寥无几。
  外海探查局的船只了解也只能是了解北美的西海岸,但那里都是千里无人烟的地带,跟美国国内的真实情况毫无可比性。而中华帝国更是无一人在美国生活,也就更加不可能如英法一样在美国也设立外交大使和地方领事了。
  中国对美国的了解,除了从那些商人口中得知的外,就是当初那一次外交访问了。但是一次短短的外交访问根本不可能让人真正的了解美国。
  帝国在北美近期的敌人是更加落败颓废的西班牙,长期的敌人就当之无愧是勃勃生机的美利坚!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七章 一块肥肉墨西哥
  
  五月份。燥舌了半年多的《劳动保护法》终于由中央司法部给确立下来了。
  自从廷桢南下以来,几个月间宣传部是接连发动手中的力量大肆宣扬各行业工人、学徒工之“悲事‘惨事”,近乎是鼓动性的挑起全帝国百姓的同情心。
  跟后世那一个个只在嘴上、网上叫嚣“国家政策如何如何不好,应当如何如何改进”的≡斗士不同,眼下帝国百姓还是很单纯质朴的。
  不会认为国家咽喉报舌喷出的话都是废话,不会认为自己国家的‘话,是瞎话,而敌国的‘话,却是千真万确的实话。
  所以很容易的,宣传部就操纵了舆论导向,为立法的实施塑造好了一个极棒的环境。
  而话说回来了,那些纺织厂、矿场残废甚至是身死的工人境遇确实是悲惨,虽然举国新工业发展不过十年,可宣传部找例子却很轻松的就跳出了三百余例。笔锋尖锐的编辑把他们凄惨的境遇描写的是入骨三分,让一个个看了报纸的人无不感同身受,尤其是那些平民百姓。因为这些人的今日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明天。
  前文已经说了,纺织厂等新兴工业工人的工资还是比较高的,虽然对比他们的劳动产值来说低廉的很,但是收入对比其余百姓和广大刨土地的农民来说,可算是高收入了。
  许多平民百姓都还是眼热的,心理面不知道多少次想过假如自己成了工人…
  而对于宣传部来说,有着如此心理在的百姓易鼓动的。
  舆论压死人。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举国滔滔之下,那些反对力量就薄如一张草纸,一捅而入,一触即破。
  不过中原的风波刮不过宽广万里的太平洋,北美西海岸的中华军和移民丝毫不受本土的影响·在春耕完毕之后,又一波援军和移民到来,第二军团就已经磨刀霍霍了。
  征战主力依旧是先头营,因为第二批到来的军团将士只有两个大队的兵力,其中之一还是个辎重部队。
  辎重兵主理后勤保障和军器修补,战斗力固然不及。是对居住点现在的用处却是胜过一整营兵。短短一个月内,他们就造出了百余辆四轮大马车。不仅大大方便了居住点内的移民,更方便了中华军。
  在汽车没有出现的情况下,部队骡马化就是梁纲建军的一主要奋斗目标。可惜大陆本土内的兵员部队太多,现今为止也只是把整编师的骡马化进程完成了七成而已。至于地方守备军就更甭提了。而这些能够完成还多亏了蒙古之战、西北之战以及中亚经营和对俄战争中缴获的大批马匹,如此才得以便利。不然的话,单靠政府正常途径,花钱过大不说,几年时间而已能有现今一半成果就已经实属难得了。
  可是远在海外的北美第二军团·现今登陆的部队却出人预料的完成了全营的骡马化。因为北美大陆上的大群野马,因为西属墨西哥领地的丰富缴获,扣除了民用以外,余下的马匹足够来武装一个营。
  辎重兵赶造出的百多辆四轮马车,和居住点本身抢来以及制造的四轮马车·完全可以装载下先头营全军。虽然随行补给的马车还不太多,却也可以保证部队五至七天的高强度战斗所需。
  而五至七天的高强度战斗……
  这里可是荒袤无人烟的北美西海岸,而不是它们对面的东海岸,不要说是一营军力五至七天的高强度战斗,就是三天打不下来的城镇都寥寥无几。先头营若是真的出兵南下或北上,五至七天的弹药库存已经足够他们拿下半个加利福尼亚或是俄勒冈了。
  “团座,鲁大人派人回报,西夷圣弗朗西斯科、圣何塞两镇主官答应和平移交城镇管辖权。”
  黄帝历4508年·也就是西历年。趁着墨西哥民族起义愈演愈烈·西班牙人自顾不暇之际,海外第二军团第一团团长关天培挥师南下。
  先头营合同部分辎重兵·一千七百余人兵分三路,像是三把锋利的匕首直插西班牙人虚弱的东北部。短短半个月,扩地三百余里,兵锋直指圣弗朗西斯科湾。
  自从中华军登陆西海岸以来,西属墨西哥并不是丝毫没有注意。相反,跟美国人高层表现得一样,整个殖民地上层社会都为之震动。虽然这之后近乎一年的时间中他们表现得都不闻不问。
  新西班牙总督胡安.奥多诺胡第一个反应就是派兵把中华军给赶下海去。【新西班牙——也就是墨西哥总督,西班牙殖民帝国的四大总督之一。西历1521年设立。范围包括现在的美国西南部和佛罗里达、墨西哥、巴拿马以北的中美洲、豳印度群岛的西属殖民地,委内瑞拉和菲律宾群岛也一度属这个■区。行政中心是墨西哥城。】但是严峻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因为西班牙本土的一团糟,其海外殖民地也表现得一片混乱。自从拿破仑将斐迪南七世骗到巴约讷迫使其退位,册封自己的哥哥为西班牙国王之后,整个新西班牙总督区就躁动不安了起来。
  面上看西班牙王国与其海外殖民地的关系并未发生明显的变化,但实际上确是在殖民地的很多地方都起了激烈的争论:即谁才是美洲国土的合法统治者?问题在‘名义,上,西班牙国王仍然是西班牙人的最高统治者,可马德里的形势也并不明朗。
  对一些人来说,最好的选择是认同法国政府的占领;可还有另一些人仍然承认斐迪南七世的君权,他们并不准备接受波拿巴作君主。
  第三种派别则是受到启蒙主义思想和最近爆发的美国独立战争、法国大革命的影响,他们认为殖民地应从西班牙独立除去。这一集团主要由殖民地的一些中产阶级组成,出身多为殖民地土生白人或是混血,他们中没有多少人在殖民地社会结构中享有广阔发言权。对多数美洲人来讲,西班牙发生了什么对他们的日常生活并未产生影响。
  一些美洲城市成立了临时议会,他们的目的是保留西班牙合法君主的君权,因为那时斐迪南并未被正式赶下王座。新西班牙总督区内,基多、加拉加斯、巴耶杜帕尔和利马等重要城市都成立了委员会,几乎所有的参议会都由开明的土生白人掌控。
  随后一年时间,当殖民地知道了西班牙国内的真实形势之后,墨西哥的精英分子并没有以好的眼光去看待投降法国和废弃西班牙君主所造成的广泛影响。在斐迪南于巴约讷让位前,这些人分裂成两派。一派是皇室的代言人,赞同继续效忠斐迪南,即使他已退位,这样不必去改变西班牙的社会结构。另一派则认为形势对于他们更加复杂。这群受益世纪西班牙波旁王朝国王改革的土生白人们领导了市自治政府,他们从西班牙的政治危到了总督辖区大变革的机会。
  米格尔.伊达尔戈.伊.科斯蒂利亚就是其中的一员,虽然他是一个神父。
  1809年的大辩论之后,总督胡安.奥多诺胡不甘心局势失控做了些‘不友好举动,,使得180年时候墨西哥土生白人的立场、思想变得更为激进,而最终也就导致了伊达尔戈敲响的那声钟鸣。
  月16日凌晨,四名白人策马奔驰在墨西哥瓜那华托平原上。不久,他们到达多洛雷斯镇教堂,把神父伊达尔哥叫醒起来,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一个叛徒泄露了武装起义的计划,西班牙军队正在进行大搜捕,情况万分危急。伊达尔哥当机立断决定立刻举行起义。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教堂急促的钟声召来大批的印第安农民。年近60岁的伊达尔哥健步登上讲台,庄严宣布:对于我们,国王也好,捐税也好,再也不存在了。这些可恶的赋税,是残暴和奴役的象征,压迫了我们三个世纪。”他高声问道:“你们愿意自由吗?三百年前,可恨的西班牙人夺走了我们祖先的上地,你们愿意夺回来吗?”长期积压在广大印第安农民心中的怒火,顿时迸发出来,他们齐声回答:“绞死这些西班牙强盗!”接着伊达尔哥带领群众高呼:“打倒坏政府!美洲独立万岁!”
  米格尔.伊达尔戈.伊.科斯蒂利亚向西拔牙殖民政府宣战,他得到了当地墨西哥土著和农民的支持,打出了“瓜达卢佩圣母万岁,打倒不义的西班牙领主”的口号,这场起义迅速演变成一场独立战争。
  多洛雷斯的呼声惊动了整个美洲!
  胡安.奥多诺胡此刻筹调军队镇压民族起义军都来不及,还如何有闲工夫和军力去管海边上的中华军?最后他连一个人都没有派去。因为中西两国依旧是破裂关系,菲律宾移交事物固然完成,可那是法国人从中做了中介,中西两国的恶劣关系并没有半点的缓和先头营在最不利的时候得到了充裕的时间来休整、整顿,随后缓过劲的他们不但在海岸线上成功的站稳了脚跟,还迅速修筑起了居住点,之后时间随着一千中华移民的迁入,中华帝国踏足北美已经势在必行。
  一个营的精锐军力,和几百人的武装民兵,居住点的安全完全嘻了保障。现在胡安.奥多诺胡就是再想丢管也已经力不从心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八章 天使之城
  
  天使之城洛杉矶在后世属于鼎鼎大名的世界都会城市。即便是眼下在西属墨西哥东北部也具有特殊的地位。因为它的别号——天使之城。西历179年8月2日,天主教圣母节第二天,西班牙远征队为寻找开设教会地点来到了这里,1781年在这里建镇,将这里称之为“天使女王圣母玛利亚的城镇”,后简称“天使之城”,西班牙语:洛斯安赫莱斯。
  三十年的城市历史,因为宗教的因素洛斯安赫莱斯却比同时期被远征队发现又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倍兴建起来的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发展的迅速很多。
  如今的圣弗朗西斯科还依旧不改原先的小镇面貌,而洛斯安赫莱斯却已经升级为一座小城。几千人口,跟中国本土大陆相比只能算一个镇,且还不是那种出名的大镇,可是在西属墨西哥,这几千人口就已经让洛斯安赫莱斯成为西属墨西哥当局在东北部区域内一个相当重要的据点了。
  伊夫莱特是洛斯安赫莱斯的市长,他所在的家族从洛斯安赫莱斯城兴建之时就已经开始进行涉入,三十年发展下来是渗透入了城市的方方面面。
  对于新西班牙殖民大区而言,伊夫莱特的家族势力不值得一提,往日墨西哥总督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可以掌控伊夫莱特家族的兴亡。但对现在来说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就像中原王朝混乱灭亡之际,地方豪强总有并起者,眼下西属墨西哥的局势就是一样。
  在现在这个时局混乱的情况下,伊夫莱特依靠家族的势力一年中就完全掌控了洛斯安赫莱斯市警察局和民兵队。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市长摇身一变做了周围几百里范围内一个标标准准的坐地虎。
  警察、民兵队以及个人私人武装,伊夫莱特手下掌控着二三百人的力量。
  在人烟稀少
  地域荒袤的墨西哥东北部,已经是一支挺可观的力量了。
  本来他还想趁着时局混乱多得一
  些利益,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一句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欧洲人一样信奉。可中华军的突然杀下却让伊夫莱特的算盘瞬间跌落个粉碎。
  “先生,市民们已经在撤离了……”一名亲信推开房门走到了伊夫莱特身边。
  阳光透过窗外的树荫洒在玻璃上,照着伊夫莱特一张阴晴不定的脸闻言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脸色变得好看了一点。
  在得知中华军大举南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做着准备。等到兵锋临头,他不得不跟中华军签下投降约定时,就更拿定了主意。这几天他大肆让手下散布中华军‘残暴,的谣言,宣扬第一次南洋战争时期中华军在菲律宾对西班牙人的‘暴虐,,引得洛斯安赫莱斯城内人心惶惶一片。然后他昨日又指示几个手下‘慌里慌张,的举家南逃,正式引发了今天洛斯安赫莱斯人的逃难之旅。
  “走吧,都走吧。走了后洛斯安赫莱斯就是我的了。”
  伊夫莱特也害怕中华军·但是作为一个上流西班牙人,他还是清楚一些中华军的内幕的。跟愚昧暴虐的土耳其人不同,中国人虽然记仇报复心旺盛,可并不是一个残忍好杀的民族。别的不说,单是之前被中国人占据的那几座小村镇,无论是血班牙人的外迁还是依旧留在原地的墨西哥人,都没有受到什么过多的迫害。虽然马匹什么的被掠走了不少,可是对比性命来说不值得一提。
  伊夫莱特眼华军抢掠马匹、农具等物资,不是因为抢掠而抢掠,更像是为了补给自己所需。这要比强盗好多了。
  既然这一场乱局中自己已经无法再壮大获利·那何不在临出局前多赚取一些利润?
  散布谣言就是伊夫莱特的第一步,等到大批的城市居民外逃之后,他们走后剩留的东西那就是康德拉家族自然而然的的产业了。
  比如城南的那几座庄园和作坊,城西的马场和皮革产等等…
  而谁要是不走或是不识趣,伊夫莱特手中的二三百武力可不是做摆设的。
  市政府外——
  平静的天使之城乱了起来。
  南洋战争、廓尔喀战争、最后的中俄战争,中华帝国的名声早已经在一系列的对欧战争中打响了,英国人、俄国人都先后低下了头颅,落魄的西班牙人面对中华军毫无一点的心理优势,反而是被压了沉甸甸的一座山峰。
  中国面对西班牙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富有和瓷器的代名词了·而是一种看得见的强大强横。西班牙人一听到北边的中华军打了下来,自己心里就先起了一种畏惧。
  他们对东方的富庶早有耳闻,中国的丝绸、茶叶和瓷器是他们的最爱。但是,战争中他们更胆寒的是中华军强大的战斗力,那要比财富更加的有威慑力!
  伊夫莱特的传言中,最最点出的就是当年的第一次南洋战争。囡为之前梁纲对内的宣传中华军登陆菲律宾之后对西班牙人【包括战俘】狠下了几次辣手。这就成了伊夫莱特口中的‘种族大屠杀,,洛斯安赫莱斯城的居民就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了。
  以及严峻的宗教原因。
  梁纲拿到南洋之后,对当地许多华人改信天主教是深恶痛绝,他虽然没有在本土大陆禁绝基督教的传播,可是在南洋却下达了宗教禁令。随后的中俄战争结束之后,这个宗教禁令也被下达到了北方、西北方那些大片的新占地盘上。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中原本土的中国人信仰基督教,跟南洋漂泊在外的华人改信基督教,看似一样,实则却完全两样。
  在梁纲眼中,中国本土的基督在几百年的传播过程中已经‘不由自主,的结合了儒教等中国的一些本土文化对比原版已经有了不少改变。且基督教的传播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强西学在中原社会的影响。所以他不予禁绝。
  可是南洋,那社会情况如何比的了中原?
  西荷两国殖民统治之下,华人放弃儒家孔教改信基督,等于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向西班牙人向荷兰人表明心迹表明自己放弃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资格,想去成为‘西方人,,想去融入他们的西方社会。
  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等于是主动放弃中国国籍,去拿‘绿卡,。梁纲最怒的就是这种人。虽然里面肯定有不少人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他们只是为了自保。但是梁纲的身份何须去理会那些?
  做出任何决定都要有为此付出相应代价的觉悟。
  梁纲的宗教禁令让天主教在南洋的数百年之功毁于一旦。【西班牙人信奉天主教,但不管是新教还是东正教,统归是基督教。】听说在罗马教廷,梁纲的名声已经可以跟克伦威尔相提并论了。而趁着南洋杜绝基督的时机,佛教大肆传入,伊斯兰教也默默的发展,最多两三代人,就可以完全做到不闻天主声了。
  许多南洋教堂的神父、牧师都不得已回到了欧洲梁纲的恶名也很快就在基督世界中传播开来。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将,这也更加宣扬了梁纲的狠狠声名。
  洛斯安赫莱斯是一座宗教意味极浓的城市,伊夫莱特在制造流言的时候可没有忘记梁纲的这一‘昭著恶名,配合着大屠杀的谣言,也更快一步的驱使着大量的城市居民南迁逃难。
  反正墨西哥那么大,哪里不能找到栖身之地?
  不过还是有一批人选择了留下,他们不舍得自己在这里几十年率辛苦创下的基业,也有许多土著墨西哥人本身就不真诚的信仰耶稣。他们虽然做不到中国人对于宗教信仰那种‘无所谓,的程度,可是为了信仰耶稣,把自己的产业家业都丢掉,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伊夫莱特却并没有难为那些土著墨西哥人,因为在洛斯安赫莱斯,真正的有钱人和上流人士都是白人。土生的白种人而这些有产者则大部分都已经逃出去了。伊夫莱特最初的目的之一现在已经实现了。如此他又何必去为难那些底层小民呢??
  当关天培一个大队的先遣部队抵达洛斯安赫莱斯的时候,伊夫莱特这名旧主人已经率领手下剩余的警察和民兵列队恭候多时了。
  简单的进行一下交接仪式,先遣大队就收缴了警察、民兵部的武器,接管城市防务的同时,也正式向洛斯安赫莱斯全体剩余居民宣告一个不争的事实—洛斯安赫莱斯市,这个建城三十年的天使之城从今日起就正式归属在中华帝国的旗帜下了……
  赤色龙旗飘扬在旧金山,飘扬在洛杉矶。紫禁城的梁纲还不知道这一消息,如果听到了他肯定会兴奋地激动起来。
  因为中华帝国割据美国西部大势已成,美利坚的崛起即便依旧无法阻止,它也不可能再像后世那样霸道不可一世了。
  国土面积的减小,国际局势的变化,美国即便强大,也只能充作英法一流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零九章 出现在欧洲
  
  黄帝历4510年,西历181章
  亚丁湾,一行飘扬着龙旗的中国帆船缓缓驶过……
  虽然没有苏伊士运河的开通,亚丁湾的战略地位比之后世下降了一大截,但是这里依旧是连通东西航海线的重要一点,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一直以来的海防重地。
  “飘的却是英国船。”左青号四级巡洋舰上,二副张保看着不远处相向而过的一艘英国五级护卫舰口中连连发出冷笑。“海防重地?狗屁的海防重地啊……”对西方历史了解的越多,他就越看不起土耳其这个国家。太堕落了早就没有了二三百年前一国之力攻略欧洲的霸气。
  “保仔,船长叫你呢。”大副韦一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俩人都是广东人,平日说话虽是官话,可言辞中难不了带上家乡口吻。
  应了一声张保迅速向指挥室跑去。
  这是一支由五艘商船一艘护卫船组成的船队,来往于中欧两边,自从4505年之后,却已经很平常了。船队的目的地一般都在伊比利亚半岛葡萄牙地区。
  去年后半年,法俄之间维系了四年的同盟关系走到了破裂的边缘,两国在奥斯曼、波兰和中欧地区的争夺日趋激烈,而俄国对“大陆封锁”体系的破坏,更为拿破仑所不容。于是在中华军于北美大陆上大肆开疆扩土的时候,战争的淫云又一次汇集到了欧洲上空。
  三年前中俄战争结束,贪婪的北极熊大败而亏,俄罗斯国力损耗严重。可是斯拉夫人贪婪的个性却并没有半点改变,在中欧,在波兰,仍然是尽全力的跟法国人抢食。
  没有了俄瑞战争做缓和,法俄同盟只是缔交了两年不到双方间就已经产生了裂痕。而更为两国关系增添淫影的是,法国的隐形盟友奥斯曼土耳其于西历1809年八月重开了自己之前未完的第七次俄土战争,对俄罗斯再度宣战。
  那是绝对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而对于土耳其的这般作为,俄罗斯上下愤慨异常,矛头不自觉地也把拿破仑给沾染上了。
  梁纲的出现改变了中国的历程,改变了瑞典的历程,改变了美国、俄罗斯、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等国家的历程,可是土耳其却依旧重新驶回了自己就有的轨迹中。
  虽然与历史上第七次俄土战争的下半期相比,如今的俄罗斯国力下降不少,实力衰弱不少,土耳其人的信心也猛增了不少,但是对比国运这依旧是小事一桩。
  历史上的第七次俄土战争就是这样,西历1806年开始,1812年结束。六年多时间的战争分做了上下两段,上段打了一年后双方就签订了停战协定。俄罗斯在同一年也与法国达成了联盟,俄法四年的同盟时间当中,就是用这四年的时间先后打下了俄瑞战争和第七次俄土战争的下半期。不过历史上俄土战火重燃是在1809年的春天,而这一世推后了半年改在了秋天。
  虽然时间有改变,俄军军力下降,国力也同比衰弱,但是结局却依旧相同。巴格拉季昂指挥八万俄军在其多瑙河区舰队的配合下强渡多瑙河,相继夺取了土耳其伊萨克恰、图尔恰、巴巴达格、默钦、伊兹梅尔、布拉伊洛夫等要塞。
  1810年5月,俄军在新任总司令卡缅斯基(同年2月任命)的指挥下,又占领了帕扎尔吉克、锡利斯特拉和拉兹格勒诸要塞。
  9月7~8日的日巴蒂纳战役中,土军10万人大败。鲁什丘克要塞和久尔久要塞的守军投降。1810年10月末,俄军再度发动突然袭击,攻占了保加利亚北部重要城市洛维奇(洛夫恰),虽未能久留,但在1811年初却再次攻克该城。
  这一年里,俄法关系迅速恶化,俄国面临拿破仑军入侵的威胁,多瑙河集团军的一半主力调往西部边境。俄军兵力减少了近五万人和二百多门大炮。但是司令官也由库图佐夫接任。土军看到俄军多瑙河集团军兵力大减又认为自己等候的机会来到,再度发起猛攻。然而库图佐夫运用远少于俄军的兵力,先后在八月的鲁什丘克战役和十二月的斯洛博齐亚战役中两度大破土军,迫使土耳其苏丹只得认输,打赢了这场对俄罗斯而言至关重要的战争。土耳其在《布加勒斯特和约》上签字。和约确定比萨拉比亚和西格鲁吉亚并入俄国。1812年俄罗斯卫国战争前夕,拿破仑失去了土耳其这一重要盟友。
  虽然时局更改许多,俄罗斯国土面积大幅度缩水,可梁纲依旧不认为拿破仑能够赢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北极熊冬季的天气优势实在太大。打中俄战争时,他准备的那么充分乌拉尔山北战区都冻死冻伤了不少士兵。那些士兵可几乎全都是北方人,天性还是比较耐寒的。也幸亏南战区的低温远比不得北战区,否则有不少中南部区域战士的南战区各部队冻死冻伤数目会更大许多。
  梁纲不想欧洲平静下来。看看拿破仑之后的欧洲,整整平静了一百年。虽然先后有意大利统一战争、普鲁士统一战争以及普法战争,但是并没有那种七年战争、三十年战争等等这些搅动整个欧洲的战事。而结果就是欧洲诸国殖民地的又一轮大扩张。
  梁纲不愿意看到一个和平的欧洲,不愿意看到那个梅涅特的维也纳体系。所以他要在拿破仑战争里添上一把火。
  张保所在的这支船队就是‘火柴’的最后一部分,五千支中华一式步枪,五千支中华二式步枪。
  拿破仑失败的可能性很大,那么在法兰西即将沦陷的关头,三万支中华一式步枪和一万支中华二式步枪想必也可以成为拿破仑拽住的最后一根救命草。
  与旧式的火帽枪相比,中华一式步枪、中华二式步枪的便利实在太大了。运用的好,四万支步枪足以扭转整场战争的势态。而梁纲也相信拿破仑,以他的军事才能,这四万支步枪足够让法兰西第一帝国转危为安。
  当然,也不能绝对排除拿破仑拿下俄罗斯的可能。亚马逊河的一只蝴蝶煽动翅膀都有可能引起太平洋刮起一场风暴。梁纲出世以来改变历史那么多,难免不也把拿破仑的命运给煽动了。所以,帝国在欧洲的主事人还有第二个命令可执行——当拿破仑再次获胜的时候就转手把四万支步枪卖给英国。
  英法现今的矛盾是不可能改变和调和的,拿破仑如果真的拿下了俄国,那么他在欧洲唯一的敌人就是英国了。现今的欧洲大陆,瑞典忽略不计外,能够威胁到第一帝国的就仅剩下俄国人。而这也是拿破仑征伐俄罗斯的一大原因。
  今年年初他在波兰召集的大军,五十七万人,操着十二种不同语言。自然也就代表着至少十二个不同的国家。奥地利、普鲁士,这两个欧洲重要的国家和先期拿破仑主要的敌人都乖乖的派出了兵力,臣服在了他的身下。拿破仑的威风可想而知。
  伊比利亚半岛的困局并没有让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光辉熄灭,拿破仑依旧是欧洲大陆的王者。
  不过他要是失败了,像历史中那样五十七万人出征,却只带了两三万人狼狈逃回,那臣服在他威压下的奥地利、普鲁士等国将会立刻起兵反抗。这完全是可以确信的。
  所以,那时的拿破仑即便靠着四万支步枪扭转了战局,其先初之时百战百胜的威严也会大大流失,一去而不复还。那时的法兰西第一帝国会一夜回到十年前,回到拿破仑刚刚执政的时候。
  国家国运当不得马虎,谁都不是睁眼瞎,拿破仑五十七万大军中一半是法军,这些多年来跟随拿破仑南征北战的精锐毁之一旦,法国军队的根基就塌陷了大半,即便接下是打赢了第六次反法战争也会后劲严重不足。法兰西,总共也才一千八百万人。
  就跟当初长平之战后的赵国一样,连弱小的燕国都敢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法国也是如此如此而这样一来,欧洲的内战还会继续持续下去,英国人的注意力就还会大幅度的集中在法国身上。梁纲不敢确定躲过了一劫的拿破仑是不是就接着彻底转危为安了,还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但拿破仑战争会继续持续下去一段时间却是肯定的。
  欧洲战争进行的时间越长,中国的发展就越有利。因果关系,梁纲只要‘好果’。
  不久的将来中华陆军就会迎来第三次全军大换装,多年的积累下来中华二式步枪已经足够装备全军了。而库房中还剩余的中华一式步枪以及换装下来的大量火枪、火帽枪,或卖给属西藏队,或下放给边疆居民。那些火枪实用性还是不错的,非是梁纲提前搞出了米尼弹,它们的身影至少还会活跃到三十年后。
  而梁纲为什么不全部中华一式,而是一式、二式混合,却是因为火帽现今已经传遍了欧洲,中华二式步枪的技术毫无优势可言。索性配合一万支,也好让拿破仑的法军趁着雨天仍然进攻——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一十章 巴黎之乱(上)
  
  西历1812年10月23日,周五,巴黎市区乱作了一团。《中华帝国驻法使馆三楼房间内,大使游之坤偕同使馆一众重要成员面带好笑的看着外面逐渐恢复持续中的巴黎街区,“可真是一场闹剧——”
  “但马莱也差一点成功。”武官冯秊益接口。
  因为疯狂才显得可笑,因为可笑才显得闹剧。
  “法军在莫斯科的困境已经动摇了拿破仑的统治根基,这才是这场闹剧爆发出的最大因由。仅仅一句‘拿破仑死了’就可以掀动军队险些颠覆巴黎,完成英国十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马莱的确是疯狂。”特使范明芳眼睛微微眯起,“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合作对象就在我们脚下了……”
  对俄战争的不利局势让法国颓势大显。范明芳、游之坤等人心中不禁佩服起‘眼光如烛’的梁纲来,不愧是帝国始皇,开国者无一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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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萨瓦里刚刚将长长的工作汇报交给即将启程去莫斯科的特别信使,请他转交给正在莫斯科、已逐渐陷入不利局面的拿破仑。警务工作很是烦人,虽然萨瓦里才38岁,但已经被这种没完没了的案头工作搞得心力交瘁。
  两年前约瑟夫。富歇被拿破仑免去了警务大臣一职,之后他就继任了该职。尽管富歇的那套《警察公报》已经停印,但日常工作依然是繁重不堪。
  在警署工作了两年多了,萨瓦里仍不习惯于被人称做警务大臣。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的一生都是在军旅、在战役中或是作为拿破仑副官度过的,他甚至还当过短期的法国驻圣彼得堡的帝国大使。
  他所干过的惟一一件与治安有关的工作是当国家特种部队的司令官,而这支部队事实上只不过是为了维护法律及社会秩序而由警察局出面召集士兵组成的。路易。迪布瓦不再适合当地方治安长官了,因此在1810年,由温和的、也许有点儿懦弱的伊顿尼。丹尼斯、杜克。德。帕斯奎尔担任。人们都可以看得出来,随着富歇与迪布瓦的调任,治安工作已变得毫无生气可言了,感觉上每天的工作似乎只是加强治安管理而已。
  正如富歇对工作一丝不苟一样,萨瓦里对拿破仑同样忠心耿耿,认真完成交给他的每一项任务。毫无疑问,正是由于他绝对的忠诚才使得拿破仑绝对的信任他,并委以重任。也许,在他看来是项令人讨厌的无聊公事吧——重任也好,无聊公事也好,他远没有他的前辈富歇那样胜任这项工作。
  萨瓦里熬到凌晨5点才完成当日的工作,签署好了文件并将它留在办公桌上,以便让他的助手一早发送。与富歇不同的是,萨瓦里就在办公地居住,因此他只是回到办公室旁的卧室休息。关上门,弄熄蜡烛,沉沉地睡去。可是他这位法兰西第一帝国的警务大臣却绝想不到短短两小时后,巴黎这座法兰西的心脏会发生怎样一场超级闹剧。
  七点,房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将萨瓦里从梦中惊醒。短短两小时的睡眠并不能让萨瓦里恢复精力,他疲困欲死。
  可是办公室大门碎裂、木条落在地上的声音让他不得不起身。推开房间门的萨瓦里看见的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正在使力的猛砸另一扇门,而外面的庭院里也有大群的士兵……
  是谁让他们来这儿的?萨瓦里瞬间大怒,这里可是帝国警务大臣的办公室。萨瓦里大声的向着士兵质问。可是与他的预料相反,眼前的士兵不仅没有露出一点惧色,反而一位士兵用更大声的吼叫向他吼道:“叫你们的长官来”
  十分钟后,萨瓦里万分吃惊地看到拉霍雷走了进来——拉霍雷是他以前大革命时期的战友,莱茵军前任将军莫罗的参谋长,后来因为卷入反政府行动而被投进监狱。拉霍雷在看到萨瓦里进来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老友再见面时的寒暄。
  “你被捕了”他对这个已经完全糊涂了的警务大臣简洁地说道,“你应该为落在我的手里而感到庆幸才是,因为至少我不会伤害你。”接着拉霍雷又说道:“皇帝陛下去世了,6月8日死在了莫斯科城墙下。由于陛下的去世,政府政权已经改变了,我受巴黎军方委托前来逮捕你。”
  “你在胡说八道,”萨瓦里哑然失笑,吃惊、震惊的摇着头,“我刚刚接到陛下的来信。我可以拿给你看”萨瓦里转身就要去取信,却被两个士兵立马用枪给逼住。
  “那绝不可能”拉霍雷坚定的说道。“绝不可能的”又重复了一遍道,看上去十分确定。
  一个被捕的警务大臣,拉霍雷没必要多跟萨瓦里费口舌,巴黎城内的重要目标还有许多许多等着他去料理。拉霍雷留下几个人看守萨瓦里,自己就离开了房间。
  萨瓦里真经过后就是满心的担心和焦虑。因为正是他不久前以反叛罪逮捕了拉霍雷并将他投入了戒备森严的拉枫斯监狱。——他显然是越狱了。
  可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是何时的事?又有谁作为同谋?拉霍雷走后,萨瓦里费神地思索着答案。
  “你是谁?”他询问仍在房间里看守他的法军军官。
  “我是拉里奥尔上尉,隶属国家卫队第十军团。”
  “很好,”萨瓦里继续问道,“这些士兵都是你们军团的?”
  “是的,长官。”
  “那么作为帝国卫队的一员,你是在反对皇帝陛下吗?”萨瓦里厉色喝问。
  拉里奥尔和他手下的几名士兵听后显得十分吃惊,一瞬间拉里奥尔就断然否认道:“不,不,我们只是奉命到此而已。我们是奉一位将军的命令前来的。”
  “哦?”萨瓦里冷笑,“那么你们认识这位将军吗?”
  “不认识。”
  “真是荒唐的一幕。这是一场叛乱,对尊敬的皇帝陛下的反叛。他们是一群叛逆者上尉,士兵们,我会让你们明白你们到底卷入了怎样一件荒唐的事情中这位‘将军’是犯叛国罪的莫罗将军的前任副官,他现在应该待在监狱里才对,而不是出现在巴黎。他是我亲手抓进拉枫斯监狱去的。他是个叛国者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拉里奥尔仅仅是一名下级军官,手下的士兵更是普普通通的小兵,那里可能见到萨瓦里这样的大人物。
  当然不知道。
  “你们知道你们现在站在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萨瓦里继续追问,拉里奥尔他们继续摇头。但这时一位年轻的少尉军官从外面走上前来,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萨瓦里是什么人。没有人是傻瓜,也没有人没好奇心,警务大臣办公室装饰的富丽堂皇一看就知道不是小猫小鱼,而外面的一众办公室属员嘴巴也没有被封上,这名少尉军官很快就知道了萨瓦里的身份。
  “既然如此,”萨瓦里说,“我命令你们立即逮捕拉霍雷。”
  然而,这名拿破仑的亲信部下却依旧被上尉牢牢用枪逼住不放。当萨瓦里力图挣脱他们的时候,他注意到这些士兵的弹药盒中都没有几颗子弹,显然这一场叛乱的力量还极为不足,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严重。萨瓦里绷紧的精神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
  “亲爱的先生们,”萨瓦里再一次转向拉里奥尔说,“你正在玩一场你绝对输不起的游戏,要是一意孤行的话,你的下场将会是在15分钟后被枪决——如果我没被你们先枪毙的话。
  因为帝国近卫军转眼就能赶到这里,而你们连充足的弹药都不具备,这场游戏你们输定了”
  萨瓦里的话并没错。实际上,拿破仑留在巴黎的近卫军一部就驻扎在塞纳河的对岸,距此仅有几里之遥。
  拉里奥尔的心立刻被震动感。看到这名上尉的心思有点儿开始动摇,萨瓦里又进一步说道:“如果你是一名真正的军人,就不要卷入这场罪恶的叛乱,不要拒绝我想拯救你们所有人的一番好意。我只要求你们释放我。”萨瓦里说完,立即趁上尉等人稍一分神的机会就拨开了眼前的火枪试图拔出上尉腰间的佩剑,但他的动作不够快,局势很快又被拉里奥尔给控制了。
  这由不得拉里奥尔不‘控制’,毕竟萨瓦里在反抗。
  被再次控制住后,萨瓦里透过窗户就看到拉霍雷在同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回来了。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憔悴的人,进了房间后萨瓦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全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废。
  不过再颓废的人面对敌人的时候也会显得杀气毕露,来人拔出腰间的佩剑就指向了萨瓦里的胸部。“帝国警务大臣?呵呵,好高的职位啊。难道不认识我了吗?不认识这个被你从马赛带部抓回巴黎的吉达尔了吗?”恶狠狠地语气,配合着手中的利剑,萨瓦里瞬间就感觉到了死亡。
  但是经来人这么一说,萨瓦里也想起他是谁了。这个吉达尔──他从未见过他本人,虽然逮捕他的命令是他下的。
  ──是因涉嫌在土伦海港外同英国互相勾结,而被他下令逮捕的。“你来是要杀了我吗?”萨瓦里不怯懦地大声斥问。
  “不,我不会杀你的,但你将和我一起去趟参议院。”
  萨瓦里被叛乱士兵押解而出,随后他被带往了拉枫斯监狱而并不是参议院。万幸的是他的一个贴身侍从在叛乱士兵手中逃了出去,并将这一坏消息尽快速的告知了萨瓦里的邻居——治安部部长皮埃尔。弗朗西斯科。瑞尔。他就住在离萨瓦里所在办公室不远处。
  一场发生在巴黎的叛乱,身为警务大臣的萨瓦里却毫无察觉。一根第一帝国的柱石被叛乱者轻松无比的放倒。但这并不是最让人感到惊奇的,因为接下来的一切,才是最最奇怪的。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一十一章 巴黎之乱(下)
  
  所有的一切都和克劳德。弗朗西斯科。德。马莱有关…他是“法国大革命造就的人物”之一,但是他天生的就缺乏成功因素,每每发现自己总是落于人后,总是被比自己聪明的人踩在脚下。
  马莱出生于西历1754年的一个法国富绅家庭,后在意大利莱茵地区的法国革命部队服役,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并于1799年晋升为将军。但随着拿破仑雾月政变的崛起和最终称帝──如贝多芬一样,这是马莱誓死反对的。他的军旅生涯被迫中断。
  军界官僚政客的不公以及拿破仑的傲慢和称帝令马莱愤恨不已,拿破仑破坏了他所挚爱的法兰西第一共和国,马莱这个共和制的忠诚拥护者同他的妻子一起只能依靠半份薪金在繁华的巴黎过活。
  时间并不能消除心头的恨意,即便称帝后的拿破仑完成了几近征服欧洲大陆的伟业也不能让马莱心动半分。时间岁月的流逝,让马莱心中的愤恨如同陈酿的美酒一样,越陈越浓。
  马莱逐渐同其他被革职并对拿破仑同样心怀不满的官员接触──包括勒穆尼、德梅尔洛特、纪尧姆、马雷斯科特以及杜邦——他们都公开反对过拿破仑和他的第一帝国。
  正是在这种相同感受和经历下,这帮人每天在个人沙龙里聚会,开始密谋推翻拿破仑政权。只是这一谋反行动不同于以前保王党人以及雅各宾党人的政变──他们选择拿破仑不在法国特别远在异国战场上的时机下手。因为他们清楚拿破仑十多年来的无敌战绩让他在法国人心目中拥有着多么崇高的地位和无可争议的爱戴。并且这次谋反与以前的最根本的区别还在于它毫无组织基金和计划——仅是由马莱同一两位高级军官商讨来确定计划,因此也欠缺有力的军队支持。——当然,他们也没有酝酿过如果此次政变果真大功告成,新的政府领导成员将会由哪些人来担当。
  但这一切都未影响到对拿破仑和其政权深恶痛绝的、急躁而又富于幻想的马莱将军,没有让他从这场毫无根基的谋反美梦中清醒过来。
  马莱的计划是签署并印发一系列伪造的政府文件、文告、参议院法令、命令──谎称拿破仑已战死在俄国莫斯科,并且宣布参议院决定组成新政府,驱逐并逮捕拿破仑内阁中的重要政府官员。接着,马莱会起草了一份高官名单,大多数是参议员,都是他认为赞同共和制的人,他想要任用他们来取代旧政权的成员以组成新的政府,但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这些人。
  马莱的一些举动并不是神秘无可觉察的,事实早在1807年6月他就引起了巴黎警方的注意,当时的法国警务大臣是约瑟夫。富歇。他是一名合格称职的警务大臣,不像现在的萨瓦里,在给拿破仑的报告中他提道:马莱、纪尧姆和德梅尔洛特正密谋推翻政府并取而代之。
  富歇果断采取了行动,被警方逮捕后,纪尧姆承认,马莱与德梅尔洛特确实正在密谋这一计划,包括成立由5人组成的督政府。一位警方官员还报告说:马莱给一个人50万法郎作为刺杀拿破仑的酬劳,“马莱告诉他,在政变发动前两小时,他将受命行动”。那五十万法郎都是马莱自己本身的财产。
  富歇和迪布瓦采取了最后行动,下令逮捕马莱。然而由于有人预先通风报信,马莱逃跑了,但治安部还是在他的住处发现了一批枪弹。
  “马莱的思想过于激进,”富歇这样说,“这场谋反,除了有证人口供及枪支弹药为证外,实际上并不存在。或者说,这场密谋只存在于马莱和迪布瓦两人的头脑中而已。”发觉这一密谋的迪布瓦“把整个事件想像得太过离谱了”。尽管富歇这样认为,但马莱被捕后仍然立即被投进了拉枫斯监狱。
  然而,一年多后,萨瓦里得到报告,他已经接替了富歇的职位。报告说现在仍然囚禁在拉枫斯监狱的马莱又在重做推翻拿破仑政权的美梦。这件事从马莱的3个共谋者之一的意大利人口中得到了证实。
  马莱的新计划定于1809年5月28日星期五进行,那天将会有一个集聚了法国全体高官的庆典,以庆祝拿破仑最近对奥地利作战中在艾克缪尔以及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所取得的胜利。各种秘密印制的宣传小册子和文告再次出现——“拿破仑将不复存在。他和他那帮科西嘉人以及该死的警察一起下地狱了自由万岁”──与此同时,军服和武器也藏匿在附近。尽管富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3名主要叛乱分子于5月26日转移至其他监狱,但他在给拿破仑的报告中却谎称叛乱已定,并且挖苦迪布瓦,诬告他言过其实,说整个事件不过是毫无破坏性的“假想的谋反”而已。
  1812年,富歇与迪布瓦两人都被彻底调离了警务和治安系统,其原有职位被另外两个后起之辈代替:萨瓦里是警务大臣,伯斯奎尔继迪布瓦之后成为治安长官。
  两个人对拿破仑都具有绝对的忠诚,可是忠诚并不代表能力。尤其是萨瓦里,他和伯斯奎尔于1812年初释放了马莱,他们认为被囚了四年多的马莱已不具备危险性,因此将他从拉枫斯监狱转移到另一所较小的精神病医院,马莱就此被人遗忘了。
  但是,马莱是个有大毅力大决心的偏执者,他专注于自己“复兴共和的忠实使命”,脑子一刻不停的在努力工作,精心策划着另一场新的“革命”——起草文件、文告、法令等,其中包括再一次宣告组成新政府的文件,任命其他政府首脑(当然仍没有告知被任命的当事人),这些计划同上次一样,也是由马莱本人来代表其他缺席的参议员“签署”。但新计划中马莱将被自己“任命”为巴黎新军的统帅。
  在精神病医院,马莱认识了一位名叫卡加门罗的西班牙牧师,这个牧师同意出院后帮助这位运气不佳的将军发动“政变”。而另一位“病友”是一名叫阿比。拉方德的牧师,他也同意加入谋反活动,并介绍了另外两个年轻人加入,他们分别是在巴黎要塞服务的科波瑞尔。兰图以及名叫布特鲁的学法律的学生。由于是仅有的几个同党,布特鲁被任命为“塞纳河地区长官”,而、科波瑞尔。兰图则成了马莱的副官。接着,马莱又伪造了一系列的任命书及文件。同时,他又准备了一些升职报告,其中包括了许多军队军官,而这些人在他的计划中将成为新政府军队的基石。当然他没有忘记要从“国库”中为这些人“取”出一些法郎作为“奖金”。自从被投进拉枫斯监狱,马莱的原本家产就只剩下一点点供他的妻子生活,他再没有底气拿出五十万法郎来做活动基金了。从国库里拿奖赏,因为对于马莱而言,这所有的一切计划有朝一日都是可能实现的。
  为了确保此次计划的顺利进行,马莱决心要得到军队的支持,也就是说,军队和财富对于计划的成败都是十分重要、缺一不可的。不言而喻,为了顺利执行他的计划,马莱必须借助军人的帮助以调动各地的军队。这计划包括逮捕治安大臣、陆军大臣、政府要员,同时接管城市各项通讯设施、国库以及政府机构和封锁城门等。为了这一“十分周密”的计划顺利运作,马莱挑选了两个真正的,尽管目前很“困窘”的将军──吉达尔以及拉霍雷──这两人目前都在拉枫斯监狱服刑。
  只要没有任何节外生枝令事态复杂化,凭马莱的才华和大胆,占领附近的军事城堡接管那里的军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马莱还需要他原来那套军官制服以及为他的新“副官”弄一套新制服;他捎信给他已经离开巴黎居住的妻子,嘱咐她将这些制服以及一些轻型武器及装备一同装箱,寄给那个西班牙牧师。当一切就绪后,计划就将在1812年10月22日周四开始执行了。
  舞台已准备妥当,而此刻拿破仑远在几千里外的俄罗斯──事实上,他正在向莫斯科的进军途中──没有人能阻碍马莱执行他的政变计划。
  周四晚上马莱开始行动,一切都是顺利的出奇。不管是调动军队还是逮捕萨瓦里都是那样的一蹴而就。他们还轻而易举的抓到了治安长官伯斯奎尔。
  对政变成功信心倍增的马莱又接着出发前往逮捕巴黎军事长官霍林。但是在司令部内碰到了一名治安部的监察长。这名不仅认识马莱,而且还在数月前亲自护送马莱离开监狱去精神病院。
  于是一切就都结束了。
  马莱的被捕宣告了政变的失败。所有的参与者,包括参与政变的军队及国民卫队官员,都被投进了拉枫斯监狱,接受军事审判。有84人接受审查,14人被判有罪,以“企图推翻拿破仑政权罪”被处以极刑。尽管大多数卷入此事的高级官员都没有意识到马莱给他们的文件是伪造的,只是信以为真而忠实地按其命令执行而已,但在受到审判后均被革职;马莱、吉达尔、拉霍雷和索尼尔及其下属如布特鲁等人都被处以极刑,最后只有那位西班牙牧师受到了宽大处理。
  几个小时里,混乱的巴黎街区恢复了平静。可是看了一场好戏的游之坤、范明芳、冯秊益等人却从中深深地感触到了法国的现状。
  发生叛乱并不可笑,但是没有人对拿破仑的死讯感到一丝怀疑,甚至除了才给拿破仑回信的萨瓦里以外,大家都毫不反抗地接受反叛者的命令并按其命令办事。这才是游之坤等人最感到可笑又最为法国人感到悲哀的所在。
  法国人和他们的军队如此轻易地相信“我们的皇帝陛下已死,政权已交接”,而一切甚至未经任何官方发言的证实,他们就信以为真。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完全没有考虑拿破仑的儿子和继承者的权益。如此可鉴拿破仑政权的脆弱性和根基的薄弱,没有了他本人,法兰西第一帝国就毫无存在的可能。
  当然,马莱的企图很快就被识破了,应该说是数小时就处理了全部的问题,但是“谬论居然传播得如此之快”——令民众为之动摇……
  法国没落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一十二章 狮子大张口
  
  没有一颗坚定不移的信心,民族就不会是一个强盛的民族,国家也不会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域名请大家熟知区区一句毫无凭据的谣言就让整个巴黎军政为之动摇,拿破仑在俄国的困境已经让整个法兰西的‘心’站到了深渊边上。即便他百战百胜十多年铸就下的无敌声名也不能阻挡法国人内心恐慌的蔓延。所以才会闹出这么一场闹剧,把脸丢到了中国不过法国这一次注定是要悲歌鸣泣的。巴黎闹剧上演时正准备在大火焚烧后的莫斯科过冬的拿破仑一个多月后不仅惨败而返,更是以近乎全军覆没的形势将自己亲手摔下神坛。他再也不是统治大半个欧洲的军事巨人了。
  三十万精锐法军十之八九埋骨异国他乡,只有三万人跟随拿破仑返回了法国。小弟莱茵联邦、荷兰等附庸国——数以万计的军队也倒在了俄罗斯战场上,只有首鼠两端的普鲁士和奥地利两个德意志国家逃以生天。
  见势不妙的他们暗自同沙皇亚历山大一世达成了秘密协议,由此位列左右翼的两国大军完整撤出了俄国。
  ——九月十四日,库图佐夫燃起的‘莫斯科大火’震惊了整个欧洲,而仅仅两个月后拿破仑在俄罗斯战场上的彻底惨败也再度令欧洲为之震荡。
  中俄之战后成为整个欧洲笑柄的沙俄——斯拉夫民族以新的强力姿态重返欧洲,重塑形象,重新成为欧洲大陆举足轻重的一支重要力量。
  拿破仑法国的强力统治因为战败而瞬间分崩离析,其建力起的欧洲大陆秩序在拿破仑没有回到巴黎的时候就发生了根本性逆转,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法兰西第一帝国摇摇欲坠……
  西历1812年12月,普鲁士暴动。汉斯。约克。冯。瓦滕堡在图灵根发生的叛乱,率领部分普鲁士远征军脱离了法军序列转而加入俄军。
  拿破仑恼恨却又无可奈何,海量的法军精锐损失让整个拿破仑政府都处于无兵可用的威信、棘手状态,他不得不对普鲁士人的背叛‘视而不见’,而抓紧时间来再度组织起一支大军。
  俄军也停留在了中欧,并没立刻跨越边界。一系列的战争他们虽然笑到了最后,可是胜利的代价也是惨重的。斯摩棱斯克附近的机动战俄军则至少伤亡15000人,血腥的博罗迪诺之战俄军更是损失了四五万人,莫洛亚罗斯拉维茨之战、克那斯尼之战,法军在流尽鲜血的同时也在俄罗斯受伤的躯体上再度抓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连首都都被烧了,俄军也需要喘口气。并且态势进行到现在,坚定地反法领袖英国和小弟瑞典也会闪亮登场,加之普鲁士和奥地利,库图佐夫可不愿意自己去独面拿破仑,亚历山大一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鲜血去换取整个欧洲反法国家的胜利。
  1813年初,一个联盟建立了。第六次反法同盟,俄国、普鲁士、瑞典和英国结盟,以结束了拿破仑对欧洲的控制的追击目的。三月份,十余万联盟军队分散在易北河谷的马格德堡及德累斯顿之间的广大地区,磨刀霍霍,战火一触即发。
  “咱们需要登场了……”范明芳如此对游之坤道。火候还没到,但是预先打一个招呼也好为下次的‘雪中送炭’做准备。
  “皇上圣明,我中华举国无疆——”游之坤满面精神,壁炉火焰的映衬下脸都反映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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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敲诈,这是敲诈……”
  目送范明芳、游之坤老神在在的离去背影,拿破仑恼怒的咆哮道。那声音,范明芳和游之坤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嘴角泛起骄傲的笑,头却也不回一下……
  法国海外的所有殖民地,梁纲狮子大开口,完全是趁火打劫。
  “可是陛下……”达武看着手中的火枪和子弹,脸上露出了深深的迟疑。中华一式步枪、中华二式步枪以及空底木塞铅弹,这些毫无技术可言的物件结合起来的威力却是能够改变战争的走势的。
  “我们还有二十万部队,不需要去理会中国人的勒索。法兰西会继续战斗到胜利——”拿破仑咆哮接着咆哮,那两人竟然要求用四万支线膛枪换取法兰西海外的全部殖民地,简直是痴心妄想,简直是可恶至极。“可恶的中国人——”
  也亏得周边没有一个仆人和侍从在,之前为了保密起见范明芳要拿破仑撤走了全部的多余人手。不然拿破仑的陛下形象就大大受损了。
  “通知贝尔蒂埃,我要在三个月后见到五万支线膛枪。”
  拿破仑暴怒中忘记了一件事,当年正是他自己下令撤消了法军中全部的来福枪手。而此时欧洲来复枪装备最多的英国人也仅仅有两个编制的来复枪团。梁纲掩藏起来多年不露的东东,在拿破仑等行家眼中真的是一目了然,一眼看个痛彻。
  达武苦声的笑了笑,皇帝在暴怒中,什么人讲话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从一月到三月末,拿破仑以惊人的速度征召了一支20来万人的新军队,可遗憾的是,这支军队没有丝毫的作战经验。他们近乎全部都是新兵,之所以应征入伍,完全是出于对法国对拿破仑的热爱和敬爱。
  莱茵河地区还有法军残存的余部以及莱茵联盟的剩余兵力,合计不会少于三十万人。但是他们对面的联盟军队更多,而且更为精锐,更为善战。新兵和老兵战斗力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除了得到那四万支中国枪,否则达武真的没有足够的信心去赢得战争……
  然而既然拿破仑做了决定,达武就只会去全力的执行。貌不惊人,个子矮小的他没什么架子,即便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帝国元帅。沉静的外表如同沉稳的性格一般,做事一贯是勤勉踏实,在战场上,他是冷静、坚定、灵活和富有成效的指挥员和管理者,是一位优秀的战略家和出色的战术家,是拿破仑最为放心的助手之一。
  达武用自己的细心、关心赢得士兵的爱戴。他是拿破仑最有能力的将领,从未有战败过,也是对拿破仑最忠心耿耿的臣下,至死不渝。
  1813年4月下旬,拿破仑穿越萨勒河。他以三路大军向莱比锡进发,并派强有力的军队掩护其行军。同过去的战例一样,他计划首先突破联军的封锁线,随之彻底打败联军。但由于其毫无经验的骑兵侦察有误,因而拿破仑不知威灵顿已在他的南部集结了近十万联军。
  1813年5月2日,吕岑之战打响。掩护拿破仑行军的部队将联军一支小部队赶至莱比锡郊区。在吕岑南部,威灵顿向西南的内伊军团发起突然进攻,内伊担任南路大军的保卫任务。当拿破仑在吕岑古战场三十年战争遗址听到炮声后,疾驰现场,此时的拿破仑再展了他当年勇猛、机智的风采,在战场上即兴发挥。他集中起他的兵力,在大量火炮的支援下向威灵顿军队的中心发起进攻。拿破仑亲率军队发起的反攻撕裂了联军的防线,要不是他的绿装精锐已精疲力竭的话,说不定奥斯特里茨战役的情景会再现。
  主力为新兵的法军在战斗中损失是十分惨重的,伤亡约22000人,主要是内伊部队。联军则损失了12000人。但普军元帅布吕歇尔的主要助手沙恩霍斯特在受伤之后因伤口感染而死。
  说起来拿破仑和法军也是有些运气的,在四月末西里西亚的一个小城本茨劳(今波兰博莱斯瓦维茨),俄军的精神和指挥领袖库图佐夫因为沿途行军健康严重受损而最终病逝在了异国他乡。俄军少了一根支柱,拿破仑少了一个主要对手。
  5月20-21日,包岑之战。拿破仑于5月7-8日攻克德累斯顿,随后尾随撤退的联军追至易北河以东。拿破仑命令内伊率半数法军迂回行军约80公里至德累斯顿以北,他自己则率余部追击威灵顿。此时,俄军在施普鲁河东岸态势极为不利。
  拿破仑率十二万人人越河攻击,将十万联军赶出阵地。天黑之后,内伊率另一部法军主力由此南下,占据阵地以待明晨进攻联军之背后。可是拿破仑的战略思想虽十分卓越,但内伊却没有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他推迟了进攻,并且没有及时向敌人背后及交通线发起进攻。拿破仑一直期待着其预备队的进攻,但是等内伊理解了拿破仑的意图之时,已经太晚了,威灵顿率领联军已以极快的速度安全撤离了东部进入了西里西亚。这一战法军又有两万五千人伤亡,联军也折损一万七八千人。
  形势继续对法军不利。六月份,当拿破仑追至易北河以东时,察觉其对手实力已今非昔比。瑞典南曼兰公爵卡尔率一支普鲁士-瑞典联军计12万多人驻扎于柏林附近。奥地利也正准备加入联军参战。施瓦岑贝格正统率24万人的大军在波希米亚北部,从而严重威胁法军的交通线。而已接替威灵顿的布吕歇尔重建其军队,以阻止法军的进一步进军。
  拿破仑无奈退兵,优秀的外交大臣替他争取了两个月的喘息时间。可是法国的战争潜力已经挖掘到了极限,再多两个月拿破仑也无法把手中的军队训练的如同一年前的那支无敌大军那般强劲。可是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英国人把充足的枪械运到普鲁士,足够布吕歇尔整顿军队,英国人的陆军会大规模登陆,奥军可以完成其动员、机动,俄军也可以得到了后续援军的加强。法军呢?
  三个月五万支线膛枪完全就是一个笑话,时间过去了大半,摆在拿破仑面前的也仅仅是六千支不到的来复枪,其中还有部分是贝尔蒂埃这段时间收集来的旧货。
  1812年的惨败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它对拿破仑政权还有政治上和经济上的恶劣影响。大笔的抚慰金,海量的物资消耗,几乎压垮了法国本就不宽松的经济,掏空了法兰西的国库。二十多万新兵的军备也是一笔天文数字,贝尔蒂埃金钱不济,加之十多年下来线膛枪几乎在法国绝迹,能弄到眼前的这么多已经难能可贵了。
  范、游二人敢大胆的把东西拿到拿破仑眼前,岂会自搞乌龙?
  “告诉中国人,我答应他们的条件……”拿破仑的心头在滴血。
  范明芳、游之坤可不仅只能跟法国做交易,他们转手照样可以把枪卖给法国的敌人,那时候‘秘密’大白于天下,第一帝国就真的再无可救了。
  孰重孰轻,拿破仑做出了一个艰难地选择。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一十三章 不一样的命运
  
  黄帝历4513年,西历1815年
  “西印度——圣皮埃尔、密克隆群岛;
  加勒比——安圭拉、安提瓜、巴布达、多米尼克、多米尼加、格林纳达、瓜德罗普、圣马丁岛、圣巴托洛缪岛、圣卢西亚、圣文森特、格林纳丁斯、圣克里斯多福等;南美——圭亚那法属。此外还有英属圭亚那、荷属圭亚那非洲——西非塞内加尔、毛里求斯、留尼汪和塞舌尔……”
  一条通往世界的光明大道随着范明芳口中报出的一个个地名铺展在了中华帝国全体高层的眼前。
  “范卿不负朕望,不负朕望……”
  梁纲眼中,这些得来的殖民地不仅仅是自身的本有价值,它们更是中华帝国踏足南美和非洲的翘板,是中华帝国影响力真正笼罩世界的开始——
  西历1813年8月中旬。
  两个月的停战期后,双边战火重启。
  8月12日,奥地利向法国宣战,虽然他们的公主依旧坐着法兰西皇后的宝座。在英国的资助下,联军组成三路大军:一路为奥军元帅施瓦岑贝格统帅的23万人波希米亚军团;一路为普军元帅布吕歇尔统帅的20万人西里西亚军团;在北方,是瑞典南曼兰公爵卡尔率有的11万人的普鲁士-瑞典联军,其内还囊括一支英国远征军。
  拿破仑手中的兵力只是联军的一半,但是有了近五万线膛枪打底,无论是他还是他手下的达武等一帮重将,都对战争的胜利充满信心。
  8月26-27日的德累斯顿之战。中华一式步枪第一次正式出现在战场上。三万装备着它的法国老兵在八万法军、莱茵联邦军的配合下痛快的击败了施瓦岑贝格统帅的两倍于己波希米亚军团。奥军、俄军六万两千人阵亡和被俘,虽然法军因缺少骑兵无法大规模追击扩大战果让施瓦岑贝格匆忙逃到了安全地带,可这一仗也是一场战术上的辉煌胜利。
  空底木塞弹的出现直接改变了战争的形势。因为在眼前这个时代,燧发式和火帽式滑膛枪的有效射程最远只有100码,而炮兵发射的葡萄弹和榴霰弹的射程都明显超过它,以致火炮成为了眼下战场上绝对的优势武器。
  可是当这种子弹出现之后,来复枪线膛枪的有效射程至少为500码。这就比炮兵葡萄弹和榴霰弹的射程更远,所以,战术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火炮被退到步兵的后面,成为一种支援性的武器,而不再是攻击性的武器。骑兵进攻步兵就也等于是在自杀,因为骑兵还未接近步兵,而大部分马匹和骑兵就已被打中了。而步兵战斗也在500码射程内就开始发射,不必等到100码的射程之内再开火。这种远射程的战斗,使得白刃格斗逐步被淘汰。个人的良好射击技术,军队士兵的战斗技能素质比团队排枪射击更为有效。
  拿破仑用手中仅剩的老兵们来装备中华步枪,虽然是八月初也就是战斗再次爆发的前几天他们才把新式武器拿到手,这也是为了保密起见。要知道到现在为止不仅玛丽。路易丝不知道有新式武器这件事,就连法兰西内部的军政大员都有许多不知情。
  拿破仑是名副其实的军事天才,他的脑子敏感的很,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出一丁点的马虎和错误。那些不被他认可或是地位不高到一定程度的人,是绝对无法知道这件事情的。比如夏尔。莫里斯。塔列朗,这个先前被他引为心腹的外交大臣现在法兰西的背叛者,就被拿破仑深深地排斥在了外面。
  老兵不仅意味着战争经验丰富,更意味着对拿破仑的绝对忠诚。事实也证实了拿破仑的正确,到德累斯顿之战开始之时,二十天的时间里,反法同盟联军虽然从一些内线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但是终究是没得到确切的情报。
  就如三年前英国皇家海军在丹麦外海被‘意外’击沉的三艘巡洋舰一样,装备了中国水龙弹,丹麦海军即使全军覆没了,其国境沿海也不是几艘小小的英国四五级战舰就可以任取任夺的。
  火箭弹、水龙弹秘密保留了十多年之久,早已经超出了梁纲的预料。可能也是因为欧洲诸国没有什么切肤之痛吧,除了英国以外他们对中华军的装备战力如何也不太关心。但这一切随着中俄战争的开始,火箭弹的秘密再也不是秘密了。
  事实上对中华军了解和探究最深的英国早早就建立了一支火箭兵,对比较欧洲各国,跟印度人常年打交道的他们更能接受火箭这一存在。
  各国间可能也有耳闻,但是情报模糊不清,无法确切。如此就只有在战场上来亲自体验了。英国皇家海军的三艘巡洋舰是如此,这次德累斯顿之战的波希米亚军团也是如此。
  超远的射程,高度的精准,三万支登台亮相的中华一式步枪以一种绝对优势的姿态打垮了人数多倍于自己的奥普俄三国联军的。八万滑膛枪法军和莱茵联邦军反倒是只起到了一股辅助作用。
  德累斯顿之战就好比是当头的一棒,奥地利立马就萎缩了起来。
  尼克。勒内。旺达姆掌控着第八军,虽然没有参与德累斯顿之战,但是第八军中却装备有贝尔蒂埃几个月中制造和收集来的八千多支线膛枪。
  德累斯顿之战的胜利让他看到了歼敌的良机,虽然拿破仑没有下达追击命令,但是本身没有在德累斯顿战场的第八军却不知道。旺达姆遂率部迅速穿越山脉进入波希米亚——正好在施瓦岑贝格之东侧,打算来个大包抄。
  可是没有任何法国军团随旺达姆跟进,当第八军穿越过奥地利交通线,他发现自己军团三万七千人已经陷入了奥军、俄军和普军计10万人的包围中。随即两方发生了第六次反法同盟战争中的一次至关重要的转折之战——库尔姆之战。
  依靠着手中的八千多支线膛枪,旺达姆跟他的第八军硬是在三倍于己的联军包围圈中杀开了一条血路。虽然此战中第八军损失了一万三千多人,可是军团根底还在,两万余法军重出生天。
  线膛枪和空底木塞弹的威力尽显。并且,即使法军打的是一场败仗,联军的损失也丝毫不比第八军少。秘密大白于两方眼前,联军各国却也只能干瞪眼,因为无论是俄国还是普鲁士亦或是奥地利,举国上下也拿不出一万支线膛枪来。而且那还需要足够的时间。
  奥地利直接派出了密使联络法国,并且把法兰西第一帝国内部的一大蛀虫——夏尔。莫里斯。塔列朗痛快的卖给了拿破仑作为见面礼。
  弗朗茨二世丧失信心了。
  塔列朗从三皇会战之后就开始背叛法国。他把法国的情报出卖绐反法联盟,以换取巨额金钱。第五次反法同盟时期,法、奥开战后,塔列朗把拿破仑如何部署军团的秘密都出卖绐奥地利;他甚至把拿破仑的文件也偷出来过。他提供给俄国的情报,都是由俄国使团顾问涅谢尔罗捷转送彼得堡的,后者每次都要当场付钱。
  战争的另一个转折点来自莱比锡战役。随着奥地利的退缩,法军的形势越加好转。英、普、俄、瑞四国清楚,必须尽快打掉法军的势头,不然的话拿破仑这条已经要死的鱼就彻底活过来了。
  历史的命运不可扭转,两方默契的在莱比锡这座莱茵小城开启了一场决定法国乃至欧洲命运的战役。
  开战之前英国尽全力的筹集来复枪,集合四国之力,当10月3日,战事开始之时联军也已经有了一支近万人的来复枪精锐。
  二十万法军对抗三十五万联军。普鲁士出兵多达十五万人,是尽了全力的,虽然其中一半是预备役和新兵。腓特烈。威廉三世和他的国家不得不如此,破碎的普鲁士王国经不起拿破仑的再一次蹂躏,所以此次的反法战争,普鲁士必须胜利。
  线膛枪、火箭弹、大炮,决定莱比锡战役胜负关键的三种武器,中国制造占据了其中之二。
  帝国驻法大使馆武官冯秊益和驻英国大使馆武官姜戚水联合领衔帝国战地军事观察团,亲眼目睹了战场上中华一式步枪、中华二式步枪对应滑膛枪那巨大的优势。
  尤其是中华二式步枪,火帽技术的英勇让它无惧风雨,全天候作战,给莱比锡战役法军最终的胜利奠立了坚实基础。
  10月3日到10月6日,战役正正持续了三天。其中胜负手就在于第二天下午突如其来的一场小雨。联军抓住法军中华一式步枪无法再雨天作战的机会,发动全部兵力猛攻法军防线。但是一万支中华二式步枪和贝尔蒂埃陆续制造的五六千支线膛枪成为了法军最坚实的城墙。
  联军的来复枪大部分也是旧式的燧发枪,而非新式的火帽枪。雨天天气在削弱法军的同时也消减了联军的力量。最后二三十万拿着火帽式滑膛枪的联军士兵在法军防线面前撞得头破血流。虽然一些地带的冲击联军确实是得手了,但是拿破仑仍保持了其交通线的贯通,法军阵地依旧完整。
  半日的血战之后,联军气势大落,双方战线犬牙交错,可是拿破仑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当第三天天气晴朗,三万法军最强力量投入到阵地之后,联军无奈的向后败退……
  莱比锡战役,法军用六万人的伤亡换取了联军十万余人的减员,双方都损失惨重,看起来似乎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战役。
  可是从大势从全局而言,拿破仑已经赢得了真正的胜利。因为第六次反法同盟气吞如虎席卷一切势不可挡的劲头没有了,拿破仑稳固住了摇摇欲坠的法兰西第一帝国。
  随后的战场虽然依旧枪炮连连激烈异常,可是谁都清楚这一次战争已经结束了。果然一个月后英、俄、瑞、普四国在奥地利的调停下与拿破仑做坐到了谈判桌前。
  1814年2月28日,双方签订和平协议。普鲁士收回了自己被分割的国土,但法国依旧控制莱茵联邦掌控德意志中西部,华沙大公国也依旧保持独立。
  法国的‘政治地图’依旧保持完整。但是谁都知道,法国必定是衰落了。三十万精锐力量的损失,法兰西注定是要伤筋断骨的。眼下仅仅是一阵虚火在支撑。
  3月份,尼德兰动乱爆发;4月份,伊比利亚半岛局势恶化;南方地中海的撒丁王国、那不勒斯王国也蠢蠢欲动,意大利也不安稳。
  法国毕竟是没有了镇压一切的威慑,拿破仑那庞大的帝国不需要外人动手脚,它自己就会自我崩溃塌陷。没有了威慑力,没有了震慑力量,法国还何惧之有?
  政治雪崩从来都是如此的。
  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签订的《凡尔赛和约》一样,眼下的和平协议也只是一张为期数年甚至更短暂的休战书而已。
  当普鲁士、俄国缓过劲之后,当他们再一次把奥地利绑上战车的时候,英国人就会第七次主导反法同盟。当然,在这之前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全军大换装。
  不过这一切就不是范明芳亲自经历的了。在拿破仑与反法同盟签订下和平协议之后他就带着英国政府递交的抗议书启程返回中国。
  拿破仑为什么没倒?四万支步枪怎么出现在法军手中的?
  中国掺入留下的痕迹清清楚楚。早在莱比锡战役进行之前,英国就宣布计时起禁止中国商船在欧洲的自由贸易,还扬明道若再发现有贩运武器和军需物资者,一律扣押量刑。
  中华帝国这一次插手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已经让英国上上下下都炸毛了。
  范明芳就是如此时候离开的欧洲,一路南下非洲沿途考察途径的所有法国即将移交给中国的殖民地和港口。时间拖拉,也因此才在一年多后才抵达中国,抵达北京。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一十四章 改变历史
  
  “和平协议?休战书?”梁纲乐呵呵的欢笑…好啊,欧洲继续打下去好啊,你们就关门自家子闹去吧,等我先消化了新地盘再说遍布于三大洲的法属殖民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吞下的。帝国不但要考虑殖民地内部的反抗势力和土著的抵抗性,更需要分部充足的海陆军队和划定海防区域以保证殖民地相互之间沟通和与中原本土的交通……
  等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来布置。且有了美洲和非洲的立足点后,帝国当然会继续向下谋划在两大陆的‘发展’,这也需要充足的时间来支撑。
  比如说巴拿马和南非等地。
  一个是西半球的未来交通要害,另一个则是黄金和钻石之国。巴拿马现今还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依照历史发展的未来趋势,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统治帝国即将崩溃,中华再一次趁火打劫不成问题。而南非的黄金和钻石则都还没有被发现,现在的这片区域是荷兰后裔布尔人的天下,最重要的产业是畜牧业和地理交通,英国仅仅是才开始涉入,西历1806年才夺占了开普殖民地。而有了法国人在非洲的殖民地打底,以及之前的丹麦殖民地,帝国同样可以把手脚伸进南非——
  梁纲承认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婪,可是在土地面前他就是没有自制力。而且中华帝国的国力明白的就放在那里的,有余力外扩何乐而不为呢??
  1817年。欧战再一次爆发,浓浓的硝烟在散去了三年之后又一次弥漫了欧洲上空。
  这是第七次反法同盟了。
  三年的休养生息,拿破仑度过了自己这次军事生涯以来的最大危机,他在这段充足的时间内训练出了又一支精兵,而且竭尽国力给一半的军队配置了以中华二式步枪为原型仿制出的新式步枪。
  法国再一次恢复到了可堪一战的地步。莱茵联邦、丹麦、波兰等附庸国也尽全力的更换武器。三年的时间后,拿破仑再也不用那新兵上战场了,他手中已然拥有了一支二十万人以上的装备着新式步枪的可靠军队。
  但是他的敌人更强大。英国的支持下,普鲁士三分之二的军队更换了武器,俄军也有十万人以上拿到了来复枪。连同英军自身和瑞典,近四十万数量的换装军队是第七次反法同盟之所以成立最大的依靠。
  首鼠两端的奥地利也不容忽视,它的力量不是伤了元气的普鲁士亦或是瑞典王国可比的。奥军的战绩虽然难堪,但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欧洲大陆上至关重要的一支力量。
  六月份正式开打的第七次反法战争持续时间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一直到1819年10月两方才在奥地利的调停下坐回了谈判桌。
  战争形势改变了。法军虽然依旧锋利,拿破仑虽然依旧天才如故,可是武器的革新真正的影响到了战事的发展。依靠新式步枪,堡垒要塞攻坚战的难度呈几何式拔高,个人的良好射击技术的重要性首次超过了集体队列。
  散兵战线成为了步兵第一战术,拿破仑战争以前所用的绝大部分战术均被淘汰出了主体位置,战争进入堑壕密布的近代战争时代。
  三个战例最具代表性。
  其一,莱茵战役。1818年的3月,法军马尔蒙率两个步兵师1万7千人在汉堡坚决阻击了普鲁士——英国联军11万人的进攻。厮杀五日,联军减员一万人只得撤退。
  其二,5月,萨克森之战。法军一支,莫尔捷军团3万人受阻于茨维考一个英军师,鏖战数日莫尔捷不但没能歼敌反而是连茨维考城外围防线都没能打开。
  这两个战例在往日的战争中几近是不可能的。火炮的出现让城池的防御力削弱到了底线,11万人军力围攻两个步兵师战果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同时一个军对战一个师,战果也是完全可以预料定的。
  可现在,新式步枪的出现,让堑壕战应运而生。军队缺乏有效地对敌打击手段,战事自然就拖延了下来。
  1819年6月,第七次反法同盟战争至关重要的一战——巴登-符腾堡战役。
  依靠优势兵力联军开战不到三天就突破了法军西侧的防线杀到了卡尔斯鲁厄城下。可是20万联军就是拿不下达武驻守的这个交通点。
  卡尔斯鲁厄是巴登的首府,西面隔莱茵河、普法尔茨相望,南面与瑞士相隔,北临黑森,东北壤巴伐利亚,正东则是符腾堡,这个地方一失手,巴登-符腾堡地区的法军就会被拦腰截成两段。
  20万联军困顿卡尔斯鲁厄,却给了拿破仑集中法军兵力分头消灭东西战场余部联军分支的机会。十天后战役落幕,法军、莱茵联邦军等共损失四万余人,联军却损失了超过十万人,尤其是俄军损失惨重。
  符腾堡战场上,参战俄军主力完全被击溃,兵力损失六万人以上。
  巴登-符腾堡战役让欧洲军队彻底背离了先前的战术,随后的战事越来越向消耗战和防御战转变。奥地利如此就又一次闪亮登场,第二次以调和者的身份调停两大集团。
  梁纲,整个中华帝国乃至美国都在一旁看着欧洲热闹开打,各自忙活着自己的发展。
  黄帝历4518年,西历1820年,欧洲硝烟刚刚散去,梁纲却在着手做着一条中国开天辟地以来的未有之大事——君主立宪。
  儒家学说言论中,圣天子拱垂而治,是最好不过的了。士大夫掌天下么从北宋开始,赵匡胤虽然‘强干弱枝’,但是南北宋三百年相权过重则一直是个不可忽视的现象。所以到了明代,朱元璋设大学士进而由胡惟庸案废除了存在中国历史一千多年的丞相。但是明朝中后期,内阁掌权士大夫治天下,几近乎是用不到皇帝的地步。
  可就是宋明两朝‘重文轻武’发展到极致的地步时,文人士大夫也不敢想望着‘君主立宪’。事实上现今的中国还真不到君主立宪的时机,因为资产阶级的力量此时还远远弱小于地主阶级。
  所以,梁纲的‘君主立宪’也不得不向封建阶级妥协,中华帝国之‘君主立宪’用后世的言论讲——更应该被评述为“二元制君主立宪”。皇帝依旧掌控着实权,但政府对君主负责,但是国家成立议会,并拥有立法权。
  万里长征都是一步步走来的,梁纲的身体还非常好,帝国的国运也辉煌如虹,中国社会体制的改革大业他还可以慢慢的、一点点的去实现。
  西历1821年,反法同盟又一次成立,这已经是第八次了。不在历史范畴之内了,拿破仑和法国的命运在这几年中已经扭转的面目全非了。
  说是第八次反法同盟,事实上第七次反法同盟自成立以来根本就没有解散。他们跟拿破仑议和之后,也仅仅是停止了战争。与以往六次的极大不同,上一次战争中,拿破仑苦战两年却也没能颇是任何一个同盟国家投降认输退出战争。
  无论是战争初期的一连串会战,还是至关生死的巴登-符腾堡战役,法军都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拿破仑自然也不能再颇是普鲁士、俄国或是瑞典投降认输。
  战争再一次打响,两年的喘息之机似乎让两边都抚平了伤口,从遥远的波罗的海到莱茵河,从西南的伊比利亚半岛到正南的意大利,还有俄土战场那更加遥远的高加索,拿破仑又一次联系上了没落帝国土耳其,在第八次反法同盟战争打响的同时,第八次俄土战争也正式揭幕,双方过百万大军的厮杀让欧洲的元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丝接着一丝的流逝……
  忙于战争的英国人,限于泥潭无法脱身的荷兰人,那里还管得了南非和后裔布尔人的死活??如此这个还未出现在世人眼前不为世人所知的黄金和钻石之国就成了中华帝国在非洲囊如口中的第一块肥肉。
  而早在三年前,在北美墨西哥穷途末路的西班牙为了缓和帝国对其的巨大压力,不得不一次性割让了俄勒冈、新墨西哥、加利福尼亚和德克萨斯四块巨大的地盘。虽然这其中新墨西哥、俄勒冈和加利福尼亚三地有许多都已经落入了中华海外第二军团的手中。
  美洲的局势这些年一直都很不太平,从伊达尔戈敲响那声钟鸣开始,多洛雷斯的呼声就响亮整个墨西哥。而南北,圣马丁和玻利瓦尔两人堪称是西班牙人的厄运之神。一南一北两个民族解放领袖让西班牙殖民大帝国摇摇欲坠。
  美国与英国进行的第二次美英战争也让美利坚本不厚实的家底又削减了三分,血淋淋的战争让美国赢得了自己民族最终的独立,可也让大陆对面的中华军笑掉了大牙。
  在加拿大,英军只有七千人正规陆军,却在战争开始后一路凯歌直接杀到了华盛顿。纵观整场战争,英军的战斗力也始终居于非常明显的优势,之所以最后‘打败’,也只能说是深陷欧战无暇他顾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五百一十五章 封国天下(终章)
  
  岁月如梭,恍恍中十多年转过。
  ……
  4533年,梁纲六十大寿,帝国南北,大洋东西,普天同庆。
  作为开国的帝王,王朝的建立者,梁纲本就在民间拥有巨大的声望。但帝国建立巩固的这三十年中,经济、政治、民生、科技、疆土、人文等等方面的跨步式发展所凝聚起的的巨大声望更甚于开国帝王之威许多,甚至不客气的说是完全的超越。
  一层又一层的光辉笼罩下,已经把梁纲神化在了帝国百姓的心目中。
  自然,这六十大寿之际,整个帝国都要为之轰动。
  因为国庆和国丧之类的东东,中国两千年的封建史是一脉相传,从来都是由中央到地方都‘隆隆重重’的。
  英法美奥等国的使臣也齐聚到北京。东西交流好几十年,欧洲人也一定程度上了解了东方的思维模式和人情世故。
  为这事整个亚洲都在轰动,由波斯到暹罗、缅甸,大中华区内外周边的十几个国家全都早早的准备好精美华贵的礼物,来京进献。
  所以,面对现今世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国,梁纲——当之无愧的第一强人,欧洲人也不得不‘低身附小’。他们几十年内战打个不停,百万大军厮杀个血流成河,梁纲这里可一直是在发展不停,欧洲人抬头看世界的时候,整个世界局势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别的不说,单讲欧巴罗二百多年的禁脔——美洲殖民地,其持续已经完全崩溃。墨西哥、巴西、阿根廷、秘鲁、智利、大哥伦比亚等等,一个接一个的国家‘独立’起来。你休管他是以什么样的形式独立的,反正欧洲西班牙、葡萄牙的殖民地是完全崩溃了。
  法国的殖民地也一股脑‘卖给’了中国,荷兰又实在不争气,本国国土沦陷使得他们在海外的殖民地完全没有自保之力,这些年在中国的逼压下节节后退,好望角以东地带的地盘已然完全丢失。甚至若不是布尔人还有些实力,非洲距离中国本土又实在太远,中华帝国的巨口可能就已经吞下了南非这一战略要地了。
  所以当欧洲人停下内战,抬起头向外望时,发现整个世界都布满了中华帝国的旗帜。欧洲人经营了几个世纪的殖民帝国除了英国人还保持着比较丰厚的家底外,余下的几乎就已经丧失殆尽了。
  在4524年,也就是西历的1827年。第十次反法同盟战争结束以后,面目一片狼藉的欧洲终于迎来了长期和平的曙光。
  筋疲力竭的英法普俄等国在流尽自己本国最后一丝血液之前‘幡然醒悟’,终是决定彻底结束这场四十年之久全面战争。
  历史中本该已经沉睡墓地的拿破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比梁纲还要大七岁,已经是将近七旬的老人了。21岁就应该死去的罗马王——拿破仑二世现在也安安稳稳的活在巴黎凡尔赛宫,他已经25岁。作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的顺位继承人,拿破仑二世不但身体健康,更已生育下一儿一女。孙子和孙女的出生给年老的拿破仑带来了无比的欢乐,也给法兰西第一帝国带来了稳定的根基。
  连年的厮杀让欧洲各国元气大伤,国力除了十几年一直保持中立地位的奥地利和有着大片海外殖民地源源不断输血的英国以外,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荷兰最终赢得了自己的独立,但共和国成为了过去,奥兰治-拿sāo家族统治了尼德兰,1823年成立了荷兰王国。
  西班牙、葡萄牙国王也先后复位,两国自然也脱离了法国的控制。大片土地的控制权丧失和新的敌人的出现让拿破仑的处境越来越不妙。可是战争不是简单地一家一等于二,而是智力和策略的较量。
  拿破仑和他的军队在一连串的战争中始终屹立不倒,坚定的抗击着反法同盟大军。即便四周皆敌的情况下,也没有在战场上露出一点颓势。
  这并不是奥地利置身事外就可以一语概论的。只能说眼下时期的战争还不是后世现代化的国力大比拼,高明的策略和优越的军事指挥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敌人的优势的。
  两边就是因为看不到胜利的苗头,自身损失又实在超重大,外侧还始终有中华帝国隐隐可现的威胁,如此才会坐在了谈判桌前,把和平真正放到第一位。
  拿破仑失去了伊比利亚半岛和尼德兰地区的控制权,在巴尔干的利益也转交了一部分给奥地利,作为对老岳父弗朗茨二世这些年来一直保持中立的回报。但是亲法的莱茵联邦依旧存在,波兰王国原华沙大公国也依旧独立,还有丹麦和法国在意大利的利益,就像是一根直条的长棍竖立在欧洲大陆心腹,从北贯穿到南。
  1828年《维也纳合约》正式签署至今,八年多时间,欧洲大陆虽然实现了全面停火,可两大军事集团对立的格局还依然是清晰可见。
  欧洲依旧是自己人大量的牵制自己人的实力,外扩力度都是大为不足。在非洲这块广袤地界上的开拓工作,已经一定幅度的落在了中华帝国身后。
  不过梁纲却没因此有半点的疏忽大意,非洲距离欧洲远比距离中原来的近,欧洲人在非洲又有着好几百年的活动史,真是下功夫很容易就能赶上中华帝国。而且那里又是现今世界上唯一一块可以下刀子的地界,未来分餐非洲大陆的碰撞必然异常激烈。
  俄国是欧洲一众主要国家中此次唯一一个没有派使前来祝贺的国家。老毛子性格贪婪又睚眦必报,在梁纲手中吃了那么大的亏,才不会来服软呢!如果梁纲死了,他们倒是有可能来吊吊丧。
  这一点上美国人就比老毛子识趣的多。十几年中他们在密西西比河以西地区虽然一直都在跟帝国明争暗斗,驻华大使也一直向帝国抗议不断,抗议帝国海外第二军团侵占了美国领土,可是眼下时候还是照样派特使前来。
  他们现在高层人物对帝国的‘痛恨’怕不会比俄国逊色多少了。因为海外第二军团的压力美国联邦军和各州民兵数量急剧增高,第二次美英战争结束后,美国通过联邦军和民兵改编以来的志愿兵只有六七万人,战后更是一刀裁减了三分之二。正规军剩余全数仅两万出头。
  可是当第二军团完全撷取了德克萨斯之后,控制区与美国边界接壤,美利坚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中国强大的国力和年年数以万计持续不断迁入的移民无不让美国高层胆寒。在这种‘严峻’情况下,美国联邦军的人数和各州民兵基数不断扩大,并最终在1825年让美国正规军数额突破过了十万人,其名称也被正式更改为——美利坚陆军。
  强大的压力下美国举国上下对中华帝国的‘印象’也是一再改变,甚至一度都牵连到了对华贸易额。但梁纲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些贸易上的损失就更改自己在美洲的策略呢??
  中美之间的矛盾在逐渐尖锐,弱小的美国无力阻挡中华对路易斯安那地区逐步的蚕食和侵蚀,即使他们的军备在年年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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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坤宁宫。
  “母后,母后,您就替儿臣求求情,向父皇说和说和。那琰浮州化外之地,儿臣实不想去。儿臣宁愿去王爵长留京中,侍奉母后。”宁王梁桓,梁纲的第五子,皇后第二子,二十好几的人了,孩子都可以跑着打酱油了,这时却仗着受李盈盈宠爱死皮赖脸的在她跟前央求。
  梁纲六十大寿,对于全帝国的人来说都可以说是一场喜庆,但对于梁桓这一帮成年的皇子来说却是要遭罪的开始。过了这一次寿庆之后他们就要外出中原,远赴海外藩国了。
  梁纲拿下的地盘巨大的有些难以控制了,而中国人自古就有‘英雄造时势’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传统。南洋还好,琰浮州和北美却不保险的很,时间一长或是中原有个小波动,难免要出问题。
  电报没有发明的眼下,如何更好地解决这一问题?虽然距离进入电气化时代也没多长时间了,四年前的欧洲,法国人毕克西已经发明了简陋的手摇式直流发电机。可以预见,电话、电报这些东西距离面世已经为期不远了。
  但是梁纲不会忘记二次世界大战和一百年后的民族独立风波。以中国人的天性,真的很难保证各外海领地会不会也趁机而起。在北美和澳大利亚,梁纲只有安下几个真正可以放心的钉子,他才会安心。
  除了太子梁豫以外,梁纲还有六个成年的儿子。六十岁的他共有儿女一十四人,拨去夭折的三人,成活率在历朝历代的皇家中还是比较高的。
  那六个成年儿子他一个都不会留下,三个分在澳大利亚琰浮州,三个分在北美。这两个地界都是由中国人填补的一片空白,中国人会是六藩国子民的主体民族。如此六个藩国在当地的统治也就有长持以久的基础,这跟锡兰以及非洲土著人种占据人口比例大头的领地大有区别。
  分封制,梁纲施行的就是打西汉初年过后二千年再也没在中国出现的分封制。六大藩国跟朱元璋分封儿子以守天下的‘藩国’有本质的不同,这六个王国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后就真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国家了。
  那里会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班子,中原朝廷会逐步抽身回退大陆,虽然在双方移民和经济上依旧会有无可分割的联系,但本质上讲地方已经是独立了。
  当然,中原朝廷依旧有着绝对的宗主权,海陆军依旧可以驻扎各个战略要地和港口。毕竟六国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自我充实。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梁纲算是一代雄主不假,可他下面的儿子也非全是英雄好汉。宁王是一个,鲁王、吴王也是,八子蜀王也差不多,但比他上面的三个哥哥强上一点。
  真正有雄心的是二子秦王和老四齐王。虽然梁豫太子之位稳定,二人不敢有什么明显的非分之想。可是之子莫如父,梁纲如何看不出来两人的心性……
  琰浮州是安生之地,没什么外在威胁,梁纲分封这里的就是梁桓等三个进取心严重不足的儿子。稍好一点的老八和老二、老四一起封到了北美。他们未来的第一任务就是压制美国……
  整体转变梁纲继续进行中,早晚一天皇帝会真正意义上的退出权力阶层,但是如此来保障家族的延续和地位的传承,又何尝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十年后梁纲退去了皇位,退去了自己坐了四十多年的龙椅,中华政体的革新之路也以他的退位为标志再度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已经七十了,这个年月里还能有几天好活?虽然梁纲他身体还依旧结实,没病没灾,但当年穿越时的最大福利——一身神力已经退去了好多好多。
  罗玉娘两年前就走了,李盈盈去年一场小病也差点窝成大患。他也需要休息休息了。
  一个‘好皇帝’真的是天底下最辛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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