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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老师》


第一章 银山码头

谨以此文致敬海岛教师和小县城里的广大教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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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银山码头。

一只载客的快艇像早起觅食的大鱼,正敞开大口吞食一支长长的队伍。

队伍末尾,三个年轻的女孩子手牵手,随着队伍向前移动。她们长得清爽干净,一看就是阳光开朗的性格,但是此刻却都红着眼圈,沉默着。

队伍越来越短,很快,三个女孩子就走到了快艇入口。

“不要三个一起上,一个一个上。”入口处,白衣制服的船员沉稳又不失热情地催促。

“她上,我们不上。”三个女孩中长得最好看的红衣女孩指了指唯一短发的女孩,向船员解释。

“那你快点。”船员的目光落在短发女孩身上。

短发女孩身上的运动服洗得发白,显得有些陈旧,在船员的注视下她本能拉了拉自己上衣的下摆,脸颊快速飞起红云。

在好闺蜜面前,她是热情奔放的太阳花;在异性的注目里,她是羞涩拘谨的含羞草。

她,就是这样拥有着矛盾性格的江新男。

江新男从两个好闺蜜手中接过行李,在船员的搀扶下上了快艇。快艇在三个女孩互道“保重”的告别声里起航,从一条贪吃的大鱼变成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鱼。

看着快艇劈风斩浪快速远去,从大白鲸变成小银鱼,却依然在壮阔的海面上留下深重的痕迹,红衣女孩心头闪过许多关于“伟大”和“渺小”、“团圆”和“别离”、“过去”和“未来”的辩证沉重的思绪,嘴里却轻松调侃道:“‘银山三剑客’这下只剩两个了。”虽是调侃,却也藏着失落。

杜云舒听出申文学言语里的惆怅,侧头看她:“怎么,后悔了?”

申文学一袭红衣猎猎,小圆脸上梨涡精巧,眼睛弯成月牙,已经漾出的笑容似明艳的火光燃破晨曦,“如果后悔就不叫闺蜜了。”

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在桃李市一起上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读的是同一所师范院校,毕业后又一同回乡考入编,一同来到银山小学从教,一教便是三年。虽然银山小学地处偏僻的海岛——银山岛,交通不便,条件清苦,但是三个女孩子朝夕作伴,其乐融融,所以这三年倒也不难捱。更因为她们来来去去总是腻在一起,形影不离,校长便送了绰号:“银山三剑客”。

同学、同事、闺蜜。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巧妙的缘分了,然而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在海岛小学教满三年,便可以参加桃李市教育局举办的教师进城考试。这是许多农村教师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和许多农村教师一样,“银山三剑客”也是铆足了劲准备这场考试,除了本职的教学工作,业余时间三人都在背书、做题目,然而一朝放榜,成绩却各有不同:教数学的杜云舒名落孙山,教语文的申文学和江新男都考上了。只是教育局今年采纳了全市多数校长的意见,在进城考试文件里补充了一条规定: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科目如果多人考上,只能走一人。

申文学将进城的机会让给了江新男,原因是江新男的父亲生了白血病。江新男是家中长女,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都很年幼,更需要一个回城的机会,好和母亲一起照顾父亲。

送走江新男,申文学和杜云舒结伴走回学校,可是还没离开码头,就听一声巨响,二人吓了好大一跳。

“有人跳海了!”很快,便有早起的村妇在街道上大声嚷嚷起来。

申文学和杜云舒互视一眼,充满惊惧,适才那巨响难道是有人落海的声音?

“救命啊!快救人啊!”二人急忙往声音发出处跑去。

没跑几步,申文学就顿住了,她瞳仁张大,眼白焦灼中也冒出了几丝血丝。就在码头一侧高高的海岸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做出了跳海的姿势。

“莫小童!那是我们班的莫小童!”

申文学一边向杜云舒说着,一边拼命向莫小童跑去,挥舞着双手喊道:“莫小童,你要干什么?莫小童,不要——”

“不要”二字随着莫小童往海水里纵身一跃,在申文学张圆了的口中速冻。

脑子一瞬的短路之后,申文学回了魂,她一边死命向岸边跑过去,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叫:“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跟在她身后的杜云舒已经哭出了声:“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跳海了。”

一直跑到莫小童跳海的地方,申文学猛地擦干了眼泪,她看见海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海水间沉浮:莫小童没有寻死,他正在海里一边游泳一边寻找着什么。

申文学意会过来,莫小童会水性,他是跳下去救先前落水的人。

“莫小童,你自己注意安全!游不动了就上来!”申文学朝着海水里的莫小童喊,又对杜云舒提议,“云舒,我在这里看着,你去搬救兵。”

“好!”杜云舒慌不择路去了。

申文学跪在地上,双手在胸前握成拳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海里,仿佛只要她的目光一移开,莫小童就会从海水里掉下去。

很快,莫小童在海里抓住了什么,申文学定睛看去,那是一个小女孩。莫小童却没有游走的意思,继续在水里划着手脚。

申文学想到定是还有别的什么人也落进海里了,她赶忙冲着海里喊:“莫小童,先别管其他人,先把那个小女孩送回岸边!快!莫小童,要是你力气用光了,连你自己也会掉进去,到时候就谁也救不了了!”

这一次,莫小童似乎听见了老师的声音,他一手抓着小女孩,一手使劲往后拨水,两脚拼命往前蹬着。申文学急忙跑到码头接应。杜云舒搬来救兵的时候,莫小童正好将小女孩送到岸边。

“老师,帮我照顾我妹妹,我妈妈还在水里。”莫小童说着转身又要下海,申文学一把抓住他,“你不能再去了。”

莫小童的小脸已经发白,嘴唇冻得发紫,脸上现出极度的疲倦。

申文学快速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裹在莫小童身上,指着地上的小女孩故意转移莫小童的注意力:“要怎么把你妹妹肚子里的水挤压出来,我不会,你快点,不然你妹妹会有危险的。”

“可是我妈妈……”莫小童眼里浮上眼泪。

“有他们,他们去救你妈妈了!”申文学一手指着杜云舒找来的救兵,一手死死抓住莫小童。

莫小童到底是个孩子,精力有限,救妹妹已经达到能力极限,如果再下一趟海,只怕自己能不能回来都成问题,更别说救他的妈妈了。

好在杜云舒找来的救兵们都下了海,莫小童便开始给妹妹施压控水。到底是海边出生海边长大的孩子,莫小童经验很是老道,他先清除了妹妹口腔里的海草等物,再用单膝顶着妹妹的腹部,反复施压后,妹妹肚子里的水便吐了出来。妹妹哇地哭出来的时候,申文学和杜云舒同时呼出一口气。

申文学让杜云舒抱着莫小童的妹妹,自己则紧紧拉着莫小童的手,害怕他又冲动跑去海里救人。莫小童的手在她手里冰冷异常,还发着抖。申文学伸手将莫小童紧紧揽在怀里,一边心疼一边安抚道:“小童,你别着急,老师先陪你把妹妹送去镇卫生所再检查一下。那些叔叔伯伯们水性都比你好,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将你妈妈救上来的。”

莫小童妈妈被人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彼时,莫小童和他的妹妹正在申文学宿舍里睡着。

第二章 核桃

两个孩子在水里折腾了大半天,实在是太累了,在申文学宿舍里呼呼大睡。

看着床上呼吸酣畅的两兄妹,申文学心情沉重。

莫小童十二岁,上六年级;妹妹更小,不过三四岁,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这样两个幼小的孩子失去了母亲,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那个女人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呢?她怎么舍得抛下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丢下自己的骨肉啊!”杜云舒一边说一边哭。

申文学叹了口气,“她本来没想丢下的,她不是带着女儿一起跳海吗?”

“这更加可恶!”杜云舒愤愤,“自己不想活,也不要带上自己的孩子啊!好死不如赖活,虽然没有妈妈,孩子成长的岁月会很艰难,但总比死了强吧?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人剥夺了活下去的机会,纵有一千种一万种可能的未来都无法实现了。真是个笨女人!死了也白死,难道那个渣男会因为老婆的死而愧疚吗?”

“杜老师,请你不要那样说我的妈妈。”不知何时,莫小童醒了。他看起来很疲惫,但还是起身抱起了床上正在熟睡的妹妹,看了杜云舒一眼,沉着脸向外走去。

“莫小童,你要去哪里?”申文学跟了出去,担心地问他。

莫小童回头,双唇抖动着,眼里使劲隐忍但仍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申老师,你和杜老师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既然我妈妈死了,我和妹妹得回去为她办后事。”莫小童抱着妹妹深一脚浅一脚凌乱走去,许是妹妹不轻的体重让他抱起来很是费力。

申文学追上前,从莫小童怀里接过妹妹,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莫小童撇嘴,眼泪已经滚了一脸,但仍旧乖巧地向申文学点点头。师生俩没走出多远,杜云舒就跟了过来。

莫小童家里街坊四邻都在帮忙,灵堂已经开始布置,白花陆续扎上,纸钱也烧起来,莫小童妈妈的尸体被安放在大厅中央的门板上。

申文学和杜云舒领着莫小童兄妹一进门就看到此情此景,不免心酸。莫小童看到妈妈的尸体,立时嚎啕开了,他扑上去抱住已经冰冷的妈妈捶胸顿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早有邻居过来拉他安抚他,给他递水,拍他的背。妹妹因为现场的吵嚷声也从申文学怀里醒过来,看见哭闹的哥哥她显得有些畏惧,直叫着要妈妈。于是,有邻居过来抱走了妹妹,并对申文学和杜云舒道谢。

从莫家出来,申文学和杜云舒都有些失魂落魄。

“海岛民风淳朴,邻居们像亲人一样互帮互助,真好。”杜云舒没话找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好幼稚,于是忍不住发牢骚,“那个男人死哪里去了?”

适才在莫家,听见邻居们谈论莫小童父亲,有人称他昨夜在村头食品店和“杂货胖西施”斗酒到凌晨一点,酒后起了色心,摸了“杂货胖西施”的小肥手,被“杂货胖西施”老公一顿狠揍。回到家后,越想越憋屈的莫父拿老婆孩子撒气。这厮仗着酒劲竟对老婆孩子撒了一个晚上的野,莫小童妈妈大概就是受不了他的打骂才会一早跑去码头跳海的。

申文学想起在宿舍替莫小童换干衣服的情景,可怜的孩子身上有不少伤痕,也不知是莫父直接打的,还是他替母亲挡的。

“真的去死了才好呢!”申文学回答杜云舒的问题,不过她知道像莫父这种赖汉是最怕死的,此刻他说不定因为害怕老婆娘家人的责难而不知躲在哪里装死呢。

“云舒,挖地三尺,咱们也要把这个该死的男人找出来!”

申文学的提议立即得到杜云舒的应和:“好,我现在真想狠狠给他几个耳刮子!”

杜云舒完全没想到,莫父竟然会躲在银山小学的厕所里。

当她被申文学拉着闯进学校男厕,赫然见一个邋里邋遢、浑身酒气的醉汉正瘫坐在厕所角落里。

申文学拉着杜云舒从男厕内退了出来,快速给校长打了电话。校长通知了村民,又带着男教师来支援申文学,很快,莫小童父亲就被村民从男厕里架出来,架回莫小童母亲的灵堂上去了。

晚上,杜云舒到申文学宿舍里和她钻同一个被窝。

申文学准备睡了,已经闭上眼睛。

杜云舒却睡不着,她翻身细看她的闺蜜,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将申文学可爱的小圆脸罩了一层神秘诱惑,让杜云舒有一股忍不住亲上一口的冲动。

在杜云舒将冲动付诸行动前,申文学睁开了眼睛。

“你再不理我,我可就要亲你了!”

“你亲啊!”申文学嘟起小嘴凑过来,杜云舒急忙躲开,嘴里骂着“讨厌”,伸手去打申文学却又被申文学躲开了。

两个人嬉闹了一下,杜云舒问道:“文学,你是怎么猜到那个渣男躲在学校的厕所里的?”

“你能想到他会躲在学校的厕所里吗?”申文学反问。

杜云舒摇头:“想不到。”

“对啊,你想不到,莫小童妈妈的娘家人自然也想不到……”

杜云舒恍然大悟,做了个“哦”的嘴型,“可惜那渣男却偏偏遇到你这么个脑回路清奇的女福尔摩斯,也是活该!”

一想起白天的时候,有着一颗强劲有力八卦心的校长大人和她们分享的关于莫家的最新消息:莫小童爸爸被岳父一家狠狠揍了一顿,申文学和杜云舒就觉大快人心。

“文学,你是吃了什么才让脑子这么聪明的?”杜云舒崇拜地看着申文学。

申文学逗她:“核桃啊。”

杜云舒猛地想起来,小时候一起上学时,申文学奶奶总是给申文学准备很多核桃当零嘴,申文学每次都把核桃分给她和江新男,江新男每次都狼吞虎咽,而她却嫌恶核桃的味道拒绝了。

此刻,杜云舒不由痛心疾首:“怪不得,怪不得,新男考进城了,我却没考上!”

市医院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楼耸立在浓浓的夜色里,像搭在人间与鬼门关的奈何桥。

十二楼,某个白血病病患的病房里,江新男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好烫好痒,难道是银山那两个好闺蜜在念叨她?才分开一天而已,她也很想念她们呢,终于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滋味。

上午从银山回到市区后,江新男马不停蹄去新学校报道。

新学校是桃李市家长们挤破头都想让孩子进去的优质校——桃李市实验小学,全市小学里的龙头大校。可是江新男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参观偌大的现代化气息满满的校园。去教导处报了道,被通知次日一早去分班,她便火急火燎赶到医院,接母亲的班。

父亲患病一年有余,多次化疗不仅花光家里的积蓄,卖了家里的房子,而父亲的病情依然不乐观。

除了伤财,便是劳神。

母亲辞去工作除了要照顾父亲,还要照顾家里几个孩子。大女儿江新男已经成年且有了工作,二女儿江新女正在读初中,三儿子江豪小儿子江放则都在上小学。

又是生病的丈夫,又是幼小的孩子,贫穷、困顿、劳碌、奔波,母亲焦头烂额,这一年多,她头上长满白发,额头爬了不少皱纹,看起来整整老了十岁都不止。

如果不是这次,申文学将进城的机会让给她,江新男不知道母亲还要扛这样的重担到什么时候。

现在好了,她回城了,总算可以帮母亲分担点什么,至少可以让母亲回家睡个完整的觉。

病床上,父亲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江新男赶紧起身去看他。

第三章 灰姑娘

江新男握着父亲的手,任眼泪默默滚落。父亲的痛她无法分担。经过几次化疗,父亲的头发落光了,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再不是她小时候记忆里那个帅气、慈爱的父亲了。

父亲忍着疼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江新男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回城了?”

江新男点点头,胡乱揩了一把眼泪,回给父亲一个笑容,但是嗓子眼里却发不出声音。她怕她一开口,酝酿好的笑容就会被眼泪溃堤。

父亲了解地拍拍她的手背,说道:“回城就好,回城就好,要永远记住人家对你的好,记住这个恩情。”

父亲指的是申文学将进城机会让给她这件事。

“爸快不行了,趁爸现在还能说话,有些话爸趁早交代给你……”

父亲要说临终遗言,江新男再也忍不住泪水滂沱。

“你是家中长女,爸不在了,家里的重担就落到你身上了,你的母亲、弟弟妹妹,爸都托付给你了,爸对不起你,你多担待……你妈妈老了,脾气不好,你不要和她计较;你妹妹性格老实,你要多带着她;爸最不放心的就是江豪和江放……”提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父亲不由老泪纵横。

如果不是这场病,他还可以出去打工赚钱,给兄弟俩攒两栋房子,攒两份聘礼,但是现在自己病入膏肓,不仅赚不到钱,还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房子也卖了,全家人租房度日。他的儿子们尚年幼,莫说结婚的大事,就是学业能不能完成都成了未知数。

父亲一想到这些就心痛如绞,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痛到痉挛。

江新男慌忙拍他的胸口,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低声呜咽起来,泪如泉涌。

“爸看不到你和你妹妹出嫁了,爸也不能给你们姐俩准备嫁妆了……爸对不起你们……”

父亲的声音那么沧桑,笑容那么苍凉,容颜那么苍老,像一棵被台风摧毁的大树,连根被拔起,颓废地倒在泥土中,却和泥土即将失去联系,永远没了往日的苍葱。

江新男的父亲在江新男回城一个月后去世了。

丧礼十分简单,租了殡仪馆的车,将尸体运到火葬场火化,殡仪馆租来的吊唁厅也没有花钱布置,骨灰盒还是申文学和杜云舒出资买了个较贵的。

丧礼虽然简单,可是妻儿们的哭声却很隆重,四个孩子呜呜咽咽,加上母亲的哀嚎,无不令路人听了动容,申文学和杜云舒也是泪落不止。

结束了丧礼,申文学和杜云舒陪着江新男和她的家人们一起回家。

见到江家的租屋,两个闺蜜不免心酸。

江新男父亲生前,江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也算是小康人家,如今家徒四壁,失了家里顶梁柱,一家子妇孺挤在一个陈旧小区的破旧小套房里,情景未免令人鼻酸。

因为刚刚失去亲人,江家人全都沉浸在悲伤里,申文学和杜云舒没有久留,两个人凑了一千块钱悄悄留在江新男房间的书桌上,便起身告辞。

两个人才走到小区楼下,江新男便追了下来。

将一千块钱塞进申文学的手上,江新男对她和杜云舒说道:“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我不管这钱你俩是怎么凑的,总之你俩怎么凑的,现在就怎么分了。”

“新男,我们是闺蜜,你何必这么见外?”杜云舒皱眉。

江新男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你们的闺蜜,不是乞丐?那你还给我塞钱!”

“你这是什么逻辑!”杜云舒看着江新男身上已经被洗得发白褪色的运动服,说道,“你是不是嫌一千块钱太少了?今天我和文学身上没带太多现金,你先拿着,就算不给你弟弟妹妹改善一下伙食,你也给自己买身新衣裳穿吧。”

杜云舒说着,从申文学手里拿过钱就往江新男手里塞,江新男哪里肯收?直往后退了几步。还是申文学阻止了杜云舒,她对江新男说道:“你妈妈快哭晕了,你赶紧回去照顾她吧,幸好你不收这钱,刚刚我凑出去的时候的确好一阵肉疼。”

“文学,你说什么呢?”杜云舒嗔怪地说着,抬手打向申文学的屁股,被申文学巧妙躲开了。

“你哪次打着我了?你学学人家新男,百发百中!”

申文学的打趣让江新男“噗”笑了起来。

丧父的阴霾似乎消解了不少。

从江家租住的小区离开后,杜云舒斜睨着申文学:“你可真行,人家刚刚失去父亲,你却逼人家笑?”

“难道要哭一辈子?”申文学反问。

“不用哭一辈子,但至少……”

“那哭多久才算孝顺?”

杜云舒张嘴,却无语凝噎。

的确,死的死了,活着的得继续活下去,既然要活下去,当然不能哭着活下去而要笑着活下去。多哭一段时间少哭一段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趁早化悲痛为力量。

杜云舒无法反驳申文学,只能说服自己。说服完自己,她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的钱来。

数了五百块还给申文学,申文学却不接,“真没想到杜老师你是这样的人,送出去的钱居然还要收回来。”

杜云舒愤愤:“起先是谁跟新男说凑钱出来肉疼的?”

“可是如果把钱收回来,我良心会疼。”

“难道现在再把钱给她送回去?你都看到新男的态度了,她不会收的,她一向身不残但志坚。”

“身不残但志坚?”申文学“噗”乐了,“杜老师可以转行教语文了。”

申文学说着,挽着杜云舒的胳膊向前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杜云舒奇怪。

“去逛街啊!”

“逛街?”

“对啊,起先是谁又要人家改善弟弟妹妹的伙食,又要人家提升衣品的?可不就是杜老师你吗?说到做不到,你良心不疼啊?”

杜云舒明白了,江新男不收钱,她们可以直接送她东西啊。买来的鱼肉煮熟了难道还能退回去?买来的衣服固然可以退,可是剪掉商标看她江新男还怎么退。

当江新男穿着申文学和杜云舒买的新衣服到学校上课,受到了她班上那群一年级小学生的一阵夸赞:“江老师今天好美啊”、“江老师今天太美了”……

虽然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伤里,但孩子们的天真无邪令江新男略略解了愁绪。

下课,江新男捧着一大叠拼音本走进年段办公室,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听耳边传来“啧啧”两声。她不由自主抬头看过去——

第四章 冤家路窄

门口走进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子,时髦到让人要误会这着装之人的职业。

夸张的豹纹上衣,皮裙短得跨越性感的度,夸张的耳环,夸张的大浓妆,烈焰红唇让人乍一看颇要担心她一张嘴便会变成血盆大口……

江新男看着那个踩着超高的高跟鞋,趾高气扬走过来的女同事,眯了眯眼睛。她胸前那些明晃晃亮晶晶的装饰品差点亮瞎她的眼。

“刚刚死了爹,生活质量倒是提高得够快的啊!这身新衣裳用你老爸丧礼上的份子钱买的吧?”苏湜一屁股坐到江新男对面,抬眼给了江新男半记白眼。

江新男这种段位,受不起她一记白眼。

虽然对方的话很是刺耳,刺耳到令她想站起来给对方几个耳刮子,但是因为对方是苏湜,江新男忍了。

“遇到狗屎,不绕过去,难道还要踩上去?”

这是申文学曾经告诫她的话。

江新男默默低下头去批改作业,孩子们的拼音写得真漂亮,江新男越改越欣慰,苏湜的声音却又刺耳地打扰到她:“哟,江老师,敢情你们班学生作业本上给你放着钱呢,翻着作业本都能笑出来,旁人瞧见你这样子可不知道你刚死了爹,还以为你刚刚钓到金龟婿了呢!”

金龟婿,这是母亲和她之间的一个梗。

从小到大,母亲都希望她能嫁给一个金龟婿,好照应她的两个弟弟。母亲的野心从来不遮掩,搞得熟悉不熟悉的人都知道“金龟婿”这个梗,而此刻,苏湜更是用这三个字狠狠羞辱她。

江新男放下红笔,抬起头,凝眉看了苏湜一会儿,方才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苏湜一顿,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如果江新男是百步,她就是五十步,她和江新男都是死了爹的天涯沦落人!

苏湜银牙咬碎,烦躁地拿起桌上的练习册批改,打开练习册,满眼歪歪扭扭小虾米一样的字看得她头晕。这群兔崽子真不争气,连个字都写不好。苏湜一把将手中的红笔向对面扔过去。

她想用红笔砸江新男的头,却到底不敢那么嚣张,手抬高了,红笔从江新男头上飞过去,撞到对面墙上又摔到地上,碎成两截。

江新男再次抬头看她,眉头皱得更紧。

苏湜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我又没扔到你,你长不长眼睛我不知道,我的笔可长着眼睛呢!有些人不配让她砸!”

江新男想和苏湜吵,申文学的话又在耳边回旋:“遇到狗屎,不绕过去,难道还要踩上去?”

和狗屎计较,自己岂不也成了狗屎?

惹不起的人,躲,总行了吧?

江新男默默抱起拼音本子离开了办公室。不过令江新男意想不到的是有些人你拼命想躲,她却如影随形。当晚间江新男在“酒隐”再次遇到苏湜,不禁想起四个字:冤家路窄。

这段日子,江新男一直趁夜间在一家名叫“酒隐”的酒吧里打工,虽然干的是端盘子洗洗涮涮的活,但一个月下来工资也有两千多块,对于一贫如洗的家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贴济。

江新男是个对工作特别负责的人,无论是白天在讲台上教书育人,还是晚上在酒吧里端盘子擦桌子。虽然酒吧里有形形色色的客人,但江新男还从未遇到过刁难她的,甚至多数客人见她服务周到,还会给她点小费。然而今天注定是倒霉的一天。

当江新男像往常一样给一位男客人点了酒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讥笑的声音:“江新男?”

江新男闭了闭眼睛,苏湜的声音对她而言如此讨厌,这种讨厌的感觉早已深入她的骨髓。

但她睁开眼睛后便恢复一脸镇定如常,平静地看着苏湜入座,并对苏湜对面的男客微笑道:“先生,这位女士就是您的同伴是吗?您刚刚说她的酒水让她自己点,现在女士已经回来了,可以点酒水了吗?”

江新男说着,目光平静地调向苏湜。

苏湜一脸玩味看着江新男,呵呵冷笑道:“那些家长因为我利用下班时间在酒吧驻唱就一而再再而三到校长跟前举报我、投诉我,那你呢?你不也在酒吧工作,你们班的家长为什么不向学校投诉你?校长为什么不也批评你?”

苏湜几乎张牙舞爪,江新男担心苏湜随时会扑过来,本能后退。苏湜却只是拿出手机,给江新男拍了个照。她得意洋洋向江新男摇了摇手上的手机,说:“证据我留下了。”

“你干什么?把照片删了!”江新男去抢苏湜的手机,两人争执起来,手机摔到地上,屏幕裂了。

江新男大感不妙,而苏湜捡起手机已经尖叫起来:“你们经理在哪里?我要投诉你!”

父亲去世后,江新男并没有再留下一滴眼泪,父亲在最后的时光里将母亲、弟弟妹妹嘱托给她时,她就告诉自己,以后没有机会再软弱了,然而从“酒隐”下班回家时,江新男坐在自己租住的小区楼下哭了。

夜很深,天上的星星很少,秋末冬初的月亮很冷,江新男的眼泪却又多又烫。

她问自己:为什么从小到大苏湜都可以这么跋扈,而她却不能?

苏湜曾是江新男、杜云舒、申文学三个人的小学同学。

因为她的母亲是校长,父亲经营很大的厂子,家里经济条件优渥,苏湜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平常吃好穿好,老师宠着,同学们簇拥着。

但凡这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要么就是个纯白天使,心地善良,不谙世事,要么就是性格骄纵,嚣张跋扈,以自我为中心。苏湜属于后者。

小学的时候,苏湜常常欺负江新男。因为那时候江新男家境并不好,父母要养四个孩子,又没有什么大本事,是老实本分的人,只能靠力气赚钱,难免拼命的同时还要省吃俭用,江新男的衣服都是穿的母亲搜罗来的别家小孩的旧衣服。在养尊处优的苏湜眼中,灰姑娘就是有罪的。

苏湜常常指使班上一些追随她的小男生欺负江新男。上课的时候在江新男的抽屉和座椅上放毛毛虫,放学路上向江新男扔小石子,他们用这种小坏的伎俩取悦苏湜。而在那时候,申文学总会挺身而出保护她。

申文学会帮江新男将抽屉和座椅里的毛毛虫用镊子夹起来放进瓶子再倒到苏湜的抽屉和座椅上,放学的时候就和江新男一起走,她总是先将江新男送回家再自己回家。因为申文学的奶奶也是学校里的老师,还是个声望高、资历老的老教师,男孩子们可不敢欺负申文学。

申文学还会找苏湜谈话,告诉她,如果她再欺负江新男,她就会让奶奶去找她的校长妈妈谈话。一个校长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还如何管理学校里那么多人?

班上的同学都知道,虽然苏湜被爸爸宠上天,但是考试考差了,也会挨她校长妈妈的揍。

申文学找苏湜谈话后,苏湜对江新男果然收敛了很多。

一些欺负你欺负成习惯的人突然不再欺负你了,不是她变好了,而是她没有逮着机会。

进城,进入桃李市实验小学,苏湜欺负她的机会又来了吗?

第五章 冷暖

江新男坐在花圃的台阶上,双手抱膝,将头埋进膝盖里,呜呜哭了起来。

她在“酒隐”辛苦刷了一个月的盘子,今天原本是发工资的日子,但是在遇到苏湜之后,工资泡汤了。因为苏湜的手机屏幕裂了,她这个月的工资被经理做主全部拿去赔偿给苏湜了。

“爸,要怎样才能获得幸福?”江新男在心里问着。

她的工资没了,工作没了,经理当着苏湜的面辞退了她,苏湜才肯和酒吧和解。

为什么有些人的心肠比巫婆还要恶毒?

江新男一直哭了很久才站起身向自家的租屋走去,刷碗的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但是今天晚上她交不出工资来,要怎么向母亲交代?母亲可是眼巴巴等着她这一笔钱,父亲看病时借的钱亲戚们正在一笔笔追讨回去,因为数目较大,债主的人数又较多,母亲只能和大家商议分期还款。

江新男走到自家租屋门外,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门自动开了。来开门的不是母亲,是舅妈。

江新男进了屋,看见母亲坐在客厅的破沙发上,脸色难看,而舅妈见到她却热情洋溢。

已经凌晨了,舅妈还出现在自己家里,江新男知道,她是等她拿着工资回来还钱的。

“新男,你可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舅妈说着看向母亲。

母亲怏怏不振,对江新男说道:“工资发回来了吧?先拿给你舅妈,她等着急用呢。”

舅妈家借给母亲的是一万块,数目不多,但是在父亲病危时能借出这笔钱,已经是舅舅舅妈最大的善意。

原本如果一个月还两千多块钱,四五个月也就能将一万块钱还清了,可是……

江新男不愿意再想起“苏湜”这个名字,看着母亲难堪的脸色和舅妈期待的脸,江新男话到嘴巴全都吞了下去。

“今天经理请假了,工资要明天晚上才能发。”江新男撒了个谎。

舅妈脸上顿时晴转多云,她不无失落了一把,但立即提议道:“这样吧,阿云,新男,你们母女俩看看这样行不行?你看我晚上在这儿坐了一晚上,现在都下半夜了,可是却两手空空回去。要不这样吧,新男将工资卡给我,新男当老师的工资一个月也有两千多块钱吧,工资卡放我那里四五个月,我保证一分都不多要,等一万块钱凑够了,我取了一万块,就把工资卡还给新男,如果你们不放心,到时候新男就改个密码,这样可以吧?”

舅妈见江新男和母亲两个人都没有反应,有些上火:“阿云,新男,当初将钱借给你家看病,我们也是好心,这钱你们不会想赖吧?”

“当然不会!”母亲站了起来,一脸歉然说道,“大嫂,新男的工资卡已经被她姑姑一家拿走了,她爸爸生病,她姑姑一家也借了不少钱,所以你和大哥的钱只能靠新男另外打工还你。”

母亲的解释令舅妈无法接受:“阿云,打工的工资没个定数,这工要是没得打了呢?哪有当老师那个铁饭碗工资来得牢靠?阿云,你大哥可是你亲大哥,你怎么可以……难道新男姑姑借给你们的钱就是钱,你大哥借给你的钱就不是钱了?”

舅妈急了,母亲有些不知所措,忙给她倒水,却被舅妈一把推开:“我今晚在你这破租屋里坐到凌晨,难道就图你家这口水喝?谁家没水喝了?”

母亲脸上黑云滚滚,很快便要下起雨来,江新男忙上前安抚舅妈:“舅妈,今天晚上是我对不起你,明天我拿了工资就给你们家送去,顺便看看舅舅和表弟他们,舅妈,这么晚了,你是要留在我家睡,还是我送你回去?”

“新男,你这是要赶舅妈走啊?”舅妈冷笑。

江新男忙鞠躬:“舅妈,你误会了,要不你晚上和我挤一张床好了,你就等明天我拿了工资回来,你再回去?我们家这租屋又破又旧,怕舅妈您住惯了大房子,住不惯我家这破租屋。”

舅妈终于被哄走了,江新男送她到楼下,舅舅的车就停在小区里。原来舅舅晚上是陪着舅妈过来的,只是没好意思上楼而已。

回到家里,母亲正在落泪,江新男正要安慰她,母亲开口了:“你说说你,就不能和你们经理说说,工资先发给你吗?”

母亲苛责的语气令江新男鼻头再次一酸,她向来无法和母亲沟通,所以也就作罢。

次日,江新男拨通了申文学的电话,很快,申文学就往她的账户里转了一万块钱过来,并给她发语音留言:“一次性全还给你舅妈吧,省得她一次次上门没完没了的,至于我的钱你不用着急,等我嫁人的时候,你再凑齐了还我就行,到时候我要准备嫁妆,哈哈哈……”

申文学魔性的笑声让江新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彼时,她正坐在年段办公室里批改作业。

对面桌,苏湜冷笑一声:“有的人真是好命,天天改作业都像捡到钱一样开心。”

想起昨晚的事,江新男捏紧了手中的笔,但终究没有扔过去。

和一坨狗屎计较,不值当,只会让自己也惹一身臭。

上课铃响起,苏湜抱起课本和教参,皮笑肉不笑看着江新男说道:“江老师第二节课没课吧?校长让你没课的时候去校长室找他一趟。”

苏湜的话令江新男头皮一麻:这个阴险的人果然是去校长那里打小报告了啊!

高跟鞋踩在瓷砖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声一声远去。每一声听在江新男耳朵里都刺耳无比,好在终于听不见了。

校长室,校长见江新男走进来,放下手上的文件,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说道:“江老师,坐。”

校长是一个中年男人,给人沉稳的感觉。

校长和蔼的笑容令江新男有些受宠若惊,她忐忑不安地坐下来,心里酝酿着该如何应对校长关于她在酒吧打工的盘问。

“江老师家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校长的关心令江新男始料未及。

见江新男如受惊的小兔错愕地看着自己,校长开诚布公笑道:“你去酒吧刷盘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劳动不分贵贱,刷盘子也没什么丢脸的,只是你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去打工,而且酒吧里的工作要到凌晨吧?我只是担心你缺少休息,身体会吃得消吗?你睡眠时间没有保证,会不会影响第二天上课的质量?”

校长的话语和蔼可亲,令江新男有种父亲坐在对面的错觉。她的嗓子眼里像放了颗鸡蛋,酸胀的感觉一直蔓延到眼眶上,眼泪瞬间被挤了出来。

“江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校长急忙给江新男递纸巾。

江新男一边擦眼泪,一边起身给校长鞠躬:“对不起,校长,我失态了。”

“家里有困难就和我说,咱们学校是个集体,是个大家庭,应该关心有困难的老师。”

“没有没有,校长,谢谢您的好意,酒吧的工作我已经辞去了,请校长放心,我一定不会在外面做有损教师形象和学校形象的事情。”

江新男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但是校长也是个关心下属的好校长。江新男离开办公室后,校长便给学校的工会主席打了电话,让他去了解江新男的家庭情况。

第二天,江新男家里便收到了学校工会送来的慰问品。

而第二天,校长一上班,就看见苏湜站在校长室门外等他。

第六章 天之骄女

“校长,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校长走到跟前,苏湜劈头盖脸问道。

校长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用钥匙打开校长室的门,从容走了进去。

校长的不疾不徐令苏湜更加气愤,她觉得校长在怠慢她。

校长还没坐下,苏湜已经一屁股坐在校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她将挎包往校长桌上一放,气势汹汹质问道:“我听说,工会昨天往江新男家里送慰问品了,凭什么?她也在酒吧上班,我也在酒吧上班,为什么校长批评我,却给江新男送慰问品?”

校长给苏湜倒了杯水,方才坐到位置上,依然以一种不疾不徐的语气说道:“苏湜,先喝口水,平静一下情绪,我们再沟通。”

苏湜哪里喝得下水?她没有将水杯砸了,已是给校长最大的面子。

“今天,校长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校长点点头说道:“我们先来说说江新男,她为什么在酒吧打工,因为她家里给她父亲看病欠下了不少债务,她去酒吧刷盘子是为了帮助家里还债,工会给她送慰问品,是因为江新男父亲刚刚去世,江新男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工会,现在学校知道了这件事,工会给她送慰问品只不过是执行咱们学校工会文件的规定而已。”

“说的好像谁没死过爹,谁家没欠过债似的。”苏湜翻白眼。

校长敲了桌子,正色道:“苏湜!你为什么被批评?因为你在酒吧唱歌被家长投诉了,家长认为你身为一个老师,着装不得体,在酒吧那种场合唱歌喝酒,举止轻浮,有损教师形象……”

“唱歌是我的梦想!”苏湜提高了音调,整张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她对校长改口称呼道,“温叔叔,从小到大,当歌星是我的梦想,这你是知道的啊!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

苏湜的眼圈红了,说不下去。

校长也放缓了语调,语重心长劝道:“苏湜,正是因为你妈妈是我的师姐,你妈妈从前当校长的时候,我还给她做过校长助理,所以我对你一直都是怀着长辈对晚辈的态度,否则你平常对教学工作的轻慢,我早就向教育局申请将你调离实验小学!”

苏湜把脸别向一边,并不愿意听校长啰嗦,但是校长还是说下去:“苏湜,人要接受现实,当歌星是你的梦想,可这个梦想能不能实现,已经是摆在面前的现实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呢?你为了唱歌这件事和你妈妈关系不睦,值得吗?”

“说到底,你是和我妈一边的。”话不投机,苏湜站起来准备走人。

“你站住!”校长喊住她,站起身,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苏湜,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如果你真的爱唱歌这件事,你觉得你这辈子非当歌星不可,那你辞职吧!离开教育这个行业,你爱怎么追梦怎么追梦,家长不会投诉你,我也不会管你!”

“我辞职,那我怎么养活我自己?”苏湜回身,愤怒看着校长,“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长辈,说是我妈妈故交,现在你居然让我辞职,辞职了,我喝西北风啊?”

“我是你的长辈,我也是一校之长,维护我们学校的声誉和形象,是我的责任!苏湜,你平常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一个教育工作者的底线了!你又要这份薪水,又对这份职业心生厌恶,又瞧不起这份职业,苏湜,你这样的处事态度是要摔个大跟头的。”

校长的警告,苏湜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她给了校长一记白眼,头也不回走出校长室。高跟鞋踏击瓷砖发出的声音也表达了她的决心。

出了校长室,上课铃便响了。

这一节课,苏湜让学生自习。

学生们对苏湜喜怒无常的性格也习以为常,老师今天黑着个脸,大家便大气不敢出,埋头看书。

就算全班学生都鸦雀无声,苏湜坐在讲台桌前的椅子上看着他们,心情还是糟糕透顶。

当歌星是她的梦想,更是爸爸的夙愿,或者应该说先是爸爸的夙愿,而后才是她的梦想。

想到爸爸,苏湜心头一紧,满腔怒气更被滴入委屈的火油,在她胸腔里腾地烧起来。

如果爸爸还在,说不定现在她已经成了一名歌星了。从小到大,爸爸为了让她当歌星,在她身上投入了多大的心血。他为她请唱歌、跳舞、钢琴方面最好的私教,甚至爸爸还说长大后成了歌星要常常出国,和外国人交流,所以他连英语私教都给她请。

奈何天不遂人愿,高考那年,爸爸出事了:生意破产,欠下巨债,醉驾撞死了人,跳楼自杀……爸爸的人生曾有多么风光得意,他的落幕就有多么悲惨凄凉。

爸爸死了,她的人生也随之改写。家里的房子卖了,车子卖了,厂子卖了,她的钢琴也卖了……所有能变现的都被妈妈卖了还债,私教没有了,明星梦也被妈妈击碎了,她不支持她参加艺考,而是替她争取了一个免费师范生的资格。

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到落难小姐,从梦想中光芒四射的舞台到如今飘着粉笔灰的三尺讲台,其间的落差和痛苦无人和苏湜分担。

不可以被任何一个人夺走她的梦想!妈妈不可以!学生不可以!家长不可以!校长也不可以!

无论是免费师范生在读期间,还是现在,她都在内心执拗地坚持着唱歌的梦想。

许多歌星成名前都在酒吧驻唱过,所以她也可以。

只要她不放弃,她一定能够梦想成真!

苏湜重拾万丈雄心,她站起身,向着她的学生们喊了一句:“上课!”

全班起立,第二组第二排的小男生却从座位上跌了出去。

“耿冬冬,你搞什么鬼!”苏湜咆哮起来。

耿冬冬从地上爬起来,窘迫得满脸通红。

就在刚才他摔倒的时候,裤兜里的一包小薯片也掉了出来。

苏湜怒冲冲从讲台上走下来,她捡起地上的那包薯片,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上课带零食的?”

耿冬冬怯怯:“老师……对……对不起,是我……我爸爸给我带的……”

“有爸爸了不起啊?”苏湜吼了耿冬冬一句,将薯片扔向卫生角的垃圾桶。

耿冬冬扭头看着那包被抛弃的薯片,脸瞬间歪掉。

同一时刻,银山小学,六年级班上,孩子们正在埋头做练习,整个教室都是笔尖在纸上游走发出的“沙沙”的响声。

申文学走到莫小童的位置旁边,掏出一包小薯片轻轻放在他的桌上。

莫小童抬头,申文学给了他一个轻轻的笑容,用唇语说:“给你妹妹的。”

莫小童将薯片收进书包里,想了想,站起来对申文学说道:“申老师,我可以带我妹妹一起来上学吗?”

莫小童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响起来,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他,包括申文学。

第七章 收留

杜云舒放午学后去宿舍找申文学,按惯例,两人每天中午放学后先在宿舍汇合,然后一起去食堂吃饭。但是今天中午,申文学不在宿舍也不在食堂。

杜云舒拨通了申文学的手机:“喂,你死哪里去了?”

手机那边传来小女孩的哭闹声,杜云舒皱起了眉头:“喂,文学,你在哪儿呢?”

“我在莫小童家里,云舒,你快来帮我!”

杜云舒顾不得吃饭,便往莫小童家里赶。

一进莫小童家门,杜云舒便闻到空气里弥漫的令人作呕的酒气,还听见适才在电话里听到的小女孩的哭闹声。

杜云舒一边挥动双手驱赶酒气,一边喊着申文学的名字往里走去。

里屋,申文学正手忙脚乱帮莫小童妹妹穿衣服,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在任性,嘴里嚷着“要妈妈”,无论申文学怎么哄都没有用。

看见杜云舒,申文学一喜:“云舒,你快来帮我按着她,她看起来人小小的,力气好大啊,我没法帮她把衣服穿起来。”

“你大中午不吃饭,跑到这里当别人保姆吗?”杜云舒嘴里抱怨,但还是走过去帮助申文学一起给莫小童妹妹穿衣服。

即便是两个人四只手,也没能制服那小女孩。她哭得更大声,踢腾得更厉害了。

“你还来劲了!”

杜云舒急了,抬手就往小姑娘屁股上来了一下,虽然不重,但申文学还是嗔怪她,“云舒,你干嘛呢?和一个孩子置气。”

但是那小女孩被杜云舒这么一拍,反而安静下来了。

杜云舒和申文学互视一眼,噗嗤笑了。

杜云舒得意道:“看吧,对待小孩子就是要采用适当的惩罚。”

杜云舒说着就抢了申文学的活,给小姑娘穿衣服,但是动作有些粗鲁,小姑娘又哭了起来。

申文学忙制止她:“你轻点,她身上都是伤呢。”

杜云舒这才发现小姑娘手臂上、大腿上、背上、肩上都有被细竹条打过的痕迹,再看一眼小姑娘淌满泪水的无辜稚嫩的小脸蛋不由心下一紧,低呼道:“天哪,真作孽,谁干的?”

“你说呢?”申文学将哭泣的小姑娘抱进怀里轻拍她的背,或许是申文学轻柔的动作让小姑娘体会到了久违的母爱,她竟然蜷缩进申文学怀里,安静下来。因为刚才哭狠了,所以此刻虽然不再哭了,但还是会间歇性抽泣一把。

“那个渣男呢?”杜云舒气愤地问。

申文学说道:“放学的时候,我和莫小童一起回来,刚好撞见那渣男正在打这孩子,看到我们,那渣男一溜烟跑了。”

“那莫小童呢?”

“去追他爸了。”

“追回那渣男,把他送派出所去,文学,我们报警吧。”

杜云舒提议,申文学赞同,两人正准备打电话,莫小童回来了。

少年气喘吁吁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玻璃油瓶,大老远,申文学便闻到油瓶里油菜花籽油的气味。

当地人用这种油烧菜给产妇坐月子时吃,但凡有小孩磕着碰着,大人也会用这种油代替药膏抹在伤口上,这是个土方子。

莫小童没有追上他爸,又想到妹妹的伤,便去邻居家讨了菜籽油过来给妹妹抹。

少年熟络地给妹妹抹油,申文学和杜云舒一旁看着都动了恻隐之心。

申文学问道:“小童,你上午跟我说想把妹妹带去上课,就是害怕你去上学的时候,你爸爸会打她,是吗?”

莫小童点点头,满脸都是对妹妹的心疼。他扬起脸,目光里满是期待,“老师,可以吗?”

“可以。”申文学不假思索答应,杜云舒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从莫小童家出来,杜云舒便怪责道:“文学,这件事不妥,校长会说的,妹妹又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万一在学校里出个好歹,这责任算谁的?”

“上课的时候有我和他哥哥看着呢。”

“那你没课的时候呢?”

“那我就更有空看着她了。”

申文学的态度令杜云舒着急上火,可是更令她着急上火的还在后头,吃晚饭的时候,申文学竟然将莫小童兄妹俩带到食堂吃饭。

等申文学安顿兄妹俩吃上饭,杜云舒就把她拉到食堂外头去数落:“申文学,你只是个老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

“这只是权宜之计,”申文学安抚杜云舒,“莫小童爸爸不靠谱,喝酒家暴,根本不管两个孩子的死活,还是个危险的存在,现在得先将两个孩子和那个渣男隔离。”

“那以后呢?”

“自然是联系莫小童外公家,看看他们那边能不能收留兄妹俩。”

申文学联系的结果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如果外公家愿意收留这兄妹俩,在莫小童妈妈刚死的时候就会把兄妹俩接过去,而不是等到现在。莫小童的爷爷奶奶也早已不在世,叔伯们也是自家各扫门前雪,一时之间,这兄妹俩竟成了烫手山芋。

申文学又去找了银山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奈何莫小童兄妹的情况也不属于救助范围,因为兄妹俩还有个该死却活着的渣男老爹监护人,而这个监护人却又凭空消失了。

于是,权宜之计一拖再拖:莫小童兄妹俩白天跟着申文学在学校食堂吃饭,晚上就住到申文学的宿舍里,申文学则去杜云舒宿舍和杜云舒挤一张床。

杜云舒拿枕头敲向申文学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不是吃核桃长大的吗?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后不嫁人不生孩子了?无端端多了两个拖油瓶。”

杜云舒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

申文学轻而易举就躲过了杜云舒的枕头,却没能躲过杜云舒的“花洒”,她一边拿纸巾揩脸,一边笑骂道:“你要把我喷醒,好歹含口自来水啊!”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杜云舒翻白眼,“我可都是为你好。”

“知道,学校是我家,杜老师是我妈。”申文学开了句玩笑,便正色说道,“那两个孩子没了妈妈已经够可怜的了,又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爸爸,我是莫小童的老师,我不管他谁管他?”

“你只是他的老师,负责教他读书写字,不用负责他的吃喝拉撒吧?天下这么多学生,可怜的人比比皆是,你管得过来吗?”

“莫小童不是特殊情况吗?他那个爸爸有暴力倾向,如果我不把他们兄妹接到学校里来住,万一他们爸爸回来,喝醉酒撒酒疯,打他们打出个好歹,你忍心啊?”

杜云舒当然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当然不忍心。

她从钱包里摸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申文学:“喏,我是刀子口豆腐心,那兄妹俩的伙食费我也帮你负担一点吧。”

申文学推开杜云舒的手,“校长今天已经跟我说好了,那两个孩子吃不了多少东西,伙食费免了。”

杜云舒惊诧:“校长老人家居然这么好!”

杜云舒之所以晚上和申文学有此一谈,是因为白天的时候看见校长叫申文学去谈话了,她还以为校长因为莫小童兄妹的事情批评申文学,没想到校长竟是菩萨心肠。

杜云舒为自己误会校长感到自责不已。

于是姐妹俩怀着对校长的感激之情,狠狠议论了一番校长的八卦韵事,正说到激动处,忽听隔壁门关上的声音,虽然关门的声音很小,可是在暗夜里显得分外清晰,申文学和杜云舒一激灵,急忙下床穿鞋寻去。

第八章官上任三把火

看到杜云舒和申文学开门冲了出来,莫小童吓了一跳。

看着莫小童背着妹妹站在暗夜的走廊里,申文学和杜云舒也吓了一跳。

“小童,这么晚,你妹妹还在睡觉,你要带她去哪里?”

申文学走过去,从莫小童肩上抱过妹妹,问道。

莫小童低着头,不说话。

刚才他起来上厕所,申文学和杜云舒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见莫小童不说话,杜云舒有些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知道你申老师为了你担了多少责任?你大半夜不睡觉,搞什么离家出走?尽给你老师添乱!”

杜云舒说着就去拉莫小童,莫小童的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不肯挪动。

杜云舒怒了:“莫小童,你到底想干什么?”

“好了,云舒,小点声,别把校长和其他人都吵醒了。”申文学说着看向莫小童,声音立马放柔了,“小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回房间慢慢说吧。”

莫小童依旧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脸,脸上已经爬满泪水。倔强的少年流着伤心的泪水,这让申文学很震撼。

“申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再拖累你了。”莫小童低低说道。

杜老师说的对,申老师以后要结婚要生孩子要有自己的家庭,自己和妹妹要拖累老师到什么时候呢?毕竟老师只是老师,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啊!怎么可以要求老师去承担不属于老师的责任呢?

申文学笑了,“傻孩子,说什么拖累不拖累,你以为我会收留你多久?再住几天,等你不想走了,我还要赶你走呢。”

申文学说着,将妹妹抱进了房间。

杜云舒伸手拍了下莫小童的头,“就让你再住几天,到时候,申老师不赶你走,我也会赶你走的!”

再住几天是几天呢?

莫小童一直在心里数着天数,他和妹妹住着申文学的宿舍,蹭着学校的食堂,这么一打扰便到了半期考。

银山小学每周一次的例会上,校长除了宣布半期考各班的考试成绩以外,还宣布了一件爆炸性新闻:教育局长要来银山小学调研。

银山小学因为是海岛学校,市区到达这里要舟车劳顿,交通非常不便,所以平常鲜少有什么大领导来这里视察工作,教育局长来调研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上一届和上上届教育局长都是临退休的那一年象征性来银山小学走马观花一下,致敬一下自己的局长生涯,这一届教育局长上任不到三个月竟然就要大驾光临,这令银山小学上到校长下至每个教师都想不到。

和以往的教育局长比起来,这位骨骼清奇的新晋教育局长最大的特点就是:年轻!

桃李市今年推出了一项新的人事改革:为了给桃李市民寻找到最好的公仆,也为了给更多的人才提供展现能力的舞台,在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用人原则下,采用竞聘的模式产生最优秀、最有才干的各部门一把手。

教育局长便是这项改革试行的第一缕春风。

华建敏在一堆60后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了桃李市新晋教育局长。这是桃李市迄今为止最年轻的教育局长,也是桃李市有史以来首位80后教育局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华建敏就任教育局长后的第一把火就是调研桃李市所有学校。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华建敏坚信只有对全市各所学校的校情都有了充分的了解,他在桃李市开展教育工作才能站在统筹全局的角度上,有的放矢,更好地下决策、施举措。

桃李市共有大小学校近百所,一线教师就超过5000人,一圈走下来,这第一把火已经烧到了冬天,而银山小学则是这把火要烧的最后一站。

站在快艇的甲板上,看着茫茫大海,华建敏双手背在身后,眉头轻蹙,目光悠远,内心有一种特有的平静。这是看到大海才有的感觉。

站在他身边的教育局办公室主任罗瑛却只有头晕的感觉。

罗瑛年过五十,圆圆的脸上扁平的五官令他看起来少了精明,多了实诚。这种长相和他的职务很配。

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对一个部门来说,至关重要。他既要维护一个部门的行政办公秩序,担任部门内部各个科室的物资供应指导,还直接承办领导层的集体决策和领导个人交办的事项。因为和一把手直接对接,他在部门一把手面前往往说得上话,卖得开面子,甚至他提出的意见对一把手都具有参谋的作用。

如此重要的岗位,如果由一个满怀私心、奸诈诡谲的人来担任,对一个部门来说显然是一件祸事。

庆幸的是,罗瑛不是这样的人物,并且,他为人处世面面俱到,360度无死角的沉稳周全,在局机关内部声望很高,口碑也很好。

经过数月的相处,华建敏在心中对罗瑛给了好评。

其实两个人数月拍档的默契除了来自华建敏的随和,更有罗瑛的隐忍。

当了一二十年办公室主任,已经跟过三任教育局长,每个教育局长的性格、脾气、做事风格都各有不同,但他却能开启各种应对模式,与每任局长都相处甚欢,靠的就是一个“忍”字。

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说,罗瑛始终认为“领导是用来尊重的”,哪怕这第四任领导嘴上无毛,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帅,但领导终究是领导。

就像此刻,冬天的风吹得海浪一浪一浪,他一把老骨头被快艇颠簸得快要散架,但他依然站在甲板上陪着华建敏吹冷风。

华建敏却善解人意对他说道:“罗主任,我们回船舱去吧!”

幸福来得太快,罗瑛懵了一下。

华建敏冲他笑了笑,率先进了船舱。

罗瑛依旧呆在原地,一个大男人居然可以笑成一朵花?

“罗主任进来了,外面冷。”船舱内传来华建敏的招呼声。

罗瑛一边拔腿向内走,一边在心里感到汗颜:老婆是初恋,结婚二十余载,老婆以外目不斜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柳下惠转世,没想到晚节不保,竟也会被一个美男子所惑。罪过罪过!

就在刚才,华建敏冲他笑的时候,他有一股冲动,要将自己还在上大学的女儿介绍给华建敏。华局长年轻有为,可是终身大事却一直没有着落,这真是一件憾事。

进了船舱,见华建敏正在摆弄一个盒子,罗瑛好奇凑过去,还没走近,就闻到空气里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第九章 去海岛调研

看见罗瑛老脸上写满好奇,华建敏从盒子里摸出一把香喷喷的茶针递到他面前,善解人意说道:“我母亲在老家山上亲自采的白茶,我父亲从萎凋、烘焙、毛茶、拣剔、复焙都亲自加工,回头,我带些成品茶给罗主任尝尝。”

罗瑛诧异:“华局长的父母原来不是老师吗?怎么成了制茶的师傅?”

“他们退休后,就和这白茶打上了交道,晚年生活也因这白茶变得丰富而充实。”

别人退休后都在含饴弄孙,华局长的父母却只能弄弄白茶……

罗瑛看着华建敏,请他考虑终身大事的话题差点说出口,话到嘴边忍住了。

领导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依然单身,整个桃李市都找不到他一丝绯闻,如果不是因为他洁身自好,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罗瑛看着华建敏丰神俊朗的面孔,心理有些惋惜,突然想起华建敏此行去银山小学,带这么大盒子的白茶是……

华建敏心有灵犀说道:“难得去一趟银山小学不能两手空空,所以我带了这些成品茶给银山小学的老师们算是见面礼,这样不失礼吧?”

罗瑛:“……”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领导去调研还给基层带礼物的。

“不失礼不失礼,”罗瑛呆了几秒之后,提前把银山小学校长的台词给说了,“局长您这也……太客气了。”

华建敏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我父母到底不是专业的制茶师傅,这工艺恐怕不地道,只要他们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银山海岛地处偏僻,其实只要局长人去了,老师们就已经觉得是荣幸了。”

罗瑛嘴上说道,心里想的却是:只怕老师们会觉得是负担吧。

海岛山高皇帝远,虽然与市区有所隔绝,但相比市区学校各种迎检不断,想必海岛的老师们还乐得逍遥。局长大人这趟调研显得像叨扰。

“麻雀虽小,也是鸟啊,”华建敏却发出慨叹,“海岛教师很不容易,他们中有很多人几乎一辈子都贡献给了海岛的教育事业,坚守需要毅力。我上任时间短,可也翻看了我市关于海岛学校和教师的相关文件,我认为和其他省市比起来,我市对海岛学校的政策扶持还不够,所以我必须实地走这一趟。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罗瑛悄悄在心里给华建敏竖了个大拇哥。

每天唯一一趟驶向银山码头的快艇准时靠岸。

银山小学的领导班子悉数等在银山码头上,说是领导班子,不过就是一个校长一个教导一个少先队辅导员而已。三个人都是五十岁左右的男教师。他们中有土生土长的银山人,也有在年轻时候被分配到银山小学教书,和当地姑娘结缘,就在当地安家的银山女婿。教书生涯里,也有机会可以调离银山,但最终他们都选择坚守海岛。

上次,全市中小学校长期初工作会议是华建敏和全市各校校长们初次见面的时机,银山小学校长韩科因为感冒,又错过了每天一趟的快艇,所以缺席了。今天算是和华建敏第一次见面。

虽然之前从未见过华建敏,但当华建敏随着人流走下快艇,韩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来,人和人比起来,真的是气质有别。

韩科看着在罗瑛等人陪同下温文尔雅走来的华建敏,在心里发出慨叹。

握手,寒暄,问好。

罗瑛将华建敏带的白茶递给韩科,说道:“这是华局长给银山小学老师们的见面礼。”

韩科有些懵逼: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领导下基层还给基层带礼物的。

呆了几秒之后,他一边接过盒子一边讷讷说道:“局长您也……太客气了。”

罗瑛咳咳:这个台词,我起先已经替你说过了。

一行人向银山小学出发。

华建敏此行除了带着罗瑛,还带了教育局人事股、初教股工作人员,以及市教师进修学校小研室教研员多名,足见对此行的重视。

抵达学校,各路人马分头行事:教研员和初教股工作人员负责了听课、教案、作业等教学常规,其他工作人员则和罗瑛一起陪着华建敏翻阅学校档案和实地查看等。

韩科校长将一份汇报材料呈到华建敏桌前,脸上谦卑的笑容还夹杂一丝诚惶诚恐:“局长,这是我们学校的汇报材料,我普通话不标准,不好意思给大家做汇报,还是让大家自己看吧。”韩科校长说着又给了其他人每人一份汇报材料。

大家都信手翻了起来。

这份汇报材料有些与众不同,少了公文的冷冰冰,多了许多人情味,介绍银山小学的校情时同时介绍了银山的风土人情,讲学校的困难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华建敏抬头和罗瑛目光交汇了一下。

罗瑛身为老办公室主任,少不得要为各任局长写材料,外界人称“教育局一枝笔”,足见其在公文写作方面造诣很深。而韩科校长拿过来的这份材料在公文写作方面规范不足,文采却很出色。

“韩校长,这份材料写得不错。”罗瑛虽然如此说,但心里很清楚这份汇报材料不可能出自韩科之手。

韩科也很坦诚:“罗主任见笑了,我没有文才,这份材料是我们学校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写的。”

“没想到银山小学藏龙卧虎,今年唯一一个考到实验小学的语文老师也是来自咱们银山小学的。”说话的是教育局人事股股长。

说到进城考试这个话题,韩科校长又激动又失落:“说起来我们学校是考上了两个,幸好今年教育局的文件规定同一个科目多人考上只能走一个,不然我们学校一下走了两个语文老师,教学工作就不好安排了。”

“进城的那位叫江新男,还有一位好像叫……”人事股股长努力回忆那个让出名额的女老师的名字。

校长颇骄傲说道:“叫申文学,这份材料就是出自她的手。”

申文学,华建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唇角弯了弯,好特别的名字。

在见到申文学本人前,华建敏先见到了学校一角那片开得正茂的瓜叶菊。

荫棚底下畦田上,一排一排的瓜叶菊紫红色、紫白色、淡蓝色、粉红色,开得摇曳生姿。

华建敏等人在韩科校长陪同下实地查看校园环境时,一下就被这片瓜叶菊吸引了注意力。

“这片瓜叶菊也是出自申老师的手,”见大家看到花后眼睛放彩,韩科校长又一次得意地推销了申文学,“这片瓜叶菊,申老师在八月份的时候就播了种,因为瓜叶菊怕阳光,所以她就设计了这荫棚,入冬很多花都谢了,申老师说瓜叶菊的花期刚好在冬季,又是选择了大花型瓜叶菊栽种,你看现在开得多好。学生下课期间特别喜欢到这里看花。”

“小孩子调皮,会不会摘花啊?”罗瑛问。

“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看了申老师种花的过程,着实辛苦,”韩科校长打完包票又补充道,“申老师在不同的季节会种不同的花,所以我们银山小学的孩子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申老师种的花。”

一个文笔好、会种花,还会上课的女老师。

教研员们听完课后在会议室交流听课成效时,对申文学的课堂给了很高的评价,华建敏对申文学这个名字越发印象深刻,然而直到晚间,大家齐聚银山小学食堂用工作餐,还是没有见到申文学的真人。

校长问杜云舒:“文学呢?”

杜云舒支支吾吾:“送那两个孩子回家了。”

“学校来客人了,她怎么还只顾着那两个孩子呢?”校长有些着急。

“不是校长要文学让那两个孩子避开的吗?难道校长要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给领导陪酒?”杜云舒用申文学的口吻质问校长。

校长愣住:“那倒不是。”

校长亲自给申文学拨通了电话号码,这次调研,申文学无论上课还是材料都给专家组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必须来和大家见面。

电话那头拨通了,校长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电话那头哭闹一片,乱作一团。

“文学,文学,出了什么事?”

校长的询问得到的是申文学一声凄厉的呼救:“救命啊!”

第十章 初见,她如此勇敢

申文学从未练过散打或者女子防身术,但是她还是像母鸡为了小鸡冲向老鹰般,抄起一把椅子扑向了那个醉汉。

事后,申文学和杜云舒分析,那大概是每个女子身上都藏着的母性的本能。那种本能被激发时,赫然忘记了环境的恶劣和强敌的危险。

在那一时刻,申文学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孩子!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银山镇卫生院的病房里,杜云舒忍不住去戳申文学的额头。

申文学显了显身上的病号服,提醒杜云舒:“你温柔点,我现在是伤员。”

杜云舒看着申文学脸上身上都是伤痕,缠在手臂上的纱布依稀渗出血渍,她不由心疼,却还是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如果不是韩校长他们及时赶到,现在来医院接你的可不是我,而是黑白无常了。”

虽然杜云舒说的是玩笑话,却也是事实。

如果不是韩科校长带人及时杀到,如果不是莫小童危及当头死命抱住他父亲的腿,如果不是自己将莫小童的妹妹死命护在怀里……申文学无法想象结局会如何惨烈,或许她、莫小童兄妹俩都可能命丧那个醉汉之手。

“云舒,莫小童和他妹妹呢?”申文学问道。

因为局长一行来调研,食堂要为检查组一行安排工作餐,莫小童兄妹俩在食堂搭伙显得不合适,所以校长便和申文学商量,让莫小童兄妹暂时回家去。申文学想着莫小童父亲已经失踪许久,便同意莫小童兄妹俩先回家住一晚,但到底有些不放心,还是在放晚学后去莫家看看。申文学不禁有些庆幸,幸好是去了莫家一趟,否则那两个孩子是否会被他们醉酒盛怒的父亲打伤、打残、打死都未可知。

许久不回家的莫父竟然在今天回家了,且在家里喝得醉醺醺的,见到突然回来的儿子和女儿,醉汉想起老婆的死,想起自己被岳父一家暴揍,想起自己被千夫所指,东躲西藏……酒精让他的怒气一点就着,于是他拿两个孩子撒气。

女儿的哭叫、儿子的诅咒与喊骂都令他越发兽性大发,他对着两个孩子发泄着他的怒气,像一只即将爆裂的氢气球,就在他对着两个完全不是对手的孩子耀武扬威的时候,申文学来了,用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这一砸成功转移了醉汉的注意力,让两个孩子有了喘息的机会,申文学却惨了。

当醉汉一阵拳打脚踢将申文学打倒在地之后,也抄起了椅子。椅子被高高举过头顶,是莫小童死命抱住父亲的腿,冲着申文学喊:“老师快跑!”但是申文学已经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她闻到自己伤口上流出的血腥的气息。她从小就晕血,就在眼皮重重合上的最后一刻,她看见韩科校长带着救兵及时杀到……

“两个孩子都是皮外伤,在卫生院处理过伤口了,现在已经被他们外婆接回家去了。”

听了杜云舒的话,申文学有些担心:“外婆?他们外婆终于肯管他们了?”

杜云舒叹口气:“你这个非亲非故的申老师为了他们差点把命搭上,他们的外公外婆作为直系血亲再不管他们,只怕以后也不用在银山镇做人了。”

外公外婆如果愿意照顾莫小童兄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杜云舒又和申文学说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莫父是如何被众人制服扭送派出所的,申文学听了顿觉解气,杜云舒却话锋一转,问申文学:“你知道是谁把你背到卫生院的?”

看着杜云舒神秘兮兮的样子,申文学也有些好奇:“难道是黑白无常?”

杜云舒翻白眼:“黑白无常怎么可能背你来医院?只会把你从医院背走。”

申文学忍不住被杜云舒逗笑,一笑牵动身上伤口,不由痛得龇牙咧嘴,但是接下来杜云舒的答案令她顿时忘记了疼痛。

“是局长大人。”

“谁?”

“局长啊!”

“什……什么局长?”

“教育局长啊!”杜云舒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的闺蜜,难道她被打失忆了?

而申文学这才想起教育局长调研银山小学这件大事来。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杜云舒条件反射从病床边跳开,规规矩矩站到一边去。

申文学看见韩科校长领着一行人走了进来,除了学校的教导和辅导员,还有些陌生的面孔。一堆五十开外大叔的面孔中,一张年轻男人俊朗的面孔显得尤为突出。

“文学,你醒了?”韩科校长笑眯眯介绍道,“华局长来看你了!”

华建敏冲申文学微笑着点点头。

申文学顿时明白,为什么自己昏倒的时候,不是校长也不是其他人背自己来卫生院,而是劳驾局长大人亲自背她了,总不能让一群五十岁大叔干体力活吧?和一群60后在一起,80后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银山镇没有鲜花店,也买不到水果篮,华建敏只能让罗瑛在唯一的杂货铺里提了两箱牛奶来卫生院看望申文学,而尴尬的是其中一箱牛奶也已经过期了。

罗瑛提议将那箱牛奶送还给杂货铺的胖西施老板娘,华建敏却将过期的牛奶扔进了垃圾桶,叨了句:“算了,回头老板娘又把这过期的牛奶卖给老师们……海岛的生活条件的确很清苦,老师们不容易啊。”

此刻,华建敏将那箱还在保质期内的牛奶放在病房的储物柜上,嘱咐申文学:“这箱牛奶要及时喝掉,申老师受伤了要好好补充一下营养。”

罗瑛咳咳,在心里说道:如果喝得不及时,这箱牛奶也要过期了。

华建敏和众人没有打扰申文学多久,就让申文学休息,退出了病房。韩科校长嘱咐杜云舒好好照顾申文学,明天的课让其他老师帮忙代课。

众人退出去,杜云舒就八卦地凑到申文学面前,激动说道:“是他是他就是他!被他背过什么感觉?”

申文学阿平绝倒:“杜老师,我当时昏倒了,好吗?”

“昏倒而已,又不是死去,被局长背过没什么了不起,可是被这么大一个帅哥背过,你怎么可以没有感觉呢?申文学,你死人哪?”杜云舒郁闷不平。

申文学在床上躺好了,无语道:“杜云舒,从小到大,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毛病?”

“毛病?什么毛病?”杜云舒有些懵。

“花痴啊!”

杜云舒在申文学身边也躺下了,脸上是美滋滋的表情,“你啊,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得什么便宜了?我挨了顿打受了伤流了血好吗?你要那么稀罕给人家背,那你也去挨一顿揍先。”

申文学说着,吸了口气,身上的伤开始争先恐后发作。

“这会儿知道疼了?早先怎么不知道害怕不知道躲呢?还生扑上去!”杜云舒一边给申文学的伤口吹气,一边数落她。

申文学淡淡说道:“云舒,如果那个时刻我换作你,我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做的,因为我们是老师,保护自己的学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门外,华建敏的手停在门把手上,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他折回来是想提醒申文学,牛奶还是别喝了,因为很快也要过了保质期,没想到却听到申文学和杜云舒两个人的对话。

最后,年轻女老师那句平静的话语像风一样轻,却像山一样坚定,狠狠地震撼了他。

第十一章 转院

这一夜,银山小学会议室里的灯亮到很晚。

调研组人员没有及时回到学校安排的旅馆里休息,而是齐聚在银山小学小小的会议室里畅谈到下半夜。

大家聊天的焦点自然围绕着申文学。

申文学不仅救济失去母亲的孩子,还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不顾自身安危勇于和危险分子搏斗。这样一个无私、勇敢的年轻女教师深深触动了调研组每个人的心弦。

“这个女老师真不容易。”说话的是进修校小研室主任黄薇。

黄薇平常专门负责小学语文学科教研工作,由于长期沉浸在教科研的氛围里,让五十开外的黄薇看起来比同龄女性年轻很多,给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因为教研是自己的老本行,所以黄薇夸奖申文学没有像众人那样只围绕今天申文学做出的舍己救人的义举,而是从自己的业务角度出发着重夸了申文学的课堂质量。

“最关键的,她课也上得很不错。今天听了申老师的课,我很欣慰,因为我又发现了一棵好苗子,可惜今天申老师受了伤,我暂时不能和她交流关于教学一块的话题。我希望等申老师康复之后,韩校长能替我转达申老师,让她有时间去进修校找我好好聊聊,我认为只要好好培养,这个申老师日后一定会成长为一名教学小能手。”

黄薇说着,目光期待地投向韩科校长。

韩科校长表情却有些僵硬:“唉,黄主任,说到培养新老师,我们这种海岛小校心有余力不足啊,一来我们自己没有像黄主任这样的素养可以引领新老师,送出去又涉及到经费问题,再者,培养好了也留不住啊。银山小学到底是海岛小校,像申老师这样的90后,才二十出头,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像我们一样留在海岛上一辈子吧?出于一个校长的角度,我希望她留,可是从她个人的发展来看,我们也希望她进城,否则在海岛再呆几年,终身大事都耽误了。”

说到终身大事,罗瑛立即咳了咳,作为一个老办公室主任,他立即敏感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在场的局长大人终身大事也还没着落呢!千万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瑛护局长心切,咳嗽用力过猛,竟把自己呛得真咳起来。

韩科忙给罗瑛加水,关切问道:“罗主任是不是着凉了?这海岛的夜晚比市区冷多了,你要注意多穿点。”

罗瑛一口热开水下肚,清了清嗓子,对韩科校长笑着说道:“黄薇主任对年轻老师的成长非常用心,韩校长刚才这番话也在情在理,教师个人的发展和学校的发展原本是相辅相成的,但是因为咱们学校是海岛学校,便成了一个矛盾的命题。教师要发展,学校也要发展,但是这需要我们大家共同探讨,才能得到一个最优的方案。”

方案不可能一夜生成,华建敏人性化提议大家先回旅馆睡觉,但是布置了任务:调研完银山小学,就算是把全市大小学校走了个遍,关于桃李市现阶段的教育大家要做出总结,总结优点,为什么是优点?看到不足,为什么有不足?而关于桃李市教育的未来也要提出建设性的建议和意见,如何攻克困难,如何破解难题,如何创新改革……下一周务必每人上交一份调研心得。

韩科校长陪着大伙从银山小学校门口的土坡下来恰好碰到了卫生院回来的杜云舒。

路灯下,杜云舒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从卫生院走回来,一路石头泥土就着夜色在脚下磕磕绊绊,她走得很是胆战心惊。

在银山教了三年书,每到夜晚,她都和申文学在宿舍里准点睡觉,像今晚这样的夜行还是头一遭。

如果不是为了申文学,杜云舒打死也没有这个走夜路的胆子。

“云舒,你怎么不在卫生院陪文学呢?”韩科皱眉问杜云舒。

杜云舒已经小跑着来到他们跟前,她喘了口气,说道:“校长,我就是为了文学回来找你们的。”

“文学怎么了?”不止校长,众人的心都提了一下。

“我看文学身上的伤还挺严重的,她现在疼得紧,我担心银山卫生院的医疗条件不够好,咱们还是把文学送到市医院去看看吧。”

校长抬头看看周围乌漆墨黑的天色,再眺望一下远方那片此刻看不见却切切实实存在的海,说道:“要去市医院也得等天亮啊!”

天亮,申文学被华建敏一行带上了离开银山的快艇。

杜云舒没有同行,校长和申文学不谋而合,要她留下来代课。

杜云舒想着,有局长大人一行保驾护航,申文学肯定没事的,于是欣然接受安排,不过快艇一离开码头,她还是不放心,立马给江新男挂去了电话。

市医院病房里,申文学见到江新男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如果杜云舒不给江新男挂电话才是奇了怪了呢。

江新男在病床前坐下,申文学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你没有告诉我奶奶吧?”

“没有没有,我也嘱咐云舒了,切不可告诉奶奶大人。”

江新男最了解申文学,在奶奶跟前一向是报喜不报忧,何况现在伤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如果被奶奶知道,她老人家非得吓出病来不可。

“不会破相吧?”江新男看着申文学脸上的伤,满脸担忧。

“绝对不会。”申文学嘴里说着,心里却在打鼓。

“但愿如此,你一向貌美如花,要是破相了,我可怎么办?”

江新男的话令申文学无言以对:“啊?”

“我是天秤座的,天秤座是颜控,我每个朋友都长得有三分姿色的,你要是破相了,要天天和你做朋友,对于我这个天秤座来说简直是煎熬。”

申文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朋友很多吗?算一算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左手是我,右手是杜云舒。”

江新男:“……”

论贫嘴,申文学谁与争锋?

江新男给申文学带了午餐,申文学仗着受伤饭来张口让江新男伺候了一把。

江新男自言自语:“谁说一定要养儿防老,趁早交个闺蜜,中风都不是事儿。”

“你中风的时候,我一定会伺候你的。”

申文学嘴里含着一口饭,正准备舒服吞下去,但是江新男一句话却让她猛地把饭喷了出来。

“新男,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申文学就着江新男的手喝了口热水,气都不缓一下就急急追问道。

江新男一边用纸巾给申文学擦去身上的饭粒,一边摇头叹道:“都伤成这样了,八卦之心还是不死啊!”

申文学则迫不及待催促:“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江新男慢条斯理重复刚才说的一句话:“苏湜把温校长给打了!”

第十二章 她把校长打了

申文学并没有惊讶的反应,这让江新男有些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苏湜这个名字,申文学突然就感到很疲累,江新男看出申文学的倦意,忙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再把病床摇平了,让她躺得舒服点。

安顿好申文学,江新男这才坐回椅子上,看着申文学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论是月考、半期考、期末考,还是省市的质量监测,苏湜所在班级的平均分都是年段倒数第一。二年级的学生,尤其是桃李市实验小学这样的一类校,除苏湜所教的班级以外,其他班的语文平均分都能拿到90多分,苏湜的班级却总是和别班拉开5到10分的距离。

苏湜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教学出了问题,而是把锅扔给学生,认为是自己这个班的生源质量比较差,自己手气不好,抽了个差生比较多的班级。在学困生里头,苏湜更是将矛头指向耿冬冬。

苏湜坚持认为耿冬冬成绩差是因为智力有问题,几次三番打电话逼迫耿冬冬爸爸去给耿冬冬作智残鉴定。因为只要将耿冬冬鉴定为智残,就可以做“随班就读”手续,届时算平均分,就可以剔除耿冬冬这个人头,那么平均分就可以提高不少。

家长会上,苏湜再次提起此事,当着全班家长的面,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把耿冬冬爸爸给训急眼了,当场从位置上一跃而起。如果不是家长们眼疾手快,拉住了耿冬冬爸爸,后果不堪设想。最后这件事闹到了校长跟前。

耿冬冬爸爸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当着校长的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校长,你不知道苏老师她有多过分!天天地打电话,说我儿子是个傻子,要我去做什么智障鉴定,我儿子在家里可聪明了,什么话都会说,还会帮他妈妈干家务活,他就是成绩差了点而已,你做老师的人也不能这么说他是个傻子啊!孩子听了心里该有多难过……”

“你不去鉴定怎么知道他不是个傻子?他要是个傻子,你不帮他鉴定,你这不是耽误他治疗吗?”苏湜理直气壮。

耿冬冬爸爸再次“呜呜”起来,“是不是傻子,我这个做爸爸的人还不清楚吗?”

“你们家长清楚什么?就只会遮遮掩掩,就算明知道是个傻子,也不愿往特教校送,还硬要挤进实验小学,一个傻子,这么好的学校给你读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眼见耿冬冬爸爸被苏湜三言两语刺激得要跳脚,温校长急忙喝止了苏湜,一边安抚耿冬冬爸爸,说道:“耿爸爸,你先回去,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校长,我儿子真的不是个傻子,他不是傻子,却要让他去做智残鉴定,这不是伤他自尊吗?以后同学们会笑话他的……”

耿冬冬父亲的担心,温校长明白。

“我明天会去班上看看耿冬冬小朋友,苏老师这边的思想工作我来做,耿爸爸,晚上你就先回去,孩子在家里也需要人陪……”

好不容易劝走了耿冬冬爸爸,回到办公室面对苏湜,温校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有一种无力感。

“校长出面,这个家长总该答应去做智残鉴定了吧?”苏湜坐在椅子上,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温校长。

温月朗解读着苏湜的目光,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所畏惧,还有不受条条框框束缚的叛逆,温月朗在心里莫名打了个冷战。

这个他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女孩子好像身上长着反骨,血液里长着逆鳞,让人对她无所适从。

见温月朗沉默不语,苏湜放下水杯,放下二郎腿,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到了校长办公桌上,冷笑说道:“那不识趣的家长竟然连校长的面子都不给吗?怪不得会生一个傻子出来。”

“苏湜,我们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我们能不能学会尊重他人?”

这个时候,校长居然还在跟她讲道理,苏湜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她苏湜是个讲道理的人吗?

“温叔叔,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吗?我苏湜这辈子只尊重一个人,那就是我爸爸;只尊重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唱歌梦想!”

温月朗也不想和苏湜谈这个老掉牙的没有营养的话题,苏湜晚上坐在校长室里的目的也不为谈梦想,她冲温月朗摆摆手,说道:“智残鉴定不做也可以,学校帮他办休学吧!休学一年后留级到二年级重新读起,看看这个我教不好的傻子,别的老师有多高明,可以把他教好。”

“苏湜,休学是休学,留级是留级,休学绝对不能成为变相留级的手段!”

“那还是让他去做智残鉴定吧!我说了,只要办了‘随班就读’手续,不拉我们班平均分后腿就好。”

温月朗头痛的感觉越重了,如果是他的女儿,如果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温月朗努力压下想揍苏湜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和苏湜商量:“据我所知,这个耿冬冬数学成绩不差的,也有考八十来分呢!”

“数学和语文能比吗?只要耿冬冬前后左右转一转脑袋,他就算不能自己考,也能自己抄个八十来分吧?”

“苏湜,你能不能别这么埋汰咱们学校和你的同事?哪一次考试,咱们的考场没有经过严格的布置?咱们实验小学的好质量是全体老师们兢兢业业才得来的……”温月朗激动地提高了音调。

“所以你们就可以埋汰我?”苏湜的声音比温月朗还大,“因为我有个唱歌的梦想,你们所有人便觉得我教书不认真,我不务正业,不管我有没有好好教书,在你们眼中我就是没有好好教书,我们班语文成绩差就是因为我不会教教不好!”

“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们班数学成绩可以和年段其他班级差不多的平均分,而你们班的语文成绩却总是比别的平行班差那么多,不是你不会教教不好是什么?”

温月朗第一次脸红脖子粗的后果是吃了苏湜一记鞋巴。

病房内,江新男有些唏嘘,同申文学说道:“幸好那晚苏湜穿的不是高跟鞋,不然估计校长额头上非得肿个大包不可。”

申文学同情校长之余,还是不忘八卦道:“这么机密的事情,你个老实巴交的江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晚上,和苏湜配班的数学老师一直等在校长室外,只是校长忘记叫她进去谈话了……”

好吧,有些女同志的嘴,飞毛的腿啊!

江新男下午还有课,必须先走。约好了上完课就立马过来陪申文学,可是才走一会儿,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申文学对着门外说:“你个丢三落四的,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你这么来回几趟,小心迟到!”

话音甫落,进来一人,申文学忙从床上坐起身,手脚局促得无处安放。

“局……局长,您怎么来了?”

“上班路上,顺道给申老师带一样东西过来。”华建敏说着将一支药膏放到病床边的储物柜上。

第十三章 赠药

今天将申文学从银山带回市里,乘坐快艇时,华建敏就注意到申文学脸上身上的伤。女孩子伤在脸上,这让人很替她担忧。

华建敏回到家里就翻箱倒柜,终于找到那只从德国产的药膏。

上一次,桃李市一中办公室主任朱国中约华建敏去体育馆游泳,因为两人是中学同学兼好朋友,华建敏必须应约。可是就在去衣柜下层拿完游泳裤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上层衣柜的横梁上,华建敏那个撑起一整张高颜值脸蛋的漂亮的鼻梁顿时皮破血流。

华建敏顶着鼻梁上那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去体育馆见朱国中,朱国中几乎要以死谢罪。

他说,教育局长乃是整个教育系统的门面,就好像舞蹈《千手观音》最前面那张漂亮的脸,如果因他而破相,他难辞其咎。于是游泳也不游了,拉着华建敏直奔回家,拿出一只德国产的药膏,说这是自己一次去德国旅游时带回来的神器,不论新疤旧疤,只要抹了它,立刻去无踪。

朱国中当场亲自给华建敏上了药,此后华建敏将药膏带回家又抹了几次,果然祛疤疗效神奇,他的鼻梁又恢复原样了。

“这是德国产的祛疤药膏,对申老师脸上的伤疤应该有疗效,”华建敏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已经亲自试验过了,申老师不妨试试。”

申文学忍着伤口的疼,小心翼翼下床,向华建敏道谢。

华建敏看着这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子,想起此行银山调研,了解到的关于申文学的事迹,心里对她充满了赞许。

他挥手示意申文学别客气,再看看病房内并无他人,便询问申文学:“申老师还没有通知家人吗?毕竟是住院,还是需要有家人照顾一下比较好。”

“已经通知了,已经通知了,他们刚刚替我上街买东西去了。”为免不必要的询问和解释,申文学干脆编了个话揭过此事。

“那就好,我去上班了,申老师好好休养。”华建敏说着,便告辞向外走去。

申文学却喊住他:“华局长,您等一下。”

华建敏已经走到病房门口,转过身,疑惑地看着申文学。

申文学深吸一口气,说道:“银山小学是海岛学校,那里无论是教学条件还是生活条件都非常艰苦,局长这次调研也看到了,那么结束了调研之后,教育局对银山小学会有什么扶持政策出来吗?还是说,局长带领调研组浩浩荡荡去了一趟海岛,只是去了一趟而已……”

眼前的女老师如此年轻,那张带伤的脸蛋看起来还有一份稚嫩,可是直面教育局长却没有丝毫胆怯,而且竟然会提出这样犀利的问题。

华建敏对申文学不由刮目相看。

如果说为了救自己的学生勇于和危险分子搏斗,是一种本能的勇敢,那么此刻,她向着教育局长提出这样的问题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勇敢,有智慧的勇敢。

“会,下一步教育局会加大对海岛学校的政策扶持,教师的评优评先、职称晋升会向海岛教师倾斜,每年还会给海岛学校分配一定名额的新教师指标,当像申老师这样优秀的年轻老师考进城后,可以作为补充海岛学校师资队伍的新鲜血液。”

人事股股长昨夜从银山小学会议室回到小旅馆后并没有睡觉,而是彻夜奋战,写出了一份调研报告。华建敏在快艇上看到了报告上关于海岛小学政策扶持一块的建议。

这些建议含金量很高,在班子会议上走个流程基本就能落地。

此刻,华建敏非常认真地回答了申文学的提问,申文学却并没有欢天喜地,而是追问道:“还有吗?”

华建敏蹙眉,心里想难道申文学还想要求校舍基建一块的进一步改善?此番调研,华建敏觉得银山小学的学校硬件条件在全市农村校算中上,还没有到必须重建或翻修的程度。

华建敏正在心里腹诽,申文学已经说道:“有没有关于学生的扶持政策?”

“学生?”华建敏愣住。

申文学说道:“银山镇只有一所学校,那就是银山小学,连中学都没有,学生们小学毕业后中学在哪里就读往往没有着落,去别的乡镇的中学就读,往往需要家长自己去联系学校,去市区中学就读,对于家长们来说更是困难,他们很多人是农民,是外出打工的农民工,没有人脉,求告无门,所以,局长您这次到银山小学调研后,有考虑过对学生们的扶持政策吗?他们多是留守儿童,从小生在海岛长在海岛,他们也想接受更好的教育,也想小学毕业后能到市区最好的中学去上学……”

华建敏完全没有想到申文学竟会为海岛的学生们提出这样的请求。他想起昨夜在银山卫生院的病房外听见申文学对杜云舒说的话:因为我们是老师,保护自己的学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此刻看着申文学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目光,亮晶晶,犹若天上的星子,华建敏心头再次深深震撼。

“等申老师的伤养好了,可以打一个报告上来,我会在班子会议上和教育局其他班子成员一起好好研究申老师的这个建议。”

申文学十分振奋,给华建敏鞠了好大一躬,直到华建敏离开病房,才直起身。手臂上的伤口被这么鞠躬、起身牵动,疼得钻心。

申文学却并不感到难以忍受,她满脑子都想着:这份报告该怎么写,这可是为银山小学的孩子们请命啊!



莫小童牵挂着申文学,一天的课都上得心不在焉。

从学校放学,正要去外婆家接妹妹,却看到二叔在校门口等他。

莫小童不愿意见二叔,一出校门就飞也似地跑了,但是二叔的腿比他长,两人拉锯战坚持了十来分钟,莫小童的后面衣领就被二叔揪住了。

莫小童因为二叔这一扯,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跟头。

“小童,看到亲二叔溜得够快的啊!你如果不跑,也不用摔这个跟头。”

二叔的教训令莫小童心生厌恶,他坐在泥土地上,没好气应他:“我摔倒不是因为我跑,而是因为你拽了我!什么亲二叔,我妈死的时候,我和妹妹没地方吃饭,亲二叔你怎么不收留我呢?”

“我是你亲二叔不假,可我只是你亲二叔,不是你亲爹!你妈死了,你爸还活着呢,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当叔叔的人管你们兄妹吃饭?”

“那现在我爸进去了,二叔总可以管了吧?我现在就去我外婆家把我妹接到二叔家吃饭去。”

莫小童说着起身拍拍屁股的尘土,拔腿向前走去。

二叔急忙上去拉他:“小童,二叔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你爸的事,你一个当儿子的,怎么可以让你爸进去呢?”

莫小童回头看了他二叔一眼,他二叔倒抽一口凉气:这孩子眼神能吃人!

第十四章 道歉

“亲二叔,那你觉得当儿子该怎么当?”莫小童甩开二叔的手,质问。

二叔脸上表情僵了僵。

“二叔回答不了,那二叔能不能告诉我当父亲该怎么当?”莫小童脸色沉沉,声音也激动起来,“天天酗酒家暴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好吃懒做,不管孩子的死活,父亲是这样当的吗?”

二叔脸上很挂不住。虽然莫小童说的是自己爹,可是套在他这个亲二叔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见二叔脸上一阵青红皂白,莫小童走上前,用喊的声音说道:“一个丈夫就可以随便殴打自己的老婆,导致她跳海自杀吗?一个父亲就可以不管孩子死活,甚至还殴打自己的孩子吗?一个家暴的男人不能被称为人,他是畜生,他就应该被关起来,永远都不要放他出来!”

二叔恼了,高高举起了他的手掌,可是被莫小童的目光钉在半空没有落下来。

“亲二叔,你说过了,你只是我的亲二叔,你不是我亲爹,所以你这个手连举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亲二叔气急了,用手指指着莫小童的鼻子:“你一个小孩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跟你说当爹的不能打孩子,打孩子就是畜生?是谁跟你说老公不能打老婆,打老婆就不是人?我告诉你,她们女人就是欠揍,不揍上房揭瓦,一揍就老实!我告诉你,当爹的打孩子天经地义,你爹就算打死你阎王爷都不会管,因为你是他生的!”

“阎王爷不管,警察会管!亲二叔,如果你想我爸被放出来,自己找警察说吧!”莫小童说着把二叔撂在原地,头也不回走掉。

申老师说,男人不能打女人,丈夫不能打老婆,父亲不能打孩子!

申老师说,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品,妻子也不是丈夫的私有财产,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应该被尊重,丈夫应该尊重妻子,父母应该尊重孩子!

申老师说,无论是丈夫还是父母,打人就是不对的,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申老师的话就是二叔口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正是这些东西让少年颠覆了过往的认知。

那个人即便是父亲,也没有资格打他。那个人是父亲,他应该给他和妹妹一个家,应该给他和妹妹吃饱穿暖,给他和妹妹正确的榜样,可是那个人给他和妹妹的是拳头,还夺走了他们的妈妈!那个人该受到惩罚!

泥土路坑坑洼洼,少年深一脚浅一脚,每一脚走得都很狼狈,可是脸上却是坚定的神色。



桃李市实验小学,校长办公室。

温月朗校长一边喊着“稀客”,一边将一位打扮朴实但衣品考究的中年女人迎到茶几旁木质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水壶里的水很快烧开了,腾腾冒着白汽。

温月朗先用开水温具,冲淋茶壶,壶嘴、壶盖都细细冲淋一遍,接着冲淋茶杯,然后沥干,再然后往茶壶里置入茶叶。

茶叶是新近在全国很火的闽地白茶中最好的品种:白毫银针。

将开水冲入壶中,手法是颇为娴熟的“凤凰三点头”,一枚枚银白茶针倒也随着茶水充分翻动,茶水的颜色很快地有了淡淡金黄。

茶水被倒进茶海里,再从茶海倒进玻璃茶杯中。

剔透的玻璃茶杯映出澄净晶莹的金黄茶液显得分外赏心悦目。

“宝凤校长,好久不见,也不常来看看我,如果你来看我,别的没有,一口茶肯定是有的。”温月朗说着,双手捧了一杯茶递给茹宝凤。

茹宝凤接过茶,面露惭愧之色,“家里有个不孝女老给温校长拖后腿,我怎么好意思来呢?”

温月朗知道,茹宝凤这一趟是替苏湜道歉来的。

茹宝凤曾是桃李市一所市直学校的校长,而温月朗从一个一线老师到校级中层干部再到校长,成长历程中就曾给茹宝凤当过校长助理。两个人也曾是革命战友和好拍档的关系。茹宝凤年纪大了,从校长的位置退下来后,工资关系虽然还没退休,工作却是半退休状态,因为丈夫去世,家里遭了一系列变故,一向心高气傲的茹宝凤整个人都变了,从雷厉风行的女校长变得沉默寡言,平常也鲜少和同仁们走动。如果不是苏湜在学校里闯了大祸,她也不会走这一趟。女儿任性把校长给打了,作为母亲,教女无方,只能腆着老脸来道歉。

看着茹宝凤脸上又是歉疚又是羞愧的表情,温月朗只能在心里慨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茹宝凤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温月朗倒先安慰起她来:“宝凤姐,你别这么说,孩子嘛,长大了就不能像小时候那么听父母的话了,俗话说儿大不由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宝凤姐,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茹宝凤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她那个女儿从小就叛逆,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

“都是她爸爸把她宠坏了,她……对不起啊,温校长。”茹宝凤的声音哑哑的,带着哭腔。

“宝凤姐,叫我月朗就可以了。苏湜在我眼中就是个孩子,你放心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之前纵有再大的怒气,看到茹宝凤委曲求全的模样,温月朗都心软了,不过他还是说道,“我就是替她自己担心,她干着教书这一行,可是并不热爱这一行,还一心追求她的唱歌梦想,我担心她急功近利,迟早会闯祸,害了她自己。”

茹宝凤点点头,“我会好好说她的,温校长不生她的气就好。”

温月朗本来想劝茹宝凤还是别说苏湜了,否则母女又该吵架,想想还是算了,茹宝凤一辈子事业上顺风顺水,丈夫和女儿却不省心,这大概就是命吧。

两人闲话家常几句,便告了别。

茹宝凤刚从校长室所在的行政楼下来,就看见苏湜站在操场上等她。

女儿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令茹宝凤在心里暗自叹口气,一场架在所难免,可是不能在学校里吵。

“你今天去找温校长干什么?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让我丢脸的话?你以为你是为我好吗?你以为作为我的母亲,你就可以随便将我的自尊、面子都送给别人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一个剥夺我梦想的刽子手!”面对自己的母亲,苏湜却咄咄逼人。

一记清晰的耳光终结了苏湜的咆哮,苏湜捂着脸不可置信看着茹宝凤:“你打我?”

茹宝凤的手在身体两侧握成拳头,如果打她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她宁愿打死她,可是只怕她生出这样一个女儿,就算是死了,也是污臭留在空气里。

“你不要再回我的家,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茹宝凤的声音很低很低,可是天空却一下子陷入阴霾。

第十五章 买醉遭祸

“酒隐”,灯红酒绿。

一桌客人酒饱饭足,起身离去。

江新男拿着抹布端着盆子正准备去收拾桌子,被经理拦了下来。

江新男给了经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上回因为苏湜的刁难,经理当着苏湜的面辞退了江新男,可是第二天便给江新男挂了电话。经理说,当着女顾客的面辞退江新男是权宜之计,只想息事宁人,如今女顾客的事已摆平,虽然工资用于赔偿女顾客的手机拿不回来了,但是只要江新男愿意,还是可以回去上班的。

江新男想,重新寻找工作需要时间,对于她这样的“杨白劳”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早一点投入工作就可以早一点赚钱还债。更有温校长说,职业不分贵贱,用自己的劳动赚钱,即便是端盘子也不丢脸,于是江新男欣然接受经理的好意,回到了“酒隐”上班。

此后,江新男每次看到经理,脸上都挂着感激的笑容。

此刻,经理面对江新男的笑容却显得紧张兮兮:“新男,你快避一避,那个女顾客又来了。”

江新男顺着经理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苏湜进店并坐到了位置上,嚷着:“服务员,开酒!”

江新男本能有些慌,她竟有些害怕苏湜,因为对方是一个胡搅蛮缠没有道理可讲的人。

当秀才遇到兵,就是江新男此刻的心情写照。

“经理,那我……”

“要不,新男,你晚上先回去吧,从后门出去。”

江新男立刻摇头,回家去旷了一天工是要被扣工钱的,于是她提议:“经理,我去后厨刷盘子去吧,前台你安排别人招呼客人,怎么样?”

后厨刷盘子总遇不到这女顾客了吧?经理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江新男悄悄溜去了后厨洗刷刷去了。

江新男又从后厨悄悄溜出来过三次,三次都是为了把干净的碗筷送给前台,三次她都往苏湜的方向看了看。第一次,江新男看见苏湜桌面上已经摆了几个空的啤酒瓶,她用手支头,显然有些醉了;第二次,江新男看见苏湜桌上的啤酒瓶更多了,对面位置上还多了个男人,男人衣冠楚楚,与苏湜相谈甚欢;第三次,苏湜的座位上已经不见了苏湜,衣冠楚楚的男人也不见了,只余下一桌啤酒瓶。

“新男,终于走了,你可以去收拾了。”经理笑眯眯吩咐江新男,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江新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拿了抹布,端了盆子走过去。就在苏湜制造的那桌狼藉上,江新男发现了一张名片,她拿起名片见上面写着:李忠,制片主任。名片上除了电话号码,最下面还有一堆片名,大概是一些电视剧的名字,可是江新男一部都没有听说过。

小县城也有娱乐圈的人大驾光临,真是出息了。

江新男心里为自己的家乡桃李市点了个赞,就开始麻利收拾起了狼藉。

苏湜一觉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店房间里,浴室内正传出哗哗的水声。

有人在房间内洗澡?苏湜一惊,坐了起来,坐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竟身无寸缕。

“啊!”苏湜尖叫起来。

浴室内,水声戛然而止,李忠裹着浴袍光脚走了出来,他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滴着水珠。

见苏湜杏眼圆瞪,一脸惊吓盯着自己,李忠笑道:“怎么了?昨夜还和我温存,今天早上就不认识我了?你们女人真是善变。”

李忠一脸淫笑坐到床上,伸手勾住苏湜下巴就要凑嘴过去亲。

苏湜跳下床,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又赶紧抓了床上的被单包住自己。她指着李忠,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是强暴,我要去告你!”

李忠摊摊手一脸委屈:“小姑娘,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昨晚上勾搭我的人是你,现在说要告我的人也是你,我是不是该怀疑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局?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找警察将这一切说清楚,我现在似乎正在受到你的威胁,或者敲诈勒索。”

“你在胡说什么,谁威胁你,谁敲诈勒索你?”苏湜气坏了,眼前男人一脸若无其事的淫笑令她抓狂。

“男人和女人上床并不需要感情基础的,这是我们生理构造决定的,而你们女人不同,女人和男人上床,要么因为爱,要么因为别有所图,我们两个萍水相逢,之前并不认识,酒吧偶遇纯属缘分,自从昨天晚上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你就拼命对我献殷勤,我是个男人嘛,这个世界上,一百个男人里面九十九个每天都盼着艳遇,我作为九十九个里的幸运儿,拒绝你就是辜负上天的美意啊。”

“啊!”苏湜捂住耳朵,忍不住再次尖叫。

太恶心了,简直太恶心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你什么身份,皇帝老子吗?我要勾引你?我勾引你,可以当皇后吗?”

“可以当歌星啊!”李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漫不经心看着苏湜。

苏湜一颤,那些因为酒精而断片了的昨夜的记忆此刻又都回到了脑海里——

她想起来了,眼前的男人叫李忠,是帝都来的一个制片主任,曾参与制作过不少电视剧,虽然那些电视剧她都没看过,但略有耳闻。

李忠出差途经桃李市,闲来无事出来酒吧消遣,偶遇了苏湜,当时已经醉意上头的苏湜听闻了李忠的身份后又豪爽地与对方喝酒,并哭诉了自己的唱歌梦想。

“我从小就有个梦想,那就是当歌星,可是我爸爸死了,我的歌星梦破碎了……”

苏湜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尔后呢?她的脑子里又一片空白,不过看着眼前酒店房间,没穿衣服的自己和李忠,那些空白的记忆,苏湜已经可以脑补了。

“你趁我喝醉,把我带回酒店,你这是迷煎(奸)!”苏湜屈辱看着李忠。

面对苏湜的愤怒,李忠不以为意,他走向她,边走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别说的那么难听嘛,相逢是缘,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把这一切看做是美丽的开始呢?”

李忠已经站到了苏湜面前,他低下头看着苏湜娇俏的脸蛋,昨夜的酒精、今晨的睡眼惺忪外加激动的脸颊潮红,让眼前的年轻女孩看起来充满了诱惑。李忠用一种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苏湜耳边说道:“昨夜我已经向你介绍过我自己,如果你不记得我了,现在我重新介绍一遍,我叫李忠,是来自帝都的制片主任,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梦想的姑娘,你的梦想就是当歌星,遇到我,或许是老天爷对你的眷顾呢?”

苏湜一颤。

李忠是娱乐圈的人,她想当歌星不就是想进入娱乐圈吗?有人领路,和自己去闯荡比起来,可是提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啊。

苏湜的安静和犹疑看在李忠眼中就像烤熟的羔羊被撒上了香喷喷的孜然,他的唇角不自觉浮上得意的笑容。

“这是个美丽的开始……”他在她耳边再次强调,然后他的手轻而易举就拉下了她身上的被单……

当男人的吻滚热地落在她的身上,苏湜闭上了眼睛,心想:或许妈妈那一巴掌是有意义的,如果不是那一巴掌,她不会跑去“酒隐”买醉,不会遇到李忠,也就不会有一个美丽的开始……

第十六章 旷课

江新男上完新课内容,正准备给全班学生讲评练习册,却发现练习册批改完落在了年段办公室。江新男想叫个学生去办公室把全班学生的练习册搬过来,但是看了看班上这群可爱的一年级小不点,江新男笑了笑,那么一大叠练习册,还是自己去办公室拿吧。

“同学们保持安静一分钟,老师去办公室拿大家的练习册,马上就来哦。”因为面对的是低段的小学生,江新男的口气充满了童真。

“好!”学生们异口同声答,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奶声奶气。

一年段教师办公室在上一楼,江新男拿了练习册正准备下楼,却听到靠近楼梯旁的一个教室里学生闹哄哄的。

江新男皱了皱眉,这好像是苏湜的班级,怎么会这么吵呢?就算苏湜组织教学再差,课堂也不可能跟菜市场一样啊。

一种教师的责任感促使江新男走了过去,站在苏湜任教班级的门口,江新男看见学生们在教室里走动、打闹、你追我赶,而苏湜并不在班上。

“这一节是什么课?”江新男站在教室门口,向内问道。

突然看见有老师来了,学生们愣了愣,便飞快回到位置上坐好。

“这一节是什么课?”江新男再次问道。

“语文课。”许多学生回答。

“苏老师人呢?”

“她没来。”这一次,回答江新男的只有耿冬冬一个人。

江新男有些不安的感觉,她想起昨夜在“酒隐”遇到买醉的苏湜以及和苏湜一起喝酒的那个叫李忠的男人。

“大家先把语文书拿出来,翻到苏老师上过的最新一课,生字词每个抄写两遍。”江新男快速地布置了任务,孩子们一片不情愿的唏嘘。

江新男正迟疑着要不要给任教导打电话,说一下苏湜班上没人上课的情况,苏湜那人难缠,如果自己说了少不得要被她秋后算账,可是不说的话,班上没人上课,万一学生出了安全问题,谁负责?

江新男正准备拿出手机打电话,任教导就来了,原来已经有人给任教导打电话了。

“这个苏湜,搞什么鬼?不能来上课,也不请假,好让我安排老师代课。”任教导提到苏湜,一肚子怨气,再看江新男已经安顿好了班上的学生,便向江新男道谢,“谢谢你啊,江老师。”

江新男笑了笑,便快速回了自己班上。

江新男是放学的时候被苏湜堵在校门口的,苏湜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江新男仰天长叹,来者不善。

两个人一起从校门口走到街道拐角一棵梧桐树下,苏湜抬手推了江新男一下,江新男向后退了几步,皱眉看着苏湜。

苏湜一脸怒容,说道:“你凭什么向任教导告发我,你这个小人!”

江新男有些无语,但是还是耐心解释:“苏湜,你没来上课的事不是我告诉任教导的,不过如果不是别的老师提前告诉任教导,我想我也是会给任教导打电话的。你作为一个老师,上课时间不在班上,万一学生在班上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吗?”

“我负不负责也轮不到你江新男负责,那是我班上的学生,你凭什么管他们,还给他们布置作业,江新男你的手够长的啊,从一年级伸到二年级,你当我苏湜是什么?”苏湜逼近江新男,把江新男逼得连连后退,直到江新男的背靠到梧桐树的树干上退无可退为止。

“苏湜,你到底想怎么样?”江新男觉得自己不能再忍让下去了。

“我想怎么样?你背后捅刀,给我穿小鞋,还问我想怎么样?”苏湜一脸咄咄逼人,“你害我被任教导批评,这口气你让我怎么咽?”

苏湜揪住江新男的头发,狠狠拽了起来。

原来头发还不够短啊!

江新男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苏湜蛮力,江新男怎么也无法挣脱她,情急之下,她喊出了“李忠”的名字,苏湜瞬间愣住。

趁苏湜发呆的时候,江新男快速挣脱苏湜,走到比较安全的区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狈。

苏湜走过来,却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今天没来上课是因为这个男人吧?你昨晚上和他去开房,所以早上睡迟了,连上课都来不了了,我说的对吧?”

看着苏湜脸上一阵青红皂白,江新男伸手捏了捏自己口袋里那张名片,心里唏嘘:她居然全都猜对了。

“你怎么知道的?”苏湜已经问不出别的问题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从小到大,江新男觉得从苏湜那里受到的委屈此刻全都抵消了。看着苏湜吃瘪的模样,江新男愉快地越过她,离开了。

苏湜晚间再回酒店见到李忠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认识江新男吗?”

苏湜心里想着,眼前的男人会不会是江新男派来的卧底,从小到大,她没少欺负江新男,两个人结了很大的梁子,江新男进城后,两个人成了同事,自己更是没少为难江新男,所以江新男为了报复她,安排了这么一出美男计,也不是不可能。

苏湜看着李忠一副中年油腻男模样,将“美男计”的“美”字默默去了。

“苏老师在说什么啊?”李忠有些莫名其妙。

看到李忠的反应,苏湜否定了自己可笑的猜测,自己的脑洞简直可以去当编剧了。江新男那个穷逼,怎么可能唆使得了制片主任这种身份的李忠呢?

“你制片主任的身份不会是假的吧?”苏湜审视着李忠。

李忠上前勾起她的下巴:“那你是真老师还是假老师呢?”

“我是苏老师。”苏湜没好气回道。

苏湜和李忠的互相猜忌最终在一片兰麝细香喘息声里握手言和。



周六,申文学出院,江新男和杜云舒去医院接她。

申文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脸上的伤也淡化了不少。

杜云舒盯着申文学的脸看了半晌,笑道:“幸好我决断,让你从银山转到市医院,你看,市医院的药就是管用,这脸上的伤明显淡了,我还担心你破相呢。”

江新男正帮申文学收拾东西,储物柜抽屉里一只药膏引起了她的注意,“这药膏是治什么的,说明书全是英文,看不懂啊!”

申文学张了张口,突然发现没法将华局长赠药的事和两位好闺蜜分享,虽然是光明磊落一件事可是说出来竟有心虚的成分。

“什么药啊?不是我的。”申文学第一次跟两个好闺蜜撒谎。

“你的病房你的储物柜,却不是你的药?”杜云舒一向机灵,俨然要嗅出点不对劲的气息来。

申文学若无其事说道:“这病房又不只住我一个人,说不定是上一个病人留下的。”

听申文学这么说,江新男就把药膏重新放进抽屉里,而申文学趁着两个好闺蜜去帮她办出院手续的时候,赶紧将那只药膏从抽屉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脸上的伤果然淡了不少,华局长的膏药还真管用。

站在杜云舒家的试衣镜前,申文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对华建敏感激了一把。

“文学,出来吃饭了。”房间外,杜云舒招呼她。

申文学从杜云舒房间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杜云舒正从厨房端了一锅汤走出来,嘴里念着:“新男亲自为你老人家下的厨,猪蹄煲玉米,养颜美容神器!”

猪蹄玉米汤的香气已经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而桌上已经摆了几盘江新男的拿手好菜,申文学顿时饥肠辘辘,不等江新男从厨房出来,她就已经坐到桌旁大快朵颐。

三个好闺蜜一起吃饭,怎么可能只单纯吃饭呢?自然少不了感情交流,而感情交流的最佳秘方就是一起说八卦啊。

苏湜密会李忠连课都没去上的事,江新男自然告诉了申文学和杜云舒,三个人对此事品评了一把,末了,申文学嘱咐江新男:“从小到大,苏湜都喜欢为难你,现在你们两个成了同事,你记得保护好自己,别再吃她的亏,如果她再和你过不去,记得告诉我和云舒,我们替你出头。”

“别看我文质彬彬,吵架,我在行的。”杜云舒打趣道。

看着两个好闺蜜,江新男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问申文学:“你真不打算回去看看你奶奶?”

申文学摇头:“我身上的伤可以用衣服遮住,可是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暂时不能回去,回去了,奶奶又该担心了。”

杜云舒说道:“今天就在我家里睡吧,反正我爸我妈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明天下午,文学刚好跟我一起回学校去。”

银山的快艇每天只有一趟来回,所以她们通常都是周天赶回学校,周一按时上课。

申文学却说道:“明天我还不能回学校,我已经和校长请了周一的假,因为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从不请事假的申文学居然要请假,她到底要去办什么重要的大事呢?这让江新男和杜云舒都很好奇。

第十七章 提线木偶表演世家

这个周末,申文学就猫在杜云舒家书房的电脑桌前,键盘被敲出了钢琴琴键的feel。

杜云舒只以为申文学又在写作,除了给她端茶送水果之外,并不敢吵她,专注在书房外做好后勤工作。

从小就偏科的杜云舒,数学学得麻溜,语文成绩却不理想,她讨厌背书,讨厌写作文,而申文学却不同。申文学不偏科,语文还是她的强项,尤其写作文。从小到大,申文学就被老师派去参加各类作文大赛,总能获奖。到了大学期间,申文学还在网上写文,她常常在一个名为fd的论坛上发帖,读者很多,好评如潮。会写作,这是杜云舒崇拜申文学的重要原因。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申文学走了出来,她看见杜云舒正在沙发上看剧,为了不吵到申文学,电视的声音被调成静音,这让申文学有些感动。

见申文学走出来,杜云舒急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扔下手里的遥控器问申文学:“文学,你需要什么,我帮你做就好了,你不用亲自出来。”

“我去洗手间,这你也能代劳啊?”申文学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一边笑着问道。

杜云舒家的大套房是精装修,又大又舒适,所在小区还位于桃李市最繁华的路段,价格不菲。和江新男家的小租屋比起来,的确是天壤之别。而在同个小区内,杜云舒爸妈还给杜云舒准备了另外一套相同规模的套房,作为杜云舒将来结婚时的陪嫁。

杜云舒是独女,父母是畲族提线木偶的民间表演艺术家,在桃李市赫赫有名,一年演出几百场,反响巨大,收入也不菲。

杜云舒父亲杜橄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而是拜了杜云舒外公钟谢年为师,潜心学习提线木偶表演艺术。提线木偶,又称“牵丝傀儡“、“悬丝傀儡“,在木偶的头、颈、手、足等身体各个关节部位都系了提线,幕后演员一边操纵这些提线,一边配上生动的唱词,使观众领略“宛若真人”、“不异于生“的表演。

杜橄拜师后,脚踏实地,勤学苦练,第一年时间里不仅学会了前台提线技巧、说唱,还学会了后台的武场打击、文场拉弹,基本掌握了整场演出的操作。三年学徒期满,他的提线功底日臻成熟,一个人两只手操作四个木偶,一个木偶少则十来根线,多时二三十根线,对他来说都能驾驭,而对演岀场次操作规程的掌控、剧中角色喜怒哀乐的演绎、文场与武场的提线技巧也愈发熟练。

杜橄在学徒期间表现出的过人的天赋和勤奋好学的品质吸引了钟谢年独女钟衷的目光,两人对提线木偶表演的热爱成了二人共同的志趣,两人很快便坠入爱河,最终修成正果步入婚姻殿堂。

从师父变成岳父,钟谢年对杜橄更是倾囊相授,而在钟谢年的扶持下,杜橄和妻子钟衷二人很快便成了桃李市畲族提线木偶这个民间艺术表演殿堂的伉俪。

钟家到杜云舒母亲钟衷这一辈已经有四代人从事畲族提线木偶艺术表演,然而杜云舒却没有遗传祖辈们的艺术基因,对这门表演艺术十分抗拒。小时候,每当外祖父钟谢年拉着杜云舒要教她提线木偶,杜云舒都大哭大闹,好在杜云舒父母开明,并不愿逼迫女儿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于是杜云舒的人生便从畲族提线木偶表演艺术家的可能转而成了一名人民教师。

等申文学从洗手间出来,杜云舒问她:“晚上,我爸妈在人民剧场有一场表演,一起去看吗?”

申文学想要打给华局长的报告写得差不多了,差最后的润色,便欣然应允了杜云舒。

晚间,申文学和杜云舒盛装打扮了一番,向人民剧场出发。

舞台上,杜橄和钟衷正合力表演一个融合了畲族茶文化的提线木偶节目——《畲妹子茶艺》:将木偶扮成畲家妹子,与一旁配唱的钟衷着装一致,木偶在杜橄的操控下能拨茶叶,能冲水,能洗茶,能泡茶,能敬茶,动作优雅,不啻真人。夫妻二人精彩的演绎获得台下掌声阵阵。

看着申文学激动鼓掌,杜云舒按下她的手,说道:“不用这么捧场,难为情。”

申文学“噗”一声笑了:“看你这矫情样。”

不待杜云舒还嘴,申文学站了起来:“我去上个洗手间。”

“又上洗手间?”杜云舒撅嘴。

“谁让你今天给我喝那么多水?”申文学说着赶紧逃之夭夭。她其实就是想站起来到剧场外透透气。观众席上人头攒动,让她闷得慌。

“申老师,你怎么在这里?”申文学刚走出剧场大门就遇到了华建敏。

华建敏一袭正装,眉目英挺,整个人看起来长身玉立、神采奕奕。

“华局长,您好,我和朋友来看演出。局长您怎么也在这?”

“晚上的晚会是宣传部举办的,我受邀来观看。”

两人简单寒暄着,华建敏的目光便落在申文学面孔上。

见华建敏的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上寻找着什么,申文学意会,忙道谢:“谢谢华局长您的药膏,我脸上的伤好多了。”

“疤痕有淡化,但还是在,所以药膏要继续抹。”华建敏的口吻像嘱咐又像命令。

申文学向华建敏微微鞠了一躬,华建敏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越过申文学向前走去。

申文学的手落在挎包上,灵机一动,捡日不如撞日,报告不是带来了吗?真是太巧了啊。

申文学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华建敏,“华局长,您等一下。”

当杜云舒从剧场内走出来寻找申文学时,恰好见到申文学从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华建敏,华建敏略一迟疑就接过了那个信封,申文学如释重负冲华建敏娇俏一笑。

杜云舒立时用手捂住嘴,以防自己惊呼出声:她她她竟然给局长送情书!

申文学正准备走回剧场,便看到杜云舒呆若木鸡立在剧场入口处。

申文学走到杜云舒面前,杜云舒立即回魂,打了鸡血般拉住申文学的手,用高八度的声音说道:“申文学,你疯了!”

第十八章 海岛“拾荒”

“云舒,你在胡说什么呢?”申文学看着杜云舒激动的样子有些奇怪,不过也不以为意,而是愉快说道,“云舒,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华局长答应你了?”杜云舒脱口而出。

“这种事怎么能马上答应呢?肯定要慎重考虑的,不过他刚刚说让我等结果。”

申文学满脸灿烂笑容,看起来心情很愉快。

杜云舒心里嘀咕:原来只要表白了就可以这么开心啊!

申文学伸手拍了下杜云舒的脑袋:“开什么小差呢?周一我不用请假了,明天和你一起回银山。”

杜云舒做了个“哦”的嘴型,原来申文学请假要去做的重要的事情就是表白啊。

“那我们晚上去庆祝一下吧!”杜云舒认为,即便表白没有马上成功,可是等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啊!”

于是申文学和杜云舒去了江新男打工的“酒隐”,不过两个人没有喝酒,只点了饮料,也没有惊动江新男,而是一人拿了两百元,让经理转交江新男,说是给她的小费。

因为晚上苏湜刚刚来过“酒隐”,所以经理又让江新男躲到后厨去了。当江新男正在后厨洗着盘子,经理猛不丁将几张百元钞票伸到她跟前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经理说:“新男,有客人说你洗的盘子特别干净,所以特意给你的小费。”

还有客人用这样的理由给小费的吗?

江新男拿着那“小费”匪夷所思了一晚上,第二天,当江新男突然悟到这慷慨的客人很可能是两个好心又恶搞的闺蜜时,申文学和杜云舒已经置身驶向银山的快艇。

上课、批改作业、写教案、写教学反思……生活又回归了正轨,和三年来度过的海岛生活的每一天一样,平静、无趣又理所当然,直到莫小童从海边捡回一块海漂物。

每周都要去清理海漂垃圾,这是申文学给学生们布置的实践作业。

江新男和她说过,市区的学生除了完成语数等书面作业以外,还常常要完成一些社会实践的作业,比如去养老院看望老人,上街收集广告牌上的错别字,保护母亲河等等。申文学便想,海岛的孩子也可以完成实践作业啊。

业余时间,申文学便约杜云舒一起,按照自愿报名的原则带着学生一起去清理海漂垃圾,成了海岛的“拾荒者”。

一天,夕阳西下,晚霞如酒泼在海岛上。

莫小童将一块边缘不规则,表面附着贝壳的木块放到申文学面前,兴奋地说:“老师你看,像不像茶盘?”

申文学眼睛一亮:她在学生中发起清理海漂垃圾的活动,目的是想守护海岛的美,可是这样是不够的,如果能从这些海漂物中筛选出有价值的,加入灵感创造出富有美感及创意性的艺术品,那么,不但进一步提升了这些海漂物的价值,也更好地保护了银山岛的海洋生态环境。

申文学把自己的想法和杜云舒一说,立刻引发共鸣。接下来,两人带领着小小海岛“拾荒者”们开始有意识地筛选海漂物,并鼓励学生们加以创意的设计。被海水浸泡、经历风化、虫蚀,还附上贝类的木根、船木清洗之后,摆上茶杯就变成有趣的茶盘,插上小花就变成雅致的花瓶,放上海边捡回后经过打磨、切割、抛光的鹅卵石就变成新奇的摆件……还可以制成衣架等实用品。

同时,他们还捡到60多年前台北市长的牌匾、子弹的包装壳等等,所有这些都在班上展出,校长、老师、别的班的学生都来观赏。

校长拍掌称妙,口里说着:“文学,你的脑袋瓜里怎么可以装得下这么多聪明才智?”

“不是我一个人的创意,是云舒和学生们一起的创意。”申文学答。

校长为了奖励大家,特意给每个参与的学生都发了笔记本和笔,给申文学和杜云舒则是各发了一箱牛奶。

申文学将牛奶给了莫小童,莫小童欢天喜地提回家给外婆和妹妹喝。

晚上,申文学借用了学校唯一一台电脑,连网后在fd论坛上分享了自己和学生们“岛屿拾荒”的故事,并晒出那些用海漂物改造的文创作品。

她在帖子里写道:“这些都是自然创造出的美,上面有海的故事。”

同时,申文学还在帖子里晒出自己平常拍摄的银山岛的许多照片,她写道:“这座海岛是神女的遗珠,她藏着一种被人忽视的美。”

因为帖子在深夜发出,所以留言的网友并不如平常多,其中一条留言引起了申文学的注意。

那是一个网名叫“深海鲈鱼”的网友,他留言说道:“背景中的海岛石房不错。”

申文学点击放大了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些模糊的背景是一座被台风毁坏了的被废弃的民房。这座民房用石头砌成,有别于砖房,已经很少见了。

“深海鲈鱼”说道:“这种石房应该以另一种方式保存它的美。”

“怎么保存?”申文学回复“深海鲈鱼”。

“感兴趣的话,加个q。”

第二天,上完课的时候,申文学便和杜云舒去了那间海岛石房。

“有人说,可以把这座石房改造成民宿。”申文学对杜云舒说道。

这是昨晚,“深海鲈鱼”加她q之后对她说的提议。

杜云舒“噗”笑了,前仰后合,脸上还挂着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指着申文学:“你疯了!”

这个想法简直比申文学给华局长送情书还要天马行空。

“为什么?”申文学却认真地问杜云舒。

杜云舒指着周围。周围废弃的民房,空气里是湿咸的味道还夹杂着不明生物腐朽的气息,不远处海浪一浪一浪,将海岛和外面的世界阻隔,喧嚣繁华都阻在了海的那一边,安静古朴同时也是闭塞留在了海的这一边。

“民宿是给游客住的,这里会有游客吗?”

杜云舒的冷水泼得很有道理,申文学环顾四周,心想:在中国,这样的海岛很多很多吧,的确不是每个海岛都能被开发,都能成为景区。

看着申文学一副深思的样子,杜云舒拍了她一下:“你的脑袋瓜又在想什么呢?申文学,你只是个老师而已。”

对于杜云舒的冷水,申文学不置可否。把海岛石房建成民宿在杜云舒看来就已经够天马行空的,可是“深海鲈鱼”还有更天马行空的设想,他说可以收集从海边捡回的废弃的鞋子,将成百上千双鞋子创作成巨大的盆景;他说可以建立一个海岛博物馆,专门收藏和海洋有关的事物;他说可以拍摄拾荒纪录片,用视觉冲击力唤醒大家对海洋生态污染现象的重视……

对于“深海鲈鱼”的每一个设想,申文学都给予肯定和鼓励,像老师给予学生褒奖。

“你是个老师吗?”qq上,“深海鲈鱼”问她。

申文学回答:“是!”

“这么坦诚?”

“有什么好遮掩的?”

一间装修豪华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个米黄衬衫、头发用定型水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笑了:“真是个实诚的女孩子。”

一直站在一旁的男秘书善意提醒道:“卢总,您相信她?”

“你不相信我的直觉?”年轻男人抬眼,面孔也板了起来。

额……

秘书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风平浪静说道:“当然相信。”

年轻男人这才松了神色。

这还差不多,也不想想他是谁,他可是尚北集团少总裁——卢明凯啊!

第十九章 卢少

华灯初上,别墅区在夜色里显得深沉、幽远。在一众豪华别墅群中,卢家的别墅依然不失奢华、富丽。

一辆保时捷从保安亭驶进来,在种满玉兰花的小道上拐了几个弯,停在了别墅旁。

卢明凯从驾驶座上下来,关了车门,大步流星进了别墅大门。

穿过两面墙都是名画的长长的走廊,卢明凯走进一个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发出耀眼的亮光,大厅内昂贵考究的摆设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衬得沙发上坐着的几个女人面色暗沉。

卢明凯一走进来,便发觉此刻家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明凯回来了!”发出热烈招呼的是卢明凯的奶奶和妈妈,两个女人的面色也因卢明凯的到来变得温柔,原本不曾出现在脸上的笑容也都出现了。

卢明凯的注意力却落在沙发的另一个女子身上:“姑姑,你回家来了?”

卢明凯姑姑卢晶晶抬起头向卢明凯微微点头示意,卢明凯这才发现他姑姑貌似刚哭过。

卢明凯看破不说破,而是把积极的能量带给大家:“大家都在等我开晚饭吧?可饿死我了,赶紧开饭吧。”

卢明凯说着已经先行召唤家里的保姆,于是女人们也都赶紧起身,大家移步饭厅。

饭厅,奢华的餐桌上,大家悉数入座,主位却不见爷爷的身影,卢明凯父亲也未现身。

“你爷爷和你爸爸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吃饭,公司那么忙吗?”奶奶问卢明凯。

妈妈接口道:“现在全集团,就数明凯最闲。”

“妈,我只是正在物色新的项目而已。”卢明凯从国外留学归来后,一直从集团内部基层员工做起,爷爷一定要他证明他是个能够吃苦耐劳的人,方肯答应让他着手大项目。

在集团内干了两年,爷爷和父亲都看到了卢明凯的努力,所以同意让他自己开发一个新项目,爷爷专门拨付三亿资金支持他。只是卢明凯尚未找到好项目,或者说自己喜欢的项目。

“新项目物色得怎么样了?”妈妈正要和儿子深谈,卢晶晶从饭桌上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吃。”说着黯然离去。

卢明凯和妈妈、奶奶都交流了下眼神,便也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姑姑。”

卢晶晶已经出嫁多年,但是卢家永远都为她备着房间。

卢晶晶从饭桌上下来,直奔自己房间。她觉得很累,想要躺下,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但是卢明凯偏偏不能让她如愿。

他进了卢晶晶的房间,将准备就寝的卢晶晶从大床旁边拉到了舒适的沙发上坐下,自己也靠着卢晶晶坐下,表现出小侄子对姑姑的亲昵姿态来。

“姑姑,才几点啊,就要睡觉,关键,睡觉能解决问题吗?”卢明凯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卢晶晶。

卢明凯从小就和卢晶晶关系要好,与其说他们是姑侄,不如说他们是一对好朋友。一直以来,二人都坦诚相见,甚至卢晶晶会把许多不方便与父母交流的心事都和卢明凯倾诉,于是卢明凯变成了卢家人中最了解卢晶晶的人。他知道姑姑的许多秘密,比如与姑父关系不睦。

“实在不行就离婚吧,原本你俩的婚姻也不是因为爱情。一切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婚姻都是冒险的生意,亏损、破产都不是不可能,就看你有没有破釜沉舟、东山再起的勇气。”

听着卢明凯开导的话,卢晶晶一声叹息:“小凯,如果你是爷爷就好了,离婚,爷爷不会同意的。”

“姑姑,婚姻是你的事情,结婚也好,离婚也好,都不该听命于爷爷,你应该问自己。”

卢晶晶摇了摇头,理论上是这么说,可是实际是行不通的。

“小凯,咱们和别人不同,咱们姓卢,是尚北集团的子孙,我们的婚姻只能服务于尚北集团,不止我,还有你。”

卢晶晶看着卢明凯,眸子中含了一丝怜惜。

卢明凯却哈哈大笑起来。

“不,姑姑,”卢明凯朗声笑道,“我不是你,我是我,我绝不会让自己步你的后尘,我的婚姻我做主,我一定要和一个我心仪的女子结婚。我的婚姻必须因为爱情。”卢明凯自信满满说道。

看着卢明凯志得意满的样子,卢晶晶好奇问道:“那么小凯,你已经找到这样的女子了吗?”

卢晶晶的问题让卢明凯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那个喜欢在论坛上发帖子的女孩。不过他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他从未见过那个女孩,怎么可以就让自己堕入“网恋”这么个时髦的事件里呢?网络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说不定他根本不是个女孩呢。

“圣诞节还没到,圣诞老人正在为我准备呢。”卢明凯的调皮令原本愁眉苦脸的卢晶晶忍不住笑了。

“我心爱的人圣诞老人还在帮我寻找中,倒是姑姑你,圣诞老人曾经为姑姑准备过一个妙人,可惜姑姑却扔了。”

卢明凯的慨叹让卢晶晶心头万千滋味,不是她把他扔了,而是他把她扔了。



华建敏从纸篓里捡起一个信封,唇角弯了弯,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没有丝毫印象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个信封扔掉的,或许是洒扫的阿姨来打扫时不小心扔的。

这段时间,他忙着去外地考察,申文学送给他的报告他还没来得及看。今天刚从外地回来,他家都没回,直奔教育局。

坐到局长室那张宽敞又大方的办公桌前,华建敏拆开了申文学的信封,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报告的时候,华建敏有些怔忡:这个年轻的女老师不同凡响,有文采,有思想,有悲天悯人之心,这样的人站上三尺讲台,是学生之幸,教育之幸。

他看着手里这份长达几页纸的报告,心里打定了主意。

几天后的周一例会上,华建敏对与会的班子成员们说道:“我们教育人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那就是‘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为了一切的孩子’,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从一份报告开始吧。”

华建敏说着,拿出了申文学那份为海岛孩子请命的报告……

第二十章 摇号

轮阅申文学的报告,开启了本次教育局班子成员例会的序幕。

这是教育局有史以来开得最长的一次例会。

远在海岛的申文学不知道,她的报告只是一个契机,桃李市的教育接下来发生了许多为促进教育公平做出的改变,首先一点便是,将在桃李市新一年秋季市区初中招生工作意见中纳入一条:连续六年在银山中心小学就读的毕业生,可直接升入桃李市第一中学就读。

桃李市一中,那可是无数家长挤破头都想让孩子进入就读的学校,可是就读门槛颇高,需要有城区户口,方能得到一个摇号的机会。买房移户让许多人止步,而对于海岛上的家长们来说,更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而现在,这件海岛上的人们连梦都不敢做的事情却被纳入桃李市新一年秋季市区初中招生工作意见的征求意见稿中,躺在韩科校长办公桌上。

韩科校长喊来教导主任和辅导员,指着征求意见稿上的这一条,兴高采烈说道:“这还有什么意见?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教导主任高兴归高兴,还是有些不放心:“校长,你说这条意见会不会被其他人否决?”

韩科校长摇头笃定说道:“读书是好事,能帮到海岛上孩子们读书这件事,更是功德一件,不会有人反对的,而且既然已经写到征求意见稿中,想必教育局那些领导都经过慎重考虑的,征求大家意见也不过是走一个流程而已。”

五十多岁辅导员老脸上开满开心的菊花,他表示:“可以把这个好消息提前告诉全校的老师和同学,尤其是今年六年级毕业班的学生,他们可是赶上好时机了。”

于是,校领导们等不及第二年开年的招生工作意见定稿,就把这个喜讯在学校里分享开来。

申文学没有像杜云舒那样喜形于色,不过也暗戳戳得意了一把。她知道这个好消息是她亲自推动的。

那天,在人民剧场楼道里,华建敏和颜悦色对她说:“回去等消息吧。”

她答:“希望是个好消息。”

果然是个好消息。

“老师,你知道那个好消息了吗?”放学的时候,莫小童找到正在海边拾荒的申文学,问道。

申文学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她一边将一截蜿蜒的枝干从海水里拖上来,一边脱下手上的珠串往枝干上一挂,对莫小童说道:“那个消息就和这个作品一样漂亮。”

可是莫小童却没有开心的感觉:“到城里读书,我就得离开我妹妹了。”

申文学一颤,她了解地拍拍莫小童的头,少年的身高已经直逼她。

“如果不去一中就读,去其他乡镇的中学就读,你也必须离开你的妹妹啊。你放心,妹妹有外婆呢,还有我和杜老师啊!”申文学的笑容如和煦的阳光,耀眼而不灼伤。

莫小童脸上有一种释怀的表情,他笑起来露出他的大白牙:“申老师,谢谢你!我……”

“爱”字说不出口,少年自觉肉麻,自己红了脸。

看着少年突然流露腼腆的一面,申文学“噗嗤”一笑,嘱咐道:“到时候去一中,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才是你的出路。”

莫小童想点头,心头却不肯抱着乐观。

他失去了妈妈,爸爸又不靠谱,亲眷们各有各的难处,他固然喜欢读书,可是钱呢?虽然是九年义务教育,免除了学杂费,但是想考出好成绩,没有丰富的练习资料怎么成?买资料要钱,他在学校里住宿吃喝拉撒都要钱啊!

申文学再一次了然地温柔地说道:“小童,我和杜老师都会帮你的。”

“老师,我不能一直拖累你……”

“我们会帮你去找愿意助学的企业家、大老板,老师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只要你愿意学,肯学,一定会有人愿意帮你的,小童,你要相信一句话——天助自助者,一个人只有自己不放弃自己,自强不息,别人才有帮你的可能,否则,如果你自己自暴自弃,就算别人愿意拉你一把,也不知道你的手在哪里啊。”

年轻女老师的谆谆教导如四月的春风,少年只觉豁然开朗。

还记得自己从前并不是一个自强不息勤奋好学的学生,曾经的他是土生土长的海岛孩子,也顽皮,也捣蛋,上课不爱听讲,回家不爱写作业,妈妈头疼,老师嫌恶,三年级的时候申老师来了,她长得那么好看,像天上的仙女;她的性格那么好,总是对他温言温语,他犯错,哪怕是故意的,她也不会拿起鞭子;她的课堂那么有趣,他不想听不想听,但是忍不住就听了进去,就像蒲公英被风一吹便愉快地飘飞……

申老师太好了,好到他犯任何一点错误,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个坎。

申老师是这个世界上,他除了妈妈和妹妹之外最想保护的人,而他的爸爸却对申老师动手。少年绝对不能忍,于是哪怕申老师都不追究爸爸了,少年还是执意要起诉,必须让那个残暴的男人在监狱里得到应有的惩罚。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这是申老师教导他的话,他牢牢记在了心里。

当莫小童和申文学一起愉快地在海岛拾荒的时候,华建敏正在参加市长办公会议。

根据桃李市人民政府市长办公会议制度相关规定,市长办公会议根据需要不定期召开,会议议题第一条便是市长认为有必要主持研究布置的重要工作事项,而拟提交市长办公会议研究的议题,可由市长口头或书面指示确定。

这场市长办公会议的召开,源于一小段时间之前,华建敏与市长两个人的秘密谈话。

那一天,天很晚了,整个市政府大楼的同志都下班走人了,市长还在加班。华建敏带着一份桃李市新一年的秋季小学新生招生工作意见扣开了市长办公室的大门。

这份崭新的桃李市新一年的秋季小学新生招生工作意见是教育局初教股股长等人与华建敏经过几天几夜的讨论和一再论证修改方才出炉的。

往常,这种招生工作意见只需在当年的上半年由分管教育的副市长过目即可,如今,华建敏递交了这份招生工作意见,先不说越级,连时间也提前了不少。

华建敏指着招生工作意见中的一条,对市长解释了特殊原因。原来,这位新晋教育局长对教育有新的大动作,招生意见中的“划片招生与电脑随机摇号录取入学”这一条在过往桃李市小学新生招生工作意见中就从未见过。

这一份招生意见上,明确指出这一条是为流动人员随迁适龄子女,包含农村进城务工人员随迁适龄子女在内,采取的入学办法。

“华局长,虽然你现在是教育局长,可是教育事业中许多约定俗成的做法,你初上任不到半年就贸然有大动作的话,容易给自己制造绊脚石啊。”市长的话说得委婉,华建敏心里却明镜似的。

随着教育的普及,家长越来越重视教育,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已经成为家长们的共识。然而教育资源不均衡,僧多粥少,家长们想方设法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挤进像桃李市实验小学这样的优质校。为了进一所县级市的实验小学,一些家长竟能神通广大找到教育厅的领导说情。家长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被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同时,就是各级领导干部不甚其扰,总有那么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顺门摸过来。

“市长,这项招生改革如果成功实行的话的确会得罪一些人,但是我身为教育局长不得不做,采取摇号的方式,至少让农民工和普通群众的子女有进优质校享受优质教育资源的一点机会。”

的确,那些靠着体力干活的农民工的子女,那些寻常人家的子女,因为父母找不到可靠的关系,享受优质教育资源,他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们是干部,更是公仆,如果是真心实意切切实实为群众谋福利、谋利益,就算再大的困难,我们都应该想办法去克服,市长,这是在我上任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记着呢。”

华建敏的道理笔直坚挺,市长很快便组织了这场市长办公会议,并且亲自主持。

往常的市长办公会议只需与议题相关的副市长、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部门负责人和市政府办公室相关科室负责人等参加即可,这一次,市长邀请了桃李市几大常委一同参加,规格空前。

会议伊始,市长阐明会议目的,并让华建敏将招生工作意见征求意见稿在会议上分发给与会人员。

稿子还没发到人手一份,便有领导站出来反对:“我不同意摇号,这个事情坚决不能这么干!”

说话的是某位常委。

第二十一章 使命

常委义愤填膺,倒也不是因为一己私利,而是为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抱不平。

“向副市长是分管教育的,这件事情她同意吗?”常委指着分管教育的女副市长向清。

向清脸色不好看,但也解释:“华局长之前和我探讨过,虽然我是分管教育的,可是这件事不只是教育内部的事,也涉及到各部门的利益,所以我让华局长还是去请市长定夺比较妥。”

的确,在场这些与会干部,哪个不需要为手底下干部子女解决就学问题?又有哪个没有为三亲六戚家孩子读书的事来麻烦过她向清,甚至直接叨扰校长的?为什么一到暑假,市里几所优质校校长的电话就处于关机状态?实在是不胜其扰,学位就那么多,可是哪个领导都吃罪不起。吃罪哪家都是给自己埋坑,校长们心里苦啊。

听了向清的解释,常委皱眉。

所有参会人员几乎都皱了眉。

市长清清嗓子,用一种让人焦躁的情绪慢下来的节奏说道:“所以今天把大家召在一起,就是要和大家好好探讨一下这件事。华局长新官上任,不容易,他有这个招生改革的设想初心不错,就是想更好地促进教育公平,想让每个孩子都有上好学的机会,虽然采取摇号的方式也不能惠及每个孩子,可是能惠及多少算多少,一步步努力着慢慢来,大家商讨一下,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应该支持一下华局长,从我们在座的每个人做起,以身作则,不给教育添麻烦。”

大家都听出来了,市长摆明了态度要为华建敏撑腰。

常委一向敢说敢做,冲在前头。他指着向清说道:“我可以按照市长说的,不给教育添麻烦,可是教育能做到不给别的部门添麻烦吗?”

常委的话戳中向清痛处,她脸上表情微不可见扭曲了一下。

教育当然有麻烦别的部门的时候,比如搞基建就要去麻烦住建部门,每年学校的基建项目都不少,少不得要去住建部门联系;再比如特殊教育中残儿鉴定一块少不得要去麻烦医院相关部门;中高考少不得要麻烦公安部门维护安全等等,教育本就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业,和各部门的联系千丝万缕。有道是礼尚往来,别的部门为教育做了多少辛苦,教育就可以拍拍屁股,理所当然受之,而不回报一二吗?解决大家就学问题便是最直接的回馈,也是教育唯一能做的。

“教育这一块是给各部门添了不少麻烦,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分管的教育这一摊事业的支持,我希望不管今天大家讨论的结果如何,都能够一如既往继续支持教育。”向清说着,起身给大家鞠了一躬。

一个女副市长的心酸尽览无疑。

现场突然陷入沉默。

市长把目光投向华建敏,说道:“建敏,既然这个招生改革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你向大家阐述一下这个改革有关的事宜吧。”

华建敏点点头,他不卑不亢站了起来,年轻俊朗的面孔上是一种坚定。他说道:“我是教育局长,为群众谋教育福利是我的使命……”

他是教育局长,是全市人的教育局长,而不是三亲六戚的教育局长。

“教育公平是社会现实与教育理想的统一,从起点的公平、过程的公平到结果的公平,是人们追求的永恒理念,确保人人都享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提供相对平等的受教育的机会和条件,也是国家在教育这一块正在奋斗的方向与目标,但是教育公平的发展有一定的相对性……”

华建敏的阐述一直长达三个小时,现场鸦雀无声,只有他坚定又平和的声音。

当华建敏向大家鞠躬,以表示自己阐述完成的时候,市长带头鼓掌。

市长说道:“我同意华建敏同志的话,我也要好好反思自己,虽然我不是本地人,你们在座的各位才是桃李人,但是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都是人民公仆,我们肩上的责任都是一样的,都要为桃李市人民群众谋福利,不单单是教育,我们所有部门所有干部都是一样的……”

市长反思的不仅仅是自己,他替在场所有人都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有一种声音认为,市长是外地人,不是桃李人,所以他支持华建敏的改革是因为他无后顾之忧,因为在桃李市他没有三亲六戚,没有七大姑八大姨,所以可以无私可以公正,而这场会议上,市长正式打破了这种声音。

市长的话,华建敏的话,让在座的人都陷入一种反思里。

一直以来,大家是不是都未将自己的位置真正摆正,他们不单单是父母的子女,子女的父母,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他们更是公仆,要承担为所有群众谋福祉的使命和责任。

市长还说道:“其实华局长的改革如果真的实行了,是在帮大家,保护大家,让大家不犯错误。”

一旦实行公开摇号,在划片招生基础上,将剩余学位面向农民工、进城务工人员等流动人口的子女摇号,那么所有的走后门走关系便都行不通了,便也杜绝了腐败歪风,保护了干部不受侵蚀。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晚上方才结束,会议不仅通过了华建敏的招生改革方案,市政府还决定接下来在市区规划建设几所学校,缓解大量进城务工人员涌进城市谋生而导致城区学位不足的压力。

会议结束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华建敏看着城市的灯光和车水马龙,再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他觉得累并快乐着。

不自觉摸出手机,找到手机电话簿里申文学的名字,唇角弯了弯。

申文学递交报告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他保存了。

一个晃神,电话就拨了出去,华建敏来不及挂,电话就接通了。

“您好,请问您是谁?”

电话那头年轻女老师的声音传过来。

华建敏只好说道:“申老师,我是华建敏,谢谢你。”

电话莫名其妙打来,莫名其妙挂断,申文学盯着手机有些懵逼:华建敏是谁?

顿时一惊:华局长!

应该她跟他道谢的,怎么他还向她道谢呢?

申文学立马回拨过去,可是华建敏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一辆私家车停在华建敏身边,车窗摇下,蔡有有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小叔叔,你怎么不给我挂电话呢?我爸妈让我接你去家里吃饭。”

蔡有有,华建敏的司机,同时也是华建敏好友朱国中的继子。

第二十二章 故人继子

蔡有有是个95后,眉目清秀,皮肤白皙,可以掐出水来,偏偏喜欢蓄一脸络腮胡子,但依然掩藏不住那份年轻和稚气。

蔡有有曾经当过兵,部队转业回来后恰逢教育局招司机,便成了教育局一名合同工。给上一任局长开车不到一个月,局长就调到别的单位,新任局长竟是继父朱国中的同窗好友华建敏。

华建敏平易近人,与人为善,又是继父朱国中的好友,所以蔡有有在教育局开车的日子颇为愉快。

蔡有有是朱国中的继子,从他的年龄便可以推测朱国中和他的母亲是一对姐弟恋。

朱国中和华建敏是同窗好友,也不过三十来岁,蔡有有的母亲则比他大了十几岁,年龄的差距并不能阻碍二人相爱,相反二人的感情十分稳定,而实际上蔡有有的好皮囊遗传自他的母亲,足见他的母亲也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玲珑娇小,天生不显老,现在朱国中和蔡有有的母亲一起走在街上,路人也很难分辨谁的年龄更大一些。

朱国中讨厌人们评论他这段婚姻的时候,总说女方虽然年龄大,二婚,还带个拖油瓶,但是好在花容月貌,倒也相配。朱国中说一旦评价爱情的标准被冠上“配不配”的字眼,本身就已经使爱情物化,而脱离了爱情的本质。

“在爱情这件事上只有爱不爱,没有配不配。”在朱家的饭桌上,朱国中对华建敏郑重说道。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观点。

蔡有有对母亲朱笑言努努嘴:“妈,你学学朱叔叔,别老对我催婚,我才二十出头,你就天天催我结婚,还告诉我要找家境好的,有学历的女孩子做老婆,什么丈母娘一定要年轻,可以帮忙带孩子……妈,你一清新脱俗的人一谈到我的婚事就变得特别庸俗。”

蔡有有的抱怨让正在吃饭的朱国中差点喷饭,华建敏想笑,却只是弯了弯唇角。

朱笑言已经将蔡有有面前的饭碗收走,说道:“有有,你已经吃饱了,快点滚走!”

看着被母亲收走的饭碗,蔡有有委屈:“妈,我还没吃饱呢!”

“你已经吃撑了。”

当着华建敏的面埋汰自己的母亲,可不是吃撑了吗?

朱笑言起身,蛮横地将儿子从饭桌上拖走。

蔡有有向朱国中说道:“公朱,你看你把母朱给惯的……”

朱国中和朱笑言都姓朱,所以蔡有有给他俩起了外号:“公朱”、“母朱”。

饭桌上余下同窗好友二人,朱国中往华建敏碗里添汤,笑道:“你现在当上局长了,是大忙人,难得来我家吃饭,你多吃点,都是我亲手做的,味道不错的,你看看朱笑言被我养得多胖。”

“这么多年,你俩还是这种关系,你主外又主内?”华建敏在市府大楼开了一天会,饥肠辘辘,晚上这顿饭吃得特别香,不过也因为朱国中的厨艺特别好。

“你知道笑言的,她动手能力差,厨下之事并非她的擅长。”朱国中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美滋滋,仿佛说的是朱笑言的优点。

“她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优点吗?”华建敏直言不讳。

朱国中不好意思说道:“当年喜欢她,对她一见钟情,兴许是因为她好看,但是都这么多年夫妻了,她那么点姿色也早没了,但是说来奇怪,色衰爱弛这件事竟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依然那么爱她,甚至爱得更深了,越来越离不开她,只能说我对她的确是真爱啊。”

朱笑言将蔡有有赶回房间,原本要回到饭桌上,忽然听到丈夫如此诉说衷肠,竟不好意思回到饭桌上了,于是转而去厨房假装忙碌。

煮不来,洗总行吧?

朱国中见华建敏一副小学生的姿态聆听自己侃大山,不由来劲:“老同学,我可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上了年纪,在婚姻这件事上就没有原则,婚姻一定要以爱情为基础。”

华建敏抽出纸盒里一张餐巾纸揉成团扔向朱国中,板着脸问道:“谁上了年纪?”

朱国中歪头,手一伸一接一抛,纸团就进了纸篓。

他笑着对华建敏说道:“90后都当爹了,你一80后还不承认自己老呢?”

“不承认,我未婚永远十八岁,你都有个90后的儿子了,你不老谁老?”

“没想到华局长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这嘴皮子功夫在女生面前发功,何愁没老婆啊,”朱国中说着放下碗筷,正色道,“听说市领导们都给你张罗对象来着,说来听听,都是哪些名门闺秀,我好帮着参谋参谋。”

的确,华建敏的终身大事随着他当上教育局长,便成了市里领导们心头一桩大事,市里领导们家里合适的单身女性亲戚也被介绍给华建敏,奈何华建敏都推脱工作忙,不愿去相亲。

“你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我怎么不知道。”华建敏佯装若无其事,自己给自己添饭。

朱国中也不揭穿他,只是说道:“既然没有,这个周末去我的花事基地坐坐,我顺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华建敏放下碗筷,蹙眉看着朱国中,“你不是说婚姻不能没有原则,必须以爱情为基础吗?你这就安排上相亲了?”

“不相亲你去找谁相爱,就你一天到晚扑在工作上,爱情能从天上掉下来吗?”朱国中主意已定,“我可不想你七老八十还在打光棍,有个三病两痛还得拖累我和我的儿孙!”

华建敏:“……”

朱国中见华建敏没有反驳,立马拍板:“届时我去你家里接你!”

…………………………………………

周末,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寒冬变成了暖冬。

朱国中早早就等在华建敏家门口,喇叭一按,华建敏只好从家里出门。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了朱国中车子的副驾驶座,叨道:“难得周末可以睡个懒觉,都被你搅和了。”

对于华建敏的抱怨,朱国中才不放在心上,他上下打量华建敏的装束,大红色的羽绒服颇为拉风,鲜艳的颜色衬得华建敏原就生得好看的脸更加精神俊秀,不由笑道:“单身就是不一样,看起来果然像十八。”

华建敏大笑两声:“也不尽然,主要看人。你没给蔡有有当后爸的时候就已经老气横秋,看着很矬了。”

朱国中愤愤发动了车子,载着损友驶向他的花事基地。

第二十三章 岁月是把猪饲料

朱家的西埕花事基地坐落在桃李市城西一个名叫西埕的村子里。

朱国中的祖父就是西埕人,一辈子都在村庄里养蜂。

西埕村空气清新,山明水秀,因为海拔500米,让可能去投资的企业家都望而却步,这使得这座村庄没有经历工业化的污染,葆有原生态的自然环境,也使祖父的蜂采集出来的蜂蜜特别纯正。因为蜂蜜品质好,建立了良好的口碑,也打开了很好的销路,不过祖父一人养蜂,割不了太多蜂蜜,于是养蜂卖蜜也只能是小打小闹的生意。

朱国中从小喝着祖父的蜂蜜长大,到外地读大学后发现,在大城市想喝一口纯正的蜂蜜却很难,身边的同学买回来的蜂蜜几乎都是白糖香精色素熬制的,有的甚至是纯添加剂。这触动了朱国中的内心想要帮助祖父把养蜂卖蜜的事业做大,好让更多人喝到醇正的蜂蜜。

大学毕业回到桃李市,朱国中一边教书一边帮祖父出谋划策,经历多年细心经营,当朱国中认识朱笑言时,朱家已经养殖蜜蜂两三百箱,年产值达到百万。和朱笑言结婚后,朱家的养蜂事业更是拓展到养花。在朱笑言的建议下,朱家开辟了西埕花事基地,种植近百亩食用玫瑰,这大大拓展了朱家的业务,从前是专卖土蜂蜜,如今是玫瑰花蜜、玫瑰花茶饼等产品也大受追捧。

朱国中的车子驶入西埕花事基地,华建敏从车上下来,便有一片红彤彤的玫瑰花海映入眼帘,阳光下,微风里,花海一浪一浪,泛着红的波绿的波,鲜艳夺目。

见华建敏看着花海一脸若有所思,朱国中笑道:“怎么样,你之前没见过食用玫瑰吧?”

的确,这食用玫瑰和花店里用来示爱的观赏性玫瑰外形上有一定的区别,更像是蔷薇,而朱国中西埕花事基地里种植的食用玫瑰又叫突厥蔷薇。突厥蔷薇还是保加利亚的国花,寓意很好,象征着勤劳和智慧。

华建敏咳咳,“你我是同窗,你怎么把我看得那么没有见识?我只是好奇,食用玫瑰的花期一般在春夏,就算是花期最长的四季玫瑰也最多持续开花到十月中旬,你家这玫瑰是如何撑到这寒冬腊月的?”

朱国中指指天上的日头,“你看看今年冬天这架势,红日当头,气温比较暖和,玫瑰便也开得长久。这玫瑰开花说到底也不冲季节,冲的是气候和气温啊。”

说到暖冬,华建敏突然觉得有些热了。

朱国中一边脱掉外面的大衣一边对华建敏说道:“皮囊看着再年轻,本质也是中老年人了,看你把自己裹这么厚。”

“我是怕我脱掉羽绒服,你不好过。”

华建敏的话令朱国中费解。

而华建敏已然脱掉了大红色的羽绒服,露出他长身鹤立的身姿,笑道:“岁月对我来说是防腐剂,对你来说却是把猪饲料。”

堂堂教育局长,竟也有如此臭美的时候!

朱国中低头望见自己的啤酒肚,不由愤愤。

“朱总,你家这冬天的玫瑰可没有夏天的玫瑰开得漂亮啊。”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花海里飘上来。

朱国中和华建敏都循声望去,只见红绿相间的花海里,一个穿着旗袍披着长发的女人直起腰来。

旗袍很好地勾勒出女人丰腴的身材,令她看起来有一股成熟的风韵。

她婀娜地从花海间走上来,在她走过来的时间里,朱国中快速向华建敏介绍道:“林苗,隔壁省的,你猜她是做什么的?”

华建敏对旗袍女不感兴趣,便也不问,朱国中自己说道:“做的行业和她的名字很配,她是做苗木生意的。”

林苗已经走到二人跟前来,华建敏冲她礼貌性笑笑,林苗却笑得分外灿烂。因为知道今天这场见面说白了是朱国中安排的相亲,林苗便也大大方方站着等华建敏来相,自己的眼睛也将华建敏从上到下相了几番。

华建敏一表人才,莫说有个教育局长的职务在,即便是工地扛沙包的,就冲这脸这身材也不愁会被相不中。

相比林苗目的性明显,华建敏则敷衍得多。他看天看地看花看树就是不看林苗。眼睛四处张望,嘴里问朱国中道:“你不是说西埕花事最近新拓展了崖蜜项目吗?带我去看看。”

“好啊好啊!”林苗天真的表情和语气与她成熟的外表很不协调。

三人行到一处悬崖边,悬崖边上已经筑起很好的防护栏杆。朱国中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指着悬崖下面的崖壁,但见崖壁上错落有致钉着几十个蜂箱,远远望下去,就像许多精致的小房子,别有一番趣味。

“在悬崖上筑造野生巢蜜,用最古老的方式给蜜蜂提供场所,不掺杂任何人为干预,还原蜜蜂酿蜜最自然的现场,以期酿造出最好吃的蜂蜜。这就是崖蜜项目的创意。”朱国中介绍的时候双目泛光,整个人神采奕奕。

林苗已经拍掌夸赞:“朱总,你的脑袋瓜里真是装了不知多少个金点子。”

如果朱国中不是已婚,只怕林苗今天相中的该是他了。什么啤酒肚,明明是腰缠万贯。

“崖蜜项目不是我的创意,是我太太朱笑言去年参加了省农业厅新型职业农民培训班之后开发的项目,”朱国中提到朱笑言鲜花怒放,他向华建敏挑了挑眉,得意说道,“你看,我家‘母朱’还是有很大的优点的。”

华建敏咳咳,抬头看天。

说曹操曹操到。

“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朱笑言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望去,朱笑言正和一男一女走过来,三个人都穿着下崖的装束,头上戴了安全帽,大腿和腰间都系着安全索。

朱国中已经认出来,朱笑言带来的男人是桃李市大名鼎鼎的“乞丐干部”,曾上过国内好人榜的彭等沖。跟在彭等沖身后的年轻女孩则很眼生,不过样貌却让人眼前一亮。

“国中,你看谁来了?”朱笑言挽着彭等沖的手臂笑吟吟问道。

不等朱国中开口,彭等沖已经先笑着打招呼:“国中兄弟,好久不见。”

朱国中忙迎上去:“彭大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冬天里的一缕春风吧。”彭等沖作了句诗,就乐呵呵看着华建敏。

“建敏,这是上过好人榜的……”朱国中还没介绍完,彭等沖和华建敏已经热情握手,又拥抱拍肩,俨然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你俩早就认识吗?”朱国中意外问道。

“我和华局长是老朋友了,不过我和申老师今天是初次见面。”彭等沖说着看向申文学,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向那个一身下崖装束的女孩子。

第二十四章 下崖探“蜜”

因为戴着安全帽,身上又被安全索捆住,华建敏在彭等沖的介绍下方才认出申文学,而申文学早在一旁默默看着华建敏,脸上流露甜甜的笑,等华建敏的目光投向她,她立即向华建敏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局长您好!”

虽然是打招呼,语气里却满是感激之情,为银山小学的孩子们以后都能在小学毕业后升入桃李市一中就读。

“申老师,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华建敏看着申文学这身装束露出奇怪的神情。

朱笑言同华建敏解释道:“老华,今天国中约了你来花事基地赏花,我也约了等沖大哥来基地体验一个我们基地新开发的拓展项目。”

“你们这是要下崖?”华建敏看着朱笑言等人的装束突然明白了,旋即眉头皱起。

刚才在朱国中带领下参观过崖蜜项目,悬崖上养蜂想法新奇实际操作起来应该是无比凶险,而朱笑言竟要带彭等沖和申文学下崖探险,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一旁的旗袍女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朱国中善解人意,替自己爱妻解释道:“我家笑言虽然煮饭不行,可是鬼点子多……”

朱笑言发现蜂蜜不是快消品,大瓶装还不利于携带,她就开发了旅行装蜂蜜,便于携带不说,还在精巧的瓶子上贴上不同的标签语录,每一句都富含人生哲理,美其名曰:喝的不是蜂蜜是心情!

眼瞅着农家乐旅游十分风靡,朱笑言就推出了“蜜蜂认养”项目。顾客花一千元不到就可以认养一箱蜜蜂一年,一年认养期内可以获得15斤蜂蜜,相当于1斤土蜂蜜只要60几元。“蜜蜂认养”项目价格实惠不说,还能让认养者亲自参与割蜜,同时在基地为认养者们免费提供野炊烧烤设备,让大家体验不一样的乐趣。

如今崖蜜项目如火如荼开始开发,朱笑言又不满足于悬崖古巢养蜂酿蜜的设想,火速开发了下崖探“蜜”的项目。

“目前,这个拓展项目已经由我们基地的员工亲身体验过几回了,安全绝对有保障,关键是‘刺激’!”朱国中介绍起自己爱妻的丰功伟绩,满脸放光,谁说他家笑言只有色相,人家明明有脑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建敏,林苗,今天可让你们二位给赶上趟了,我们和笑言、等沖大哥他们一起下崖探‘蜜’,如何?”朱国中兴致勃勃邀请。

旗袍女一激灵,立即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不了,我害怕,这……太危险了……”

“林苗,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我们家建敏一向主张‘人要有冒险精神’,你这样忸忸怩怩,还让人家……”

“怎么看上你”几个字,因为朱国中被朱笑言看了一眼,便非常及时地吞进肚子里。

“我们申老师可是一个小姑娘都能勇敢挑战,老华你呢?”对于自己开发的拓展项目,朱笑言自然是希望得到别人的捧场。申文学表现出的热情和林苗的退宿形成鲜明的对比。

华建敏并没有急着要向朱笑言证明自己,而是关切地询问申文学:“申老师,你要是害怕,就不要硬撑,没有人逼你,这个项目女孩子玩起来的确比较危险。”

华建敏实在想不明白,申文学为什么要来西埕花事基地体验朱笑言这个奇异的探险项目。

纵有安全防护措施,可是毕竟是万丈悬崖,她一个女孩子就不害怕吗?

华建敏瞥一眼一旁的林苗,早就花容失色,不复先前谈笑风生的风采。

申文学内心也很害怕,毕竟是悬崖,可是面上她却努力表现出从容淡定,因为今天她无论如何必须下崖,必须讨得朱笑言的欢心。

她向华建敏微笑着摇了摇头:“局长您不用替我担心,朱姐姐的这个项目防护措施周到,体验的过程是非常安全的。”

的确,在换上下崖装束前,朱笑言就已经向彭等沖和申文学详细介绍了下崖探“蜜”项目的整套安全防护措施。只能说,朱笑言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怎么样?华局长,你是要和你的林苗小姐姐一起去基地花房里赏花品蜜,还是跟我们下崖探‘蜜’?”

朱笑言笑着打趣,华建敏听了却觉古怪:他的林苗小姐姐?不不不!不能让朱国中这场玩笑似的相亲再继续下去了。

“我跟你们下崖探‘蜜’!”华建敏说着招呼朱国中,“快带我去换装备。”

看着华建敏随朱国中匆匆走向装备房的背影,申文学眼里流露一抹欣赏:这位局长貌似不那么迂腐呢!

半个小时以后,彭等沖已经从悬崖半坡的位置被基地的员工拉上了地面。

这项挑战项目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舍命陪君子。

彭等沖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个子矮小,人也很瘦削,脸色也并不红润,冬天里常常嘴唇起着皮屑。第一次看见彭等沖的人大概都要疑惑一句:他是不是缺乏营养?

的确,彭等沖平常省吃俭用,一心扑在资助贫困儿童上学这件慈善事业上,他是市直机关一名党员干部,为了能够帮助更多的贫困家庭的孩子上大学,他四处向企业家要钱,自己捡废品卖钱,心头常怀热爱,一身风尘仆仆,于是桃李市民送给他一个“乞丐干部”的外号。

一个为了贫困儿童能够上学,自己生病都舍不得买药吃的好人,他的身体条件怎么能够顺利体验下崖探“蜜”这样危险的项目呢?今天他这么拼都是为了初次见面的申文学小姑娘。

为了帮助莫小童能够顺利完成未来的学业,申文学多方打听终于获得了彭等沖的联系方式,彭等沖在电话里听申文学讲述了莫小童的遭遇,便下定决心要帮助这个穷且益坚的孩子。他多方考虑之后,决定带申文学来西埕花事基地求助朱笑言夫妻俩。

虽然电话已经通过多次,对温言温语、彬彬有礼的申文学留下了好印象,今天初次见面,彭等沖对申文学的印象更好了。这位姑娘不仅声音好听,人还长得漂亮,最重要的,她为了学生居然能够以身犯险,这份吃苦耐劳、这份大爱无疆令人不能不佩服。

到了地面后,彭等沖不放心地问工作人员:“他们在下面真的没事吗?”

工作人员打包票:“我们老板也在下面呢,放心吧!”

正攀在悬崖上的华建敏到底有些不放心,他正要抬头去看在他上方的申文学,手背上就被什么湿热的液体打中。

华建敏心想,大概是小姑娘流下的汗水,毕竟是高强度体力运动,莫说申文学,就是自己也已经出了一身汗。但他一抬头,却看见申文学正偷偷抹着眼泪。

不是汗水,是泪水。华建敏心头一颤。

第二十五章 ?食花之人

申文学正偷偷抹着泪,一低头,看见华建敏正在自己脚下抬头看着自己。

他看见她哭了?这让申文学心头一慌。她立即挤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佯装若无其事唤华建敏一声:“呵呵,局长!”

华建敏心头哑然失笑:这个傻姑娘!

“笑言,国中,我吃不消了,我要上去!”

突然听到华建敏的话,朱国中朱笑言夫妻俩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探险项目对于华建敏来说不可能有难度系数的啊!和华建敏当过多年同窗,朱国中最了解华建敏的性子,别看他外表文质彬彬,其实内心住着一只狮子、一只老鹰、一只豹子、一只熊!总之这个世界上所有勇猛的动物都可以拿来形容华建敏。

但是此时此刻,华建敏坚持表示自己害怕了、不行了、吃不消了,朱国中和朱笑言也无奈,只好连同申文学一起带回到地面上。

贵宾都不想玩了,他们还玩个什么劲?

在装备房一边换下装备,朱国中一边问华建敏:“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只是尿急!”

朱国中:“……”

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刚才应该让局长大人在半崖上尿裤子才对的啊!

朱国中恨不能捶胸顿足,为自己错失一个恶搞华建敏的机会而后悔不迭。

朱国中想挖苦华建敏几句,华建敏却已经张罗停当,人模人样地走了出去,接着,朱国中便听见华建敏在外头邀请申文学一起上厕所的声音:“申老师,你不去洗手间吗?”

妈的,你个华建敏,哪有一个大男人邀请一个小姑娘一起上厕所的?简直闻所未闻,刷新底线!

朱国中不明白华建敏,申文学却听懂了华建敏的话,他并不是邀她一起去上厕所,而只是找个借口,想要将她带离朱笑言的身边。

局长大人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呢?

低头跟着华建敏走了一路,申文学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他会为了她的眼泪而说教她几句吗?申文学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虽然与局长并未见过几次面,可是她能感觉到局长不是一个刻薄的人。

暖融融的阳光里,华建敏领着申文学一直走到玫瑰花海中,两人今天不约而同穿了白色的羊毛衫,在玫瑰花海红的浪绿的浪里如两股清流清新脱俗。

“哭了?”华建敏的笑容是亲切的,语气是关心的。

此时此刻,申文学觉得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局长,他只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

“呵呵。”申文学不好意思讪笑两声。

“既然害怕为什么要硬撑呢?难道只是为了挑战自己?”华建敏的声音格外温柔,听在耳里,有一种催眠的功效。

应该是刚才下崖探“蜜”耗费了太多体力,才会犯困。申文学心想。

“当然不是。”此行的目的一下让申文学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今天探“蜜”显然没有成功,不知道朱笑言此时心情如何,如果她让彭等沖出面和她说资助莫小童学业的事,不知道她是会欣然应允呢,还是会推三阻四。

见申文学脸上流露惴惴不安,华建敏说道:“你来西埕花事基地有事?”

申文学坦诚点点头。

“说说看,我可不可以帮到你。”

华建敏主动提起,申文学眼前一亮。

看得出来,华局长和朱氏夫妻俩关系很好,如果他肯出面,那就太好了,事情大概就会顺利得多。

申文学在来西埕花事基地的路上就听彭等沖讲过,华局长对他的助学慈善事业十分支持,介绍了不少企业家给他认识,那些华局长介绍去的企业家无不慷慨解囊的。

“我有一个学生叫莫小童……”

申文学娓娓动听道来,原来教了莫小童三年,那个孩子给了她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他在三年级的时候还是个调皮捣蛋、令人头疼的孩子,可是他却会说长大后赚钱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就是要买一台手机送给申文学。初到海岛,申文学和杜云舒、江新男总是被海岛上一些男青年骚扰,莫小童就带领班上的男生去找那些男青年单挑,虽然力量悬殊,可是莫小童说保护自己的老师是学生的天职。后来的后来,莫小童越来越喜爱听申老师的课,越来越喜爱听申老师讲的人生大道理,他越来越沉稳,可是承受的人生悲剧却越来越沉重……终于,有一天他努力在海水中挣扎,却只救回自己的妹妹,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今天,彭叔叔仗义带我来见朱总,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够说服他们夫妻,帮到莫小童。”申文学眉头轻皱,表现出了担忧。

“这件事情交给我,我来和他们夫妻说。”华建敏的话叫申文学内心一下子踏实下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本伸出手要去拍拍申文学头,可是手伸到一半突然就无措地折回了。

貌似这样不妥。不知为何,华建敏内心冒出这个想法。无处安放的手也改而落在一朵玫瑰花上,“这冬天的食用玫瑰还真的开得不如夏天的啊!”

华建敏没话找话,摘了一朵,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申文学也摘了一朵食用玫瑰,学着华建敏的样放在嘴里咬一口咀嚼起来,说道:“在不是自己的季节,能够开放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喂,你们两个偷花贼,花不是这么吃的,好吗?”

朱国中左等右等不见华建敏回来,便去卫生间寻了一圈,不见华建敏的人,又四下里寻找,方才在花田找到华建敏和申文学。

“想吃,说一声啊!给你们弄一桌玫瑰全花宴,管你们吃饱!”朱国中站在田埂上跺脚。

华建敏笑着对申文学说道:“去尝尝?”

申文学欣然同意:“好!”



西埕花事基地唯一用来招待贵宾的大包间里,林苗和彭等沖等人都已经入座,华建敏和申文学进来后,朱国中便让厨房上菜。

因为华建敏和申文学是一同现身的,这让林苗有些不爽。

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葡萄酒,起身向申文学敬酒:“这位小姑娘今天敢下崖,勇气可嘉,姐姐敬你一杯!”

菜还没动筷就开始拼酒,申文学愣住了:她酒量为0啊!

第二十六章 示威

申文学醒过来的时候是夜半,在杜云舒的房间里。

看见杜云舒正坐在床前,趴着呼呼大睡,申文学有些愕然:自己不是在西埕花事基地吗?怎么会在杜云舒家里?

这么一想,头痛欲裂。申文学捧着自己的头,一股恶心冲上喉咙,她立即冲下床。

申文学的响动惊醒了杜云舒,见申文学要吐,她急忙捧了垃圾桶过来,一边拍着申文学的背,一边说道:“姑奶奶,你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喝酒了?你已经吐了几回了,你是要把我家里吐满吗?”

申文学肚里翻江倒海,直吐得昏天黑地,不过因为之前已经吐过太多次,肚子里的食物都吐光了,此刻也不过是呕些胆汁出来。

终于吐掉所有恶心的感觉,泪眼汪汪直起身子,杜云舒将申文学扶回床上,便去处理垃圾桶。收拾停当后,端了开水进来给申文学喝。

申文学喝了水,舒服了不少,方才有力气问杜云舒:“我怎么会在你家?”

“你真的断片了?”杜云舒问。

申文学点点头,杜云舒叹道:“亏得华局长是个正人君子。”

这么说,是华局长送她来杜云舒家的。

“他为什么送我来你家啊?”

看着申文学一脸懵逼,杜云舒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局长面前撒泼打滚,直嚷嚷着,不要见奶奶,奶奶如果看到你喝酒会打死你的。”

申文学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画面,喝得酩酊大醉站立不稳的自己挂在华建敏身上,还掏出手机递给华建敏说:“打给杜云舒,打给杜云舒,我要去她家睡,我要去她家睡……”

申文学顿觉脸颊一阵发烫。

“文学,是不是今天华局长正式拒绝了你,所以你借酒消愁,趁机发酒疯啊?”杜云舒还记得上次申文学在人民剧场给华建敏递情书的事。

申文学讶然道:“啊,拒绝?怎么可能?他很爽快地答应我了。”

华建敏在玫瑰花田答应她要让朱国中和朱笑言资助莫小童完成学业的。

“所以你喝酒是因为庆祝?”看着申文学一脸欢喜,杜云舒也跟着兴奋不已,“这么说我的闺蜜以后就是局长夫人了,那我以后在银山小学岂不是要横着走?”

申文学古怪看着杜云舒,伸手摸她的额头:“你在胡说什么?你没发烧吧?我喝酒是因为……示威!”

申文学终于想起来,西埕花事基地的酒桌上,那个颇有风韵的旗袍女也不知为何总是针对她,频频举杯,申文学从未喝过酒,更谈不上好酒量,被对方围堵好不狼狈。酒桌上,众人对旗袍女敬酒这件事态度不一,朱国中夫妇觉得酒桌上朋友应该小酌几杯以示尽兴,彭等沖让申文学礼貌性喝点,只有华建敏是阻拦的。然而华建敏的阻拦引来旗袍女的各种委屈撒娇小不满,申文学恼了,不就是喝酒吗?至于吗!

申文学不知道葡萄酒是有后劲的,干杯的时候何等豪迈,醉倒的时候就有多么轰烈。申文学在华建敏怀里失去意识几乎是瞬间的事情,就像戏台上,受尽波折的小生一阵激烈亢奋的表演之后轰然倒地。

“那旗袍女对华局长别有企图吧,怪不得你要示威,”杜云舒又开始自己独到的见解,不等申文学辩解,她又说道,“不过你要示威可以有千百种方式,你却用了最蠢的一招,只怕你示威不成,还失了人心。”

申文学皱眉,不可思议看着杜云舒,“失了人心?失谁的心?”

“华局长啊!你酒疯这么一耍,估计他对你的印象要大打折扣,”杜云舒有些惋惜,“唉,这么好的金龟婿你却不好好珍惜,如果换做是新男,大概早就偷着乐了吧。”

杜云舒说着觉得不妥当,补充道:“至少新男她妈是偷着乐的。”

江新男最近好烦,母亲已经托人替她安排了好几次相亲,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母亲将每一次相亲的失败都归咎于她,事实并非如此。

比如,母亲托旧时邻居筑美阿姨介绍的煤老板的儿子,当着母亲和筑美阿姨的面彬彬有礼,可是和江新男独处时就原形毕露。他挖苦江新男在床上一定是像死鱼一样的姿势,他说他心仪的对象是夜场里妖娆多姿的舞女,至于无趣的老师只是父母心仪的媳妇罢了。

比如,母亲托一个热心学生家长介绍的乡镇政府的干部,父母从商,家境殷实,可是却当着江新男的面大谈对前女友的依依不舍,并表示男女双方应该经济独立,婚后也必须实行aa。他的理念是不错的,可是如果不能在经济上帮衬母亲,这样的女婿家庭条件无论多完美,在母亲心中都是不合格的。

还比如,学校里的同事在母亲的委托下,也帮江新男介绍对象,介绍的是个同行。身为中学老师的同行与江新男见面时大谈江新男单身的原因,什么两个弟弟结两个婚,姐夫头压力山大,而江新男身为老师,平常的圈子一般也是老师,对于普通老师来说,当两次姐夫头实在是不小的负担。

不管这些相亲对象在和江新男见面时表现得多么没有修养,说了多少让江新男难堪的话,他们都一致在江新男母亲面前表示和江新男无法继续发展是因为江新男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于是江新男便换来母亲一通大骂。

“真没想到,男人也可以这么戏精!”

周天,申文学、杜云舒、江新男三人约在咖啡馆小聚,听江新男讲述了自己悲惨的相亲经历后,杜云舒义愤填膺慨叹。

申文学却安慰江新男,说道:“你妈妈并不是替你找老公,而是替你两个弟弟找一个提款机而已,所以你不能屈服。”

江新男当然不会屈服,可是母亲的坏脾气怎么破?

“如果可以,我愿意如我母亲所愿,嫁给一个有钱人,可问题是,我们在挑选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挑选我们啊!许多时候,不是我们看不上别人,而是别人看不上我们。只是我母亲,她不肯懂这个道理而已。”

一次次失败的相亲,一句句戳人心肝的话语,让江新男变得有些自卑。

“别人看不看得上我们不打紧,关键自己要看得起自己。”申文学说着,拉起江新男的手,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杜云舒和江新男同时问道。

申文学神秘一笑:“那就要看我们和那个人有没有缘分了。”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杜云舒和江新男都在心里打了问号。

第二十七章 拜访

申文学领着杜云舒和江新男从咖啡馆出来打了个的,经历了半小时车程,抵达桃李市新开发的一个小区。

小区坐落在桃李市江滨河畔,在房市不景气的情况下,这个小区的套房还能够卖出桃李市每平最高价,一来开发商会营销,二来,这里的确宜居宜家——每到春天,推开临街的窗子就能看见潺潺的桐江水畔,白色的油桐花堆在树梢宛若没有融化的积雪;而夏天的夜晚,整个城市的人们还会汇集到江滨,或散步,或运动,或围观大妈们的广场舞;秋的凉,冬的冷冽,让江滨回归了寂静,独剩下对岸摩天轮的霓虹和江中拥挤的放生锦鲤,于夜色中无声地歌唱。

“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老师,如果改名叫教师新村也未尝不可。”江新男因为在实验小学教书,见多识广,消息灵通。

“你是怎么知道黄主任住这个小区的?”杜云舒问申文学。

刚刚在的士上,申文学已经告诉两个好闺蜜自己要带她们来拜访的人正是桃李市进修校小研室主任黄薇。

“我是包打听。”申文学打趣。

上一次,华建敏带领专家组远赴银山调研,黄薇就是调研组成员。而那次调研交流会上,黄薇对韩科校长说过,可让申文学去拜访她,好好聊聊教学的事。这是开了尊口要收徒啊。那日在西埕花事基地,申文学见缝插针向华建敏打听了黄薇的住址。捡日不如撞日,申文学便和闺蜜一起登门造访。

黄薇主任是桃李市小学教育界语文教学权威,全市教坛教学能手们几乎都经过她的调教,在她的指导下,不少教坛新秀都成长为教学名师,在省地和国家级公开课比赛中获得佳绩。

“我和新男都是教语文的,来请教黄薇老师,算是对口,云舒,你是教数学的,应该去请教吕主任合宜,”吕主任是桃李市小学数学学科权威,申文学热心帮助杜云舒打算,“我们和吕主任不熟,不过说不定今天能请黄主任帮忙引荐。”

杜云舒头摇成拨浪鼓,“我还是不要了,我如果是吃苦耐劳的人,早就继承我外祖父衣钵,现在跟着我爸我妈去表演提线木偶了,我教书无非图个安稳,没打算进步的,至于教学名家什么的更不是我的野心。我就在你们俩后面帮你们做好后勤工作好不好?”

听着杜云舒的话,申文学和江新男互视一眼摇了摇头。

在小区旁的超市买了一箱牛奶,申文学便和江新男杜云舒一起去了黄薇主任家。好巧,黄主任家里还有别的客人在,也是来求教教学问题的。

见到申文学,黄主任十分欣喜,“申老师,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上次从银山回来,我一直挂念你,身上的伤都好利索了吧?”

黄主任声音很好听,说话时热情又温柔。

申文学感觉心里温暖,说道:“谢谢黄老师关心,我的伤都好了。”

黄主任立即向客厅里另两位客人笑着说道:“哎呀,祁龙,书骞,你们听听,人家小姑娘都懂得喊我黄老师,就你们平常街上碰到我还要叫我黄主任,那么见外。我喜欢黄老师这个称呼。”

黄主任说着转头看申文学,伸手拍拍她的肩,态度和蔼可亲。

当了一二十年进修校小研室主任,黄薇已经很少听到别人称呼她“黄老师”了,所以此刻从申文学口中听来分外亲切。

祁龙、卫书骞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在黄薇介绍下和申文学等人打招呼。

申文学看见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长得帅些,略矮的贵在笑容亲和,目光清澈。通过自我介绍,申文学知道高的是卫书骞,略矮的是祁龙。两人当年是师范同班同学,如今分别是桃李市一所城区大校的教导主任和一所乡镇大校的分管教学副校长,巧的是两人的妻子都是桃李市实验小学的老师——江新男的同事。

身为教导主任和分管教学副校长,有引领全校教师提升教学业务水平的责任,所以两人利用周末时间相约来拜访黄薇,求教教学研究一块的问题,也是非常敬业的。

知道了申文学等人的来意,黄薇将江新男引荐给祁、卫两人,嘱咐道:“如此有上进心的后辈,你俩作为师哥,好好带着,过一段时间,我会去实小听课,到时候我看看江老师的课堂在你们两位师哥带领下有没有进步。”

黄主任平日里业务繁忙,将新徒弟交给大徒弟们先带着,回头自己再细细指导提升,这是黄薇现在带徒弟的模式,事半功倍。而申文学,她要亲自带着,但是当着江新男的面,黄薇不好说白。她让江新男和祁、卫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便说道:“申老师还在海岛教学,海岛情况特殊,祁教导和卫副校长恐怕指导不了,回头我再给物色合适的师哥师姐带着。”

众人在黄主任家里,听黄主任讲了很多关于教学方法的注意事项,申文学和江新男听得十分认真,收获很大,杜云舒却频频犯困。

晚饭时分,大家终于从黄薇主任家里离开,祁、卫二人非常热心地嘱咐了江新男一些事情就道别了。

见江新男一脸笑容,申文学问她:“怎么样,不枉此行吧?”

江新男重重点了头,她预感自己周一回到课堂上会更有底气。

杜云舒关注点却是:“你们发现没,那个穿黑灰色衬衫的,好帅啊!”

杜云舒指的是卫书骞。

申文学和江新男互视一眼翻了个白眼,杜云舒的花痴病越来越重了。

日头西斜,三人都饿了。申文学想到奶奶在家里准备了可口的晚餐,顿时归心似箭。她邀请两个闺蜜去自己家里吃饭,杜云舒欣然同意,江新男却拒绝了。

最近和母亲关系越来越紧张,江新男想早点回家,省得回家晚了又挨母亲骂。江新男紧赶慢赶回家,可是一进家门,母亲就将一只水瓢扔向她,幸好她躲闪得快,否则就要被砸个正着。

家里多了一个陌生面孔,说陌生却也算是脸熟,那是同住一栋楼的张大妈。

从来没有什么来往的张大妈突然造访,为了什么事?江新男心里嘀咕。

此刻见江新男母亲动怒,张大妈赔笑道:“阿云,你干嘛对新男发火啊?如果和我家的亲事成了,以后新男就是我家的人了,你可不能对她发火……”

张大妈话音甫落,江新男母亲就冲她吼道:“滚!”

第二十八章 逃

张大妈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是个混混,长得又胖又蠢,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小儿子还小,未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唯有二儿子,跟着张大妈早起贪黑在市场里卖猪肉,于是便成了张大妈眼中最有出息的儿子。

给二儿子找一门像样的婚事,是张大妈的夙愿。

江新男家搬到这个小区后,张大妈和二儿子同时注意到了江新男。这个短发女孩总是文静又乖巧,还是个老师,无疑是最合适的儿媳妇人选。

江新男下班的时候常常看到一个男青年在小区楼下假装偶遇,便是张大妈的二儿子。

对于江新男的母亲来说,张大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个破屠夫而已。而这样的人家居然也敢上门提亲,是谁给她吃的熊心豹子胆?

此刻,面对江新男母亲的盛怒,张大妈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用一种充满挑衅的声音说道:“哟!阿云,你这是什么态度嘛!新男好歹也是当老师的人,你作为她的母亲,张口闭口说粗话,就不怕给新男脸上抹黑?”

江妈简直要气晕:“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我?”

“阿云,我怎么会教训你呢?我今天是好心好意上门提亲!你家新男和我家老二年龄上差不多,两个也都是很乖的孩子,刚好相配……”

江妈简直要吐血,心头怒火蹭蹭蹭往脑门上涌去,她上前推搡张大妈,嘴里骂着:“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一个杀猪的,你儿子就是个卖猪肉的,我女儿是捧铁饭碗,吃皇粮的,就凭你也敢上门提亲?”

江妈的怒火并没有震慑住张大妈,她反而更加来了兴致,不仅没有丝毫走的意思,还折回身子,双手叉腰说道:“阿云,你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我儿子卖猪肉,可是他没有死爹啊!你家新男年纪轻轻死了爹,本来就晦气,你家还债台高筑,新男底下还有两个弟弟,都说娶媳妇要看娘家,你们江家这家境,也就我敢上门提亲,别家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要不,你们家新男怎么二十好几还嫁不出去呢?我不嫌弃你家穷,你还嫌弃我儿子卖猪肉,卖猪肉怎么了?说不定新男两个弟弟将来还要靠我儿子卖猪肉的钱上大学、娶媳妇……”

张大妈正说到激动处,江新男也听不下去了,在母亲要拿菜刀砍人之前,她将张大妈推出了家门:“你走!你走!”

怪不得这个老太太有回吃面遇到她,硬将自己面碗里的猪肝往她碗里夹,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送走张大妈,江新男关上房门,一转身吓了一跳。

母亲正拿着菜刀盯着自己,她的眼里充满血丝,眼神全是愤恨。

江新男一激灵,颤声唤道:“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江妈低吼一声,菜刀就往江新男脚边砸去。

江新男惊呼一声跳开。

江新女正在上初中,此刻早去学校上晚自习了,卧室里就剩下江豪、江放两兄弟正在做作业。听到江新男的叫声,兄弟俩跑了出来。见客厅里母亲盛怒,姐姐含泪,兄弟俩赶紧跑到江新男身边,一个说道:“大姐大姐,你怎么哭了?”另一个说道:“妈,你别骂大姐!”

怒火攻心的江妈见两个小儿子都围在江新男身边,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去拉扯两个儿子,嘴里骂道:“她不是你们的大姐!她不配做你们的大姐!别人的大姐去广东赚大钱,给自己的弟弟盖大房子,你呢?你一点本事都没有,你还不如她们按摩女!”

江新男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来。

父亲自打生病以来,家境一落千丈,母亲的性情也大变,她对江新男的恶言恶语越来越多,每一句都如刀子剜在江新男心上。

从小到大,母亲也对她好过,温柔过,疼爱过,所以江新男不怪母亲,她总替母亲解释,是生活的贫困多舛让母亲变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的人,是生活,都是生活的错……

但是此刻,母亲当着弟弟们说的话太难听,令江新男屈辱到了极点。

她是一个老师啊,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深受家长喜欢的老师,可是母亲却说她连一个按摩女都不如。

江新男面孔扭曲着,再也忍不住冲母亲喊道:“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帮你赚很多钱的按摩女的女儿,你为什么要送我去读书?你为什么要让我成为一名老师?只要你愿意,我愿意去当一个按摩女,愿意为弟弟们牺牲,愿意去赚很多钱,只要能帮你们过上好的生活……”

江新男哭着跪倒在地上,母亲也喊叫起来:“我送你去读大学,让你成为一个体面的老师,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应该钓个金龟婿回来,光耀门楣,可是你却招引来什么样的人?一个杀猪的,卖猪肉的下三滥!我的女婿应该做市长,你应该嫁一个市长,哪怕他是离婚的,死老婆的,他至少该是一个市长!”

江妈的声嘶力竭吓坏了江豪江放,两个孩子站在一旁跟着江新男一起哭起来。

而江新男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摇着头,告诉自己:不能听不能听!再听下去,她会死掉!

于是江新男从地上一跃而起,夺门而逃。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冬天的夜晚如此冷,江新男佝偻着身子蹒跚走在夜风里,眼泪在脸上一次次流下来,又一次次干涸,让她的脸颊一遍遍麻木,再麻木……

路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单薄黝黑的一道,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

棉袄口袋里手机一遍遍响起,是“酒隐”的经理在找她,但是江新男不想接,晚上她要旷工。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她只是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从一盏路灯走向另一盏路灯,直到卫书骞打来电话。

“小师妹,你在哪呢?晚上我们名师工作室的成员聚餐,你也来吧!你祁龙师哥也在!”

卫书骞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暖暖地传过来,让此刻的江新男从万念俱灰找回了一丝人气。

不知道为什么,江新男想去那个聚会。

夜风里,她用手环抱住自己,努力压下颤抖的身躯。

江新男,去人群里,去人群里!她对自己说道。

第二十九章 相聚猪头肉店

“阿柰”猪头肉店里,宾朋满座。

喧闹的人声中,角落一张圆桌似乎远离喧嚣,拥有一点僻静。

江新男走进店里,卫书骞便从圆桌上站起来向她招手,一起向她招手的还有祁龙。白天的时候,刚和两人见过,此刻再见,江新男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大概因为自己和母亲刚吵了一架,大恸了一场,让感官变迟钝的缘故吧。

见江新男杵在人群中,半天没有走过来,朱友对两个发小说道:“这就是黄主任介绍给你俩带的小师妹?”

朱友是城区一所农民工子弟学校分管教学副校长。

听了朱友的问话,卫书骞和祁龙都点了点头。

“黄主任确认过眼神吗?怎么她看起来傻傻的呢?”朱友嫌弃完江新男,见两个发小没有反应,便催促道,“你们俩谁去接她?”

卫书骞推了推祁龙:“龙兄,你去。”

隆胸?祁龙“噗”笑出声,把球踢了回来:“书骞,还是你去吧!”

“凭什么?”卫书骞已经挪动了屁股,但嘴巴还是贫了一句。

“凭你比我高比我帅啊!”祁龙笑。

“但龙兄贵在笑容亲和,目光清澈。”卫书骞笑得更灿烂。

祁龙:“……”

卫书骞离开圆桌,穿过正在吃喝的人群,穿过空气中飘散的猪头肉的香气,走到了江新男面前。

江新男站在店里,和衣着光鲜正在吃喝的人们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穿着旧旧的棉袄,留着齐耳的短发,活脱脱一个土包子。

“如果我不过来接你,你要在人群中站成雕塑吗?”卫书骞站定在江新男面前问了一句,方才发现江新男红肿的眼睛。

江新男看见卫书骞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忙侧过身子,避开了视线的对视。在这耀眼的灯光里,在这一片热腾腾的三五成群欢天喜地里,在卫书骞的目光里,江新男瑟缩着,觉得自己渺小卑微到尘埃里。无穷无尽的自卑感从心头升起,将她从头到脚笼罩住。

她是疯了吗?居然想要走入人群。

江新男迈开脚步就要向外走,卫书骞拉住她,说道:“小师妹,你干嘛?”

江新男挣脱卫书骞的手,微微点头致意,哑声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不打扰你们了。”

卫书骞不可能放她走啊,尤其是她红肿着眼睛,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祁龙也从圆桌上走过来,他无语地看着卫书骞,说道:“让你接个人,你怎么还被接走了呢?”

卫书骞向祁龙扬了扬下巴示意,祁龙这才也注意到江新男的异样。

“江新男,很多人都等着你呢,走走走,去桌上坐下再谈!”祁龙是个热情的人,他不由分说就将江新男拉向圆桌。

圆桌,黄主任指导下某名师工作室的几个核心成员悉数都在,除了卫书骞、祁龙、朱友三个好朋友以外,还有城区两所市直大校分管教学副校长:李小芳和虞慧彬。

李小芳和虞慧彬是非常优秀的女副校长,在自己分管的教学一块的业务上干得风生水起。两人不仅有才干还有美貌。

李小芳圆圆的娃娃脸,笑起来眯眯眼、大酒窝,再加上身形保养不错,小蛮腰不盈一握,无论穿什么衣服都让她四十多岁看起来依然青春活力。

虞慧彬和李小芳年龄相仿,总是披着一头微卷长发,鹅蛋脸,五官清秀,气质文雅,陌生的人总是见她一眼便要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

李小芳和虞慧彬,一个是热烈的火焰,另一个便是温柔的湖水。

今晚,名师工作室核心成员小聚,便是为了庆祝虞慧彬的“整本书阅读”研究课题获得了全省一等奖。这对于桃李市这样的县级市来说,是个非常不容易的奖项。

因为白天的时候,得到黄薇主任的委托,卫书骞和祁龙便想着借这个机会将江新男引荐给工作室其他人。

圆桌上,江新男已经坐定,而且和大家打过了招呼。因为自己红肿着眼睛,这让江新男在圆桌上如坐针毡,非常局促。

李小芳虞慧彬四十多岁,卫、祁、朱三人三十来岁,每个人都比江新男大,于是大家对黄薇主任交代的这个年轻女老师格外优待。因为是为虞慧彬庆贺,每个人都是喝酒的,但是大家却没让江新男喝。就在大家畅聊虞慧彬“整本书阅读”这个话题时,江新男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神不知鬼不觉喝了下去。

酒精顺着食道一路向下,肚子里的委屈、郁闷、伤心都被酒精冲刷,那种激荡的感觉令江新男抖了一抖。

她发现她的心情似乎畅快了一点。

于是,她再次给自己偷偷倒了酒喝下……

“江新男你干嘛?”卫书骞首先发现了这事。

随着卫书骞的惊呼,所有人停了交谈,看向江新男。

许多酒精在江新男的肚子里翻涌着,化成一种可以升腾的气体一路往上,抵达江新男的脑袋。

她甩了甩头,给大家一个傻笑。

“虞校长,我敬您一杯,恭喜您获奖!”江新男说话还算利索,可是她端起酒杯,一口闷掉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她……醉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喝酒就要喝三碗,”江新男又给自己倒了酒,她举起小小的玻璃一口杯,摇了摇头,说道,“这杯子……太小了……没有……诚意……”

江新男站起身,直接抓起酒瓶,仰脖灌下去。

卫书骞等人来抢她酒瓶时,她也已经灌下去小半瓶,摇摇晃晃站在圆桌旁,呵呵看着众人傻笑。

“小师妹,你喝醉了。”卫书骞说着皱眉。

眉头那么一皱,江新男的眼泪就哗哗地落下来:“我没醉!”

“卫书骞,你会不会说话?”

“卫书骞,看你干得好事!”

祁龙和朱友分别责怪了自己的发小,于是起身抢着去买单。

虞慧彬说:“晚上我请客,当然是我买单!”

李小芳则看着一边笑一边哭的江新男,说道:“谁买单不重要,谁送她回家最重要。”

大家都喝了酒,都不能开车,只能滴滴打车。车子先后来了,李小芳和虞慧彬相继离开,两个人离开前都说了一样的台词:“你们三剑客,负责安全送小师妹回家!”

三剑客,谁单独送都不合适,孤男寡女,容易瓜田李下,于是只能三个人一起送。

然而凑巧的是半天叫不到车,三个人便带着江新男步行到宽敞一点的街道上去打车。

江新男喝醉了,跟在三剑客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要摔倒,卫书骞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祁龙回头看着烂泥一样的江新男,蹙眉摇摇头指挥卫书骞说道:“你扶着她就在这儿等,我和朱友去外面找车子。”

两个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卫书骞扶着江新男站着,内心有些忐忑。

小县城巴掌大的地,稍有不注意就是流言蜚语,可是江新男醉了,他也不能不扶她。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吧,在祁龙、朱友找到车子回来接他们前,一个刺耳的声音先在他们身边炸开了:“江新男,你个绿茶,你竟然勾引自己同事的老公!”

第三十章 证明书

苏湜两眼放光看着深夜街头的男女,犹如野狼发现了肉。只见江新男挂在卫书骞怀里,一脸傻笑,脚踩棉花,站立不稳。而卫书骞扶着喝醉的江新男,看见突然闯出来的苏湜,如临大敌。

老婆同个学校的同事,卫书骞对苏湜并不陌生,平常没少从老婆嘴里听到苏湜的“丰功伟绩”。苏湜堪称桃李市教育系统最出格的女教师。

“江新男,你平常不是一直卖乖装纯情吗?这大半夜和有妇之夫勾勾搭搭,这才是你的本性啊!”苏湜咄咄逼人走过来。

卫书骞皱眉解释道:“苏老师,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用得着想吗?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俩喝醉了,搂搂抱抱,旁若无人,这还是在大街上!如果此刻没有遇到我,你们打算去哪里?”

“他们能去哪里?”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云淡风轻从远处飘了过来,苏湜和卫书骞看过去,一个变了脸色,一个暗自松了口气。

申文学晚上和杜云舒吃完晚饭后,又去江新男打工的“酒隐”找江新男,江新男却不在,正在洗碗的经理愁眉苦脸对着空气骂人。申文学和杜云舒分别拨打江新男电话却都没有被接听,两个人赶到江新男的租屋,方才知道江新男和母亲吵架的事情,于是两人到街上分头寻找江新男下落。

申文学找遍了桃李市大街小巷,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在这里找到了江新男。

就像从小到大每一次江新男被苏湜欺负一样,申文学都能够从天而降,像一个救美的英雄。

她疾步走过来,直走到苏湜跟前方才站定。卫书骞扶着江新男本能退到申文学身后去,只听申文学云淡风轻却是不怒自威,说道:“苏湜,新男晚上是和我在一起喝酒,所以我请你接下来不要在外面乱讲新男和卫书骞的关系。”

申文学开门见山,苏湜大笑两声:“申文学你什么时候会喝酒?”

从小到大,谁不知道谁?申文学可是滴酒不沾的。苏湜瞅着申文学目光如炬的模样,冷嗤:“你这个样子像喝过酒吗?”

“我不跟你打嘴仗,我只是重新告诉你一件事,有我在,你别想欺负新男,小时候不行,现在也不可以!”

申文学的郑重申明令苏湜心里酸了一下。

她的目光越过申文学肩头,看着卫书骞怀里酣醉如泥的江新男,不由愤愤:为什么江新男能得到申文学这样的好朋友,而她却不能。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我什么时候欺负江新男了?”看着申文学一脸义正辞严,苏湜嘴硬,但脚却早已背叛自己。

苏湜走了,卫书骞彻底松了口气,笑着对申文学说道:“申老师,幸好你来了。现在你来了,我就把新男交给你了。”

申文学回身,却是一脸严肃看着卫书骞:“你还不能走!”

卫书骞一愣:“啊?”

申文学一边从卫书骞怀里扶过江新男,一边对卫书骞说道:“黄主任让你带着新男,你没有带她怎么上课,而是带她怎么喝酒吗?”

“不是……”卫书骞有些尴尬,这个小师妹可没有江新男好说话啊。

两人还没有计较完,江新男非常不合时宜地吐了。

于是对立变同盟,卫书骞帮着申文学一起将江新男送到了申文学家里。

那边厢,祁龙、朱友叫了车子回到原地,没有看见卫书骞和江新男的身影,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于是在附近街道上转圈寻人,直转得司机骂人。

申文学家的客厅里,奶奶给卫书骞倒了水,切了水果。

申文学向奶奶挥挥手:“奶奶,我和他有话说,你先避一下。”

奶奶识趣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申文学从小就主意大,奶奶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还是等客人走了再询问吧。

申文学将纸笔摆在桌上,对卫书骞说道:“师哥,请您写个证明书吧。”

卫书骞不解:“证明书?”

申文学点点头:“师哥的爱人既然和苏湜是同事,想必师哥对苏湜的为人也有所耳闻,为了不给新男带去更多的麻烦,还请师哥写个证明书给我,证明你和新男之间是清白的,今晚纯属误会一场。”

卫书骞明白了,给申文学竖了大拇指:“江新男有你这个好朋友,是万幸。”说着,自觉走到桌边写证明书。

杜云舒接了申文学电话就往申家赶,她走到申家门口,刚好看见卫书骞从申家出来。

两人点头致意,然后擦肩而过。

急急忙忙进了申家,杜云舒一见申文学就嚷嚷起来:“他他他……”

看着杜云舒激动的样子,申文学淡定替她说出名字:“卫书骞。”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申文学拉着杜云舒进了卧房,指了指床上呼呼大睡的江新男,再将一份证明书抖给杜云舒看。

杜云舒看了证明书上卫书骞写的情况说明,大致了解了江新男晚上的遭遇,不可思议说道:“师哥还愿意帮新男写证明书,人还挺好的嘛,果然相由心生,好看的人心灵也美。”

申文学懒得理会杜云舒的花痴,兀自去客厅端了奶奶为卫书骞准备的水果进来,一边用牙签插了片梨塞进嘴里,一边问杜云舒:“你字典里的‘美’指的就是中年油腻吗?”

杜云舒撅嘴:“为什么你看到的是中年油腻,我却能看到他的帅?”

“因为你眼睛没有洗。”

杜云舒:“……”



杜云舒回家了,江新男还在宿醉,申文学洗了澡,换了睡衣,敲开了奶奶卧室的房门。

卧室里,奶奶还在织毛衣,见申文学进来,老花镜下的一双眼睛立刻鲜花怒放。

“奶奶,这么晚还在织毛衣啊?”

“我在等你啊!我就知道我的宝贝孙女没来和我亲热,是睡不着的。”

奶奶放下毛衣,抱着申文学狠狠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痒得申文学直笑。

“奶奶,我都是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子?”

“你八十岁在奶奶眼里也只有三岁,”奶奶伸手刮了下申文学小巧的鼻梁,然后说道,“你爸今天和奶奶视频了,可惜你不在……”

说到爸爸,申文学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 轮岗

或许是酒精的怂恿,让苏湜和蔡有有的相亲变得愈发贴合,他们拥抱着,亲吻着,合二为一。

蔡有有要去开灯,被苏湜抓住了手:“不要,不要开灯!”

她不习惯将自己暴露于陌生人的视线里。

蔡有有说:“我想看你……”

蔡有有的话被苏湜的热吻堵住。

用这年轻的身体在自己的身体里留下深重的痕迹,将之前那苍老铜臭的身体的印记盖过,冲刷走……

苏湜从没有如此全情投入地完成过,全程都留着眼泪。

“你怎么哭了?”蔡有有呢喃着问她。

苏湜答:“大概是酒精……”

江新男是被白粥的香气香醒的,她捧着还有些沉重的脑袋在床上坐起身,申文学刚好走到卧室门口,她笑着对她说:“醒了?醒了就出来喝点粥,奶奶出品,绝对精品。”

申文学家的浴室里永远都备着一份江新男的洗漱用品。

洗漱完毕,江新男到饭厅却只看见申文学,饭桌上并没有奶奶的身影。

“奶奶呢?”江新男问。

申文学答:“她去买菜了。”

事实是奶奶避开了,一个醉酒借住闺蜜家的女孩子一定有心事要袒露,她一个长辈不方便倾听。

申文学给江新男盛了白粥,又给江新男拿了筷子和调羹,再往她的白粥里加糖,一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一边说道:“你喜欢吃热热的稀饭,还喜欢在稀饭里加糖,虽然你已经很久没来我家蹭吃蹭喝了,但是你这些小癖好我都记着呢,而且永远不会忘,我是不是完美的恋人?”

“别开玩笑……”江新男说着就哭了,她是感动的。申文学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对她却这么好这么好,而母亲……难道这就是上帝给她开了扇窗,就关了她的门吗?

看到江新男的眼泪,申文学并没有手忙脚乱,或者对于江新男的软弱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她给江新男递了纸巾,说道:“先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于是,江新男听话地喝了两大碗白粥,又吃了点小菜,酒精对于肠胃的侵蚀产生的难过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不少。

“我帮你洗碗。”江新男说。

申文学也不推托,爽快答:“好。”

朋友之间的取暖是相互的,只有彼此礼尚往来,友情才可能是对等的,而不是一方永远在施舍一方永远在索取。

江新男洗好碗,从厨房出来,发现申文学并没有在客厅里。江新男不假思索便去了后院。

申家的房子是一个很大的平房,不像杜云舒的家在新开发的小区,高楼大厦,很是豪华。申家的小院坐落在桃李市老城区,只有一层楼,却有前院和后院,占地面积很大。前院有梧桐树和枇杷树,三角梅的花枝一直伸到了围墙外。后院,奶奶更是种成一个花园,一年四季都有不同季节的花开得妖娆多姿。

此刻,申文学坐在后院的秋千上,见江新男来了,便笑着招呼她:“过来荡秋千啊!”

江新男走过去,申文学腾了个位置分她坐。

申文学说:“新男,你该留长发了。”

江新男侧头,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你的性格太软弱了,配不起这一头短发。”申文学伸手揉了揉江新男的短发。

江新男点点头:“我同意你的说法。”

申文学拍拍江新男的肩,仿佛要给她点鼓励,说道:“新男,父母兄弟姐妹都是你的有缘人,但是人活一辈子,首先要爱的是自己。”

申文学的价值观是江新男一时半会儿学不会的,她一脸落寞说道:“我做不到,文学。”

“我理解,你从小到大都得到最好的父爱,虽然不是给你大富大贵,却给你温暖和关爱,而我,我爸爸教我学会‘自私’这件事,父母妻儿最终都被自己的梦想牺牲,虽然我不苟同我爸爸的做法,可是我钦佩他的勇气。所以,新男,”申文学正色看着江新男,“你首先要爱自己,保护好自己,壮大自己,将来才有能力去支援家人,否则你只会被卷进你家人的漩涡里,一起毁灭。”

对于江新男来说,她当老师的工资、她出去打工的工资全部给了母亲还债、贴补家用,可是母亲还是对她百般苛责,希望她能钓一个金龟婿,将全家救出火坑,她力有不及,母亲便歇斯底里发疯。

是的,就如申文学所说,如果江新男再不自救,再不及时抽身,她会被家庭的漩涡吞噬。

“文学,接下来我想先借住你家里,我想和我母亲分开一段时间,让她也好好冷静冷静。”江新男终于振作说道。

申文学深感欣慰,她伸手捏捏江新男的鼻子,笑道:“这样的江新男才配做我申文学的朋友,你不但可以住我的房间,穿我的衣服,用我的东西,还可以霸占我的奶奶,总之接下来,你就是我申文学的替代品。”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江新男起身走到申文学身后去,推动了秋千:“好,主人,现在让我为你服务吧!”

秋千被推起来,申文学的脚离开了地面,随着秋千高高的晃动,申家小院里飘满了两个女孩子的笑声……

江新男觉得自己不能事事都依靠申文学,比如,苏湜果然在学校散布她和卫书骞的绯闻时,她就拒绝了申文学要替她寄证明书给卫书骞妻子的提议,而是自己给卫书骞妻子送了证明书。因为江新男平常在学校里为人处世都很低调,而苏湜乖蹇跋扈,大家自然更愿意相信江新男,而卫书骞也在妻子跟前力证清白,又有祁龙、朱友帮着证明,这一场桃色花雨终究没有下起来。



年关将至,寒假也即将到来,华建敏越发忙碌了。

他上任的这半年,推出了新举措:跟岗和轮岗。

跟岗就是学校推选优秀的老师到教育局办公室跟岗学习,为时两个月,之后再回到学校往往就成为各校的行政后备力量。华建敏说,学校提拔上去的中层干部往往是一线的老师,从未接触过行政,站的高度不同,对于学校的行政工作往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教育局跟岗之后则不同,跟岗之后回到学校工作,大局观、眼界都提升了,对于学校行政工作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轮岗则发生在教育局机关内部,不同股室负责人岗位大变动,这项举措推行不易,遭到了部分股室长的反对,理由是他们在那个岗位上干了许多年,已经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做工作了,如果调一个岗位,业务不熟悉,甚至可能指挥不了下属。但是华建敏有华建敏的坚持,他认为教育局机关必须是一潭活水,而不能是一潭死水,而轮岗就是将水搅活的有效举措。

最早落实华建敏轮岗制度的股室之一是师训股,因为老股长刚好到了退休年龄顺理成章退休,原本担任办公室副主任的小骆被调到师训股负责整个教育系统的师训工作。小骆年纪轻轻,却很有头脑,接手师训工作后,通宵了几个晚上,拟出了一份未来三年的桃李市教师培训计划,华建敏看过后,叫来计财股股长龚宇生一起讨论。

龚宇生看了小骆的计划后,蹙眉对华建敏说道:“局长,这个师训计划不可行!”

第三十三章 经费

听到龚宇生的否定意见,华建敏并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点头示意龚宇生说下去。作为计财股股长,管的是教育系统的经费问题,看所有的项目,首要的着眼点便是钱。

龚宇生说道:“小骆这个师训计划的初衷是非常好的,他认为,提升师资队伍的质量是提高教育质量的根本途径,这从理论上讲并没有错,教学教学,教肯定是学的基础,学生要想学得好,首先得是老师会教,可是要打好这个基础不容易。”

“小骆的计划里拟出了有效的举措。”华建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那份师资培养计划。

龚宇生点点头:“小骆虽然是个年轻人,可是很有头脑,也敢想敢做,他提出‘请进来’和‘走出去’两个举措,‘请进来’就是请全国教育领域的专家名师到桃李市开讲座、上公开课,‘走出去’则是将全市各校的老师尽可能地往大城市送,让他们去参加大型的公开教学的观摩、听专家讲座,两种方式都让老师和最先进的教育人、教育理念直接接触,进而提升他们的教育教学能力,我相信这两个举措一旦铺开,辐射效果绝对是好的。”

“只要好就可以了。”

华建敏微微一笑,倾人国又倾人城,让同是男性的龚宇生都有一瞬的怔忡,但是一秒钟后他回到现实,说道:“可是涉及到经费问题啊,局长。”

“经费,我可以去向市政府申请。”

提到钱,华建敏面上依旧波澜不兴,龚宇生有些着急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局长大人长得好看,也不要不食人间烟火啊。

“局长,”龚宇生有些意味深长说道,“之前关于采取摇号招生一事,你已经让部分人心里不太愉悦了,按照小骆计划上提出的师训经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是担心您找市政府……会让向副市长和市长为难的。”

华建敏纠正龚宇生:“首先,向副市长分管教育,所有为教育好的事情她都会帮着教育筹谋争取的;其次,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是两笔大数目。”

华建敏说的两笔大数目,一笔指的是小骆师训培养计划的经费,这是软件方面,三年内打造“十百千”工程,即三年内评选出10位名校长、100位名教师和名班主任,还要培训1000名骨干教师和骨干班主任;一笔则是硬件方面,希望市委、市政府能够安排“四个1500万元”分别用于改善学校办学条件、校安工程、建设乡镇公办幼儿园、建立学校“班班通”多媒体普通教室。

“软硬兼施”解决教育短板问题,让教育成为一件切切实实的惠民工程。

华建敏有迎难而上的勇气,龚宇生多劝无益,能做的就是支持,将详细经费预算表作出来,然后和小骆等相关项目负责人一起跟随华建敏去市政府找向副市长和市长寻求资金解决。

年前,市长主持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研究讨论桃李市次年财政预算情况,教育局的两笔大数目在会上通过了审议。

这场会议和市长主持召开的许多次常务会议一样又开到了日落月升。华建敏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市政府大楼,蔡有有开着车在市府大门口等他。

蔡有有最近一段时间看起来魂不守舍,华建敏上了副驾驶座后,问他:“你最近情绪不对,是怎么了?”

最近自己一直忙着“四个1500万”和师训培养计划经费的事宜,对于这个小司机的动向关心不够,今晚,经费大事尘埃落定,他方才有空关心一下蔡有有。

“没什么。”蔡有有发动了车子,刚才在等华建敏的时间里,他一直打开车窗抽烟,此刻车上还飘着烟草味。

“没什么还抽烟,朱国中家大业大,也经不起你这个继子败家啊。”

蔡有有“噗”乐了,局长一向不苟言笑,难得今晚有雅兴调侃他。蔡有有深感荣幸,说道:“抽烟能抽多少钱?他和我妈卖一盒蜂蜜够我抽一周的,不过平常我没事一般不抽烟。”

“所以你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心事呢?”

蔡有有愣住,自己说着说着居然就被局长大人给绕进去了,只好老实坦白,说道:“我好像是恋爱了。”

“恋爱不是好事吗?你妈一天到晚都想着你娶媳妇这件事。”

蔡有有的表情却是不确定的,他打着方向盘,若有所思说道:“我好像刚恋爱就失恋了。”

车内突然没了华建敏的声音,蔡有有扭头一看,只见华建敏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蔡有有将车开到华建敏家附近,方才叫醒了华建敏。

“我睡着了?”华建敏有些意外。

蔡有有说:“局长太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华建敏点点头,和蔡有有告别,然后开门下车。

蔡有有的车开走了,他方才转身向自己家走去,远远的便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人,看身影像是师训股股长小骆。

小骆手里提着一只色拉油的塑料瓶,瓶子里装的不是油,而是杨梅酒。

华建敏远远便闻到了浸着酒香的杨梅香。

看见华建敏,小骆跑上去,一脸振奋同华建敏说道:“局长,我带了自家的杨梅酒,晚上来和您庆祝一下。”

“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华建敏微笑着,小骆也灿烂地笑起来。

二人并肩走进华建敏的家。

蔡有有送走华建敏,开着自己的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他的眼前老是晃动着苏湜的面孔,她站在酒店大门口看着夜色时的一脸茫然,她在迪吧里蹦迪时的激烈,喝酒时的不顾一切……还有那一夜。

她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从事什么工作……这些对蔡有有而言都一无所知,因为第二天褪去了酒精,穿上了衣裳,她就换了个人,不复黑夜里的热情奔放。

“你不会将一叶情当成爱情了吧?这两者没有任何关系。”她对他说,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这让蔡有有很受伤。

蔡有有停好车,带着满心的受伤,进了夜场。

第三十四章 夜论

“蓝蓝蓝”是桃李市最大的酒吧,也是唯一一所在现场提供乐队或歌手、舞女表演的酒吧,此刻人头攒动,灯红酒绿。

蔡有有一走进来,便看到表演区有一个女生正在唱歌,她穿着全是亮片的演出服,闭着眼睛,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里,歌声很能打动人。

蔡有有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蔡有有找了个位置坐下,喊来服务生,将几张钞票交给服务生,让他等苏湜唱完歌后打赏给她,顺便给了服务生小费,向他打听苏湜的情况。

从服务生口中,蔡有有知道了苏湜的名字、职业。

苏湜,桃李市实验小学老师。

对于这样的信息,蔡有有非常吃惊:一个老师怎么夜间跑到酒吧驻唱呢?



华建敏家的客厅里,杨梅酒还没有开始喝,因为华建敏主张下班时间可以谈工作,但谈工作时不能喝酒。

于是,一瓶杨梅酒完好地放在桌上,看着桌旁两人都拿着笔记本和笔,时而讨论,时而记录,浸在白酒里的一颗颗东魁大杨梅就好像一只只巴巴的眼睛等待青睐。

小骆眼睛炯炯有神对华建敏说道:“局长,我希望在明年年初的教育局班子会议上,能够让各股室和教师进修学校都拿出一整年相应的培训项目,比如,我们师训股的教育局干部培训,电教站的网络学习空间人人通培训,人事股的中小学校长培训、园长副园长培训、校级后备干部能力提升研修班培训,安全股的学校全员安全责任培训等等,在班子会议上讨论,筛选出可行的培训项目,过滤淘汰掉没有切实效果的培训项目。”

华建敏点点头赞许,说道:“小骆你能想到这点,说明你工作思路缜密,虽然这次财政会议,市委市政府通过批准了咱们的师训经费申请,同意拨出师训380万、干训310万、教科研150万的培训经费,让我们专款专用,但是我们作为教育主管部门千万不能胡来,要让这个钱花在刀刃上,切实提高培训工作的实效性和经费使用的有效性,力争每个培训项目都能落到实处,真正提升我们师资队伍的质量,最终惠及到学生身上,提升我们的办学质量。”

小骆一字不落将华建敏的话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华建敏又说道:“有了经费,除了如何使用经费的问题,如何确保经费使用的安全性,也是接下来我们教育主管部门必须探讨的一个严肃的话题。”

经费充足,必须孕育好的培训项目,但绝不能成为滋生贪腐蛀虫的温床。

“招投标!”小骆铿锵有力说出三个字。

华建敏再次赞许点点头,笑道:“对,你接下来和计财股龚宇生股长探讨一下,参考一下别的先进地区是如何依托高校等平台,尽早出台一个最科学的适合我市师训发展的招投标方案。”

小骆记录完华建敏的话,停下笔,看着华建敏,问道:“局长,现在咱们可以小酌几杯了吗?这是今年夏天我去我爸妈果园里采的东魁杨梅,加入二锅头,泡了小半年了,今天晚上您就做我手艺的第一个见证人吧。”

华建敏起身走向厨房,说道:“有酒没有菜怎么成?你来我家串门儿,酒你已经自备了,菜就我来准备……”

几分钟后,华建敏从厨房端出一盘金黄的炒鸡蛋。

小骆略为嫌弃问:“这就是您为我备的下酒菜啊?”

“你的东魁是你亲自去你爸妈果园里采的,我的鸡蛋可是我爸妈乡下养的土鸡下的,我亲自去捡的!”华建敏眉飞色舞着。

小骆:“……”

小骆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和华建敏走一口鸡蛋,走一口酒了。



蔡有有没有一直坐在酒吧内等候,当苏湜结束酒吧的表演,走出酒吧时,皎月中天,已是午夜时分。

一辆私家车停到她身边,苏湜开车门坐了上去。车子很快带着她离开酒吧,并准确停到了她租住的单身公寓楼下。

“师傅,多少钱。”苏湜这么问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她刚才好像并没有和司机师傅说具体的家庭地址,他怎么懂得她的家住这里?

苏湜疑惑间,蔡有有开亮了车内的灯,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姐姐,好久不见!”

眼前人似曾熟悉,苏湜一瞬的怔忡之后认出了蔡有有。

“好巧啊,姐姐。”蔡有有的笑容明亮而清澈,苏湜却有些恼羞成怒。

“你跟踪我?”

“是缘分,是缘分!”

苏湜已经开门下车,蔡有有追了下来,抓住苏湜说道:“苏老师,你听我解释!”

“苏老师?”苏湜皱起眉头,不可置信看着蔡有有,“你不但跟踪我,你还调查我?”

蔡有有仰天而笑:“我还上了你呢!”

这话让苏湜大恼,她抬手就给了蔡有有一巴掌,“上了我又怎样?难道你要负责?”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并没有让蔡有有生气,他反而呵呵一乐说道:“好啊!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湜懒得理会蔡有有,转身就要走,蔡有有喊住她:“明天我就让我爸妈去向你爸妈提亲。”

苏湜定住了,缓了几秒钟后,她转身看向蔡有有,给了蔡有有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你的招数很管用,好吧,跟我上楼吧!”

蔡有有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他锁了车门,便跟着苏湜上楼了。

这一夜,蔡有有发现苏湜并不如上次放得开,她全程都很被动。蔡有有想去开灯,可是想起苏湜说的她不喜欢开灯,于是伸向床头灯的手转而放到苏湜脸上,摸索到了她的眼角,那里没有眼泪。

“今晚怎么不哭?”蔡有有在苏湜耳边问道。

“没有喝酒。”苏湜冷冷地说了四个字。

“以后少喝,或者不喝,我在场的时候你才喝。”蔡有有将苏湜搂进怀里,带着一种满足和虚脱,嘱咐道。

他的嘱咐没有得到苏湜的回应,年轻身体的孟浪让苏湜应付完很快疲累地睡着。

华建敏接到朱国中电话的时候有些懵:“你说什么?”

“局长大人,请您帮忙打听个人。”朱国中在电话里神秘兮兮说道。

“谁?”

“苏湜。”

朱国中作为中学部的教师,对于小学部的风云人物竟然一无所知。

第三十五章 图书馆事件

华建敏接到朱国中电话的时候,正在下乡途中。

他要去往的乡镇是一个革命老区,拥有悠久的革命历史。

老区的教育事业经过沉沉浮浮,一度辉煌,试行的注题教学还上过央视的报道,创建的红领巾广播电视台在设区市内都是首屈一指的项目:在每个班级都安装直播电视设备,学校举行知识竞赛等活动都能通过红领巾广播电视台在全校每个班级播放,曾经风靡一时。后来,老区的教育事业也进入低谷,注题项目宣告失败,红领巾广播电视台夭折,教学质量更是在桃李市同类乡镇中落于后面。

好比一朵花经历春风的抚育怒极一时后,终是进入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境地,一蹶不振,很难起色。

从老区学校的发展来看,可以毫无疑问地说:一个学校的教育教学面貌完全取决于校长!

老区中心小学现任校长许向阳到任时间并不长,却是个愿意干事情的校长,狠抓教育教学常规,着手教学科学研究,便是他赴任后着手落实的两件事。

许向阳任老区中心小学校长之前曾在城区大校干过十来年教导主任,后又在其他乡镇当过多年校长,论教学业务和学校管理,他算是个行家。他到任后以身作则,除了每天按照学生的上学时间准时到校之外,还积极为老师们上公开课,亲身示范,倾情引领,打造“青蓝工程”,试图通过传帮带的方式,切实提升学校教师们的教育教学能力。奈何,一件举措总有拥护者和诋毁者,许向阳对工作的较真态度,一开始让部分松散管理下懒散惯了的老师颇有怨言,好在许向阳不依不饶,坚持不懈,久而久之,老师们的积极性也调动了起来,而老区的群众对许向阳的评价也越来越高,这让许向阳内心多少有些安慰。

夸赞和鼓励会让一个人的工作积极性越来越高,被褒奖与盛赞包围的许向阳是切切实实想把老区的教育事业搞好,想为老区的孩子们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他见到偌大的老区学校连一间图书馆都没有,便将学校租住出去的沿街店铺收回,找人设计开工,落成了一间有两个半教室那么大的图书馆。因为图书馆就建在一层,大门向着操场,孩子们课间和午间没啥事就往图书馆里钻。孩子们乐了,许向阳乐了,但是也伤害了部分人的既得利益,比如那些租住学校沿街店铺赚钱赚得好好的店家,也可能学校少了租金一块的收入从而少了老师们的部分福利惹恼了部分人,总之各种可能让许向阳被人写了举报信。

因为举报信不是写往教育局机关的纪检监察部门,而是写往上级,华建敏高度重视此事。

去往老区学校的公车上,与华建敏一起同行的除了教育局监察室主任,还有教育局新旧两位分管基建的干部。

原本,负责基建工作的干部是华建敏轮岗制度的“钉子户”,可是在许向阳事件出来后,他立马同意换岗。许向阳被举报,如果最终许向阳被追究的话,无疑他也难辞其咎,因为所有基建项目首先要经由他的同意。然而他没想到即便他已经换岗,基建股也有了新的股长,华建敏还是拉他一道,理由是老区学校的图书馆是在他负责工作期间建成的,如果许向阳被处理,他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此刻,与华建敏一起落座公车后座,老基建股股长一脸不乐意,嘟哝道:“许向阳要建图书馆,流程都是合规的,我没理由反对啊,再说我也没拿他贿赂,所以……”

“所以你怕什么呢?”华建敏的声音轻轻的,却有一种坚定的力量,让车上所有人的心安定下来,“只要流程是合规的,又没有作风问题,你不用怕,许向阳同样也不用怕,有人写举报信不意味着被举报人就被定罪,而是要经过调查,上级纪检部门要去调查,咱们自己也要内部调查,如果咱们教育系统的干部出了作风问题,我们绝不包庇、护短,如果咱们的干部是清白的,被冤枉的,我身为教育局长,你们身为主管部门的干部,我们都必须挺身而出,保护我们的校长、教师,给他们以坚强的后盾。”

华建敏的话太具有指导作用,让一旁的监察室主任深感赞同,副驾驶座的新任基建股股长脸上也流露笑容,就连一路都绷着脸的原基建股股长此刻也松了口气。只要他是清白的,局长就会保护他,力挺他。他侧头看了看华建敏好看的侧颜,心里有了一丝踏实感。

一行人抵达老区学校,许向阳接待了众人,一起等候在学校里的除了本校的副校长等校级领导以外,还有乡镇分管教育的副镇长、教育干事等人。

恰逢课间时间,当华建敏和众人一起走进图书馆,便看到一个个孩子坐在一张张木头纹理本色的大书桌上埋头看书,孩子们阅读时甘之如饴的表情震撼了大家。

上课铃响起,孩子们起身将书放归书架,和华建敏等人问好后便回了学校,图书馆顿时安静下来。

于是大家在刚才孩子们坐过的书桌上落座,许向阳一边给众人倒水,一边说道:“给咱们教育局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感到很抱歉,可是我问心无愧。”

等许向阳也落座,华建敏看着他,正色问道:“问心无愧不够,还要经得起查,你能保证图书馆建设的整个流程都经得起调查吗?除了经得起今天我们这一行的调查,还要经得起上级纪检部门的调查。”

“当然能。”许向阳不假思索保证道。

华建敏点点头,对在座所有人说道:“我们教育人有情怀,有理想,干事业的初衷总是好的,但是在干事业的过程中,一定要记住保留最全面最充分的证据,当诋毁和质疑来临的时候,我们才能证明自己,保护自己,更是维护我们教育系统的名声。”

华建敏的话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鼓起掌来。

次年六一,分管教育的市委常委一行到老区学校慰问学生,与学生一起在窗明几净的图书馆内联欢,视线企及之处是书,空气里飘散的也是书香,孩子们徜徉其中各个都是幸福的太阳花。而这一处好场所俨然成了老区学校最好的风景线,于是常委深感欣慰,郑重表扬了许向阳建图书馆的魄力。

此次,教育局一行查看了许向阳提交的材料和情况说明之后,便打道回府。通过查看许向阳的材料,众人心里都吃了定心丸,只要许向阳身正,没有通过建设图书馆中饱私囊,那么所有的举报、所有的调查就都不可怕。

回程的公车上,华建敏问大家:“我们查材料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帮忙递材料的那个副校长叫什么名字?”

虽然是教育局长,可是不是所有学校的中层以上的干部都认识。

“哦,局长问的是卫书骞啊?”监察室主任说道。

第三十六章 伸来橄榄枝

申老师正文卷第三十六章伸来橄榄枝廖书恒,老区学校分管教学副校长。

在到老区学校任职之前,廖书恒先是在一所山区九年一贯制学校教书。

什么是“九年一贯制“学校?就是指学生在校内从小学一年级一直读到初三,小学和初中施行一体化的教育。

廖书恒大学毕业后来到这所九年一贯制山区学校任教,因为为人勤劳肯干,又是年轻人,很快便担任了学校的少先队辅导员,后又考入一个规模较小的乡镇学校担任副校长。能到老区学校这样的乡镇大校担任副校长,对于廖书恒这样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来说,仕途的发展似乎已经到了顶格。

安身立命,是廖书恒现阶段的真实写照。

此刻,公车上,华建敏问监察室主任:“高主任对他熟悉吗?”

高主任兴味盎然打开了话匣子:“这孩子很不错!”

某年,高主任因为一起职称评聘举报信,前往九年一贯制学校调查情况,被举报的对象一直怀疑举报人就是和自己有竞争关系的某位同校教师,两人起了激烈的争执。

“当时场面很混乱,是廖书恒出面让双方息事宁人,并且这小子当时还敢在会议上顶撞我,”高主任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被顶撞后的恼羞成怒,而是面含微笑,颇有欣赏之意,“他虽然只是一个校级中层干部,可是敢于为同校教师发声,不卑不亢,是个有胆色的人。”

高主任对廖书恒的评价,与华建敏初见廖书恒的印象不谋而合,于是华建敏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廖书恒和那张颇有点帅气的面孔。

回城,公车入库,蔡有有走出车库,便看到华建敏站在教育局机关空地上等他。

见华建敏面含微笑,颇有深意盯着自己,蔡有有内心有些毛。

“局长……您干吗这样看着我?”蔡有有试探着问。

华建敏之前因为公务,匆匆挂了朱国中电话,此刻忙完正事他才有时间和朱国中通电话,在蔡有有停车的时间里,他向朱国中问清了对方要他打听苏湜的原因。

此刻见到蔡有有,华建敏笑道:“你还是不是年轻人了?既然恋爱了,要结婚还是要分手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把父母卷起来,只会显得你无能。”

蔡有有顿时意会,他脸颊一红,说道:“是我继父,还是我妈妈,叨扰局长您了?”

“不管是哪一个,总之我是长辈不掺和你们晚辈的情情爱爱,你喜欢一个人,认定一个人,那你就义无反顾,如果你要去打听对方,靠对对方陈年旧事或者家庭背景最后来考量你要不要和对方继续你们的关系,那小叔叔我趁早劝你断了,因为你这不叫爱情,你这叫找对象,找对象最靠谱的方法就是让家里大人介绍啊。”

华建敏说着径自上楼回局长室去了。

看着华建敏长身玉立的背影,蔡有有撇了撇嘴角,长辈吗?才比他大几岁啊,就占这么大一个便宜,和朱国中一样,其实也大不了他几岁,不过仗着成了他母亲的二婚对象,便与他成了两代人。

“说得头头是道,也不见你谈一个女朋友回来!”蔡有有冲着华建敏的背影自言自语,不过转念一想,华建敏说的也不无道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不是也适用于恋爱关系中的双方呢?

为什么要去打听?既然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就好了?

蔡有有想,反正已经知道苏湜的工作地点和家庭住址,自己要献殷勤有的是机会,不愁不能抱得美人归。



桃李市实验小学,校长办公室。

江新男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去,接到任教导的电话说是校长找她,江新男不敢迟疑从年段办公室火速赶往校长室,一路上她都在想校长找她会是因为什么事,除了晚上在“酒隐”打工这件事外,自己最近在学校里认真工作,一如既往,应该没有出什么叉子。

见江新男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虑,温月朗笑着招呼她:“江老师,来来来,来这里坐。”

校长自己已经在会客的沙发上坐好,茶水是刚刚泡好的,他给江新男倒了一杯。

“你母亲来学校找过我了。”

温月朗的话让江新男捧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对不起校长……”江新男小声说道,心里慌极了,自己这一段时间一直借住在申文学家里没有回家,母亲一定又急又恨,按照母亲一贯激烈的性子,不知道她见到温校长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温月朗似乎了解江新男的忧虑和顾忌,他说道:“母女没有隔夜仇,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不要以为亲人之间就不需要沟通和交流,其实亲情是最应该要好好经营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可能最终不会打不散的只有亲人。”

江新男听着温月朗的说教,内心诚惶诚恐,她说道:“谢谢校长,我知道了。”

看着江新男一副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模样,温月朗岔开话题,故意活络了气氛,说道:“江老师,我发现你最近头发长长了。”

江新男本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听了申文学的建议,她准备把头发留长。

“校长,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等下还有课。”江新男说道。

温月朗却说:“别急,距离下节课时间还早,再说我今天找你来的正事还没说呢。”

江新男一惊,刚才的谈话都是铺垫吗?

“我知道你家困难,所以我给你介绍了份活计,比晚间去酒吧刷盘子好,”温月朗说着给了江新男一张名片,“这是我远房一个亲戚的孩子,刚从香港回来,下学期准备在咱们城区上学,因为和咱们这边教材版本不同,所以想提前把课程内容补起来,我向他推荐了你,课费从优,他家是有钱人,你放心去赚他的这份钱吧。”

江新男看着温校长与他粗犷的长相并不相符的和蔼可亲的笑容,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从校长室出来,江新男便给申文学打电话,将这个好消息与她和杜云舒分享。

银山小学的教师宿舍里,申文学正和杜云舒一起收拾行囊,寒假将至,她们可以回城过年了!

宿舍门被敲响,敲门声十分急促。

申文学和杜云舒互看一眼,向外问道:“谁啊!”

“申老师,是我!”

是莫小童焦灼的声音,申文学快速走去开门。

门开了,莫小童的身影出现在申文学视线里,她顿时愣住:“小童,你这是怎么了?”

莫小童顾不得自己一身的伤,抓住申文学的手,急急说道:“老师,你快走!你快躲起来!”

第三十七章 拿刀的汉子

莫小童急不可耐抓着申文学的手就要拉她走,申文学却只惦记莫小童这一身的伤,“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怎么像是鞭子抽过的?食堂有菜籽油,老师带你去擦一下……”

“老师先别管我,我死不了的,老师你先躲起来,我二叔说他要拿刀砍了你!”

莫小童脸色煞白,惶恐、惊惧都写在了脸上。

这时,申文学听见校门口有人吵架的声音,循声望去,正是莫小童二叔和韩科校长。

申文学拔腿就向宿舍楼下走去,莫小童跟在后面喊:“申老师,您别去!您别去!他手上有菜刀!”

杜云舒在屋子里听了个大概,抄了个扫把就追了出去。

校门口的镂空铁门此刻被韩科校长锁死了,莫二叔正拿着菜刀在铁门外张牙舞爪,骂骂咧咧,叫嚣着让申文学滚出来受死。

申文学知道莫二叔闹的这一出是因为莫小童爸爸的案子最近法庭正式判决了,莫父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一年零三个月。

“我来了,你想怎么样?”申文学步履带风,出现在校门内。

乍一见到申文学,莫二叔有一瞬的词穷,申文学脸上的正义凛然震慑到了他。

“文学,你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韩科校长跺着脚向申文学挥手。

莫小童也来拉申文学:“老师,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手上有菜刀,咱们先躲起来吧。”

韩科校长和莫小童的规劝让莫二叔的气焰又嚣张了起来,他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冲申文学叫嚣:“申文学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算账呢!你害我大哥坐牢,今天我要砍了你!”

看着莫二叔一脸狰狞,莫小童哭了:“老师,你先躲起来吧!他和我爸一样就是个流氓,他说到做到!”

莫小童来拉申文学,手臂上的袖子滑下去,露出手臂上的伤,那些伤都是在这之前莫二叔打的。

申文学伸手安抚了莫小童,眼睛看向铁门外的莫二叔,嘴里却回答莫小童,说道:“他想和你爸一样,是吧?那就让他也去蹲监狱!校长,这个人拿着菜刀到学校门口闹事,扬言要杀人,警察不抓他抓谁?”

韩科校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我这就报警!”

等出了事再报警就迟了!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见韩科校长打电话报警,莫二叔有些着急,可是还是嘴硬,说道:“报警我也不怕!今天我先杀了你这个害人精,如果不是你,我大哥会坐牢吗?”

“二叔,我爸坐牢和申老师没关系,是他自己先犯了罪。”

莫小童的解释更加激怒莫二叔,他拿着菜刀指着莫小童,气急败坏骂道:“你这个蠢货,你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你爸坐牢了,你就是劳改犯的儿子,你以后一辈子都会受影响,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这个女人还是你的老师呢!她真的为你好吗?她如果真的为你好,就不会让你爸去坐牢!”

莫二叔的话让莫小童哭出了声:“我爸他想过这些吗?他干了那么多坏事,考虑过会影响我和妹妹吗?我妈死了……我妈被他害死的!”

莫小童歇斯底里哭喊起来,他蹲下身,抱住脑袋,哭得泣不成声。

听着莫小童的哭声,莫二叔有些烦躁,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像这样怨恨着他,他跺脚骂道:“你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妈是自己想不开寻死的,你爸再怎么样都是你爸!你这个逆子!不孝子!”

“我妈是被我爸害死的!他天天殴打我妈,我妈才会忍受不了去自杀……”莫小童再也无法忍耐,他从地上像小豹子一样跃起,直扑铁门,莫二叔本能后退了几步,还好申文学及时抱住了莫小童。

莫二叔看着莫小童在申文学怀里安静下来,脑袋伏在申文学手臂上呜呜地哭,他气不打一处来,用菜刀指着申文学,骂道:“就是你这个女人蛊惑了我的侄子,让他送自己老子爹去坐牢!男人打女人,是天经地义!老子爹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你这个女人,给我的侄子灌了迷魂汤,只有今天我砍了你,才能让我的侄子醒悟!”

“好啊!”申文学眉头微蹙,看着莫二叔,朝着铁门扬了扬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要砍我也容易,先砍了这道铁门!你砍完我是要偿命的,我如果没有被你砍死,你也得坐牢!如果今天你说到做到,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为自己的哥哥出头,也算是个有义气的人!”

“别多废话,你要敢受死,你就上前,别躲在那里当缩头乌龟!”莫二叔的话有些心虚。

申文学果然放开莫小童上前一步。

“文学!”

“老师!”

申文学没有理会韩科校长和莫小童,径自看着莫二叔,淡定说道:“你就算砍得掉学校的铁门,你砍得掉监狱的大门吗?你今天要是砍了我,你数过会在监狱里蹲几年吗?你哥哥不过是一年零三个月,你都替他难受,你呢?砍人后可能是二十年零三个月,三十年零三个月,你就不替自己难受?”

莫二叔原就心虚,被申文学这么一吓唬早就六神无主,他指着韩科校长说道:“我今天砍没砍人他都报警了!”

“那你还呆在这里等警察来抓吗?”

申文学的话提醒了莫二叔,他转身拔腿就跑,校门口的土路上扬起一阵匆忙的灰尘。

莫二叔离开了,韩科校长甩了把汗,同申文学说道:“幸好你把他吓跑了,我刚刚想报警来着,但是手机没电了。”

“我看见了,校长的手机屏幕是黑屏,不过校长没有让对方看出破绽,演技不错嘛!”申文学笑着调侃了韩科校长一句,目光调向一旁的杜云舒,“不过杜老师你这打女演得不怎样啊!”

杜云舒正抄着扫把站在一旁,莫二叔的菜刀让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她放下手中的扫把,呼出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那是菜刀啊!”

“老师,对不起,都怪我拖累了你。”

莫小童泪眼汪汪道歉。

申文学拍拍他的脑袋,说道:“走,我们去食堂拿菜籽油去。”



江新男刚刚替温月朗家远房亲戚的儿子补好课,她从那户人家出来,去等电梯。

崭新的楼盘,连走廊间都那么明亮时尚。

有一天,她要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买这样一套房子就好了。

江新男心里想着,电梯门开了,江新男抬头愣住了,电梯内站着一对夫妻:廖书恒和路谭谭。

第三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申老师正文卷第三十八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新男,好巧啊!”在江新男恍惚间,廖书恒已经伸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微笑着招呼江新男,“干嘛站着发愣?还不快进来。”

在廖书恒的催促下,江新男方才进了电梯间。她拘谨地站在电梯一角,向廖书恒和唐美静微微点头致意:“廖校长好,唐老师好。”

突然被江新男称呼“廖校长”,廖书恒的表情有些微妙,她一直称呼他“师哥”的,此刻看她却是一脸生分的表情。

毕竟经历过苏湜的捣乱,虽然最终大家说白了,可是却反倒心虚起来,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电梯间里,江新男能做的就是使劲蜷缩在角落里,以示避嫌。

他们夫妻俩从楼上下来,是家住这里,还是来这里拜访亲友?

江新男心里暗自揆度,不经意抬头瞥见唐美静眼角依稀有泪痕,脸色也不愉快。江新男心下不安,担心唐美静是不是在给自己甩脸色,毕竟是廖书恒的妻子,对于丈夫的绯闻女友,心里有芥蒂也属正常。虽然她曾经称相信他俩的清白,但到底信了没有未可知。

在江新男胡思乱想间,电梯抵达一层,“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江新男向廖书恒和唐美静微微鞠了个躬,便飞也似地逃出了电梯间。

江新男一路狂奔到小区里方才停下脚步喘气。

小区空地上飘满绿植的气息,让冬天的夜显得更加清冷。

江新男还没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廖书恒便追了过来。

“新男!”他喊她。

江新男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地回过身去,僵硬着表情,说道:“廖校长,您有什么事吗?”

江新男的目光越过廖书恒,看到不远处楼下,唐美静正站在那里看向他们这边,这令江新男越发不安。

“新男,征得唐老师同意,我还是过来跟你说一声,苏湜那件事都过去了,我和唐老师都没什么的,你心里也不要有负担。”

廖书恒专门过来安抚她,还是征得了唐美静的同意,这让江新男有些意想不到。

这对夫妻看起来真是好人。

“廖校长,唐老师她今天……”

“首先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一声‘师哥’吧,然后,唐老师吧,她今天脸色差不是因为你,真的。”

那是因为什么?

话到嘴边,江新男咽住了,这样的问话有点越矩,他们说起来并不是很熟。

廖书恒如此真诚,江新男也不好矫情了,她向廖书恒微微鞠了个躬,说道:“师哥,我知道了,我没事,我先走了,给您和唐老师添麻烦了。”

看着江新男的背影,廖书恒皱起眉头,心上压了些沉重的石头。这个女孩子浑身上下都布满愁云,她这个年纪原本该是天真烂漫的模样啊。

看着江新男走远了,廖书恒方才折回身子慢慢向唐美静走去,唐美静也正向他走来,二人在一棵冬青树下站定了。

四目相对,唐美静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廖书恒叹口气,伸手要去给唐美静拭泪,却被唐美静躲开了。

“美静,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廖书恒带着歉意说道。

唐美静却说:“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美静,你别这么说,你也不想的,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廖书恒伸手想给妻子一个拥抱,唐美静却后退一步,郑重向他说道:“书恒,我们分开吧。”

廖书恒的手僵在半空,眼睛里盛满震惊,他哑声问道:“美静,你说的‘分开’是什么意思啊?”

唐美静抽泣了一下,伸手给自己擦干了眼泪,为廖书恒使劲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就是离婚啊。”

“离婚”二字从唐美静口中说出,轻如鸿毛,听在廖书恒耳朵里却重如泰山。

“美静,你胡说什么呢?”廖书恒不悦,语气带着责备,他收回自己无处安放的手,最终也只能抓抓头皮,“美静,我知道你晚上心情不好,好了,我们不开玩笑了,我请你去吃夜宵,好吗?”

“我是认真的。”唐美静使劲微笑着,睫毛上却已经潮湿一片。

“美静,你最喜欢去‘绿野仙踪’吃麻辣青蟹……”

“我没胃口!”

“那我们去‘九十九度’吃烧烤,那里的生蚝……”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不配吃好东西!”唐美静失控地喊起来,喊声令廖书恒安静下来,他呆在夜风里像一棵榆木。

唐美静却继续激动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成串成串洒落:“这是你的妈妈我的婆婆刚才在全家聚餐的饭桌上对我说的话,你也在场,你也亲耳听到,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还是你根本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你是一个男人,一个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妈宝,所以对一个女人的痛苦根本就无法感同身受?”

美静的眼泪那么多,那么绝望,就像漫空的星子,又冷又孤独。无论哪一颗星星都不能温暖另一颗星星。

美静捧着自己的胸口痛苦不堪,那里,心脏正碎成一片片。就在刚才,她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就被抛入万丈深渊,粉碎成灰。

“美静,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廖书恒走上前想要拥抱美静,美静剧烈挣扎着,但最终拗不过廖书恒的力气,被他箍进怀里。

丈夫的怀抱是踏实的,丈夫的心血也是热腾腾的。美静在廖书恒怀里哭成一条狗。

廖书恒的眼泪也涌上了眼眶,他在唐美静耳边说道:“美静,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他们做了房贷,为父母买了舒适的套房,就是为了让他们从农村到县城安享晚年,可是关于孩子的问题,却让他们和父母的关系一次次紧张。

他和美静始于美好的大学恋情,步入工作岗位后,两人先是忍受异地之恋,最终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然而婚姻却不是童话里王子与公主举行了婚礼便抵达幸福的结局,而是坐上另一艘船去往另一个未可知的未来。在这艘船上,他和美静遭遇了意外的闪电——美静不能生。

在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美静曾经怀孕过,可是婆婆却认为那不是他们要孩子的最佳时机,于是在婆婆的坚持下,美静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不曾想,这次手术竟让美静再也不能生育。

因为第一次人\流手术引发的并发症,美静的一边输\卵\管严重堵塞,另一边也有炎\症。只是这个病症是在很多年后才查出来的。在公婆的催促下,美静去大医院做了手术,切了严重堵塞的那边输\卵\管,另一边也做了通管手术,只是依然迟迟没有怀孕。

离婚这个话题,公婆在廖书恒跟前旁敲侧击明示暗示过无数次,都被廖书恒挡了回来。公婆自此专门给美静脸色看,像今晚的家庭聚餐,美静是怀着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参加的,而饭桌上的一顿羞辱在所难免,美静是再也受不住了。

起先在公婆家,美静只能将眼泪往肚子里吞,此刻在丈夫的怀抱里,美静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嚎啕大哭。

“离婚!离婚!离婚!我真是受够了。”她一叠连声说着。

廖书恒紧紧抱住她,企图压住她颤抖的身躯,他说道:“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美静,我们可以去做试管!”

第三十九章 争吵

申老师正文卷第三十九章争吵寒假在师生们一片期盼里来临了。开过闭学式,桃李市大小学校都成了空巢,昔日里热热闹闹的校园瞬间进入另一种情景,没有人影,安安静静。

寒假较短,又临近年关,老师们外出旅游度假的不多,走亲戚串门子,喝喝小酒,打打麻将是常态,上了四五个月的课,在三尺讲台上常常喊破嗓子,趁着假期刚好放松身心,休养生息。

申文学则不同,假期是她畅快的写作时光,也是黑白颠倒的时光,白天赖床,晚上做夜猫子敲键盘。奶奶能做的就是纵容,申文学不睡觉,她绝不催促她上\床;申文学不醒来,她绝不催促她起床。奶奶常说到了她这个年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个人能活得遵从本心活得随性便是最幸福的事情。

申文学是奶奶唯一的孙女,她希望她永远幸福。

但是这一个清早,申文学刚结束一晚上的写作,躺到床上,还没睡过去,就被外头的吵架声吵醒。

隐隐约约是江新男的声音,申文学一激灵醒了过来。她急忙下床趿了拖鞋往外面跑去。

申家门口,和江新男起了激烈争执的是江妈。

奶奶大概是买菜去了,所以申文学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并未见到奶奶在劝架。

见到申文学走出来,江妈火气更大了,她上前拉住申文学的衣服拉扯,嘴里骂道:“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你是在帮新男,还是在害新男?新男离家出走,你作为朋友不劝她回家,反而将她藏起来,朋友有你这么做的吗?你这是在离间我和新男的母女感情!”

“妈,你讲不讲道理了?”江新男拉开母亲,将申文学往屋子里推,“文学,你快回屋,我妈我能处理好。”

申文学却站着不动,她看着江妈,并没有对她刚才的无理举动表现出不悦,而是带着微笑,说道:“阿姨,是我考虑不周,请您先进屋,您和新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好吗?”

申文学的好态度令江妈不好再发火,她恶狠狠看了江新男一眼径自进了申文学家。

到客厅,江妈连拖鞋都没有换,直接走了进去,鞋子立刻在瓷砖上留下浅浅的泥土的印记,这让江新男觉得难堪。

“妈,你怎么连鞋都不换呢?”江新男责怪说道。

申文学连忙向江新男摆摆手,“没事的没事的,家里刚好也没有拖鞋了。”

江妈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没好气看着江新男:“你的行李快去收拾,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家。”

“妈,我不想回去。”江新男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回到家又是安排各种相亲,发生各种争吵,母亲的骂声、弟妹的哭声……折磨和痛苦简直永无止境。

“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家,准备和我断绝母女关系了吗?”江妈腾地一下站起身,脸上已经是狰狞的表情,声音也尖利起来,“申文学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赖在她家里,而不愿回家和自己的母亲、弟弟妹妹在一起?”

“和文学没关系,妈妈,你能不能讲道理?我不想回家是因为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替家里还债……”江新男颤声说着,眼泪一颗颗掉下来,她抖抖索索从裤兜里拿出一小叠折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战战兢兢伸到母亲跟前来,“妈妈,我只有这么多了……这是我去给人家补课的课费,我一分都没有花掉,全攒着,现在给您……”

江新男借助在申文学家里,吃申家的喝申家的,不用任何别的开销,自己业余时间赚的钱就是为了攒着交给母亲,让她还债。

江妈一把夺过那些钱,却没有丝毫开心的表情,反而越发愤怒:“这一点点钱够还哪一个债主?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女儿?你赚不到大钱,却又不肯好好听我的话,安排的每一次相亲,男方条件都很好,可是被你一个个拒绝掉,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嫁给他们哪一个,都能拿到一大笔聘礼,有了聘礼,我们家就可以还债,我和你弟弟们还用得着被债主羞辱吗?”

江妈拉过江新男,激动地打着捶着。盛怒中的江妈手起拳落,唾沫横飞。江新男在母亲的拳头下,除了哭,别无他法。作为女儿,她没有办法反抗自己的母亲啊。

申文学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去劝架,因为要保护江新男,她身上也挨了江妈好记下捶打。

江妈没有因为打错了人而住手,反而怒气更甚,骂得更难听:“都是你,都是你蛊惑了我的女儿……”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文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舅妈家的钱都是她还的!”江新男激动地喊了起来,喊声稍稍震慑住了江妈,但是很快,她就蛮不讲理地狡辩:“一万块钱而已,很了不起吗?”

“妈,那你做了什么呢?”江新男激动地质问,“你除了只会骂我打我苛责我,你作为一个母亲你做了什么?欠下的债是因为爸爸生病花了钱,不是因为我花掉的啊!你口口声声说我该为弟弟付出,试问凭什么?我只是他们的姐姐,你才是他们的亲妈,孩子是你生的,凭什么要我做牺牲?你总说那些按摩女为了自家的哥哥弟弟去广东,那你为什么不能也去?去给你的儿子们挣大房子然后出卖自己!”

“啪”的一声,江妈的巴掌重重盖在了江新男脸上,江新男脸上立时出现鲜红的五指印。

江妈打完一巴掌,看着女儿血红的眼神,也突然心虚了。

江新男默默看了江妈几秒钟,头也不回跑出了申家。

“新男……”申文学追了出去,江新男的身影却早消失在家门口。



中午下班的时候,华建敏是最后一个离开教育局的。

他从教育局的楼梯上走下来,发现整个局机关都异常安静。

天空暗沉沉的,在华建敏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竟然下起雨来。他又折回身子去传达室拿了把备用雨伞。

打着伞,走在密密的雨帘里,华建敏觉得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于这天地而言如此渺小。

因为是寒假,街上看不到背着书包放午学的学生。因为年关将至,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在做着促销活动,喇叭声里的吆喝此起彼伏。

一家亮堂堂的手机店落地玻璃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申文学!

华建敏迟疑了一下,撑着伞走过去。

“申老师……”

听到有人喊自己,申文学定睛一看,竟是华建敏,好不意外。

“局长,您好。”申文学微微点头问好。

华建敏看着申文学一身雨水,问道:“你在躲雨吗?”

“不是的,我在找人。”申文学答。

第四十章 雨中

申文学想不到华建敏居然会提出帮她一起寻找江新男。狂沙文学网

江新男从申家跑出去后,申文学就满大街寻找,奈何江新男连手机都没带,完全失联,加上天又下起了大雨,申文学自己淋了一雨,便更加担心江新男的安全。

在遇到华建敏之前,申文学正站在十字路口旁一家大型手机卖场的落地玻璃门外,看着漫天的雨无可奈何。

自己跑出来太急,连雨伞都忘带了。

冬天的雨浇在上透心凉,当华建敏撑着伞陪着申文学继续上街寻找江新男时,申文学猛地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华建敏站定了,低头看着申文学问道。

“没……没事。”申文学说话已经带了鼻音。

华建敏快速将雨伞放进申文学手上,便开始解自己的衣扣,申文学只觉肩头一暖,上已经披上华建敏的外。而华建敏适才一连串的动作竟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申文学虽然亲眼见证,可是完全想不起来。

“我看你朋友她也不带手机,就是故意躲着你,这街上要找个人还真不容易,更何况现在又下了雨,你上都湿了,还是先回去吧。”华建敏看着申文学一狼狈,提议道。

申文学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大雨无休无止,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只能同意。

华建敏伸手拦了辆人力三轮车,让申文学上了车,正要挥手告别,申文学向三轮车夫说:“等等。”

申文学说着,转向华建敏,说道:“西埕花事基地的朱总资助了莫小童,除了学业,还有生活费,谢谢局长帮我们从中斡旋。”

华建敏笑了笑,摆摆手。

于是申文学让三轮车夫出发。

“等等!”这回让三轮车夫等等的是华建敏。

他一手撑伞,一手抓住三轮车后座的边沿,说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申文学困惑间,华建敏已经合伞上了三轮车后座,申文学只好向旁边挪了挪,腾出个位置给华建敏。

申文学不明白华建敏为何突然提出送自己回家,而华建敏看了眼申文学因为一宿没睡而深陷的眼眶、苍白的小脸,着实不放心。

“局长您不用送我的。”车夫已经开始踩车,一阵阵冷风裹着雨丝扑在申文学脸上,令她打喷嚏不断。

“我只是担心你会在车上睡着,不懂得醒。”华建敏说这话的时候,肩头一沉。申文学已经将头倚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华建敏弯了弯唇角,伸手替申文学拉了拉那件从自己上脱下来的外。



江新男沿着新开发的江滨大道一直往桐江下游走,周围没有任何遮蔽物,她就那么任雨浇打在自己脸上、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令她的视线模糊一片。

模模糊糊的前方有个女人在雨中跌跌撞撞地走着。她没有打伞,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大路上有车子按着喇叭疾驰而过,那女人却丝毫没有躲闪,仿佛看不见飞速的车子,也听不见吵闹的喇叭。她就那么直直的,直直的,往前走去。

那女人的背影每一寸都是愁绪,令江新男一时忘记自己的愁苦,她一边跟上那个女人,一边用手擦去自己眼睛上雨水,想要看清那女人。

那女人走着走着,突然方向一拐,就转去了江边。

江边,江水滔滔,倾盆的雨仿佛为涨潮助兴。

江新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快速跑向那女人,在女人的脚几乎要迈进江里的时候及时拉住了女人。

“唐老师!”江新男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美静。

唐美静的脸已经在雨水中冲刷得煞白如纸,她的眼神空洞,感受不到一丝的人气。

“唐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迷路了吗?廖校长呢?你是迷路了吗?”江新男的问题没有一个得到唐美静的回应。

江新男心想或许是大雨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于是她大声冲着唐美静喊:“唐老师,我送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唐美静幽深的黑眸终于转了转,她的目光聚焦在江新男脸上,然后蛮横地甩开了她的手,又向江水走去。

江新男死命抓住了唐美静,她想要给廖书恒打电话,可是自己的手机没有带,于是她急中生智对唐美静说道:“唐老师,我想给我家人打个电话,可是我忘带手机了,唐老师,你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

唐美静没有回应,却也站住,没有继续向江边移动。

江新男一手紧紧拽住唐美静,一手快速从唐美静的衣兜里摸出了手机。

廖书恒的电话是多少?她不会背啊。幸好唐美静的手机上有许多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廖书恒,江新男快速播出了号码,廖书恒的声音快速在手机那头响了起来:“喂,美静……”

“师哥,是我!”

“新男!”廖书恒不假思索就叫出了江新男的名字。

他居然能瞬间辨认出她的声音,这让江新男有些意外,不过此刻最紧要的是要告诉廖书恒自己和唐美静的位置。

廖书恒开着车很快来了。

他从车上下来,冒着大雨奔向唐美静和江新男。

彼时,江新男正一手抱着大树,一手拽着唐美静。江新男力气小,只能让大树增加自己的重力,好拖住唐美静。在力气用光的最后一瞬,廖书恒终于来了。

将唐美静塞进廖书恒怀里,江新男一下就跌坐在地上,她虚脱地喘着气,累到不能思索。

“美静,美静!”廖书恒拼命喊着唐美静的名字,看到廖书恒,唐美静终于“哇”地哭出了声。

她伏在廖书恒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雨下得很大,雨声也很大,但是江新男还是听见唐美静悲凉凄厉的哭声。

她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雨中紧紧拥抱住对方的夫妻,心里不免有些恻惋。

雨好大,她好冷。江新男伸手环抱住自己,此刻她有点后悔自己从申文学家里跑出来了,此刻她多么想念申文学家里的被窝。

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江新男抬起头,看见廖书恒一手拥着美静,一手伸向她,虽然雨水中他也很狼狈,可是笑容却是温暖的。

“新男,谢谢你,我们一起回家吧。”

江新男点点头,她将手放入廖书恒手上,借助他的力起了,然后快速跑到美静的另一边去,帮着廖书恒搀扶唐美静一起走向车子。

申家门外终于传来了敲门声,申文学激动地从客厅沙发上一跃而起,蹬蹬蹬跑去开门。

门开了,廖书恒和江新男一起站在门外,申文学愣住了。

第四十一章 生病

看到申文学来开门,廖书恒流露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申老师,我把新男送回来了。”

申文学却一脸严肃,她伸手将江新男拉进门,向廖书恒点点头,便关了家门。

听见家门外车子发动并远去的声音,申文学这才看向江新男说道:“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啊?苏湜的亏吃得还不够啊。”

“说来话长……”

“那就不要说,我也不要听。”如果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有妇之夫牵扯在一起成了第三者,申文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申文学盯着江新男身上一套干净的衣裳不由心里发憷,说道:“你这衣服我从来没见过你穿,你不会……你们……你和廖书恒……”

难道闺蜜和廖书恒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之后才需要换衣服?

看着申文学板着小脸大气都不敢出,江新男“噗”笑了,她伸手摸摸申文学脑袋,说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于是江新男把自己在雨中偶遇唐美静的事和申文学说了,申文学方才呼出一口气。



廖书恒回到家,唐美静并没有睡着,而是躺在被窝里干睁着眼睛。

她刚洗了澡换了睡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房间里没有开灯,纱质窗帘垂下来,半掩住窗外的天光,让整个房间显得影影绰绰,气氛暧\昧。

廖书恒走进来,轻轻掩了房门,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身子一矮,便钻进了被窝里。他从后面紧紧抱住唐美静,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向妻子表明自己的心意。

正是丈夫这个拥抱,唐美静才刚愈合的泪堤又垮了。

她咬住唇,使劲憋着抽泣,泪水却被廖书恒越擦越多。

终于,廖书恒扳过她的身子,郑重看着她,说道:“美静,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自己两个人都好好的,好好的,好吗?”

唐美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躲进丈夫的怀里,将脸颊贴紧他的胸膛。丈夫胸腔里的心脏正一下一下有力跳动,跳得两个人都热血沸腾。于是她仰起头向丈夫索吻……

一场灵与肉的完美契合之后,唐美静躺在廖书恒怀里,想着上午发生的事情:趁着廖书恒出门办年货的工夫,公婆来家里找她,明确告诉她试管婴儿的费用他们不会出,不会拿出积蓄,更不会卖掉原本是廖书恒和唐美静出资替他们购置的套房。理由是试管婴儿风险大,谁谁谁花了十几万依然没有试管成功,他们不想自己的儿子费钱又费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离婚,放过书恒,给老廖家一个有香火传宗接代的机会吧!”公公差点要给唐美静下跪。

婆婆则直接撂了狠话:“你这样心肠歹毒缠着我家书恒,断了廖家香火,你还不如去死!”

于是唐美静从家里跑了出去,在雨中一遍遍绝望,想要去轻生的时候,遇到了江新男。

“今天幸好遇到了新男,否则你啊,真的做出了傻事,我该怎么办?”廖书恒更紧地抱住妻子,心有余悸地说。

唐美静这才想起江新男来,她抬起头看着廖书恒,问道:“那孩子送回去了吧?”

廖书恒点点头:“不过不是回自己家,而是回她朋友家。”

“她有男朋友了?平常也没有在学校里听人说起过啊。”

“是闺蜜。”廖书恒解释。

唐美静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坐起身,同廖书恒说道:“今天下那么大雨,江新男也是一个人在雨中走的,她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事啊?”

廖书恒笑了,他伸手将妻子揽到自己怀中,说道:“眼下我们关心自己的事就好,就不要那么八卦了。既然决定了去做试管,咱们就不要管爸妈那边了。”

“可是做试管的钱……”

“我来想办法。”

听着丈夫的话,唐美静的愁云一扫而光。

“我去给你做晚饭去。”

唐美静刚准备起身就被廖书恒拉过,她惊呼一声就被廖书恒翻身箍在了身下。

丈夫的眼睛里有情\欲在跳动,唐美静羞涩说道:“你刚刚不是已经……”

“我们的孩子不知道会在哪次突然光临,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次,万一,万一的话,就不用做试管了……”

唐美静想要反抗,想要辩驳几句,可是廖书恒已经以吻封缄。



江新男洗了澡从浴室出来,看见房间的落地衣架上正挂着一件男人的外套,她指着那件外套,奇怪地问申文学:“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谁的?”

“说来话长……”申文学用了之前江新男的台词。

江新男填饱了肚子,又洗了热水澡,整个人都精神了,听申文学言语里竟说出个省略号,立刻凑上前。

申文学却伸手制止她:“不许八卦,因为我不想撒谎,所以你别问。”

华建敏家的卧室里,华建敏对朱国中也说了同样的台词:“因为我不想撒谎,所以你别问。”

但是朱国中看着华建敏烧得脸颊红红的样子,一边给他拿药、倒水,一边还是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端端会发烧呢?我十八岁后连感冒都不得的。”

华建敏吃了朱国中递过来的药,却并不回答朱国中的问题。

朱国中只好又自言自语:“好端端的,怎么要去淋雨呢?你这个人绝不可能淋雨的,下雨天你是一定要带伞的,既然带了伞也没有淋雨,那你是怎么着凉的呢?”

“我就不能衣服穿少了啊?”华建敏有点后悔自己没忍住,让朱国中又有了八卦的点。

“这大冬天的,你一个大男人不懂得给自己多穿件衣服?”

“我穿了。”

“那衣服呢?”

华建敏语塞,衣服披在申文学身上,忘记拿回来了。

见华建敏一脸恍惚表情竟还带着笑意,朱国中更加担忧了:“建敏哪,我看我们还是医院打个针吊个水什么的更保险一点,我觉得你烧得挺严重,光吃药怕你好不了。”

华建敏将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严实了,说道:“没有大事,我睡个觉就好了。”

“那有一个问题你得回答我,你过年打算在哪过啊?”朱国中想了想问道,可是华建敏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四十二章 烧烤摊

申老师正文卷第四十二章烧烤摊申文学即将关上qq的时候,消息框突然跳动起来。

深海鲈鱼!

申文学几乎要忘记这个网友了。

“放寒假了吧?”深海鲈鱼在对话框里写道。

“都要过年了。”申文学回。

“最近我很忙,所以没有时间上qq,也就很久没有和你联系。”深海鲈鱼突然解释。

申文学回给他一个省略号,心想你忙不忙关我什么事呢。

“你为什么不问,我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深海鲈鱼问道。

你没有向我解释的义务,我也没有打听的兴趣。

申文学急着出门,便回复他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回聊。”

关了电脑,申文学便去衣柜里找外出的衣服换上。

奶奶推门进来,问她:“新男又去补课了?”

申文学点点头:“是的,奶奶,她就是个劳模。”

“我孙女才是劳模。”奶奶眼里全是对申文学的宠溺,看见申文学正在穿外套,用手半摘下老花镜,用眼睛睃着申文学,问道,“这么晚,你要出门?”

“现在才几点,早着呢。”

的确对于常常熬夜通宵的申文学来说,晚上八九点钟简直像早晨八九点钟。

“出去走走好,省得老是闷在家里闷傻了,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奶奶碎碎念着,很快被申文学赶走了。

支走了奶奶,申文学方走到落地衣架上取下华建敏那件外套,小心折好,装进一个大手提袋里,然后出门去了。

申文学离开家门的时候,卢明凯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灰色的qq头像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最近全国各地调查踩点物色好项目,好不容易趁着过年回来休整有个时间可以和她好好聊聊,她竟然撂下他下线了。

卢明凯愤愤关了电脑,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月色凉如水,高空之下是城市的灯光汇成一片浩瀚的灯海。他的公司坐落在建筑物的高层,落地窗前的视角如此美妙。

那个喜爱写作的女老师此刻是否与他共享这漫空的月色呢?

老城区的一家干洗店是申文学的据点,所有大件的衣物她都拿到这家店里干洗。申文学将华建敏的衣服送过来的时候,干洗店正准备打烊。

见到申文学,老板笑逐颜开:“申老师,这么晚还过来照顾我的生意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迟一会儿,老板可就要关店门了。”申文学笑眯眯递上自己的袋子。

“给你留个电话,下回不管申老师多晚过来,只要一个电话,我都等你,”老板说着就从申文学的袋子里往外取大衣,将大衣放在桌上,老板有些意外,“申老师,这是你男朋友的大衣吧?”

“不是,是我爸的。”申文学眼前闪过华建敏的面孔,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老板一边给衣服编码登记,一边摇头说道:“这一看就是个年轻男人的衣服,申老师,你不要不好意思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必须的。”

申文学“嘿嘿”笑了一声,敷衍了事。

从干洗店出来,申文学抬头看看铺满银白色月光的天际,心头有些诗情画意在缭绕,但是街边烤羊肉串的香气很快将那诗情画意侵蚀干净。

她一直自认是个仙女,但也从来不遮掩自己是个吃货。

申文学像一条小狗一样,一路嗅着直奔路边的烧烤摊而去。

到了烧烤摊前,申文学彻底撒欢了,她一口气点了二十串羊肉串,外加烤生蚝、烤玉米、烤鸡翅……烧烤摊上有的小菜几乎都被她点了一遍,然后挂电话邀请杜云舒,两个吃货即将聚头一起大快朵颐。

挂完电话,申文学先跟烧烤摊要了一瓶凉茶,然后寻找位置坐下。烧烤摊人满为患,只有靠近电线杆的位置上有一张四方桌才坐了一个人。

申文学走过去,刚想开口说“大哥拼个桌”,那人一抬头,申文学只能半张着嘴说不出任何话来。

“申老师,好巧啊!”华建敏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说道,“只有这里有位置了,拼个桌吧。”

申文学别无选择坐了下来,华建敏将自己面前的盘子往申文学跟前推了推,说道:“申老师,先吃我的吧。”

申文学有些局促,手脚都无处安放,说道:“不用,我自己也点了东西呢,而且点了很多。”

“那待会儿申老师的东西上来了,分我一起吃。”

申文学:“……”

见申文学没吭声,华建敏说道:“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要分享,申老师你竟然不肯?”

申文学再次:“……”

杜云舒从自己家以十万火急速度赶到烧烤摊时,看到了令她惊跌下巴的一幕:她的闺蜜正和局长大人一起愉快地吃着烧烤,而盘子里的烧烤赫然只剩下几根竹串,竹串上的食物早就不知所踪。

见色忘友!见色忘友!

杜云舒心里骂着,愤愤走了过去,不和申文学、华建敏打招呼便一屁股坐到位置上,忧郁地说了句:“你俩好歹给我留一串啊!”

“留一串怎么够?当然是一大盘都留给你了。”申文学尝过美味的烧烤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美食大抵能抵抗一切抑郁吧?

“一大盘?”杜云舒看着桌上那个流着烧烤汁、沾了各种蘸料的盘子,愤愤说,“一个大盘子啊?”

杜云舒话音甫落就发现自己错怪了亲爱的闺蜜,烧烤摊老板端了一大盘烧烤上来,各种肉香和孜然、辣椒酱、蒜头香夹在在一起,杜云舒喉咙口顿时汩汩生津。

幸好女子的喉结不明显,否则她此刻是妥妥地暴露了“贪吃逼”的属性啊。

杜云舒一边庆幸,一边不顾形象饕餮起来。女孩子的矜持、修养、端庄、得体、高贵……在美食面前,那些都算个什么东西!

杜云舒一口气吃了十串羊肉串、五个大生蚝、两个玉米棒、一整盒锡纸金针菇花蛤,方才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喝申文学为她倒的凉茶。

她乐呵呵说道:“哎呀,文学,此刻我已经到达人生的巅峰,今天晚上就是我有生之年最幸福的时刻。”

申文学默默抬头看天,她什么也没听见。

每次请杜云舒吃饱喝足,她都会发出这样的慨叹。

杜云舒的有感而发,她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华局长可是头一次听啊。

申文学偷偷瞥了华建敏一眼,果见他眉头微蹙,面色也不太好看。

“局长,您哪里不舒服吗?”申文学关切问道。

华建敏摆摆手:“我是有点不舒服,所以我要早点回去了,晚上的单我刚刚已经买过了,你们俩慢用。”

华建敏觉得头越来越沉重,似乎体温又窜上去了。为了避免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发生失态的情景,华建敏急急告别,然后到路边拦一辆人力三轮,急急离开了。

看着原本坐着华建敏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杜云舒有些不安,问申文学:“是不是我破坏了你俩的好事啊?早知道今晚是你们俩在约会,我就不出来当电灯泡了,我再贪吃,为了我闺蜜的终身幸福,我也是能忍一忍的。”

申文学睃了杜云舒一眼:“什么约会,瞎说八道什么?”

“之前你给他递情书,他让你等他消息,现在难道不是他正式答应了你,然后你们俩愉快地约会,还要找我作见证,只是我的吃相太丑了,让你的心上人不忍直视,于是他愤而离席……”

“杜云舒,你够了!”申文学拿了一个烤串塞进杜云舒嘴里,无语说道,“你简直可以去写小说了!我什么时候给他送过情书啊!”

杜云舒吐掉烤串,惊呼:“敢做不敢认的申老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哪?上回在人民剧场,我亲眼见到……”

申文学觉得自己今晚请杜云舒吃一顿烧烤实在是太有必要了,否则这千古奇冤就要变成千古乌龙一直被杜云舒误会下去。

华建敏到医院,挂了急诊。

当护士在他手背上扎针的时候,他才悔悟:自己实在是太作了,发烧了还跑出去吃烧烤,怪不得朱国中称他是传说中的闷骚男。



廖书恒在夜风里紧了紧自己的大衣,他已经在小区楼下站了半小时,终于看见祁龙从楼内走了出来。

“书恒,等很久了吧?我也是没办法,二胎,泡奶粉、换尿布……要干的事情太多了,我老婆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帮忙给她打下手,”祁龙一见到廖书恒就絮絮叨叨,脸上挂着乐淘淘的笑容,幸福的表情与廖书恒的黯然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是你好啊,和美静两个二人世界,想怎么浪漫怎么浪漫。”

唐美静不能生育,廖书恒和唐美静从未对外公布过,即便是好友祁龙和朱友也从来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二人迟迟没有要孩子,是因为还想继续享受二人世界。

此刻,祁龙的话令廖书恒心底里酸涩了一下,他打起精神,故作轻松,笑道,“朱友已经等我们很久了,他老婆回娘家了,所以晚上要和咱们俩在他家里不醉不休。”

好友聚会,吃吃喝喝,这可是祁龙最爱的事情。他呵呵笑道:“老婆一不在,朱友就翻天。”

说着,二人并肩向小区另一栋楼走去,为了方便隔三差五的聚会,他们三人当初特意将房子买在了同一个小区里。

第四十三章 兄弟

申老师正文卷第四十三章兄弟廖书恒、祁龙、朱友三个是大学同学兼好朋友,巧的是三个人的妻子也都是同届的同学。学校里还只是三个好兄弟,毕业后就渐渐玩成了三对夫妻。三个家庭感情太好了,于是便在同一个小区买了套房,不过不在同一栋,却是同一个电梯同一座楼层。

廖书恒父母的套房则和朱友是同一栋。

朱友在家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廖书恒和祁龙抵达后,他便迫不及待招呼两个好朋友入座。

祁龙看着一桌子大手笔的下酒菜,笑着调侃朱友:“老婆一走,私房钱就从袜子里翻出来花了啊?”

“你私房钱藏袜子里?我可没有你口味重,我都是裤衩里面缝个兜。”朱友回应。

“裤衩里面缝个兜?那你平常不跟你老婆钻被窝了?”祁龙问。

“钻啊,我又不在前面缝,我在屁股上缝个兜。”朱友是三个好朋友中最正经的,平常多半不苟言笑,所以开起玩笑来依旧是一板一眼的表情。正因为一本正经,所以更加令人觉得好笑。

祁龙正吃着一口水煮鱼,被朱友的话生生呛到,辣得泪眼汪汪,喊着:“快给我倒水!快给我倒水!”

廖书恒要起身给祁龙倒水,朱友却不让:“喝什么水,啤酒走一个了。”

“最毒朱友心!”祁龙指着朱友愤愤说道。

朱友却已经举起酒杯,若无其事招呼他和廖书恒:“难得我老婆不在家,别浪费时间,我的酒量本来就是分数,再不练起来,要变成负数了。”

“知道你的酒量是带分数!”祁龙一边咳嗽一边不忘调侃。

廖书恒原本心情郁郁,却因为两个逗比好友,硬生生也笑了出来。

“书恒笑了笑了!”祁龙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今天晚上一见到廖书恒,他就觉得他有心事,但是因为都是男人,不可能像女人那么细腻,所以作为好兄弟,他看在眼里但不说破。

三个人一箱啤酒干光之后,都开始脸红心跳忆苦思甜。

“想当年在学校里,朱友就懂得看武侠小说,书恒早熟,倒是忙着谈恋爱。”祁龙忆起当年,恍如隔世,一瞬间自己就成了一个女人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再不是父母眼中长不大的孩子。世事催人老啊!

“当年我和美静也是很乖纯的,好吧?”廖书恒辩解。在学校里,他们可没做什么越矩的举动,不过是拉拉手。

“亲嘴也没事的,上半身的都属于乖纯的。”朱友有些醉了,呵呵笑道。

祁龙拍了下他的肩头,“啧”一声:“朱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开得一手好车啊,驾照考了没有?”

“用嘴‘开车’要考驾照吗?”朱友酒精上脑,嘿嘿笑着,又去开酒。

廖书恒阻止他,说道:“大家都醉了,适可而止,今晚就到这里吧?”

廖书恒来见两个好朋友本来是有求于人,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说不出口了。

朱友正喝到兴头上,哪里肯放人走?他甩开廖书恒的手,用酒起“砰”一声又开了一瓶酒,“咚”一声放到廖书恒面前,说道:“我没醉,你别以为我朱友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你今晚心事重重,我又不是瞎子!喝了这一瓶,我保证对你有求必应。”

祁龙也忙不迭去开了一瓶酒放到廖书恒面前:“喝了我这瓶,我也对你有求必应。”

廖书恒看着两个好朋友,心里暖暖的,但笑容却很忧伤,他说道:“酒我喝,但是我没事。”

廖书恒本来晚上是打算要向两个好朋友开口借钱的,关于试管,他和唐美静准备了一些钱,但只够前期,所以他想向朱友和祁龙借一些,但是此刻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三个人从同学开始发展成好朋友、好兄弟,这份感情不容易,不要因为钱而破坏了,不是有句话说:如果想和朋友绝交就和他借钱,或者把钱借给他。

祁龙和朱友却已经各开了一瓶酒,同时伸到廖书恒跟前来。

祁龙说道:“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有礼貌,但是不虚伪,你有难处直说,不就是钱吗?我和我老婆今年过年的十三薪全拿出来支持你,怎么样?”

“我比祁龙肝胆一点,除了我和我老婆的十三薪,还有我裤衩兜里的私房钱,只要你不嫌味重,最近肠胃不是很好,老是放屁……”朱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廖书恒有些意外:他没有开口,这两人是如何知道他要借钱的?

祁龙仿佛对他的心意了如指掌,说道:“我和你从初中就开始同学了,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话……”

朱友接过祁龙的话题:“虽然我大学才同学,可是书恒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廖书恒实在忍不住,骂他:“你嘴巴用来放屁的?”

“当然不,嘴巴当然是用来喝酒的,所以喝不喝?”朱友问。

于是廖书恒一手拿了一瓶啤酒,一左一右和两个好朋友碰了瓶,干下。

因为唐美静打来电话,所以廖书恒比祁龙先撤。

从朱友家出来,廖书恒有些醉,可是因为平日里酒量好,所以此刻步履还算沉稳。

正走到电梯门,按了向下的按钮,依稀听到有人喊“救命”的声音。那救命声断断续续,仿佛被谁捂住了嘴巴,继而就只听见一阵混沌的呜呜声。廖书恒一下酒醒,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便往安全通道方向跑去。

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廖书恒清晰听见楼上有响动,或许是酒精麻木了他的思维,令他想也没想就往楼上跑去。

江新男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那个一身酒气的男人将她压在墙壁上,她的嘴巴被他的手死死捂住,发不出呼救声,而那男人的手正疯了般剥着她的衣服。

江新男的手去掰男人的手,却是换来男人的一巴掌,直盖得她眼冒金星,站立不稳。

晕头转向的江新男被重重推倒在楼梯上,水泥楼梯坚硬粗糙令她的背痛到碎裂,但是男人很快压了下来,沉重的酒气喷得她喘不过气。

她要死了吗?江新男绝望地在心里问着自己,当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羊羔彻底放弃自己的时候,一个身影于昏暗中闯了出来……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还是个初中女生的江新男站在校园的冬青树下对着申文学背诵《大话西游》里的台词。

第四十四章 派出所

午夜时分,温月朗被辖区派出所的电话吵醒。接通电话,温校长的睡意顿时全消,赶紧翻身下床穿衣穿鞋。

睡眼朦胧的妻子在床上问:“这么晚,又要出门?”

假期里同事、老友们常常欢聚一堂,温月朗应酬不少,妻子本来就有些不愉快,今晚好不容易在家没有出去应酬,下半夜还没开始睡,他又被叫出去。

“出事了!”温月朗丢给妻子三个字,便急急出了家门。

幸好今晚没喝酒,否则不能自己开车,这三更半夜还打不到车呢。驱车前往辖区派出所路上,温月朗庆幸地想。

抵达派出所,温月朗看见民警正在给堂弟温月清做笔录,还有几位民警正分别给江新男、廖书恒等人做笔录,甚至祁龙和朱友也在场。

温月朗看见江新男和廖书恒身上都有伤,再看看温月清也是一头一脸的伤,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刚才在电话里,民警告诉他温月清涉嫌强暴,此刻在派出所,温月朗已经了然温月清涉嫌强暴的对象大概就是江新男,而廖书恒、祁龙、朱友等人大概是见义勇为的角色了。

看见温月朗来了,民警问:“你是实小的温校长?你们家怎么出这样的亲戚?”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温月朗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温月清见到他,却嚷嚷起来:“哥,哥,你来了就太好了,赶紧把我保释出去。”

“我不会保释你的,”温月朗看着自己一身酒气的堂弟,恨铁不成钢,不悦说道,“我不想保释一个罪犯。”

“哥,我不是没对她怎么样吗?”温月清指着江新男的方向,江新男本能歪了歪身子,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起来,从未有过的屈辱爬满心头。

“强暴未遂也是犯罪!”廖书恒站起来,冷冷说道,“今天晚上,我可是证人。”

“你才犯罪,你打了我!你看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温月清铐着手铐的手指着自己的脸颊,示意给温月朗看。

“别说书恒,我们两个都想打你!”说话的是祁龙,一旁的朱友重重点了点头。

看着廖书恒等人,温月朗只觉脸上无光,自己好歹也是桃李市小学教育界名校长,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温月朗也想给温月清一个耳刮子。去给温月清的儿子补课,还是自己给江新男介绍的呢,没想到好心办坏事,这个温月清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见温月朗不但不帮自己说话,连保释也拒绝了,温月清心里气愤,再次质问温月朗:“堂哥,你到底帮不帮我?如果不是我家人都在香港,我用得着麻烦你吗?”

“你让我帮你儿子找家教,结果你自己都干了什么?”温月朗为温月清让他在廖书恒等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脸感到恼羞成怒,“你还有脸让我来派出所保释你?”

“堂哥,我晚上不是喝醉了吗?”温月清狡辩。

“我们还喝醉了呢!”朱友听不下去,嚷起来。

“都别吵了!”一位民警喝止了众人,指着廖书恒对温月清说道:“你喝醉了你就有理由伤害女性了?那他也喝酒了,怎么没害人反救人?你虽然是强暴未遂,但就算今晚温校长愿意保释你,也不一定能取保成功!”

民警的话令温月清一下子慌了,温月朗心情也很乱,他对温月清说道:“你今晚就好好在这里反思一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温月清被拘留了,其他人办完手续从派出所走出去。

温月朗对江新男说道:“江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虽然刚才温月朗对温月清怒其不争,但毕竟是自家亲戚,温月朗还是想替温月清在江新男跟前求求情。

江新男拒绝了温月朗,说道:“谢谢温校长,我有人来接的。”

廖书恒和祁龙、朱友也不愿坐温月朗的车,于是温月朗只好开着车悻悻然离去。

温月朗的车驶出辖区派出所时,申文学刚好陪着江妈从出租车上下来。

见到江新男在廖书恒等人陪同下从派出所内走出来,申文学和江妈都愣住了。江新男半边脸颊红肿,鲜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额头上也乌青一片,身上其他部位的伤暂且被衣服遮住,不过也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

“新男,你这是怎么了?你这个孩子就是不听我的话啊……”江妈一见到江新男如此情景就哭开了。毕竟是亲女儿,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含辛茹苦拉拔长大,自己虽打虽骂,可也不允许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的啊。“接到警察的电话,妈妈六神无主,所以去找了文学陪我一起来……”

见母亲带着哭腔解释,江新男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和母亲怄气实在是不对,她对江妈和申文学解释道:“我补课完要走的,可是那孩子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害怕,我就留下来陪他,他睡着了,我就要走,没有想到遇到他爸爸喝醉了回来……”

“那个畜生呢?”申文学问。

廖书恒替江新男答道:“在拘留,派出所已经立案了。”

“什么?”江妈提高了音调,问道,“立案是不是还要上法庭?那我们家新男以后还怎么在桃李做人?不行,新男,你必须撤诉,这个脸我们丢不起的。”

江妈如临大敌,眼神里全是恐惧。

申文学对江妈说道:“阿姨,这是属于公诉案件,新男是不能撤诉的。”

江妈不理解,她说道:“我听警察说新男并没有被怎么样啊,我们让对方赔钱不就好了,不能上法庭的,私下里解决,让对方赔点钱就好了,新男,你还没有嫁人,你连婆家都没有,你要是名声没了,还怎么嫁人啊?”

江妈拉着江新男,简直欲哭无泪。

“新男都被伤成这样了,怎么叫没有被怎么样呢?”廖书恒替江新男打抱不平,“新男是受害者,为什么她的名声会受影响?”

江妈注意到一旁说话的这个年轻男人,他身上有伤却不卑不亢,眼睛雪亮,这个男人让江妈有些无措,她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措只能提高了音调,问道:“是不是你怂恿新男来报案的?多大点事?明明一些钱就可以解决,你非要闹到警察局,你安的什么心?”

“啪”的一声,江妈给了廖书恒一个耳光。

江新男对母亲好不容易有的一丝不忍因为这一耳光又碎了,她痛苦地喊起来:“妈——”



深夜回家的出租车上气氛安静得诡异,只有朱友靠在廖书恒肩头睡着的酣畅的呼吸声。

祁龙终于忍不住看向坐在他和朱友中间的廖书恒,说道:“让你英雄救美……”

廖书恒看了他一眼,虽然车上光线昏暗,但是祁龙还是能感觉到廖书恒目光里的犀利,于是改口:“英雄救妹……师妹也是妹妹……师妹也只是妹妹……”

申文学从副驾驶座回过头,对廖书恒说道:“师哥,晚上谢谢你啊。”

这还是申文学第一次对廖书恒使用敬语,她一直担心廖书恒和江新男会有什么不伦的恋情,对廖书恒多有戒心。

“没事。”廖书恒笑容平和,虽然身上因为和温月清打斗造成的伤此刻都痛起来。

“你不要生新男妈妈的气,”申文学想了想说道,“她爸爸去世了,她妈妈也不容易。”

听着申文学的话,廖书恒想起适才在派出所门口言辞激烈的江妈,不由心头一颤。如果不是江新男答应跟她回家,不知道江妈还会继续对他如何不依不饶。只是现在廖书恒心里充满对江新男的担心,不知道她回家后要如何面对她的母亲。

第四十五章 侄女

千家笑语漏迟迟,年关至。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过年去哪里过,是华建敏一到年关就比较头疼的问题。原本他未婚,不必面对去老丈人家过年还是回自己父母家过年的选择,但他必须面临新的选择。

华建敏是过继给舅父当儿子的,所以华建敏入的是母亲娘家一族的族谱,族谱上姓的也是母亲娘家一族的姓氏。那么过年是回父母家骨肉团圆,还是去无所出的舅父家让舅父享受天伦之乐呢?华建敏全凭父辈安排,于是父母说去舅父那里,你过继给人家就是人家的儿子了;舅父说,我没有生你养你,白得这么个大好儿子,反正族谱上你也挂我名下了,过年我不好再霸占你,叫你亲骨肉不得相亲,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就这样,华建敏被当做一件物品推来推去,于是每到年关,他为了让双方老人都遂心意,就干脆在家过年,让舅父以为他听他的话回了父母家,让父母以为他听他们的话去了舅父家。而实际上华建敏都是一个人,冷锅冷灶守岁。

朱国中打来电话:“要过来我家蹭一顿吗?年夜饭我亲自下厨,要多丰盛有多丰盛。”

华建敏拒绝了,过年到底是一家人在一起的节日,去朋友家,一来打搅了别人骨肉相亲,另一方面,华建敏则害怕朱国中要追问他打听苏湜打听得怎么样了。

朱国中早也料到华建敏不会答应,便说“你为什么要听长辈的安排呢?你就不能听从自己的心意?就如婚姻大事一样,不管长辈如何催促,你说不结就不结……”

朱国中的话只是加速华建敏挂断他的电话。挂断朱国中的电话,手机无缝对接又响了起来,华建敏不耐烦,却见手机上来电显示提醒的是全欣欣的名字。

全欣欣舅父家的堂侄女,因为华建敏过继给舅父当儿子,于是她喊华建敏为“叔叔”。

虽然是两代人,因为华建敏年纪并没有大太多,所以从小到大,全欣欣都与华建敏玩得很好,甚至领着自己一群闺蜜与华建敏厮混,全欣欣从小就和闺蜜们开玩笑,称不知道长大后哪一个蜜会成为她的婶婶,然而长大了蜜们一个个出嫁,不管嫁近嫁远总之没一个嫁给华建敏。全欣欣发现她这位叔叔不是柳下惠,便是对异性不感兴趣。她甚至还让自己一位男闺蜜色诱过自家叔叔,结论是叔叔不是同不是双,甚至可能喜欢的是非人类。

对于全欣欣的小孩把戏,华建敏不予计较。

此刻,全欣欣在电话里说道“叔叔,我在你家门外呢!”

华建敏有些猝不及防,老大不情愿还是去开了门。

“叔叔!”门外全欣欣热情洋溢扬着手里大包小包的熟食,笑道,“大年三十,二爷叫不到送外卖的,只能打发我跑腿了。”

全欣欣口里的“二爷”指的是华建敏的舅父、族谱上的父亲。

目光越过全欣欣,华建敏看见门外大路上停着一辆摩托车,摩托车上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双脚踩地,一手把着摩托车扶手,一手向着华建敏的方向挥了挥。华建敏认出来,他是城区某校的总务主任,小伙子年纪轻轻,但是头脑活络,干行政游刃有余,不过华建敏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原来全欣欣就是让这位年轻的总务主任做车夫。

“男朋友?”华建敏问。

全欣欣一边摇头,一边拿着熟食往里闯,“是男闺蜜。”

华建敏想起曾经被派来色诱过他的男闺蜜,此刻对全欣欣充满了戒备。

全欣欣放下熟食,说道“二爷知道你没有回自己家过年,但他也不好叫你过去,二爷说他老了,你是年轻人,坐下来说话也不一定能说到一处。”

舅父要他过继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许只是为了族谱上好看吧。华建敏心想。

全欣欣去华建敏厨房瞅了瞅出来,噘嘴说道“叔叔,如果我不替二爷送饭给你,你今天准备吃什么?”

“冬眠的蛇需要吃东西吗?”桃李市的教育局机关工作人员并不和教师一样拥有寒暑假,而是和其他所有部门一样过年只有一周假期。难得的假期,华建敏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补觉。

“你打搅了我的清梦,”华建敏对全欣欣下了逐客令,“所以你赶紧走吧。”

全欣欣抓抓头皮,没有走的意思,说道“叔叔,本来我妈要亲自来拜访你的,但是被我阻止了。”

华建敏不用全欣欣说也知道全家兄嫂的意思,女儿在乡下教书,如今本家弟弟当了教育局长,自然是希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能够帮助她女儿将工作调动进城。

“欣欣,年轻人呢靠自己才是本事,咱们桃李市教育系统有很完备的一套考试制度,乡下的教师教书年限满多少年便可以参加进城考试,你在畲族乡教书,年限上本来就有优惠政策,别的乡镇要任教满七年,畲族乡任教满三年就够了,你是明年就能参加进城考试了,现在距离明年还有一天……”

我信你个大头鬼啊,华大局长!

全欣欣心里骂华建敏没有人情味,嘴上却说“我知道啦,叔叔。”

“你这么聪明,只要用功备考一定能考上的,到时候叔叔帮你庆贺。”

华建敏的夸赞让全欣欣心情好了点,她说道“素素她们春节都回来探亲了,可以和你聚一下吗?咱们好久都没有聚了。”

华建敏摇头“不了。”

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他做了教育局长,一言一行备受关注,如果他和一班年轻女性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外人只会往作风问题上联想,他必须避嫌。

全欣欣彻底索然无味,她不无失望和华建敏告别。工作上不能有任何照顾,情感上也不能继续联络,她不知道这个叔叔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摩托车上等候的年轻的总务主任见全欣欣从华建敏家出来,便问道“关于调动的事,你叔叔怎么说?”

全欣欣摇摇头,一脸地垂头丧气“让我自己好好准备进城考试呢。”

年轻的总务主任心底一凉,他原本还打算通过全欣欣这条路子为自己的仕途筹谋一把,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亲侄女都不帮,何况非亲非故的他?

站在窗口,看着全欣欣两人驱车离开,华建敏便折回身子走到饭厅,看见一大桌熟食,他做了个决定去看看他的舅父、族谱上的父亲大人。

第四十六章 催婚

全老汉的家住在桃李市城郊,邻居们对他都很好,他儿子当上教育局长后,对他好的人更多了,年夜饭来邀请的人也比往年更多,但全老汉都拒绝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都说当官要有家庭背景,儿子当个官不容易,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人,仕途上帮不了儿子,也千万别给儿子拖后腿。

全老汉非常老实本分地在家里给自己煮一碗长寿面,孤家寡人不用搞一桌的排场。水刚烧开,面条还没有下,华建敏就来了,不但来了,还带了一大堆熟食和一套新衣服。

看到全老汉家里冷冷清清,华建敏有些自责,说道“舅舅,对不起啊,早就应该来了。”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你要过来说一声,我提前准备起来。”

全老汉的话令华建敏想道,那熟食并非全老汉给他的,而是全欣欣自己准备的,假借全老汉的名义。

“带了吃的就好了,还买新衣服干什么?你妈也给我买了呢。”全老汉脸上忍不住乐开了花。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

“可是我一个人穿不了那么多。”

“我妈买的留着明天正月初一穿,我买的今天过年穿。”

华建敏的提议让全老汉立马去落实,他换好华建敏买的新衣服走出来时,华建敏已经将全欣欣的熟食摆好盘子。

全老汉穿了新衣服,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嘴里却说道“看起来很贵的样子,花了你不少钱吧?”

华建敏说“今天是年三十,很多店铺都打折了,所以不贵,前几天买这样的一件,现在可以买三件,所以我们赚到了。”

父子俩坐到桌上,华建敏给全老汉开了瓶白酒,说“别老喝二锅头,伤身,以后要喝酒我给你买。”

“今天你陪舅舅喝几杯,明天开始我就把酒戒了。”全老汉下决心说道,平常他没少喝酒,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好!”华建敏爽快地答。

走了几杯,全老汉热络起来,华建敏也觉得有些热,父子俩都脱去外套。

全老汉瞅着自己族谱上的儿子此刻一表人才坐在自己面前,他有些伤感说道“儿子啊,你什么时候能成家?你也老大不小了,都过三十了,和你一般大的人孩子早就打酱油了。”

“舅舅,今天我们不说这个,好吗?”华建敏向全老汉敬酒,全老汉却不喝,他执拗说道“你难得来一趟,我不说怕没机会啊,你上班的机关大院,我一个农家老汉不敢去,去了怕给你丢脸。”

“舅,别胡说,国家带头,大家都尊重农民现在。您要是想去我上班的地方看,随时去,去了给我打电话。”

全老汉摇头“我有自知之明,我还是趁今天咱们爷俩难得碰面,把话都说清楚了吧。你过继给了我,虽然我除了一亩三分地没有什么财产能够留给你,但是你既然入了我的族谱就该承担做儿子的责任。”

“舅,我会替你养老的,可是我平常给你的生活费,你都不肯要……”

“钱我自己有,我能养活我自己,可是有件事靠我不行啊。”

华建敏不说话了,他知道全老汉想说啥。

华建敏不吭声也躲不过全老汉催婚,他说道“我老了,也想像别的老人那样在晚年抱抱孙子。我自己打了一辈子光棍,你爸妈可怜我,把你给了我,你不是我生的,怎么和我一样也是个打光棍的种呢?早知道当年我就要你哥哥过继了,你看看你哥哥现在有儿有女,你爸爸妈妈多开心呀,我当年就是看你比你哥聪明,也比你哥生得好……”

华建敏“……”

没想到过继儿子也挑脸。

“舅,婚姻大事得随缘。”

“随不了,随不了,”全老汉摆手,“我一把年纪了,等你随缘,我都该随风飘洒去了。”

“舅,大过年的,不说这不吉利的话。”

父子俩正说着话,门外就响起全欣欣的声音“叔叔,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二爷家了?”

“不来这一趟,我又被你这丫头糊弄了。”

全欣欣手里提着一大包熟食,看见之前给华建敏的熟食已经摆在全老汉的桌上,倒也没有被华建敏戳不谎言的不好意思,依然笑吟吟说道“我容易吗我?”

“如果为了调动的事,叔叔劝你别白费心机。”华建敏直言不讳。

全欣欣翻了个白眼说道“叔叔,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全欣欣长得好看,还聪明,我就不能凭自己真本事考?我打算明天就开始备考。叔叔,你当不当教育局长都是我叔叔啊,我一个做侄女的就不能给自己叔叔和二爷两代大光棍送点吃的?难道教育局多了个局长,我全欣欣就失去了一个叔叔?”

“口才这么好,写作文一定不差。”华建敏被全欣欣逗得笑起来。

全欣欣再次翻了个白眼“从小到大,都说叔叔你和我这个侄女感情好,如果抛开亲戚关系,咱们算八拜之交吧?你怎么连我是教数学的都不知道?”

“我怎么记得你是教英语的?”

华建敏一脸懵逼,这个话题被抛下。

全老汉招呼全欣欣一起坐下吃饭,很快全欣欣父母也来了,村里的乡里乡亲有没有沾亲带故都来了,带了各种礼品。华建敏见这架势知道大家知道他来探望全老汉,便借机来探他,于是偷偷在全老汉耳边说道“如果你不让这些人把东西都拿回去,我就打一辈子光棍。”

全老汉神色一凛立刻站起来赶人。

………………………………

年三十,申文学和奶奶两个人的年夜饭,不丰盛也不简单,奶奶说简朴的基础上尊重一下仪式感。

申承砚的仪式感更足,雷打不动的,于除夕夜春节联欢晚会开播前半小时给奶奶发来视频通话。

奶奶说“你看你爸还是孝顺的,知道我一会儿要看春晚。”

申文学照例避开了,她想去看看江新男,于是约了杜云舒一起。

和杜云舒汇合后,两个人不谋而合带了很多油盐、大米等生活实用品。两个人抵达江家小区楼下时刚好遇到廖书恒,廖书恒手里也提了些年货,见到申文学和杜云舒,廖书恒不由松了一口气。

“师哥,好巧啊,你也来这里走亲戚?”因为廖书恒救了江新男,申文学对廖书恒和颜悦色起来。

廖书恒却将手里的年货放到地上去,说道“不是走亲戚,是想给新男家里送点礼物。”

还有救人的给被救人送礼的吗?

见申文学和杜云舒一脸疑惑,廖书恒解释道“其实新男也救过我家美静,如果不是她,我家美静……”

申文学和杜云舒知道这段插曲。

杜云舒笑吟吟招呼廖书恒“那师哥我们一起上去吧。”

杜云舒说着,就被申文学拉了一下,杜云舒立刻闭嘴了。

廖书恒将申文学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笑了笑,其中的身不由己杜云舒不知道,申文学是知道的,因为申文学正往他的半边脸颊看去,那里几天前曾挨过江妈一巴掌。

“我的伤都不碍事的。”申文学没问,廖书恒自己解释道。

申文学点点头,于是和杜云舒一起向廖书恒道别。

廖书恒走了,杜云舒好奇地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不知道师哥给新男家买了什么?”

有申文学在,杜云舒的好奇心当然不能被满足,申文学还嘱咐她“一会儿到楼上,可别说这些东西是廖书恒送的。”

要是能说,廖书恒刚才可就亲自上去了。

杜云舒了然“明白。”

申文学深感安慰“你总算不笨。”

第四十七章 除夕

申文学和杜云舒提着东西上楼,在楼梯上遇到温月朗还有温月清请来的律师,只是大家都互不认识,于是擦肩而过。

到了江家,敲了门,江新男妹妹江新女来开了门。

客厅里不见江新男的身影,除了来开门的江新女,江妈和她的两个儿子江豪、江放都坐在饭桌上,饭桌上年夜饭很简单,主食是一大盆长寿面,其他除了肉片、肉燕等简单的本地小吃,就没有别的了。但是饭桌上用红色塑料袋子裹起来的两条中华烟十分醒目,客厅中央地板上还放着一大桶鲜活的螃蟹。

江新女将申文学和杜云舒让进屋子里,江妈态度还算亲和。

申文学和杜云舒将自己准备的礼物并着廖书恒的年货一起放在地板上。

申文学说道:“阿姨,新男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带着大包小包来拜访的笑脸人?江妈站起身,向着江新男的房间喊道:“新男,文学和云舒来了。”

江新男房间的门内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申文学和杜云舒向着江妈微微鞠了躬,便快速进了江新男的房间。等两个闺蜜一进屋,站在门后的江新男便立马把门锁了。

见到江新男双眼红肿,申文学和杜云舒都大吃一惊,江新男立马用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两人不要发出声音。于是三个人走到桌边,用写字的方式交流。

客厅里,江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也觉得奇怪三个人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不过一屋子的礼品令她晚上心情颇好,于是她叫两个儿子快点吃饭,自己则和江新女一起收拾那一堆礼物。

江新男房间里,三个女孩子写写画画,已经交流了事情的大概:原来温月朗晚上领着温月清的律师上门,带了中华烟、大闸蟹等见面礼,就是希望江新男能够修改口供,即便温月清的案子不能撤诉,也能让温月清从轻处罚。江妈提出,修改口供不是不可以,但是温月清方必须付一笔费用。

“十万?”杜云舒用唇语说着,眉头虬成一个“川”字。

江新男委屈,眼泪又浮上眼眶。

申文学握了握江新男的手,想要给她点力量。她想了想在纸张上写道:“不能答应,不能要钱,否则会被对方反咬一口,说你敲诈勒索。”

江新男看懂了,重重点点头。

申文学看着江新男脸上的伤还很明显,又去翻她身上,见身上也伤得不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江新男的脸颊,又把她搂进怀里。申文学只觉眼眶胀胀的,杜云舒便看见眼泪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申文学一向坚强,她实在是觉得江新男太可怜了,才会因为心疼她而哭泣。

杜云舒心里也不好受,在一旁默默擦了眼泪。

三个人哭了一会儿,却都不敢出声,只能压抑地流一会儿眼泪,接着便听到江妈在客厅里喊:“新男,文学和云舒是客人,你也不让她们出来吃点东西。”

“哦!”江新男深吸一口气,向着门外应和了一声。

申文学想起了什么,拿笔在笔记本上写字,然后推给江新男,江新男看见笔记本上赫然有“廖书恒”的名字,原来廖书恒给她家送了年货过来。

“师哥也是有心了。”江新男用唇语说道。

“你回头仔细看看他都送了什么。”申文学用唇语嘱咐。

江新男点点头。

于是,申文学和杜云舒起身告别。

“你们两个不留下吃点东西吗?”江妈问。

申文学和杜云舒有礼貌地拒绝并再见。

两个好朋友走了,江新男心里牵挂廖书恒的礼物,便去帮助江妈一起整理,江新女从一堆年货里捧出一个纸盒,说道:“咦,大姐,这好像不是吃的。”

江新男赶忙夺过那盒子跑进了房间。

拆了盒子的包装,江新男看到一只水晶钢琴八音盒,打开按钮,底座便开始旋转,还发出七彩灯光,好听的音符一个一个流动出来,江新男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这只八音盒一定不是申文学或者杜云舒送的,它应该是廖书恒送的。

江新男从盒子里果然找到了一张小纸片,上面是廖书恒规整的字迹:你救过我的妻子,是我永远都要感谢的人,所以我想告诉你,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你都可以选择做生活的强者!

出身贫困的灰姑娘,工作岗位上的小透明,如今还有一件官司缠身……这样的她还能做生活的强者吗?



廖书恒和唐美静两个人的年夜饭,安静而温馨。

今年这个除夕,廖书恒终于不再带着唐美静去父母家里,委屈妻子成全人伦。

圆圆的小饭桌上,廖书恒微笑着对唐美静说:“很快,明年,或者后年的除夕夜,这张桌子上就会多一双筷子,多一只碗,多一把汤匙,多一个可爱的小人儿。”

唐美静看见廖书恒的眼睛里全是星星。

唐美静有些心酸,但又不能不振作。

廖书恒伸手握了握唐美静的手,说:“美静,你要有信心。”

美静重重点了点头:“嗯!”



从江新男家里出来,申文学便和杜云舒一起去放烟花。城区,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放烟花,专门围出的供大家除夕夜放烟花的露天场所此刻聚满了人。城里的人们携家带口,年轻的父母带着幼小的子女,成年的子女带着年迈的父母,大家齐齐在空地上燃放烟花。

那些火树银花在除夕的夜空燃出一片不夜天来。

“哎呀,谁的焰火烧到我的裙子了!”申文学看着过年刚买的新羊绒裙子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烟花火星烧出一个洞,不由惊呼起来。

杜云舒已经向后方放了狠话:“是谁这么不长眼睛?不会放烟花回家睡觉去啊!是谁!是谁敢做不敢当?”

一个穿着大红色羊绒大衣的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生从人群中走出来,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枝冷烟花。

“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全欣欣——”全欣欣说着,跳过杜云舒,直接把手伸到申文学面前去。

第四十八章朋友

世界上居然有人这么不要脸,伤害了别人不提赔偿,还索要友情?

杜云舒骂了句“厚颜无耻”,便后退一步,挡在那只手和申文学之间。https://

申文学是她的!必须和江新男分享,她已经勉为其难了,如果再来这么个全欣欣,她是十万个不答应的!

好在申文学说道:“交不交朋友另说,你放冷烟花烧坏了我的新裙子,你就得赔!”

好闺蜜,三观正!

杜云舒不由欣慰,回身对着申文学夸张地鼓掌,脸上是滑稽的表情。

“我又没有说不赔,我全欣欣这个人一向敢作敢当,如果刚才我不自己走出来,你们又能奈我何呢?”

申文学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全欣欣说的不无道理。

杜云舒却冷嗤:“你当然可以自己选择当缩头乌龟啊!”

全欣欣没有理会杜云舒,继续对申文学说道:“我想和你交朋友,首先因为你今天和我穿了同款……”

申文学看看全欣欣,再看看自己,两人都是大红色的羊绒大衣。撞衫,也是缘分啊!

“其次因为你长得好看……”是的,全欣欣从没有看过像申文学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如果申文学加入她的闺蜜团,势必提升她整个闺蜜团的颜值啊!

“更因为你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竟然有脑子!”

申文学:“……”

好看和有脑子怎么不是递进关系,而是转折关系呢?

“你的裙子被我的冷烟花烧坏了,我提出和你交朋友,不按套路出牌吧?可是你竟然没有因为我的热情而冲昏头脑,坚决要赔偿,说明你这个遇事不慌、沉着冷静,什么时候都不会丧失思考的能力,我喜欢,我钦佩,所以,和我交朋友吧!”

全欣欣再次向申文学伸出手去,然后杜云舒眼睁睁看着申文学也向她伸出手,两个女孩子的手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握在了一起。

全欣欣郑重地再次介绍自己:“我叫全欣欣,我的愿望就是祝愿全天下都能欣欣向荣!”

“我叫申文学,我的愿望就是……”申文学打住,她似乎没有愿望啊,于是郑重说了两个字,“幸会!”

“同幸会!”

“我先走了!”杜云舒气得想回家,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要是走了,她们两个二人世界,感情不是要瞬间升温,不行不行,她得留下来,“我又不走了!”

于是三个女孩子一起放烟花,全欣欣买的一大箱冷烟花很快就放完了。

杜云舒已经玩上了瘾,“这么快就没得玩了?不行不行,我还想继续……”

全欣欣说:“这好办,马上满足你!”

于是全欣欣掏出手机打电话,很快总务主任便用小电驴载着一大箱冷烟花赶到。

“男闺蜜!”全欣欣生怕杜云舒和申文学要误会来人是男朋友,忙不迭给总务主任正身。

居然还可以有男闺蜜!杜云舒愤愤。

“我的男闺蜜不止一个!”全欣欣玩得很热了,将大红羊绒大衣脱了,让总务主任拿着,一边继续放烟花。

居然还不止一个!杜云舒更加愤愤,她一边脱自己外套,一边招呼申文学:“文学,我也热了,你热不热,反正有男闺蜜,不热白不热!”

申文学确实也玩热了,脱了自己的外套,和杜云舒的一起交到总务主任手上。

全欣欣一边和杜云舒放烟花,一边朝总务主任喊话:“天灵灵,我和文学的衣服是同款,你别拿混了!”

“不会不会,您就安心放你的烟花吧,左手是你的,右手是她的。”总务主任好脾气地回应全欣欣。

“你叫天灵灵?”申文学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翟天灵!她调皮,老要给我起绰号。”翟天灵一脸乐在其中的苦闷。

他往全欣欣杜云舒的方向瞅了瞅,两人正专注放烟花,比谁的烟花放得更久,于是将申文学拉到一边说道:“你是老师?”

申文学一脸惊讶。

翟天灵解释:“你一看起来就有老师样。”

“你鼻子真灵!”申文学赞。

翟天灵:“……”

难道不是眼神好?

翟天灵好笑地说道:“我也是老师,她也是老师……”

“都是同类啊,失敬失敬。”申文学呵呵拱手。

翟天灵:“……”

难道不应该是同行?

“既然是同类,不好劳您大驾,把衣服都放那边吧,咱们一起过去放烟花吧。”申文学指了指一旁的小电驴,“你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你是她家小厮。”

翟天灵抱着三件外套不肯放,压低声音说道:“这小厮必须得当,你知道她是谁吗?”

“全欣欣啊!”

“我不是说名字,我是说身份。”

“老师啊,你刚才已经出卖过她了。”

出卖?翟天灵一凛,“那我就再出卖她一次,她的叔叔是咱们教育局的华建敏大局长!哎――”

翟天灵的尾音拉得长而暧/昧,一只眼睛还向申文学眨了眨。

申文学“噗”乐了,“天灵灵,你就因为她的这个身份才和她做朋友的吗?”

“不是男朋友,男闺蜜而已,男朋友,咱也高攀不上。”翟天灵嘿嘿地笑。

申文学彻底乐了,“你告诉我这些,用意何在?”

翟天灵吞了吞口水说道:“全欣欣其实就是个特别单纯的女孩子,你们和她玩的时候多宠着她一点,多捧着她一点,我们周围这些人都对她这样的。”

申文学突然觉得全欣欣好可怜,身边围着一堆随时出卖她的损友,她对翟天灵说道:“恕难从命,凭什么啊?不就是教育局长的侄女吗?玉皇大帝的侄女都不能让我眼睛眨一下!”

申文学说着,撇下翟天灵,走向全欣欣,申文学控制不住自己,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接下来的翟天灵完全傻眼了,这个申文学不按套路出牌啊,一箱冷烟花她不但和全欣欣抢着放,还一次次放在全欣欣身上,全欣欣的新裙子也被烧出了好几个洞。

杜云舒都吓坏了:“文学,你没有近视眼的啊。”

申文学对全欣欣豪迈摆摆手:“之前你烧了我的裙子,我也不要你赔了,咱们算是扯平了。”

“我烧你的裙子我是不小心,你烧我的裙子你是故意的……”全欣欣要哭了。

“不小心和故意,怎么界定?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友尽!”

申文学说着走回翟天临面前,重重一下,扯回红色羊绒大衣,一边甩到空中穿上一边向路边走去……

此处应该慢镜头,一米六的个子,两米八的气场。

全欣欣、杜云舒和翟天灵全都看傻了眼,在她身后成了一面滑稽的背景墙。

申文学走到路边的时候,杜云舒追了过来,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说道:“文学,你怎么突然变脸了?你是不是怕我吃醋啊?我跟你说,不会不会,其实全欣欣挺好的,我也挺喜欢她的,你和她交朋友,我不反对的,只要能分我一起玩就行……”

申文学停住脚步,侧头看着杜云舒,正色问道:“杜云舒,你和我做了一辈子朋友,你竟然对我不了解?”

杜云舒:“……”

才二十几岁,怎么就能叫一辈子呢?

“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这就是我――申文学!”申文学向着杜云舒耸耸肩。

申老师

申老师

第四十九章 今朝有酒

除夕夜,茹宝凤在自己养老的小套房里如坐针毡。手机端https://她蜷缩在老旧的沙发上,像是一颗已经枯萎的螺肉。廉价的玻璃茶几上,老旧的手机屏幕一直黑着。

苏没有打电话过来。

茹宝凤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拿起了手机,她拿着手机的手经过无数次挣扎终于拨出了女儿的号码……

苏的单身公寓,手机铃声响遍整个房间,但是它的主人没有来接听。手机铃声像一个讨奶的婴儿终于声嘶力竭、停止呼叫,苏又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

朋友圈卖啤酒的老板晚上给她送来一箱啤酒,此刻已经被她喝掉了一排,啤酒空瓶倒在狭窄的客厅地上,啤酒盖子滚了一地,像是被执行死刑的囚犯身首异处。

苏将手里的啤酒瓶高高举起,一直举到灯光下,她仰着头眯着眼睛,对着灯光里澄黄的酒液自言自语:“爸,过年了,祝你新年快乐!”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苏知道除了蔡有有别无他人,她心里不耐烦,但还是走过去开门。

闻到苏身上的酒气,蔡有有没有任何意外和不悦,而是换上一脸灿烂笑容,声音也如新年的钟声清脆悦耳的:“苏,我给你带了下酒菜。”

蔡有有想要往里走,苏的手拦在门上:“今晚,我不方便。”

蔡有有不解:“什么?”

“大姨妈来做客,你听不懂啊?”看着蔡有有一脸稚嫩未脱,苏眼神里闪过一丝鄙夷。

蔡有有轻笑起来:“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我又不是种马,难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配种?”

“配而已,没有配种。”苏把身体斜靠在门框上,脸上是厌世的表情。

蔡有有完全没有脾气,对于苏的喜怒无常,他一直都逆来顺受。

“我知道配种一定要等到我向你父母提亲之后。”

未婚先孕,或者奉子成婚,这在爱情里都是不完美的插曲。他蔡有有这辈子对于“爱情”这件事还是有追求的。

“提亲?”苏斜睨着蔡有有。

“对啊,只要你同意,我随时都可以让我爸妈向你爸妈提亲。”

把两个人的爱情上升到两个家庭,这是蔡有有对苏最大的诚意。

苏却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到眼睛流泪。

“提亲,向我爸妈提亲?好啊,蔡有有,你去另一个世界向我爸提亲吧!”

苏说着,将蔡有有往外一推,重重关上了门。

拍门声响了很久,还有蔡有有乞求的声音:“苏,苏……”

苏缓缓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门,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只不停喝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苏醉醺醺地笑了起来,她也分不清这笑到底算哭还是算笑。



正月初一,华建敏去镇子探望父母,因为是家族大聚会,不可避免又和全欣欣遇见了。

全欣欣黑着个脸,很不开心。

华建敏从人群中闪出来,走到她身边,说道:“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今天怎么躲远远的了?”

不远处,亲戚们正围着桌子玩“钓蟹”的扑克游戏:几个人轮流放一定的筹码,游戏里叫“底”,头家先表态,可以放弃,也可以吃“底”,下家和头家一样,可以放弃,也可以吃“底”,还可以“带”,“带”的意思就是把庄家所吃的和所有的“底”全部吃掉。以此类推,越靠后的玩家,选择的权利越多,要么大赢,要么大输,除了拼手气,还拼胆量和算计。

除了过年过节,亲朋好友们玩个乐趣,平常大家是不玩这样的游戏的。

往常,全欣欣最喜欢在这种时候一显身手,牌桌上咋咋呼呼地赢,咋咋呼呼的输,全图个乐子。今天,她却走开了。

见华建敏突然关心起自己,全欣欣有点小开心,但还是矫情地撅了嘴,“心情不好。”

“还因为调动的事不开心?”华建敏所能想到的只有这点。

全欣欣翻了个白眼:“叔叔,我心里都过去了,你倒是过不去。算你还是个有良心的人。”

她在华建敏跟前站直了身子,掀开红色羊绒大衣的外套,露出里面的衣服,说道:“你看!”

“看什么?”华建敏不解。

“你没看到我里面穿的是旧衣服吗?”

像全欣欣这样爱美的女生,过年怎么可能不买新衣服?

“你的新衣服呢?”华建敏问。

“被一个该死的人用烟花烫坏了,”全欣欣愤愤向华建敏展示自己身上的红色羊绒大衣,“还有你看,你没发现我这件衣服不合身吗?”

华建敏注意到身高一米六八的全欣欣今天穿的这件大衣的确有些小了,“你怎么不买大一号的?”

“我买了,只不过又是那个该死的人把我的衣服调包了!”全欣欣眼前又闪现申文学从翟天灵手里夺走她的红色羊绒大衣,像黑社会女老大一样帅气穿上阔步走开的模样,不由愤愤。

“这个该死的人看来是真的该死,居然敢惹我们全大小姐两次。”华建敏不过是为了让全欣欣消火随口一说。

“我不会忘了你的,申文学!”全欣欣咬牙切齿,可惜昨晚自己一时糊涂没有要来申文学的手机号,此刻不能立马杀上门去。

华建敏手里正拿着水杯喝水,听到“申文学”的名字差点被呛到:“你说谁?”

“申文学!”全欣欣双手握拳,一字一顿。



申文学打开qq,便收到深海鲈鱼发来的一连串慰问短信,申文学礼貌性回他:“新年快乐!”

电脑屏幕前,卢明凯瞬间开心地笑出了声。

他还想再和申文学聊几句,母亲却来喊他:“明凯,爷爷起床了,赶紧陪爷爷去上香。”

正月初一,卢老爷子有个习惯就是去大寺庙里上香。

驱车到山脚下,然后带着儿孙徒步上山到寺庙进香,方显出对菩萨的诚意来。

卢明凯不迷信,但是孝顺,所以初一进香行是一定要陪伴卢老爷子一起去的。除了卢明凯,姑姑卢晶晶也会一起。

一行车子抵达山脚,众人停车下来走路。

卢明凯父亲搀扶着卢老爷子走在前面,卢明凯见卢晶晶一直落寞走在队伍后面,不似从前热络依偎在卢老爷子身边,而姑父也没有现身。

卢明凯放慢了脚步,不着痕迹走到卢晶晶身边去,压低声音问她:“姑丈呢?”

卢晶晶向远处卢老爷子方向看了看,低低向卢明凯说道:“我昨晚和他摊牌了,协议离婚!”

卢明凯瞳仁立时张了张,继而给卢晶晶竖了个大拇指,用唇语说道:“我支持你!”

申老师

申老师

第五十章 申母豹

申老师正文卷第五十章申母豹正月伊始,城里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开始新一年的营生,申文学常常光顾的那家干洗店也不例外。

干洗店老板给申文学挂来电话,说是之前送去的两件干洗衣服都可以去拿回来了,于是申文学在家里吃了早饭便向干洗店出发。

刚打开家门,便看到全欣欣噘嘴站在门外,翟天灵依旧是她忠实的车夫。

申文学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她回家后就发现衣服拿错了,只是没有想到全欣欣找来得这么迟,她以为以全欣欣的聪明才智,第二天就会杀上门来。

全欣欣手里提着的袋子里装的是申文学的红色羊绒大衣,她从翟天灵的小电驴后座下来,将衣服袋子伸到申文学面前,说道:“交换!”

“现在不行。”申文学答。

全欣欣急了:“我个子比你高一个头呢,衣服也比你的大一号,你不肯换回自己的衣服,是什么道理?”

申文学无语:“你的脑回路果然清奇,你听不懂人话么?”

全欣欣向后向翟天灵求助:“天灵灵,她是不是在骂我?”

“她是在夸你。”翟天灵赔笑,心里叫苦,这个申文学是茅坑里的石头么?他都和她亮明全欣欣的身份了,她还又臭又硬,不肯在全欣欣跟前做小伏低半点,言行举止上不但不肯礼让全欣欣半分,还肆无忌惮和全欣欣对着干。

“天灵灵,你有没有在骗我?我怎么觉得她是在骂我呢?”

申文学直言不讳说道:“对,他就是在骗你,我就是在骂你,你要不乐意听,就起开!”

申文学说着越过全欣欣向大路上走,全欣欣提着袋子追上来,说道:“喂,申文学,你衣服不换了?”

“当然要换,只是不是现在。”

“换一下衣服而已,能用多长时间。”全欣欣匪夷所思。

“因为衣服不在家里啊大姐,我正准备去干洗店取呢!”

全欣欣刚才的郁闷立刻一扫而光,她看着申文学,脸上笑容可掬说道:“你居然把我的衣服拿去干洗店干洗了啊,真是好人啊!”

“总之比你那个‘天灵灵’好!”申文学朝着翟天灵的方向略微嫌弃地努了努嘴。

全欣欣神秘一笑:“你等我!”

全欣欣说着跑向翟天灵,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翟天灵乖乖从小电驴上下来,全欣欣将衣服袋子往车上一挂,便驾着小电驴来到申文学身边,“走,我们去干洗店!”

申文学再看向翟天灵,他一点儿不悦的神色都没有,贱嗖嗖向着申文学摆手,脸上嘿嘿地笑。

好吧,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全欣欣驾着小电驴载着申文学,在申文学一路活体导航下成功抵达干洗店。

老板将全欣欣的红色羊绒大衣打包装进袋子里交给申文学,申文学又转交给了全欣欣,全欣欣愉快地也将申文学的红色羊绒大衣留在干洗店干洗,美其名曰:“礼尚往来。”

申文学没有阻止,随她。

两人交换完衣服,申文学却没有走的意思。全欣欣不解:“你要留在这里过年啊?”

“刚刚过完年,过什么年,我还有衣服。”

顺着申文学的提示,全欣欣看见老板正从高高挂起的一排大衣里取下一件男士大衣,全欣欣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上前从老板手上拿过那间大衣左右打量,连扣子都不放过,奇怪地问申文学:“我叔叔的衣服怎么会在你这里?”

申文学猛然忆起翟天灵说的全欣欣是华建敏的侄女一事。侄女而已,竟能一眼认出叔叔的衣服,不科学。

见申文学没有作答,全欣欣强调:“这衣服是我前两年孝敬我叔叔的,当时我叔叔嫌原版的扣子太前卫了,所以这一排扣子还是我去小商品店挑选了给他缝上的。申文学,我叔叔的衣服为什么会被你送来干洗店?”

全欣欣眼神里闪烁狡黠的侦查力。

“又不是我叔叔是你叔叔,当然问你咯!”申文学咳咳,“既然你在这儿,你叔叔的大衣就交给你了,省得我跑一趟,反正我也不知道他家住哪儿。”

申文学说着快闪。

全欣欣从干洗店追出来,申文学已经不知所踪,不由慨叹:“原来还是一只申公豹!”



趁着春节假期,廖书恒和唐美静去了一趟省城,两人分别做了包括染色体、血常规、pdd试验、肝肾功能等一系列必须的检查之后,医生结合唐美静的体质,给二人确立了试管婴儿的方案。

因为接下来要经历取精取卵等一系列麻烦的程序,如果受\精成功后还要进行胚胎移植,所以,唐美静的任课工作量与身体调养必须要协调好。夫妻二人从省城回来就决定去拜访一趟温月朗。

元宵节过后,全市各所学校就会开学。

在开学之前,廖书恒和唐美静备好了去温月朗家拜访的礼品。

到了温月朗家楼下,廖书恒突然有些迟疑,唐美静问他:“怎么了书恒?”

廖书恒心头有些隐隐的不安,但还是给了妻子一个微笑,说:“没什么,上去吧。”

到了温月朗家里,温月朗显得分外热情,令唐美静都有些受宠若惊。

“唐老师身体不好,要调养,所以想申请教副科,是吧?按道理,唐老师的年纪是不能够教副科的,”温月朗和颜悦色说道,的确,在学校里,教学任务轻点的科目一般是照顾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但是咱们学校是一个温暖的大集体,要为每一个教职工考虑,所以唐老师的申请,我会和教导处好好商量的。”

温月朗的态度自然被唐美静千恩万谢。于是夫妻二人于温月朗闲话家常几句便起身告辞,温月朗起身送客,却对廖书恒说道:“廖副校长,晚上我们小酌几杯,如何?”

廖书恒愣住,看着温月朗的笑容有些绵里藏针的意味,心里的不安此刻总算清晰起来,而唐美静却浑然未觉,只是替廖书恒爽快答道:“当然好啊!”

第五十一章 桃花酒馆

申老师正文卷第五十一章桃花酒馆“温校长,您稍等一下。”

廖书恒向温月朗说着,就将唐美静拉到了门外,说道:“美静,你怎么答应他了?你忘了咱们两个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咱们两个得调养好身子,不能应酬的。”

唐美静却对他亲昵一笑,说道:“我任课的事温校长还没最终落实,他的要求你怎么可以不答应他?我相信你肯定有定力、有法子应付他的。必须搞定他,但是不能喝酒!我回家等你好消息!”

唐美静说着在廖书恒脸颊上轻啄一下,巧笑倩兮,去了。

幸福来得太快,廖书恒有些懵,他伸手讷讷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回身去寻温月朗。

温月朗已经换好外出的衣裳,见廖书恒进来,便去换皮鞋,一边招呼廖书恒:“廖副,我已经在江滨新开的酒馆订好位置了,咱们走吧。”

“温校长,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最近不方便喝酒。”

廖书恒吞吞吐吐,温月朗大笑起来:“怎么,你也像女人一样,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老校长要开就开高铁,廖书恒瞬间窘得面红耳赤。

到了温月朗订的酒馆,但见酒馆里廊前庭下都种满假桃花,在粉红色灯光的映衬下,倒也以假乱真,让人误以为到了世外桃源。

四面竹墙一扇竹门一方竹窗的包间内,温月朗让打扮成古代店小二的服务生上了一坛桃花酒,青花瓷的酒坛子和一整套青花瓷酒盏,让人顿时有穿越回古代的错觉。

廖书恒并没有为眼前的美酒美景所惑,因为温月朗浓眉阔目高鼻黑皮肤,与美人简直南极和北极。

温月朗给廖书恒倒酒,廖书恒用手封住了盏口,说道:“校长,我最近真的身体不好,需要疗养,真的和您说抱歉,回头,回头等我养好了身子,我做东,好好感谢您,好吗?”

廖书恒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温月朗也不强人所难,他给自己斟了酒,说道:“那廖副你就以茶代酒吧。”

得到温月朗的允许,廖书恒给自己倒了茶,一颗心稍稍安了些,以茶代酒敬了温月朗一杯,问道:“温校长,有话直说。”

温月朗点点头,一杯酒喝下,他润了润嗓子说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温月清虽然是我远房亲戚,可他到底喊我一声堂哥,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真的去坐牢啊!”

温月朗脸上现出担忧来,“再说这个事原本也因我而起,江新男是我介绍到他家去给他儿子补习的,所以,我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廖书恒心里有一盏灯终于被扯下了黑纱,他说道:“温校长,这件事情和您又有什么关系,您没有理由自责啊!江新男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所以您介绍的她去给温月清的儿子当家教,并没有要让温月清犯罪啊!如果说您真的要有什么愧疚的心理,也应该是对江新男,而不是对您堂弟。他坐牢也好,判刑也好,都是他罪有应得,法院会给一个公正的判决,和您没有关系。”

廖书恒的话句句在理,听在温月朗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瞅着廖书恒也不如之前顺眼了,声音也带了丝不悦,说道:“我今天晚上约廖副你出来,就是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我堂弟温月清的这个案子。”

“温校长,我不是法官,案子的事我说了不算。”廖书恒想起身走人。

温月朗也站了起来,冷声说道:“书恒,你不是法官,可你是证人啊,你也要上法庭,甚至作为重要证人在法庭上讲述证词,这个案子怎么可能和你没有关系呢?我堂弟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你可是在其中起着关键的作用啊!”

廖书恒觉得包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他问温月朗:“那温校长的意思是什么呢?”

“原本就算你和美静不来我家拜访,我也要登门造访去看看你,现在好了,你们先来拜访我,这是不是很有缘呢?”

温月朗一定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阴险过,可是能怎么办呢?他是校长,他也是亲人哪!人活一世,汤汤水水,牵牵绊绊,有多少的身不由己啊!

廖书恒听出温月朗言语里的意思,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复杂又无奈的笑容,说道:“校长,您是教育人,承担着教书育人的责任,今天晚上实在不该约我来这里说这些话。我也把话和您摊开了说吧,温月清的案子该怎么判,法院自有公平的判决,而我作为证人也必须尽我的本分。至于我家美静,想申请教副科一事,校长看着给教导处一个意见吧,而我也把美静申请教副科的理由和您摊开了说,美静和我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接下来……我们准备去做试管。”

“试管”两个字让温月朗怔了怔,而廖书恒向他微微致意,便迈步离开了包间。

打开包间的竹门,廖书恒愣住,竹门外正站着江新男。看起来,温月朗晚上不止约了他,还约了江新男,此刻江新男正无措地看着他,如一只惊弓之鸟。

廖书恒不知道江新男在门外站了多久,听了多少,他只是将手放在江新男肩头,用力一揽,便将江新男带离酒馆。

一路上,廊前庭下,假桃树上假桃花开,粉红色的灯光铺排渲染,月色悲凉如水。

廖书恒带着江新男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江新男深吸一口气,向廖书恒道歉:“师哥,对不起,是我的事情拖累了你和唐老师,要不,你不用出庭作证了……”

江新男的声音那么卑微,廖书恒没来由就有些生气,他提高了音调,说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是加害人吗?你是罪魁祸首吗?江新男,你是受害者!不管是在你的家庭里,还是在这个案子当中,你都是无辜的,所以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江新男,你就不能做生活的强者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概就是此刻廖书恒的心情吧。

江新男眼里有泪雾在闪烁,脸上却露出笑容,她自嘲一笑,对廖书恒说道:“师哥,好,我听你的,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我都要做生活的强者。”

廖书恒知道做一个强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叹口气将江新男塞进了副驾驶座。

一路无话,车子默默地开着,只有音箱里不停重复着男歌星用低迷的嗓音歌唱的旋律:心乱的情绪,不堪回首的记忆,是应该放弃,再美也只是梦境,伤慢慢转变成泪水,模糊着眼睛,模糊着眼睛……

廖书恒摇下了车窗,江新男将脸转向车窗外,春天来了,夜风依然如此寒凉,将她默默流下的眼泪吹凉、吹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了江家租屋的小区落下。

临下车前,江新男对廖书恒说道:“师哥,如果唐老师不能申请教副科,那就申请和我教同一个班,我配班的数学老师这一学期请产假,唐老师刚好也是教数学的,到时候我帮唐老师代课,偷偷的……”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有一瞬的凝固,廖书恒冲江新男微微点了点头,两个人都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都是浅浅的。

第五十二章 要让闺蜜成婶婶

开学前,申文学去拜访了一趟黄薇主任,说是拜访,也算心有灵犀,申文学刚好想到去拜访她,她也刚好给申文学挂来了电话。

出门的时候,申文学遇到了全欣欣。

全欣欣开着那辆一直是翟天灵开着的小电驴停在申文学家门口。申文学从家门内一走出来,她就热情洋溢向她挥手:“申文学!申文学!”

申文学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找你啊!”全欣欣笑成一朵太阳花。

“可是你看到了我现在要外出,没有时间招待你。”已经约好了黄薇主任,申文学没有道理为全欣欣这个不速之客爽约。

全欣欣拍拍自己的小电驴后座,说道:“我可以当你的车夫啊!”

为什么不呢?

于是申文学大方坐上了全欣欣小电驴的后座,只是小电驴开着开着,申文学就发现了不对劲:“喂,全欣欣,这不是黄主任家的方向,你知道黄主任家住哪儿吗?”

“谁说我要送你去黄主任家了?我带你来的是我叔叔家!”

全欣欣的车子稳稳停在了华建敏家的大门口。

申文学仰头默默看天,然后默默下了小电驴默默看着全欣欣,心想:不要轻易上陌生人的车,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全欣欣从小电驴前面的挂钩上提下那个装着华建敏大衣的袋子,递到申文学跟前,说道:“我叔叔的大衣是你送去干洗店的,怎么能由我送回来呢?”

见申文学杵着不动,全欣欣从小电驴上下来,快速跑上前敲门,当门里头出现华建敏的声音“谁啊”,全欣欣调皮地答:“申文学!”然后将袋子往门口一放,自己快速猫着腰躲走了。

申文学:“……”

申文学正无语着,华建敏已经来开了门。见到门外的申文学,华建敏怔了怔。

自己适才虽然听到的是申文学的名字,却是全欣欣的声音,直到此刻见到申文学本人,华建敏才打消自己内心疑虑。自己一定是对侄女大人有了心理阴影,才会听谁的声音都像是她吧。正月初一那天在老家,全欣欣觉得华建敏和申文学肯定相识,缠着他要申文学电话,在老家的屋前屋后追了他不下一百圈,现在想来都觉头皮发麻,两腿发酸。

“申老师……”

华建敏和申文学打招呼,申文学从他脸上看到了意外,还看到了惊喜。

此时此刻,申文学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话,她指了指门口地上的袋子,说道:“局长,不好意思,现在才把您的大衣送回来,已经放干洗店干洗过了,您不用再拿去洗。”

华建敏从地上提起袋子,闻到衣服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是皂荚味的。

“谢谢你啊,申老师……”华建敏想邀请申文学进屋坐坐,又觉不妥,幸好申文学已经告辞。

看着申文学在门前大路上走远,华建敏喊她:“申老师,你的电动车!”

“不是我的!”申文学朝他摆摆手。

华建敏正准备关门,就见全欣欣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阵风跑到小电驴旁,上了车,一阵风开走了。

华建敏:“……”

所以刚才他并没有幻听?

全欣欣开着小电驴一阵风追到申文学身边,“申文学,这么快就完事了?你好歹进去坐坐啊!”

“人家又没有邀请我。”申文学并没有停下脚步。

全欣欣只能开到最低码速,与申文学保持平行,“你就不能主动一点?”

“我为什么要主动?他家是皇宫吗?”

申文学使坏,将脚步放慢再放慢,开小电驴开慢比开快更考验平衡力,所以全欣欣“啊”了一声连人带车栽倒在路边。

申文学“噗”乐了。

全欣欣一边起身扶车子,一边愤愤:“最毒妇人心!”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申文学帮着全欣欣扶起车子,几分钟后,两个人又保持了来时的姿态原路返回,这一次,全欣欣老老实实将申文学送到了黄薇主任小区楼下。

和全欣欣道了谢也道了别,申文学到了黄薇主任家里见到一个圆圆的娃娃脸美女已经等候在客厅里。

“文学,你迟到了,不守时是不是美女的专利?”黄薇主任笑吟吟说着,扭头看圆圆娃娃脸的美女,“你李小芳姐姐也刚刚才到。”

李小芳笑起来,大酒窝、眯眯眼分外吸睛,说道:“黄主任,别这样嘛,有人不是比我们还要晚?”

话音甫落,门铃响起,虞慧彬也到了。依旧是波浪微卷披肩长发,娴静如水的气质。

黄薇主任这一次约申文学,就是想让李小芳和虞慧彬所在的名师工作室带带申文学。

“你不可能在海岛教一辈子书,”黄主任对申文学说道,“以你的条件,你迟早会考进城的,海岛属于偏远农村,那里的教学和城里的教学毕竟存在不同,所以先跟着李副、虞副好好学习,将来考到城里的学校能够很快上手,学以致用。”

申文学原本就是个勤奋好学的人,黄薇主任用心良苦,她只有感激的份,更加摆出敏而好学的姿态来。

从黄薇主任家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临近元宵的月将满未满,贴在东边的天空像一张煞白的脸。全欣欣开着小电驴窜到申文学面前来,吓了申文学一跳。

“你别告诉我,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全欣欣狡黠一笑:“不然呢?”

申文学有些受宠若惊:“不会吧?”

“你再不出来,我可都要睡着了,”全欣欣打了个哈欠,换上一脸笑容可掬,说道:“终于出来了,送你回家之前,我要先请你吃晚餐。”

“还要吃晚餐?”申文学惊呼。

全欣欣坐在小电驴上,双脚踩地,一手握着把手,腾出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道:“你刚刚在黄主任那里喂饱了脑子,但没喂饱肚子吧?她们负责喂饱你的脑子,我来负责喂饱你的肚子。”

“不行不行,我奶奶还在家里等我吃晚饭呢!”

“你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我们接上奶奶,一起到外头下馆子去。”

全欣欣的热情感动了申文学,在最后一丝理智也被俘获前,申文学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全欣欣贼兮兮笑道:“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要把我的闺蜜发展成我的婶婶,可惜没有一个闺蜜成功上位,我觉得你潜力不错,所以在你成为我婶婶之前,我得先把你发展成我的闺蜜!”

全欣欣想起那天在老家提到申文学这个名字的时候,华建敏脸上闪现微妙的表情,那一抹微妙被全欣欣成功捕捉,她认为那就是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啊!

把闺蜜发展成婶婶,这是什么鬼?

申文学一脸懵逼问道:“你的叔叔是……”

“华大局长啊!”

申文学恍然大悟,但瞬间凌乱了:全欣欣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这个夜晚,全欣欣请申文学和奶奶吃了牛排,全欣欣执意要帮奶奶点个七分熟的牛排,奶奶吃完牛排一回家就闹了肚子。尔后,全欣欣又给奶奶送药,元宵佳节,还在申家蹭了节庆餐,并和奶奶说:“以后大家都是亲戚,就不客气了。”于是奶奶彻底记住了孙女的这个新朋友,乐颠颠对申文学说:“如果欣欣是个男孩就好了,我就可以招她做孙女婿!”

“您可以收她做干孙女!”申文学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醋意,但心里是喜欢全欣欣的。

的确,如果全欣欣是个男孩,会是个非常完美的男朋友,她那么热情,那么体贴,有时是火焰,有时是湖水。好在,开学了,一个去了畲族乡,一个去了海岛,距离产生美,还能降温,申文学觉得自己再和全欣欣腻下去,会想嫁给全欣欣的。

转眼开学,因为是毕业班下学期,教学工作十分紧张,申文学在海岛一呆就是一个月,周末没有回城,而是去给学习成绩差的孩子补缺补漏。申文学不回城,杜云舒便也留在学校陪她,直到江新男和温月清的案子开庭,两人一齐向学校请了假赶回城里参加江新男的庭审。

第五十三章 庭审

申老师正文卷第五十三章庭审从年前的那个夜晚报案到年后的开庭,江新男经历了什么?多次的笔录、法医对她的身体伤情鉴定无疑都给她带来了思想上的冲击。江新男一直都是个腼腆的有些自卑的女孩子,即便强暴未遂,亦让她感到难堪。更有甚者,便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尤其是学校这样一个人多口杂的地方,江新男每天去上课都感觉如芒在背。

“文学,我觉得大家都在笑话我。”许多次在电话里,江新男都对申文学哭诉。

“不会的,你是受害者,他们没有理由去笑话一个受害者,如果他们真的笑话了,那便是他们的错,你没有错!”申文学一遍遍帮助江新男做心理建设。

有申文学的支持、杜云舒的支持,还有廖书恒的支持,江新男终于撑到了庭审这天。

这天天空阴霾一片,一如江新男忐忑的心情。

申文学和杜云舒来了,坐在旁听席上。廖书恒也来了,作为重要证人。庭审开始了,江新男作为受害人,廖书恒作为证人,分别在法庭上接受了各方盘问,整个庭审过程一直都按照程序非常顺利地进行着,直到温月清的辩护律师向法官提出:“我还有一位关键证人能够证明江新男女士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我的委托人是无辜的,冤枉的,甚至我的委托人他在这个案件当中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谁也没有想到事件是这样发展的,就如电视剧到了高潮的阶段——

法庭的门开启,两名法警陪同一位女人走进了庭审现场。那女人五十来岁,看起来经历了不少风霜,整个人显得苍老而憔悴。

是江妈!

江新男愣住了,申文学愣住了,杜云舒愣住了,廖书恒也愣住了,不祥的预感在每个人心里盘旋。

江妈被带到了证人席上,温月清的律师开始向她发问:“顾惜云女士,你和本案的受害人江新男是什么关系?”

“母女。”

“江新男到温月清家做家教一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她一开始去的时候就知道了。”

“江新男去温月清家做家教后回家和你交流过温月清家的情况吗?”

“有的。”

“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温家是有钱人家,温月清是大老板。”

江妈的声音一直都很平静,只是眼睛向下看着,并不敢与原告席上和公诉人站在一起的江新男对视。

温月清的律师并没有顺着江妈的回答一直刨问下去,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继续问道:“顾惜云女士,你们家的家境和温月清的家境比起来,谁好谁差呢?”

公诉人起身向法官提出抗议:“我抗议,被告辩护律师的问题和本案没有关系。”

律师也向审判者辩解:“顾惜云女士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对本案有非常关键的作用,因为这关系到这个案子的定性,它到底是一个强暴未遂案,还是一个诬告案。”

“抗议无效。”审判长四个字让律师对江妈的讯问继续。

律师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江妈身上,他说道:“顾惜云女士,请你继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江家的家境和温月清的家境谁好谁差?”

“温月清是有钱人,我们江家因病致贫,债台高筑。”

江妈的回答让律师的情绪到达一个兴奋点,他声音更加高亢起来:“江家的债务主要的偿还渠道是什么?”

“靠我去餐馆洗碗的工资,我女儿江新男教书的工资、业余时间打工的工资、做家教的工资。”

“你们母女多长时间内能将江家的债务全部偿还?”

律师的话令江妈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丈夫的病前前后后花了数十万,人最终没救回来,债务却是利滚利叠加上去,她们母女二人没日没夜一个月也不过几千块钱收入,扣去全家人衣食住行的费用,十年都未必能还完家里的债务。

“十年吧。”

“顾惜云女士,你用了一个‘吧’字,说明你们偿还债务的时间很可能不止十年,而是十年以上?”

江妈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没有吭声。

律师俨然也不要她说话了,而是顺溜地说下去:“所以,你们就想到了一个捷径,设下一个局来陷害我的委托人,好向他敲诈一笔钱财,帮助你们江家快速偿还债务!”

“审判长,我抗议,被告律师这是在诱供。”公诉人再次站起身抗议。

但是江妈的回答却让公诉人的抗议直接失效,她对着法官、对着温月清的律师,对着自己的女儿江新男,对着法庭上所有人,说道:“是的。”

江新男麻木地坐在原告席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膝上,眼泪一颗颗打在手背上,她看着证人席上自己的母亲,母亲的面孔、母亲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模糊一片。

接下来,江新男的记忆短路了,她不知道庭审继续了多久,不知道母亲还在法庭上说了什么,拿出了什么,法官最终又是怎么落锤的,她看不见申文学、看不见杜云舒,看不见廖书恒,只看见被告席上温月清的眼神像利箭一样射来,眼神里每一点得意的冷笑、轻慢的鄙夷都成了箭头的毒,那些沾毒的利箭一根根射过来将她射成一个刺猬,毒侵脏腑。

申文学和杜云舒一起将江新男从法庭上领了回来,廖书恒开车送她们到申家,一路上江新男都在吐。因为庭审前的几天江新男就因为紧张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廖书恒递给她的清洁袋里她只吐了一些胆汁,然后便是干呕。

杜云舒吓坏了,申文学还算镇定,她知道江新男的呕吐是因为心理反应,她只是在一旁不停拍江新男的背,用纸巾帮江新男擦脸。

到了申家,安顿了江新男,申文学去送廖书恒。

申家门口,申文学对廖书恒说道:“师哥,你别担心,虽然江妈的证词对新男很不利,但是你肯定是不会受连累的。”

如果最后法官采信了江妈的证词,那么江新男很可能构成诬告陷害罪被追究刑事责任,而廖书恒不过一个见义勇为者,不可能知道女方的动机,所以总是无碍的。

廖书恒心情很沉重,这时这刻,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我只是担心新男,她妈妈太欠考虑了。”

廖书恒知道江妈会突然出现在庭审现场,一定是和温月清的律师事前接触过并达成了什么协议。

廖书恒的话令申文学一颤,“师哥,你相信新男?”

“当然相信她,新男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她是个心思简单的女孩子。”

廖书恒想到温月清的律师和江妈在法庭上一唱一和为江新男编造的故事,不由哑然失笑。这个笑落在申文学眼里,申文学第一次觉得廖书恒其实是个好看的男人。

“师哥,我觉得云舒说的话是对的。”申文学自言自语了一句。

廖书恒不解:“什么?”

申文学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进屋去了。

廖书恒回到自己的车上,刚插上车钥匙,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唐美静的电话。

第五十四章 文具店

唐美静已经上完了课,站在校门口对面的“欢乐岛”文具店门口等廖书恒来接。

天下起了雨,唐美静没有带伞,从校门口跑过来的时候身上沾了点雨丝,刘海微湿贴在额头上。

正值放学时间,“欢乐岛”文具店里挤满了学生,瘦削高挑的文具店老板关沧海和他年轻的妻子唐美玲正在应付营生。他们在衣服外面兜上围裙,手里拿着小红桶,小红桶里装满了学生们买文具的零钱。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关沧海是面瘫禁欲系大叔,但是对于最忙碌的时段依然掩不住流露愉快的表情,店里雀跃着的一张张太阳般的小脸宛若燕子窝里张着鹅黄色小嘴的雏燕。

多么生机勃勃的春天啊!关沧海眼中唐美玲是春天里最灿烂的一朵花!

唐美玲过年前烫了时下流行的卷发,纹了流行眉形的眉毛,此刻将小红桶用手扣在小腹上,一边按照学生们的要求从架子上给学生们拿文具,一边从学生手中收钱。买卖找零动作麻利,笑容可掬,鼻尖还沁了一点点香汗。

关沧海的视线悄无声息落在唐美玲的小腹上,什么时候那里能再鼓起个二胎就好了。关沧海心想,自己将近而立的时候娶了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娇妻,靠着小本经营,丰衣足食,如今儿子已经上了中学,家里的房子也从小套房换成了大榴房,如果还想要个二胎,是不是有点贪心了呢?

关沧海自我安慰不再纠结二胎想法的时候,店里的学生们已经都散去,刚才的闹腾腾瞬间变得静悄悄,关沧海心里有些小失落,好在儿子马上也要放学回家,于是他又去纠结午餐该吃什么的问题了。

唐美玲将装满零钱的小红桶放到柜台上,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唐美静,因为文具店门前的雨披很小,唐美静的身子都被微雨包围。

“唐老师,你怎么不进来躲雨?”因为两个人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唐美玲每次见到唐美静都感到特别亲切。

听到唐美玲的招呼,唐美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老公马上就来接我了。”正说着,廖书恒的车果然到了。

唐美静和唐美玲挥手再见,快速上了廖书恒的副驾驶座。

关沧海走到唐美玲身边,夫妻二人的视线都随着廖书恒的车子飘远。

关沧海问:“唐老师年龄也不小了吧?怎么还不要孩子?”

“咸吃萝卜淡操心!”唐美玲丢给丈夫一个白眼就去数小红桶里的零钱。

关沧海又跟了过去,对妻子说道:“那老婆,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可以生个二胎?这总是关心我们自家里的事了吧?”

面瘫禁欲系大叔不常笑,但是笑起来也是贱嗖嗖的。

唐美玲扬了扬手里一把叠得整齐的零钱,冲关沧海挑了挑她新纹的眉毛,好看的眉形令她整张脸都顾盼神飞的,“等我把你休了的时候!”

关沧海:“……”

副驾驶座上,唐美静看见廖书恒神色有些郁郁,一边戴上安全带一边问他:“庭审不顺利?”

“嗯。”廖书恒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这个案子没有什么悬念啊!”唐美静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悬念,是意外。”廖书恒双手握紧了方向盘,神色凝重。

唐美静没有继续追问案情,而是说道:“那是不是还会开庭?我早上已经帮江新男代了两节课了,如果还要开庭,以后不是还要再代课?本来说好,调去和她配班,是为了让她方便帮我代课的……”

唐美静言语里夹着抱怨。

因为教副科申请不成功,温月朗也向夫妻俩解释过,并没有故意为难,而是从学校人员安排上的确无法满足,唐美静正是教学的黄金年龄,又是教数学的,学校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开这个先例。于是廖书恒便和一向交好的任教导求了人情,让唐美静和江新男配了班。

唐美静已经打过促排卵针,需要定期检测卵泡发育,当卵泡发育成熟后又要注射绒毛促性腺激素,所以去了省城医院几趟。

廖书恒说道:“咱们去了省城这几趟,不都是新男帮你代课吗?现在她有事,我们自然也得帮她啊。”

廖书恒的解释唐美静不置可否,“说是她帮我代课,还不是任教导安排的?”

“话不能这么说,”廖书恒说道,“任教导找代课,还不得事先跟新男通口气?如果换做别的配班老师,说不定没有这么好说话呢?如果每个配班老师都那么投机,你也不用大费周章和江新男配班了,对吧?”

廖书恒这话,唐美静是认可的。两个配班老师不一定都能投契,有因为配班成为好朋友的,也有因为配班成了仇敌不说话的,说起来江新男是个非常好相处的同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做试管的事自己也觉得烦,唐美静还是顶喜欢江新男这个人的。

“接下来我们马上又要去省城医院接受下一步的……”

试管婴儿里接下来的步骤是男性取/精,女性取/卵,然后将卵/子和精/子放在培养皿中培养受/精/卵。

一想到这些,唐美静就脸红了说不出口,直接跳过说道:“不知道新男还能不能帮我代课,如果要继续开庭,你呢?你还要上庭作证吗?”

眼下比上庭作证更为迫切的问题是找江新男的母亲好好谈谈。

廖书恒心里打定了主意,嘴里回答唐美静:“我是证人,该走的程序都得走的。”

“为什么要去做这个证人呢?那天晚上要是你没有和祁龙一起去朱友家喝小酒就好了,”唐美静有些无奈,“温月清是温校长的堂弟啊!”

“别担心,温校长不是个公报私仇的人,他那个人心肠还是很好的,”廖书恒伸过一只手拍拍唐美静的肩安慰她,然后岔开了话题,“接下来的手术你害怕吗?”

取卵要用取卵针伸入女性体内,廖书恒替妻子担心,为了他廖家的香火,妻子受苦了。

唐美静将头靠到丈夫手臂上去,她说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害怕的事情就是失去你,书恒……”

妻子的告白令廖书恒的心悸痛了一下。

“我也是,美静。”他低低地回应妻子。

廖书恒原本想着这一两天他务必要去找顾惜云谈谈庭审的事,向她摆明利弊,告诉她她的伪证将会如何害死自己的女儿,只是申文学比他快了一步。

第五十五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申文学在去江家租屋的路上都一直想着法庭上温月清的模样,他站在被告席上,满嘴喊着冤枉,没有一个字说的是真话,他说江新男在给他儿子做家教的那段时间里是如何勾引于他,那天晚上在他喝醉到家的时候,江新男又是如何诱惑他的……他把自己标榜成一个委屈无辜又坚贞的男人,把江新男说成一个有心机、城府深、贪财不义的人。

温月清商人的奸猾本性尽展无疑,令申文学一想到他的一身肥膘就觉得无比恶心。

也因为一路因为温月清的无耻、江妈的无知感到气愤,驾着小电驴的申文学一不小心就恍了个神,被一辆小车带翻在了路边。

小车没有肇事逃逸,而是快速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了两人,司机蔡有有和教育局长华建敏。

大水冲了龙王庙,见是申文学,华建敏愣住了,急忙去扶她:“申老师,怎么是你啊?哪里被撞到了?我先送你上医院检查一下。”

申文学急忙摆手:“不用不用!”

一点小伤也顾不得了,新男的事要紧。申文学只想十万火急见到江妈。

蔡有有已经从地上扶起了小电驴,皱眉看着坏得不轻的车头说道:“电动车不能开了。”

这可比申文学摔到自己脚还糟糕。

见申文学一脸焦灼,华建敏说道:“申老师有急事?”

申文学点点头,“是的。”

“你要去哪里办事,我先送你去吧。”

申文学喜出望外:“好啊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蔡有有被派到将申文学的小电驴拿去修的任务,华建敏则当了申文学的司机,将申文学送到了江家租屋的小区。

申文学千恩万谢下了华建敏的车,踉踉跄跄向江家租屋走去。华建敏透过车窗见申文学提着一只脚站在楼梯下发愣,于是下车锁门,向申文学走去。

江家租屋在六层楼,因为是老旧的套房,所以并未安装电梯,申文学心理建设了很久终于决定单脚跳上去,她猛吸一口气,还没起跳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局长?”申文学回头见是华建敏,不由愣住。

华建敏说道:“我背你上去。”淡淡的表情,却是暖暖的话语。

一向大方的申文学瞬间忸怩起来,虽然这不是华建敏第一次背她,可是上一次在银山她昏厥了,此刻她却是清醒的。华建敏已经弯身摆好了姿势,申文学也只好趴到他背上去。

申文学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慢,等华建敏将她背到六楼时,华建敏未出汗,她却额前手心都汗津津一片。

“我到了,就是这间。”申文学伸手指了指江家租屋的屋门。

华建敏将她放下,申文学只觉脸颊热辣辣的,她想此刻她的脸一定红成了大苹果吧。

华建敏却对她的脸红视若无睹般,非常自然就替她敲开了江家租屋的门。

“局长,谢谢您,您先去忙吧。”申文学低着头非常客气地说道。

华建敏没来得及回答,江家的门就开了。

听到开门声,申文学抬头,见江妈站在门内。江新女、江豪、江放都上学去了,此刻家里只有江妈一个人。

见到申文学,江妈倒是没有立即关门,而是将申文学让进了屋子。她让申文学坐,见申文学走路趔趔趄趄,江妈心里奇怪,但也没有询问。等申文学坐下,她便直接说道:“我知道你因为什么事情来找我,我也是没办法,文学,你是新男的好朋友,你对我们江家的家境也是知道的,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新男好,她又没有被温月清怎么样,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坐牢呢?不追究温月清,温月清不用坐牢,我们也有钱还债,这样不是很好吗?”

申文学静静听江妈说完,江妈在她面前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诚,这令申文学有些意外。

“阿姨,如果事情真的能够向你说的这样简单,那就好了。”

申文学的话令江妈无法理解:“只要新男改口供,温月清无罪释放,我们家也有钱还债,这一切不是很美满吗?新男改不改口供也都无所谓,只要法官采信我的证词,结果是一样的。”

“结果都是温月清无罪释放,坐牢的将是新男。”

申文学语重心长一句话令江妈一脸不可思议,“你胡说,新男干嘛要坐牢?”

“如果法官采信阿姨你的证词,新男就是诬告陷害,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如果阿姨你现在已经收了温家的钱,温月清还可以转而告你敲诈勒索罪,到时候坐牢的不止新男一个人,可能还有阿姨你。”

顾惜云一脸震惊,申文学的话令她无法消受,“你骗我你骗我,绝对不可能的,温月清的律师和我说得很清楚,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他们不会翻脸不认人的。”

“阿姨,那温月清差点强暴了新男,他连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古人有句话说,商人重利轻别离,温月清是个商人,在他心目中,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为了自身利益自然什么价钱都愿意出,一旦他从监狱里出来,官司也了了,阿姨你认为他不会因为这场官司而记恨你们、报复你们?”

申文学站起来,给顾惜云鞠了一躬,说道:“阿姨,你是新男的妈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新男去坐牢吗?你是新男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哪!”

江家门外,华建敏背着手蹙眉听着申文学的话,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他终于忍不住推开了虚掩的屋门。

见到华建敏突然闯进来,申文学和顾惜云都吓了一跳。

见江妈警惕盯着华建敏,申文学介绍道:“阿姨,你别怕,他是我们教育局的局长。”

教育局长突然上门,这让江妈有些慌乱,在江妈眼中教育局长可是好大的官啊。

江妈急急忙忙要去给华建敏倒水,华建敏阻止了她,说道:“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而且我用手机录了音……”

华建敏扬了扬手上的手机,申文学惊诧了一下,江妈更是一脸惊慌。

“局长你……局长我……”

华建敏冲江妈摆摆手,说道:“家里欠了债可以慢慢还,如果江老师坐了牢,那她一辈子就毁了,一来她肯定会被教育局开除,一个坐过牢的女孩子,嫁人也好,找工作也好,总不可能还那么顺利的,你身为一个母亲,一旦你也坐了牢,你们这个家就彻底散了吧?申老师刚才跟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危言耸听,如果大姐你不相信,我可以帮你找个律师过来咨询……”

华建敏说着走到申文学跟前,做好了背她的准备。

申文学看着弯身的华建敏愣了愣,华建敏催促:“咱们该说的都说了,如何选择她自己的事情了,咱们走吧!”

申文学“哦”了一声。

当着江妈的面,华建敏背着申文学出了江家下楼去。

“谢谢你啊,局长,”楼梯上,申文学说道,“您刚刚真的录音了?”

华建敏咳咳:“你很重的,背你挺辛苦的,别那么多话行吗?”

申文学:“……”

当华建敏背着申文学终于走到江家楼下时,申文学“啊”的惊呼了一声,廖书恒竟然就站在面前。于是申文学就像做贼被谁抓住了一样,从华建敏背上慌乱地滚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我有家有室

申文学从华建敏背上下来得太急,受伤的脚猛地踩地,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因为被华建敏背着被廖书恒撞见,申文学已经羞赧得无地自容,此刻还要忍着脚上的疼,表情十分狼狈。

在廖书恒的注目里,申文学窘得面红耳赤,华建敏倒十分镇定,只是对申文学的脚表现得颇为关心。

“申老师,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华建敏说道。

“不用不用,我只是扭伤,没事儿,您快点送我回家就行。”申文学此刻只想赶紧从廖书恒跟前逃之夭夭。

于是华建敏搀着她,一边小心翼翼向外走,一边和廖书恒打招呼:“廖副校长,你家住这里啊?”

廖书恒有些意外,华建敏居然认得他。他只在上次华建敏一行因为图书馆事件到老区学校调查许向阳时和他见过一面,没想到华建敏就记住了他。

“局长,您好。申老师怎么了?要我帮忙吗?”廖书恒热心地伸出手,却被申文学和华建敏同时阻止。

“不用不用!”申文学和华建敏不约而同说道,然后气氛凝固了一下,连廖书恒都觉得有些尴尬。

申文学最先打破了这个尴尬,她已经努力镇定下来,朝廖书恒挥手:“师哥,我们先走了。”

“廖副,先走一步,再见。”华建敏接着说。

廖书恒朝二人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这是江新男的家,难道申文学也是来找顾惜云的?申文学是江新男好友,来找顾惜云谈谈没什么稀奇,只是华建敏陪着来这就稀奇了。

已经坐上华建敏车的申文学也顿时悟到:廖书恒出现在江新男家楼下难道也是来说服江妈的?一定是的。

申文学再看向车窗外,廖书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他大概已经上楼去了。申文学心里对廖书恒又多了分敬意。

“你认识廖副校长?”车子启动后,华建敏问申文学。

申文学微笑着赞了一句:“同一所师范院校毕业的师哥总有亲切感,而且廖书恒这个人……不错!”申文学沉吟片刻用两个字概括了对廖书恒的印象。

“是不错!”华建敏三个字应和。

廖书恒敲响了江家租屋的屋门。

门内门把手转动,顾惜云的脸很快从门缝内探了出来,见到廖书恒,顾惜云有些吃惊,但很快黑沉了脸色。

“大姐,我能进去吗?”廖书恒有礼貌地问询。

顾惜云没有将廖书恒拒之门外,廖书恒道了谢便进了屋。

顾惜云给廖书恒倒了茶,如此礼遇,让廖书恒倒有些不习惯了。

“你也是为新男的事情来的吧?”顾惜云用了一个“也”字坐实了廖书恒的猜测:申文学果然已经来过了。

顾惜云说道:“文学刚刚也来过了,想必你想说的和文学要说的应该是一个意思吧?都是为了来告诉我,我出庭作证是害了新男,可能还会害新男要去坐牢……”

果然,自己想说的,申文学都过来说过了。廖书恒说道:“大姐,您既然都明白了这些道理,那您应该及时纠正,和警察说清楚,还新男清白。”

顾惜云摇了摇头,为难道:“可是……温月清给的钱我已经都拿去还给债主了,文学说温月清很可能会反咬我一口,告我敲诈勒索……”顾惜云不知道为什么竟当着这个曾经被自己摔过一巴掌的年轻男人轻易就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刚刚当着申文学的面,她都没有说。

顾惜云看了眼眼前这个英俊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家新男?”

江妈突然的问话让廖书恒吓了一跳,他有些慌又有些不可思议地解释道:“大姐,你怎么这样说笑?我有家有室,新男还是个小姑娘,大姐,你开这样的玩笑,对我和新男都不好的。”

“既然没有非分之想,为什么对我家新男这么上心?”是个正常人,都要腹诽一句,何况顾惜云是江新男的亲妈?

廖书恒突然发现世俗总是如此俗不可耐,男女之间除了男女之情就不能有真正的纯真的情谊吗?

“大姐,新男是我的师妹,我对新男就是兄妹之情。”廖书恒的解释在顾惜云听来就是无力而惹人厌烦的狡辩,她不悦说道:“那从今往后你离我家新男远一点,她平安也好,还是坐牢也好,都不关你的事。”

从江家出来,廖书恒的心头压着一块石头,江新男的事怎么不关他的事呢?自从那一天黄薇主任将江新男交托给他,到如今江新男身陷温月清的案子,廖书恒觉得似乎自己的命运和江新男的命运离奇地捆绑到了一起。这一切就是冥冥中早有注定吧。他心里似乎已经不太能放下那个女孩子了,他希望她过得好,和那些愁云惨雾做告别,他希望有一天她的生活能够彻底摆脱阴霾走入阳光。

这一切的关心和牵挂,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师哥啊。

廖书恒觉得自己是光明磊落的,于是他在内心做好了一个光明磊落的决定。

华建敏将申文学送到了家里,奶奶见一个气质儒雅、相貌俊朗的年轻男人突然和孙女一起回来,令她的小院顿时蓬荜生辉,奶奶的目光落在那男人脸上几乎移不开,老花镜也干脆从眼睛上摘了下来。

申文学觉得尴尬,咳了咳,方才让奶奶回神。

“男朋友啊?”奶奶欢天喜地,申文学对终身大事不着急,奶奶却替她恨嫁。

“奶奶——”申文学尴尬地提高了音调,对着华建敏赔笑,不知何时,华大局长竟然脸红了。

申文学:“……”

局长一个大老爷们也玩羞涩?

“局长,您别见笑,我奶奶她喜欢开玩笑。”

听申文学称呼华建敏为“局长”,奶奶心里吃惊,问申文学道:“他……是咱们教育局的局长?”

华建敏已经将一抹羞涩收起,向奶奶大方自我介绍:“奶奶您好,我叫华建敏,听说您退休前也是一名老师?”

华建敏刚才在车上听申文学随口提了那么一句,此刻便作为寒暄的话题。奶奶简直受宠若惊,她像孩童一样几乎要手舞足蹈,但又努力克制着:“局长来了,你看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我……我去给您倒茶。”

奶奶慌里慌张去厨房,却发现水壶里没有开水,于是急急忙忙盛了一壶水,等到烧开,泡了茶端出来,华建敏早就离开了。

“人呢?”奶奶不无失落问道。

“被奶奶你吓走了。”申文学打趣道。

到了晚间,奶奶因为看到帅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激动了起来,因为又一个帅哥来了。

“廖书恒!”奶奶准确叫出了才见过一次面的廖书恒。

奶奶对帅哥的名字总是如此印象深刻,申文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快,杜云舒也来了,于是申家客厅里,便有了一老一少两个花痴围观廖书恒。

第五十七章 第一次争吵

“我找新男。”申家客厅里,廖书恒温文尔雅说道。

江新男正在申文学房里批改学生们的作业,因为温月清的案子她在学校很抬不起头来,而母亲上庭做了伪证,江新男也无法回家面对她,于是她又躲到申文学家里,把作业也拿回来改。

江新男听见客厅里廖书恒的声音怔了怔,继而听到申文学召唤她的声音:“新男,师哥找你!”

江新男放下红笔从申文学卧室走出来。

廖书恒向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说明了来意。今天在江家,江妈告诉他她拿了温月清十万块钱,廖书恒想着先把这笔钱凑上让江妈去向警察自首,说明原委,还江新男清白……

“我这里有五万块,”廖书恒从带来的黑色袋子里取出一沓人民币放到桌上,“剩下的只能让你们大家再凑足……”廖书恒为自己没有全部凑齐十万感到愧疚。

杜云舒撼然听着廖书恒的讲述,看着廖书恒的举动,说道:“虽然我平常那点工资都被我吃掉花掉,没有攒下钱来,但是我回去向我爸妈借点,师哥都慷慨解囊,我作为新男最好的朋友责无旁贷。”

申文学倒是攒了私房钱,“我有三万块,云舒,你向你爸妈再借两万就可以。”

杜云舒点点头。

奶奶本来也想帮点,发现似乎十万块已经凑份子凑齐了,没自己什么事儿,于是闭了嘴。

江新男除了感动还能怎么样?她努力忍着眼泪,拿起桌上的五万块钱,将廖书恒拉到客厅外头去。

前院,江新男将五万块钱塞进廖书恒手里,对他说道:“师哥,你的钱我不能要。这是你和唐老师去做试管的钱吧?”

“傻瓜,我这个钱又不是送给你的,而是借给你的,你以后手头宽裕了,要还给我的。”廖书恒微笑着说道。

“可这是你和唐老师做试管的钱……”江新男怎么可以欠廖书恒这样的人情?

“试管婴儿的钱我另有办法,眼下你的事比较急,如果你因为这个官司掉了工作坐了牢,那你一辈子就毁了。”而自己和唐美静早一天晚一天要孩子都不打紧,反正也这么多年没有要孩子,何必急在一时?

晚上睡觉前,申文学不由看着江新男,替她感到可惜。如果廖书恒没有家室就好了,对于江新男来说,如果廖书恒没有家室无疑是一个大大的良人,他对她关心、体贴、呵护,的确让人感动。

“如果他没有妻子就好了。”申文学喃喃说了一句。

“什么啊?”江新男问。

“没什么。”申文学答。

廖书恒有家有室,对于江新男来说,只是一个善良热心的师哥而已。

同一时刻,在廖家卧房内,唐美静激动地同廖书恒说道:“你只是她的师哥,她只是你的师妹而已,师妹连亲妹都不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唐美静气哭了。

廖书恒给唐美静递纸巾,“美静,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去江新男那里给我把钱拿回来!”

“美静,钱的事我有办法,只是迟几天而已。”

“如果你自己还有钱,用得着和祁龙、朱友借吗?”

“我们在镇子的市场边上不是攒了个店面吗?我们把它卖了吧。”

廖书恒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唐美静要气晕了。“那个店面是我们夫妻二人省吃俭用才购置的,每年都可以收租,以后还要留着养老,你现在居然说要把它卖了,为了江新男?”

“当然不是为了新男,这不关新男的事,我是为了我们自己啊。我们退休后不是有退休金吗?到时候咱们两个退休老人能花多少钱?退休金绰绰有余了,又何必要靠这租金呢?眼下我们做试管不能保证一次就成功啊,要是做了好多次才成功,就凭我们手里这点钱远远是不够的,也不可能一直跟祁龙和朱友借呀,还需要有很多钱准备着,我思来想去也只能卖那个店面了,咱们那个店面位置好,之前就有不少人来找我们谈转让的事,所以我们要脱手一点都不困难,也能以最快的时间凑出钱来,不会影响我们做试管的。”

廖书恒解释再多,唐美静也不愿意听,她只是愤愤看着丈夫,质问道:“你认为我做试管不会成功?所以你和你妈一样,都觉得我生不出孩子,对不对?”

“美静,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的分析是客观的,是真的可能发生的事情,做试管谁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啊。做几次能成功,最终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数,”廖书恒好脾气说道,“就算最终真的没有成功,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尽力了就好。要是实在试管不成功,咱们就抱养一个孩子吧。”

“我不要!”唐美静激动地喊了起来,“我自己能生!我自己能生!我为什么要去养别人的孩子?”

“好好好,美静,不论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廖书恒想上前拥抱激动的妻子,却被唐美静一把推开了。

“那你去江新男那里把五万块钱拿回来。”

唐美静血红着眼睛盯着廖书恒,廖书恒语塞。唐美静冷笑起来,她用一种极冷的声音问自己的丈夫道:“廖书恒,你和江新男到底是什么关系?”

廖书恒张了张嘴,他想解释,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发现,顾惜云也好,唐美静也好,不管他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任他的。廖书恒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为什么世俗总是如此俗不可耐?他想在这俗世中做一股纯真的清流,然而,如此难。

“如果说这件事情我有错的话,那就是我在把五万块钱借给江新男之前没有和你商量,但是美静,如果我和你商量,你会答应吗?”

“不会。”唐美静脱口答道。

所以他也只能先斩后奏,因为江新男的确比他们更急需要这笔钱。

廖书恒从身上掏出一张借条,那是在申家的时候,江新男见还钱不成,执意写给他的。

“这是新男写的借条,美静,这笔钱新男一定会还的。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我们一起帮帮她,可以吗?难道你忍心看着新男被陷害去坐牢?”

廖书恒的好言好语化解了唐美静的怒气,她撇嘴说道:“钱可以借可以送,但是人,坚决不行!”

唐美静上前紧紧抱住廖书恒,廖书恒笑了,拥抱住妻子,说道:“真是个傻美静!”

申文学和杜云舒因为要回银山上课,只能将江新男的官司拜托给廖书恒,廖书恒为江新男奔波了好一阵,这让美静不快,可是她知道,除非江新男彻底无事,否则她的丈夫会一直多管闲事的。

带着郁郁的心情,唐美静回了一趟娘家。

第五十八章 春游

唐家,唐爸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给唐美静端了出来,唐妈早就陪着唐美静坐在饭桌上,见唐爸的面条上桌了,唐妈急忙给唐美静拿筷子和汤匙。

唐美静见面条上的浇头都要溢出大碗,全是她爱吃的海鲜,不由鼻子一酸。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

“怎么,在书恒那里受委屈了?”唐妈见女儿眼眶红红,蹙眉问道。

唐爸立即看了唐妈一眼,说道:“你女婿是个什么人,你还不了解?万里挑一的好人,如果真有矛盾,也是咱美静不好。”

“爸!”唐爸的话不仅惹来唐妈一顿白眼,也让唐美静不满,“你还是不是我亲爸?”

“就是,”唐妈附和了一句,随即和唐美静说道,“你爸说的也对,书恒的脾气一向是好的,倒是你,从小到大被我和你爸宠坏了,比起书恒来,是娇气了些。”

“都是独生子女,谁比谁娇气?我如果娇气,他廖书恒也是个妈宝。”唐美静嘴里说着,心里却有些心虚。结婚十年,廖书恒对她如何,她是一清二楚的,她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没有烟酒恶习,偶尔也只是和祁龙、朱友小酌几杯,生活再健康不过了。他对她足以称为一个好丈夫,是她自己不好……是她自己不能生育,让这个家有了残缺。

想到此,唐美静无比黯然。

见女儿泫然欲泣,唐爸也不再唱反调,而是轻生问他:“怎么,真的和书恒不愉快了?”

“没有,爸,妈,你们别瞎猜。”唐美静给了父母一个笑容,埋头吃面。

看着低头吃面却心事重重的女儿,唐妈在一旁碎碎念:“你们两个要去做试管婴儿的事情怎么样了?进行到哪个步骤了?”

“他最近忙,耽搁了一阵,可能要再过一阵……”唐美静含糊说道,廖书恒忙江新男的官司,她就是为此心情不快来娘家透透气的。

“他忙啊,书恒是副校长,能不忙吗?别看就是个乡镇学校,可是也有几千个学生,老师也有一两百号,他身为副校长,忙是正常的,你多理解她,反正你们俩也这么多年没有要孩子,也不急在一时。”唐爸豁达开导唐美静。

唐妈甚至说道:“做试管听说可遭罪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其实要是书恒不反对,干脆抱养一个得了,省得花钱遭罪,最终还人财两空。”

廖书恒岂止不反对,他还和唐妈一样建议抱养。

唐美静放下筷子,冷了脸说道:“我吃饱了,我不吃了。”

唐美静心里郁闷极了,她眼下不能生,不代表她一辈子不能生啊,为什么亲妈和丈夫都要提议她去抱养一个孩子呢?如果抱养了,那她这辈子就真的被判了死刑,彻底成为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

唐美静觉得不能生育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件悲剧。



暮春的时候,申文学终于听到了江新男案子尘埃落定的好消息,温月清犯强暴未遂罪、伤人罪、教唆他人做伪证等,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至于顾惜云,虽然做了伪证,好在有自首情节,也如数上交钱款,又有受害者江新男帮着求情,最终法院对她拘留了几天以示惩戒。

申文学在电话里嘱咐江新男:“别忘了向师哥道谢。”

挂了江新男电话,杜云舒来问她:“文学,你想好你们班春游去哪里玩了吗?”

春游是城里的孩子在一学年的下学期最喜欢的一项学校的活动,在万木吐翠的春日里,跟着老师去郊野看芳草茵茵、百鸟争鸣,感受阳光和熙、空气清新,别有一番趣味。但是银山是海岛学校,孩子们上学放学路上已经看多了青山绿水,所以银山小学的春游活动已经搁浅经年,今年申文学和杜云舒好不容易做通了韩科校长的思想工作,校长答应恢复银山小学的春游活动,不过教师例会上对所有的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再三注意安全问题。安全无小事,安全问题对于学校工作来说是一票否决的,所以韩科校长谨慎也是情理中事。

“你们班打算去哪里春游?”申文学问杜云舒。

杜云舒指了指申文学说道:“我看你,我是你的忠实拥趸,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申文学有些犯难,虽然在银山小学教了三年多的书,可是她对这座叫银山的海岛并不熟悉,因为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银山人。

申文学不是,但是莫小童是啊。

“老师,我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放学的时候,莫小童来找申文学。

“哪里?”申文学问。

“老师先跟我去踩点吧。”

莫小童并不知道自己发现的那片新大陆叫什么名字,他只记得第一次无意中走入那片风景是如何被震慑住的。

那一次误打误撞是因为他爸爸又在家里打砸,妈妈为了不让他受伤让他快跑。于是他从家里跑了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跑得晕头转向。

他朝山顶拼命地跑了上去,九牛二虎之力跑上山顶,然后脚下一半跌了一跤,这一跌他就跌入了那片足以叫他永生难忘的风景。

莫小童带上申文学,申文学喊上杜云舒,三个人向那座平日里无论是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还是宿舍楼的走廊上,只要一抬头就能望见的山跑去。

“风景就在山顶。”莫小童提示。

严格地说,风景是在山的另一边,到了山顶,再向另一边的山滚下去。

一直爬了一个小时的山,申文学杜云舒和莫小童终于站在了山顶上。

“老师,看见了吗?”莫小童指着山的背面,眼前的景象令申文学和杜云舒呆住了。

只见一大片草场碧绿繁茂,一望无际,一片碧绿中闪烁晶莹的是一大一小两个天湖,日照处波光潋滟,水清如镜,风过处,湖面微皱,婉转动人,好一处风光旖旎的所在!

“云舒,相机带了吗?”申文学激动地问杜云舒。

杜云舒从胸口上摘下相机,得意忘形:“带了带了!”

于是偌大的草场上,便有三个欢快的身影出没在绿浪里。

晚间,卢明凯看到fd论坛上申文学更新了帖子,一点开他就被镇住了。

好美啊!

第五十九章 那天湖那草场

绿绿的草,高高的草,丰茂大片的草……

清清的湖,圆圆的湖,波光潋滟的湖……

虽然是照片,卢明凯却俨然看到那草场在招摇,那天湖在荡漾……

“如果能拍下视频就更好了。https://”卢明凯给帖子留言。

“过几天。”申文学回帖。

几天后,卢明凯在电脑屏幕上果然看到了视频,大片大片的草场随风起浪,一大一小两个天湖就像镶嵌其中的两面镜子,而那些衣着朴素的海岛上的孩子在草场里追逐嬉戏,就像散落草丛的星星,他们的每一张笑脸都在发光。

在满屏绿色里,一个红衣身影像太阳一样闪耀。

卢明凯移动鼠标定格了画面,然后放大,放大,再放大,放到最大的时候面孔却是模糊的,只依稀看见一袭红衣披肩长发。

“红衣服是你吗?”卢明凯在帖子里留言,但是没有得到回复。

申文学正和杜云舒一起看电脑上的视频,她们身边挤着一堆学生,学生们嘁嘁喳喳激动地指着电脑屏幕:

“我在这儿!”

“我也在这儿!”

“好美的风景啊!”

“申老师最美!”

当屏幕上闪现申文学的红衣身影,学生们异口同声惊呼道。

“杜老师拍摄技术不错!”申文学给杜云舒竖了大拇指。

“因为要发到网上,所以不能把你拍清晰,只能拍个模模糊糊的美。”杜云舒有些惋惜说道。

“当然不能拍清晰了,不然以后大家只看我的脸,不看我的文章了。”申文学一本正经夸自己。

杜云舒“噗”乐了,如果这话出自别人之口,她非得在心里骂一万个“臭美”不可,但是这话出自申文学的口,所以她甜甜说道:“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申文学赞她:“好闺蜜!”

好闺蜜就是要互相愉悦。

论坛上没有得到申文学的回复,卢明凯将画面截屏发往申文学的qq,问道:“是你吗?”

临睡觉前,申文学终于在手机上看到了卢明凯的留言,因为是网络上的陌生人,申文学此刻还是保留了一下态度,回他:不是。

虽然答案是否定的,卢明凯心中却早有了肯定的答案。

那天湖那草场那红衣的倩影这个夜晚无不在梦中召唤着卢明凯要去到那个叫银山的海岛一探究竟。

江新男之前因为在大雨中救过唐美静那次到过廖书恒和唐美静的家,所以她依着记忆,买了水果和牛奶找到了廖书恒的家。她是去表达谢意的,但是去的时机不太巧。

门铃按了许久,门才被打开,廖书恒一脸倦意出现在门口。看到江新男,廖书恒有些吃惊:“新男,你怎么来了?”

“师哥,我来看看你和唐老师。”江新男将水果和牛奶放在门口,她只是来道一句谢,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廖书恒看起来很累,她不想进去叨扰。

廖书恒此刻也没有邀请江新男进屋坐坐的意思,他甚至希望江新男快快离开。

“新男,你干嘛这么客气?我和唐老师又不是小孩子……”

“谢谢你,师哥,还有替我谢谢唐老师。”江新男鞠了个躬就要离开,里边厢唐美静的声音传来:“江新男,你来得正好!”

旋即,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唐美静已经一阵风到了门口。

“唐老师……”江新男堆起笑脸。

唐美静却没有好脸色,她伸手去拉江新男,被廖书恒阻止。

“美静,新男要走了。”廖书恒说道,声音里带着乞求。

唐美静看着丈夫,眼睛里是一抹威胁和嘲笑,“如果你不想在门口闹开的话,你就该让江新男进门!”

廖书恒妥协了,此刻的唐美静情绪激动,没得商量。

江新男隐隐不安,但还是说道:“唐老师一定有事找我,唐老师,我们进屋说。”

廖书恒有些无奈看着江新男被唐美静拉了进去,换鞋都换得很是狼狈。廖书恒将江新男的水果和牛奶提进门,就在他关门的刹那,背后传来一个清晰而响亮的巴掌声,廖书恒的背脊瞬间僵了僵。

他艰难地转身,果然看见江新男一手捂着面颊呆呆地看着唐美静,唐美静目光血红一脸盛怒,就像一只竖起羽毛的斗鸡。

“美静……”廖书恒低唤一声妻子的名字,在妻子又要扑向江新男的时候及时拉住了她。

唐美静恶狠狠看着廖书恒,奚落道:“心疼了,是吧?”

“美静,你能不能不要闹了?”廖书恒低喊了一句。

“终于原形毕露了,终于肯承认她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是不是?”唐美静的眼泪就如决堤的洪倾泻在面颊上。

“美静,你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就是要这样说?是不是这样说,你心里的苦就能好点?如果是这样,你就说吧!”

唐美静的身子缓缓滑落到地板上,低低地呜咽起来。

江新男一直站在一边,默默听着夫妻俩的对话,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仿佛自己是个隐形人。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唐美静的第一次试管失败了,可是这为什么要怪她呢?

廖书恒已经回身冲江新男示意她离开,江新男向廖书恒微微致意,向门口走去。换鞋,开门……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悄无声息。

在江新男已经出门的时候,廖书恒竟过来送她。

“对不起。”他用唇语跟她说。

江新男忍着脸上的火辣辣,给了廖书恒一个没关系的笑容。要怪只能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廖书恒又给江新男做了个鸡蛋敷脸的手势,江新男点点头,挥手告别,离去。

回到屋子里,唐美静已经恢复了安静,她从地上抬起头,充满歉意看着廖书恒,说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在江新男来之前,唐美静和廖书恒发生激烈的争吵,第一次试管失败了,虽然是在胚胎移植到子/宫后着床失败,但她还是把怒气撒到江新男身上,说是因为廖书恒奔波江新男的案子导致受/精/卵质量不佳,此刻所有的怒气撒完后,唐美静就开始自责了。

廖书恒叹口气,他俯身抱住妻子,“不怪你。”最受罪的人是美静,压力最大的人是美静,最痛苦的人也是美静,所以他该包容她,只是让江新男无端挨了打,廖书恒有些过意不去。

华建敏一大早上班,分管民办教育的王副局长就来找他。

申老师

申老师

第六十章 选拔民办校校长(一)

王副局长手上分管很多业务:幼教、电教、党政等等,民办教育只能算他分管业务里的一小摊。他是个四十来岁,个子不高,身材敦实,大脸盘戴着眼镜的男人。

此刻,他随华建敏走进局长室,径直在华建敏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上坐了。

华建敏给他倒了杯水,说道:“王副不喜欢喝茶,我就不给你泡茶了。”

王副局长心里暗忖:华局长来教育局一年不到,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工作狂,可是他连自己不喜欢喝茶都知道,看来还是个细心的人。

待华建敏坐定,王副局长啜了口水,说道:“我平常就喜欢抽点烟,男人不抽烟,何必在人间?”

王副局长开了个玩笑立刻打住,华建敏就不抽烟。

言归正传。

王副局长已经敛容收色,话题切入工作:“茂清学校的校长人选问题怎么办?”

茂清学校是桃李市一所十二年制民办学校,说是十二年制,小学部暂未有学生,并不是没有开始招生,而是招不到学生。

茂清学校原是全国劳动模范郑婉如女士举办,是桃李市第一所也是唯一的一所民办校,它填补了桃李市民办教育的空白,但作用也仅限于此。茂清学校办学已有十年历史,可是口碑一直没有做起来,这和当地群众对民办校的偏见有关,也和茂清学校自身教育教学质量不高有关,而导致茂清学校这种现状的一个很大因素便是校长三天两头换,十年办学历史却已有十几位校长。

眼下,现任茂清学校校长又要辞职,吵着要回原单位去。茂清学校的校长一直由教育局在公办中学里挑选人选进行委派,身处民办校没有身处公办校时的安全感,这也是茂清学校留不住校长的原因,校长都留不住,一线教学老师也是。大家不安心教学工作,教育教学质量又怎么会提高呢?

“我们要不要再和丁校长谈谈,看看有没有挽留的余地……”王副局长提议。

华建敏摆摆手:“不用挽留,他要走说明心不在茂清学校,强留他也干不好工作。”

“可是茂清学校校长没有人愿意当怎么办?”王副局长犯难。

“肯定有人愿意干也一定会干得好的,或许是一直以来咱们的思路错了,为什么一定非要从公办中学里挑人,就不能就地选拔?”

华建敏的话令王副局长颤了颤。

华建敏让办公室最快速度组织了一场人事会议,召集来的除了王副局长外,还有分管中学的林副局长、分管人事的方副局长、人事股喻股长、中教股朱股长,以及市里唯一的省一级达标高中桃李市一中黄校长。

会议就茂清学校的未来办学和校长人选问题展开讨论,与会人员各抒己见。

一中黄校长在桃李市口碑甚好,即便去到省里头也十分受人尊重,省里多次抽调他担任专家组组长带领检查组去考核各级各类学校,他的科学理念、精准而具有指导作用的点评广受好评。

会议上,华建敏对众人说道:“国家制定了《民办教育促进法》,对民办教育实行积极鼓励、大力支持、正确引导、依法管理的方针,确认民办教育事业是社会主义教育事业的组成部分和重要补充,对于我们桃李市唯一的民办学校茂清学校,咱们教育主管部门要大力扶持它,花心思扶持它,只有茂清学校发展得好,咱们桃李市的教育事业才算是完整的,才能达到公民办并举的境界,茂清学校未来办学能否和全国成功的民办教育中的一家合作,依托先进的教育理念把自己发展壮大呢?黄校长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多识广,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华建敏说着把目光投向黄校长。

黄校长是在座所有人中最年长的,他气质儒雅,笑容亲和,说话语气从容和蔼,道:“干教育几十年,我去了不少地方,也看了这么多学校,对教育改革家魏书生先生的教育教学思想印象深刻,他提出的‘人人有事做,事事有人做;时时有事做,事事有时做‘、‘坚持每天七个一分钟‘,在课堂上落实‘八个学习习惯‘和‘课堂的十条要求‘等等,在他的办学实践中取得了非常成功的效果。”

提到魏书生,分管中学的林副局长也有话说,他说道:“还有魏书生的‘松静匀乐‘教育思想,虽然这只是魏书生教育思想的一小点,却在魏书生整个思想体系中起着纲领的作用,它解决了人的思想问题,松是身松,身松谋事规划好,静是心静,心静做事效率高,匀是气匀,遇事冷静处理,不冒失,乐是神乐,开心工作,情绪快乐。如果一所学校,一个老师,能够做到‘松静匀乐‘,那就可以把学习、工作、尽责、助人都当作是享受的事,也就可以做到化难为易,化辛苦为快乐。”

华建敏点点头,说道:“办学思想不统一,难以形成自己的办学特色,是目前茂清学校遇到的瓶颈,既然林副和黄校长都觉得魏书生教育教学思想先进,那我们就派人去书生学校实地考察一下,毕竟百闻不如一见,这个任务就由王副局长去落实,去考察之前,咱们必须把茂清学校新一任校长人选定下来。大家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茂清现有班子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于是众人又是一番议论纷纷,在会议尾声,人事股喻股长根据大家的发言最后拟定了两个名字:唐炯文和何宾。

华建敏说道:“人事股定个时间,还是咱们会上这些同志,一起见一见这两个人吧。”

几天后,还是在同一个会议室里,华建敏和各位副局长以及黄校长一起见到了唐炯文和何宾。

就像是一场招聘考试的面试环节。

黄校长平和的语气说出严肃的问题:“办学理念是一个学校办学成功的纲领,如果你是一校之长,你会确立怎样的办学理念?”

先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何宾。

第六十一章 选拔民办校校长(二)

申老师正文卷第六十一章选拔民办校校长正在桃李一中任副校长的何宾说道:“办学理念就是服从,跟着国家的教育方针走,国家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我们就培养什么样的人才。”

“国家需要的人才多种多样,你要怎样做到都能满足国家需要?”林副局长皱眉问道。显然他对何宾的答案不满意,太泛泛。

其他人也给何宾提了几个衍生问题,何宾显然没料到自己看起来冠冕堂皇的发言会有那么多经不起推敲的漏洞,一番问答下来他有些气馁。

因为是自己的副手,黄校长当着众人给了何宾不少肯定和鼓励,方挽回些何宾的面子。

何宾出去了,唐炯文进来,同样的问题却是不一样的回答。

“服务学生,服务家长,”唐炯文先是回答了八个字,然后继续阐述,“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服务的需求越来越多元,越来越强烈,学校办学也好,老师教学也好,都不应该高高在上,而应该提升服务意识,学生所需家长所需才应该是我们的办学方向,应该开发满足学生天性个性的课程,让学生喜欢学校喜欢老师,家长满意了,学生开心了,就会得到社会的认可,一个充满活力的学生,他们的学习力也是特别强大的,我认为抓教学成绩,应该通过非智力因素来抓,如果我是一校之长,我希望把我的每个学生都培养成向日葵,向着阳光,抬头挺胸……”

唐炯文滔滔不绝,两眼发光。

唐炯文退出去的时候,华建敏看着他的背影想,这是个有教育情怀的人,他对教育的那份热情打动了华建敏,也打动了在座的人。

围绕唐炯文和何宾,大家展开了讨论,唐炯文是茂清学校的一个小中层,虽然他有满腹抱负,也铺不开工作。

经过今天的问答,华建敏以及许多人心中都中意唐炯文,但也有人有疑虑。有人提出唐炯文从小父母离异,还被女友分手,人生经历多有不易,这也造就他在许多人眼中都觉比较怪异的性格,比如他在去茂清学校之前在桃李市一所中学工作,就差点被校长赶走。这些经历也让大家对唐炯文能不能胜任校长表现出了担心。最终华建敏力排众议,认为唐炯文人生经历坎坷不代表他道德败坏,且是个有才能的人,应该给他一个施展才能的舞台,而茂清学校屡任校长也并未让茂清学校成为当地人认可的学校,所以为什么不让唐炯文试一试呢?

于是,王副局长带队去往书生学校考察的队伍中赫然多了意气风发的唐炯文。

之后,茂清学校和书生学校达成合作办学意向,魏书生任茂清学校校长,唐炯文则任常务副校长,全面主持茂清学校教育教学工作。

“初心很美好,可是未来也有很多困难等待着你。”华建敏去茂清学校调研的时候对唐炯文语重心长地说。

“不忘初心,但愿,幸不辱命。”唐炯文向华建敏由衷说道。

………………………………

江新男下了课走回家去,到了自家租屋楼下就发现廖书恒在那里等他,他的手上提着那天她买去的水果和牛奶。

江新男小跑着来到廖书恒跟前,微微喘着气说道:“师哥,你怎么来了?你这是……”

江新男看着廖书恒手上的东西有些忐忑。

廖书恒笑道:“你别多想,只是我家里没有小孩不吃这些,放着浪费了,你家里有弟弟妹妹可以吃啊,刚好我也要来向你道个歉。”

廖书恒将目光投向江新男的脸颊,那里早没有唐美静那一耳光的痕迹。少女的肌肤白皙娇嫩,吹弹得破。不知何时江新男的头发已经很长了,长发将她更多温婉的女性气质散发出来。

廖书恒微笑说道:“长头发更好看一点。”

是大哥哥对后辈的一种暖,江新男听在耳朵里也并无暧/昧的感觉,她腼腆笑道:“师哥不必来跟我道歉的,我原本就给师哥和唐老师添了不少麻烦。只要师哥和唐老师好好的,就好。”

这个心愿简单,他和唐美静原本就好好的。

“好。”廖书恒将东西交给江新男,又寒暄了几句,二人道了别。

江新男提了东西到楼上,顾惜云过来说道:“廖书恒怎么不上来坐坐?”

江新男愣了愣,原来楼下发生的母亲都看到了。

“他有事先走了。”江新男编了个谎话。

顾惜云却审视着女儿说道:“廖书恒对你有些过分的好了。”

顾惜云的话令江新男面色僵了僵,旋即她努力灿烂笑着对母亲说道:“妈,你给我安排相亲吧。”

女儿突然而来的决定让顾惜云愣了愣。女儿这样的表现似乎是在掩饰什么,但顾惜云没有戳破,只是说道:“每次都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想再替你折腾了,再说咱们家经过温月清的案子,在桃李还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吗?我们两个还是努力打工,把廖书恒的钱凑出来还给人家吧。”

母亲难得如此深明大义,江新男感到特别的安慰。

她走过去抱住母亲,说道:“妈,谢谢你。”

“是母女说什么谢呢?”

经历了温月清的案子,顾惜云整个人沉静了不少,江新男打心底里高兴着母亲的转变。

开往银山的快艇的甲板上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他看着眼前的大海心里雀跃着,倒不是因为大海的风景。他是见过无数次海的壮阔的人,他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当快艇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与他心中的那个红衣身影也越来越近了。

申文学。

卢明凯在心底小心翼翼呼唤出那个名字。

他费了些人力物力从fd论坛上调到了申文学的资料,一个热爱写作的年轻女老师。

不知道她见到他会猜出他就是她的深海鲈鱼吗?

银山小学教室宿舍里,申文学正色对杜云舒说道:“请把‘你的‘去掉,深海鲈鱼就是个网友,但不是我的!”

申文学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杜云舒刚刚看了深海鲈鱼发给申文学的信息慨叹了句:“你的深海鲈鱼对你真好。”

第六十二章 钓鱼的野办法

申老师正文卷第六十二章钓鱼的野办法深海鲈鱼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的?”杜云舒笑着打趣申文学。

“那可说不准,要不我把他介绍给你当网友?”申文学狡黠笑道。

杜云舒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你浪漫,搞什么网恋,将来我能看上的男人一定要是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帅哥!帅哥!帅哥!”

而网络上的通常都是“猪头”。

“谁搞网恋了?”

申文学无奈,杜云舒就是个看脸狗,这点她死也不会改变。

而杜云舒对帅哥的怨念很快在下午得到了满足。当下午透过校门口的镂空大铁门看到银山镇副镇长连山野陪着一个惊天大帅哥从校门前的土路上款款走来,杜云舒惊叫一声,立马就跑去找申文学。

申文学刚结束了一节课,见杜云舒火急火燎跑过来比划了半天,终于说清楚,原来她如此激动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大帅哥,申文学见杜云舒咋咋呼呼的模样“噗”乐了,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见了鬼呢。”

没想到杜云舒却赞同表示:“男人能好看成那样一定是个非人类。”

能让杜云舒如此心心念念,就连申文学也对此人感到好奇了。正当申文学差点要跟杜云舒去一探究竟时,接到了韩科校长电话:“文学,你来一趟校长室。”

校长室,韩科校长热情接待了连山野和一个好看的年轻男人。那男人眉目俊朗,气质清贵,让韩科乍一看有些失神。上一次有这种反应的,还是在银山镇码头见到华建敏大局长的那一刻。

韩科校长给两位贵客上了好茶,他介绍道:“这是我们华建敏大局长来银山小学调研的时候,送给我们学校的白茶。”

白毫银针是白茶中的珍品,校长一直攒着舍不得喝。这还是第一次拿出来招待客人。

连山野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做乡政府领导之前是个老师,后来从教育系统转行去了政府口,一步步从基层干部做到副镇长,都是托了岳父老大人的福。连山野的岳家有点小权小钱,连山野家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两家之所以结亲,是因为老岳父唯一的掌上明珠有点耳背的小残疾,连山野除了穷点也算一表人才。于是,两种不完美结合在了一起,但结局只会是更不完美。连山野和妻子关系并不融洽,三天两头吵吵闹闹,但因千丝万缕的利益权衡,这门婚姻不能散。连山野调到回城交通颇为不便的银山海岛工作倒是给了他很好的喘息之处,他平日里也无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摄影,银山海岛处处都是好风光,这让连山野如鱼得水。

连山野分管的是教育这一摊,平常与韩科校长多有接触,毕竟整个银山镇也只有银山小学这么一所学校。

此刻闻着淡淡的白茶香,陈山野向年轻男人介绍:“这是我们桃李市的土特产,这几年在全国口碑都越来越好,卢总回去的时候,我给您准备一些。”

年轻男人客气而不失礼貌地回答:“好。”

“申老师要来了吗?”连山野催问韩科校长。

韩科校长道:“已经打电话了,教室那边走过来没那么快,稍等。”

银山小学学生少但是校园大,教学楼和行政楼之间是很大的操场,但申文学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来了。

卢明凯抬头的时候,恰见一团红色身影出现在校长室门口,他不自觉就笑了。

就是他梦中的样子,就是他心里的样子,那个心田深处一袭红衣长发飘飘的年轻女老师此刻就亭亭玉立站在眼前。

“校长,您找我?”申文学走进校长室注意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连山野她认识,于是问好:“连副镇长,您好。”

还有一位……

申文学将目光投向卢明凯。

“你好,申老师,我叫卢明凯。”

卢明凯伸手,申文学也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申文学。”

握手的瞬间,连山野已经站起来介绍了卢明凯:尚北集团少总裁。

申文学:“……”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连山野介绍了卢明凯的来意:“卢总这次专门到银山采风,镇里头邀请申老师能够陪同。”

“采风?”申文学暗自打量卢明凯微微蹙眉,一个人?是为了摄影,还是为了写文?这一身光鲜的纨绔子弟玩的真新鲜。申文学对“总裁”“少总裁”称谓的印象还停留在和女明星传绯闻的富家子弟的娱乐八卦里。

连山野此刻仿佛是申文学肚子里的蛔虫,他说道:“我带了相机,摄影算是我一个业余小特长,申老师刚好擅长写文,我们两个陪同卢总上山,最合适不过。”

申文学一颤:所以所谓“采风”,到了这光鲜的纨绔子弟的字典里就是“踩风”咯?

上山,银山海岛唯一的一座高山,因为之前已经和莫小童杜云舒说去过,后来又带了班级的孩子去春游过,申文学跟随连山野卢明凯上山,甚至还走在了前头。

“申老师以前爬过这座山?”连山野见申文学熟门熟路,不由好奇。

“她爬过。”卢明凯替申文学回答。

“卢总你怎么知道?”连山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卢明凯却已经撂下他,跑到前头和申文学并肩前行。

“我是深海鲈鱼。”卢明凯小声而激动在申文学耳边说道。

“你喜欢吃鲈鱼啊?”申文学侧头,明媚大方笑起来,“这好办,银山是海岛,别的没有,就是海味多,下山的时候让连副镇长买两条鲈鱼好好招待你,你是客人,银山人好客!”

卢明凯:“……”

申文学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山上有两个天湖,天湖里有不少鱼类,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鲈鱼,如果卢总不挑食,我们等下去了天湖倒可以钓几条,不过今天没有带渔具,所以卢总如果要钓鱼,可能得接住一些野办法了。”

卢明凯:“……”

卢明凯此刻只想把网络上那只“深海鲈鱼”给炖了烤了煮了,和她网聊那么久,难道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申老师,什么是钓鱼的野办法啊?”连山野屁颠屁颠追上来,气喘吁吁问道。

第六十三章 打赌

“连副镇长钓的鱼都是野办法钓的鱼。”申文学对着连山野狡黠一笑。

连山野:“……”

因为他叫连山野……

卢明凯见连山野的视线看向申文学的脸上竟有些呆直,他快速用身子阻挡了那视线。

“申老师,我给你提个意见,”继续向山顶出发的时候,卢明凯忍不住对申文学说道,“你以后还是少笑一点。”

因为你笑起来太迷人了。卢明凯在心里说道。

“啊?”申文学有些奇怪地看了卢明凯一眼。

管得有点宽,怪不得人们都要在总裁前面加个修饰词:霸道总裁!

“我不笑更好看,是不是?”申文学问这问题的时候一脸无辜。

卢明凯:“……”

很快,卢明凯的心绪就由五味杂陈变成沉醉和惊艳。

当他们抵达山顶的时候放眼下望,只见漫山遍野的草场足有万亩,微风过处,翻起绿浪,阳光之下,绿波滚滚。点缀于这一片气势磅礴的绿海中,是两个大小不一的天湖,就像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一只亮堂堂张开,一只微微眯了眼皮。它们就像两只窥探春天秘密的天眼,在万亩草场中眨啊眨啊,狡黠又神秘。

卢明凯吹了声响哨,连山野激动问道:“怎么样,风景还不错吗?”

申文学曾在fd论坛上介绍过万亩草场和两个天湖:绿油油的草场披挂整面山坡,齐刷刷一望无边,小天湖静卧其间,大天湖的面积足有小天湖的三倍多,两湖相隔千米,各有泉眼,常年不竭,水清如镜。

此刻,卢明凯亲眼见证了文字里的风景,但见磅礴的草场一望无际,远处大海尽收眼底,岛屿如同一串珠链,悠悠的湖水明亮、清远、幽静、含蓄……

卢明凯忘情说道:“这么美的风景怎么可以被埋没呢?应该和更多的人分享才是。”

卢明凯心里太激动了,苦苦寻找投资项目总不满意,此刻他心里有了越来越清晰的关于未来的方向,他要打造一个天然旅游景区,让人们于大天湖上泛舟,于小天湖里捉鱼,于草场上奔波嬉戏,就如视频里红衣烈烈长发飘飘的女老师般自由奔放。

卢明凯转头郑重对申文学道谢:“申老师,谢谢你。”

“谢什么,我还没带你去钓鱼呢!”

“好,我们就用野办法!”

于是,应卢明凯要求,连山野就开始了他的钓鱼表演,脱下身上的外套系在长竹竿上变成一个兜鱼的渔具……

下山的时候,那外套里却只兜了几只野生乌龟,小天湖里的鱼用“野办法”可降不住。

申文学回到学校的时候,杜云舒不无羡慕问她:“那帅哥呢?”

“回城了。”申文学答。

杜云舒讶异:“一天只有一趟快艇,这个时间点早就错过了回城的快艇,他飞回城的啊?”

申文学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是霸道总裁啊,杜老师!”

杜云舒嘴巴“哦”了一声:“他包快艇回去的?”

“将来他还要包下整座银山。”

卢明凯和连山野提了自己要在银山投资旅游项目的想法,申文学听到了。

杜云舒听了申文学的话喜出望外:“这么说他以后还会来银山,我还能见到他?”

看着好闺蜜眉飞色舞的神采,申文学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今天说的那位非人类的大帅哥,不会指的就是这位霸道总裁吧?”

“所以,你今天居然不带我一起!”杜云舒表情愤愤,她看着申文学陪着卢明凯和连山野离开学校的背影,别提多妒忌了。

“你早说啊,早说,我就让给你去,”申文学爬了一天山,累得紧,不过还是不忘逗一把杜云舒,“那么现在你只能向我打听那霸道总裁在山上都同我说了啥了。”

杜云舒果然凑过来:“说了啥说了啥?”

“我先洗完澡再告诉你。”申文学说着进了公用浴室。

杜云舒看着手里的洗漱用品,嘿,上当了,明明说好她先洗的。



廖书恒最近有些忙,市教师进修校开展了一场教坛新秀赛课活动,分小学组中学组,还分具体学科。小研室承担的是小学组的比赛,全市每所小学都要派出年轻老师参赛,承办地点定在桃李市实验小学。廖书恒作为老区学校分管教学的副校长,自然要担任指导教师的角色。

廖书恒带队进城参赛,赛场上遇到了江新男。

江新男代表实小参加了本次比赛,因为实小有着超强的教研团队,老师参赛不是老师个人的事情,整个教研团队都在背后出谋划策,这也就让实小的参赛老师总是在全市小学的赛课比赛中夺魁。

谁获得参赛资格,就等于谁白捡了个市级第一名的奖项。所以实小内部每次在派出参赛教师人选之前都要先在校内进行一轮选拔,本次选拔江新男拿了校级语文学科赛课第一名。

“这个江新男真令人刮目相看。”在家里的时候,唐美静和廖书恒提了一句。

廖书恒没有回应唐美静,他知道江新男为了这个校级比赛付出了多少汗水,市里的参赛有实小的教研团队做后盾,可是参加校级比赛却只能靠自己。为了将课上好,江新男熬了不少夜,祁龙和廖书恒也都暗地里指导了江新男不少,他们对她的教案提了非常多非常细的意见,没法实地听课,只能把课堂上可能出现的失误都和江新男一一罗列,如何应对课堂偶发机智也和江新男一一分析,最终证明江新男是个聪明的孩子。

在比赛的多媒体教室外,江新男给了廖书恒一个笑容。

江新男今天穿了一套好看的裙子,又大方又鲜艳,映衬得她的笑容也多了一份自信。

江新男用唇语告诉廖书恒这是申文学借给她的衣服。

“好看,”廖书恒笑着赞许一句,然后用唇语为她打气,“加油!”

江新男进了赛场,走上讲台,廖书恒也在后排落座,开始做听课笔记。

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廖书恒回头,是申文学。

“你也进来为新男打气?”廖书恒十分讶异,用唇语说道,从海岛赶进来可不容易。

“我是她的竞争对手,下一节轮到我。”申文学用唇语告诉他,脸上是笑吟吟的表情。

老区学校的选手已经比完了,廖书恒原本打算听完江新男的课就走,这下得再听一节课了。

申文学的赛课也上完的时候,就到了学生放学的时间。

廖书恒正在学校附近的停车点取车,见申文学和江新男结伴从学校走出来,于是和她们打了招呼。

申文学和江新男见是廖书恒,便也走过去打招呼。

廖书恒看着二人,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赛课第一名可能会是双黄蛋。”

申文学和江新男互视了一眼,问廖书恒:“也可以有人的课能够赢过实小?”

这按照惯例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廖书恒沉吟一下,说道:“不出所料的话就是你了。”

申文学有些吃惊,旋即忍不住笑道:“师哥,出家人不打诳语。”

廖书恒:“……”

我又不是和尚。

江新男却对廖书恒的话笃信不疑,她说道:“如果真的是并列第一名,那实际上我就是第二名,因为仗着主场优势。”

末了,申文学说道:“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比赛结果真的如廖师哥所言,那么我请客,如果比赛结果不是廖师哥说的那样,那么廖师哥请客。”

“申文学,这个课,你请定了!”

廖书恒伸出手和申文学击掌定约。

第六十四章 太阳下摆摊的唐校长

临近期末,实验小学大门口出现了许多摆摊,有各种暑期培训班的工作人员在做广告,有一则广告摊位很特别,摆摊的是个长得很白皙,国字脸,没有戴眼镜但感觉近视很深的男人。当校园里放学的铃声响起,他和几个女工作人员一起从摊位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摞的传单。学生们排着队伍从校园内鱼贯而出,等候在校门外的家长们开始涌动。男人和女工作人员一起给人们发传单,点头哈腰说着什么,但是没有人给他们好脸色,女工作人员相继气馁地回到摊位上,只有男人还在坚持……

华建敏站在市政府大院围墙的拐角处,远远地看着实验小学的方向,站在他身边的是教育局初教股股长。

太阳很大,唐炯文的脸上越来越多的汗珠,身上的衣服也被印出越来越大片的汗渍。在他周围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刚才他发出去的传单……

“唐校长真不容易,他亲自来替茂清学校的小学部做宣传,还是受尽家长的白眼。”初教股股长语气尽量平和客观,掩藏了感情色彩。

华建敏对他说道:“在今年的小学新生招生工作意见里给茂清学校小学部专门下一个招生计划数吧。”

给一个数字就能招到学生吗?

初教股股长心里想着,嘴里说道:“要是他们完不成招生指标怎么办?”

“茂清的定位是十二年一贯制学校,小学部没学生,它的定位就是空谈,小学部今年必须实现招生,将它和所有公办学校排在一起,也算是咱们教育主管部门明面上对民办教育的扶持和帮助。”

华建敏的话令初教股股长豁然开朗,群众对茂清学校不认可,那是因为他们认为民办学校并未得到官方认可,只有首先官方认可了,群众才愿意开始信任。于是初教股股长对华建敏的提议回复了一个字:“好!”



江滨路以北的“竹里人家”一到周末的晚上就宾朋满座,许多老师在周末喜欢呼朋引伴到那里小聚。

申文学从“竹里人家”大门外另设的烧烤摊上端了一大盘的烧烤往二楼包间走去。

申文学早早就定好了“竹里人家”的包间,为了兑现之前和廖书恒的赌约。

今年的教坛新秀课,小学组语文科,诚如廖书恒预测的那样,最终申文学和江新男并列第一,且申文学的名字排在了江新男的前面,所以晚上申文学在“竹里人家”请客,除了邀请廖书恒和江新男以外,还邀请了李小芳和虞慧彬,并替江新男邀请了私下指导过她的祁龙。

杜云舒则没来,申文学邀请她的时候,她从喜出望外到兴味索然:“‘竹里人家’?好啊好啊!跟着申老师又可以吃香喝辣的了……什么?还有那么多校领导啊……不去不去,你们谈教学谈上课谈教研,我会犯困……”

“你不是喜欢看帅哥吗?有廖书恒呢!”申文学故意逗她。

杜云舒摇摇头,看脸狗杜云舒已经移情别恋卢明凯了。于是今晚的聚餐上就没有了杜云舒的身影。

申文学端着一大盘子烧烤回到二楼包间的时候,江新男站起来接过盘子放到桌上,顿时烧烤的香气充盈整个包间,大家全都忘形享用起来,大快朵颐一番之后,方才纷纷举杯向申文学和江新男道喜,申文学和江新男也分别回敬各自的指导老师。

李小芳对申文学说道:“黄薇主任的意思是暑假里安排你代表桃李市去设区市参加教坛新秀比赛,让我和虞校长再好好指导你。”

“设区市的教坛新秀比赛内容很多,因为是假期,没有学生,所以不上课,而是改为片段教学,另外就是还要比粉笔字、写教案等等,很考验临场发挥能力,接下来你可要好好准备,这对于年轻老师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尤其是海岛小学的年轻老师,这样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你有幸得到这个机会,要好好珍惜。”

听虞慧彬交代得分外细致,李小芳笑道:“文学是个聪明的女孩子,除了我们俩这半桶水的师父之外,还有黄薇主任也会亲自指导的,文学,你不用太担心,平常心去比赛。”

申文学得到这样的机遇原本也很开心,可是一侧头就看到江新男的表情有些落寞,于是她想了想说道:“毕竟是代表桃李市,我能不能胜任没有把握,不好给咱们市里头丢脸,回头我还是去找黄主任好好商量一下。”

聚餐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就散了。

申文学作为东道主,虽然酒量不佳,却也小喝了几杯,于是将小电驴扔在“竹里人家”,和江新男两个沿着江滨往下慢慢走回家去。

夜风习习,桐江两畔霓虹闪烁,灯水互映,天上的月挥洒清辉仿佛在护送着两个女孩子。

申文学和江新男手拉手走着,都是微微的酒意,缓缓的步子。

“我会去找黄主任说的,去设区市比赛的机会还是给你吧。”申文学说道。

黄金易得,知己难求。

江新男感动,眼睛里又有了泪意:“你已经将进城的机会让给了我……”

“别哭!”申文学像是劝慰又像是命令,“你在实验小学教书,平台高,压力就更大,这一次我们两个并列第一,你在学校里一定没少听话吧?”

江新男抿唇不语,什么都瞒不过冰雪聪明的申文学。

“你说得对,我们并列第一,但在你学校同事眼中你就像拿了第二一样,但如果去设区市比赛的是你,那么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可是虞校长说得对,你是海岛教师,得到这样的机会很不容易,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我只不过被人家背后说几句而已,没什么的。”江新男给了申文学一个振作的笑容。

申文学回给她一个更灿烂的笑容:“你傻啊,我这么聪明,我以后是要考进城的,不出意外,说不定今年就考进城了呢?以后在这座小县城的教育界,多的是我的用武之地,不急在一时。”

“我不能那么自私,总是叫你把机会让给我。”江新男说这话是特别坦诚的。

申文学却笑道:“我乐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愿意一辈子都把好机会让给你。”

江新男忍不住拥抱了申文学,她在申文学肩上安静地流了一会儿眼泪。

另一对好朋友廖书恒和祁龙也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上看你心情不好?”祁龙转头看着廖书恒,聚餐时廖书恒几乎没有讲话,“还是因为美静试管的事情?”

廖书恒点点头。

祁龙说道:“是不是钱不够?钱不够我这边的还是先拿去用,上次借的叫你不用那么快还给我的。”

廖书恒卖了镇子市场边上的店面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祁龙和朱友的钱还了。

“不是钱的事……”廖书恒叹一口气。

唐美静第一次试管失败后,隔了一个月又重新去省城做了一次,痛苦的流程走下来后,迎来的却是一样的结局,第二次试管也失败了。

“这个主要伤财还伤身,要不实在不行就抱养一个吧。”

“美静不愿意。”

廖书恒的话让祁龙很惊讶。

“我们再去哪里喝点吧。”廖书恒突然有些害怕回家。

唐美静这几天心情很躁,回家怕又是一通吵架。

“好,我给朱友打电话。”

当廖书恒和祁龙、朱友小酌完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轻手轻脚开门,希冀着唐美静能够已经睡了,但是唐美静没有睡,她在等他。

第六十五章 我能生

见唐美静穿着睡衣游魂一样走到自己跟前,脸上是愤怒的表情,廖书恒立即就道了歉:“对不起美静,晚上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迟回来。”

“我理解,因为晚上是和你的江新男小师妹小聚嘛。”唐美静嘲讽地笑着。

又来了。

廖书恒此刻有些后悔,应该第一场结束就回家的,不应该再和祁龙、朱友去喝第二场。

“美静,你误会了,我和新男他们小聚八点多就结束了,我是和祁龙、朱友喝的第二场,你不信的话可以给他们两个打电话确认一下。”

廖书恒好脾气地解释,唐美静却说:“你明知道我不会给祁龙和朱友打电话的,一直以来大家都说我是个好妻子,所以我怎么能干拆丈夫台的事情呢?”

结婚十年,不管廖书恒在外面有什么样的应酬,唐美静都从来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查岗,所以祁龙和朱友就常常羡慕唐美静和廖书恒夫妻情深、彼此信任。而实际上呢?

唐美静说道:“不是我不怀疑你,而是我怕真相……”

唐美静说着就哭了,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

看着妻子的眼泪,廖书恒心里很自责,他走过去抱住她,劝道:“美静,你不要瞎想,没有别的真相,真相就是我永远都是你丈夫,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所以只是因为理智、因为责任、因为不能,而不是因为爱我?”

“美静,你这不是在钻牛角尖吗?”廖书恒放开妻子,喝了酒的心情容易浮躁。

唐美静却没有让他清静,而是继续剖析他:“廖书恒,我做了你十年的妻子,做了你十多年的爱人,我对你太了解了,你就算已经爱上了另一个人,却会因为是我的丈夫,已经有了一段婚姻,而克制自己,保持隐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道德是责任枷锁一样束缚着你,而不是因为爱我……”

“够了!”廖书恒终于忍无可忍喊起来,“唐美静,我到底爱上谁了?”

“江新男啊!”唐美静也喊了起来。

廖书恒只觉头痛欲裂,他抱住自己的头,跪到地上去,“美静,你为什么,为什么硬要把我从你身边推走?为什么,为什么硬要把我从我们两个人的家里推走?我真的没有爱上江新男,美静,我真的只爱我的妻子美静你一个人。”

廖书恒已经解释得麻木了,他一个字一个字机械地说着,感觉自己就像一台吐字的机器,但是他吐出的每一个字,唐美静都不信。

她蹲在廖书恒身边,嘴靠近他的耳朵,用一种阴冷的声音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江新男那么好?她被温月清是否强暴,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去救她?你为了救她,自己受了那么多伤,我每天照顾你的伤,心都在妒忌,因为你从来没有为我受过伤!”

“每一个有良知的人在那时那刻都不会见死不救!”廖书恒坚定地回答唐美静。

唐美静冷笑了一下:“还有借钱给她,还有指导她上课,过年的时候给她家送年货……你为她做了多少事,你自己数过吗?你爱她,为什么不敢承认?我可以退出的,我可以成全你……”唐美静整张脸都在笑,却笑得像个魔鬼。

廖书恒抬起头看着唐美静,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对江新男不是爱,只是同情,对一个弱小的同情,每一个善良的人都会像我这么做的,美静,你也是善良的,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廖书恒的质问令唐美静一下跌坐在地上。

廖书恒伸手抱住她,说道:“美静,我知道你心里苦,因为第二次试管又失败了,你心里急,所以你需要找一个宣泄口来释放你内心的压力,所以美静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只要能减轻你内心的痛苦就可以。美静,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所有的困难都应该咱们两个人共同去面对,两个人一起去面对,比起一个人独自面对,要轻松很多……”

唐美静彻底瘫软在丈夫的怀抱里,她讷讷说道:“你爸妈晚上又来找过我了,他们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还是不能给你们老廖家开枝散叶,我们两个就必须要离婚。”

廖书恒一颤,说道:“我爸妈是我爸妈,不代表我,你不用在意他们的说法,明天我就去找他们摊牌,我告诉他们我是绝对不可能和你离婚的,如果下一次试管还是没有成功的话,我们就抱养一个孩子,我们对他视如己出,我们也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如果你喜欢小孩,觉得一个不够,那我们就抱养两个……”

“不,”唐美静打断廖书恒,她激动地抬起头来,“我不同意,我不要抱养,我自己能生!”

公婆恶毒的嘴脸此刻在唐美静跟前挥之不去,如果她抱养了别人的孩子,在公婆面前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她一辈子都是公婆口中生不出孩子的那个残疾女人。

廖书恒不想再和妻子争辩了,他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好,那我们就一直做试管,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总有一次是能成功的吧?”

“必须成功!”唐美静执拗地回应廖书恒。



周天,黄薇主任家的门铃响了,黄薇去开了门,申文学笑吟吟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些水果。

黄薇主任一边招呼她进屋,一边说道:“每次来都这么客气,都要带东西,显得我很贪吃似的。”

“黄老师怎么这么说自己呢?您只是爱美而已,吃水果可以美容养颜呀。”

申文学的话令黄薇“噗”乐了。

“就你嘴甜,口才好,形象好,那我预祝你去设区市参加‘教坛新秀’比赛能够马到成功。”

申文学收起笑容,对黄薇主任说道:“黄老师,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来找您的,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个比赛我去不了。”

“为什么?这是多难得的机会,我顶着压力帮你争取到的名额,你自己怎么可以不珍惜。”

的确,黄薇主张派申文学去设区市参赛,进修校其他领导并不同意,他们有他们的考量,认为申文学是海岛学校教师,没见过世面,比赛成绩不好,容易给桃李市丢脸,是黄薇主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说服了领导们,没想到申文学却来请辞。

“我今年教的是毕业班,”申文学说道,“我们海岛小学的六年级毕业生按照教育局最新的小升初招生文件要求,下学期是可以到市里一中上学的,如果他们基础打得不扎实,到时候到城里上学是要吃亏的。如果我去参赛,肯定要花大量时间准备,难免影响正常的教学进度,眼看他们就要参加毕业生质量检测了,这个关键节骨眼,我不能离开他们。”

申文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黄薇主任还能说什么呢?一切以学生为重。



唐炯文是兴冲冲来向华建敏报喜的,秋季一年级新生预报名数已经很快完成了教育局的指标。

“谢谢您啊,局长。”唐炯文向华建敏道谢,如果不是局长提议在教育局的一年级新生招生意见里也给茂清学校下了招生指标,小学部的招生不会这么顺利的。

华建敏却摇摇头,说道:“这和我没关系,关键还是你肯转变工作思路。”

华建敏的肯定令唐炯文喜在心里,的确茂清小学部从一个学生都招不到到这么顺利完成招生指标,是因为自己的灵机一动——

第六十六章 廖家的意外

茂清学校的中学部是寄宿制。

唐炯文在一年级新生招生受挫情况下想到,在桃李市有很多家长都外出打工,孩子成了留守儿童,学习和生活都成了家长的牵挂。

这些孩子要么由爷爷奶奶照顾,要么被寄在亲戚家,还有的寄在社会上的托管机构。

跟爷爷奶奶的容易溺爱,学习辅导方面也成问题,社会上的托管机构良莠不齐,如果茂华小学部能定位成寄宿制学校,无疑解决了许多家长的后顾之忧,可以提升招生吸引力。

事实证明,唐炯文的突发奇想是正确的。

在接受家长征询方面,唐炯文和小学部负责人进行了周密的准备,针对学校寄宿条件、生管、教师等方面都有详细介绍。家长们经过征询安心不少,对这所民办校也抱了更多期许。

此刻,局长室,华建敏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拍了拍唐炯文的肩膀鼓励道:“希望你能带着咱们桃李市这所唯一的民办校奋勇向前,小学部的招生已经有了好的方向,接下来就要认真做口碑,初中高中则只能通过升学质量来扭转当下不好的局面了。任重道远。”

唐炯文看着眼前的局长,他如此年轻,却如此沉稳,让人与他交谈无比安心,充满希望。

“我努力,局长。”唐炯文看着华建敏,露出一个信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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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湜打算放暑假去帝都找李忠,李忠说帮她约好了一些唱片公司制作人,暑假里见见面,谈一谈,是难得的机会。

可是蔡有有说:“暑假里,我想带你去旅行。”

“我没空。”苏湜粗暴地拒绝他。

“那你要去哪里?”

“不归你管!”

苏湜将蔡有有从自己家里赶了出去。

蔡有有想去找个地方喝闷酒,但是青天白日,酒吧都还没有营业,于是他在大太阳底下闷头走着,心里想着自己和苏湜的这段关系,非常郁闷。

就在街头发愣的时候,有人将他往路边拉了一把,接着便有一辆小车从身边风驰电掣而过,带起一阵热浪,卷得人要窒息。

蔡有有怒了:“怎么开车的?”

身旁有一个清脆的女声:“自己不好好走路,还怪车?”

蔡有有回头看到了一张花一样鲜艳灿烂的面孔。

蔡有有想起来,那一次和局长一起出行,撞到了一个年轻女老师,后来他还帮她修了小电驴。

想到刚才拉自己的一只手,蔡有有堆起笑容向申文学道谢:“刚才谢谢你,申老师。”

申文学朝着车子开走的方向看了看,说道:“那车的确开太快了,但是如果你不躲,被撞了,非死即伤,你找谁哭去?赔钱又怎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了一丝一毫,都是咱自己吃亏,不是吗?”

蔡有有:“……”

当老师的说起话来就是长篇大论,一套一套,怪不得继父朱国中劝他,想娶老师当老婆,一定要三思后行,他妈妈朱笑言女士却表示娶个女老师当老婆最好,可以更好地管着他。

申文学刚刚出来买毕业典礼布置班级用的彩条,准备带到银山去,让莫小童他们好好布置班级,开一个有意义的毕业联欢会。

彩条刚买好,出了店铺就看到六神无主的蔡有有。

“刚才谢谢你啊,申老师。”蔡有有再次道谢。

申文学却说:“好事做到底,救人救到西,我送你回家吧,你这个样子在大街上行走,我能拉你一次,不能拉你第二次。”

申文学说着走到了停在街边的小电驴旁,“算是上回你帮我修车的报答了。”

蔡有有跟过来问道:“怎么样,这车修后还好开吗?”

“你亲自感受一下不就好了?”

于是申文学开上小电驴载着蔡有有,把他送回家。

蔡有有家门口二人道了别。

蔡有有进了家门,朱笑言女士就窜了出来,吓了蔡有有一跳。

“妈,你吓死我了,今天怎么在家,不去基地?”蔡有有问。

“周末,当然是把朱国中赶去基地,我要在家做美容,顺便照顾我的宝贝儿子。”

朱笑言的话让蔡有有嗤之以鼻,“你照顾我?算了吧,你煮的饭只能喂猪,论厨艺还是公朱更胜一筹。”

“要不,给你娶个媳妇,天天煮好吃的给你吃?”朱笑言凑过来,贼兮兮看着蔡有有笑。

蔡有有仰天长啸一声,叹道:“公朱娶了你当媳妇,你天天煮饭给他吃了没?”

朱笑言:“……”

母子俩不能继续愉快聊天,朱笑言便粗暴直言:“刚刚送你回来的女孩子是谁?”

朱笑言是什么时候站在哪里偷窥到的?

“反正不是女朋友。”

“别想瞒我,我认得那小电驴,上回你还推了那小电驴去修呢。”

母亲精明,蔡有有不想周旋,于是和盘托出,说了和华建敏出行撞到申文学一事,朱笑言内心雀跃不已。就算申文学不是蔡有有的女朋友,那又怎样?这个女孩长那么好看,还是个女老师,是个合适的儿媳妇人选,她可以去让华建敏保媒啊!

朱笑言想及此,内心一阵小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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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开始的时候,廖书恒原本打算和唐美静再赴省城做试管,但是家里出了点意外。

母亲娘家的侄子得了甲状腺癌需要手术,一时筹不出钱来,于是母亲来向廖书恒借钱,唐美静不肯。

那是他们做试管的钱,借出去了,要不回来,他们还怎么做试管?

“娘家侄子而已,难道比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还重要?现在怎么不着急香火问题了?”唐美静抱怨。

“从小到大,舅舅都很疼我,我和表弟就像亲兄弟一样,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廖书恒只能说道理,“舅舅家困难,我们是他至亲,不帮谁帮?”

“什么至亲,一表三千里!”唐美静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在婆婆那里受到的怨气有了报复的途径,“你别想瞒着我把钱借出去,这一回我绝对不会让你表弟像江新男那样得逞!”

唐美静自从廖书恒把钱借给江新男后就捏紧了家里所有的卡。

“你也休想去找祁龙和朱友借钱,两家我都打过招呼了,谁借了这个钱,就是逼我和你离婚!”

唐美静威胁廖书恒,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解恨。

“要不,你去江新男那里把钱要回来,然后再借给你表弟,这样我是不反对的。”

唐美静看着廖书恒,眼神里是阴险的笑容。

第六十七章 一地鸡毛

廖书恒怎么可能去找江新男要钱呢?

江家困难,负债又多,这笔钱廖书恒基本是不打算要回来的,但他知道以江新男的格一定会还,只是没想到江新男这么快就来还钱了。狂沙文学网

廖书恒接到到江新男电话就去了约定的地点。

江新男将一个黑色袋子塞进廖书恒手里,那里面是两万块钱。

“师哥,”江新男说道,“暂时只有两万块,这是我和我妈妈这小半年时间打工攒下的,你先拿着,剩下的,我尽力最快速度还你!”

“新男,不急的。”廖书恒想把钱塞回去,江新男不肯。

“我不急,你急啊!你和唐老师要做试管。”

江新男知道唐美静和廖书恒做试管一直都没有成功,她心头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廖书恒想到表弟的病便收了江新男的钱,分别的时候,江新男对他说道:“师哥,你和唐老师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她向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廖书恒不自觉笑起来。

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影影绰绰散在江新男上,她温柔地站在那里,上有一种动人的气质,诚如那树荫和阳光交叠着,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因为唐美静在家里吵得多了,此刻,廖书恒不自觉就去打量江新男。

他问自己,是不是……其实……他就如唐美静说的那样,内心深处是喜欢这个女孩子的,只是因为自己一直是个正心正的人,所以他没有意识到,也不会承认。

想到这些,廖书恒哑然失笑,心里道:廖书恒,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一定是受了美静的影响,着魔了。

廖书恒理了理自己的心绪,和江新男挥手道别,然后去了母亲家里。

朱友站在电梯口等他。

见廖书恒来了,将他拉进电梯,塞给他一个黑色袋子,说道:“我刚刚去阿姨家问过,阿姨说你要来,我便在这里等你,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

朱友吞了吞口水,说道:“这是我偷偷和其他朋友借的,只有两万块,不多,你凑凑,我老婆不知道,你放心,我老婆不知道,你老婆也就不会知道,你的家就不会散。”

朱友看着廖书恒嘿嘿地笑。

虽然唐美静给朱友家挂过电话,不过这就叫下有对策。

廖书恒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心里只剩感动。

朱友到了自己的楼层就出了电梯,廖书恒则直接去了母亲家。

看到儿子拿来的四万块钱,母亲皱眉,愁道:“四万块,不够啊,儿子。”

“我再想想办法。”廖书恒说。

父亲在一旁说道:“是不是美静不肯把钱拿出来?”

“你们卖店面的钱都在美静手上,对不对?”母亲非常不高兴,“她握着那么多钱却不肯救命,真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难怪这辈子生不出孩子……”

廖书恒打断了母亲难听的话语:“妈,你不要这样说美静,我们做试管也花了不少钱,她手上的钱也不多了。”

一提到试管,两个两人都来气了。

父亲说道:“前两次试管也烧了快要十万块了吧?孙子她给我生出来了吗?她就是个赔钱货,如果这笔钱留着还能救你表弟的命!”

父亲的话俨然是在煽风点火,母亲拔腿就往门外去,“我现在就去找她,让她把钱拿出来,不然回头又叫她糟践了!”

“我陪你去!”父亲说着跟了母亲出去。

盛怒中的父母拉也拉不住。

唐美静正在厨房给自己熬汤,食谱上刚学的坛烧八怪汤,八种海鲜类乱炖,营养得很。

只有把自己的体养好了,才有利于试管婴儿的成功。唐美静跟自己说。

一锅汤刚熬好,端上桌,还没来得及吃,公婆就来了。

二老并没有她家钥匙,怎么进来的?

唐美静站起,看到了廖书恒,顿时有些生气。

丈夫这是把公婆拉来向她借钱吗?

“谁来都没用,钱我不会借的!”唐美静冷声说道。

两次试管的失败,已经磨平了唐美静的耐心,她现在就是个一点即着的燥子。

长期对公婆的隐忍屈服也没能换来应有的善意,唐美静也觉得累了。

不能水交融,那就兵戎相见吧!

“果然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霸着我家书恒不肯离婚,又生不出孩子,现在又故意把着钱不肯借,见死不救,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你就是存心想让我们家的人都死绝了,是不是?”

婆婆咬牙切齿,唐美静突然觉得畅快。

“死老婆子,请你马上从我家滚出去,这是我的家,我没有邀请你来,我也不欢迎你来,请你出去!”

唐美静指着门的方向,气急败坏。

“美静,怎么这么跟妈说话呢?”廖书恒有些生气,美静今天太沉不住气了。

唐美静根本就不想沉住气,她只想畅畅快快大闹一场,发泄一下一直以来的窝囊气。

“她是你妈不是我妈!”唐美静对廖书恒大吼大叫,“一直以来她都是怎么对我的?论恶毒,我怎么跟这个死老婆子比?”

“反了反了!”公公叫嚣着,冲到唐美静面前,他气得浑发抖,手掌高高扬起,但没有打下去。

毕竟是媳妇,不是女儿,公公尚存一丝理智。

唐美静却对公公耿直了脖子,“还有你这个死老头,你还想打人?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就报警抓你!”

“我就打你了!”唐美静的激将让公公的手掌狠狠落在了她的面颊上,直打得唐美静眼冒金星,后退了几步。

“美静……爸……”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让廖书恒傻眼了,急忙上去劝架。

唐美静却疯了一样推开廖书恒,冲公公喊着:“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是你生的养的吗?你凭什么打我?你个死老头,还有你这死老婆子,你们虐待儿媳,活该断子绝孙……”

“反了反了……”

唐美静和公婆起了激烈的冲突,廖书恒拉这个拉那个,最终被推到一边去,冲撞中不知是谁扯动了桌布,一锅尚滚沸着的坛烧八怪泼洒出来……

廖书恒只听见母亲凄厉地叫了一声……

第六十八章 婚破

暑假开始的时光,对于老师们来说,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但是对于廖书恒来说,却是炼狱。

母亲被沸汤烫伤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因为天热,加上年迈,皮肤修复功能变差,母亲的伤口好得很慢。

母亲闻不惯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受不了病人每天的呻吟,吵着要出院,廖书恒也只好给她办理出院。

父亲说,对付烫伤,应该去寻中药偏方才对。

于是廖书恒四处打听能治疗烫伤的土方子,有人说隔壁省有个村庄有个老中医看得一手好烫伤,于是廖书恒想也没想驱车前往。

买到土方子回来的路上,廖书恒接到了丈母娘的电话:唐美静吞了安眠药,这令廖书恒几乎把不稳方向盘。

母亲被烫伤后,唐美静就回了娘家,廖书恒打去的电话不接,人去探望也是吃闭门羹。

廖书恒终于在医院见到唐美静,这是母亲被烫伤后廖书恒第一次见到唐美静。

她已经经过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消瘦不少。

廖书恒被丈母娘拉到了一边,愁眉苦脸说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安眠药是从哪里来的,我只知道她这段时间一直失眠……”

将丈母娘送出病房,廖书恒来到病床边,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伸手去握唐美静的手,唐美静没有躲开,而是安静地任由他握着。

相顾无言,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个世纪。

唐美静终于开口对廖书恒说道:“我并没有想要自杀。我只是睡不着,想让自己睡着。”

唐美静是说真的,父母俱在,作为儿女怎么会想着轻生弃二老于不顾呢?

廖书恒没有吭声,只是握紧了唐美静的手。

唐美静转头看他,目光从未有过的冷静,她说道:“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这段婚姻。对于你的父母来说,我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好儿媳。不能生育,就算我其他方面做得再完美也于事无补。对于我来说,你的父母自然不是好公婆,而你,也未必是完美的丈夫。”

廖书恒知道自己在婚姻里,在妻子和父母之间还是偏软弱。对于妻子不能生育这件事,他既没有顶住妻子压力,坚决抱养一个孩子的勇气,也没有为了妻子与父母决裂的勇气。

廖书恒觉得自己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在婚姻里,在妻子与父母之间充当了夹心饼干的角色。

“美静,我愿意为你改变,”廖书恒说道,“你希望我怎么改,你都说,我尽力做到。”

唐美静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吃第二次安眠药了。书恒,我们离婚吧,这是我考虑再三最后的决定。”

从医院出来,廖书恒有些魂不守舍,唐美静这次像是说真的,比以往任何一次提离婚都要坚决。

她说:“如果你不同意协议离婚,我就去法院起诉。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关于房子……”

“房子给你。”

“那好,车子留给你,你在镇上上班,来去方便些。”

他们就这样简单分割了夫妻共同财产,因为没有孩子,所以不涉及抚养权问题,至于家里的存款,廖书恒对唐美静说:“都给你。”

美静都离开他了,所有的身外之物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拟好离婚协议就去找你签字。”唐美静平静说着。

廖书恒离开了病房,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他没法思考,像一台机器。

车子停下的时候,廖书恒发现竟是在江家租屋楼下的小区里。

怎么会在这里?

廖书恒回神有些恐慌,急忙调转方向盘,但是已经来不及,不知何时,江新男出现在他车窗外,她关切地看着他,问他:“师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找我?你有什么事吗?”

廖书恒说不出话,他只想快快离开这里,此刻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

江新男却快速跑到副驾驶座一边,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见江新男快速戴上安全带,廖书恒问:“新男,你要干嘛?”

“师哥,你整个人情绪很不对。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你开车能够专注一点。”

江新男本意是有个人坐在车上,廖书恒开车就不敢太马虎,他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他不会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廖书恒却有些恼,“新男你下去!”

江新男并没有下车,静默了很久,她说道:“师哥曾经跟我说,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都要做一个生活的强者。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师哥你。”

廖书恒家最近的琐事,江新男也听同事们八卦了一把,婆媳矛盾是个很难克服的问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作为旁人,江新男不方便陷入别人的家庭纠纷里,她能做的就是希望廖书恒能够保重自己。

廖书恒默了半晌方才发动了车子。

唐美静在廖书恒走后就从病床上起身,瞒过母亲去找了一家打字店,拟好了离婚协议书。

她要迫不及待去找到廖书恒签字,她害怕稍一拖延,自己的勇气就会消失。

拿了离婚协议书赶回家,廖书恒并不在家里。

唐美静心里空落落的,离婚协议书上写明这房子归她,所以廖书恒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美静抹了一把泪去往公婆家,她想廖书恒一定是在那里照顾婆婆吧。

去往婆婆家的路上,唐美静想了很多很多,在这十年婚姻里廖书恒对她其实也是无可挑剔的。

尽管手里攥着离婚协议书,可是唐美静一路都在后悔。她甚至想过到了公婆家,见到了廖书恒,她就说一切都只是玩笑,他甚至愿意跪在公婆面前,祈求他们的原谅。

唐美静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贪恋廖书恒这个人,这么贪恋这段婚姻。

一路犹豫不决着到了公婆家,唐美静按了门铃,公公来开门,一见到唐美静他就黑了脸。

屋子里有人在说话。

唐美静听见婆婆愉悦的声音:“谢谢你啊,小姑娘,书恒是个老爷们,就是毛毛躁躁。”

廖书恒给母亲上土方子,可是总抹不均匀,让母亲遭了不少罪,最后江新男出手,女孩子轻柔又细心的动作令母亲满意。

“不客气,阿姨。”

是江新男的声音。

门外,唐美静只觉心头血齐齐往脑门上涌去。

廖书恒,你怎么可以这么心急?

你一点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我啊!

唐美静绝望地笑了起来,她朝内说道:“廖书恒,我拿了离婚协议书过来找你签字。”

一听到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公公的脸色有些古怪。

廖书恒很快出现在门口,看到唐美静,他的神色痛苦了一下,说道:“美静,先进来坐一下吧。”

唐美静有唐美静的骄傲。

既然都要离婚了,这里和她再无瓜葛,以前是伤心地,以后只是一个陌生地,她怎么可能会再踏进去呢?

“就在这里签吧。”唐美静将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扬到廖书恒跟前,催促道。

“美静,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廖书恒问道。

“你都这么迫不及待了,我还赖着你绑着你,我唐美静的自尊就那么不值钱吗?”

唐美静冷笑着递过离婚协议书和笔。

廖书恒深吸一口气接过离婚协议书走进屋里。

江新男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她感觉自己闯了大祸,可又不知如何挽救。

在廖书恒提笔签字的刹那,江新男阻止他,说道:“师哥,我去向唐老师解释一下……”

“不用。”廖书恒没有感情色彩说了两个字,签好字将离婚协议书递给江新男,你帮我去交给她。

廖书恒害怕见到唐美静的瞬间自己会痛哭流涕,跪地祈求,唐美静的自尊是自尊,他廖书恒的自尊就不是自尊吗?

离婚,是唐美静一而再再而三提的,他一再挽回,实在是尽力了,累了,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江新男讷讷接过离婚协议书走到门口,唐美静见到江新男愣了愣,旋即苦笑起来。她一边接过离婚协议书,一边自言自语:“我所有的直觉都是准的。”

“唐老师,”江新男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冲动过,她仿佛豁出去了一般,“一直以来,你都是错的,师哥没有对不起你,我也没有,是你自己硬要把我们凑成一对,既然你和师哥离婚了,那我也告诉你,谢谢你的退出,没有你的退出就没有以后的故事,是你自己改写了我们三个人的故事。”

“江新男,我觉得很开心,我们三个人终于到各自明晰的位置上去了。我扔掉的东西,你要捡就捡走吧,反正是我主动扔掉的,不可惜!”

唐美静笑着抹去脸上的泪水,大步流星而去。

看着唐美静的背影,江新男大声说道:“你不要他,但是我会珍惜他的!”

门内,廖书恒的父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江新男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他们心情有些复杂。

二老看向廖书恒的方向,儿子正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

第六十九章 保媒

假期,华建敏不再像往常那么忙碌,而是可以坐在局长室里,泡一杯茶静心学习文件。

往常,这些文件他都得带在下乡途中看,争分夺秒地看。

难得的闲暇,却要用于招待朱国中朱笑言夫妇。

二朱来了,华建敏放下手头文件,起身招待。

会客沙发上,三个人相对坐了,华建敏给二人熟络地泡茶。

看着华建敏一系列泡茶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朱国中调侃道:“看起来建敏当局长这一年,招待了不少客人,茶艺突飞猛进。”

“说什么话,难道教育局长是专职泡茶的?”朱笑言白了朱国中一眼。

其实朱国中说得也没错,当教育局长这一年,华建敏的确给很多人泡过茶。

来拜访的除了教育系统内部的人,便是外头的群众。

因为教育局没有门禁,外头的群众都可以有求而来,不管外头群众带着什么诉求来,只要华建敏在单位都给大家泡茶。

华建敏的好态度在桃李市当地博得一片好口碑,许多群众都知道教育局有个长得好看又随和谦卑的好局长,只要是正常的诉求,华建敏无不帮助群众排忧解难。

但是,沙发上的两人并不是群众,也无正常的诉求。他们来的目的就是私事,要求华建敏帮助蔡有有保媒。

“保媒?”华建敏差点被茶水呛着。

他是干教育的,不是干媒人的呀。

“你是有有上司兼长辈,你来保媒再合适不过了。”朱笑言说道。

华建敏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随口问道:“还是上次国中说的那个苏湜吗?”

“那个苏湜不靠谱,”朱笑言已经打听清楚了苏湜底细,自然反对蔡有有和苏湜交往,“但是这次这个好……”

其实朱笑言对申文学也并无深入了解,不过一切都是看脸而已。

“听说建敏你也认识的。”朱国中说道。

华建敏奇怪:“谁啊?”

朱笑言说道:“叫申文学。”

华建敏再次被茶水狠狠呛了一口,直呛得重重咳嗽。

而咳嗽巧妙掩饰了华建敏此刻精彩的表情。

“这个媒我做不了。”咳嗽毕,华建敏说道。

“为什么?”朱笑言不高兴。

“有有和申老师不是一路人。”华建敏说道。

在华建敏心中,蔡有有小孩子气,天真烂漫,还未长大,但是申文学聪明有主见,她不会喜欢蔡有有这样的男孩子。

“建敏,这你就太武断了,”朱笑言笑道,“其实有有和申老师玩得很好的,昨天申老师还送有有回来。”

朱笑言的话令华建敏表情微不可见扭曲了一下。

申文学竟和蔡有有私下见面,背着他?可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背着他见面呢?

华建敏此刻的心绪有些五味杂陈。

“建敏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媒你保也得保,不保也得保。”朱国中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华建敏不答应,他回家会被朱笑言撕了不可。

华建敏了解朱国中的“苦”,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申文学暑假里除了每天抽一点时间写作外,大部分时间用于准备进城考试。

去年进城考试她考上了,但是把机会让给了江新男,今年她相信不出意外她一定会再次考上。

从一堆备考资料里抬起头来,申文学看见杜云舒又开小差了。

杜云舒去年名落孙山,今年她特意要求来和申文学一起备考,她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然而事实却是……

“云舒,离考试时间可只有半个月了,你还不最后冲刺一把,又准备考不上啊?”申文学直言不讳。

经申文学一提醒,杜云舒干脆放下考试材料,问道:“呆了四年,你真的舍得银山?”

申文学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怕自己舍不得,才希望自己今年就考进城,好不容易将莫小童这一届带毕业了,如果又接一个新班级,我这个人念旧,会舍不得孩子的,可是奶奶年纪大了,我爸爸又远在新疆,奶奶身边需要人照顾,所以我必须考进城。”

申文学还记得毕业联欢会那天,学生们为她准备了节目,她一边看节目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多情自古伤离别,申文学最害怕这种必须分别的场面,心理上学生们舍不得她,她也依赖她的学生们。

“你想考进城是为了奶奶,我想考进城是为了好嫁人。”杜云舒天真无邪的表情。

申文学忍不住笑起来,杜云舒的人生目标就是为了嫁人,而且是嫁非人类的大帅哥。

“不过,”杜云舒话锋一转,“新男考进城一年了,也没有把自己嫁出去,还惹了个官司,文学,我最近听到一个很不好的传闻,廖书恒和唐美静离婚了,他们说新男是小三,唐美静和新男是一个学校的,你说新男以后该怎么办啊?”

杜云舒和申文学都知道新男绝对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晚上,江新男从一个女学生家里结束了家教回家。

这个女学生也是温月朗介绍给她的,温月清的案子结束后,温月朗特意找了江新男谈话。

温月朗说温月清咎由自取,让江新男放下心结,不要担心因为校长是温月清的亲戚就会报复她给她穿小鞋。温月朗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温月朗说到做到,学校工作上没有为难,私下里还是帮助江新男找家教做,这一次介绍的是个女学生,父母离异,跟着母亲。

江新男走到江家租屋楼下小区的时候看到申文学正在那里等她,她立即加快脚步走过去,说道:“文学,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家备考吗?”

为了不打扰申文学备考,自己这段时间都不敢去找申文学玩,没想到申文学自己却来了。

“你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申文学问。

她忙着备考,江新男暑期要打工,也是很忙碌的。

江新男点点头:“好了。”

“那我请你喝咖啡。”

申文学挽了江新男的手臂,将她拖走。

一家叫“甜夫人”的西餐甜品店里,申文学点了餐,并在江新男前面付了款,江新男也要付,申文学笑道:“等哪一天你们家的债务都解决了,你翻身农奴把歌唱,再请我大吃大喝。”

于是江新男也只好随申文学就找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辈子她横竖是欠了申文学的,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她吧。

落地窗外,深夜的街头灯光多彩却不喧嚣,街道冷清又宽敞。

申文学见江新男一直搅着咖啡,目光却落在街道上,一副心事重重样子。

申文学问道:“廖书恒离婚了?”

江新男一顿,捏着小汤匙的手就开始颤抖,不一会儿泪水已经爬了江新男一脸。

第七十章 心似蛛网中有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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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新男如此惊弓之鸟态势,申文学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说道:“你别怕,今天晚上我就是专门找你来谈此事的。https://”

江新男点点头,接过申文学递来的纸巾擦了眼泪。

不可否认,在江新男的人生当中,申文学充当了人生导师、精神领袖这样的角色。

江新男知道申文学再不来找她厘清内心一团乱麻,她会郁郁而死的。

“你和廖书恒,你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申文学的话令江新男头摇成拨浪鼓:“没有开始,从来都没有开始……”

那一日,江新男对唐美静“放了狠话”后就不敢再进廖家的门,廖书恒出来找她时她已经逃之夭夭。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反思自己和廖书恒的关系,她和他有着太多纠葛,他们是黄薇老师牵线的教学师徒,是温月清案子里的受害者和证人……可是这一切又和男女之情有什么关系?

但是那一天当廖书恒让她把离婚协议书交给唐美静,她为什么就说出了那些话?真的是一时冲动吗?

她最不该最不该的就是那一天出现在廖书恒父母的家里,可是当她陪着情绪低落的廖书恒回家,廖书恒说他的母亲受伤了,她怎么可以不去探望呢?廖书恒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去看望他受伤的母亲,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只是不巧的是,那一天唐美静来找廖书恒签离婚协议书的字……

江新男一脸惨白问申文学:“所以,我是小三吗?是我破坏了师哥和唐老师的家庭吗?”

“新男,你不是的。”申文学非常明确地告诉江新男,“首先,唐美静和廖书恒离婚是因为婆媳关系,而唐美静不能生育是婆媳矛盾的根源,他们的婚姻要走到失败的结局和别人没有关系,是他们的内部矛盾。”

“真的吗?文学,”江新男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一场离婚事故里自己不是肇事者,而只是个留下围观的过路人,“可是,我……好像是……喜欢师哥的……”

江新男战战兢兢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秘密。

申文学莫名想笑,她问江新男:“那你在他离婚之前勾引过他吗?你向廖书恒表白过吗?你有让他离婚娶你吗?”

申文学的问题令江新男吓坏了。

如果不是那一天对唐美静放狠话,江新男完全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早已种下廖书恒的影子,这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的事情啊?

江新男恐慌不已:“没有没有……”

在她和廖书恒的接触里连“发乎情止乎礼”都算不上,他们从来就没有探讨过关于“情”的事情。

申文学笑道:“新男,人心都是肉长的,除非十恶不赦之人,否则谁也不是铁石心肠,廖书恒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不感动?”

“不单单是感动……”江新男对唐美静说出“珍惜”两个字后,自己内心的灯塔就被点亮了。

“我理解,师哥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光看脸也足够让人动心,何况在你的故事里,他还又好看又暖。”

的确,就连杜云舒第一次见廖书恒都要慨叹一句“好帅”,奶奶小可爱也甘愿当一名花痴,好色是动物的通病啊。

“未来,你有什么打算?”申文学没有将这个问题问江新男,而是去问廖书恒。

对于突然致电的申文学,廖书恒感到十分意外。

两个人就在“甜夫人”之前申文学和江新男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不过却是廖书恒买的单。

对于申文学的问题,廖书恒有些不解,申文学便说白了道:“我是替新男来看看你的,师哥瘦了不少啊。”

廖书恒能够想见江新男也瘦了,她一直是个小心翼翼思想负担重的人,经此一役,肯定心似蛛网中有千结了。

可是廖书恒不能去找江新男,外面已经太多流言蜚语,如果当下他和江新男走得太近,就会坐实坊间那些传闻,让江新男彻底背上“小三”的骂名。

“新男,他还好吗?”廖书恒终于说出了新男两个字。

上次江新男从廖家不告而别,廖书恒就没有见过江新男的面,也没法和任何一个人谈起江新男的话题,江新男就像堵在他心口里的一堵墙,推也推不走,只剩一片心悸。

“你对新男的了解不比我少吧?你和唐老师离婚了,外头又那么多关于你俩的传闻,新男能好得了吗?”

申文学的话令廖书恒心头一揪。

“所以你未来打算怎么办?”申文学将那一揪看在眼里,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未来,廖书恒没有想过,这段时间他一直沉沦在负面的情绪里,父母担心他,祁龙朱友也担心他。

“你准备和唐老师复婚吗?”申文学问道。

廖书恒一颤,面对申文学坦诚的眸子,廖书恒第一次打开心扉,他说道:“我突然发现我是个虚伪的人,如果美静不提出离婚,我永远都不会提出来,我会任由我们的婚姻病入膏肓,拖死我们双方,却没有自救的勇气,给彼此一条生路……”

“我们的婚姻里,美静是痛苦的,她不能生育,她又那么骄傲,她不肯抱养别人的孩子,试管又一次次不成功……”

“我们的婚姻里,我也是痛苦的,只是我为了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我把自己的痛苦包藏起来……”

“我不敢和美静说,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我一直虚伪地说二人世界也挺好……”

“我们的婚姻里,美静和我的争吵越来越多,可是我不敢和她说这样的争吵让我也很累,我虚伪地做着一个表面上的好丈夫,虚伪地等着她开口提离婚,仿佛她提出了离婚,我便是对得起她的……”

“其实,婚姻十年,事到如今,我就不想离婚吗?”

廖书恒这辈子都没有和一个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一辈子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直到申文学对他说:“师哥,你知道我除了当老师之外,我还是干什么的吗?”

“什么?”

“我是个写小说的,你对我挖了这么多心掏了这么多肺,你就不怕被我写进小说里?”申文学微笑着说道,认认真真,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廖书恒忍不住笑起来,一脸悲伤的泪,却是一脸忍俊不禁的笑。

这个笑让廖书恒这么久以来的郁气终于从心里释放出来。

“没有复婚的打算,那一切就重新开始吧。”最后,申文学把祝福送给了廖书恒。

和申文学分开后,廖书恒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市教育局人事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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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老师

第七十一章 举贤

实验小学行政班子除了温月朗以外,还搭配了三个副校长,分别分管学校教学、德育、安全等工作,其中一位分管教学副校长马上到了退休的年纪,得有后补力量填补这个空位。

关于谁来填补这个空位,教育局人事会议上,班子们展开了讨论。

已有的候选人中不乏关系户,通过各种渠道找过来,让自己的名字躺在人事名单上。

看似几个名字,却是各方力量的博弈。

华建敏在各种声音之后说道:“我们选拔人才的原则一直都是八个字——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所以不要因为这个人是谁家的亲戚就对他戴上有色眼镜,古人说举贤不避亲,我们也要如此,只要这个人有才干,我们对他的评价就要公平,当然,我们也不能埋没,有才干却没有关系不能出现在这个名单上的人。”

所以,局长的意见是什么呢?

班子们看着华建敏。

华建敏顿了顿说道:“采取公开考录的方式吧,人事股拟定考录通知,向全市教育系统发布,所有有意向的各校中层以上干部都可以报名参加遴选。”

虽然是向全市发布考录通知,但是没有两把刷子的谁敢来揽这个瓷器活?

华建敏继续说道:“至于这些名单上的已有人选,由人事股电话通知他们,告诉他们如果有意向就在考录信息发布后按照正常流程报名,评委从外地请,请谁,在哪里请,都坚决保密,确保整个考录过程的公平。”

会后,班子们感觉都松了一口气,局长的法子太好了,都说八仙过海各凭本事,可凭的必须是本事,而不能是关系。

当人事股股长将拟好的考录通知放到华建敏面前,华建敏问道:“名单上的人都打过电话了吗?”

“等文件给局长和其他班子都过目了再打。”人事股股长答。

华建敏拿笔写了一个名字推到人事股股长面前,说道:“打电话的时候,这个人也一并打个电话。”

廖书恒!

人事股股长吃惊看着华建敏:“局长,这个人不合适吧?”

“为什么?”华建敏问。

“局长您说过选拔人才的原则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这个人不管他能力如何,他品德有问题……”

华建敏蹙眉。

人事股股长说道:“他离婚了。”

华建敏:“……”

华建敏默了几秒钟说道:“如果离婚就等于不道德,那单身是不是也算?”

人事股股长:“……”

局长就是单身啊。

轮到人事股股长默了几秒钟,他赔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廖书恒离婚的传闻不太好听,外面都传说他离婚是因为外面有人,就是那个江新男。”

江新男和温月清的案子在这座小县城算是大事件,连带着江新男都成了名人。

华建敏说道:“流言蜚语的确很有听头,可是老喻啊,我们要有一双辨别的眼睛。如果传闻可以当做事实,那这个世界坏人要伤害好人岂不变得太容易,只要造谣就可以了?”

“江新男和廖书恒这两个人可以明确的联系就是温月清的案子,而在这个事件中,廖书恒不但品德没有瑕疵还是个见义勇为人士,这可是有官方盖章定论的……”

“只不过是通知他有考录这么一件事,至于他愿不愿意报考,又能不能考得上,那就看他自己了。”

华建敏说完给了人事股股长一个笑容。

人事股股长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廖书恒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和申文学从“甜夫人”分手,听到人事股股长的通知,他有些缓不过神来。

人事股股长在电话里对廖书恒说道:“是华局长让我打这个电话,希望你能参加考录,无论结果如何,你总该去试一试,否则就辜负了局长的美意。”

廖书恒当然要去试一试,工作上他一直是个有追求的青年,这样的好机会他以为他再也遇不到了,所以他一定要拼一把。

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廖书恒想起申文学的祝福,顿觉周围的阳光是那么灿烂。

美静,对不起,希望你也能重新开始!

廖书恒在心底彻底和唐美静做了诀别。

江新男以为自己看岔了,但是廖书恒的的确确就站在她的面前。

在她做完家教回家的路上,廖书恒堵住了她。

江新男像是触电般本能扭头往回走。

那一天她当着唐美静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知道廖书恒一定听到了,所以此刻她无法面对他。

她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像一块隐没于水面之下的礁石暗戳戳暗戳戳撞翻了一艘婚姻的小船,还要让船上的水手互相指摘是谁掌歪了船舵。

廖书恒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江新男。

江新男一凛,只听廖书恒在她耳边说道:“如果我们的故事注定要挨骂,那就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担骂名……”

“如果大雨中你救了美静是天注定,如果我从温月清手里救下你是天注定,那么,我和美静离婚也是天注定……”

“天注定我们该挨骂,那我们就挨骂好了……”

“天注定我们要在一起,为什么不在一起?”

江新男整个人都在颤抖,相比这深情的告白,世人的唾弃算什么?

她鼓起勇气转身,将头埋进廖书恒怀里。

月光将他们的身影合二为一。

“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张爱玲的文字萦绕在江新男心头挥之不去。

而此刻,抱着江新男的瞬间,唐美静的影像终于在廖书恒心里破碎成灰。

事已至此,爱已至此,未来会如何,廖书恒无法思索,他只是本能低头去寻找江新男的唇……

而江新男仰起头来,她的唇那么恰到好处遇到了他的,像两片花瓣找到了彼此,原来前生他们就是同根连枝……

两条舌缠绕在一起,像两条小蛇,失散千年终于找回一起修炼的山中岁月,那里有他们共饮过的甜蜜清泉……

诚如唐美静所说,他们三个人终于到了彼此明晰的位置上去了……

第七十二章 我家空调是戏精

申文学以为利用自己紧张的备考时光去见江新男和廖书恒是因为道义,那么用自己的备考时光来招待华建敏,算什么呢?

不速之客华建敏已经由小可迎进了门,申文学从卧房出来,见华建敏看到自己的表有些匪夷所思,又急忙退回卧室。狂沙文学网

因为备考,她在家里放浪形骸,不仅穿的是睡衣,还披头散发,甚至……有时候忘记洗漱。

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扎好头发,再出现在华建敏面前时,申文学又是一个整整齐齐的小美人了。

华建敏已在客厅就坐,小可终于弥补上次的遗憾,给华建敏泡了茶,还上了水果。

申文学不安地站在华建敏面前,像是一个要接受面试的求职者。

华建敏亲切笑道:“申老师,你坐。”

这不是她家吗?局长您这是反客为主啊。

申文学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问道:“局长,您亲自登门,有什么事吗?”

虽然她家不是三宝,但不代表局长登门只是闲来无事。

华建敏张了张口。

我是来保媒的……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是替蔡有有上门提亲的……这话更说不出口啊。

华建敏有些不安,屋子里开了空调,他怎么觉得这么呢?一定是太紧张了。

小可惊叫起来,她的老花镜要从鼻梁上掉下来,眼睛眯着看手里的遥控器,问申文学道:“文学,空调上为什么不是小雪花,而是小太阳啊?”

华建敏:“……”

谢天谢地,他是见过世面的,他并没有紧张。

申文学去调了遥控器,将空调开到制冷功能,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对华建敏说道:“不好意思,我家空调有些紧张。”

是的,你家空调紧张,我没有紧张。

那么问题来了,申文学再次问道:“局长您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来坐坐?

华建敏差点就张口说道,还好门铃及时响起,说:“我去开门。”

出了客厅,客厅里的气氛更尴尬了,申文学强颜欢笑:“局长,您喝茶,我亲手晒的高山茶。”

华建敏刚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就听小可在外面惊呼道:“欣欣,太好了,好久不见你来了,想死了!”

华建敏一惊,茶杯差点从手里打翻,而申文学也如临大敌,明明什么都没做,此刻却像干了亏心事即将被人逮住一样。

她慌忙起去拉华建敏,“先藏一下。”

但是来不及,全欣欣已经一阵风到了客厅门口,一边换拖鞋一边嚷道:“文学,我给你煮了豆子,欣欣出品,绝对……”

“精品”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全欣欣自己就成了一个“惊品”。

“叔叔,我不知道你也在这,我就煮了文学和的份儿!”

“叔叔,我不是故意不在家备考的,我天天在家备考的,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全欣欣终于意识到她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要解释,明明该心虚该解释的是面前这两个人啊。

“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找到一个先发制人的点,全欣欣彻底放松下来,她穿好拖鞋,手捧保温盒,慢条斯理走了进来。

后,小可也奇怪问道:“文学,我出去给欣欣开个门,你这是干嘛呢?”

此刻,申文学的手正拉着华建敏的手臂,华建敏的手正搭在申文学手背上,完整的动作应该是“拉扯”,但全欣欣进来得太快,“拉扯”才发生了一半,只进行到“拉”,落在全欣欣眼里,还要加上个主观色彩浓郁的“亲密”两个字。

亲密地拉……

全欣欣盯着申文学和华建敏的动作,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狡黠地笑着。

看见全欣欣不怀好意的笑容,申文学和华建敏急忙放开了对方,并肩在沙发上坐下来。

全欣欣再一次嚷起来:“叔叔,你和文学这个样子很像拍结婚证上面的照片啊!”

华建敏:“……”

申文学:“……”

在全欣欣的神助攻下,很快华建敏就拂袖而去。

申家门口,正坐在小电驴上等候全欣欣的翟天灵见华建敏从申家门内走出来,愣了愣,旋即堆起一脸笑容,可是见华建敏一脸愤愤,只能打住。

今天黄历:不宜开口。

翟天灵报名了此次实验小学副校长的遴选活动,他一直求着全欣欣将他引荐给华建敏,全欣欣总说时候未到,没想到刚才叫他撞见了华建敏本人,他本想千载难逢好机会,应该上去和华建敏近乎的,可是一到开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全欣欣上得对:时候未到!

当鸵鸟却是能随时随地的,于是翟天灵只能眼睁睁看着华建敏走远。

申家门开了,小可递出来一碗豆子,说道:“天这么,小伙子你干嘛不进屋坐坐?这碗豆子你喝了解解渴。”

翟天灵接过手里的碗,有些悲伤:他还不是鸵鸟,像是人家养在家里门口的小动物……

屋内,全欣欣和申文学坐在桌上一起喝豆子。

“我也报名了这次进城考试,我是教数学的,你不要紧张。”

全欣欣给了申文学一个嘿嘿。笑容。

申文学还给她一记白眼:“说得好像你考得过我似的。”

“我从正月初一就开始备考了!”

“说起来,去年这时候我已经备考完毕了。”

两个女孩子攀比着,小可端了一盘西瓜上来,说道:“安静吃水果吧,可别说着说着打起来。”

于是申文学和全欣欣握手言和。

话题转回豆子,申文学问:“怎么就变田螺姑娘了?”

“最近一直在努力练习这个角色。”

“恋了?”能让一个女孩子洗手作羹汤的除了这个理由也没有别的理由了。

全欣欣被申文学一问,竟然红了脸。

“天灵灵?”申文学虽然这样问,却是一脸不可能的表。

全欣欣回答她:“多此一问,等我考进城了,我就把他介绍给你……”

“我怎么可以夺人所好?”申文学正色道。

全欣欣:“……”

我是说介绍给你认识啊,大姐!

华建敏回朱家复命,朱国中朱笑言夫妇围上来,满脸期待:“怎么样?向对方提亲了吗?”

第七十三章 几家欢喜

申老师正文卷第七十三章几家欢喜面对朱家夫妻俩,华建敏想说申文学不在家,但是担心朱家夫妻会让他再去第二次,于是他说道:“申老师已经有男朋友了。”

只有这样才能断了朱家夫妻的念想。

没想到朱笑言却说:“男朋友而已,又没有结婚,我家有有还是有机会的。”

华建敏干脆编得更狠一点:“申老师已经和男朋友领证了,只是还没有办酒席。”

这样说总不至于叫申文学办离婚证吧。

总算打发了朱家夫妻,华建敏又想到全欣欣什么时候和申文学成了好朋友?看样子还是申家的常客。

暑假里,华建敏忙着和分管基建的方主任各个乡镇连轴转,查看几所公办幼儿园的建设情况。

因为幼儿园还没有纳入九年义务教育,所以现有公办园学位还不能满足所有幼儿的入学需求,好在上级下达了幼儿园三年行动计划,按照计划要求各地都要新建公立园,桃李市对行动计划的执行力度在兄弟县市里是最快的,别的县市可能还在征地,桃李市几所乡镇公办园都已经落成,等待验收。

这自然是华建敏携同幼教和基建的分管多方奔走、协调才挣来的好局面。

各个幼儿园走了一圈回到教育局,人事股股长就来汇报实验小学副校长招考结果。

笔试面试各项分数按一定比例换算后,拿了第一名的是廖书恒。

“局长您慧眼识珠。”人事股股长赞了华建敏一句。

华建敏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公示期满后,通知他来教育局,我要和他谈话。”

“好。”因为廖书恒拿了第一名,人事股股长不再像之前那样存疑,对于局长的吩咐爽快应承。

廖书恒迎来人事好消息的时候,江新男也得了一个好消息,她代表桃李市参加设区市“教坛新秀”比赛,顺利拿到了一等奖。

双喜临门自然要庆祝,申文学说:“等我和云舒参加完进城考试,一起庆祝。”

只是申文学没有想到,今年的进城考试她连走进考场的机会都没有。

考试那天,申文学早早就起来,吃过早饭,再快速过一遍复习提纲,就出门去。

小电驴从自家路口开出去,就被一辆宝马拦住了去路。

申文学家门前的路并不宽敞,那宝马怎么会横在路口的,申文学不明白,但她也没时间细想,心里惦记考试会不会来不及,只想快快抵达考场,可是宝马横着,小电驴过不去。

于是申文学下车上前拍车窗:“师傅,您的车能不能移一移?”

车窗摇下,卢明凯好看的面孔露了出来,他笑道:“申老师,不好意思,我的车抛锚了。”

申文学想了想只能弃了小电驴去大路上打车。

来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申文学想也没想就坐上去了。

小县城,巴掌地,人力三轮车也是能把她及时送到考场的。

考场定在实验小学,每个桃李人都知道的地方,可是偏偏这个三轮车夫死活找不到。

晃悠悠半晌像无头苍蝇,申文学焦急:“师傅,您停车吧!”

下了人力三轮,申文学伸手去拦出租车,拦了几辆都有客,申文学看看时间,越发急了,再不出发可就要迟到了。

正在焦急中,一辆宝马停到申文学身边。

车窗摇下,卢明凯好看的面孔又从车窗内伸了出来:“申老师,您要去哪儿,我送你。”

“实验小学。”申文学见了卢明凯只当是救星。

上了车,车子直接开出了城区。

申文学急了:“卢总,您不知道实验小学在哪儿吗?”

“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很正常啊。”卢明凯给了申文学一个笑容。

申文学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一大早的巧合看起来就是个阴谋。

眼下,考试俨然已经开始,就算卢明凯把她送到考场,她也没法进场考试了。

申文学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心头的恼火,然后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卢明凯:“卢总,请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不希望你考进城,你进了考场,可能考上,也可能考不上,可你要是不进考场,你就绝对进不了城。”

卢明凯手把方向盘,稳稳向前,表情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是轻松的。

“卢明凯!”申文学再也压不了怒火,质问道:“我不能进城,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不进城,就必须继续留在银山,那样我在银山就不寂寞了。”

申文学不明白。

卢明凯侧头,冲她魅惑一笑:“银山,我来了,你怎么可以走?”

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啊!

车子一口气开到停靠快艇的码头,卢明凯下了车,疾步走到另一边车门,将申文学从副驾驶座上拉了下来。

一艘快艇正停靠岸边,等待去往银山的客人。

卢明凯拉着申文学快速上了快艇才放开手,申文学还没来得及站稳,快艇就开了。

“卢明凯,你有钱爱怎么撒是你的事情,可是你不能损害别人的利益。”

申文学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此刻快艇上只有她和卢明凯两个人。

“你有钱就包快艇,可是那些一大早进城然后准备乘着这艘快艇回到银山的人们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快艇多跑两趟就可以了,我不但没有损害银山人的利益,我还帮助开快艇的渔民增收,我这是做好事啊!”

卢明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让人想抽他。

“那你损害我的利益了,你打算怎么赔偿?”申文学能感觉到自己此刻已经气急败坏。

卢明凯蓦地走上前来,申文学本能后退,卢明凯却用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箍到自己面前来,他的脸凑近她的脸,笑着说道:“我用一生赔偿你,可好?”

申文学:“……”

申文学重重推开卢明凯,忍着心头一股屈辱,说道:“你要演霸道总裁的戏码,去找女明星,或者富家千金去!我只是个女老师,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也不参与,请你离我远一点!”

这一大早的,都叫些什么事呢!

申文学心里郁闷不已。

卢明凯却依然带着他的魅惑笑容,用一种不急不躁的声音,说道:“我千里迢迢,费了这么大力气,终于要在银山落下脚跟,你叫我离你远一点?怎么可能?申文学,往后余生,我的人生你必须要参与,要见证,还要跟我一起去创造!”

快艇快速向着银山出发,申文学欲哭无泪。

唐美静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通电话吵醒——

第七十四章 深海鲈鱼会成精

“美静,恭喜你啊!你们家书恒要当咱们学校副校长了!”

电话里传来女同事洋溢的声音。狂沙文学网

廖书恒到实验小学当副校长?

怎么可能?廖家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网,在老区学校那样的乡镇大校当副校长,已经是廖书恒“一枝独秀”了,到实验小学这样的龙头大校当副校长,只怕是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唐美静随口回道。

对方“啧啧”两声,笑道:“美静,你可真沉得住气,你家书恒到咱学校当副校长都已经公示了,你以后可就是校领导的老婆了,请多关照哈!”

唐美静彻底醒了,对方似乎不像开玩笑。

唐美静从上坐起,带着一丝愠怒,说道:“你听好了,不管廖书恒要不要来当副校长都和我没有关系,你不用巴结我,因为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丢下手机,唐美静整个人都狂躁起来。

是真的吗?廖书恒,你竟然要到我眼皮子底下和江新男那个小jiàn)婢秀恩吗?

唐美静颤抖着起了,她换了衣服便出门去。

离婚后,她住在原来两人的巢里,而廖书恒就住在父母家里。

就在同一个小区,却不曾碰到,此刻唐美静要找上门去,她想问一问他,为什么离婚了,他还不让她清静?

好巧,唐美静刚走到小区楼下,就看见廖书恒买了菜回来。

他手里提着的都是她吃的菜,只是过去他是买给她吃的,现在却是孝敬他的父母的。

“廖书恒!”唐美静吼了一声就扑过去,她伸手推他,边骂边哭:“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廖书恒所能想到的是唐美静还在为离婚这件事不甘心。

他任由唐美静发泄了一会儿,才说道:“美静,对不起!”

“你知道你对不起我,你还要跑到我跟前来恶心我,我和你离婚,就是因为从今往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到实验小学来当副校长,你就是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廖书恒这才想起一件事:从今往后,他、唐美静、江新男将在一起共事……

“美静,对不起……”廖书恒所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字,婚已经离了,他和新男已经捅破了窗户纸,不可能再和唐美静破镜重圆了啊。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只想你滚!滚得远远的,滚得远远的……”唐美静疯了一般推搡着廖书恒,她的手在廖书恒的衣服上乱抓一气,直到她的父母出现。

唐美静父母是来给唐美静送早饭的。

唐美静离婚后也不愿回娘家去住,执意住在旧屋里,唐爸唐妈只能由着她。

此刻,唐爸唐妈拉开唐美静,唐爸生气骂道:“美静,都已经离婚了,你还这样胡搅蛮缠,丢了我们老唐家的脸!难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只剩廖书恒一个人,你要去吃这把回头草?”

父亲的话骂得很重,可是父亲不懂她的不甘心她的纠结。

“爸,我恨他……”唐美静面孔扭曲着,痛苦不堪。

“恨他什么?不能生孩子的是你,不肯抱养的人是你,提出离婚的是你,房子存款也都给了你,难道还要把人家往死里bi)?就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他怎么做都是他的错吗?”

唐爸的话令廖书恒愧疚不已,他叫了声:“爸……”

唐爸伸手制止他,“你和美静已经离婚了,你这声爸我当不起,我自己的女儿以后我会管教好,你和美静做不了夫妻也不可能做朋友,我们做不了家人只能做陌生人,你好自为之吧!”

唐爸说着,和唐妈一起拉了唐美静离开。

撞见唐美静纠缠廖书恒的一幕,唐爸决定唐美静同不同意都得卖了这里的房子,让她回娘家去住。

找个离婚带孩子的男人嫁了,不用再为不能生孩子而苦恼,则是唐妈在心中为唐美静安排的下半辈子。

廖书恒带着一丝怅惘回了父母家。

母亲欢天喜地到门口迎接他,接过他手里的菜,说道:“今天我和你爸搭手一起做午饭,做顿丰盛的,你去把新男接过来,我们全家人为你庆祝。”

廖书恒笑着点点头,但唐美静刚才那一闹在他心头留下了一些霾,令他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母亲问:“怎么,和新男闹矛盾了?”

廖书恒笑起来:“妈,怎么可能?”

新男一直是温顺而乖巧的,什么都顺着他,他们怎么可能有矛盾?

母亲又说道:“书恒啊,有一句话妈还是要提醒你,你下一次结婚,不管对象是谁,江新男也好,还是别人也好,一定要先怀孕再结婚,妈真是被美静弄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廖书恒没有和母亲争辩,老人家的思想是说不通的。

他突然不想叫新男来家里吃饭了,他害怕新男会被父亲母亲弄得不自在,甚至他在这个家里也不自在,他想搬出去住。

于是打电话给新男,约她陪他一起去找房子。

快艇抵达银山,申文学无奈只能跟着卢明凯下船。

“要带我去哪儿?”申文学既来之则安之,大方问卢明凯。

卢明凯卖关子,拉她去了一个地方。

不知何时,申文学带杜云舒去看的那间青石房已经被改造成民宿,卢明凯带申文学走到屋子里时,申文学颇惊艳了一把。

“设计很有创意,你请的设计师?”

“都是本人亲力亲为。”卢明凯很是得意。

“给你点赞。”申文学说完就要走出去,卢明凯拉住她问:“你还记得当初有人在网络上跟你说有朝一要把着这青石房改成民宿吗?”

申文学想起来:“是有个网友,叫深海鲈鱼。”

见申文学说出“深海鲈鱼”四个字,卢明凯有些小激动,她将申文学拉到一面墙前,刷拉开了墙上的布帘,只见一面蓝色水墙,里面游动着几条鲈鱼……

卢明凯对申文学说道:“你知道深海鲈鱼会成精吗?”

“啊?”申文学奇怪看着卢明凯。

卢明凯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认真说道:“有一天,深海鲈鱼遇到了心的人,就会从深海里游出来,变成一个王子走到他心的姑娘面前……”

卢明凯的故事讲得很动,申文学却忍不住笑起来:“你别告诉我你就是深海鲈鱼!”

第七十五章 搬家

“是,我就是深海鲈鱼,我已经找到那个让我从深海中游出来的美丽的姑娘了……”

卢明凯的眸子灼灼地看着申文学。狂沙文学网

在卢明凯伸手要抱申文学的那一刻,申文学后退一步,提防看着他,说道:“卢总,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和我见面,我们的见面都应该是愉快而不失礼数,你这样动手动脚,不是一个有修养的人该做的事。”

申文学语气轻轻,却是不容侵犯的表。

卢明凯顿觉自己再得寸进尺就有些猥琐了。

“好,是一种感觉,但也要遵循一定的程序,今天我的确太心急了。”卢明凯收手,将手插进裤兜里,正式邀请道,“晚上我们一起在银山共进晚餐,如何?”

“可以有,但是晚上我必须要回城,”申文学不容商量的语气,“因为我今天是要去参加进城考试的,彻夜不归会担心。”

杜云舒也会担心,考场外遇不到自己,杜云舒大概已经急疯了。

“可是晚上没有回城的快艇了啊!”卢明凯皱眉。

在这浪漫夏夜里,和申文学去天湖山草场里露营,挨着搭两顶帐篷,两个人一起坐在各自的帐篷口看星星看月亮,耳畔有清风徐徐,脚下有天湖游鱼,远处有大海的涛声,头顶有星星,眼里也有星星……

那该多么美好啊!

然而申文学却说道:“你是霸道总裁啊,你可以包下快艇送我回城,你今天又可以为开快艇的渔民增收了。给弱势群体制造致富的机会,这是一个优秀企业家的本分。”

申文学说着,给了卢明凯一个狡黠笑容。

卢明凯只觉眼前瞬间开了一园牡丹。

……………………………………

廖书恒在实小附近租了个小公寓,搬家的时候恰好碰到苏湜提着行李箱下楼,所以他成了她楼下的邻居?

苏湜破天荒给了廖书恒一个好脸,廖书恒以后可就是实验小学副校长了,分管教学,她得在他底下讨生活,必须为五斗米折腰。

这就是职场。

“苏老师要外出啊?”廖书恒礼貌打招呼。

苏湜说道:“去北京办点事。”

“师哥,我买好墙贴了!”楼梯底下传来江新男的声音,苏湜看着廖书恒表很微妙。

廖书恒倒没什么,落落大方朝下喊:“好,赶紧上楼了。”

江新男抱着墙贴蹬蹬蹬跑上来,然后就遇到了苏湜,本能一凛。

就像一只被狗欺负惯了的耗子,虽然知道狗不会吃它,猫才是天敌,江新男心里还是出现条件反的畏惧。

不过,廖书恒在场,苏湜也不敢为难江新男,给自己的理由是忙着赶飞机没空搭理她。

在苏湜离开之前,廖书恒已经往下走了几步,当着苏湜的面拉着江新男上楼了。

那勇敢的大手让苏湜的表有些扭曲,那一拉的动作分明充满了挑衅。

江新男为什么总是这么幸运,之前有申文学,现在又有了廖书恒,而她呢?

李忠,还是蔡有有?

苏湜带着复杂的绪奔赴帝都,廖书恒和江新男已经将租屋整理一新。

租屋的布置江新男很细心,重新贴了墙纸,还买了各种好看图案的墙贴,她同廖书恒说道:“网上淘的,又便宜又漂亮,我是不是很会持家?”

她的头发已经披肩,整个人散发柔和如水的气质,眼睛看着廖书恒水汪汪的,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

廖书恒拉了江新男一下,江新男就跌入他的怀里,廖书恒只觉抱住了一团柔软,而江新男也只觉跌落一潭深湖……

所谓软香温玉在怀,饱暖思那啥?

江新男在廖书恒怀里就像花苞被阳光和雨露一点一点催醒,瞬间就要绽放开来,廖书恒却及时停住了自己的手,他将她衬衫的衣扣一粒一粒扣好,宛若将一园的风景扣上了柴扉。

无论我解不解你的风,此刻,我都不能解你的衣扣。

“新男,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这么对你……”

廖书恒努力平复心头的意乱迷,将江新男拉坐起来说道。

两人适才的亲密已经让江新男羞得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的灯光映出她两颊驼红,眼里的波几乎要满溢出来。

廖书恒忍不住就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等我们一起努力将你家的债务还清,等我明媒正娶让你正式成为廖太太……”

江新男一颤,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看着廖书恒:“你要和我一起承担我家的债务?”

廖书恒点点头:“既然决定在一起,我就决定好和你一起承担一起面对,这是我该做的,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你们家也不只有你和你妈妈两个弱女子的肩膀,还有我,我会是你的依靠,会是你家人的依靠,我是你们江家的女婿,是你们江家的大姐夫,是你们江家的顶梁柱……”

那一家老老小小此刻在廖书恒心里都觉亲切无比,只因眼前这眼里噙满泪水的女孩。

江新男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伸出双手抱住了廖书恒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肩胛窝里……

这一辈子,她愿意在廖书恒编织的温柔网里死去……

………………………………

银山镇政府的小食堂,连山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山珍海味。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银山是个宝地,靠山又连海,于是一桌子美食网罗了天上飞海里游地上走泥里埋的。

卢明凯和申文学已入座,连山野脱了围裙擦擦手,也在桌上坐了。

“申老师,今天托卢总的福,你也尝尝我的手艺。”连山野对申文学说话,眼睛却看着卢明凯,一脸献媚笑容。

申文学不喜他讨好的卑躬屈膝的模样,不过转念一想,卢明凯的三亿投资让一个镇政府的副镇长下厨做饭算什么?只怕要市级领导下厨也是不过分的。

“想来还是连家嫂子有口福,可以常常尝到连副镇长的手艺。”

申文学的话令连山野表微不可见扭曲了一下,他可从来没有为自家妻子下过厨。

卢明凯给申文学盛了一碗鱼汤,申文学毫不含糊吃了起来。

“怎么样?”连山野和卢明凯都问道。

“试吃完毕,没有毒,卢总请慢用。”申文学给了卢明凯一个笑容。

卢明凯:“……”

这女子实在不按常理出牌,她更像一条深海鲈鱼,抓不牢那种。

申家,杜云舒和江新男都来了,急得脸发白,因为要去考试,所以申文学今天没带手机,没了手机,整个人就失联了。

该死的,不满二十四小时还不能报警。

正焦灼着,申文学回来了。

第七十六章 任前谈话

申文学回来了,披星戴月,风尘仆仆。

奶奶和杜云舒江新男都迎了过来,纷纷问她今天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

申文学心想,总不能说自己在去考场路上被别人劫持了吧?

于是打趣道:“没被劫财,也没被劫色,毫发无伤回来了。”

“可你今天没有参加进城考试。”杜云舒愁眉苦脸。

申文学心里苦,可是面上也不肯表现出来,而是笑嘻嘻说道:“说不定去考了也未必能考上,我说的可是你哦,杜云舒。”

杜云舒立马噘嘴:“害人家白白担心了一天,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申文学拉了江新男说道:“进城考试虽然没有去考,但是还是能够和你一起庆祝的,你比赛拿奖,与有荣焉。”

“关键某人还被提拔了,双喜临门,我一定要狠狠宰你们一顿。”杜云舒意有所指,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江新男则笑道:“宰哪儿,在哪儿宰,都由你们定。”

“这个当然是吃货我最在行。”杜云舒笑。

“我在这,你也敢自居吃货?”申文学不服气。

看着三个玩闹的女孩子,奶奶一边默默飘走:反正她们去哪儿也不会带她玩,她还是去摆弄她的花花草草好了。

公示期满,华建敏找廖书恒谈话。

见到华建敏,廖书恒首先说了感谢的话,华建敏听完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着重交代道:“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好好跟你谈谈,坊间现在因为你私人感情问题对你颇有议论,希望你能够不受这些言论的影响,专注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学校也是职场,职场有职场的规则,只有自己拥有出色的业务能力,才能让别人信服,一定要让自己的业务能力出类拔萃,盖过大家对你的负面评价,这是我对你寄予的希望。”

“首先要明确自己的职责,你和其他副校长不一样,你分管的不是德育,不是安全,而是教学,只有自己在教学方面具有先进的理念、出色的能力,包括教学能力、教科研能力,才能够引领全校老师,帮助全校老师,让整个学校的教学达到一个新高度,也才能让大家信服你。”

“关于教学,立足实践很重要。我之所以向人事股推荐你,就是因为我了解到虽然你当了副校长,可是和其他学校副校长干了行政后要么脱离教学一线,要么只担任副科教学不同,你能坚持承担主科教学任务,不仅积累丰富的教学工作经验,教学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还能立足课堂,大胆创新,这些都是你的长处,希望你到了实验小学之后能够保持这些优势。”

“新起点也是新的征程,机遇和困难并举,你是乡镇学校上来的,到了实小这样的高平台之后,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希望你能以十二分的精神面貌投入工作,除了带领本校教研水平到达一个新台阶以外,还要充分发挥实验小学作为全市小学龙头大校的辐射作用,引领咱们全市的小学教育教学,至少是语文学科,能够出更多更好的成绩。”

华建敏的一番话让廖书恒对自己即将迎来的新的事业阶段充满了更多的自信,也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离开教育局后,他去找江新男,给了她一份计划。

原来廖书恒对江家的债务进行了细致的分类,哪些是要利息的,哪些是不要利息的,哪些是亲朋好友的,哪些是没有沾亲带故的外债。

除了对债务进行分类外,如何偿还这些债务也有了详细的计划,哪些钱要先还,哪些钱可以暂缓,先还的如何还等等,都有周密的规定。

江新男看着好几页的计划表,匪夷所思。

“原来还债也有这么多学问啊?还需要制定计划?”

“当然!”廖书恒用手刮了下江新男的小鼻子,说道,“做任何事都要制定计划,科学而周密的计划能够事半功倍,不过制定计划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需要经过缜密的思考和研究,计划制定完成后就好办了,只要严格按照计划去实施就可以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江新男内心对廖书恒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有想到他不但感性起来是非人类,理智起来也是如此。

“赚钱、攒钱。”廖书恒说着将自己的工资卡交代江新男手上。

江新男慌得赶紧塞回去,她说道:“不行不行,我没有这个能力,我管钱不行,管家也不行,还是把我的工资卡交给你吧。”

她的工资卡原来在姑姑那里,好不容易还完姑姑的钱,才拿回工资卡。

廖书恒看着江新男柔弱的小脸,想了想,说道:“也行,横竖以后我就是你们江家的当家人,那就我来管吧,我负责管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江新男忍不住笑起来,一种由内而外地特别幸福的笑。

两人腻歪了一阵后,江新男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请文学和云舒吃饭啊?”

“随时。”廖书恒愉快地答。

于是当晚,四个人在廖书恒的租屋里愉快地晚餐。

廖书恒亲自下厨,女孩子们爱吃的海鲜和蔬菜一样不少,会发胖的肉类坚决没有。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比下馆子经济实惠。

廖书恒说道:“因为我和新男现在要面临债务的压力,所以只能这样家常便饭,粗茶淡饭招待你们,你们见谅哈!”

“了解了解。”杜云舒豪气摆摆手。

申文学则举起酒杯:“师哥,应该我们感谢你才对,谢谢你对我家新男这么好。”

杜云舒忙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江新男看看好闺蜜,再看看那廖书恒,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于是她也举了杯。

四个人碰杯,饮罢。

杜云舒不由慨叹道:“没想到,我们三个人,竟然是新男最早有了归宿,我的白马王子在哪里啊?”

申文学不敢像杜云舒这么直白,但也在心里问了老天爷一句:我的白马王子在哪里啊?

远在帝都的苏湜,今夜也与酒作伴。

蔡有有的电话又双叒叕打了过来,苏湜再次按掉,坐在对面的李忠皱眉,说道:“干脆关机吧!幸好晚上杜老板没有空没来,不然见你喝酒还一直要接电话,一定会生气的,生气了,你的事又要泡汤了。”

苏湜有些烦闷抬头看着李忠,说道:“之前你在桃李帮我安排的那个假富豪,我倒是全程做牛做马伺候他,可是最终我的事情成了吗?”

来帝都多日,按照李忠的安排,她几乎每晚都在赴饭局,不是喝酒就是被揩油,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成功说服了哪个老板为自己投资,因为每次自己都喝到失忆,然后被拉去酒店……

“李忠,你是不是存心耍我呢?”苏湜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睛,审视着李忠。

第七十七章 世贸天阶

李忠顿时流露委屈的表情,他抢过苏湜的酒杯,拉着她离开了餐厅。

夏夜的帝都夜风透着一股子微微的热意,街上人流很多,空气显得沉闷。

苏湜酒意上头,脚踩棉花,步履踉跄。

李忠拉着她上车,她跟着走到车边,甩开了李忠的手,带着酒意,语气很冲:“又要带我去酒店?晚上我不想做!”

苏湜被酒精渲染的表情娇俏又委屈,李忠突然生了一丝怜惜之意,他伸手将她散落额前的留海捋到耳边去,放柔了声音说道:“好,我带你去逛街。”

“去哪?”

“世贸天阶。”

世贸天阶位于迎宾国道东大桥路的东侧,由南北两翼休闲购物中心和两座5a写字楼组成,是一条半封闭型的步行街,阶梯广场既优雅又豪华。

车子很快抵达了世贸天阶。

苏湜被李忠从车上拉了下来。

一进入世贸天阶,苏湜只觉自己更晕了,各种经典的建筑元素构成一个和谐的空间组合,令世贸天阶处处流露高贵时尚的商业气息。而一条巨大的天幕凌空而起,光怪陆离的影像,鲜艳斑斓的色彩,令人叹为观止。

李忠拉着苏湜走入天幕之下,苏湜仰着头,神往地看着天幕上瞬息万变的影像,那些靓丽的色彩晃得她眼花。

“对,世贸天阶就是体现‘全北京向上看’的理念,”李忠看着苏湜仰头的动作,说道,“人们的生活‘向上看’、时尚、品味、美食都‘向上看’,这就是世贸天阶的创意,它展现的是一种崇尚文明的公益精神、崇尚文明的生活态度、崇尚文明的行为理念、崇尚文明的社会责任感……”

“狗屁!”不知何时,苏湜已经站正了,微微抬头看着李忠,脸上是一抹嘲笑,“文明?公益?‘向上看’?你和他们不都一直向下看吗?”

李忠的表情尴尬了一下,苏湜已经撇下他径自向前走去,李忠追上去,拉住她,指着头顶华美的天幕,说道:“jolin,你肯定知道的,蔡依林,亚洲天后!”

苏湜斜睨着李忠,等着李忠说下去。

李忠说道:“2009年3月8日晚上九点十分,就是在这里首播了她的新歌《大丈夫》,成为了世贸天阶第一位播放歌曲mv的歌手,当时的现场上万的歌迷齐聚这里观看,万众瞩目,金字塔尖,这不就是你的梦想吗?”

“你知道我的梦想,你也知道梦想是我的软肋,所以我信任你,我任由你安排,你是怎么安排我的?现在我被你当做棋子,你利用我得到你的利益,那么我的梦想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帮我实现我的梦想?我也想像蔡依林一样在世贸天阶播放属于我自己的mv,李制片,你什么时候才能帮我实现我的梦想啊?”

李忠从苏湜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这个不能急要慢慢来。”李忠说道。

“我怎么可能不急?娱乐圈是吃青春饭的,我已经二十好几了,我的青春等不及了。如果你不能帮我,你就直说,我可以及时止损。”

“苏湜,搞艺术要有牺牲精神……”

“狗屁,”苏湜再次骂道,“我知道大老板靠不住,那些有钱人其实鸡贼得很,他们就想白睡,他们就是一群骗子,我也不指望你,既然我来到北京,我自己去闯,最近电视台不是正举办选秀吗?我不靠你了,我自己去报名。”苏湜说着甩下李忠。

李忠追上她,说道:“苏湜,你清醒一点,你以为那些选秀节目都像表面上看到的?背地里多少猫腻你清楚吗?你只不过是一个女老师,娱乐圈的水有多深,你知道吗?你单枪匹马就想去玩,只会成为炮灰。那些选手都是挂靠经纪公司的,最终获胜的选手,你以为真的是什么粉丝投票产生的结果吗?那是背后多方力量博弈的结果!”

听了李忠的话,苏湜呆了一阵,然后问道:“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办?”

“听我的安排,相逢是缘,苏湜,你就听我的安排好吗?不要急功近利,一步一步慢慢来。”

李忠将苏湜拉入怀里,一直都很焦躁的女孩难得安静如斯。

抱着苏湜,李忠的心绪有些复杂。

因为没有参加进城考试,所以下半年就没有机会进城,必须继续呆在银山。

这让申文学要重新拟定下半年的计划。

因为莫小童这一届毕业了,学校会安排申文学下去教一年级,低段她从未教过,是不小的考验。

新男调到实验小学后教的就是一年级,她几乎每周到了周四周五,声音都是沙哑的。周末养两天嗓子,周一周二周三上了三天课后,到了周四周五又开始沙哑,如此循环往复,折腾不已。

一定要注意发声方法,保护嗓子。

申文学对自己的第一条要求。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于老师来说,嗓子是革命的本钱。

申文学提前在网上淘了一年级教材和教参回来研究,给学生一滴水,自己首先得是一桶水,给学生一桶水,自己就必须是自来水……

申文学有一百个说服自己的勤奋好学的理由。

不做教学研究的老师不是一个好老师,这是黄薇主任对她说的,申文学当然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好老师,于是她花了几天几夜时间研究好一年级教参后就去找黄薇主任。

“巧了,你后脚到,廖书恒前脚刚走。”黄薇主任笑道。

不用问也知道,廖书恒是过来干嘛的,当然是来向黄薇主任取经的。

作为桃李市小学语文教研的先锋人物,黄薇代表最先进的教科研力量,来黄薇主任家里学习求教是最好不过的,只是苦了黄薇主任,来求教的人比较多,以至她假期休息时间都少掉。

“黄老师,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申文学带着歉意说道。

“只要你有所收获,并且有好的创意,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黄薇主任笑吟吟说道。

申文学当然是有备而来,她向黄薇拿出了自己的选题……

第七十八章 尝试课题研究

一年级语文对于一个学生的学习生涯来说,意义重大。狂沙文学网万丈高楼的建设是从打地基开始的,一年级语文学习就好比是打地基。

在整个一年级语文学习伊始,拼音教学十分关键。

申文学的选题便是在拼音教学上的创新,申文学提出要将拼音教学和古诗词教学相结合,提升拼音教学的吸引力、学生学习拼音的有效力,同时很好地整合了教学时间。

黄薇看后点点头,赞许道:“想法很新颖,创意很好,等开学后到了具体的教学过程中,你还要联系实际,加强思考,及时调整……”

这个下午,在黄薇主任家,黄薇主任还指导了申文学关于课题立项方面的知识,在立项之前要花一个月时间学习相关理论,调查收集课题研究的的相关资料,虽然已经确定了研究课题,但要取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响亮的题目,然后便是撰写课题立项申请书,制定研究方案和实施方案等。

“课题研究周期一般为一年,等开学后到了具体的课题实施阶段,你要善于捕捉课堂教学实验过程中各类有价值的信息,及时记录存档,一直到后期课题总结阶段撰写结题报告的环节,还要一整年长长的时间,咱们就多联系,我有时忙,顾不到你,你就向李副校长、虞副校长他们多请教……”

黄薇讲了一下午,口干舌燥,申文学给她递水,笑道:“我知道,黄老师,就是那个道理嘛,出门走天下,道路在嘴边……”

黄薇一听乐了,给申文学点赞:“孺子可教!”



唐美静暑假里非常苦恼,父亲做主,执意将她和廖书恒的婚房卖了,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将她劝回了娘家。

因为是假期,不用上班,唐美静一天到晚都在家和父母大眼瞪小眼。

母亲一三餐给她念叨最多的就是,再找个人嫁了吧。

唐美静被念叨得烦了,就说道:“我才离婚多久?”

“难道你还要为廖书恒守一辈子寡?”父亲有些恨铁不成钢,“听说廖书恒都已经谈女朋友了,你就不能学学人家的无无义?你成天在家里哭丧个脸,人家就会回心转意了?没离婚之前我是不赞成你们离婚的,在你们的婚姻里,廖书恒对你也好,对我们二老也好,都还算不错的,可是你既然执意离婚了,那你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爸!”唐美静激动地摔了桌上的一个水杯,“你还是不是我爸了?我才是你的亲女儿,你一天到晚帮助一个外人说话,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就不能像别的父亲一样,护护犊子?你就不能和我一起说说廖书恒的坏话?他就是个混账王八羔子,什么谈新的女朋友,他就是婚内出轨!他背叛我!他和那个江新男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在一起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离婚?”

唐美静又吼又叫发泄一通,然后摔门而去。

从家里跑出来之后,唐美静去了一家小酒馆,找一个小角落坐下,给自己点了一小箱啤酒,全部喝掉。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就被判了死刑,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就必须嫁给带着孩子的二婚男。

这个社会对女人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唐美静因为喝了好多酒,加上心不好,趴在酒桌上不停哭着,哭了一会儿又笑,笑了一会儿又哭,疯魔了一般。

酒馆老板和老板娘朝着唐美静的方向看过来,颇为担心。

“那个女的喝醉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会不会出事啊?”老板担心说道。

老板娘担心的点则完全不同:“她喝得这么醉不会待会儿赖账吧?”

“赖账倒不至于,忘记付账倒是很有可能。”

老板正抓着头皮就被老板娘推了出去:“趁她还醒着,赶紧催她结账。”

老板被老板娘这么一推,子弹出老远,于是也只能顺道走到唐美静边,弯说道:“这位姐姐,您还要酒不?”

“要。”唐美静醉眼朦胧地点头。

老板嘿嘿一笑:“小店的酒都卖光了,要不您换一家。”

远处柜台里的老板娘听到这里,在心里赞自家老公曲线救国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样比起直截了当催结账可好多了。

但是唐美静却不这么认为,她抬头盯着老板,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老板被熏个正着,顿时一脸悲壮。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赶我走。怎么?你敢小瞧我,你以为我没钱喝你家的酒?我告诉你,钱我有的是,酒你得给我去办来。”

唐美静说着将钱包甩在桌上,太过用力,钱包的扣子脱了,钱包里的零钱顿时撒了一桌。

唐美静的动静吸引了隔壁桌几个男客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投过目光来,酒精将他们的目光怂恿得不怀好意。

江新男做完家教,廖书恒去接她。

因为学生的家在小巷后面,开小车不方便,于是廖书恒改骑了小电驴。

江新男坐在廖书恒的小电驴后面,趁着月色和廖书恒汇报晚上家教的景,女学生是一个很内向的孩子,学习很吃力,江新男的讲解比较费劲,好在女学生乖巧,对江新男的讲解听得很认真,虽然不能一遍就会,但是多听几遍也勉强掌握。

廖书恒一路听着江新男的碎碎念,脸上都挂着笑容,然后他说道:“我刚毕业走上讲台的时候,我的老校长就跟我说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虽然这话比较片面,但是也不无道理,只要你肯用心,细心,耐心,学生都会进步的。”

“嗯嗯。”

她的师哥说什么都是对的。江新男对廖书恒已到盲目崇拜的地步。

两个人正说着,忽听前面巷子有争吵的声音,男人们孟浪的笑声,还有女人焦灼的哭喊声……

“你们想干嘛?来人啊!救命啊!”

廖书恒的小电驴猛地刹住车。

是唐美静!

十几年的恋人加夫妻,廖书恒对唐美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师哥,我怎么听像是唐老师的声音?”江新男也听出来了。

“就是她。”廖书恒下车,打开车座,从里面抄出一把锤子,拉了江新男就向喧哗处跑去……

第七十九章 被约谈

唐美静多么不情愿自己会在这种局面里见到廖书恒,她喝得酩酊大醉,被另外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们调戏。https://

多么狼狈,多么落魄,多么可笑。

看着和江新男并肩而站的廖书恒,唐美静自嘲笑着,然后愤愤说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刚才她被围攻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来帮她解围,她恐慌地在心里说:谁来救她,谁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但是,此刻看着帮她解围的廖书恒,她的眼里只有凉薄和恨意。

廖书恒又怎么会要她的感激呢?只要她不恨他就已经足够了。

“美静,我们送你回家吧!”廖书恒看着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唐美静说道。

“为什么不是送我去派出所报警?”唐美静冷笑着,她的手指向江新男,愤愤说道,“当初同样的情景,你为了她都做了哪些事?那些事,你也能为我做一遍吗?”

“只要你愿意,我和新男愿意陪你去报警,愿意当你的证人。”廖书恒说着看了江新男一眼,江新男给了他一个温顺的笑容。

她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唐美静抓狂了,他们居然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暗送秋波郎情妾意。

他们当她是什么?

她自嘲地笑着向后退去,她不想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同进同退,她更不需要他们一致的怜悯!

“你们以为你们救了我就可以赎罪了吗?我不会给你们赎罪的机会,你们两个在我唐美静面前永远是罪人!”

唐美静说着转身跑走。

看着唐美静仓皇失措的背影,江新男忧虑道:“师哥,要不你去送送唐老师,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她晚上情绪不好,又喝了酒,别再出什么危险才好。”

廖书恒抬头去寻唐美静,她早已消失在街头。

廖书恒拉着江新男的手去寻自己的小电驴,他侧头看她,夜色里的江新男恬静乖巧,脸上并无丝毫不悦。

但廖书恒还是说道:“新男,你不要生美静的气,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江新男抬头给了廖书恒一个笑容:“师哥,我怎么会生唐老师的气呢?是我抢了你,唐老师怨我也是情理之中,这辈子都是我欠了唐老师的。”

江新男的话让廖书恒皱了皱眉头:“新男,不关你的事,我和美静离婚是我们两个人自己的原因,和别人无关。”

不是江新男从唐美静手中抢了他,而是江新男在唐美静扔掉他的时候太及时地接住了他。

“如果说一定有谁对不起美静,那也是我不是你。”

江新男停住脚步,她仰头看着廖书恒,月色里他的眉眼如此清俊,一如他美好善良的内心。

江新男有些忘情地投入廖书恒的怀抱。

她想哭,她觉得她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才会遇到廖书恒。

“师哥,我害怕……”江新男在廖书恒怀里说道。

“怕什么?”廖书恒的声音带着磁性。

“害怕有一天我会像唐老师一样失去你……”

江新男说着更紧地抱住了廖书恒。

她在想,这么好的廖书恒,唐美静为什么要扔掉他呢?如果她不主动扔掉,她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拥有。

在廖书恒安抚她之前,江新男已经自己开口说道:“师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把你抓牢,只要我不丢了你,就谁也没有机会把你抢走。如果有人要来抢,我也一定不会放手……”

看到你我便低到尘埃里,然后化作藤蔓牢牢缠住你的根,让你再也逃不走抢不走。

廖书恒笑起来,江新男的话令他的内心激荡而悸动,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发丝上,说道:“新男,如果有人要来抢你,我也会和你一样,绝不放手!”

………………………………

华建敏刚从纪委出来,就遇到了全欣欣。

她愁眉苦脸站在市府大院高大的花树下等他。

见华建敏走出来,全欣欣快步上前,道歉道:“叔叔,对不起啊!”

“你对不起我什么?”华建敏笑道,一点也没有生全欣欣的气。

“都是我连累了你。”

全欣欣心里十分自责,进城考试结果出来了,全欣欣考了数学科第一名,按照桃李市教育局发布的进城考试文件,全欣欣在九月份开学后便可以去实验小学执教。

全欣欣正准备大摆宴席邀普天同庆的时候,发生了小意外,她被人写了举报信,说是她在进城考试中作弊,而帮她作弊的人正是她的堂叔华建敏。

被纪委喊去喝茶,全欣欣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而华建敏也被喊去喝茶,全老汉的天要塌下来了。

“叔叔,怎么办怎么办?你会不会因为我被撤职啊?”全欣欣想哭,实际上这几天她吃不好睡不好,已经哭了几天几夜了,眼睛此刻还肿得跟核桃似的。

“你有那么厉害吗?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能干啦?”

都什么时候了,叔叔还有心情打趣她。

“叔叔,要是你被撤职了,二爷一定会病倒的,他这几天就担心得吃不下饭。那我就成了咱们整个全氏家族的罪人了。”

相比华建敏被撤职,二爷大病这些坏的事情,全欣欣愿意一辈子呆在乡下不进城。

华建敏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小侄女可爱,他伸手揽过全欣欣的肩走出市府大院。

他说道:“欣欣哪,首先咱们教育局在举行进城考试的整个过程是非常严谨的,不可能有人作弊。”

“其次,你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了数学科第一名,不是我帮你舞弊的。你考进城是凭你的真本事,而我作为本次进城考试的活动组长,我没有有帮任何人舞弊。”

“你要相信组织一定会调查清楚事实,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调查的同志会还我们清白的,我们的进城考试,每一个流程都经得起调查。”

“你就安安心,我不会被撤职,你也能够顺利到达实验小学教书,现在发生的事情,你就当是一些小插曲,你就快速收拾好心情,准备下学期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新的工作岗位上。”

华建敏如此说,全欣欣抬头看他,不确定问道:“真的?”

华建敏却皱眉,“欣欣哪,你哭归哭,哭肿了眼睛也就算了,你怎么把颧骨也给哭肿了呢?”

全欣欣:“……”

全欣欣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是略高的颧骨一直是她颜值里的小bug,如今被华建敏调侃,心底里对华建敏的歉意顿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恼羞成怒。

见全欣欣龙颜大怒,华建敏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逃之夭夭。

全欣欣看着华建敏一阵风跑远:“……”

华建敏跑出老远,停下歇气,想到全老汉一定担心他,便想着去看看全老汉,他的舅,他族谱上的父亲。

申老师

申老师

第八十章 牵线

申老师正文卷第八十章牵线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摆我一道?”

约出申文学小聚,全欣欣义愤填膺。

没有利益冲突,一般就不会铤而走险。

申文学只是劝全欣欣道:“好在虚惊一场,你就不要太纠结了,一切向前看吧。以后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对了。”

可是全欣欣想到自己的事情差点连累了华建敏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弥补叔叔才对。

看着眼前花容月貌的申文学,全欣欣灵机一动,“歹意”顿起。

“文学,虽然是虚惊一场,可是经过这件事,我现在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了,你作为好朋友是不是应该陪我去散散心呢?”

申文学胸无城府,爽快答应。

全欣欣内心一阵窃喜,开着小电驴将申文学拉去郊外。

郊外,山清水秀,风和日丽,夏天的阳光在城里毒辣,在郊野就变得温柔。

“郊外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申文学坐在全欣欣小电驴后面,赞道。

全欣欣答:“那是当然。”

听出全欣欣声音里的愉悦,申文学问道:“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

全欣欣心里一阵乐呵,马上就心想事成了,能不快乐吗?

全欣欣的梦想就是把闺蜜变成婶婶,申文学可是她最后的种子选手。

全欣欣得到消息,今天叔叔回老家看望二爷,所以这是个千载难逢梦想成真的好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全欣欣心里想着,小电驴开得飞快。

而申文学坐在全欣欣小电驴的后座上,完全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卖了。

抵达目的地,全欣欣拉着申文学去一间老旧砖房旁的草丛里埋伏。

见全欣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模样,申文学问道:“全欣欣,我怎么感觉你没安好心啊?”

全欣欣食指放在唇上,对申文学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说道:“小心暴露目标。”

顺着全欣欣手指的方向,申文学看见砖房窗子里闪过华建敏的身影,申文学顿时涌起一股不祥预感。

“全欣欣,我发现你对你叔叔才是真爱呀。”

“废话,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侄女,哪还轮得到你呢?”

全欣欣一脸傲娇小表情,申文学:“……”

砖房的门开了,华建敏走了出来,全老汉站在门口送他,脸上是开心的表情:“只要你没事就好,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你工作忙,也不用特意来看我,这大老远的。”

华建敏挥挥手,示意全老汉回去:“舅,我知道,你回去吧!”

全老汉终于关上门,华建敏也终于往回走。说是迟那时快,全欣欣将申文学用力一拉,在往路上用力一推,申文学的身子就弹到了华建敏跟前。

突如其来的申文学令华建敏吓了一大跳,他问道:“申老师,你怎么在这?”

申文学看向路边,全欣欣已经猫起身子藏进了草丛里,申文学无奈,只能说道:“好巧啊,局长,我也想问,您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华建敏自然说道。

“这也是我……”申文学噤声,撒谎是不对的,于是说道,“这是我好朋友的老家……”

华建敏没吭声,但脸上分明写了询问:你好朋友是……

申文学善解人意说道:“全欣欣。”

“哎,我在这!”申文学话音甫落,全欣欣从草丛里应声而出,她蹦蹦跳跳走到华建敏跟前来,笑容可掬打招呼,“叔叔,好巧呀,你今天也回老家呀,咱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哦。”

华建敏不吭声,双手抱胸看着全欣欣,等她自圆其说编下去,果听全欣欣热情洋溢邀约道:“叔叔,咱俩是亲人,不用客气,可是文学是客人,你作为主人可得好好招待她。”

听了全欣欣的话,华建敏和申文学同时皱眉,全欣欣不才是主人吗?

全欣欣心里暗叹:真有默契!

“叔叔,你带文学去后山放羊吧!”

全欣欣提议完,见华建敏和申文学的眉毛都拧成相同的形状,赶紧改口说道:“我们一起带文学去后山放羊吧!”

为什么全欣欣会有这个提议呢?因为她要向申文学讲述华建敏曾经干过的一桩义举。

后山,全老汉的羊正在优哉游哉吃草。

华建敏正在羊群里弯身忙碌着什么。

全欣欣看着华建敏的背影,对申文学说道:“那一年下暴雨,村里有个放羊的单身汉,着急要把羊往回家赶。他竟然突发奇想,将羊绑在小电驴的后座上。他以为他在前面开着电动车,羊就能在后面跟着跑。没想到山羊很执拗,和他的小电驴拔起河来,小电驴翻车了,单身汉腿摔断了,流了很多血,受了很重的伤。当时幸好我叔叔路过,不然这个单身汉可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华建敏还干过救人一命的事,申文学肃然起敬。

全欣欣说道:“后来单身汉来表示对我叔叔的感谢,我叔叔却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恰巧被他碰到了,他还说任何一个人当时路过碰到了,都会去救那个单身汉的。不但见义勇为,还高风亮节,谁要是能嫁给我叔叔,一定是三世积来的福分。”

全欣欣含义深刻看着申文学,申文学却说道:“你夸你叔叔就好了,盯着我干嘛?”

全欣欣:“……”

不解风情啊不解风情,漂亮女孩子脑子都这么简单吗?

“申文学,你不觉得我叔叔人美心善吗?”全欣欣问道。

“觉得啊。”申文学自然地答。

“那这么说你和我叔叔有进一步的可能了?”

“可能什么?”申文学问这话的时候,全欣欣已经一溜烟跑走,嘴里喊着:“我肚子痛,我去拉肚子,申文学,我把我叔叔和羊都交给你了?”

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要独处了才知道啊!所以老天爷不制造独处的机会,就让她来制造好了。

申文学看着全欣欣欢天喜地跑走的样子:“……”

这像肚子疼的人该有的姿势吗?

羊群里,华建敏已经招呼申文学:“申老师,你快来看!”

不知道华建敏招呼他过去看什么?申文学一时好奇,暂时撇下全欣欣向华建敏和羊群走了过去。

好吧,这个夏日的午后,就把一个局长和一群羊交给她吧!

第八十一章 关于羊的轶事

局长放羊我放局长。狂沙文学网

申文学走向华建敏的时候内心冒出一个奇思妙想,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华建敏抬头,恰好将申文学那个笑容收在眼底。

明媚的阳光里,申文学一袭白色雪纺长裙,于青山绿水间飘飘然走来,清新脱俗,妙不可言。

华建敏为自己一瞬的恍惚内心赧了一下,在申文学走到眼前时他已经调整好心绪。

他蹲在草丛里指着一只羊对申文学说道:“申老师你看,这些羊哪只是母羊哪只是公羊?”

被华建敏这么一问,申文学仔细观察起羊群来。

平常和自然接触不多,申文学仅能根据书本上的知识来判断,书本上说公羊有角,母羊没有;公羊有胡子,母羊没有;公羊挤出来的比较苦,母羊挤出来的比较甜……

羊要尝过才知道味道,此时此刻显然条件不许,而羊角和羊胡子这些羊竟然都是有的,只是有些羊角偏粗壮还有点弯,有些羊胡子比较蓬比较长……但哪些才是公羊哪些才是母羊呢?

见申文学犯难,华建敏提醒道:“可以看肚子啊!”

顺着华建敏手指的方向,申文学看到了一只大腹便便的山羊。

“这只就是母羊,它怀孕了。”华建敏解释道。

申文学却答:“也不一定,说不定它这是啤酒肚。”

华建敏:“……”

好一个脑回路清奇的女子!

两个人在山上放了半天羊也不见全欣欣回来,眼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华建敏说道:“看来欣欣是掉到厕所里了。”

于是二人看着这些山羊犯愁,要怎样才能将这些山羊往回赶呢?关于放羊,他们不会啊!

好在全老汉来了,大老远就听到他乐呵呵的声音:“建敏,家里的羊杀好了,也煮好了,你可以带着你媳妇儿回家吃羊了!”

华建敏和申文学面面相觑,内心各种思潮翻滚。

谁让你杀羊了?山羊这么可!

谁是他媳妇儿了?我这么可!

回到全老汉的家,老旧八仙桌上已经放了一大盆羊汤,盆里羊和羊杂堆积如山,整个屋子飘满羊味,闻不惯的要皱眉,喜欢的却要垂涎三尺。

全欣欣和翟天灵正在桌旁大快朵颐。

“平常大家说你是我的小跟班,你还不乐意,jiàn)人就是矫,当我小跟班会差吗?”全欣欣边吃边数落翟天灵。

翟天灵大口吃大口喝汤,汗流浃背,嘴里含糊道:“跟着全姐有吃!”

“天然有机无添加正宗农家乐全氏羊汤,城里有钱买不到的。”全欣欣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指挥翟天灵,“去给我搬台电扇!”

翟天灵二话不说,下桌就去搬了台电风扇过来,问道:“能赏我口酒喝吗?”

“不行,我喝了酒,等下回去你开我的小电驴!”全欣欣态度坚决。

翟天灵悻悻然的:“那申老师怎么办?她今天可是跟着你来的。”

“她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

“这么快?”翟天灵差点被羊骨头咯到嗓子。

“就是我叔叔啊,她现在是我婶婶……”

华建敏站在门口,看了全欣欣的表演很久了,终于忍不住黑脸重重咳嗽两声。

全欣欣抬头看见申文学的脸比华建敏还黑,于是她就被羊骨头咯到了嗓子。

好不容易处理了危机,全欣欣泪眼汪汪看着华建敏:“叔叔,我不是故意散布谣言的,我喝了酒……”

全欣欣将酒杯往华建敏跟前推了推。

这是欺负酒不会说话?

申文学不满地调头走掉,华建敏追了出来:“申老师,你不要生气,欣欣她就是小孩子格。”

“我怎么能不生气?那么一大锅羊汤,不等我来她就自己吃上了!”申文学愤愤。

华建敏:“……”

所以只要有羊汤喝,当全欣欣婶婶也不介意吗?

银山,卢明凯陪着卢晶晶站在天湖山草场上。

卢明凯最近一直忙着银山的工程,一条水泥路已经开始从山脚向山顶铺陈开来,还有码头也正在建设,等码头完工后,就要购置几条快艇……

交通便利是一个旅游景区最基础的硬件。

海岛上更多的青石房正被改造,衣食住行中至少食住行必须要符合现代人的享受理念和审美标准。

“这万亩草场只有在夏才具有观赏价值,所以还要开发后续的拓展项目……”

置绿浪一样的草场中,卢明凯对卢晶晶介绍道。

到了银山多,卢晶晶见证了大侄子的能耐,她笑着说道:“三亿对于一个景区来说,投资数目的确少了点,但是只要你找准了方向,将这个好创意扎实落地,爷爷那边一定还会有后续资金支持你,姑姑也会支持你的,咱们尚北从来不会融不到资,你就大胆地放开手脚去干好了。”

听卢晶晶说得底气十足,卢明凯笑道:“姑姑,你这次离婚,我那前姑丈是不是赔偿你不少钱啊?”

“股份都折现给我了,我现在的确是富婆,你要好好抱我大腿。”卢晶晶说着挽着卢明凯的手,在草场上漫步。

说是姑侄,两人年纪也就相差十岁不到,更像是姐弟。

“抱大腿,怎么抱?必须要投你所好啊,要不要给你介绍个新欢?”

卢晶晶抬手打了卢明凯一下:“没大没小!”

卢明凯却盯着卢晶晶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问道:“姑姑,你离婚是不是因为还忘不了他?”

“什么啊?”卢晶晶皱眉。

“那个刻骨铭心的初恋啊!”

提到“初恋”,卢晶晶整个人被电击了一般,打了个激灵。

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仿佛要从尘封的内心里翻涌而出,但卢晶晶还是很快将那些记忆封了回去。

过去是酒,回忆使人醉。

见卢晶晶神色复杂有痛苦的成分,卢明凯也丢下这个话题,问卢晶晶道:“姑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来我的新项目帮我?”

卢晶晶立马果决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做生意,我准备要把我的老本行捡起来。”

卢晶晶是教育心理学博士。

“也好,你是个读书人,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可沾染了铜臭味。”卢明凯笑道。

“理解万岁。”卢晶晶笑着伸手和卢明凯击掌。

第八十二章 杜窦娥

杜云舒第一次在社交媒体发自己父母的照片,杜橄和钟衷穿着畲族服饰,在舞台上表演提线木偶,杜云舒配文替父母拉了广告:需要联系演出的,请咨询电话……

后面跟的是杜橄手机号。

很快,申文学便评论了两个字:淡季?

杜云舒又好气又好笑,立刻给申文学打了电话过来:“你今天死哪儿去了?”

电话里申文学语焉不详,杜云舒急了,问她:“你怎么说话含在嘴巴里?”

“我怕你闻到我嘴巴里的羊骚味……”申文学在电话那头说道。

通讯信号还有这功能吗?

杜云舒说道:“羊骚味倒是没闻到,但我闻到你一身酒气了!”

杜云舒最快速度杀上门来,却在申家门口遇到了卢明凯。

卢明凯一直在银山忙项目的事分身乏术,因为卢晶晶要结束银山之旅,卢明凯便包了快艇送卢晶晶进城,又送她去最近的飞机场搭飞机回家。

说是最近的飞机场也是跨了省的。

送走卢晶晶,夜色已深,包快艇回银山也不现实,卢明凯灵机一动,好久没有来探望申文学了。

虽然开学后,他便能天天在银山见到她,但这不妨碍,他开学前也可以见到她啊。

卢明凯正愁不知该如何敲开申家的门,因为破坏了申文学的进城考试,申文学见到他想必就如见到仇人。

正在车上踟蹰着,忽见一个年轻女孩子去敲申家的门,卢明凯光速下车,手里还不忘提着给申文学买的礼物。

奶奶来开了门,看着杜云舒笑道:“云舒,带着男朋友来串门,这是头一遭啊!”

“奶奶,你开什么玩笑呢?这大半夜的,我就是带个鬼来串门,也不可能带男朋友啊!”

奶奶盯着杜云舒后面的卢明凯,瞳仁张了张。

好帅的一只鬼!

“奶奶你好,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忽然听到头顶飘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杜云舒吓了一大跳。

她扭头一看,立刻张大了嘴巴:卢明凯!

居然不是梦,居然是真的,但是问题来了:为什么这大半夜他会出现在申家门口?

杜云舒觉得这个夜晚自己真是遭受了一万点暴击伤害,一个无情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的男神喜欢着她的闺蜜……

杜云舒好想夏夜的月空能下一场暴风雪,然后她跪在雪中唱一曲《一剪梅》:雪花飘飘,北风潇潇……

坐在申家客厅沙发上,看着卢明凯给奶奶送上礼物狂献殷勤,与奶奶潇洒倜傥谈笑风生,杜云舒觉得自己不是杜云舒,而是杜窦娥。

好在申文学从卧室内步履踉跄闯出来,平地一声吼,破坏了时下和谐的一幕。

“奶奶,你知道他是谁吗?”

申文学咬牙切齿指着卢明凯。

众人看向申文学,只听申文学如泣似诉说道:“奶奶,你还记得那天进城考试我缺考的事情吗?就是这个人……”

两分钟后,奶奶和杜云舒都从沙发上站起来,退到申文学身边去,三人形成统一战线,充满敌意仇视着卢明凯。

如果一只眼睛是一个炮筒,三个人六只眼睛就是六个炮筒,卢明凯被生生从申家炮轰出去。

他的脚边还躺着从门内扔出来的他晚上买到申家的见面礼。

卢明凯收拾了礼品,在申家门口摆放整齐了,方才不甘愿地离去。

上了车,坐上驾驶座,眼前闪过适才申文学含嗔带怒的模样,卢明凯轻笑出声,低叹一句:“真可爱!”

晚上找个酒店住下,明天早上再来申家蹭早饭吃。

申家客厅,申文学在全老汉那里喝下的酒此刻全气醒了,那个人怎么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堂而皇之上门?

“真可耻!”申文学愤愤。

杜云舒却咕道:“真可怜,我们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

杜云舒慨叹完就被申文学赶了出去。

奶奶无语说道:“文学,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申文学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但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啊。眼前蓦地闪过全欣欣将酒杯往华建敏面前推,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一幕:“叔叔,我不是故意散布谣言,我是因为喝了酒……”

所以,申文学清了清嗓子,说道:“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因为喝了酒……”

奶奶:“……”

欺负酒不能开口说话?

卢明凯正要发动车子,就见杜云舒从申家门内退了出来,她的脚碰到地上的礼品,正低头去看。

卢明凯摇下车窗,招呼杜云舒:“你好,我送你回家。”

听到卢明凯的声音,杜云舒不由自主笑靥如花,她走过来说道:“卢总,您还没走啊?不过我劝你死心,文学还在气头上,晚上,你是不可能还有登门造访的机会的。”

卢明凯了解点点头,说道:“谢谢提醒,我只是想问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要想搞定心上人,搞定心上人周围的人不失为一招良策啊。

杜云舒看看周围,天色已晚,没有出租车,也没有人力三轮,于是她上了卢明凯的车。

杜云舒在副驾驶座上戴好安全带,卢明凯已经发动了车子。

车子向前行驶,卢明凯问道:“你好,你怎么称呼?”

“我叫杜云舒。”

“冒昧问一句,你和申老师是……”

“发小,同学,同事,闺蜜。”

二十多年的人生概括起来也不过几个词而已。

卢明凯了解地点点头:“哦,你也在银山教书?”

杜云舒道:“是的。”

“那你应该感谢我啊!”

卢明凯突然这样说,杜云舒不明白。

卢明凯解释道:“我阻止了申老师的进城考试,实际上是替你留住了这个工作伙伴,不然你接下来一个人在海岛上够孤单的。”

杜云舒不悦:“可我参加了进城考试,万一我考上了呢?”

“但是结果是你没有考上啊。”

杜云舒再一次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她已经第二次落榜了!

………………………………

江家租屋,难得和谐愉悦的氛围,江妈在厨房忙碌,江豪、江放已经上了桌,对家里难得改善的伙食狂吞口水。

小小的江放忍不住伸手要去拿一只蟹脚吃,江妈端着一盘菜出来几时阻止了他。

“有没有规矩?今天家里有客人!”江妈说着朝小书房方向努了努嘴,那里廖书恒正给江新女补习数学。

“他不是客人,他是大姐夫!”比江放大一点的江豪笑起来说道。

第八十三章 情话

小书房内,廖书恒听见外面江豪稚气而真诚的一声“大姐夫”,唇角不自觉绽出一抹笑容。

江新女见到廖书恒那个笑容,也狡黠唤道:“姐夫!”

廖书恒看向江新女,问道:“怎么了?还是听不懂吗?”

数学一直是江新女的弱项,小学没打好基础,到了初中就越发吃力,廖书恒却自告奋勇帮她补习,而且是从小学开始系统而快速地补习,这让江新女灵通了不少。

“姐夫这段时间为我补习,讲得这么细致,我再学不会,就真的是蠢了,”初中生江新女特别真诚地对廖书恒说道,“我只是想谢谢姐夫,替我姐谢谢你,你来加入我们这个家,我姐姐的命运可就改变了,我妈也改变了。”

正说着,江新男推门进来,“吃饭了。”

“姐,你做完家教回来了?”江新女欢天喜地的。

妈妈和姐姐不再吵架了,家和万事兴,欠点债又算什么呢?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就能度过难关。

“今天学得怎么样?”江新男关心地问廖书恒江新女的学习情况。

江新女抢在廖书恒前面答道:“姐夫出马,一个顶俩,我当然能学得好咯!”

“调皮!”江新男拍了下江新女的头,江新女吐了吐舌头,快速跑出了小书房。

江新男走到廖书恒跟前,带了抹羞涩,说道:“谢谢你,师哥。”

廖书恒站起来,说道:“我们两个还需要这么客气吗?”

是不需要。

“师哥,能认识你,我觉得我是被幸运女神亲吻过的女孩……”江新男的眸子亮晶晶的。

廖书恒的目光也灼灼的:“有没有被幸运女神吻过我不知道,但是你被我吻过……”

廖书恒的情话让江新男双颊顿时飞起两抹红云。

廖书恒看着江新男,心里涌动着柔情和感动:新男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一朵解语花,往后余生,他都会好好去珍惜她。

“我们出去吃饭吧。”廖书恒拉了江新男的手。

江新男温顺点点头答:“好。”

江家的这顿晚饭开得很晚,为了等江新男做完家教回来,但是气氛却从未有过的愉悦,因为这是廖书恒在江家吃的第一顿饭。

顾惜云显得殷勤而紧张,她不时往廖书恒碗里夹菜,江新女都看不下去,提醒她道:“妈,你用过的筷子给姐夫夹菜,不卫生。”

“应该用大姐用过的筷子给大姐夫夹菜!”

“对,大姐用过的筷子大姐夫不会嫌弃。”

江豪江放一唱一搭,江新男的脸又红了,但是其他人却都笑起来。

廖书恒离开江家的时候,顾惜云没有让江新男送,而是自己亲自送。

将廖书恒一直送到租屋楼下小区,廖书恒对顾惜云说道:“阿姨,你留步吧。”

路灯的灯光映出廖书恒清俊的面容,顾惜云想起自己曾打了他一巴掌,此刻她带着歉意对廖书恒说道:“以前对你不好,还打过你骂过你,你还放在心上吗?”

廖书恒说道:“阿姨,过去的我都忘了,谢谢你同意我和新男在一起。”

顾惜云一直希望能找个非富则贵的女婿,而自己显然不符合顾惜云的择婿标准。

他离婚了,还相当于净身出户,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可是顾惜云对他却一改常态,这让人有些奇怪。

顾惜云说道:“我毕竟是新男的母亲,新男是我的亲女儿啊,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疼她爱她的丈夫?”

“有钱人的确很多,可是哪一个会把我家的困难放在眼里?哪一个会真心对待我家新男?你的确不是个有钱人,可是你却尽你所能帮我们家还债……”

在廖书恒的统筹安排下,这个暑假里,江家已经还掉了第一笔利息钱……

只要团结一致便能克服困难,这是顾惜云从廖书恒身上学到的道理。

“从前到现在,你为了新男做了多少事,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你,我和新男恐怕要有一个去坐牢……”

“你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离过婚算什么,反正又没有孩子,现在人离过一次婚真的不算什么,尤其你们男人……”

“我家新男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你要好好对待她,你别辜负她……”

江妈殷殷诉说,廖书恒一一听在耳朵里,末了说道:“阿姨你放心,我会对新男好的。”

有了廖书恒的保证,顾惜云安心不少。她知道廖书恒对江新男是认真的,她也知道廖书恒的为人是靠得住的。

“你是为了我家新男才离婚的吗?”顾惜云忍不住问道。

从前廖书恒还是唐美静的丈夫时,顾惜云就问过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家新男。

这一次,廖书恒不再像之前那样否认,而是说道:“阿姨,如果我真的是因为新男离婚的,你还觉得我靠得住吗?”

顾惜云想了想说道:“也许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个没有道德、三观不正的母亲,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家新男深陷温月清的案子的时候,你为他极力奔走,我心里就有一个念头,要是你是我家女婿该多好啊!我们这一家老小就有依靠了,现在你终于离婚了,和我家新男在一起,我想我当初的感觉是对的,你对我家新男的确没有那么纯粹,男女之间又怎么可能有纯粹的友情呢?”

顾惜云话说及此,廖书恒也在心里反思自己,从前他和新男纠缠不清,唐美静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顾惜云也如此,就连申文学也对他和江新男的关系多有龃龉,反倒是自己,当时一直自以为清高,看起来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阿姨,我离婚的确不是因为新男,但是或许因为我和新男注定要在一起,所以我离婚了……不管过去怎么样,以后我的生命里就只有新男了,阿姨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对待新男的。”廖书恒说着给了顾惜云一个沉静的笑容。

目送廖书恒走远,顾惜云在心里叹口气,缘来一家人,她就认命好了。

廖书恒以后就是她的金龟婿。

申文学一觉醒来,头还有些痛。

昨日在全老汉那里吃下的酒伴着羊肉香还在胸口盘旋。

奶奶在外面喊道:“文学,起来吃饭了,喝点粥。”

喝点粥能够解酒。

快速洗漱完,申文学走出卧室。

客厅沙发上,卢明凯调过头来笑着和她打招呼:“嗨!早啊,申老师!”

不用喝粥了,现在她就醒了。

申文学像一只斗鸡一样竖起羽毛……

第八十四章 谁没有年轻过

在申文学发作之前,卢明凯就跑去向奶奶求助:“奶奶,救命啊!”

奶奶正端了小菜从厨房出来,卢明凯躲到她身后去,“奶奶有人要耍酒疯,你快管管她!”

看着卢明凯躲在奶奶背后当缩头乌龟,申文学无语了:“你简直是无赖!”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谢谢申老师夸我!”

谁都知道辛弃疾《清平乐·村居》中“亡赖”一词是“可爱”的意思。

都说英雄不怕怕赖汉,看着眼前的卢明凯,申文学彻底无语了,她真的遇到了一个无赖。

卢明凯在申家蹭了早饭,和奶奶相谈甚欢,甚至离开的时候奶奶还流露不舍之意。

卢明凯因为要赶回银山督工,所以没有久留,最终离去。

卢明凯走后,申文学看着卢明凯昨晚被丢出去的礼品此刻堂而皇之摆在茶几上,不由抱怨奶奶:“什么时候,奶奶也成了贪小便宜的人?”

奶奶也不生气,老花眼镜被推到鼻梁上,眼睛露出来瞅了瞅申文学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谁让我的孙女还没有嫁人呢?因为你待字闺中,所以保不准他以后就是我的孙女婿,你可以对他黑脸,但是我不可以,我得给自己留后路……我以后生老病死可都指着你和你将来那位,说不定就是这位鲈鱼公子呢?”

两次见面,卢明凯已经向奶奶贡献了自己的绰号:鲈鱼,连深海两个字都去掉了,因为鲈鱼已经遇到了心爱的女孩子从深海里游出来了。

奶奶求生欲这么强,申文学只能强调:“奶奶,这种人不择手段,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这种人的!”

“凡事都不能太绝对……”

奶奶意味深长说着。

申文学发现奶奶说话时尾音拉长,大有忆从前的意味,连忙八卦地凑上前去,“奶奶,你是身有体会经验之谈吗?”

奶奶不由叹息一声:“谁没有年轻过啊!想当年我和你爷爷……”

奶奶提到死去的老伴,眼里没有太过忧伤,只有柔情涌动。

毕竟,老伴已经去世多年,再大的悲伤也被时光冲淡。

奶奶到了这把岁数,深深明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诗酒趁年华的道理。

奶奶并不是桃李市本地人,而是隔壁县城的,和爷爷一起参加教师培训时认识,爷爷的敦厚老实打动了奶奶,但是爷爷贫寒的家境却成为奶奶家里人反对这段恋情的借口,最终奶奶背着父母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和爷爷领了证,而爷爷也费了洪荒之力将奶奶的工作调到了桃李市。

“我要到桃李工作的那一天,你的曾祖父曾祖母都不理我,”奶奶说道,“是我的爷爷把我送到车站的,上车的时候,我爷爷把我的手放入你爷爷手上,说以后把她交给你了,你要待她好好的……”

奶奶说着眼里闪烁久违的泪花。

申文学也哭了。

她从来没有听奶奶讲过年少轻狂的故事,没想到看起来养花弄草心境平和的奶奶,爱到深处也会做一个情奔的女子。

“好在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待我极好,我是我们家所有姐妹里唯一婚姻幸福的。”奶奶慨叹。

奶奶年岁大了,娘家的父母俱已不在,奶奶也基本不再回娘家走动,申文学只模糊记得小时候跟随爷爷奶奶回娘家做客的情景。

奶奶的父母对爷爷早已抛弃从前的偏见,且奶奶其他姐妹因为种种原因都离婚了,爷爷成了那个家族里唯一的女婿,所以到后来便倍受宠爱。

“所以,人生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奶奶由衷慨叹,“你现在是讨厌这条鲈鱼,未来说不定没有这条鲈鱼,你还吃不下饭呢,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申文学岂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女子,她朝奶奶嘿嘿一笑:“奶奶想要这条鲈鱼下饭,可以收他做干孙子啊,反正奶奶最喜欢干孙女干孙子一类的了……”

申文学指的是奶奶宠爱全欣欣一事,向奶奶吐吐舌头,回屋干正事去。

申文学认为爱情纵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件事,但绝不是最牢靠的事,也不应该是最重要的事,努力修炼自己,充实自己,壮大自己,让自己表面长成一朵花内里长成一棵树,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独当一面,而不是去倚仗任何一个别人,这才是一个女性的正确打开方式。

做一个称职合格的好老师,把书教好,热爱学生,同时不落下自己的兴趣爱好,业余时间写写作,申文学突然觉得生命里也并非没有爱情不可。

当然,这个想法不能和奶奶摊牌,因为奶奶还指着她一脉香火为老申家开枝散叶……

那么谁才是她生命里的真命天子呢?

申文学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卢明凯的面孔,她甩甩头,卢明凯的面孔碎了,那些碎片竟然又重新组合,清晰成华建敏的面孔……

申文学哑然失笑,她一定是被奶奶和全欣欣荼毒了脑子。

未来的真命天子,她还是自己给自己编一个吧。

于是,申文学打开了电脑……

……………………………………

唐美静父母一直给唐美静介绍对象,无一例外的,都是离过婚带着孩子的男性,唐美静受够了,为了和父母示威,她将苏立遥带回了家。

看着那个比唐美静年轻了好多岁,长相一般,且眉眼有些戾气的男人,唐爸唐妈很不开心。

在唐家做客的一个小时时间里,苏立遥始终烟不离手,烟草的气息甚至已经长在他的十指间。

苏立遥一走,唐妈就打开了家里的窗户,一边驱散家里的烟味,一边抱怨:“家里开着空调呢,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唐爸已经开始盘问唐美静:“你哪里认识的这种人?他是干什么的?一看就像个混混!”

唐美静不乐意听,和唐爸吵了起来:“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你一个人民教师怎么能和混混交朋友?”唐爸怒不可遏。

“他不是混混,他有自己的工作,他是车队的。”

唐美静的答案并不能让唐妈满意,唐妈说道:“车队的,也配不上你啊!你是老师,你是铁饭碗?”

唐美静怒道:“那要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你们介绍给我的,离异带孩子的中年老男人?”

“离异带孩子怎么了?对方是公务员,而且你刚好不会生,你也过了三十岁,配个四十岁的不是刚刚好?”

唐妈的论调在世俗里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在唐美静听来却是奇耻大辱。

“爸,妈,我过了三十岁,我离过婚,我不能生孩子,那又怎么样?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当做特价商品猴急地销出去?”唐美静不能接受唐爸唐妈和所有人口中的现实,“我照样可以找到比我年轻,从来没有结过婚的男人,娶我!”

唐美静信心满满,甚至一脸自负。

唐爸叹口气,说道:“美静啊,婚姻不是意气用事,你和廖书恒离婚就是意气用事,爸妈不想你第二段婚姻从开始就意气用事,将来一定不会有好收场的。”

“我不信!”唐美静笃定地对父母说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廖书恒的名字了,以后你们二老的女婿叫苏立遥。”

“女婿?”唐爸皱眉。

唐妈也问道:“难道你还真想嫁给他?”

“不是想,是已经……”

唐美静甩了一本结婚证在饭桌上,唐爸顿时就血压高了……

第八十五章 暑假余额不多了

假期余额不多,李忠在苏湜的催促下终于安排苏湜和某娱乐公司副总梁生见了面。

梁生是一个衬衫西裤一丝不苟的男人,四十开外,瘦削笔挺,长脸,分明的棱角,性感的唇。

和苏湜见面的时候,没有饭局,没有酒,就安排在他的办公室里,由李忠陪着,像是一场面试。

梁生现场听苏湜唱了几首歌,然后对李忠说道:“嗓子是一把好嗓子,但是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这个嗓子还不能作为演唱的乐器啊!”

演奏家的乐器是琴,歌手的乐器就是嗓子。

“空有梦想是不行的。”梁生对苏湜认认真真说道,“要成为歌手,首先得会唱歌,还要把歌唱好听。”

苏湜点点头,像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很多歌手都是从练习生开始的,当练习生,你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看在李忠面子上,我可以让你成为我们公司的练习生,你必须下定决心,进驻公司,勤加练习……”

和梁生分开后,苏湜感激地看着李忠:“你总算认认真真帮我介绍了条路。”

苏湜对梁生印象不错。

李忠对苏湜说道:“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回家辞职,然后了无牵挂来北京,彻彻底底为你的梦想冲刺。”

辞职……

苏湜一颤。

温月朗也曾经这么对她说过,可是她突然有些舍不得那份铁饭碗,好歹是一份铁饭碗,人在铁饭碗里吃得久了,就会变得安逸,战斗力也会减弱。

“一定要辞职吗?”苏湜问道。

李忠点点头:“假如你人生的选择是音乐梦想的话。”

于是,苏湜打道回府。

唐美静在医院碰到廖书恒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是在住院部一楼取药处碰到的。

江放突然夜半发烧,江新男给廖书恒挂了电话,于是两人一起送江放来医院儿科急诊。

在儿科急诊,医生给江放开了药,江新男陪江放去护士站打针,廖书恒则来取药。

夜半急诊,取药不是在白天门诊取药的地方,是在住院部一楼的取药处取药。

廖书恒刚走到取药处,唐美静就来了。

唐美静脸色僵了僵,廖书恒还是打了招呼:“美静,你怎么也在这?”

唐美静一边将医保卡给了取药处工作人员,一边冷声道:“我爸住院。”

廖书恒一怔,旋即问道:“爸……叔叔他怎么了?”

“高血压犯了。”

唐爸有高血压,廖书恒是知道的,过去一直是他帮着唐爸买高血压的药。国内的药吃不好就寄朋友去国外买药。

“过去叔叔常吃的那管降压药,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买。”廖书恒说道。

唐美静果断拒绝他:“不需要!”

“或者我把我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你……”

“我说了我不需要。”唐美静横了廖书恒一眼。

廖书恒还想劝唐美静为了父亲的病,不要意气用事的话,但是苏立遥来了,廖书恒没机会说出口。

“美静,取个药怎么这么久?”苏立遥问道。

唐美静见到苏立遥,突然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容。她主动挽着苏立遥的手臂,对廖书恒笑容可掬说道:“介绍一下,我老公苏立遥。”

“你好。”苏立遥伸出手。

廖书恒愣了愣也伸出手去。

握手的刹那,廖书恒内心有一些不舒服,对方的手有些粗糙,看来并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祝你们百年好合。”廖书恒真诚说道,拿了药径自离去。

看着廖书恒的背影,唐美静有些失神:他怎么会夜半出现在医院?是谁生病了?

“这个人是谁啊?”苏立遥见唐美静失魂落魄,不由问道。

“我前夫。”唐美静答。

苏立遥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刚刚怎么不说?害我还傻傻和他握手。”

苏立遥说着,转身就走,唐美静有些懵逼,所以苏立遥是生气了吗?

接了江新男和江放,将江放放到后排躺好,给他盖好小毯子,廖书恒回到驾驶座上。

发动了车子,廖书恒对副驾驶座上的江新男说道:“刚刚遇到了美静。”

“唐老师?”江新男有些奇怪,“这么晚她怎么在医院?”

“他父亲高血压犯了。”

江新男问道:“她一个人照顾吗?你要不要去帮忙?”

廖书恒侧头看了江新男一眼,江新男的表情是认真的,廖书恒微微一笑,说道:“她有人帮。她……已经结婚了。”

唐美静刚刚当着他的面称呼那个男人为老公。

听到廖书恒带来的消息,江新男着实有些吃惊。

唐美静和廖书恒离婚没多久,这么快再婚,未免有些仓促。

“怎么这么快呢?”江新男嘟囔了一句。

“她觉得幸福就好。”廖书恒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地,但是,想起苏立遥的样子,廖书恒心里未免又有些担心。

银山小学还没有开学,桃李市一中初一新生们就已经开始了一场很虐的新生军训。

莫小童顶着因为军训被太阳晒黑了的小脸来找申文学,申文学留他在家里吃了饭,交代道:“有什么事就直接到这里来找奶奶,你没有大人在身边,所有的事情都要依靠你自己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和同学相处,与人为善,不可以欺负别人,但是也不能被别人欺负。”

校园霸凌零容忍,我们不能成为校园霸凌的制造者,但也绝不能成为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莫小童受教点点头:“老师就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欺负别人,但是我也是不能被别人欺负的。”

莫小童的保证让申文学开心了一把。

莫小童又说道:“老师,等我将来长大后赚了第一笔工资,我一定给你买个好好的礼物。”

少年天真无邪烂漫活泼的面孔像天使,申文学发自内心地开心出来。

学生们真是太可爱了,如果有一天不让她教书了,她还真的舍不得呢。

苏湜也舍不得,所以迟迟没有向教育局提交辞职信,当她好不容易心里建设完,说服自己要交出那份辞职信的时候,母亲茹宝凤又病倒了……

第八十六章 未成行

茹宝凤在家里摔倒了,给自己曾经的老下属温月朗打了电话,温月朗夫妻俩将茹宝凤送去了医院。

苏湜见到温月朗电话的时候,正握着辞职信站在市教育局大门口。

茹宝凤因为摔倒住院,还被检查出脖子上有肿瘤。

苏湜到了医院,温月朗把她拉到病房外说道:“你妈脚摔断了,又被查出肿瘤,良性恶性还不好说。”

苏湜心里咯噔一下,母亲毕竟年龄大了,骨头断了,修复也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能不能恢复得好,还另外两说,肿瘤如果被查出是恶性的,那可就更糟了。

苏湜和温月朗道了谢,送温月朗离开医院,回到病房时,茹宝凤刚刚睡醒。

苏湜走到病床边,不悦说道:“受伤了,生病了,为什么不给我直接打电话,而要给温校长打电话呢?难道在你心目中,我这个亲女儿还不如一个外人?”

“事实可能的确如此。”茹宝凤面无表情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温校长叫过来伺候你好了,我现在就从你眼前消失。”苏湜说着往外走去,一直走到病房门口,也没有听母亲叫她。

苏湜忍不住站住了,回头说道:“你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脾气还这么犟?向我服个软,你能死啊?”

茹宝凤说道:“这个世界上有母亲向女儿服软的道理吗?你身为我的女儿,你向自己的亲生母亲服个软,你又能怎样?”

苏湜看着茹宝凤,不知何时,母亲很瘦,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可是倔强却根深蒂固地埋在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

或许自己和母亲身上都有一种犟脾气吧。

“你真的不需要我照顾你了吗?”苏湜再次问道。

茹宝凤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里有一丝冰冷和绝望,“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照顾自己生病受伤的母亲不是你应尽的本分吗?如果你连孝道都要我去求,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身为一个老师,却把自己的女儿教育成这样,是我教育的失败。”

是的,苏湜就是她这辈子一件最失败的作品。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我告诉你,对你这个母亲我也很失望。”苏湜说着摔门而去,但是却没有离开医院,而是走到电梯间外头的空间里,给北京的李忠挂了电话。

“什么?你不来北京啦?我这边都帮你联系好啦。”李忠在电话里着急说道,“梁总他们公司刚好在招练习生,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你知道我在梁总跟前都帮你筹谋了些什么吗?你怎么可以说不来就不来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你不是要追求你的音乐梦想吗……”

李忠絮絮叨叨,苏湜挂断了他的电话。

苏湜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做这样的决定。和母亲比起来,音乐梦想居然会被排到第二位去吗?

苏湜去找了母亲的主治医生,了解了母亲身体里肿瘤的情况,目前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医生也说不好那个肿瘤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苏湜心事重重的。她发现生老病死面前,一个人的能力居然这么弱,只能等待命运的裁决。

茹宝凤看着紧闭的病房大门,内心空落落的。此刻她听见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而她的脚正打上厚厚的石膏,挂在病床上方。

点外卖吧。茹宝凤想去拿手机,发现手机搁很远的储物柜上,她伸手怎么也够不着。

病房的门开了,苏湜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食物的香气正从袋子里散发出来。

茹宝凤一颤,内心有一瞬的欢喜,但脸上却依然冷若如冰。

“吃饭了。”苏湜说道,也是冷冷的语气。

将母亲的病床摇起来,摆好小餐桌,将饭菜搁在小餐桌上,苏湜面无表情说了句“吃吧”,就走出了病房。

茹宝凤看了眼餐桌上的饭菜,竟然都是她喜欢吃的。

唐美静给父亲办理了出院手续,在电梯间遇到了苏湜。

苏湜看到唐美静,眼神里有一抹鄙夷,默了一会儿她还是说道:“唐老师,你知道吗?廖副校长租屋就在我楼下,现在我和他做了邻居,所以他家里有什么访客,我是常常遇到的。”

唐美静没有接苏湜的话,心里问道:所以呢?

苏湜轻笑道:“当初我好心跟你说廖副校长和江新男关系不一般,可是最终呢,好心却被当做驴肝肺,但是事实往往很打脸啊。”

唐美静脸色僵了僵,但还是说道:“好心之所以会被当做驴肝肺,还不是因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唐美静的话令苏湜无语,并有了一丝恼羞成怒:“你……”

唐美静微微一笑说道:“我和廖书恒以后都没有关系了,我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改天介绍我的老公给苏老师认识了,哦,对了,我的丈夫还和你同姓呢,你们都姓苏,是本家呀。”

“那真是恭喜你了,唐老师。”

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不欢而散。

唐美静走出电梯间,脸色差到了极点。

回想当初,唐美静内心又怄到吐血。

如果当初她不那么傻,该有多好呀。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以后她的生命里就只有苏立遥没有廖书恒了,可是为什么想到廖书恒她的心还是这么疼呢?

九月开学季,又到一年忙忙碌碌的时候。

廖书恒已到实验小学报道,一起去报到的,还有全欣欣。

申文学和杜云舒也整理行装准备去银山上班。

两人约好了时间一起出发,可是杜云舒却怎么也等不到申文学,申文学再一次在家门口的马路上被卢明凯劫持了。

宝马车拦住去路的姿势,和进城考试那一天一模一样。

卢明凯下车将申文学的行李箱塞进了车的后备箱,拉着申文学不由分说塞到了副驾驶座上。

卢明凯上车后,发现申文学正慢条斯理地带着安全带,脸上没有丝毫愠怒的表情,也不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而是优哉游哉的。

卢明凯正疑惑间,申文学开口了:“麻烦卢总帮我去接个人。”

第八十七章学生

杜云舒见到卢明凯和申文学乘坐宝马车双双来接自己,有惊喜又有失落。

申文学粗心,并未将她的失落放在眼里,而是在车窗内向她热情招呼:“云舒上来啊,有免费的车夫呢!”

杜云舒还杵在原地,申文学对卢明凯说道:“她有那么多行李,你下去帮她吧。”

于是卢明凯听话地下车去帮杜云舒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

盖上后车盖的时候,卢明凯对杜云舒说道:“以后我们家文学让你多照顾了。”

卢明凯一脸的笑容可掬让杜云舒心里不是滋味。

“我家文学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杜云舒有些不满。

卢明凯笑道:“文学是你家的,也是我家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车子很快驶向银山码头,然后乘坐快艇向银山驶去。

一到银山,申文学和杜云舒就把卢明凯扔下,快速去了学校。

卢明凯看着两个女孩子的背影,心里暗忖:自己这是被利用了一把吗?为什么被利用了一把,还这么开心呢?

申文学到了学校很快投入工作,把卢明凯忘到了九霄云外。

新学期,申文学不出所料被安排到了一年级教学。

申文学踏上讲台以来,从来没有教过一年级的孩子所以这对她的教学有很大的考验,好在暑假里申文学就有提早做了功课,上网查阅了很多一年级小学生的特点,诸如心理特点、日常表现等等,总算在理论方面积累了不少的知识。至于实践,只能且行且看。

银山小学每个年段都只有一个班级,一年级作为新生也不例外。整个班只有十来个孩子,人数少得可怜,因为留在海岛上的人们不多了,许多人都外出打工,孩子也被带进城读书。

留在海岛上的人们多是老弱妇孺,家境极为贫困。

申文学被任命为一年级新班的班主任之后,就承担了一年级新生报名注册工作。

杜云舒为了和申文学腻歪,特意将本班报名地点搬到和申文学一起。

杜云舒班上的学生上午陆陆续续都来报了名,临近午饭饭点,杜云舒有些饿了,问申文学:“报了几个?”

“十八。”申文学答。

“十八姑娘一朵花,吉利数字啊,”杜云舒调侃,“不知道你这个新的班级能不能凑足二十个人。”

申文学带的莫小童那届学生一个班刚好二十个人。

可惜申文学这届新学生无论如何也凑不齐二十人,第十九个也是最后一个来报名的是银山镇副镇长连山野,他替一个名叫海燕的女学生来报名。

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校长和同校老师们都对申文学提到了这个海燕。

这个孩子属于超龄,其他孩子六周岁上的一年级,这个孩子却已经十岁了,家庭情况不是一般的特殊,孩子的性格也非常特殊。

“文学啊,你可遇到一个烫手山芋了。”韩科校长对申文学沉重说道。

这个烫手山芋到底有多烫,申文学只有接触了才知道。

开学第一天,班上十八个学生都来报道了,但是海燕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班级里。

无奈申文学只能给连山野打了电话,连山野正在下村,让申文学自己去海燕的家里看看。

分发完新书本,又在班上进行了大扫除,放学后申文学根据报名那天连山野登记的海燕的家庭地址找到了海燕的家里。杜云舒执意陪着一起去。

海燕的家在银山镇唯一一条街道分叉出去的小巷子里。

老旧的砖木结构的房子,走进去,光线很暗,即便是开了白炽灯也没有用。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陋,但是东西却非常的凌乱,以至申文学和杜云书站在房子里的时候,显得整个房子都非常地拥挤。

屋子里并没有见到女学生海燕的身影,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奶奶。

老奶奶见到申文学和杜云舒吃惊地问:“你们是谁?”

老奶奶说话时口齿不清,走过来腿脚也不是很方便。

申文学自我介绍:“我是海燕的老师,我姓申,请问奶奶,海燕去哪里了?她今天没有去学校上课。”

和奶奶对话的时候,申文学才发现奶奶的耳朵还有点背。

沟通了好几遍,奶奶才听懂了申文学的话。

“海燕……她上街玩去了。”奶奶轻描淡写。

直到后来申文学才知道,奶奶口里的“玩”有着丰富的内涵,包括但不限于捡破烂、偷东西、打架等等。

这个叫海燕的女学生,用专业术语来称呼的话就是问题少女。

第一次从海燕家里出来,杜云舒问申文学:“没有碰到这个海燕,你打算怎么办?”

“来第二次啊。”申文学答。

申文学第二次来到海燕的家,除了见到奶奶以外,还见到了海燕的父亲——一个瘦削的病殃殃的男人,他的脑袋看起来尖尖的,头发很长,目光有些涣散。

申文学推开门的时候,看见他正在捏一些面团,嘴巴上挂着笑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手上的动作十分娴熟,但是目光却看向别处。

申文学看到海燕父亲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男人很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好,请问海燕在家吗?”申文学问男人。

“海燕上街去玩了。”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分明了。

申文学看着他的脸,心里一颤:这是个傻子吗?为什么他笑起来这么像一个傻子呢?他笑得那么用力,痴傻,让人心里发毛。

申文学带着一种害怕的心情,从海燕那个光线昏暗的家里退了出来。

两次到海燕家都没有找到海燕的人,而开学几乎都要一周了,申文学决定去找连山野。

这还是申文学第一次去连山野工作的地方找他。

银山镇政府很破旧,连山野的办公室在四楼最里间。

申文学上完课就去找连山野,连山野恰好在开会,于是申文学就等了一会儿。

在临近政府部门下班的时间,连山野终于结束了会议,到了办公室。

见了申文学连山野有些吃惊:“申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连宣委,是为了海燕的事。”申文学说道。

听到海燕的名字,连山野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海燕

“我也是拿这个女孩子没有办法。”连山野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心有余悸。

就冲连山野这个表情,申文学都可以想见这个海燕对连山野一定做了很过分的事。

“原本我并不想资助她上学的,可是我分管教育,要确保银山镇每个孩子都有书读,坚决完成控辍保学任务,海燕长期离开学校,离开课堂,在街上晃荡,我们政府部门有责任要把她送回到课堂上去。”

“所以,这学期连副镇长替海燕来交学费,并未经过海燕本人的同意,也未和海燕本人沟通过吗?”

听了连山野的话,申文学问道。

“无论如何我替她交了学费,资助了她都是一件好事,对吧?”

虽然已经实行了九年义务教育,学生的学杂费全免,但是课本费啊保险费啊等等一些费用对于海燕那样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是交不出来的。

“作为我们银山镇的教育分管,如果我任由海燕在街头晃荡,离开课堂,那是我的责任。现在我把她送到了课堂上,能不能在课堂上留得住她,那就是申老师你的责任了。”

连山野的话让申文学感到无比愤慨,她强忍内心的不满向连山野打听了海燕具体的家庭情况。

海燕的父亲曾做小本经营,捏的一手好面团,将面团放在油锅里炸成小老鼠的形状,然后放在竹匾上在银山镇的大街小巷上叫卖。

这种像小老鼠一样的炸面团在银山镇颇受欢迎。海燕父亲靠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撑起了一个家。但是天不遂人愿,海燕父亲在一次上街卖面团的时候,和人起了冲突,被人一扁担打傻了脑袋。

父亲变傻后失去了工作能力,不能赚钱养家,而海燕的母亲,那个被人贩子拐来的云贵女子,自此也离开了这个家,逃回了云贵老家。

母亲离开后,海燕跟着生病的奶奶痴傻的父亲有一顿没一顿地过着日子。

海燕的童年可谓流离失所。

海燕的父亲还有个姐姐,就是海燕的姑姑。

姑姑见海燕的童年十分可怜,于是就把海燕接到了家里,但是却发现海燕有一个偷钱的坏毛病。

海燕先是偷姑姑家里的零钱,而后偷了姑姑的百元大钞,先是一张,继而两张三张地偷,姑父忍无可忍,逼迫姑姑将海燕送回家,姑姑无奈,也只能把海燕送回了家。

重回自己的家,和生病的奶奶痴傻的父亲生活在一起,海燕的生活彻底放飞,成了银山镇上人人喊打的问题少女。

从银山镇政府离开后,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申文学怔怔失神。

海燕可怜的身世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作为海燕的老师,帮助海燕拯救海燕成了她的责任。

但是在所有的救助计划开始之前,必须要知道的是,海燕人在哪里?

下午上课的时候,申文学对着她的一年级的新学生问了一个问题:“有谁知道海燕?”

申文学看见她的一年级学生们的脸上现出惶恐的表情,在申文学的追问下他们纷纷跟她告状和诉苦。

原来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都曾在镇上受过海燕的欺负,不是挨打,便是被海燕擤出来的鼻涕甩了一身。她还去偷走学生母亲辛苦栽种的玉米棒。总之,在大家的投诉中,申文学不得不承认海燕是个名声很坏的孩子。

她除了暴力,还整天装作乞丐跟镇上的人们讨钱,说许多离奇的谎话去骗取人们的同情和口袋里的钱。久而久之,大家对海燕都有些避之唯恐不及,一提到海燕便无奈地摇头和嫌恶。海燕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申文学在见到海燕的第一次也挨了海燕的暴力,当申文学第三次来到海燕家里,摆出不等到人不罢休的姿势,终于见到了海燕。

经过班上学生的提醒,申文学知道海燕常常夜半才回家。

于是,晚上十点钟,申文学和杜云舒一起来到了海燕家里。

白炽灯的灯光将海燕家里映照越发阴森,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风一样闯进来,对着申文学的脚就是狠狠一脚。

和杜云舒一起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申文学彻底懵逼了。

海燕的暴力却没有停,她去抢申文学坐的椅子,朝申文学的脚脊梁又是猛踢了几脚。

好在申文学及时回神,和杜云舒一起制服了海燕。

当申文学和杜云舒将海燕的手反钳在背上,将她的脸紧紧抵在桌面上的时候,海燕的奶奶和父亲都从里间走了出来。痴傻的父亲看着挣扎的海燕拍掌笑着。

奶奶则有不忍之意,口齿不清说道:“放了她吧放了她吧。”

申文学放开海燕的瞬间,发现她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泛着鼠辈的邪恶猥琐的光。

申文学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就被她的目光深深撼动心灵。

十岁,怎么能拥有对世界如此犀利的仇恨和随时随地都准备攻击的目光。

“我是你的老师,海燕,我是来家访的,以后你可以称呼我申老师。”

申文学的自我介绍让海燕懵逼了一下。

她已经很多年不回课堂,什么时候也有老师了?

申文学解释道:“有人替你交了学费,所以这学期开始我是你的班主任,你是我的学生,但是开学到现在,你一次都没有回到过课堂上,所以晚上我特地来家访,并且告诉你,明天开始请你回到学校上课。”

海燕听了申文学的话,倒没有表现出反感,而是说道:“我没有书包。”

说的不是我不想去学校,而是我没有书包。这让申文学有意外的发现。

或许在这个孩子心目中,还有一点点对学校的念想。

或许她也并非如大家所认为的那样,那么讨厌学校生活,那么讨厌课堂学习。

“明天只要你人能来,书包、文具、书本,我什么都帮你备齐。”

申文学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租房推销员,向顾客说着拎包入住的话。

从海燕家离开,杜云舒为申文学:“明天她真的会来课堂吗?”

明天的事情要到了明天才能得到答案。

第八十九章 未办的婚礼

唐美静一早准备去上课。狂沙文学网

她洗漱完毕,就闻到客厅里传来父亲为他准备好的早餐的香味。

“美静,吃早饭啦。”唐父在外面喊。

唐美静走了出来,见饭桌上摆着父亲早上新榨的豆浆、熬的稀饭、蒸的馒头,但是唐美静却没有胃口。

父亲说道:“我再给你炒点小菜吧。”

“不用了爸,我时间来不及了,赶去上班呢。”唐美静拿了包就要往外面走。

父亲上前拉住唐美静说道:“你不吃早饭,我知道你是对我有绪,你和苏立遥已经领了结婚证,我还不让你俩住到一起。可是美静,虽然你和苏立遥领了结婚证,但是你们还没有办酒席,他们苏家什么时候答应你和苏立遥办酒席呀?”

唐美静脸色僵了僵。

“我现在要去上课时间来不及了,等我上完课回来再和您好好说行吗?”唐美静乞求看着父亲。

父亲只好松手。

唐美静出了家门,心非常低落。

苏立遥和她说了,苏家并不同意他俩的婚事。领结婚证是他俩瞒着苏家人的,所以办酒席是不可能的。

没办酒席就没办酒席吧。唐美静对这些形式的东西并不看重。

她和廖书恒当年倒是办了酒席,但也不妨碍后来廖书恒移别恋和她离婚呀。

只要两个人生活能够彼此愉快就够了。

她离过婚,她不能生,这些她都没有瞒着苏立遥。她的年龄比苏立遥大了几岁,苏立遥也是知道的。可是苏立遥还是愿意和她领结婚证,说明并没有嫌弃她。

他接受她的一切,她又何必在乎那些虚的东西呢?

唐美静这样想着,终于找回了一些信心,去往学校的步子也迈得大了些。

今年她没有和江新男配班,甚至没有同个年段。任教导说这是站在学校人事安排的角度统筹的,但唐美静还是要怀疑这是不是和廖书恒来了实小有关。

潜意识里唐美静还是想要和江新男发生多一点的纠葛,仿佛和江新男多一点的联系,就是和廖书恒多一点联系。现在,江新男才是那个和廖书恒有联系的人。

想到这层,唐美静在内心还是愤愤不已。

“这学期我没有和唐老师配班,是你找了任教导吗?”江新男直接问廖书恒。

廖书恒笑了,说道:“是学校的统筹安排,和个人恩怨无关。”

他的确想去和任教导说一说,但是任教导早一步想到了。

江新男、唐美静、廖书恒三个人的关系的确不适合让江新男和唐美静继续配班。一个学校就像一个家庭一样,家和万事兴,学校的同事之间也要和和睦睦,才能把工作搞好。

江新男和唐美静自然不可能心平气和,不让她们配班,将她们隔离是最好的方法。

眼不见为净嘛。

“因为我们两个的关系,你以后在学校里可能备受压力,你在教学上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只有既自刷子过硬,别人也就不能用你校领导家属的份来说事了。”

廖书恒嘱咐江新男,江新男脸颊一红,“校领导家属?我现在还不是。”

“你就是的,难道这辈子我还能逃过你的手掌心?”廖书恒笑。

江新男捂着脸颊逃开了,她听不得廖书恒的话,总是会羞难当。

但是廖书恒的其他话她无论如何是会一字不漏听下去并照做的,比如在教学上努力努力再努力。

她现在是廖书恒的女朋友,廖书恒是学校里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她不能给廖书恒丢脸。

申文学走进课堂就往海燕的位置上看去。

虽然开学一个星期,海燕一节课都没有来上过,但是班上还是给她留了位置。

今天海燕还是没有来。

“海燕还是没有来呀。”申文学对着全班十八个一年级小学生,不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小朋友们却显得很高兴。

“她不来多好呀。”

“她来了,会打人。”

“她来了我们就惨了。”

……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

申文学无比理解大家,但是还是说道:“同学们,大家可不能这样哦。我们坐到了一个班集体当中,大家就是一家人。海燕也是我们集体当中的一员,她以后来到班上,我希望同学们都能够和她好好相处。”

申文学话音甫落,就有学生指着门口叫了起来:“海燕来啦!”

所有人扭头看门口,海燕就站在那里,她高挑的个子挡住了背后的阳光。

申文学一喜,她不由笑着走上前说道:“海燕,你来啦,太好啦!”

海燕却把手往她面前一伸说道:“说好的书包、文具、书本呢?我来拿。”

来者不善,申文学眉头一皱。

十岁女孩脸上恶狠狠的表,全世界都欠了她的表,让申文学有些无法适应。

“你先回到课堂上上课,只要你认真上课,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申文学说道。

海燕就冷笑了一下:“所以昨天晚上你都是骗我的,对吧?”

“我没有在骗你,只要你好好上课,我就会兑现我的诺言。”申文学好脾气地说。

可是海燕眼睛里的敌意更深。

“昨天晚上你跟我说,只要我来学校,你就会给我文具、书包和书本,现在我来了你就不肯给,你这还不是骗人是什么。”

海燕说着拔腿就要跑,申文学早了一步,抓住了她。

“海燕,你既然已经来了学校就不能走。”申文学严肃说道。

十岁的女孩却蛮横无比。

她和申文学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海燕毕竟是个孩子,申文学到底是个大人。

海燕力有不及,竟开始对申文学拳打脚踢。

学生竟然敢打老师,申文学心头涌起一些屈辱,她大声喊起来:“云舒,快来帮忙啊!”

听到申文学的喊声,不仅杜云舒来了,韩科校长也来了,整个银山小学正在上课的老师们都来了。

牛犊一样发疯的海燕被大家拉开,被驾到了教师办公室,教师办公室的门被锁了起来,申文学拜托校长先看住海燕,自己则跑去班上上课先。

从课堂上下来,申文学快速回到教师办公室,制服海燕,成了她内心一个挑战,但是到了教师办公室,申文学傻眼了……

第九十章 治她

申老师正文卷第九十章治她教师办公室里,原本应该在桌上摆放整齐的课本作业本此刻散落一地。韩科校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抱着脚,气喘吁吁的。

而海燕站在距离韩科校长几步开外的地方与他对峙着。

见到申文学,韩科校长马上指着海燕告状道:“这个小兔崽子,她踢我,你看看她把办公室都弄成什么样了。”

申文学当然都看到了。

海燕向申文学投过挑衅的目光来。

说时迟那时快,申文学疾步上前,抓过海燕朝着她的屁股就狠揍了几下。

海燕对突如而来的一顿打懵逼了一下,她快速挣脱了申文学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申文学,说道:“你是老师,你不可以体罚学生。”

申文学突然乐了:“哟!知道的还挺多嘛!可是你这么顽劣,你爸妈不管教你,我就替他们管教你。”

海燕倔强说道:“你替我爸妈管教我?那你能替他们养我吗?替他们给我饭吃?”

“好啊!”申文学爽快答应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一起在学校的食堂吃饭,我替你交伙食费,我管你吃,管你穿,管你读书,如果你不乖了,我就揍你。这样可以吗?”

申文学的话让海燕愣住了。

第二节课上课的时候,海燕被申文学拉到了课堂上。

十岁的女孩子野性难驯,和班上那群六周岁的适龄儿童比起来,海燕坐在位子上,就好像屁股长了刺。她时而将脚翘起来,时而趴在桌子上。写字更是歪歪扭扭。

按照进度,拼音已经教完六个单韵母,开始教学声母,但是海燕一节课都没来上过,六个单韵母都没学会,在听申文学教学新课的时候,她就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整个人非常痛苦而焦躁。

申文学站在讲台桌上对海燕说道:“你先趴着睡一会儿吧,等放学以后我帮你补课。”

全班同学都对海燕投过来羡慕的目光,唯有海燕脸上的表情是屈辱的。

接下来的课堂,海燕并没有如申文学所言趴在桌上睡着,坐在位置上也没有乱动,但是表情依然十分痛苦。她看着黑板上申文学写下的声母,一个头两个大。

一节课对海燕来说就是漫长的煎熬,好在下课铃声响起,但是海燕并没有被解放,她被申文学带到了教师办公室。

申文学对她说道:“我帮你把六个单韵母补习一遍,每个单韵母都有四个声调,你先跟我认清楚,会读,然后还要会写,这样中午才有饭吃。”

海燕看着申文学示范了一遍韵母a的写法,就打了退堂鼓,“你不是我的妈妈,我不要你养我,这学我也不上。”

海燕说着夺门而逃,申文学比她快了一步,抢在她前面拦在了门上。

“我说了我不要你养我,你的饭我不吃了,这学我也不上了。”海燕强调。

申文学笑道:“你说得不算,除非你打得过我。”

海燕看着申文学的笑容发毛,自己可是被她打过屁股的,知道她是下得去手的,而且下手很重。

“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你一个大人和小孩子打架不公平。”

“所以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海燕

被申文学提溜回了办公桌。

申文学将铅笔和拼音本子往海燕面前一拍,说道:“六个韵母,每个写两排。写完之前不许吃饭,写完以后才可以吃饭,我陪着你,你没写完你不要吃饭,你不要吃饭,我也不吃饭,我陪着你。”

海燕终于被申文学带到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学校食堂几乎要关门了。

杜云舒给她们留了饭菜。

“幸好我给你们留了饭菜,不然你们来只能吃碗跟碟子了,”杜云舒看着申文学身边的海燕,摇摇头,对申文学说道:“以前是莫小童兄妹,现在是海燕,你呀,你有管不完的闲事。”

“这个闲事不好管,但也必须管,因为我是她的老师。”

饭菜都凉了,但海燕还是吃得很香。她有很久没有吃过肉了,更别提鱼和虾。

吃完饭,申文学对海燕说道:“我现在陪你回家拿衣服,晚上你就跟我在学校宿舍里睡觉。”

海燕不乐意,可是迫于申文学的“淫威”,不得不跟着她一起往自家走去,她心里也知道,她的这个女老师大概不是个好省油的灯,不能和她对着干,否则她会比她更凶,打人也比她打得更疼。

申文学和杜云舒陪着海燕到家拿换洗衣服才发现,海燕没什么衣服穿,家里的衣服都是别人给的旧衣服,很多是大人的衣服,穿起来很大,不合身。

申文学对杜云舒说道:“周末回城以后,咱们得去找一找,谁家有小女孩穿小了的衣服。城里那些孩子即便是穿小了的旧衣服,也依然很漂亮,很新。”

杜云舒说道:“这个没问题,就交给我吧。我家亲戚里就有好多比海燕大点的女孩,她们穿小了的衣服,正愁没地方送,扔了又可惜。”

帮海燕挑了一套稍微干净点的衣服,申文学和杜云舒就领着海燕回了学校。

晚上,申文学让海燕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又开始帮海燕补习功课,不但补语文,还要补数学。海燕始终不在状态。毕竟在街上游荡了多年,她整个人的心都已经游野了。

好在因为是第一个晚上,申文学给的任务相对少,海燕还是马马虎虎完成了任务。

杜云舒拿了罐头夜宵过来,申文学便让海燕吃。

杜云舒突然尖叫起来,吓了大家一跳。

“云舒,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杜云舒一脸惶恐的表情说道:“我好像看见跳蚤了。”

海燕特别淡定说道:“是从我家带过来的,我家有很多很多跳蚤。”

海燕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邪恶的笑容。杜云舒简直要晕倒。她将申文学拉到了门外,说道:“这是个小恶魔,和莫小童兄妹不一样。你小心成为东郭先生。”

申文学笑道:“不怕,不是还有你这个猎人在吗?”

被申文学这么一夸,杜云舒心满意足,回屋睡觉。

申文学回到房间,当着海燕的面将一张百元大钞放到了桌面上……

第九十一章 一百块

申老师正文卷第九十一章一百块十岁的小女孩看到红色的票子,就像狼看到肉一样,整张脸都发光了。

申文学将她迷醉的表情打乱,说道:“这个钱今天晚上就躺在这张桌子上,如果明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这张钱没掉了,你就会被我揍!”

“为什么?”海燕的表情倔强中带着一丝困惑。

“因为这张钱不见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偷的!”申文学直言不讳。

海燕辩解道:“为什么不能是你故意藏起来陷害我?”

“因为我们两个人,别人只会相信我不会相信你。”

申文学坐到椅子上将海燕拉到面前来,她紧紧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说道:“海燕,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建立很多东西,也可以破坏很多东西,比如一个人的信誉和名声,它就像一只鸟的羽毛一样,如果一只鸟没有了羽毛,它还能活吗?”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建立很多东西,也可以破坏很多东西,比如一个人的信誉和名声,它就像一只鸟的羽毛一样,如果一只鸟没有了羽毛,它还能活吗?

海燕的眼前出现一只鸟退了羽毛的画面,裸/露着皮肤,渗着血丝,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匍匐行进……

申文学第一次看见海燕冷漠的表情里掺杂了一丝恻隐。

“一只鸟没有羽毛,冬天的时候它不能保暖,会冷死,别人用石头扔它的时候它没有羽毛遮挡,会疼,阳光只要强烈一点,就能把它晒伤,它不一定很快就死,但是没有了羽毛,它会比有羽毛的鸟死得快一些……”

海燕的话令申文学无比欣慰。

这个孩子她是有思考能力的啊!

“海燕,你很聪明,一个聪明的孩子她可以选择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申文学激动的话语并没有打动海燕,她只是冷冷地回应她:“我想选择做一个有钱人,出门有很多人伺候,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可以有妈妈,爸爸是一个体面的人,而不是一个傻子,我想常常乘坐快艇离开阴山去城里玩但是这些我能选择吗?”

海燕的话令申文学一时语塞,十岁小女孩眼睛里的敌意那么深,申文学此刻在她眼中代表的是另一个敌对的世界。

申文学突然悟到这个女孩子太聪明了,所以尖锐,所以邪恶,她如果不好好引导她,只怕将来就是个炸弹、毒瘤。

“你想要的这些不是你能做出的选择,是老天爷的选择,但是面对老天爷的选择,我们每个人还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申文学说道,“就像这桌上的一百块钱,今天晚上你是选择趁我睡着将她偷走,还是选择抵抗住它的诱惑,让它安然无恙躺在桌子上,直到明天早上我醒来看到它……”

“这两种选择有什么不一样吗?”海燕问道。

“第一种选择,你选择偷走它,可能明天你能用它买很多你想要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它们加起来的价值也就一百块,但你却会同时失去很多东西,比如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在学校食堂吃好吃的饭菜,那些你爱吃的肉啊鱼啊虾统统和你说再见,还有杜老师答应你的漂亮的衣服和裙子……而这些将是你做出第二种选择后的收获。”

海燕听着申文学的话不由咬住了嘴唇。

申文学笑道:“咱们可以一边睡觉一边做选择,你不要急在一时。”

海燕只好跟着申文学先躺下。

灯熄了,屋子里只有小电扇转动的声音在盘旋,申文学的声音在黑暗里响了起来:“如果明天早上我睁开眼睛还能看见那一百块钱的话,我答应你,这个周末我请你坐快艇进城玩,好不好?”

“进城可以请我吃好吃的吗?”海燕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有了一丝雀跃的味道。

“当然可以,你喜欢吃汉堡吗?”

“那是什么?”

申文学想到海燕可能从来没哟吃过汉堡,于是她说道:“是一种小孩子都喜欢吃的食物,还有薯条、鸡翅、土豆泥……要多美味就有多美味,阴山没有,只有城里有……”

黑暗里,申文学听见海燕吞口水的声音,她不自觉笑了一下。

海燕这个晚上一直在做梦,梦里都是好吃的东西,她跟随申文学站在快艇上,快艇在大海上乘风破浪,快艇上堆满了各种好吃的食物……

海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头沾满自己的口水。

她从床上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她的老师申文学还在睡觉。她正翻个身,背对着她。

屋子里已经飘满晨曦的曙光,亮亮的,令人舒服。

天亮了!

海燕内心一喜。

幸好昨夜她困了,很快就睡着,不用纠结于那个令她犯难的选择。

很难说她就一定会为了申文学开出的那些条件而放弃一百块钱。一百块钱可以让她在阴山逍遥快活很多天,她可以用这一百块去杂货胖西施老板娘店里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没事,周末,她可以跟着申老师进城吃到更多好东西。

这样想着,海燕吞了吞口水,去推申文学:“老师,天亮了!”

海燕推了好几下,申文学才醒过来。

披散着头发的女老师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噘嘴看着她,说道:“我第一节没有课,你自己张罗好去上课吧。”

海燕却迫不及待说道:“我们昨天晚上打了赌,今天早上我们得分出胜负。”

“打赌?”申文学皱眉。

“不错,打赌。”

申文学口中的选择在海燕眼中就是打赌。

海燕看着申文学,等待着她向她承诺,因为她没有拿那一百块,所以她必须向她承诺周末带她进城玩。

海燕失望了,她没有等来申老师的承诺,而是等来申老师一声尖叫:“桌上的钱呢?”

随着申文学的尖叫,海燕也看向窗前的桌子,桌子上有摆放整齐的书本,有申文学的小头梳、化妆品等等,可是没有那一百块。

“我没有偷!”海燕大声说道,冤屈写满小脸,但是申文学脸上却写着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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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好巧

申老师正文卷第九十二章好巧没有人会认为她的老师会故意藏起一百块栽赃她,哪怕她说了一百句“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海燕一整天都没有去课堂上上课,她就在阴山街头逛荡,只是和以前不同,从前她在街上逛荡的时候心情是放飞的,像一只小鸟出了笼子,自由自在,到处撒欢,今天她的心情是低落的。

过去,海燕无数次被人指责偷钱这件事,她都觉得无所谓,因为她真的偷了钱,人们的指责在她眼中是意料之中,所以显得可笑。她是偷了钱,但是人们又能拿她怎样呢?

今天不同,她没有偷钱,她好不容易做了一个选择,忍住偷钱的冲动,只为了得到周末进城玩耍的机会,可是事件的发展却不按她的认为发展,钱不见了,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偷的。

海燕第一次在街上逛荡,失魂落魄。

太阳落山的时候,海燕在街上被申文学找到。

海燕拔腿就跑,可是申文学的腿比她长,所以海燕没有跑出几步就被申文学抓住了。

海燕想要挣扎,申文学警告她:“如果你想打我,我会打你更多下,而且比你打得更用力!”

海燕放弃挣扎,老实被申文学拉着走。

学校的食堂里,老师们还在吃晚饭。

申文学拉着海燕走进去的时候,海燕第一次低着头,她觉得大家看她的目光是那么令她难以忍受。

杜云舒已经给她们俩打好了饭菜。

申文学将一只虾夹到海燕的饭碗里,说道:“吃吧。”

海燕突然想落泪,一百块不见了,所有人都认为一百块是她偷的,她还可以继续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吗?

“老师,我没有偷钱。”海燕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

申文学微笑道:“我知道。”

这让海燕很意外,然后她看见申文学站起来对食堂里所有的老师说海燕没有偷钱,一百块找到了。

海燕这顿晚饭吃得食不甘味,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吃完晚饭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申文学回的宿舍,一切就像断片了一般,恍如隔世。

海燕回神的时候是坐在申文学宿舍门口的椅子上,远处的山又高又绿,金黄的落日圆圆的贴在山腰上。

风景那么美,她的心情那么惆怅。

申文学坐在她身边,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很老套,叫《狼来了》,那个放羊的孩子一次次消费着别人对他的信任,撒谎成习惯的他有一天说了真话也不再有人相信他,于是最终他损失惨重。

这个故事海燕曾听街上的人讲过,但是此刻听申文学讲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申文学说道:“今天,你就像这个放羊的孩子,因为你在别人的印象里就是个爱偷钱爱做坏事的小孩,所以即便你是清白的,也没有人会去相信你……”

海燕侧头看她的老师,说道:“所以一百块并没有丢,是你故意的。”

“我给你做了个陷阱,我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信誉和名声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可是海燕,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老师这样小小地考验你,最终还要还你清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会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而在他们的陷阱里,你没有任何招架的资本。”

“虽然,你像一只毫不珍惜自己羽毛的小鸟,总是一根根拔去自己的羽毛,但是你才十岁,你不是没有任何一根羽毛可以珍惜,海燕,从现在开始,听老师的话,我们把已经失去的羽毛一根根找回来,不要当那只寒风来了却没有羽毛保暖,被石头扔了,却没有羽毛抵挡的小鸟,好吗?”

申文学的话,海燕并不能完全接受,她消化起来需要一个过程,但是此刻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柔软,像是寒冬的坚冰经历春阳的照射一点一点融化……

卢明凯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收了工,连山野到他的住处找他。

卢明凯住在青石房改装的民宿里,连山野还是第一次来。

墙壁上水幕里游动的鲈鱼让连山野颇为惊艳。

“我们桃李是鲈鱼之乡,卢总这面水墙造得太应景了。”

他是网络上一条深海鲈鱼,冥冥之中来到了鲈鱼之乡,只能说是缘分的牵引吧。

“最近有申老师的消息吗?”卢明凯问连山野。

虽然都在银山,可是自己每天忙着工程的事,早出晚归,到了晚间洗漱完毕的时候,已经很晚,银山小学的校门早就落锁,他想约申文学都不方便。

“申文学?”连山野带了酒菜上门,听卢明凯问道申文学,含在嘴巴里一口酒差点把自己呛到。

“银山难道还有第二位申老师?”

卢明凯觉得申文学的姓氏还是少见的,申文学这个人在他眼中更是独一无二。

“她最近正在降服一位问题学生。”连山野嘴里说得云淡风轻,内心却很不平静。

因为把海燕这个烫手山芋甩给申文学,连山野有些心虚。

那个孩子辍学已久,所有人都放弃了她,而自己突发奇想重新将她往课堂上送,也是迫不得已的举动。

一个十岁的孩子不上学,成天在街上逛荡,不是偷就是乞讨,俨然成了银山这个小小海岛的安全隐患。

一个足智多谋的女老师和一个问题孩子……

光听这两个概念,卢明凯都觉得波澜起伏。

“说来听听。”

卢总感兴趣,连山野便也打开了话匣子,自然在这个故事里,他要隐去申文学闯镇政府找他的一段,只把自己听来的申文学收留问题女学生吃喝拉撒的故事描绘了一番。

“这个申老师果然有一套。”卢明凯赞叹。

连山野却不乐观:“那个女学生不是个善茬,只怕申老师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连山野想起曾经自己也对这个女学生关爱备至,他曾委托自己的妻子给海燕收集了一些旧衣服,嘱咐海燕好好学习,可是有一次海燕乞讨竟然讨进了镇政府,当连山野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说:“这衣服还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死性不改,这么不知好歹?”

连山野说完这话的时候,海燕当着他的面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重重扔在连山野的脸上,然后逃出了镇政府。

连山野想起那时那刻海燕看他的眼神,至今都心有余悸:一个孩子,怎么可以有那么邪恶的、对世界充满那么深敌意的眼神?

连山野颇为担忧的一句话被卢明凯听进耳朵里。

周末,申文学和杜云舒领着海燕出现在阴山码头的时候,卢明凯站在快艇上冲她们招手:“申老师,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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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进城

世界上所有的“好巧”都是蓄谋已久,有些是命定的蓄谋已久,有些是人为的。狂沙文学网

卢明凯这场偶遇便属于后者。

等申文学、杜云舒领着海燕上了快艇,卢明凯早给她们抢好了位子。

卢明凯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上,可以看到海面的风景。

杜云舒将原本挨着他坐的位子让给了申文学,还拉着海燕去甲板上看风景。

“杜老师好像不开心?”海燕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她敏锐的观察力让杜云舒感到厌烦。

“我不是你的申老师,我对你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我说话。”杜云舒对海燕的态度很粗鲁。

她用余光撇向船舱内的杜云舒和卢明凯两人,内心有些郁闷。

她也问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还要促成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回答是因为申文学是她最好的朋友呀。

卢明凯一表人才,帅气多金,难道不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这位白马王子恰好喜欢自己最好的闺蜜,杜云舒觉得自己必须找到一百个理由去成全这段缘分。

至于自己的不开心,杜云舒认为,喜欢卢明凯这样的白马王子,只能说自己的审美是正常的,但是不夺人所好,尤其是闺蜜的所好,则是一个三观正的人必须有的cāo)守。

船舱内,卢明凯对申文学说道:“那个女孩子的故事我都听说了,申老师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比如说助学一类的。”

卢明凯抛来的橄榄枝,申文学替海燕接住,她笑着对卢明凯说道:“卢总有这个心,我替女学生,谢谢你,就是不知道卢总的助学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

“对于这个女学生来说,当然是长期的为宜,申老师认为呢?”卢明凯看着申文学,表含笑,带着讨好。

申文学对他拱了拱手,行了个古人的礼仪,然后便招呼杜云舒领海燕进来。

申文学让海燕向卢明凯道了谢,卢明凯却说道:“以后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看在你申老师的面子上,所以你必须好好听你申老师的话,如果你不听申老师的话,那么你从我上获得的任何好处我都会收回。”

卢明凯对海燕的话还是有威慑力的,因为他许诺的第一桩好处便是进城吃汉堡。

这是海燕第一次进城,银山以外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无论什么事物对海燕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和惑力。

卢明凯带着她去逛了桃李最大的超市,玩遍游戏城里的游戏,吃了肯德基,还给她买了新书包、文具和几件新衣服。

申文学全程跟随,只是并不靠近,远远跟着而已。

送师生俩回家,卢明凯特意支走了海燕,独留申文学在家门口说话。

“今天你为什么会同意我带海燕上街玩?”卢明凯问道。

“你有钱又有心,海燕缺见识,所以何乐而不为呢?”申文学直白说道。

卢明凯又问道:“你就不担心我把海燕卖了?”

卢明凯内心想要得到的答案是赞美,他希望申文学对他说你是个好人,你绝对不会做坏事,我相信你。但是申文学却说道:“你没见我一直跟着你们吗?”

卢明凯:“……”

原来她保持距离是为了不打扰海燕的快乐,亦步亦趋是为了防范他。所以在她心目中,他依然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终有一天,你的心里会完全卸下对我的防备,完全信任我。”卢明凯自信满满对申文学说道。

“我不需要信任你。”申文学微微一笑便进了家门。

卢明凯对着已经紧闭的申家门喃喃自语:“可是我需要你的信任啊。”

申文学已经在家里安顿了海燕。

她让她试穿卢明凯给她买的新衣服,漂亮的裙子纱质的,有好看的蕾丝和荷叶边。

海燕不解问道:“在店里已经试穿过了。为什么回家,你还让我试穿?”

申文学笑道:“你在店里试穿的时候我没有看见呀,所以我想看一看海燕穿上漂亮的衣服会是一个怎样漂亮的女孩子。”

海燕已经穿好了新裙子,海燕长得很漂亮,只是因为长期在街头逛dàng),太阳将她的皮肤晒得黝黑,配上裙子的颜色显得不是很搭调。

“已经很漂亮了,卢哥哥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申文学念叨了一句。

海燕盯着申文学,突然抿唇一笑:“那是,卢哥哥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逛街的时候,卢明凯就跟她说他喜欢申老师,让她从今往后都好好看着申老师,如果申老师旁边有什么男朋友之类的人物出现的话,就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并且破坏。

所以卢哥哥买这么多礼物送她,只不过是为自己收买了一个眼线。

海燕看着申文学笑容里藏满她和卢明凯之间的小秘密。

在申文学眼中,海燕的笑容却是小女孩第一次进城之后愉快的心。

“今天很开心,对吗?”申文学笑着问海燕。

海燕点点头。

当然开心,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新衣服穿,是个人都会开心的。

申文学却说道:“但是这种开心只是别人给的,他可以随时随地都收回去。只有通过自己努力满足了自己的心愿,那种开心才是踏实的,牢靠的,安全的,稳妥的。你明白吗?海燕。”

海燕的笑容收起,眼睛里又恢复了敌意。

申文学伸手将海燕的眼睛盖住,她不愿意看到一个十岁的女孩子眼睛里总是流露超过年龄的神采。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去追求,但是追求的过程并不那么愉快,需要我们付出加倍的努力,汗水,辛苦,海燕,老师希望你做一个能够吃苦耐劳的人,只有吃得了苦,耐得了劳,才能享得了福。”

海燕闭着眼睛听申文学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地响起。

她并不能完全理解老师的话,但是她愿意听从她的安排去试一试。

茹宝凤的肿瘤检查结果出来了,还好是良,但是她的脚伤还要住院很久才能出院。

苏湜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有些力不从心,脾气也变得焦躁,于是在医院里和茹宝凤大吵了一架。

第九十四章 瓜瓜

苏湜和茹宝凤吵架是因为一言不合,这样的吵架原因对于母女俩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狂沙文学网

“为什么你心底里对我总是充满不满?你知道我为了你都牺牲了什么?那是我距离梦想最近的一次,我为了你的病我都放弃了,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苏湜对着茹宝凤大喊大叫。

“你永远都不能给我好脸色,所有母的温柔都和我没有关系,父母除了是衣食父母以外,难道不更应该从感上给予子女支持?那是我的梦想,你作为母亲,不能给予我支持,还不停拖我后腿,你不感到惭愧吗?”

“我bi)你留下来照顾我的,还是我求你留下来照顾我的?”

茹宝凤打着石膏的脚蜷在空中,她拄着拐杖,瞪视着自己的女儿。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可是眼前暴跳如雷的苏湜却是个炸弹。

茹宝凤只觉要气晕了,她用最刻薄的言语作践着女儿的梦想,“你的梦想有多了不起?你所谓的梦想就是不学无术,异想天开,不学好……”

母亲的不认同长期以来都是压垮苏湜的稻草,此刻她长期郁积的委屈爆发出来,眼泪汩汩而下:“为什么爸爸从小到大都可以支持我,你就不可以?难道你不是生我养我最亲的人吗?”

“在你心目中你爸爸永远是对你好的那个人,支持你的那个人,事实的真相是什么?”茹宝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压在心头二十年的秘密如此自然说出来。

“他不是一个好爸爸,他才是对你不负责任的那个人!”

茹宝凤的定论苏湜怎么可能接受呢?

她认为母亲一直都妒忌自己与父亲之间和谐的亲子关系,才要在父亲死后还要去抹黑父亲。

她问茹宝凤:“爸爸支持我的梦想,在他生前一直为我的梦想cāo)心,不管经济上的,还是感上的,他都全力以赴支持我,是你在爸爸死后将我的梦想彻底击碎,让我这一辈子都在追求梦想求而不得的道路上煎熬,你就是个害人精!”

面对女儿的控诉,茹宝凤是痛苦的,她颤抖着问苏湜:“那是你的梦想吗?那只是你爸爸的一己私,却把你成功洗脑,然后让你一辈子陪葬!”

茹宝凤血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吼叫,一个埋藏她内心二十多年的故事终于被她说了出来……

苏父生前是生意人,年轻时候也是夜场上流连的花花公子,某次谈生意时在夜场遇到一个酒吧歌手,一见钟,后来歌手成名,更成了苏父的梦中人。

苏父结婚后,有了女儿苏湜,就希望女儿也能成为风光的歌星。

苏父是生意人,茹宝凤是个老师,知识分子的清高和生意人的唯利是图敢拼敢想形成了剧烈的碰撞。

茹宝凤认为女孩子当老师有个铁饭碗再嫁个老师的丈夫安稳过子,才是理想的人生归宿。

父母的两种价值观不可调和,两种教育理念出现矛盾,父亲为了让女儿当歌星,花钱给女儿请私教教女儿学习唱歌跳舞,母亲却bi)女儿看书学习。

在两种教育方式里,苏湜更喜欢唱歌跳舞,并将父亲的期望当成了自己的梦想。

“那个让你爸爸祸害自己女儿的女人有个小名叫瓜瓜……”

提到这个名字,茹宝凤牙根都在发抖。

她是一个多么清高的女子,却忍受了丈夫一辈子心里藏着另外一个女人,自己的婚姻被侵蚀不说,自己女儿的一辈子也被侵蚀。

从医院出来,苏湜有些失魂落魄。

母亲告诉她的秘密对她的打击不小。

“你爸爸就是个对婚姻不忠,对妻子不忠,为了自己私在自己女儿心上种下心魔,死后都让妻女不得安生的魔鬼……”

母亲的咒骂在耳边回响不绝。

苏湜的眼前闪现一个长发及腰、材丰满、在夜场里唱着靡靡之声的年轻女子的影,她面容姣好,五官感,有着魅惑的眼神,妖娆的舞姿……

“瓜瓜,她就是个狐狸精!她才是那个借用你爸爸的手祸害你的害人精!”

母亲的吼叫含着极大的怨恨,恨不能将那个叫瓜瓜的女生碎尸万段。

苏湜不知道自己该去往那里,天空下起了大雨,入秋的雨又急又大。

一场秋雨一场凉,苏湜在雨中走着,却不感到冷。

廖书恒的租屋里意盎然。

江新男搬了许多绿植过来装点。

廖书恒问:“这些绿植哪里来的?”

江新男说道:“申家送的。”

申文学、杜云舒和江新男三个人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在心中,孙女的两个好朋友就像她的亲孙女一样。

江新男是三个人中最早谈恋的,对亲孙女的希冀落空,便在江新男上找补回来,时常拉着江新男科普贤妻良母经。

“虽然干家务不是女孩子的必修课,可是女孩子天生比男孩子细心,所以女孩子可以把一个小家打理得更为舒适。”

于是,从自家小院精挑细选了许多绿植,让江新男搬来装点廖书恒的租屋。

“把这里装点那么漂亮做什么?反正你又不来住。”廖书恒笑着说道。

“你住啊!你住得舒适我才会开心。”江新男也回给廖书恒一个笑容。

窗外雨还在下,浸润出一窗肥肥绿意。

“秋天了,那树叶怎么还不黄?”江新男去拉窗帘的时候问道。

廖书恒过来,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给了她一个深的吻。

那秋天里还肥沃的绿意多像他们的,永远不落幕。

江新男晚间还要去做家教,廖书恒也要去学校加班,两人及时出了门。

苏湜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走了多久,才回到租屋。

租屋的楼梯上,苏湜和正下楼的廖书恒、江新男二人迎面相遇。

苏湜一落汤鸡的模样令廖书恒和江新男吃了一惊,她落魄的神更令人担忧。

江新男的印象里,苏湜不管何时何地都高傲得像开屏的孔雀,这样落魄憔悴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好在廖书恒已经开口关心道:“苏老师,你怎么了?”

刚问完,苏湜就晕倒在楼梯上……

第九十五章 STEAM

申老师正文卷第九十五章steam苏湜梦见自己长发及腰,眼神魅惑,站在聚光灯下舞姿妖娆,歌声性感……

舞台下粉丝们热烈地呼唤着她的小名:“瓜瓜!”

那名字一声声狂热地传来,像西瓜一样一个个砸向她……

苏湜“啊”地一声惊醒了。

醒来,苏湜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身上的湿衣服已被换成干衣服,有个人影在走动,是江新男。

见苏湜醒来,江新男走过来说道:“你晕倒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从你的身上搜到你的钥匙开了你家的门。因为你浑身都湿了,所以我拿了你的衣服给你换……”

江新男解释了大概。

苏湜发现江新男跟她讲话的时候居然不像过去那样害怕,而是落落大方的。

苏湜没有道谢,而是说了三个字:“你变了。”

江新男明白苏湜这三个字指的是什么。

一直以来她面对苏湜都是有心里阴影的,自己此刻能够坦然面对苏湜是廖书恒的鼓励。

苏湜晕倒后,廖书恒将苏湜背回房间,留下江新男照顾苏湜,自己则替江新男去做家教。

“我们说到底是同学还是同事,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江新男试着去和苏湜开诚布公。

同学是人生里非常亲密的关系,成长岁月里有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和同学相处在一起的。

有的人因为同学的关系,发展成为了好朋友,比如她和申文学杜云舒,有的人因为同窗的岁月没有结成亲厚的友谊,反而结了仇,比如她和苏湜。

同学的关系里面是苏湜对不起她,而不是她江新男对不起苏湜。

所以她在苏湜面前必须是腰杆子挺直的,理直气壮的,不卑不亢的,而不应该自卑,畏缩,怯弱。

这些都是廖书恒告诉她的。

此刻站在苏湜面前,江新男发现廖书恒的话是对的。

看着江新男平静看着自己,清澈如水的眼神里面竟然还藏着坦荡的笑意,苏湜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从小到大我都看不起你,嘲笑你是个灰姑娘,自诩是公主,到头来发现在你面前我也没有高出多少,甚至我一败涂地,你才是那个人生赢家。”

距离梦想有一万道坎等自己去跨越,工作上自己不能得到认可,要朋友没有朋友,爸爸去世了,妈妈与自己母女关系不睦,再反观江新男她有申文学杜云舒那样两肋插刀的好朋友,还有呵护她爱惜她的廖书恒,她虽然贫穷,但是精神是那么富有。

人生在世,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今天谢谢你和廖书恒,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现在你可以离开我家了。”苏湜敛容收色说道。

江新男没有因为苏湜的翻脸而生气,而是恬静如风笑道:“你刚好醒了,我也有事得先走了。书恒让我转告你,你俩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还是同一个学校里的同事,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叫他帮忙。”

江新男的好言好语并没有得到苏湜的回应,不过江新男素来知道苏湜的性子,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只是向他点点头,自己离开了苏湜的家。

苏湜家出来,江新男接到了廖书恒的电话,廖书恒已替她做好家教,于是两人汇合,江新男陪廖书恒去学校加班。

廖书恒最近在做一个实验课题:steam课程整合。

廖书恒是从高科技电子产品的建造过程得到的启发,高科技电子产品不但需要科学技术,运用高科技手段创新产品功能,还需要好看的外观,也就是艺术等方面的综合才能,所以廖书恒认为单一技能的运用已经无法支撑未来人才的发展,未来需要的是多方面的综合型人才,任何事情的成功都不仅仅依靠某一种能力的实现,而是需要借于多种能力之间,于是廖书恒借鉴了美国倡议的steam教育理念,打算在学校进行steam课程整合实验。

在全校老师间进行推广实践之前,廖书恒自己得对这个实验项目做足功课,储备充分的理论支撑。

“steam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的单学科、重书本知识的教育方式,它是重实践的超学科教育概念,是科学、技术、工程、艺术以及数学等五个学科的融合,steam教育不仅仅是提倡学生学习五个学科知识,更提倡的是一种新的教学理念,让孩子们自己动手完成他们感兴趣的、并且和他们生活相关的项目,从过程中学习各种学科以及跨学科的知识。”

在廖书恒的办公室里,江新男听着廖书恒的介绍,说道:“它是不是相当于中国的素质教育?五个学科,技术和工程结合,艺术和数学结合,打破常规的学科界限。更注重学习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廖书恒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江新男:“新男,你真的很聪明啊!”

夸完江新男,廖书恒继续阐述自己对steam课程的理解:“本质上来说,我们敢于让孩子们犯错,让他们尝试不同的想法,让他们听到不同的观点。与考试相反的,我们希望孩子们创造能够应用于真实生活的知识,鼓励孩子动手实践,从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达到潜能开发的目的。steam的教育理论就是倡导孩子超学科学习概念,注重学习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在学科之间,相互支撑,相互补充,共同发展。在相互碰撞中,培养各方面技能和认知,强调孩子的主动探索精神。”

“当然,steam不能停留在对科学实验或教学内容的拼凑上,而是要着重提升对能力的培养……”

这个夜晚,廖书恒加班到很晚,因为有江新男的陪伴,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灵感倍增。

“不明白上学的时候,老师为什么要反对学生谈恋爱,”从学校出来,江新男和廖书恒手牵手走在月光里,廖书恒带着愉快的笑容说道,“恋人之间无论是学习上还是工作上都可以彼此促进,成为一起前进的伙伴。”

江新男“噗”笑了,说道:“我们已经是大人了,自控能力自然比小孩子好。学生还在成长阶段,恋爱的时候容易冲昏头脑,并不是每一对恋人都能够让恋情促进彼此的学业,许多时候恋情是会拖学业后腿的。”

“谁说成年人自控能力就好了?”廖书恒突然站住脚步,侧头看着江新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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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别样夫妻

唐美静站住了脚步,她远远地看着远处梧桐树下正在吻的那一对侣,月光倾泻在他们上,那画面就像童话里发生的一幕,唐美静整个人是僵硬的,颤抖的,麻木的……

她慌乱地掉转子,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逃开。狂沙文学网

今天晚上她在家里又一次和父母起了冲突,关于苏立遥办婚礼一事,唐家二老bi)她bi)得很紧,但是苏立遥已经明确告诉过她婚礼是没有的。

街上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唐美静在街头失魂落魄,惊慌失措,如一只丧家之犬。

和父母吵架之后,她本想逃遁到学校里。改改作业,备备课,打发这难熬的时光。然而她即便想用工作来逃避现实也不行。廖书恒和江新男那个吻,阻隔了她去往学校的路。

秋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她用手往脸上一摸,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但是她在秋天里却一直在失去。

婚姻,丈夫,曾经无比美丽动人让她引以为傲的初恋……这个秋天和她再无任何关系。

唐美静问自己:后悔吗?

父亲曾不止一次的责备她,是她的一时意气用事和任失去了一个理想的丈夫,她都不愿意承认父亲的话是对的。

此刻走在秋夜的街头,唐美静使劲擦着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

过去无论她受多大的委屈,流再多的眼泪,都有廖书恒帮她擦拭。此刻能帮她擦眼泪的却只有自己。

不,不是还有苏立遥吗?

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唐美静掏出手机给苏立遥打电话,苏立遥最快速度来接她,他开着小车,看起来很有些风尘仆仆。

上了苏立遥的车,唐美静问道:“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你刚刚是从哪里来?”

“刚刚出车回来,还没到家呢,你就给我打电话了。”苏立遥非常疲倦,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如果我不打你这个电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来找我?”唐美静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苏立遥叹口气说道:“虽然我们两个领了证是夫妻,可是你爸妈不同意我们住在一起啊。”

“你打电话约我,我又不是不肯出来。”唐美静声音听起来比苏立遥还要疲倦。

“约你出来干什么?”

苏立遥的问题令唐美静很无语。

他们是夫妻,可以做的事不是有很多吗?可以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去吃夜宵,一起……

唐美静眼前闪过江新男和廖书恒在梧桐树下接吻的一幕……

有如童话里蜜糖一样的幸福一幕……

但是苏立遥却打破了唐美静心目中的童话,他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说道:“大姐,开车是体力活,我一天到晚很辛苦的好吗?”

“我和你们这些知识分子不一样,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一天到晚闲得慌……”苏立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唐美静听了苏立遥的话,彻底不说话了,郁闷像一堵墙,填满她的臆。

车子在前行,车外是闹的街景,车内的气氛却很安静。

苏立遥侧头看了一眼唐美静,见她一脸的不高兴,于是说道:“好了,你不要生气了,我请你去吃夜宵吧,刚好我肚子也饿了,我发现了一家新开的药膳老鸭汤和豆芽炒粉丝,味道不错……”

唐美静心下一颤,过去廖书恒也喜欢带她去吃,她说道:“可不可以换点别的?”

她不希望自己和现任的丈夫约会的时候,心里老想着前夫,以及和前夫有关的事物。

苏立遥怎么可能懂唐美静的心理?他只觉得唐美静是挑三拣四。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苏立遥嘟囔了一句。

苏立遥领着唐美静去吃了老鸭堡。老鸭煲味道太辣,唐美静吃不习惯,但也只能将就。因为苏立遥已经很不开心了。

苏立遥想喝酒,唐美静说:“你开车呢!”

苏立遥反问:“我就不能请代驾,或者将车留在路边。走回家去?”

“当然可以,那我以后和你吃夜宵的时候可不可以不吃辣?”

一顿夜宵在拌嘴里草草结束。

因为苏立遥喝了点酒,唐美静执意不让他开车,于是两个人只能走回家去。

“我送你回家。”苏立遥没好气。

“我送你回家。”唐美静却表示,因为苏立遥喝了酒。

苏立遥看着唐美静,有些无奈,“娶个老师当老婆,就是不自由。你们老师就喜欢管着别人,是不是职业习惯呀?”

苏立遥的抱怨多少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唐美静不由笑了起来。

“有人管着你还不好?你不就缺个人管你吗?”唐美静的话令苏立遥心下一沉。

苏立遥父母离异,如今这个妈是后妈,后妈对苏立遥一直疏于管教,她不会安排苏立遥的学业前途,也不会管他在外面是如何得翻天倒地。

能够被人管着是一种幸福。

苏立遥看着眼前的唐美静,一时之间心绪复杂,他伸手将唐美静揽入怀中。

“老婆,”苏立遥说道,“晚上我心不好,对你说话不好听,你不要和我计较。”

苏立遥的示弱让唐美静一下心软,她伸手抱住苏立遥,说道:“立遥,我们领证就是夫妻了。无论有没有办酒席,我都嫁给了你。做你的妻子,我就是打算和你一辈子的……”

唐美静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有些恍惚,依稀仿佛很多年前她对廖书恒也说过此类的话。

书恒,我嫁给了你就是打算和你一辈子的……

原来以为一辈子好长,长得像永远,原来一辈子也可以那么短暂,短暂到来不及告别就已经擦肩而过,天涯海角……

唐美静的眼泪落满苏立遥肩头。

女人的眼泪可以催化男人心里的柔。苏立遥说道:“晚上我们哪个家也不回了,我们去开个房间吧。”

唐美静点点头。

这是唐美静和苏立遥的第一次,唐美静有一瞬的恍惚,苏立遥的面孔总是碎裂聚合,变成另外一张面孔:廖书恒……

唐美静哭了,她实在无法继续,推开了苏立遥……

第九十七章 煎蛋比赛

申老师正文卷第九十七章煎蛋比赛你怎么了?”苏立遥不解看着唐美静。

唐美静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蜷缩床角,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苏立遥想上前抱她,唐美静却紧张地向后退去。

苏立遥有些郁闷,再次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们回家吧!”唐美静局促说道。

苏立遥不悦:“不是说好,晚上我们哪个家也不回,就在酒店住吗?”

“晚上你喝了酒还是算了。”唐美静找到一个借口。

苏立遥微微眯起眼睛,笑容也带了一抹讥讽,说道:“我喝了酒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能怀孕!就算喝酒会生出个傻子,你不是连一个傻子也生不出来吗?”

唐美静顿时僵住。

仿佛晴天霹雳,云层被闪电劈开……

苏立遥看着唐美静须臾之间脸上已经爬满眼泪,他从床上起身,一边找衣服穿上,一边冷冷说道:“我们难得二人世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晦气?”

“我怎么晦气了?”唐美静也恼怒起来。

眼看一场针尖麦芒就要干起来,苏立遥及时打住,说道:“我们能不能不要吵架?我开车到这么晚很累了,我不想吵……”

“是我想吵吗?”唐美静从床上跳下来,冲到苏立遥跟前,质问道:“我不能怀孕我有瞒你吗?我是骗婚吗?你是心甘情愿和我领证的,为什么现在又阴阳怪气中伤我?”

苏立遥“啧”了一声:“我不就随口一说吗?怎么就中伤了?你能不能不小心眼?我们两个好好说话,如果你天天这么计较,我们两个还怎么做夫妻?”

“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后悔和我领证?你想离婚你就说,我唐美静不会赖着你,你以为你和我领证是亏了吗?你一个臭开车的,我和你领证我不亏?”

唐美静已经停不下来,苏立遥的脸色青红皂白一阵乱炖,终于摔门离去。

“砰”的一声,房间里恢复宁静,唐美静像被谁抽去了主心骨,一下瘫软在地。

他没有哄他,吵架的时候男生不应该哄着女生的吗?从前,廖书恒都哄着她的,不管她怎么无理取闹,他都轻言细语,温言软语,好言好语……

唐美静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脸。

唐美静,你是有多不长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去想到那个背叛自己的人……

海燕第二次被申文学带进城,她穿着卢明凯买给她的粉色裙子,在厨房帮奶奶打下手。

奶奶说道:“你皮肤黑,穿粉色不太好看。”

海燕噘嘴:“申老师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卢哥哥眼光不好。”

奶奶不赞同,卢明凯如果眼光不好,就不会看上她家孙女了。

“你申老师说的也不对,你卢哥哥眼光好着呢!”

“那为什么我穿上卢哥哥买的裙子,奶奶和申老师都说我不好看呢?”

奶奶笑道:“许多事情我们还要从自身找找原因,比如粉色裙子本身是好看的,你穿起来却没有那么好看,那是因为你肤色太黑了,不过以后慢慢的,就变白了。”

奶奶这话,海燕爱听,她愉快地帮奶奶洗菜,外面传来申文学的声音:“海燕,出来学习了。”

听到学习两个字,海燕的脸色脸色自然一暗。

奶奶笑着说道:“大家都是宁可学习也不爱劳动,你倒好反过来,不过如果你不怕你老师揍的话,你就在这里面帮我洗菜。”

海燕想了想还是出去。

申文学已经在桌边等她,桌子上摆着课本、作业本和笔。

海燕一个头两个大,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申文学一边招呼她,一边笑道:“你比同班同学年龄都大了好几岁呢,学起来应该比他们轻松才对,因为年龄大了,理解力记忆力都比他们小的好,关键看你肯不肯学。难道你就是一个愿意被困难打败的人?你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会服输的人呀。”

申文学的鼓励对海燕并不十分有用,她说道:“我更喜欢劳动。”

“你以为劳动就不需要文化知识啦?比如说煎荷包蛋。火要开到多大,油要倒入多少,油烧到多热的时候再把蛋倒进去,都是有学问的。会学习的孩子,他的荷包蛋一定煎得比不爱学习的孩子好,不信咱俩晚饭的时候试试?”

海燕于是十二万分期待晚上和申文学的煎荷包蛋比赛,但是申文学说道:“将学过的韵母、声母、整体认读音节全部默写出来,煎蛋比赛才可以进行。”

海燕只好照做,等她将韵母声母整体认读音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默写完成后,申文学又给她听写。听写完成后又帮她补习数学,一整个下午就这么在学习中过去……

好在海燕肚子咕咕叫的时候,终于可以开晚饭了。

海燕急着吃饭,申文学却要和她进行荷包蛋比赛。

海燕早就没了之前的热情。但是申文学却说约定好的事情不可以反悔,人要有原则。

好在卢明凯来了,替海燕解了围。

原定的海燕和申文学的煎荷包蛋比赛,变成了卢明凯和申文学的煎荷包蛋比赛。

比赛在厨房里进行,除了申文学和卢明凯,其他人不得入内。

晚餐的时候,卢明凯端了一盘荷包蛋上桌,有漂亮的荷包蛋,也有煎焦了的、蛋黄破了的。

卢明凯让奶奶和海燕猜哪些荷包蛋是他煎的,哪些荷包蛋是申文学煎的,海燕和奶奶都没有猜对。一整盘的荷包蛋都是卢明凯煎的。

煎坏了的荷包蛋是一开始煎的,漂亮的荷包蛋是在申文学的指导下煎的。

“其实味道都不错呢。”海燕一边吃着荷包蛋一边拍卢明凯马屁。

卢明凯看了海燕一眼,海燕识相说道:“那还是漂亮的荷包蛋,味道比较好。”

卢明凯方才开心接口:“那是你申老师指导有方,你可要跟着你申老师好好学呀。”

海燕和奶奶都下桌的时候,卢明凯看着申文学说道:“通过煎荷包蛋,我也跟着你学到了一个道理。”

申文学敷衍:“什么道理?”

“耐心呀!”卢明凯得意说道:“你教我煎荷包蛋要有耐心,对于你我也会有耐心的。”

申文学:“……”

所以,对卢明凯来说,她就是个荷包蛋?

第九十八章 伞

申家客厅。

申文学下了逐客令,卢明凯却并没有走的打算,而是提要求道:“除非你送我。”

申文学无奈,只好去换外出的衣服。

卢明凯瞅准时机问海燕:“申老师有没有人追求?”

“你算追求她的人么?”海燕机敏反问。

卢明凯的脸就像被撒入了一小撮石子,顿时荡漾出了满脸的涟漪。

申文学换好衣服出来,客厅里不见了海燕,她去帮奶奶洗碗去了,卢明凯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傻乐。

“晚上可以请你看电影吗?”卢明凯问道。

申文学想了想问:“给我个不能拒绝你的理由吧。”

卢明凯只好拿海燕说事:“看在海燕的面子上。”

他是资助海燕的爱心人士,而她是海燕的老师。

这个理由令申文学的确无法拒绝。

电影院,放映的是一场爱情电影,情侣们看得津津有味,申文学却感觉有些不适。

“不感兴趣?”卢明凯问。

“因为我们的身份不合适。”申文学答。

的确,他们又不是情侣。

“我说过我对你会有耐心的,你能不能也给我一点耐心呢?”

电影院的光线忽明忽暗,卢明凯的目光却一直是雪亮的。

申文学抿了抿唇,为什么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呢?卢明凯是一个不错的人。

“好。”申文学爽快答道,这让卢明凯非常振奋。

电影散场的时候,申文学和卢明凯在人流里遇见了翟天灵,他拿着伞陪同一个中年男人离开电影院。

申文学认得那个男人,他曾随华建敏去银山调研过,是教育局初教股股长。

顺着申文学的视线,卢明凯也注意到了翟天灵,不由吃味道:“你认识那个年轻男人?”

为了免去不必要的解释,申文学说道:“并不认识,我只是在想外面是下雨了吗?那个人他拿着一把好大的伞,够两个人遮的。”

卢明凯携着申文学走到电影院门口果见外面下起了大雨。

翟天灵撑着他的大伞陪同中年男人走远……

卢明凯解读着申文学看那把大伞的目光,解读出了一丝艳羡。当申文学回神过来的时候,一把更大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申文学抬头对上了卢明凯讨好的眸子,他笑着对她说道:“电影院楼下就有卖雨伞的,这把伞比那把伞还要大……”

申文学有些无语:“虽然你的伞比人家的伞大,但是你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卢总。”

因为下雨,申文学让卢明凯开车送她回家,临下车前,申文学说道:“从电影院到我家门口,有车代步,根本不需要撑伞,虽然卢总财大气粗,但以后还是节俭一点为好,不该花的钱不花,不该买的东西不买。”

申文学的教训听在卢明凯耳朵里像纶音佛旨,尤为顺耳。

“明白,这把伞我会处理掉的。”卢明凯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难道不应该留着自己用吗?

申文学一声叹息: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申文学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发现海燕并不在家里,奶奶独坐客厅,愁眉苦脸。

“怎么了,奶奶,海燕呢?”申文学隐隐觉得不安。

奶奶支支吾吾半晌,在申文学追问下才说道:“我的钱包不见了,海燕也不见了……”

申文学的心往下一沉,脑子里蹦出的一个词是死性不改,这令她愤慨而绝望。

眼下最紧要的是把海燕的人找回来先。

卢明凯的车开出没多远就被申文学招了回来,他不由心下一阵欢喜,只是没想到申文学招她不为男女情事,为的是海燕。

两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找了一圈,最后弃车步行,大街小巷里寻找。

卢明凯说道:“这样像大海捞针,不行啊!”

两人一合计,决定去大超市的游戏城里寻人,之前卢明凯曾带着海燕在这里游玩过。

果然,在一个游戏摊位上,两人抓到了海燕。

当申文学的手拍在海燕的肩上,海燕扭头看见申文学和卢明凯时一脸的惊骇。

申文学没有给海燕逃走的机会,她拽着海燕出了游戏城。

拉着海燕,随着卢明凯去拿车,一路上申文学内心都堵得慌。

她费了这么多心血去教育这个孩子,到头来真的是一腔热肠付之东流吗?就如连山野担心的那样,这个孩子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是天生的恶之花?

一向坚强,很少流眼泪的申文学此刻感到一种颓然和无力感,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刷地流下来。

看到申文学哭了,海燕觉得自己闯了弥天大祸,第一次,她低声地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申文学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个道歉背后,这个孩子到底藏了多少的决心,要真正地去改变自己。

“你认为你对不起的人是谁?”申文学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老师你……”海燕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申文学的声音却大如惊雷:“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虽然你出生贫困,没有妈妈,爸爸是个傻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生而为人,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有多少人他们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而你就是这么浪费你作为人的机会吗?”

“既然活着,既然成了一个人,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做一个人?而要做一个鸡鸣狗盗,不三不四,下三滥的人呢。你改不了偷盗的毛病,你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做这个人就一辈子不能昂首挺胸,挺直腰杆子,海燕,要怎样跟你说,你才能明白我的苦心,明白老师跟你讲的这些道理呢?”

申文学哭着,眼泪狂落不止,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沙哑,整个人颤抖着,让人看了不由害怕。

即便申文学情绪激动,一手还是紧紧抓着海燕,生怕她会逃走。

卢明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分开了申文学和海燕,然后对申文学说道:“你有必要这样吗?这个孩子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非亲非故,没有任何血缘,她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外人。你为什么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大动干戈?你只是一个老师,你不是她的父母,你不必为她如此负责,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懂得感恩吗?”

卢明凯说着转向海燕:“你就是一个不知好歹,不知悔改,忘恩负义的孩子,我今天晚上就把你送回银山,从今往后,我会断了对你的一切资助,你不思上进,压根不值得你的老师为你如此付出!”

海燕看着哭泣的申文学,看着暴怒的卢明凯,整个人抖了一抖……

第九十九章 解围

申老师正文卷第九十九章解围海燕并没有被连夜送回银山,因为没有快艇,申文学自然也不会让卢明凯又土豪上身去包快艇。她冷落了海燕一整宿,第二天和海燕一起回银山。

快艇上,申文学一路都没有和海燕说话。

到了银山,卢明凯便将海燕送回了家。

申文学想想于心不忍,“她好不容易回了课堂,没了我的管控,她会不会又不来上课了。”

有人管束着,偶尔偷盗犯瘾,没有人管束着,大概又要打回原形了。

申文学知道海燕多年来已经积成恶习,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

卢明凯却不让她妇人之仁,说道:“我会每天接送的,保证她准时上下学。”

卢明凯说到做到,每天开工之前先到海燕家里,将海燕接到学校,看着海燕进了校门口,才驱车去天湖山草场督工。

放学的时间点,他也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将海燕接回家里。

海燕也想趁着午休时间避开卢明凯,但是卢明凯威胁她,如果不去上学,就会修理她,海燕只好去学校上课。

上学是去上了,可是吃喝拉撒,卢明凯和申文学一概不管,海燕又回到从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里,好不容易养圆一点的小脸又急速尖了下去。

海燕的情绪非常低落,申文学在课堂上也假装视若无睹。

卢明凯曾告诫她,她只是个老师,又不是衣食父母,管好课堂,确保海燕在学校里的人身安全就可以,其他就不用管,因为一一去管管不过来。

卢明凯说,老师又不是救世主。

但是申文学怎么可能做到不管呢?

眼下所有的冷漠和疏忽不过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管教。

杜云舒不懂申文学,还颇叨叨了几句:“你啊,心软起来是泥,心硬起来是水泥!”

申文学还是咬紧牙关,和海燕较量,告诫自己不能因为她瘦了就心疼,落寞了就心软,这个孩子必须给以最狠心的教训才有可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直到有一天,申文学在银山街头偶遇海燕被几个大孩子欺负……

曾几何时,江新男就被苏湜唆使的男生们这样团团围住。

海燕被大孩子包围在圆圈里,她惶惶不安站立着,眼神就像一只被恶犬欺负的小猫,无助、害怕、畏缩……

就像小时候申文学大步流星上前保护江新男那样,申文学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文学,你冲过来的时候像一个英雄从天而降……”江新男曾动情地对申文学表白。

当申文学厉声斥责了那些大孩子,大孩子们一窝蜂散去,海燕泪眼模糊哽咽看着申文学,久久说道:“老师,从来没有人替我解围过……”

她是海岛上臭名远扬的熊孩子,大家避之犹恐不及,每个人都嫌恶她,每个人都站在正义的一面斥责她,从来没有人会维护她。

“老师,你是第一个为我解围的人。”海燕哭着投进申文学的怀抱,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声音沙哑。

第一个为她解围的人,从今往后便是第一个让她心甘情愿要听话的人。

申文学说,海燕,你要认真听课,海燕便恭恭敬敬坐好,双手放端正,腰背挺直,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黑板和老师……

申文学说,海燕你要认真写作业,海燕就把字迹写得端端正正的,不满意的字擦掉重新再写。

申文学说海燕你做作业的时候要细致,不要粗心。海燕就一道道题检查,将错题一一纠正。

海燕又出现在学校食堂,只是吃饭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收敛了过去肆无忌惮的目光……

海燕在班上一如既往地热爱劳动,只是和过去不同,她热爱劳动的同时,也热爱了学习。

于是申文学说:“海燕,从今往后,你就担任班上的劳动委员。”

海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也可以当上班干部。

她在班上拿着扫把扫地的时候,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儿。她不是在扫地,而是海燕在海面上飞翔……她把班级每个角落都细细打扫,桌面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卫生角的扫把也被她摆放整齐……

每天清晨,海燕在教室里检查卫生的时候,申文学都站在窗外,微笑地目注着那一切。

杜云舒走到她身边,啧啧赞叹一句:“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崇拜你了,你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申文学回头认真地看着杜云舒:“你也有的。”

杜云舒一愣,旋即摇头:“我只想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中规中矩,不出错就好啦。我不是你,我就是把教师当做一份工作,一份职业而已,你这样做老师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吃不消吃不消,志不在此。”

申文学突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应该用在杜云舒身上才对。她的这位好闺蜜,作为一个教育人的情怀,正缺一个人把它及时唤醒。

“只要你愿意,你也会拥有一种超能力。”申文学拍拍杜云舒的肩膀。

杜云舒并不如申文学对自己的期望值和认可度高,如果申文学是可以做栋梁之材的好木,而她就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

申文学完成整个拼音教学任务的同时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课题研究,第一阶段的研究成果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她一年级才入学不到半学期的小学生排队放学时经过操场看到落叶被秋风从枝头卷落,会异口同声吟诵道:“落叶满阶红不扫……”看到路边的野花会吟诵:“山无重数周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娇……”

申文学的课题研究开展得并不顺利,韩科校长第一次接到家长的投诉电话,说申文学加重学生的课业负担,还说申文学不好好教书,用学生搞实验。韩科校长无奈只能来班上找申文学,彼时,申文学正在班上带领全班同学背诵古诗,黑板上是简单的生字词和大部分的拼音。

按照课程进度,学生们已经完成了拼音教学,开始认写简单的生字。但古诗词里大部分生字大家都不认识,于是申文学就用拼音代替。

校长来了,学生们的背诵被打断……

第一百章 女儿当自强

申老师正文卷第一百章女儿当自强班级里,二十个师生,二十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韩科校长。

孩子们目光清澈,申文学清澈的目光还带着询问,韩科校长批评的话竟一时说不出口。

这么多亮晶晶的小眼睛透着美好……

韩科校长清了清嗓子,向申文学招招手:“申老师,你出来一下。”

申文学走到班级门口,韩科校长听见门里头孩子们竟自顾自背起了古诗词。

申文学将韩科校长脸上那一抹不可思议看在眼里,她笑着走到走廊上,然后问校长:“校长,您找我什么事啊?”

“有家长打电话来投诉你了。”韩科校长说道。

“啊?”申文学惊呼一声,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工作上有什么不尽心尽力的地方,“投诉我什么了?”

“怎么不问谁投诉的你?”韩科校长看着申文学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申文学微微一笑:“人家鼓起勇气投诉也是对咱们教育的关注,我要是查问对方是谁,不是让校长您难做吗?还是关心对方投诉的内容比较重要,对于对方的投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韩科点点头,拍拍申文学的肩,以示鼓励。

“投诉的内容嘛,”韩科校长朝内扬了扬下巴,“喏,就是说你家中学生课业负担了,家长认为全国都在搞减负,你却让学生背这么多古诗词,认为你是在拿学生搞实验……”

韩科校长原本以为申文学要为自己辩解一番,或者斥责对方几句,没想到申文学却一脸欣喜说道:“没想到银山还有这样有文化的家长!”

知道“减负”,还知道“实验”!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被人投诉还这么开心,韩科校长不太理解申文学。

申文学笑着解释道:“是不是负担要孩子说了才算,家长说了不算,因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至于实验不实验,杂交水稻不也是通过实验才培育出来的吗?”

申文学领着韩科校长再一次走入班级,和风细雨对全班学生说道:“关于古诗词背诵,校长想和同学们聊一聊。”

说着,把目光投给了校长。

韩科校长于是问道:“你们天天这样背诵古诗词会厌烦吗?会对申老师有意见吗?老师是不是给你们增加了很多负担呀?”

韩科校长话音落,班级里一度很安静。小学生们面面相觑,申文学并未干涉大家,韩科校长将问题重复几遍之后终于有人举起了小手。

“不觉得是负担,觉得背古诗很有趣……”

“古诗词里有很多故事,像看电视剧一样……”

学生们仗义执言令申文学颇为感动,而一个女学生的声音大声在教室里响起来:“校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大家投过目光去,是海燕。

见是海燕发问,校长感到很意外。

只见海燕坐得端正,小手也举得端正,并没有为了发言就将手举高高,人也站起来。

如此中规中矩,这不像海燕。

“好,海燕,你想问我什么问题?”校长爽快提问了海燕。

得到校长的示意,海燕站起来,两手放在身体两侧立正,方才看着校长,问道:“校长,您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韩科校长一愣,继而回答:“有,比如说每天晚饭后散步,散步后看新闻联播……”

校长其实也喜欢抽点烟,偶尔搓麻将,但是当着学生们的面,他不能说,只是从内心散发出愉悦的表情。

海燕说道:“校长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会觉得苦、累,会觉得是负担吗?”

“当然不会,因为我喜欢啊。”

海燕非常满意校长的回答,她面带微笑,大声说道:“我们背古诗词的时候也不会觉得苦、累、是负担,因为这是我们喜欢做的事情啊!”

韩科校长愣住,自己竟钻入这个孩子的套,而此刻听了海燕的话,一年级小学生们不由纷纷响应:“对,我们不累,因为喜欢!”

校长是摇着头离开一年级班上的,只是他一边摇头一边忍不住笑容满面。

申文学送他到门口,他指着申文学,叹道:“你是怎么教出这一群古灵精怪的学生的?”

申文学没有回答韩科校长,只是和他挥手告别。

申文学回到班上时特意给海燕投去赞许的目光,海燕双手放端正,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放学的时候,海燕提了水把申文学的宿舍清洗得干干净净,等申文学回到宿舍时感觉眼前一亮。

“老师,我想要回家去。”海燕说道。

申文学讶异,海燕说道:“老师,您不能管我一辈子,您已经把我管好了,以后就得我自己管自己了,老师相信我,我能管好自己。”

昨天晚上,申文学和海燕畅谈过关于未来的问题,海燕豁然开朗。

申老师说,不能靠别人资助一辈子,因为资助的人可能随时随地终止资助,依靠别人始终是有风险的,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坚强的依靠。

经过一夜思考,海燕对申文学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申文学深感欣慰,她给了海燕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海燕,你要记住五个字,女儿当自强!”

海燕回家了,申文学和杜云舒一起送她回去的。

家里,年迈的奶奶正在灶膛生火做饭,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火老是升不起来。

海燕麻利地去帮奶奶,很快火生起来了,海燕拿着火钳和申文学杜云舒挥手:“老师,你们回去吧。”

火光映着海燕清秀的面庞,雪亮而坚定的目光。

从海燕家出来,申文学一直没有说话,夕阳的光洒在她的面颊上,令她看起来显得悠远。

“你在想什么?”杜云舒问。

申文学说道:“海燕的年龄正常的话要上四年级了,可她现在才上一年级,我在想可以怎么办,得帮她补齐一到三年级的功课,然后跳级上去才好,那样她就和她同龄的孩子们一样了。”

有时候独特不是件好事,泯然众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海岛上另类而独特的海燕,正在努力修炼,做一个和大家一样的寻常的孩子。

申文学能做的,就是助她修炼。修炼学生也不忘修炼自己。

………………………………

黄薇主任家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申文学带着自己的课题研究第一阶段成果报告上门求教时看到了一众熟人面孔……

第一百零一章 悲惨世界

申老师正文卷第一百零一章悲惨世界黄薇主任周末在家里组织了这么一场课题研究交流会,市里几个小学的语文学科教学领头人都在。

一向快人快语的李小芳笑称,别人开party香槟美酒唱歌跳舞,黄薇主任开party则是研究课题。

黄薇主任很快主持大局,大家纷纷分享了自己本校冒出的较为新颖的课题研究,黄主任分别给予了指导,提出一些问题,也听取了大家的解答,最后也给了有针对的指导意见。

轮到申文学的时候,黄薇问她:“为什么要将拼音和古诗词教学结合?侧重点是在拼音教学还是在古诗词教学?”

申文学暑假里经过黄薇的专门指导,对自己的这个课题研究心里有着非常清晰的脉络,此刻,她回答黄薇主任说道:“提升语感,是这个课题的主要目的,语感是语文水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种能够直接迅速地感悟语言文字的能力,包含着理解能力、判断能力、联想能力等诸多因素,这些语感能力有着很浓的经验色彩,牵涉到学习经验、生活经验、心理经验、情感经验等等,既然涉及到经验这个概念,就有破解的方法,经验是可以从实践中产生和获取的,最直接的实践就是多训练。”

申文学的发言令众人频频点头。

申文学继续说道:“拼音教学和古诗词教学相融合,我并不认为一定要有个清晰的侧重点,如果有侧重点的话也是结合这个课题研究的学段特点来定,因为目前我进行这个课题研究的学生是一年级,所以侧重点就要落在拼音教学上。”

“以古诗词学习为契机,提升学生的拼音认读能力,古诗词里蕴含的丰富的古代人生活画卷既巩固了拼音教学,提高了拼音教学自身的吸引力,激发了学生学习拼音的兴趣,又同时训练了学生的语感……”

最后申文学强调:“当然,给一年级学生背诵的古诗词都是经过筛选的合宜的。”

从黄薇主任家里出来,廖书恒悄悄给申文学竖了个大拇指,说道:“刚才在黄主任家里,每个人都很佩服你啊,你年纪轻轻真了不得,新男和你比起来,缺了点闯劲。”

申文学抿了抿唇,故意说道:“师哥,你是在嫌弃新男吗?”

廖书恒:“……”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不许在新男跟前乱嚼舌根哦!”廖书恒突然有些不安,闺蜜团是个杀伤力特别强大的群体,耳边风吹得不好,是会让情侣吵架的。

看廖书恒一副紧张模样,申文学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意,她噗嗤乐了,说道:“师哥,新男的性子比较软弱,这可能和原生家庭有关,现在不同了,她的生命里有你的加入,生活上你给了她很多帮助,工作上更可以。别忘了最初,你可是她教学上的半个老师,如今你们俩都已经确立了关系,你更要在教学上帮助她,提携她了。”

“我会的,你放心,”廖书恒突然想到什么,说道,“新男家里还欠着你的钱,因为你和新男是好朋友,所以我就在还钱计划里把你和云舒的钱放到后面去还了。”

申文学摆摆手:“师哥,你也说了我和新男是好朋友,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加入,只怕我和云舒得帮新男更多,所以现在应该是我和云舒感激你才对,有了你,新男总算是找到依靠了。”

申文学夸得廖书恒不好意思,便邀约道:“捡日不如撞日,这周末你刚好回城,约上云舒和新男,去我的租屋吃便饭吧,我给你们下厨。”

申文学却拒绝了,“谢谢师哥好意,我还有事。”

申文学已和全欣欣有约。

廖书恒回租屋的时候,在楼梯上遇到了苏湜。

苏湜的母亲出院了,但苏湜依然住在租屋里。

楼梯上,苏湜和廖书恒互相点头致意。

廖书恒问了些茹宝凤的情况,末了说道:“学校会组织几个新的语文课题组,你争取加入一下。”

“不感兴趣。”苏湜冷冷说道。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你现在还是二级职称,以后总要评职称,多上公开课,多写教学论文,加入课题组,这些对你评聘职称有帮助……”

廖书恒是好意,苏湜打断他,带着丝恼怒说道:“你觉得我苏湜就是这么个没有出息的人,一定会困在桃李教一辈子书?”

苏湜一直是一只刺猬,廖书恒是了解的。

对于苏湜的偏执,廖书恒只是笑着说道:“把书教好,你就是世界上最有出息的人。”

廖书恒说着,兀自上楼。

苏湜回头看着廖书恒上楼的背影,内心从未有过的恼怒和屈辱感。

晚间,廖书恒和江新男在租屋谈及偶遇苏湜一事,江新男说道:“苏湜一定会生你的气的。”

廖书恒不以为然,“我是善意提醒她,不需要她的感激,难道她心里还恨上我不成?”

江新男看着廖书恒,突然觉得廖书恒是个太过善良的老好人,把世界和人情都想得太美好了。

她说道:“你记得《悲惨世界》冉阿让从罪犯到圣徒的转变过程吗?”

“冉阿让走投无路的时候卞福汝主教收留了他,冉阿让背信弃义的时候卞福汝主教又宽恕了他,冉阿让深受感动弃恶从善。”廖书恒想了想说道。

江新男摇头,“雨果在这段故事里加了一断细节文字,‘面对自己的无耻和主教的宽宏大量,冉阿让感到无名火起,却又不知道冲谁发,难说他究竟是受了感动,还是受了侮辱’……”

“雨果告诉我们,善意是会伤害人的,甚至比恶意更能伤害人,因为面对恶,你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中为自己的强大而自我感觉良好,可是面对善,不行,你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甚至感受到善的一方对另一方人格的否定和侮辱,不少人由此恼羞成怒,进一步作恶,甚至从今往后专门作恶……”

看着江新男静静地讲述,廖书恒突然觉得不知何时,新男成长了。

“什么时候,新男也成了一个思想者?”廖书恒带着一丝欣赏和惊艳问道。

“因为我和一个思想者做着朋友。”江新男笑容灿烂。

“是我吗?”廖书恒有些受宠若惊。

江新男:“……”

当然是申文学!

正和全欣欣约饭的申文学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嘟哝道:“谁在念我呢?耳朵好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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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翟天灵的处事哲学

全欣欣给申文学盛了一碗银鱼彭海汤,贴心得像是母亲对女儿,看得一旁的翟天灵在心里默默翻白眼。狂沙文学网

“世界上最想念你的人此刻已经坐在你的面前,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全欣欣说着给了申文学一个足以媲美太阳的笑容。

一旁的翟天灵好不羡慕,什么时候全欣欣也能这么对他就好了,但是平常他和全欣欣的相处模式完全颠倒过来,他成了全欣欣,全欣欣却成了申文学。

翟天灵不由慨叹,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申文学正色说道:“你那么想念我,为什么这么久才约我见面?”

“我不是和你鱼雁传书吗?”全欣欣辩解,虽然两人不能天天见面,但是通过社交媒体的联络却是每不断的,“我虽然考进了城,可你还在海岛啊,我如果是鸟,我就可以天天扇动翅膀穿越大海去和你相会。”

全欣欣手舞足蹈,说话时声并茂,神采飞扬。

申文学却神奇地打断她:“可惜你只是一只猩猩!”

翟天灵在心里默默乐了一把,面上却和全欣欣一起愤愤不已。

全欣欣的表有多精彩,翟天灵的表就紧随其后表演个同款。

然而,翟天灵实在是绷不住,一秒破功,笑出猪叫声。

全欣欣不由杏眼圆瞪,质问翟天灵:“天灵灵,你居然敢嘲笑我?”

翟天灵连忙摆手:“小的不敢!”

“可是你明明在笑……”全欣欣撅起了嘴巴。

翟天灵只好说道:“我只是在做脸部cāo)……”说着,就运动起了脸部肌,动作浮夸,神色滑稽。

申文学一贯不喜翟天灵的做派,但是此刻见他竟然将小嘴嘟嘟的全欣欣哄成了小嘴咧咧,不由佩服起翟天灵来。

“你的求生真强。”全欣欣去上洗手间的时候,申文学真心夸了翟天灵一句。

翟天灵一声叹息:“人生在世不容易,没有大是大非上的错误,如果委屈自己一时能换称心一时,又有什么不能委屈的呢?”

“你竟然觉得和欣欣在一起是委屈?我还以为你打算娶她,所以才这么卖命取悦她,你平常所做的一切会叫人遐想你是在追求她。”

翟天灵忙向申文学拱手,说道:“我和欣欣不合适,做朋友是无所谓的,做夫妻不行。婚姻吧,有时候更像一门生意,是需要去经营的,我付出到最后也是想有收获的,但是我觉得欣欣不是那个能让我有所收获的人,所以我愿意永远做欣欣边的好朋友,现在我们都是单,都没有另一半,所以我很愿意扮演她小跟班的角色,但是等到将来我们各自有了各自的另一半,这种小跟班的角色我是要慢慢卸下的。”

申文学第一次对翟天灵流露赞赏的目光。

人有千种万种,尽管翟天灵不是那种血的人,但是他理智、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这样的人也不能说他不好,不是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处事的人生哲学,翟天灵的处事哲学对于普罗大众来说甚至很有指导意义。

全欣欣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见申文学和翟天灵已经愉快地以水代酒碰起杯来,不由惊诧。

“你们是趁我离开密谋了什么吗?”全欣欣开玩笑。

“翟老师说他想给你介绍个对象,问我合不合适,以我对你的了解……”

申文学没说完,全欣欣就连连摆手:“不合适不合适。”

申文学无语道:“你都还没听是个什么样的对象,就说不合适……”

“时间不合适啊,”全欣欣盯着申文学,眼睛里全是邪恶的笑容,“我一定要把你先嫁出去,再来考虑我的终大事。”

就在全欣欣打算把今天的约饭变成一场相亲会的时候,申文学接到了卢明凯的电话。

申文学原本欢悦的表顿时变异,她对全欣欣和翟天灵说道:“我有急事,先走了,你们俩慢慢吃。”

看着申文学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全欣欣默默掐断了打给华建敏的电话。

华建敏盯着手机屏幕上全欣欣的未接来电,皱了皱眉,但是全老汉的呻吟声拉回了他的视线。

华建敏上前,轻拍全老汉口说道:“舅舅,已经按了护士呼叫铃,医生和护士很快就到了。”

全老汉点点头,目光盯着病房雪白的天花板,虽然闷气短,脑子却是灵光的,不由断断续续慨叹道:“都说养儿防老……我没有亲儿子……幸亏有你啊……”

病房的门打开,护士和医生疾步走了进来。

华建敏抬头看去,恰好看见护士医生背后,申文学的影飞快从病房外的通道上跑过……

华建敏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却也只能先关注全老汉的病症。

申文学一口气跑进病房,还以为自己跑错了,病房内的布置颇为豪华,如果不是卢明凯的呻吟声,她大概以为这是酒店。

“你这是怎么了?”申文学走到病边,看着病上穿着病号服的卢明凯。

“督工的时候不小心被砸到脚。”

申文学这才注意到卢明凯的脚。

“这么厚的石膏,以后不会瘸了吧?”

“你放心,医生说了,保证恢复如初,走路却不会走样,将来你一定不会嫁给一个跛子的。”

卢明凯淘气的笑容让申文学原本的担心顿时大打折扣,她在病前的椅子上坐下来,说道:“你应该打石膏的地方是你的长舌头。”

“我最应该打石膏的地方是我的心脏,如果心脏能打石膏,就不必忍受见不到你的疼痛了。”

对于卢明凯猝不及防的表达,申文学只能充耳不闻,假装抬头四处张望。

就像烟雾从男人嘴巴里吐出后过一阵便会消散一样,待病房里的气氛不那么尴尬了,申文学方才重新看向卢明凯问道:“我们这是小县城,医院的治疗能力到底比不上大城市,你的脚伤真的不需要转回你自己的城市治疗吗?”

“不用。”卢明凯很干脆。

申文学又问道:“那你毕竟是受伤了,你家里就不来人照顾你吗?你可千万别说让我照顾你,我要回银山上课,再说你伤筋动骨,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你放心吧,我家里来人的。”

只不过来人不是父母,而是姑姑。

卢明凯已经在电话里对卢晶晶千交代万嘱咐,千万不能让他爸妈知道他受伤的事,否则非把他从银山架回去不可。

卢晶晶明白侄子的意图,虽然没有告诉兄嫂卢明凯受伤一事,但还是从全国有名的私立医院调了几个知名大医生一同赶往桃李市医院。

第一百零三章 乍相逢

申老师正文卷第一百零三章乍相逢第一百零三章乍相逢

卢晶晶抵达之前,申文学承担起护工的角色,照顾卢明凯在医院里的吃喝拉撒。

当然是被逼的,不是自愿的。

卢明凯给连山野去了电话,连山野便去银山小学替申文学办理了请假手续,韩科校长哪有不依的道理?

“你怎么可以这样?”申文学责备卢明凯,“我请假了,学生的课怎么办?”

“地球缺了谁都转,学校会帮你安排代课的,”卢明凯言之凿凿,然后便是举了一堆例子,“你要是生病了不需要住院?你奶奶要是生病住院不需要你照顾……”

“卢明凯,你个乌鸦嘴!”

申文学忍无可忍,卢明凯脚上打着石膏不能逃之夭夭,于是就被申文学好一顿捶。

华建敏是午饭时间遇到申文学的,并非偶遇,他特意在医院食堂门口等她。

“局长,您怎么在这儿?”申文学见到华建敏的时候颇为吃惊。

华建敏因为早有所料便显得淡定。

申文学手里正提着保温盒,盒子里是替卢明凯打好的饭菜,而华建敏手里也正提着保温盒,里面是替全老汉打好的饭菜。

申文学看着华建敏手上的保温盒,好奇道:“局长,您……”

“好巧,我舅舅住院了。”

华建敏说得云淡风轻,申文学却感到很关切,全老汉可热情招待过她一顿羊肉。

“老人家还好吧?”

华建敏说道:“有我在,他没事的,你是什么人住院呢?你奶奶吗?”

申文学心想,又来一个乌鸦嘴,忙解释道:“我奶奶身体很健康,是……朋友。”

卢明凯算是她的朋友吧?

华建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三个字:“男朋友?”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微妙的醋意,遮也遮不住。

申文学急忙解释:“当然不是,就是普通好朋友。”

普通的好朋友,这是个矛盾的概念,听在华建敏耳朵里却有了一丝心安。

然后便是申文学去探望了全老汉,华建敏去探望了卢明凯,仿佛是一种等价交换。

卢明凯第一次见到华建敏,便有一种本能的危机感。

他乍然出现在病房里,站在申文学身旁竟让人联想到“璧人”这样的字眼,于是卢明凯看着华建敏的目光不由有了敌意。

“他是谁?”卢明凯问申文学,有些恶狠狠的,他为世界上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感到不安、焦虑、急躁。

“他是我领导。”申文学介绍道。

不是男朋友。卢明凯稍稍心安了些。待卢明凯还要继续刨问华建敏底细的时候,卢晶晶推开了病房的门。

“姑姑,你来得好及时啊!”卢明凯见到卢晶晶是欢天喜地的,人在伤病的时候见到亲人是最欢喜和软弱的。

然而卢晶晶的注意力却没有在他身上,而是落在病房内另一位男士身上。

书生还是旧时模样吗?

显然不是了,他已经褪去青葱校园里稚嫩和少年意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世事的睿智、人到中年的沉稳。

气韵提升了,那张原就帅气的面孔更加丰神俊朗了。

卢晶晶看着眼前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姑姑……”卢明凯见须臾之间卢晶晶脸上已经落满泪水,骇然得无以复加。

申文学也注意到突然闯入病房的这个美丽富贵的女人与华建敏之间气氛异样,她看看满脸泪水的女人,再看向华建敏,华建敏却是一脸气定神闲。

他向卢明凯点头致意,便退出了病房。

经过卢晶晶身边时,他步履特别轻,轻到卢晶晶感受不到他的离去,但是卢晶晶回身时,华建敏早已消失在病房门口。

“姑姑,我没事的。”卢明凯对卢晶晶的眼泪一时误会比较深,卢晶晶也只好佯装关切,“你必须没事,否则我怎么跟你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他们交代,你放心,我这次调来的全国有名的骨科一把刀……”

姑侄俩交谈的时候,申文学默默退出了病房,通廊上,她看见华建敏一个人呆呆靠在墙上,瞬间了苍老了不少岁的感觉。

见那女人一眼,竟对他打击这么大吗?

即便华建敏当着众人的面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即便那女人也保持沉默,但申文学作为资深写文字的人,已经嗅出了四目相对那一瞬牵出的诸多前尘往事。

申文学轻轻走到华建敏身边去,鼓足了莫大的勇气问道:“需要我陪您去哪里坐一坐吗?‘甜夫人’的咖啡甚好,我请您喝一杯?”

申文学没想到华建敏竟如此快速就点头应允。

当卢晶晶从病房内出来时,通廊上早已没了申文学和华建敏的身影,她不由怅然若失,眸光也瞬间暗沉下去……

在去往咖啡馆的路上,华建敏一路无话,内心却思潮翻涌,他的思绪被拉回遥远的过去……

大学,篮球场。

二十不到的小华同学刚刚从一场备受瞩目的篮球赛事上下来,他捧着篮球,一身汗津津,打算去洗个热水澡,却被一个女生横刀夺球。

“同学,你的篮球打得特别好,所以你可以请我看电影吗?”女学生穿着考究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却一点儿都不考究,笑得那么肆无忌惮、霸道蛮横。

华建敏有些无语,世界上竟还有这样的逻辑?

女学生却觉得逻辑甚妥:“你篮球打得特别好,不请我看电影的话,那就请我晚饭吧!不然就请我去啤酒……”

女生给了一堆选择的答案,最终华建敏竟选择和她去喝啤酒。

学校附近的阪中森林有隐秘的茶座,一间间竹楼隐在一棵棵树木之间,遗世而独立。

竹楼包间内,那是华建敏第一次喝酒,女学生也是第一次,可是女学生的热情像火焰催燃华建敏的热情。

他们不仅第一次喝酒,还第一次接吻。

女孩子的嘴唇像棉花糖,柔软又甜蜜。

“局长,您要喝什么?”申文学的询问拉回了华建敏的思绪,他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不知何时,他和申文学已经相对坐在“甜夫人”粉色花树簇拥着的桌子上。

“您喝什么?”申文学微笑着重复问道。

华建敏又恍惚了一下,曾几何时,森林竹楼茶座里,女学生也是那么问他:“你喝什么?”

那时候他答当然是酒,此刻他却对申文学说道:“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申文学的表情有些微妙,局长今天太反常,或许深挖下去她会挖出一个大素材来,这对于一个写作的人来说,无疑是捡到了一座金矿。

于是,此刻的申文学也显得颇为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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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我们是朋友

申老师正文卷第一百零四章我们是朋友一杯咖啡的功夫,华建敏审视着眼前的申文学,年轻的女老师桃花含笑,雪亮的眼睛藏着狡黠,华建敏不由笑了。

她想挖他的秘密,他不会让她得逞的。

而申文学俨然也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华局长虽然披着年轻的皮囊,却并不是个好诓骗的,他是精明老练成熟睿智的。

华建敏想着如何接招关于申文学的环环套话,申文学却已经打消了挖矿的念头。

“申老师,我们是朋友哈!所以你是不会写我的。”不知为何华建敏看着申文学,言语里竟含着商量和乞求。

“朋友?我是女老师,您是教育局长,顶头上司和下属也能成为朋友吗?”申文学反问。

“只要是正义的,成为男女朋友都无不可。”

华建敏特别强调了“男女”二字,申文学含在嘴里的一口咖啡差点呛到。华建敏把天聊死的时候,卢明凯的电话及时响了起来。

“申文学,你去哪里了?”电话里,卢明凯的声音有些焦急。

“你姑姑不是来照顾你了吗?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因为卢明凯是伤员,申文学好脾气说道。

“姑姑是姑姑,你是你,你岂是姑姑可以取代的?”

卢明凯的反问令申文学无言以对。

“你快点回医院吧,我不能离开你……”

卢明凯像小孩儿一样使着性子,申文学差点母爱泛滥的时候,手机被华建敏收走了。

申文学看向华建敏,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华建敏却微微一笑说道:“申老师,我突然觉得向你提供素材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支持教育系统的才女,我责无旁贷。”

申文学:“……”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原则,但是……她喜欢啊!

卢明凯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华建敏直接将申文学手机关机了。

他抬头看着申文学,笑意更深:“申老师可以采访我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华建敏这么主动,申文学突然有些不习惯。

抿了一口咖啡,她清清嗓子问道:“您和卢明凯病房内那位突然出现的女士是旧时?”

这孩子也太敏锐了。

华建敏一时无言。

说好的知无不言呢?

申文学笑道:“我在当时就已经嗅出空气里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所以你是狗鼻子吗?”华建敏优哉游哉端起咖啡来喝,“申老师下次还是请我喝茶吧,相比咖啡,我更喜欢咱们桃李的老白茶。”

申文学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机,一边站起来。

华建敏放下咖啡杯,惊讶说道:“申老师要走?”

申文学点头:“您言而无信,一点诚意都没有,其实素材不素材也没有那么重要,只要我乐意,安上您的身份,谐音您的名字,风花雪月作奸犯科情节我随便编,读者都会对号入座,信以为真的。”

申文学的笑容充满了不怀好意,华建敏的表情瞬息万变精彩不已。

他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挽回一下,因为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大概会说到做到,但是来不及,申文学已经如一缕风飘然而走。



卢晶晶安排好卢明凯的手术,就去医院里寻找华建敏的身影。

她想着是不是华建敏的家人住院了,于是在同楼层的护士站打听有没有姓华的病人,倒真有一床病人姓华的。

卢晶晶去到那间病房,找到那床病人。

住院的是个年轻姑娘,卢晶晶心想难道是华建敏的妹妹?

当年两人谈恋爱时没有听说华建敏有妹妹,难道是妻子?姑娘看起来二十来岁,华建敏也不过三十出头,是夫妻也不是不可能。

卢晶晶心里这样想着,便有些忐忑不安。

她鼓足勇气上前询问:“请问您是华建敏的家人吗?”

姑娘病了,身体虚弱,情绪也不佳,摇摇头说:“你认错人了。”

卢晶晶再想问什么的时候,另一床病房的老人开口了:“你找我家建敏什么事啊?”

卢晶晶看向老人,老人一看就是个庄稼汉,长年被太阳晒黑的皮肤,散发山野泥土的气息。

“您是华老伯?”卢晶晶想着眼前人是不是华建敏的父亲。

“我姓全。”全老汉自我介绍。

卢晶晶眉头微锁,心想难道是华建敏老丈人?

读大学的时候,曾听华建敏提过家里的父母,依稀记得都是老师,眼前的老人不姓华姓全,看起来的确也不像老师,自然不是华建敏的父亲,但是他却认识华建敏。

卢晶晶问道:“伯父,您好,请问您是建敏的什么人?”

全老汉刚想回答的时候,华建敏进来了。

卢晶晶听见华建敏那声“舅舅”的时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唇边也不自觉有了笑容。

“建敏……”卢晶晶笑着唤华建敏的名字,这个名字多年没有从她嘴里喊出来过,竟生疏到差点在喉咙卡住。

华建敏看向卢晶晶,眉头微凝,目光是淡淡的忧伤。

前尘往事一股脑扑面而来,却是混沌未清,他拒绝厘清,于是又一股脑风卷而去,仿佛那些年从未在他生命里历经,仿佛那些事从未在他身上发生,仿佛眼前这个人从未认识。

但是眼前人的面孔此刻就从那一团混沌里清晰出来,呈现于他的面前,令他想要逃避都不行。

医院大楼下,草坪上长椅,华建敏和卢晶晶坐了下来。

微风和煦,阳光明媚,今天的天气如此刚刚好。

两棵大树在长椅后招摇着枝叶,一如那年大学校园里立在他俩身后一般光景。

不能执子之手,不能四目相看,也没有泪眼潸然,但却一样的无语凝噎。

“好巧。”华建敏先开了口。

卢晶晶内心却思潮翻涌,这个巧可不巧。为了这个巧,她顶着家族压力离婚了,千里奔赴侄子开发项目的小县城……

出发之前,她也未能知道一切努力是不是能朝着“好巧”的方向,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所有以爱的名义出发的事情,都是对的。

卢晶晶将双手捂住了脸颊,想起分别这多年她的经历和遭遇她就忍不住呜咽起来。

女人的眼泪,是软化素,华建敏看着压抑痛哭的卢晶晶愁眉不展,而卢晶晶却顺势将身子倾倒在他怀里。

重回这怀抱的那一瞬,就像倦鸟还巢,就像落叶归泥,就像子规的啼鸣搭上了应时的春风……卢晶晶每一根神经都放松下来。

自从分别后,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

此刻她在他怀里哭成一个肆无忌惮的泪人……

第一百零五章 告白了

申老师正文卷第一百零五章告白了泪眼模糊的卢晶晶看见华建敏拉住了那个年轻女孩的手,他温柔地唤了一个名字:“文学……”

女孩一袭红衣,背影很是袅娜,随着华建敏那一声呼唤悠悠转过身来。

卢晶晶一时忘记了哭泣,只是看得有些呆。

女孩是面熟的,依稀在侄子卢明凯的病房内见过,只是匆匆一瞥,并未认真看她的脸,此刻卢晶晶定定地看着那女孩,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女孩好美啊!

而女孩美丽的面孔上表情有些微妙:这是华建敏第一次喊申文学的名字,而不是“申老师”。

她被华建敏拉着走到她面前来。

华建敏向她介绍道:“晶晶,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申文学。”

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卢晶晶耳边有突突突的声音干扰着她的思考能力。

他有女朋友了……

转念一想,有女朋友又有什么稀奇?她都已经结婚又离婚了,按照华建敏的年龄在这小县城里早应该谈婚论嫁。

只是那女孩面上的吃惊不比她少。

“女朋友?”卢晶晶听见女孩的问话带着质疑的口气。

华建敏不容女孩质疑,伸手揽住了女孩的肩,再次向卢晶晶介绍:“我女朋友,申文学!我大学同学,卢晶晶!”

华建敏说着也向申文学介绍了卢晶晶的身份。

卢晶晶有些尴尬地睁着泪眼,给申文学挤出一个笑容来。

“你好!”卢晶晶伸手。

“你好!”申文学也伸出手去。

“到了饭点了,老同学,我们请你吃个便饭吧!”华建敏说“我们”的时候更紧地揽着申文学的肩,因为申文学正在企图挣脱他的手。

看着前任和他的现任如此亲密模样,卢晶晶怎么吃得下饭呢?

“我今天还有事,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卢晶晶的哭腔惨不忍听。

“你来了桃李就是客人,我应该尽地主之谊才对,你方便的时候吧,我们请你吃饭。”华建敏说着虚伪的客套话。

卢晶晶却向他要手机号。

华建敏愣了愣,卢晶晶已经调整好情绪,笑着说道:“我都没有你联系方式,我要怎么约你吃饭呢?你也不准备留我的联系方式吗?不留我的联系方式,你又怎么约我吃饭呢?”

于是,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直到卢晶晶走远了,身影走入医院住院部大楼,华建敏方才放开了申文学。

申文学揉着自己被搂得发酸的肩膀,说道:“华局长,您这样太不礼貌了,怎么可以拿我挡枪?”

“那你从今天开始做我的女朋友吧。”华建敏想了想说道。

申文学:“……”

告白如此突然,令申文学有些猝不及防。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华建敏又说道。

申文学再次:“……”

这个人真是表里不一,表面上谦谦君子卑以自牧,肚子里怎么这么多坏水呢?

在申文学抗议前,华建敏已经板起面孔说道:“你急着从咖啡馆走掉,就是为了赶回医院照顾卢明凯?申文学,你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请你和别的男士保持距离,可以吗?”

申文学又双叒叕:“……”

华建敏又说道:“不对,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申文学,我这是对你的命令!”

申文学只觉脑门上有许多个黑线球滚来滚去,她以手扶额,默了片刻后,郑重对华建敏说道:“刚才陪你演戏就当助人为乐,你是教育局长,不是霸道总裁,所以你的恋爱套路不能这么来,刚才这一套我不吃,我拒绝做你的女朋友!”

申文学说着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身子,笑着对华建敏说道:“什么大学同学,那位女士是你前任吧?还可能是个刻骨铭心的初恋,华局长,您骗了我一杯咖啡然后在我面前装哑巴,不过没关系,您和那位女士的故事我可以脑补。”

申文学盯着华建敏讳莫如深的面孔,始终笑着,说下去:“富家千金恋上小县城的优秀男同学,但是两人悬殊的身份背景自然被千金的富豪财团家族棒打鸳鸯,男同学带着情殇黯然回乡,自此你过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本以为此生不复相见,却意外相逢在这医院大楼,奈何再见面,千金是不思量自难忘,以泪洗面,旧情难忘,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早在那年从大学校园里阔别,男同学啊早已萧郎成路人……”

申文学说完,将双手放在腰上,调皮地向华建敏行了个古代女人的福礼,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华建敏看着申文学就像一只小红蝴蝶从草坪上翩跹飞远,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傻丫头!”华建敏叹口气,摇摇头。

所以,他这是表白失败了吗?

华建敏的心咯噔一下。

等等,他刚刚居然是表白了吗?

华建敏一脸黑云滚滚,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华建敏想到,申文学在银山教书,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所以他也就不难为情了。

因为有卢晶晶的到来,申文学自然不会再逗留医院照顾卢明凯,而是回银山上班。

杜云舒见到申文学非常意外:“你怎么回来上课了?卢明凯不是受伤了吗?”

“地球缺了谁都转。”申文学用卢明凯的逻辑回答杜云舒。

杜云舒心里颇有些担心卢明凯,但也不方便询问出口,而申文学挽着她的手说道:“陪我去家访吧!”

晚间,申文学携着杜云舒去了海燕家里。

在城里带了多日,申文学不放心海燕的学习,她要帮她将三年级之前所有脱节的课程都补上去,只能加班加点。

到了海燕家里,申文学却发现海燕坐在墙角就着昏暗的灯光正在干活。

“海燕,你在干什么?”

申文学奇怪地走了过去。

见到申文学和杜云舒,海燕有些意外,她停下手上的活计,站起来,“申老师,您和杜老师怎么来了?”

“不来不知道,你怎么不抓紧时间学习,在忙什么呢?”

申文学走到海燕身边,低头看着海燕身前一张矮小的小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申老师

第一百零六章 海燕的梦想

申老师正文卷第一百零六章海燕的梦想说是小桌子,其实就是一张四方椅子,已经很陈旧,木头的纹理粗暴地裸/露着,和这个昏暗灯光里的老旧屋子很配。

椅子上放着厚厚一叠纸片,米黄色的,四方形的,摞在一起像砖块一样。它们像作业本一样被翻开,一半被一块小砖块压着,另一半的最上面一张,正中心正湿湿地贴着一张小小四方形的锡箔。

申文学和杜云舒都认得,这是当地人敬神佛的大金纸。

人们求神拜佛没有什么可以敬待神佛的,烧这些大金纸表达对神佛的感激之情,就是最实惠的。

在人们的认知里,神佛在神佛的世界使用大金纸便像人们在这世道上使用金钱一般。

许多妇孺以擦大金纸赚得一些小手工费以贴补家计。

活很辛苦,钱却不多,对于没有更多劳力的妇孺却是很好的赚钱方式。

“老师,我想赚点钱买菜买米,作业,我等下擦完这一叠就去做。”

顺着海燕手指的方向,申文学和杜云舒看见墙角地上还放着两大叠大金纸,分别用红色塑料绳捆着。

看着海燕的面孔,那曾经对世道不怀好意的泛着鼠目之光的眼睛如今正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申文学内心激荡不已。

这个世界的确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如果真有感化不了的孩子,大概是因为给她的爱远远不够融化她内心的寒冰。

申文学上前摸摸海燕的脸,微笑着说道:“海燕,你真棒,你现在真的很棒,但是你还小,你不需要干这些活,生活费有老师帮你,还有卢明凯叔叔,他从前说不再资助你都是吓唬你的,你现在这么懂事,这么努力,我们……还有杜老师,我们大家都不会不帮你的。”

申文学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海燕,“这一百块你先拿着买菜,买点好吃的,分你奶奶和爸爸吃,你在长身体也要吃点营养的,你花完了就跟老师说,老师再给,或者到时候老师给你买些大米和肉菜过来……”

海燕摇摇头,没有接那钱,而是说道:“老师,我不小了,我十岁了,我有手有脚,不能靠老师一辈子,擦大金纸不累的,我喜欢,每天干完都可以结钱……”

海燕说着突然低下头,欲言又止。

“海燕,怎么了?有话直说。”申文学慈爱说道。

海燕终于抬头看着申文学,眼神里有一股怯怯,但还是说道:“老师,其实我不太喜欢学习,学习很累,我觉得擦大金纸更快乐,但是老师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学习的。”

海燕给了申文学一个灿烂的笑容。

从海燕家里出来,杜云舒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个海燕现在这么懂事,自己有手有脚不能靠别人帮一辈子,多么有志气!”

申文学点点头:“想法是好的,可是现实不乐观,毕竟只是个孩子,才十岁,要怎么自强自立呢?不靠别人帮,完全靠自己,要这样养着自己、奶奶和父亲一辈子,太难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海燕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佳,打了好几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下课,申文学便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老师,对不起,我去洗个脸就能精神起来,我保证下节课,我一定不打瞌睡。”海燕保证。

申文学摸摸海燕的头,并没有责怪之意,她问道:“昨天晚上擦大金纸到几点?”

海燕有些不好意思说。

申文学皱眉:“海燕,赚钱固然重要,可是休息也很重要,睡眠不足,身体吃不消,要是生病了,赚来的钱还不够买药,不是得不偿失?”

海燕听话地点点头。

申文学想了想又问道:“海燕,你昨晚跟我说你并不太喜欢学习,那你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

海燕不假思索点头:“老师,我喜欢唱大戏。”

“啊?”申文学惊呼出声。

唐美静和苏立遥吵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冷战。

不见面,也不给对方电话。

吃完午饭后,唐美静在房间午休,唐母推门走了进来。

女儿第一次午休没有锁门,这让唐母有些意外。

“你还没有睡啊?”唐母陪笑走了进来,在唐美静床前坐下。

原本躺着的唐美静见母亲走进来,便坐起身,朝外努了努嘴:“爸呢?”

“他去午睡了。”唐母答。

“爸最近没有为难你吧?”

唐美静知道父亲一直纠结她和苏立遥的婚礼,和自己吵了几次之后,只能去为难母亲。

“你爸也是关心你,”唐母却替唐父解释,“你说那个苏立遥他都已经和你领证了,为什么不和你办婚礼呢?”

“妈,既然已经领了结婚证,办不办婚礼,他都是你的女婿了。”唐美静一和父母谈论这个话题就有些烦躁。

见唐美静烦躁了,唐母立刻赔笑道:“好,我和你爸也认了,苏立遥从今往后就是我们唐家的女婿了,可是这个女婿每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呢?”

“你们都不让我和他住在一起,他心里又怎么想呢?”

在苏立遥的角度,他和唐美静领了结婚证,可是下班回来依然孤家寡人,没有人同桌吃饭,没有人同睡一床,其实唐美静还是心疼苏立遥的。

毕竟他已经是她要共度下半生的人。

“你爸也妥协了,你约他来家里吃个饭吧,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开心幸福就好。”

唐母没有说,许多事她和她爸都必须当面和苏立遥谈清楚。

苏立遥出了一天车回到城区,接到了唐美静的电话。

“什么事?”苏立遥接到唐美静电话的时候,语气是生冷的。

唐美静问道:“你还生我的气啊?”

“我也有错。”苏立遥见唐美静服软,也不由放软了语气。

两个都肯退让一步,事情便有了好的转圜余地。

唐美静开着新买的小车去接苏立遥,原来那辆给了廖书恒,婚房卖了之后,唐美静就给自己添了一辆小车。

十几万块钱代步工具,还是必须的。

苏立遥在路边等她,唐美静将车开到苏立遥身边,便从驾驶座上下来,她笑着说:“你来开车吧,我去坐副驾驶座。”

唐美静的经验里,都是廖书恒开车,她坐副驾驶座。

苏立遥却说道:“我今天开了一天车,非常累了,你开吧。”

说着就绕过小车前面,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唐美静有些怔怔,两任丈夫性格、习惯完全不一样,她是该调整自己的相处模式了。

唐家,唐爸已经煮了一大桌饭菜,全是待客的好菜。

苏立遥一进门闻到一屋子食物香气,顿觉饥肠辘辘。

他晚饭还没吃呢。

唐父也难得露出开心的笑容:“小苏来了?快吃饭吧?”

唐美静看着笑容可掬的父母,心里有些心酸,不论何时何刻,父母都是好的,最终都要为子女做出妥协。

希望今夜这顿团圆餐能让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吧。

唐美静在心里希冀着。

第一百零七章 女小生

唐家的饭桌上,唐父向苏立遥敬酒,唐美静阻止道:“爸,立遥明天早上还要出车,隔夜酒也算酒驾,还是喝饮料吧。狂沙文学网”

苏立遥看着唐美静说道:“明天早上我休息。”

于是举杯和唐父碰杯。

喝了唐父的酒,苏立遥又向唐父唐母敬酒,说道:“叔叔阿姨,对不起,我早该上门,但是平常出车确实忙了点……”

这当然不是理由,理由是他能不能进入唐家的门需要唐家二老点头才行,而之前显然没有点头。

苏立遥主动示好,六十多岁的唐父顿时露出了笑容:“怎么还叫叔叔阿姨?应该叫爸爸妈妈。”

都领了证,是正儿八经的女婿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唐父突然也觉得婚礼没有那么重要了。

或许,人的底线就如退潮,是可以一再降低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唐家的这顿团圆饭气氛颇为融洽,唐父终于点头让唐美静去苏家住,让他们夫妻团圆,去过二人世界去。

唐美静的行李箱是早早就收拾好的。

苏立遥拖着唐美静的行李箱,唐美静挽着苏立遥的胳膊,二人双双出门去。

唐父唐母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女婿进了电梯间,俨然一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和谐画面。

关上自家的门,唐母一边收拾桌上的狼藉,一边向唐父说道:“早点想通多好,省得和美静闹这么久的矛盾。”

唐父喝了酒,脸颊红扑扑的,他叹口气,说道:“要想开,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好在我想开了,人生苦短,不折腾了,美静开心就好……”

苏立遥将唐美静的行李箱放入小车后备箱,对唐美静说道:“我们去走走吧。”

唐美静有些意外:“你喝了酒,又开了一天车,不早点回去休息?”

“陪你走走。”苏立遥伸手挽住了唐美静的腰,唐美静心下一颤。

她抬眼看着苏立遥,苏立遥长得比较粗犷,和读书人的文秀相距甚远,但是他突然而来的温柔令唐美静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今夜月光真美。”沿着道路旁的梧桐树列,唐美静和苏立遥互相挽着对方的腰走着。

秋冬的风很冷,可是唐美静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这是和廖书恒离婚后,她第一次有了愉悦的感觉。

“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啊。”苏立遥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说道。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永远都不会抑扬顿挫似的,就和往常一模一样。

唐美静刚刚产生的一丝愉悦瞬间散去,但是也只能安慰自己:他平常不就是这样的吗?

一个不解风的司机,和廖书恒那种善解人意柔似水的读书人到底是不能比的。

木讷有木讷的好处吧,唐美静乐观地想,廖书恒善解女人意,可能善解的不是她一个人的,他也善解江新男的,所以还是木讷点冷肠点好。

唐美静说服了自己,便也不觉得冷月下的散步那么无趣了。



周末,申文学风尘仆仆回到市区,一进家门就听见开着电视,电视播放的是戏曲频道,一边打着毛衣,一边咿咿呀呀跟着电视里的戏曲演员哼着什么。

申文学放下行李,走到边去,有些不可置信看着电视里的戏曲表演,说道:“,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好?你们这个年龄的老不应该去跳广场舞吗?”

“广场舞我跳的啊,”放下手里的毛线,扶了扶老花眼镜,“老戏,是我刚刚跟她们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姐妹学的新乐子。”

“,这唱的是什么戏种?”申文学有些好奇,戏曲的旋律其实听起来还是非常婉转动人的。

“越剧,”答,“你看唱的是《红楼梦》。”

不错,戏曲频道播放的刚好是越剧《红楼梦》中贾宝玉和林黛玉《读西厢》的片段。

申文学盯着电视里演贾宝玉的演员看了许久,好奇道:“,这个贾宝玉怎么那么像女的呢?但是又像男的。”

安能辨我是雄雌。申文学能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噗”乐了,用毛衣针指着申文学笑道:“我家孙女啊,眼睛还是尖的,这个贾宝玉就是个女的。”

“反串啊?”

摇摇头,说道:“这是女小生。”

晚上,吃完晚饭后,申文学上网查了不少越剧和女小生的资料,对海燕喜欢的这个戏曲剧种有了大致的了解。

越剧发源于浙江嵊州一带,最初被称为“女子科班”、“绍兴女子文戏”等,演员都由女子组成,多演的是才子佳人的题材,由女子扮演的小生风流倜傥、潇洒俊美,无论扮相和气韵都是男子所不及的。

桃李市因为毗邻浙江省,所以乡下或城里但凡祠堂、神宫有大活动都会请草台班子过来唱戏,银山海岛也曾请过一班越剧班,那是在海燕七八岁的时候。

“老师,那时候镇上唱大戏,我在戏台下一看便着迷了,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穿上那么好看的戏服在台上唱大戏该多好啊!”

海燕在申文学面前流露神往的神色。

坐在电脑屏幕前,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越剧演员的剧照,申文学皱起了眉头。

海燕告诉她,她不喜欢读书,她喜欢唱大戏,这让申文学灵机一动。

她快速在网络上查找果然找到桃李市是有一家越剧团的,而且是一家事业单位,更让申文学惊喜不已的是,越剧团居然在招小学员。

考上的小学员将被越剧团送到浙江戏校开始五年的学员生涯,而这笔委培费用是为了扶持传统文化由政府买单的,学员学成之后则回到越剧团服务。

申文学忍住了激动,一个很现实的难题摆在了申文学面前:海燕要如何才能通过越剧团的考试顺利成为去进修的委培生呢?

申文学一时之间有些睡不着。

她到房门外听了听,入夜,小可已经睡着,隔着门都能听到酣甜的呼噜声,她蹑手蹑脚回房换好衣裳便悄悄出了家门。

入冬的夜晚风是很凉的,坐在小电驴上,时速开得尽量慢,却依然让那迎面而来的风变得愈发冰冷。

申文学伸手将自己的围巾包住了自己一半的脸,却包不住满脸的笑容。

海燕,老师一定会帮你的。

申文学在心里对海燕说道。

小电驴终于开到桃李市越剧团办公地点楼下,申文学抬头看着高楼之外“桃李市越剧团”的招牌不由露出喜悦的笑容。

正停着车,就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申文学?”

申文学抬头,冷月中走来一个人:长鹤立,很有些风度翩翩……

第一百零八章 华局长学生的妻子

申老师正文卷第一百零八章华局长学生的妻子华局长!”

“申文学!”

华建敏和申文学几乎同时叫出对方。

申文学停好了小电驴,华建敏也走到了跟前。

四目相对,申文学眯起眼睛:华建敏有些高啊,她望着他仰得脖子有点酸。于是申文学向后退了几步,直到一个舒服的视角。

“你怎么在这儿?”又是不约而同地问对方。

申文学侧头看了看高楼外墙上“桃李市越剧团”几个大字,再看向华建敏,换了问题:“局长,您刚刚是从越剧团里出来的?”

华建敏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局长您这爱好有点……与众不同。”申文学斟酌着措辞。

再不是五六十年代,人们娱乐消遣的项目少之又少,现在人打发业余时间的兴趣爱好已经非常多元,传统戏曲便也失去了非常多拥趸,尤其是年轻人。

申文学盯着华建敏:90后都三十岁了,80后能算是年轻人吧?

华建敏笑着解释道:“老年人更爱看戏,我只是有朋友在这里上班。”

桃李市越剧团的当家小旦尹芳冰是华建敏朋友郑朝宗的老婆,晚上尹芳冰在剧团加班排练,郑朝宗给老婆送宵夜,搭了华建敏的顺风车过来。

“您有朋友在越剧团工作?”申文学眼睛一亮,仿佛有意外的收获。

“也不是朋友,是朋友的妻子,”华建敏想了想又解释道,“其实也不是朋友,是我的一个学生吧。”

华建敏在成为教育局长之前,曾是从一线老师做起的。

当老师时搞教育科研,发表课题论文,当校长后,又钻研学校管理,通过一腔教育热情,通过自身的刻苦钻研,华建敏成了一个既能上得了讲台,又能管理得了学校,举行百场讲座获得满堂喝彩的资深教育人。

正是在教育领域的这些经历,才让华建敏在教育局长竞聘中能够击败那么多对手,成功当上了教育局长。

郑朝宗便是华建敏任教第一年的学生。

刚刚踏出大学校门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去往偏远农村中学任教,高中毕业班的学生已经十八九岁,比他小不了几岁。师生关系原就像大哥哥和小兄弟一般和谐。多年后,曾经的师徒成了好朋友好兄弟也是情理中事。

不管是朋友还是学生,总之,华建敏在越剧团里有熟人就对了,这让申文学激动不已。

她缠着华建敏,难掩兴奋,问道:“越剧团这么晚还有在排练吗?局长,您可以带我上去参观一下吗?”

看着申文学雪亮的眼睛神采奕奕的面孔,华建敏奇怪道:“申老师,你喜欢看老戏?”

申文学顿了顿,点了点头。

也不算撒谎吧,申文学在心里解释,或许等他带她去参观完,她说不定就爱上老戏了呢?

华建敏没有推辞,非常慷慨地领着申文学走了回头路。

高楼是有些年月的,电梯是老旧的,排练厅也是有些年头的……越剧团的办公条件并不好,但是熬夜排练的演员们却热火朝天的。

各种乐器伴奏组成好听的旋律,虽然是老戏,后台伴奏也未必都是民乐,除了二胡、琵琶、锣鼓等民乐,竟还有小提琴、大提琴,简直是民乐和西洋器乐的一种碰撞和和谐。

排练厅中央没有穿戏服只简单穿着水袖的女演员正在进行大段的唱腔,如泣似诉,声情并茂,即便申文学不懂戏,也要觉得这位女演员唱念做打都很精湛。

“演的什么?”站在排练厅一角,申文学偷偷问华建敏。

“《花中君子》。”华建敏答。

兰花一直都被称为花中君子,而越剧《花中君子》赞美的却是一个像兰花一样拥有高洁品格的女子陈三两。

陈三两原名李素萍,父亲是个读书人,考中进士后却因为不交贿金不给官而被活活气死。李素萍卖身葬父,并将剩下的卖身银赠给胞弟李凤鸣,嘱咐他好好读书,将来做国家的栋梁之才。

与弟弟分别后,李素萍沦落风尘,却洁身自好,以死相拼,为自己争取了卖文不卖身的待遇。因她一篇文章能卖三两白银,便得了个陈三两的名字。

在烟花柳巷,陈三两资助了一个叫花子陈奎,并亲自教导他读书,既是恩姐又是恩师,一朝放榜,陈奎高中状元,获封八府巡按。

陈三两因拒嫁年迈富商为妾,被州官在公堂上严刑拷打,这位贪赃枉法的州官不是别人,正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李凤鸣,这让陈三两悲愤交加。

恰逢八府巡按陈奎巡访到此,陈三两将亲弟弟告到陈奎面前,陈奎念在李凤鸣是陈三两亲弟弟,而陈三两对自己恩深似海的份上,想要轻饶李凤鸣,于是小小弱女子陈三两发出悲愤的拷问:“难道这世上,这官场中,除了金钱就是人情,除了人情就是金钱吗?”

陈三两请求陈奎秉公处置,她的正义凛然令两位弟弟羞愧难当,最终亲弟弟李凤鸣被削职为民,而陈三两带着弟弟回到故乡,亲自教导他读书做人,一切重头开始。

越剧团结束排练之前,华建敏便携着申文学离开了。

离开越剧团后,华建敏同申文学介绍了《花中君子》的剧情,令申文学有些唏嘘。

“这出戏和越剧一贯的才子佳人题材有所不同,褪去了越剧的脂粉气息,无关风月的剧情让人耳目一新。”华建敏评价道。

“可以作为反腐倡廉非常好的文艺作品向老百姓演出。”

申文学的见解获得华建敏一个赞许的笑容:“你说对了,他们这么加班加点的排练就是宣传部下达给越剧团的惠民演出任务。”

“你朋友,哦,不对,你学生的妻子是哪一个啊?”申文学问道。

“就是那个女主角啊。”

申文学想起排练厅里那个扮演陈三两的女演员一招一式都非常专业,唱腔也非常好听地道,十分佩服说道:“越剧是浙江戏,她一个桃李人,唱腔竟然那么地道,真是难得。”

华建敏笑道:“这回你可猜错了,尹芳冰不是桃李人,是嵊州人,只是嫁在桃李,做了桃李媳妇而已。”

申文学“哦”了一声。

嵊州人,怪不得唱腔那么地道,越剧就是从嵊州发源而来的啊。

“局长,我想请你帮个忙。”有求于人,申文学看着华建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百零九章 ?牵线拜师

越剧团终于结束了排练,郑朝宗给尹芳冰递上毛巾。狂沙文学网

毛巾是刚拧的,用开水兑了冷水,温度刚刚好,尹芳冰敷在脸上时整个人都舒畅下来。

“一臭汗了吧?”郑朝宗关心地看着妻子,眼睛里全是意,一边给妻子递上换穿的衣服。

尹芳冰接了衣服进更衣室去换,听见郑朝宗在外面对她说道:“华局长说要请我们吃夜宵。”

“你今晚不是给我送过夜宵了吗?”尹芳冰在更衣室里说道,“吃夜宵会发胖,我是演员,你怎么不替我管理材呢?人家是老公替老婆管住嘴,你倒好,尽送夜宵惑我,再说,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应酬,管他是局长,还是什么长……”

郑朝宗站在更衣室外听着妻子的絮絮叨叨,面上一直含着宠溺的笑容,他说道:“华局长不是什么长,他是我好朋友,还是我的老师呢!他请的夜宵,你必须去!”

尹芳冰打开更衣室的门,看着郑朝宗,嘴巴翘得老高。

郑朝宗笑着上前,揽过妻子的肩,说道:“建敏请吃夜宵,不是难得吗?”

郑朝宗这话倒不是说华建敏小气,而是他是船员,长年累月都在大海上,一年回到桃李市的时间屈指可数,和妻子相聚的时间都甚少,更别说和朋友聚会了。

“咱们结婚的时候,建敏可是随了份子的。”

“还来闹了洞房。”

尹芳冰想起来,当年自己和郑朝宗结婚的时候,郑朝宗一堆伴郎里,华建敏是洞房内最安静的一位。

“好吧好吧,去吧去吧!我陪你们坐着,不吃就是了。”尹芳冰松口,郑朝宗顿时心花怒放。

到了约定的火锅城,华建敏已经订好了包间,并点了锅底。

因为已经很晚了,过了火锅城人流最密集的饭点,火锅城内难得清静,只零星几张桌子上还有客人。

郑朝宗携着尹芳冰进了包间,便见到包间内除了华建敏,还有一个二十出头,长得十分漂亮的年轻姑娘。大红色的衣服穿在她上难得不俗艳,给人闹闹的暖意。

“申文学,银山小学的老师。”华建敏向郑朝宗和尹芳冰介绍道。

申文学站起来向尹芳冰和郑朝宗问好,称呼二位为“姐姐、姐夫”,十分嘴甜,心里则暗暗称赞尹芳冰和郑朝宗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四个人都坐定后,华建敏将餐单递给了尹芳冰,说道:“芳冰唱戏要拉嗓子,不宜吃辣,所以我刚刚已经点了清汤锅了,但具体喜欢吃的菜我不太清楚所以不好点,让你们自己点吧。”

“建敏还是这么细心。”尹芳冰笑着向郑朝宗夸赞。

于是每个人都点了各自吃的菜,服务员很快就上了菜品,火锅很快就涮了起来。

闲话家常里,申文学了解到尹芳冰和郑朝宗是的的确确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因为桃李市越剧团招收学员,当时还在就读戏校的十几岁的尹芳冰通过考录成了桃李市越剧团一名小演员,在演出时偶然结识了土生土长的郑朝宗,于是恋、结婚、生子,造就了外来媳妇本地郎的佳话。

人到中年的尹芳冰正是艺术表演最成熟的时候,拥有大量粉丝,很多民营剧团都来挖人,给的酬劳是平常工资的几倍,但是尹芳冰都拒绝了,为的自然是郑朝宗。

桃李市越剧团是事业单位,就像一份铁饭碗,尹芳冰已经被评为国家二级演员,工资在当地也已经很高,郑朝宗追求稳定的生活。

于是为了家庭和谐,尹芳冰也就牺牲了自己的一些艺术梦想,平常只承担桃李市宣传部下达的一些演出公务。

“时间过得真快,越剧团又在招新学员了。”郑朝宗慨叹。

尹芳冰这批学员后,越剧团停了二十来年没有录用新人了,眼看着尹芳冰这批演员年龄大的都到了退休的年纪,越剧团为了补充新鲜血液,竟又开始招新学员。

华建敏看了申文学一眼,想起在越剧团楼下她用可怜兮兮的目光对他说:“局长,我想请你帮个忙。”

华建敏印象里,申文学一直是理直气壮的,很少用那么低声下气的语气说话,于是他几乎不假思索便安排了这顿夜宵。

此刻,申文学也正向华建敏投过一个请求的目光来,于是华建敏清清嗓子,问道:“不知道越剧团招学员有什么条件吗?”

“自然是要招天赋好底子好的小孩啊,”尹芳冰今晚并不拘束,因为大家的话题始终以她为中心,“尤其演员这碗饭,真的很考验一个人的天赋。演戏和别的行业不一样的,比如弹琴,可能有天赋的孩子练十遍就达到了目标,没有天赋的孩子只要勤奋一百遍两百遍也能达到一样的水平,可是表演不行,没有天赋,即便勤能补拙,出来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尹芳冰提到天赋,申文学眼前浮现海燕的面容,暗暗打了个问号,海燕会是一个吃梨园饭的好苗子吗?

华建敏再次接收到申文学请求的目光,于是说道:“我这边有个小朋友,不知道芳冰方不方便帮忙看一看,她是否有天赋。”

听了华建敏的话,尹芳冰和郑朝宗相视一笑,郑朝宗指着华建敏笑道:“原来这顿火锅不是白吃的啊,既然建敏有求于我们,那绝对不能只喝饮料,你得跟我喝酒,喝得我心服口服了,我才会帮忙回家吹芳冰的枕边风……”

郑朝宗说话间,已经倒去了杯子里的饮料……



申文学开着小电驴送华建敏回家,华建敏已经喝得颇醉,脑袋沉沉靠在她肩膀上。

一米八的个子倒下来简直就是一座山的重量,将华建敏送回家的时候,申文学觉得骨架都散了,肩膀脖子哪哪都疼。

从华建敏上找到钥匙,一边扶着华建敏,一边开了门,申文学跌跌撞撞将华建敏扶了进去。

实在没有力气将华建敏扶进卧室,她将华建敏扔在沙发上就已经气喘吁吁。

“局长,您要喝水吗?”申文学问。

华建敏点点头。申文学便去厨房找水,无论如何,华建敏今晚这顿酒是替她和海燕喝的,于于理她得照顾一下他。

厨房里,水壶里没有水了,申文学只好去水龙头装水烧水。

就在忙碌的时候,她听见华建敏的手机铃声响起,华建敏接听了电话:“你在我家门口?”

这么晚还有客人来拜访。

申文学站在厨房一时不好出去,不知道华局长家深夜到访的客人是什么质的。

正踟躇间,华建敏走进厨房,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申文学来不及思索。

华建敏拉着她走到门边,她看见他的手在门把手上顿了顿,然后打开了家门,门外一个女人施施然立着……

第110章 又当挡箭牌

申老师正文卷第110章又当挡箭牌看到眼前的一幕,卢晶晶有些站立不稳,但依旧强撑着。

她想努力挤个微笑,想要姿态优雅的,但是做不到,她站在华建敏和申文学面前,看着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只能像个木偶,连眼睛都无法转动。

这段时间,卢明凯做了手术,然后复健,她一直陪在医院里,一边照顾卢明凯,一边也不忘打听华建敏的情况。

华建敏的工作履历,华建敏的感情生活,她无一不打听清楚。

关于事业,他从一个农村一线教师一步步努力做到教育局长,凭的是努力和才华,以及对教育事业的一腔热情,这个卢晶晶能够体会。

他有多优秀,早在当初两人恋爱时,她就已经知道,否则她也不会爱了他整个大学时期。

至于私人感情,卢晶晶打听到的和她亲眼所见总是大相径庭。

每个人都告诉她华建敏未婚且单身,从踏上工作岗位开始,就没有听到华建敏交过女朋友。

卢晶晶仔细回想自己与华建敏在医院草坪会面的一幕:那个红衣女孩是路过的,华建敏大步上前拉住她,他向她介绍那是他的女朋友,那红衣女孩的表情是惊讶的,哪怕是一丝丝的惊讶,也被卢晶晶一遍遍回味、放大……

一定是他还对当年分手一事耿耿于怀,所以对于旧人重逢,他故意利用一个过路女孩报复她……

然而眼前呢?

依然是那个女孩,依然是一袭红衣……

卢晶晶觉得眼前的视线开始变花便模糊。

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这么喜欢穿红衣?仿佛这是胜利的战袍,这猎猎红色多么像胜利的火焰?

这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亲密接触……

卢晶晶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眼睛几乎要盯出血来。

所以,还是路人吗?还是报复吗?他告诉她的都是真的,他有女朋友了,就是眼前的红衣女孩……

“晶晶,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华建敏没有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因为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心,什么是办不到的呢?

卢晶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咬住了唇,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甚至她垂下了眼帘,她怕自己一抬眼就有眼泪要流下来。

卢晶晶啊,你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呢?当初是谁选择了放弃?是他吗?是自己啊!

面对家庭的压力,他那么努力扛。

十年婚姻里,她只能将责任推卸到他身上,她不断告诉自己,是他在教育梦和爱情之间选择了梦想,她不愿坦诚何尝不是她在家族和恋人之间选择了家族?

她怪他没有为她妥协,自己又何尝为他做了妥协?

所以时至今日,她来到他身边是有多么难堪,她不敢去想,却是明明白白知道的啊。

好马不吃回头草,她是一匹孬马。

虽然她已恢复单身,可是他却已经佳人在畔。

卢晶晶不知道这几秒钟的时间怎么会变得一个世纪一样长,她狼狈而来,终究是狼狈而归。

关上家门,申文学看华建敏,似乎不需要醒酒汤,对方的酒已经醒了大半,目光变得清澈而忧郁。

“你不去送送她,行吗?已经很晚了,她一个单身女人走夜路……”申文学的担忧全是理智的,常规的。

华建敏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不是单身,她已经结婚了,她也不可能一个人走夜路,她有保镖的……”

那时候他们谈恋爱时,约个会都有保镖亦步亦趋,这还是后来他才发觉的。

申文学突然有些明白华建敏为何总是拉她挡枪了,原来同桌的你已经被人盘起长发穿上嫁衣了。

“或许,她现在已经离婚了呢?”申文学说道,“她恢复单身了,你们不就可以重修旧好了吗?看得出来,你对她并没有放下。”

华建敏目光跳了跳,像是蜡烛的火焰,明灭交替后便是愈发雪亮。

他看着她,突然有了笑意:“你觉得你小小年纪对人性就很了解吗?那你仔细看看我,我对你是不是拿起了呢?”

华建敏伸手将申文学拉到面前来,低头逼近她的脸,眼睛与眼睛的距离仿佛就是心与心的距离。

申文学的手与华建敏较着劲,相反的方向拉不过,她干脆顺势推了华建敏一把,华建敏向后趔趄了一大步。

申文学得意笑道:“我不上你的当,你看吧,卢女士都找上门来了,以后还会放过你吗?我才不要一次又一次被你拿去当挡箭牌!”

回家的路上,申文学开着小电驴,眼前全是华建敏,他逼近的眼睛里跳动着灼灼的眼神,他的话语像是挑逗又像是挑衅:“那你仔细看看我,我对你是不是拿起了呢?”

奶奶听见申文学的喊声开亮了床头的灯。

喊声是从申文学房间里传出来的,听起来有些小崩溃。

披衣下床,奶奶推开申文学的房门,见申文学正坐在床上有些小烦躁,问道:“这是怎么了?”

奶奶还从来没有见申文学这样过。

申文学也发觉自己从未这样过,她需要冷静一下。通过刚刚那一声喊,奶奶进来时,申文学已经镇定如常,完全看不出春心荡漾过的痕迹。

“没事的,奶奶,我只是做噩梦了。”申文学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奶奶坐到床边,摸摸申文学的脸颊,不由心疼道:“从小不在爸爸身边长大的孩子就算长大了也缺乏安全感。”

见奶奶说得伤感,申文学觉得自己罪过,忙搂住奶奶说道:“奶奶,做梦而已,我从小到大不都一直有奶奶陪伴吗?和奶奶在一起,我最有安全感了,要不,奶奶晚上陪我睡吧?”

于是祖孙俩一起躺进被窝,申文学好久没有搂着奶奶睡觉了,感觉特别温馨。

奶奶却心里充满了担心:“我家文学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申文学心里哀嚎,因为她的眼前又跳出了华建敏的面孔,她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自己的心绪的。

“奶奶,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嫁人并不是女子唯一的目标啊,女子在这个世界上要实现的人生价值有很多,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样。”

奶奶怎么会认同申文学的价值观呢?毕竟是隔代,种种观念都是碰撞不调和的。

“你这些新潮的思想奶奶可不听,你也二十好几了,咱们桃李好多像你这般大的姑娘都嫁人了,还都当妈了……”对于申文学的终身大事,奶奶也开始有了危机感。

申文学明白这件事不能和老人家纠缠,于是换了个奶奶喜欢的话题,说道:“爸今天跟你视频通话了吗?”

按惯例,这个周末的确是申承砚和奶奶视频通话的日子。

奶奶突然想起什么,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同申文学说道:“你爸爸说今年过年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回桃李探亲的!”

申老师

第111章 杜云舒相亲

申老师正文卷第111章杜云舒相亲还是不要回来探亲吧。

申文学躺在被窝里想。

她已经二十年有余没有见过父亲的面了,她不知道现在父女重逢能说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父爱在她的整个成长岁月里都是缺失的。

这个夜晚,申文学梦见了申承砚。

梦境中,父亲离她很远,且始终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梦境中她还是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女孩,她追着父亲的背影哭着跑着,最终父亲的背影消融在一轮落日里,而她也哭着摔倒在地……

原来她内心里是在意的,渴望的,那种在意和渴望的感觉直到次日梦醒依然清晰地盘踞在她的胸口挥之不去,令她的心口隐隐作痛。

奶奶喊她吃早餐,她摸着被自己哭湿的枕头有一瞬的恍惚。

奶奶出现在卧房门口,催促:“文学,你怎么赖床了?快起来吃早餐了!”

申文学没有胃口,可是奶奶的命令难以违抗,好在杜云舒来拯救了她。

杜云舒一大早出现在申家,令申文学和奶奶有些惊讶。

难得周末可以赖床,杜云舒是那种逮着一切机会都和床长在一起的人,她却起得这样早。

“奶奶,我有心事。”杜云舒可怜兮兮同奶奶说道。

于是奶奶也就准许申文学不吃早饭,陪小姐妹出门说心事去。

一离开申家大门,杜云舒就哭天抢地:“文学,你一定要救我!”

申文学盯着杜云舒清秀小脸上如临大敌的神色,伸出右手掐指一算,说道:“最近有桃花运啊!”

杜云舒翻了个白眼:“是桃花劫不是桃花运,好吗?麻烦半仙指点迷津吧。”

杜云舒一向没心没肺,能让她这么苦大仇深的便只有“相亲”这一桩事了。

“这一回,叔叔阿姨又给你安排的是何方神圣?”申文学问道。

杜橄和钟衷因为是桃李市知名的提线木偶表演艺术家,在市里还是颇有头面的,也接触了不少体面的人家。因为女儿迟迟不肯谈对象,夫妻俩自然就着手替女儿安排上了。

这一次,夫妻俩为杜云舒张罗的是个三代。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到父母辈在桃李市皆占据权力部门要职。

听杜云舒介绍完对方的家世背景,申文学想了想说道:“云舒,三代也好,二代也好,也得成家立业,不是吗?不能因为人家出生含着金钥匙,就对人家存在偏见啊,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品学兼优的也不在少数啊,难道你一定要嫁个一穷二白的寒门子弟,才能培养出真爱?要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爱情之花没有面包的滋养是很容易枯萎的。”

申文学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杜云舒听得并不顺耳,她伸出手指指着申文学噘嘴道:“文学,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我爸妈派来的说客呢?”

申文学拍开杜云舒的手,说道:“这是好姐妹该说的话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能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相亲这件事,我是旁观者,所以我的分析更明晰,你要多少听进去一二。”

“你连那三代的面都没见过,就敢自居旁观者?”

“所以你还不速速带本宫去见?”

“不是半仙吗?怎么又变妃子了?”

“什么妃子?明明是皇后!”

申文学和杜云舒在斗嘴中快速往杜家去。

杜家,杜橄和钟衷难得没有外出演出,而是在家里厨房忙碌。

杜橄一大早就去菜市场采办,钟衷一大早就在家里大扫除,杜云舒领着申文学抵达杜家时,家里那叫一个窗明几净。

杜家夫妇在厨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时候,哪还有半点表演艺术家的样子?那指挥提线木偶的灵巧的手指沾了阳春水顿时有了烟火气,申文学不禁要在心里慨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叔叔阿姨,要帮忙吗?”申文学热心地问。

杜橄忙说:“不用!”

钟衷的眉头却微不可及皱了皱。

很快,她便从厨房出来,拉着申文学去书房说悄悄话。

“文学啊,我知道云舒请你来的,你不可能走,所以你换一身衣裳可好?”钟衷看着申文学身上红衣烈烈,如一株娇艳海棠,皱起眉头,带着商量的口气说道。

申文学:“……”

申文学明白钟衷的担心,上一次杜橄和钟衷也为杜云舒安排了相亲,杜云舒又拉申文学一起,结果对方愣是没相中杜云舒,相中了申文学,颇纠缠了申文学一段时间方才死心了断。

“好好好,阿姨,就拿你的衣服给我穿吧,咱俩身形差不多的。”申文学善解人意,钟衷十分满意。

其实钟衷有钟衷的担心,申文学也有申文学的担忧啊。

杜云舒相不中的对象难道她就能相中,虽然说为好闺蜜应该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可是真正两肋插刀时会很疼甚至生不如死的。

申文学擦了脸上的淡妆,将头发弄得散乱,穿着钟衷的一套深蓝色家居睡衣出现在客厅时,杜云舒惊跌下巴,见到杜云舒的反应,钟衷和申文学都满意了。

看起来人要衣装,再好看的脸也未必经得起胡乱穿搭啊!

桃李市流行的宴客的菜品都在杜家的餐桌上摆了出来时,三代恰到好处地光临了。

三代并不是一个人前来,一同来的还有三代的父母,提了几份礼品,也算礼数周全,只是三代长得有些违和,身材矮墩略微肥胖,颜值距离一般还有一点距离,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显得木讷。

三代的父母倒是聪明伶俐,饭桌上与杜橄、钟衷侃侃而谈,为儿女婚姻进行的相亲更像是一场利益谈判,只要杜云舒愿意嫁给三代,她便能获得一些既得利益,比如工作调动进城,从偏僻的海岛学校到桃李市实验小学。

申文学的手在桌子底下暗暗握了杜云舒的手好几下,杜云舒方才忍到一顿饭结束。

三代和他的父母被杜橄钟衷送出门,杜云舒就爆发了:“他们把我当作什么?在他们眼中,我是那种为了工作调动就可以出卖自己终身幸福的人吗?”

申老师

第112章 那个三代

申文学一边换去钟衷的睡衣换回自己的衣裳,一边看着杜云舒,心里是欣慰的。狂沙文学网

别看杜云舒平常工作学习都没有什么进取心,可是秉却特别正派,不是那种攀龙附凤,或者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申文学换好衣服的时候,杜云舒已经义愤填膺抱怨了一堆,申文学拍拍她的肩说道:“我很高兴我能认识你这么正义的朋友。”

“其实也不是啦,”被申文学一夸,杜云舒不好意思起来,“说到底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三代不够帅吧,你知道的,我是看脸狗!”

“云舒,你出来!”卧房外,杜橄敲门说道。

他和钟衷已经送好了贵客,就在刚才送那一家三口进电梯的时候,对方母亲悄悄和他说,三代已经悄悄告诉过父母,他相中杜云舒了。

这让杜橄和钟衷分外喜悦。

“还是我棋高一着,让文学换了我的衣服,否则又像上次一样。”钟衷向丈夫邀功。

杜橄则和全天下最臭美的父亲一样,撇撇嘴说:“你啊,就是多此一举,咱们云舒本来就是美人胚子,不比申文学长得差!”

无论如何,女儿被相中了,这场相亲宴就没有白张罗。

杜橄之所以把相亲宴安排在家里而不是安排在酒店,一来是为了让对方看看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是如何能干的,帮忙带外孙干家务一块不在话下,另一方面也为了让对方看看自己的家底,虽然不是权贵人家,可也是富庶人家,比如家里客厅角落一台不起眼的小音箱都是几万块的。对方如果和自己结成亲家,也不算自家高攀了对方。

杜橄喜滋滋在沙发上坐定,仿佛抱外孙是即在眼前的事实一般。

“云舒,怎么磨磨蹭蹭的呢?”钟衷帮着丈夫催促女儿一句,便去收拾餐桌和厨房。

杜云舒在申文学的推搡下走出了卧房,走到了杜橄面前,那形就像是去见贾政的贾宝玉,脸上写满了不不愿。

“对方对你很满意啊!”杜橄乐滋滋说道,相亲宴上陪未来的亲家喝了几杯葡萄酒,杜橄此刻两颊红扑扑的。

“对方对我很满意?”杜云舒重复父亲的话,语气却带着火药味。

杜橄对女儿的不满却浑然未觉,或许酒精令他迟钝了。

“是啊,不仅是那男孩子对你很满意,对方父母对你也很满意呢!”杜橄言语里的得意之意像水龙头下装水的水桶不停满溢出来。

“相亲宴难道只让一方相吗?”

“当然不是,我和你妈妈对对方也很满意呢!”

“满意什么?满意对方的家世背景,还是满意对方一表人才?”

“虽然那男孩子长相并不出众,可是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家世背景当然是首当其冲的要素……”

杜橄喝了酒,侃侃而谈,杜云舒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婚姻的确是两个家庭的事,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可首先是不是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呢?你只关注对方有没有相中我,你有没有在意过我有没有相中对方呢?”

杜云舒说着就感到一丝委屈:“爸,我是你的女儿,你从小到大若珍宝的女儿,我不是一个货物,只要有人相中我你就要卖掉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是不是今天不是这一家人,而是随便什么人家,只要家世背景让爸妈感到满意的,相中了我,你们就要将我脱手呢?”

杜云舒眼睛一眨,眼泪就滚了下来。

一旁的申文学一直默默听着父女二人的对话,像个隐形人,不便有任何动静。此刻见杜云舒哭了,她急忙给杜云舒递纸巾。

杜云舒从申文学递过来的一整盒餐巾纸里抽出一张,捂着脸呜咽起来。

杜橄有些懵:女儿怎么就哭上了呢?

听到杜云舒的哭声,钟衷也停了家务,过来质问杜橄是不是耍酒疯惹杜云舒生气了,杜橄并没有替自己觉得冤枉,而是替酒感到冤枉,自己酒品一向是好的,喝了酒后人也一向是稳的。

很快,杜橄不仅稳住了自己,也稳住了妻子,只三言两语,钟衷就和杜橄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夫妻二人就像在舞台上表演提线木偶时那样默契十足,你一言我一语数落起杜云舒来那叫一个夫唱妇随。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人可是女孩子的第二条生命线哪!”

“男人娶一个有家世背景的老婆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女人也一样,嫁对人家养尊处优,嫁错了人就当牛做马……”

杜云舒简直要气疯了,她质问父母:“难道爸妈当初结婚也是这么利益权衡吗?爸爸你嫁给妈妈是贪图妈妈的家室、贪图提线木偶的手艺吗?”

“你这孩子……”杜橄被将了一军,好在钟衷救场。

“你爸和我结婚当然是因为。”

“那我为什么就不能嫁给呢?”杜云舒气急败坏。

“你倒是嫁啊!”女儿的态度令杜橄也生气了,“你倒是嫁一个让爸妈看看啊!爸妈找的你不满意,挑三拣四,那你自己找一个回来让我们看看。”

“我和你爸也不是不明理的人,现在年轻人都是自由恋,你要是能谈到个好对象,爸妈自然举双手赞成,可是你边哪有什么?你边有的只有申文学和江新男。”

钟衷突然把锅甩到申文学上,申文学顿觉喉咙一痒,就咳了起来。

“爸妈,你们讲不讲道理?干嘛拿我朋友说事?”

眼看杜云舒和父母又要吵起来,申文学急忙做和事佬。

“叔叔阿姨,还有云舒,大家都冷静一下,今天的相亲宴也算成功了一半,叔叔阿姨今天也算没有白忙乎,至于云舒,那毕竟是她的终大事,她慎重也是理中事,叔叔阿姨应该高兴才对啊,至少云舒在婚姻这件事上是不盲从不冲动足够冷静的,这样不正说明叔叔阿姨平常对云舒教导得好吗?”

申文学温言温语,如三伏天下起的一场丝雨,每个人心田都温润了不少。

“文学啊,你好好劝劝云舒,她听你的话。”钟衷说道。

申文学忙赔笑:“会的会的,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好了,今天我和云舒还要赶下午的船回银山去,你们多给云舒一点时间,让她再好好考虑考虑,叔叔阿姨呢也再好好斟酌斟酌,毕竟是终大事,还是要两相悦更好些,剃头挑子一头是过不到一起的,婚姻可是双方的事,再说,我觉得工作调动这件事呢,有别的渠道,不是吗?”

申文学这么一提醒,杜云舒灵机一动:“对啊,进城工作,我可以通过自己努力参加进城考试啊,干嘛一定要出卖自己去换取?”

回银山的快艇上,申文学将一叠考试资料递到杜云舒跟前说道:“真有志气,但是除了志气,还要努力哦!”

厚厚的考试资料捧在手里就沉得不行,杜云舒愁眉不展:“进城考试辣么难,我背书的能力辣么差……”

“那你就嫁给那个三代吧!”申文学拍拍杜云舒脑袋微微一笑。

杜云舒一凛,一字一顿说道:“明年的进城考试,决一死战!”

第113章 绿雪芽

原来读书真的是一件很苦的差事啊。

杜云舒开始对自己班上那些不爱学习的学生们感同身受。

平常当他们考出不理想的分数的时候,她总是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恨铁不成钢大声责骂,当杜云舒拿着申文学给的一堆考试资料开始复习的时候,突然对自己班上的学生充满了愧疚感。

她常常怪责他们是学渣学生,而自己何尝不是学渣老师呢?

考师范大学,申文学超了录取分数线几十分,而自己只是刚刚够录取线。进城考试申文学考一年就考上了,只不过将进城的机会让给了江新男,而她呢?考了两年都没有考上,明年就一定能考上吗?

“如果你能考上,我和你妈还用得着费尽心思安排你相亲吗?”记得在家里的时候,自己当着父母和申文学的面放出豪言壮语,父亲第一时间就反驳了她。

这让杜云舒此刻想来依然感到深深的屈辱。

“背书的时候麻烦你不要开小差,好吗?”办公室里,申文学拍拍杜云舒的肩说道,并将一面小镜子伸到杜云舒跟前来。

杜云舒立马就看见了一个苦大仇深的自己。

她心虚地将镜子按在桌面上,扭身对申文学说道:“为什么这都被你发现?”

“我是一名老师啊,我上课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像探射灯,扫过来扫过去,哪个学生开小差都难逃我的法眼!”申文学边说边比划,十分滑稽,惹得杜云舒“噗嗤”乐了。

“申老师,我是你的闺蜜,不是你的学生,麻烦你下课的时候角色切换一下可好?”杜云舒贫嘴。

申文学耸耸肩:“可以是可以的,我还可以角色切换成媒婆,提醒你那位三代要常常和你约会……”

“申文学!”杜云舒屈辱地站起身,愤愤不已。

韩科校长走了进来,见杜云舒一脸愤愤,奇怪道:“文学,云舒怎么了?”

“没什么,她正在为明年的进城考试用功呢!”申文学笑道。

“这么早就开始用功?”韩科校长不可思议,“云舒,不是我泼你冷水,读书这件事还是要讲究天分的……”

杜云舒看着申文学,神色更加屈辱了。

申文学伸手拍拍她的肩,笑道:“化悲愤为力量,用实际行动打我们的脸,杜老师加油!”

申文学说着向杜云舒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就去找海燕。

在华建敏的牵线搭桥下,已经和尹芳冰约好了时间,下个周末带海燕去拜访她。

在去拜访尹芳冰之前,申文学想还是要帮海燕做些功课的好,有备无患嘛。

她在手机里下载了一些越剧视频带给海燕看,海燕如获至宝,直看到申文学的手机没电关机。

“老师,我还是不会唱,怎么办?”海燕张张嘴发现一个字都唱不出来。

申文学笑起来:“如果那么容易学,还要你拜师干什么?”

“那个尹老师很厉害吗?”海燕满怀憧憬问。

“当然,”申文学回想着尹芳冰排练厅里的模样忘情称赞,“如果你能拜到她做师父,那可是你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师,那她会收我做徒弟吗?”海燕脸上流露担心。

“尽人事听天命。”申文学拍拍海燕的头,想了想又说道,“有志者事竟成!”

申文学一直想着带海燕去拜访尹芳冰时要备些什么礼物才好,没想到华建敏已经替她备好了。

周末,申文学将海燕带进了城,华建敏开车来申家接他们。

后排落座后,申文学对华建敏说道:“局长辛苦您了,其实您可以直接告诉我们地址,不必亲自送我们去,您这么忙……”

“我去了,郑朝宗会帮着敲边鼓的。”华建敏说着,从副驾驶座上提了一个纸袋伸到后座来。

申文学接过,但见外包装上“绿雪芽”三个字分外引人注目。

“这是什么?”申文学奇怪地问。

华建敏已经开动车子,没有感情色彩的声音从驾驶座上飘过来:“茶叶啊!”

申文学有些讶异,“这是……”

“帮海燕准备的见面礼。”

申文学一颤,她向驾驶座投过目光去,年轻的教育局长西服挺括,头发一丝不苟,侧颜都那么好看,关键人美还心善。

“这茶叶也太贵重了……”

闽地白茶原是出口创汇的茶类,原来因为产量少,在国内知名度低,于是只能“墙内开花墙外香”,近几年在国内异军突起,发展势头迅猛,而历经百年的白茶母树则坐落在5a级国家风景名胜区里,就唤做“绿雪芽”。

清代周亮工的《闽小记》,以及清代陆延灿《续茶经》引《广兴记》中都提到了绿雪芽,是名副其实的中国最古老的历史名茶之一。

华建敏送的茶叶冠名“绿雪芽”自然价格不菲。

听申文学言语里颇有负担之意,华建敏说道:“是从我爸妈那里拿来的茶叶,不是买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申文学向海燕示意了一下,海燕立即聪敏地向华建敏道谢:“谢谢叔叔。”

华建敏继续专注开车,但是说话时赫然有了笑意,他嘱咐海燕,说道:“海燕啊,你申老师对你可真好,你可不要辜负你的老师啊。”

这种直白的说教一般都是收不到效果的,但是海燕对申文学不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海燕对申文学心里充满了感激。

她挽住申文学的手,给了申文学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嘴里回应华建敏,说道:“叔叔,你放心,我知道的。”

尹芳冰见到海燕后十分喜欢,也碍于华建敏和郑朝宗的情分,自然就收了海燕这个徒弟。

敬茶、拜师,在申文学的坚持下,尹芳冰和海燕将梨园行当里的收徒仪式也走了一遍,这让尹芳冰对收徒这件事越发有了感觉。

尹芳冰规定在越剧团招录学员考试之前,海燕必须每天到她家里上课,形体、唱腔都要先打个基础,考试的时候才不会抓瞎。于是申文学决定帮海燕向学校请假,并让海燕住在家里,让奶奶代为照顾先,每天到尹芳冰家里上课也由奶奶接送。

从尹芳冰家里出来,海燕十分开心,整个人热情洋溢的。

华建敏和申文学并肩走着,看着前面那么开心的海燕,二人不由也露出了笑容。

“申老师,我发现你和其他老师真的很不一样。”

华建敏侧头看着申文学,年轻的女老师脸上有母性的温柔在涌动,这让华建敏内心也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申文学却并没有接华建敏的话,而是快速跑向海燕:“海燕,咱们回家吃饭了。”

当申文学牵住海燕小手的那一刻,华建敏对她们说道:“今天,我请你们师生俩吃大餐吧!”

第114章??幼稚的华局长

华建敏带着申文学和海燕驱车来到桃李市美食一条街,这条街已经是省级美食街,每家店都主打海鲜大餐。

随便走进一家店,都能享受到海鲜饕餮盛宴。

华建敏点了满满一桌海鲜,申文学和海燕撒欢了吃,最后两人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看着吃累了趴在桌上的师生俩,华建敏忍不住笑起来。

他对申文学说道:“哪有年轻女孩子一看到吃的就这么不顾形象的?你真的和别人很不一样。”

听着华建敏的揶揄,申文学看了海燕一眼,海燕立即直起身子对华建敏说道:“叔叔,有的,我啊!”

海燕说着看向申文学,眼睛里是邀功的笑意,申文学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哥。

华建敏悻悻然,自己是一个人,她们是两个人,横竖是说不过她们的。

于是起身买单,打道回府。

车子往申家开去,华建敏把着方向盘,目光看向前方,车内很安静,忽然海燕打了个饱嗝,车内一瞬的安静之后,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从来没这么胡吃海喝过,对吧?”申文学随口说道。

海燕却提高了音调:“有的,老师,你忘了,之前卢叔叔就带我们吃烧烤也吃到我打嗝,卢叔叔还带我们去游戏城玩……”

华建敏一顿,继而猛打方向盘,车子立即朝着大超市游戏城的方向开去。

游戏城内,海燕愉快地玩着开车的游戏,刚刚华建敏已经帮她充了满满的游戏币。

华建敏问她:“玩得开心吗?”

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游戏机屏幕,双手和身子随着屏幕上车子的轨道扭动,嘴里说道:“我看他们两个人开车比赛更好玩,可是我没有玩过……”

海燕的声音里有一丝失落。

“卢叔叔之前也没有陪你玩过吗?”

“没有的。”

华建敏眼前一亮,“那华叔叔陪你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

于是,申文学看见华建敏站到海燕身边,重新开启了游戏模式,很快两个人就疯玩起来,华建敏跟着海燕一起笑一起尖叫,甚至叫得比海燕还大声,一边叫一边还要问海燕:“卢叔叔好,还是华叔叔好!”

“幼稚!”申文学冷哼一声,扭头出了游戏城。

申文学想起很久没有去看望卢明凯了,不知道他在医院恢复得怎么样了。

给华建敏发了个短信,申文学就去了医院,而华建敏直到申文学到了医院才发现申文学不知何时离开了游戏城,继而看到申文学的短信。

“老师去哪儿了?”海燕问。

“你们老师先回家了。”

申文学自然不会告诉华建敏她去了医院。

医院,卢明凯的脚伤正在恢复中,已经能下地行走,且已经扔了拐杖。

卢晶晶扶着他在病房内来回慢走,说道:“你不要那么着急,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迟早会康复,但不能急在一时,骨头是要慢慢长的。”

“我怎能不急呢?”

卢晶晶误会了卢明凯的话:“银山的工程有手底下那些人在负责,你就安心养伤好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担心啥?”

见姑姑一脸奇怪,卢明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将脸凑近卢晶晶,问道:“姑姑你看,我现在是事业凯还是爱情凯?”

卢晶晶皱起眉头,试探道:“小凯,你……恋爱了?”

卢明凯顿时一脸娇羞甜蜜,活脱脱一个恋爱凯。

卢晶晶放开他,不可置信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现在不是告诉姑姑了吗?”

“那女孩干什么的?哪里人啊?男朋友受了这么重的伤,住了医院这么久,她竟然都不来看望你!有这么当女朋友的吗?”

“不是的,姑姑,她一直在医院照顾我的,是因为你来了,她才……”

卢晶晶没法想象自己竟然成了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蓦地,卢晶晶想到了什么,说道:“她一直在医院照顾你,难道她是桃李人?”

卢明凯抿唇一笑。

能有个人让他分享申文学,这便已足够他快乐。

“小凯,不是姑姑不提醒你,如果姑娘是桃李人,只怕爷爷不会同意的。”

“就像当年爷爷拆散你和你那位初恋一样吗?姑姑,我不是你,我不会让悲剧重演的。”

病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卢晶晶走去开门,申文学赫然站在门口,卢晶晶愣住。

卢明凯见到申文学不由喜出望外,他尽可能快速地趔趔趄趄走过来,一脸笑容可掬:“文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来看我的,你怎么放心扔我一个人在医院?”

申文学已经走近病房扶住了卢明凯:“看样子你的脚伤还没有恢复好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还没到呢。”卢明凯用卢晶晶的话回答申文学。

卢晶晶盯着申文学和卢明凯,一脸的黑云压城,她心里有不好的揣测,可是卢明凯已经向她眨眨眼睛,提示道:“姑姑,我饿了,你去帮我买点吃的?”

卢晶晶只好心事重重走出去,留下卢明凯和申文学二人世界。

等卢晶晶一带上门,卢明凯就同申文学撒起娇来。

申文学郑重提醒他:“卢总,我来看你,是出于一个朋友的道义,你要摆正你的态度,如果你再这样黏黏糊糊,我就走了。”

卢明凯这才敛容收色,招呼申文学坐下。

两人在沙发椅上坐定后,卢明凯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呢?”

“上课啊!”申文学说道,“还有忙海燕的事。”

卢明凯对海燕也付出了很多爱心,听申文学讲了海燕接下来要考越剧团的事十分欣慰,“海燕那孩子亦正亦邪,你可算是把她领上正道了,如果她能考上越剧团,从今往后去戏校上学,学费、生活费可都有人买单了,希望她能好运,你要记得把我的祝福带给她,她的身后不止有申老师,还有卢叔叔为她加油鼓劲。”

申文学替海燕向卢明凯道谢,感激说道:“你是个良心企业家,我也代海燕谢谢你,她能够自强自立也有卢叔叔不少功劳。”

二人正说着,卢晶晶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碗馄饨。

“姑姑,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卢明凯心里不高兴,姑姑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呢?难道听不懂他弦外之音?他不是真的肚子饿,他只是要支走她这个电灯泡啊。

卢晶晶却在心里暗骂卢明凯见色忘友,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而是将馄饨放到茶几上,温柔说道:“我的亲亲侄子肚子饿了,我的速度能不快吗?”

卢晶晶正想着用什么措辞把申文学从这病房弄出去,她得找她单独谈谈,没想到申文学却善解人意站起身告辞。

“卢总吃饭,我就不打扰了,卢总您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你。”

改日是哪一日?

卢明凯还没问出口,申文学就被卢晶晶拉出了病房。

“小凯,我送送她。”卢晶晶的声音留在门内,人却已经到了门外。

卢明凯心里不乐意:只怕不是送送,而是要去为难人家的吧?

“姑姑,你别多事,爷爷跟前我自有办法!”卢明凯趔趔趄趄追到门口,可是门外早没了卢晶晶和申文学的踪影。

第115章 廖副校长的实验课程

医院大楼前的草坪上,春天的绿意已经走远,冬青树勉强增添一丝生机。

卢晶晶看着申文学,脸上一片阴沉。

“脚踏两只船?”卢晶晶冷冷问道。

申文学是磊落的,她不卑不亢笑道:“你误会了,我和卢明凯是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

卢晶晶却冷笑:“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有纯粹的友情?”

“你认为没有我却认为有,所以问题出在你身上啊。”申文学微微一笑。

“你少花言巧语,难道你会不知道明凯对你是动了心的?”

“所以难道你不应该去劝他,反而来劝我吗?”

“你……”卢晶晶一时郁闷,眼前的女孩子能言善辩,令她为之气结,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而申文学依旧云淡风轻,礼貌性地向她点点头,然后越过她准备离开。

“你等等!”卢晶晶喊住她。

她快速走到她面前来,语气较之前更为焦灼了:“你和明凯之间不是男女之情,那你和华建敏呢?”

“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向你汇报?”申文学平视着卢晶晶,言语里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面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你是卢明凯的姑姑,你关心卢明凯私事我还可以理解,华建敏又是你的谁?你为什么关心他的私事?”

一句话噎得卢晶晶再次语塞。

见卢晶晶一时无言,申文学又说道:“你和华局长之间的私事,应该你俩私下沟通比较好,而不应该和他私下沟通。”

这一次申文学顺利离开,卢晶晶没有追上去。

申文学说得对,她和华建敏是否挽回旧情,是她和华建敏两个人的事,应该他们两人之间解决,而不应牵扯别人。

申文学回到家的时候,华建敏和海燕也已经到家了。

申文学在后院看见华建敏正陪着海燕和奶奶在浇花,三个人迎着冬天的风忙得热火朝天。

申文学走到华建敏身边去,轻声说道:“今天谢谢你!但是你该走了……”

一回来就下逐客令,华建敏并没有不高兴,只是说道:“除非你送送我。”

于是申文学送华建敏到家门口。

华建敏终于得了个机会问道:“为什么骗我?”

华建敏问的申文学并未如短信中说的提前到家一事,申文学说道:“怕说实话的话你会不高兴,因为我去了一个让你不太开心的地方。”

申文学这样说,华建敏顿时明白她是去医院看望卢明凯了。

此时此刻,华建敏内心突然有些开心,申文学居然会在意他的感受了。

于是愉快地道别。

看着华建敏的车子在门前的大路上开远,申文学唇边也不自觉流露一丝笑意。如果是卢明凯大概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吧,可能会纠缠,不肯善罢甘休。或许这就是卢明凯和华建敏两个人的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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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书恒的steam课题研究在学校里得到了越来越多老师的响应,课题组成员越来越多。

廖书恒将steam课程实验的首次走班教学定在五年级,共设14个班级为实验班级,让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自主选择项目实验班,最后由班主任上报。

根据自主选班情况,确定每周的固定单元学习时间,学生凭选班胸卡进班学习,固定班级学习一个周期,约历时一个月。

而首期走班教学的主题围绕桃李市的风味小吃“肉片”进行,十四个班级分别由十四个老师设定不同的学科主题,老师们原任教学科涉及语文、数学、科学、美术、信息、音乐等,在首期走班教学中围绕“福鼎肉片”这个大主题,根据自己学科或专长设计steam课程,包括ppt设计、智能化设计、快乐调味、捍卫文化、肉片卡通形象设计、制作肉片、3d打印、舌尖乐队等等,强调各学科的有机融合,发展学生的动手实践能力和创新性思维。

首期steam课程实验走班教学圆满收官,温月朗发表致辞时盛赞这个探究性课程将载入实验小学校史。

以黄薇主任为代表的专家们也盛赞steam课程实验已经成为实小的办学特色,是桃李市小学中具有代表性的校本课程,和国家课程、地方课程已经构成了具有实小特色的三级课程总体框架。

多方褒奖如潮,廖书恒却并未欣喜过头,而是在分享会上用一种微风徐徐的声音说道:“良好的开端只是成功的一半,通过为时一个月的首期走班教学,课题组全体成员更加明确了研究方向,希望能在教改的路上,越走越远!”

分享会结束,人潮散去,廖书恒从行政大楼走下来,看见偌大的草场上孤零零站着江新男一个人。

他快速走向她,唤道:“新男!”

两个字却承载满满的喜悦。

江新男小嘴一撇,说道:“我还以为廖副校长已经忙到忘记我的名字了呢!”

“工作再忙,也不能忘记女朋友啊!”廖书恒伸手刮江新男的鼻子。

江新男小嘴翘得更高,佯装生气道:“哼,你还记得你有个女朋友啊!”

江新男从来不会这样同廖书恒说话,廖书恒反思了自己,他这段时间的确是冷落她了,都是steam这个课程实验忙的。

脑子里刚掠过steam这五个字母,江新男就问了他一个问题:“在我和steam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选择谁?”

廖书恒不禁仰头笑了两声,什么时候江新男也这么幼稚了?

“当然是选择你,”廖书恒说着,带笑看着江新男,“你就不听听原因吗?”

“什么原因?”在廖书恒不怀好意的笑容里,江新男单纯得像只小羊。

“因为选择你是选择一个,选择steam就是选择了五个啊!”

“啊!你……”江新男跺脚,廖书恒正中下怀,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唐美静改了一节课作业,终于改完,她站起身伸伸懒腰,走到窗口放松放松眼睛。

已经是放学时间,学校里的学生们都走光了,整个校园显得冷清,突然她的目光跳了跳。

她透过窗口望下去,恰好看到廖书恒和江新男手挽手走出学校的侧门,她的目光还是被刺痛了。

虽然她是数学科的,可也知道廖书恒领导的steam实验课程最近在学校里是如何如火如荼有口皆碑的。

事业爱情双丰收,和她离婚后的廖书恒是不是太春风得意了些?

不知为何,唐美静内心有些酸楚。

苏立遥的电话在此刻打了过来,回身看着办公桌上手机正在响铃,唐美静有些畏缩……

第116章 在车上争吵

申老师正文卷第116章在车上争吵欢乐岛”文具店已经过了一天中营业的高峰期,老板关沧海和老板娘唐美玲将两个装满零钱的小红桶放到柜台上,开始一张张数着桶里的零钱。

忽然,关沧海提醒妻子:“美玲,你看……”

在关沧海的提醒下,唐美玲看向店铺外,店铺外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小车,两边的车窗都洞开着,能够看见驾驶座上的司机。

司机是个年轻男人,长得粗犷敦实,可是叼着烟的样子并不亲和。

他的目光看向对面实验小学的校门口,一脸的不耐烦。

在马路拐角处,唐美静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来,那是实验小学侧门走来的方向。看见抽烟的男子,唐美静加快了脚步,很快便上了车子的副驾驶座。

男子的烟还没有抽完,唐美静和他说了什么,他依旧抽着烟,唐美静再三说了什么,男子终于猛吸几口香烟,直到烟头的火星靠近了烟蒂,他才往车窗外一掷……

车子开动了,唐美静别过脸,关沧海夫妻俩看见唐美静的脸色黑沉沉的。夫妻俩很有默契停了手头的工作,一起走到店门口,目送唐美静和苏立遥的车子远去。

“听说唐老师再婚了,二婚老公不会就是这个男人吧?”唐美玲问关沧海。

关沧海又怎么会知道呢?但还是捧场地应和老婆:“看样子是,如果是的话,那也太可惜了,这个男人根本配不上唐老师啊!”

“唐老师那么斯文,这个男人一脸戾气,还是廖副校长书卷气,真是可惜了……”唐美玲也发出真心实意地惋惜。

听着唐美玲一声叹息,关沧海话到嘴边还是忍住,只能在心里说道: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吧,管别人配不配,我关沧海和你唐美玲最相配,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肯给我生个二胎啊?

关沧海肚子里打雷霹雳,嘴巴上却是闭嘴葫芦,为什么说四十不惑呢?那就是人到四十岁就学乖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果该说不该说全说出口,那可就要换来一顿揍了。

关沧海看着老婆花拳绣腿,不禁心有余悸。



车上,唐美静和苏立遥为晚饭在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吵了起来。

苏立遥想去超市买点菜让唐美静回家做饭,唐美静却表示自己上了一天班很累了,不想回家干家务,而且她每一次为苏立遥做的饭菜苏立遥都有一百句嫌弃的话,这大大打击唐美静下厨的积极性。

“平常我说出去吃,你偏要在家里吃,今天我说在家里吃,你又要出去吃,唐美静,你是不是成心和我对着干?”苏立遥侧头怒视了唐美静一眼。

“和我对着干的难道不是你吗?”唐美静气性原本就不小,被苏立遥激了几句,顿时火冒三丈,“我做饭是不好吃,可是你想过,我活到三十几岁,我才下过几次厨房,我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你良心还不满足……”

苏立遥打断唐美静:“我是个粗人,唐老师你不要和我掉书袋!”

唐美静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半带怒吼:“苏立遥,全天下读书少的男人不止你一个,可不是每一个都不懂得疼老婆的!我和你结婚只领证没有办婚礼,我嫁给你后天天为你做饭,平常可都是我爸妈做饭给我吃的……”

唐美静的委屈换来苏立遥一声讥讽:“平常做饭给你吃的又岂止你爸妈,不还有你前夫吗?廖书恒,对吧?现在是你们实验小学的副校长了,你们在一个学校里工作,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是不是旧情复燃了,所以你才看我这不顺眼那不顺眼?”

苏立遥说着重重摔了方向盘一下,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一辆小车相撞,好在苏立遥是个老司机,反应灵敏,及时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唐美静有些惊魂甫定,她喘了许久的粗气方才回过神来,立即去开车门,车门却被苏立遥反锁了。

“开门,我要下车!”唐美静冲苏立遥喊叫。

“你有必要每次一吵架就下车吗?”苏立遥沉着脸。

“我不下车,难道等你带着我去撞车去找死?我上有老下……”

唐美静突然语塞,苏立遥摸出香烟点了火,唐美静立即用手捂住了口鼻,一脸嫌恶表情。

苏立遥看了看唐美静,将刚刚点燃的香烟扔出了车窗外。

唐美静放下手,用半教训的口气质问道:“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改掉随地乱扔烟头的坏习惯?”

事实上,苏立遥的坏习惯何止乱扔垃圾这一点?在家里,他永远打开衣柜不懂得随手关起,拿袜子打开抽屉也从来不会随手关起。

家里所有的家务都和他无关。

唐美静看着苏立遥,这张脸和俊美相距甚远,甚至充满陋习,她是怎么会突然心血来潮要嫁给这样一个粗鄙的男人的?

他们是如此不同,不说知识阅历南辕北辙,生活习惯也是那么不同,她喜欢喝粥,苏立遥喜欢吃面条,苏立遥喜欢吃荷包蛋,唐美静却喜欢吃蛋羹,唐美静喜欢吃软一点的饭,苏立遥却喜欢吃硬成石头的干饭……

这样两个完全不可调和的人怎么可以住到一个屋檐下呢?

“满大街扔垃圾的又不是我一个?”苏立遥辩驳。

“可你是我丈夫!”唐美静觉得累极了。

“不要试图改造我,我是个人,我不是一块橡皮泥,要被你拿去随便拿捏!”苏立遥摆明了态度。

唐美静看着苏立遥,有些力不从心。她和苏立遥的个性都太强烈了,这样的两个人在婚姻里只会两败俱伤。

唐美静想起从前自己和廖书恒的婚姻能够和谐,那是因为他们一个刚一个柔,一个进一个就退,而她总是强势的那个人,而廖书恒却是那个退一万步的人。

“立遥,我想……”

“美静,不要轻易说离婚,”苏立遥及时阻止了唐美静,“你已经结了两次婚,如果离两次婚,别人会怎么想你?而我,这是我第一段婚姻,我也只希望我这辈子结这一次婚就好。”

苏立遥突然语重心长,令唐美静有些意外。

车内气氛僵持的时候,苏立遥的手机响起,竟是他继母打来的电话。

苏立遥带着意外的表情挂断了电话,对唐美静说道:“我们不用再为晚饭去哪里吃而争吵了,那个女人叫我们去她家吃饭。”

在苏立遥心里,继母不是妈妈,甚至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女人,她就是“那个女人”而已。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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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桶螃蟹引发的家庭矛盾

申老师正文卷第117章一桶螃蟹引发的家庭矛盾那个女人——张艳漱,正在自家客厅里对着一桶螃蟹眉开眼笑。

沙发上坐着她的娘家堂侄子夫妻俩,还有他们的儿子。

这是一对二三十岁的年轻夫妻,衣着体面,二人像夹心饼干一样一左一右搂着他们的儿子。

那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傲头傲脑,被父母箍得难受,企图挣脱,可是力气拗不过大人,只能憋屈地忍受着。

张艳漱的目光从那桶螃蟹移到一家三口身上,掩藏不住满眼的欢喜,说道:“笙儿啊,来姑姑家里干嘛这么客气,都是亲戚,这样太见外了。”

张艳漱的声音那么轻快,光听声音,一点儿都无法想象说话的女主人是一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

她很矮,只有一米五的个子,令她一身肥肉直接压没了她的腰。齐耳的学生发遮住了她的耳朵和腮帮子,平刘海遮住了她又高又窄的额头,令她不规则图形的脸看起来减弱了几分尖酸刻薄。

笙侄子有求于人赔了一脸笑容:“姑姑愿意帮我们就是念了亲戚的情分,我们怎么可以那么不明事理呢?现在托人办事走关系需要做些什么我们都知道的,再说我们年轻人平常花钱如流水,不在乎这点钱,只要事情能办成。”

笙侄媳妇也说道:“姑姑,这桶螃蟹是纯野生的,托了很多人才拿到,鱼塘里养的螃蟹容易买到,但是纯野生的不常见,所以姑姑一定要多吃点,野生螃蟹炖米酒最补身体了。”

“姑婆都这么胖了,还补啊!”小男孩天真无邪喊起来。

笙侄子夫妻俩同时捂住了儿子的嘴巴,但客厅里的气氛依然尴尬起来。

张艳漱脸上的肉抽了抽,但她看在那桶螃蟹的份儿上压住了怒气,笑嘻嘻对小男孩说道:“小明很聪明,几岁了?”

“七岁了,下半年生的,所以拖一年,得明年秋季上一年级。”笙侄子耐心和张艳漱解释,“如果表弟和表弟妹去年就结婚就好了……”

如果苏立遥和唐美静去年就结婚,那么去年他们夫妻俩就可以送野生螃蟹给张艳漱。

不过去年的诉求和今年的诉求大概就不一样了。

因为孩子是九月份后出生的,去年秋季尚未满六周岁,未到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小学不能报名,只能返回幼儿园重读一年大班。

如果去年唐美静就成了堂姑张艳漱的儿媳妇,他们便可以来找唐美静帮忙,解决年龄不够上不了一年级的困难了。

明年秋季,孩子就满了六周岁,年龄上绝对到了接受义务教育的年龄,为什么笙侄子夫妻俩还要给张艳漱送这一桶螃蟹呢?

这几天,笙侄子给张艳漱打了几个电话,在今天送来这桶野生螃蟹之前,张艳漱已经对笙侄子的诉求一清二楚,而笙侄子之所以愿意砸两千块钱买这桶螃蟹过来,也是因为得了张艳漱的暗示,他的诉求有实现的可能。

“表弟有出息,娶了这么个优秀的老婆,姑姑有福气,得了这么个能干的儿媳妇,以后咱们老张家都要跟着姑姑沾光了。”笙侄儿媳妇嘴巴抹蜜,听得张艳漱很是受用。

“也不知道立遥和美静什么时候能回来。”张艳漱刚发出这一声感慨,门铃就响了。

在厨房里忙碌的老苏比客厅里任何一个人都快,去开了家门,迎进了儿子和儿媳妇。

客厅里顿时喧哗起来。

“回来了?”

“遥啊!美静啊!”

“表弟,表弟妹!”

各种热络的称呼充斥了客厅,唐美静只觉耳朵边嗡嗡嗡如蜜蜂回巢一般。

好不容易介绍了各人的身份,好不容易爬上餐桌开始晚饭,唐美静刚开始吃一口饭就被张艳漱喊停。

张艳漱对丈夫老苏说道:“老苏,去把螃蟹弄两只给立遥和美静下饭,螃蟹好下饭。”

唐美静这才注意到客厅里那桶个头并不是很大的螃蟹,它们被捆着草绳此刻正在桶里发出沙沙的响动。

唐美静微微黯淡的眸光落入笙侄子眼里,只当这位年龄比他大的表弟妹是在嫌弃螃蟹的个头小,急忙解释道:“表弟妹啊,你别看这桶螃蟹个头小,是纯野生的,因为野生螃蟹的个头比起鱼塘里的螃蟹的确会小些,但是它们……珍贵啊!”

笙侄子差点要说“烧了我两千块钱呢”,但是被笙侄儿媳妇一记眼神的提醒打住了。

“美静,这桶螃蟹是你笙表哥专门给你送的……”张艳漱咳了咳,打算开始说笙侄子的诉求,却被苏立遥打断,只干咳了两声。

“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直说吧。”

苏立遥一说话,笙侄子就乐了:“表弟,你娶了个知识分子当老婆,说话都有文化了,都会背诗了。”

这让苏立遥脸色有些难堪。

唐美静知道苏立遥最嫉恨别人在他面前夸老婆比他强,这伤了他男人的自尊。

唐美静于是对笙侄子温婉笑起来,说道:“表哥有什么事吗?”

结婚后,从未被邀请回来吃饭的她今天第一次登堂入室,可是看见家里多了一家三口不速之客,心里已经明白这不是一顿白吃的晚餐。

笙侄子迫不及待向张艳漱投去求助的目光,于是张艳漱将被苏立遥打断的话接了下去,她拉住一旁小男孩的手,对唐美静说道:“小家伙明年秋季上一年级了,你表哥户口是乡下的,但是想去咱们实验小学读书……”

螃蟹在桶里发出的沙沙声此刻戛然而止,大概它们听了张艳漱讲述的它们要承载的使命似乎太沉重了些,令它们自己也吓得不敢动了。

饭桌上,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唐美静,含着期待等她的答复,唐美静却沉默着,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还是苏立遥打破沉寂,说道:“明年秋季的事情,现在说是不是太早了些?”

“表弟说得对,明年秋季的事情现在先不说,表弟妹把我们这个事记在心里就行,”笙侄儿媳妇赔笑道,“我们都是外行人,什么时候该去办这件事我们都不清楚,都听表弟妹的安排就是了,表弟妹觉得什么时候方便办这个事的时候,就什么时候给我们打电话……”

笙侄子将老婆的话更加圆了圆,“毕竟是我们孩子的事,所以表弟妹你放心,我们会常常主动打电话给表弟妹的。”

“我只是个老师。”唐美静终于开口了。

笙侄子一副善解人意模样,“表弟妹的话我们明白的,表弟妹只是个老师,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表弟妹也要去找领导,表弟妹你放心,找人该花钱花该送礼送该请客请,多少钱都不在话下,只要能让我们的孩子进实小读书……”

“不是找人送礼的事,”唐美静认真解释道,“实验小学一年级新生招生有专门的招生文件,都在网上公布了的,招生对象分好几类,首先就是招收户籍在片区内的孩子,然后是政策性照顾对象,如果学额没有招满的情况下才是面向社会摇号,不过也要是租住在片区内的符合条件的孩子才能参加摇号,您到时候可以参加摇号。”

唐美静的公事公办态度令在座所有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笙侄子说道:“摇号不摇号还不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吗?让谁摇上不让谁摇上,还不是学校说了算?”

“当然不是,摇号有专门的设备,全程有纪检监察部门和教育局的监督,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暗箱操作的。”

“都是一家人,你有必要说这些官话套话吗?”苏立遥拍了桌子。

第118章 耳光

申老师正文卷第118章耳光夜沉沉的,风很冷,月很白,桃李市实验小学门口的路灯昏黄孤寂。

唐美静一直走到大门前才回过神来,这么晚学校早就门禁了,校门是进不去的。

她不能回娘家去,因为不想让父母看见此刻自己的狼狈。

一阵冷风拂面,面颊上依稀还有火辣辣的感觉。

唐美静颤抖着伸出手抚摸自己的面颊,饭桌上那清晰的巴掌盖过来的声音还响在耳侧,令她激灵灵一凛。

活到三十几岁,父母的掌上明珍,什么时候挨过打?

即便在第一段婚姻里,她受尽委屈可也从来没有挨过打啊!

就因为她拒绝帮助他继母家亲戚孩子的入学问题走关系,他就认为他当着家人亲戚不给他面子?就因为她据理力争口气强硬了些?

唐美静,你怎么可以为家暴男找理由?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他动一次手就会动第二次!

唐美静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不由瑟瑟发抖。

唐美静,那么骄傲的唐美静,像孔雀一样骄傲的唐美静,为什么将日子过成了这般模样?

夜风一阵阵吹得人遍体生凉,唐美静想着自己该怎么样才能进入学校,她不能回自己和苏立遥的家,不能回娘家,只能去办公室里坐坐。

“美静,你怎么在这儿啊?”

唐美静背脊一僵,廖书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从侧门方向的小路上走出来,路灯洒了他一身清辉。

唐美静抬起脸来,廖书恒借着灯光便看见了她半边红肿的脸颊,还有一脸泪水。他愣住了,继而眉头微皱,声音也放低了,“美静,你这是……”

唐美静沉默着,只是目光幽幽看着廖书恒,看着看着廖书恒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是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廖书恒有些不安,“美静,你是想进学校吗?侧门可以过的,我刚刚从侧门出来,保安大爷还没有睡……”

唐美静突然上前两步靠近廖书恒,她仰着头看着廖书恒,脸上是一抹怪异的笑容,含着一丝讥讽,说道:“廖书恒,你以为你是谁?”

唐美静的质问令廖书恒面色一黯。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们离婚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关心我?你的爱心为什么总是泛滥?”唐美静自嘲地笑了一下,“从前你是我的丈夫,你却可以为江新男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一个暖男,现在我们离婚了,你是江新男的男朋友,你却依然死性不改可以为我做一个暖男,廖书恒,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标榜全天下的男人里面只有你最好吗?”

唐美静直问到廖书恒脸上来,廖书恒叹口气,说道:“美静,不管你信不信,在我们的婚姻里,我和新男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怎么样才算对不起?难道一定要发生关系才算出/轨吗?灵魂的出轨岂会比肉体的出轨对另一半的伤害小?”唐美静怒吼着,眼泪再一次决堤,“廖书恒,你敢说在我们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你对江新男没有一星半点儿男女之情?你可以不承认,但是你骗得了自己吗?”

廖书恒觉得沉闷,周围明明空旷无边,可是他却觉有四堵墙从四个方向将自己箍住。

“美静,我们已经离婚了,现在纠结这些没有意义……”

“所以,收起你的烂好心,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是江新男的男朋友,那么请你对你的现任专一一些,不要对现任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扮演暖男,否则,我们离婚收场,你和江新男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因为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廖书恒,如果你不肯听我的劝告,你和江新男也不会长久,这不是诅咒,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唐美静说着后退而去,她笑着,哭着,双肩颤抖着,终于一转身狼狈跑走了。

唐美静的话多少令廖书恒心里产生了一些不开心的情绪,他知道唐美静这辈子都没法和他和解。

抛开前夫前妻的关系,就算是一般同事,看到女同事红肿着面颊站在夜风里哭泣,自己都不能上去关心几句吗?

对于唐美静的话,廖书恒只能表示他们两个理念不同罢了。

唐美静虽然走了,可是她哭泣的红肿的面孔依然闪现在他的面前,廖书恒不由要想,难道是苏立遥打了唐美静吗?

唐美静刚才已经摆明了态度,他对她的关心只会造成她的困扰,于是廖书恒也只能作罢。

……………………………

卢明凯出院了,没有急着回银山察看工程,而是先去了申文学家。

奶奶见到卢明凯颇为意外:“小凯你怎么来了?文学还在银山上课呢!”

因为是工作日,申文学还在银山上课,卢明凯当然知道。

“奶奶,我是来看望您的。”经过治疗和调养,卢明凯又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卢明凯了,当然嘴还是那么甜。

在看望奶奶的同时,卢明凯意外地看到了海燕。

此前,申文学已经和他汇报过海燕要报考越剧团的事情,于是卢明凯对海燕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并开车送奶奶和海燕去尹芳冰家里上课。

上完课,卢明凯又请奶奶和海燕吃饭,趁着奶奶上洗手间的功夫,卢明凯问海燕:“可还记得叔叔之前交代你的任务?”

“什么任务啊?”海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卢明凯手指弹了下海燕的额头,说道:“你个没有良心的!”

海燕机敏,顿时想起卢明凯拜托她监督申老师身边有没有男朋友的事情来,她坏坏笑道:“老师在银山,我在城里,我怎么监督嘛!”

卢明凯当然知道海燕一向滑头,说道:“你别以为你从今往后都不靠我了,你不是还没考上越剧团吗?上不上得了戏校还两说呢,万一靠不上,以后的学费啊生活费啊,还不得靠我?”

海燕自然不会被吓唬到:“卢叔叔说出这样的话,太不君子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卢明凯觉得海燕居然没有出卖申文学,这孩子的确是走上正道了,但还是利诱道:“本来我打算吃完晚饭带你去游戏城玩的,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就算了。”

“我现在要备考,没有时间去游戏城玩的,再说了,卢叔叔不肯带我去没有关系的,因为华叔叔说了,等我考上了越剧团,他就陪我去游戏城玩,上一次华叔叔还和我一起玩双人开车的游戏,我们玩得可开心了!”

海燕阳光灿烂的时候,卢明凯脸上乌云滚滚,“华叔叔是谁?”

“老师的朋友啊!”

海燕说完突然噤声,她这是出卖了老师吗?

第119章 辞职吗

海上的冬风呼呼刮来,拍打着银山小学教师宿舍的门,门内人的背书声时断时续传出来,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门内,靠窗的书桌前,杜云舒猫着身子坐着,一边背书一边搓手还一边跺着脚,并不安心。

即便闭紧了门窗,宿舍里依然冷得像冰窖。

申文学推门进来,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云舒,你怎么不开暖风机?”

“想给学校省电。”杜云舒停了背书,信口答道。

申文学一边走去开暖风机,一边打趣道:“说得像学校苛待了你一样,回头冻感冒了,请假上不了课,学校还得帮你付代课金呢!”

电源接通,暖风机里吹出热风,顿时驱逐了杜云舒手脚的冷意,令她整个人都舒展起来。

她坐正了,转过头看申文学,神色和腰杆子一样板正,“别开暖风机,太舒服我容易犯困,冷一冷我清醒些好背书。”

在杜云舒的要求下,申文学把暖风机关了,奇道:“这不像你杜云舒啊!这么用功不像你,不求安稳更不像你。”

杜云舒一向追求现世安稳,如今这么拼命准备进城考试的架势见所未见。

杜云舒一脸戚戚然,“这都是被逼上梁山。”

申文学顿时意会,凑到杜云舒身边,八卦道:“那个三代约会你了?”

杜云舒回给她两字:“频频!”

“回头你进城考试顺利考上了,可得好好谢谢人家。”申文学说得尤为认真,令杜云舒更加愤愤。

眼看着杜云舒要将案头那本厚厚的《教育心理学》扔过来,申文学及时逃出了杜云舒的宿舍。

学校操场上,有个人正朝着教师宿舍楼的方向挥手。

申文学定睛一看,竟是卢明凯。

冬风里,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不过高挑的身材令他依然显得长身鹤立。

申文学走下宿舍楼,走向卢明凯。

空旷的操场上没有树木遮挡,带着海水咸湿气息的冬风越发肆无忌惮,申文学只能裹紧羽绒服弯下小小的身子,仿佛一直起腰来就会被刮走似的。

卢明凯大步走向她,边走边脱下自己的羽绒服,不过将要披上申文学肩头的时候被申文学及时阻止了。

“卢总,你刚从医院出来呢,这么一折腾不怕又回医院去啊?”

“为心爱的女人,我乐意!”卢明凯扬了扬下巴,带着一抹倔强,又带着一抹调侃。

“我不乐意,因为我担不起那骂名,天湖山草场的工程还等着你呢。”申文学说着替卢明凯将羽绒服穿上。

卢明凯太高了,她只能踮起脚尖将羽绒服披到他肩上。她的动作麻利又不失温柔,卢明凯心中一阵窃喜。

第一次她离他这么近,冬天的风吹起她的发丝拂到他脸上来,柔柔的,拂得他脸颊痒痒的。

他生平最讨厌冬天这个季节,但是此刻竟觉得冬天和冬天的风都如此可爱。

卢明凯的手在身子两侧握了握,终于缓缓抬起,可是才刚抬起,申文学就替他披好了羽绒服,后退了两步,他的拥抱还未成形就夭折了。

卢明凯悻悻然的表情落入申文学眼中,申文学只当他人不舒服,关切说道:“这里风大,你刚出院,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陪我一起上天湖看看吧,你就不想看看那里会诞生一个怎样的奇迹吗?”卢明凯说着,不由分说拉了申文学的手就往校门外走去。

校门外正停着他的座驾,雪白色的,随时准备为他纯洁的爱情保驾护航。

远远的教师宿舍楼三楼走廊上,杜云舒在冷风中缩紧了身子。

她的眸光黯淡,如远处灰蒙蒙的大海。

一阵冬风吹来,杜云舒打了个寒噤:好冷啊!

心里的失落却比冬天的冷风更令人难捱。

一向清高的申文学第一次感受到金钱真是个美好的东西,它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更可以雕璞玉成珍品。

因为是冬天,草场不复春夏繁茂盛况,可是在它周围和其中已经建成了农耕文化园,游泳池也即将竣工,大自然的神奇和现代化设施的相辅相成,都让整个天湖山充满了魔力。

“我们‘尚北’在银山将主打春夏秋三季的旅游项目,等到码头竣工,快艇添置完成,到时候就可以试营业了,既然是旅游景区,美食也不能落下,咱们银山是海岛,自然少不了海鲜大餐,好在银山还有山,山珍亦少不了……美食美景……”

卢明凯侃侃而谈,豪情万丈,他的视线从天湖壮丽的景色收回落在申文学脸上,“美人”二字没有说出口,却已叫他的目光迷醉。

“文学,辞职,和我一起干事业吧!”卢明凯郑重邀请道。

申文学打量着卢明凯认真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便也认真回复道:“怎么可能?”

“因为教师是一份公职吗?”卢明凯问道,“可是和我一起做这一项事业,你能得到的经济利益不是那一份小小的铁饭碗能够比得了的,你是一个年轻人,你应该把目光放长远。”

卢明凯分析得很认真,申文学也和他探讨得很认真:“卢明凯,你邀请我和你一起干事业,我对你能有什么用呢?做生意,我不会啊!”

申文学十分坦诚,对自己也有十分清醒的认识。

“你会写文章啊!”卢明凯看着申文学,眼睛里全是欣赏,“你可以来当我的文化总监,来当我的文案策划,来当我的撰稿人啊!”

申文学指了指卢明凯,笑着打趣他:“卢总果然慧眼识珠!”

“你同意了?”卢明凯一喜。

“怎么可能?”

“为什么?”卢明凯实在不明白。

申文学沉吟了一下,郑重说道:“因为我热爱教育这个行当,不是喜欢,是热爱!”

申文学将“热爱”两个字一字一顿说得尤为郑重,令卢明凯一颤。

他看着她雪亮的眸子,眼前的女老师,她的眼睛里果然有两团跳跃的小火焰。

“所以,我不可能辞职,我会一辈子都干着教育这件事,生是教育的人,死是教育的鬼,你明白吗?卢明凯。”

卢明凯突然有些伤感,“文学,你不肯辞职,不肯离开教育,是不是因为他?”

“啥?”申文学一头雾水。

第120章 谢师宴

申老师正文卷第120章谢师宴这里只有你我,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他?

“他,他是谁?”申文学眸子里写满奇怪。

卢明凯话到嘴边咽住了。

如果一切原本都只是猜想,他的挑明反而会坏事,于是他甩甩头,甩掉自己心里的猜疑,笑道:“没,没什么!虽然你不愿意辞职,但是如果我有需要的话,你还是要利用业余时间替我写点稿子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只要你有需要,我又力所能及,自然应该帮你,因为我们是朋友嘛!”申文学笑得坦荡荡,卢明凯却笑得苦戚戚。

朋友,好吧,就让他们从朋友开始做起吧。

“今年过年,可以收留我吗?”卢明凯在申文学拒绝之前又急忙说道,“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

卢明凯带着点小无赖的表情莫名孩子气,和他一米八多的个子有些违和。

申文学笑起来:“过年你不回家?”

“银山的项目一定要赶在明年开春正式营业,我当然要常驻这里。”

申文学没有正面回应卢明凯,而是放眼天湖,想象着春夏草场丰茂、天湖潋滟、游人如织的光景,赞叹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

转眼寒假即将来临,一年又要过去。

海燕顺利考上了越剧团,除了海燕还有十来个学员通过考试脱颖而出,这些十岁到十六岁不等的孩子将于明年开春被越剧团送往浙江戏校开始为期五年的专业戏曲学习。学习期间,学费和生活费全由政府买单,且专款专用。这是政府的一项惠民政策,对传统文化的高度重视和有力扶持,直等这批孩子五年后学成回来为桃李市的老百姓们带来文化生活的优质服务。

因为教育局每年都会召开杜绝“谢师宴”的工作推进会,一再重申严禁教职工接受学生礼品、礼金或参加“谢师宴”,也杜绝教职工带头操办“谢师宴”,呼吁营造良好的教书育人环境,所以申文学有些苦恼如何替海燕表达对尹芳冰的感谢之意。

在家里让奶奶下厨,办一桌丰盛的酒菜,将尹芳冰邀请到家里来吃个便饭,不知道算不算失礼。

周五的晚上,申文学在学校那台唯一的电脑上整理了自己的课题实验过程性材料,便开始思考明早回到城关后邀请尹芳冰来家吃个便饭的事情,不知道尹芳冰肯不肯光临。

通过之前的接触,申文学能够感受到尹芳冰是个挺洁身自好也挺清高的人,大概演多了戏文,便也有了戏文里女主角的正气。

申文学正在纠结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看着来电显示,申文学有些意外,愣了几秒钟方才接听了电话。

“局长,您好!”

“你好,申老师!”

客气的寒暄之后,手机两端两个人的唇角都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华建敏很快切入了主题:“周末来我家吃饭吧。”

“啊?”

申文学的惊呼在华建敏意料之中。

“我下厨!”华建敏补充说道。

申文学以为自己听差了:“您……您下厨?”

“不是邀请你一个,还有尹芳冰和郑朝宗,你顺便也把海燕叫上吧,我家你已经来过的。”

华建敏报了吃饭时间,便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愣了半晌,申文学突然意会过来:局长这是在帮海燕安排“谢师宴”吗?

一时之间,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次日,从银山回来,申文学先到家接了海燕便直奔华建敏家里。

“还没到饭点呢,你怎么来这么早?”华建敏给申文学开门,看到申文学手上提的几大袋,光闻味道都知道是海味,他皱眉,“我请客,你怎么带食材来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顿饭是替海燕感谢尹芳冰的?”申文学领着海燕进门,提了海鲜就直奔厨房。

海燕在身后问道:“老师,你怎么知道厨房在那里?”

华建敏一边给海燕打开电视,一边笑道:“你老师啊,是这家里半个主人。”

华建敏进厨房时,申文学已经开始清洗海鲜。

“还是我来吧。”华建敏说。

申文学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一只大鱿鱼,动作看起来很是笨拙,可是嘴皮子却麻溜:“煮菜我不会,只能给你打打下手清洗清洗食材了。”

华建敏不由笑起来:“你岂止不会煮菜?你洗菜也不会啊!”

申文学一愣,鱿鱼就从手里滑脱出去,掉入水槽溅起好大的水花。申文学“啊”地惊叫一声,华建敏将她轻柔地扶到一边,然后关了水龙头,拿起水槽里的鱿鱼,用剪刀剪开,撕去内里的墨囊,继而放到水龙头底下清洗。

一连串的动作熟络而麻利,令申文学颇为惊讶。

接下来华建敏又当着申文学的面清洗了她带来的各种海鲜,贝类用刷子刷干净,鱼清洗去除内脏之后用刀划拉出漂亮的纹路……

申文学看着华建敏,因为家里开了暖气,他只穿了衬衫西裤,娇小的围裙搭配他专注的神情令他看起来越发帅气,不由赞叹道:“没想到局长厨下功夫如此了得。”

“还没尝过我做的菜,就夸上了?没想到申老师也肯说奉承话。”华建敏将申文学带来的海鲜和自己一早去菜市场买回来的食材一起在灶台摆好,竟无一样重叠,也是巧了。

“我是推理,看您刀工都如此了得,厨艺肯定是不赖的,看您的架势感觉您专门进修过似的。”

申文学话音甫落,华建敏就给她竖了个大拇哥,“申老师真是好眼力,我在咱们桃李市职业中专的烹饪专业里专门学习过的。”

申文学再一次发出惊呼,她讶异的是华建敏百忙之中居然还会去进修厨艺,更为惊讶的是,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桃李市有一所职业中专,职业中专里还有烹饪专业。

申文学还想向华建敏打听职业中专的事情就被华建敏从厨房请了出去,因为华建敏说他要开始炒菜了,油烟会让女孩子皮肤变差什么的。

客厅,海燕正在看电视,见申文学从厨房出来,丢了遥控器就跑过来传话:“老师,华叔叔说你是这里的半个主人,老师,为什么华叔叔的家你是半个主人呢?”

申文学:“……”

午饭的饭点,尹芳冰和郑朝宗姗姗来了。

第121章 暖男

申老师正文卷第121章暖男因为自己的小徒弟考上了,尹芳冰心情愉悦。

妻子心情好,郑朝宗心情也好。

客人心情好了,作为主人和半个主人的华建敏、申文学自然也高兴。

于是这段挂着“谢师宴”名义的朋友聚餐从头到尾气氛融洽,其间尹芳冰还现场吊了段嗓子。

海燕听得两眼放光,直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像师父这样一开口余音绕梁,尹芳冰也拿出师父的款,语重心长嘱咐海燕在戏校要好好用功。

海燕特别应景地背了一些俗语谚语,“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艺高人胆大,艺高不压身”……

申文学可惜道:“海燕,要不你回来好好读书吧!”

海燕机敏,说道:“在戏校我也会好好读书的,因为学好了文化知识,更能演好戏文里的人物。”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情愉悦、思想进步,尤其郑朝宗,看着海燕小嘴抹蜜,又开始怂恿尹芳冰给两人生个贴心小棉袄。

生二胎这件事,尹芳冰一直是热衷的,奈何人到中年,受孕不易。

尹芳冰原就是不易受孕、容易滑胎的体质,怀第一胎的时候就吃了很多苦,在一抬手就能滑胎的体质里辛苦保胎终于成功生下了儿子。

郑朝宗想要个女儿凑成个“好”字的夙愿一直未能得到满足。

如今,得了海燕这么个小徒弟也算聊以慰藉。

吃罢饭,郑朝宗和尹芳冰就把海燕接回自己家去。

儿子在外上大学,让这个小徒弟承欢膝下,享一享天伦之乐,可是小徒弟也要去上戏校了,夫妻二人得抓紧时间和海燕相处。

三人走后,申文学非常自觉地收拾起桌上的杯盘狼藉。

华建敏将她往旁边轻柔一扶,便开始戴围裙,嘴里简单说了两个字:“我来。”

“在你眼里,我煮菜不行,洗菜不行,难道连洗碗也不行吗?你就这么小瞧人?”

申文学觉得小屈辱。

“你的手是用来写文章的。”华建敏轻描淡写。

申文学心头一暖。

她的目光飘向华建敏脸上,他丰神俊朗的容颜带着抹超脱的气质,竟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将厨余扫进纸篓,将碗碟摞成一座小塔,华建敏抬起头来看着申文学,笑道:“想参与?”

袖手旁观不符合申老师热心的性格啊。

申文学忙不迭点头。

可是她能参与些什么?

“你可以进来看啊。”

只要不袖手,旁观便也是一种参与么?

申文学拔腿跟了进去。

厨房,华建敏已经开始洗刷。

从小到大,申文学也无数次这样倚在厨房门上看奶奶洗碗,可是看华建敏洗碗的感觉竟是如此不同。

尽管水龙头的水在流动,碗盘碰撞都会发出声音,可是他的神情却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

岁月静好。

申文学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所能想到的便是这四个字。

“不要被假象迷惑,或许我在你面前只是立一种人设。”

一切收拾停当。

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华建敏一边用面巾擦手,一边对申文学说道。

彼时,申文学正盯着华建敏的手暗探世界上也有男人的手可以这么修长好看细致白嫩,被华建敏的声音突然打断思路,她有些懵:“什么人设?”

“暖男的人设啊,”华建敏已走到申文学面前,居高临下,眼神里含着一抹笑意,“申老师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现象是什么?本质又是什么?

申文学何等聪敏?她立即就参透华建敏弦外之音:“你做这些是有目的的,就是想打动我?”

华建敏感到满意,她还没有忘记他打她主意这件事。

“你被打动了吗?”华建敏期待地问。

“你先把自己的烂账擦干净!”

申文学瞬间变脸,令华建敏始料未及。

申文学指了指外面,华建敏果然就听见敲门声。

华建敏皱眉,一脸“谁在煞风景”的疑惑。

申文学已经给出了答案:“你的初恋来了。”

华建敏脸上写着:你怎么知道?

申文学伸出手指算,“已经不是第一次,已经好几次,但凡你跟我把天聊死的时候,她就会来救场。”

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卢晶晶不是来煞风景的,而是来救场的吗?

华建敏黑沉了脸。

开门,卢晶晶不出所料地站在门外,远远的马路上豪车、保镖也是不出所料。

而华建敏和申文学一起来开门对卢晶晶来说也是不出所料。

这种情景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三个人六双眼睛,竟无一只有意外的眼神。

还是申文学最先打破了这种尴尬。

她对卢晶晶说道:“我说过,你和华局长之间的私事,应该你俩私下沟通比较好,不应该和我私下沟通,你今天是来私下沟通的吧?”

她什么时候对她说过的,他怎么不知道?

华建敏凝眉。

“我不打扰你们,希望你们沟通愉快。”

申文学说着抬脚向外走去。

华建敏拉住她:“文学……”

卢晶晶盯着华建敏的动作,脸色沉了沉。

申文学给了华建敏一个笑容:“刚刚在厨房我同你说过了。”

说着,抽出自己的手,离去。

刚刚在厨房,她同他说了什么?

华建敏想,卢晶晶也在想。

只是卢晶晶想不出来,华建敏却马上就想起来,她让他把烂账先擦干净。

华建敏目送申文学背影远去的视线投到卢晶晶身上。

这是他的烂账?!

卢晶晶第一次踏进华建敏的家门,这个房子无论从外部看还是内部看都有些年月,但是摆设整齐,布局大方,让人想见房子的主人是一个颇有些讲究的人。

卢晶晶看向华建敏,他的确是讲究的。

当年在大学里,他的寝务是全班男生中做得最好的,甚至女生能比过他的也不多,这和邋遢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是千金小姐,劳务方面自然不需要亲力亲为。

“十几年过去,你都没变啊。”卢晶晶慨叹。

怎么可能没变?

至少当年如火如荼爱着她的那颗心已经燃尽了火焰,许多年来都是一片灰烬。

从明艳的火焰到暗黑的灰烬,其间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他不愿再去回想。

“坐吧,喝杯茶。”

他已经走到沙发上坐下,开始摆弄茶几上的茶具。

水烧起来,茶器摆放整齐,茶叶盒子也打开了盖子。

卢晶晶顿时闻到一室茶香。

当年他们喝酒,如今他们却相对喝茶。

这便是成熟、沉淀……抑或老去吗?

卢晶晶在华建敏对面坐下,看着他泡茶,那动作行云流水,她看得有些呆了,直到他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来。

“我们谈谈。”华建敏说道。

卢晶晶怔怔,这本是她准备好的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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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谈谈

申老师正文卷第122章谈谈事到如今,他们还可以谈什么?

谈情说爱是不可能的了。

卢晶晶看着华建敏的眸子,绝望地想。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人心想什么,眼睛都会透露一二。

当年她望着他的眼睛,那是一扇跳动着热烈火焰的窗子,如今这扇窗……窗含西岭千秋雪。

卢晶晶激灵灵一凛,时隔经年,还是这双眼睛,看着她,没有了热,只余下冷。

当年她的确是伤了他的心,她成了他们爱情的叛逃者。

所以,此刻,求复合的话,卢晶晶觉得这么难以启齿。

“孩子多大了?在读几年级?”华建敏先开口。

一开口就是关心孩子的上学问题,果然很教育局长。

“我离婚了!”将华建敏的茶一口闷掉,卢晶晶就像喝了酒般豁出去了。

华建敏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面上却看不出波澜。

“在这段失败的婚姻里没有孩子,也没有爱情。”

卢晶晶的眸子雪亮雪亮的,脸颊红扑扑的,茶不醉人人自醉。

一片沉默里,华建敏给卢晶晶又倒了一杯茶。

卢晶晶再次一口闷掉。

“建敏,我回来了……”

卢晶晶的声音满是柔情。

你回来了,可是我却不在原地了。

这里并不是你的家,何谈回来?

“这里只是个小县城。”华建敏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卢晶晶。

当年在家族的阻挠里,他请她扛住压力做出选择,和他一起回到桃李延续他们的爱情,她就这样告诉过他:桃李市只是个小县城,不能成为她的家。

今天他用她当年的话回复她。

卢晶晶觉得胸口堵了一块石头一般,闷闷的,沉甸甸的。

他竟然还记得她当年说过的话,可见她伤他有多深。

卢晶晶想哭,可是眼眶酸胀着。

“建敏,我发现你曾经说过的话都是对的。”卢晶晶垂下眼帘,不敢正视华建敏。

曾经,他对她说有他的地方就是家,他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他是她的港湾,也是他们爱情的港湾。

苦口婆心,苦苦哀求,只是她没有相信他的话。

她相信的是她很爱他,但是她也可以忘记他。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她不能。

经历了十年惨痛的婚姻经历,她才认识到在内心深处,她一直在被他召唤。

他说的都是对的。有他的地方才是家。他才是她的归宿,是他们爱情的归宿。

于是她厚颜无耻情奔而来,却发现有些事情变了。

没有谁能为谁一直等在原地。

即便是华建敏也不会。

想到这些卢晶晶就无比气馁和委屈。

她花费了这么多心力终于做出了那么决绝的决定,然而竟是白费力气吗?

“建敏,我错了,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卢晶晶卑微地乞求着哭泣着。

如果此刻华建敏还会给她机会,哪怕是下跪她也愿意。

可是华建敏不会给她机会。

他给她递纸巾,说道:“把眼泪擦干。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递纸巾。下一次你再哭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擦干眼泪了。”

他的话平淡如风,冷漠绝情,卢晶晶偏又觉得乍暖于心头。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缓缓拭去面上的泪滴,无论如何这都是他对她的心意。她要好好地一点一点地领会。

在他面前她卑微如斯,这却都是她应得的。

谁让当初她辜负他辜负得那么彻底?

就在卢晶晶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的时候,华建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没有嘲笑,没有报复,也没有假惺惺的宽容大度。

有一种坚定的鼓舞人心的力量。

他说:“晶晶,你离婚了,情绪不稳定我可以理解。你现在需要的是一段冷静期,而不是急匆匆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或者让一段陈旧的感情死灰复燃。”

“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应该自己拯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谁的救世主,只有自己是自己的良方兼毒药。”

卢晶晶抬起头泪眼模糊看着华建敏,他依然那么睿智,那么冷静,那么理性,不管对她是爱,还是不爱。

“我们两个恋人的关系没有了,不是还有同学的关系吗?”

“在这个世界上同学之间的情谊是一份特别美好的情谊,因为踏出校门前那份最纯真的美好陪伴彼此成长的岁月。”

“同窗之谊不亚于亲情、友情、爱情,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到了桃李市,作为东道主,我都欢迎你留下来。”

卢晶晶有些不可置信:“你欢迎我留下来?”

华建敏又给卢晶晶倒了一杯茶。

“你是教育学心理学双料博士,我们桃李市在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这一块和心理健康专任老师培训这一块亟需你这样的专家学者莅临指导。”

华建敏说着举起了自己的茶杯。

玻璃杯里的白茶晶莹剔透,一如它主人不含杂质的心。

虽然分别十年有余,他还是在关注着她的,他连她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都一清二楚。

卢晶晶想着便有些激动。

她乐意到他身边去工作,乐意加入他的志愿和梦想。

卢晶晶在心里暗骂自己:卢晶晶啊,十年前你就对他的教育梦一清二楚。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就不能有如今的觉悟呢?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离开他,何至于如今这般低姿态?

她不会再放弃了,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把握住他,即便他内心的火焰已经变成熄灭的灰烬,她也一定要用热情将它重新唤醒。

“我好好考虑考虑。”卢晶晶没有马上答应华建敏的邀请。

因为这一次考虑考虑,等考虑好了,她就有借口再见他一次了。

“我们今天谈得很愉快。”卢晶晶擦干眼泪,对华建敏笑着说道。

诚如当年在阪中森林茶座,她对他说的那样。

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还是那句话。

年关将至,寒假又在眼前。

申文学的一年级小学生们连《长恨歌》都会背诵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申文学讲解得深入浅出。

白居易写完诗要念给邻居老太太听,老太太听不懂觉得深奥,白居易就去修改,一直改到邻居老太太能够完全听明白为止的故事,她却讲得声情并茂,十分精细。

这个故事对全班小学生具有十分励志的启发意义。

他们的看图写话就写得尤为认真有趣。

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全班十九个孩子的语文成绩都在九十五分以上。

这对于教学质量一向薄弱的海岛学校来说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韩科校长在期末工作会议的时候,让申文学向全校老师分享工作经验。

而黄薇主任在期末也检查了申文学的课题研究进展情况,一起被检查的还有江新男。

从教师进修学校开完会出来,江新男脸色就不太好。

申文学将小电驴开到她身边停下,说道:“怎么不和我一起走?”

“你是电动车,我是11路公交车……”江新男眼睛盯着自己的两条腿。

申文学乐了:“恋爱中的女人脑子都会短路吗?我有小电驴何须你亲自开11路公交?我后面不是可以载你吗?”

江新男却拒绝。

申文学干脆将小电驴停到路边去,拉了江新男的手往江边走去。

太久没有理会这位姐妹,这位姐妹看起来有心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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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江新男的危机

申老师正文卷第123章江新男的危机教师进修学校与桃李市的母亲河只隔一条马路。

申文学拉着江新男穿过马路,下了石梯,便抵达河畔公园。

河畔公园是桃李市一处绝佳的风景,前面是长而宽的河道碧波潺潺,后面则是展示小城历史、文化、人物、风景的巨幅浮雕。

夏天,河畔的广场上聚满跳广场舞的大妈,音乐和舞姿齐飞,热闹不已。

冬天,河畔风冷,人迹罕至,刚好为申文学和江新男说悄悄话提供了好场所。

冬日的阳光暖意微微,江新男面上寒霜很重。

申文学拉着江新男在河畔的石椅上坐下,问道:“为什么不开心?”

如果是过去,江新男不开心再正常不过。

父亲重病,家贫如洗,债台高筑,母女不睦,江新男一天到晚不哭个几次,申文学都不习惯,但如今不同了。

廖书恒是江新男灰暗人生里投入的一抹明媚阳光,他带着她和她的家庭逐渐摆脱困局走向尚好的局面。

江新男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申文学对江新男来说,是比廖书恒还要重要的角色。

她对她一向没有秘密。

可是此刻,被河畔的冷风吹得头疼,江新男裹紧了外套,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申文学啐道:“见色忘友,有了廖书恒,你就不要我这个好朋友了,是吧?那我走了!”

申文学说着假意要走,江新男自然伸手拉她:“我说还不行吗?”

申文学重新坐下,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来。

江新男仿佛在内心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终于说道:“我想和廖书恒分手。”

申文学“啊”了一声,匪夷所思看着江新男。

为了这段感情,她背负了不小的骂名,风风雨雨是是非非有多少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如今竟要分手,不是给所有人看笑话吗?

“我妈不同意。”江新男旋即说道。

申文学觉得自己难得竟和顾惜云保持了一致的立场。

“说说遇到了什么困难。”

江新男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还是说道:“因为苏湜。”

廖书恒的steam课题实验在学校反响很大,甚至辐射了桃李市整个小学语文学科。

一向对教学对工作都慵懒厌烦的苏湜不知为何竟表现出空前的热情来。

廖书恒呢?对苏湜的热情不但没有避嫌,反而殷勤指导。

“他们两个还租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就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无论上班下班都腻在一起,要想不出事都难。”江新男一脸忧伤。

申文学却说道:“廖书恒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和苏湜?他们就是工作关系吧!你知道的,廖书恒那个人对谁都热心,苏湜既然工作态度向好,他作为学校领导自然要帮她的啊!”

苏湜在学校老师里的定位,无异于一个班级中的问题学生。

如今这个问题学生突然表现出正面积极的一面,作为学校管理层,廖书恒自然必须欢迎啊。

申文学的分析江新男不是没想过,可是或许作为恋爱关系中的女方,本就容易产生不安全不牢靠的感觉吧。

她愁眉紧锁摇摇头,否定了申文学的分析,说道:“关键不是书恒,关键是苏湜。”

作为一名老师,苏湜从教多年来被多方诟病。

学生眼中她喜怒无常,教学不敬业;家长眼中她师德不佳,没有为人师表;学校领导和同事眼中,她行为举止出格,是害群之马,严重破坏了学校的形象……

总之说苏湜是一锅粥里的一粒老鼠屎一点也不为过,但是偏偏她变了,而且变得太好,让人有些不习惯。

“苏湜突然变成一个热心教学认真教书的人,校长说这都是书恒的功劳。”

温月朗夸奖廖书恒那天,江新男就在场。

下班的时候,江新男去行政楼下等廖书恒。

温月朗和廖书恒一起从行政楼的楼梯上走下来。

江新男听见温月朗开心地对廖书恒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让一块顽石变成璞玉,要知道从前形容这个苏湜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也不为过……”

她好高骛远,为师不尊,还打过校长,这样一个问题老师居然能积极参与学校的课题实验,且教学越来越认真,点化她的人功劳可不小。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书恒。”温月朗欣慰地拍拍廖书恒的肩膀。

廖书恒忙推辞:“温校长你太抬举我了。”

温月朗却说:“我和苏湜谈过话了,她亲口告诉我,是你让她变好的。”

行政楼下,江新男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温月朗的笑声也在耳边如蜜蜂一般吵嚷。

直到廖书恒走到她面前,把她叫醒。

“新男,你怎么站着也能开小差?”廖书恒笑声清朗,笑容可掬。

江新男的面色却和她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如此刻,她在申文学面前一般,苦着脸。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江新男惶惶不安说道,“我觉得我要失去书恒了。”

申文学一向了解江新男,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她从小就不自信,缺乏安全感,容易胡思乱想,还多愁善感。

作为好朋友,她一向都充当她保护神的角色。

江新男和廖书恒恋爱后,申文学将保护神的角色让给了廖书恒,现在看来,廖书恒这位保护神并没有尽职尽责。

“晚上我们约了云舒一起去廖书恒的租屋,让他下厨,好久没有吃到他做的饭菜了。”

吃饭是假,帮着好闺蜜去敲敲边鼓倒是真的。



晚间,廖书恒的租屋美食飘香,气氛不错。

“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饭桌上,廖书恒欢喜说道,“好久没下厨,手艺都生疏了。”

因为是单身汉,平常工作又那么忙碌,廖书恒已经极少自己做饭吃,一般都是回父母家去吃。

“如果我们再不来打劫师哥,只怕师哥以后娶了新男连饭都不会做了吧?”

杜云舒自从发誓要考进城后,课余时间都在备考,如果不是为了江新男,她才不会从书堆里爬出来。

“反正新男不会嫌弃我的饭菜难吃。”廖书恒说着,笑看了江新男一眼,眼神里都是宠溺。

江新男却很拘谨。

今晚当然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敲边鼓的,不能吃人家的嘴软,就忘了身为闺蜜的责任。

吃了小半碗饭的时候,申文学放下碗筷,一副谦虚好像的样子向廖书恒讨教。

“师哥的新课题实验今天又被黄主任表扬了。”申文学说道。

今天在进修学校,虽然廖书恒没有来参会,可是黄薇在会上又大大宣传了他的steam课题,不吝褒奖。

“首期走班教学大获成功,整个桃李市小学语文届都知道,第二期走班教学,师哥又有什么新创意,可以提前分享一下吗?”

白天的时候,在河畔公园,江新男向申文学说了委屈。

第二期走班教学的主题定下来后,走班实验放在了二年段,江新男和苏湜定的主题撞题了,廖书恒却让江新男改主题,这让江新男很不开心。

第124章 白茶的茶饮研究

申老师正文卷第124章白茶的茶饮研究廖书恒见三个女孩子都眼巴巴望着自己,一副求知若渴模样,便也来了兴致。

“课程是学校内涵建设最重要的载体,我们实验小学以steam教改实验项目和跨学科教研活动为支点,努力推动学校课程体系的重构和教学组织的变革,促进学校内涵的提升。”

“我们立足本地,结合校情,初步构建了富有特色的steam课程运行方式,一个主题、两个团队、三个步骤、四个单元、五个领域,第一期以风味小吃‘肉片’为主题的走班教学取得了可喜的进展。”

“在首期的实验基础上,第二批实验班教学在课程实施形式和主题内容上进行了提升和整合,规模上扩展至20个班,新的主题也更有挑战性。”

廖书恒说起自己的研究项目便滔滔不绝,申文学和杜云舒异口同声问道:“新的主题是什么?”

江新男作为实小的一员自然清楚,替廖书恒答道:“白茶的茶饮研究。”

桃李市种植白茶的历史由来已久,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开始外贸出口。

不过当时囿于场地与气候的原因,白茶产量很低。

茶农中流行一句谚语:“辛勤不解天气变化”,说的就是天气对白茶产量的影响。

有时一场春雨,会使正在萎凋的白茶全军覆没。

白茶基本上以日光萎凋和手工为主生产,工业化程度不高,产量原本就低,加上不好的天气,产量就更低了,所以价格不斐。

白茶作为出口创汇的茶类,虽然“墙内开花墙外香”,但国内知名度低,许多人不认识白茶为何种茶。

近年来,桃李市在白茶营销一块花了大量心血,政府成立茶业发展领导小组,出台《关于进一步推动茶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的纲领性文件,在政府的集中推广宣传下,白茶走上了一条复兴之路,在国内迅速崛起。

廖书恒和实验课题团队的成员们经过研究确立了“白茶的茶饮研究”这个主题,具有现实意义,特色鲜明。

“我们学校的团队共同设计出了‘奶茶制作与研究’的steam课程教材,这个课程体系共有五个课时……”

第一课时是以健康为主题,认识白茶,掌握白茶的营养,从而激发学生制作“奶茶”的欲望和兴趣。

第二课时制作奶茶,根据孩子们已有的生活经验,教师引领研发制作奶茶所需的原料,探究制作的程序和具体步骤,从而让孩子们在实践中获得经验。

第三课时是《奶茶制作配方的优选》,学生经历了对白茶认识,奶茶制作的基础上,进行奶茶制作配方优选的活动。让学生通过自主活动体验和探究,发现影响奶茶的因素,并尝试改进配方,完成最优方案。

第四课时装扮奶茶,从奶茶与配料、装饰物的恰当使用,以及杯载的正确选择这三个方面引导孩子们小组合作打造一杯高颜值奶茶。

第五课时奶茶成品秀,在学生了解茶文化、奶茶制作装饰的基础上,为自制奶茶取个响亮的名字,为茶饮设计形式多样、样式新颖的商标,并带着茶饮走出课堂,供全校师生品鉴。

“这第二阶段的五个课时设计是成进阶式的,打造了五个备课团队,每个备课团队都设置了组长和组员……”

廖书恒介绍到此,江新男的脸刷一下就黑了。

“我原本是第五课时的组长,书恒你却把我的组长撤了,将我从第五课时调去了第二课时,还安排苏湜接我的班当了第五课时的组长。”

江新男压抑在内心的委屈,此刻仗着两个好姐妹在场终于爆发出来,“书恒,你怎么可以为了显示你的公平而牺牲我?”

廖书恒发现,除了江新男,申文学和杜云舒也同时瞪视着自己。

三个女孩子,六只眼睛,就像六个小灯泡,被瞪得久了,目光仿佛也成了滚烫的。

廖书恒噗嗤一笑,他仿佛发现了什么。

“原来,你们三个今晚不是来欣赏我厨艺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廖书恒打开天窗说亮话。

申文学和杜云舒便也光明正大帮助好姐妹质问。

“古人说举贤不避亲,新男虽然是你的女朋友,可你也不能为了显示自己公平就把她的组长撤了呀!”

“难道当你女朋友没有好处,还要倒霉吗?”

“你明知道苏湜对新男一向不怀好意,你却让苏湜顶替新男当组长,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两个好朋友一唱一和讨伐廖书恒,江新男顿觉解气。

看着申文学和杜云舒义愤填膺,再看看江新男小脸气鼓鼓的,廖书恒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廖书恒好脾气解释,“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动,是因为整个团队慎重考虑之后做出的调整,新男去第二课时备课组,苏湜去第五课时备课组,都是因为她们自身更适合那个备课组。”

江新男不同意廖书恒的说法:“可我更喜欢的第五课时的奶茶成品秀主题。”

“但苏湜更能胜任第五课时的教学,奶茶成品秀讲究创新、时尚,苏湜在时尚这一块是咱们学校所有教师里走在最前沿的。”

“你的意思就是我比苏湜土……”

江新男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廖书恒依旧不疾不徐安抚道:“但你也有你的优势啊,你细心、贤惠、周到,第二课时是制作奶茶,刚好考验动手能力,你在这一方面和苏湜比起来有绝对优势。”

江新男的嘴角一抽一抽,廖书恒给的解释乍一听还是有道理的,但她扔执拗嘟哝道:“牵强!”

廖书恒眼里却只有宠溺,继续说道:“新男,你一直都很善良,咱就当做以德报怨,行吗?苏湜一直以来都给学校工作拖了不少后腿,现在她终于愿意洗心革面,作为同事,大家都应该拉她一把,何况你们还是从小到大的同学呢。”

凭什么好孩子都得受委屈,熊孩子却能占据更多关爱。

听了廖书恒的话,江新男本能在心里反驳,可是当着申文学和杜云舒的面,她不好和廖书恒吵架。

于是,咽下这么一口窝囊气。

“温校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不能感化的人,你来实小不过半年便扭转乾坤,我对廖副校长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新男话里带刺,廖书恒的性子自然不会和他计较。

紧接着,申文学便抛出了一个问题:“师哥,其实我和云舒也很好奇,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杜云舒立马附和:“转化问题老师和转化问题学生大概是同一个道理吧,师哥分享一下好经验,我们在工作中也好借鉴借鉴。”

廖书恒竟一时语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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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迷惘

申老师正文卷第125章迷惘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廖书恒以为这门铃响得非常及时,解除了他的尴尬,没有想到却是给了他一个更大的尴尬,因为门开了苏湜就站在门外。

气氛瞬间凝固。

申文学和杜云舒同时看向江新男,江新男已经变了脸色。

苏湜的视线越过廖书恒看到了客厅里围桌而坐的闺蜜三人。

三个都是她的老同学,和她却有着水火不容的意味。

当然造成这局面,她自身责任更大一些。

苏湜再看向站在门边的廖书恒,只见他一脸苦笑,不由自嘲说道:“廖副,看起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苏湜,有什么事吗?”廖书恒已经调整好心绪,给了苏湜一个礼貌的笑容。

苏湜将手里的教案本抱得更紧一些,说道:“我还是改天来请教廖副吧。”

廖书恒看了看苏湜手里的教案本,说道:“你是要把课题实验的教案给我看吗?你先给我,我看完和你交流。”

廖书恒伸出手去,苏湜却并不肯给出教案,而是坚持说道:“许多设计,还是当面沟通比较好。”

说着,转身离去。

廖书恒关上房门,回身见三双眼睛犹如六盏小灯泡灼灼盯着自己,“噗嗤”乐了。

他知道她们三个在想什么,更知道江新男在想什么,只是他觉得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无需解释,解释起来只会越描越黑。

一餐饭吃得不欢而散,廖书恒送三个女孩子到门口。

江新男不发一言只是黑着脸,杜云舒则是狠狠剜了廖书恒一眼。

申文学倒是给了廖书恒一些好颜色。

“今天晚上看到苏湜,我觉得师哥转化问题老师真的相当成功,要向师哥学习。”

申文学笑笑说道,只是她的笑容落在廖书恒眼里特别刺眼,话语也是绵里藏针,怎么听怎么像是挖苦。

这让廖书恒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廖书恒意识到他和江新男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决他们二人的矛盾一定不能假手他人,否则只会添乱。

廖书恒决定自己要找个时间单独和江新男谈谈。

苏湜在房间内听着女孩子们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再向楼下走去,脸上是讳莫如深的表情。

待到女孩子们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她从门后走回书桌。

书桌上的教案本乖乖躺在那里,却像她的一件利器。

她重新拿起教案本出门。

上楼,到廖书恒租屋外敲门。

廖书恒过了好一会子才来开门。

他的手湿淋淋的,刚从厨房出来。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洗碗,没有听到敲门声。”廖书恒笑着解释。

苏湜并不觉得这个道歉有什么必要,她要进门,廖书恒却拦住了。

“苏湜,我觉得现在是下班时间,而且这是我的私人住所,我觉得你来我家,不太方便。”

廖书恒语气尽量委婉,可是态度很坚决,不能让苏湜进门,这是底线。

“我不是来和你谈工作的,我可以帮你洗碗啊。”

苏湜觉得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进门的借口,却被廖书恒再次挡了回来。

“苏湜,谈工作可以,洗碗不行,因为我有女朋友了,帮我分担家务是我女朋友的事情,你只是同事,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廖书恒的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觉得合适吗?”

廖书恒盯着苏湜,目光已经十分冷峻。

短暂的沉默之后,苏湜把手里的教案摔在廖书恒身上,她已经恼羞成怒起来:“所以你装什么救世主?”

“自从你来了实小,你就企图改造我,你叫我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你叫我放弃明星梦,做个教育人,我都听你的,我图什么?我图的是你这个人!”

苏湜如此直白,令廖书恒有些意外,却又感到情理之中。

苏湜的性格一直都有些离经叛道,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都不为过。

“苏湜,我有女朋友了。”

廖书恒重申自己和江新男的关系,却换来苏湜一阵嘲笑。

“你和唐美静曾经还是夫妻呢!可又怎么样?你不照样为了江新男离婚?”

“我和新男不是……”廖书恒突然觉得对苏湜没有解释的必要,她只愿意相信她愿意相信的。

“你和江新男莫说还没有结婚,就算结婚了,就一定能够天长地久吗?说不定江新男是第二个唐美静呢?”

苏湜的质问令廖书恒叹口气,“苏湜,不管我和新男是什么关系,恋爱也好,结婚也好,总之我廖书恒这辈子和你苏湜不可能有男女关系,我们就只是同事而已,你好自为之吧。”

苏湜也放了话:“廖书恒,我们两个走着瞧!”

廖书恒生气地关上门,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世界上怎么会有苏湜这样的女孩子?

看来申文学真是谬赞了,他哪里成功转化了问题老师?分明转化失败了。

廖书恒有些气馁,为自己这段时间在苏湜身上投入的心血感到不值。

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苏湜在教学业务上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至于私人感情,可以慢慢开导。

廖书恒这个夜晚都在辗转反侧,他的耳边不停响着唐美静的话。

那一夜,她站在实小门外的冷风里,对他冷嘲热讽,她质问他是救世主吗?她警告他不要再对任何一个旁的女人面前扮演暖男的角色,否则他和江新男也不会长久。

今晚,苏湜和唐美静一样质问着他为什么要充当救世主的角色?

廖书恒突然觉得有些气馁,工作上的出色能弥补情感上的失败吗?

在感情的世界里,他似乎是一个失败者。

廖书恒再也睡不着,一骨碌爬起来,开灯,找到苏湜那本教案本仔细翻阅起来。

现在他要厘清两点:一是他是江新男的男朋友,他有责任维系好两人的恋爱关系;二是他是苏湜的领导和同事,他有责任帮助苏湜在业务上更上层楼。

杜云舒因为要备考,被申文学和江新男先行送回了家。

送走杜云舒后,申文学要送江新男回家,江新男却说:“陪我去江边走走吧,文学,我心里很乱,需要你的开导。”

申文学点点头,和江新男手拉手向江边走去。

冬天的江水奔流无声,冷得人打颤。

到了江边,江新男和申文学都后悔了。

“我们谈话应该走个甜品屋或者咖啡馆的,来江边真是个错误的选择。”江新男双手抱着自己嘟哝。

申文学说道:“既然知道是错误的选择,就应该知错就改,将错就错只会自己找罪受。”

二人当即决定离开江边去找个甜品屋,可是江边一个蹒跚向江水里走去的身影阻止了二人离开的步伐。

“有人跳江!”

申文学和江新男双双呼起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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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跳江女人

申老师正文卷第126章跳江女人同时发现有人跳江的,还有桥上一对夫妻。

女的大声呼救,男的则跌跌撞撞向桥下跑来,边跑边喊着一个名字:“珊珊!”

申文学和江新男因为不会游泳,只能在江边大声疾呼的时候,男人也跑到了江边。

他快速脱了鞋子就要跳江,和他同行的女人也从桥上跑下来,及时拉住了他。

“你不会游泳,你下去不但救不了你妹妹,连你自己也会死的!”女人急迫地说。

原来那个叫珊珊的跳江女子是男人的妹妹。

妹妹已经走向江心,身子完全没在水中,只露出一个头。

男人还是想去救她,女人急哭了:“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男人犹疑了。

如果是夏天,江边有热闹的人流,分分钟都能发现跳江的女人,分分钟都能来几个善水的好手下水救人。

但是今夜冬天的风冷得刺骨,夜又深了,江边没有人群,耽误了救援。

警车、救护车、救援队都来了,珊珊却走了。

看着医生对打捞上来的尸体进行一系列救护措施最后遗憾摇头,宣布女子已经死亡的时候,男人放声大哭,男人的妻子也陪着呜咽。

江新男脸色不太好。

申文学带着她去“甜夫人”找了个位置,点了两杯热饮,她喝了几口才缓过神来。

“我认识跳江的女人,”江新男说道,“之前在实小代过课。”

申文学心里惊讶,静静听江新男说下去。

“她叫珊珊,是个很乖的女孩子,工作勤勤恳恳的,但是和她老公闹离婚后就从学校辞职了,据说在一家培训机构里上班。”

江新男的话让申文学想起在江边时听到的男人和女人的对话。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她。”男人充满自责地说。

“你说你说她干嘛呢?珊珊已经够苦的了,离婚了,带着孩子投奔娘家,你这个做哥哥的反倒责备她!”

女人虽然安抚着男人,可语气也忍不住责备。

申文学大概能够想见这个叫珊珊的女人寻死的原因。

或者被背叛,或者被伤害,导致了婚姻失败。

离婚的女人走投无路只能投奔娘家,但是娘家也未必就是可以依靠的港湾。

心思纯良又清高的女孩子,最终投江自杀,一了百了。

但是幼小的孩子怎么办?

老母亲怎么办?

珊珊的尸体从江水中打捞上来的时候,她的母亲也闻讯赶来,哭得死去活来。

因为珊珊跳江前还在电话里对她嘘寒问暖。

这些对珊珊来说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吧,在跳江的那一刻她就选择了放弃,放弃亲缘,放弃恩怨。

申文学唏嘘不已。

她沉重叹了口气。

“新男,我想我们该去学游泳了。”

这是申文学第一个感悟。

第二个感悟则沉重得多。

“新男,爱情也好,亲情也好,友情也好,对一个人来说,很重要,但不能过于重要,超越自我对自我的感情。”

江新男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这个冬天的夜晚,在寒冷的江边,她偶遇了一个跳江的女子。

申文学的感悟也点醒了她。

她二十多年来一直为别人而活着。

因为是父亲寄托希望的长女,她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孩子,规规矩矩,勤勤恳恳。

为了满足母亲,取悦母亲,她马不停蹄挣钱还债,失去业余所有充实自己放松自己的时间。

她常常陷入一种自我怀疑:廖书恒和唐美静的离婚到底是不是她害的?从而对廖书恒带着愧疚,导致他们的恋爱关系里,她总是卑微的,低人一等的。

她把自己活成一根藤蔓,围绕着她以外的外部的人和事去生活。

如果有一天那些外部的人和事都失去了,她也就轰然到底。

因为她是一根藤蔓,没有主心骨。

“谢谢你,文学,我的好朋友,一直以来你都不遗余力替我厘清内心的迷惘。”

江新男伸手握住了申文学的手,虔诚说道:“以后的日子,我要为自己而活,让自己长成一棵大树,这样我在失去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坍塌,包括我的母亲,包括廖书恒……”

“也包括我。”申文学抬起一只手拍拍江新男的手背。

“只有你从内心连我也不依赖了,你才有可能成为大树。”

江新男给了申文学一个渐渐明朗和坚定的笑容。

对面的申文学是她未来的自己。江新男对自己说道。

学校开完期末工作会议,寒假就开始了。

申文学给海燕家里送去很多大米肉菜,便打道回府。

卢明凯已经在码头添置了很多快艇,从银山到市区不再只有一天一班快艇,交通便利了不少。

申文学和杜云舒各自拉着行李箱到码头准备搭乘快艇的时候,卢明凯及时赶来。

“文学,草场的工程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过几天我就能去和你团圆了。”

“团圆”二字让申文学咳咳两声。

“别忘了之前的约定,今年过年你得收留我。”卢明凯孩子气地执拗着。

“我们之前并没有这样的约定。”申文学澄清,继而说道,“今年过年我要外出,没有在家过年。”

“啊?外出?去哪儿?”卢明凯顿时不开心。

申文学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杜云舒,“你可以问问云舒能不能收留你。”

杜云舒也咳了起来。

卢明凯抱怨:“你们两个怎么跟我说话都咳嗽呢?”

“因为你是感冒病毒。”申文学继续打击卢明凯。

眼看卢明凯的脸色越来越难堪,杜云舒安抚他道:“如果卢总今年过年没有回家,也没有地方可以过年的话,那我是愿意收留你的,我家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卢明凯兴致索然回给对杜云舒一句:“谢谢。”

申文学和杜云舒上了快艇,快艇驶离码头的时候,卢明凯才想到他还没有问到申文学外出地点呢。

他完全可以陪她去的呀。

快艇上,杜云舒问申文学:“你过年是要去哪里?”

“新疆。”

“去新疆干什么?”

如果是去旅游,暑假显然比寒假更合适。

“因为我爸。”

杜云舒不解:“奶奶之前不是说你爸爸过年要回来和你们团圆的吗?”

“奶奶说到了新疆我就知道了。”

申文学并没有把这一趟探亲旅行看得有什么特别,直到她上了飞往新疆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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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疆行

申老师正文卷第127章新疆行出发前,奶奶将一封信塞进申文学的包里,嘱咐她:“出发后再看。”

飞机已经起飞,平稳地在云端飞行。

申文学打开了信封,奶奶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文学,原谅奶奶一直隐瞒你这个消息,怕你有抵触心理,不肯成行,可是他是我的儿子,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请求你,把他带回来……”

申文学的视线很快模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一颗颗落在信纸上,氤氲了那些字迹。

邻座伸过来一张纸巾,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手指颀长好看。

申文学接过纸巾,抬头说:“谢谢。”

然后愣住。

眼前对她微笑着的人竟是……华建敏。

申文学快速擦干了眼泪,“局长,您怎么这儿?”

申文学清楚记得飞机起飞的时候,邻座还另有其人。

“我上飞机的时候就看见你了,原来并没有打算换座位,但是看到某人哭鼻子了,为了不让邻座太煎熬,我就换过来了。”

所以换座位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的邻座?

申文学没好气将沾了眼泪的纸巾塞回他手里,华建敏:“……”

整个飞行旅程,申文学都没有说话,不是睡觉,就是沉思,华建敏便也没有吵她。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抵达新疆首府乌鲁木齐。

即便是夏天,新疆的天气也是早晚温差大,何况是冬天,正值新疆最冷的时候,每天的气温都在零下十多度。

出了机场,便冻得人哆嗦,好在申文学带了厚厚的羽绒服。

华建敏拉着行李箱走到申文学跟前,问道:“你去哪?”

“福海县。”申文学答。

父亲工作的地方在那里,家也在那里。

“同路。”华建敏说道。

申文学当然不会相信:“怎么可能?”

“本来是不可能,但是这不是你要去吗?”

因为巧遇,所以他为了她改变了旅程。

申文学没有拒绝华建敏,此时此地,她的确需要一个熟人同行。

这一路,申文学都在想,为什么奶奶不同行?一路上替奶奶想了一百种理由,奶奶年龄大了,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经受不起旅途的劳顿……都有可能,但或许都不是奶奶的原因。

奶奶虽然没有给确切的原因,却给了确切的任务,那就是必须把父亲带回去:因为父亲……病了。

父亲原本说好今年过年回家和奶奶团圆的,可是因为生病食言了。

奶奶在信中说,父亲的病在新疆如果治不好,回家总能治好。

奶娘说她的一个老同事退休前啥病没有,身体健康,活蹦乱跳,退休后去国外和子女一起生活却很快病了去了,原因就是水土不服。

奶奶认为,父亲的病大抵也是如此。

申文学和华建敏是在次日抵达的福海县。

按照奶奶给的地址,申文学和华建敏在午饭的饭点过后才去了申承砚的家里。

吃午饭的时候,申文学问华建敏:“局长怎么选择冬天来新疆旅行?”

六到八月才是新疆旅行的最佳时机,哈巴河、禾木、喀纳斯、吐鲁番、天山天池,都要在那个时节去观光才能领略到美静,即便是这福海亦是那个时节最美。

“最佳的旅行时间未必能遇到最佳的人。”

华建敏的话令申文学默默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父亲的病,她会由衷地笑出来,但是父亲的病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直到到了申承砚家里,申文学才知道,奶奶也被骗了,父亲并没有生病,而是牺牲了。

那是一幢泥土砌成的房子,外表并不起眼,土黄色的。

新疆没有大片的森林,开采石头也不容易,所以像这样的泥土房子在满是高楼大厦的乌鲁木齐以外的农村或者其他小城市比比皆是。

门口,一个叫娜泽海的女人站在那里,她是父亲的现任妻子,也是申文学的继母。

娜泽海这个名字喻义是忠诚。

娜泽海身边站着她和申承砚的儿子阿尔斯兰,阿尔斯兰是狮子的意思。

阿尔斯兰过了年就16岁,刚刚上了高中一学期。

娜泽海有着新疆女人的容貌特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肤色却偏黑,虽然已经到了中年,却依然美丽。

阿尔斯兰的五官却比较汉化,和狮子的威猛相距甚远,是个清秀的少年,或许比较像父亲的缘故吧。

申文学打量着这对母子,脑子里却想不起父亲的音容笑貌,因为她记事开始就没有见过父亲的面。

娜泽海和阿尔斯兰将申文学、华建敏迎进了家门,并带他们去看了很多申承砚的遗物。

申承砚的警服,申承砚和家人的合影,家人仅限于娜泽海和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从小到大和申承砚的合影不少。

穿警服的申承砚挺拔帅气,和娜泽海的合照堪称一对璧人。

翻看申承砚的照片,娜泽海和阿尔斯兰一直在哭,申文学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不过这眼泪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从众,而不是共情,更不是发自肺腑。

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与父亲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照片上的人离她如此近,却又那么远,申文学更多的心情是麻木,她细数数,竟然没有多少恨在内。

父亲已经火化,骨灰盒暂时寄存在殡仪馆里。

“他是怎么死的?”这是申文学最关心的。

作为申承砚的女儿,关于父亲的死,她有知情权。

娜泽海的家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土黄色的,平平无奇,可是内有乾坤,色彩极为丰富。

听到申文学的问话,娜泽海的表情很灰暗,与满屋子的色彩格格不入。

阿尔斯兰站在房间门口招呼华建敏,华建敏将单独的谈话空间留给了申文学和娜泽海。

他起身走到阿尔斯兰跟前,阿尔斯兰递给他一包东西,笑吟吟说道:“我们福海的特产,顶山食葵。”

食葵?不就是瓜子吗?

华建敏笑着接过,说了:“谢谢!”

阿尔斯兰又说道:“她们女人谈话,我们男人出去走走吧。”

面对阿尔斯兰的邀约,华建敏欣然同意。

第128章 死因

申老师正文卷第128章死因室外太冷了,阿尔斯兰却执拗带着华建敏去了一片甜菜地。

种植甜菜,是娜泽海的事业。

“你还不是我姐夫吧?”阿尔斯兰看着华建敏,少年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你怎么看出来的?”华建敏面对少年的打量,微笑着问道。

的确,他不是他的姐夫,连准姐夫都够不上。

“我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像老鹰一样。”少年伸出两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少年很清秀,眼睛却雪亮,目光锐利。

“你想成为我的姐夫?”少年问。

华建敏反问:“可以支招吗?”

少年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我得好好考验一下你。”

“通过了你的考验,也不代表就通过了你姐的考验啊。”

虽然冷风呼呼的吹,但华建敏的脑袋还没有被冻懵掉。

阿尔泽兰却不认同,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是我姐唯一的亲人了,虽然我和她不是同一个妈妈生的,可是我们是同一个爸生的呀,她妈妈早早就去世了,爸爸现在也走了,我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你通过了我的考验自然能在我姐那儿争取到一些印象分。”

少年的自以为是,在华建敏眼中显得滑稽而可爱,他泼他冷水:“最亲的人应该是奶奶。”

阿尔泽兰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奶奶。

爸爸去世了,奶奶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之外最亲的人了。

“唔,奶奶,”阿尔泽兰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等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去看她,你们那儿冬天比这湿冷的多吧?夏天呢?夏天也和新疆一样美吗?”阿尔泽兰换了话题。

的确每个地方的夏天都有美丽的风景,单单阳光就足够明媚。

“你去了就知道了。”华建敏不是一个擅长把事物说得天花乱坠的人。

“我去,你做东道主?”

“当然。”

“可是,要是夏天的时候你还不能成为我的姐夫,我去了你用什么身份接待我?”

阿尔泽兰刁钻的问题问住了华建敏。

他只能勉为其难表态:“我努力……”

“先努力通过我的考验吧。”

阿尔泽兰一脸邪坏的笑。

屋子里暖融融的,可是气氛却很凝重。

娜泽海一直在抹眼泪。

“他是个英雄。”她反复仿佛强调,用这句话对申承砚盖棺定论。

的确对于申文学的母亲来说,申承砚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她甚至到死都没能厘清申承砚是不是爱过她,哪怕是短暂的爱过。

申承砚把爱给了军人的梦想,给了新疆,给了娜泽海,给了那个被他救了的小孩。

有个小女孩在补课回家的路上,经过街边的店铺,店铺的广告牌恰好砸下来。

申承砚恰好路过,他推开了小女孩,自己被广告牌压住。

沉重的广告牌压住了申承砚的脑袋。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原本打算这个过年回家探亲的。”娜泽海哽咽着说道。

“我们的行李早早就收拾好了,可是……”

娜泽海不敢跟奶奶言明申承砚的死讯,就只能用短信以申承砚的口吻告诉奶奶,申承砚病了。

“老人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的面了,一辈子见不着总比知道他已经死了强。”

娜泽海的解释申文学明白。

虽然说纸包不住火,可是父亲毕竟远在新疆,长年累月见不着面,父亲的死讯只要隐瞒的好是可以隐瞒下去的,就让奶奶心中的父亲彻底成为一个不孝子,也比这个儿子已经死了强。

申文学在得知父亲死讯的时候,原本打算和娜泽海商量着能够将父亲的骨灰带回家乡,毕竟叶落归根。

可是此刻和娜泽海一席谈,她改变了主意,就让父亲一直留在新疆好了,这里是父亲热爱的土地,让父亲留在这里,那么他便永远活在奶奶心里。

“我们从现在开始可以达成共识。”申文学看着娜泽海神情很平静。

一个女儿面对父亲的死没有留下一滴眼泪,这在娜泽海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他一直惦念着你的。”

娜泽海在申文学面前也不好意思用“父亲”这个称谓来称呼申承砚,他这个父亲的确是失职的。

“他对你一直都心存愧疚,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因为我和阿尔泽兰,所以他一直没能回去看看你,他父亲这个身份做得不好,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我要替她向你说声对不起。”

娜泽海站起身向申文学鞠了个躬,无论如何娜泽海是长辈,申文学随之站了起来。

她平静说道:“他是个英雄,他因为救人而死,永远都是儿孙们学习的榜样,我不恨他,对他只有敬重。”这是申文学的肺腑之言。

一直以来申文学都理性探讨过父亲这个人,抛开父女这层关系,父亲身上有许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比如追求梦想的魄力,比如舍己救人的精神。

“他从前是一名军人,后来成了一名警察,一定做了许多我不知道的好事,我很想听听。”

申文学的声线显得低沉,娜泽海听出了她言语里诸多失落与渴求,不禁心疼。

她打量眼前的女孩子,她和申承砚长得有几分相似,却并不全像,大概有她母亲的神韵,是个极美丽的女孩子。

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却从小失去父母的陪伴。母亲去世,父亲远走他乡,想起来就足以令人心疼。

她是怎样成长起来的呢?

“你在这里多住几天,我都说给你听。”娜泽海说道,以一种母亲对女儿说话的口吻,慈爱的,平和的,宠溺的。

申文学并不放心奶奶,奶奶一个人留在桃李,尤其是年关这样举家团圆的日子。

从今往后奶奶彻底失去了她的儿子,这样想着申文学便对奶奶心疼不已。

她归心似箭,奶奶却给她打来电话说:“如果你父亲的病体不能劳动,你就缓缓,过了年再带他回来。”

听着电话里奶奶的声音申文学莫名想哭,可还是对奶奶撒谎说道:“爸爸的病过了年便能好,但是过了年爸爸就要上班了,所以不能回去看望奶奶了。”

奶奶并没有太失落,见不到儿子这是常态,不能回来就不能回来吧,只要他健康就好。

“她不能回来,你总是能回来的,奶奶身边有你就足够了。”

申家的客厅里奶奶挂了电话,卢明凯噘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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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各有各的除夕

“奶奶……”

卢明凯撒娇的样子莫名滑稽,奶奶笑了起来。

“文学和她爸爸难得见上一次面,”奶奶向卢明凯解释,“多让他们相处几天。”

卢明凯转念一想:“也对,我和文学来日方长。”

奶奶乐了:“这个,奶奶说了不算,文学说了才算。”

不开心的话题打住,卢明凯换个话题:“奶奶,年夜饭咱们是去下馆子,还是自己家里张罗呢?”

卢明凯已经决定好,申文学不在家,那就让他代替申文学陪奶奶过年吧。

“下馆子多贵啊,还是家里煮些,才有过年的味道,我去拿购物袋,咱们去市场买菜去。”

奶奶说着进厨房,不一会儿出来,看着卢明凯,不悦说道:“小凯,你怎么买了那么多菜过来也不和奶奶说一声呢?”

他什么时候买菜过来了?

卢明凯心下奇怪,站起身去厨房查看。

厨房的橱柜上摆放着一堆袋子,袋子里各种海鲜肉菜不一而足。

奶奶指着那些菜,继续抱怨着:“咱们两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如果我还去买,不是浪费吗?”

卢明凯看看那些菜,再看看奶奶,心头升起一些疑云,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年夜饭,娜泽海家的餐桌上摆上了各种福海本地的小吃,阿尔斯兰和华建敏却迟迟未到家。

“他们去哪儿了?”申文学问娜泽海。

娜泽海的笑容有些古怪:“准是阿尔斯兰调皮去了。”

申文学去娜泽海家的门口观望,很快就看见华建敏和阿尔斯兰带着一身的雪粒回来。

二人并肩小跑而来,嘻嘻哈哈,好不开心。

申文学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华建敏。

二人走到跟前了,阿尔斯兰冲申文学说道:“姐,他通过我的考验了。”

申文学不明所以。

“你可以发展他成为我的姐夫了。”阿尔斯兰说着欢呼着跑进了屋里。

申文学看着阿尔斯兰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被父爱和母爱满满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就是比较乐观。

申文学从阿尔斯兰身上调回目光看向华建敏时,华建敏已经收敛了适才的嘻哈,脸上写满一本正经。

“你和阿尔斯兰之间达成了什么勾当?”申文学也一本正经问道。

华建敏对着自己的双手哈气,丢给申文学两个字:“你猜!”

没有想到华局长的画风会被阿尔斯兰带歪,申文学又好气又好笑,问出了此行藏于她心底的一个问题。

“局长,您这一次来新疆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因为在飞机上偶遇她,才临时改变行程的,他一开始的旅程目的是什么呢?

“原本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只是我猜到了开头,猜不到结局。”

教育局长的工作事无巨细,基本没有私人时间,华建敏原本打算趁着年假做一个短暂的旅行,熬了个通宵做了个详尽的攻略,没想到一上飞机就遇到了哭鼻子的申文学。

“你欠我一场正儿八经的旅行。”华建敏看着申文学,继续一本正经。

“那你等着吧。”申文学爽快的表情落在华建敏眼里却不免有些费猜疑:这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啊?



苏立遥的手机屏幕上一直显示着继母张艳漱的名字。

他又一次挂断了电话,走进卧室。

卧室床上,唐美静正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窝里。

虽然她一动不动,但苏立遥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起来,跟我去我爸家过年。”苏立遥走到床边站定,一下掀开了被窝。

唐美静腾地坐起身。

她果然没睡,苏立遥怒了。

唐美静也怒视着苏立遥,胸口剧烈起伏着。短暂的对峙后,她终于爆发道:“你不让我去我爸妈家过年,我也和你说过我再也不会去你爸家,你爱去自己去,何必拉上我?”

自从上次在张艳漱家里挨了苏立遥一巴掌,唐美静就发誓再也不要去那个家里,那份奇耻大辱永远都不会忘记。

苏立遥的忍耐本来就有限,他抽动着嘴角,目光阴鸷说道:“我现在是有老婆的人,我又不是单身汉,回父母家过年不是成双成对回去,而是孤家寡人回去,我还有面子吗?”

“你要面子,那我就不要面子了?苏立遥,你可是当着你父亲和继母的面打了我一巴掌,我的面子呢?”

唐美静提起这件事依旧恨得牙痒痒,她从床上跳起来,朝着苏立遥的肩膀重重打了两下,歇斯底里质问道:“我的面子呢?我的面子呢?”

苏立遥一下抓住唐美静的手,男人的力道粗大蛮横,令唐美静一下子疼出了眼泪,但她还是用强硬的口气遮掩心头的害怕:“怎么,苏立遥,你又想打人了?”

“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和你道过谦了,你不要逼我!”苏立遥说着,将唐美静狠狠推倒在床上。

他的脸涨红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声音粗哑而颤抖:“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去我爸家过年?”

“不去!”强烈的自尊心盖过了唐美静内心里的一丝害怕和理智。

苏立遥紧接着重复了几遍问题,唐美静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不去!不去!不去!”

终于耳光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唐美静捂着自己火辣辣的面颊,瞪视着苏立遥,目光血红。

“我跟你说过,如果你再对我动手,我们两个就离婚……”

唐美静的话还没说完,苏立遥就抓狂了。

他像一头穷凶极恶的狮子,将唐美静从床上拖到地上一阵拳打脚踢。在苏立遥的拳脚底下,唐美静就像一只毫无招架能力的羊。

唐美静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才恢复意识。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卧室的门开着,并未见苏立遥的踪影。

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疼痛难忍,像许多火焰在烧。

她想去拿床头的手机,挣扎了好几次都无法站起来,只能费力地爬过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唐美静终于拿到了手机。

当拨出母亲的号码,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彩铃的声音,唐美静一下瘫倒在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汩汩滑落……

第130章 还没怀

申老师正文卷第130章还没怀医院病房内,唐母看着病床上浑身是伤的唐美静不停抹泪,唐父做了个决定:“离婚!”

“爸!”唐美静的声音含着一丝责备。

她已经离过一次婚了,怎么可以再离一次?

唐父却说道:“廖书恒比苏立遥强一千倍,你都舍得离,苏立遥你难道舍不得?”

“苏立遥没有背叛我。”对于唐美静而言,移情别恋是最大的伤害。

对于父母而言,女儿身体受到的伤害却是最不能容忍的。

“可他是个家暴男!”

唐父怒不可遏,背着手在病房内走来走去。

唐母擦了眼泪,给出自己的意见:“不要一时冲动,咱们去和小苏谈谈……”

唐母的意见在唐父眼中就是个泡泡,瞬间即灭,“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谈什么?”

唐美静知道,这一次父亲是对的,可是她的内心依然抱着侥幸。

苏立遥呢,他的字典里也绝无离婚两个字,因为唐美静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婚对象,倒不是说唐美静有多贤惠,也和唐美静体面的职业无关,而是因为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唐美静住院的时候,苏立遥一个人坐在江边,面对着对岸的霓虹闪烁。

除夕夜,远处的天空绽放火树银花,与近处的霓虹交相辉映。

这一片色彩斑斓令苏立遥手上烟蒂的火星显得孤单寂寞,一如他的心境。

殴打唐美静,苏立遥是知道错的,但是认错,他是做不到的。

就在这时,苏立遥的手机响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老丈人的电话号码。

苏立遥犹疑了几秒钟后还是接听了。

意料之外,唐父的声音没有咆哮,而是平和的。

“小苏,你在哪儿?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不是兴师问罪,而是请求,唐父的好言好语令苏立遥无法拒绝,于是他报出自己的位置。

然而,唐父赶来时,扬手就给了苏立遥一巴掌。

为了这一巴掌,唐父隐忍着自己的怒火,骗取苏立遥的信任,才套出对方的下落。

这一巴掌令苏立遥像斗鸡炸毛般怒视着唐父。

苏立遥的目光阴鸷带火,唐父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上前指着苏立遥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没有家教的东西,动手打女人,你算个什么畜生?”

唐父骂累了,甩出两个字:“离婚!”

这两个字像警钟敲响,苏立遥一凛,旋即说道:“我不会离婚的!”

“你这个无赖!”唐父忍不住啐了苏立遥一口。

苏立遥却一点儿愧疚的意思都没有,“我可以去向美静道歉,我也可以保证以后再也不打美静了,但是,离婚我不同意。”

“你可以不同意,但是你说了不算!”唐父很坚决。

苏立遥嘴角一扯,扯出一个冷笑,反问道:“难道你说了算数?”

唐父心里“咯噔”一下,他说了也不算,美静说了才算,可是美静已经向他摆明了态度:她不离婚!

唐美静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但没有骨头断裂等情况。

住院的三天,苏立遥倒是来医院照顾唐美静,一副潜心悔改的样子,唐美静便也半推半就原谅了他,这让唐父恨铁不成钢,带着唐母直接回家,不愿再理会唐美静。

唐美静跟着苏立遥到了二人的小家,春节的年味尚在。

苏立遥重新布置了屋子,还亲自下了几天厨。唐美静发现原来苏立遥的厨艺还不错的,被抓住了胃之后心也继续甘愿被俘获,夫妻二人竟比这次家暴前关系缓和了不少,两性关系也日渐协调。

唐美静的风暴平息了,江新男却和廖书恒吵了一架。

除夕那日,廖书恒想邀请江新男去父母家过年,江新男拒绝了,原因是顾惜云说两人还没有结婚,去男方家里过年不合规矩。

顾惜云反过来又邀请廖书恒来家里过年,廖书恒也拒绝了,倒不是因为还没有和江新男结婚的缘故,而是年夜饭和父母一起吃,这是他作为廖家独子的功课。

唐美静十年婚姻里都没有改变过的事情,以后也不会改变。

年夜饭的时候,廖母问起了江新男,她对儿子这个新女朋友并未十分满意。

随着廖书恒和江新男交往的时间久了,廖母也渐渐打听到江新男家里的情况,对江新男的家境很有意见。

而让廖母最芥蒂的还是江新男能不能生育的问题。

“新男的肚子还没有消息吗?”年夜饭的饭桌上,廖母当着丈夫的面问自己的儿子。

廖书恒有些尴尬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廖母不以为然:“看你爸干嘛?你爸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的?新男不会和唐美静一样吧?”

“怎么可能?”廖书恒不假思索就否决了母亲的猜测。

廖母立马反问:“那她为什么还没有怀孕?”

他和她都还没有在一起,怎么怀?

“我们没有……”廖书恒难以启齿,廖母却也听明白了。

她嘲笑了自己的儿子一把:“你骗谁?现在的年轻人还以为是我和你爸那时候啊?”

现代人一谈恋爱就同居,不谈恋爱都同居的比比皆是,儿子这是唬谁呢?

“妈,我是说真的,我和新男都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廖母听廖书恒这样说,心里即便不相信,嘴巴上还是劝导道:“那你可得抓紧了,一定要先怀再结婚,咱们老廖家不能再遇到第二个唐美静了。”

“你妈说得对!”廖父言简意赅。

正月初三,廖书恒约江新男见面。

廖书恒提议去近郊走走,初三的阳光甚好,二人可以提前去踏踏春,江新男却表示在廖书恒的租屋见面。

等候江新男的时间里,廖书恒看着室内温馨的摆设,从床上的被褥到窗台的绿植都有江新男亲手打理的痕迹,心里不由感到温暖。

廖书恒想起他刚刚搬到租屋时的情景,在房间里他和江新男情不自禁差点生米煮成熟饭,是自己的理智阻止了最终的放纵。

当时,他觉得时机不成熟,还不能和江新男走到那一步,那现在呢?

江新男家的债务尽管还没有全部偿还干净,可也一点点减轻了负担。

顾惜云对他的认可度也越来越高,江新男的弟弟妹妹们对他这个准姐夫也是打心底里尊重,是时候和江新男确立真正的关系了吗?

门铃响起,江新男手里抱着书和教案本,一脸疲惫出现在廖书恒的视野里,这让廖书恒满心的想入非非随之消散。

“帮我看看我的教案,看了这份设计,你一定会将我重新调回原来的实验课题组,并让我当组长的。”江新男满含期待看着廖书恒。

第131章 老年病

申老师正文卷第131章老年病江新男从爱情江新男一下子变成事业江新男,这让廖书恒有些意想不到。不过女朋友工作上进,这是好事。

廖书恒便也欣然替江新男看起教案来。

廖书恒伏案看教案的时候,江新男很紧张。她坐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自己一丁点儿的声响都会影响廖书恒对自己这篇教学设计的判断。

廖书恒拿着笔在江新男的教案上不停做着旁注,当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江新男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怎么样?”江新男忐忑不安地问廖书恒。

廖书恒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不错,看得出来你花了心思,但是……”

廖书恒话锋一转,江新男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还是觉得你更适合你目前所在的课题实验组,而苏湜比你更适合当另外一个课题实验组的组长。”

廖书恒的直言不讳令江新男脸色“刷”一下变了。

“为什么?我想听具体的理由,而不是笼统地适合和不适合。”江新男小脸严肃板着。

廖书恒笑道:“苏湜喜欢唱歌,在唱歌方面也有天赋,她目前这个课题实验组刚好和音乐学科挂钩,由苏湜来担任课题实验组组长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直接安排一个音乐老师担任组长,不是更适合?”

江新男酸溜溜的口气令廖书恒笑意更深:“新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个机会给苏湜吗?”

“因为她就像一个班的问题学生,她必须得到更多被关爱的机会,何况现在她自己有向好的意愿,作为学校的管理层,你当然要多照顾她,多给她机会。”

“你都知道其中的道理,所以就不要和我置气了,好吗?”

廖书恒好脾气说着,从桌旁站起身,走到江新男跟前想要去拉江新男的手,却被江新男退后一步躲开了。

“书恒,我问你,如果苏湜需要你娶她她就彻底洗心革面,做个正能量的人,你是不是也会成全?”

江新男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问道。

廖书恒愣住。

“新男,气可以生,但是话不能乱说。”

廖书恒的劝慰令江新男特别忧伤地摇了摇头,她嘴角扯出一抹忧伤的笑容,“我没有乱说,舍生取义,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书恒,你是真的爱我吗?”

江新男的问题令廖书恒面容痛苦地扭曲起来。

江新男带着一抹苦笑,说道:“或许只是因为出现在你面前的我太可怜了,太弱小了,所以激发了你的保护欲,你就是一个爱心泛滥的人,你对我有爱心,却不是爱,我们都误会了,误会了彼此,也误会了自己……”

江新男的话是对廖书恒说的,却更像是说给自己。

从廖书恒的租屋出来,天都黑了。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这初春的夜风冷得刺骨。

江新男在风里佝偻着背,步履跌跌撞撞,就像踩着棉花。

路灯将她的身影投在地上,黑影被拉得长而淡薄。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初见廖书恒的日子,也是这样寒冷的夜晚,也是这样狼狈的奔走,只是不同的是,那一日她泪眼滂沱,今夜她没有掉出一滴眼泪。

江新男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皮肤是干燥的,没有任何泪水。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响着,廖书恒的名字跳动在手机屏幕上。

江新男掏出手机,挂断电话,给他发了短信:我们冷静一段时间,给彼此一个重新思考的空间。



申家,奶奶在后院围着她的花花草草转,卢明凯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奶奶笑着说:“你还是回你的银山去吧,你是大忙人,总不能天天陪着奶奶。”

卢明凯笑容和煦,“陪到文学回来的时候,我把你安全转交给她,我就回银山去。”

“把奶奶说得跟件货物似的,”奶奶打趣了卢明凯一句,就转身找自己的水壶,嘴里自言自语,“明明刚才就放在这里的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难道它自己还长了脚?”

“奶奶,你是在找什么?”卢明凯奇怪的问。

“水壶啊,我的水壶啊!”

奶奶的话令卢明凯心里“咯噔”一下,他急忙从后院进屋,果然在客厅的饭桌上看到了奶奶的水壶。

卢明凯将水壶拿到后院递给奶奶时,笑容有些僵。

“奶奶,不好意思,我刚刚将您的水壶拿到客厅去了。”卢明凯撒了个谎,实际上这个水壶是奶奶亲手放在客厅饭桌上的。

奶奶一边接过水壶一边抱怨卢明凯:“你啊,就是调皮。”

看着奶奶愉快地给花花草草浇水,脸上堆满笑容,嘴里哼着小曲,卢明凯带着复杂的心绪离开了后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这是他无意中在奶奶房间的抽屉里发现的。

他将药瓶拍了照片发给熟悉的医师咨询,这药是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

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

“你什么时候回来?”申文学从手机上看见卢明凯发给她的短信。

彼时,她和华建敏正随着娜泽海和阿尔斯兰去殡仪馆祭拜父亲。

和父正式亲告个别,她也需要打道回府了。

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处,父亲的遗照贴在四方方的盒子上,小小的,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辨不清父亲的相貌。

而申文学看着遗照上的男人,心里的感觉是疏远的。

疏远是因为从小到大,他在她的生命里几乎不曾出现,她对他一无所知,他们几乎没有互动过。然而他是她的血亲。

因为骨子里她流着他的血,所以足够使她这时这刻对他鞠几个无比虔诚的躬。

申文学鞠躬的时候,华建敏也陪着鞠了躬。

二人直起身,正一脸肃穆站着,阿尔斯兰突然在旁边对着申承砚的遗像说道:“爸爸,你可以安息了,姐姐已经有人替你照顾了。”

申文学和华建敏向阿尔斯兰投过目光来,阿尔斯兰指着华建敏对申文学调皮一笑:“姐,我说的就是他。”

申文学皱眉,华建敏唇角却微不可见露出笑容。

娜泽海赶紧拉拉阿尔斯兰的衣服,训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还嬉皮笑脸。”

阿尔斯兰被娜泽海拉出去了,华建敏不动声色又对着申承砚的遗照鞠了个躬,说道:“您老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您女儿的。”

申文学瞬间凌乱了,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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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善意的谎言

殡仪馆出来,华建敏对申文学说道:“捡日不如撞日,你欠我的一场旅行,让我们说走就走吧!”

申文学神色却有些黯淡,她摇了摇头,歉然道:“不行,我得最快的速度回家。”

她和卢明凯短信交流过,奶奶似乎生病了。

见申文学一脸心事重重,华建敏立即说道:“好,我陪你回去。”

华建敏回到桃李城,春节假期已经余额不多,而距离春季开学还有一小段时间。南方小城元宵后才是正式开学的时间。

申文学直奔家里,家里的气氛却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奶奶正愉快地准备着晚餐,卢明凯则愉快地给奶奶打着下手。

见到风尘仆仆的申文学,奶奶和卢明凯还愉快地哼起了小曲:“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申文学:“……”

晚餐在一片和谐的氛围里结束,奶奶照例去洗碗,申文学盯着卢明凯,质问:“你不会为了骗我回来,编造奶奶生病的谎言吧?”

卢明凯嬉皮笑脸点点头:“冰雪聪明。”

申文学二话不说,去客房打包了卢明凯的行李箱就往门外扔,紧随一旁的卢明凯也被推出门外。

“我是奶奶的客人,你不可以随便逐客……”不待卢明凯说完,申家的门砰的一声被申文学关上了。

看着紧闭的申家门,卢明凯的神色黯了下来。

那日在申家客厅,奶奶心平气和同他说道:“我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就是传说中的老年痴呆症,我也知道你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

乍听到奶奶的话,卢明凯很吃惊。

老人对自己生病的无奈与认命令他心疼。

“这个病的危害,你肯定也知道,记忆力会慢慢减退,到最后最亲的人可能也认不出来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和文学一起去新疆的原因,我怕给文学和她父亲添乱……”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病情,不想他们担心,你能帮我隐瞒这个秘密吗?”

吃着闭门羹,奶奶真诚的请求此刻又响在卢明凯耳畔,他心情有些安心又有些沉重,欣慰于奶奶对自己的信任,但又为奶奶的病感到担心。

关于阿尔茨海默病,卢明凯略知一二。这种病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又叫老年性痴呆,记忆障碍就是一种最常见的症状。

而导致这种病的原因很多,长期单身就是其中一种,无论是找不到合适对象、不想结婚、离婚还是丧偶等原因造成的长期单身人群记忆力会变得特别脆弱,罹患老年痴呆的风险也变高。

而奶奶丧偶,唯一的儿子在新疆,唯一的孙女先是读了大学,毕业后又在偏远的海岛学校从教,导致她长时间成为一个独居老人。

许多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到发病严重时不但失去记忆,连亲人都不认识,甚至会走失。

而这个病只会越来越严重,再好的药物也没有治愈的可能。

卢明凯想到奶奶,就很担心,担心她的病会越来越严重,想到申文学他就非常心疼。

如果文学知道奶奶的病……

不,不能让文学知道。

这是奶奶的嘱托,也是卢明凯的决定。

奶奶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时不见卢明凯的身影,便追问申文学:“小凯呢?”

“被我赶走了!”申文学噘嘴假装使性子,“他在这儿,奶奶眼里就只有他了,我吃醋!”

面对申文学的撒娇,奶奶却无心安慰,而是慌乱走进房间翻箱倒柜。

申文学跟过去,发现奶奶竟将房门锁了。

“奶奶,你怎么了?为什么锁门?房间藏着什么宝贝吗?”

门外传来申文学的声音,奶奶本能紧张,好在在床头柜的最底层抽屉里她找到了她的药。

紧紧攥着药瓶,奶奶呼出了一口气:这几天都是卢明凯帮她拿药的,因为她常常忘记自己把药放哪里,好在找到了。

卢明凯回到银山自己的民宿,立马就着手安排人手去照顾奶奶。

秘书站在他面前,表情有些不美丽:“卢总,又不能靠近奶奶,又不能进她的家门,这怎么照顾吗?”

卢明凯的关注点却在:“奶奶也是你叫的?”

“申老太太。”秘书立马改口。

“这是她丈夫的姓,不代表她也姓申,难道她不能有自己的姓?你以为你还活在旧社会啊?”

卢明凯习惯性训人,秘书早已习以为常,继续赔笑:“那申……老太太她姓什么?”

卢明凯张了张口,额,好像自己也不知道啊。

秘书察言观色,微笑着给卢明凯解围:“那以后就叫她申奶奶好了,申老师的奶奶。”

卢明凯这才点了头。

安排好奶奶的事,卢明凯就在银山数着指头等待开学,开学,他就能在银山见到申文学了。

迎接开学的日子,申文学在家里做了许多准备工作。

比如古诗词和拼音融合的实验课题在第二学期要开展哪些研究,申文学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江新男也来申家和申文学一起用功。

看着江新男埋头修改自己的教学设计,申文学心里生疑。

吃过饭,送江新男离开的时候,申文学陪着江新男在家门外的林荫道上多走了一段路。

江新男抱着教案本,一脸书香之气,说话也带着客气:“你别送了,这外面虽然有太阳,可还是比家里冷得多,你快回去,回头生病了可不好。”

“在海岛呆了三四年,这点冷还扛不了?”

申文学说得对,再冷能有海岛冷?

江新男笑起来,笑容里带了点小小的忧伤。

申文学将头伸到她面前来,一边研究着她的表情一边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和廖书恒分手了。”江新男站定了脚步。

申文学倒没有太大的吃惊,只是伸手拍拍江新男的头,说道:“如果这段关系让你不愉快了,分手我支持你,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让彼此身心愉悦的嘛。”

“文学,为什么当初我和他要在一起时你支持我,现在我决定和他分开了,你还是支持我呢?”

“这就是闺蜜啊!无条件无原则无底线地宠你!”

江新男笑着,忘情地伸手抱住了申文学。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她求到了一个,真是太幸运了。

第133章 全欣欣的男朋友

申老师正文卷第133章全欣欣的男朋友开学前,全欣欣请申文学吃饭,还带了自己的男朋友来。

“时鸣。”全欣欣介绍。

时鸣长得又高又帅,是个很阳光很灿烂的男生,非常健谈,像个段子手,每一场对话都能在结尾处抖出一个包袱,惹得申文学和全欣欣哈哈大笑。

趁他起身去洗手间的工夫,申文学给全欣欣竖了个大拇哥,说道:“眼光不错,不过你以后会老得快。”

全欣欣原本听了申文学的夸赞正得意,听到后半句就板起脸问:“为什么?”

“他这么喜欢说笑话,你皱纹不得变多啊?”

全欣欣“噗嗤”乐了,“我看爱说笑话的是你。”

申文学便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这男朋友给我过目了,翟天灵过目了吗?男闺蜜也是闺蜜啊!”

全欣欣吞了吞口水,说道:“男闺蜜也是男人啊,所以从今往后我和天灵灵要保持距离了,我怕他吃醋。”

全欣欣朝着时鸣刚才坐过的位置努了努嘴。

天不怕地不怕的全欣欣也有了忌惮的事情,看来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时鸣回来的时候,全欣欣小鸟依人状黏在时鸣身上,两人互喂食物,黏黏糊糊衬得申文学像个200瓦超级大灯泡。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这顿饭我不吃了。”申文学起身要走,全欣欣急忙拦她,“诶,你这人不厚道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全欣欣的逻辑令申文学不明所以,她重新坐下洗耳恭听。

全欣欣解释道:“你才刚跟我叔叔去新疆度了蜜月,就见不得我和男朋友恩爱啊?”

申文学阿平绝倒,她本想和全欣欣解释,自己只是去新疆看一看父亲的骨灰盒,偶遇华建敏而已,但是转念一想,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奶奶还不知情,全欣欣和奶奶关系亲密,要是哪一天她去探望奶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于是,申文学哈哈干笑两声,另辟蹊径问道:“你咋知道的?”

“你倒是包得严实,好在我叔叔肯分享,其实别看我叔叔平常不苟言笑,他可是恋爱脑,一旦爱上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道。”

全欣欣说着崇拜看着申文学:“我还天天苦恼着,怎么把你推销给我叔叔,看来我真的是小瞧你了,也可能是我高估我叔叔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全欣欣大发厥词,申文学无奈扶额,还是时鸣抖出一个包袱,博得众人呵呵一笑。

时鸣举杯,对全欣欣说道:“恭喜你啊,欣欣,你的闺蜜团在你叔叔跟前终于没有全军覆没了。”

全欣欣灵机一动:“对哦,我终于有闺蜜拿下我闺蜜,成为我婶婶了!”说着同举杯。

申文学喟然长叹:“我这不是拿下你叔叔,是拿下你全欣欣哪!”

三人饮酒醉,全欣欣问申文学:“五月份的进城考试准备如何,我可是在实小等着你,望眼欲穿。”

申文学却摇摇头:“今年不考。”

“为什么?”全欣欣吃惊。

“我想留在海岛,一来我的课题实验还没有结题,二来我喜欢我的学生们,海岛总要有人留下来教学的。”

全欣欣急了:“那也不一定非你不可,你是个女孩子,留在海岛一辈子,你不打算嫁人了?工作在海岛,你还怎么找到好人家?”

申文学顿时咳咳,时鸣提醒全欣欣:“你怎么忘性这么大?现在你闺蜜已经不是你闺蜜,而是你婶婶了啊,你居然担心你婶婶找不到好人家,你让你叔叔怎么想?”

没想到全欣欣更急了,她问申文学:“你之前是一直打算参加进城考试的,你今年突然改变主意,是不是因为我叔叔做了你思想工作?他不会为了自己教育局长这个官衔,要牺牲自己的女朋友吧?海岛工作条件那么恶劣……”

全欣欣越说越激动,申文学只好劝她:“海岛被开发旅游业,接下来只要我不心疼钱,我可以天天回城,天天和你见面,还是挺方便的,再说我决定留在海岛,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

申文学特意提前了一两天回到银山,在宿舍里洗洗刷刷,莫小童和海燕来给她打下手。

莫小童就要开学,海燕也即将去戏校,师徒三个难得相聚。

将宿舍重新布置一新的时候,卢明凯就来学校接他们。

“你怎么知道我回银山了?”申文学见到卢明凯很意外。

“洗宿舍这样的好事都不肯叫我一起,申老师不厚道。”卢明凯一脸不高兴。

“体力活算什么好事?”申文学不以为意。

“劳动不是一种美德吗?”

申文学不和卢明凯贫嘴,大方说道:“弥补你个机会,你请我们三个吃饭吧!”

正中卢明凯下怀,于是乐淘淘载着师徒三人上了天湖山草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再度光临天湖山,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所有的建设项目都已竣工,一座色彩鲜丽的小别墅在山头格外别致,草场微微有了绿意,但已经十分壮观。

在一间小别墅的阳台上,卢明凯让工人摆了桌椅,端上摆盘漂亮的食物,莫小童和海燕大快朵颐,即便是申文学,美食当前也忘了“矜持”两个字。

看着师徒三人吃得开心,卢明凯当然更开心。

他和申文学走到阳台一角,倚靠在栏杆上,放眼看天湖山上的美景,一大一小的天湖在草场中像一大一小的宝石,散发雪亮的光芒。

申文学由衷对卢明凯说道:“谢谢你卢总,将银山建设得这么好。”

申文学明白来银山发展旅游将意味着什么,未来的银山绝不是眼下银山的情景了。

而卢明凯却说道:“银山要好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在网上发帖,我也不会来到银山,也不会开发这么好的项目,你知道吗?我爷爷要追加投资,我就有更多运作资金,有了钱总是好办事的。”

申文学真诚祝福卢明凯:“祝卢总你接下来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祝福至少得握个手吧?”卢明凯伸过一只手。

申文学却转而去招呼莫小童和海燕:“你们吃好了吗?吃好了就打道回府咯!小童,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海燕的行李也收拾了吗?老师去你们家里检查检查……”

两个小孩子离开饭桌,一人一边挽着申文学的手走了。

看着师徒仨的背影,卢明凯悻悻然对着空气甩甩自己的手。

第134章 又见“三代”

申老师正文卷第134章又见“三代”申文学先和海燕一起送莫小童回家,莫小童的妹妹长高了不少,见到申文学竟一下子认出来,跑上前,奶声奶气喊:“申老师!”然后张开手臂求抱抱。

莫小童忙制止妹妹:“妹妹不可以这样,申老师会累的。”

但是申文学已经将妹妹抱了起来,还对着空中抛扔了几下,把妹妹逗得咯咯直笑。

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听说申老师来了,全都聚到莫小童家里,大家簇拥着申文学,莫小童的外婆则忙着给申文学端茶倒水,怀着一种本能的紧张殷勤招呼。

申文学笑着对她说:“外婆不要客气,我看看你们就要去海燕家里帮海燕收拾收拾行李。”

外婆看着海燕,再不是当初那个人见人嫌的小偷女孩了,不由感慨:“申老师,你功德无量,将来好人会有好报的。”

申文学笑笑,又看莫小童的妹妹身上的衣裳十分邋遢,便说道:“改天我托朋友去城里搜一些小孩的旧衣服来给妹妹,城里孩子小掉的衣服也都很新很漂亮,外婆不嫌弃吧?”

“不嫌弃不嫌弃,如果能这样,再好不过了。”外婆看着自己的一对外甥不由抹泪,“我们家小童幸好有申老师照应着,不然他妈妈不在了,他爸又是个吃牢饭的,可怎么好啊!”

申文学伸手摸摸莫小童的头,一脸慈爱说道:“小童自强自立,是个又聪明又勤奋的好孩子,老天爷会眷顾他的。”

“谢谢老师。”莫小童由衷向申文学道谢。

从莫小童家里出来,申文学陪海燕回了家,莫小童执意要跟,于是三人一起到了海燕家里。

海燕自己已经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但还是重新打开箱包让申文学检视。申文学见她该带的生活用品一样不少,便赞她:“海燕是大姑娘了,真是细心,以后在戏校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莫小童也给海燕打气:“咱们都是银山出去的,都是老乡,以后要互帮互助,你奶奶和爸爸这里,我也会让我外公外婆多帮忙照顾的。”

“还有我呢,海燕,你就安心在戏校把本事学好。”

海燕有些忘情投入申文学的怀抱,哭得稀里哗啦,她不停说:“老师,谢谢你,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海燕和莫小童都出发了,莫小童回到一中上学,海燕跟随其他学员一起统一乘坐中巴车,由专人送去了戏校。申文学的新学期也开始了。

申文学并不知道,其实这是她呆在银山的最后一个学期。

因为卢明凯的旅游公司正式营业,交通相对方便,她已经抱着要在银山教一辈子书的打算,然而似乎是冥冥中早有注定,注定她要去往教育系统的另一个层面。

随着天气渐渐暖和,银山的游客越来越多,人们在天湖山游山玩水又好吃好喝一番下山,少不得要经过银山小学参观一把。

银山小学开阔的校园环境让城里的人们十分艳羡,因为城区寸土寸金,校园面积是不可能这么大的。而申文学打理的花圃到了春天又百花齐放,也成了游客必来银山小学参观的一大理由。

因为每日里人来人往,学校里的师生也都习以为常,当申文学和杜云舒吃过午饭从食堂出来,申文学习惯性说:“去花圃看看吧,我种的花不能全让别人看去了,自己不看。”

杜云舒爽快答:“好!”

两人快临近花圃时,杜云舒突然脸色一僵,脚步也顿住了。

“怎么了?”申文学察觉杜云舒的异样,问道。

“我还是回宿舍背书去吧,下周末就进城考试了。”

教育局今年提前了进城考试时间,将往年安排在暑假里的进城考试提前到了五月初。

申文学当然不会那么好糊弄,她看向花圃的方向,果有个年轻男人站在鲜花和人群里朝着他们的方向招手。

申文学一眼认出来:是那个相亲的“三代”。

“他还缠着你啊?”

杜云舒苦恼点点头:“烦死了,都吵得我没法好好背书了,一天到晚电话和短信不断。”

“你不会拉黑吗?对不喜欢的追求者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哪!”

“我妈说了,如果我把他拉黑,她就跟我没完。”

“你把他拉黑,你妈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他会跟我妈打小报告啊!你说奇葩不奇葩?”

“真奇葩!”申文学一脸惊骇。

“所以,我妈很喜欢他。”杜云舒一脸生无可恋。

“那就让你妈嫁给他!”

“我爸不答应的……”

把天聊死,姐妹俩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三代”已经乐颠颠跑了过来,小短腿很是费力。

“云舒,文学!”他热情打招呼。

杜云舒的脸拉得老长,申文学附耳小声嘀咕:“来者是客,注意东道主形象。”

的确,对于所有来银山的游客来说,作为银山小学的老师都属于主人。

当“三代”已经站定在二人跟前时,申文学拉着杜云舒一起给了他一个很热情的招呼。

寒暄里,申文学了解到和其他游客不同,“三代”来银山第一站就先到的银山小学,天湖山草场还没有去游玩。

于是申文学热情提议:“赶巧了,下午我和云舒都只有第一节课,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等我们上完课一起去草场玩。”

杜云舒顿时急了,对申文学挤眉弄眼提示,申文学却视若无睹,“三代”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让“三代”去银山街道上随便找家饮品店等着下午一起出发。

见“三代”走出校门,杜云舒就对申文学恨恨说道:“我恨你,你这是要闹哪出啊?明知道他对我居心不良,你还给他制造相处的机会。”

申文学戳了下杜云舒额头,笑着骂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出卖朋友的人吗?”

“自然不是,可是……”

“等上了天湖山,你就知道了。”申文学神秘兮兮,顿时也引起了杜云舒的好奇心。

于是好不容易捱过午休,上完第一节课,两个人就一起去找“三代”,而“三代”早已迫不及待在校门口恭迎大驾。

第135章 妙计

申老师正文卷第135章妙计“三代”银山之行单枪匹马,游玩是其次,来看看杜云舒才是真实目的。一直以来他也知道杜云舒对他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所以申文学创造了个共游天湖山的机会,令“三代”感激涕零。

三人到了天湖山顶,只见卢明凯站在景区大门口等候。他原就高大帅气,一表人才,加上今天从衣着到发型都似乎分外修整了一番,越发英俊不凡。

杜云舒见到这样的卢明凯顿时心旌摇荡,但也知道卢明凯心里眼里只有申文学,她也只能把这份喜欢彻底藏在心里变成暗恋。

深吸一口气,抚平内心激荡,努力保持云淡风轻,正低调地在申文学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站住,准备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卢明凯像往常一样殷勤热络围着申文学打转,不料卢明凯却只是简单向申文学打了个招呼,便向她走了过来。

在她还未厘清思路的时候,卢明凯已经牵起了她的手,以一种平常对申文学才会有的温柔语气,对她说道:“云舒,带朋友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在天湖山上什么都有,要怎么招待朋友都可以。”

卢明凯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刮了她的鼻头,杜云舒的脑袋嗡嗡作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一脑袋浆糊完全无法思考了。

而“三代”看着卢明凯的所作所为一脸不悦,正要发作,卢明凯已经拉着杜云舒的手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你好,我叫卢明凯,是杜云舒的男朋友,欢迎你们到银山做客。”

卢明凯!

卢明凯在桃李市如今是响当当的名字,“三代”一听就傻了。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很快赔笑着和卢明凯握了手,并自报家门。

眼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不能是他的情敌,必须是他的朋友。于是,天湖山上接下来的行程,“三代”吃喝玩乐好不开心,性格就和他的身形一样圆滑。夜晚,他还在天湖山草场上和卢明凯一起唱着露天ktv,唱累了喝累了就露宿帐篷,称杜云舒实际上是自己的远房表妹,那卢明凯以后就是他的远房表妹夫了,而自己的意中人实际上是杜云舒的好闺蜜。

“三代”的醉话令卢明凯激灵灵醒了,于是“三代”被连夜送下山,扔上快艇,赶回了城里。次日酒醒,自然少不得被几个陌生的保镖打扮的男人警告:不得靠近银山所有的年轻女老师!

在卢明凯处置“三代”的夜晚,申文学和杜云舒则搬着两把小椅子坐在老旧宿舍楼的走廊上,看着浅蓝天幕上的弦月。

“这就是你替我想的招啊?”杜云舒扭头看着申文学,脸上是一抹感激又宠溺的笑容。

“还满意吗?”申文学回给她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仿佛在蒙蒙的天色里点亮了一展耀眼的灯。

“满意是满意,可惜……”

可惜卢明凯只是个假的男朋友。

杜云舒欲言又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只被卢明凯牵过的手她打算一个月不洗。

“可惜那么英俊帅气风流倜傥的卢大少只是个假男朋友。”申文学说出杜云舒的心事,杜云舒心里“咯噔”一下,她惶急解释道:“文学,你不要误会,他们男人说朋友妻不可欺,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卢明凯是你的……”

申文学打断杜云舒的话,她伸出手指在杜云舒跟前晃了晃,说道:“杜老师,我可是还未出阁的大姑娘,你不能毁我清誉哦!卢明凯和我可没有关系!”

杜云舒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就嘴硬吧,谁都知道卢明凯喜欢你。”

“你也说了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情啊。”

申文学的郑重声明终于让杜云舒觉察到了端倪,一直以来大家都知道卢明凯喜欢申文学,可是爱情也好、婚姻也好,岂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就能成双的事情?

爱情要两情相悦,婚姻更要双方自愿,显然卢明凯愿意了,却也只是八字才一撇。

“文学,你什么时候才会答应卢明凯做他女朋友啊?”杜云舒小心翼翼问道。

“谁说我就一定要答应他?他喜欢我我阻止不了,我喜不喜欢他也强逼不了啊,你说呢?”

申文学永远都有一颗清醒的脑袋。

见杜云舒唇边绽着一抹窃喜又娇羞的笑容,申文学又笑着说道:“你喜欢卢明凯就去追求啊,不要顾虑我!”

杜云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讶地看着申文学,只听申文学说道:“你的小心思能瞒得了我?你和新男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文学,你一个漂亮女孩子怎么说这么粗鲁的话?”

看着杜云舒忸怩作态,申文学“啧啧”两声:“你这矫情模样以后还是到卢明凯跟前去摆吧,我看着恶心!”

“文学,我真的可以喜欢卢明凯?”

“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就去追求啊!”

“可是我是个女孩子……”

申文学以手扶额,看起来她平常光给江新男上课是不够的。

她拉过杜云舒的手,谆谆教诲起来:“什么叫男女平等?男人和女人拥有平等的追求幸福的权利,追求爱情也是追求幸福的一种,谁规定女孩子就不能主动追求心仪的男孩子?除非你不是真心喜欢卢明凯!”

“我是真的……”杜云舒说完立马噤声,幸好夜色很好地遮掩了她的面红耳赤。

申文学了解地拍拍她的手背不再说话,鼓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再明显不过。



教育局办公室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无论是衣着还是举手投足都看得出学识和修养,身上有一种与小县城的女性不同的气质。

办公室主任罗瑛看向她,本能站起来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找华局长。”女士说道。

罗瑛说道:“不巧了,局长上午参加大接访去了。”

每个月月初和月中有两天分别是市里书记和市长两位主官的信访接待日,各部门一把手都要去参加,为信访的群众解决具体困难。

“我可以在办公室等他吗?我是他的大学同学。”

女士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罗瑛倒不觉得她在撒谎,于是亲自领她去了华建敏办公室外的小茶间,亲自给她泡了茶,亲自给她递了报纸。

华建敏是在下班的时间点回到教育局的,整栋楼的工作人员走得差不多了,罗瑛还等在办公室里。

“罗主任,你可以先走的,不用等我。”华建敏经过办公室门口,对罗瑛说道,笑容很浅,但语气很平和。

罗瑛忙走上前,对他说道:“有一个自称是局长大学女同学的女士来找您,我让她在您办公室里等您。”

华建敏了然,他知道来人一定是卢晶晶。

第136章 暗恋

走进办公室,华建敏果然看见卢晶晶坐在茶椅上,桌面上罗瑛主任为她泡的那杯茶并未动过。此刻已经凉透。

“晶晶,你来了!”华建敏微笑着打招呼。

听到华建敏的声音,卢晶晶整个人还是僵了僵。

听到他的声音,她依然会心跳加速。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卢晶晶站了起来:“建敏,你回来了。”

华建敏伸手示意她坐下,将她桌面上的茶水收拾掉,便坐下来给她泡茶。就如上次在他家里一般,她看着他一系列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不由看得呆了。

什么是岁月静好,竟是你低头为我泡茶,而我专注地看着你的脸,你我都默默。

将一杯茶推到卢晶晶跟前,华建敏笑笑说道:“今天是来给我答复的吗?”

卢晶晶讶异,他竟然知道她来访的目的。

卢晶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故作镇定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华局长的慧眼。”

“这么说,你是答应留下来了?”华建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薄而轻巧的茶杯嵌在手指间被举到她面前来。

卢晶晶也举起茶杯与华建敏碰杯:“那我要看给我的酬劳是多少!”

说话时眉眼间竟闪过一抹娇俏狡黠,华建敏不由朗声笑了起来。

杜云舒参加完进城考试后,回到银山第一件事就是去天湖山找卢明凯道谢。天湖山上游客众多,卢明凯很繁忙,但还是来见杜云舒。

夏初,草场丰茂,随风招摇,一片绿浪翻涌。

卢明凯从草场那端款款走过来,杜云舒看得有些呆,直到卢明凯走到跟前她才回过神来。

“云舒,你怎么来了?文学呢?”卢明凯左右张望,确认杜云舒只是一个人,顿时有些失落。

杜云舒将卢明凯的失落看在眼里,也在心里跟着失落。她知道他左右张望寻找的是谁,也知道他脸上的失落为的是谁,但她想起申文学的鼓励,还是努力振作了笑颜,同卢明凯说道:“文学还在城关呢。”

“你们两个一向秤不离砣,你竟也有撇下她的时候?”卢明凯也笑着打趣。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杜云舒直奔主题。

“道谢?”卢明凯一时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需要杜云舒感谢的事情,不由一脸奇怪。他俊美的容颜配上无辜的表情显得单纯无害。

杜云舒便提醒道:“上次,是文学托你帮的忙吧?帮我摆脱了那个大麻烦……”

卢明凯顿时想起那个“三代”来,“举手之劳,更何况是文学相托,你是文学的朋友嘛,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文学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开口的,天上的月亮我也给她摘。”

卢明凯越说越激动,喜形于色,杜云舒脸色却越来越不好。好在她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卢明凯对申文学的头昏脑热她也不是第一回见,也没少见。

“明凯,”杜云舒第一次直呼卢明凯的名字,“我们可以走走吗?”

卢明凯一愣,旋即爽快答应:“好!”

天湖山的草场又大又美,置身其中,举目四望,妙不可言。

“如果有一天文学拒绝你了,你怎么办呢?”杜云舒终于开口说道。

卢明凯哈哈笑了起来:“她不是天天拒绝我吗?云舒,你还是不是文学的好闺蜜了,她的心思你还不了解?”

卢明凯故作轻松的话语实则藏着一丝无奈和悲伤:“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只要我坚持不懈,总有一天会美梦成真,但要是我自己率先打了退堂鼓,就等于自己放弃机会了。”

杜云舒心想卢明凯的逻辑不也适合她自己吗?

她抬头看着卢明凯,默默在心里说:卢明凯,和你一样,我也不会放弃的。

只是卢明凯对申文学是挑明了的,杜云舒对卢明凯却不能挑明。一旦挑明,他可能再也不要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了。

就让我默默呆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也会感受到我的心意的,除非文学选择了你,否则只要文学不要你,我就永远在一旁等着你。

杜云舒心里有了决断,突然不那么害怕进城考试的结果了。

虽然今年进城考试,她花了比往年更多的心思去备考,可是因为“三代”的纠缠颇影响了她备考的心情和质量,从考场出来她就觉得不太妙。一直为考得不好而郁郁寡欢,此刻和卢明凯一席谈她便也高兴了起来。

“卢明凯,我祝福你,也祝福我自己。”杜云舒向卢明凯伸出手。

对于杜云舒的祝福,卢明凯没有细想太多,只是也真诚地和杜云舒握了手。杜云舒的目光落在卢明凯握着自己手的手上,唇边绽了一抹笑容。

杜云舒的进城考试结果出来了,又一次没有考上。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杜云舒倒也不难过,只是少不得要被韩科校长啰嗦几句。

“云舒啊,你干脆学文学好了,文学都两年没有参加进城考试,就准备安心在银山教书了,其实银山也挺好的,现在‘尚北’旅游集团在银山开发了旅游项目,银山越来越热闹,不比城里差……”

过去韩科校长是不敢将自己的想法摆到台面上说的,为了年轻人的前途考虑,理智上不希望年轻人将自己的前途葬送在偏僻的海岛,可是作为校长,谁又希望自己管辖下的人才一个个流失掉呢?

申文学两年没有参加进城考试,卢明凯的旅游项目又让银山一改昔日偏僻海岛的风貌,成了越来越热闹的旅游景区,这些都让韩科校长有勇气呼吁年轻教师留在海岛教学。

要是过去,杜云舒对于韩科校长的言论肯定是不喜、不悦的,然而为了爱情,韩科校长所愿也正是她的决定。

她正儿八经对韩科校长说道:“校长,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决定留在银山安心教书了,那你从今往后要好好培养我啊!”

杜云舒的好态度让韩科愣了几秒后,当即拍板:“你是年轻人只要你肯学还能学不好?以后外出培训的机会我多给你争取,你可不能推三阻四。”

“一定。”

杜云舒一向懒散,在教学上不如申文学主动、勤奋,韩科校长对她的保证并不敢太过相信,只能且行且看了。

韩科校长更想不到的是申文学竟会突然拿一份介绍信来找他盖章,介绍信的内容令他皱起了眉头:“你还是想进城?”

第三十一章 身世

“他在那边还好吗?”申文学问奶奶,语气里是复杂的情绪,有不想关心,却又本能关心。

提到儿子申承砚,奶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幽幽叹口气说道:“瘦了不少,也……老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老也是正常的。”

奶奶看着申文学慨叹。

申文学五岁就到了奶奶手上,一直到长大成人,都是奶奶抚养的。五岁那年,申承砚突然从学校辞职,告别了他近十年的教书生涯,投奔他的军人梦想。

申承砚体校毕业后进入桃李市一所学校当了一名体育老师,如母亲所愿,他娶了一名老师同行做妻子,婚后生下女儿申文学,原本如桃李市几千名教师一样,生活按部就班,平淡而幸福,然而在申文学五岁那一年,申承砚突然和父母妻女告别,说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不是他的追求。他要去追求他心中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军人。而在他辞职前,他竟然偷偷考取了边疆某地的武警职务,还签了三年合同,只要在那里服务满三年,便可以回到家乡当一名人民警察,然而因为政策变动,申承砚的职务被纳入公安系统,三年合约失效,这意味着申承砚再也回不到家乡,除非他辞职。

申承砚和妻子为回不回来这个问题在电话里争吵了无数次,申承砚舍不得自己的警察梦、军人梦,希望妻子能够辞职去边疆陪伴他。而妻子不愿放弃教师这个铁饭碗,更兼父母亲人都在桃李市,并没有为了丈夫抛弃亲族背井离乡的打算。夫妻关系一度紧张,二人原本协商好要离婚,妻子却被诊断出患了癌症。

妻子弥留之际,申承砚终于请到假回来,却只是赶上妻子的丧礼。

此后,申承砚回到边疆,并在那边另娶他人,重新组建了家庭,这是彻底和家乡做了切割。

申文学的成长岁月里除了奶奶,还是奶奶。当别人都是父疼母爱,申文学的生活里却只有奶奶,所以申文学对父亲一度是怨恨的。

到如今,申文学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心里也放下了很多。她明白放过他人才是放过自己,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能够得到幸福,实现自己的追求,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申文学内心对父亲只有祝福,只是面上,她依然有些芥蒂。或许二十多年来,父亲在她的生命里几乎没有什么影子,她已经不懂如何和父亲交流,所以每当父亲和奶奶视频通话的时候,申文学即便在家也是躲避开的。

奶奶言语里充满对父亲的心疼,毕竟那是她的儿子,申文学默默听着,并不作声。

在孙女面前,奶奶也无意替儿子辩解什么,实在是从父亲的角度,申承砚绝对是失职的。

于是,奶奶转换了话题:“起先来的那位小伙子是谁啊?”

奶奶终于忍不住开始八卦廖书恒了,申文学笑起来,说道:“反正和我交情不深,奶奶你就不要瞎打听了。”

奶奶意犹未尽:“那有没有和你交情深的人啊?”

“有啊,江新男啊!”申文学调皮说着,已经往门边退去。

“你知道我问的是……男朋友!”

在奶奶追过来之前,申文学成功开门逃了出来,然后回房间和江新男挤一张床去了。



酒店,苏湜默默穿好衣服,快速走到门边,捡起地上自己的高跟鞋,重新回到男人跟前,对着他的脑门重重掷过去……

“所以,实际上,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那个钱,你就是个骗子!”苏湜怒不可遏对着沙发上那个裹着浴巾捂着额头惊愕不已的男人骂了一句,然后提了地上的鞋子,跌跌撞撞走出了酒店房间。

就在这一幕发生之前,男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含着一丝鄙夷,对她说道:“就凭今晚,我就要在你身上斥巨资把你打造成大明星?”他哈哈大笑两声,“不可能的,大家的钱都难,再说,你是黄金做的吗?”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向苏湜身上,苏湜本能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身子,仿佛男人的目光是毒箭,不但会戳中她,还会让她毒发身亡。

从电梯间出来,苏湜就接到了李忠电话。

“苏湜,你怎么那么冲动呢?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你竟然打他?你打了他,你今天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

“为了梦想,我才忍耐这一切,我告诉自己在梦想实现之前,我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忍。忍耐是通往成功唯一的道路。可是李忠,我不是个傻子,我不可能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酒店里的男人是李忠的相识,按李忠的说法腰缠万贯,是个大老总,他出差在外,恰好途经小县城,于是李忠便引荐苏湜和他见了一面,当然,不止见了一面……

现在苏湜只觉得无比恶心,她走出酒店大堂,站在酒店门口干呕了很久,方才泪眼汪汪起身,然后看着酒店对面呆了半晌。

对面是一家迪吧,霓虹闪烁,人声喧哗,苏湜就那么幽幽看着晃动着灯光和人影的迪吧门口,直到肩膀被一人拍了一下。

“姐姐,需要人陪你吗?我看你一个人站了许久了!”苏湜抬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男孩,络腮胡子被刮得很干净,但依然留下清晰的胡渣,不过他依然稚嫩得像个高中生。

见苏湜抬头看着自己,蔡有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姐姐,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咯!”

苏湜跟着蔡有有去迪吧蹦迪,两个人喝了很多啤酒,他们在鼎沸的人声里蹦跳、摇晃、爆炸。酒精随着运动挥发了不少,剩下的一部分在体内点燃了一些关于青春的东西。

苏湜上次被母亲茹宝凤在实验小学操场上打了一巴掌,便没有再回过家里。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单身公寓,方便上下班。和蔡有有离开迪吧后,两个人便直奔苏湜的公寓。

第137章 不是想,是必须

“不是想,是必须。”申文学看着韩科校长,态度坚决。

韩科盯着申文学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由皱起了眉头,“文学,你是遇到了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一点家事,”申文学说得轻描淡写,继而乞求的语气说道,“校长,您支持一下我吧,我也只是去试一试,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申文学要参加的考试并非教育局一年一度都要举办的农村教师进城考试,而是教育局办公室公文写作撰稿人的招录考试,全市教育系统的老师都可以报考。

公文写作并非一件易事,要有文字功底,又要熟悉公文写作规范,长期在教学一线从事教学工作的申文学要想在这场考试中胜出并不乐观。

一来韩科明白这场考试的难度,不相信申文学就一定能考上,所以他愿意做顺水人情,给申文学一个去考试的机会。

二来,韩科从申文学的神情里面俨然觉察到这场考试对申文学的重要性,所以他也不敢横加阻拦,落个挡着年轻人前途的骂名。

于是综合考虑之后,韩科在申文学的介绍信上盖了章。

卢明凯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晚间,申文学放学的时候,卢明凯直接将人捉上了车。申文学上车后倒是不闹,任由他将车开上了天湖山顶。

车子停靠路边,车窗外就连着无边的草场,晚风里绿浪翻滚,视线企及之处令人心旷神怡。

“怎么突然又想进城了呢?”卢明凯言语焦虑。

申文学要参加教育局公文写作人员招录考试的消息是他从连山野那里听来的,而连山野是听韩科校长说起的。

申文学将视线从车窗外调回来,充满愠怒看向卢明凯,说道:“我奶奶生病的事,你怎么可以瞒我?”

卢明凯一愣,申文学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是奶奶自己,还是他派去照顾奶奶的工作人员。

“你也不用解释了。”

申文学并不需要卢明凯多费口舌,他虽然瞒了奶奶的病情,可是派人暗中照顾奶奶也算他有心,何况替奶奶瞒病,原本初衷应该也是好的,估计是奶奶怕她担心,而他也怕她担心,于是双方一拍即合,想瞒天过海。

“既然你能帮着奶奶来瞒我,那我也请你帮一个忙吧。”

申文学没有追究他,这让卢明凯意外惊喜,他忙不迭说:“要我帮你什么忙,你说吧,我有求必应,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申文学无奈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不会要你上刀山也不会下火海,既然奶奶不想我知道她生病的事情,那你就继续替我瞒着她,当做我不知道她生病好了。”

卢明凯一颤:“所以你想进城是为了方便照顾奶奶?”

“奶奶身边只有我,她生病了,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你那些保镖啊,非把奶奶吓着不可。”

所以是他的保镖露了马脚?

卢明凯心里想着回头要好好找他们算账不可,嘴里说道:“你想要进城工作,何必亲自去考?我帮你做点关系,拿到市长签字也不一定是难事……”

“你别!”申文学打断卢明凯,用警告的目光看着他,“如果你帮我托关系走后门,我就和你断交!”

卢明凯知道申文学的性子,所以申文学的反应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带着一丝小窃喜说道:“断交?这么说,我们现在是在交往咯?”

申文学岔开他的话题,正色道:“我上网查了很多关于阿尔茨海默症的病症,老人家一旦摊上这个病,在记忆这块就会越来越不乐观,还得拜托你帮我奶奶找个好医生。”

“你奶奶就是我奶奶,这个还用你交代吗?我已经替奶奶联系到了一个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专家,我已经和他约好了这个月底过来见见奶奶。”

申文学又说道:“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替我陪奶奶去看病……”

卢明凯了然,既然奶奶不想申文学知道自己的病情,而申文学也要假装不知道奶奶的病情,看病的时候肯定是要避开的。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文学。”卢明凯给了申文学一个安然的笑容。

看着卢明凯的笑容,申文学突然心里生出许多愧疚和歉意来,她充满感激向卢明凯道一句真诚的:“谢谢你,卢明凯。”

卢明凯叹口气自言自语:“希望有一天我能把你这座冰山彻底融化。”

卢明凯的自言自语声音很低,申文学还是听见了。

她的目光轻柔划过卢明凯的面颊,心下有些黯然:卢明凯为她做了很多,他的心意再明显不过了,可是爱情应该有别于报恩才对。

“卢明凯,对不起……”申文学道谢完,又低低地道了歉。

卢明凯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那里万亩草场随风起伏,好不壮观。申文学的道歉像针扎在他心上,他假装没有听见。

申文学拒绝了卢明凯的晚餐,回到学校又错过了食堂的饭点,杜云舒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碗面来。

看着面条上各种海鲜浇头,申文学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边吃边问杜云舒:“杜老师变田螺姑娘了,我都想娶你了。”

杜云舒笑着说道:“田螺姑娘可不是我,是魏大婶。”

魏大婶是食堂掌勺的大厨。

申文学呲溜了一口面条,说道:“那我娶魏大婶。”

杜云舒拍了下申文学的头,啐她:“没个正经。”

看着申文学埋头吃面的样子,杜云舒话到嘴边忍住了。卢明凯和她约会,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刨根问底呢?到底是人家的隐私啊。

杜云舒有些黯然地走开,申文学拿出手机给奶奶挂了电话,祖孙俩在电话里唠了唠,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很欢畅,两个人心底却都藏着心事。

挂了电话,申文学没有回宿舍去,而是去办公室征用那台学校唯一的电脑查阅关于公文写作的资料。

教育局局长室的灯一直亮到了晚上十点。加完班原本打算起身回家的华建敏看见办公桌上放着罗瑛主任送过来的一份名单。

教育局办公室原本有四个工作人员,除了罗瑛主任以外,还有三个工作人员,分别负责对接各种办公事务和公文写作。负责公文写作的两位同志一个被提拔去了乡镇当副镇长,还有一个抽调去了某工程指挥部,所以办公室急需要调入负责公文写作的人员。

教育局发布招考文件后,通过自主报名,产生了罗瑛送过来的这份名单,华建敏信手拿起名单翻阅了一下,一个名字映入他的眼帘:申文学。

第138章 信差

申老师正文卷第138章信差时鸣的职务是桃李市烟草稽查大队下属一个小分所的所长,全欣欣总是称呼他“时所长”。

在男女恋爱关系里,这种称呼莫名喜感。

时所长刚和同事一起查处了一批贩卖中的假烟,全欣欣便给时所长和他的同事们送去了爱的奖励——一锅豆子。

天气转热,大家喝到清凉解渴的豆子,纷纷夸赞全欣欣贤惠能干,夸赞时鸣前世修来好福气,这辈子才得了个田螺姑娘做女朋友。

“要是我把这田螺姑娘娶回家,你们不得全都嫉妒死?”时鸣丢给同事们一句拉仇恨的话便领着全欣欣回家过二人世界。

回到家里,时鸣便捉住全欣欣,眼神里全是爱意,言语也在暗示:“其实我想要的爱的奖励可不是那一锅豆子。”

就在时鸣按捺不住想要索吻的时候,全欣欣的手机响起了。

“不要接……”时鸣说道。

全欣欣却推开他,“这可不行。”

时鸣一脸扫兴:“谁这么煞风景?”

“一位男士,”全欣欣狡黠一笑,时鸣立时变了脸色,全欣欣又“噗嗤”一笑,说道,“我叔叔的电话,你也吃醋?”

原来是华建敏。

即便是叔叔,时鸣心里也不是滋味,因为全欣欣对这位堂叔超级崇拜,不亚于明星们的私生饭。

只见全欣欣快速走到一旁接听了华建敏的电话,继而时鸣就听见全欣欣尖着嗓子,整个人都兴奋得忘乎所以:“什么?叔叔你要见我?有空有空,没有和人约会没有和人约会,叔叔你在哪里?我马上就来……”

时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全欣欣,内心更为复杂:难道我不是人?

全欣欣对于男朋友受伤的表情却没有一丁点要安慰的意思,她以最快的速度拿了自己的包包冲出门去。

华建敏和全欣欣约在一家餐厅见面,请全欣欣吃了烧烤和刺身之后方才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全欣欣。

全欣欣接过信封,发现信封的封口已经用订书机钉上,不禁狐疑地看向华建敏:“叔叔要我当信差?”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华建敏一脸严肃的表情令全欣欣冷嗤:“叔叔要我把信送给谁啊?”

“你说呢?”华建敏依旧面无表情,全欣欣不由抖了个机灵:“申文学?这哪是信差,叔叔分明是让我当红娘啊!”

全欣欣顿时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就撇下华建敏直奔申文学家里。

申文学听到门铃响,还以为是卢明凯陪着奶奶见完专家回来了,不料门外站着的人竟是全欣欣。

全欣欣见到申文学倒也没有咋咋呼呼,而是卖起了关子。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尽力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去。

又是让申文学倒茶,又是让申文学打扇,狠狠作了一番之后,全欣欣说道:“看在你待客彬彬有礼的份儿上,我就不再把它藏着掖着了……”

说着从包里取出大信封,郑重送到申文学手上。

“我可说好了,情书我送到了,结婚的时候媒人酒只能我一个人喝,媒人的红包也只能给我一个人赚。”

“情书?媒人酒?媒人红包?”

全欣欣见申文学盯着着手里的大信封一脸匪夷所思,说道:“说老实话,我比你还匪夷所思呢,我叔叔竟然这么老土,还给你写情书……”

原来这封信的主人是华建敏,那只能说明这信封里装的不是情书。

尽管全欣欣对信封内的乾坤充满好奇,申文学还是等打发她离开申家后才拆开了信封。

果然不是情书,却比情书更让她内心震动。

那是一份关于公文写作的心得体会,和她网络上搜集的公文写作资料比起来,少了许多套路,多了许多经验。

厚厚的一打,若非一个长期从事公文写作的资深写手绝总结不出如此细致而全面的写作规范和注意事项。

他怎么知道她要参加这场考试?能给她送来这么宝贵的备考资料,看来他是支持她参考的。

申文学抚着那一叠文稿,内心有许多暖流在温柔地流动。

傍晚的时候,卢明凯和奶奶回来了,奶奶看起来心情颇好,和卢明凯眼神交流后,申文学明白卢明凯替奶奶安排的专家看诊反响不错,但是奶奶的病情是真的乐观,还是卢明凯让医生在奶奶跟前说了托词就不得而知了。

申文学只是假意生气,嗔怪奶奶瞒着她和卢明凯出去玩耍,奶奶演技也不错,说道:“我和明凯上街,虽然没有带你,可是我们是为了你在忙碌啊!”

奶奶指了指卢明凯手上提的菜,这是他们去专家看诊完后特意经过大超市采买回来的食材。

申文学上前抱住奶奶,她是打心底里感动出来。

奶奶如此费尽心力隐瞒病情,都是因为爱她啊!

于是三个人合作做了一顿丰盛可口的晚餐,无论是煮菜还是吃饭的环节,奶奶都因为突然的失忆闹了乌龙,但是申文学和卢明凯谁也没有戳破。

吃过晚饭,奶奶让申文学陪卢明凯出去散步,申文学知道奶奶是为了支开她好吃药的缘故,便也欣然同意,和卢明凯一起出了门。

夕阳如酒铺陈天际,余晖落在大地上,远处的高楼、近处的夹道树都镶上金色的银边,申文学整个人也镀了金般,显露出越发迷人的气韵。

卢明凯看着这样的申文学,更加心荡神驰。

他停住脚步,用一种沙哑性感的声音说道:“文学,让我和你一起照顾奶奶,也同时照顾你,好吗?”

这已经不知道是卢明凯第几次明着暗着表白了。

申文学咬住唇,低头沉吟了片刻,方才抬起头。她看着卢明凯的眼神清澈如山泉,声音轻柔如山谷的风。

“明凯,”她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相爱不能等同于报恩,你说呢?如果你对我的所有的好都是有条件的,那么从现在开始请你停止,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

卢明凯的心底划过一丝清晰的痛。

“你心里已经爱上了别人,对吗?”卢明凯问道。

“我还不确定。”申文学给了一个坦诚的答案。

卢明凯安慰地笑了起来:“在你确定之前,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和你一起守护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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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意外的发现

时鸣对华建敏这位叔叔的不满程度已经到达了一个顶格。https://

他又一次和同事一起查处一批假烟,全欣欣来接他下班,并表示要对他的辛勤工作予以奖励的时候,华建敏的电话又煞风景地打了过来。

房间内,时鸣才解开自己衬衫上的一粒衣扣,全欣欣就拿着手机跑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兴奋得忘乎所以的尖细的嗓音:“什么?叔叔你要见我?有空有空,没有和人约会没有和人约会,叔叔你在哪里?我马上就来……”

全欣欣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见时鸣靠在卧房的门口,双手抱胸,不满地看着她。

解开衣扣的衬衫衣领微微敞开着,露出里面白皙的脖颈,十分性感。

这就是皮肤白的好处,时鸣的工作性质没少晒太阳,但是就是晒不黑,这也是全欣欣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将来生出的孩子肤色得像爸爸,一白遮百丑!”全欣欣走到时鸣跟前,一边帮他扣上衬衫的第一粒扣子,一边露出讨好的笑容。

女朋友的夸赞时鸣并不买账,他噘嘴,眼神里全是抗议:“我不是人?”

全欣欣“噗嗤”一下乐了,一米八的高个子撒起娇来有一种落差萌。

“在我心中,你是永远的男神。”全欣欣说着,主动亲了时鸣的脸颊。

时鸣太高,她踮起脚尖,一个站不稳就跌在时鸣怀里。

时鸣顺势抱住她,叹口气说道:“你叔叔又要请你吃大餐?”

“听你的口气,有人请你女朋友吃大餐,怎么还变成你的仇人了呢?”

“我的女朋友,嘴巴馋了应该我请客的呀。”时鸣悻悻然的。

全欣欣翻了个白眼:“你的女朋友难道就是个贪吃的人?我难道图的是一顿大餐?”

时鸣当然明白全欣欣的情结,闺蜜变婶婶,这是全欣欣的执念。

“你是一天天红娘当得欢,什么时候才可以好好考虑当新娘的事情啊?”

时鸣求婚的话已经说到了嘴边,全欣欣却已经逃到了门边:“等我把这个红娘当成功后再说吧。”

“所以,如果你叔叔一天不娶到申文学,你也一天不嫁人给我,是吧?”

“嫁总是要嫁的,是不是嫁给你,就不好说了。”

全欣欣成功把时鸣脸气歪,在时鸣扑过来要捉人的时候,及时逃了出去。

全欣欣这次送给申文学的不是一个大信封,而是一个大文件袋,全欣欣抱在怀里颇感沉甸甸的。

坐在申家客厅里,全欣欣大口喝了口茶,将大文件袋往申文学面前一推,说道:“你看看我叔叔对你多用心,这回情书比上次厚多了,不知道他的情书是手写稿还是打印稿?”

申文学看着全欣欣的表情不由好笑:“这文件袋又没有密封,你就不会自己打开看看,顺便帮我检验一下他的稿子是原创的,还是网上下载的。”

全欣欣翻了个经典的白眼,说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是个有节操的红娘,我很尊重你们的个人隐私,好不好?”

全欣欣正说着,奶奶将一碗茶放到她桌面前,乐呵呵说道:“在奶奶心目中,欣欣是最乖的小姑娘……”

奶奶的夸赞却换来全欣欣一脸古怪的表情。

她看着桌面上两大碗茶,想说什么,申文学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她便什么都不说,对奶奶说了“谢谢”,把两碗茶都喝了。

一碗解渴,一碗压惊。

申家门口,全欣欣对送客的申文学急不可耐问道:“奶奶她……”

“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申文学轻声说出,平静的语气,脸上是淡淡的忧伤。

全欣欣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心口像被谁重重抡了一拳。

全欣欣和申文学告别后去向华建敏复命,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华建敏这个信息。

华建敏突然明白,申文学为什么要参加教育局的招考了。希望她能考上,希望自己送给她的材料能够帮到她。华建敏在心里对申文学充满了祝福。

申文学打开大文件袋,发现华建敏这一次给她送来的是一些文件,有教育局近三年工作计划和总结,还有一些领导在和教育有关的大型会议或活动上的发言稿。

申文学只是个一线教师,对教育局的工作并不熟悉,即便课上得好,文章写得好,也不代表她就能写好公文。

华建敏提供的材料对于申文学来说无疑是及时雨。

申文学拿出手机,给华建敏发了个短信:谢谢。

华建敏回过来两个字:加油!



唐美静最近感到身子疲乏,课上着上着还会突然冲出教室,蹲在走廊上呕吐起来。

邻班的老师出来关心一句:“唐老师,你不会怀孕了吧?”

这让唐美静内心一咯噔,满满的期待和小窃喜,但是苏立遥的回应却令她恨然。

当唐美静吃饭的时候又开始反胃,她对苏立遥说道:“我不会是孕吐吧?”

苏立遥果决回答她:“不可能!”

这令唐美静面子上很挂不住,她替自己辩解道:“我之前的确是做了手术,可是医生说我怀孕几率低,却也没有说我百分百怀不了孕啊!”

“医生的话总是有所保留,那是为了照顾患者的情绪,你当老师的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唐美静不服气,先是自己买了试纸测试。一条杠,阴性,这让唐美静很失落,但她还是不死心,抽了个时间去医院验孕,结果是一样的。

她反复问医生:“那为什么我会反胃会呕吐呢?”

“可能是你的胃出了问题。”苏立遥说了和医生一模一样的话,这让唐美静发现了异样。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我没有怀孕?”面对唐美静的质问,苏立遥目光闪躲,这让唐美静心底的疑虑更重。

唐美静和苏立遥已经很久没有吵架了,这一天两人吵得很凶,苏立遥没有动手打唐美静,但是砸了不少家里的东西,衣柜里的衣物也被扔了一地。

苏立遥制造了一片狼藉后出门买醉去了。

唐美静哭了一阵开始收拾那些狼藉,然后她在一堆狼藉里发现一份诊断书。

那份诊断书已有了一些年月,纸张都泛黄了,但字迹依然清晰,看着诊断书上的文字,唐美静整个人都不好了……

申老师

申老师

第140章 考试

申老师正文卷第140章考试桃李市在兄弟县市中最早创办了职业中专学校,全日制办学已有将近二十年历史,但示范性、骨干性作用一直不明显。

华建敏到任教育局长后,提出“以服务为宗旨,以市场为导向“的办学方针,鼓励职教办学要锐意改革,不断进取,为学校添置先进的教学设施,在校外也建立了富有成效的实训基地,渐渐的,桃李市职业中专便也产生了办学活力,在推行工学结合、校企合作、院校联合等办学方式后,桃李市职业中专俨然成了兄弟县市中的职教一枝花。

申文学起了个大早,吃了奶奶亲手准备的早餐——一双荷包蛋后,骑着小电驴向桃李市职业中专出发。

出门前,申文学不放心地叮嘱奶奶:“我参加完考试就回家,菜我去超市买了带回来,奶奶就不要出门买菜了。”

奶奶满口应承着,但申文学一路都不放心。

到了桃李市职业中专,但见校门内已经拉起了安全警戒线,保安站在门口一脸严肃。

教育局的招录考试就放在职业中专举行,还没到进入考场的时间,申文学只能站在校门口等候。

一对晨跑的父女经过校门驻足。

小女孩问父亲:“爸爸,这是什么学校?”

“职业中专。”

“看起来校园好漂亮啊,我好想进去玩一玩。”小女孩向着校门内伸长脖子。

顺着小女孩的视线,申文学也望见了职业中专美丽的校园环境。

父亲知道这里将举行一场考试,于是对女儿说道:“改天,改天爸爸带你进去完。”

小女孩有些失望,歪着头问她的父亲:“爸爸,职业中专是一所好学校吗?”

“当然是。”爸爸不假思索地答。

“那我以后长大了就来这里读书吧。”小女孩天真无邪的。

爸爸急了:“那可不行,你长大后要考重点高中,要去读大学!”

“为什么?爸爸你不是说职业中专也是一所好学校吗?”

小女孩的追问让父亲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快速抱起小女孩继续往前跑去,并用吃的话题转移女儿的注意力:“爸爸请你吃好吃的去吧。”

申文学听着父女二人的对话默了默。

“申文学,你也来考试啊!”

申文学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翟天灵。

因为全欣欣的缘故,两人也算是相识。

二人因为全欣欣认识,见面的话题自然也围绕着全欣欣,两人聊到全欣欣的恋情,翟天灵颇为不满说道:“这小子重色轻友,有了男朋友,就把好朋友抛到九霄云外,现在是电话也难得打几个,更别说见面了。”

申文学想起全欣欣曾解释过和翟天临保持距离的原因是怕时鸣吃醋,她要保护她的恋情。

“当友情遇上爱情都得为爱情让路,你说不是吗?毕竟陪她一辈子的是未来的另一半,而不是朋友。”

翟天灵看着申文学突然有了危机感。

这个女孩子有思想有见地,今天的考试她大概会是一匹黑马,可能会是自己,甚至很多人的劲敌。

翟天灵突然有些不忿,关于这场考试,他也找全欣欣帮忙,希望全欣欣能帮他走走华建敏的关系。过去,但凡有什么职务升迁的机会,全欣欣总是积极帮他奔走,尽管没有一次成功,但是拒绝的一方是华建敏,这一次,全欣欣直接拒绝了他。

翟天灵盯着申文学心想:全欣欣有没有帮申文学活动呢?毕竟申文学也是全欣欣的朋友。

翟天灵的胡思乱想被申文学一语道破,只听申文学笑着对他说道:“翟天灵,你脸上全是不怀好意,你心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从来没有遇见申文学这么直言不讳的女孩子,翟天灵赶紧换了一脸掩饰的笑容:“我在想今天考试的事情,不知道考题会是什么,办公室公文写作虽说有套路,但其实挺难的……”

翟天灵假装抱怨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申文学打断他的话说道:“不管考什么,都是公平竞争。”

申文学的笑容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翟天灵多看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

参加考试的人员陆陆续续到了,保安已经招呼大家往内走。在一栋围着警戒线的教学楼下,众人停留了一会儿,随着铃声响起,众人由引导员引向了楼上。

在走廊上,申文学遇到了华建敏,作为本次考试的组长,华建敏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和监察的同志一起站在走廊上说着话。

申文学见到他并未打招呼,为了避嫌的缘故。

而华建敏见到申文学,也是面无表情,就好像从来不认识的样子。

进入考场,监考员强调了考场规则,开始发放作文纸。铃声响起,考试开始,监考员揭示了考题:围绕桃李市教育现状,请你站在教育主管局的角度,写出你的思考。

考题很大,可以切入的点很多,如果不是对华建敏托全欣欣送来的那么多材料进行了详细的研读,此刻的申文学大概会抓瞎。毕竟她只是个一线教师,能力范围之内就是写一写教学设计和教学反思,站在教育主管局的角度进行教育思考,对于申文学来说挑战不小。

好在备考的这些日子,读着华建敏提供的那些材料,申文学对桃李市的教育也有许多自己的思考。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申文学铺开稿纸,快速打起了提纲。

翟天灵坐在申文学右下方的位置,他朝着申文学的方向看过来,见申文学已经动笔,再放眼四周,众人也都开始提笔写字,这令他莫名紧张,但是看着教室前方白板上的考题,他的脑袋又一片空白,于是只能咬着笔杆冥思苦想一会儿。

教室外,华建敏和罗瑛走到窗边停住脚步,二人都轻轻的,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影响考场内众人的发挥。

华建敏透过窗子看向教室内,在一堆埋头写字的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申文学。

她穿着红色的雪纺裙子十分抢眼。

她一向酷爱穿红色的衣裳。红色,像火焰一样,像太阳一样,和她的性格很像。她是个能给周遭的人带去温暖、光明和力量的一个人。

华建敏的唇角不自觉绽出一抹笑容,笑容浅浅淡淡,如轻薄的蝉翼落在晶莹的湖面,让罗瑛一时之间有些怀疑:局长刚刚是笑了吗?

结束考试的时候,将近中午。

申文学看看时间,想去超市买菜,又担心家里的奶奶,奶奶最近的忘性越来越大了,于是她直奔家里,还是直接带奶奶去餐馆吃午餐吧。

家里的门竟然是开着的,申文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进门就喊奶奶,但是奶奶却不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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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巧遇

奶奶不见了!

打电话,手机还落在家里!

这让申文学几乎抓了狂。

她立即报了警,接警的同志询问了奶奶离开家里的时间,早上申文学出发前,奶奶还在家里,而现在不过是过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接警的同志自然会在电话那头说一些不理解家属心情的言语。

“我奶奶是阿尔茨海默病病人!”申文学急了。

接警的同志却还在追问:“什么是阿尔茨海默病?”

申文学一跺脚,挂了电话就奔出门去。

桃李市说大不大,就是个小县城,可是要寻找一个老人,却又显得太过大了。

申文学骑着小电驴在街头转了几圈,眼睛盯着人群寻找奶奶的身影,还差点撞到了人。

奶奶会去哪里呢?她记性越来越不好了,离开家找不到回家的路,一个人该有多么害怕啊!

申文学心急如焚,将小电驴弃在路边,直奔江边。

江畔公园一直是奶奶喜欢去溜达的地方,大白天并无大妈跳广场舞,但奶奶现在记忆错乱大白天就来跳广场舞也不是不可能。

沿着石阶往下,申文学一口气跑到江边,来来回回找了许多遍,也不见奶奶的踪影。她想着奶奶会不会正坐在桥下,大桥的石柱子遮挡了奶奶的身子,导致自己看不见。

申文学这样想着,便急忙往最近的一座跨江大桥跑去。

江上这样的大桥有十来座,一到晚上每座桥上都亮起霓虹,像最美艳的鹊桥搭在江的两畔,蔚为壮观。

江畔公园一直是桃李市的地标,此刻,申文学无心欣赏美景,从一座桥跑往另一座桥,在她沿着江水往北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终于在一座桥下发现了一个人。

“奶奶!”申文学疾呼着跑过去,却发现只是自己眼花。

桥下坐着的是个年轻女人,只不过穿着灰黑色的衣服,远远一看像一个老妇。

唐美静!

走近了,申文学认出了那个女人。

听到脚步声,唐美静抬头看了过来,她也认出了申文学。

因为江新男的缘故,唐美静和申文学彼此认识。

此刻,唐美静脸上死灰一样绝望的表情牵绊了申文学原本要离开的脚步。

她走过去,看着唐美静,唤道:“唐老师,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会冷。”

江边的风此刻也大了起来,沾着水气,吹在人脸上身上凉凉的。

唐美静没有理会申文学,只是扭头继续看着江水。

申文学看着唐美静,更无法离开了。唐美静周身笼罩着沉沉的阴霾,这让申文学想起和江新男一起偶遇的那个跳江的女老师珊珊。

“唐老师,我送您回家吧!”申文学说道。

唐美静依旧没有说话,申文学在她身边的石块上坐了下来。

唐美静扭头,依旧面无表情,没有愤怒,连一丝丝不满都没有,这让申文学内心不祥的预感更重。

一个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表现出麻木?

申文学给了唐美静一个笑容:“那我陪您坐一会儿吧。”

唐美静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依旧看着江水。

申文学就这么默默陪着。

“你是怕我寻死吗?”唐美静终于说道。

“是的,”申文学很坦白,又问道,“你是吗?”

唐美静没有说话,申文学听见她吐出一口幽幽而浓重的气。

“唐老师,如果你真心想要求死,我拖不住你……”

申文学说的是大实话,唐美静的身形比她高大得多,她们就站在江边,唐美静如果要跳江,申文学执意阻拦的话,大概会连申文学一起掉入江水。

“但是唐老师,我还是想要尽自己所能拦你一下。”

力量上拦不住,就从思想上拦。

申文学说道:“唐老师,我大概能猜到您不顺心的地方,无非是婚姻二字,您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不管这段婚姻结束了和江新男有没有直接的关系,这段婚姻是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能生育是让这段婚姻痛苦的根由,不能生育这是您的伤痛但不是您的错,更不是您的罪,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设身处地站在您的立场去想这个问题呢?甚至您自己真正心疼过怜惜过您自己吗?”

唐美静的目光从江面折回,落在申文学面上。目光里的伤痛令申文学的心都纠结了一下。

“您为了能要一个孩子,想方设法,不顾自己身体遭受的折磨,是为了争一口气,还是为了在婆家争一个面子?这个面子甚至比您和廖书恒的婚姻还要重,您能放弃这段婚姻,却放不下您的面子,才会匆匆进入第二段婚姻。”

唐美静的嘴角扯了扯,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她和苏立遥结婚,就是为了向廖书恒向廖家证明她即便不能生育也依然能嫁给一个比她年轻,甚至还是初婚的男人。

她以为她保住了面子,却不料想自己只是进入了另一个人的骗局。

这桩秘密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她为了她的面子得憋着,可是她憋得好苦啊,除了死,她不知道她还可以怎么面对从今往后的生活。

她被人设计得好苦啊!

见唐美静整个人都在颤抖,唇角抽搐着,眼里的泪水迅速洇湿了整个眼眶,申文学伸手拥抱住唐美静。

她眼里也有湿湿的泪意,说话也带了哭腔:“唐老师,苏立遥和廖书恒比起来差了好多个档次,不是吗?廖书恒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对你曾经也是百般温柔,你们是因为相爱才走入婚姻的,这样的丈夫你都肯放弃,苏立遥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他无论是工作、学识,还是外貌都比不上廖书恒啊!最重要的,他对你不好,他打你,让你一个人坐在这江边想要跳江,他怎么配做你丈夫?你可以扔了廖书恒,为什么却舍不得扔掉这样一个人渣呢?”

申文学沉静的诉说已经让唐美静泪如雨下,她也伸手抱住申文学,像一个即将溺海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唐美静愤愤地问。

“我想整个桃李市的教育界没有人会不知道唐老师你的故事和遭遇,你拼命想要保住的面子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你给自己演了一出《皇帝的新装》……”

唐美静推开申文学,她哭着笑笑着哭,泪流满面,整个人狼狈而疯魔,眼睛却亮晶晶有了神采。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你们谁也不知道……”唐美静伸手擦着自己的眼泪,泪水却更密集地落下来。

第142章 秘密

申老师正文卷第142章秘密申文学的眉头凝成“川”字,呼吸也屏住了,只听唐美静笑着说道:“我和苏立遥都不能生育,只不过我不能生育就选择离婚,而他不能生育却是骗一个人结婚,而且是欺骗我这样不孕不育的女人,有我替他打幌子,全桃李市的人都不会知道他苏立遥是个不能生育的男人!”

唐美静的笑容像一朵凄风苦雨里的苦菜花,被决堤的泪水浇得残破。

这个秘密让申文学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美静原以为可以救赎自己的二婚却是一个推自己到更深渊的火坑。对于唐美静这样一向清高的人来说,这样的打击足以令她坐到这江边。

“我活下去还有何颜面?”唐美静问申文学,更像是在问自己。

她的目光又落向江面,粼粼的江水随风泛着波光,那些波光遮掩了江水以下的世界。

如果她跳入这江水,那么她这三十多年的可笑至极的人生也会被遮掩,如这江底的水草如何招摇也不必被世人看见,不必担心被嘲笑,被非议,被指指点点……

唐美静闭上眼睛的那一瞬,申文学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唐老师!”

唐美静睁开眼睛,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申文学脸上是浅笑安然岁月静好,但她握着唐美静的手却充满了神奇的力量。

她说道:“唐老师,难道一个女人婚姻失败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了吗?难道一个女性,她活在世间的价值就是嫁人、生孩子?女性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有获得幸福的权利,谁妨碍了这个权利,应该惩罚他而不是惩罚自己!骗人的是苏立遥!你是受害者!你有权捍卫自己的权益!你更要及时止损!”

申文学的话字字珠玑,敲打在唐美静的耳膜,令她太阳穴突突地跳,敲打在她的心上,让她的血液沸腾奔涌,整个人都欢畅起来。

及时止损!及时止损!

这四个字,是女性和女性之间的守望相助。

唐美静望着申文学,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申文学的面容,那姣好面容的笑意一如雨后斜阳,融化在湖水里,暖成一片。

苏立遥到家时,唐美静没有像往常那样做好饭菜等他,饭桌上摆着的是一份离婚协议,协议上一只签字笔孤零零躺着。

苏立遥不满嘟哝:“我跑了一天车,累死了,到家连一口热饭菜吃都没有,我娶你这个老婆有什么用处?”

“所以,我们离婚吧。”唐美静坐在饭桌旁,平静说道。

苏立遥“啧”了一声:“怎么?我不嫌你做的饭菜难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唐美静从椅子上站起身,用一种平淡的眼神看着苏立遥,说道:“我是认真的。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你签个字就行。”

苏立遥这才注意到饭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他抓起来胡乱瞟了一眼,整个人就爆炸了。

“离婚,你休想,我不会同意的!”苏立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

过去,苏立遥这样一副嘴脸会让唐美静格外受伤,她几乎会瞬间就流下泪来,可是此刻,她泰然看着苏立遥,像是看电视剧里一个丑角的表演。

“我们两个离婚没有那么复杂。我们没有孩子,没有家产,不存在孩子抚养权和夫妻共同财产分割的问题,你只需要和我签一个离婚协议,办理一下离婚证就可以了,不麻烦的……”

苏立遥恶狠狠打断了唐美静的话:“我不同意离婚,你耳朵聋了,听不懂吗?”

唐美静看着苏立遥的面孔,他脸上的肌肉都饱胀起来,似乎要爆炸了的样子,每个毛孔仿佛都喷张着,往外挥发着怒气,这让唐美静一贯以来的畏怯又回到了身体里。

她本能后退一步,还是坚持说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决定了要离婚,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上法庭起诉……”

“啪”的一声,苏立遥的巴掌盖在了唐美静脸上,她的身子趔趄着撞到桌上去,眼前也冒起了金星。

这一巴掌却让唐美静内心里所有的惶恐不安在此刻都安然下来,像阳光里翻飞的灰尘,在光灭的一瞬全都趋于安定。

在这一刻,唐美静确认了一件事:长久以来她在苏立遥的动粗和冷暴力里已经养成了被虐倾向,她竟然觉得这一巴掌打得她酣畅淋漓,不,还不够!

“离婚!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离婚!我要上法庭!我要起诉!”

唐美静疯狂地呐喊着,她的灵魂已经从自己的囚笼里挣脱出来,正兴高采烈地跳着舞。

苏立遥被一次又一次激怒,无数的拳头一次又一次落在唐美静脸上身上,甚至他揪起她的头发把她扔向墙壁,她也不觉得疼痛……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

冬天接近尾声了,春天已经不远了!

申文学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街头巷尾乱转,奶奶依然不见踪迹,就在她快要急疯了的时候,华建敏的电话打了过来。

申文学接通电话的那一刻,不由喜极而泣,奔回家的脚步都是虚软的。

家门口,华建敏正背着奶奶站在那里,奶奶已经在华建敏背上睡熟了,这让申文学手忙脚乱开门将二人领进了家门。

将奶奶安顿到卧室,申文学忙向华建敏打听事情来龙去脉:“局长,我奶奶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你不应该先向我道谢吗?”华建敏一本正经看着申文学。

申文学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她将华建敏请到客厅,给他倒了热水,华建敏却盯着那杯开水皱起眉头说道:“家里有茶叶吗?”

申文学蹲下身子,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一罐茶叶来。

“还是高山牡丹,稀货啊,”华建敏说道,“可惜没有茶具。”

“有。”看在华建敏送回奶奶的份儿上,申文学有求必应,进厨房搜出了一套茶具。

那是小时候,奶奶带她去陶瓷体验馆做出的一套粗糙的茶皿。

“牡丹是我奶奶亲手采亲手晒的荒野白茶,这茶具嘛,我小时候亲手做的,有点丑……”

申文学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盯着茶几上的茶皿,不好意思说道。

“茶皿虽然丑,不过有奶奶晒的好茶,再加上我泡茶的好茶艺,我们一家三口也算配合默契。”华建敏说着就开始用开水清晰茶具。

一本正经吹牛逼,不要脸。

申文学在心里骂了一句,猛然顿住:等等,什么一家三口,他这是在占她便宜啊!

申文学抿唇,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只是,华建敏一杯茶还没开始泡,申文学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竟是唐美静。

江畔公园分手的时候,申文学给唐美静留了自己的电话。

“救我!”电话里,唐美静发出虚弱的声音,申文学一惊。

第143章 报警

华建敏打电话给温月朗,在温月朗的带领下,华建敏和申文学找到了唐美静苏立遥的家。手机端https://

苏立遥已经逃离家里,门洞开着,屋子里一片狼藉,桌椅倾倒,杯盘碎裂,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唐美静躺在地上昏迷着,保持着此前被苏立遥殴打时蜷缩一团的姿势。

唐美静伤得很重,众人将她送到了医院。

唐美静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病房内,病房内除了申文学、华建敏、温月朗,还有唐美静的父母和两名警察。

“美静,你醒了?”唐母一直守在床边,看到女儿醒来,才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唐父没有说话,只是气鼓鼓的。

唐美静只想和申文学说话,她一抬起身就疼得重新躺回床上。

申文学走到床边来,握住唐美静的手说道:“唐老师,未经你的同意,替你报了警。”

唐美静已经注意到病房内的警察,她向申文学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美静,你受苦了,先好好养伤,学校里的课我让任教导安排代课先。”温月朗也安抚着唐美静。

众人都从病房退了出来,警察开始给唐美静录口供。

从警察那里,唐美静得知苏立遥已经被派出所拘留了,这让她内心有些五味杂陈。在家暴里,她只想过逃避躲藏,从未想过还手,更未想过要把对方送到监狱里。

是申文学颠覆了她三十多年来与世界相处的方式。

这种方式对她而言很陌生,充满了未可知的迷惘和害怕,可是就像小马过河一样,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深浅,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不是更适合这种处世方式呢?

医院大楼下,温月朗很识相和华建敏道了别,华建敏给申文学叫了车,等车来的时间,申文学终于可以向华建敏打听奶奶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申文学出发去职专考试,奶奶还是打算上街买菜,一出门发现钥匙忘带,门又锁上了,奶奶只好出发去职专找申文学,走着走着就在街上迷路了,叫了辆人力三轮车将奶奶送到职专时,考试已经结束。奶奶又忘记了回家的路,好在遇到了华建敏。

“谢谢你,局长。”除了“谢谢”,申文学不知道还可以向华建敏说些什么。

华建敏却有很多话想对申文学说,他说:“文学,不管这次考试你有没有考上……”

才起了个头,网约车就到了。

目送申文学上车离开,华建敏才喃喃被未说完的话说出来:“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奶奶……”

手机铃声响起,华建敏见是申文学打来的电话,愉快地接听了。

“刚刚车来得急,奶奶一个人在家,我得赶紧回去,但是我还有话没和你说完。”申文学在电话那端说道。

华建敏一喜,他也有话还没和她说完,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你说。”华建敏温柔说道。

“我想问你,接警的警察和你认识是吗?”

华建敏哑然失笑,这个女孩子真是眼尖。

“小徐是教育局打印室小妹莫白的男朋友。”华建敏介绍。

既然认识,申文学就大胆拜托了:“局长,请您帮忙向徐警官递个话,请他帮帮唐老师。”

华建敏说道:“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执法,相信警察会秉公执法的。”

申文学在电话这头摇头说道:“局长,这和一般案子不一样,家暴的案子可大可小,如果唐老师伤得并不重,可能苏立遥最多拘留不超过八小时就会被放出来了,唐老师人还在医院,只怕苏立遥会对唐老师不利。”

听了申文学的分析,华建敏答应申文学会向小徐打听情况。

不日,华建敏就带了一则新闻给申文学:苏立遥在派出所闹了一出乌龙,接到派出所传唤,苏立遥方寸大乱,人一到派出所就声称自己有精神病,没有人信他,他竟就在派出所脱了所有衣裤一丝不挂地奔走,这让整个派出所的民警都大跌眼镜。

这则新闻出自打印室小妹莫白之口。

莫白是个腼腆内秀的姑娘,受局长之托向男朋友打听苏立遥的事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得已要将这么出格的事情向局长汇报,汇报完毕,她已经羞红了脸,仿佛丢脸的是自己。

“如你所料,如果唐美静伤得不重的话,苏立遥拘留不超过八小时就可以回家,好在唐美静伤得较重,小徐说如果唐美静要起诉离婚,派出所方面可以帮忙提供出警证明,这读唐美静的离婚案子会有很大帮助。”华建敏在电话里对申文学说道。

一般离婚案子,一方不同意离婚的话,法庭第一次都不会判离,要等六个月后原告重新起诉才有可能判离,但是有了警方出具的家暴证明结果就不一样了。

家暴,除非是致人到一定程度的伤残,公安机关才会立案公诉,才可能被判刑,否则实施家庭暴力或虐待家庭成员,爱害人即便提出请求了,公安机关才能受理,做出治安处罚,受害人不向公安机关要求处理的,公安机关则不予处置。

关于家暴,申文学能表态的力量实在是微乎其微。

唐美静的伤都是些皮外伤,看起来严重,可是并未达到能把苏立遥送进监狱的程度。

何况唐美静也未必愿意送苏立遥去坐牢,但是起诉离婚却是必须的。能帮到唐美静离婚的案子,这场家暴也算有它的意义。

撂开唐美静的话题,华建敏对申文学说道:“我要送你个礼物。”

“礼物?什么东西?”申文学有些意外。

华建敏却在电话里笑着说:“不是东西,是个人。”

正说着,门铃响起,申文学一边听着华建敏的电话,一边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衣着打扮就可以猜测对方的身份,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村大姐。

“我小姑,希望你能够喜欢。”华建敏说着挂了电话。

送给她他的小姑,还希望她能够喜欢。这样的礼物真是别开生面,闻所未闻啊。

申老师

申老师

第144章 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奶奶正在家里做卫生,客厅的地板她已经拖了三次,每拖一次她都叨叨着:“这地我已经一星期没拖了,为什么就像刚刚拖过似的,这么干净啊!”

小姑来了,一边像主人一样忙碌起来,一边和奶奶唠着家常。

有个比自己年纪小又没有小很多的小姐妹,愿意和自己一起干活、陪自己说话,奶奶再开心不过了。

申文学拿起手机走到后院,给华建敏打了电话。

“你是打算给我送一个保姆过来,替我照顾奶奶吗?”申文学在电话里问,她视线企及之处,几株美人蕉正开着娇艳的花朵。

美人蕉的花期北方为六到十月,南方则是全年开花。桃李市是一座南方小城,加上奶奶对种花的独到经验,她家的美人蕉花期更长一些。

美人蕉的花语是美好的未来。这让申文学内心愉悦。

“她是我的小姑,是你家的客人,不是保姆。”华建敏郑重说道。

“哪有客人会愿意一直陪着一个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哪有客人会愿意在别人家扫扫洗洗的?”申文学的语气虽然是反问,却没有责备,有的只是感激,“谢谢你把你的小姑介绍到我家来,工资方面我会按市面价支付给小姑的。”

她没有称“你小姑”,而是直呼“小姑”,这让华建敏从心底里开心出来。

他在电话里说道:“文学,实话和你说了吧,小姑是不会收你的钱的,小姑很可怜,她年近半百了,没有孩子,没有丈夫,没有家庭,如果你能收留她,一来奶奶有个伴,二来小姑也有个容身之所,所以不是我帮你,是你在帮我啊。”

从后院进来,奶奶和小姑已经相见甚欢,无话不谈了。

申文学心里有许多温柔的暖流在涌动。

华建敏,谢谢你。她在心里说道。

回银山,申文学并没有刻意去等待教育局的考试结果,而是马上投入教学工作。

关于考试,她一直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只要过程是努力的,结果就顺其自然。

眼看着距离期末的时间越来越短,申文学的课题研究也到了结题的阶段,她花在课堂上的时间也就越多了,备课越发细致,下课也和小朋友们玩成一片,课余时间基本在家访。

杜云舒好不容易逮到她,说道:“你为了你的学生冷落我不要紧,有个人见不到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会发疯的。”

申文学明白杜云舒意有所指,说的是卢明凯。

她伸手拍了杜云舒肩头一下,啐道:“杜云舒,你还有没有志气了?我可是你情敌啊!你不想方设法破坏我和卢明凯,还在中间当起了传话人,你是不是傻?”

杜云舒原本要说的“卢明凯要约你吃饭”的话被申文学这么一将,顿时吞进了肚子里。

她脸上一阵青红皂白,嘟哝道:“我不是傻,是没用,我的对手是你……”

“你管你的对手是谁,你只要认准你的目标是卢明凯不就得了?”申文学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在怀疑你到底喜不喜欢卢明凯,真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坐以待毙?不应该主动出击的吗?”

“可是我是一个女生,女生不应该矜持吗?”杜云舒有些气馁。

申文学摇摇头,说道:“我看你穿越回大清朝算了,什么叫女生应该?女生应该干嘛?裹小脚,足不出户,只要被人看见了你的脸你就得嫁给她?杜云舒,你也是个大学生,好吗?你的脑子也接受过现代文明的洗礼啊,谁说女生就应该被动,应该等着男生来追求?你既然喜欢一个人,那你就应该勇敢争取啊!”

杜云舒觉得在申文学面前,自己简直无地自容了。

“所以,我也可以对卢明凯耍手段吗?”杜云舒怯怯地问。

申文学乐了:“耍手段,你要怎么耍?把他灌醉骗他上床,然后没有怀孕也要假怀孕逼婚?”

杜云舒一脸惊惶:“文学,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卢明凯,他也不是这样的人,”申文学为卢明凯公正评价起来,“虽然他是个富家公子,可是他为人正直善良热心肠,他是个优秀的青年,否则我不会鼓励你勇敢追求心中所爱的。”

“他那么好,我怎么配得上他?”杜云舒不由气馁。

申文学看着杜云舒一脸卑微的神色,不由露出慈母般的笑容。

她上前摸摸杜云舒的头,叹口气,说道:“在爱情的世界里,只有爱不爱,没有配不配,如果你用配不配来衡量你的爱情,那只能说云舒你的爱是错的。云舒,你真的爱他吗?”

杜云舒想了想,郑重点了点头。

申文学拉住杜云舒的手,说道:“云舒,我告诉你,在我心中你是个特别美好的女孩子,你心胸开阔,不骄不纵,有自己的处事原则,看起来人淡如菊,实则坚韧,你和卢明凯都是优秀的年轻人,在我心中你们是一对登对的人。”

“真的吗?”杜云舒鼻子有些酸,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缺乏自信,她在学业上一直都不出挑,教书后也是个平凡的老师,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都没有什么成绩,她对自己的认识就是沙漠里一粒最平平无奇的沙子,但是申文学却说她是和卢明凯一样优秀的青年,这让杜云舒感动得有些想哭。

“真的,云舒,你既然喜欢他,你就用心思去追求他啊,只要不伤天害理,光明正大地花心思,有何不可?为什么要拘泥于女生就该矜持这样的常规偏见呢?”

杜云舒上前给了申文学一个拥抱。

申文学的话点醒了她。

晚上,卢明凯从天湖山下来,看见杜云舒正在民宿门口等着他。

“文学怎么没有一起来?”卢明凯左右张望,确定没有申文学的身影。

“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文学自然不来参与,否则你看在文学的面子上对我有求必应,我们还怎么在商言商?”杜云舒笑着说道。

“谈生意?”卢明凯一脸意外落在杜云舒眼中却一点都不意外。

第145章 误把陈醋当墨

杜云舒还是第一次踏足卢明凯的民宿,民宿内装修非常精巧雅致,足见民宿主人品味不俗。

杜云舒进了民宿,便在心里暗赞卢明凯有品位,而非是一个被金钱宠坏的富公子。申文学评价卢明凯是个优秀的人,所言非虚。

卢明凯问杜云舒:“要茶,还是要咖啡?”

“就没有酒吗?”杜云舒觉得自己就像此刻的酒,不在卢明凯的选项里。

卢明凯有些意外:“你一个女孩子讨酒喝?”

“你这是刻板印象,女孩子喝酒就是坏女孩?”杜云舒笑着打趣。

卢明凯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在一个男人的家里讨酒喝……”

“难道你是坏男人?”

卢明凯愣了愣,杜云舒也不再打趣他了,说道:“给我泡一杯咖啡吧。”

“我还是给你磨一杯吧。”

卢明凯磨咖啡的时候,杜云舒便坐在民宿客厅的布艺沙发上看书,不过看得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偷瞟卢明凯。

卢明凯磨好了咖啡就开始煮咖啡,他高大帅气的外表赏心悦目,杜云舒情不自禁地看呆,唇边是愉悦的浅笑,直到卢明凯将一杯热咖啡递到她跟前来,她才回神。

“在想什么呢?”卢明凯在杜云舒对面的沙发上坐了,问道。

杜云舒当然不能告诉卢明凯自己刚才做了个花痴梦,她低头喝咖啡掩饰自己内心的激荡,喝得太急,被咖啡烫了嘴,卢明凯又赶紧去给她拿冰块。

手忙脚乱好一阵之后,两人都算安坐了。

卢明凯方才问道:“你说你是来和我谈生意的?”

这对卢明凯来说的确很新鲜,一个女老师能和他谈什么生意。

杜云舒猜到他内心小腹诽,笑道:“我是替我爸妈来谈的。”

杜云舒的设想是希望杜橄和钟衷节假日的时候能在卢明凯的天湖山旅游景区演出。

“这会是个不错的节目,”卢明凯很感兴趣,“一来弘扬了桃李市当地的民俗文化,二来也提升了银山旅游的品味……”

银山的游客渐多,尤其是当下的旅游旺季,每天的游客量没有上万也有几千,杜橄和钟衷如果能够在天湖山上为游客们表演,对布偶艺术的推广会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而布偶艺术的表演势必还会让银山旅游项目不仅限于肤浅的吃吃喝喝游山玩水。

“如果是纯粹的表演可能会显得很单一,久而久之也就枯燥无味,如果能和亲子旅游等结合起来,每个来旅游的家庭父母和孩子可以一起来学习布偶艺术,体验表演,会更有趣。”此刻的杜云舒畅所欲言,和卢明凯印象中的杜云舒竟显得很不一样。

“我发现杜老师你其实挺有想法的,口才也不错。”卢明凯由衷说道。

卢总,你终于发现了?杜云舒在心里问着,捧着咖啡低头喝着,卢明凯未将她脸上的小得意看到眼里。

“你爸妈什么时候能到银山来,可以让他们试着在天湖山上表演几场,看看效果。”卢明凯提议。

杜云舒忙附和:“好啊。”

卢明凯又说道:“到时候把文学叫上,也听听她的评价,她聪明活跃,鬼点子多。”

提到申文学,卢明凯眼睛里全是星星,这让杜云舒笑容显得无奈,但还是纠正卢明凯:“文学是金点子多。”

因为苏立遥坚决不同意离婚,唐美静只能走法律程序。立案、开庭、判决……在等待与争取里,唐美静第二次离婚了。之所以能够起诉一次就判离,和派出所出具苏立遥家暴的证明有直接关系。

离婚判决正式生效后,唐美静约出了申文学。

还是在上次江畔公园二人偶遇的地方。

唐美静坐在老地方,申文学来了,在她身旁的石块上坐下。

江水滔滔,晚风徐徐,一切都如上次一样,不同的是唐美静的神色。她的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快和放松。

“谢谢你,文学,”她向申文学道谢,微笑着,却还是流下两行泪,“我这前三十年,误把陈醋当墨,写了半生心酸……”

“愿余生,你再也不被辜负。”申文学送给她最真挚的祝福。

唐美静离婚的消息在实验小学里不胫而走,如果是过去,唐美静大概会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和评价,但是现在唐美静自如了很多。

这个选择是对的,她为什么要去畏惧流言蜚语呢?

廖书恒原本想给唐美静些问候,但又担心唐美静会反感,唐美静与他在学校里遇见时反倒先主动和他打招呼,就像和任何一个同事遇见时的问候一样,她笑容灿烂,看起来热情,却又有客气的疏离。

廖书恒看着唐美静同他打招呼,和学校里每个老师一样喊他“廖副”,看着她招呼之后若无其事离开,仿佛他们之间从不曾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似的。

其实,他们之间除了不愉快,还有很多愉快,诸如那甜蜜的热恋,那婚姻里曾有的如胶似漆耳鬓厮磨……

然而此刻仿佛都没有了。

唐美静是放下了,用一段更失败的婚姻放下了第一段婚姻里的不平与纠结,这对于唐美静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肩头被人一拍,廖书恒回过头去,江新男微笑着站在他身后。

“新男……”廖书恒有一丝欣喜,这是江新男要求冷静以来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师哥,这个给你。”江新男给了廖书恒一个大信封,里面是一沓人民币。

廖书恒不肯接,江新男直接塞在了他手里,说道:“之前师哥你帮了我家很多,欠你的钱我慢慢还,这里有一万块是我这些日子攒的,先来还你,其他的我以后……”

江新男笑容清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这让廖书恒很受伤。

“你欠我的钱可以慢慢还,欠我的情呢?”廖书恒低低地吼了一句。

江新男的笑容僵了僵,迅疾凋残:“师哥最近和苏湜发展得不错,前尘往事又何必再去提起呢?”

廖书恒郁闷着,愤怒着,想要解释什么,苏湜来了。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老远就甜甜地唤:“书恒——”

江新男看了廖书恒一眼,调头走掉。

廖书恒心里仿佛被谁抡了一记,就在刚才江新男看他的那个眼神里,他看到了一抹嘲讽。

第146章 久别重逢

苏湜走近了,廖书恒给了她一个公事公办的笑容,说道:“这一次参加全市的教师技能大赛,经过班子研究决定,学校派江新男参加比赛。”

苏湜的笑容僵了僵,继而讽刺道:“你之前说过会一碗水端平的,但事实证明你不会。”

廖书恒不想和苏湜解释太多,毕竟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他只是劝道:“苏湜,我到实小分管教学工作以来,非常感谢你在工作上对我的支持,但是像出去比赛这样的机会,不是靠走关系就能得来的,而是要通过提升自己的教学业务能力……”

苏湜不服气说道:“那你说,我什么能力不如江新男?如果我比江新男能力差,steam课程第二阶段的走班教学,你怎么会让我顶替江新男担任第五课题组的组长?”

“那是因为你比新男适合,但是这个教师技能大赛,新男能力比你更全面更突出,教师技能大赛考核一个教师的教案设计、说教材能力和课堂风采等方面,新男已经有过代表咱们桃李市去设区市比赛并拿到一等奖的经历,她经验比你丰富,而且她的板书也比你漂亮……”

廖书恒夸起江新男来滔滔不绝,苏湜冷嗤:“那是因为校级比赛的时候,年段老师根本不推选我参赛,江新男并没有和我正面交锋,你说我不如她只不过是你的主观印象,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

廖书恒正色纠正苏湜,说道:“苏湜,我和新男已经分手了,她能够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市里的比赛是她自身的努力,也是学校班子一致的决定,和私人感情没有关系,你想要参加教学比赛,可以等下一次机会,每年都有这样锻炼的机会,你不要急……”

苏湜打断了廖书恒:“你也说你和江新男已经分手了,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呢?”

这是苏湜和廖书恒最近的死结。

提到这个话题,廖书恒眉头皱了起来,他对苏湜说道:“苏湜,我认真和你探讨一个问题。”

廖书恒一脸严肃,苏湜也认真点了头:“你说。”

“你说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为了新男较劲?如果是后者,我奉劝你,不值当,每个人都要活出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也不要成为别人的阴影。”

“那要是前者呢?”苏湜执拗地问。

“那我更要提醒你,强扭的瓜不甜,爱情这件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

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苏湜的耳边反复回想着廖书恒的话:爱情这件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

苏湜也反复问着自己,她是真的喜欢廖书恒吗?还是为了和江新男较劲?从小到大,她见不得申文学和杜云舒对江新男的好,现在她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理,见不得廖书恒对江新男的好?

一直以来,江新男在她心中是什么?是一个灰姑娘,可是她却拥有很多人的关爱,这让她不服。她才是公主,可是父亲去世了,再也没有人围在她身边打转了。

廖书恒说,每个人都要活出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也不要成为别人的阴影。她这辈子是不是活在了父亲的阴影里?因为父亲对瓜瓜的执念,在她心中也种下了当歌星的执念,让她无法像江新男那样安心做一个教师。

廖书恒,你为什么不能让我的心安定下来?

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可能就安定下来了。

苏湜回到租屋的时候,家里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还热腾腾的,只是母亲并不在家里。

母亲脚伤好了以后,就总是掐着时间点来给她做饭,她下班回来总能及时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一个人在饭桌旁坐下,苏湜开始吃饭,可是她才扒了几口米饭就哭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觉得自己一辈子已经废了,无法重新开始。歌星的梦想大概很难实现了,可是她又那么热爱这件事,或者说父亲已经在她身上种下了心魔。

她想和廖书恒在一起,可是又求爱不得,廖书恒根本不给她机会。

梦想那么远,爱情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这让苏湜充满了挫败感。

苏湜只能通过哭泣来发泄。

正哭着,响起了敲门声。

会是母亲吗?去而复返?

苏湜甚至猜测着是楼上的邻居廖书恒,不过她立马自己否定了。

她起身去开门,然后惊愕地睁大眼睛,眼睛里正噙着泪水,使她并不能将眼前人看得清晰分明,但她心底里早已认出对方:蔡有有。

好久不见的蔡有有,像失踪了一样的蔡有有,此刻变魔术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不待苏湜邀请,蔡有有已经进了门,手里提着一箱酒,小小的木质酒箱子看起来十分金贵。当然金贵,因为里面装的是茅台。

茅台的市面价一瓶就要好几千,差不多是苏湜一个月的工资。

苏湜关上房门的时候,蔡有有已经将茅台酒放在了桌面上,他取出酒,一边开瓶盖,一边冲着苏湜乐呵呵地笑。

苏湜看到她的笑竟有莫名温暖的感觉,她用手背揩拭脸上的泪水,啐道:“你最近死哪里去了?”

“我妈和我继父为了阻止我和你在一起,不惜把我送到千里之外的贵州,以为我喝多了茅台就能忘记你,我喝多了茅台顶多不能帮华局长开车罢了。”

蔡有有熟门熟路去苏湜的碗橱里翻出两只烧酒杯,给自己和苏湜满满斟了酒。

“年纪轻轻喝茅台,你可真是败家子。”苏湜骂了蔡有有一句。

“我妈要是听到你这话,还敢说你不是贤妻良母?”蔡有有嘿嘿地笑,“西埕花事基地再大也是我继父家的产业,轮不到我败的,这酒啊是临行前贵州的朋友送我的,他们贵州的土特产嘛!”

蔡有有举起酒杯,苏湜却问他:“我记得你以前没有到过贵州吧?才呆多久就有好朋友了?女的?”

蔡有有“噗嗤”一笑,“苏湜,你现在的样子会让我以为你在吃醋的。”

话不投机,只能改喝酒。

两杯白酒各自进了两人的肚子,蔡有有便去找空调遥控器调低了空调的温度。

“茅台烈,我喝了就会发热,发热就要脱衣,脱衣就会做越矩的事情。”蔡有有长得像极了朱笑言,母亲的美貌都在他脸上,他说话时有些放荡不羁,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此刻的苏湜却不想放纵自己,或许是因为廖书恒吧,她不想和蔡有有再发生越矩的行为,不止蔡有有,是廖书恒以外的所有男人。

苏湜走到蔡有有面前,仰着脸,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忧伤的语气重复着白天里廖书恒说过的话:“强扭的瓜不甜,爱情这件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啪”的一声,蔡有有的巴掌就落在了苏湜的脸上,清脆而响亮。

第147章 女同志怎么了?

“谁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了?”蔡有有微笑着,酒精化成许多嫣红弥散在他面颊上。

他低头去吻苏湜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然后紧紧把苏湜攥进了怀里。

苏湜没有拒绝蔡有有,他们那么自然地又融为一体。

或许因为这样的融为一体在他们之间已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举动,就像水到渠成。那种身体的熟悉感让苏湜甚至怀疑自己,她的心里真的有过廖书恒吗?

久别重逢,苏湜发现蔡有有似乎更爱她了,过程里他细致温柔到了一个极致。

结束的时候,他们依然保持拥抱对方的姿势。

“你好像长大了,”苏湜说道,“我很好奇你在贵州都经历了什么。”

久别归来的蔡有有明显沉稳了。

“没有经历别的,只是经历了一份刻骨相思……”蔡有有喃喃地说。

苏湜有些难过,她觉得她不能再伤害蔡有有了,可是她又无法给他一种安定的爱。

“有有,忘记我好吗?我不适合你,你母亲是对的。”苏湜坐起了身。

蔡有有也坐了起来,年轻的身体健硕又白皙。

“适不适合,我母亲说了不算,你说了,对我也不算,”蔡有有固执说道,“我们已经用无数次行动证明我们的身体是合适的,我去了贵州这么长时间,还是回来找你,说明你住在我心房里也是恰恰合适的……”

“可是我的心房不适合你,你住不进来。”

“为什么?只要你肯打开心门……”苏湜眼睛里的决绝让蔡有有很受伤。

苏湜摇摇头,笑道:“打不开了,因为里面已经有人住了,门已经被锁上了。”

那个人是廖书恒吗?苏湜知道其实不是的,但是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来充当此刻这个关门的人。

苏湜的话让蔡有有受了刺激,他一把推倒了苏湜……

谁说他进入不了她的心房?他可以先穿过她的身体,再穿过那扇门!

“我不相信,这么久了,一次又一次,你的心里会没有我。”蔡有有粗鲁的动作伴随着低吼。

“我们是走肾的,不是走心的。”苏湜在蔡有有的攻击下喘息着回应,带着挑衅和不认输的嘴硬。

“肾走多了,就会走心的!”年轻的身体有着很深的执念,就像桃花开了遍野,风却一定要卷起一场花雨。

破坏才是最美的,蔡有有固执地想要破坏苏湜心房的那扇门,他像一次次攻城的兵勇,气势汹汹想要攻上城头,直到苏湜在他身下哭着说道:“有有,你弄痛我了……”蔡有有方才停住。

这个夜晚,蔡有有没有离开苏湜的租屋,也没有在苏湜的床上睡着,他替苏湜洗了碗、拖了地,又整理着她的衣柜。

冬天的衣服全部被他翻出来重新叠过,他想要通过不停地做事让自己冷静。

苏湜似乎理解他的举动,也没有阻止他。

天亮的时候,苏湜起床上班,发现蔡有有蜷缩在沙发上睡着。

离开家里前,苏湜抱了一床薄被盖在他身上,在他脸颊上印下轻轻的吻。

教育局局长室,罗瑛敲了门,得到华建敏同意后走了进去。

“局长,考试结果出来了。”罗瑛手里拿着一个名字,脸上是不太开心的表情。

华建敏从他手里接过一张纸,看见了“申文学”的名字。

华建敏心里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心绪。

这场考试,他暗暗期待着申文学能够胜出,可是又不确定她是否真的能够胜出,事实证明他低估了申文学的能力。

她真的考上了。

见到罗瑛不太开心的表情,华建敏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位置说:“罗主任,有什么看法坐下来说吧。”

“她是个女同志。”罗瑛坐下来后迫不及待咕哝了一句。

“女同志怎么了?”华建敏不解。

罗瑛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这回招进来的人是要来写材料的!”

“这个申文学文笔不错,罗主任之前应该有所耳闻。”华建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说道。

“她是文笔不错,可是文学创作和公文写作是两码事。”

华建敏敲了敲桌上的名单,说道:“可事实证明,她有文学功底,对她的公文写作很有裨益,这次报名考试的有三十几人,咱们录取一人,她就是得分最高的那一个。”

“咱们的考试是由纪委监察部门介入的,从考试到评改到最终生成录取名单,每一个环节都是公平公正的,命中注定申文学就是罗主任接下来的徒弟了!”

华建敏说的都是客观事实,正因如此,罗瑛才觉更加郁闷:“可她是个女同志。”

华建敏带着抹不可思议的笑容,看着罗瑛,说道:“罗主任,***说妇女半边天,都二十一世纪了,你对女同志还存在这样的偏见,罗主任,我可要纠正你了。”

罗瑛也觉得自己的思想太过古板,他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不是瞧不起女同志,只是女同志对咱们的岗位并不适合。咱们常常要下乡,她一个女同志能经受得起隔三差五的舟车劳顿?写材料常常要加班,没有午休,晚上写到下半夜是常态,这么高压的工作频率她能不能吃得消?还有我最担心的,她还没有结婚,没有生孩子,万一结婚生孩子,还得休产假,那咱们办公室不是白招进这个人了吗?”

罗瑛一条条诉苦,脸上表情越发愁闷,末了,他觑着华建敏,“局长也知道她是搞文学创作的,你就不怕他把你写进小说里?”

领导干部最怕身边藏着个写小说的同事,指不定写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华建敏微笑着回答罗瑛:“我希望我在她的笔下可以是男主角。”

罗瑛被华建敏的话呛到,重重咳嗽起来。

华建敏起身给罗瑛倒水,唇边是不自觉的笑容:他的野心可不只是当她笔下的男主角,她希望她人生这本书里他也会是男主角。

罗瑛咳得泪眼汪汪,接过局长亲自倒来的茶水,不由感动。呷了一口茶水,罗瑛悲壮说道:“死马当活马医吧,生出来的孩子反正也塞不回去了!”

华建敏:“……”

这样的比喻真是好别致啊!

第148章 非议

小姑在申家已经呆了小半月,申文学将前一个月的工资提前给了她,小姑很意外,直问申文学:“建敏没和你说吗?”

“说了,但是小姑你这么辛苦,到哪里干活会不需要工资呢?”

像小姑这种四五十岁身体健康的农村妇女给人当保姆也好,去饭店洗碗也好,一个月都能赚到几千块的工资,哪有包个吃住就可以的?

华建敏介绍小姑的身世不过是托词罢了,他一定背地里想暗暗替她把小姑的工资付了。

申文学怎么会允许他这么做呢?

“我是拿了工资的,建敏已经提前付给我工资了。”小姑说道。

申文学心里道了“果然”,对小姑说道:“小姑,你是来我家做事的,怎么能拿华局长的工资呢?你还是把局长的工资还给她。”

小姑垂了头,黯然说道:“我还不出来。”

申文学方才知道真相,原来十年前小姑借了华建敏一大笔钱,因为没有偿还能力,她也无颜见华建敏,一直流浪在外。如今年纪大了,就有叶落归根的渴望,但还不了侄子的钱成了小姑的心病,于是华建敏便想出了折中的方法,让小姑回来照顾申文学的奶奶,那笔钱便当是提前付给小姑的工资。

于是申文学便决定,以后就直接把小姑每个月的工资还给华建敏。

申文学考上教育局的消息已经在整个桃李市的教育系统传开了,有夸赞的,自然也伴随一些非议。

江新男业余时间依旧在“酒隐”打工,这天晚上,“酒隐”迎来了一桌特殊客人,说他们特殊是因为几位男士也是教师。

江新男给这桌客人送餐的时候,意外听到他们的交谈:

“一定是有什么潜规则!”其中一人说道。

“一个年轻女老师怎么可能有那么大本事就凭自己就能调入教育局?”

“说是通过考试,谁知道有什么猫腻呢?”

随着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江新男已经猜到他们非议的正是申文学。

当一人直呼“申文学”的名字时,江新男忍不住了,她上前严肃说道:“你们这是在造谣,就不怕负法律责任吗?”

几位男教师并不认识江新男,只当她是寻常的酒吧服务生,不由都对她流露轻蔑之意,其中一人讥讽道:“一个酒吧端盘子的竟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端盘子怎么了?像你们这样满嘴喷粪,在背后给人泼脏水的,简直丢了为人师表的脸!”江新男一想起这些人这么编排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由满心气愤。

经理听到争执急忙过来调解,劝道:“你们大家都是老师,看在同行的份儿上就原谅江老师的唐突吧。”

众人一听江新男也是老师十分讶异,其中一人讥讽道:“做老师的居然来酒吧端盘子,你才丢了为人师表的脸吧?我们说的是申文学,你那么难受,你和申文学是一路人吧?”

不管别人怎么羞辱她都没关系,但是江新男不能容忍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埋汰,她义正辞严说道:“文学调入教育局是凭她本事堂堂正正考上的,你们说的什么潜规则就是污蔑,教育局的领导连她一杯茶都没喝过!”

几人纷纷冷嗤,有一人声音最大:“谁信啊!”

话音落,那人脸上就被泼了一杯酒。

所有人呆住,连江新男也呆住,泼酒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众人都把目光落向突然出现的女士。

江新男吞了吞口水:唐美静!

“无凭无据张口就来地埋汰,作为同行,我替你们感到丢脸!你们的师德需要加强培训!自己都三观不正还怎么教书育人!”唐美静气场太强,批得众人哑口无言。

唐美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和江新男心平气和相对而坐,江新男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有勇气面对唐美静。

江新男下班的时候,唐美静开车在“酒隐”门口等她。

和苏立遥离婚后,唐美静给自己买了新车,庆祝自己的新生。

江新男上了唐美静车子的副驾驶座,唐美静提醒她:“戴上安全带。”

江新男戴好安全带,唐美静又说道:“请你去吃夜宵吧。”

江新男摇摇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要早点休息。”

“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是欠你一顿饭的。”唐美静发动了车子,语气听起来轻松,还带着笑意。

“救命之恩一顿饭就能报答了吗?”江新男也轻松起来。

“所以我开车送你回家啊。”唐美静手把方向盘,侧头给了江新男一个笑容。

江新男也笑了起来。

将江新男送到江家租屋的小区里,唐美静也下了车。

她从车后座提了一箱牛奶和一篮水果递给江新男,江新男自然不会第一时间接过来,无功不受禄,何况她们还有廖书恒这个过节。

唐美静笑道:“你能为自己的好朋友仗义执言,说明你也是个善良热肠的人,我唐美静愿意收起对你的成见,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江新男踟蹰着,终于鼓起勇气对唐美静说了迟来的三个字:“对不起。”

“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申文学说得对,有没有你,我和廖书恒的婚姻都是千疮百孔的,不需要硬找个人来背锅。”话及至此,唐美静将牛奶和水果往江新男面前伸了伸,说道:“给你弟弟妹妹吃的,赶紧接过去,提得我重死了。”

江新男这才接过唐美静的礼物,说了“谢谢”。

唐美静说道:“文学调入教育局是一件大喜事,为她庆祝的时候,可以约我一起吗?”

江新男终于领会到,唐美静愿意和她冰释前嫌是因为申文学的缘故。

“好。”江新男给了唐美静一个释然的笑,唐美静的笑容亦是。

申文学的庆功宴是由卢明凯发起的,地点就定在天湖山上的小别墅里。申文学的女朋友们都从城关被接去海岛,杜云舒、江新男、全欣欣、唐美静都悉数到场,还有奶奶和小姑。

第149章 这一场感动

申老师正文卷第149章这一场感动令申文学更想不到的是,卢明凯在天湖山可不止摆了一桌,他还把她班上的十八名一年级小学生都请了过来。

小别墅里布置成小型party,卢明凯为孩子们准备了各种好玩的玩具,还有好吃的自助餐。

海岛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新奇的party,一下就玩疯了。小姑陪着奶奶和孩子们玩成一片,好不快乐。

申文学一旁看着突然就有些伤感:这学期一放假她就要告别讲台,告别天真烂漫的孩子……

一毕业就到了海岛,从教四年整,和海岛和学生发生了许许多多故事,有笑有泪流汗还流血,到了分别的时候,太多依依不舍萦绕在心头了。

都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一个学生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很多老师,一个老师在自己的教学生涯里也会遇到很多很多学生,彼此在彼此心上能够种下一朵玫瑰,日后忆起能留有馨香,就不枉师生一场。

唐美静、江新男、杜云舒几个正和卢明凯边吃边说着什么,全欣欣踱步过来,问申文学:“我叔叔会不会知道这个钻石王老五的存在?”

全欣欣一脸不怀好意,申文学戏谑说道:“怎么,你要帮他们俩撮合?”

全欣欣:“……”

喝掉手里的一杯饮料,全欣欣重新调整了自己被申文学打乱的思路,说道:“如果我叔叔还不知道这一号人物的存在,我可得好好提醒他,再不耍手段,到嘴的鸭子可就飞了。”

敢情在全欣欣眼中,她就是那煮熟的鸭子?

申文学看着全欣欣,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说的好像你华叔叔不耍手段似的,你那姑婆都打入我家做卧底了。”

全欣欣看向小姑的方向,她正陪着奶奶和学生们愉快地玩耍,全欣欣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卢总这号人物虽然厉害,也只是做些锦上添花的功夫,我叔叔这才叫雪中送炭。”

申文学要工作,奶奶的病又离不了人,送一个信得过保姆,可比请吃自助餐贴己多了。

全欣欣正洋洋得意着,申文学问她:“卢明凯怎么知道你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的?”

这话把全欣欣问住。

自己和卢明凯从来就不认识啊,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申文学的朋友?

见全欣欣呆住,申文学满意笑道:“所以别小瞧人家的段位。”

全欣欣还想说点什么,申文学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韩科校长。

“文学,你马上回学校一趟,我被包围了。”韩科校长在电话那头急呼呼说道。

卢明凯是邀请了韩科校长的,但是他迟迟没有上天湖山,是因为被一群家长包围着。

这群家长是申文学班上一年级小学生的家长,他们多为学生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此刻将韩科校长堵在校门口,正义愤填膺地同韩科校长说着什么。

卢明凯开车将申文学从山上送下来,韩科校长俨然看到了救星:“文学,你快来做做家长们的思想工作,我跟他们解释不通。”

围在韩科校长身边的家长们见申文学到来便纷纷转移矛头,涌向申文学,大家纷纷嚷着:“不能让申老师调走!不能让申老师调走!”

那场面令申文学十分感动。

海岛的人们质朴得可爱。

大家涌到申文学跟前,便开始申诉:

“申老师,我家孙子作业做不来,都是你下课后亲自教的,学校里没教完就到我们家里教,我孙子常常考一百,都是因为你教得好啊!”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申老师,你年轻,书教得好,人又好,我家孙子就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你要是走了,我家孙子怎么办呀!”

老人们忧心忡忡,继而就一齐喊起来:“不能让申老师走!不能让申老师走!”

老人们的热情令韩科校长慨叹道:“我在银山当了几十年校长,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

一旁的卢明凯也非常震撼。

此时此刻被人们簇拥着的申文学在卢明凯眼中越发光芒万丈。

只见申文学极力克制着泪水,声音变得磁性沙哑,说道:“叔叔阿姨们,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你们今天这样挽留我,让我特别有面子……”

申文学向老人们深深鞠了一躬,继而说道:“我在银山教书四年,银山的孩子和家长给我留下许多美好而温暖的回忆,无论我未来走到哪里,忆起银山的这段生活和工作经历,尤其是今天,你们围着校长,挽留我,我对你们会永远充满感激……”

“申老师,那你就一辈子留在银山教书好不好?你是个好老师,孩子们不能没有你……”老人们又激动起来。

还是卢明凯替申文学说道:“申老师有申老师的难处,她的奶奶生病了,她回城工作能够方便照顾奶奶,谁家里没有个老人呢?”

卢明凯的话击中老人们内心,孝道当前,他们再挽留申老师就有些过分了。

送走家长们,带着韩科校长和申文学重回天湖山小别墅,卢明凯又见证了一场更加感人的挽留。

就在申文学下山的这段时间,不知是谁说漏了嘴,孩子们得知申文学即将调走的消息,一个个都慌了神,见到申文学回来,孩子们纷纷扑过来抱着申文学不舍地哭泣。

申文学安抚孩子们,做他们思想工作,给他们讲人生大道理……

师生温馨的场面让众人看了都很感慨。

从室内退到阳台上,放眼天湖山的美景,杜云舒对江新男说道:“如果是我要离开银山,那些孩子一定无动于衷吧。”

“何必妄自菲薄?”江新男安抚杜云舒,“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做到的。”

江新男的话在杜云舒心上漾起一些涟漪:申文学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到吗?让学生对她念念不忘,让卢明凯对她念念不忘……

杜云舒的目光在阳台上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卢明凯的身影,她心里有些算算的,卢明凯当然是在申文学身边,就像蝴蝶总是围着花儿飞舞一样。

在卢明凯的配合下,孩子们终于不哭了,大家又开始愉快地嬉戏。

申文学看着孩子们在室内奔跑的身影,心绪很复杂,感动、不舍夹杂着,只听卢明凯在她耳边幽幽说道:“其实,整个银山最想挽留你的人是我……”

申文学一颤,侧头对上了卢明凯忧郁的眼神。

第150章 点化

申老师正文卷第150章点化正值夏日,天湖山草场最丰茂的时节,整片山坡都是绿的海洋,就连风和空气仿佛也是绿色的。

两条小鱼穿梭在绿浪里是申文学和卢明凯。

卢明凯由衷对申文学表达谢意,说道:“文学,谢谢你,愿意陪我出来走走。”

“我是有话问你。”申文学在草浪里坐下来。

卢明凯也坐了下来,和申文学一起眺望远方,远处,银山的海像一大块璀璨的宝石连接着天与地。

“什么话你说。”卢明凯满心地期待。

“卢明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申文学无比认真询问道。

卢明凯愣了愣,他不敢掉头看申文学的,依旧眺望着远方,说道:“你长得很美,可是我在见到你真人之前就已经爱上你了,所以一个人最性感的不是她的长相,不是她的身材,而是她的大脑。你有着有趣的灵魂,鲜明的个性,有主见,有才华,有思想,这些都是吸引我的原因,还有就是……你对待工作的满腔热情,一丝不苟,全心投入……”

“我真有那么好吗?你说得我都要爱上自己了。”申文学打趣。

卢明凯侧头看着申文学,年轻的女老师满脸都是俏皮,只听她说道:“可是卢明凯,爱情最重要的是两个字——冲动!都说爱情最容易冲昏一个人的头脑,显然我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因为你对我存在这么多理性的评判,独独让我体会不到‘冲动’的感觉。”

“我现在就冲动给你看。”卢明凯急了,作势要强吻申文学。

申文学急忙站起身,俯视着卢明凯说道:“卢明凯,如果你这样,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之所以和你保持朋友的关系,就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君子。”

“所以我才要吻你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卢明凯嘟哝,可是申文学已经转身从草浪里跑远了。

不远处草丛里,江新男、全欣欣、唐美静等人忍不住都笑出了声,唯独杜云舒一脸严肃。

“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我才要吻你,高,实在是高,果然是一号人物!”全欣欣啧啧称赞,在心里把华建敏和卢明凯全方位对比了一番,发现叔叔胜算的可能性为零。

唐美静对江新男说道:“我看这个卢明凯很满意,配得上文学。”

江新男点点头:“卢明凯年轻帅气又多金,有能力有才华,人品还好,简直是个完美的人,文学如果要嫁人就该嫁这样的人。”

唐美静完全同意:“新男,你和我眼光是一样一样的。”

话说到此,两个人都尴尬了一下。她们俩可是同时看上过廖书恒,眼光可不是一样一样的吗?

江新男为了化解尴尬气氛,伸手去捅了捅一旁的杜云舒:“云舒,你在发什么愣呢?”

杜云舒在心里正咀嚼着卢明凯的话,卢明凯盛赞申文学对待工作满腔热情,一丝不苟,全心投入,原来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原因还可以因为她认真工作的姿态,杜云舒此前可从未意识过这点。

晚间,好朋友们还有奶奶和小姑都被卢明凯派了快艇送回城区,偌大的银山小学又剩了申文学和杜云舒两个闺蜜。

因为申文学期末结束就去教育局上班,银山的宿舍以后基本是不会回来住了,于是这个夜晚和杜云舒两个人包同一个被窝。

房间里灯开着,但光线很暗,恰好照明又不至于太刺眼,电风扇转动发出闷闷的响声,一如杜云舒此刻的心情。

“文学,你对工作那么认真,不累吗?”杜云舒从床上坐起身,认真和申文学探讨起来。

“只要足够热爱便不会累啊。”申文学发现今夜的杜云舒眸子里有两团蠢蠢欲动的火焰,她忙也坐起了身。

“热爱?上课站四十五分钟还要喊四十五分钟,一天要站着喊好几节课,还要改作业还要写教案那么累,怎么会爱得起来呢?”杜云舒抱怨。

“云舒,你准备改行吗?”申文学问。

杜云舒摇头:“那倒是从来没想过。”

“既然不打算改行,要一辈子干一件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岂不是很痛苦?”

杜云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文学,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爱上教书这件事的吗?”

“全中国有这么多老师,有多少是因为热爱而踏上这个岗位的?许多人是为了一份职业成为教师的,既然没有办法主动爱上这份职业,那就逼自己爱上啊!”

申文学的提议让杜云舒眼前一****?”

“用美好的结果去逼自己,”申文学想了想说道,“你想一想如果你认真教书,你可能会培养出优秀的学生,他们考出好成绩,将来考上好大学,有了和海岛上的老一辈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这是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呢?”

“哪怕是一些学习成绩不太理想的孩子,你用心对待他们,即便无法将他们教出优秀的学习成绩,也能在他们心田播种美好的花朵,他们长大后忆起自己的小学老师是满满的温馨,而不是充满憎恨或者冷漠,这不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用美好的结果去逼自己,申文学的提议在杜云舒心上点化。姑且把让卢明凯有朝一日能够爱上自己当做是一个美好的结果,用这个结果来逼迫自己努力工作认真工作,不也很好吗?

因为卢明凯喜欢认真工作的女孩。

“用美好的结果逼自己,就是给自己挂一根精神的肉骨头的意思?”杜云舒瞬间愉悦起来。

“聪明。”申文学用食指点了下杜云舒的额头,杜云舒呵呵地笑又问道:“除了用美好的结果逼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好点子?”

“享受过程啊!”

申文学再一次点化了杜云舒。

“你不要把上课、批改作业、写教案这些事情当成痛苦的事,你把这些都看作是挑战,这节课是否上出了你心中想要的成效,这次作业批改有没有让你发现学生掌握知识点的状况,教学设计是否有新意,是否能够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等等等等,你把过程中所有的虐都当成享受,这样是不是会快乐很多呢?”

申文学说的是教学上的道理,杜云舒马上类比到自己和卢明凯身上。

如果把追求卢明凯的过程所有的虐都当成享受,那样的过程就会愉快很多。

“是是是!”杜云舒响亮地回答申文学。

第151章 最后一堂课

申文学给学生上的最后一堂课,也是她教学生涯最后一堂课,虽然学生们还只是七八岁的孩子,但是申文学还是和他们推心置腹说了很多话,比如理想,比如现实,比如分离。

有学生问:“老师,您是不爱我们了吗?”

“怎么会,老师当然爱你们每一个人啊。”申文学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这在她是一件无比肯定的事。

学生们又问:“那老师为什么还是要离开我们离开银山呢?”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申文学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有些哀伤。

因为这个班的孩子从学汉语拼音开始就跟着申文学学古诗词,所以对古文他们有着很强的语感,瞬间就感应到申文学言语里的离愁别绪,大家都变得很沉重。

“老师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们,你们也不可能一辈子陪着老师,因为你们未来还会遇到很多很多好老师,只要老师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一年时光能给你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让你们回忆一辈子,我们就算是不分开了吧……”

申文学又和孩子们说到梦想:“人不可以没有梦想,尤其是海岛上的孩子,要做一只能飞出海岛的鸟,飞出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还能飞回来建设自己的家乡。”

学生们问,怎样才能长出一双可以飞出海岛的翅膀,申文学回答:“学习。”

知识改变命运,是申文学反复跟学生们强调的。

“一定要好好读书,尤其是女孩,如果不能继续读书了,一定要记住给申老师打电话,申老师的电话还会背吗?”

于是,学生们整齐而响亮地背出申文学的手机号码,这个号码于学生们而言早已经滚瓜烂熟。

申文学是在和学生们分开后一个人在学校的小坡上哭的。她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下,任眼泪默默地流,目光滑过远处的教学楼、操场和花圃,这个她生活了四年的学校她终于要和它告别了。

离开银山前,申文学还独自一个人环游了整个银山。

海岛的空气里飘散着海水的咸味,以及海鲜的腥味。初来海岛的时候,申文学闻不习惯,如今竟有依依不舍的感觉。

韩科校长自掏腰包买了许多菜,在学校食堂办了一桌,当是申文学的饯行宴。申文学又高兴又伤感,和同事们喝了很多酒,因为大家说以后和申文学同桌吃饭的机会大概很难了。

申文学便说,只要大家到城里,便由她做东。

学校放假了,杜云舒没有和申文学同一天回城,因为杜橄和钟衷第二天会来天湖山景区演出,杜云舒便留下来等候父母,并陪同他们。

申文学回城,次日便去教育局报道。

华建敏去市政府开会,不在局里。申文学去报道时,罗瑛和她谈的话。

他指着一张空办公桌对申文学说道:“那个位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办公室里有两张空办公桌,那两位离开的女同事一个借调去了某工程指挥部,一个提拔去乡镇当了副镇长,罗瑛指的位置原本是借调去工程指挥部那位姐姐的。

位置上放置着电脑,也积压着不少文件。

申文学暂时把清理位置的冲动压住,专心听罗瑛讲话。

虽然罗瑛对申文学女生的身份不太满意,但面上还是和颜悦色:“教育局很多人想来,不少人还找了不少关系想要来教育局工作,但我们华局长都顶住了压力。你能够通过考试调进教育局工作,证明你是有实力的,也有运气的成分在,总之恭喜你。”

申文学向罗瑛的祝贺道谢:“谢谢罗主任。”

罗瑛曾在华建敏刚调任教育局长时随华建敏一起去银山小学调研过,申文学认得罗瑛,对他的印象是一个随和的长者,说话很有水平。

因为考上了教育局,申文学也特意打听过罗瑛。

毕竟是自己日后的领导兼师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申文学了解到,罗瑛不仅为人大方,处事周全,工作能力也极强,公文写作方面在教育局堪称第一把笔。

了解了这些,申文学感到安心。

此刻听罗瑛训话十分专注,只听罗瑛继续说道:“你到教育局办公室的工作职责就是负责公文写作,你把这一项工作做好,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了。”

“您放心,其他活我也会干的。”此刻的申文学带着些天真,虽然为了备考她在公文写作上入了门,但她还没有意识到公文写作其实是一件颇为复杂的工作,她对自己充满信心。

“一飞!”罗瑛站起来,喊了一个名字。申文学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他的办公桌在罗瑛对面,平常和罗瑛是面对面办公的。

他的名字叫林一飞。

听到罗瑛喊自己,一直没吭声的林一飞从位置上站起来,他年龄不大,圆脸,个头并不算太高,但因为壮实让他看起来显得高大,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有了不少白头发。

“罗主任,你上午还要下校。”林一飞提醒罗瑛。

教育局工作人员并不是一天到晚都要坐班,下班下校是常态。

罗瑛点点头,指着申文学对林一飞说道:“老郑的车还在等我,我下校去了,你带申老师去各个股室转转。”

“好。”林一飞爽快地答应,和他身材带给人的慵懒的感觉不太一样。

“申老师,我去下校了,不懂的地方你就问林一飞。”

罗瑛说着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

申文学向着他的背影说了“谢谢”。

林一飞已经走到她跟前来,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近视眼镜,微笑着说道:“申老师,我们走吧。”

林一飞领着申文学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遇到两个女同事,一个圆脸显得娇艳,一个气质清纯像邻家女孩。如果把两个女同事比作两种花的话,一个是牡丹,另一个就是水仙了。

“巧了,介绍一下,我们办公室的新同事,申文学,”林一飞提高了音调充当介绍人,“申老师,这两位姐姐,计财股的楚茜茜,师训股的李春梦。”

“姐姐好。”申文学笨拙地伸出手去。

一整个上午,林一飞带着申文学走了教育局六个楼层一二十个股室,将桃李市教育局百来号工作人员都认了一遍。

人太多,申文学并未认全,名字没有记住几个,每个人的分工更是云里雾里。为了不让林一飞丢脸,申文学对着每个人都热情问好,并和他们一一握手。

临下班的时候,林一飞去了趟卫生间,回办公室见申文学正在拖地,一下乐了。

申文学拿着拖把愣在当场,不知道林一飞在笑啥。

林一飞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我觉得同事们的评价是对的。”

“什么评价?”申文学好奇问道。

第152章 傻大姐

申老师正文卷第152章傻大姐“二楼的老郑说办公室怎么来了个傻大姐。”林一飞说着兀自大笑起来。

申文学:“……”

这很好笑吗?

“老郑不是和罗主任一起下校了吗?”申文学嘟哝。

“那是司机老郑,这个老郑是二楼初教股的老郑。说你傻大姐,你还真是,难道全天下就一个姓郑的?”

申文学撇撇嘴:“这个老郑是不是《红楼梦》看多了?”

《红楼梦》里也有个傻大姐,因为她向黛玉泄露了宝玉娶宝钗的消息,顿时加速了黛玉的死亡。

林一飞惊奇说道:“你怎么知道?老郑除了爱抽烟,就爱看《红楼梦》,这是他两大癖好。”

“既然爱看《红楼梦》,就应该知道我不像傻大姐,我像林黛玉啊!”申文学一边拖完地,一边说道,“傻大姐哪有我这么漂亮?”

林一飞顿时一脸嫌弃:“瞧你脸也不大,怎么这么大言不惭的?”

“你脸大!我不和你争!”申文学已经拖完地,将拖把放到门后边去。

林一飞哈哈乐了,他发现申文学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贫嘴功夫一流,以后办公生活大概不会无聊了。

从林一飞那里,申文学了解到老郑是教育局初教股的老股长,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今天是来教育局看望老同事的,不曾想就遇到了初来报道的申文学。申文学还特热情地和他握手,老郑便觉得申文学和傻大姐一样傻气,不过傻气得可爱。

“林哥,你爱看《红楼梦》吗?”

对于申文学的问题,林一飞又一脸嫌弃:“那是女生看的读物,我也就看了一二三四五六遍吧……”

林一飞脸上突然现出难为情的神色。

申文学也乐了,但和林一飞认真探讨了起来:“世界上每个男人都是贾宝玉,每个女人都是林黛玉,只不过因为生活环境和教育程度不同,导致许多男人贾宝玉、许多女人林黛玉的个性不能展露出来罢了。”

申文学对《红楼梦》的独家解读令林一飞拍手称快。

“你说的太对了,哪个男人不想像贾宝玉那样,万花丛中过,朵朵是真爱呢?哪个女人又不想像林黛玉那样天天被贾宝玉哄着呢?”

林一飞的言论令申文学翻了个白眼,她纠正林一飞:“贾宝玉的真爱只有林黛玉一个,好吗?”

林一飞竟然没有和申文学继续抬杠,而是对申文学做了个“嘘”的动作。申文学依稀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一回头,华建敏的身影从窗外匆匆而过。

“申文学,来局长室一趟。”

华建敏并未停下脚步,声音却温和地飘了过来。

林一飞朝申文学努努嘴,压低声音说道:“快去吧,不要紧张。”

林一飞的嘱咐不由让申文学心头一暖。

申文学走到局长室门口,看到华建敏已经在办公桌后面正襟危坐。

在华建敏对面坐好,就听华建敏说道:“首先祝贺你加入教育局。”

“谢谢局长。”申文学微笑着,不卑不亢看着华建敏。

华建敏又说道:“罗瑛主任上午跟你谈过话了吧?”

“罗主任下校前跟我谈过了。”申文学说。

华建敏点点头,“我也有一些话要交代你。”

申文学以为华建敏大抵会交代她职场生存法则之类的,不料华建敏却说道:“在办公室上班不同于学校教书,是需要坐班的,你能坚持吗?”

申文学点点头:“我会努力适应。”

“办公室和其他股室不同,事务琐碎,你还要写材料,加班加点在所难免,家里没问题吗?”

“奶奶有小姑照顾着还比较放心,小姑办事细心。”

华建敏没有提要求,而是表达关切,这让申文学感到温暖。

她将手上一直攥着的信封递到华建敏跟前去,说道:“这是我开给小姑的工资,当做还给你的钱。”

华建敏要说什么都被申文学挡了回去:“小姑有个安身之处,我奶奶也有个可靠的人照顾,小姑可以用工资还债,大家各得其所,这样最好。”

华建敏知道申文学的性格便也不再推辞。

申文学正式在教育局上班了,虽然学校放暑假,但教育局工作人员却没闲着,各个股室都有各自的业务需要处理,那些以为学校放假,教育局就没事干的都是因为不了解的缘故。

因为放暑假,学校的许多基建项目都抓紧时间赶进度,华建敏和分管基建的副局长以及基建股的干部去查看了不少工程现场。

有一周的时间申文学都和罗瑛一起随华建敏去现场,华建敏总会将安全帽优先递给申文学。

有时,安全帽不够,申文学就站在操场上,远远看着华建敏和其他人一起查看现场,他和工程人员积极交流,听取工程人员介绍的时候表情十分凝肃,他也常常对着工程人员比划着什么。

原来教育局长有时像是包工头。

申文学到教育局工作的第二周,罗瑛给了她三份学校简介。申文学发现这三所学校都是九年一贯制学校,学段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还包括幼儿班。

罗瑛说道:“看一下这三所学校的情况,局长下午有个会,是召集这三所学校校长开会,你跟在会议上做笔记。”

罗瑛虽然嫌弃申文学是个女生,但在工作中却尽心尽力指导着申文学。

罗瑛不在的时候,申文学就向林一飞打听三个校长的情况,林一飞知无不言,申文学啐道:“你也真够八卦的!”

“不是你问我的吗?”林一飞委屈。

申文学笑道:“谁让你说他们的身世婚恋来着,谁要听他们当中谁的老婆饭量最大,一顿早餐都能吃下一斤米粉一斤猪头肉的?”

“那你要听什么?”林一飞巴巴问道。自由发挥的作文的确不如命题作文好写。

“我想知道三位校长在担任九年一贯制校长之前的履历。”

林一飞是个热心的,第一时间就去人事股讨了三个校长的履历过来给申文学,申文学给他树了个大拇指,“改天请你吃好吃的。”

“那倒不必。”不料,林一飞却高风亮节摇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申文学问。

“我最擅长的就是吃苦……”林一飞做了个滑稽的表情。

申文学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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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一次会议

申老师正文卷第153章第一次会议下午的会议,华建敏坐镇,分管小学和中学工作的两位副局长都来了。罗瑛列席,申文学做会议记录。

参会的三所九年一贯制学校的校长,还各自带了各自学校的7分管教学副校长以及教导主任等人员参会。

大家将会议桌围了个圆圆满满。

申文学不太明白,学校放假了,为什么教育局还要召集这几所学校开会。

华建敏开门见山说道:“之所以在假期把你们三所学校都召进来开会,是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不得不组织这么一场会议。”

原来,上学期中考,三所九年一贯制学校学生成绩很不理想,考上桃李市一中高中部的学生几乎没有,而在地级市小学毕业生质量监测统考中,三所九年一贯制学校质量也很差,各学科优秀率都在百分之十以内,甚至为0,及格率也没有突破百分之五十,和优质校比起来存在很大差距,甚至低于全市小学平均水平。

“教学质量是学校工作的生命线,”华建敏说道,“教学质量不好,学校其他工作开展再好也是不务正业,事实也证明,教学质量不好的学校开展其他工作同样也不能表现优秀,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听一听,你们三所九年一贯制学校在对本校教学质量这方面有没有正确的认识,提高教学质量上存在哪些困难。”

局长不是来兴师问罪不是来骂人的,反而是来听他们讲困难的,三所学校的人员一听都松了口气。

遥想当年,他们没少因为考不好而被前任局长斥责,还有人被当场骂哭的。

此刻见华建敏拿出笔记本做出认真记录的样子,校长们纷纷开始诉苦。

“我们农村学校生源质量比较差,但凡家境好一点的都进城或者去大乡镇读书了,留下来的学生,多半是父母外出打工,跟着爷爷奶奶的留守儿童,隔代代管本来就会存在溺爱纵容等现象,加上这些老人文化水平也不高,都没读过什么书,甚至是文盲,他们对小孩子教育方面只会帮倒忙,城关的小孩子能考出好成绩,家长起了非常大的功劳……”

一位校长带头诉苦立刻得到其他人的响应。

“家庭教育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的老师也想教好书,可是家长不支持啊,一些孩子家庭作业不完成,我们的老师想把他留下来补课,家长马上就赶到学校来,威胁加恐吓,说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就可以,考几分无所谓的……”

“城关的孩子,家长对孩子的教育问题无论是思想认识还是经济、人力投入都让农村家庭望尘莫及,那些原本已经进城就读的孩子因为和城区孩子差距太大,又纷纷回流……”

华建敏在笔记本上记录下“生源质量较差”几个字,申文学也正快速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校长们又开始哭诉师资的困难。

“年轻教师留不住,培养几年一个个都考进城了……”

“没有考进城的,服务年限满了,也要想办法调到离城关较劲的乡镇大校……”

“年轻教师纷纷调走,年老的教师又都教不动了,因为学校整体超编,新教师也无法及时补充进来,排课时特别不好排,留下来的年轻教师多干心里又感到不平衡,老教师又都称自己身体不好……”负责安排学校课程的教导主任们也加入吐槽队伍。

一时之间整个会议室热闹不已

华建敏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教师队伍素质有待提高,结构性缺编,一是年轻教师留不住,一是老教师工作积极性未能充分调动。

校长副校长们又继续大吐苦水一番后,华建敏停下笔问两位分管副局长:“你们也谈一谈吧。”

“刚才大家都在谈困难,那些都是客观存在的困难不假,但是,”分管小学的王副局长话锋一转,“大家有没有从学校管理的角度查找过原因呢?”

校长们面面相觑,分管中学的副局长接过话题说道:“我认为我们三所九年一贯制学校中考质量不理想,很大原因是学校管理出了问题。”

分管小学的副局长问责,校长们可以理解,分管中学的副局长也是相同的论调,这让校长们都无法接受,大家纷纷喊冤。

“我们学校一直都很重视抓中学质量,我们把最好的师资都安排在初三年段,可以说是举全校之力抓中考质量了!”

一位校长的话令其他校长和校领导都纷纷点头,无不赞同。

王副局长手指敲敲桌面:“这正是问题所在。九年一贯制学校都把管理重心放在了初中,甚至直接放在初三毕业班,小学的教学质量又怎么会好呢?”

分管中学的副局长也说道:“学生从小学阶段就打不好基础,中学的教学质量又怎么可能提高?一口吃不成大胖子的道理,大家肯定都懂,教学质量是一个打好基础再一层一层建房子的工程!”

两位分管一唱一搭,将几位校长说得一愣一愣。

王副局长继而向华建敏说道:“九年一贯制学校校长人选上,教育局一般都考虑由原先管理过中学的校长担任这也是问题的原因之一,管理经验大多来自初中,又有中考这把衡量教学质量的度量尺在,在抓教学质量上就往往更重视抓初中质量了,他们对小学教学质量的意义认识不足,重视不够,对小学教学的特点也缺乏研究,未能采取提升小学教学质量的有效手段,导致小学教学在九年一贯制学校里成为失宠的孩子……”

华建敏对王副局长的观点深以为然,王副局长却朝着申文学的方向指了指,说道:“这些,是开会前我和申老师闲聊时,申老师跟我表达的她的观点。”

突如其来的关注令申文学脸颊一红,华建敏言语上并未有任何夸赞,但欣慰的神情已经全全落入申文学眼里。

分管中学的副局长也表示:“申老师说得很有道理。”

校长们也纷纷坦诚,自己的确对小学教学缺乏研究,重视也不够。

末了,华建敏放下笔,看向申文学的方向,问道:“申老师,你说说看,对于九年一贯制学校教学质量提升存在的困难方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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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访客是你爸爸

申老师正文卷第154章访客是你爸爸申文学没有想到华建敏会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她把目光投向罗瑛,罗瑛轻声鼓励,“局长信任你,你大胆说吧。”

申文学有些紧张,她快速浏览了一下自己的会议记录,继而说道:“各位校长、各位领导都是前辈,在学校管理上无论理论和经验都比我丰富,我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谈,我只有自己的感受可以分享,不成熟的地方还请大家包涵……”

申文学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才,大家都提到教师老龄化年轻教师又留不住的问题……”

“教师队伍结构性缺编。”罗瑛小声给出专业术语。

申文学点点头:“教师队伍结构性缺编这不单单是九年一贯制学校,也是许多农村学校存在的困难,因为每个学校教师数量整体超编的情况下,结构性缺编问题暂时无法从外部条件克服的时候,我们每个学校能不能启动一种自助机制?”

女老师看起来年纪轻轻,但说起话来却很有底气,校长们也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什么是自助机制?”有人问道。

“学校要启动教师结构性缺编自助机制,就是指在教育局不能完全满足每个学校对年轻优秀教师需求量的情况下,学校要启动教师结构性缺编自助机制。”

“一是对年轻教师的流动问题要保持开放态度,流动性大也反映了一个学校的活力。师资培养是主管局和全市学校通力合作的过程,九年一贯制学校要充分认识本校在全市师资培养方面承担的任务,要为年轻教师的专业发展提供锻炼和实践的舞台,开开心心迎进来,欢欢喜喜送出去,要看到年轻教师对学校发展做出的贡献,肯定他们对学校教学质量奠定的良好基础,在他们从教期间最大限度发挥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一是对老龄化教师的业务水平要保持正确的态度,学校要杜绝对老教师的教学业务产生信任危机,要对老教师多开展座谈会,了解他们职业倦怠的原因是什么,是来自身体健康方面,还是来自精神层面,要通过座谈倾听他们的内心,关心他们的心理健康,加强他们的师德培训,呼唤他们的教育初心,帮助解决他们在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困难,为他们提供教学业务指导,最大限度调动他们的教育情怀,激发他们的教育热情。”

“此外,学校要摆正学校和家庭教育在教学质量中的位置,不要推诿学校在教学质量中承担的主要责任,如果学生的学习都依靠家长的辅导,那还要教师和学校做什么?大家都在家里学好了……”

申文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会议结束的,只觉得一手的汗,连笔都握不牢了。

她发言完毕的时候,会议还持续了半小时左右,终于华建敏宣布了散会。

大家都走了,申文学被华建敏留了下来。

“你可真敢说。”华建敏坐在斜对面的位置,双手抱胸看着申文学,听不出他言语里的感情色彩。

“不是局长让我说的吗?”申文学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回怼。

“所以我的决定是对的!”华建敏抛下话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申文学有些不可置信,她记得她发完言的时候几个校长的脸都绿了,局长竟还夸她说得好吗?

局长是在夸她说得好吧?

申文学不确定地走出局长室,走回办公室,走廊上遇到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王副局长,王副局长笑着对她点点头,说道:“小姑娘,有前途。”

申文学不太习惯别人这么直截了当的夸奖,赧然笑着走进办公室。

罗瑛正在自己的位置上批阅文件,申文学上午半天的收文以及各股室拟好的发文,都需要他签字流转。

申文学将会议记录本放到他面前去,罗瑛一边批文一边说道:“以后这个会议记录本就都由你保管吧,类似的会议也都由你记录,今天表现不错。”

罗瑛也夸奖了她,一连被三位领导表扬,申文学已经自如多了。

她收回笔记本,正要走回座位,罗瑛停下笔,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三个校长都是中学出身的校长?”

申文学一愣,一直猫在电脑前的林一飞抬起脑袋,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是在做功课啊!”

林一飞原本还奇怪申文学突然要三位九年一贯制校长履历做什么。

“做了功课了啊?”罗瑛是个聪明人,林一飞点到为止,他也立即心领神会,不由再次夸赞了申文学:“虽然才来一周,但是这样的工作态度已经甩了别人来工作七八年的!”

谁已经在教育局工作了七八年?

林一飞后知后觉,正想表达一下不满,可是伸出脖子,罗瑛和申文学都已经在各自位置上忙开了,于是他只能郁闷地去了趟洗手间。

夏天,申文学家里迎来了一位客人:阿尔斯兰。

小姑从厨房出来发现原本呆在客厅里的奶奶不见了,这让小姑吓坏了,急忙出门去找。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奶奶在门前抓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激动地说:“承砚你回来了?”

然后申文学便接到了小姑的电话:“申老师,家里来客人了。”

申文学有些奇怪,奶奶是邻县嫁过来的,家里的亲戚多半都不来往了,能是什么亲戚?

小姑在电话里说:“你奶奶说是你爸爸!”

“啊?”申文学惊呼,“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申老师你已经二十多岁了,你爸爸怎么看起来还二十不到的样子呢?但是你奶奶坚决说是,那客人也没有否认。”

申文学突然猜到来人是阿尔斯兰——那个遗传了父亲好看皮囊的弟弟,新疆之行时他说过今年夏天要来拜访她的。

到了下班时间,申文学骑着小电驴,从教育局出发,直奔家里。

家里,小姑已经办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奶奶和阿尔斯兰已经入座。

见到申文学,奶奶赶紧招呼:“文学,就等你了,你看看谁回来了?”

阿尔斯兰笑嘻嘻看着申文学,奶奶一旁说道:“文学,快叫爸爸!”

“来,快叫爸爸!”阿尔斯兰朝申文学挑了挑眉毛。

第155章 姐弟

“快!快叫爸爸!”阿尔斯兰调皮地朝申文学挤眉弄眼。

申文学给了阿尔斯兰一记白眼,继而朝阿尔斯兰走过去:“来了,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

“别说这些废话,我饿死了,赶紧吃饭,奶奶说你没下班就不准开饭,终于等到你回来了。”阿尔斯兰一把拉申文学坐下。

“阿巧,过来一起吃饭,”一旁的奶奶一边招呼厨房里的小姑一边皱眉责备阿尔斯兰,“承砚,你在新疆这么多年人怎么变傻了?文学叫我奶奶,你怎么也喊我奶奶呢?你应该叫我‘妈‘!”

奶奶的一声“妈”让申文学和阿尔斯兰都抖了个机灵。

阿尔斯兰和申文学眼神交流了一下,立即喊了奶奶一声“妈”,奶奶愣了愣,旋即兴奋地“哎”了一声。

申文学看见奶奶“哎”了一声后眼泪便刷刷地落下来。

小姑刚好从厨房出来,看见奶奶在哭,忙给奶奶拿纸巾,说道:“大姐啊,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儿子回来了,团圆是好事,你怎么还哭起来了呢?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不难为情啊?”

小姑一边哄小孩一样,一边要给奶奶擦眼泪,奶奶矫情躲闪,孩子气地说:“谁哭了?”说着,破涕为笑。

还是阿尔斯兰抢在申文学前头,拿过小姑手上的纸巾一边给奶奶擦眼泪,一边说道:“妈,你哭起来的样子真丑,以后别哭了,要多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那花儿一样……”

阿尔斯兰调皮地唱了起来,奶奶“噗嗤”乐了,说道:“你唱歌怎么变好听了?你是个体育生,以前唱歌可难听了!”

“我妈喜欢听我唱歌啊,所以这些年我在新疆就坚持把歌艺练起来,就想着有一天我回到桃李,要唱歌给我妈妈听,妈,你喜欢听什么歌,你来点,我来唱……”

阿尔斯兰说着把奶奶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想听什么摁一摁,我就可以给你唱了。”

奶奶的手摸过阿尔斯兰的脸颊、眉眼,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温柔的表情,“摇篮曲,妈妈在你小时候给你唱的摇篮曲,现在你也给妈妈唱吧!”

小时候,阿尔斯兰睡觉前父亲都会给他哼《摇篮曲》,此刻,他立即应奶奶要求唱了起来:“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阿尔斯兰蹲在奶奶跟前,仰着脸,投入地唱着,奶奶一下着迷了,她喜极而泣着,就连小姑也感动了,一旁忍不住抹了眼泪。

申文学默默看着阿尔斯兰,那白玉一样的男孩,拥有着汉族和维吾尔族的混血,美得发光。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好看的吧?

吃完午饭,阿尔斯兰和申文学一起哄奶奶午睡。

奶奶睡着了,小姑也干完了家务。

将奶奶交给小姑,申文学说:“我给你收拾客房,你也休息吧。”

阿尔斯兰一脸嫌弃:“难道我千里迢迢从福海到乌鲁木齐,转了两架飞机,又坐了火车和中巴,就是为了来姐姐家睡觉的?”

“那你想怎样?”申文学有些无奈,但又宠溺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无论如何,他身上也留着和她一半相同的血,他们是亲人,而且阿尔斯兰还是个善良好看的男孩子,就算不是亲弟弟,申文学也愿意和他做朋友。

“带我去见姐夫!”阿尔斯兰一脸狡黠的笑容。

“姐夫?”申文学一脸惊诧。

阿尔斯兰抓抓头皮:“不会半年过去了,华姐夫还没搞定你吧?”

“饭可以吃,话不能乱说啊!”申文学叫苦。

“怎么,他被你pass掉了?”

“怕死?我为什么会让他怕死?”

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瞬间无语,他的好看的姐姐原来有时也会是个智障。

阿尔斯兰一脑门黑线,摆摆手扬扬手里的手机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别怕死了,我已经和他联系过了,他一会儿就来接我去happy的,在新疆的时候他答应过我,等我来到桃李,他要做东道主招待我的。”

华建敏很快就到了申家门外,还开来了自己的黑色小车,就连申文学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辆车。

那是一辆十几万块钱的国产车,在桃李市,许多老师都会购买这样一款价格适中又可以代步的小车。

阿尔斯兰看着那辆车子,向驾驶座上的华建敏说道:“姐夫,虽然这车子便宜了点,我要考虑考虑我要不要把我姐嫁给你。”

“你还在考虑吗?我以为你已经把你姐嫁给我了,不然怎么叫姐夫呢?”华建敏笑着说道。

阿尔斯兰回头看站在门口的申文学,有些理亏说:“我马上就改口叫他局长哥哥。”

阿尔斯兰像春花一样活泼烂漫,申文学也拿他没办法,只是说道:“你别缠着华局长太久,他下午还要上班。”

“你不一起上车?”华建敏从车窗探出头来,一脸的期待。

“我已经吃过饭了。”申文学能想到的所谓好好招待无非就是请客吃饭。

阿尔斯兰提高了音调:“谁没吃过饭啊!”

华建敏在车内说道:“我也吃过饭了。”

“那你们约出去还能干什么?”申文学不解。

夏天的日头又毒又辣,离开空调,她光在门口站一会儿都觉得热得慌。

“上了车你就知道了。”华建敏歪了歪头。

阿尔斯兰已经不由分说将申文学拉上了车后座。

车窗摇上,华建敏将车内的空调调低了几度,继而发动了车子。

“我们要去哪?”申文学问。

她已经上车了,可是她依然不知道啊。

“姐姐,既来之则安之啊。”阿尔斯兰替华建敏说道。

全程,申文学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一个中青年和一个青少年一路畅聊,热乎乎、甜蜜蜜若情侣一般。

申文学从来不知道华建敏竟然这么擅长聊天,甚至像个话唠。

在她的印象里,华建敏是个沉稳话少的人,能少说话多一个字坚决不肯说,就如他好看的外表,多一分帅太俗,少一分又不够帅。

“你们当我是空气吗?”在华建敏和阿尔斯兰因为一个话题狂笑不止的时候,申文学忍无可忍说道。

而车子,也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停住了。

第156章 吃夜宵

申老师正文卷第156章吃夜宵西埕花事基地大门口,朱国中和朱笑言双双等候在那里。

华建敏一行下了车,二人就迎了上去。

朱国中朝着申文学的方向看了一眼,笑嘻嘻对华建敏小声说道:“上次我安排相亲,看来是安排对了啊!”

华建敏嫌恶斜睨了朱国中一眼,朱国中得意说道:“虽然我介绍的林苗你没相中,可是你在我的花事基地相中了申文学……”

“不是你想的那样。”华建敏解释。

朱笑言走过来,一脸不悦:“怪不得之前我让你替有有和申老师牵线搭桥,你东拉西扯还撒谎申老师已经和人领证了,敢情这个人就是你啊!”

华建敏蓦地想起的确还有这么一桩官司,不由面有愧色。

几个人正嘀嘀咕咕着,就听阿尔斯兰在玫瑰花海里欢呼的声音。于是大家走进花事基地。

阿尔斯兰在福海没有看过这样的风景,花海、竹楼、蜂巢、悬崖……太美了!

阿尔斯兰蹦跳着,奔跑着,忘乎所以,像一只快乐的兔子。

他欢腾够了,终于跑回申文学和华建敏跟前,说道:“我都喜欢上这个地方了,奶奶她一定会喜欢的。”

“奶奶?”申文学奇怪看向华建敏。

华建敏解释道:“我已经和朱国中商量好了,租下他这边的房子,让奶奶搬到这里来居住,这里居住环境优美,对奶奶的病有好处。”

“关键还有我的陪伴!”阿尔斯兰朝着申文学眉飞色舞着。

申文学心里不能不感动,将小姑送来贴心照顾奶奶,又替奶奶安排了这个绝佳的养病场所,华建敏一直都为她着想。

这个夏天,奶奶就在西埕花事基地住下了。小姑每日里照顾奶奶的饮食起居,阿尔斯兰承欢膝前,申文学下班的时候,华建敏也会开车送她去花事基地看望奶奶。

奶奶在花事基地跟朱笑言学习如何种花,如何养蜂,忙碌而有趣的生活令奶奶快乐不已,精神状态果然好多了。

杜云舒一整天只有两节课,两节课还都集中在上午,上完课后她就想在宿舍睡懒觉睡上大半天。

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卢明凯就发来短信:

今天有没有认真工作?

这是申文学嘱咐卢明凯的,要好好监督杜云舒,保持她的工作积极性。

杜云舒虽然嘟哝:为什么只发短信呢?打个电话过来都不行?人家想听听他的声音啊!

但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去办公室改作业去!

江新男最近又被顾惜云催婚了,甚至顾惜云希望她能和廖书恒复合。

母亲的脾气一向急躁,父亲在世时就曾嘱咐她不要多和母亲计较,在母亲面前,江新男也一向逆来顺受惯了。

家里的债务已还了大半,就剩下申文学等亲近好友的钱没有还掉,这已经能够让江新男大大的喘一口气先。

申文学已经调到教育局上班,江新男能有更多时间见到她,这让江新男分外开心,不过申文学似乎格外忙碌。

市教育局正在筹备“教育强市”迎评事宜,整个教育系统都进入备战状态。

申文学已经连着一个星期在办公室加班,这天到了晚上十二点还在打电话通知各个校长相关会议的地点和时间。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林一飞给申文学和罗瑛各倒了一杯茶。

申文学说道:“喝了茶,晚上回家会睡不着,忙了一天了,你还不让我好好休息,居心叵测啊!”

“好心当做驴肝肺,你晚上回家还要写材料的吧,能睡?”

申文学调来办公室后,林一飞终于有了可以抬杠的人,一天到晚都充满昂扬斗志,随时准备贫嘴。

罗瑛主任每日里听着两个小辈斗嘴,竟也听出习惯来,哪一日申文学和林一飞不斗嘴了,他反倒不习惯了。

就在这时,华建敏敲了办公室的门,说了一个字:“撤!”

于是办公室三人火速熄灯走人。

罗瑛拉着林一飞快速下楼,走出教育局大门。

罗瑛步伐又大又快,林一飞险些被拉得摔倒。

“主任,你走这么快干嘛?”

罗瑛“啧”了一声,看着林一飞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林一飞不解:“看出来什么?”

“亏你还是过来人!”

林一飞已经结婚多年,他和妻子双方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婚后没几年就得了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

此刻,被罗瑛“啐”了一句,林一飞茅塞顿开,他快步追上罗瑛,问道:“难道华局长和文学……我真看不出来啊!”

林一飞心里快速揆度着华建敏和申文学两个是谁对谁有了非分之想,他细细回想平常与二人共事时的蛛丝马迹,不由赞罗瑛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因为他的确看不出来。

“就不能给他们两个制造机会?”罗瑛提醒林一飞。

林一飞恍然大悟,罗主任真是用心良苦。

“不过,主任你不知道吧?华局长貌似有相好的了。”

“谁?”深夜街头,路灯的灯光下,林一飞看见罗瑛主任竟然一脸八卦。

林一飞吞了吞口水,说道:“我也是听德育股老冯说的,就是那个咱们桃李市聘请来的心理学教育学双料博士卢教授……”

“卢博士?”

“可不,高学历高收入,听说还是个富家千金,竟然会来到咱们这样一个三四线小城市,爱情的力量啊……”

华建敏和申文学走出教育局大门,就见罗瑛和林一飞二人咬着耳朵走远。

“饿了吗?吃夜宵吧!”华建敏微笑说道。

“怕胖。”申文学拒绝。

“没有想到你也不能免俗。”在华建敏心中,申文学是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的。

“我是怕你发胖啊。”申文学翻了个白眼。

华建敏:“……”

中山北路的馄饨店是桃李市最有名的馄饨店。

老板很快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华建敏见申文学已经落落大方开吃,不由笑了笑。

当申文学连最后一口汤都喝干净的时候,华建敏问道:“你对咱们桃李市创建‘教育强市’有什么看法吗?”

第157章 丑小鸭和天鹅

申老师正文卷第157章丑小鸭和天鹅这次迎检,我们很可能会通不过,但是如果以创建‘教育强市’为契机,以评促建,对于桃李市的教育事业来说,是不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呢?”

年轻的女老师说出了华建敏的心声。

这正是他心中所想,对照评估指标,大家全力以赴,就算最终和“教育强市”的要求还有差距,可是通过这样一次迎检,桃李市的教育事业和自己比肯定是更上一个台阶的。

眼前的女老师简直堪称他的知音。

华建敏看着申文学,按捺着内心激动,说道:“周末,我们去西埕花事基地看一看奶奶吧。”

周末,华建敏载着申文学到了花事基地,见一辆蓝色宾利停在空地上。车子没有上锁,阿尔斯兰正打开车门,车内车外地打量。

见华建敏和申文学来了,阿尔斯兰就招呼二人过去,一边大声说道:“局长哥哥,这个车比你的代步车可要贵上几十倍,它的外形太好看了,你的车子和它摆在一起,就是丑小鸭和天鹅。如果这个车子的主人也追求我姐姐的话,我很难不向着他。”

华建敏笑道:“可惜你不是个女孩,要不然你可以亲自嫁给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尔斯兰跑到申文学跟前,仔细打量申文学,叹道,“姐姐其实你和宾利的主人更相配呢!”

阿尔斯兰越说越没谱,华建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申文学也有些好奇,这宾利的主人到底是谁?就听花海中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糯糯传来:“建敏——”

三人抬头看去,卢晶晶袅袅娜娜走了过来。

阿尔斯兰拉了拉申文学的衣角,低声说道:“姐姐,你可得讨好这位美女,很可能以后她就是你的长辈。”

阿尔斯兰这么一说,申文学就猜到是卢明凯来花事基地了。

“带我去找他。”申文学同阿尔斯兰小声说道。

华建敏一个缓神,不知何时申文学和阿尔斯兰都离开了,而卢晶晶已经走到他跟前来。

二人便去凉亭里说话。

“谢谢你能留在我们桃李,为我们桃李的教育事业尽一份力量。”华建敏的感谢很官方,却是由衷的。

卢晶晶却说道:“我也得感谢你让我留下来,这段日子,和许多老师、学生在一起,我感觉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转了,已经从离婚的阴影里,不,应该是前十年的婚姻生活阴影里走出来了。”

卢晶晶的表情是恬淡的,语速不疾不徐,的确整个人如经过了思想的洗礼。

“你幸福就好,我也希望你幸福。”华建敏真诚一笑。

“所以,你也赞成我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对吗?”

卢晶晶看着华建敏,华建敏岔开话题,问她:“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卢晶晶自嘲一笑,把目光投向远处的玫瑰花海:“能够领略到这么美的风景,置身其中,不就是在追求幸福吗?”

另一间凉亭里,卢明凯带来的医生正为奶奶看病。

奶奶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个病人,幸而医生并不是穿着白大褂,看病的场所也不是在医院,整个看治过程是在愉快的聊天中完成的。

奶奶已经不记得卢明凯了,不过还是抓着卢明凯分享了很多关于申承砚的事情,实际上说的都是这个夏天阿尔斯兰与她相处的点滴,他们一起养蜂,一起种花,一起在花事基地愉快的生活……

奶奶抓着卢明凯的手,眉飞色舞地分享着。

申文学和阿尔斯兰站在凉亭外,看着那一切,心情复杂。

“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吧?”申文学转头看着阿尔斯兰。

夏天过去,意味着暑假就要结束了,阿尔斯兰就要回新疆上学去了,奶奶又要面临着分离,不知会遭受怎样的打击,不知又会产生怎样的反映。

“放寒假我就过来……以后我考个离这里近的大学,每周都来看望你和奶奶……”阿尔斯兰说着心里酸酸的。

其实在奶奶心中,阿尔斯兰不是阿尔斯兰,而是申承砚,然而申承砚已经死了。

这让姐弟二人紧紧拉住了对方的手。

所以,生病对奶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趁着现在假期还没有结束,好好陪陪奶奶吧。”申文学说道。

阿尔斯兰点点头,血缘已让他对奶奶依依不舍。

“妈!我们去看蜜蜂吧!”阿尔斯兰走进凉亭,向奶奶挥手。

奶奶骄傲地同卢明凯介绍:“这就是我儿子,你看他多么英俊帅气啊!我要同我的儿子去看蜜蜂了,改天再和你聊天。”

奶奶扶着阿尔斯兰的手,乐呵呵走出凉亭,经过申文学跟前时,突然说道:“姑娘,你去凉亭坐着吧,别老站着,站着会累!”

申文学的心一沉:奶奶竟然连她也不认识了。

阿尔斯兰给了申文学一个安慰的眼神,扶着奶奶离开了。

申文学走进凉亭去,在石桌旁坐下,听医生讲奶奶的病况。

记忆力越来越差,忘记越来越多的人,这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通病,但是奶奶的精神状态却是极好的。

医生带来了许多药,每一盒都写上服用方法,装在药箱里交给申文学。

“我姑姑会送你去机场。”卢明凯对医生说道。

医生起身告辞,偌大的凉亭剩下卢明凯和申文学二人。

申文学调整好心绪,同卢明凯说了“谢谢”。

卢明凯说道:“谢什么,奶奶的病我们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有时候连陪伴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奶奶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们了。

“其实当初我应该把奶奶接到银山去,那样你就不需要考进城了。”卢明凯到了西埕花事基地,慨叹于华建敏到底比自己棋高一着,内心充满失落。

“现在我不想谈这些,我也没有心情谈这些。”

申文学的答案倒是让卢明凯心里松了一口气。

华建敏正和卢晶晶谈到心理健康教育一块在本次“教育强市”迎评指标里的重要性,医生就来了。

卢晶晶起身告辞:“工作的事,我会去教育局找你谈。”

华建敏点点头。

卢晶晶送医生离开,华建敏起身去找申文学等人。

第158章 蜜蜂翅膀能刺字

华建敏找到众人时,大家正在花田里。

朱笑言领着大家采摘玫瑰花,众人都戴着草帽,围着围兜,挎着竹篮,装备齐全,不过功效却有快有慢,奶奶的竹篮里玫瑰花最多,华建敏仔细一瞧,竟是阿尔斯兰、申文学和卢明凯等人采了玫瑰花直接放进奶奶的篮子里,还需得是偷偷的,因为奶奶察觉了,就会好一通教训。

花田采花图赏心悦目,华建敏不由露出笑容。

朱国中送了草帽、围兜和竹篮过来,华建敏很快就加入大家。

这一天,众人不仅跟随朱笑言采了玫瑰花,还参与了制作玫瑰花蜜。

将玫瑰花心去掉,花瓣在清水中清洗干净并浸泡,再把花瓣上的水分晾干放进器皿里,十朵小玫瑰撒上一百克左右粗砂糖,慢慢用瓷勺碾压玫瑰花瓣和砂糖,砂糖会把花瓣碾成花泥,再把花泥装进玻璃瓶,搁置半年后就能品尝了。

“为什么要放粗砂糖,不能放细砂糖呢?”阿尔斯兰好奇问道。

“因为太细的砂糖不容易把花瓣碾磨成泥。”奶奶突然答道,这是之前朱笑言告诉她的,奶奶竟然神奇地记住了。

众人不由激动地为奶奶鼓掌。

西埕花事基地还有个著名的“蜜蜂认养”项目。顾客花一千元不到就可以认养一箱蜜蜂一年,一年认养期内可以获得5斤蜂蜜,价格实惠还有趣。阿尔斯兰就认养了一箱,表示明年暑假再来时,就可以体验割蜜了。

朱笑言笑着说:“不用明年,你现在要是想割蜜,我也可以带你去体验啊。”

于是阿尔斯兰欢呼雀跃领着申文学、奶奶和小姑一起跟随朱笑言去了。

“咱们也去吧!”朱国中提议。

华建敏、卢明凯也一起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外,就有几只蜜蜂飞了过来。

卢明凯看着蜜蜂,笑道:“华局长记得《神雕侠侣》里小龙女在蜜蜂翅膀上刺字的情节吗?”

华建敏眉宇间一颤。

卢明凯又说道:“说是一种极细的针在两边翅膀上各赐了三个字,合起来就是‘我在绝情谷底’六个字,不如我也认养一箱蜜蜂,在每只蜜蜂的两边翅膀上分别刺上‘卢明凯’‘申文学’的名字,也是一件浪漫的事,华局长,你说呢?”

情敌貌似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朱国中紧张看向华建敏,心里希望好朋友不要在气势上输给对方。

华建敏却微微一笑:“真正的浪漫是自由,包括尊重对方自由的选择权,如果我认养蜜蜂的话,我只会在一边翅膀上刺上‘申文学’的名字,另一边翅膀要刺上谁的名字,由申文学自己决定。”

华建敏说着正视卢明凯,卢明凯也正视着他。

四目相对,仿佛花事基地已经卷起一场腥风血雨,但二人却始终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

朱国中打圆场说道:“你们俩要刺字,得先问问我家蜜蜂同不同意吧?再说了,你们俩又不是岳飞,刺什么字嘛!”

月上柳梢头,蓝色宾利停在了杜云舒家小区楼下。

杜云舒拉着行李箱走了上去。

卢明凯下车将杜云舒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又给杜云舒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两人上车后,车子很快发动,驶离了小区。

“暑假本来是蒙着被子睡大觉的时光,你知道我被校长叫回学校干嘛吗?”副驾驶座上,杜云舒抱怨着。

“加班。”

“你怎么知道?”杜云舒惊呼。

杜云舒夸张的反应令卢明凯情不自禁笑起来:“用脚指头想一下都知道啊。非上班时间回单位,当然是去加班。”

“那你知道我是加什么班吗?”

“听说你们桃李市下半年要参加‘教育强市’的评选,所以你是被拉回学校做文档去的吧?”

卢明凯再一次轻而易举说出,杜云舒几乎要五体投地了,接下来是絮絮叨叨一堆的抱怨。

卢明凯听了一路也未打断杜云舒的话,直到车子停在码头,卢明凯方才掉转头看着杜云舒,正色说道:“云舒,文学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卢明凯的声音很轻柔,让杜云舒一时有些懵逼。

“我都是成年人了,哪还需要别人照顾。”杜云舒矫情起来。

卢明凯点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卢明凯这句话让杜云舒心下又有些不平。

“不过文学还拜托我一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做到。”

“什么事?”杜云舒好奇。

“她让我监督你好好工作!”卢明凯说着会心一笑。

杜云舒想起在天湖山草场上偷听到卢明凯对申文学示爱时说的话,他说过他喜欢她认真工作的样子。

从码头乘坐那只只载着她和卢明凯两个人的快艇回到银山,杜云舒一路无话。

卢明凯送她到学校门口,恰好遇到巡夜的韩科校长。

看到杜云舒,韩科校长吃了一惊:“云舒,我不是让你明天出来加班吗?你怎么大晚上就赶出来了?”

“我搭顺风车,还有顺风船……”杜云舒看了卢明凯一眼。

韩科校长替杜云舒跟卢明凯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卢明凯客气了几句准备告辞,杜云舒喊住他:“卢明凯,你等等!”

见杜云舒有话好卢明凯说,韩科校长识相避开了,走之前不忘拿走杜云舒的行李。

杜云舒手上轻松,心头却不轻松,她紧张地扯了好久的衣角,卢明凯打了个哈欠说道:“云舒什么事啊?你再不说我可就回去睡觉了。”

卢明凯说着作势要走。

杜云舒立马说道:“卢明凯,我喜欢你!”

卢明凯愣住,他张了张口,话还没出口,就被杜云舒打断了:“你别想着拒绝我,喜欢你是我的权利,你无权干涉!就像你喜欢文学,文学也无权阻止你一样,你也无权阻止我。和文学比起来,我不论外貌还是才干都不如她,她是光芒万丈的星星,我是平平无奇的石头,她的光芒遮掩了我,所以你看不到我的好,我会努力表现的,我会努力和文学一样美好,如果有一天文学也喜欢上你了,那我就走开,否则我会像你守候文学那样守候着你。最后,我会努力工作的!”

杜云舒说着不敢看卢明凯,转身快速跑进校门,一直跑到宿舍门口,回头,看见卢明凯依然站在校门外的小路上。

“云舒,你行李不要了?”操场上,韩科校长拉着杜云舒的行李箱冲楼上的杜云舒喊道。

第159章 我快要退休了

杜云舒从宿舍楼下来,走到操场上找韩科校长拿行李,韩科校长却说:“我们说会儿话吧?”

月光下,杜云舒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韩科校长竟如此沧桑了。

他们在申文学种的那片花圃旁坐下来。

夜色里,花香袭人。

“文学调走了,以后不知道谁还能给咱们种花呢。”韩科校长一声喟叹。

杜云舒一颤。

“咱们以后都学会种花吧。”老校长说道。

“好。”杜云舒鬼使神差便答应了。

可是老校长却幽幽吐出一口气:“你是年轻人,你终究有一天也是要离开这海岛小学的。”

“可是我进城考试一直都没有考上啊。”杜云舒说起这桩事,不由不气馁。

“多考几次,终有一天是要考上的,”老校长说着鼓励的话,却是无奈的语气,“这海岛小学留不住年轻老师啊。”

许是夜色的缘故,韩科校长的语气很忧伤,连带着杜云舒也郁郁起来。

韩科校长说得对,即便她一时半会儿没有考进城,可心终究是没有安分留在这海岛,随时都做着调走的打算的。

“我快要退休了。”韩科校长说道。

杜云舒一时也满怀忧伤,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如果有个年轻人能够接过银山小学这个摊子该多好啊!”韩科校长抬头望天上的月亮,月亮总没有三百六十五天的缺憾,也有圆满的时候,然而这海岛小学什么时候才能圆满啊。

“如果你来当银山小学的校长……”韩科校长突然转过脸,目光定在杜云舒脸上,杜云舒先是一怔,继而急忙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怎么可能胜任校长的工作呢?”

“云舒啊,你连这个小小的挑战都不敢接受,就想拿下卢明凯?”韩科校长笑着摇了摇头。

杜云舒一怔:难道自己刚才在校门外对卢明凯的表白,校长全都听见了?

韩科校长仿佛听见了杜云舒心里的声音,他从地上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说道:“我都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杜云舒不由大窘,好在夜色很好地掩饰了她的面红耳赤。

“杜云舒,我希望你挑战自己。”韩科校长丢下一句话,径自离去了,留下杜云舒一个人坐在花圃旁发呆。

第三天,韩科校长一早就去食堂,他打算给杜云舒煮早餐,到了食堂,杜云舒已经在忙活了。

看着热腾腾的一碗西红柿汤面,韩科校长有些不可置信。

杜云舒不仅给他煮了面条,还给他煎了两个荷包蛋。

坐在饭桌旁,杜云舒一边吃着自己碗里的荷包蛋,一边笑吟吟对韩科校长说道:“荷包蛋要吃一双哦,小时候每次考试,我妈都会给我煎一双荷包蛋,说这样能博个好彩头,我能考个一百分。”

“那你考一百分了吗?”

“从来没有。”

韩科校长嘴一撇,假意嫌弃:“那你还煎荷包蛋给我吃,一点好运都没有带来嘛!”

杜云舒也不生气,仍旧笑吟吟的,说道:“那是我妈煎的荷包蛋,运气差点,这是我煎的荷包蛋,运气满满的哦,等你退休了,想吃也吃不到了哦。”

韩科笑着拿起了筷子。

“校长还有多久才退休啊?”

“两三年吧!”

“啊?还有那么久啊!我还以为我最久明年就可以接你的班了呢!”

韩科校长不可置信看着杜云舒:“你打算扎根海岛了?”

“前提条件是,你得在你退休前把我培养好啊,否则我没有那个能力,有心也接不了你的班,咱们银山小学再小也是一所学校不是?”

“那我就培养看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一老一少愉快地吃了早餐,各自洗了碗,就开始整理文档。

暑假过了大半的时候,苏湜做了一个决定。

她敲开了楼上邻居廖书恒的房门,将一封辞职信交到他手中,说道:“替我转交给校长吧,让校长帮我去教育局辞职吧。”

廖书恒皱了眉头:“你再考虑考虑吧,苏湜,毕竟有一份正式编制的工作,不容易。”

“我决定好了,我要为了我的梦想最后博一把。”苏湜平静说道。

这段时间,她仔细思考了很多,关于她和蔡有有,关于她和廖书恒,关于她和她的父亲母亲,关于她和她的梦想。

如果在沙漠上,每一次面临生存的机会是必须抛弃一样她在意的东西,到最后她认为她放弃生命也不能放手的竟然是唱歌这件事。

“人不能实现梦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和咸鱼没什么两样。”

听着苏湜的话,廖书恒知道苏湜这一次是真的想清楚了,不过他依然劝道:“要是你失败了呢?”

“反正我从来也没有成功过。”

廖书恒突然明白,苏湜不是把辞职信交给他,而是把退步交给他暂存。

“开学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找到通往你梦想的那条成功的道路,不然你就回来,从今往后断了那个念想,怎么样?”

苏湜没有回答廖书恒,只是笑笑下楼去。

走到楼梯上的时候,苏湜站住了,她回过头看着廖书恒,说道:“其实我并没有爱上你,我只是为了欺负江新男,从小到大我都以欺负她为乐,你只是我欺负她的一个工具。”

廖书恒抿了抿唇,自嘲笑笑。

蔡有有在房间里等苏湜。

等苏湜回来,他就说道:“我帮你收拾行李吧。”

苏湜摇摇头,“我都收拾好了。”

蔡有有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苏湜的执拗和强烈的个性他是知道的,苏湜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如果我失败了,我就回来嫁给你,你能等我吗?”苏湜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蔡有有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如果你成功了,我就去找你,找到你,我就娶你。”

蔡有有的语气很坚定。

苏湜哑着声说:“好。”眼泪几乎立即就夺眶而出。

蔡有有上前,紧紧抱住了苏湜。

苏湜想说对不起,嗓子眼卡着一个鸡蛋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父亲在她心上种下的心魔,父亲走了,得靠她自己去解决,是败给心魔,还是战胜心魔,她把自己交给命运。

只有彻底和心魔和解,她才能好好度过她的下半生。

第161章 我不帮你

包间很快被清了一次场,无关人员都被请了出去,当然,楚梦是让人安排了另外的包间给那些人唱歌喝酒去了,李忠也被划去无关人员的阵营,大包间内就剩下楚梦和苏湜两个人。

的确,和苏秦玉有关的,也不过是她们两个人而已。

“你爸让你来找我做什么?”楚梦让苏湜坐在她旁边,问道。

苏湜看着楚梦那张化着大浓妆的脸,想着她是下了晚会还没来得及卸妆,还是平常都这么浓妆艳抹的。

“我爸想要你帮帮我。”

楚梦是个聪明的,“你爸希望你也成为大明星?”

苏湜点点头,笑容显得很凄凉,“我爸是希望我成为你,不巧的是,你变成了一个大明星,我爸便也要我做个大明星,假若你是个普通女孩,我爸便不会有这份痴心妄想了,瓜瓜……”

一声“瓜瓜”让楚梦的心“咯噔”了一下,时间一下子拉回到二十多年以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瓜瓜。”

在京城一家洗浴中心的休闲娱乐场子里,苏秦玉凑过来问她名字,而她毫不矫揉造作直接告诉了他。

他们是各自洗了桑拿后在休闲娱乐区遇见对方的。

他们都穿着洗浴中心的睡衣,躺在沙发上,看舞台上演员们的二人转表演。

恶俗的表演引得台下一阵掌声笑声起哄声,苏秦玉也用洗浴中心里分的拍掌玩具使劲地在空中摇晃,发出热烈的掌声。

她嗤之以鼻:“为什么没有人上去唱个歌呢?”

“你喜欢听唱歌?”苏秦玉好奇地看着她。

她抬着下巴,特骄傲地说:“我不是喜欢听,我是喜欢唱!”

原来她是一家酒吧的驻唱歌手,苏秦玉得知了她驻唱的酒吧,便夜夜来酒吧给她捧场送花篮。

她在舞台上唱歌时光芒四射,骄傲的像可望不可即的星星,彻底让苏秦玉着迷了。

他追捧她的模样像极了李香君的侯方域、小凤仙的蔡将军。

她却说:“我又不是酒吧女,我是有梦想的歌唱者,我的梦想是一定会成功的!”

“如果将来我结了婚,有了女儿,我一定让她像你一样做一个勇敢的追梦人!”

苏秦玉自信满满对瓜瓜说道。

“瓜瓜,你会帮吗?”

苏湜的一声“瓜瓜”将瓜瓜从久远的思绪里拉回现实。

“你知道这条路很难的。”瓜瓜认真说道。

“你会帮我吗?”苏湜再次问道。

“这条路上的困难不是一般的女孩子都能够承受的。”

“你会帮我吗?”

苏湜反复问着这句话,她的眼睛直直看着瓜瓜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了一般。

瓜瓜没有回答苏湜,只是给两个人都倒了酒。

苏湜喝下了瓜瓜递过来的那杯酒,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将酒杯放回桌面上,将自己整个人嵌进沙发的靠背里,让自己松弛到极致,但又是最紧绷的状态。

“我爸爸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人生的过客吧,甚至是过眼云烟,可是你却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图腾,他不惜用自己的女儿来克隆你,瓜瓜,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呢?”

“在我妈妈眼里,这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所以我妈妈痛恨你,也痛恨我被我爸爸毁了的人生……”

“我妈妈这辈子一直是辛苦地想要重塑我的人生,可是我爸爸他太成功了,所以就算他已经死了,我和我妈还是那么不可调和地像一对仇人,你说可笑吗?瓜瓜……”

“实际上,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你的生命里还曾经来过一个男人叫苏秦玉吧?”

“苏秦玉对你来说是这么的无足轻重,可是他却让你在他的家庭生活成了一根砥柱……”

苏湜扭头看着瓜瓜,她的脸上已经爬满泪水。

“事实上,你能因为‘苏秦玉’三个字而见我,已经是对我爸爸最大的顾念旧情了,我爸爸如果知道这件事,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开心得手舞足蹈,一定会的,因为在‘瓜瓜’这两个字面前,他就是那么卑微。”

楚梦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她将苏湜搂进怀里,继而也哭得稀里哗啦。

这些年,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么掏心窝子的话,没有人跟她说过如此触动柔软神经的话。

她在苏湜背上哭着,闭着眼睛,眼前就有从前的瓜瓜飘出来,那时候她连二十都不到,却已经成了北漂,为了歌唱的梦想,承受了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所有丑陋与沉重。

“我不能帮你。”楚梦放开苏湜,擦干眼泪,咽了咽口水说道。

这在苏湜意料之中,不过她又难掩心中的失落,说道:“我早知道这个答案的,在你心中,我爸爸算什么,你怎么可能因为一段萍水相逢来帮我?原本就是我爸爸的一厢情愿。”

“你错了,”楚梦说道,“我帮不帮你和你爸爸对我来说重不重要没有关系,唱歌是我的梦想,却不是你的梦想,是你爸爸强加给你的梦想,所以我不能帮你,就算我帮了你,你也不会成功的。”

苏湜笑了,一种豁然开朗的笑。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找到问题所在,真正帮她解开这个心结。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是对的。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说不定你听完就后悔了,决定帮我了呢!”苏湜走去点歌,步履是分外轻松的,脸上还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的笑容。

申文学接了个杜云舒的电话,俩姐妹互相吐槽了加班的琐碎事宜,不过心情却是愉悦的。

挂了电话,申文学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电脑前转过身去,看着斜对角的林一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道:“林大哥,有心事?”

林一飞一手支着下巴,摇了摇头。

他的脑袋原本就大,在手掌上愣是没转动起来。

“不是说好做我的男闺蜜吗?这么大心事写在脸上却不告诉我,你良心过意得去?”

申文学调侃的语气却是关心的态度,林一飞不由叹了口气。

“要不,下班后我请你吃饭?”申文学说道。

“边吃边说的话我可以考虑,”林一飞看了看腕表,一拍桌子,“下班!”

第162章 三百万

申老师正文卷第162章三百万一家装修非常有创意的小餐厅里,申文学和林一飞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的视角既可以看见整家餐厅的装潢,又可以透过落地窗看见店外的车水马龙。

申文学将菜单递给林一飞,说道:“今天你心情不好,爱吃什么随便点。”

“酒也可以吗?”林一飞问。

“当然可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申文学凑上前,狡黠一笑,“而且酒后吐真言,我想听八卦。”

林一飞摇摇头,一脸英勇就义的悲壮:“我是在揭我自己的疮疤,满足你这个家伙的窥探欲。”

“所以晚上这顿我埋单。”

申文学有些迫不及待,当林一飞吃饱喝足开始吐心事的时候,申文学又有些后悔了,这对于林一飞来说,的确是一个疮疤。

“这事也怪不得我那丈母娘,老人家嘛……”林一飞慨叹。

原来,林一飞丈母娘家一栋价值大几百万的房子借给亲戚抵押贷款,用于做生意的周转资金,谁知亲戚生意破产还不了贷款,丈母娘家的房子也被法院查封了。

“说的也是,要怪就怪你家那亲戚,不是做生意的料,还连累了亲戚。”申文学愤愤不平。

“也怪我们自己,贪图那一点利息钱,谁能知道利息钱没有赚多少,房子就搭进去了。”

林一飞愁眉苦脸,面对这样的损失,没有人能真正做到豁达。

“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相比自怨自艾痛哭流涕,申文学习惯的思维模式却是事发前如何防患未然,事发后如何弥补和挽救。

“法院拍卖的房子一般都比较便宜,事已至此,不如筹钱把那房子买回来吧,这样至少比失去这套房子损失少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套房子一年是可以收不少租的。”

申文学的意见林一飞何尝不知道?

“可是我就是个拿工资的,一时半会儿去哪里筹两三百万的钱呢?房子已经在法院拍卖阶段了。”

丈母娘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直不敢跟女儿女婿坦白,临了才透露真相,可是也错过了挽回的时机。

“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你是能凑到这笔钱的,对吗?”申文学问道。

林一飞夫妻俩虽然都是拿工资的,但是家底优渥,也善理财,加上节俭,积累了不少财富,不过多半在外投资,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

“三个月吧。”林一飞认真想了想说道。

“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申文学也认真想了想说道。

林一飞一下瞪大了眼睛,“你说你要帮我?”

看着林一飞剧烈的反映,申文学噘嘴:“我知道我是没那个能力帮你,但是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林一飞摆手:“申文学,你误会我了,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是感动啊!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你知道吗?”

林一飞几乎要热泪盈眶,顺便跟申文学说了一桩压箱底的秘密。

原来林一飞一直是申文学的书迷,他在网上看过不少申文学的,还用各种马甲给申文学的文章留过言。

“那时候我一边看你的一边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和这个女的当同事,那一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没想到我居然梦想成真了!”

申文学实在忍不住发出了一串魔幻的笑声。

虽然林一飞损失了一栋几百万的房子,但是这顿晚饭他还是抢着掏钱买了单。

第二天,申文学就让林一飞报上银行卡账户,林一飞不可置信:“你帮我借到了三百万?”

申文学点点头。

“三百万!怎么可能?”

申文学也觉得不可置信,卢明凯居然那么爽快就答应借这笔钱,而且不问为什么借钱,借钱是做什么用。

“如果你还想要你的房子的话,就赶紧报出银行卡账户,并且写一张借条给我。”

在申文学的催促下,林一飞拿出银行卡,很快他的账户上就多了三百万。

看着手机里银行的提醒短信上“卢明凯”的名字,林一飞奇怪问道:“这是谁啊?”

“他以后就是你的债主了!”

在申文学的粗暴催促下,林一飞给卢明凯写了一张期限是三个月的借条。

林一飞提出要去见一下他的债主,申文学拒绝了,因为卢明凯表示这钱是借给申文学的。

申文学将借条交到了卢明凯手上。

“虽然你说这钱是借给我的,可是我可不想承担这个风险,我还是让杨白劳的真身给你写个借条吧,将来他要是不还钱,冤有头债有主,你起诉他去。”

申文学精明的样子在卢明凯眼中也是莫名可爱的。

“林一飞是谁啊?”卢明凯看着借条问道。

“我同事。”

“同事就可以让你为她担三百万的风险,我都要妒忌了。”

“他不是一般的同事,他是我的……”申文学斟酌着林一飞与自己的关系。

卢明凯说道:“只要不是男朋友就行。”

卢明凯和申文学一起去西埕花事基地看望奶奶。

奶奶看到卢明凯很兴奋,对阿尔斯兰说道:“承砚啊,他是鲈鱼。”

“鲈鱼”是曾经奶奶对卢明凯的亲切称呼,奶奶记得这个很久以前的称呼,却已经不记得站在眼前的申文学就是自己的孙女了。

她对卢明凯说道:“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卢明凯很高兴,可是他也不敢当着申文学的面认下来,只是一个人傻傻地开心。

申文学看着奶奶,想到她的病不由有些伤心,奶奶却拉着她的手,安抚她:“姑娘,我跟你说,年纪轻轻的要多笑,我孙女就是一个特别爱笑的女孩儿。”

申文学心里一酸,奶奶突然四处张望,紧张起来,她抓着阿尔斯兰的手,问道:“你见到文学了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文学了,她是不是因为你回来了,所以躲着你啊?承砚啊,文学一直对你心里有气,你们父女俩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啊?”

奶奶说着就靠在阿尔斯兰怀里大哭起来。

申文学看着这一幕,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心里也想和父亲和解,可是有生之年再也不能够了,父亲他不在了……

花田的田埂上,阿尔斯兰和申文学并肩坐着。

远处花田里,卢明凯和小姑正陪着奶奶采摘玫瑰。

“暑假快要结束了,我得回新疆上学去了。”阿尔斯兰说道,言语里有许多不舍。

“奶奶有我,你就回去安心读书吧。”申文学笑笑说道。

“我是不放心你。”

阿尔斯兰的话让申文学一颤。

第163章 他要荣调了

申老师正文卷第163章他要荣调了阿尔斯兰指着花田里的卢明凯,说道:“卢大哥和局长哥哥,你打算选谁?”

“你原来担心的是这个?”申文学不由觉得好笑。

“好女孩不可以同时吊着两个人的,在我心中,姐姐绝对是个好女孩。”阿尔斯兰神情严肃。

“我记住你的交代了,你就安心回家去吧。”申文学笑笑说道。

阿尔斯兰却好奇问道:“看起来姐姐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我选择和他做朋友。”申文学朝着卢明凯的方向努了努嘴。

“卢大哥真是太可怜了,其实他会是一个好姐夫呢。”阿尔斯兰分外惋惜说道。

“是我挑老公,还是你挑姐夫啊?”申文学问。

阿尔斯兰叹口气:“你既然挑了华局长做老公,那我也只能挑他做我的姐夫咯。”

“谁跟你说我已经选择他啦?”

“怎么?”阿尔斯兰惊奇,既然已经选择和卢明凯做朋友,不就是选择和华建敏做恋人吗?

“华局长,他不是我的私人朋友,也不是我的恋人,他现在就是我的领导而已。”

申文学客观陈述着自己和华建敏的关系。

“我明白了,那就是局长哥哥他还不够努力。”

阿尔斯兰打定主意,在自己回新疆之前,一定要好好给华建敏打打气。姐姐虽然说自己还没有选择华建敏,可是他已经选择和卢明凯做朋友,那么在爱情里卢明凯就已经出局了。

申文学回到教育局的时候,林一飞神秘兮兮朝着局长室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你下午去哪里了?”

“我和主任告假去看我奶奶了。”申文学说。

“虽然奶奶很重要,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也很重要啊。”林一飞一脸着急,申文学不明就里。

林一飞索性说道:“你情敌来啦就在局长室。”

卢晶晶此刻正和德育股股长老冯一起,同华建敏在小会议室里开会。

华建敏听取了二人关于全市心理健康教育开展情况的汇报。

卢晶晶在对桃李市心理老师专业培训一块倾了很多心血。

华建敏对卢晶晶郑重表达了感谢:“我了解到,市里高三毕业班的一些孩子心理压力非常大,有一些孩子还存在着自杀的倾向,幸好得到了心理健康教师的及时的干预,也和家长取得了沟通,有效缓解了学生们的心理焦心理教师老师能够辅导有法,全部得益于你科学地培训和指导,我再此对你郑重地表示感谢。”

“那请我吃晚饭吧。”卢晶晶话音甫落,德育股冯股长就失手打了一杯茶。

下班的时候,林一飞从走廊外进来,一脸的紧张:“走了,走了,他们一起走了。”

“谁?”申文学一时有些懵逼。

林一飞不由慨叹皇帝不急太监急。

“华局长和卢博士啊,我听老冯说,他们两个晚上要烛光晚餐。”

申文学“哦”一声,又低头打字。

“你不去看看?”

“人家又没请我吃饭,我去看什么,再说了我晚上要加班,一个材料要帮主任赶出来,明天局长要去向副市长那边汇报工作。”

“那你晚饭总得吃吧。”年轻的女老师工作的时候是个拼命三娘,林一飞除了心疼什么也帮不了。

毕竟在办公室大家各司其职,他负责接待一块事务,而申文学的定位就是写材料,其他琐事能帮写材料这一块,林一飞真的帮不了。

只有让她一个人不停地锻炼,她的业务能力才能早日成熟强大大。

“你帮我点个外卖?”申文学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狡黠一笑。

林一飞自然答应:“看在你帮我借了300万的份上,我应该连续请你一个月的晚餐。”

“才一个月,你也太小气啦!我觉得应该请一辈子晚餐。”

“请不了,请不了,”林一飞连连摆手,“一辈子那是夫妻的事,咱们就是闺蜜而已。”

林一飞的“闺蜜”两个字让申文学不由喷饭。

林一飞专门到教育局附近的餐饮店给申文学买了晚餐送回办公室给申文学,千交代万交代她务必要吃晚饭,方才离去。

申文学满口应承着,等林一飞一走,又埋头写材料,直到饥肠辘辘时抬起头,方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部黑了。

她摸了摸桌上的晚餐也已经凉透,但实在太饿了,她还是决定吃一口先,于是打开了餐盒。

餐盒才刚打开,华建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华建敏手里正提着一份外卖。

他将外卖放到申文学的桌上,说道:“热的,吃吧。”

“局长怎么知道……”

华建敏打断申文学的话说道:“所有话都等吃了晚饭再说。”

吃饱喝足,华建敏将桌上的厨余都收拾到门外的卫生角,重新回到办公室问道:“明天的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这一稿已经好了,主任还没有过目。”

一般情况下,申文学的材料由罗瑛修改后才会到华建敏手上。

此刻华建敏说道:“打出来我看看。”

申文学不由有些忐忑,当她把打印稿交到华建敏的手上,便在一旁不安地等着华建敏的意见。

“有进步,”华建敏说道,“胆子要再大一些,代入感要再强一些,要根据情况站在教育局长的角度,或者分管副市长的角度或者市长的角度来看教育问题,记住要多学习国家关于教育的最新的政策……”

华建敏提了很多意见申文学都一一记下。

末了,华建敏说道:“你要尽快上手啊!罗主任可能荣调,下一任办公室主任是谁还不确定,到时候新主任还会不会像罗主任这样手把手教你写材料可不好说哟。”

从华建敏的话里,申文学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罗主任他要荣调了。

第二天林一飞一到教育局就发现了自己给申文学买的晚餐便堆放在卫生角。

他气鼓鼓冲进办公室问道:“申文学你就那么浪费粮食啊!那可是我的血汗钱为你买的粮食啊。”

申文学只好用罗主任即将荣调的八卦转移林一飞的注意力。

原以为林一飞会提高嗓门一阵惊呼,没想到他非常低调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说道:“罗主任也是最近才跟我透露这个消息的。”

第164章 认真是一种能力

申老师正文卷第164章认真是一种能力你们俩怎么可以瞒着我谈这么机密的事情?”申文学不由愤愤,感觉自己在办公室三个人里面被孤立了。

林一飞只好安抚她:“人事调动这东西嘛,因为没有尘埃落定,所以都是不方便大肆声张的。”

“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我理解。”申文学马上就原谅了这两个人,旋即八卦道:“罗主任荣调是在咱们本单位就地提拔还是去别的单位?”

“咱们教育系统的还能去哪里?”

申文学了然:“那就是提拔教育局副局长喽?”

“民间组织部都是这么传的,但是实际上也遇到很多困难和阻力,关键罗主任自己也没有很强烈的要被提拔的欲望。”

林一飞一直认为罗瑛在仕途这件事上是比较超脱的。

申文学想了想说道:“也不能一味说要求提拔这件事就很功利,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关键看他在哪个岗位上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可以更好的为教育服务嘛!”

“罗主任他是个有才干的人呀!”林一飞由衷赞叹,并绘声绘色向申文学讲述了罗瑛的成长史。

罗瑛是从一名乡村老师一步步成长为教育局办公室主任的,在教学一线的时候课上得好,到了教育主管部门,不但写得一手材料,在处理办公室日常业务中也表现出了超高的协调能力。

有远见有卓识,智商情商都很高。这就是林一飞对罗瑛的评价。

“你这是带着粉丝滤镜吧?”尽管申文学内心是赞同林一飞的看法的,但是嘴上依然要习惯性吐槽一句。

和林一飞抬杠,这是她的日常功课。

“不过我也是他的粉丝,我对你的话完全同意,”申文学笑道,“咱们一起鼓励他吧,让他在提拔这件事情上有一些主动的作为。”

就这样,申文学和林一飞“怂恿”了罗瑛不少话,什么要在更高的舞台上为教育服务啦,要争取为教育贡献更大的力量啦……总之,暑假结束前的人事会议开过后,罗瑛就成了教育局副局长,分管中教、职业教育、终身教育和教师培训等业务,开始他在教育舞台上更好的表演。

这个暑假,华建敏和罗瑛都在物色下一任办公室主任人选,有一个人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尚振昆。

唐美静与尚振昆第一次邂逅,是在牡丹书苑。

牡丹书苑是桃李市一些书法家聚会练笔的地方。

唐美静一直都写得一手好书法,离婚后整个人进入一种恬静的生活状态,重拾毛笔练习书法也成了她的业余功课。

练书法总是在家里一个人闷头练,申文学担心唐美静会因此变得孤僻,便提议她去牡丹书苑练字。

既可以和书法家们比拼书法技艺,又可以有一定的社交,有益身心健康。

牡丹书苑有个会员刚好是申文学相识,在申文学介绍下,唐美静便去牡丹书苑练字了。

某日,一起练字的书友指了指靠墙角的书案上正在凝神练字的老者,对唐美静说道:“你猜那个人是谁?”

唐美静并不感兴趣,于是对方就自顾自热情地介绍道:“他是退休的宣传部老部长。”

唐美静早有耳闻宣传部前部长毛笔字在桃李市堪称一绝,于是好奇上前一看究竟,只见对方的毛笔字苍劲有力,挥斥方遒,乃大家风范。

“百闻不如一见。”唐美静轻轻慨叹间,尚振昆就来了。

尚振昆个头不高,圆脸,其貌不扬,看起来三十出头头上却已有不少白发,但却给人一种沉稳安静的感觉。

他对唐美静礼貌性点一点头,微笑了一下,就走到老部长身边去,两人说着什么。

全程老部长态度亲切,尚振昆规规矩矩不卑不亢的姿态。

唐美静已走回自己的书案上练字。

书友又向她介绍道:“那个年轻的,原来也是你们教育系统的,现在在宣传部,就是老部长一手带起来的人。老部长退休了,他还能时时来探望,也是个不忘本的好人啊!年轻人一旦不忘本就有前途。”

唐美静听着书友的絮絮叨叨,再次向尚振昆的方向投过目光去。

尚正昆恰在这时也抬起头来,与唐美静的目光交汇了一下,两人礼貌性相视而笑。

这便是唐美静和尚振昆的初遇,如果不是因为申文学,或许二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吧。

杜云舒在学校整整做了一个月的文档,总算是把和“教育强市”相关的迎检材料都备齐了。

“云舒啊,真没想到你也挺能干的嘛!”这是韩科校长第一次这么认真郑重地表扬杜云舒。

得到别人的肯定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不过杜云舒也发现,要得到别人的肯定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要付出很多的汗水。

她更加佩服申文学了。

暑假加班终于结束,韩科校长安排了个小聚餐,邀请了连山野和卢明凯一起。

卢明凯自然不太习惯学校的食堂,于是聚餐就安排在了他的民宿。

韩科校长坚持自己准备食材,并且亲自下厨,拒绝用卢明凯的保姆,也拒绝让卢明凯出借场地外还有其他破费。

韩科校长毕竟是年龄最大的,让他出钱又出力,大家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几个人都帮忙洗的洗涮涮,齐心协力准备了一桌的美食。

吃饭的时候连山野也和韩科校长交流了银山镇政府在迎接“教育强市”检查方面的准备工作。

末了,韩科校长着重表扬了杜云舒,也对她无私献了自己的暑假时间加入到学校的工作,表达了感谢。

卢明凯向杜云舒举了举酒杯,给了她一个认可的笑容。

因为上次冲动表白,杜云舒见到卢明凯显得很不好意思。

卢明凯倒是落落大方。

吃完饭,韩科校长有意让卢明凯送杜云舒去码头搭快艇,卢明凯也不推脱。

与杜云舒走出民宿,卢明凯主动帮杜云舒提行李,说道:“得到校长这么大的表扬,我总算可以跟文学交代了。”

“这一个多月加班,你没少催我。”杜云舒也笑着说道。

卢明凯说道:“之前有人说认真它不是一种态度,它是一种能力,有的人是认真不起来的,所以杜云舒你是一个有能力的女孩子,你认真得起来,我期待你再接再厉。”

杜云舒却问他:“你打算在银山干一辈子事业吗?”

卢明凯不解杜云舒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第165章主任

“你是把投资银山旅游当做自己的一项事业,还是追求文学的一个手段?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对文学的追求没有回响,你会结束这里的事业,离开银山回到你原来的生活里去吗?”

卢明凯一直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杜云舒说完,他就笑了,说道:“你都说了,这是我的事业,事业是会因为任何外在的原因就选择放弃的吗?”

卢明凯这样说,杜云舒就明白了。

她呼出一口气,给了卢明凯一个笑容,也在此刻对自己做了一个决定:“那我告诉你,我也把留在银山作为我的事业了,请你一如既往监督我,鞭策我,成就我。”

杜云舒说着,向卢明凯伸出手去。

卢明凯也爽快地和她握手,说道:“彼此成就!”

申文学办公桌对面终于坐上了人:尚振昆。

这样办公室四张桌子就都填满了。

林一飞开玩笑说:“尚振昆以后就是你徒弟了,你得好好带人家。”

“我自己都缺个人带呢!”申文学回应。

林一飞就要指着罗瑛,说:“那么大个主任,不是人?”

罗瑛主任也会“嘿嘿”斥申文学一句:“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

在大家打嘴仗的时候,尚振昆显得很安静。

他在默默收拾桌面上的文件,认真看教育局每一年的工作总结和计划,偶尔抬头对大家腼腆一笑。

“尚振昆,你这样寡言少语怎么接罗主任的班?”申文学同他开玩笑,“既然大家都说你是我徒弟,那我就要好好培养你,把你培养成教育局办公室主任的。”

申文学大言不惭,不过说的也是事实。

尚振昆从宣传部过来教育局,就是为了接替罗瑛做教育局办公室主任的。

“那申老师你要先交我什么?”尚振昆难得开尊口。

申文学立马招呼他过去:“先交你收发文件吧。”

申文学上洗手间出来,林一飞就在厕所门口堵她。

他指着申文学,贼兮兮笑:“你可真坏,老尚以后是要当办公室主任的,你居然让他收发文件,而且一上午就让他替你干活了,你可真损!”

“你才损,他白头发没你多,别老尚老尚叫他,人家年龄比你小。”

申文学瞅着林一飞黑头发里野蛮生长的白头发,不由唏嘘:以后男士没点白头发的,都不敢来教育局办公室上班了。

“房子问题也解决了,你怎么还是愁白了头发?”申文学关心地问。

林一飞摸着自己的头,照了眼洗手台的镜子,自豪道:“少白头!祖传的!”

林一飞的白头发遗传自他父亲。

林父在林一飞小时候就去世了,源于一次意外事故。

桃李市唯一的一家制药厂发生了爆炸,林父作为制药厂的职工在那场爆炸里丧生了。

林母独自一人拉扯林一飞长大,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委实也尽了一个母亲的责任。

从小丧父的林一飞娶妻后对老丈人特别敬爱,孝顺如生父,弥补了自己从小失去父亲的遗憾。

更遗憾的是老丈人在成为林一飞老丈人后没几年也去世了。

林一飞诉往事的时候,申文学就说他“命硬克父”,林一飞就骂她“损友”,申文学就回“还能有你损?”因为申文学说自己没爹没娘的身世的时候,林一飞也损申文学一句“命硬克双亲!”

二人虽然嘴巴上天天互损,感情却是最铁的。

林一飞说道少白头的时候,申文学就问一句:“尚振昆的白头发也是少白头吗?”

林一飞灵光一闪:“改天八卦一下。”

“办公室八卦达人”。这是申文学送给林一飞的外号。

林一飞的八卦项目一周过去了也没什么进展。

尚振昆就是个闷葫芦,也怪不得林一飞无从下手,好在机会来了。

周末,教育局工会开展集体活动。

一整车的大人,突然出现一张小孩儿的面孔。

那男孩子小学三四年纪小学生模样,瓜子脸,眉清目秀,坐在尚振昆旁边,埋头玩手机,倒也乖巧。

林一飞拿手捅了捅邻座申文学,窃窃私语道:“那是老尚的儿子。”

“不像他。”申文学下了定论。

“估计像妈妈。”林一飞猜测。

周末,集体活动带上娃,好爸爸好得有点过分,而且妈妈去哪儿?

无法从尚振昆嘴里撬到八卦的林一飞决定从尚振昆儿子身上寻找突破口。

到了目的地,尚振昆正帮工会的同事一起准备活动事项,尚振昆儿子闹着上厕所,林一飞自告奋勇带小朋友去厕所。

回来后,林一飞就像申文学汇报八卦:“尚振昆离婚了。”

申文学发出一声惊呼。

林一飞强调:“他儿子亲口说的,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申文学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对小孩子下手,卑鄙无耻上流!”

林一飞神情凝重:“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总不能编一段尚振昆的身世给你?再说了,编故事,那是你的事情。”

林一飞说到此处,想起了什么,问申文学:“你的连载断更了,什么时候能续上,遇到你这么坑的作者,我这个读者也是苦命。”

申文学愁眉苦脸:“业余时间都在加班,你又不是不知道。”

申文学在人群中搜索尚振昆儿子的身影,父母离婚了,怪不得那孩子身上一股子忧郁气质。

“离婚了,孩子抚养权没有丢给女方,尚振昆是个好爸爸呢。”申文学说道。

林一飞却叹一句:“这么好的爸爸,为什么会和妈妈离婚呢?”

成年人的故事总是纷纷扰扰,其中是非曲直只有成年人才清楚,小孩子是不清楚的,这也是林一飞无法从尚振昆儿子身上打听到父母为何离婚的原因。

“你就别八卦了,尚振昆现在是咱们办公室的同事了,你这个当伯伯的还是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关心关心那孩子。”申文学提醒林一飞。

“我是老办公室,我知道我责无旁贷,”林一飞充满使命感,“我不但要关心尚振昆儿子,我最好给尚振昆再找个对象,比尚振昆更重要的,就是我也得把你嫁出去。”

林一飞话音甫落,华建敏就朝他和申文学走了过来。

第166章 丧子

“局长!”林一飞喊了华建敏一声,充满心虚,他也不知道他心虚个啥。

大概是林一飞觉得自己要把申文学嫁出去,这多少冒犯了华建敏吧。

自从上次罗瑛提醒他申文学和华建敏之间有些互相吸引的磁场,他就在心里默认了二人的关系。

林一飞心虚间,实际上华建敏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了解。

他对申文学说道:“我们参加不了今天的工会活动了,赶紧回教育局,出事了。”

华建敏这么一说,申文学和林一飞心下一沉。

“不要惊动其他人,罗主任已经叫了车在园区外等我们。”华建敏说着已经大步带头向外走。

申文学和林一飞追上他,林一飞问:“尚振昆也是办公室的,要一起叫他吗?”

华建敏说道:“安全股的人也一起走,他带着孩子,算了。”

听说安全股的同事也一起撤走,申文学和林一飞心下都一沉:一定是出了安全问题。

到了园区门口,罗瑛已经安排好了两辆车等在那里,华建敏和办公室的人坐一车,安全股的同事坐了一辆车。

回到教育局之前,在车上,申文学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个初中生跳楼了!

跳楼地点:自己家里。

跳楼原因:因为星期五的时候上课玩手机手机被老师上交了。

华建敏一行赶到教育局的时候,跳楼孩子的家属正在教育局大院里号哭,哭的最悲切的当然是孩子母亲,由几个女性亲戚搀扶着。

红着眼睛气势汹汹的是孩子的父亲和爷爷,看到华建敏一行出现在教育局大楼,父亲和爷爷领着男性亲戚冲了上来。

好在同事们及时拉开了众人,但他们依然叫嚣着:“还我孩子的命来!”

“你们今天到教育局是来打架的,还是来解决问题的?”华建敏声音不高,但却极有威慑力,家属们不再上前。

“到楼上会议室,大家坐下来商量吧。”华建敏说着,带头向楼上走去。

罗瑛已经给出事学生的学校校长打了电话,校长和校领导都在赶来的路上。

罗瑛看到一旁诚惶诚恐的安保,问道:“周末,教育局大门不是关着的吗?怎么门突然开了?”

安保周大哥解释:“是来做卫生的阿姨刚开了门,他们就闯进来了。”

想必家属已经踩好了点。

罗瑛不能不庆幸,好在是周末,如果是工作日,孩子们都在上课,隔壁就是四小,来往的家长又多,好一场热闹要看。现在通讯设备发达,微信微博自媒体上一传一发,对桃李市教育系统的形象影响不好,毕竟创建“教育强市”在即。

教育局五楼会议室,家属和教育局工作人员都入座,林一飞和申文学忙着给家属们烧水。

“凉一凉再给他们送上去吧,他们情绪激动,这么烫的水万一泼到局长。”申文学提醒。

林一飞点点头,“你先上去会议室盯着,我等茶水凉了就送上来。”

申文学到了五楼会议室,除了孩子的三个直系亲属坐着,其他人一个个高举着手机对着华建敏拍摄。

学校的校长和班子都来了,但是那个交孩子手机的老师并未出现。

“王老师为什么不来?我孩子被她害死了,她为什么不敢出现?”孩子父亲拍着桌子。

“要么给我孙子抵命,要么赔钱!”孩子爷爷把桌子拍得更大声。

“赔钱!”

“两百万!”

“至少两百万!否则免谈!”

……

孩子的亲属们叫嚣声此起彼伏。

安全股股长站起来,对大家拱拱手,安抚道:“孩子已经没了,亲属们的心情我们理解,现在大家喊打喊杀,说很多气话都无济于事,大家来到教育局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我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要么偿命,要么赔钱!”孩子爸爸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孩子爷爷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万!没得商量。”

亲属们又叫嚣起来:“两百万两百万!”

“谁能拍板?谁是教育局长?”孩子父亲的目光扫过众人,然后定在华建敏身上,“你是教育局长吧?”

华建敏点点头:“我就是。”

“钱的事只有你能说了算,你说吧,两百万,给不给?要是同意,我保证不再来为难教育局,否则明天开始我们全家天天去学校,天天来你们教育局闹!”

“首先,对于孩子的死,你们家长痛心,学校和教育局也非常痛心,那是你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学生,我们和你们心情是一样的……”

华建敏的话让孩子母亲忍不住嚎啕痛哭。

孩子父亲烦躁地拍桌子,吼叫起来:“我不听你说这些废话,我的孩子已经死了,被你们学校和老师一起害死了,你们要赔我孩子的命来!”

“孩子考场上带了手机,这是不是违规?作为监考老师,她该不该上交孩子的手机?她没有把孩子赶出考场,而是让他继续考试,在这个过程中,你告诉我老师的做法错在哪里?”

华建敏问得对方哑口无言。

孩子爷爷急了:“你们当官的只会包庇自己人,你们是穿同一条裤子的!要么让老师赔我孙子的命,要么学校和教育局赔钱!”

“我想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做什么事都应该依法办事,你们可以走法律程序,由法院判定在这件事情上学校和教育局该承担多少责任,该赔偿多少钱,学校和教育局都不会有二话。”

“如果走法律程序,我们还能赔到钱吗?就是因为走法律程序我们赔不到钱,我们才来教育局闹的呀!”

孩子爷爷捶胸顿足的话令所有人都凌乱了,包括孩子的亲属们:这老爷子怎么可以这么实诚呢?

晚上,华建敏被请去市长办公室喝茶。

市长办公室里除了市长,还有市政协的领导裘英俊。

来之前,华建敏就接到过裘英俊的电话,从罗瑛那里,华建敏得知裘英俊是跳楼孩子的表伯父,也就是跳楼孩子父亲的表哥。

见到华建敏,裘英俊就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并向市长说道:“建敏是个执拗的,还得市长你好好劝劝他。”

第167章 不循先例

申老师正文卷第167章不循先例裘英俊电话里曾和华建敏协商过跳楼孩子赔偿款的问题,华建敏依然坚持走法律程序。

市长办公室内,裘英俊给华建敏倒了茶说道:“华局长你先喝了这杯茶,我们再好好说。”

喝茶,华建敏当然是喝的。

话也是会好好说的。

裘英俊呷了一口茶,说道:“全国各地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学生跳楼事件,这不是桃李市的个例。桃李市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学生跳楼的事件,华局长要是觉得有压力,可以参照一下前任的局长们是如何处理这类事件的。”

裘英俊所指,华建敏明白。

前任局长任内也出现过学生跳楼事件,还是在校内教学楼跳的楼,自杀和意外坠落都有。

刘落方是个养子,父亲踩三轮车,母亲在饭馆里帮人家洗碗。亲子关系从小就很恶劣。因为和母亲吵架,刘落方在一个星期日跑进学校从教学楼上跳下身亡。刘落方父母通过校闹拿到了56万赔偿款。

李倩倩,因为在上课时间看手机,手机被老师没收。下课的时候李倩倩跑上教学楼坠落身亡。李倩倩父母通过校闹拿到了和刘落方一样的赔偿款。

“都是有先例可循的,华局长为什么不按照先例来处理这件事呢?”裘英俊语重心长的口气,“现在,和谐社会维稳是第一大事,再说了,听说我们正在创建教育强市,开学在即,马上就要迎接上级检查,这件事如果没有妥善处理,家属的情绪没有安抚好,会严重影响咱们的教学秩序,也会影响我们创建教育强市的评估的,市长,你说呢?”

市长一向支持华建敏,华建敏也一向听从市长的意见,裘英俊这才求到市长面前来。

“我想听听建敏怎么说。”市长的语气一如既往平和。

“按闹分配是当下社会一大怪现象,校闹是其中的典型,对于学生和家长的悲剧,我们给予同情的同时也要引导他们理性维权,不能给他们以错误的暗示,法制社会用法律程序维权是最客观公平公正的,该学校和教育局承担的责任,我们一分都不能推卸,但是不该学校和教育局承担的责任,如果我做主招揽了过来,就是渎职,就是胡乱浪费国家资源。”

华建敏理直气壮,裘英俊一口气憋在胸口。

“建敏,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一根筋呢?那毕竟是人家的孩子,人家就这么一个孩子,现在没有啦。”裘英俊几乎要苦口婆心。

华建敏提起茶壶给裘英俊倒了茶,柔声说:“裘主任,您先喝口茶。”

裘英俊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劝服不了华建敏,他在亲戚中还有脸面做人吗?

整个家族都以他当了大官为荣,结果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生命诚可贵,在生命面前我们敬畏生命,我们全市有几万名学生,5000多个老师,每一条生命都值得我们呵护。如果在这个事件当中,监考老师被我们推到了家长面前,她如果不堪承受那样沉重的心理压力自杀了,那么她的生命又该由谁来赔偿?”

裘英俊不悦说道:“可她的确交了我表侄子的手机,这件事情是导火索,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考场上不能携带手机,这是考场的规矩,老师不过是遵守考场秩序办事。学生跳楼是因为交手机事件挨了家长的骂,家庭教育存在着不可推卸的问题。如果今天我们处罚了这位老师那就伤了全市5000多老师的心,以后谁还敢尽心尽力的教学生?”

“难道我表侄子的命就白死了吗?”裘英俊火了。

华建敏依旧不疾不徐说道:“学生家长提出的两百万赔偿款是狮子大开口是坐地起价,学校和教育局是绝对不可能满足家长的,但学校可以有人道主义补助,但绝对不能以赔偿的名义,如果家长不愿意和学校以及教育局商量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那就走法律程序好了。”

华建敏十分坚决,裘英俊还要再说什么,市长敲敲桌子:“建敏都已经把话讲得这么清楚了,裘主任你去转告你家亲戚,如果还要闹的话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要知道妨碍公务闹事,教育局是可以选择报警,闹事者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市长又一次做了华建敏的后盾。

几天后,裘英俊协助自家表弟操办表侄子的后事,他没有注意到在灵堂外头华建敏来过。

离开灵堂,沿着两旁法国梧桐的夹道,华建敏和申文学默默走着。

“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近人情?”华建敏终于问道。

“或许别人不理解你,但是我理解你。法理和人情孰重孰轻?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总有牵牵绊绊的人情来往,人情怎么能够成为秉公执法的天平?如果都按人情来处理事情,那社会就乱套了。这也正是法治社会的意义所在吧。”

年轻的女老师三言两语就说到了华建敏心坎儿里去,他停下脚步看申文学,能想到的只有“知音”两个字了。

“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学校家庭社会必须是三位一体的。但是社会上很多孩子的教育面临着家庭教育的缺失和失败,仅仅依靠学校教育是不够的。而学校在教育学生的同时,能不能对家庭教育一块也担负起引领的责任呢?”

华建敏眼里饱含欣慰:“申文学,你成长了。”

“多谢局长栽培呀!”申文学俏皮眨了眨眼睛,华建敏忍不住笑了。

德育股老冯很快将一份家长学校培训方案交到了华建敏跟前。

华建敏说道:“这份方案也要和卢教授再好好讨论一下,她是心理学的专家,能给出权威的意见,在迎接教育强市评估的时候,务必要有家长学校方面的材料充实进来,不单单是一份方案,要有丰富的过程性材料。”

冯股长表示明白,又说道:“卢教授最近生病了。”

听了冯股长的话,华建敏立即起身去探望卢晶晶。

第168章 职教

申老师正文卷第168章职教卢晶晶是发了烧,一个人躺在房间里。

因为要来桃李市长期工作,卢晶晶特意在桃李市买了一个套房。这对于一个资产过亿的富家千金来说,就是随手买了个玩具的事情,毕竟三四线小县城的房价并不贵。

卢晶晶刚搬家的时候华建敏来家里拜访过,和德育股老冯一起。

卢晶晶的房门是电子锁,密码是华建敏的生日,这让华建敏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卢晶晶高烧快要40度,脸颊红成大苹果,却不肯吃药,华建敏坚持把她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照顾了卢晶晶一夜,卢晶晶一边吊着点滴一边对华建敏说道:“真想我一直这样病着。”

华建敏坐在病床前,给了卢晶晶一个笑容。因为卢晶晶病着,他说什么话都是对她的打击,只能闭嘴。

凌晨两点半,林一飞送突然发烧的孩子来医院就诊,撞见正在照顾卢晶晶的华建敏,尴尬得手脚无处安放,仿佛撞见华建敏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坏事一般。

第二天,华建敏一到教育局就把申文学叫去了办公室,解释道:“我和卢晶晶除了同学关系以外,没有别的关系,更不存在男女关系。”

申文学不明白华建敏为什么突然跟她强调这点。

她和华建敏除了上下级同事关系以外,也不存在男女关系啊。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

申文学的坦荡荡在华建敏眼中成了女生生气的表现,于是又对昨晚一事解释了一通。

“卢晶晶一人在桃李工作,她生病了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照顾她。”

申文学一脸惊讶:“啊?卢教授生病了?”

看着申文学的反应,华建敏也感到讶异:“林一飞没有跟你说吗?”

林一飞和申文学关系铁,教育局的人都知道。他居然没有向申文学“告密”,这不科学啊!

申文学离开局长室之后,很快,林一飞就敲了局长室的门。

“局长怎么可以那么想我?”

林一飞一脸气鼓鼓的,华建敏自觉理亏,赶紧站起来给林一飞倒茶。

茶壶里的茶却已经喝光了。华建敏拿着茶壶出去装水,再回到办公室时,林一飞也调整好了激动的心绪。

华建敏也在烧水、泡茶等一系列动作里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终于一杯热茶被推到了林一飞的面前,华建敏郑重向林一飞道了个歉。

“小林,不好意思啊。”

局长都道歉了,自己如果再不依不饶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心胸太小可配不上自己这么大的脸。

“小林,林主任马上就要升任教育局副局长了,你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吗?”

华局长突然抛过这样一个大命题,林一飞愣了愣。

职业规划的想法,林一飞从来没想过这些沉重的问题。

他就是个正常上下班回家好好陪老婆孩子的体制内的男人。家里有不错的家底,自己又拿着工资,再安稳不过的生活。而自己对于自己的职业也没有什么野心。

“想法就是好好上班,一如既往,不管谁来当办公室主任,我都绝对配合他的工作。”林一飞说的绝对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华建敏却说道:“但我觉得你的职业价值绝不仅限于这样,你对教育局对咱们教育系统绝对有更大的贡献。”

局长如此高看自己,林一飞如果再说不求上进的话就有点过分了。

“局长对我是另有安排吗?”林一飞吞了吞口水问道。

在单位里他是不争不抢,但也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局长话已经讲得这么明显了,他也该听出些弦外之音了。

“我是这么想的,”华建敏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来教育局办公室之前是咱们市里职业中专的老师,对职业教育一块你熟谙专业,咱们教育局职成教股的老舒也到了退休的年龄,我想让你接他的班,你意下如何?”

华建敏的意思就是让林一飞去担任职成教股的股长,负责职业教育和终身教育一块的业务。这让林一飞感到压力山大。

“我……不行吧?”林一飞对自己充满了不自信。

在教育局办公室工作了五六年时光,自己手头上的业务虽然没有很出彩,但也中规中矩,没有出现过失误,那是因为有罗瑛主任在当领头羊,办公室事务都在他老人家运筹帷幄之中。

如今,华建敏要他独当一面,他是有些畏怯的。

“怎么你对自己没有自信?亏你脸还那么大。”华建敏开玩笑说道。

林一飞不自觉摸了把自己的脸,这脸确实很大。

“脸大,胆就应该大!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张脸?”

华建敏的话让林一飞无法反驳。

“你回去好好调整一下状态,这事没商量了,这一周你上交一份职成教未来三年发展规划给我。”

我去,既然没商量还问他有什么想法?林一飞一听到本周内要上交发展规划就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已经周几了,距离周五还有几天?”林一飞伸出手指数了起来蠢萌蠢萌模样。

“周天也是本周,别忘了一周有七天。”华建敏善意提醒。

我去,这就是变相逼他加班!

华建敏有华建敏的考量,老舒退休在即,必须马上找到一个懂业务又能干的接班人,他和罗瑛商量之后一致觉得,林一飞就是最佳人选。

林一飞是职业教育出身,在教育局又工作了数年,对局机关工作规律已经十分熟络,放着林一飞不用,如果再去外面挑人,就是舍近求远了。

回到办公室,申文学急忙向林一飞道喜:“恭喜你马上就要高升了。”

林一飞被华建敏叫去谈话,罗瑛也在办公室和大家透露了林一飞将去职成教股的消息。

面对申文学道喜,林一飞苦大仇深:“你就幸灾乐祸吧,我最讨厌搞材料了,如果我喜欢搞材料的话,有你什么事啊?”

的确林一飞当初到办公室也是负责写材料的,甚至还负责《桃李教育》报纸的编辑工作,后来报纸办不下去就停刊了,罗瑛发现林一飞更加擅长协调一块的业务,于是就让林一飞负责了接待采办等业务。

“可你提拔了啊!”申文学说道,“尚振昆很快都要提拔办公室副主任了,你一个呆了五六年的老办公室却继续给人打砸,尚振昆正式认命之日,就是我嘲笑你之时,现在好了,我没机会嘲笑你了。”

林一飞转念一想,申文学言之有理,脸上便晴转多云,而申文学对面的尚振昆却依旧愁云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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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热心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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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振昆下班的时候依然坐在办公桌前,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申文学笑笑同他说:“老尚,你不下班?”

尚振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午饭怎么解决?”申文学问。

“我不饿。”尚振昆惜字如金。

申文学又道:“不吃饭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你中午不回家吃饭的话,你孩子怎么办呢?”

说到孩子,尚振昆表情温柔了些,他说道:“孩子中午被他妈妈接走了。”

“这样啊,那刚好,我中午也是一个人,我们一起吃饭吧。”申文学热情邀约。

申文学还以为以尚振昆这矫情的性格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爽快答应了。

其实在尚振昆看来,女孩子邀约吃饭他不能拒绝,是因为他必须去买单。

两个人在教育局附近的米粉药膳店各点了一份米粉和药膳小肠汤,便开始边吃边聊。尚振昆是个闷葫芦,经不住申文学是个话唠,当申文学问他:“老尚,你天生的性格就是这样古板的吗?”

“古板?”尚振昆终于奇怪地吐出两个字。

从尚振昆奇怪的表情里,申文学能猜到尚振昆以前肯定不是这样内向寡言的,他现在的沉默少话大概连他自己也不自知吧。

申文学试探说道:“老尚你现在每天都郁郁寡欢,是因为第一次婚姻对你的打击吗?”

来自同事的关切,在尚振昆看来却有些难堪。毕竟第一次婚姻的失败是因为并不光彩的原因。每个男人都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叫他尚振昆给赶上了。

尚振昆面色一僵,申文学并不以为意,而是继续说道:“不管什么原因,反正第一次婚姻是失败了,人总要朝前看的嘛。何况如果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那自己是不是太不值当了呢?老尚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要去好好珍惜。总而言之一句话,大丈夫何患无妻?”

申文学的宽慰尚振昆心里也想到过,只是从申文学口中说出,令尚振昆有不一样的感觉。

“真的还有人愿意嫁给我这样带着孩子的二婚男人吗?”尚振昆抬头看着申文学。

申文学诧异,原来尚振昆心里竟藏着不可告人的自卑。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申文学提高了音调,“你为人善良脾气好,品行也端正,形象上没有说多帅,可在普通人里面也马马虎虎过得去呀。不谈论爱情要找个结婚对象,那绝对是有的。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凑合了。”

“不愿意。”没有想到尚振昆竟回答得如此直白果决。

“你的意思就是即便是二婚也不能凑合,一定要两情相悦?”

尚振昆点点头,“是的。不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都是耍流氓。”

申文学拍案叫好,“老尚,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一定要祝福你。有生之年你一定会找到那个真正属于你的,与你两情相悦的人。”

尚振昆露出难得的笑容。

虽然尚振坤说即便二婚也要有爱情为基础,但是申文学还是有意识地替他物色身边的女生,爱情也总要两个人对上眼的那一刻才能够发生,如果介绍的对象合适也是可以产生爱情的呀!

产生爱情,然后结婚,这是最理想的相亲。

申文学突然就想到了唐美静。

唐美静和尚振昆,他们会是彼此的菜吗?

江新男因为江新女的事情又和顾惜云闹了矛盾。

江新女已经初中毕业,虽然中考成绩没有很拔尖,却也考上了市里二级达标校的高中。顾惜云却并不打算让江新女继续求学,而是给她找了理发店洗头工的工作。

江新男无论怎么和顾惜云商量,顾惜云都十分坚决:“不能继续念了。”

因为家里的债还没有还完,顾惜云觉得继续让江新女读书的话会增加家里的经济压力。

顾惜云还为此狠骂了江新男一通:“你这个当大姐的又不是赚多大的钱,你连家里的债务都搞不定,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要供自己的妹妹读书呢?你看看你既赚不了大钱,连婆家都找不到,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有脸替你妹妹出头。”

顾惜云一贯尖酸刻薄,江新男忍不住问她:“如果是弟弟,你舍得让他辍学吗?”

顾惜云说白了就是重男轻女。

顾惜云却并不承认,她气急败坏说道:“什么叫辍学?国家也只规定读九年义务教育吧,我已经让她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我就不违法了呀。你少给我扣大帽子。你们女儿就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妈,那如果是弟弟也像新女一样考上了高中,你会舍得让弟弟辍学吗?”

“你弟弟的成绩怎么可能只考个二级达标高中呢?绝对是考上一中的。新女她成绩又不好,读那么多书就是浪费钱。读完高中考不上好的大学,将来出来以后工作也是难找,还不如现在就让她去学手艺。她现在初三毕业才十六七岁,去理发店当学徒工,早一点开始学技艺,等别人都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已经是理发师了,人家理发师一个月都能挣好几万呢。我这样替她打算有什么错?”

顾惜云道理一套一套,她心里也知道如果是江豪江放,她就算乞讨也会供他们继续读书的。

但是这些话不好摆到明面上说。即便大女儿江新男已经给她点出来了,她也得死鸭子嘴硬,不能承认。否则以后老了还怎么指靠两个女儿照顾自己呢?

顾惜云的小算盘江新男心里一清二楚,可又争不过她,于是只能郁闷地去找申文学诉苦。

“新女必须要读高中。”江新男斩钉截铁。她是无论如何也要供妹妹读书的,然而家里债务还未还清,她如今的困境也的确是很困难。

申文学说道:“教育局资助中心一直有发放助学金,我上班的时候帮你去咨询一下,新女的条件符不符合资助对象的要求,如果符合最好,咱们就可以申请助学金帮助新女继续读书,如果不符合的话咱们再想办法。”

好闺蜜这样说让江新男宽慰了不少,果然找到申文学就是办法多。

二人彼时正在街上逛街,迎面而来一位女士和江新男打招呼:“新男,好久不见,马上就要开学了。”

那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

申文学看到小男孩不由愣住,这不是尚振坤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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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前妻

申老师正文卷第170章前妻突然在街上偶遇尚振昆的前妻,这让申文学激动不已。

要知道林一飞许多次都在和她念叨,想要知道尚振昆的前妻到底是哪一位?奈何只知道对方在实验小学教书,却并不知道究竟是谁。

没想到这么巧就被自己撞上了。

申文学站在一旁没有打扰江新男和那位女士寒暄,眼睛却也忍不住细细打量她。

女士生的瓜子脸,丹凤眼,颇有几分姿色。再看尚振坤的儿子清清秀秀颇为风流,就是随了他妈妈的长相。

江新男终于和女士聊完了客套话互相挥手说再见。

待女士领着尚振昆的儿子远去,江新男就问申文学:“你知道这位女老师她是谁吗?”

“尚振昆前妻?”

“你怎么知道?”江新男惊呼。

“我们两个背后议论人,这样好不好?”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不被别人说呢?”

申文学和江新男忍不住笑了。

申文学问江新男:“你觉得唐老师和尚振昆合适吗?”

这可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你牵条线?”江新男提议。

申文学看着江新男,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奇妙。唐美静和廖书和离婚了,廖树恒和江新男相爱了,唐美静恨极了廖书恒和江新男。江新男和廖书恒分手了,唐美静却和江新男成了好朋友。

只能说人类真是善变的动物,人类的情感真是瞬息万变,变化莫测。

申文学有心撮合唐美静和尚振昆,她觉得这两个人的气场气质性格都是极相似的。他们两个在一起能够岁月静好一辈子而不会争吵。只是这样的牵线搭桥也不好太过刻意了,怕会适得其反。

申文学寻思着得好好筹谋才是。

“你呢?你和廖书恒什么时候复合?”申文学问江新男。

江新男愁闷摇摇头,“我家里一团乱麻,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听说苏湜辞职了。”申文学觉得江新男和廖书恒之所以出现裂痕,与苏湜故意搅局有关系,如今苏湜已经离开,江新男和廖书恒也该解开误会才是。

“苏湜是辞职了,可是辞职信还压在廖书恒手上。这个秋季,说不定她又选择回来了呢?”

廖书恒如此替苏湜打算,申文学倒是可以理解他。

廖书恒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方方面面都希望自己能够兼顾各方,然而往往越要想做到面面俱到,越是哪方面都做不好,顾此失彼,鸡飞蛋打。

苏湜在北京已经做好了回桃李的打算,正是这一次和瓜瓜的见面,她也彻底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一直以来她对唱歌都抱着极端的执着,然而她却又没有辞掉教书这个饭碗,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事实上唱歌这个梦想,她也没有非它不可。

苏湜已经决定回程,瓜瓜却又改变了主意。他来到苏湜下榻的酒店房间,敲开了苏湜的房门。

瓜瓜戴着口罩帽子和眼镜,全副武装,隐蔽工作做得非常到位。苏湜差点没认出她来。

进了房间,瓜瓜直奔主题,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你留在北京吧,我愿意带着你,和你爸爸没有关系,是冲你的一副金嗓子。”

那天在ktv听完苏湜唱歌瓜瓜回去一直纠结,终于她下定决心,要收苏湜为徒弟,准备捧她出道。然而苏湜却拒绝了她。

“谢谢你能答应和我见面。你愿意在听到我父亲的名字之后就来和我见面,已经是对我父亲的顾念旧情。我已经很感激你了,我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觉得安慰的。至于音乐梦想,我也终于看清楚了,那是我父亲的执着不是我的。”

苏湜讲完这些从未有过的轻松,她仿佛和过去20多年的自己做了诀别,真正的诀别。她知道从今天开始的苏湜就是新生的苏湜了。

廖书恒的租屋被敲醒,苏湜站在门外,这让廖书恒意料之外的惊喜,但又是在期待中发生的事情。

不待苏湜开口,廖书恒就进屋把辞职信还给了她。

苏湜对着廖书恒鞠了一躬,说道:“我不但是放下了音乐的梦想,我还放下了你。”

苏湜把自己对廖书恒的感情也想开了,她对廖书恒不是爱,只是因为江新男的缘故。廖书恒也清楚这一点。

“我很高兴你终于不再任性了,我还希望你和新男能够冰释前嫌。”

在廖书恒看来,江新男和唐美静都能成为好友,江新男和苏湜更加可以。

这是我新男之间的事情,不劳你操心。苏湜有苏湜的骄傲、执拗、顽固和不可理喻,苏湜的血液里有魔鬼的一面,一直都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廖书恒又怎么会理解呢?

廖书恒也知道,莫说自己的话在苏湜跟前不管用,就是在江新男跟前也早就不管用。想到江新男,廖书恒依然会有心痛的感觉,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家里的一地鸡毛解决得如何,与母亲的关系是紧张还是和缓,她是不是还会日日夜夜哭哭啼啼……

廖书恒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么没用的一个男人。他曾想照顾唐美静一辈子,给她幸福,他没有做到。他曾想对江新男再也不要重蹈唐美静的覆辙,然而也没有做到。

他对自己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相比廖书恒的纷纷扰扰自怨自艾,苏湜则轻松得多。她给蔡有有打了电话,然后和蔡有有一起回家探望了茹宝凤女士。

茹宝凤面上波澜不兴,心里却已经欢喜得无法言喻。

蔡有有的年龄和无固定职业在茹宝凤眼中依然是个硬伤,她不喜欢女儿找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弟弟,难免压不住女儿的性子,也不希望女儿找个没有正式工作的男人,像自己的婚姻一样陷入悲剧。

这些担心暂且被茹宝凤压在心里,难得的家庭温馨让茹宝凤一时贪恋不已。

申文学约了整个办公室的同事周末去天湖山草场玩耍,同时约了唐美静。

卢明凯最近在天湖山推出一个灯会的项目,在花田里插满了灯光,到了夜晚美不胜收,宛若仙境。

申文学将尚振昆的孩子带去了花田里。

第171章 赏灯

灯光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人文风景,申文学看着一整片花田的灯海整个人都要醉了。https://

走在其间,宛如到了神话里的境界。

卢明凯真是个有创意的人。

尚振昆的孩子很安静,虽然是个男生,却有着女孩的文秀。

他安安静静跟在申文学旁边不发一言,就连走路也没有发出声音。她的乖巧令申文学对他不由产生了一丝心疼。婚姻破碎里的孩子和健全家庭里的孩子比起来,的确更加忧郁。

“你叫什么名字?”和尚振昆同事这么久申文学竟然还不知道尚振昆儿子的名字。

“小新,新年的新。”小新仰起她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尚小新,不错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可爱。”

申文学的夸赞再次令小新笑了起来。

“阿姨是在帮我爸爸介绍对象吗?”小新突然问道。

申文学一时有些不安,单亲家庭里的孩子最敏感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会结识新的对象,组建新的家庭。许多人在这件事上坚决反对,许多人没有反对的能力,但也在心里藏着不满,不肯接纳血亲以外的人。

这大概就是许多人哪怕矛盾重重却迟迟没有离婚的原因。

“你对爸爸找对象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呢?”申文学带着小新坐到田埂上,认真攀谈起来。

“随他吧,他开心就好。”

小新说出这样的话,令申文学非常惊异。这可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哦,”申文学惊呼一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申文学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的问题角度不太对,于是又说道:“你真的不反对吗?”

“为什么要反对?我妈妈都有新的男朋友了,难道我爸爸还要等我妈妈一辈子吗?”

原来如此。

“那你对那位唐美静阿姨印象怎么样?”从市区到银山,一路上一起坐车搭船,唐美静和尚小新有不少接触。

“阿姨你应该去问问我爸爸。是我爸爸找对象,不是我。”

申文学成功被尚小新逗乐了。她拍拍尚小新的头,说道:“你真是一个太与众不同的孩子了。你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更像个男子汉。我好喜欢你啊!”

尚小新被教养得不错,三观极正,对事物的评判也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看来就算是离婚了,只要父母教养是正确的,孩子也是不会长歪的嘛。

果然尚小新说道:“我爸爸他把我教得不错。”

“我也觉得应该给你爸爸点个赞。”

尚振昆是个非常出色的单亲爸爸,申文学突然替尚小新的妈妈感到惋惜,不过转念一想,每个人对自己幸福的定义不同,追求幸福的方式也不同,或许离开尚振坤对尚小新母亲来说才是一件快乐的事吧。

“阿姨,你说我爸爸他会喜欢唐老师吗?”尚小新反过来问申文学,这可把申文学问住了。

不知道尚振昆和唐美静此刻正在天湖山草场的哪个角落里谈心。

尚振昆和唐美静都显得拘谨。

尚振昆之前并未发现这一趟旅程是申文学精心安排的相亲之旅。

此刻,儿子被申文学支走,和唐美静一起坐在天湖心的亭子里,放眼整个草场灯光明亮月光朦胧,尚振昆方才觉察申文学的用意。

她……有心了。

尚振昆心里这样想道。

唐美静此刻的想法和尚振昆不谋而合。

两个人局促地看星星,看月亮,看灯,看湖,就是不敢看对方。成年人的羞涩此刻被无限的放大。

“我们不合适。”唐美静和尚振昆突然异口同声说道,二人转头看着对方,不由都笑了。

“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合适?”唐美静有些不乐意。

“你是女士你先说。”尚振昆显然也不乐意。

“因为我和你前妻在同一所学校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唐美静直言不讳。

她竟然知道自己前妻是谁,那想必也知道他前妻和他离婚的原因是什么。这让尚振昆有些心痛,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桃李市的教育系统就这么大,一传十十传百,纸要包住火不容易。

“你又不打算和她结婚,你尴尬什么?”尚振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这和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显然不一样,而且容易造成对方的误会。

果然,唐美静就说道:“难道我要和你结婚?你不是说我们两个不合适吗?”

尚振昆好久没有和异性有工作以外的接触。他几乎已经忘记如何与异性进行婚恋有关的交流了。

“那你觉得我们两个合适吗?”尚振昆问道。

唐美静刚才已经发表过不合适的观点,见尚振昆又把问题绕回来,不由有些又好气又好笑。

“如果从结婚的角度来说,我们两个肯定是合适的,你离异了带着孩子,我也离异了,我不能生育,我们两个简直是天作之合。因为我不能生育。我大概率会把你的孩子视如己出,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而怠慢你的孩子,但是……”

唐美静忽然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人到中年,已经经历过两段失败的婚姻,如果还不肯将就不肯凑合,还要去寻找爱情,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不是一个很可笑的傻瓜呢?

唐美静自嘲地笑一笑,转身看亭子外的灯光、月光、湖水,不再发表言论。

尚振昆却替她说下去:“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寻找有爱情的婚姻呢?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婚姻都不是交易和买卖,而是发生爱情后彼此携手走进去的殿堂,为什么不可以是这样的呢?”

唐美静讶然回头看着尚振昆,这个男人他个头不高,相貌平平,可是眼睛里却有星光和湖水。

申文学领着尚小新找到尚振昆和唐美静时,二人正在亭子里相谈甚欢。

“看来你很有眼光,你给我爸爸找的这个对象很合我爸爸的心意呢。”尚小新对申文学说道。

“可是你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很乐意。”申文学伸手拧了拧尚小新的鼻头,说道,“我带你去做一件能够让你开心的事情吧。”

申老师

第172章 弟弟的决定

唐美静和尚振昆回到小别墅见尚小新已经在申文学怀里睡着。

尚振坤走过去抱过尚小新向申文学道谢。

“卢明凯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房间,你带小新过去睡吧。”申文学说道。

尚振昆抱着尚小新离开了,离开前对唐美静笑了笑,唐美静也回给他一个笑容,但显然两个人之间已经破冰,不复之前的生疏了。

尚振昆一走,唐美静就对申文学说道:“没想到你一个教育局办公室人员还搞副业当上了红娘啊。”

申文学可不会承认,“什么红娘?唐老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唐美静累了,不想和申文学争辩,晚上也的确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申文学邀她一起吃夜宵,她拒绝了,回房睡觉去。

“姐姐!”阿尔斯兰出现。

因为阿尔斯兰马上要回新疆去,所以卢明凯特意邀请阿尔斯兰和大家一起来银山旅游。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比西埕花事基地还要美,还要大,还要好玩。”阿尔斯兰愉快说道,但是想到奶奶,他又十分担心。

“姐姐,我想和你说一件事。”阿尔斯兰有些吞吞吐吐。

申文学拍拍他的头,“你是不放心奶奶吗?有我和小姑照顾她,你放心回去吧,这段日子,你扮演爸爸真是辛苦你了。”

申文学看着阿尔斯兰,一脸疼爱的笑。

“我是不放心奶奶,我也担心姐姐你,你的工作挺忙的,奶奶需要有个人时时刻刻照顾她,可是小姑不是亲人,不能照顾奶奶一辈子。”

阿尔斯兰这样说,申文学感到很惭愧。

“我知道我工作太忙了,没有把奶奶照顾好,等你回新疆后,我一定会多花时间陪伴奶奶,奶奶把我从小养大,我却没有好好报答奶奶。”想到奶奶对自己的付出,申文学十分愧疚。

“说到愧疚,我的愧疚比姐姐更大,爸爸生前一直和我在一起,为了我和妈妈,爸爸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奶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和儿子的责任,所以我想替爸爸弥补你们。”

少年说出如此暖心的话,此前二十余年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无足轻重烟消云散了。

“阿尔斯兰,你已经替爸爸做得很好了……”

申文学看着弟弟的眸子尤为真诚。

这个暑假,阿尔斯兰从新疆福海来到桃李,跨越了千里之遥,跨越了南北的距离,他一开始是带着孙儿对奶奶的情感来的,不料却替代了父亲的角色承欢膝下,照顾一个记忆紊乱的老人。这样的牺牲和隐忍是出于亲情出于血缘。

“不够,比起爸爸亏欠你们的,我做得太不够了,太少太少了,所以……”

阿尔斯兰顿了顿,说道:“我要带奶奶去福海,去爸爸生前生活过的地方。”

在申文学看来,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决定,奶奶在桃李市生活了一辈子,怎么可以在晚年在患病的情况下还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行的。

阿尔斯兰却有自己的理解:“奶奶患病了,连你都忘记了,可是独独却记得爸爸,可见在奶奶心中,爸爸是她最重要的人,最牵挂的人,是她一生的情感所系,所以,姐姐,我必须带奶奶去新疆,带她去看爸爸生前走过住过的地方,带她去感受爸爸的气息,对奶奶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慰。”

申文学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奶奶是个病人,她需要有人专门照顾,照顾病人,尤其是一个阿尔茨海默症的病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申文学之所以可以投入工作,那是因为有小姑二十四小时贴身的照顾。

“有妈妈啊,”阿尔斯兰说着,觉得不妥,改口道,“有我妈妈啊!我妈妈可以二十四小时照顾奶奶,和小姑比起来我妈妈是亲人,是儿媳妇,爸爸去世了,我妈妈更应该代替爸爸照顾奶奶。”

看着少年真挚的面孔清澈的眼睛,申文学沉默了,她在纠结,也在思考阿尔斯兰的建议到底对不对。

而在阿尔斯兰看来,那不是建议,而是决定。

阿尔斯兰给新疆的娜泽海打电话,电话里阿尔斯兰说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娜泽海的坚决支持。

“阿尔斯兰,你是个好孩子。”娜泽海欣慰极了,为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心中有爱有孝道的少年感到自豪。

而奶奶几乎在几天前就已经感觉到阿尔斯兰行将离开,她变得敏感,只要没有见到阿尔斯兰就很焦灼,直到阿尔斯兰郑重对她说:“妈妈,我会带你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奶奶看着西埕花事基地的大片玫瑰摇头,“这里很美啊,承砚和妈妈住在这里就可以。”

“儿子已经在新疆安了家,那里有儿子的媳妇,还有您的大孙子,难道妈妈不想见到他们吗?”

奶奶心底里做梦都想见到他们呢,可是一直以来为了孙女,奶奶不能说,奶奶害怕孙女会受伤,因为孙女已经太可怜了,孙女没有了妈妈,爸爸也走了,孙女只有奶奶,奶奶不可以再撇下孙女。

“可是文学会生气的。”奶奶着急地落了眼泪,像个焦急的小姑娘。

躲在一旁的申文学也哭了。

原来奶奶这些年也为了她藏匿了内心里的渴望,她渴望母子团圆,渴望天伦之乐,无论如何申承砚都是她的儿子,不管他是不是一个好丈夫是不是一个好父亲,对奶奶来说他都她最亲最爱的儿子。这就是人性,自私的现实的本能的人性。

奶奶为了她,压抑了这一切。

开学前,申文学送阿尔斯兰和奶奶离开了桃李。

桃李市没有飞机场,好在最近的飞机场虽然跨省,距离却不远。

华建敏开车送他们到机场,分别时,阿尔斯兰笑着对华建敏说:“我希望下次见面,我能改口。”

华建敏笑着和他击掌。

回程的车上,华建敏问副驾驶座上的申文学:“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我的追求呢?”

申文学正看着车窗外的蓝天,飞机像鸟儿一样直冲云霄,不知道那一架飞机上载着奶奶和阿尔斯兰,突然听到华建敏的问题,她回头,笑容有些虚弱:“等桃李市成功创建‘教育强市’的时候。”

华建敏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是个很难的考验。

第173章 第一次创建失败

申老师正文卷第173章第一次创建失败开学一个月后,桃李市创建“教育强市”工作迎来了设区市级评估。

“教育强市”评估验收须经市级自评申报、社区市级核查推荐、省级评估验收三个工作程序。

桃李市创建“教育强市”活动前期已由教育局主要负责,各有关职能部门密切配合下有序推进完成了自查自评。

对于社区市级的评估,所有人都怀抱乐观的态度,即便有整改意见,也绝对不可能直接取消上报省级验收。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反馈会开到很晚,评估组依照省人民政府同意的省教育厅颁发的《关于开展创建“教育强县”工作的意见》要求,对教育工作的政府行为、教育发展水平与质量、教育资源配置等三大方面和政府教育职责、义务教育、高中阶段教育、学前教育与特殊教育、教育质量、终身教育、教师队伍、办学条件和教育经费等九项评估指标作出评估与反馈。

“教育强市”督导评估采取量化评估方式进行,满分为1000分,督导评估得分在850分及以上为合格。最终,评估组对桃李市创建“教育强市”的评分未达到这个标准,认定不与通过。

结果似乎在预料之中,又似乎在预料之外,反馈会结束的时候,每一个桃李市与会工作人员都有些失落。

创建工作耗时耗力,可以说是举全市之力,但最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多少有些意难平。

按照文件规定,会被认定为不合格的是出现了近三年县级财政教育经费达不到“三个增长”;初中在校生年辍学率,城区高于2%、农村高于3%;近三年县域及所辖学校出现严重违反办学行为规范事件;改变或者变相改变义务教育公办学校性质;中小学、幼儿园未及时拆除d级危房;工作中弄虚作假等现象,桃李市达不到创建标准正是出现了第一条的原因。

“我们的市财政收入不及发达地区,市级财政教育经费达不到‘三个增长’是正常的,现在根本不是创建‘教育强市’的最佳时机,华建敏他就是赶鸭子上架,陷整个桃李市于难堪的境地。”

“在创建活动还没开始前,我就反对这么干,可是华建敏一意孤行,现在好了,花了这么多人力财力,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的教育局长该被处分才对!”

许多市领导义愤填膺,对创建失败耿耿于怀。

华建敏虽然没有亲耳听见大家的批评言论,但用脚趾也能想象出来,这些都是他在最初就已经想到的。

这一次创建很可能面临失败的收场,华建敏一直是做好这样的准备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开始这样一个创建活动呢?

在银山的大天湖里泛舟,申文学对华建敏说道:“我理解你,我明白你心里的用意。”

之前申文学就向华建敏表达过心声,知道华建敏是想通过“以评促建”的方式,根据市级核查、省级验收提出的整改意见,加强薄弱环节的整改,促进桃李市教育事业又好又快发展。

“他们为什么不理解呢?”华建敏也渴望得到市领导们的理解。

“因为你不需要那么多红颜知己啊,一个男人的一生有一个红颜知己就够了。”

天湖波光粼粼,坐在船头摇橹的女老师目光清澈,笑容甜美,像是世间最美好的光照入他内心深处。

华建敏笑了,“你答应我了?即便创建‘教育强市’失败了,你也愿意兑现约定?”

“当然不同意,可是这一次不成会有下一次啊,什么时候成功了,我就什么时候答应你。”

华建敏抬头看湛蓝的天空,大自然的美和博大如此旷远伟岸,让人置身其中显得如此渺小。

办好教育事业,是使命,是责任,和一己私欲无关。

创建“教育强市”和爱情是两条平行线,不可以交集,却可以像两匹飞奔的马儿齐头并进。

既然知道了薄弱环节在哪里,就去整改,想方设法克服困难即可。

卢明凯站在湖心的亭子里,看着泛舟湖上的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华建敏遭遇挫折,申文学居然带着他来自己的地盘散心,这也太不尊重他了。

“我和华建敏,好歹是情敌,文学怎么可以这样?”卢明凯郁闷不平。

陪着卢明凯一起站在亭子里的杜云舒不由笑了。

“情敌?你可犯不着,因为文学和华局长压根儿就没有确立关系,华局长又不是文学的恋人,哪来的情敌?”

杜云舒的安慰另辟蹊径,让卢明凯终于好受了些。

“虽然桃李市创建‘教育强市’不成功,可你们银山小学却是受到评估组表扬的。”卢明凯正视杜云舒,给予了肯定的笑容。

“我们银山小学是海岛小学,大家都觉得师生驻扎海岛不容易,降低了标准呗,其实如果不是有了你们尚北集团入驻银山旅游业,只怕评估组压根儿就不会到银山小学来实地查看,所以说起来你们尚北可把我们学校坑惨了。”

杜云舒的强词夺理令卢明凯无语,解读问题的角度还可以是这样的吗?这就是所谓逆向思维?

“不管我们尚北是不是坑你们学校,你杜老师总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得到了成长的。”

的确,从暑假里到开学后,杜云舒一直跟随校长参与到创建活动的过程中,无论是文档建设还是实际工作,她的能力都得到了锻炼。

“我是一名老师,教学才是我的正紧业务,其他都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如果我的本职业务都做不好,其他工作做得再漂亮也会被人认为是不务正业。”

杜云舒有这样的心里觉悟,令卢明凯对她刮目相看。

“所以杜老师接下来对自己的专业成长有什么规划和打算吗?”卢明凯是在认认真真和杜云舒探讨。

杜云舒也认认真真回答了他:“我打算报名参加市里的公开课比赛。”

而实际上如果不是杜云舒自告奋勇,银山小学真的派不出别的年轻教师参加市里公开课比赛了。

“哦?什么时候比赛,我去捧场啊!”

“你还是等我拿到奖项后,直接为我庆功吧。”杜云舒自信满满。

第174章 找工作

申老师正文卷第174章找工作杜云舒不得不承认人有天赋一说,就拿上公开课一事来说,有些老师天生就有表演的天赋,他们在讲台上声情并茂眉飞色舞,优秀得像个演员,无需创设情境,教师本身就是个发光体吸引着所有学生的目光,这样的教师引领的课堂想让学生打瞌睡都很难。

杜云舒不是这样天才型的教师。

从小到大,杜云舒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出色,和她的长相一样平平无奇。她就是那种泯然众人的女生,是沙漠里最不起眼的一粒沙子,被注意到都很难,更别说闪闪发光了。

像桃李市实验小学这样的大校,教师参加公开课比赛往往背后有一整个团队在帮忙,在教学设计环节帮忙贡献金点子,试上课时参与听课评课,帮助上课老师一点点纠正错误,提意见,好帮对方的课上得更出彩,可是银山小学这样的海岛小校,根本不可能有强大的师资团队构成智囊团,群策群力去指导杜云舒上公开课,只能靠杜云舒自己。

申文学非常坚定告诉杜云舒:“勤能补拙!”

赛前,杜云舒上网看了许多名师的数学公开课视频,参考了许多名师教学设计。比赛前,杜云舒在学校里试上了几堂课,拉来韩科校长和其他数学老师听课,尽管老师们长期在海岛教书,和先进的教学理念已经严重脱节,还是热心地为杜云舒提意见,杜云舒细心整理大家的意见,不断调整自己。

到了公开课比赛,杜云舒提前一天回城,第二天一早就去抽签,抽到了竟然是第一签。杜云舒此前没有上过这样的公开课,更没有参加过比赛,最多就是在学校被韩科校长听过随堂课,所以全程紧张得手心冒汗,连粉笔都拿不稳了。

比赛结果出来了,杜云舒有些气馁,她并没有拿到一等奖,而是拿到了二等奖,不过好在没有垫底。

虽然拿了二等奖,卢明凯还是请杜云舒吃了庆功饭。

“总要有个成长过程,既然不是天才,就只能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来了。”卢明凯的鼓励对杜云舒来说就是最大的动力,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盼头。

华建敏找市长谈了市财政对教育经费投入的问题,市长向华建敏表示,一定会按照设区市的整改意见,尽快补足财政对教育经费的投入,实现近三年的“三个增长”。

市长一向支持华建敏和教育事业,华建敏对市长怀抱感激,也在市长跟前立了军令状,表示“教育强市”的申报绝不会止步,下一次一定要创建成功。

从市长办公室出来,华建敏接到了朱国中电话,让他下班后去朱家一趟。

下班后,华建敏到了朱家,发现朱家的气氛不太愉快,朱笑言一双眼睛显然哭过。

不用问也知道,这夫妻俩是在为蔡有有的终身大事烦心。

“有有,还是坚决要和那个苏湜在一起吗?”坐下后,华建敏直奔主题。

朱笑言再一次流了眼泪,她哽咽说道:“有有这孩子太不听话了,没法和他沟通,他不肯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那个苏湜一直以来的口碑都不太好,有有如果喜欢的是教育系统任何一个女老师,我们夫妻俩都不会有意见,而且会欢天喜地举双手赞成,可是苏湜啊,这叫我们做父母的怎么放心?”朱国中也是忧心忡忡。

他和朱笑言没有再生育,蔡有有虽然不姓朱,可是要继承朱家偌大产业的,另一半人选尤为重要,必须得是实实在在的女孩子,苏湜爱唱歌这件事给桃李市人都留下了不靠谱的印象,也难怪朱国中夫妻俩会担心。

“有有一向对你恭敬,你帮我们去劝劝有有,好不好?”朱笑言乞求。

华建敏哪里会拒绝?

晚上,他约出蔡有有,两个人去吃了烧烤。点了一大盘烤串,再上了几瓶啤酒,两个人倒也十分优哉游哉。不过华建敏有任务在身,不能不和蔡有有攀谈。

他给蔡有有倒了一杯啤酒,说道:“什么时候才能请小叔叔喝上你的喜酒?其实你也不小了。”

蔡有有已经二十多岁,在小县城和他差不多年龄的人大多数都结婚了,生儿育女的也不在少数,难怪朱国中朱笑言会着急,但蔡有有也不是那种不愿意找女朋友的宅男,只不过他的选择未能得到父母的同意而已。

华建敏的话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嫌疑。

见蔡有有一脸拒绝,华建敏笑道:“或许我能帮忙你说服你妈和你继父呢?”

这让蔡有有眼前一亮。

蔡有有说道:“现在还不止我妈和我继父反对,苏湜妈妈也未必同意我们两个的关系,所以我和苏湜现在是腹背受敌。”

“哦?苏湜妈妈为什么反对呢?”

“嫌我没有稳定工作,不是体制内的人。”

这可是个非常实在的问题。在桃李市这样的小县城,体制内的女生,公务员也好,事业单位也好,女教师也好,嫁给一个同样是体制内的丈夫,领着双职工的工资,再生两个孩子,外加部分啃老,诸如结婚前双方父母都给买了婚房,生孩子后双方老人还能帮忙带孩子,这样的状况无疑是最完美的归宿了。

显然,对于桃李市体制内的女生来说,蔡有有并不是完美的结婚对象,他除了有好看的外表之外并没有其他硬实力,比如工作就是一大致命伤。

“婚姻大事都是后话,先解决你的工作问题吧。”华建敏提议。

蔡有有没有信心:“我就是个退伍兵,之前也没有读过太多书,就是高中文凭,我这样怎么考公务员?除了文凭以外,我也懒得读书。”

“新华书店在招一个业务部经理,你要不要试试?”华建敏笑着问道。

新华书店可不是街上普通的书店,它是国有图书发行企业,37年在延安由党创立并领导的文化企业,具有根正苗红的红色基因,当下也是最强大的实体书店品牌。

如果能去新华书店上班,稳定性也不比“铁饭碗”差。

蔡有有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道:“我得和苏湜商量后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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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姑姑追债

申老师正文卷第175章姑姑追债在江新男看来,苏湜是个幸运的女生,至少比自己幸福一万倍。

小时候,苏湜有着小公主一般的童年生活,不仅生活条件优渥,每个老师也都宠着她,同学们更是众星拱月。

再反观自己,出生于多子女家庭,母亲又重男轻女,她本能地就在骨子里种下自卑的基因。

长大后,江新男也对比自己和苏湜。

虽然苏湜是让领导头疼,家长厌恶的老师,可是她却比她更早就在实验小学教书,凭的是母亲茹宝凤的关系。

江新男要到实验小学教书需得在海岛工作了三年,凭自己本事去考,还要自己的闺蜜申文学慷慨让出进城的机会。

在二十来岁女孩子们享受青春享受美好生活的年纪,自己却已经陷入家庭沉重的负债了,而苏湜只需养活自己一个人,她的工资可以用于吃喝玩乐,用于买漂亮的衣服,用于旅游。

甚至,苏湜即便在私生活上颇为开放,有着与小城人们传统观念完全不符合的作风,可她依然能收获蔡有有的爱情。

人与人比起来,的确是有差距的。

面对这样的差距,江新男能做的,就是收起羡慕妒忌,她的苦难得她一个人扛起、克服、战胜。

家里还有二十余万的债务没有还清,母亲娘家那边的债务之前在廖书恒的安排下已经还清,但是父亲这边亲戚的钱一直都欠着。

这是压在江新男心头的一块石头。

每天上班还是下班,都担心着姑姑他们会出现在路上拦住她的去路。

虽然学校里的同事们都知道她家境差,可是要是贸然有人在同事们面前向她追债,那是一件极端没有面子的事情。江新男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有强大到那种地步。

但是最担心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江新男刚刚上完课从教室走回年段办公室就看到姑姑江燕秋的面孔。

“姑姑,你怎么在这里?”江新男头皮发麻,脸上的表情是僵硬的。

自从某年在某地发生了一起男子持刀在校门口杀了数名小学生的恶性事件后,全国各地的学校都加强了安保措施。

像桃李市实验小学这样的学校,门禁更是一道非常严格的关卡。

外来人员要想进入学校,需要用身份证在门房保安那里登记,并写明来访缘由。

“我跟保安说是来找江新男老师的,保安就放我进来了。”姑姑江燕秋笑着说道。

见江新男表情僵硬,姑姑带头说道:“我们两个去外面说话吧。”

江新男放下教科书和学生的作业,随江燕秋走到了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

江燕秋一直走到厕所的位置才停住脚步,为了顾全侄女的面子,江燕秋特意选了厕所外面没有人的地方说话。

向亲侄女追债,江新男不好意思,江燕秋也不好意思。

“你知道我的来意吧?”江燕秋问。

江新男点点头,整个人都很紧张。

“我不好去找你妈妈,找她也不管用,你们家现在你才是顶梁柱。”江燕秋说的是实情。

顾惜云身体不好,之前还能去酒馆里当洗碗工,但因为酒馆的洗碗工上的是晚班,下班都要到凌晨两三点,顾惜云吃不消,勉强支撑又生病了,赚的工钱还不够看病。

“姑姑,我的工资能拿多少您是清楚的,两三千块钱还要供一家人的生活费,弟弟们的学费,积攒起来还债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江新男垂着头,小声说着自己的难处。

“我知道你有难处,所以你爸爸去世这么长时间了,我上你们家讨过债吗?你舅舅舅妈他们不认亲戚,逼钱逼得紧,你们家就先还了他们的钱,这不是欺负姑姑心软吗?”

“对不起,姑姑……”江新男也觉得亏欠了江燕秋。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舅舅舅妈一家不念亲戚情分,倒是要到了钱,姑姑顾念亲情反倒要不到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是江新男现在的确没有能力还钱。

“你跟我说对不起也没有用,姑姑也是十万火急,你表妹马上就要结婚了,姑姑得为她准备嫁妆吧?”

江燕秋的女儿在省城谋了一份护士的工作,和医院里同科室的医生对上了眼,那医生是省城本地人,江燕秋不想让女儿的婆家看轻女儿是小地方出去的。

“我和你妈妈不一样,你妈妈的思想就是女儿是外人,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和新女要是结婚,你妈妈是等着收聘礼钱,一分不退的,可是我不能像你妈妈这样啊,你表妹结婚的聘礼钱我是一分不收的,我还得给她备嫁妆,这样你表妹结婚后在婆家才能挺起腰杆子做人。”

江新男听得热烈盈眶,投胎真是个技术活,不论能不能含着金钥匙出生,只要能得到个肯真心疼爱女儿的妈就是赚了。

显然自己没投好胎,顾惜云不是个好妈妈,她就是个暴君,她的脾气臭到无可形容,就连父亲得病去世,父亲家的亲戚们还要在背后非议一句,父亲是因为母亲的臭脾气才得病的。

“姑姑,你给我一点时间。”江新男只能这样乞求。

“你表妹婚期就要到了,姑姑是真的很着急,新男啊,你是老师,你不是可以办补习班吗?”

“姑姑,老师办补习班是违规的,是不允许的。”江新男最多就是利用业余时间去做家教或者打工,也没有做过办班补习这样的事情。

江燕秋“啧”了一声,“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他们大城市学生补课多疯狂,你表妹在省城医院工作,她同事家里的孩子哪个不去上补习班?再说咱们桃李市多少老师都在办补习班,教育局又去抓了几个?你家里欠了这么多债务,靠你那点工资,你什么时候才能厘清债务?做人不能那么死脑筋!”

江燕秋给江新男一个十天的期限就离开了学校。

江新男苦笑了一下,别说十天,就是十个月她也一下子拿不出十万块钱还给姑姑啊。

父亲生病的时候,姑姑一笔就拿出十万块给父亲看病,也算是兄妹情谊比海深了。如今自己迟迟未能还上姑姑的债务,的确是理亏。

江新男苦恼地走回办公室,苏湜伸了一包喜糖过来。

江新男愣住,苏湜难得灿烂的笑容:“我订婚的喜糖,怎么,你不恭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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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江新男被抓

“恭喜。”江新男像个受气包一样向苏湜道了喜,接过苏湜的喜糖就像接过一个烫手山芋。

看着苏湜喜笑颜开的样子,江新男不由在心里想:找个男人多个依靠该有多好啊。

但是江新男很快打消了这种念头,唐美静结过两次婚,哪个男人成了她的依靠?不但没有成为依靠,还成为她的坑,所以女人还是得靠自己。

罗瑛提拔了副局长,办公室搬到了三楼的局长室,尚振坤接任办公室主任一职,办公位置也从申文学对面移到了原来罗瑛的位置上,而林一飞去了二楼的职成教股。

办公室又来了新的工作人员,叫林见,是个三十来岁、非常阳光开朗的小伙子。

幸而有林见的加入,很好弥补了尚振坤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的缺点,令办公室生活没有过于枯燥无趣,不过申文学最近一段时间常常下乡,很少见到两位办公室同仁的面。

申文学下乡是被市里扶贫办抽调,和资助中心的同事一起与扶贫办工作人员组队走乡入户,给建档立卡户送温暖送爱心。

在村子里,申文学遇到了另一组同事,由教育局负责特教工作的刘深股长带队,市里特教校的老师为残疾儿童送教上门。

申文学这一组任务顺利完成,老百姓对远道而来的工作人员又是感激又是不舍,刘深那一组境遇却不同。

刘深等人直接被家长赶出了家门。

刘深等人吃了闭门羹正苦笑着,刚好遇到了准备返程的申文学等人。

“也要理解群众的心理,”刘深无奈说道,“孩子重度残疾,躺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读书识字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才需要我们送教上门。家长的工作需要我们慢慢做,总有办法让他们理解上级政策的苦心。”

无论何种境地都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这是政府和教育部门对每个适龄儿童少年的保障义务。

回到城关,申文学就在家门口遇到了江新男。

江新男脸上垂泪,忧心忡忡。

申文学吓了一跳,赶紧将她领进了家门,拧了一条热毛巾给江新男擦脸,申文学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被抓了。”

江新男的话让申文学不解。

谁抓江新男?警察?抓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回事啊?”和闺蜜一起坐在桌边,申文学关切看着江新男。

“我办补习班被抓了。”江新男的话让申文学皱起了眉头。

原来,自从上次江燕秋到学校要债后,江新男辗转难眠,对江燕秋办补习班的提议很是心动。终于在班上发了办补习班的广告。

江新男班上有很多家长都想把孩子送到江新男那里补习,但江新男一直都没有答应,她是个实在人,对教育局下发的在职教师不能举办有偿家教的文件非常敬畏,就算家里再缺钱,也不敢越红线。

江新男班上的学生家长们无奈之下只能将孩子送到别处补习。别处补习的情况无非两种,一种是学校老师在家里举办的私人补习班,一种就是社会人士举办的托管机构和补习机构。

听说自己江老师终于想通了要办补习班,家长们欢天喜地纷纷将孩子从原来的补习机构撤回送到江新男那里,这就动了一些人的奶酪了。

“所以你被举报了?”申文学皱眉。

江新男点点头,一脸泪水和忌惮表情。

江新男一向自卑又胆小,遇到这样的事件无疑就跟天塌了一样。

“你们教育局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找到了我补习的地方,我被抓了个现行。”江新男颤抖着声音,想起教育局领导推开门走进来的那一刻,江新男仍然心有余悸。

为了办补习班,江新男还特意在家里附近租了个房间当教室,家长们为了节省江新男的开支,纷纷从家里搬来了桌椅,谁知补习班才办了没两天,就被抓了。

“文学,你说我该怎么办呀?”申文学是江新男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我会不会被处分?如果处分了,我是不是会被开除公职?你现在已经在教育局上班了,你能不能帮我向你的领导求求情?”

江新男的心情申文学完全理解,但是她现在不好表态,因为她还没有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当时补习班上有多少个学生?”

“二十几个。”

申文学“嚯”了一声,“你号召力可真强。”

江新男和学生、家长的关系一向融洽,她是个温柔的女老师,对学生和蔼可亲,又有耐心,教书也格外认真,家长们看到这样的好老师自然就对她充满尊重和信任。

但是眼下不是开玩笑或沾沾自喜的时候,申文学劝慰江新男:“开除公职肯定是不会的,但是通报批评,或者记过处分,大概少不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通报批评并不是把江新男叫去教育局批评几句就了事的,而是会向全市教育系统下发通报文件,也就是届时整个桃李市教育界都会知道江新男因为举办补习班被处分的事,这对面皮薄的江新男来说是天大的灾难。

“文学,你一定要帮帮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了。”

江新男说的,申文学都明白,她知道她和江新男的友情也到了接受考验的时刻,因为工作面前,不可以夹入私人感情,莫说监察室同事会不会卖她这个面子,申文学能不能开口是首要问题。

江新男举办补习班被抓的消息当天晚上就在桃李市实验小学不胫而走。

第三天,江新男到了学校,同事们都投来同情的目光。

“新男,你怎么那么倒霉呢?办补习班的又不是你一个人,偏偏你一个人被抓了,你运气真不好。”

“你赶紧托人去找找关系,你要是当了典型被教育局处分了,你就是断了大家的财路。”

“你要是被处分了,以后谁补习都提心吊胆的。”

“没有人举报,教育局是不可能登门入户抓补习的,新男,你到底得罪谁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的安慰在江新男耳边就是一根根针,刺得她耳膜流血,她原本就是个敏感脆弱的人,听了这么多话,忍不住想哭,又不敢当着大家的面,就一个人跑去操场上哭。

好在大家都去上课了,操场上倒也安静。

“不是我举报的。”耳边突然响起苏湜的声音,江新男愣住。

第177章 施压

申老师正文卷第177章施压你办补习班被抓和我无关,不是我举报的。”苏湜再次申明。

从小到大,苏湜给江新男挖过不少坑,这一次江新男的意外完全有理由怀疑是苏湜在背后使坏,但是江新男知道苏湜没必要。

“我知道不是你,你没必要特意来申明,你特意来申明,会让人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江新男擦干眼泪对苏湜说道。

“你不信我?”

“我信你,可是去追究到底是谁举报的我,有意义吗?”

在江新男看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自己违规举办了补习班,谁也给不了她小鞋穿,只怪自己一时没有坚守住底线。

“你能这么想倒让我刮目相看,”苏湜看着眼前这个她从小到大的同学兼冤家,“我除了向你撇清我自己外,还想提醒你,申文学不是和你最要好吗?她现在在教育局工作,就算不是领导,那些人也要顾及同事情谊吧?这件事只有申文学能帮你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只要苏湜不给自己添堵挖坑,江新男就谢天谢地了。

“我是跟你说真话,你不会真的想要被全市通报批评吧?你自己能忍受这份丢脸?就算你自己破罐子破摔,你也别带上整个学校啊,通报的时候,难道通报的是你一个人,你江新男可是实验小学的老师。”

苏湜什么时候集体意识这么高了?江新男觉得好笑,苏湜平常去酒吧唱歌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自己是实验小学的老师呢?

江新男将心头不满都压下,她觉得和苏湜争辩没有意义,何况苏湜口齿伶俐,自己和她吵架岂是对方的对手?

“谢谢你的好意,也恭喜你终于觅得真爱。”江新男只想快快结束和苏湜的对话。

苏湜却发现了新的话题,只见她突然露出笑容,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爱情的确能改变一个人,美好的爱情能让绝望的人看到希望,能让偏激的人变得温柔,让一个与世界为敌的人和世界和解,所以,江新男,我也祝福你早日找到真爱。”

她的爱情已经被她亲手破坏,现在她居然对她发出真诚的祝福,江新男唇角抽动着,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回击苏湜。

末了,她发现她果然在嘴仗上不是苏湜的对手,只能作罢。

江新男好不容易上好课下班,以为躲过了学校里看似热心实则让她煎熬的问候,到了家里却是另一番煎熬。

“那么多老师都办了补习班,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被教育局抓现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笨蛋女儿?从小到大,你样样都不如别人,师范一毕业,苏湜就能留城,而你却要去海岛教书,你们还是同班同学,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笨呢?”

顾惜云永远都不能换位思考,不能客观看待女儿和同龄人之所以有差距,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

从小到大,她样样不如别人,那是因为太过一般的家境拖累了她!

苏湜一毕业之所以能留城,那是因为她有个当校长的母亲,而她有什么?只有一个坏脾气的母亲,有一个生病的父亲,还有两个让许多攀亲的人望而却步的兄弟,因为那些现实的男人都负担不起两个姐夫头的钱。

可是面对顾惜云,江新男说不出口。

在母亲跟前她沉默成了习惯,逆来顺受成了习惯,本能地畏惧母亲。

顾惜云骂了江新男一通终于解了气,继而又说道:“你去找过文学没有?她答应会帮你吗?”

这在母亲看来是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大的关心了。

你出事了,我关心过你了,尽管我屁个忙都帮不上,但是我想到关心你了,我是个好母亲。

“去找过了,文学她当然会帮我。”江新男低声说道。

“那可说不准!”

顾惜云立马就反驳了江新男,她对女儿们的朋友有天生的敌意,女儿也好丈夫也好儿子也好,都是她的私有物,哪怕是正常社交的朋友,顾惜云潜意识也觉得是来争抢她的东西,而不怀好意。

“她申文学现在是教育局的领导了,她可未必会为了你得罪她的同事,说不定她会为了邀功对你落井下石,新男,你这次无缘无故被抓不会就是申文学举报的吧?你办补习班才几个人知道啊?”

顾惜云的声调又尖又高,听了叫人崩溃。

母亲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妈,文学怎么可能?”母亲这样诋毁自己最好的朋友,江新男不能忍受,“我办补习班有二十几个孩子呢,他们的家长都知道这个事啊,人多口杂,怎么能说是文学举报的我?”

江新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母亲,完全不能给予子女正确的三观教育,无法教会子女感受世界的美好、温暖、阳光、积极的一面。

和母亲在一起一会儿,江新男就觉得是世界末日了。

听了江新男的话,顾惜云柳眉倒立,她伸出手指指着江新男的鼻子,骂道:“你个蠢货,二十几个孩子在你那里补习,你到教育局的时候你也这么跟教育局领导说吧!你就喊大声一点,看他们给不给你个大处分。你一张嘴是干什么用的?撒个谎你都不会,你就不能说两个学生,一定要说成二十几个学生?”

江新男只能在心里叹息,教育局领导都在现场抓了现行,把二十个说成两个有意义吗?

母亲带给她的负能量和低气压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江新男没有和母亲争执,她坚信申文学会帮她摆平这件事。从小到大不管她受了什么委屈,都是申文学挺身而出,她就像她的守护神。

这一次,江新男相信申文学也会如此帮她。

外面下起了大雨,顾惜云说:“你给你妹妹送把伞去吧。”

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江豪江放都放学回家了可是江新女却还没有回来。

江新男领了这个任务,赶紧拿了两把雨伞出门。这可是摆脱母亲的好机会。听母亲说上三句话,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第178章 送伞

申老师正文卷第178章送伞申文学上次帮助江新女联系了助学贷款,江新男拒绝了,不想让妹妹还在上学就背负债务。

江新女已经初中毕业,中考成绩虽然上了普高线,但由于志愿没填好,只能就读职业中专。江新男给了江新女报名费,并鼓励她入学以后好好读书还是有机会考大专、专升本,拿到个不错的文凭。

江新男在职业中专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江新女,想起江新女身上还带了一部老人机,江新男给江新女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闹哄哄的洗剪吹的声音,江新男皱起眉头:“新女,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没有啊!我放学了,是旁边街上很吵。”

“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现在?我现在快到家里了。”

“你带伞了?”

“没有啊!又没有下雨……难道下雨了?”

江新男抬头看看天空,雨下得颇大,哗啦啦的。

职业中专对门的理发店,江新女正在给客人洗头发,这是她今天洗的第二十个客人的头发。

花洒里的热水淋在手指上原本是最舒服的感觉,但是她此刻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水已经麻木了。

江新女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是店里最勤快的洗头工,深受老板和老板娘的喜爱。

老板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叫顾维,长得十分俊美,和普通的洗剪吹不一样,是一种阳光健康的帅。

因为长得好看,外加做头发技术不错,让顾维成为桃李市最大的秀秀美发洗头城的头号师傅,月收入都是五位数,这在桃李市这样的三四线小县城来说绝对是高收入人群。

在秀秀美发干了几年,顾维积攒了一堆客源,像是大明星的死忠粉,于是顾维辞职自立门户开启了美发店。

店面虽然不大,地点也不是桃李市最繁华的地段,但因为老客户都慕名而来,还能带来新客户,新客户发展成老客户,又带来新客户,良性循环,让顾维的“维维美发”越开越红火。

自己开店要面对方方面面的问题,不比从前简单做一个洗剪吹来得容易,收入也未必比从前高多少,但顾维还是喜欢自己开店当老板,原因是自由。

有事时可以关店门,不必向人请假,这就是顾维想要的自由。

此刻顾维正送走一个顾客,从门外走进来,对正在洗头的江新女说道:“新女,外面有个女孩和你长得好像啊!”

“是吗?”江新女性格特别乖巧随和,见老板这么说,便随口回道,“等我洗完这个头发就出去看看。”

“等你洗完头发,小姐姐早就走了,你现在就去看一眼吧,真的很像呢。”顾维走过去拍拍江新女肩膀,让她起身。

江新女知道老板的用意,起身将洗头的工作交给了老板,自己则拿了一条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走去门外。

唔,外面竟然下雨了,怪不得姐姐问她带伞了没有。

江新女刚想到江新男,就看见站在职业中专校门口的江新男。

姐姐撑着伞,手里还拿了一把伞,站在雨中。

江新女就像触电了似的,整个僵住,因为江新男也看见了她。

江新男穿过街道,站到了江新女跟前,江新女惨白了脸色颤声叫她:“姐姐……”

“你在这里洗头?”江新男的表情像烙印一样烙在江新女心上,让她感觉到一种肉被炙烤的疼痛,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江新女不知道姐姐的“洗头”指的是什么,她僵硬着表情想要努力挽回些什么,至少还是不要让姐姐知道自己辍学了,当了一名洗头工。

“我头发……我头发脏了,我同学请我洗头呢。”

江新女知道自己完全不是撒谎的料。

“妈知道这件事吗?”江新男想母亲让她送伞,到底是让她送去学校还是送来理发店。

“妈她……知道的。”江新女低下头。

辍学学艺,是母亲的心愿,也是江新女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她想早点帮助姐姐承担家庭的负累。

“你们老板在店里吗?我和他谈谈。”江新男说着放下雨伞走进店里。

顾维见江新男走进来十分意外,再看江新女她跟在江新男身后瑟缩着,一副犯了错误的样子垂着头。

“新女,她不会真的是你姐姐吧?”顾维一边给顾客洗头一边欢脱问道。

江新女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她是我的姐姐。”

顾维一听笑得更灿烂了,他关了水龙头,用毛巾给女顾客的头发包了个漂亮的造型,一边扶女顾客起身,一边走出来,跟江新男打招呼:“姐姐你好,姐姐你要不要喝水?姐姐你是来看新女的吗?你放心,新女很乖,新女是我们店里最勤快的一个,你看看这个小胖,要是有新女一半勤快我就省心了。”

一旁一个胖胖的男生看起来初中生模样并没有因为被老板“侮辱”而不开心,反而憨憨地笑。

“我妹妹在这里打工并没有经过家人的同意!”江新男冷声说道,“所以我要带我妹妹走,她必须回到学校上学。”

顾维愣住。

江新女说道:“姐姐,我喜欢跟顾老板学理发,我不愿意回到学校上课了,而且我根本就没有报名,学校我是回不去的。”

江新男其实也想到了,妹妹可能拿了她的学费并没有去职业中专报名,职业中专不属于九年义务教育,妹妹已经初中毕业,现在的确是已经无法再入学了。

“我也不想回学校,我也喜欢跟顾老板学理发。”小胖憨憨地笑着说道。

江新男将目光落在小胖身上:“你今年读初级了?”

“初二。”小胖脱口而出。

“才初二,你就辍学来学理发?”

江新男说着看向顾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违法的,你这是在非法使用童工,他才读初二,还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你却让他辍学来打工,你这是违反了《义务教育法》!”

顾维收敛了笑容,眼前的年轻女人义正辞严的,绝不是好相与的主,他感觉自己是遇到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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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辍学的小胖

江家,顾惜云看着两个女儿不以为然:“新男,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你妹妹早点出来打工有什么不好?等她的同学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早就有了自己可以赚钱的手艺,有什么不好?你倒是读了书,可你的收入能比一个理发师多?”

这的确是一份悲哀,她江新男夜以继日千方百计也难以将家庭的负债偿还干净。

在母亲跟前,江新男没有辩驳的资格,因为她确实赚不了那么多钱,还不清家里的债务,才连累妹妹初中毕业就辍了学。

倒是江新女替姐姐说了话:“妈,你要是嫌弃姐姐工资少,那你当初就不要上大学,直接让她出去学手艺啊!大学是你要让姐姐读的,现在又怪姐姐工资少,你这样就太不讲理了。”

顾惜云撇了撇嘴,要不是因为有免费师范生的名额,她才不会让女儿去读大学呢。

“江新女,你钱还没赚到,就开始对自己母亲指手画脚了?等你以后赚了钱,我不是要看你脸色吃饭?你个不孝的东西……”

江新女将江新男推进了房间,关起房门,也将母亲的谩骂声关在门外。

“姐姐,你别替我担心,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啊,现在不是有很多成人自学考试?妈妈说的话也不全是错的,主要我也喜欢当一名理发师,读大学出来也是要找工作的啊,如果我成了一名理发师,从事的是自己喜欢的职业,那我的人生也是很有意义的。”

江新男知道妹妹说的都是安慰她的话,但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呢?说到底,只能怪自己没有本事,空有一颗爱家人的心,却能力有限。

这时,江新女的老人机响了,江新女接听完电话,对江新男为难说道:“姐姐,顾老板说要见你……”

“好,我见她。”

江新女没有想到姐姐会答应,江新男觉得既然妹妹以后要在人家手上干活,也要拜访人家,让人家好好关照自己的妹妹。

顾维找江新男为的是小胖的事。

顾维本想请江新男吃夜宵,但江新男拒绝了,她不想花别人的钱占别人便宜,而让她自己请客,她的经济情况又不允许。

于是两个人就站在江家楼下的小区进行简单对话。

天色很晚,雨还在继续下着,顾维穿了休闲外套,看起来越发高大帅气。

“听新女说你是老师。”

“是。”

“新女很以你为骄傲。”

“惭愧,她只是盲目崇拜自己的姐姐。”

寒暄客套之后,切入正题,江新男问:“顾老板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为了小胖来的。”

原来如此。

“听新女提过,你有很好的朋友在教育局上班,你能不能当作不知道小胖辍学打工这件事,不要在你的朋友面前提起这件事行吗?”

现在“控辍保学”是市里的一条硬指标,教育局对学校压得很紧,从上到下都行动起来,全返失学辍学的儿童少年,因为贫困辍学的,就通过助学手段帮助学生回到学校,如果是因为厌学等缘故辍学的,也必须做好思想工作,劝返。

江新男绝对不是那种会去告密的人,但她还是劝顾维说道:“小胖还在上初二,初中都没有毕业,他和新女不一样,他必须要回课堂。我奉劝顾老板,要和小胖的父母好好沟通,即便孩子想要学理发,也得等他初中毕业。”

“我店里缺人手,小胖虽然不如新女勤快,也不如新女聪明,可是多个人多个跑腿出力的,总是好事,所以我就是想请你高抬贵手,别把小胖的事捅出去,我就谢谢你了。”

顾维很真诚,说着还将双手提的两袋水果伸到江新男跟前来。

江新男说道:“顾老板,我妹妹现在算是你的徒弟,要送礼也应该是我送你才对。你既然是有求于我,我更不能收你的礼物,小胖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意见吧。小胖要是连个初中毕业证书都没有,他将来是会后悔的。”

“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初中文凭有什么用?”顾维不以为然。

“大家都是大学文凭,而小胖将来却连初中文凭都没有,他就算成为一个理发师,不是也多了一个笑柄吗?”江新男说着就上楼去了。

看着江新男的背影,顾维皱了皱眉。

这个年轻女子看起来温温柔柔,却也挺难缠,和他以往在“秀秀美发”接触的那些洗头妹、理发师一点儿都不一样呢。她身上有一种书卷气,顾维看了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但是她貌似哭过了,眼睛肿得厉害。

申文学去监察室找高主任,高主任热情给申文学倒了茶。

申文学来教育局的时间不长,办公室工作非常琐碎忙碌,申文学基本没有到其他股室串门的时间,所以突然到监察室拜访,让高主任很意外。

监察室除了高主任,还有个小黄,此刻小黄刚好不在,也让申文学方便询问高主任关于江新男补习班被抓的事。

听申文学讲明来意,高主任说道:“教育部有严禁学校、教师举办或与社会办学机构合作举办向学生收费的各种培训班、补习班、提高班等有偿培训的明确规定。”

“《教育法》规定教师有休息权、参加培训权,这些权利在假期里要得到维护,所以教师在寒暑假国家都照发工资,在职教师有偿办班,违法了教育公益性原则和办学不得以营利为目的的原则。”

“我们教师应该成为社会道德的榜样和守法的楷模,有偿家教和有偿办班这种违法行为必须予以纠正。”

高主任说的,申文学都明白,作为教育局一名干部,她不应该因为私人感情,而替有偿家教的违法行为说情,可是江新男面对的困难实在太多了,如果再被教育局处分,不知道对她会造成怎样沉重的打击。

“不知道教育局会对她作出怎样的处罚。”申文学沉重问道。

高主任将一份《桃李市关于禁止中小学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的管理办法》的文件递到申文学手上,说道:“你好好看看吧,这份文件之前都有下发到全市各校的。”

第180章 会上

申文学了解到这次查处的有偿家教行为并非只有江新男一起。

人事股原来的股长调去市进修校当副校长,原来负责师训的小骆被调到人事股当股长。骆股长到了人事股,第一件事就是和监察室合作,成立有偿带生专项督查小组,在全市范围内开展师德师风暨有偿家教行为专项整治教育活动。

像桃李市实验小学这样的龙头小学,也是有偿家教最有市场的学校自然成了专项整治教育活动的重点查处整治对象。

有偿家教现象屡禁不止,一方面是因为市场需要,中高考的度量尺在,家长们希望通过校外补课提升自己孩子的学习成绩,好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挣得一席不败之地;另一方面有偿家教让教师能够得到额外的收入。

还有部分家长外出打工或做生意,孩子留在本地上学,如果是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照顾,可能会存在隔代溺爱现象,学习辅导方面也不尽如人意,全托老师,或者只是周末由家人接回,在这部分家长看来是最好的安排。

即便家长、学生、教师都觉得有偿家教是供需关系下的合理产物,在国家法律层面也是违法行为,因为会产生许多弊端。

在现实中,往往许多老师为了争生源关系导致不睦,一个班的学生数量是固定的,这些学生是去语文老师家里补习,还是去数学老师家里补习,无论去哪个老师家里都怕得罪另外一个老师,家长们便担心自己的孩子在学校会不会被另外一个老师打击报复。

于是配班老师合作办补习班,变成了家长们眼中最理想的补习班模式,然而同样会导致新的问题。

生源固定的情况下,学生到自己本班教师或者校内教师那里补习,校外培训机构的生源就少了,以利润为经营目的的校外培训机构势必对在职教师有偿家教行为耿耿于怀,于是写举报信举报便成了普遍现象。

而校外培训机构在办证、消防安全等方面同样存在可以被举报的隐患,人与人为了追逐利润互相举报,本应该发生的美好温暖的和谐社会氛围就被削弱了。

教育局班子会议上,小骆就有偿带生专项督查小组最近的整治活动做了专门汇报。

做会议记录的申文学忧心忡忡,不知道江新男会受到怎样的处分。

《桃李市关于禁止中小学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的管理办法》上特别规定了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的处理办法:责令写出书面检查,退回违规所得,予以通报批评,这是最轻微的处罚。

严重的是给予纪律处分,学年度考核不合格,调离城区学校,扣发全年奖励性绩效工资,降低岗位等级或者撤职,三年内不得参加各类评优评先,甚至还会开除公职等。

华建敏在会上说道:“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一直是社会普遍关注的热点问题,严重损害了教育形象,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这一次教育局有偿带生专项督查小组查到了一批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和在社会办学机构兼课的违纪行为,一定要对相关违纪人员进行严肃处理。”

“必须重拳整治,只有重重处罚一批人,才能以儆效尤。”

“有偿家教屡禁不止,就是因为处罚手段不够狠厉,才未能引起重视,不能否认,杀鸡给猴看,有时候是最有效的!”

……

班子们义愤填膺,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申文学心里的神经越绷越紧。

“之前教育局也有查处过有偿家教行为,可是只是予以通报批评,不痛不痒,对这些老师并没有实际影响,所以他们才会有恃无恐,变本加厉,让有偿家教现象屡禁不止,我建议这次应该将查处到城关各校的在职老师直接调离城区,将他们调到海岛、偏远山区执教,才能起到震慑作用。”

“我反对!”申文学脱口而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像许多盏高射灯聚焦在她身上,令她瞬间就热出了一身汗。

这是班子会议,参会的是教育局班子成员,也就是局长、副局长、主任科员、纪检组长、工会主席、教育督导室主任等人,股室长只有在涉及到本股室重大业务时才能参会,像申文学这样的办公室人员参加会议的职责就是做会议记录,一般是没有资格发言的。

此刻,面对这么多双眼睛,其中不乏不悦、冷峻的眼神,申文学放下手中的笔,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过去被查处的教师只是予以通报批评,这一次被查处的教师就要被调离城区学校,或者受到其他更严重的处罚,我觉得不公平。”申文学开始说话的时候,紧张的心绪全都平复下来。

“文学,你负责的工作是做会议记录。”一向惜字如金的尚振坤提醒说道。

他现在是办公室主任,申文学作为办公室人员,有任何不当的言论,他应该承担首要责任。尚振坤不是会推脱责任的领导,所以在申文学说出更多不合宜言论前,他有责任提醒制止。

申文学却看了他一眼,说道:“会议记录,主任不也做着一份吗?从现在开始,请主任也把我的话记录下来,不要刻意遗漏。”

尚振坤微微皱眉,刚刚这句就不要记录了吧。

“申文学,那你觉得什么是公平?如果这些被查到的有偿家教行为的老师不予以严肃处理,对那些老老实实教书,没有举办有偿补习班的老师来说,公平吗?”有人问道。

申文学反问他:“现在,咱们桃李市还有不举办有偿家教培训班的老师吗?语数主科老师不必说,英语老师办英语培训班,书法老师办书法班,音乐老师办乐器班、舞蹈班、声乐班,体育老师甚至依托学校操场办篮球培训班、足球培训班,在江滨文化公园办滑冰培训班,还有武术班、跆拳道班,这些培训班是你们视而不见就不存在的吗?”

会议室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每一寸空气都藏着“难堪”的气味。

第181章 敢言

“《桃李市关于禁止中小学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的管理办法》中明确规定,学校是整治在职教师有偿家教的主体,对学校,校长是第一责任,对乡镇,教育中心校校长是第一责任人。”

“对不作为、慢作为、乱作为的校长,对责任区内在职教师有偿家教和在校外办学机构兼课信访举报不断、正常巡查组织不力、信访举报查处不力的校长,对相关违纪教师教育不力、配合教育局查处工作乏力、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的校长,都要给予处罚,我想请问的是,教育局的责任在哪里?”

“教育局对有偿家教行为从来没有停止过检查督查,为什么依然屡禁不止?除了查处,就没有更好地可以根治的办法了吗?”

“现在,哪怕是桃李市一个三轮车师傅,提到我们的教育提到我们的教师都会流露鄙夷的神色,评价我们现在的老师唯利是图,眼里只有钱,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从根本上杜绝和治理教师有偿家教的行为,导致我们教师和教育的形象受损,难道这只是教师个人的责任吗?”

申文学上次坐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师傅就跟她抱怨自己孩子在班上的情景,老师一天可以打几通电话,向家长反映孩子在班上各种不乖的行为,暗示家长要送孩子去补习,直到家长不堪其扰将孩子送去老师的补习班之后,老师的投诉电话就再也没打来过,家长的耳根子就清静了。

“不就是想赚补课的钱吗?编那么多理由!”那位三轮车师傅轻蔑的语气直扎人心,让身为教育人的申文学如坐针毡。

“这只是个别现象,大部分老师都是很爱学生也不贪财的。”申文学忍不住替教育人辩解。

那师傅回头冷嗤一声:“哦,你也是老师吧?怪不得!”

除了教育人自己,社会上尊师重道的氛围大不如从前浓郁。那些谢师宴真的是出自内心里对教师真正的感激和尊重才摆的吗?有多少不过是一个习惯性的仪式,其间又有多少真情实感?

“我们下发的专项整治活动通知里,也只是提到‘为切实杜绝和治理少数教师的有偿家教行为’,‘少数’两个字难道不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别说咱们桃李市,就是全国,有偿家教行为也是泛滥成灾的,这不是个别现象,这是普遍现象,我们有必要遮羞吗?”

“这一批被查处的老师被处分了又怎样?之前难道没有通报批评过?没有纪律处分过?上一批处理了,不是照样还能查到这一批?这一批处理了,就能保证查不到下一批了吗?所以我想请问,我们专项整治活动的目的和意义到底是什么?”

见申文学将目光投向自己,小骆皱眉,以不高的音调说道:“所以才希望这一次的处分能够加大力度,起到震慑的作用。”

“所以就是将这一批查处的老师都调离城区调去偏远地方教书?”申文学质问,“这样做,其他老师就都不补习了吗?他们依然会抱着侥幸心理,赚着提醒吊胆的钱,而被调离城区的这些老师他们以后还能好好教书吗?”

“有偿家教是普遍现象,他们即便被处罚了,也会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自己倒霉,不会认为是自己真的错了,他们以后能在偏远地区安心从教?”

“我们教育局如果不能拿出切实可行的举措,进一步规范办学行为,加强师德师风建设,构建常态化管理机制,而让师德建设流于形式和表面,不能让广大教师从根本上认识有偿家教的危害性,充分认识并严格履行师德规范的基本要求,自觉抵制各种有悖师德的现象,用实际行动践行为人师表,争做人民满意的好教师,那么老百姓对我们教育和教师就永远戴着有色眼镜!所谓尊师重道,都是我们在自欺欺人!”

从会议室出来,申文学整个人都虚脱了,内心反而轻松了很多,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

屁股还没坐到位置上,申文学就被罗瑛叫去了副局长室。

“我才离开办公室几天?没有我压制你,你是不是要翻天了?”罗瑛虽然是责备的语气,眼神里却并无多少嫌恶,反而多了份长者对晚辈的疼溺和关切。

“你啊,就是年轻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都不用脑子思考一下吗?”罗瑛责备的语气终究是软和下来,变成无奈。

“我本来就是年轻人啊,罗副难道会觉得我今天的话都是错的?”申文学笑着问道。

罗瑛叹口气,尴尬就尴尬在申文学这些话几乎挑不出错,这让人情何以堪?

“也不知道把你招进教育局是不是个错误。”罗瑛嘟哝了一句,当初自己还因为申文学是个女的而嫌弃过申文学,现在,罗瑛真希望申文学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孩子就好,偏偏是个有逆鳞的,没有女性的温良恭俭让。

如果是在古代,罗瑛还能斥责申文学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这样的话死也说不出口,说了就是个迂腐的老不休,不该活在新时代了。

罗瑛还想交代申文学些什么,想想都作罢,这个女生很有自己的主见,自己就不要瞎替她操心了。

而申文学却对罗瑛表达感谢,说道:“虽然和罗副共事的时光并不太多,还是要感谢罗副教给我的干业务和做人方面的道理。”

算是个有良心的,这让罗瑛内心到底好受了些。

他笑着对申文学说道:“我现在是管不着你了,让是让管得着你的,好好教育教育你吧。”

罗瑛指的是尚振坤。

申文学也隐隐有些担忧,会议上尚振坤提醒她无效后就不再说话,原本就是惜字如金的人,全程更是不发一言面色凝重,不过记录倒是没有偷懒。

申文学虽然忐忑不安,但也做好准备,让尚振坤批评几句,可是没有想到尚振坤一句不是也没有说她。

申文学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就不骂骂我?”

第182章 局长你敢不敢

申老师正文卷第182章局长你敢不敢不骂你你还痒了不成?”因为开会,积压了一堆文件要尚振坤签批。他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看着申文学,还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我倒没有那么贱,我就是怕你想批评我又憋着不好受,你想骂就骂吧,我承受得了。”申文学大方表示。

尚振坤却反问:“为什么要批评你?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啊,我相信很多人也和你一样的认为,只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有勇气表达。”

尚振坤身上有一种特别浓郁的书卷气,隐忍的委曲求全的。申文学突然想到尚振坤身上的这种忧郁,大概和他之前的工作经历分不开关系。

“那你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我可以教你啊!”申文学热情笑道。

尚振坤忍不住“扑哧”一声,“美静应该不会喜欢自己的另一半是你这样外露的性格。”

申文学眼睛一亮:哟,有进展?

“看不出来嘛,你是闷声发大财啊你。”

尚振坤脸上的笑意更重,“你是我的媒人,我怎么可以批评自己的媒人呢?”

“工作不可以夹杂私人感情。”申文学打趣了一句,就听见华建敏的声音:“申文学,过来局长室一趟。”

申文学笑容僵住,果然好戏在后头。

走进局长室,申文学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

尽管某些时刻,华建敏和她是一对可能产生感情的年轻男女,但此刻他们就是上下级关系。

今天在会议上,坍了领导那么大的台,申文学不相信华建敏会完全不批评她。但是批评又怎样,今天会议上所有的发言她都是理直气壮的。

“申文学,你就没有带着一丝私人感情在里面吗?”等申文学坐下,华建敏正色问道。

申文学知道华建敏话里的意思。

江新男是她的闺蜜,高主任骆股长和其他班子成员不知道,华建敏却是知道的呀。

“我当然不希望新男被处分,我也很想帮新男求情,我想帮她摆平这件事,但是最终我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是的,申文学并没有为江新男来向华建敏求情,她甚至没有在华建敏跟前提起这件事半个字。

“但是你却抱着你的私心扰乱了会议秩序,你这样更加可恶!”华建敏从未有过的严肃。

华建敏着恼在申文学意料之中。

她笑了笑,说道:“如果硬说我今天有什么失误的话,那就是我的发言非常失败,丝毫没有打动华局长你。”

怎么可能没有打动?与会的每一个班子都是受触动的。申文学可能讲出了所有人埋藏心底的心声,一直以来没有人敢在有偿家教这件事上率先掀开那张遮羞布,而一再自欺欺人。

“教育局一直是在作为的。”

华建敏说的是实话,历任教育局长手上都把有偿家教作为一项需要严厉打击的任务,但是诚如申文学所说因为市场有需要,所以屡禁不止。

“如果局长是把所谓专项整治活动当作一种作为的话,我不敢苟同,我觉得这不是作为,这只是在随大流,甚至交作业。别的县市教育局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我们在随大流。上级法律法规都要求这么做,所以我们在交作业,至于结果如何,就好比一场考试,全国各地都是如此,咱们桃李市也是在平均分范围之内,所以无可厚非,所以不丢脸,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被苛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和大家一样?”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华建敏问申文学,眉目凝肃。

“敢为天下先!局长,您敢不敢?”申文学笑着问华建敏,华建敏愣住。

江新男将江燕秋送到了小区楼下,刚刚在家里,江燕秋和顾惜云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你就是个恶毒的小姑子!你哥都死了,你打算将你哥的老婆孩子也逼死吗?”顾惜云的怒吼声里,江燕秋气极了,几次想冲上去和顾惜云理论,但被江新男拉了出来。

“你妈她是个什么人哪!她简直不可理喻!”

江燕秋对着江新男抱怨。

江新男知道母亲脾气躁了点,姑姑当初好心借钱,现在要不回钱还要被骂,怎么说也是她家理亏,可是她们的确没有能力还钱,母亲除了暴跳如雷,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将姑姑从自家请出去吗?

“姑姑,你消消气,你一向知道我妈性格的,你不要和她计较,姑姑你大人有大量……”江新男只能低三下四赔不是。

江燕秋负气看着她,说道:“我知道找你妈也没用,她除了会发脾气,她什么事都做不了,我也不想到你家来,可是新男,你不是答应过我会还钱的吗?”

上次在学校,姑姑只是给了一个还钱的期限,自己哪有能力答应她还钱?

“姑姑,我办补习班被教育局抓了,我也不容易,姑姑你再宽限些日子吧。”

“你怎么这么笨啊?”看着畏畏缩缩的侄女,江燕秋郁闷不已,“怎么宽限?你表妹马上就结婚了。”

“要不姑姑你想想别的办法,看看谁那里还有钱可以暂时先借给你,等我手头方便了再……”

“借钱那么容易借吗?新男,你可是借过钱的,你知道现在借钱有多难,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欠钱的,借钱时说得好听,到了还钱就各种推诿,导致现在谁不害怕,我要是借的到钱,我会来跟你墨迹?”

江燕秋说的也是实情,但是江新男真的没有钱,能怎么办呢?

面对江燕秋的责备,江新男委屈的泪水一股脑流了出来。人生好苦啊!为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想要天上的月亮都有人替她摘,为什么她却这么命苦呢?

江新男心里一对比,哭得停不下来。

“你哭什么?我找谁哭去?”江燕秋烦躁,“新男,你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你哭,你哭也得还钱,我跟你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亲哥他都已经死了,难道我老了以后还指望你们侄子侄女给我养老送终。”

“姑姑儿孙满堂,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不吉利。”

江新男一边抽噎着一边安抚江燕秋。

江燕秋一跺脚,说道:“你就说吧,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还钱?要是还不了,我可就走法律程序了。”

江燕秋不是虚张声势,一回回来讨钱都白跑一趟,去法院告了,法院判后还能申请强制执行,江新男好歹有个工资可以执行。当初的借条,她长了个心眼就是让江新男签的。

“姑姑你……”江新男觉得悲哀,金钱面前什么亲情都不值一提。

“她欠了你多少钱,我来替她还吧。”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江新男和江燕秋都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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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于我而言是一见钟情

申老师正文卷第183章于我而言是一见钟情顾维穿一款灰色风衣款款走了过来,虽然是美发师,但他的发型却中规中矩,和普通洗剪吹染着夸张的颜色奇形怪状的造型完全不同。

顾维有些壮实,加上高大,整个人显得魁梧阳刚,给人一股正气凛然的感觉。

他走过来,冲江燕秋说道:“江老师欠你多少钱?我替她还。”

“十……万。”江燕秋吞了吞口水,对眼前的男人持怀疑态度。

“好,我替她还。你把银行卡号告诉我,我现在给你转。”顾维说着拿出手机,解锁,打开了银行软件app。

江燕秋转头问江新男:“他是谁?你认识他?是你……男朋友?”

江燕秋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平白无故怎么可能替一个女人还债呢?

江新男没有理会江燕秋,对顾维说道:“怎么能让你还钱?”

江新男刚说完,江燕秋就惊叫起来:“江新男,我就知道你就是故意不打算还钱,你看起来温温柔柔,还是个老师呢!你骨子里就和你妈一样坏……”

“大姐,你到底要不要把银行账户告诉我?我看不是江老师不想还钱,而是你根本就没有真心想要把钱要回去吧?”

江燕秋急忙从挎包里拿出卡包,取了一张卡递给顾维:“小伙子,你开什么玩笑?哪有债主不想把钱要回来的?我做梦都想!你不要说话不算话,你可不要反悔,你说好了要帮新男还钱的……”

江燕秋还在啰嗦,顾维已经把卡还了过来。

江燕秋急了:“小伙子,你果然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要替……”

“大姐,十万块已经给你转过去了,如果你有短信的话,就查一下到账了没有,是实时转账,我刚才听到你手机短信的声音了。”顾维不紧不慢说道。

江燕秋急忙去查看手机,只一秒钟,她整张脸就阳光普照鲜花怒放:“十万块诶,到账了诶,小伙子,你的名字是叫顾维吗?真的是你转过来的吗?”

“大姐,”顾维打断江燕秋,“钱也还给你了,请你把借条还给江老师。你不要告诉我借条你没有带在身上。”

江燕秋有些尴尬:“借条我的确没有带在身上,要不我改天……”

江燕秋完全没有想到能从江新男手上这么快就要到钱,所以借条并没有随身带着。

“现在吧,我用车送你回家,顺便你把借条还给江老师,一举两得,可好?”

“好好好!”江燕秋忙不迭答应,钱已经要到,还留着借条干什么?难道还想用借条去起诉自己的侄女?只怕她哥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

“小伙子,顾维啊,你的车在哪儿?”江燕秋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她四处张望寻找顾维的车。

顾维指了指小区某处,江燕秋就向那车跑去,她整个人欢天喜地,恨不能飞起来。

顾维扭头看江新男:“你不跟我一起去拿借条吗?还是想我拿了借条给你送回来?”

怎么可能这么麻烦人家?

江新男勉强笑了笑:“当然我是跟你去。”

一个小时后,江新男手里攥着那张当初自己亲手写下的借条五味杂陈。顾维从她手上拿过借条撕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笑道:“晦气的东西撕碎了,霉运就不再跟着你了,从今往后都是好日子。”

听着顾维温暖的话语,江新男就跟做梦一样。

许久,她才回神,说道:“你车上有纸笔吗?我去打张借条给你,谢谢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如果不是顾维,江燕秋三天两头来要账,江新男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顾维没有说话,江新男又说道:“如果你车上没有纸笔,那你送我回家,我在家里打一张借条给你……”

“不用你还。”顾维简短说道。

江新男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眉奇怪地看着顾维。

“我说,不用你还。”顾维再次说道。

“你是打算预支我妹妹的工资吗?”

江新女现在不过一个学徒工,工资不高,只需象征性地开个几百块给她就可以了,十万会是江新女多少年的工资啊。

“那是我预支给你的工资。”顾维微笑着说道。

“预支给我的工资?”江新男不明白,她又不打算跟他学美发。

“十万不够,新女都跟我说了,你们家还欠着二十多万债务呢,除去你姑姑这十万,还有十来万,我知道你清高有骨气,明天我找新女具体了解那些债主的信息,我会把钱一一转给他们,然后帮你把借条一一要回来。”

顾维的话令江新男越发一头雾水了:“我不明白,为什么?”

“我说过要预付你工资,你要用余生为我打工,洗衣做饭,还有……”顾维顿了顿,“生孩子。”

江新男的脸“刷”地红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江新男,你一个人能力有限,你应该依靠我,找一个愿意给你依靠的男人,有何不可?”

靠男人是靠不住的。江新男心里特别明晰知道这一点。

“这不是依靠,这听起来像是交易。”

“于你而言是交易,于我而言是一见钟情。”顾维说着,唇角扬起,像涟漪一样漾开一个笑容。

申文学穿着家居服趿着拖鞋,从家门口跑出老远来迎江新男。

“新男,如果你不来找我,我收拾一下都要去你家找你呢。”申文学说道。

“还是我来你家找你吧。”江新男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家里我妈妈在,我弟弟他们也都在,说话不方便。”

申文学点了头,挽着江新男的手,两人一起回了家。

在申家客厅,申文学给江新男切了水果,温了热奶,说道:“新男,如果我帮不到你,你会不会怪我?”

江新男喝下一口热奶,驱散一下周身的凉意,叹口气说道:“如果你帮不了,也总是尽力之后,实在帮不了,能有什么办法?我认栽好了呗,只要不要将我调离城关,调到乡下去,其他我都能接受。”

江新男不知道,她差点就要被调离城关,如果不是申文学在会议上胆大包天的发言“搅了局”。

“全市通报,不能评优评先,也会影响职称评聘,这些你都能接受吗?”

“除了这些,还会有苏湜的冷嘲热讽。”江新男说着,突然看开地笑起来。

申文学一愣,也笑了起来。

“我被人表白了。”江新男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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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厘清

顾维,一个长得好看又有钱的洗剪吹。

申文学从江新男口中听到了这么一号人物。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呢?”申文学问江新男。

江新男摇了摇头:“理不清道不明。”

申文学能够明白江新男的心情,能够厘清债务,这样的幸福来得太快,可是江新男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婚姻必须要有爱情。带着金钱交易的婚姻,是江新男不能接受的。

“你有喜欢他的可能吗?”申文学总是那个帮助江新男厘清乱麻的人。

江新男眼前浮现顾维的样子,他是好看的,一掷千金又阔气,他看起来又彬彬有礼,如果不是因为他替她还债这件事多少伤了她的自尊,她是有可能喜欢上他的。

江新男的表情让申文学多少有些了解了,她分析道:“新男,两个人要是结成夫妻,哪怕是情侣的关系,谁花谁的钱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方是心甘情愿付出。”

那些因为配偶多花了自己的钱而心生怨怼的,多半是因为不甘愿啊。愿打愿挨,谁又能管得着呢?

“他急着结婚。”江新男说道。

顾维表示自己的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家里的老人等着抱孙子,他想和江新男尽早生米煮成熟饭。而江新男蒙受他二十多万的恩惠,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也怕你跑了,”申文学提醒江新男,“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二十多万在他面前就低人一等,你得挺直腰杆子,否则你们以后的婚姻会因为不平等而失去平衡,会产生各种问题。”

受了顾维二十多万的钱财,还可以在他面前当大爷吗?江新男从来没想过这点。

“如果他娶了你,这二十多万就是聘礼,不是他替你还的债,你不欠他什么,如果说他对有爱情,那么你倒是欠他一份情,你如果想好了要和他步入婚姻,你就努力和他培养感情,你是有可能会爱上他的,先婚后爱也是当下的流行,不是吗?”

“你说,他到底图我什么?”

江新男实在是不明白,在亲事上自己一直处于弱势一方,也有不少热心的老师要帮她介绍对象,可是那些男公务员男教师一听说她的家境,不仅有债务还有两个小弟弟,就打了退堂鼓。

甚至有个相亲对象直言不讳对她说:“要当两次姐夫头,当不起!”

所以,廖书恒是个例外,顾维竟会是第二个廖书恒吗?

“他是个美发师,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会做赔本的买卖吗?找一个女老师当老婆,对于桃李市的男人们来说应该是最理想的吧,女老师当老婆,孩子的教育问题都解决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落难,给了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你江新男有想过要嫁给一个洗剪吹吗?”

申文学说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新男,你值得顾维为你付出,无论是找对象结婚,还是和心仪的对象谈恋爱,你都满足了顾维的需求,他这笔生意赚到了。改天,你可得带我好好看看这个幸运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这么会做生意。”

申文学并无贬低顾维的意思,她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帮助自己最好的朋友树立自信。

江新男也明白申文学的用心良苦,她振作了笑容,对申文学说道:“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你考虑的时候可千万要多考虑一桩事:廖书恒!”

申文学的提醒可以说是稳准狠的,江新男明白她和廖书恒之间还没有完全说明白说清楚,廖书恒一直在等她,在他看来,江新男只是负气,两个人只是处于冷静期。

下课铃声响起,江新男走出教室,就看到廖书恒在教室门外等她。

“我刚好也要找你说一些事。”江新男说道。

二人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找了个位置坐下,江新男点了两杯咖啡提前买了单。

“谢谢你当初对我的照顾。”江新男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鼓鼓囊囊,装的几扎现金。

“之前我是给你写过借条的,你找个时间把借条带到学校给我。”江新男说话的时候语气一直是平和的,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如此坦然地面对廖书恒。

“我的钱你不必急着还,你手头上其他债务要紧。”廖书恒一如既往地替别人考虑。

“你是个好人。”江新男由衷地赞了廖书恒一句。

“我的债务都厘清了,你这里是最后一笔。”

廖书恒感到讶异,他最近一直替江新男担心,办补习班被教育局查到,家里又背负那么多债务,他真怕江新男顶不住。

廖书恒想要再问仔细些,江新男就抛给他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我要结婚了,和你说一声。”

廖书恒惊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是谁?”许久,廖书恒问道。

“一个美发师,你不认识的。”

“我没有见过他,所以不能用恶意去揣测他。”

廖书恒不是一个会去歪曲、抨击别人的人,即便那个人十恶不赦,何况是一个素未谋面完全不了解的人,他不能因为对方要和江新男结婚了就用恶语伤他。

“如果你都决定好了,那就祝你幸福。”

江新男点点头,“也祝你幸福。师哥,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你会遇到那个让你真正幸福的人。”

不管廖书恒在爱情和婚姻里多么不坚定、多么摇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工作上是个尽职、出色的人。

江新男起身告辞,廖书恒不敢去看江新男的背影,他怕他会难过,会有心痛的感觉。和唐美静分开时,因为江新男已经占据了他的心,所以他没有失去的痛苦就立即开始了另一份感情的幸福,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心里还被江新男占据着,可是江新男却再不属于他了。

这是报应吧。廖书恒心想。

人到中年,家散了,没有爱情,没有子女,廖书恒突然觉得自己好凄凉。他看着桌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重重叹了口气。还好,至少有工作,就让工作去驱遣这些不幸吧。

第185章 你的嘴有毒

申老师正文卷第185章你的嘴有毒会议室,教育局班子和人事、初教等股室负责人参会。办公室仍旧承担会议记录的任务。

这一次会议,申文学很本分,埋头做会议记录,连呼吸声都很轻。

会议议程是为了商讨《桃李市教育局关于做好中小学生课后服务工作的实施意见》具体细节。

会议伊始,人手一份《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做好中小学生课后服务工作的指导意见》,认真学习中。

二十分钟后,大家放下手中的文件开始发言。

“我不太赞成咱们教育局和学校把课后服务的烫手山芋也揽过来,资金问题、人员问题、安全问题都是难题,这不是给咱们自己找麻烦吗?”

“家长想让孩子课后补课,还有那么多校外培训机构可以送,家长爱送哪家送哪家,只要不要送到在职老师手上不就好了?”

“一旦学校有了课后服务项目,家长们肯定都把孩子送往学校,因为费用便宜,师资还专业,那么老师的意见就大了,因为他们得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能拿到的补贴还少……”

大家各抒己见,把课后服务可能面临的困难都摆了出来。

华建敏说道:“有偿家教屡禁不止,严重损害了咱们教育和教师的形象,教育部文件中明确规定要充分发挥中小学校课后服务主渠道作用,虽然课后服务这一块各兄弟县市都还没有行动起来,但我认为我们桃李市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响应教育部的号召,充分利用学校在管理、人员、场地、资源等方面的优势积极作为,主动承担起学生课后服务的责任。”

“咱们教育局还要明确在课后服务工作中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教育部文件上明确指出教育局的领导责任,什么样的领导责任呢?就是要统筹规划各类资源和需求,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努力形成课后服务工作的合力。”

“向市委市政府要积极汇报,与相关部门要加强沟通协调,争取资金支持,不断完善经费保障机制,通过‘政府购买服务’‘财政补贴’等方式对参与课后服务的学校、单位和教师给予适当补助,严禁以课后服务名义乱收费。”

“同时要注意,必须坚持学生家长自愿原则,要事先充分征求家长意见,主动向家长告知服务方式、服务内容、安全保障措施等,要优先保障留守儿童、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等亟需服务群体的需要。”

华建敏的话让原先有意见的班子也赞同地点点头,于是下一个会议议程便是商讨《桃李市教育局关于做好中小学生课后服务工作的实施意见》具体细节。

小骆拿出一份联合人事、初教、监察、安全等股室提前拟好的五千多字的《桃李市教育局关于做好中小学生课后服务工作的实施意见》让大家讨论。

《意见》对课后服务工作的重要意义、总体要求、目标定位、遵循原则、安全保障、管理机制等方面都做了详尽的阐述,有待商榷的是课后服务的内容形式。

“课后服务和课外培训班应该有本质的区别,否则‘减负’就成了空谈。”

“课后服务应该在不加重学生课业负担的前提下,在学校托管时间安排学生做作业、自主阅读,或者开展体育、艺术、科普活动,以及娱乐游戏、拓展训练、社团及兴趣小组活动,观看适宜青少年的影片等,但不能引进社会机构进校举办特色班、兴趣班等。”

“不能将校内课后服务作为学校教学的延伸,进行集体教学或‘补课’,但是应该提倡对个别学生提供个性化的免费辅导帮助。”

“应该鼓励学校与校外活动场所联合组织开展学生综合实践活动,或组织学生就近到社区、企事业单位开展社会实践活动。”

“课后服务要以促进学生身心健康成长为目标组织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除了学校教师作为管理者以外,还应调动家长、义工、志愿服务者积极参与。”

讨论空前热烈,散会的时候,小骆对申文学说道:“一会儿把会议记录再借我对照一下,我笔记记得不够详尽。”

“没问题。”申文学爽快地答应。

申文学不但拿了自己的会议记录,还拿了尚振坤的会议记录,一起送到人事股,给小骆参考。

小骆的全名叫骆小骆。大家叫他小骆,也不知道称呼的是他的名字还是他的姓。

小骆虽然是人事股股长,年纪却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再加上他长相和打扮都偏年轻,行事做派也阳光开朗,和局里其他四五十岁的股室长们比起来,风格独树一帜。

见申文学送了会议记录本过来,小骆起来迎接,笑着打趣:“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天怎么哑巴吃黄连?”

“怎么,我不吐槽你,你还不习惯了?”

小骆笑了:“所以,贱不贱?”

申文学当然不能评价自己同事“贱”,虽然整个教育局林一飞和她最要好,两人是铁哥们,小骆对她也是不错的。

“我可提醒你一句,这个《意见》最后定稿了,也别急着下发给学校,不和校长们事先通口气,到时候文件是下发了,下头执行力为0,那教育局可就拆台了。”

申文学的善意提醒绝不是危言耸听。

没过几天,小骆上班的时候在签到机前拉住申文学说道:“你嘴可真毒!”

申文学一时不明白,小骆指的是什么事,指纹签到完就和小骆去二楼办公室外一块露天阳台上说话。

露天阳台上有附近居民种的枣子树伸过枝叶,密密麻麻的枣子长满枝头却无人采摘。

小骆跳起来折了一枝枣子递给申文学,申文学说道:“皮都晒皱了,还能吃吗?”

“不能吃,有毒。”

申文学不解:“这枣子有毒?”

“是你的嘴有毒!”小骆重复了一遍刚才在签到机前说的话。

申文学:“……”

第187章居

申老师正文卷第187章新居晚上九点前,顾维准时关了“维维美发”的店门,用小车送江新女回家。

车上,江新女说道:“虽然你是我老板,我还是要警告你,你如果对我姐姐不好,我饶不了你!”

少女江新女脸上稚气未脱,却有着坚定的眼神。

顾维笑了,他说道:“我是你老板你就要警告我,那我是你姐夫,你打算怎么着我啊?”

“只有你对我姐姐好,你才是我姐夫,如果你对我姐姐不好,你就是一坨狗屎。”

顾维这回笑出了声。

“江新男是你姐姐,从今往后是我老婆,我干嘛要对她不好啊?”

“你俩还没结婚,现在她只是我姐姐,却不是你老婆,可是她却已经开始替你做奴才了。”

顾维这才知道,江新男此刻正在他们新家大扫除。

“那你就先别回家了,我载你去找你姐。”顾维提议。

江新女果断拒绝:“你还是把我送回家吧,我才不要去当你们俩的电灯泡。”

“你其实就是懒,不想和我们一起大扫除。”顾维一语戳穿江新女。

江新女嘿嘿地笑:“我不是懒,我就是太累了。”

顾维想想也是,江新女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在美发店里洗了一天头发,再好的体力也吃不消。

“晚上不要玩手机,早点睡,明天才有力气干活。”顾维将江新女送到家交代道。

顾维最近给江新女买了一台智能手机,江新女开心不已。有个姐姐已经非常幸福了,又来了一个姐夫,真的幸福上天了。

“知道了,老板,在我面前啰嗦就算了,在我姐姐跟前少说几句,不然小心她嫌弃你老,只有老大爷才噜里噜苏的。”江新女已经下车,站在车窗旁打趣顾维一句就跑走了。

顾维看着江新女雀跃的背影,摇头笑了笑:“难道老大妈就不啰嗦?”

发动车子,调头向新居驶去。

顾维十几岁就进入洗剪吹行业,和江新女一样,从洗头工做起,跟师傅学了理发后,顾维又攒钱去进修,美发造型方面一直都和流行接轨,这也是他当初在“秀秀美发”能成为首席的原因。

“秀秀美发”当了多年首席,再到后来自立门户开店,顾维积攒了不少财富,新居是多年前买的,仍有房贷在还,积蓄帮助江新男家里还了债,再加上装修新房和筹办婚礼差不多就用光了。

不过,顾维倒也没有什么危机感,他的美发店客源固定且在拓展,生意日益兴隆,不消几年,他又能积攒起不少财富,倒是和江新男的感情让他心底没有底。

推开新居的门,果然看到江新男在大扫除。

顾维快步走过去,接过江新男手里的拖把拖起地来,嘴里说道:“你去旁边歇着吧,我来。”

“你在店里都忙了一天了,还是我来吧!”

“你不也上了一天课?我累你不累啊?”

“那我们两个一起干吧。”江新男又找来一把拖把。

顾维急忙制止她:“你看看你,大扫除不围围裙、不带卫生帽,连防水手套都不戴,你就不能当个精致的猪猪女孩吗?”

“不能。”江新男实诚地摇了摇头,“我属狗的。”

江新男说着对着顾维“汪汪”叫了两声,顾维一下就被逗乐了。

有了顾维的加入,新居的卫生很快就做好了。

看顾维卖力地清洗拖把,江新男问道:“你不是说我卖给你了,以后家里的卫生都由我包吗?”

见江新男一脸认真模样,顾维叹息道:“当时我不那么说你会接受我的钱,会让我替还债吗?”

江新男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语气微扬:“哦,也就是说,你当时说的都是哄我的,家里的卫生其实不需要做,孩子其实也不需要生……”

顾维一听急了:“卫生可以不做,孩子怎么能不生呢?”说着扔下拖把,就把江新男拉进了卧室。

“喂,顾老板,你这是要耍流氓啊!”

“我们已经领证,法律允许的。”

“法律允许没有用,我不允许!”江新男抓住卧室的门。

“为什么?老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是男人,我有需要的!我快三十岁了,好不容易脱单,我正如一头饿虎一样饥渴……”

顾维粗俗的言语令江新男又是窘迫又是好笑,她说道:“可是你刚做完大扫除,身上好脏。”

“所以我要去浴室洗澡啊。”

“可是我身上也脏。”

“所以拉你一起洗啊!”

江新男:“……”

一个小时后,被窝里,江新男发出一声呻吟。

“痛?”

“嗯。”

“你……第一次?”

江新男再次“嗯”了一声。

顾维连忙退了出来,果然被单里有一朵殷红的小花,和江新男的面色一样娇羞。

顾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疼不疼?”

“废话!”不疼的话叫什么?

“那我刚才是不是很粗鲁?”顾维很自责。

江新男看着顾维憨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适才的紧张倒放松了不少。

顾维忍不住嘟哝一句:“不是说你之前有过男朋友吗?他怎么没有……”

“他是君子。”江新男客观评价廖书恒。

顾维摇头:“不对不对不对,我觉得他就是不行!”

“不可以背后议论别人。”江新男板起脸。

顾维立马纠正:“不管他行不行,反正我是行的!而且我还很强。”

江新男翻了个白眼:这顾维憨得和她简直不在一个频道上。

“顾老板,强不强,不是靠嘴巴说的。”

“老婆说得对,要靠行动!”顾维说着饿虎扑食再一次将江新男扑倒。

江新男要结婚了,申文学和杜云舒商量着要给她送什么新婚贺礼好。两个人周末约着去逛商场,礼物还没挑好,就接到了林一飞电话。

“约卢明凯吃饭?”申文学惊呼,“吃什么饭,你不怕他向你追债啊?”

“我已经筹好钱可以还他了,所以要请他吃饭,答谢他借钱之恩。”林一飞在电话里解释道。

“那我约约看,”申文学说着,看向杜云舒,“卢明凯最近在银山都干嘛呢?无声无息的。”

“他……”杜云舒欲言又止。

第188章 联姻

卢明凯最近有点烦,家里一直在帮他安排亲事。

是安排亲事,而不是相亲!

两家大企业联姻,资金上互为后盾,市场上互相拓展,资源上互相融合,这是一种模式。

再有便是政商联姻,和某要位上领导家的千金结婚,无论资金还是资源也能有另一种形式的保障。

无论哪一种,对于“尚北集团”来说都是好事,卢家的子孙必须承担联姻给家族企业带来好处的责任。

即便卢晶晶离婚了,前一次婚姻给家族企业带来的好处也是在的,至少是曾经带来过好处,也算是尽了力做了贡献。

而卢明凯对家族却还为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卢明凯在商圈子弟里是出挑的,不但品学兼优还相貌出众,门当户对的世家无不对他心仪,所以根本就不必要安排相亲,只要“尚北集团”当家人——卢明凯的祖父最后敲定和哪家联姻能够使利益最大话,卢明凯的婚事就敲定了。

卢明凯不愿意回家相亲就不回来吧,直接捆回来结婚入洞房就可以了。

卢晶晶已经从前方获得消息,家里给他相了两个世家的千金,两家都乐意攀这门亲事,只等爷爷最后定夺选哪家,这亲就算是结定了。

卢明凯十分焦躁,因为卢晶晶提醒他:要是回去一趟,还能两家当中挑一挑,挑一个合自己眼缘的,要是不回去,那就连两个挑一个的机会也没有了,直接回家当新郎。

家是肯定要回的,不回怎么去阻止这样荒唐的局面?

卢明凯岂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可是要回不能一个人回,一个人回怎么破局?需得带个人。

卢明凯刚想到申文学,申文学就打来了电话。

最快的速度,卢明凯从银山到了城关,没有丝毫耽搁。

林一飞已经在城关摆了一桌,是一家私房菜馆。

申文学和杜云舒都在场,加上卢明凯四个人,点了十几道菜,丰盛又可口,卢明凯却无心享受美食。

林一飞一向大大咧咧,心无城府,他见卢明凯面色郁郁,便说道:“卢总有心事,说来听听,兴许我们能帮上忙呢?”

卢明凯眼睛一亮,这事还真的林一飞出马,吹吹风,敲敲边鼓,申文学兴许就答应了。

于是林一飞被卢明凯单独叫了出去咬耳朵。

两人进来后,林一飞又把申文学叫了出去。

申文学奇道:“你和卢明凯约出去说是一道上厕所,我也就忍了,你又把我约出去一道上厕所,我实在不能接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和卢明凯一道就是兄弟,我和你一道就是姐妹,咱们俩不是闺蜜吗?”

林一飞的理由无法辩驳,申文学只好跟他出去。

走到包厢外厕所门口,申文学警惕看着林一飞:“你不会要拉我去比,咱们俩谁胸肌大吧?”

这是林一飞常常挑衅申文学的项目。

但凡申文学工作上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就要拉申文学去厕所比胸肌谁大,当然只是装腔作势,不可能真去比,他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警醒申文学不可以骄傲,因为一山更比一山高。

哪山比哪山高,申文学不知道,但是目测林一飞前胸是比自己高。

一个男人前胸突出有什么可自豪的?

奈何林一飞就是这么个神经大条,好在他现在去了二楼职成教股,没有每天在申文学跟前晃,申文学终于不用再忍受他了。

此刻,林一飞斜睨着申文学,嫌弃:“你有胸肌吗?你那是胸……不过你有胸吗?”

损友啊!申文学愤愤:“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呵,”林一飞冷嗤,“你是我最好的闺蜜,我怎么能做这么没天良的事呢?”

“你也没少做。”申文学啐他。

这时,卢明凯走到包间门口咳了咳,林一飞方才想起正事。

他总是和申文学一贫嘴就找不着北,难以想象两人一起在办公室共事时是如何做到天天贫嘴还能处理那么多正事的。

见林一飞已经注意到他,卢明凯赶紧又退回包间去,在申文学回头看他之前成功撤退。

不过就算申文学没有瞟见他本人,也已经听到他的咳嗽声。

“所以,是卢明凯叫你跟说什么?”申文学问林一飞,“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都是朋友,难道还会顾此失彼?”

申文学撇撇嘴。

林一飞说道:“就是怕你顾此失彼,谁都知道在你申老师心目中,我可是排第一位的好朋友。由我来说,你拒绝的可能性为零。”

林一飞自吹自擂,申文学皱眉,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到底什么事,快说吧!别墨迹了。”申文学不耐烦。

林一飞话到嘴边打住,怪不得卢明凯不好意思自己开口,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见林一飞突然赧然,申文学更加奇怪了:“怎么连你脸皮这么厚的人也不好意思了,难道叫我做他女朋友?”

林一飞一拍大腿:“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省事。”

申文学惊呼:“被我猜中了?”

这个卢明凯怎么又突然脑子犯浑了呢?之前不是都和他说清楚了?怎么又绕回去了呢?

“我骂骂他去!”申文学说着就要往包间内走,林一飞急忙拉住她:“姑奶奶你别冲动,不是真的女朋友,他就请你当他假的女朋友陪他回一趟家!”

包间内,杜云舒皱眉看着卢明凯:“为什么不请我帮忙?我也是你的朋友,我也乐意帮你忙的。”

卢明凯的难处杜云舒了解,他就是想带个假女朋友回去搅黄家里的亲事。

“你……我担心你应付不了,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家里有多复杂。”卢明凯是真的考虑过杜云舒,但是最终否决了。

“你是觉得我不如文学聪明,我比文学傻,会坏了你的事?”

杜云舒的话听起来可怜兮兮,卢明凯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云舒你误会了,文学机敏睿智,你单纯,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在你心里真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啊,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个单纯的好姑娘。”

杜云舒听着这话竟然感到一丝甜蜜。

“如果文学不答应,那就让我去帮你吧。”杜云舒刚说完,林一飞就走进包厢,乐呵呵地向卢明凯宣布:“卢总,我总算不负所托,文学她答应了!”

第189章 难以化解的心结

申老师正文卷第189章难以化解的心结顾维请了搬运工人将几大箱喜糖抬到了实验小学,其他老师的喜糖交给任教导帮忙代发,江新男同个年段的老师,他是要亲自送喜糖的。

年段办公室,一半的老师上课去了,一半的老师正埋头改作业,边改边不时聊上几句。

江新男要结婚了,大家都送上祝福,整个办公室其乐融融的,只有苏湜没有加入大家的谈话,听着江新男和老师们的笑声,她时不时撇撇嘴。

正说着,就有老师发出惊叹声:“新男,你看那是谁来了?”

江新男回头,见顾维怀抱一箱喜糖,正笑吟吟站在门口。

顾维很帅,又因为很快要办婚礼,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张罗得越发精神潇洒。他站在门口,立即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江新男忙站起来去迎他:“顾维,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大家送喜糖啊!”顾维笑着说道。

“等婚礼后再送也不迟。”江新男看着顾维,眼里带着亲昵。

“我等不及嘛!”顾维答。

“哇哦!”办公室里响起老师们起哄的声音,如此甜宠撒狗粮,谁能不心动一把呢?

“恩爱秀到办公室来了?”

“新男,你可真行啊!找了个这么帅的老公!”

“帅不能当饭吃,关键是人好,看小顾对新男多好。”

老师们赞美声络绎不绝,顾维一边给大家发糖,一边说道:“以后大家来我的‘维维美发’消费,我给大家打折,全城最优惠的价格,但一定是全城最好的服务。”

顾维的热络瞬间让办公室的气氛高涨。

江新男不好意思说道:“顾维,你是来送喜糖的,还是来打广告的啊?”

“新男,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每个人不都要去做美发的吗?顾维以前可是‘秀秀美发’的首席,那时候我们去秀秀,还要提前预约,否则就排不上顾维的号,以后好了,我们去‘维维美发’都是vip。”

“对对对,随便插队。”

老师们群情高亢,整个办公室热闹不已。

江新男将顾维赶走了:“你在这里,这里太吵,要影响班上学生上课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店里赚钱去吧。”

“好的,老婆,我一定会卖力赚钱,因为以后我要养你啊!”顾维离开前还不忘皮了一把。

“谁要你养?我没工作啊?”

顾维终于被赶走了,江新男又被老师们包围住。

“新男,你家顾维真大方,这喜糖一看就很贵。”

“舍得给老婆花钱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好男人,大家就要保护起来,以后做美发都去顾维店里,那以后可是咱们新男的店了。”

苏湜抬起头,看着被老师们簇拥的江新男,唇角一抹浅浅讥讽的笑意又低下头去改作业。

曾经的灰姑娘因为嫁人忽然被众星拱月了。不就是一个洗剪吹吗?又不是哪个领导家的儿子,至于这么受捧吗?

第三节课,江新男抱着书本出了办公室,苏湜追上去。

江新男抬头,见苏湜的表情并不友善,她也不意外,苏湜对她一向如此,或许她上辈子挖了苏湜家祖坟吧。

“糖果不错。”苏湜说道。

江新男原本想要谦虚几句,苏湜马上话锋一转:“是为了和我订婚的糖果进行攀比吗?故意要把喜糖选得那么贵,包装一看就知道很贵,江新男,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江新男无语地笑了笑:“苏湜,你什么时候才能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记得你上次怎么劝我的吗?你说美好的爱情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态,我还以为你对我已经放下成见了,我们好歹曾经是同班同学,从小到大的同班同学。”

“那一天我很感激你对我说那番话,我也很感激命运让我在人生低谷处依然能遇到爱情,我也认为你的话是对是,美好的爱情的确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态,但是苏湜,为什么美好的爱情改变不了你呢?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心肠阴坏的人,你是个老师,你应该有一个健康阳光积极温暖的心态才对。”

江新男第一次面对苏湜用说教的语气,这让苏湜心里越发郁闷,可是江新男却已经去上课了。

苏湜回到家里,蔡有有已经在家里做好了午饭。

见苏湜一脸不高兴,蔡有有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我的小姐姐生气了?”

苏湜抬眼看他,眼神郁郁。

“蔡有有,我问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蔡有有愣住,旋即笑道:“我是个庸俗的人,我绝不是因为你的性格被你吸引,我纯粹就是喜欢你的美貌。”

蔡有有说这话的时候是为了逗苏湜开心,可是却有了反作用。

“所以你根本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吗?在同事们眼中家长和学生眼中,我绝对不是个好人,肯定有很多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你愿意跟这样一个口碑不好风评很差的人生活一辈子,而没有怨言吗?蔡有有,你真的心甘情愿?”

“苏湜,我想你一定会变得越来越美好的。”

“我不会!你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句话吗?我和申文学和杜云舒和江新男不同,我不是个好女孩。”

“为了我,你会变成好女孩的!”

“所以你想要我改变?”苏湜自嘲地笑。

蔡有有爱她,不过是爱一个他希冀的可能改变后的美好的她,而不是当下真实的她。

蔡有有看着一脸倔强的苏湜,有些无力,不知道为什么苏湜又要和他吵架了。

现在他已经在华建敏的安排下去了桃李市的新华书店上班,他和所有体制内的人一样固定上下班,领着固定的薪水,他也积极承担家里的家务活,他在努力做一个好男人,呵护这段姐弟恋,不知道为什么苏湜还是不满意。

如果说苏湜真有什么要挑剔的,那就是即便他们订婚了,也得不到朱笑言的认可。这或许是苏湜的心结。

“苏湜,我妈妈她只有我一个儿子,她最终会为我妥协的。”蔡有有说道。

“我不怕她,我又不是江新男那种软蛋怂包,我会为别人考虑委屈我自己吗?”

苏湜才不会害怕婆媳关系,因为她绝对不会输。

“有有,我现在只想早点结婚。”她要和江新男同一天结婚,在同一个酒店里办婚礼。

苏湜的心思蔡有有当然猜不透,他只觉幸福来得太快。

“好,我去挑个日子。”

“不,日子我来定。”苏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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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反对

申老师正文卷第190章反对西埕花事基地,朱笑言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终于爆发道:“我不同意,蔡有有,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的话,就和姓苏的马上分手,否则我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儿子还年轻,婚姻这样的终身大事,必须由父母把关,否则儿子会吃亏的。

自己就是在婚姻大事上吃过亏的,朱笑言坚信结婚一定要选人品好的对象。

蔡有有却非常坚决说道:“妈,我尊重你是我的妈妈,所以我才会在婚姻大事上一直来争取你的支持,但是妈妈你要是这个态度的话,那我也表明我的态度,我和苏湜是一定要结婚的,结婚日子也定好了,妈妈你如果不愿意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那就不要来参加好了。”

“你结婚日子都定好了?”朱笑言几乎要晕了。

“是的,妈妈,所以你能去参加我的婚礼吗?”蔡有有微笑着问道。

“蔡有有!”朱笑言爆发了,在她要扑过去撕了蔡有有之前被朱国中及时拉住。

“回头把婚礼日期发给我。”朱国中把蔡有有劝走,又开始劝朱笑言。

“那个女孩子的德性,我们都是打听过的啊!”朱笑言委屈又郁闷,“你说有有怎么就对她那么着迷?”

许多女孩子温良恭俭让,但未必就能得到老公的心,可有些女孩子抽烟喝酒逛夜店,玩得飞起,就是让男生相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这不是可以用逻辑因果来解释的东西。

就好比,许多人觉得朱国中家大业大,又有正式工作,怎么着该找一个二八淑女,可是他偏偏娶了个二婚带拖油瓶的。

朱国中盯着朱笑言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可能那女孩子长得好看吧。”

“你说有有他好色?”朱笑言再生气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被诋毁。

朱国中赔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单单是男人,女人也喜欢好看的异性啊,你看那孔雀开屏不就是为了吸引异性?所以好看在雌雄世界里就是第一位的吸眼球的元素,笑言,你这必须承认,我最初喜欢你可不就是因为你好看?”

朱笑言没好气:“可我对你不是这样的。”

“要不怎么说男人比女人更肤浅呢?”朱国中舍不得贬低自己就拉上整个性别种群,“好看的皮囊的确是无与伦比的,至于品性德行不是可以后天教化嘛!但是好看的皮囊后天可拯救不了。”

“不是还可以整容?”

“整容脸和天然美女怎么比?咱们家隔壁那个女的,一看就是整容脸,一整张脸就跟馒头发酵似的,好看吗?你没见她走出来和咱们说话时也是自卑躲闪的?”

“那她是整容失败了……”朱笑言发现两人的谈话已经偏离原题,赶紧拉回主题,“我想通了。”

“你这么快就想通了?那我去告诉有有。”朱国中有些意外,朱笑言竟片刻间就想通了,看来还是母子连心,母亲到底心疼自己的孩子。

谁知,朱笑言却说道:“国中,我们再生一个吧。”

朱国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笑言,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再生一个!”

朱国中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朱笑言。

朱笑言说道:“应该把‘再’字去掉才对,因为我们两个结婚后还没有生过我们两个的孩子,原本以为有有如果乖巧听话,能孝敬你也就算了,可是如今有有……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笑言,有有对我很好,他很孝顺我……”朱国中是真心的,虽然蔡有有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他打小跟着母亲来到他的家庭里,和他早已亲如父子,所以都是心理问题,只要心里不要有那么个芥蒂,亲不亲生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以前,”朱笑言非常气恼,“现在他要娶一个败家女进门,你这个西埕花事基地以后是要给他继承的,他有那么个老婆,还不三两天就给你败光!”

“苏湜也不能算是败家女吧。”朱国中认为朱笑言有失偏颇,对苏湜的偏见太深了,且没来由,可能婆婆媳妇生来就是天敌。

“她好高骛远,就想当明星,天天顾着吃喝玩乐的享受,这还不是败家女?就她当老师那点工资,够她败?要是和有有结了婚,还不把魔爪伸向咱们朱家?”朱笑言面色戚戚,仿佛此刻西埕花事基地已经被苏湜败光了一样。

“国中,你可得把户口本藏好了,不行,你心肠软,经不住有有三言两语的求,还是把户口本给我收着!”

朱笑言想了想又说道:“保险起见,咱们两个还是抓紧要个二胎,就算国家不放开二胎,我们两个结婚,你是初婚又没有孩子,我也是可以跟你生个孩子的,何况现在二胎已经全面开放了?”

朱国中苦笑:“咱俩都多大岁数了……”

“我才四十几岁,我五十都不到,你前几天还跟我说你们一中一个女同事48岁还生下个二胎,夫妻俩带娃日常不要太开心哦!”

朱笑言吐槽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整个就像一小女生情态,朱国中就喜欢看她不成熟、俏皮、任性的模样。

“笑言,我不是说你老,是说我的年纪大了。”朱国中好言哄着老婆。

朱笑言一脸惊异:“你比我小了那么多岁,你今年四十都不到,好吧?人家华建敏跟你同学,还是黄金王老五,自居少年郎,你怎么就老了?”

朱国中低头看看自己的啤酒肚,“呵”了一声,“笑言,此事从长计议,你还是多考虑考虑,三思而后行,生育是有很大风险的,古人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别看现在国家医疗卫生技术发达了,女人生孩子风险降低了,可一年到头也是有产妇因为生孩子丧命的,你真的要冒这个风险?就为了和那个苏湜赌气?万一你一尸两命,我三十几岁难道守寡一辈子?我肯定再娶的……”

“朱国中,你是这样的人?”朱笑言气得跺脚。

朱国中觉得成功逗到朱笑言,心里挺得意,“人性如此。”

这一回朱笑言冲上来,往他的肩上皱了一拳。

朱国中吃痛,心里暗暗叫苦,自己这就叫“自讨苦吃”。

第191章 我也会有春天的

申老师正文卷第191章我也会有春天的苏湜将婚礼日子和婚礼酒店地址写给蔡有有,和江新男同一天同一家酒店。

蔡有有皱了皱眉,婚礼日子定在寒假,对于老师们来说是合宜的,不用向学校另行请假,不必因为休假回学校拼命给学生赶课。这个蔡有有支持,但是婚礼的酒店,蔡有有有些犯难。

这家酒店可是桃李市唯一一家五星级大酒店,举办者大有来头,因而将婚礼放在这家酒店,费用也不菲。

“苏湜,婚礼地点可不可以换一家酒店?寒假里,结婚的人多,我怕我们订不到。”蔡有有说出自己看法。

“所以才要你提前去订。”

“我们没有什么别的朋友,用不着订这样的大酒店,你说呢?”蔡有有还是想商量商量。

苏湜朋友不多,可以说几乎没有,要好的同事也几乎没有,亲人不过一个寡母。蔡有有自己倒是有一些当过兵的战友,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赶过来参加婚礼的有多少人,如果朱笑言不同意这门婚礼,朱国中怕老婆大抵也不会来参加婚礼,他这边的亲友能凑出一桌来已是不容易,完全没必要定在五星级大酒店的豪华大厅。

“蔡有有,你是不是没有钱?”苏湜直接问道。

蔡有有坦率笑了笑,老实说如果朱笑言不肯接受这门婚事,不肯赞助婚礼费用的话,他的确没有钱。

“被你看出来了?”蔡有有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反而大方开玩笑,“但是难道你是图我的钱才要和我在一起的?”

“我苏湜当然不是贪财的人,但是……”苏湜又总觉哪里不对劲,“蔡有有,婚礼的事另外说,我们还没有领证吧?我们先把结婚证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你不会连领证都无法做到吧?”

“生米煮成熟饭?咱俩的饭不是早就熟透了?再熟就要焦了。”蔡有有打趣。

苏湜现在哪有开玩笑的心情?蔡有有将一张卡递到她跟前:“婚礼我觉得咱们可以从简,年轻人不是好多都去蜜月旅行当作婚礼了吗?咱们不必那么古董,不是?钱嘛,大钱没有,但是聘礼我是准备了的,这些是我多年的积蓄,二十万不到,但是当作聘礼的话,在咱们桃李也是不少的了,让你到你妈妈跟前有个交代吧!”

这是蔡有有最大的诚意了。作为继子,他不想依靠继父,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给自己攒下老婆本,这样比较不心虚。

聘礼钱的确可以在茹宝凤跟前有所交代,可是他们没有婚房,茹宝凤只怕又有别的刁难的借口。

蔡有有明白苏湜的难处,他说道:“你妈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爸爸死后她也没有改嫁,作为母亲她也尽力了。如果在我们的婚事上,你妈妈有什么要求,那也是她作为母亲对女儿的关心,总是我们晚辈做得不够好,怪不得她,我们当晚辈的多担待点,也就家和万事兴了,苏湜你说呢?”

苏湜生平最讨厌懂事的人,她没好气看着蔡有有,“蔡有有,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和我周围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年轻,包容性强,可以和我一起不懂事,一起叛逆,我们总应该是两个相似的灵魂才对,可是为什么你现在变了呢?变得跟唐僧一样碎碎念的。”

“因为我要结婚了啊,成家立业,从今往后我可就是大人了,不能再小孩子气了,如果我再小孩子气,谁来包容你的小孩子气?”蔡有有笑看着苏湜,“我改变我自己是为了更好地成全你,苏湜,我改变自己,但我不会去改变你……”

蔡有有的话多少让苏湜心软了些,她说道:“定个日子去领证。”

“好!”蔡有有答。

申文学和杜云舒都接到了江新男的婚礼请柬,彼时她们跟随卢明凯去往s市的飞机上,同排座位上坐着卢明凯。

这是卢明凯第一次坐经济舱,浑身不舒服。

卢明凯原本要给申文学和杜云舒定头等舱,两人拒绝了,卢明凯只好来和她们一起坐经济舱。

经济舱的伙食卢明凯吃不惯,申文学和杜云舒却吃得很香。

两人一边吃飞机餐一边小声讨论哪个空乘长得帅气,卢明凯只能用耳机将耳朵塞住,以免自己有将二人嘴巴缝起来的冲动。

听着她们公然夸别的男人长得好看,尽管对象是人人都夸的空中乘务员,卢明凯还是会吃醋。

终于,他忍不住拿下耳机,问他们道:“你们女人就是这么喜欢犯花痴的吗?”

“也不是啊,你可比他们帅多了,但我们也很理智的。”申文学调侃的口气就如同面对林一飞一样。

卢明凯有些气馁,在申文学眼中,他和林一飞的定位是一样的,那就是男性朋友。

卢明凯指着杜云舒,孩子气说道:“你对我总是不理智的吧?”

杜云舒可是亲口跟他表白过的。

没想到杜云舒却说:“那我也要等去你家看过是什么情形,再决定是对你继续保持不理智,还是就此把自己叫醒。”

申文学答应卢明凯陪他回家假装他的女朋友,又要求杜云舒同行,就是为了让杜云舒看看自己喜欢的人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环境里,好重新整理自己的情感和心绪。

卢明凯一脸意外和悻悻然,和杜云舒却已经和申文学一起翻看江新男的婚礼请柬了。

“新男的春天终于来了。”杜云舒赞道,由衷替江新男高兴。

申文学看了杜云舒一眼,笑道:“你也会迎来自己的春天的。”

但是杜云舒的春天会不会是卢明凯,申文学不会强硬的拉郎配,毕竟她也好,杜云舒也好,和卢明凯的生活环境完全是两个世界,这样两个世界的人能不能走到一起,走到一起后会不会幸福,申文学不知道。

像卢明凯这种人,她过去只在或电视剧里见过。

“我也会迎来我自己的春天的。”卢明凯也跟着申文学和杜云舒说道。但是卢明凯的内心是迷茫的,他的春天在哪里呢?真的能挣脱家族的势力吗?真的能过和世家子弟们不一样的生活吗?

第192章 卢太太

大都市s市是世界一线城市,申文学和杜云舒抵达后,痛痛快快好吃好喝好玩了一番,直到卢明凯传来消息,称卢家长辈要见女朋友,两人才如临大敌。

晚上,在酒店房间,杜云舒洗漱完毕,敷了面膜,发现申文学还用手提电脑码字。

她颇为担心说道:“明天就要和卢明凯的家人见面了,你不害怕?”

杜云舒在网上看多了豪门新闻,替申文学的处境非常担忧。

“看你怂的,幸好卢明凯不是求你帮忙,如果让你来假装她的女朋友,你岂不是要临阵脱逃?”

此刻,杜云舒觉得申文学说得非常有道理。

“所以我为什么要喜欢卢明凯?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

杜云舒觉得申文学方方面面都比她成熟,知道两个世界的人过不到一处,所以无论卢明凯如何表白心迹,她都不为所动。当朋友可以,但是恋人、结婚免谈。

再反观自己,整个就一见色就忘乎所以。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卢明凯呢?不就是贪图卢明凯好看的皮囊吗?

“你现在说服自己完全来得及,你还在单恋阶段,完全可以收放自如,因为没有损失啊!曾经心动过,那又不会掉块肉。”

申文学的建议在杜云舒第二天见到卢明凯母亲时立刻奏效了。豪门里的太太和电视剧里呈现的很相似,她们高高在上,用鼻子看人,骨子里流露出一股优越感。

这让杜云舒不适,申文学倒是洛洛大方,并不以为然。

“你们两个哪个是申文学?”酒店楼下的餐厅里,卢太太冷冷问道。

“我就是。”申文学微笑着答,音调平稳。

卢太太的余光划过杜云舒脸颊,落在申文学脸上:“我猜也是你。”

两个女孩子,一个尤为漂亮,一个却平平无奇,知子莫若母,卢明凯会看上谁,当母亲的一眼便知。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即便一向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不能免俗,卢太太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眼前的女孩子的确太漂亮了,尤其一双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

如果不是门不当户不对,亦或是古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卢太太心里竟有些喜欢申文学。但是当前的现实不允许,她只能收起自己这不该有的喜欢。

“申老师,”面对漂亮的女孩子,卢太太的口气坏不起来,“你是个读书人,你也知道‘门当户对’对婚姻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年轻人现在也越来越体会到这个道理,知道长辈们的意见是有依据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阿姨,您也是读书人,也应该明白‘门当户对’在这里不是狭义的意思,更应该指两个人在精神层面的对等,三观的契合,性格能不能投契。”申文学彬彬有礼。

“明凯是要继承家业的,我们卢家拿出资金让他投资银山旅游业只是让他练练手,他终究要回来接管‘尚北集团’,而不会留在那个海岛一辈子。你是一个三四线小县城里的教师,明凯却是个世家子弟,你想想你们能般配吗?”卢太太又改口道,“你们真的有共同语言吗?”

卢太太讲的这些申文学早就领会,所以她才会拒绝卢明凯的求爱。

“如果我们有共同语言,卢家是不是就不会反对我和明凯在一起?”申文学反问,“卢家安排明凯和财阀千金联姻,难道是因为他们有共同语言?”

利益捆绑的婚姻,何必要遵循普通婚姻的规律?

“所以,有没有共同语言,不该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申文学始终对着卢太太保持微笑,她不过是帮助朋友而来,有抽身事外的冷静,“卢太太,您是明凯的妈妈,您有没有想过您最终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卢太太不明白申文学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她皱起眉头,不解看着申文学:“你在问我的立场?”

“是的,您的立场是什么?”

卢太太哑然失笑,漂亮的女孩子果然没脑子,她还能有什么立场?

“我当然是和我儿子站在一起的。”卢太太斩钉截铁。

“不,阿姨,您确定您是和您的儿子卢明凯站在一起,而不是和卢家站在一起?要知道明凯和卢家,就目前的婚姻大事来说,并不是同一立场。”

卢太太惊觉,貌似真是这么一回事。

见卢太太面有松动之色,申文学继续说道:“您来和我谈判,是代表卢家来的,还是代表明凯来的?如果您代表的是卢家,那您也应该倾听一下明凯的心声,如果您代表的是明凯,那您根本就不应该坐在这里?”

“不管我的立场是什么,我的态度都是,”卢太太顿了顿,“你和我们家明凯不配。”

“那您的立场就是代表卢家,您坐在这儿的身份就是卢家的夫人,而不是明凯的母亲,那您对明凯的确很残忍。因为母亲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可是这个最亲的人却未能帮到他,反而成为他人生的阻碍。”

“我是明凯的母亲,我自然是为他好的。”卢太太有些激动。

“您为他好,他真的觉得好吗?即便您真的为他好,他是否领您的情?作为他的母亲,您不应该先了解他的内心,要么做通他的思想工作,要么与他共情,而不是什么也不了解,什么也不知道,就开始来与我谈判,来驱逐我,卢太太,您这么做,不是驱逐我,是驱逐明凯。那个家对您重要,还是您的亲生儿子对您重要?卢太太我希望您能先跟明凯好好沟通,至少在充分了解明凯内心后再与我面对面。”

从餐厅出来,杜云舒佩服看着申文学:“你这画风,好像让我在看《豪门惊梦》,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个写小说的啊。”申文学狡黠一笑。

好吧,杜云舒此刻想着该去把申文学所有小说都找来看看,她一直以为她写的是现实主义题材。

“没想到你也写豪门……”杜云舒不可思议。

“我还写霸道总裁爱上我呢!”

“我一直以为你很有深度,没有想到申老师你这么肤浅。”

两人边走边聊着和一个中年男人装了个满怀。

第193章 情敌叔叔是我读者

申老师正文卷第193章情敌叔叔是我读者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年纪,洗得发白的衬衣已经看不出品牌,一条不超过二百块钱的裤子,一双老北京布鞋,低调而朴素的衣着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厅级干部,但和蔼可亲的面孔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一看便觉此人非同一般。

这中年男人正是进出口银行s市分行行长王文帅。

“对不起对不起!”王文帅先申文学一步道歉,他弓着身子,十分谦卑。

申文学笑着说:“没关系。”

正说着,卢明凯的电话就过来了。

“听说你把我娘亲气着了?”卢明凯在电话里笑出了声音。

听说,听谁说?还不是听卢太太自己说的。

想象着自己和杜云舒前脚刚离开,卢太太后脚就跟卢明凯打电话告状的样子,申文学也忍不住笑起来,但她表情笑着,声音却隐藏得很好,平和说道:“你娘亲被气着,你还笑得出声,不孝子!”

不孝子卢明凯一点儿也没有被“羞辱”的生气,反而乐颠颠说道:“我妈那个人在我们卢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不发火的,你一定是太奇葩了,才会把她气着。”

“我奇葩吗?”申文学一边打电话一边看向杜云舒,杜云舒连忙摇头,申文学满意说道,“我只是和她讲道理。”杜云舒又配合地点点头。

两个女孩子并肩向着电梯的方向走,浑然忘记她们身边还走着王文帅。此刻,王文帅看着两个女孩子鬼马精灵的模样不由露出一丝笑容:青春真好!

他的青春是在军营里度过的。

想起军营中意气风发挥汗如雨的青春,王文帅笑容更深,腰板子也挺得更直了,俨然青春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不再是当过地级市副市长又提拔到厅级银行行长在官场经历过风浪的中年人。

“我妈说你一黄毛丫头教她如何当母亲。”卢明凯笑声魔幻。

“所以,你还不谢谢我,如果我把她教好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申文学被卢明凯的好心情传染了,眼角眉梢全是愉悦的笑容。

“所以,我可不可以邀请你找我那结婚对象谈谈话,和你谈话,会轻易被你洗脑,不愧是个老师啊。”

申文学还没来得及拒绝,卢明凯就已经帮她约好了地点,也是在酒店餐厅,只是在另一个包间而已。

挂了手机,申文学和杜云舒已经置身电梯口,一抬头,申文学和王文帅再次看到了对方,两人不约而同向对方点头致意。

电梯门开了,一起进了电梯,一起到了楼上一层,一起出了电梯,一起走到同一间包厢门口。

申文学看着王文帅不由惊诧:卢明凯帮她约好的可是结婚对象,结婚对象怎么可能是这位大叔呢?

王文帅看着申文学顿时豁然开朗,原来侄女王卿叫他来吓退的情敌就是眼前这位啊。

“我是王卿的叔叔。”王文帅微笑着自我介绍,言语里有着军人长在骨子里的坦荡和磊落。

“王卿是……”申文学问。

“明凯没有和你说你情敌的名字吗?”王文帅心里奇怪,面上还是微笑着,那笑容亮堂堂的。

这个卢明凯也是糊涂了,竟没有向她报备结婚对象的名字。

“不需要,在我这里,这些情敌不需要名字,因为她们并不一定就是一个,而可能是许多个,一整批,卢家老爷子心中的人选绝不可能就是一个,所以我和明凯对这些人有一个特定的称呼叫‘路障’。”

“路障?”王文帅蹙眉。

“路障,只需要搬走就好了。”申文学笑着向王文帅点点头,拉着杜云舒进了包间。

杜云舒心里着实佩服:申老师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委实了得。

包间里空空如也,并未有王卿的身影。

王文帅大步进来,坐到了主人的位置上:“我侄女王卿是个单纯的姑娘,所以这场谈判由我出面,和你交锋,她不是对手。”

经过一路的观察,王文帅下了个非常可观的定论。

“既然单纯,你们王家怎么还要把她放到一个复杂的家庭里当筹码?”申文学反问。

穷人们只以为富人的世界呼风唤雨多么自由,却原来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公子连选择和谁结婚的自由都没有。

不待王文帅答话,申文学就说道:“先吃饭吧,我饿了。”

刚才在另一间包间,光顾着和卢太太打嘴仗,一口饭都没吃。

杜云舒眼睛一亮,闺蜜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忘照顾她的感受,她也饿了啊!

美食上桌,包间里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说话声音,王文帅不可思议看着两个埋头吃饭的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恋人都要结婚了,她还有心思吃得下饭?而两个姑娘吃饭时完全目中无人,尤其是漂亮的那个姑娘,吃饭的旁若无人模样有一股与她的样貌十分不搭的憨态,令人看起来莫名喜感。

申文学抬头见王文帅脸上带笑看着自己,她给了他一个憨笑:“叔叔,您不饿啊?”

被申文学一问,王文帅顿觉饿了,因为答应了侄女的请求,从银行下班他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往约定地点赶,此刻的确是饿了。

“其他事等吃完饭再说吧,谈判也是个体力活,吃饱了才有力气谈判,饿肚子时智商容易下降。”

王文帅“噗”乐了,果断拿起了筷子。

和王卿比起来,这个姑娘可有趣多了,怪不得卢家那位少爷会喜欢。

正吃着,王文帅手机传来提示音,他顺手拿起来,眼睛亮了亮:他追更的更新了。

杜云舒手机也响起提示音,她一边拿起手机一边问申文学:“你每天都这个点更?可你现在在吃饭啊。”

“后台可以定时更新。”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王文帅好奇问道:“你是个网络写手?”

“纯属业余爱好。”申文学低调而谦虚的笑容。

“写得可好了,卢明凯就是被她的文章吸引到银山去的。”杜云舒脸上与有荣焉的表情。

严格说起来卢明凯是被银山的美照骗过来的,但陌生人跟前不必要解释那么清楚。

“哦,你笔名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王文帅好奇心更重。

网络写作就是为了距离产生美,如果被人识破网络下的真身就不好玩了。申文学不愿暴露自己,但杜云舒已经脱口说出了她的笔名和书名,王文帅看看自己的手机,再看看申文学,一脸震惊:“原来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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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幸福来得太快

申老师正文卷第194章幸福来得太快申文学还想装傻掩饰,但是杜云舒已经和王文帅热络地聊起了书的内容,别看王文帅一大老爷们,和杜云舒因为共同话题,兴奋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两人对申文学笔下的剧情和人物品头论足,接下来半小时时间,申文学成了个局外人,两个铁杆粉丝一拍即合,还互相加了微信,直到申文学打哈欠,说道:“信不信我明天断更?”两个人才安静下来。

“申大大,”刚刚从杜云舒口里,王文帅已经知道了申文学的原名,“是不是我侄女和明凯结婚,你也会断更?”

问题好清奇,杜云舒见机说道:“当然,心爱的人娶了别的女人,别说断更了,断头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们写的情感丰富又脆弱,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我们失恋会想着大不了再找一个,天下又不是只有卢明凯一个男人,但是她们作家可能就会自杀,因为她们浪漫的天性会让她们天真以为这辈子的遗憾能在下辈子得到弥补,这辈子错过的爱人会在下辈子遇见……”

“所以她们的里总是充满了重生、穿越的梗,她们写多了也会信以为真难以自拔?所以广电现在都要禁止这些题材的电视剧,因为很多小女生看了这些作品也会信以为真……”

“对对对,新闻上不是有初中女生为了穿越相约自杀的报道吗?”

申文学斜睨着杜云舒愤愤:看起来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冒充女朋友这件事杜云舒完全可以胜任,看她和王文帅的话题多么投机。两个人要是此刻有酒大概就能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看到心仪已久的作者,不是崇拜跪舔状,反而戏谑的态度,申文学不满问王文帅:“你一大老爷们看言情?”

王文帅拿起手机给杜云舒发了一张照片,杜云舒将照片分享给申文学,但见王文帅家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言情。

申文学:“……”好吧,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杜云舒问王文帅:“叔叔为什么不直接加文学微信啊?”

王文帅摆手:“粉丝和偶像不能亲密接触,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杜云舒了解的点点头,但还是说道:“不是每个读者都这么幸运,可以遇见崇拜的作者,而且同桌吃饭,所以还是加一个吧,如果有什么要求的话,也好提出来。”

这话提醒了王文帅:“我的要求现在就提吧。”

王文帅说着坐直了,整理了衣服,非常正式说道:“帮我安排个角色,正能量的,一直安排下去,大结局的时候也不要让我死掉,最好有番外可以挖掘故事的角色。”

申文学凌乱了。

吃完饭,回到酒店,杜云舒心情倍儿好,整个人神采飞扬,申文学却总觉哪里不对劲,这顿饭吃得毫无重点,喧宾夺主,貌似卢明凯交代的任务根本没有完成。

可是晚间卢明凯来找申文学时却异常兴奋,他拉着申文学激动说道:“那个王家的婚事黄了。”

婚事黄了却跟喜得贵子一样,世间事只有顺了心愿才是是最开心的。

“你现在才告诉我我那个情敌她原来姓王啊?”申文学一脸意见,“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推我上战场,也不怕我尸骨无存。”

“我这种战术叫不知者无畏。”卢明凯洋洋得意。

原来不知者无畏是这样的解释啊。申文学撇撇嘴。

看着申文学和卢明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一旁的杜云舒有些失落,感觉自己是个超级大灯泡,亮到把自己照成了透明人。

杜云舒对申文学心里生出许多莫可名状的情绪来,她佩服申文学,如果不是因为彼此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都要妒忌她了。她可以那么优秀,优秀到化解这样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困局,那王文帅就是因为对申文学心存读者对作者的粉丝与偶像情结才让两家的婚事撤销,中间一定费了不少周章去做两家当家人的思想工作吧。

如果换做是她杜云舒,何德何能会有这样的待遇呢?

杜云舒正暗自神伤着,申文学就来拉她,兴奋道:“卢大老板请吃饭,好好宰他一顿,咱们帮了他这么大的忙。”

杜云舒只好继续当电灯泡和透明人,混吃混喝不伤脑,其实也挺好。三个人吃饱喝足又去看了灯会,正乐不思蜀间,卢明凯接到了卢太太电话:“什么?爷爷让我现在回家一趟?不要吧,妈,王家都提出不结这门婚事了,你们还要为难我啊?你今天还说要做我的好母亲,与我统一战线,什么家族和生意都不如亲儿子重要的,你怎么说到做不到呢?爷爷那边你就不能做做我思想工作,至少给你老公吹吹枕边风,把他也拉到咱们统一战线来啊!”

卢明凯喋喋不休,卢太太在电话那头说道:“儿子,你是话痨啊,听妈说一句话就那么没有耐心?”

“妈,你说!”

“总之你现在马上回来,不回来你可别后悔,你爷爷说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卢太太的狠话玄乎其玄。

卢明凯挂了电话,愁眉苦脸和申文学说起卢太太电话里的话题,问道:“你说我爷爷见我会说什么事呢?”

“不会是要让你娶我吧。”申文学只是开个玩笑,谁知一语成谶。

卢家,装修豪华的大客厅里,除了卢家老爷子,还有卢明凯的父母奶奶等至亲悉数在场。

“爷爷,你说什么?”卢明凯吞了吞口水,刚刚卢老爷子跟他说了个破天荒的提议,让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话不说第二遍。”卢老爷子卖弄关子。

“你是说你同意我和申文学交往?”卢明凯只能自己重复爷爷的话,这个消息从自己口中说出,还是掩不住激动。

“不是交往,是结婚。”卢老爷子纠正自己的孙子。

幸福来得太快,卢明凯竟然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懵逼了。

第195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申老师正文卷第195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们‘尚北’想和我王家结亲,和我这个职位也有莫大的关系吧?”行长办公室,王文帅请卢老爷子喝茶,并开门见山说道。

“生意人,在商言商,强强联手、珠联璧合是最理想的模式,”卢老爷子说话就相对委婉得多,“王卿那孩子模样俊,又乖巧,这在咱们熟悉的商界千金小姐里并不多见。”

卢老爷子的话也并非完全违心,相比其他世家千金,王卿的确低调又有亲和力,和那些张扬、炫富的千金们的确不同。长辈们无论多么出于从利益考虑,当然还是希望自家娶进来的媳妇们能是温良恭俭让的类型。

“正是因为王卿太乖了,驾驭不住你们家明凯,所以我会做好王卿父母以及王卿本人思想工作的,现在先做做你卢老爷子的思想工作。”

王文帅切入正题,说道:“进出口银行是国家政策性银行,是我国外经贸支持体系的重要力量和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职责是贯彻执行国家产业政策、外经贸政策、金融政策和外交政策,为我国对外贸易和经济合作事业的发展提供方便与服务。”

“你们尚北近年拓展了机电产品、成套设备和高新技术产品出口业务,在境外都有投资,完全符合我们进出口银行的贷款政策,其实不管我们两家有没有结亲,我们银行都会支持尚北。反过来,如果尚北的业务和我们银行的政策不对口,就算咱们两家结亲,又有什么用呢?”

卢老爷子深知王文帅为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在的,没有打虚枪。这和他军人的出身有莫大关系。

但为了王家的面子,卢老爷子还是要挽回一句,显示男方家庭的诚意:“但王卿真是个好孩子。”

王文帅问道:“如果王卿不是我们王家的女儿,没有她的父亲和我这个叔叔,老爷子你还会夸她一句好孩子,把她当作明凯的理想结婚对象吗?”

此刻卢老爷子能怎么答?当然是继续全王文帅的面子:“当然会的,好孩子不论出身如何,都会得到认可和喜爱。”

有了卢老爷子这句话,王文帅就放心向卢老爷子引荐申文学了。

经过王文帅一下午的洗脑,此刻,卢家别墅的客厅里,卢老爷子笑吟吟说:“听说那孩子有才,有才能的人,不管出身如何,如果给她一个舞台,她总是能闯出一番天地来,爷爷也不是什么老古董,爷爷同意你俩的婚事。王行长说得对,人活一世,不能人困于物,而应该人胜于物,不管是生意也好,赚钱也好,还是嗜好也好,都不应该凌驾于人之上,而应该被人驾驭。”

卢老爷子说出来的道理不一定能完全表达他的感悟,所以卢明凯也只能听懂个七八分,并未全盘了解。不过他明确一件最重要的事:爷爷竟然同意他和申文学结婚。

卢老爷子之所以同意,除了因为王文帅把申文学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以外,卢太太也弱弱提了一句申文学漂亮这件事。

对好看的人,人们的接受度和宽容度总是可以无限放宽。

“明天约她来家里吃个饭吧。”卢老爷子说道。

“哦。”卢明凯回到自己房间,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到底是哪个环节发生了化学反应?卢明凯根本不知道王文帅在其间起的作用。

一个进出口银行行长,厅级干部,竟然是一个网络作者的小粉丝,然后为他美满的婚姻铺开了这样一条香花之道。

但是面对这么大好的局面,卢明凯突然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大家都同意他娶她,唯独新娘自己还没答应。

卢明凯在房间里怀着激动的心情拨打了申文学的电话。

夜已经很深,杜云舒睡了,申文学还在码字。

难得休假出来,没有教育局的俗事缠身,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沉浸在文学创作里。

卢明凯的电话打断了申文学的思路,她正在里给王文帅安排角色。

“一直安排下去,正能量的。”想起王文帅的嘱咐申文学哑然失笑。

她从电脑桌前起身,接听了卢明凯的电话:“这么晚什么事啊?卢大少还不肯睡觉呢。”

“我们都是夜猫子。我们都是心中有爱的人,我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我们都是正义的化身,我们都是励志青年。”

卢明凯一口气说了许多个自己与申文学的共通点,然而申文学并不认同:“你是富二代好吗?我才是励志青年。”

其实卢明凯努力寻找自己与申文学身上的共通点是别有目的。他想告诉她,一个人总是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与自己相像的人。然而话到嘴边咽住。

在银山,他一次又一次表白,一次又一次被拒绝。此刻他是否依然还有表白的勇气?

而申文学一次又一次被表白,一次又一次拒绝了他,此刻假如他鼓起勇气重新表白,她是否会破天荒地接受他?

求爱的话在卢明凯的嗓子眼盘旋了一句又一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申文学连朋友都不跟他做了。

她是曾警告过他,他们之间只能以朋友的关系继续维持,一旦你想要突破壁垒,就只会断交。

“文学,要怎样你才会嫁给我呢?”卢明凯原本想问,文学,要怎样你才会爱上我。但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另外一个问题。

得到申文学的人或许比得到申文学的心要更容易一些。

“卢明凯,怎么又绕回原路了?”申文学没有着急斥责,她想卢明凯急急忙忙被召回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会深夜打电话来提出这样一个话题。

“文学你告诉我,要怎样,要怎样才能得到你?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卢明凯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哭腔,“文学,你心里如果没有爱上别人,为什么不试着接纳我,给我一个机会呢?”

“卢明凯,云舒喜欢你,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会因为男人放弃自己的朋友。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的原因是……”

“你爱的人是华建敏。”卢明凯替申文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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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我有教育梦

申老师正文卷第196章我有教育梦第196章

“如果杜云舒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华建敏,你还会跟我说出在乎姐妹情谊的话吗?你还会为了自己的好姐妹隐藏自己的感情,牺牲自己的感情吗?”

卢明凯问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原本以为按照申文学耿直的性子肯定会说不会,没想到申文学的答案却是会的。这让卢明凯非常的意外和吃惊。

“卢明凯你可能不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冷血和清醒。在我心目中,姐妹的情谊是摆在第一位的。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甚至我和学生之间的师生感情都比男女之情来得重要。”

申文学从未向任何一个人这样深刻的剖析过自己。她不是唯爱至上的女人,她更不是恋爱脑。

这样的申文学让卢明凯更加欣赏和喜欢。

新时代的女性就应当如此,独立自主,自尊自强,不再依附于男人,爱情也不再是生活的全部。

卢明凯因为申文学身上的这个特质显得激动,他同申文学说道:“那你有事业心吗?既然你不是恋爱脑,你总有事业心吧!离开桃李那个小县城,到大都市来,我可以助你实现你的事业梦想,来和我一起干一番事业。我们做不了恋人,做不了夫妻。也可以做事业上的伙伴呀!”

在卢明凯心中,申文学虽然不是毕业于名校。也没有出国留过学,她只是一个师范毕业生,可是英雄莫问出处,有能力的人无论从事什么样的行业,都有拼搏的韧劲儿,会让事业发光发彩。

面对卢明凯热情的邀约,申文学再一次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她说道:“但赚钱和做生意并不是我的事业梦想啊!我的事业心就是我的教育梦想呀!虽然我已经离开了三尺讲台,可是我依然在教育系统当中为我们的桃李市的教育事业尽自己的能量。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教育这个行业。”

以前卢明凯要邀请申文学去他在银山的旅游公司当总裁办公室撰稿人,申文学就已经明明白白拒绝过他。

的确,教育人可不仅仅是指三尺讲台上挥舞教鞭教书育人的教师,还有教育局机关和桃李市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室的百来号工作人员。是这些主管部门的干部和学校的老师们共同组成了教育系统的运转脉络,各司其职,协调合作,才能让每一个地方的教育事业成为老百姓满意的教育事业。

无论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工作失职,教育都不能称之为让人民满意的教育事业。

“你们卢家虽然是做生意的,看起来和教育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或许我们能挖掘出新的角度,构筑和教育的的合作项目也说不定呢?所以我倒是很愿意明天去你们家吃你爷爷的这顿饭。在饭桌上我可以和他老人家探讨一下,你们尚北集团这样的大公司和我们小县城的教育有没有什么协作的可能。”

申文学真真假假皮了一把,但她无论如何答应到卢家吃这顿饭,卢明凯就觉得很开心了。但是一想到饭桌上申文学即将和卢家人摊牌,卢明凯就觉得很失落。这几天申文学假装是他的女朋友,好歹让他过了一把和申文学假装恋爱的瘾。虽然只是假装,但也是过了一把瘾。

“文学,明天的饭桌上你可不可以不要戳穿咱们两个假情侣的关系呢?”卢明凯提了要求。

这次申文学拒绝了他。

她说道:“再不向你家里人解释清楚咱们两个的关系,难道还要等着卢家为咱俩操办喜事吗?届时,豪华婚礼上高朋满座,然后新郎新娘却上台上,不好意思,这只是个误会,我们两个其实是假情侣,所以不能结这个婚,否则就是假夫妻了,这还像话吗?”

听起来的确不像话。

因为明天他和申文学的真实关系就会暴露,这反倒让卢明凯并不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杜云舒原本是睡着的,但是申文学和卢明凯长时间的电话粥让她醒了过来。她在被窝里将申文学的话都听在耳朵里,虽然听不见电话那头卢明凯说些什么,可也能根据申文学的话猜出个大概来。

等申文学挂断卢明凯的电话,重新坐回桌前打算继续码字的时候,杜云舒从被窝里钻出来。

听到杜云舒响动,申文学回头,见杜云舒已经在床上坐起来。她穿着睡服,头发披散着,一脸睡意惺忪。

“把你吵醒了?”申文学笑,“卢明凯约咱们明天去他家吃饭呢,说是他爷爷邀请的。”

“卢家老爷子邀请的是你,不是我,”杜云舒想要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还是掩饰不住,所以她索性放任自己此刻妒忌的心绪,“明天我就不去了。”

“那个谁不是喜欢卢大少,梦想着嫁入豪门当少奶奶吗?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好歹去看看豪门别墅里的地砖贴的是不是金砖啊,也当是开开眼界不是。”

“你写需要素材,我不需要。”杜云舒并无猎奇的兴趣,她现在只有认清自己“丑小鸭”的本质后的无比失落。

申文学喜欢写作,所以她会逮着一切机会猎奇,当作是积累写作素材。上次有个女人到教育局办公室推销姨妈巾,申文学硬是从一堆俗物里挤出十分钟时间,听她说完了整个流程,然后愉快地将这位线下微商送走,并兴奋告诉杜云舒,下次在里写到有人推销姨妈巾,她保证不会胡言乱语了,每一个推销步骤都是有事实根据的。

这就是一个写作者的狂热特质。

“人贵有自知之明,就凭我不可能得到卢家人的认可,我甚至根本不可能打动卢明凯的心,所以我决定放弃了,收回我卑微的爱,因为我就是一个卑微的人。”杜云舒的话有自暴自弃的意味。

申文学忙从桌前起身坐到床边去,伸手捏捏杜云舒的小鼻子,笑道:“卑微的人也可以有卑微的爱,只要不碍着别人,你有爱的自由,也有放弃的自由,但都必须是甘愿的,而不是被迫。就像你此刻,你说要放弃,你就是被你的自卑心逼迫而做出的违心的举动,所以我要批评你。”

申文学说着像老师教训学生一样看着杜云舒。

第197章 去海岛举办民办学校吧

申文学向来善于做别人思想工作,第二天,杜云舒就和她一起出现了卢家的大别墅里。

卢明凯载着申文学和杜云舒进了别墅区,在一条花木扶疏的道路上拐了几个弯后就一直向前行驶。

小区里的风景令杜云舒目不暇接。她看着车窗外优雅的小区环境,心里是一阵阵的惊叹:有钱人的世界真好啊!

申文学此刻内心活动却是:有钱人的世界终归还是要回归自然,不过和穷人的回归自然不同,有钱人世界里的自然需得是用钱堆砌出来的,那才更高级。所以车窗外的花花果果和乡野郊外的花花果果便多了一股钱的滋味。

车子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杜云舒下了车看着别墅的外观,问申文学:“我可以尖叫吗?”

当然可以,她们本来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县城里的姑娘,出生没有口含金钥匙,但谁也不能剥夺她们在见到金钥匙时表现出来的肤浅一面的自由啊!

富人有富人的自由,穷人也有穷人的自由,不是?

得到申文学的支持后,杜云舒终于放开嗓子尖叫。

卢明凯一旁乐了,他问申文学:“你为什么不叫?”

“这样的别墅我可以给自己写上十栋,所以我为什么要叫?”申文学反问,“不过如果卢老爷子的午宴上美食很好的话,我还是会尖叫的。”

貌美如花的申老师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这点毋庸置疑。民以食为天,谁也不能苛责她。

午宴上,卢家的厨师办了一桌别开生面的宴席,申文学却吃得很淡定。

卢明凯在她耳边低语:“这样的宴席你是不是每天也给自己写十桌?”

“那倒没有,因为我吃不完。”

卢明凯忍不住笑了。

卢明凯一笑,卢老爷子终于开腔说话,婚礼自然是首要的话题,甚至卢老爷子还规划起了申文学和卢明凯结婚后的未来,他会给她在公司一个职位,让她试着学习怎么做生意,当然如果不想做生意,直接给卢家生个重孙子也是可以的。这么好看的孙媳妇,一定会让卢家后代的基因更上层楼。

“还是由你来向大家说明咱们俩的关系吧。”申文学看向卢明凯,郑重说道。

她觉得这是尊重卢明凯的表现。

卢明凯理解申文学的苦心,尽管有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向家人说明情况。“假情侣”“假女朋友”的信息让卢家人意外,卢老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问卢明凯:“实际上,你是暗恋?”

“我是单恋,爷爷,我表白过的,只是被拒绝了。”卢明凯说出这些倒也不难为情,只是有些意难平。

卢家人更加意难平。他们是什么家境,卢明凯又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个女孩子不过一个小县城里的一个月拿着几千块工资的小门小户的姑娘,居然看不上?

饭桌上,卢家的女长辈们脸色都暗沉下来,男长辈们都板了脸。

“你的家乡是桃李市,你是一名教育工作者?”卢老爷子看着申文学,心底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情形怎么似曾熟悉,他好像遇到过似的呢?

卢老爷子突然想起来他女儿卢晶晶十年前那段被棒打鸳鸯的恋情。两个相爱的恋人,卢老爷子原也有成人之美,可是那男孩子却也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加入卢家商业版图的条件,要知道这样的条件对于许多凤凰男来说是一棵具有超大诱惑力的梧桐树。

申文学起身向卢老爷子举起酒杯,特别虔诚地道谢:“感谢卢爷爷为为我们桃李市贡献了很大的力量,您的女儿卢晶晶博士为我们桃李市教育系统的心理健康教育提供了科学而正确的指导,要知道心理健康对教育系统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我们的学生我们的老师都需要心理健康疏导,带着健康的心理投入学习和教学工作,我们桃李市的教育事业才能越办越好。”

夸完卢晶晶,申文学又夸了卢明凯。

“卢大少有商业头脑,有赤子之心,他投资我们银山旅游业之后,政府的财政多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而对于海岛学校的教育事业来说更是注入一股生机。因为‘尚北集团’开发发展了银山旅游,给当地老百姓制造了许多就业机会,当地人都愿意留在海岛,外地人也会去海岛发展,有了人,我们的学校才不至于被撤笑。大都市之所以繁华热闹,都是因为有了人的力量啊,同样,有了人的创造力,鸟不拉屎的海岛也会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天堂。”

不管是夸女儿还是夸孙子,总归是夸卢老爷子治家有方,后代才会才能出众。

申文学一席话让卢老爷子更加喜欢她了,怪不得孙子喜欢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卢老爷子还是想替卢明凯争取一下,但申文学却不想再纠缠于婚恋话题,抛出一个话题转移了卢老爷子注意力:“卢爷爷有没有兴趣在我们桃李市举办一所民办学校。”

“什么?”卢老爷子意外。

在场的人包括杜云舒和卢明凯都很意外。

申文学说道:“明凯在银山投资旅游业,但是银山因为是海岛,之前一直都只有一所中心小学,孩子们上完学之后要去城里或者其他乡镇上中学,并不方便。如果卢爷爷能在银山办一所有幼儿园、有小学、有中学的一贯制学校,甚至还可以有大学,那受益的绝对不只是桃李市的教育事业,对卢家的旅游业也是莫大的推动啊!不单是银山当地的孩子在家门口上学,外地的外省的,全国各地的孩子都可以来这所学校上课,银山的风景那么美,随着人口的流动,是不是又有了新的经济增长点呢?卢家经济实力雄厚,办这样一所学校质量肯定不会差,只要有教学质量,是不是就不愁生源呢?”

杜云舒崇拜地看着申文学,她的脑袋永远也想不出申文学的点子。

而卢明凯也眼睛雪亮看着申文学,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卢老爷子内心有触动,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举杯和申文学碰杯:“你的提议我考虑一下。”

第198章 调研茂清学校

桃李市教育局局长室。

华建敏和卢明凯的谈话正到酣畅处,尚振坤走到局长室门口敲了敲门,提醒道“华局长,你二十分钟后要赶到市政府开会。”

从教育局到市政府还要走上十分钟的路程,华建敏向尚振坤点头示意“知道了”,便结束和卢明凯的谈话。

“咱们桃李市只有一所民办学校,你们‘尚北’集团想在桃李市举办民办学校,作为教育局长,我非常欢迎,且会尽最大所能促成与你们的合作,这一周我会组织一次民办学校调研,咱们一起去茂清学校参观参观。”

“好。”

华建敏和卢明凯都十分真诚地和对方握了手。

卢明凯并没有急着离开教育局,假装上了趟厕所,想等华建敏去开会了便见一下申文学。

厕所里,卢明凯听见华建敏的声音“文学,下班后先别急着走,在办公室等我。”

卢明凯原本还想约申文学吃午饭呢。

听见华建敏的脚步声下了楼梯,卢明凯从厕所出来,去洗手台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便去了办公室。

见到卢明凯,申文学很惊讶“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桃李的?已经回过银山没?”

申文学一边给卢明凯倒茶一边抛出了几个问题。

卢明凯并没有和申文学、杜云舒一起从s市回来,申文学和杜云舒回到桃李已经有几天了,卢明凯回到桃李市也并没有和申文学打过招呼,今天来拜访华建敏也没有事先和申文学通口气。

“起先来的时候,看你正在忙,就没有打扰你。”卢明凯一边在木质沙发上坐了,一边说道。

申文学倒的茶还很烫,只能先放在茶几上晾一会儿。

申文学日常工作时比较专注,的确不会注意到周围环境。

“今天来找局长什么事?”

“你说呢?”卢明凯含义深刻一笑。

申文学会意“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你的好创意如果我不付诸行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智慧?华局长说会组织去茂清学校调研,到时候你会一起去吧?”

这个申文学倒是不清楚。

“下班的时候局长会找我谈话,到时候我探探口风。”

申文学给了卢明凯一个笑容,卢明凯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为自己依然会被申文学的笑容打动而叹息。

没有和申文学约到饭,卢明凯就先回银山去了。

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华建敏还没有从市政府回来,申文学只能在办公室里等着。

接替林一飞工作任务的林见已经下班回家了,尚振坤却还没有走。

申文学问他“主任不回家吗?家里小朋友谁照顾?”

“小尚他最近中午放学后都跟美静回家去。”尚振坤带点不好意思的话让申文学顿时来了精神。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媒人,牵了红线后就没有继续跟进,而看起来她让其自生自灭的缘分似乎尚振坤和唐美静自己培养得不错。

“小尚都去了,老尚不跟着去吗?”申文学打趣。

“他们娘俩需要培养感情。”尚振坤腼腆笑着。

向尚振坤这样的离异家庭想要重组亟需解决的就是继子和后妈之间的关系。只有事先培养好了感情,重组家庭的时候才不会有那么激烈的矛盾。

“小尚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相信他和唐老师一定能处得很好。”

“美静也很主动去经营和小尚的关系。”尚振坤说得很客观。

申文学能理解唐美静的心理,她曾经是一只高傲的公主,眼里容不得沙子,是个完美主义者,经历两次失败的婚姻后,磨去了唐美静的棱角,把她从天上拉回了地上,从过去的不食人间烟火到如今的接地气。

毕竟在桃李市这样的小县城,结婚是无论男女都需要完成的人生任务。剩女和离异的女人都会被人带以有色眼镜看待,而唐美静作为两次婚史且不能生育的女人,她要承担的压力就更大了。

如果唐美静一直不肯改变自己,向自己生活的环境妥协,她大概会碰更多的壁吃更多的亏,和苏立遥结婚就是她跌的一次跤。

尚振坤是良人,他离婚了带着孩子是个负责任的父亲,又有体面的工作,对于唐美静来说是结婚的好人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不是经历苏立遥这一段婚姻,或许唐美静会继续孤傲地活着,不会这么轻易去接受尚振坤,那么她将会继续陷入痛苦中。

如今好了,尚振坤和唐美静作为两个都有过故事的成年人能走到一起,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安排。

“希望能早点吃到尚主任你和唐老师的喜糖。”申文学笑着说道。

“那就要请你帮忙敲敲美静的边鼓了。”

原来尚振坤没有准时下班说的是这个。

“我充其量就是个媒人,求婚这种事当然还是要新郎亲自出马,你说是不是?”

“这个我知道,但是美静听你的话,你平常可以多向美静夸夸我的英武。”

申文学瞅了眼尚振坤并不高大的身材,“噗”乐了,不由想起她也好久没有见唐美静了,是要抽空见一下唐美静。

“好,改天我约唐老师见个面,帮你吹吹牛皮。”

尚振坤本想中午请申文学吃个饭,但是华建敏开完会回来把申文学叫去了局长室,只能改期。

局长室,华建敏给申文学带了午餐。

见华建敏将热乎乎的午餐推到自己面前,申文学有些意外,华建敏说道“叫你加班,总不能不给你吃饭吧。吃完饭以后你就开工吧。”

“加班,什么内容?”申文学当着华建敏面打开饭盒吃了起来。

“去茂清学校调研的方案啊,要围绕哪几个方面调研,要调研哪些内容,这些调研的内容和卢明凯要在银山举办的民办学校有什么异同之处,哪些是可以复制的成功经验,哪些却必须是另行创新的……”

见识文学眉头微皱,一副很困难的样子,华建敏说道“这个难题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听卢明凯说是你向卢家老爷子提的在海岛举办民办学校的建议?”

申文学捧着饭盒赶紧逃回自己办公室“我加班去了哈!”



第199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

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风和日丽,一如茂清学校校长唐炯文的心情。

他穿着正装,和学校教导处的工作人员一起站在学校大门口,往山下看。

茂清学校的校址选在江畔的半山腰上,学生需要爬上几个楼梯方能到达校门口,一来可以锻炼学生们的身体,二来也含学校办学步步高升的美意。

而茂清学校办学五年来的确是应了步步高升的光景,尤其是唐炯文任校长的这三年,学校办学质量和口碑有了质的突破。

过去唐炯文去实验幼儿园门口摆摊为一年级新生招生吆喝,初一新生招生出台学费优惠、奖学金等各种优惠手段,现在无论是小学招生还是初中招生,都需要面试,甚至许多家长不惜捐资入学。

然而,唐炯文很有原则,一切为了办学质量,严把生源质量关,多少钱也不能扰乱招生秩序,即便许多家长为了入学找了许多领导来讲情,唐炯文依然是招生原则横在第一条。

打铁还需自身硬,茂清学校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和近年来他的教学质量一路走高有本质关系。

因为是民办校,属于企业性质,在抓教学质量上比起属性为事业单位的公办校有许多自由之处,管理上更为自由,这种自由表现为更为严格。无论是对教师的管理还是学生的管理,他有更为物化的奖励手段,在奖学金和奖教金面前就有更为认真的教学态度和学习态度。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唐炯文在办学分享经验会上自然会着重讲其他方面的有效作用。

中考质量连续两年在设区市学校排名前三,甩了桃李市其他公办学校好几条街,这让唐炯文在见到华建敏一行时,腰杆子挺得特别正。

当初是华建敏力挺他当上茂清学校校长,如今他也算交了满意的答卷,没有辜负华建敏的知遇之恩。

此次华建敏带了教育局中教股、初教股股长,以及卢明凯、韩科校长、杜云舒一行,尚振坤和申文学作为直接对接局长事务的办公室人员也在随行人员之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爬上了茂清学校的几层大台阶,抵达学校大门口。

唐炯文迎上来和众人纷纷握手,大家热情地寒暄问好。

众人放眼看茂清学校,虽然只是站在校门口,但因为学校建设布局采用层层递上的形式,因而能看到学校全貌。学校每栋建筑物都外形美观,绿植茂盛,活动场地空旷,给人大气的感觉。

再回身看山下,但见江山涛涛,江岸的居民区充满现代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好一处风水宝地!

不过,一块土地之所以能成为风水宝地,最重要的还是人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能量。

唐炯文先带着大家参观了整个学校,从操场等体育活动场所,再到教学楼、功能室、师生宿舍楼、食堂等处所,到处都给人整齐干净先进的感觉,教室内师生精神面貌极好,让人不由驻足在教室外多听了一会儿课。

为了不影响师生教学秩序,华建敏提议大家去会议室开座谈会。

会议室里,唐炯文给大家播放了茂清学校的办学成功录像,录像制作效果非常好,众人看完后不由自主鼓了掌。

接下来,唐炯文做办学经验分享,他着重阐述了教育改革家魏书生先生的教育教学思想对茂清学校办学产生的深远影响,并在ppt上展示了魏书生先生来到茂清学校带领全校师生晨跑的照片,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教育家精神矍铄,像太阳一样引领着唐炯文和师生奔跑在操场上,那是一幅充满朝气、生机勃勃的景象。

“学校办学一定要有正确、积极向上的核心理念的引领,才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凝聚一切可以凝聚的力量,将学校上下拧成一股绳,万众一心,其利断金……”

唐炯文的声音抑扬顿挫,响在整个会议室里。

卢明凯一直在记录本上记录着,他是一个企业家,是一个商人,搞教育还是头一遭,所以拿出了特别孜孜以求的姿态,拿出了一个门外汉最大的诚意。

而华建敏的桌上摆着几页稿纸,上面是申文学为他整理出的几个提问唐炯文的问题,对于卢明凯来说很有借鉴意义,所以他把那几页稿纸推给了卢明凯,由卢明凯来提问,诸如学费问题、师资怎么解决等。

唐炯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说道“这只是茂清学校的经验,银山是海岛,在海岛学校举办民办学校肯定会遇到许多不一样的困难,要具体论证,具体提出解决办法。”

卢明凯便向在座所有人请教了大家关于举办海岛民办学校的意见和建议,与会的人也毫不客气向卢明凯提出了方方面面的问题,诸如学校的定位是什么,拟办学特色是什么等等。

申文学也向卢明凯抛出了问题“尚北集团举办民办学校是否盈利是主要目的,如果是,海岛原住民的孩子入学问题怎么解决,公办学校实行九年义务教育,而民办学校的学费则比较贵,远超出海岛居民的承受能力,尚北集团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卢明凯事前的确考虑到的问题,他说道“唐校长分享茂清学校办学成功经验时就特别强调茂清学校这几年办学是不以盈利为目的的,斥巨资就是为了办一所高水平高质量的民办学校,这和我们尚北举办学校的初衷一定是一致的。但是作为一所企业性质的民办学校,他不可能永远不盈利,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所以,我们尚北举办这所学校的定位是将它办成一所贵族学校,这就和茂清学校的定位区别开来,因为我认为桃李市不需要两所茂清学校,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不管我们的学校如何收费,只要持有银山镇户口的所有孩子在尚北集团名下的这所学校入学都实行免费制度。”

申文学明白卢明凯的意思,他要利用银山的天然地理位置,吸引那些贵族子弟到海岛学校上学,但同时作为征用海岛土地资源的民办学校又要对海岛本土居民实行优惠政策,让银山的孩子免费入学,这样让原本底层的孩子有机会接触到另一个阶层的孩子,让他们享有同等的教育资源。

这也是向社会上一直有的“教育资源已经阶层固化”的声音的一种挑战。

不过,这肯定会遇到很多新的问题,比如一出生就站在天花板的孩子,和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接触到天花板的孩子,他们将如何融合的问题。

申文学知道卢明凯是个有想法有热情有理想有作为的人,她只能把祝福送给他。



第200章 今夜我是听故事的人

茂清学校出来,卢明凯问申文学“辞掉公职,入驻我们尚北集团,担任银山学校校长,你愿意吗?”

面对卢明凯突然抛来的橄榄枝,申文学十分意外。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辞掉公职。”申文学抱歉地回复卢明凯。

卢明凯了解地点点头,“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你要知道来我们民办校当校长,从薪酬上来说,会是你公职人员的好几倍,而且以你在教育系统的资历想要进步到担任一所学校的校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钱和仕途,我们尚北都可以满足你。”

“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官儿多大的问题,卢明凯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是一个会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去追逐的人吗?”

在申文学的注目下,卢明凯有些惭愧。

他喜欢申文学,爱着申文学,不就是因为她与众不同刚正不阿的人格吗?而自己居然用名利为诱饵企图说服她,是对她的亵渎,也是对自己心里这份爱的亵渎。

“对不起。”卢明凯低低道歉。

申文学拍拍卢明凯的手臂,“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算说错话也无需道歉,甚至狭隘性的朋友就是你犯错了,我还是无条件站在你一边,否则我就是正义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朋友,当然我的确是正义的朋友,所以如果我的朋友犯错了,我还是会教训他一顿,彰显我的正义。”

申文学说得一板一眼却是在开玩笑,卢明凯也只能无奈赔笑。

和申文学一行告别,卢明凯便和韩科校长、杜云舒一起回银山去。

在快艇上,卢明凯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欣赏碧波万顷的大海,身边突然响起杜云舒的声音“你问文学的问题为什么不也问一问我呢?”

不知何时,杜云舒从船舱走出来,看着卢明凯,脸上是落寞是神色“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比文学差,对吗?能力比她差,颜值比她低,才华也不如她,哪哪都不如她,你只看到她,却完全看不见我,哪怕我很努力,你也对我视而不见,对吗?”

“也不是啊。”卢明凯看着杜云舒,笑着说道,“杜云舒有杜云舒的优点,比如身为好闺蜜,没有妒忌好闺蜜,能在颜值、才华全方位被碾压的情况下,还能正直善良地和她站在一起,没有妒忌,没有陷害,这说明你有强大的内心,一个有强大内心的人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一定都能够有所作为的,即便拿到的不是命运给予的王炸之牌,也一定会收获自己的成功。”

卢明凯是真心实意称赞杜云舒的。

“所以,给我个机会吧,我愿意辞职,愿意加入尚北,愿意坚守银山,愿意为海岛的教育事业鞠躬尽瘁,卢明凯,你愿意做我的伯乐吗?”

卢明凯一愣,他的确从未考虑过让杜云舒做自己的事业伙伴。

看着卢明凯怔忡的面色,杜云舒又问了一遍“不愿意做我的恋人、爱人,那么愿意做我的伯乐吗?我这只所有人眼中的磨坊里拉磨的驴或许也是一匹千里马呢?”

“你要拿出让我信服的筹码,现在我的筹码都压在文学身上,这你是知道的,所以你要先证明给我看,你值得我改变主意。”卢明凯郑重说道。

杜云舒点点头“好。”

江岸一溜烟咖啡馆里为数不多的茶楼里的其中一间,唐炯文给申文学展示了一套茶艺。

因为盛产白茶,桃李市有点声望的男人们都身藏一点茶道之术。

华建敏的茶道就很好,而唐炯文显然不比华建敏差,都是喝过茶的男人啊。

白天离开茂清学校时,唐炯文悄悄和申文学约了晚上这顿茶。给申文学倒了一杯他亲手泡的茶后,唐炯文说道“大作家,我一直都是你的读者,我想和你说说我的故事,希望有机会成为你小说里的素材。”

唐炯文的笑容像雨后残阳,虚弱,但尽力最后灿烂一把。

申文学明白,就如王文帅那样,生活里的许多人都希望自己能在文艺作品里重新活过,或者活另外一种不同的人生,或者让自己的人生永远留下印记。

现实的枯燥和骨感并不是能让所有人都越挫越勇,许多人愿意在小说里烂漫一把。

“谢谢唐校长的信任,我很愿意当一个忠实的听众。”申文学喝了唐炯文的茶。

今夜,此时此刻,唐炯文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而申文学是那个听故事的人。

“我父亲刚刚去世了。”唐炯文的声音有些沧桑,痛失至亲的悲伤此刻又复现在他的感觉里。

“他刚刚过完八十大寿,儿孙满堂,福如东海,可是他就这样走了,原本身体健康的人,原本精神矍铄的人,如果没有意外,活到百岁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却走了,死于车祸这样的意外,甚至他出事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如果不是身上带着老年人公交卡,警察还查不出他的身份,他平常太健康了,太乐观了,所以我们都忽略了要好好孝敬他,忽略了他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忽略了我们陪伴他的机会原来并不多了,他就这样走了,抛下儿孙满堂,抛下了天伦之乐……”

唐炯文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他有很大的心结无法解开,“我是个好人,我父亲也是个好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申文学给唐炯文倒茶,也给自己倒茶,唐炯文的倾诉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父亲、自己远在新疆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奶奶……

申文学不常哭,但此刻她哭了。

“我也是一个好人,我不应该是父死母亡和亲人离散的命运,”申文学的眼泪一直滚淌在面颊上,“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到来,我们能做的就是笑对,过好今天,过好每一个今天。”

一个讲故事的人,一个听故事的人,两个人有了共情的点。从茶楼出来,夜已深沉,申文学和唐炯文互道再见。

看着唐炯文沿着江岸走远的背影,申文学有些沉重,毕竟此刻她肚子里除了装着一肚子茶水外,还装了唐炯文大半个人生的故事,沉甸甸沉甸甸的。

“你怎么不让唐校长送你回家,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独行街头,你不怕危险?”身后突然响起华建敏的声音,申文学吓了一跳。

“桃李市的治安一直都很好,华局长难道没有感觉到吗?”申文学反问。



第201章 婚礼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家?难道你在跟踪我?”申文学盯着华建敏。

“用词不当,我是在保护你。”华建敏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一脸正紧。

“你是教育局长,又不是警察。”

“要警察保护你,说明你已经身陷险境了,我是在替警察防患于未然。”

华建敏说着拉了申文学塞进自己的小车,将申文学送回了家。

车子停在家门口,申文学还有些不可置信“你大半夜跟踪我,就是为了送我回家?”

“不然呢?”华建敏下车,替申文学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申文学下了车,“是我想多了。”说着向家里走去。

看着申文学的背影,华建敏无奈笑了笑,自言自语“我们就这样耗着彼此,打算耗彼此到什么时候?”

申文学站住了,回过身来问华建敏“你在喃喃自语说些什么?”

华建敏忙遮掩,说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欣欣要结婚了,你应该收到她的请柬了吧?你会去参加她的婚礼吧?”

“是的,我要去当她的伴娘。”

全欣欣要结婚了,申文学作为好友当然会去参加婚礼,不过全欣欣的婚礼之前是江新男的婚礼。

江新男婚礼那天,顾维在酒店大摆宴席,亲朋好友众多。顾维曾经的同行和师兄弟都来当伴郎,不过到江新男家里接亲时,却并不开心。

顾惜云黑沉沉的脸色,让申文学和杜云舒很吃惊。

顾维年轻帅气又对江家大方,顾惜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关了卧室门,申文学和杜云舒看着江新男,两人不约而同问“怎么回事啊?”

江新男穿着婚纱,原本是娇俏的新娘子,可是眼底却有残存的泪痕。

“我妈想要顾维给我家买个房子。”

“什么?顾维都帮你们家还了二十多万债务了,你妈这也太贪心吧?”杜云舒打抱不平。

“关键是,又是还债,又是办婚礼,顾维的积蓄都花光了啊,要给我们家买房子也得缓缓,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买房子又不是买蛋糕。”

申文学连忙向江新男摆摆手“新男,我可给你提个醒,结了婚以后,你跟顾维先顾好自己的小家。你妈她就是个吸血鬼,不能够满足的。你不要被你妈牵着走,到时候,影响你和顾维的感情啊。”

“家里两个弟弟还那么小,我身为长姐的确应该帮他们的。”

江新男的烂好心,让申文学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长期以来被你妈洗脑洗坏了,帮他们也要看个人的经济能力呀!两个弟弟还小,现在又实行九年义务免费教育,也花不了多少钱。以后上大学的时候你们能帮再帮一点呗。只是买房子什么的,两个弟弟以后可以自己赚钱的呀!不能什么都依靠你这个大姐,你为你的家里做出的牺牲也已经够大的了。”

对于申文学的劝说,此时此刻的江新男并不能听进去。

许多事非得事到临头,自己碰壁撞南墙了才会清楚。

“好了好了,你今天大婚是大喜事,要开开心心的。”

见江新男郁郁寡欢,申文学忙安慰她。

江新男却开心不起来“我妈妈那个性格,她等下能不刁难顾维吗?”

“顾维是个脾气好的,他一定有法子应付你妈妈的。”

顾维的确有法子应付顾惜云,那就是虚与委蛇,顾惜云想要房子,顾维满口答应,表示一年之内一定给江家买上房子。

顾惜云方才心有不甘冲顾维说道“你不要以为你娶了新男花了点钱就是亏了,你要知道新男是有铁饭碗的,一个月工资好几千,一年工资就好几万,她嫁给你做20年老婆的话就是能赚100多万的钱呢。你这一辈子不赚钱,都不愁吃不愁穿,她都能养你们一家老小的。”

顾维的伴郎们见丈母娘居然是这个德性,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而顾维却一直都好脾气地微笑着,也算是难能可贵。

接江新男出门前,顾惜云又不忘嘱咐顾维给两个小舅子红包包大个点。顾维满口应承着,方才成功将江新男接出了家门。婚礼没有顾惜云的搅和,全程都很和谐很热闹。江新男笑着流了许多眼泪,这真是她有生之年最开心的一天。

闹完洞房放完烟花后,江新男和顾维终于可以洗漱完毕躺下。

想到顾惜云今天的刁难,江新男对顾维就很过意不去。

“顾维,今天对不起啊,我替我妈向你道歉,”江新男带着歉意说道,“房子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不会逼你的,我妈她就是那样的性格,你别跟她较真。”

没想到顾维却说“你是长姐,我是姐夫,老丈人又已经去世了,丈母娘她一介妇人,没有能力赚钱,弟弟妹妹还小,咱们当然要把责任担起来。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对弟弟妹妹后,弟弟妹妹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也会对咱们的孩子好啊,你说是不是?这就叫果报。”

江新男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修了什么样的福气,竟然会嫁一个这么好的老公。她抱紧了顾维,心里默默发誓,这一辈子,她都要对他好。

江新男的洞房花烛夜,苏湜一个人在租屋喝闷酒。

她原本定了和江新男同一天的婚期,可是蔡有有不但不能给她婚礼,连结婚证都不能给她。他的户口本被朱笑言藏起来了。

恼羞成怒的苏湜打了蔡有有,将他赶走,并和他提了分手。

她不明白为什么拿了一手烂牌的江新男能够翻身,她却不能。她在最初明明拿了王炸,可是命运之神好狠心,让她从云端跌入低谷。

和苏湜吵架的蔡有有也喝了很多酒,他一个人行走在街头,眼泪不停地流。他知道是自己无能,既不能说服母亲,也不能说服苏湜给自己时间。

他一个人在街上万念俱灰、醉眼朦胧的走着,完全没看见身后有一辆小车正飞速驶来……

朱笑言睡得迷迷糊糊的,发现有人在动自己的草席,她一下醒了,见是朱国中,她立马质问他“你想干嘛?”

朱国中知道朱笑言把户口本藏在草席下了,说“我总觉不妥,有有大了,是成年人了,婚姻之事有他自己的主见。咱们做父母的就不要横加干涉。就算这次婚姻失败了又能怎样呢?离婚了再结呗,你看咱俩第二次也很美呀!”

朱笑言自然不认同朱国中的话“有有不是你的亲儿子,你当然不着急了,什么叫第二次也很美,如果我能在第一次就遇见你,怎么还会去折腾第二次呢?我作为有有的母亲,我就是想帮他把好这个关呀。”

朱笑言为朱国中不能领会自己的用心,感到很委屈。

而朱国中觉得虽然自己不是蔡有有的亲生父亲,可是也一直将有有视如己出。朱笑言的话伤了他的心。

两个人正吵着架,派出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第202章 车祸

深夜的医院急诊科,各种紧急病患被抬下救护车,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急促的步履是在和死神赛跑。

急诊科最里面的病床上,一个母亲扑在出了车祸的儿子身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声“有有——”

一旁的心跳监测仪上,原本的波线已经变成直线,发出叫声,提示着病床上年轻的男人已经终止了生命。

母亲捶胸顿足,用头拼命撞击着病床,一旁戴眼镜的男人紧紧拉着她,以防她伤害自己,男人脸上有眼泪,也有心疼,嘴里喃喃喊着女人的名字“笑言,笑言……”

苏湜跌跌撞撞走进急诊科,看见了那一幕,她喝了很多酒,头还晕着,步履不稳,而且想吐。

“有有……”她嘴里喊着蔡有有的名字,摇摇晃晃向角落的病床走过去。

朱国中发现了她,对朱笑言说“苏湜来了,让有有见见苏湜……”

蔡有有断气前唯一的念头就是见苏湜一眼,可是他没有等到苏湜来就断气了。

为了能满足儿子最后的心愿,朱笑言让朱国中通知苏湜,可是苏湜来晚了,朱笑言恨不打一处来。

就是这个女人毁了她的儿子!

朱笑言回身恨恨看着苏湜,终于她扑上去狠狠摇晃她,哭着骂她“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儿子?为什么?你连他最后一面都错过,连他最后的心愿都不能满足,他挣扎在生死线上,你却在喝酒?”

朱笑言已经闻到了苏湜身上的酒味,重重一巴掌盖在了苏湜的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在苏湜脸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笑言,你别这样……”朱国中忙拉住朱笑言,以免她做出更加过激的事情。

丧子之痛的确让朱笑言失去了理智,她不停地骂着苏湜,恨不能要苏湜给蔡有有陪葬,而苏湜在沉默之后也爆发了。

她质问朱笑言“谁才是害死有有的刽子手?车祸是意外,如果你觉得有有是自杀,那也是你这个妈妈害的!”

“他是我的亲儿子,我怎么会害他?我都是为了他好……”朱笑言气急了,又气又痛。

“你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各种阻挠他,他就是想谈一段他认为值得的恋爱,他就是想娶一个他喜欢的人而已,你同意了吗?如果不是你藏起家里的户口本,他就可以和我领了结婚证,他就能得偿所愿,他就不会心情不好在三更半夜还在街头逛荡!有有的死,如果说和我有干系,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苏湜怒吼着泪水滚滚而落。

而朱笑言虚瘫在朱国中怀里,除了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湜讲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内心不愿意承认的。

面对儿子的死,她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

她也后悔,可是儿子已经死了啊!

朱笑言除了心痛之外就是绝望,如果时间可以重头来过……

蔡有有的死让众人唏嘘不已,教育局的人们谈及此事也无不慨叹,毕竟蔡有有在教育局当过一段时间的合同工。

但对于不是至亲来说,除了茶余饭后叹息一声之外,还能怎样呢?

各人还是要有各人自己的活法。

学校已经放寒假,教育局还要上班到除夕。

温月朗到教育局和华建敏汇报课后服务工作的推行情况。

“虽然开始的时候,老师们的确有怨言,但江新男在会议上带头写了检讨书,我又做了动员,这学期开展下来总算是进入轨道了。”

温月朗说起这件事,脸上还是疲惫的笑容。

华建敏也知道这件事本身做起来就困难重重,实验小学也算是带了很好的头,温月朗作为校长在其中的确是做了大量工作,也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万事开头难,你们实小也算是打好了头枪,接下来要在全市推广就容易得多了,所以特别感谢你,温校长。”

“都是我应该做的。”

有了局长的肯定,温月朗觉得付出都值得了。

而且课后服务工作的实施得到了家长们的热烈推崇,家校关系更加协调了,老师的教学工作也更好开展了。

申文学已经买好了过年去新疆的机票,趁着年假去看望奶奶。

出发前去和江新男杜云舒告别。

三个人好久没有小聚,这一次,江新男执意买单,杜云舒和申文学知道,现在顾维负责养家,赚钱能力杠杠的,江新男已经走出经济困境,于是就让她买了单。

三个女孩子聚在一起,自然是说不完的八卦,聊到蔡有有的死,大家都唏嘘了一番,忍不住又聊了聊苏湜的近况。

因为在寒假期间,老师们没有故意邀约也很难见到面,所以就算是同校同事,江新男也不清楚苏湜的近况。

杜云舒宣布了她自己的一个打算,明年等卢明凯拿到了民办学校的办学许可证,她就要辞去公职,正式入驻尚北。

这个决定在江新男和申文学看来是非常冒险的,两人也不禁羡慕杜云舒的勇气。

杜云舒却苦恼于不知要如何说服父母。

辞去公职在父母看来是一件极端不明确的举动,但是杜云舒已经打定好了主意,申文学和江新男也只能表示支持。

新婚燕尔的江新男也有点小小的困扰,困扰自然是来自母亲顾惜云。

出嫁在女儿在桃李市有给娘家“送年”的习俗,女儿女婿给丈人家包一点红包,包多包少是心意,最多也不超过几千块钱,但顾惜云却狮子大开口非要两万块。

“我妈说趁着顾维年关到生意好,就让顾维多拿点,可是两万块也不是小数目,我和顾维刚办完婚礼家当都被掏空了。”江新男说起来很是苦恼。

“顾维是什么想法呢?”申文学问。

“顾维他说去和朋友借一借先,不想大过年开开心心的日子因为钱和我妈闹不愉快。”

提到老公顾维,真是没得说,江新男是打心底里感动。

“难得顾维这么好,新男你可真是嫁对人了。”杜云舒也不由感动。

“你妈妈将来可千万别将这么好的一个女婿逼疯。”想到江新男的处境,申文学就替江新男担心。

不知道顾维哪一天忍不了了就会爆发,到时候他是会理解心疼江新男的处境,还是会因为顾惜云的所作所为而迁怒江新男呢?

江新男也明白申文学的话,只是自己真的很无奈。她一向都被顾惜云吃得死死的,自我捍卫自我觉醒这些意识离她太远,哪怕有申文学不断提点,她身为当事人也很难避开雷区。



第203章 送礼(一)

茹宝凤主动和苏湜住在一起,这是头一次。

她叫苏湜回家,叫了几次,苏湜都不肯,于是她就住到了苏湜的租屋。

茹宝凤每日为苏湜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而苏湜就是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

如果是以前,茹宝凤一定会喋喋不休骂她,但是现在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她,而是由着她。

亲友们打电话来邀请母女俩去做客,茹宝凤都推拒了。

大家说,叫苏湜出来走走吧,茹宝凤答,反正放寒假,不用上课,她爱躺就躺吧。

茹宝凤无论干什么事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声音,和苏湜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笑容温柔。

二十多年母女关系里,茹宝凤从未有如此卑微过。

不过虽然母女俩没有交流,却也因此特别和谐,没有争吵,对于她们一直都很紧张的母女关系来说,是难得的和谐局面,直到耿冬冬家长的到来。

耿冬冬母亲耿冬冬母亲站在苏湜租屋门口,按了许久的门铃,门终于开了一小个缝隙,茹宝凤讶异的脸出现在门内。

“你找谁?”茹宝凤对陌生人都保持警惕的表情。

耿冬冬母亲先是一愣,但从茹宝凤脸上看到了和苏湜颇为相像的五官,便堆起笑脸问道“这是苏湜苏老师的家吗?您是苏老师的妈妈吗?我是苏老师班上的学生家长……”

茹宝凤注意到了耿冬冬母亲脚边的一只红色塑料桶。桶盖着盖子,但还是能够清晰听到桶里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茹宝凤一下就猜到桶内装着的东西是大青蟹。

大青蟹平常就是昂贵的水产品,请客送礼必备,正直年关,大青蟹的价格更是翻了好几番,一只大青蟹通常都要两三百,这一桶大青蟹至少在两千块以上。

学生家长送礼,这是常事,但对于苏湜来说并不是常事。

虽然送礼是歪风,并不能代表家长们对老师真正的尊重,但至少说明家长把这个老师当回事。

而苏湜在桃李市教育系统的口碑,她不值得家长送礼。

但凡有学生被安排到苏湜班上,家长们通常要联合起来去找校长闹一闹的。

“你的孩子是……”茹宝凤问。

“耿冬冬。”

耿冬冬母亲刚刚报出自己孩子的名字,就听到屋里传来苏湜的声音“妈,让她进来。”

“苏老师,我进来了。”耿冬冬母亲提上大红桶急忙进门去。

茹宝凤只好跟着关门。

苏湜穿着家居服,披头散发站在客厅里。

耿冬冬母亲看到苏湜这副模样先是愣了愣,继而堆起一脸笑容,说道“苏老师,我家冬冬跟您读了这么多年书,从一年级的小不点,如今也三年级了,个子都长到我胸口了,给您操了不少心,之前他爸爸不懂事,老是给苏老师您添堵,我这次是专程来向苏老师您赔罪的。”

客人已经进门,茹宝凤就去给耿冬冬母亲倒水,让她坐着说话。

苏湜也在桌旁坐了。

“我知道你们是离婚家庭,我不会和他爸爸一般见识的,比起他爸爸来,你这个当妈妈的识大体,所以为什么你不把耿冬冬的抚养权拿过来呢?”

“我也想,但冬冬是男孩子,你知道咱们这个社会婆家都喜欢儿子,他们耿家怎么可能把儿子给我带走呢。”

“也对,傻儿子也是儿子,你带着个傻儿子也不好再嫁人。”

苏湜的直白让耿冬冬母亲脸上很是挂不住。

茹宝凤也皱起了眉头,女儿不是不会讲话情商低,而是她根本懒得讲究说话的艺术,她一向我行我素,以自我为中心,不愿考虑别人的心理感受,更不会在乎自己的话是不是会让别人难堪。

“虽然冬冬是没有别的孩子那么聪明,但冬冬到底是我的亲儿子,哪有母亲嫌自己的儿子傻呢?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有为儿子做过什么事,是我的失职,所以我今天来拜访老师,就是希望老师以后能够多关照关照冬冬。”耿冬冬母亲说得十分卑微。

“我倒是想关照他,可是学习成绩这东西,不是关照了就有用的,尤其是你家冬冬这样的孩子。”

耿冬冬母亲脸色更加难看,依旧赔笑道“老师,您说的道理我都知道,就是我们也不指望冬冬能够考多少分,能上怎样的好学校,我们就希望他在学校里开开心心的,平平安安的,不要被其他同学欺负,如果老师您特别关照冬冬,别的同学一定也不敢欺负冬冬。”

对于小学生来说,老师对一个同学的态度具有极高的示范作用。

“你说的我都了解了,你放心,下学期开始,我会关照耿冬冬的。你呢就常和我联系,老师和家长多加强联系,对孩子的成长有好处。”

苏湜能这样说,耿冬冬母亲心里松一口气。因为自己那个该死前夫的牛脾气得罪了苏老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多遭了多少罪,自己因为离婚了,并不知道儿子的情况,这一次还是从儿子同班同学的妈妈那里偶然得知的。

“那谢谢老师,我家冬冬就拜托老师了。”耿冬冬千恩万谢,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茹宝凤就提着大红桶出来“这位妈妈,你的东西落下了,你还是带走了。”

“阿姨,这是给苏老师的。”耿冬冬母亲很意外,给老师送礼,老师居然会不收。

“我家苏湜从来不收学生家长的礼物。作为老师对学生负责那是本分。”茹宝凤的性格耿直,她教学生涯里就从未收受过学生家长的礼物。

“阿姨,送来的礼物哪有再拿走的道理?一点心意而已,您不要嫌弃。”耿冬冬母亲说着逃也似的跑下了楼梯。

茹宝凤想去追,苏湜不悦说道“一桶破螃蟹而已,你至于这样紧张吗?”

茹宝凤回身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女儿,苏湜脸上是一抹厌世冷笑“不是我从来不收家长送的礼,而是从来没有家长给我送礼。现在好不容易有家长给我送礼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这说明这些家长已经拿你的女儿当回事了。你以为这就是几只破螃蟹吗?这是家长对老师的尊重!”

苏湜说着从茹宝凤手里抢过那只大红桶,哗啦啦将青蟹倒了一地。

那些青蟹的脚都被塑料绳绑住动惮不得,只能挣扎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看着地板上的青蟹,苏湜脸上是怪异的笑容,这让茹宝凤扎心,为自己失败的家庭教育感到悲哀。

她茹宝凤一辈子桃李满天下,却独独没有把自己的女儿教好,她还能被称为是一个成功的老师吗?

彼时,在江家租屋,江新男看着几大桶窸窸窣窣的大青蟹不可置信看着顾惜云“妈,你怎么可以背着我收学生家长送的礼?”

如果不是自己回娘家,她还一直蒙在鼓里,她的母亲顾惜云一定是疯了,不但收学生家长的礼,而且瞒着她。



第204章 送礼(二)

“为什么背着你收学生家长的礼?那还不是怪你这个没用的女儿,如果被你知道,这些螃蟹我还能吃到吗?早就被你还给那些学生家长了。”

顾惜云一边数落江新男,一边盘点桶里的螃蟹“这个家长小气,别看螃蟹数量多,个头却都小,所以买了一大桶也未必多花多少钱!”

“这个家长是个鸡贼的,螃蟹故意买大的好看,但买得太少了!”

“哦,对了,还有个我的老姐妹,包了个红包放在我这里,让你下学期帮她家孙子转学到实验小学,钱我已经花掉了,事情你可一定要帮她办!你要去缠着你们校长……”

江新男看着屋子里站着的江豪江放兄弟俩,终于忍无可忍,向顾惜云爆发道“妈,你当着两个弟弟的面说这些话,你让两个弟弟长大以后怎么看你?”

“怎么看我?我怎么了?子不嫌母丑!我再怎么的也是你们亲妈,省吃俭用养活你们,你两个弟弟才没有你这么没有良心呢!”

“我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读书,家里再困难,我也没有送你去广东赚钱吧?我让你读师范,让你有了工作,你怎么报答我的?”

“你只顾着你自己,嫁了老公了,就不管自己母亲和兄弟死活了!”

顾惜云又开始蛮不讲理。

江新男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做个受气包“我怎么不管你了?家里的债务谁还的?说好听了是我结婚的聘礼钱,谁家嫁女儿拿了聘礼吃光,不给陪嫁的?我是头一份吧?亏得顾维对我好,否则我在顾家都抬不起头来!你知道顾家的亲戚怎么议论我的吗?他们说我们江家卖女儿,我就是你卖掉的一头猪!”

江新男说着眼泪委屈地滚下来。

顾惜云哪里肯体味女儿的心酸,她提高了音调嚷嚷起来“谁这么说谁这么说?你把她拉到我跟前来,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我顾惜云卖女儿?我供你读书,让你有了一份铁饭碗,你一辈子可以拿多少工资?一年至少五万块吧?十年五十万,二十年一百万,三十年一百五十万……”

“顾维才给我多少聘礼?二十几万!二十几万还了你爸爸看病的钱,还剩多少到我手上?你还想要聘礼钱?”

“你把你两个弟弟拿去卖,能卖多少钱你都拿走!”

顾惜云大喊大叫起来,面目狰狞,目光血红“你们这些女儿就是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嫁了老公就忘了娘!幸亏我们江家没财产,否则还不被你这黑心肝地霸占走?”

“妈,你真不可理喻!我懒得理你。我今天就不该回来!”

江新男知道和母亲扯皮没有用,她转身要走,却被顾惜云一把拉住“你别走!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

“你今天嫌弃我这个做母亲,说你两个弟弟看着我的丑态,将来也要嫌弃我,那还不怪你?”

“如果你尽早给我们买房子,你两个弟弟有自己的房间,用得着吃喝拉撒都和我在一起吗?那不管我多么遭你们嫌弃,他们也看不着!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买房?”

“你什么时候给你兄弟俩买房?”

顾惜云拉扯着江新男,江新男厌烦到了极点“你放手,我懒得跟你说!你就是个吸血鬼!”

“你说我是吸血鬼?好啊!你是嫁了人,彻底不要自己的母家了,是吧?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有良心的女儿?是不是顾维给你灌了汤,你这么没有良心?”

顾惜云抓着江新男剧烈摇晃,江新男被摇得七荤八素。

“妈,别这样!”

“妈妈,你快放开大姐!”

江豪江放冲上来,想要拉开顾惜云,顾惜云气急败坏将江新男往地上重重一推,嘴里骂道“你们两个兄弟是傻瓜吗?谁为你们好,你们看不懂吗?我才是你们亲妈?我才是掏心掏肺为你们筹谋的人,这个人她不是你们大姐,她就是泼出去的水!”

顾惜云指着地上被推倒的江新男怒不可遏。

江豪看着江新男伏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便跑过去扶她“大姐,大姐,你怎么样了?”

“做戏给谁看?顾维不在这里,你装可怜给谁看?就算顾维在这里,难道他还会为了自己老婆打丈母娘?”

“妈,大姐她脸色好苍白啊。”江豪看着江新男担心地说道。

江新男对他说“帮姐给你姐夫打电话,让他送我去医院,我肚子好痛……”

江新男说着,就感觉身下有热热的液体流出去。

顾维还在美发店忙碌,接到江豪电话,就把店里的生意交代给其他人,跑去了江家。

顾维到时,江新男仍旧倒在地上,裤子上都是红红的血迹。

顾惜云看到顾维来了,也没给好脸色“来个月经而已,变这么娇贵了?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什么时候这样啊?现在有了老公了,不一样了,就是娇气啊!顾维都是你把她给宠的。”

顾维铁青了脸,没有理会顾惜云,抱了江新男就直奔医院。

杜云舒家里,杜橄和钟衷正安排杜云舒相亲。

男方又是一名公务员,家世背景都可圈可点,对杜云舒也甚是满意,杜云舒却甩一句话给人家“要是我没有了铁饭碗,你还会看得上我吗?”

“你是老师,虽然不是公务员,但也是公职人员,现在老师的工资都不低于公务员平均水平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要是辞职了……”

“你是不想呆在海岛教书吗?这个好说,可以调动的嘛,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果我们俩的事情成了,你一直呆在银山,也不方便。”

杜云舒觉得两人说话不在同一频道上,又碍于父母在场,不能偷溜,正如坐针毡着,顾维电话就打了过来。

“什么?新男小产了?”杜云舒的声音在杜家大声地响了起来。

顾维已经将江新男从医院接回了自己家。

杜云舒赶到江新男家里时,江新男正卧床,顾维坐在床边喂她喝药,嘴里小声安慰着“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怀,反正咱俩年轻,你身体得养好,小产不是小事,就跟坐月子似的,如果养不好,身体就垮了……”

“新男,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吓死我了。”

杜云舒换了拖鞋,径自进了江新男的主卧。



第205章 小产

见杜云舒来了,江新男就对顾维说道“你店里正是最忙的时候,你赶紧回店里吧,其他人都没有经验,离了你不行。我这里有云舒照顾呢。”

“对对对,反正现在是寒假,我也没有上班,顾维你就去店里吧。”

杜云舒说着接过顾维的药碗,“你再不回店里,把顾客惹恼了,以后不给你带回头客了。”

顾维终于决定走,他对杜云舒说“谢谢”便起身去店里。

出门前,江新男喊住他“顾维,我小产的事可能是我体质不够好,这段时间我们忙结婚的事,太累了,和我妈没有关系,你别在心里记恨她。”

顾维点了点头,离开了。

顾维一走,杜云舒一边喂江新男喝药,一边问江新男“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怀上的?小产和你妈妈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什么怀的,估计也就一个多月,我和顾维真正在一起,两个月还不到呢。”江新男约莫算着应该是第一次在新房大扫除的时候就怀上了。

“你也真是粗心,那小产和你妈什么关系啊?你跟顾维说和你妈没关系,那这件事八成就是你妈干的。”

以杜云舒对顾惜云女士的了解,江新男并不是向顾维澄清什么,而是向顾维求情。

江新男叹口气讲了去母亲家发生的事情,杜云舒恨铁不成钢说道“如果文学在这里,只怕她又要说你了,你啊你啊,就是不听我们的话,你对你母亲一再忍让妥协,将来肯定害了你自己。”

“新男,我可提醒你一句,你要是为了你的小家好,为了你和顾维好,你必须对你妈狠下心肠!”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于江新男来说,她被顾惜云控制了二十多年,本能养成了妥协和畏惧的性格,想要在顾惜云面前挺起胸膛做个独立自主的人,并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乌鲁木齐机场,阿尔斯兰来接机,申文学在人流里一眼就望见了他。

比起夏天的时候,阿尔斯兰又长高了不少,变得更加英俊帅气了。

“姐姐!”人群里,他向申文学热情地挥手。

“你从福海跑来接我啊?”申文学欣喜万分,“奶奶离了你,能肯?”

“放心,家里还有一个人呢,奶奶看到他后就不要我了。”

申文学只以为阿尔斯兰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娜泽海。

两人汇合后就往家里赶。

一路上,阿尔斯兰都在跟申文学汇报奶奶来新疆这半年的经历。

平常阿尔斯兰要上学,奶奶都交给娜泽海照顾。

起初,奶奶对娜泽海很排斥,后来娜泽海常常带着奶奶加入当地的舞蹈团表演,还给奶奶做新疆服饰穿,奶奶就渐渐接纳了娜泽海。

“现在,奶奶对我妈是喜欢得不得了,一刻也离不开我妈呢。”阿尔斯兰颇为骄傲地说。

“谢谢你啊,阿尔斯兰。”申文学对阿尔斯兰感激说道。

这半年来,幸好阿尔斯兰把奶奶带到了新疆照顾,不然自己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奶奶,只怕忙不过来。

更兼,奶奶现在是老年痴呆症患者,对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并不会听自己的话。

身边常有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一不注意就从家里走失,如果奶奶呆在自己身边,自己工作忙碌,说不定奶奶也会走失。

想到这些,申文学对阿尔斯兰和娜泽海就更加感激。

“我是奶奶从小带大的,奶奶老了病了,没有想到我却是靠不住的那一个,奶奶到最后竟还要靠你和你妈妈。”

“我和姐姐都是奶奶的孙子,无论谁照顾奶奶都是应该的,因为奶奶现在更喜欢和我在一起,也是为了奶奶好,才把奶奶接到新疆。”

阿尔斯兰安抚申文学“姐姐不是不孝顺,是孝顺奶奶才会答应我的决定,我妈也是奶奶的儿媳,如果不是现在奶奶生病了,我妈还没有机会尽一个媳妇的本分呢。”

申文学看着阿尔斯兰,这个男孩子内心就如他外表一样,美好明亮。

虽然之前也曾因父亲的抛妻弃女恨过娜泽海和阿尔斯兰,但现在申文学都放下了。

父亲以他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的梦想画上圆满的句号,留给她一个非常优秀善良的弟弟,留给奶奶一个孝顺的儿媳,恩恩怨怨就都一笔勾销了吧。

到了阿尔斯兰家里,阿尔斯兰提着申文学的行李率先进了家门,一路喊着“妈,妈,我把文学接来了!”

阿尔斯兰口中的“妈”让奶奶率先迎了出来。

“承砚,承砚,你接到你女儿了啊?”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令申文学不由鼻子一酸。

再见奶奶,她已是一个穿着新疆服饰的小老太太。

阔别小半年,奶奶胖了,红光满面,精神饱满。

阿尔斯兰和娜泽海把她照顾得很好。

“奶奶!”申文学见到奶奶,第一时间冲上去拥抱奶奶,激动得热烈盈眶。

奶奶却推开她,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问阿尔斯兰“承砚,这就是你的女儿?不对不对,这个姑娘太大了,你的女儿才……”

奶奶的手在空中比划着,她的印象里,她的小孙女还停留在小学阶段。

“妈,她是您的孙女申文学,她现在已经长大了。”

得到阿尔斯兰肯定的答复后,奶奶才露出笑容,她摸摸申文学的脸颊,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肩膀和手臂,嘴里喃喃说着“长成大姑娘了,长成大姑娘了,女大不中留,该嫁出去了,承砚,你可得给我们文学好好找个人家。”

“好。”对于奶奶任何要求,阿尔斯兰都第一时间答应。

看着奶奶,再看看阿尔斯兰,申文学内心五味杂陈。

奶奶从前最疼她,病了却再也记不得她了,但还没忘记要帮她找婆家这件事。

“你妈妈呢?”申文学问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答“她在厨房做饭呢。你去厨房给她打下手吧,我带奶奶去跳舞去。”

阿尔斯兰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有神秘的笑容。

他放好申文学的行李,就带着奶奶出门去了“妈,我们去跳舞去吧。”

“好嘞,跳舞去了!”奶奶兴奋得手舞足蹈。

看着阿尔斯兰和奶奶扭动着新疆的舞步出门去,申文学抿唇一笑,继而向厨房走去。

厨房,忙碌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转过身来时,申文学不由“啊”地惊呼了一声。



第206章 雪地表白

华建敏围着围裙,在厨房的烟火气里对着申文学露出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笑容。

“局长,你怎么来别人家里也不事先说一声?”

“我事先和阿尔斯兰通过气了,是他邀请我来的。”

这是阿尔斯兰的家,不是她申文学的家,的确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可是,你去年就已经没有在自家过年了,你父亲母亲,还有你舅舅……”

“所以,明年春节你去我家过年吧,当作是对我父母的弥补。”

申文学脸颊一红,不自在地走去拿起还没有洗完的蔬菜清洗起来。

水很冰,申文学吓了一跳,但面上忍耐着没有表现出来。

华建敏已经将一壶热水倒进了冷水里,水温顿时暖起来。

申文学唇角弯了弯,笑容虽然淡淡,心里却是暖暖的。

“我怎么能去你家过年呢,我又不是你家的女儿。”

“你可以是我家的儿媳啊……”

申文学没有接口,只是唇角更弯了。

华建敏也不再说话,唇角却比申文学还弯。

春假假期,申文学和华建敏在新疆陪着奶奶去了许多景点游玩,冬天的新疆也别有一番趣味。

娜泽海则带着阿尔斯兰回娘家探亲。

雪地里,华建敏堆了一个大雪人,申文学拉着奶奶对着雪人跳舞。

奶奶在新疆跳了大半年舞蹈,已经十分有模有样。

她看着一旁打节拍的华建敏便拉他一起加入舞蹈,三个人蹦着跳着笑着,奶奶突然就停了下来。

她看着欢笑着的申文学,似乎能想起点什么,似乎又想不起什么。

申文学发现了奶奶的异样,停下舞蹈,走到奶奶跟前,问道“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伸手摸着申文学的脸颊,眼睛盯着申文学的面庞,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

“奶奶……”

“你是文学。”奶奶的眼睛突然特别清明起来。

“奶奶你想起我了?”申文学鼻子一酸就抱住奶奶哭了起来。

有什么比最亲最爱的人忘记更悲伤的事情呢?

哪怕只是一瞬的记忆,也让申文学开心不已。

越开心,眼泪就流得越欢畅。

华建敏看着抱在一起哭泣的一老一少,露出一个浅浅略带忧伤的笑容。

“奶奶,我是华建敏,你记得我吗?”

听到华建敏的声音,奶奶放开申文学,盯着华建敏打量,摇摇头又点点头,喃喃说道“华局长。”

华建敏上前握住了奶奶的手,“奶奶,你把文学交给我照顾,好吗?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爱她疼她,奶奶,好吗?”

奶奶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拼命点头,她把申文学的手放入华建敏手中,喃喃说道“她心里也是愿意的,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心里愿意的……”

华建敏把目光投向申文学,唇角一抹期待的笑容。

申文学却假装不看他。

晚上,华建敏敲了申文学的房门,新疆的这几天,申文学都和奶奶一起住。

奶奶已经睡下,申文学正用笔记本电脑码字,听到敲门声,她开了门,对华建敏做了个“嘘”的动作,便走出来,小声问道“您老还不睡,什么事啊?”

华建敏说道“你……还没答复我呢。”

“答复你什么?”

看着申文学一脸奇怪,华建敏沉吟了一下,说道“你那么机灵一个人,为什么要装傻呢?”

申文学“噗嗤”一笑,好,她不装了。

“可你问的又不是我。”

对,他问的是她奶奶,现在却又来讨她的答复。

“好,那我现在就问你,你答应吗?”华建敏深吸一口气,仿佛鼓了莫大的勇气。

“答应什么?”申文学忽闪着眸子。

华建敏有些气馁,他都学孟姜女千里追随她而来了,她怎么可以躲躲闪闪还装傻呢?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阿尔斯兰和娜泽海就回来了。

“姐姐,华大哥,你们还没睡,太好了,我们一起吃大盘!”阿尔斯兰欢天喜地地招呼。

看着华建敏一脸尴尬,阿尔斯兰笑道“是不是我和我妈回来得不是时候,当了电灯泡啊?我们可以走的。”

阿尔斯兰说着拉着娜泽海作势要往门外走,娜泽海笑着骂他“好了,别逗你姐姐了。”

于是一家人坐下来享用美食。

娜泽海和阿尔斯兰除了带回大盘鸡,还带回烤羊腿和熏马肉等,华建敏吃不惯酸酸的奶酪,娜泽海就给他倒奶茶,但是奶茶也跟内地的奶茶不一样,用砖茶和牛奶加盐煮成,喝得华建敏泪眼汪汪。

看着华建敏狼狈的模样,申文学倒是笑得很开心。

大概不习惯新疆特色的饮食,华建敏在下半夜就开始肠胃不舒服,末了,腹泻呕吐,折腾了一宿。

申文学又是药又是水照顾了他一晚上。

药效终于发挥疗效,华建敏睡了,申文学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娜泽海却在客厅等她。

“阿姨,你怎么还没睡?”申文学对娜泽海就是对长辈的一种客气的恭敬。

娜泽海却热情得很,带着新疆人的淳朴和热忱。

“你和华先生要什么时候办婚礼?我要为你准备嫁妆,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是你母亲不在了,你父亲也不在了,奶奶病了,只有我是你的长辈了。”

娜泽海的普通话带着新疆口音,但依然听得出她的真诚。

“阿姨,我和他……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呢。”申文学有些急促。

“看得出来,华先生是个好人,而且他很爱你,你看他千里迢迢来到新疆,就是因为知道你要来我家里过年啊。他很有心,你就不要辜负他了,再说你也老大不了。”

“我才二十几岁,阿姨,”申文学笑着说道,“再说即便我现在是三十几四十几,我也觉得没有非结婚不可的理由啊,年龄不应该成为非结婚不可的理由。”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思想有个性的女生,年龄当然不是非结婚不可的理由,可是爱是理由啊。看得出来,你也喜欢华先生,你为什么不勇敢地面对自己,接受这份爱情呢?”

娜泽海的问题问住了申文学,她对华建敏的态度一直是回避的,为什么呢?



第207章 割腕

女人婚前要睁大眼睛,女人婚后要闭着眼睛。

申文学常听年长的同事们说到关于婚姻的鸡汤,婚前睁大眼睛在申文学看来无疑就是寻找一个人品好的男人做丈夫。婚后闭着眼睛,无非是说男人都有逢场作戏的时候,作为妻子要难得糊涂,不要较真。

关于闭着眼睛,这无非是封建社会一夫多妻制糟粕残余遗留到新时代社会的男人们还存有的幻想,于新时代的很多女性是不能接受的。

至于睁大眼睛,真的就可以找到良婿吗?

父母婚姻的失败在申文学心上是留下阴影的,父亲对于母亲来说绝对不是良人,而华建敏会是她的良人吗?

母亲走了,奶奶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谁才是那个可以指点她人生的长辈呢?

雪地里,申文学一个人坐着望月。

新疆的夜空更为辽远浩渺,那一枚新月明亮洁净,仿佛能照亮人心。

身后有脚步声,申文学没有回头,她知道是华建敏。

华建敏将一件厚厚的外套裹在申文学身上,自己则在申文学身边坐下,和她一起仰望月空。

许久,华建敏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可是你一直不肯跟我确定关系,是因为对我还存着怀疑。”

“是的,”申文学直言不讳说道,“在我眼中,在教育局同事们眼中,在教育系统的校长、老师们眼中,在桃李市许多家长眼中,在市委市政府领导们眼中,你是一个好局长,但是,如果我和你确立了恋爱关系,你的角色就变了,你将变成我的恋人,将来还会是我的丈夫……”

申文学突然的沉默,华建敏完全能够理解。

“你不确定我们的爱情是不是能顺利走入婚姻,我们的婚姻又是不是能白头偕老,对吗?”

“因为我的父母给我示范了一段很不美好的婚姻,造成我母亲也悲惨的一段人生,所以请你原谅我,我内心有一道坎没有跨越过去。”

“不能给你安全感,是我的错。”华建敏将申文学揽入怀中,此刻他的心绪如潮水涌动。

一直以来,她在他眼中,在所有人眼中,像太阳一样,充满了正能量,给周围的人带去温暖和光明,这也让很多人忽略她内心也有阴暗看不见光明的角落,有潮湿到发霉的角落。

而他一直自诩爱她,要守护她一生,却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的内心。

除了是她的上司和同事,他并未扮演好一个追求者的角色。

“文学,我会向你证明,我会给你一份可靠的爱。”华建敏用一种感性的声音说出誓言。

“好,我也愿意试一试。”申文学抬起头来,给了华建敏一个笑容。

雪地里,月光下,申老师美得动人心弦,华建敏的唇角弯出一抹着迷的笑容。

苏的租屋内,苏打开手机相册,她的相册里竟然没有一张蔡有有的照片。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的吧?如果她之前不那么作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和蔡有有修成正果了呢?

苏想哭,却没有眼泪。

她在这租屋孤独到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这辈子生来就是个另类就是个怪物吗?

她也很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其他同龄的女孩一样,拥有正常生活的能力。

这时这刻,苏想到申文学,想到江新男,想到杜云舒,她们要么在工作领域有出色的成绩,要么有了自己幸福的婚姻,要么拥有正常的人际关系,为什么独独自己哪方面都是失败的呢?

苏这样想的时候就开始哭泣,无声的,只是哭,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开始揪扯。

这时候门外传来拍门声,茹宝凤的声音响了起来:“苏,苏,是妈妈……”

妈妈!

苏哭得更厉害了。

从小到大,她和她母亲之间母女关系一直紧张,她从来没有体验过母亲的温柔和温暖。

茹宝凤总是以一种激烈的方式来管教她,她无论做错事还是做对事,茹宝凤对她的都是训斥,从来没有好言好语的鼓励和劝慰。

想到这里,苏哭得更伤心了。

为什么她这辈子连与母亲之间的关系都这么另类、与众不同?

她到底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来?为什么赖着不走?

茹宝凤拍了半个小时门也不见苏来开门,末了,她请开锁公司的人来开了租屋的门,租屋内,苏倒在地上,破碎的手腕搁置在一片血泊中。

“苏!”茹宝凤疯了一样喊着女儿的名字。

申文学回到桃李市,立马就听到了关于苏自杀的消息。

好在抢救及时,苏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医院疗养。

申文学、江新男和杜云舒三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去看望苏。

“你可以吗?”申文学问江新男。

从小到大,江新男和苏之间的过结最大,苏对江新男的伤害在江新男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

“小时候的事情就当做是小孩子不懂事,让它过去好了,苏是我们的同学,她现在住院了,咱们以老同学的身份去看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江新男是个善良的人,申文学能够理解她,这也正是她一直以来愿意和江新男做朋友的原因。

但是杜云舒却很担心江新男:“咱们去看望她,她未必会领情。一直以来,她性格都那么偏激,现在又是因为自杀进的医院,就算是咱们好意去看她,谁知道她会不会曲解成咱们是去看她笑话的?”

杜云舒说的极有可能,江新男和申文学都想到了,但三人最终还是决定一起去医院看望苏。

三人买了水果,去了医院。

茹宝凤害怕其他病人会影响苏的情绪,所以向医院申请让苏住在单人病房里。

申文学、江新男和杜云舒到医院时,茹宝凤正在病房里陪着苏。

苏背朝里躺着,并没有理会茹宝凤。但茹宝凤寸步不敢离开,生怕苏再做傻事。

见申文学三人来了,茹宝凤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但还是保持平静的语气,对苏说道:“苏,你同学他们来看你了。”

苏并没有动,依旧背对着大家,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茹宝凤还想说些什么,申文学示意她别说了,她说道:“阿姨,苏身体还没康复,您别急,我们在这儿陪陪苏吧。”

说着,三人去搬了三把椅子来,在病房内坐了下来。

第208章 探病

茹宝凤出去了,出去前带上了病房门。

四个女孩子在病房内共同呼吸,却有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于苏湜而言,背后是三双来看笑话的眼睛,让她如芒在背。

在苏湜背后,江新男、杜云舒和申文学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先开口。

就在她们打算起身告辞的时候,苏湜转过身来,脸上

《申老师》第0章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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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上班路上

新一年,新的任务,对于华建敏来说,就是带领桃李市教育局重新申报一次“教育强市”创建活动。

市领导里有人提出,如果又一次创建失败了当如何?不是劳神伤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华建敏心里却很坚定,即便最终仍然通不过,但仍能通过“以评促建”的方式促进桃李市教育事业的发展,对于桃李市的老百姓来说,就是获益的事情。

创建“教育强市”不是为了提高他个人的政绩,而是为了让教育这项事业能够真正惠及民生。

捋清楚这点,华建敏就非常坚定地要去做这一件事,不受其他质疑声音的影响。

对于卢明凯来说,新一年,就是要尽快取得民办教育许可证,在银山海岛建一所漂亮的民办学校,确保秋季能够按时顺利招生。

对于杜云舒来说,新一年她要面临一项抉择是否辞去公职。杜云舒知道,这势必是一项引发家庭战争的决定。

对于江新男来说,新一年,她得怀一个宝宝,因为如今的角色已经不同了,她从姑娘变成了顾家的儿媳妇。角色的转变,人生任务势必也发生了改变。

对于廖书恒来说,引领苏湜走出人生低谷,帮助她像其他女老师那样踏踏实实干教育,这是他的任务。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新一年的明晰任务,唯独申文学没有。

申文学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白天上班,做好本职工作,晚上就写写小说,她似乎一眼就望到了自己退休后的生活写照。

吃完早餐,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申文学弃了小电驴慢悠悠向教育局走去,权当做晨间运动。

正走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口哨声。

申文学哑然失笑,可能是因为太默契了,她竟一下就猜到身后的人是林一飞。

果然,林一飞的小电驴就停在了她身边,林一飞大大的脸庞下一秒就出现在申文学的视线里。

“申老师,今天11路公交车亲自送您上班啊!”林一飞贫嘴的样子很贱。

“你们家11路公交车缺油吗?你得骑驴上班!”申文学说着瞄了眼林一飞的脚。

林一飞脚上穿着非常朴素的布鞋,身上也是朴素的衣着。

之前林一飞还是开着日产小车上班的,经历了房子被法院拍卖一事经济条件大不如前,生活质量自然也下降了不少。

好在林一飞还算是个好爸爸,原本假期该带孩子出去旅游的依旧带孩子出去,自己节俭也不克扣孩子的。妻子提出旅游等假日安排都该取消时,林一飞也表示小孩子成长阶段正是长见识的时候,不能因为大人遇到的风波就剥夺了他们成长的乐趣。

听到申文学的玩笑话,林一飞则回一句“别拿小电驴不当车,它可是充了饱饱的电,载你上班完全没问题。”

“你也别拿你的腿不当腿啊!和我一起走路上班,怎么样?”

申文学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林一飞居然真个答应了。他从电动车上下来,一边推着电动车,一边与申文学并肩前行。

林一飞人高马大,平常大长腿够申文学追好几步,此刻推着电动车,刚好和申文学走路的速度同步。

两人同行引来许多路人奇异的目光。

“没有办法,有个损友就是会被带歪,怪不得孟母三迁择邻而处,实在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林一飞自嘲地叹息。

“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是朱还是墨?”申文学朝林一飞狡黠一笑。

林一飞腾出一只手,手指指着申文学嘿嘿地笑“我不上你的圈套。”

如果说自己是墨不就是承认自己是坏人吗?如果说自己是“朱”,这个申文学又会用谐音骂他是“猪”。

林一飞突然觉得和申文学做朋友,太难了。

“是时候找个男朋友治治你了。”林一飞想了想,愤愤说道。

“好啊,你帮我找个。”申文学十分乖巧回答。

两个人正斗着嘴,就听后面华建敏的声音传来“文学,一飞……”

林一飞和申文学同时转过身去,朝阳里,华建敏大步流星而来,俊朗的气质,帅气的外表,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林一飞朝申文学小声嘀咕说道“这位怎么样?”

申文学翻了翻白眼“你可真懒,怪不得你发福了。你这就叫帮我找?”

“我是帮你捡个。”林一飞说着就坐上小电驴,准备识相退走,让申文学和华建敏二人世界,孰料华建敏喊住他“一飞,你等等。”

“局长什么事啊?”林一飞堆满客套的笑容,还没笑太久,脸上的肌肉就僵了。

“局里组成一个考察团,我带队,去思明区考察调研,你准备一下,一起去。”

“好的,局长。”林一飞应和一声,发动小电驴“风驰电掣”而去。

华建敏回头看着申文学“你也一起去。”

“啊?”申文学非常意外。

“申报材料是重要一环,你可要担起这个重任。”华建敏言语肯定,充满信任。

申文学抿唇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周天。”

额,今天是周五。

思明区是上次全省唯一通过“教育强市”创建的区域,华建敏组织一只考察团就是去取经的。

华建敏亲自担任考察团团长,一同去的还有教育局部分班子成员和股室长,以及教育督导室的工作人员。

去之前,尚振坤已和思明区教育局取得联系,向对方发了函件,对方也做好了接待准备。

上班的时候,申文学问尚振坤“我们办公室为什么主任你没去,派我去呢?”

尚振坤笑得有些腼腆“美静怀孕了,我得在家照顾她。”

“啥?”这个好消息对于申文学来说太突然了。

原来,尚振坤和唐美静一直去做试管婴儿,没有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直到试管成功,尚振坤才把好消息和申文学分享。

申文学替尚振坤高兴,更替唐美静高兴,一个一直渴望当母亲的女人终于夙愿得偿。

申文学打算出差前去看望一下唐美静,没有想到江新男打来电话称,要和她一起去。



第210章 考察团

唐美静已经和尚振坤领了证,只是还没有办酒席,所以两人各自在实验小学和教育局的同事都不知晓此事。

试管婴儿成功这更是秘密。

见申文学和江新男来看自己,唐美静很高兴,但还在安胎阶段,也不敢起床,只能躺在床上和两人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瞒得这么一丝风不透的。”申文学说道。

唐美静笑道“你和老尚是同事,你还不知道他的性格吗?他一向面皮薄。”

“难得你能照顾他的感受。”申文学真心替尚振坤高兴。

江新男则打趣道“唐老师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唐美静笑起来,也打趣江新男“你嫁给那洗剪吹,是不是也打算改行做美发去?”

不料江新男却眉头一皱,认真说道“你们知道吗?顾维还真的跟我提议过。”

“不会吧?”申文学和唐美静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声。

“是真的。”江新男一脸严肃。

“他是疯了吗?你这可是铁饭碗。”唐美静说的不无道理,要不是江新男母家家境不好,江新男有个正式工作,在婚恋市场上可是非常紧俏的。

“为什么啊?”申文学问道。

江新男叹口气,面露忧虑,说道“他最近听他一些同行说了一些闲话,说他娶我是贪图我有一份铁饭碗的工作,所以他就提议我辞职,想要向别人证明他只是爱我这个人,而不是图我这一份工作。”

申文学和唐美静互视一眼都觉不可思议。

“顾维什么时候这么迂腐了?别人的偏见和短视为什么要你买单?”唐美静说道,“按他这个逻辑,如果有人说你江新男是贪图他顾维的钱和他结婚的,你是不是得和他离婚才能自证清白?”

江新男立即点头,一脸被理解的表情,说道“美静姐,你知道吗,他顾家就有亲戚这么奇葩,在顾维面前说这样闲话的。因为是涉及到我,顾维还算是理解我,能够替我说话,但说到他自己,他就不行了,他非要证明不可。”

“要证明让他自己证明去,不要牵扯上你。你辛辛苦苦读书才得来这么一份编制内的工作,凭什么要你辞职去证明他纯粹的清白的爱?如果他顾维身正不怕影子斜,对你的确是出于爱而不是出于你人民教师这个光环,他就没必要怕别人嚼舌根,理直气壮才对。”申文学也说道。

江新男心里没底,但还是说道“我会好好和顾维沟通的,你们不要太担心我。”

申文学瞅着自己的闺蜜,她怎能不担心呢?

一直以来,江新男由于原生家庭的缘故,并不自信,且优柔寡断,容易心软,她真担心她和顾维这段婚姻,也会如和廖书恒那段恋情一样不能善终。

“别以为女人结婚了就找到了终生依靠,从此一帆风顺,婚姻也有很多未知风险,你要时刻记住修缮自己完善自己,才能无论处于什么境地都能不被打倒。”申文学拍拍江新男的肩膀。

唐美静说道“文学说得对,新男你参照我,我都结了几次婚了?即便是现在和尚振坤领了证,怀了孩子,我也不敢保证,这一次的婚姻就能不出现意外。只是我们都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在如何维护自己的婚姻问题上更多了耐心和经验而已。”

“女人还是事业要紧,只有时刻拥有一份工作,成为自己的经济后盾,这样面对任何突变才有底气。所以顾维不论说啥,你都要坚信你必须好好教书,绝不会辞职的。这个态度,你也得和顾维摆明,趁早断了他的念头。”

这一次和唐美静、申文学两个人碰到,江新男觉得收获很大。她内心多少有些澄亮起来,仿佛迷雾被灯光驱散了些。

周天,申文学整理好行装,跟着华建敏一行,踏上了考察团为期三天的行程。

思明区是与桃李市同期申报“教育强市”省内唯一通过的区域。

本次考察就思明区政府如何履行政府主体职责,坚持教育优先发展,在教育经费投入方面的重视程度,提升办学条件水平,推进教育均衡发展方面,加强教师队伍建设,统筹兼顾整体推进,各类教育协调发展,以及挖掘地方课程资源,打造学校特色品牌方面进行了深入的考察学习。

在思明区教育局的热情接待下,华建敏一行查阅了他们的迎评资料,实地参观了他们的学校,听取相关负责人的经验分享等,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时间紧,任务重,但收获也颇丰。

对照思明区的先进做法,华建敏在酒店房间里召集考察团所有人先行开了个会,就桃李市存在的主要问题让大家各抒己见。

有干部指出桃李市的教育经费保障机制还有待完善,教师平均工资收入水平近三年都低于公务员的平均工资收入水平,教师综治平安奖、文明奖等未落到实处,奖金福利待遇低于其他部门。

刚好考察团这次邀请了政府部门分管教育领导同行,大家的意见也直接成了整改的方向。

而领导也对教育部门提出了整改意见,认为教育附加费的使用尚不规范,未按规定专项用于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学校改善办学条件,违规扩大范围安排了团市委阳光助学资金、高考考务费和奖金、贷款利息、残疾人保障金等方面。

此外,桃李市的教育扩容形势依然严峻。既要完成消除超大规模中小幼学校和大班额,又要应对二孩政策下人口高峰期到来。城区学校面临着扩大校园面积、校舍面积、学生运动场地、增加功能教室等问题。

而师资配置也是个大问题,小学、学前教育教师数量缺口较大,年龄老化、学科结构矛盾都比较突出,新教师补充数量不足。临时聘用教师待遇低,校长教师交流存在编制及岗位职称等方面的体制机制障碍。

“继续加大教育投入,进一步加强教师队伍建设,进一步发展公办和普惠性幼儿园,进一步提升教育教学质量,都是接下来我们市教育局要努力的方向。”会议结束的时候,华建敏说道。

申文学做了满满一本记录交到华建敏手上,华建敏顿觉任重道远,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看到了别人的长处,更发现自己的短处,有力不从心之感,却也更激起了华建敏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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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卷土重来

华建敏考察回来后又召集教育局干部开了几场会议,就“教育强市”指标做了更为详细的任务分解,同时去找了市长。

桃李市是县级市,对应的是“教育强县”的督导评估指标。

市长办公室,市长给华建敏泡了茶,和煦笑道“去了一趟思明区,收获颇丰吧?”

“蔡副市长的感触一定不小于我。”华建敏笑着说道。

市长明白,“蔡副从思明区一回来就来找我了。‘教育强市’重点聚焦县域教育现代化建设进程,所谓‘对县督导’本质就是对咱们市人民政府教育工作的督导评估,在这个基础上,侧重评估县域教育整体水平和综合实力在全省的领先程度,上一次咱们创建失败,主要责任在政府。”

“和思明区这样的经济发达地区相比,咱们政府在教育上的投入的确不如人家,评估指标围绕办学条件强,学校管理强,师资力量强,公平程度高,教育质量高,社会认可度高等方面,确保这些指标能够拿到高分,经费投入是关键。发达地区意味着财政收入高,教育投入经费自然也高,有了充分的经费投入,管理、师资、公平、质量这些都好商量,这些指标上去了,社会满意度自然就高了。”

华建敏分析得不无道理,市长说道“话虽如此,但咱们也要向发达地区看齐,国家是把优先发展教育作为战略提出来的,咱们无论多大的困难都要响应国家号召,坚决贯彻落实。”

市长表明了创建“教育强市”的决心,华建敏便重新认真分析了桃李市申报教育强市是否有成熟条件。

“教育强市的申报条件首先要求要通过‘义务教育发展基本均衡县’国家认定,且相关指标年度监测中持续保持较高水平,近三年小学综合差异系数均不大于00、初中综合差异系数均不大于00,咱们桃李市满足这个条件。”

“此外,近三年教育系统不存在重大安全责任事故或严重违纪违规事件,这个也没问题。近三年按‘对县督导’的最新修订标准,最近一次省级督导评估得分达到0分以上。这个咱们也满足了。”华建敏说着停顿了一下。

市长了然,上次创建失败主要是失误是在近三年财政教育经费投入是否均达到法定“三个增长”这一项上。

“上次省和设区市对咱们的整改意见当中都提出要咱们补足补齐近三年财政教育经费投入,以保证近三年均达到法定‘三个增长’的要求。年初的市长办公会议上,我已经再次向财政局长下达了任务,你就放心吧。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对不对?这次保证不能让你们辛辛苦苦的创建工作打水漂了。”

市长的保证让华建敏心里安了安。

市长又嘱咐道“社会认可度调查测的是民意,至关重要,政府及教育部门落实教育公平政策、推动优质资源共享、规范学校办学行为、实施素质教育、改革考试评价制度、提高教育质量等方面是否取得成效,咱们自己吹没有用,老百姓说好才是好。”

华建敏点点头“社会认可度调查的对象包括学生、家长、教师、校长、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其他群众,其中家长比例应达到0,咱们教育做得好不好,家长最有发言权。”

整整和市长谈了一个小时,华建敏离开市长办公室的时候,决定把社会满意度这一块交给申文学去负责。

华建敏先是在市职业中专的大实训室召开了一场教育强市的动员部署会。

来参会的除了教育局班子、股室长、干部、学校的校长、园长等教育系统内的人员,还有政府口的负责人,街道办事处和各乡镇、开发区的分管教育干部,其他政府职能部门也来了对口的负责人。

分管教育副市长在动员大会上发表了意气风发的讲话,大家的心情似乎不受到第一次创建失败的影响,对这一次创建活动又信心满满起来。

动员大会结束后,申文学随着人流从实训室出来,正打算去寻自己的小电驴,却被华建敏叫住。

“领导们的指示我都做了记录,等我回办公室重新整理一下会议记录再给你。”

听着申文学的汇报,华建敏笑起来“那么紧张干吗?领导们的指示都是就着讲话稿念的,你没记清楚,我也可以去翻大家的讲话稿。”

华建敏说着扬着手里一叠讲话稿,原来他已经把大家的发言稿都搜集来了,“我有新的任务给你。”

“什么新的任务?”

“社会满意度调查。”

华建敏说着给了申文学一个信任的笑容。

“社会满意度调查不是由督导室的郑齐主任负责吗?”

教育局关于“教育强市”专项会议上分配过任务,申文学做的记录,她记得很清楚。

“让你配合郑主任,你跟着郑主任好好学学,一天到晚光坐办公室写材料,只会是纸上谈兵,不参加实践,不参与具体的项目,你不会进步的。”

华建敏想要锻炼她,申文学理解华建敏的用心,认真回答道“好,我不会让局长失望的。”

“社会认可度调查工作由省政府教育督导办公室委托第三方专业机构组织实施,至于这第三方机构会派什么专家来,专家的脾性如何,都不清楚,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确保自己的工作做到位,教育宣传做到位,那么无论谁来组织这个社会认可度调查工作,咱们都可以做到有底气、有信心。”

“了解,我回局里头就去找郑主任接洽这个任务,局长让我给郑主任打下手这件事已经知会过郑主任了吧?”

郑齐是教育督导室的副主任,和教育局其实是两个部门,他应该更愿意在督导室内部找助手。

华建敏了解申文学的担心,说道“我已经和郑主任打过招呼了,他说他会好好带你的,你虚心一点,肯学一点,我相信你的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凡事打铁要自身硬,你对评估指标要非常熟悉,如果业务不熟悉,别说郑主任,谁都不会看重你的。”

“‘教育强市’”的督导评估标准包括个a级指标、个b级指标、0个c级指标,侧重评估县域学校的办学条件、学校管理、师资力量、教育公平、教育质量等方面的整体水平和综合实力,以及为提升县域教育发展综合实力、打造区域教育特色、推进教育现代化、促进县域教育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工作成效……”申文学流利背了出来。

“不错嘛,私底下都做了功课啊,”华建敏朝申文学赞许笑笑,差点要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肩膀,又觉不合适,末了,只能说道,“加油!”

申文学也朝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申文学突然觉得他们这恋爱谈得也太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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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郑主任

郑齐,桃李市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室副主任。

郑齐在教育局班子成员里属于高颜值的领导,他不仅外形好看,性格还开朗,三句话就要抖一个包袱,听他说话就像听相声似的。

这样的领导容易与同事打成一片,活动的时候既是组织者又是开心果,往往在一起出行的大巴车上就要给同事们说一路笑话,还要唱上几首曲子。

只要有郑齐在,教育局工会的活动从来就不怕冷寂,他能把气氛调动到最高。

郑齐来教育督导室当主任前是桃李市第n中学的校长。

每一个能混到校长位置的校长都有几把刷子,郑齐也不例外。

对郑齐,申文学摆出了虚心求教的姿态。

他是当过校长的局领导,阅人无数,心里有一百把衡量别人的标尺,偏偏衡量申文学时,他启用了最短的一把。

在郑齐眼中,申文学年轻、资历浅,又是个从海岛学校考进教育局的,没有在城关大校工作的经历,就连乡镇学校都没呆过,对教育工作缺乏实践经验。

又兼,申文学的业余爱好还是写,这在郑齐眼中简直是不务正业。

无论申文学平常工作是忙碌还是清闲,业务能力如何,他都对申文学留下一个刻板印象她上班写,她不务正业,她游手好闲。

申文学来教育局工作才几个月,对郑齐并不熟悉,不知道郑齐心中对她已经存了这么多偏见。

申文学整理了桌面上关于“教育强市”社会满意度调查相关文件,准备去督导室找郑齐对接工作,刚走到楼梯处就遇到了林一飞。

林一飞也捧着一大叠“教育强市”职业教育和终身教育两块的备查材料,正打算找他的分管领导罗瑛副局长汇报工作。

见到申文学,林一飞欣喜打招呼“文学,你这是去哪儿呢?”

“去督导室,找郑齐主任,对接工作。”申文学扬了扬手里的材料。

林一飞也得知申文学将配合郑齐主任负责社会满意度调查工作一事,出于好意,林一飞将申文学拉到楼梯角落里。

“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我还有任务呢。”

“去找郑齐主任前,绝对要先听听我的建议,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条适用竞争对手,也适用合作伙伴。”

见林一飞说得郑重其事,申文学立马收了笑容洗耳恭听。

“郑齐找我打听你呢。”

林一飞不是八卦的人,也不是背后嚼舌根的小人,但事关申文学,他必须提醒申文学,申文学可是他最好的同事兼朋友。

“打听我?”申文学有些意外,看起来郑齐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对将要合作的同事先要摸清底细。

“郑齐问我,你年轻,又是个女孩子,干工作到底怎么样。”

职场上对于女性的歧视从来无孔不入,就算是各带编制入职场,领国家工资,不是跟私企老板打工,处在领导职位的领导也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你告诉他,我工作十分不靠谱,吓死他。”申文学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到底有些不开心。

如果她是某某领导家的千金,郑齐还敢这样质疑她吗?

“我才不会这样埋汰我的好朋友,我跟他打了包票,我说你别看申文学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孩子,她干工作有一股蛮近,像牛一样,有田耕就不会累。我还跟郑主任说,有什么脏活累活需要跑腿的,尽管吩咐申文学去办。”

“你打这样的包票,小心他回头要你负责。”申文学给林一飞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你,我对你太清楚了,对于工作,你绝对是认真的。”

林一飞腾出一只手拍了拍申文学的肩膀,“好好干,不要让别人看扁你,你有局长当你的后盾,别怕。”

“局长是我们所有人的后盾,也是你的后盾。”申文学也拍拍林一飞的肩膀。

的确,林一飞在教育局办公室工作了有些年头,可是迟迟未能提拔,连个办公室副主任都落不着,就是因为前任局长对他有偏见。

给前任局长开车的司机关山还是林一飞的亲亲表哥,但因为知道前任局长不喜林一飞,关山也从来没有在前任局长跟前替自己表弟说上一句话。

罗瑛就曾说过,如果不是华建敏,林一飞只怕在教育局一辈子也都是个普通干部,提拔股级干部想都不要想。

“我们都好好干,不要给局长丢脸,郑齐跟前,是华局长推荐的你。”林一飞再次提醒申文学。

申文学明白。

到了教育局最顶层,向郑齐办公室走去,申文学走到郑齐办公室门口,发现办公室里坐着个客人郑朝宗。

郑朝宗是华建敏的学生,也是郑齐的学生。

郑朝宗和郑齐的关系还更亲密些,两人亦师亦友,郑朝宗如果出船归来休假,都要约郑朝宗吃饭喝酒。

此刻看到郑朝宗,申文学突然想起之前郑朝宗老婆尹芳冰偶然跟她提起,说有次和教育局某位同事吃饭,席间,该同事问及尹芳冰怎么会认识申文学,还对申文学作出了不好的评价。

一个没有背景又年轻的女老师突然考入教育局工作,难免有不明就里的人要去质疑这个考入的过程是否公平公正没有猫腻。

相比正义,人们更愿意相信,世上更多的是规则和猫腻。

诚如有一位教育局领导曾对申文学说的那样,有多少领导家的老婆啊女儿啊媳妇啊想来教育局工作,但是都进不来,而你却进来了……

她是凭实力进来的,她理直气壮!

此刻,看着郑齐办公室里的郑朝宗,申文学突然悟到尹芳冰口中的这位对她不友好的教育局同事会不会是郑齐。

尹芳冰说,她向那位同事申明,她认识的申文学正直善良,是个好姑娘,不是外传的那样。

这个世界有喜欢你的人,也有不喜欢你的人,每个人能做的就是,不卑不亢做好自己。

申文学本能挺直了腰杆子,敲了敲郑齐办公室的门“郑主任!”

看到申文学,郑朝宗笑着起身和郑齐告辞“既然老师晚上没有时间,我改天再约老师吃饭,老师有公务,我就先告辞。”

“你怎么知道我有公务?”郑齐也起身,送郑朝宗向外走。

郑朝宗看着申文学笑道“教育局领导来找老师,不是公务,还能是什么?”

申文学此刻手里捧着一大叠的文件,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公务。

郑齐却把关注点落在郑朝宗客套的那句“领导”上,“我们教育局飞出去一只蚊子,也会被下面学校称为‘领导’。”

这话明显挤兑人,郑朝宗都有些尴尬了,申文学脸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郑齐和他讨论的这只“蚊子”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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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润喉片

申老师,好久不来找我们芳冰玩了。”郑朝宗朝申文学打招呼。

“等海燕放假回来,我就带着海燕去找芳冰姐聚一聚。”申文学给了郑朝宗一个笑容。

“海燕放假回来,我可能又出海去了,你只要有空就来找你芳冰姐玩呗。”

郑朝宗言下之意,趁我现在在家,我也可以凑旁边一起玩。

“等我忙过最近一段,就去找您和芳冰姐玩。”

郑朝宗的目光落在申文学怀里一大叠的文件上,知道教育局最近上上下下都在忙创建“教育强市”的事,便客气几句后,就和郑齐、申文学告了辞。

申文学回头,郑齐已经在自己座位上做好了,脸上恢复了肃容,和适才与郑朝宗攀谈时的谈笑风生已经判若两人。

申文学走上前,将材料放到郑齐跟前,说道“郑主任,这是我对这次社会满意度调查提前做的工作,您看一看,是否妥当。”

郑齐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说道“前期工作督导室这边都安排好了,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任务,但是局长既然安排了,我还是得给局长面子,到时候专家来了,你就跟在旁边,跟着就行,少说话吧!”

从郑齐办公室出来,申文学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但她只能努力对自己做心理按摩你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你又年轻,还是个女的,没有可以让别人看得到的能力,也没有可以让别人忌惮的背景,还想别人拿什么态度对你?

申文学再仔细一想,郑齐交代她少说话也没错,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郑齐不愿意让她参与其中,她就当个有心的旁观者,看看郑齐在这个过程中是如何工作的。

终于到了迎检的日子,由于社会满意度调查工作是由省政府教育督导办公室委托第三方专业机构组织实施,接受委托的第三方专业机构是省教育学院的一位专家叫谢玉。

谢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看起来威严十足,脸上极少有笑容。

郑齐带着申文学和其他组员先是陪着谢玉在城关各校进行社会满意度调查工作。

全程,谢玉不苟言笑,让一向侃侃而谈的郑齐也无用武之地。

郑齐心里也着急,谢玉看起来颇为严厉,满意度调查时吓到家长和老师,会不会影响大家的表达?

谢玉开展调查时如果太过不近人情,会不会直接影响这次的迎评分数?

郑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到了城关中学,谢玉下了车,脸似乎更黑了,郑齐跟在旁边颇为忐忑,申文学还在这时说道“郑主任,我去去就来。”

郑齐不耐烦挥挥手,不来也可以,反正跟在旁边没个屁用!

申文学出了校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药店,刚才车子经过时,她透过车窗,刚好看到有家药店。

申文学去药店里买了吃嗓子的润喉片,又买了清凉降火的药,回到学校后,看见郑齐和其他陪同人员都在会议室,谢玉却一个人走廊上眉头紧锁,来回踱步。

谢玉嗓子正冒着烟,整个人因为嗓子疼情绪不佳,看到申文学突然递过一盒润喉片来,有些讶异。

“谢主任,您赶紧吃颗润喉片先,其他降火的凉药等晚饭后您再吃,明天还要下乡做满意度调查,要跑好几个乡镇,还得去村里,您注意休息。”

申文学轻轻的语气、淡淡的笑容让谢玉有些暖心。

谢玉虽然年到半百,却不是一个老江湖,性格还有些腼腆内向,工作之余并不擅交际。

接受省政府教育督导办公室的委托来桃李市承担这一次考评工作的社会满意度调查任务,他并不想因为身体原因给当地添麻烦。

谢玉接过润喉片想说话,申文学冲他摇摇头“您先别说话,含颗润喉片养着嗓子,一会儿才能给参与满意度调查的家长和老师们说话。先不打扰您。”

申文学向谢玉鞠了个躬,就先去会议室里。

郑齐看见申文学便招手叫她过去,低声问道“有看见谢教授没?”

“谢教授在走廊上。”申文学轻声说道。

郑齐嘀咕“也不让人跟着,也不说话,黑着个脸,不知道是咱们的工作哪里没做好,让谢教授不开心了。”

郑齐毕竟是个大男人,平常都是别人察他的言观他的色,关键时刻不够细心,竟没有发现谢玉今天嗓子不舒服。

郑齐叨逼了一会儿,正打算去找谢玉,谢玉进来了,郑齐还发现谢玉脸上有了笑容,这让他十分奇怪。

看到谢玉脸上的笑容,申文学心里也安了安。

城关中学的满意度调查十分顺利,虽然连着跑了好几个学校,谢玉也不叫累,反而笑容越发多了起来。

行程全部结束,送谢玉回酒店的车上,郑齐一直殷勤地向谢玉嘘寒问暖,谢玉极少回应长句,只是简短的“嗯嗯”几声。

到了酒店门口,谢玉下车前突然回头问申文学“申老师,明天会一同前往吧?”

乡镇的社会满意度调查,郑齐并没有安排申文学同行,美其名曰照顾她,省得她来回劳顿辛苦,实际上就是觉得安排她同往没有必要。

郑齐正想说“没有”,谢玉就开口了“申老师明天一同前往吧。”

郑齐愣了愣,立马笑着应道“好好好,申老师本来就有同往的,这次的社会满意度调查,我们申老师全程陪同。”

申文学向谢玉挥手告别,郑齐又招呼道“文学,我们一起送谢教授去休息下,晚饭你也留下来吃吧。”

申文学拒绝了,待郑齐和谢玉走后,就自行下了车。

华建敏晚上肯定要负责接待工作,这几天一定非常忙碌,申文学便不打扰他。

回到家里,自己做饭吃,竟然有冷冷清清的感觉。

从前有奶奶,如今奶奶在新疆,就她一个人。

申文学突然有些明白人为什么要结婚了,会有配偶、孩子,从独居动物变成了群居动物,人才真正完成社会人的设定吧。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了碗,又去洗了澡,然后开始码字。

好歹还可以码字,可以和读者交流,不然她真的要孤独哭了。

大概十点多,手机响了,竟是华建敏。

“我在你家门外。”电话里,华建敏的声音有些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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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结婚不好玩

华建敏今天一天陪着评估组,就县域学校办学条件一块跑了一大圈,晚上又陪评估组成员们吃工作餐,等将评估组专家们都送回酒店,再和学校管理、师资力量、教育公平、教育质量等几大块负责组长沟通今天的迎检情况后,就到了这个点。

和郑齐通电话,郑齐反馈了今天陪谢玉做社会满意度调查情况后,特意夸了申文学一句,这让华建敏很欣慰。

门开了,申文学穿着家居服出现在门内,华建敏给了他一个微笑,竟有些腼腆,而申文学从他脸上看到了许多疲惫。

申文学上前给了华建敏一个拥抱,这让华建敏有些意外,但旋即唇角绽放一抹微微的笑容。

这是申文学第一次主动抱他,只听她在他怀里说道“我晚上可以收留你。”

当华建敏看到申文学抱了被子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哑然失笑“收留我就是让我睡沙发?”

“也可以睡奶奶的房间,但是铺床换被子啥的,你得自己干,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申文学孩子气的话,华建敏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这一笑,申文学内心那种寂寞和孤独的感觉驱遣了不少,所谓婚姻便是寻一人终老。

这人务必是良人,而眼前人应该是良人吧。

见申文学看着自己时的眼神瞬息万变,华建敏似乎能了解申文学的内心,又或者感同身受。

他也是一个人,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生活,与亲人并无过多交集,他的眼神里是不是也多是这种光芒。

他上前拥申文学入怀说道“等创建工作结束,我们就结婚吧。”

申文学温顺地答“好。”

创建“教育强市”的迎评工作总体顺利,申文学跟随郑齐陪着谢玉去几个乡镇和村校做社会满意度调查,其间发生了调查卷缺少现象,但这责任也不在迎评方,谢玉也觉得过意不去,但很快补救完成。

接下来各大块都评估完毕,又在市政府会议室举行了评估组反馈会,所有的程序就和那年初次迎评一样走了一遍,只是评估组的专家们给予的好评更多了,第一次出现的问题也整改了,新的问题虽然有却也是小问题。

接着便是评估组回程,等待结果,华建敏的心态是极好的。

市长找他去谈话,问他对评估结果可能的预判时,他非常肯定地说道“咱们的教育在让人民满意方面前进了一大步,至于评估结果不重要。”

往往抱着这种心态,才会迎来好的结果。

市长第一次约华建敏喝小酒,两个人就在市长住的宿舍里点了外卖,开了一瓶葡萄酒。

市长说“建敏,你该考虑个人终身大事了,在我离任前,我还是要给你介绍对象,一定要把你的终身大事确定下来。”

华建敏笑着答“我要结婚了。”

全欣欣正和时年吵架,她拿着锅铲指着醉醺醺的时年的鼻子,义愤填膺唾沫横飞,就接到了华建敏的电话“欣欣,你马上就要有婶婶了。”

全欣欣本来该高兴才对,可是突然“哇”的就哭了,“叔叔,结婚不好玩,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

全欣欣和时年结婚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郁闷地逃去上海度个假,就想喘口气,时年还能搬来老丈人指责全欣欣不着家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人。

结婚就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要么彼此妥协要么一方降服一方才能继续下去的事情。

就算婚姻有很多磕磕绊绊,但全欣欣还是和时年继续睡在一起,并且生儿育女,就如她曾经问申文学的那样“你贪图那个‘老婆’的名分吗?”

贪图的,她全欣欣是贪图的,尽管带孩子很累,工作很累,干家务很累,但还是要继续活在婚姻里,因为她很懒,懒得离婚,懒得改变,何况随着两个人的磨合,时年也越来越好了,他在改进自己,努力迁就她。

渐渐的,他们不吵架的时候,全欣欣也觉得时年是个完美丈夫,两个人也常常互动,恩爱到感动自己,但每当全欣欣开始感动自己的时候,他们的战争又会爆发。

“我不想办婚礼。”这是申文学对华建敏的唯一要求。

教育局长结婚,一定有太多人要来送份子钱,申文学不想给华建敏造成麻烦,毕竟移风易俗的风尚,教育局长要带头遵守。

更有申文学唯一的亲人奶奶已经失智,谁来分享她的喜悦呢?

“好,那我们去蜜月旅行。”华建敏提议。

“蜜月旅行?”江新男和杜云舒都觉的不可思议。

“我们还想当伴娘,我还想接你的捧花呢。”杜云舒有些意难平。

“文学既然决定好了,就尊重她的决定吧,办婚礼的确是一件劳师动众的事,也并不是说婚礼越热闹,以后的生活就越幸福,总之当事人觉得可就可。”婚后的江新男变得更加柔软和随和。

见江新男脸色有些憔悴,申文学拉了江新男的手,关切问道“顾维对你还好吗?”

“当年好啦。”江新男回答得有些无力。

申文学还想问些什么,江新男已经岔开了话题“你好好准备你的蜜月旅行,不用操心我。”

杜云舒倒是主动汇报自己的情况“辞掉公职的事,我已经和我爸妈商量好了,当然还是卢明凯出面,才作通我父母思想工作的。”

其实卢明凯也不需要多说什么,杜橄和钟衷对他有一股迷之崇拜。

“你们都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吧。”

申文学对自己说,她也要开始新的人生旅程了。

那时候在新疆,华建敏对她说“你欠我一场旅行。”没想到她还给他的是一场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出发前,卢晶晶来找华建敏和申文学,送上了结婚贺礼。

“如果你早点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我也就不用存这么多念想了。”卢晶晶看着华建敏眼里全是失落,但又笑着嘱咐道,“不过结婚了还是可以离婚的,你就不要给我机会了。结婚以后如果吵架,你就大胆地吵,不用让着她,横竖有我当备胎,你不怕没老婆。”

卢晶晶说这些的时候,华建敏只能拉着申文学的手,苦笑着安抚“卢教授她开玩笑的。”

“不,我是认真的。”卢晶晶看着申文学,一脸严肃。

申文学莞尔一笑“我收到了。”

蜜月旅行要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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