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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轮神通传》


第一章 风雪苦行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冷风如刀,大雪纷飞,风雪肆无忌惮地践踏着大地的一切,视众生如鱼肉。

大地一片白茫茫,积雪将地面上的一切全部掩埋,无论是幸与不幸,人命还是草木。

离苦和尚拖着疲惫的脚步,顶着风雪,一步步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上。他走得很慢,却脚步坚定。前方肆虐的风雪和一望无垠的恐惧与未知,都无法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他既没有带伞,也没有戴帽子,身上只穿件很单薄而且破旧不堪的僧袍。溶化了的冰雪,沿着他的脸流到他脖子里。

暴虐的风雪中,只有他枯瘦如柴的身影。他满脸冻得通红,喘着微弱的气息。但他的背脊仍然挺得笔直,就象是铁打的,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他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左右。他的眼睛,空灵,清澈,却透露出坚定的信念。

空寂的天地间,他远远看见一个躺倒雪地上的人。他连忙跑过去,仔细一瞧,是个女孩,年龄约莫不到十岁。他大叫一声,连忙将女孩扶起。只是,女孩身体僵硬,脸色苍白,瞳孔已经散了,是个死人。

他不知道,她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更不知道她的父母和亲人现在还活着吗?

这些年,欲界天魔当道,妖魔鬼怪潜伏人间,蛊惑众生,世道黑白颠倒,人心贪婪丑陋,生命弱肉强食,军阀与匪盗为了争夺地盘,连年战火不断,生灵涂炭,饿殍遍地。对生命毫无怜悯之心。

离苦和尚抱起女孩的尸体,悲苦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女孩的脸上,他仰天长啸,喊叫声蓄满了对生命的忧患与悲悯。

冰雪是冷的,人心却是暖的。

他的那双眼睛,充满了痛苦愤恨,仿佛地狱的火焰,在焚烧着他的灵魂。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佛祖啊佛祖!世间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痛苦?”

“佛祖啊佛祖!为了降妖伏魔,我已修习神通多年,可始终不得领悟。如何才能断除我的烦恼惑业?”

他每天都叩问佛祖,却始终找不到答案。这些年来,他采用苦行的办法修行,衣尸布,食乞食,卧草铺,幕天席地,餐风饮露,尝尽世间之苦,试图通过这种办法,让欲望与我执降到最低,参悟佛理。

他将外面的僧袍脱下来给女孩裹上,然后用冰雪混着泥土简单地掩埋了女孩的尸体。

此刻,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了,天寒衣单,体力近乎到了极限。

迷迷糊糊,他看见不远处一缕青烟徐徐升起,他顺着烟火的方向,跌跌撞撞继续前行。

这曾是一座*且烟火繁盛的寺庙,但连年战乱,现今却显得格外冷清。

苦行僧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僧人。离苦和尚跌跌撞撞,一个趔趄晕倒在寺庙门口。

……

“这种天气,想不到外边还有云游的僧人?”

“师傅,你怎么样了?你醒醒?”

他迷迷糊糊听见耳边有人在呼唤他。

紧接着,他感觉冻得麻木的身躯被一层棉袄裹住,逐渐身体有了温度。

这时,他的嘴里尝到了清润的稀粥,如逢甘霖,腹中有了食物,血气回升,意识逐渐的恢复。

那一瞬,他恍然大悟,由死到生,经过三年的禁欲苦修,不但没有断除烦恼,反而使得自己更加痛苦。

原来,真正的修行,不是身体,而是修心!所说道理,不堕极端,脱离二边,即为中道。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位妇人正关切地望着他。

这妇人慈眉善目,仪态端庄。他暗暗惊道,“难道这位是观世音菩萨,化成慈祥的妇人,来点化我这堕入迷途的苦行僧?”

“师傅,你为何如此打扮倒在雪中?”那妇人问。

“回施主,小僧为修习神通之力。”

“师傅,你这样会没命的。”

“施主说得对,刚才生死之际,我才顿悟,修行应持中道,我险些堕入了魔道。施主救了小僧的命!”

那妇人对他双手合十:“师傅不用客气,供养三宝,也是我的修行。”

他缓缓起身,深深鞠了一躬:“他日,小僧一定报答施主救命之恩!”

离苦和那妇人道别后,便继续前行。

妇人望着离苦离去的背影,风雪间只有他孤零零的人影,不禁有些担忧,这极端恶劣的天气,这苦行僧全身只有一件单衣。

她将自己的棉衣脱下,并且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对身边的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行了个礼,恭敬地说:“王妃,有何吩咐?”

“盼儿,你速速追上那位小师傅,务必将这件棉袄和银子给他。”

这丫鬟与离苦年若相当,名叫盼儿。她洁白的面容下,秀眉微蹙,睫毛甚长,配着一对儿水灵灵的眼睛,如一汪清水,微微荡漾。只是,这双眼睛,好似隐藏着一丝忧愁与悲苦的味道。

她接过棉袄和银子,便追了出去。

跑出寺庙,寒风凛冽,盼儿冻得直哆嗦,可想而知,那身穿单衣的苦行僧,会是怎样的寒冷。她快跑了几步,见到走在前面的离苦。

“小师傅请留步!”

离苦回过头,盼儿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的眉很浓,那双眼睛就像琉璃宝石一样清澈明亮,只是常年食不果腹,饥寒交迫,他的脸看起来消瘦而嫣红,是一种病态的憔悴。

但这却是盼儿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与她年龄相当,却有种超越他年龄的成熟。

盼儿心道:“这种天气,他还要在冰天雪地里奔波受苦,我想他一定是个很可怜的人吧,也许,和我的身世一样。”

离苦微微一笑,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盼儿将棉衣与银子递给他,道:“小师傅,王妃吩咐我,将这个交给您!”

离苦接过棉袄,却将银子退还给盼儿,道:“原来恩人是王妃娘娘!只是这银子小僧不能收。”

盼儿道:“小师傅,这外边现在兵荒马乱的,银子可以换些食物充饥,你还是收下吧。”

离苦道:“多谢施主,只是小僧只乞食物,不乞金钱。”

盼儿很意外,王妃虔诚信佛,经常捐赠钱财供养寺庙,这个不收钱财的苦行僧,她倒是头一回见。她问:“乞食和乞钱又有什么不同?”

离苦道:“乞食只是为了活下去,但钱财却能让人产生欲望。”

盼儿劝道:“活着这么难,没有钱,怎么活下去?你还是把钱收下吧。”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希望离苦收下银子,起码,不用再受冷挨饿了。也许,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真正对他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离苦道:“正是因为人心贪婪,世道才会如此艰难。我要做的事情,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

他很诚恳,盼儿不禁觉得这小师傅很与众不同,问:“小师傅,这么大的风雪,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施主,我要去雪域高原。”

“去那苦寒之地做什么?”

“去求得降妖伏魔的神通力。”

“神通力是什么?是不是有了神通力,就不用再受苦了?”

离苦道:“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众生获得幸福!”他的语气很天真,却是真诚的。

盼儿很吃惊,这苦行僧连自己能够活下去都不确定,却想着众生的幸福。这个世界上不缺乏有本事的人,不缺乏所谓的英雄,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己私欲。难道,真的有人不为自己,而是为了他人幸福而生?

盼儿对他多了一份敬重,道:“众生的幸福?像我这样卑贱的人,也能获得幸福吗?”她的声音中似乎隐藏着她悲苦的身世。

离苦微微摇头,道:“生命是平等的,没有谁是高贵的,谁是卑贱的。”

“平等的?”盼儿从未听过这番言论,苦笑道:“要是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

正在此时,只听见小镇的狭窄的街道上传来车铃马嘶声,迎面飞速驶来一辆马车,看着雍容华贵,赶车的是一个虬髯大汉 ,身穿锦缎羊皮袄,这风雪交加的天气,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他却敞着衣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尊贵。

“让开!让开!”大汉挥动着手里的马鞭,耀武扬威地大喊大叫。

百姓见到马车,纷纷吓得躲在路边。

然而,街上还有一个要饭的小男孩,反应得较慢,眼见马车就要撞向他。

离苦大喝:“不要撞人!”他飞身扑向前,一把抱住了那要饭的小孩,用整个身子护着他。

赶车的大汉立刻吆喝一声,勒住车马。怒骂道:“臭要饭的,叫你滚开,难道是作死吗?”

离苦扶起那惊恐的孩子,道:“快快离开。”说着,背对着那大汉,不予理睬。

背对人的姿态,是最大的蔑视。大汉被彻底激怒了,他挥动马鞭朝地上甩了一下,“啪”的一声鞭子的抽打声,响彻整条街道,他冲离苦大吼:“臭要饭的!给大爷转过身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离苦道:“我只想救人,并不想知道你是谁。”

“奶奶的!”大汉举起手中的马鞭,朝着离苦挥打下去。

这一记鞭子,结结实实抽打在离苦笔直的脊背上。顿时,他那身破旧不堪的僧袍,有裂出一条新口子,红红的血印子漏了出来。

盼儿见状,连忙挡在离苦身前,怒视这大汉,道:“你怎么随便打人?”

那大汉低头,见是一个姑娘,愣了一下。

他本想吓唬吓唬这苦行僧,这鞭子挥打下来,没想到离苦既没有躲避,也没有喊疼求饶。

“你这和尚是不是脑子不好?在本尊面前放肆,还不赶快退下!”大汉稍稍缓和了下语气,显然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盼儿瞪了一眼大汉,心想这苦行僧已饥寒交迫,现在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深怕他要挣不住了。她将自己的衣服撕扯下一块布,欲为离苦包扎伤口。

离苦连声感激,道:“姑娘,你......你这衣服可惜了,小僧不打紧。”

她一边替他包扎,一边愤愤地道:“小师傅,别理这恶人!让我帮你看看伤口。”

大汉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小妮子嘴可真刁!你可知道本尊是谁吗?”

盼儿瞥了他一眼,道:“谁知是哪个仗势欺人的......”她本想说出“狗”这个字,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大汉有些不耐烦,道:“快快闪开!别拦着本尊办正事!”

盼儿怒道:“你要再这般放肆,小心我告诉......”

她一冲动,想亮明身份,告知这大汉自己是王妃身边的人。可转念又想,王妃这次微服出访,只是为了去寺庙烧香礼佛,并且对她千叮万嘱,在外不可张扬。

此时,那要饭的小孩却吓傻了。他浑身不停地哆嗦,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一步都不敢动。而离苦依然没有转身,始终以沉默对待之。他脸上已全无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已发青,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的身体极度虚弱。

离苦望着要饭的孩子,眼里充满了悲悯。他将王妃赠与他的棉袄披在小孩的身上,慈声道:“孩子,天冷,穿上这件棉袄。”

小孩可怜巴巴的看着离苦,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也许在他的世界里,永远只有冰雪、荒原、饥饿、虎狼,或一连串无穷无尽的灾祸,折磨、苦难......可是眼前的这个和尚,却对他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别怕孩子,饿不饿?”离苦问。

小孩胆怯地点点头。

离苦忽然转身对盼儿鞠了一躬,道:“姑娘,请将银子给小僧吧。”

盼儿感到很意外,将银子递给了他。

离苦捧着银子,转手递给了那要饭的小孩,道:“孩子,去买些食物吧。”

这一幕,盼儿看呆了。这位苦行僧刚才明明说不收银子,可他现在却收了,而原因只是为了将银子赠送给这可怜的孩子。在这大汉面前,他毫不畏惧,但在这孩子面前,他却慈悲怜悯。

盼儿觉得,这苦行僧太与众不同了,他平静的脸上,透露出一股子倔强,这是一种决不随波逐流的英雄气。财富、权势、名誉和地位,似乎都无关紧要。

只见那小孩忽然泪如泉涌,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师傅。请您收我为徒吧,让我服侍您!”

离苦微笑道:“孩子,我是出家人,不需要人服侍。”

小孩道:“那,请师傅也为我剃度,我愿意出家做和尚。”

离苦道:“孩子,我是在外云游的僧人,不在寺庙里,不能为你剃度。”

小孩问:“请问师傅,你要去哪里?”

离苦道:“我要去雪域高原。”

这时,只听那大汉厉声道:“你们别挡着本尊办事!这里夜晚有妖魔邪祟出来害人,要是耽误了本尊施展法台,这罪过你们可担不起!”

离苦一怔,这次他终于转过了身,抬头望向大汉:“你说,这里有妖魔?”

大汉得意的一笑:“知道就好!你们这些和尚只会到处要饭,真是碰到妖魔,还得看我们天师道!”

离苦疑惑地问:“你是天师道的真人?”

大汉道:“正是!我是天师的嫡传,奉旨前来这里降妖伏魔!”

此言一出,盼儿也半信半疑地观察起这大汉。这些年,天灾人祸,匪盗四起,百姓生活本来就够苦了,可是,民间还处处流传着各式各样妖怪害人的事件,层出不穷。

当今圣上无可奈何,便颁布圣旨,命天师道奉旨降妖。

盼儿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大汉,竟然是天师道的人?心想,这人有圣旨在手,难怪这等嚣张跋扈。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降妖伏魔的真本事。

但见离苦问道:“请问真人怎么称呼?”

那大汉冷冷笑道:“你这小和尚也配知道本尊的法号?”

离苦道:“真人,小僧也略懂一些降妖伏魔的法术,希望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

盼儿一惊,心想,这位小师傅也会降妖伏魔的法术?

大汉疑惑地看着他,道:“你会什么法术?”

离苦道:“小僧修习过神通法力。”

大汉不屑地打量一番衣衫褴褛的离苦,道:“神通法力?没听过。你要是真的有本事,何必在这要饭?”

离苦道:“小僧降妖伏魔,不受钱财。”

盼儿问道:“这妖怪在什么地方?”

大汉道:“你们要看热闹,就跟过来吧。”说着,他大挥一下马鞭,驰骋前行而去。

离苦扭头冲盼儿又鞠了一躬,道:“实在是感谢姑娘!小僧无以为报,唯有为姑娘诵经祈福。只是现在,小僧想先去看看,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望着离苦离去的背影,那一瞬,盼儿不禁有一丝不舍,随后,心里又升起一丝好奇心,心想,若真有妖怪,那妖怪是什么样子,我倒要看看。

她连忙追了过去。

“小师傅,等等我!”

离苦回头,见盼儿正冲他跑来。

离苦摇头,道:“姑娘,如果真有妖怪,会危险!”

盼儿笑了笑:“你不是会神通法力吗?再说了,哪里有妖怪?我倒要看看。”

正在这时,只见右面的雪林中,忽然出现了四个人,干枯瘦小,脸上没有四两肉,象是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似的。

这四人年纪虽然全已不小,但却打扮得象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系着围裙,四人虽都是浓眉大眼,但面相狞恶,脸上的皮肉好似在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这四个诡异的人,围站在一个雪人面前。

大汉紧锁眉头,大喝:“妖怪就在眼前!”

他忽然跳起来,将身上的衣裳全都脱下来,霹雳般狂吼一声,用左手指在右手掌中迅速画上符咒,然后右手凌空举起*的姿势,大声念咒:“飞腾半空骑麒麟, 统摄五百大雷神,鬼怪被逐无躲处 ,妖魔过来也难行,顿时放出三味火,全教收来亿万精,吾奉雷祖大帝急急如律令 !”

瞬间,一股黑风袭来,乌云密布,天空中闪现一道极光闪电!雷鸣般之势,劈了下来!

只见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开,圆圆的脸也散开,却又有张死灰般的脸露了出来。

冷风如刀,积雪的屋脊上突有一群寒鸦惊起,接着,空中传来一阵阵凄凉的寒风嘶吼声。

雪花四溅,那雪人没有被他击倒。

雪人中竟藏着一个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这张脸尤其狰狞丑恶,一双恶毒的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

盼儿瞧见这死人脸,顿时毛骨悚然,浑身冒凉气,大叫:“这雪人里藏着死人!?”

大汉道:“看清楚了吧!这几个是天魔的鬼部八众,他们化成人形,把人害死,然后堆成雪人。”

只见四人一声声凄惨的哀嚎,他们撕扯起的自己的脸,头发。眼下的情景,恐怖至极。

这四人,竟然将身上的皮全部扒了下来,鲜血滴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大汉道:“这是人皮!他们要露出本来面目了!”

突然之间,道路两侧布满了官兵。只见大队兵马已把道路团团围住,众兵丁手里高举火把,七八名武将骑在马上往来奔驰。

当地的县令到来,他一路小跑,大声道:“原来是天师道的大人来了!本县令亲率官兵前来相助,助真人降妖伏魔!”

大汉得意的笑了笑,拱手道:“有劳!劳烦军爷先退下!我自己便可降服这四个妖魔!”

第二章 深夜公堂

最后一缕斜阳印照在孤寂的冰雪大地上,艳红的阳,洁白的雪,夜色笼罩了大地,一片血红色。

大汉举起右手喝道:“妖魔邪祟!哪里跑!吃我一记*!”

那四个诡异的人,褪下人皮,一片血肉模糊!他们连滚带爬,凄惨绝伦的哀嚎着,跑入雪地深处。

大汉回头冲县令抱拳,朗声道:“大人放心,这四个妖怪跑不远,待我去追他们!”说着,他一跃跳上快马,飞驰而去。

这一幕,看得盼儿心惊肉跳,心想:“原来这人还真有法术!”

但见离苦却紧锁眉头,脸上写满了疑惑。他缓步走向那雪人。

官兵立刻围了上去,将他拦住。那县令冲离苦喊道:“你这和尚想做什么?”

离苦双十合一,谨慎的说道:“大人,请容小僧看一看这具尸体。”

这县令约莫四十出头,看着相貌堂堂,颇有威严。他捋了捋胡子,不屑地打量一番离苦,问道:“这尸体怎的了?”

离苦道:“小僧想查看下死者的死因,是被何种妖魔鬼怪所害。并且,小僧想为死者诵经,超度亡灵。”

县令立刻喝道:“不可!”

离苦的眼神透露出异样,他问道:“为何不可?”

县令道:“一切要等天师大人回来后,再定!”

离苦道:“不瞒大人,小僧也略懂一些降妖伏魔的神通法力。只是,刚才那几人......小僧觉得......”盼儿在一旁瞧着,感觉离苦好像发现了什么问题。

县令斜视着离苦,道:“那几人怎了?你没看见吗?那根本就不是人!”

离苦还是皱着眉,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县令瞧离苦的年龄,不过是个少年郎,冷冷道:“你这小和尚口气倒不小,你会什么法术?”

离苦道:“小僧不知道天师道的真人法驾至此,小僧愿意助真人一臂之力,救助无辜百姓。只是刚才,小僧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妖气。”

县令睁大眼睛,抬高嗓音说道:“你这和尚胡言乱语!”

离苦道:“小僧从来不打妄语,确实如此。”

县令回头冲大伙吼道:“刚才你们都看见了,那几人的样子,不是妖怪是什么?”

离苦却坚定地摇摇头,道:“小僧不知道,只是那几人不是妖怪,更像是人。”

“不是妖怪?”盼儿感到很意外,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怪物,是人扮的?”

离苦道:“很像,我也曾碰到过天魔的鬼部八众。通常,这些妖魔最喜欢幻化成美丽的形象,迷惑众生。可那几人,打扮如此怪异,并不像是妖魔。”

盼儿想了想,觉得离苦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小时候她常听老人讲厉鬼披上美人皮害人的故事。可那几人怪异丑陋,一看就比妖怪还要丑陋,更像是有意而为之。

这时,那县令忽然举起一根火把,上前一步,手上的火把在离苦的眼前一晃,瞬间照亮了那张憔悴的脸。县令道:“你的意思是说,天师抓错了?你竟敢对天师不敬?”

离苦双手合十,诚恳的说道:“小僧绝不敢对天师不敬!小僧只是瞧出一些问题,所以,请大人准许小僧看一看死者。”

县令冷冷一笑,道:“我看你就是个妖僧!说不准,你才是妖怪变的!”

离苦一怔,连连道:“小僧说的句句实情,只要让小僧瞧一眼死者,定能查明真相。”

然而县令却没有理会他,回头冲几个侍从招了招手,道:“将这妖僧拿下!”

几个侍卫得令,迅速将离苦围住,把他绑了起来。

离苦无奈的摇头,沉默不语,神色变得极其凝重。

盼儿在一旁瞧着不愤,大声道:“你们怎么不问青红皂白,胡乱抓人!妖怪没抓着,倒把和尚抓起来了!”

县令回头,见是一位姑娘,笑道:“你这小妮子是谁?”

盼儿犹豫片刻,道:“我是当地的村民,你赶紧放人!”

县令哈哈大笑:“这女娃娃长得到有几番姿色,一并带走!”

这一下,离苦都万万没有想到,他连连道:“大人,污蔑天师的是小僧,与这姑娘毫无关系,请放了这个姑娘!”

县令瞧了一眼离苦,阴阳怪气地说:“你这妖僧是不是动了凡心了,看着小妮子生的俊俏。废话少说,一并带走,等天师降妖伏魔后,再看如何发落!”

盼儿急得大叫起来:“你敢!”她心想,如果被这县令带走,就无法回去向王妃复命了,此时必须亮明身份。

她大声道:“县令!你听着,我是七王妃身边的丫鬟,你没有权利绑我!”

县令愣了一下,望着她似笑非笑,随即大笑道:“你说你是七王妃身边的人?有何证据?”

盼儿焦急地说道:“这事我还能乱说,王妃就在前面的寺庙里!”

县令道:“七王妃千金之体,怎么会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如果真是娘娘驾到,必定连知府都会惊动到,更何况是我这个县令呢。”

盼儿道:“我真是娘娘身边的人。这次娘娘微服私访,只是为了来本地的寺庙上香,所有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位小师傅也可以作证!”说着,她指向离苦。

离苦点点头,道:“这位姑娘说的是真的。”

县令冷冷道:“我看,你们俩是一伙的,统统拿下!”

这县令不问青红皂白,执意要将他们绑回县衙门。

离苦叹了口气,道:“大人,可以先将死者入土为安?”

县令冷笑道:“你这妖僧都这时候了,还管得了这么多?带走!”

就这样,离苦和盼儿,被官兵押解着来到了县衙门。

此时也是夜晚,天空刮起一股犀利的寒风,如鬼哭狼嚎一般。

他们被带到了县衙门的公堂大殿。县令命公差点上蜡烛,光线非常昏暗,离苦和盼儿环视四周,见这朝堂一副破旧景象,堂鼓是破的,桌子上一层灰土,墙壁上挂着一张蜘蛛网。看这样子,这县衙门常年没有升堂了。

县令将案板往狠狠桌上一拍,竟然深夜升起了堂。

县令喝道:“老实交代,你们诽谤朝廷,污蔑天师,是何居心?”

盼儿此时焦虑万分,回头望向离苦,但见他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目中露出了异样的光芒,嘴里喃喃自语,仿佛在说:这里感觉太古怪了!

突见一人冲了进来,大声道:“本尊回来了!”

只见那大汉手提四个人头,大摇大摆走入了大堂。这四个人头,血肉早已经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不禁让人欲呕。

他将人头往地上一甩,大声道:“本尊已经将这四个妖魔斩首!”

县令连连笑脸相迎,道:“有劳天师大人,保我一方百姓平安!”

大汉摆摆手,道:“降妖伏魔,是我辈应尽的本份,大人不必多礼。”

忽然,他转头望向离苦和盼儿,问道:“这二人是怎么回事?”

县令道:“正要请天师定夺。刚才天师施展*,使这四个妖怪现出原形,可这小和尚非说他们是人,不是妖怪。”

大汉怒道:“大人不要信!他们这是居心叵测!在场的所有人都瞧见了,本尊施展的*,也瞧见了这四个妖怪的模样,这还能有假?”

县令道:“正是!他们这是有意污蔑天师!天师此次是奉旨降妖,污蔑天师,就是诽谤朝廷,诽谤朝廷,就是诋毁圣上!这是犯了忤逆大罪啊!这当如何处置?”

大汉喝道:“就地正法!”

盼儿瞧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胡乱给人扣罪名,气得咬牙切齿,大喊冤枉。

但见离苦却目不转睛盯着那四个人头,他流下了眼泪,凄声道:“这四个是人......无辜的人......”

大汉一怔,转头怒视离苦道:“你说什么?他们明明就是刚才的妖怪!”

离苦忽然抬起头,这一瞬间,他眼神不再平和。他变得愤怒,变得悲悯,大声道:“你为何要残害生灵?你这么做,与妖魔又有何异?”

隐隐约约的烛火映照下,只见大汉的额头滴下来一滴汗珠,他猛的抬起一脚,将离苦踹倒在地,大喝:“你竟然敢侮辱本尊是妖魔?来人!拖出去,斩了!”

盼儿惊慌大叫:“慢!你们竟敢私自斩首无辜百姓!还有没有王法?我是王妃的人!我定会将这里的一切如实禀报王妃!”

县令瞥了一眼盼儿,连忙凑过身,捂嘴小声和大汉说道:“这女娃说是七王妃身边的人,请天师验明身份。”

然而盼儿却瞧见,这二人好像心领神会的对了一个眼神。

这时,只见离苦慢慢起身,他站直了,笔直笔直的,双目睁大,大声道:“你究竟是不是天师道的真人?你叫什么?”

大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怒喝:“你这妖僧,还不束手就擒,竟然敢直接询问本尊的法号?吃我一记*!”

话音刚落,大汉举起右手,似乎要释放什么法咒。

忽然之间,乌云密布,和刚才的情景一模一样,天空中闪现一道极光闪电!雷鸣般之势,劈了下来!

盼儿见状,一声惊慌大叫:“小心!”

只见这道闪电,直冲离苦劈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离苦却丝毫没有惊恐之状,他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咔~

突然之间,他的全身忽现了一道金光,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光罩,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那道闪电,被光罩挡住,如一股气流一般,消失了,化成一股黑烟。

这神奇的一幕,盼儿看呆了!她心中又惊又喜,喜得是自己有救了,惊得是没想到这位小师傅,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法力!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被这金光吓住了。一时间,谁也不敢乱动,全部望向那大汉。

县令后退一大步,指着离苦大喊:“你这妖僧是什么人?”

离苦没有理会他,他望向大汉道:“你根本不是天师道的人!你根本就不是修道之人!”

大汉大惊失色,颤声问:“你......你这是什么法术?”

离苦道:“神通法力。”他顿了顿,铿锵有力地说道:“你施展的根本就不是*!这妖术是谁教你的?”

此言一出,盼儿一头雾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离苦道:“这*不过是妖魔邪祟的障眼法!”

盼儿惊讶地望向那大汉,问道:“你是说,他才是妖怪?”

离苦疑惑地摇头道:“也不是,不过这妖魔应该就在这里。真正的妖魔,最喜欢幻化成美丽的形象。刚才那闪电,是妖魔给他下的降头,骗人的!”

大汉此时早已大汗淋漓了,他指着离苦大叫:“你血口喷人!你这妖僧!”

盼儿似乎有些明白了,冲县令大叫:“这天师是假的!”

县令却显得格外慌张,他和那大汉又对了一个眼神,对官差下令道:“快将他们拖出去!现在就行刑!”

盼儿始料未及,挣扎着大叫:“我明白了,狗官!你和这假天师是一伙的!小师傅,怎么办?”她惊恐得哭喊起来。

但见离苦双手合十:“姑娘莫怕!小僧救你!”随即口中默念法咒:阿弥陀佛,神通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话音刚落,盼儿顿觉自己身轻如意,好似一阵风似的,瞬间脱离了捆绑,如光影一般来到了离苦的身后。她又惊又奇,不禁又对离苦有了一份崇拜,伸手紧握离苦的衣服角,缩在他身边。

离苦用身子护住盼儿,目光转向县令道:“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来看看!”说着,他口念法咒:“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突然之间,只见离苦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如明月一边皎洁。

几个官差吓傻了,顿时瘫倒在地,大呼:“这妖僧会妖术!”

离苦凝视片刻,眼泪慢慢流了下来,他的表情变得悲苦,愤恨。

他狠狠咬牙道:“你们以替百姓降妖为名,实则串通一气,图谋百姓的钱财!这倒也罢,可怜多少无辜的生命,都被你们害死了!”

离苦怒视二人,他的全身猛然散发出层层金光,厉声道:“你们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县令惊慌失措,俯身躲在桌子下,大喊:“这可怎么办!这妖僧会法术!”

大汉此时早已丧失了耀武扬威的模样,他弯腰一步步跑向公堂的柱子后,冲县令喊道:“快去请夫人来!”

正在这时,夜空中的明月忽然诡异的变成了血红色。

公堂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离苦身上发出“铃铃铃”的铃铛声响,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金色的铃铛,只听铃铛声越来越响亮。

一个美艳的妇人缓缓步入公堂。

血红色的月光下,瞧见这妇人绝美的容颜。她身穿粉红秀衣,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第三章 恶鬼缠斗

这美妇望见离苦,捂嘴呵呵一笑:“我道是谁来着,原来是个秃驴。”

县令仓皇的从桌底爬了出来,喜笑颜开:“这妖僧会法术!快收了他!”

那大汉也跟着一个跟头,连滚带爬躲到美妇裙摆下,道:“夫人来得正是时候!刚才那记*怎么对这妖僧无效?他到底是什么人?”

美妇斜视着离苦,那双眼睛碧绿碧绿的,仿佛一颗盈盈闪闪的绿宝石,只听她说道:“你们二人平日只会吓唬这里的百姓,真的碰到个修行者,就吓成这样。”

大汉擦着一头汗水,道:“你没看见,刚才这厮竟然变出来一个光罩,你教我的那招劈不到他。”

美妇道:“他使的是神通法力,瞧着,我再给你变一个更有趣的戏法。”

说着,那美妇忽对离苦妩媚地眨了下眼,轻轻吹了一口气,离苦只觉迎风拂来一股子香味,顿时这昏暗公堂上,五颜六色,四处都在发光,如梦似幻。

盼儿顿感全身酸软,接着意识模糊,摇摇欲坠,眼皮好似都睁不开了。

离苦连忙扶住盼儿,大声道:“姑娘打起精神,屏住呼吸,跟我一起念,唵嘛呢叭咪吽~”

盼儿打起精神,跟着离苦念了一遍。渐渐感觉意识清醒过来了。她再一看公堂里的公差,如酒醉一般纷纷倒地不醒了。

盼儿惊道:“这人看着怎么这么妖艳?诡异的很!”

离苦凝重的说道:“这人是恶鬼!”

大汉啐了一口,道:“妖僧,你才是恶鬼!我夫人貌若天仙,是仙女下凡!”

盼儿望向这美妇,但见她美目流盼,华容婀娜,怎么也无法与恶鬼联系到一起。

离苦道:“这种阴鬼,只有饮食人的血浆,才能维持活命。男的相貌丑陋凶恶,女的却异常妖艳美丽,能腾飞空中,能速疾隐身,名叫夜叉!”

盼儿一听,不禁打了个哆嗦,失声大叫:“夜叉!我怎么看不出来!”

关于夜叉鬼,民间有很多传说,盼儿听老人提起过。民间还称它为捷疾鬼、能咬鬼、轻捷、勇健,是吃人的恶鬼。

离苦道:“我修习神通之时,曾观看六道芸芸众生,这夜叉鬼,也分种类,有空行夜叉,有地行夜叉,有水行夜叉,这只是地行夜叉,最恶毒的一种!”

盼儿惊道:“那这假天师又是谁?”

离苦一脸悲愤的说道:“这假天师和县令是一伙的,夜叉鬼教他幻象术,让他假扮天师道真人,博得当今圣上的信任。所谓奉旨降妖,其实是谋财害命!而被他们害死的人,都被这夜叉鬼吃了!”

离苦的眼睛里布满了泪水,怒道:“他们将活人扒皮,再把人扮成鬼,恐吓当地百姓!”

盼儿只觉得骇人听闻,联想起那四人扒皮的恐怖场景,不禁令人发指,忍不住悲愤交加的大叫起来:“他们......他们怎么这么狠毒?”

那大汉大惊失色,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美妇轻蔑的一笑:“这秃驴是神通修行者,他们有三门绝学,叫天眼通,天耳通,宿世通,你的所作所为,远近内外,前世今生,他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离苦道:“你们犯下这等恶行,必下阿鼻地狱!你们比妖魔还要恶毒!”

县令冷冷道:“你们这些秃驴平日就会到处要饭乞讨,懂个屁!我们这是为了生存,这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这皇帝老儿哪里知道人间的疾苦。我们得吃饭,我要不杀他们,他们就杀我!”

大汉的脸色煞白,问道:“夫人,这可怎么办?”

美妇忽的凝视离苦道:“小小修行者,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放你走。”

离苦道:“既然知道我是修行者,就绝不能让你再害人!”

美妇大笑道:“害人?你觉得真的是我在害人吗?你看看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都是被人杀的,与我何干?”

离苦道:“那也是你蛊惑他们杀人的,况且,这些死者,也都被你吃了!”

美妇反问道:“我不吃人,他们就不杀人了吗?”

离苦摇头,忽然转身怒视住大汉和县令,厉声道:“你们作恶实在太多!我不能让你们再毒害一个无辜生灵,觉悟吧!堕入轮回吧!!”

那大汉和县令瞪了他一眼,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这和尚想要做什么。

忽见离苦双手合十,大声念咒:“三恶道众生,听闻解脱咒:阿比甲当噶~”

话音刚落,只见大汉和县令忽的一下,瞳孔放大了一倍,眼眶全黑,如墨汁一样黑,眼白也变成了黑色,全身僵持,脸上的肌肉也僵住了,好像活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突然之间,如山崩地裂一般,公堂的地板裂开一道巨大的鸿沟,再一看那几个死人头,竟然活了过来!他们的眼睛睁开了!那一张张鲜血淋漓的脸,眼睛直往下流红色的血。

他们凄惨地喊叫:“我死的好惨啊!我死的好惨啊!”

这四个死人头凌空飞了起来,一齐扑向那大汉和县令,张大嘴巴,狠狠的咬了上去。

再看那大汉和县令,他们表情狰狞,痛苦,恐惧,如油煎火燎,摘胆剜心。那些人所经受的痛苦,恐惧,绝望,折磨,一并呈现在他们眼前,侵入他们脑海,精神,心灵,情景重现,循环再循环。

只见他们不停地磕头,用头猛烈撞击地板,他们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接着,一个个死人从地板裂开的鸿沟里爬了上来,这些死人,他们的样子狰狞痛苦,惨不忍睹,他们发出鬼哭狼嚎的恐怖声音,一窝蜂扑向那大汉和县令,抓他们,咬他们,撕扯他们,扒他们的皮,随后,将他们拖入大地裂缝之中。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一声声痛苦绝望的嘶吼声。

随后,地上刮起一股黑色的浓烟,地板的裂缝合上了。

离苦双手合十,朗声道:“我为你们颂持灭业障真言,也为无辜惨死的生灵颂持往生咒。唵阿噜勒继娑婆诃......南 无 阿 弥 多 婆 夜 哆 他 伽 多 夜...... ”

在一旁的夜叉鬼瞧得咬牙切齿,狠狠道:“你这修行者真的要多管闲事吗?”

离苦顿时眼冒金光,大喝:“夜叉鬼!今日,我离苦要降服你!”

夜叉哈哈淫笑,只见她身形一动,瞬间她的身形千变万化,时而现红色,时而现蓝色,时而现黄色。然而无论是什麼颜色,都透出黑暗的光泽,血红的黑。

她的头发顿时冒起绿色的火焰,高达数丈,像蜡烛一样燃烧。突然之间,只见“唰”的一下身影窜动,夜叉鬼急速奔行, 伸出五根锋利如刀的指甲,抓向盼儿。

此时盼儿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但见夜叉那锋利的爪子,马上就要抓到她的眼珠了。

离苦见状,紧急大喝一声:咔~

顿时,盼儿面前竖起了一道金光,幻化成一堵光墙,挡住了鬼爪的袭击。

夜叉鬼后退了一步,捂着眼睛,不敢直视那发光的墙。

她狠狠咬牙道:“可恶!你这修行者,你就会这一招吗?”

离苦从怀里掏出一把如匕首一般的法器,这法器显得很旧,上面一层铜锈,他用手轻轻擦了擦,隐隐闪过一道金光。

夜叉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瞬间飞速移动,她的身形实在是太快了,一瞬间,已将那法器夺了过来。

夜叉鬼手握这法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离苦道:“金刚杵。”

夜叉鬼拿起这法器,反复观看,大笑道:“这破铜烂铁有何用?”

离苦道:“能断除各种烦恼、摧毁形形*障碍修道的恶魔!”

只听离苦口念法咒:“金剛薩埵,金剛王菩薩,金剛愛菩薩,金剛喜菩薩,金剛宝菩薩,金剛光菩薩......”

夜叉鬼急得大叫:“你这秃驴在念念叨叨什么呢?”

离苦道:“我在加持金刚杵,降服你这恶鬼!”

夜叉鬼举起这金刚杵,欲将它砸烂。

突然,这金刚杵越变越大,大小从八指变成十指,随后又变成十二指,十六指,二十指,越变越大。再看其尖端,金光闪现,锋利无比。

这道金光晃了一下夜叉鬼的眼睛,顿时夜叉的眼珠冒出一股子浓烟,如被火焚烧了似的。她捂着眼睛,扔掉金刚杵,气得大叫:“死秃驴,这是什么东西?”

离苦继续口念法咒:“天魔外道,听闻金刚降魔咒,唵班札巴聂吽~”

瞬间,金刚杵凌空飞起,金光闪闪,直冲夜叉鬼的心脏飞驰刺去。

夜叉鬼瞬间惊慌失措,连忙躲避。一时间,只见公堂里一阵黑风黑影,是夜叉鬼东闪西避的身影,又见阵阵金光闪现,是金刚杵追击她的光影。

夜叉鬼一边躲,一边慌张的大叫道:“摩呼罗伽!摩呼罗伽!快救我!”

盼儿一惊,对离苦喊道:“小师傅!还有其他恶鬼!”

这时,公堂里刮来一股子黑风,将仅有的几根蜡烛全部吹灭了。

公堂的门口,一个黑影缓缓爬了进来。

银色的月光下,只听盼儿一声恐惧的尖叫:“大蟒蛇!”

离苦屏气冥神,回头一看,只见一条巨大的蟒蛇爬进了公堂。这大蛇身上的鳞片比竹笠还要大,蛇身目测得有十丈长,巨蟒肚皮的肉看着有半尺多厚。他再仔细一看,这不是蟒蛇,这东西人身蛇头,无足腹行,两手屈臂,形态实在太过诡异恐怖了。

这蛇头比一个人还要大,眼睛的瞳孔非常小,几乎全是眼白。

夜叉鬼冲那大蟒蛇:“快把他们都吞下去!”

盼儿惊恐的问道:“这是什么怪物?”

离苦紧锁眉头,道:“摩呼罗伽,天魔的鬼部八众,也称大蟒神!它经常在夜晚出动,什么豺狼虎豹碰到这条巨蟒,必定成为它的腹中佳肴。”

只见这摩呼罗伽缓缓爬向盼儿,忽然张大嘴巴,这是一张血盆大口,露出四颗巨大的獠牙,足足能将人生吞下去。

这千钧一发之际,离苦紧急扑了过去,一把死死抱住盼儿,大声念叨:咔~

一道金光幻化成光墙,挡住了摩呼罗伽的血盆大口。

摩呼罗伽什么都没有咬着,他的嘴里滴出一大坨黑水,掉在地板上,顿时如感觉

一股子让人欲呕的恶臭。

盼儿吓得瘫倒在地上,全身哆嗦个不停,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一步步往边上爬。

离苦连连大声道:“姑娘千万别碰到那黑水!剧毒无比!”

摩呼罗伽狠狠地瞪着离苦,瞳孔变得更小了,问道:“你是什么人?”

夜叉鬼道:“这是一个神通修行者!咱们合力杀了他!”

说着,她忽然疾奔而来,利爪狠狠抓向离苦的胳膊。

只听“啊”的一声,离苦捂住胳膊,再看他的胳膊,已被夜叉抓伤,顿时鲜血冒了出来。

那柄金刚杵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摩呼罗伽再度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盼儿,只见那大口不停地往下滴黑水。

此时,离苦万般无奈,他猛的一下,用整个身体护住盼儿,再度口念法咒,只觉得胳膊生疼,无法集中意念,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现在头脑只有一个念头,保护这位无辜的姑娘。

他心想:“罢了罢了!我修行不够,今日落在鬼部八众手里,是我的宿命!”

他忽然大声道:“等等!咱们谈个条件如何?”

夜叉和摩呼罗伽均是一愣,那夜叉问道:“你想干嘛?”

离苦道:“你们吃我!放了这个姑娘!”

夜叉鬼一怔,顿时发出淫笑:“你说什么?”

离苦道:“只要你们答应放了这姑娘,我就不还手。”

只见夜叉鬼诧异地望着离苦,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夜叉鬼疑惑的问道:“你保证不还手!”

离苦道:“只要你放了这姑娘,绝不还手!”

夜叉犹豫一番,心想,如果与这修行者缠斗下去,也并无胜算。如果他不还手,倒可直接饱餐一顿。

离苦这番话,却令盼儿万万没有意料到。她抬头望向离苦,但见他神情异常平静坚决,不禁胸中热血沸腾,眼中一酸,忍不住要流下泪来。她不过是个丫鬟,可是这位小师傅,竟然愿意舍命相救。

离苦焦急的说道:“姑娘,你快跑!”

盼儿低声道:“小师傅!咱们今日萍水相逢,你......你何必为了我枉送性命?”

离苦喘着气道:“姑娘,快跑!”

盼儿顿觉感铭肺腑,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不跑!我不能丢下你!大不了就是个死!”

正在这时,一声长啸响彻整个大地。仔细一听,是鹰的鸣叫声。

这鸣声如山川海啸一般,隐隐约约又有一种悲苦的感觉。

夜叉鬼大叫:迦楼罗!迦楼罗!“

公堂之外,夜空中,一头巨大的鸟翱翔在天际。

这大鸟人面,鸟身,人形,唯面部尖喙,仍是鹰形。那双巨大的翅膀五彩斑斓,头上有一个大瘤。生有鹰首、利爪和喙,身躯和四肢则与人无异。

第四章 巨型神鹰

大鸟长呜一声,声音宛如雷鸣一般,只是倍感苍凉,气势豪迈。从天空上直冲下来,驻足在公堂门前。他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向前走,他生得一双奇粗的人腿,却自有一股凛凛之威。

夜叉鬼和摩呼罗伽见这大鸟,瞬间变得惊恐无助,根本顾不上离苦和盼儿,抱头乱窜,如老鼠见到猫一般。夜叉鬼迅速躲到柱子后面,而摩呼罗伽则将全身盘在公堂的柱子上,蛇头缩到房顶,紧张的观望下面的情况。

盼儿本以为此次难逃一死,谁知飞了一只大鸟,而那二鬼见到这大鸟,竟然吓得扭头就跑,不禁大是骇异,问道:“那恶鬼怎么见这大鸟就跑了。”但见这非人非鹰的巨鸟,实是生平从所未见,颤声问:“这......大鸟是什么东西?”

离苦小声道:“迦楼罗!”他忽的大喘一口气,皱眉望向盼儿道:“幸亏碰到这大鸟,要不然后果真不敢想!姑娘刚才怎么这么意气用事?差点咱们都没命了!”

盼儿低头沉默,随即撕扯下衣服的一块布,俯身替离苦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忽见她抬头凝视住离苦,道:“小师傅,你舍命相救,我怎能独自逃跑......”她鼻子一酸,汪然欲涕的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咱们现在赶紧跑吧......”

但见离苦的神色凝重又紧张,颤声道:“迦楼罗怎么在这里,莫非,天魔在这附近?”

盼儿问道:“天魔又是谁?”

离苦道:“这迦楼罗是天魔的坐骑!”

只见大鸟的鹰爪抓着一大坨东西,顺势往地板上一放,离苦顺着他的爪子往下一看,竟是三条巨大的毒蛇,已经死了。这些毒蛇均已肚腹洞开,蛇身被鹰爪抓得鲜血淋漓,这些毒蛇遍身隐隐发出金光,离苦从未见过,也不知其名。

迦楼罗忽然将头伸进公堂,冷冷道:“这里怎么有人说话?”

他的那双鹰眼,黑漆微带金黄,上下双波,锐利如刀,不禁令人望而生畏。

迦楼罗这一探头,一眼望见到离苦,他一愣,问道:“你是什么人?”

离苦道:“我是一名修行者。”

迦楼罗瞪大眼睛,露出狰狞状,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条大蛇?”

离苦心想:这迦楼罗喜欢吃蛇,难怪那摩呼罗伽见到他,这般害怕。

离苦问道:“你找那大蛇做什么?”

迦楼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忽问道:“修行者,你会不会治病?”

随即,他一步跨进了大门。只是他的身形实在太大了,顿时将大门挤烂了。

离苦道:“小僧略懂一些清心治病的神通法咒,不知道是谁生病了,小僧可以给他看看。”

只见迦楼罗呼呼的吸了三口气,随即大吐一口气,顿时黑烟缭绕。他捂着肚子连翻七下,好似很痛苦。

盼儿忽道:“是这大鸟生病了!”

迦楼罗立刻回头瞪了她一眼,道:“你是谁?”

盼儿问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迦楼罗浑不理会,指向离苦道:“你帮我看看。”

离苦屏气冥神,使用天眼通观看,忽然眉头一皱,道:“你中的蛇毒太深了!再不治疗,就会没命!”

迦楼罗慌张的问道:“能治好吗?如果你把我治好了,我可以不吃你!”

盼儿摇头,心想,这大鸟怎的这般蛮横不讲理。

正在此时,只见夜叉鬼从柱子后面蹦了出来,大笑道:“这畜生中毒了!”

摩呼罗伽听闻,缓缓将蛇头也伸了下来。他吐着分叉的舌头,喜道:“这厮饭量极大,平时捕食龙食蛇食恶鬼,每天要吃一条娜迦王及五百条毒蛇。吃饱了就飞回树上睡觉。可他不知道,大龙小龙被他杀死前,都会吐出毒焰,将全身的肉化为剧毒。他吃了太多的毒物,这次,他一生所吃的毒素一齐发作了!”

夜叉道:“看来他命不久矣,摩呼罗伽,你不用怕。迦楼罗临终时,根本无法进食,他会全身*而死,身体化为灰烬,只剩一颗心脏被火煅烧成为纯青琉璃色的宝珠,成为欲界天主喜爱的饰物。”

迦楼罗猛的回头,瞪向夜叉,道:“我要吃了你!”

夜叉鬼咬牙狠狠道:“迦楼罗!你不在欲界天主身边,到这里做什么?”

但见迦楼罗忽然昂起头来,哇哇哇连叫三声,似向二鬼挑战。

摩呼罗伽的蛇头缓缓伸向迦楼罗的后身,倒吸一口气,用力一吐,只见四条毒蛇一齐如箭般向迦楼罗飞射过去。

迦楼罗弯喙转头,连啄四下,将四条毒蛇一一啄死。

只听得呼的一声巨响,柱子上倒悬着的摩呼罗伽,猛向迦楼罗身后扑去。

这一下出其不意,盼儿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小心!”

这一声,提醒了毫无防备的迦楼罗,他回过头,看见了摩呼罗伽。

迦楼罗毫不退避,反而迎上前去,弯嘴疾伸,已将摩呼罗伽的右眼啄瞎。出嘴部位之准,行动之疾,瞧得盼儿目瞪口呆,挢舌不下。他的头颈又短又粗,似乎转动不便,但电伸电缩。离苦眼光虽然敏锐,也没瞧清楚他如何啄瞎摩呼罗伽的眼珠。

摩呼罗伽失了右眼,剧痛难当,在迦楼罗的身上绕了几匝,摩呼罗伽愈盘愈紧,迦楼罗毛羽贲张,竭力相抗。

只在这时,夜叉鬼疾奔而来,张开满口獠牙的大嘴,咬住了迦楼罗头顶的血瘤。

眼见迦楼罗对付两个恶鬼,似乎不支。

盼儿不愿看这大鸟被二鬼所害,拾起一块大石,往摩呼罗伽的身上砸。

只见迦楼罗伸嘴在蛇身上连啄数下,每一啄下去便有蛇血激喷而出。顷刻,一股子黑水喷到了盼儿的脸上。

随即迦楼罗右翅疾展,在盼儿右臂上一拍,力道奇猛。盼儿出甚不意,飞出数丈。

迦楼罗冷冷道:“滚开!不用你帮忙!”

离苦见状,连忙飞身扑上去,接住了盼儿。

此时,摩呼罗伽身子已略松,迦楼罗头颈急伸,又将蛇头的左眼啄瞎。

摩呼罗伽张开巨口,四下乱咬,这时他双眼已盲,什么都没有咬着。

迦楼罗突然凌空一跃,翻腾挥舞,将夜叉鬼翻倒在地。他猛的一下伸出双爪,将夜叉鬼按在地板上,一面又以尖喙在蛇身戳啄,一面用利爪撕扯夜叉鬼。

这迦楼罗天生神力,夜叉鬼瞬间竟然被他撕扯得稀巴烂了。

再看那摩呼罗伽,全身扭曲,蛇头始终难以动弹,过了良久,终于僵直而死。

迦楼罗仰起头来,高鸣三声。像是在向天宣告他的胜利。

只见他张开大口,大口大口的吞食夜叉和摩呼罗伽的尸体。

离苦看着这情景,觉得有些残忍。

他双手合十,道:“夜叉,摩呼罗伽,我为你颂持灭业障真言,希望你能修得善法,永离一切恶,一切苦,来世不要再堕入恶鬼道。唵阿噜勒继娑婆诃~”

离苦扶起盼儿,但见盼儿洁白的脸上,沾满了摩呼罗伽喷涌而出的黑水。

他急得大叫起来:“糟糕!你沾上蛇毒了!”连连用衣服擦拭盼儿脸上的毒液。

盼儿顿感心头一荡,忽然浑身发麻,随后发冷,发热,心口猛的一下剧痛难当。

她捂住胸口,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片刻间已满头大汗。

“啊!啊!好疼!”盼儿忍不住大叫起来。

离苦见状,慌得满头大汗,连连紧握盼儿双手,默念法咒:观世音菩萨治病真言,唵啤噜纳崎煎都喜好秘沙妈靴哈,煎都崎悲些那打啤纳鸦莎哈~

咒语念完,盼儿感觉疼痛骤减些许,只是全身仍然浑身酸软,她低声哭道:“我......会不会死?”

离苦急道:“姑娘不会死!我会救你!”

盼儿感觉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如此难当的大痛,此时,她感觉眼前一片虚幻景象,自觉意识在一点一滴的不断消失,她迷迷糊糊的说道:“这恶鬼的毒太烈了......我不行了.......我不怕死......我的命很苦......死了就解脱了......”

离苦连连又念了一遍法咒,道:“姑娘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姑娘不会死!”

盼儿凄苦一笑:“老天爷早就瞎了眼了,这世道妖魔横行,恶人当道,这人啊......比妖魔还坏......活着太苦了......爹爹......娘......都死了......我想见爹......娘......”

这番话,听得离苦心如刀绞,顿时,他泪流满面,道:“只要小僧活着,就绝不会让姑娘死!绝不会让一个好人死!”

渐渐地,盼儿昏迷过去了。

此时,迦楼罗将尸体全部吞食完毕,又大口吐了一股黑烟。

忽然,他大叫一声,翻倒在地板上打滚,痛得死去活来,整座公堂几乎被他塌了。

离苦摇头,抱起盼儿,冲迦楼罗道:“你不能在食这些毒龙恶鬼了,你中毒太深了。”

迦楼罗冷笑道:“那我吃什么?难道像你们和尚一样,吃素吗?”

离苦道:“你是不是感觉腹痛肚胀,胸口好似被铁锤猛击一样的疼痛?”

迦楼罗死死的盯着离苦,道:“是啊!好难受啊!可是我饿啊,不吃它们我会饿死的!”

离苦道:“食这毒物,就像天魔在人间释放的欲望,令人欲壑难填,最后只有焚火自尽,身心俱灭。”

迦楼罗忽然展开恐怖的翅膀,扑向离苦,大喝:“你竟敢对神不敬?!我要吃了你!”

离苦却显得很平静,并没有挣扎,道:“如果天魔是神,你中毒了,他为什么不救你?”

迦楼罗没有回答,他愣了一会儿,放开了离苦。

迦楼罗道:“现在,履行你的诺言,给我治病,我不吃你!”

离苦叹了口气,道:“我会救你,但现在得先救这姑娘。”

迦楼罗一把抓起离苦,道:“你先救我!”

离苦道:“你食的这些恶鬼毒龙,剧毒胜过世上的毒蛇千万倍,不是靠神通法咒可以清除的。”

迦楼罗问道:“那该怎么治?”

离苦摇头,道:“这位姑娘,因为救你,才被沾染上剧毒,你不应该有所感恩吗?”

迦楼罗大笑道:“感恩?感什么恩?”

离苦诚恳的说道:“你身体的毒需要清除,心里的毒更需要清除!”

迦楼罗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我心里也有毒吗?”

离苦道:“众生的心里,都中毒了......”

迦楼罗一时间不解,问道:“这心里的毒怎么治?”

离苦道:“需要自救。”

说着,离苦坐倒在地,大声念道:见疾病人,当愿众生,知身空寂,离乖诤法。唵室哩多室哩多军吒利莎缚诃~

此咒念完,迦楼罗感觉胸口的疼痛骤减,肚子也舒适了一些。

迦楼罗欣喜若狂,问道:“我是不是被治好了?”

离苦摇头道:“此咒只能暂时缓解你的痛苦,我说了,要想彻底清除毒素,还需从心里清除。”

迦楼罗连忙道:“那你接着念咒,清除我心里的毒!”

离苦道:“我没有本事清除你心里的毒,不过,有一个地方可以治你的病。”

迦楼罗问道:“在哪里?你带我去!”

离苦缓缓说道:“我在禅定之时,曾用天眼通观望三千大千世界。飞跃西边的雪域高原,有一个地方,是无量光佛的心幻化而生的清净佛土。那里的大菩萨,发下大愿,当愿众生,会将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传授给芸芸众生,救人治病,降妖伏魔!”

迦楼罗听着半信半疑,问道:“真有这个地方?为什么欲界天主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离苦道:“出家人不打妄语。到了那个地方,你的病自然就治好了。”

迦楼罗喜道:“那你现在就带我去!让他们为我治病!”

离苦道:“那地方离这里非常远,几万里的路程。”

迦楼罗道:“我可以驼着你飞过去。”

离苦将盼儿背了起来,道:“我要带上这姑娘,她因你而中毒,你要懂得感恩。”

深夜,凉风嗖嗖的吹拂在盼儿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顿时大惊。

放眼望去,皓月当空,群星闪耀,她仿佛置身在这梦幻一般的星空之中。

她起身一看,她和离苦均伏在迦楼罗宽广的脊背上,他们飞翔在万里高空之中。

银色的月光下,高空俯瞰,群山环绕,繁花似锦,草木青翠欲滴,湖水中的仙鹤游荡、一排鸿雁与他们并肩齐飞。

第五章 万里高空

从高空中俯瞰,世间万物,芸芸众生,尽收眼底。

盼儿惊道:“我没有死?我怎么在天上?我怎么在这大鸟身上?”

盼儿看见迦楼罗身上的羽毛,稀稀落落,五彩斑斓。她对这大鸟虽是害怕,倒不像见那夜叉鬼和摩呼罗伽一样感到憎恶。

只听迦楼罗哈哈大笑:“你因救我中了摩呼罗伽的蛇毒,虽然我不需要你救,但是这小和尚说让我懂得感恩。我带你去治病,这样咱们两不相欠。”

离苦道:“姑娘,我要带你穿过西边的雪域高原,医治你的蛇毒。”

盼儿惊讶的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离苦道:“那里是一片清净*的佛土,到了那里,你的蛇毒自然就好了。”

盼儿感觉好似做梦一般。这一天,她本是陪同王妃去寺庙进香,谁知这一出来,就遇到那假天师和恶鬼,而此刻竟在这万里高空之上,飞往西边的雪域高原。心里又惊又慌,不禁又有一分好奇和喜悦。

她心情激动,顿感五脏六腑翻滚沸腾,头晕目眩,心口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离苦见状,连忙为她诵念一遍观世音菩萨治病真言。盼儿听闻此咒,感觉好一些。她抬头一望,远处是重重叠叠连绵不断的山峰,飞着飞着,只见四周的山脉越来越多,峰上云雾缭绕,那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

盼儿忽问道:“那夜叉鬼和大蛇呢?”

迦楼罗道:“已经被我吃了!”

“啊?”盼儿大惊,一想到那场景,不禁令人作呕,她颤颤的问道:“你不会把我们也吃了吧。”

离苦道:“姑娘莫怕,他和你一样,也中了蛇毒。”

迦楼罗道:“你放心,你救过我,我不吃你,这个小和尚得给我治病,我更不会吃他。”

盼儿缓缓松了口气,忽然心里一慌,道:“我这一去......如何向王妃复命。”

离苦道:“待到你痊愈,我会送姑娘回去,向王妃解释清楚。”

迦楼罗笑道:“如果我的病治好了,没准我心情一好,亲自送你这个小女娃回去。”

盼儿叹了口气,道:“王妃身边的丫鬟这么多,也许过几天就把我忘了吧。”忽感概自己今日之奇遇,顿时又有些兴奋。

离苦问道:“那姑娘还有亲人吗?”

盼儿沉默了很久,小声道:“很小,爹娘都死了,......我自小被人卖来卖去......我倒是有个亲哥哥,只是失散了多年,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着......小师傅,你说过生命是平等的,可是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说起她的身世,她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她向来从不和外人提及自己的身世,此时见离苦,却不知为何,不由得心事如潮,倾诉了出来。

离苦心中一酸,安慰道:“姑娘,命运从来都不是注定的,福德是可以修来的,修今世,也修来世。一切都会好起来。”

迦楼罗听盼儿这句话,好似颇有感触,他长鸣一声,道:“小女娃,虽然咱们辈分有别,但今日咱们也算认识了。如果你有意,咱们结拜为兄妹如何?我大你几千岁,做你哥哥,你不吃亏。”

盼儿又惊又好笑,道:“我可不敢,你这么厉害,我不过是凡人。”

迦楼罗哈哈一笑:“我说行就行!”

盼儿道:“你倒与那夜叉和摩呼罗伽不同。”

迦楼罗道:“有何不同,他们吃人,我吃他们。”

盼儿问道:“你究竟是妖怪还是大鹰?”

迦楼罗不悦,道:“你这小女娃懂什么,我是神体!”

盼儿笑道:“你要是神体,为何还会生病呢?”

迦楼罗顿时有些恼怒,突然抖动一下身躯,险些将二人摔了下去。盼儿吓得惊慌失措,连连抓紧离苦的衣袖,不再敢乱说话。

离苦见迦楼罗喜怒无常,性情暴躁,连连诵念清心咒: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迦楼罗听闻此咒,火气消减了许多,心口说不出的清凉喜悦,笑道:“和尚,这咒听起来很舒服,你再给我念念。”

离苦道:“到了那片清净佛土,每日都可以听闻诸佛菩萨的妙法梵音,清除你心中之毒。”

再往前飞,但见四面都是高逾百丈的峭壁,无路可通,山峰的大树奇形怪状,不知名目。抬起头来,云雾封顶,难见天日。那山崖好像被人用巨斧劈峭过似的,犹如一把利剑,耸立在云海之间。

迦楼罗道:“小和尚,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离苦惊叹,这大鸟的飞行速度快的惊人,仅仅几个时辰,已经翻越了秦岭,行了万里之余。

离苦道:“翻越这山峰,就进入雪域高原了。”

只听迦楼罗长鸣一声,大叫道:“坐稳了!”

迦楼罗顺着山峰,直上云霄。他们飞入山峰之巅,远远望去,已见雪山。

此时,太阳升了起来,日照金山,忽见一座奇异的雪峰映入眼帘,像透明的水晶,又像一朵闪闪发光的金色雪莲。

离苦大喜,指向那座金山,道:“我们即将离开欲界天,飞跃那座金山,即将进入*天地!”

迦楼罗有些疑惑,问道:“小和尚,*天是什么地方?欲界天主说,欲界第六重天,就是天尽头了。”

离苦道:“岂不知天外有天,我用天眼通观望三千大千世界,欲界天外,还有*天,*天外,还有无*天。咱们去的那片清净佛土,就在无*天。”

迦楼罗吃惊的问道:“为何欲界天主从来没有提及过呢?”

离苦摇头道:“天魔自然是不会向你提及。天魔可以说是掌控着欲望的极致,欲界众生的贪嗔痴恨等无一不是被其所掌握。可是到了*天,众生就没有欲了。”

迦楼罗半信半疑:“还有这等事?”

突然之间,只听大地一声巨响,天空中乌云密布,遮住了光明,天瞬间变得一片漆黑,顷刻电闪雷鸣。

天地间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大地在震动,山河在颤抖,人间在大笑,天女在吟唱,恶鬼在哀嚎,猛兽在咆哮。

“迦楼罗!你在哪里?”

迦楼罗惊道:“欲界天主在召唤我!”

盼儿听闻此声,顿感全是的血液都沸腾了一般。贪婪,妒忌,仇恨,恐惧,求不得,放不下,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慌意乱。毒火顿时攻心,她痛苦的抱头大叫:

“这是怎么了?我好痛苦啊!”

离苦大惊失色,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额头直往下流,惊恐大叫:“魔罗!”

他连忙用双手捂住盼儿的耳朵,紧张的说道:“姑娘,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随即大声念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都是妄想......都是妄想......”

但见迦楼罗却变得焦虑不安,惊慌不已,凝视着天出神,道:“欲界天主在召唤我!我得回去了。”

离苦连连说道:“迦楼罗,你看那前方就要越过欲界天了,还差一点点就到了!你不是要治病吗?”

迦楼罗惊慌冲天喊道:“神啊!我中毒了,我要去治病!”

只听魔罗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迦楼罗!别听那和尚胡说八道,你的病,只有我能治。”

离苦焦急万状,连连再度大声朗诵清心法咒。

“迦楼罗!我是天地万物至高的主宰!你连我的话都不信吗?”魔罗一声大叫,打断了离苦的诵经声。

迦楼罗巨大的翅膀微微抖动了一下,他问道:“神!你说小和尚骗我?”

魔罗道:“那些和尚最爱骗人了。只有我,才能够满足你所有的愿望,那些和尚只会念经,却什么都办不到。”

离苦急道:“迦楼罗,你相信我!你的毒太重了,天魔根本救不了你!他只会让你中毒更深!你会死的!”

然而此时,迦楼罗却显得有些迟疑,他的飞行速度缓缓变慢了。离苦抬头望去,眼见此处已在欲界天的边界,距离那*天已经近在咫尺了。

“到底谁在骗我?”

“到底谁在骗我?”

迦楼罗对天长啸,大喊大叫。

突然之间,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迦楼罗的面前。这黑影遮天蔽日,顿时狂风暴雨,席卷残云。天空一片血红色,天地如烈焰一般燃烧起来。

“他翅咤咤罗。他翅鲁楼丽。摩诃鲁楼丽。阿罗摩罗。多罗。悉波呵。”

只听见魔罗的魔咒响彻整个天地间。

迦楼罗不再向前飞行了,只是凌空原地翱翔。突然之间,迦楼罗猛的凌空翻转,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离苦和盼儿从迦楼罗的脊背上顺势滑了下来。

他们于万里高中之中,急沉下坠。

只听盼儿“啊”的一声大叫,此等万里高空,盼儿大惊之下,近乎丧失意识,毫无思绪,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看来这次,必死无疑。突觉后心一紧,衣衫已被离苦拉住了。

只听离苦大声诵念神境通法咒:阿弥陀佛,神通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顷刻之间,盼儿只觉,猛的眼前一亮,她惊奇的望见,一朵祥云漂浮而来,接住了他们。

她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并没有继续下坠,一股子气流托住了她。

“抓紧我!千万不要松手!”离苦冲她大叫。

离苦和盼儿,顺着祥云气流,徐徐漂浮而下,眼见即将安全着地。

盼儿又是惊骇又是激动,但见阳光明媚,花光浮动,回想适才从万里高空坠落的险状,兀自不寒而栗,一把死死抱住离苦,哭喊道:“我没有死!我没有死!”

正在这时,天地间传来魔罗一声大喝:“修行者,哪里跑?”

天空之中,一道晴天霹雳,劈了下来。

盼儿摔在山坡,滚入树林长草丛中,便即昏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盼儿忽觉身上微痒,睁开眼来,只见无数七彩的蝴蝶在身周飞舞来去,耳中听到的尽是小鸟鸣叫之声,跟着花香扑鼻,眼前一道金灿灿白茫茫的光环,不知是真是幻,又晕了过去。

又过良久,忽觉口中有一股冰凉清香的甜茶,缓缓灌入咽喉,她昏昏沉沉的吞入肚内,但觉说不出的受用,微微睁眼,猛见到面前两尺外是一张白眉老和尚的脸,正慈祥地看着她。

盼儿一惊之下,险些又要晕去。

“姑娘你不要动!把它喝下去!”那白眉人伸出左手捏住她下颚,右手拿着一只杯子,正将甜茶灌在她口里。

渐渐,盼儿感觉意识清醒,她缓缓爬了起来,顿时感觉胸口那蛇毒的疼痛感逐渐减轻,看来,这冰凉清香的甜茶,是解毒的良药。

“你是谁?”盼儿问道。

那白眉和尚微微一笑,道:“我叫不动。”

盼儿问道:“老人家,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和尚,和我一边大。”

白眉和尚摇头道:“我没有看见。”

盼儿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白眉和尚笑道:“老和尚在这里采药,发现了姑娘。”

盼儿问道:“这里是哪里?”

......

与此同时,离苦感觉“砰”的一下,坠入了水里。激流勇进,他被海水冲上了岸。

他逐渐醒了,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座金色的岛屿上,四周一片浩瀚的大海,无边无际。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的海水一点都不咸,似乎有一种甘甜清润的滋味。

顿时,花香扑鼻,竟是一番神奇的天地,他立即爬起,惊讶的四下眺望。只见这是一片金色的岛屿,四处繁花青草,便如同一个极大的花园,天花缤纷,天空飘落曼陀罗等众妙天花,长长弥漫香气。更为惊奇的是,花一着地,不须洒扫,自动消失。

“这是哪里啊?”他不由得惊叹道。

这里没有日月,一切万物,皆放光明。

随即不禁担忧盼儿的安危,连忙呼喊她的名字,一路往前奔跑。但见金沙铺地,却没有砂石和污泥。

忽见海平面上,有一座巨大的莲花台,矗立着三尊宏伟巨大的光影人像,比太阳还要宏伟,但是光芒很柔和,一点都不刺眼。光芒层层散发,照亮了整片海面。

离苦见此宏伟奇景,当即跪倒在地,眼含热泪:“莫非,我到了极乐世界,还是我在梦中?南无阿弥陀佛~”

忽然,一道七彩的光芒宛如一座拱桥,从莲花台方向照射过来。

一朵金光闪闪的莲花徐徐绽放,一位浑身散发金光的法师从莲花里缓缓走了出来。

这法师头戴毗卢帽,身穿橘黄色的僧袍,有头发,有胡子,左手持宝瓶,右手持金刚杵。

离苦连连双手合十,道:“这位菩萨,小僧误闯贵宝地,罪过罪过!请问,这里哪里?”

那法师双手合十,道:“善哉!离苦师傅,我叫心莲,这里是无*天,我一直在等你。这一世,你将修成光明菩萨果位。”

第六章 别有天地

白眉和尚道:“这里是*天。”

盼儿大惊,连连起身,环视这片山清水秀,蜂飞蝶舞的一番天地。她心想,莫非自己刚才从高空坠落,竟已落到了这*天地,只是不知道,那小师傅和迦楼罗,此时在何处。

她再一抬头,但瞧这老者慈眉善目,浑身隐隐散发白光,随即问道:“请问老人家,您是神仙吗?”

白眉和尚笑道:“我不是神仙,只是一个老和尚,和尚,就是老师的意思。”

盼儿二话不说,即刻跪倒在地,噗噗噗连磕三个响头,道:“老神仙,我看您这尊荣,就知一定是神仙!您救了我,我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白眉老和尚摆手笑道:“小女娃,你是怎么中了摩呼罗伽的蛇毒?”

他这一问,盼儿更感惊骇,心想,这位白眉老者竟然知道摩呼罗伽,又一眼看出自己中了蛇毒了。忽觉胸口的疼痛感减轻许多,想必刚才喝的那甜茶,有解毒的功效。

随即,她便将自己如何从王妃那里出来,如何与离苦一同遭遇那夜叉和摩呼罗伽,又如何巧遇迦楼罗,与他们一同飞来这*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说着说着,她不免心生忧虑,道:“只是,我找不到那小师傅了,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也不知他是否平安。还有那大鸟,虽然他将我们摔了下来,可我还是觉得,他其实没那么坏,他是被蛊惑了。”

白眉和尚笑了笑,道:“你这女娃心地很好。那小师傅,他很快就会来找你。至于那迦楼罗,我有意收他做学生。”

听他这番话,好似知道了什么似的。盼儿心想,那迦楼罗天生神力,顷刻间就杀死夜叉和摩呼罗伽两个恶鬼,而这白眉神仙竟然有意收迦楼罗做学生,自是猜不出他的法力有多高深。

忽想到那天魔,惊慌的说道:“那天魔太可怕了,他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白眉和尚道:“姑娘放心,那欲界天魔到不了这*天,这*天的众生没有欲。”

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上师,请看我这神境通如何?”

盼儿随即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飘来一朵七彩的祥云,再一看那云朵之上,瞬间惊呆了。那云朵上面,竟然站着一个人,全身犹在烟雾里。这人很年轻,一身白袍,看着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神色颇有英气,仔细一瞧,也是和尚。

白眉和尚冲他招了招手,笑道:“焰慧,修行神通切忌心浮气躁。”

那人从云中漂浮而下,看见盼儿,对她行了个礼,疑声问道:“这位姑娘,你是凡人,怎么到了这*天?”

白眉和尚道:“这姑娘是被迦楼罗和一位年轻的神通修行者带来的,她中了摩呼罗伽的蛇毒,刚才被我救下。”随即,对盼儿说道:“这是我的学生,名叫焰慧。与那位小师傅一样,也是位神通修行者。”

那焰慧好似很激动,连连对盼儿说道:“还有和我一样的神通修行者?他在哪里?”

白眉和尚微笑道:“他很快就会来的。不过,那位修行者来自欲界天,而你生下来就在这*天,你们不一样。”

焰慧问道:“有何不一样?”

白眉和尚道:“他比你更了解,什么是苦难。”

焰慧半知半解,忽道:“上师,学生修习神通,就是为了降妖伏魔,愿众生离苦得乐。对了,那迦楼罗和摩呼罗伽现在何处?他们是天魔的鬼部八众,待我去降服于他。”

白眉和尚摇头道:“你的神通还是初学,怕是没降得了他们,倒被他们给祸害了。我今日,再教一些降妖伏魔的法咒。”说着,白眉和尚回头对盼儿笑了笑,道:“姑娘蛇毒还没清除,不要乱走。我去传授学生神通,姑娘先在此歇息歇息。”

只见白眉和尚右手一拂焰慧,登时,二人化作一道白光,如一股清风吹过,不见了。

盼儿看得惊骇万分,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禁觉得这*天地甚是神奇,不由自主的往前信步,意欲一睹这*天的容貌。

走着走着,但见面前是一片晶莹的碧湖,有船靠在岸边。小船四周一排垂柳,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

正在此时,忽闻阵阵美妙的音乐从湖对面悠然响起,如梦如幻,莺莺燕燕。

她不自觉走上了船,还没等她说话,船夫便扳动木桨,也不和她说话,小船直向花树驶去,到得岸边,一眼望出去,都是七彩缤纷的花海。

盼儿走上岸,在小船旁坐了一会,心想:“且去瞧瞧这*天的花有何不同?”

信步观赏,只见花林中的花卉虽然很多,但都是常见的牵牛花、月月红、蔷薇等等。

盼儿心想,这*天的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那传来的音乐声,却是非比寻常,不禁让人感觉像喝了酒一样,飘飘然然的,即便是在天堂上,也是动也不愿意动了。

那一瞬间,盼儿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心想:“这世上怎能有这样美妙的音乐?”

忽听又传来一声悦耳动听的歌声,那声音轻轻吟唱:“初次来访的姑娘,不妨来此小聚一番......”

盼儿惊道:“这歌声是在和我说话?”

只是那歌声,实在是分不清是男是女,但觉得异常美妙,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余音绕梁,娓娓动听。

盼儿随着这美妙的音乐,穿过花林,过石桥,穿小径,来到一座小楼之前。楼下前后左右种的都是曼陀罗花。配备这精致的楼阁亭榭,显示出居住在此的人,是身份高贵的。

盼儿走进这座精致的小楼,随着音乐声,缓缓上了二楼。

顿时,眼前一片盈盈闪闪,面前是一片水晶珠帘。

这里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真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但见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隐约见有人披纱抚琴。里面的人看见盼儿到来,一只如雪一般的纤手掀开帘子,走出来一个少女。盼儿再仔细一瞧,感觉又像是位俊美的谦谦公子。

她反复观看,只是根本看不出她的性别。那人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不出年龄来,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

盼儿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只觉这人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是平和宁静。

盼儿一见那人的形貌,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噫,张口结舌,便如身在梦境。

这人的容貌与打扮,竟似极了在庙里所见的观世音菩萨。

不过这少女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妙龄,而寺庙里面的观世音菩萨,却是*的慈母形象。

盼儿一惊之下,再看这少女的相貌时,见她比之寺庙里观音像,眉目口鼻均更显得美丽动人,多了一分栩栩如生的感觉。

盼儿暗暗骇异,她听离苦说过,妖魔鬼怪最喜欢扮成美人蛊惑世人。可是,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却一点都不妖艳,仪态之间,透出一股子端庄神态,令人不敢心生轻浮。

盼儿连忙匍匐叩拜,大声道:“请问,您是观世音菩萨吗?”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小女娃,你看我像观世音菩萨?”

盼儿听得清清楚楚,这少女的声音,珠圆玉润,燕语莺声,宛如天籁之音。

盼儿道:“这位神仙,您的样子就像我们人间庙里的观世音菩萨!”

少女摇摇头,道:“小女娃,我不是观音菩萨。”

盼儿道:“那请问,您是神仙吗?”她问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心想在这*天居住的,必定都是神仙。

少女没有回答她,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盼儿道:“我被一位白眉神仙救了,就到了这里。”

但见少女不屑的一笑,道:“原来你是从和尚那儿过来的。”

盼儿感觉她好似不太喜欢那白眉神仙,便即转移话题,道:“神仙,您的声音太好听了,您的琴弹得也太好听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声音!”

少女听她这么说,顿时面露喜悦神色,笑道:“你的小女娃嘴真甜!我有点喜欢你了。我在这地方待着,确实无趣的很,今日能认识你这样的知音,也不错。”

盼儿问道:“神仙,您这美妙的音乐,是如何演奏出来的?”

少女微微一笑,登时,只见她的身后,忽然又生出来两只手臂,两只手持玉箫,另两只手持琵琶,四手同时演奏起来。

顿时,整间屋子,弥漫起一股子奇异的清香。香气扑鼻,如百花绽放。清香伴随那美妙的音乐,盼儿心头涌上一股子说不出的美妙,心魂俱醉,快美难言。

盼儿如梦如醉,问道:“神仙,为什么您这么香?我怎么感觉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少女道:“放心,我从来不食酒肉,这香气无毒,还有利于众生滋养。不过,这香味还有一个神奇的功效,能读出来人的心思。”

盼儿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心思啊?”

少女道:“你中了摩呼罗伽的蛇毒,多吸几口我这香味,毒自然就解了。”

盼儿心里一惊,心想,她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盈盈笑道:“我说了,这香味,能读出来人的心思。小女娃,我还知道你的另一桩心思。”

盼儿痴痴的问道:“我还不知道神仙的大名呢。”

少女道:“我叫乾闼婆。”

......

离苦又惊又喜,当即匍匐叩拜,道:“小僧初学神通,曾在禅定中观想到这*清净的佛土。小僧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求得神通与真理。”转念又满腹疑惑,问道:“只是请问大菩萨,刚才我明明还在欲界天,怎么忽然就来到了这里?”

心莲慈祥的笑了笑,道:“离苦师傅,我一直在观望你。刚才你遭遇了天魔,是无量光佛的佛光将你直接接引而来的。”

离苦想到刚才那情景,惴惴不安,连忙问道:“那和我一道而来的姑娘和大鸟,他们在哪里?”

心莲道:“那姑娘没有神通修行,感应不到无量光佛,不过你放心,她已经到了*天,被一位慈悲伟大的菩萨救了。”他顿了顿,接着道:“至于那大鸟,他中毒太重了,天魔又扰得他心神不宁,老和尚想要救他,不过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

离苦松了一口气,道:“那姑娘和迦楼罗均中了摩呼罗伽的蛇毒,我们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请求大菩萨为他们医治。”

心莲微微点头,忽凝视住离苦,道:“毒要清,病要医。离苦师傅,我发现你有些心病,不妨和老和尚说说。”

离苦一怔,随即垂下了头,缓缓道:“回大菩萨,小僧苦行多年,游历世间,尝尽人生百态。这众生苦啊!天地不仁,黑白颠倒,天魔当道,处处都是苦难,可怜这芸芸众生,无人做主......”

心莲道:“这大千世界也叫娑婆世界,娑婆,即是颠倒,苦难,遗憾;所以,才需要像你这样的修行者,降妖伏魔,为众生宣讲真理。”

离苦面露悲愤神色,道:“可这天魔的魔子魔孙,遍布欲界天地,蛊惑众生,为祸人间,然而为何......”

心莲凝视住他,道:“离苦师傅,有何疑惑,不妨说出来,老和尚为你解答。”

离苦抬起头,道:“佛祖慈悲为怀,只是,为何不怜悯这黎明苍生?任由黑暗笼罩大地?任由光明不得重见?”

心莲微微摇头,道:“离苦师傅,你说众生苦,请问,苦从何来?”

离苦想了想,道:“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都苦......”

心莲道:“苦根源是贪。贪的熄灭,即是苦的终止。”

离苦若有所思,忽道:“这贪又如何熄灭?这天魔,蛊惑众生,为祸人间。”

心莲道:“这欲界天魔,你了解他吗?”

离苦道:“小僧曾用天眼通观望,这天魔,掌控着欲望的极致,芸芸众生的贪嗔痴恨等无一不是被其所掌握。”

心莲双手合十,道:“最大的魔,是众生的心魔,修习神通,即为了降伏外在的恶魔,更为了降伏人们心中的魔。如果众生的心魔降服了,天魔,也就降服了。”

离苦若有所思,道:“众生的心魔是什么?如何能够降服众生的心魔?”

心莲道:“心魔,即贪嗔痴三毒;而这三毒来自于无明,无知才是诸恶之根源。”

离苦道:“上师,只是这世人不过都是凡夫俗子,他们又怎么听得进去。”

心莲道:“贪嗔恨的毒火燃烧着大千世界,唯有慈爱才能给予冷静和安抚……慈爱是最大的神通。离苦师傅,你有一颗慈悲仁爱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离苦驻足片刻,沉思良久,顿时热泪盈眶。心莲这番话,如黑夜见到了黎明,解开了他心中久困的疑惑。他跪倒在地,匍匐叩拜:“感谢大菩萨为我慈悲说法。”

心莲连忙将他扶起,慈声道:“离苦师傅,你这一世,会修得光明菩萨果位。只是这一世,你还有历经一段......修行......”

离苦听心莲话说一半,连忙问:“是什么修行?”

心莲摇头,忽拉起离苦的手,道:“你先随我来。”

第七章 乐神法宝

离苦忽觉全身随着心莲直上云霄,这座美丽的岛屿,映入眼帘。

心莲朗声道:“离苦师傅,这片岛屿是无量光佛的心幻化而生,我发愿,将在这座岛屿,创办神通学院,愿将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传授给大千世界的各个修行者,降妖伏魔,长养一切众生善根。”

离苦俯瞰岛屿,顷刻之间,只见朵朵金莲徐徐开放。

心莲口念法咒:三世一切佛,一切唯心造,第十法云地菩萨,一者,从大海出,二者,巧匠治理,三者,圆满无缺,四者,清净离垢,五者,内外明彻,六者,善巧钻穿,七者,贯以宝缕,八者,置在玻璃高幢之上,九者,普放一切种种光明,十者,能随王意,雨众宝物,如众生心,充满其愿......

霎那之间,佛光普照,天花纷飞,岛上的参天大树随风舞动,天空中忽然飞来许多珍禽,百千种奇妙杂色的鸟。树与鸟相互发出美妙的声音,如百千种乐器,同时演奏,令人心中升起美妙的感觉。

金、银、琉璃、水晶、玛瑙,五颜六色奇异的宝石,各种各样奇珍异宝从天而降,和合而生,一座座奇异的宫殿拔地而起。

离苦大惊大喜,此等神通法力,实是生平从没见过。

他双手合十,激动万分的赞叹道:“原来上师竟是十地发云地大菩萨!”

心莲道:“离苦师傅,你我有缘,我愿做你老师,亲近传授你神通法力,你我一同创办这神通学院,去这大千世界寻访和你一样的修行者,为众生宣讲真理,降服那欲界天魔,如何?”

离苦道:“感恩上师垂爱,只是,我不过是个初地的修行者,年岁小,修行浅,何德何能?”

心莲道:“凡夫渺小、圣人伟大,不过,从渺小变成伟大,并不困难,只要有心、有愿就很容易。年岁与修行,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心量或智慧。有的人虽年长阅历丰富,但能真正了悟的道理却很少,有的人年纪虽轻,体会却比年长的人更透彻。离苦师傅,慈悲才是最大的神通法力,而你,有一颗广大的慈悲心。”

离苦心想,我自幼在寺庙长大,随师父说法讲经,每日禅修不断,后来修习苦行,云游人间,只是一直不得证法。万没想到今日得此奇遇,得到这位大菩萨的亲自教诲。这等机遇,足以实现多年心中之夙愿。只是一想到那姑娘和迦楼罗,总觉得心里有未了之事。

离苦沉默片刻,说道:“承蒙上师垂爱,小僧愿生生世世为众生弘法布道,只是小僧还有三件事情需要做完。”

心莲微笑道:“且说无妨。”

离苦道:“第一件事,小僧前来西行之时,修习苦行,险些没了性命,幸得一位妇人相救。小僧想报答于她。第二件事,与小僧一同前来的那位姑娘,小僧曾答应过她,待将她蛇毒医治好后,送她回去。第三件事,小僧与那迦楼罗有约在先,救治他的蛇毒,并且,小僧觉得他有心听闻善法,小僧想度化他,使他远离天魔。”

心莲点点头,双手合十道:“你去吧,这是你结的缘,也是你的修行,完成你这一世的修行。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

此时,盼儿却仍在这如梦一般的楼阁之中,倾听乾闼婆美妙的音乐。

盼儿问道:“您是乾闼婆菩萨?”她见这少女神仙,总是不由得想到观音菩萨。

乾闼婆忽然放下手中的笛子和琴,摇头道:“我说了,我不是菩萨,而且,我很不喜欢和尚。”

盼儿不解,但见这美丽动人的仙姿仙态,也不敢再问什么。

乾闼婆道:“你是欲界天的众生,究竟是怎么到了这*天的?”

盼儿答道:“我是被一只神鸟驮来的。”

乾闼婆点头,道:“那大鸟应该是迦楼罗。”

盼儿问:“您认得那大鸟?”

乾闼婆道:“你能遇到这迦楼罗,也倒是个奇遇。”

盼儿问道:“那位白眉仙人,是菩萨吗?”

乾闼婆道:“他是不动明王菩萨,最擅长教人降妖伏魔的神通法力,每日都在对面念经,吵死了。”

盼儿又惊又喜,不禁赞叹:“我就说嘛,那白眉仙人,绝对不是凡人!”说着,连连冲对面的方向磕头,诚心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乾闼婆瞥了她一眼,道:“这和尚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去叩拜?”

盼儿有些疑惑,问道:“神仙,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和尚。”

乾闼婆哼了一声,道:“我最烦和尚了!”

盼儿不解,诚心说道:“可是在我们人间,很多人都信佛。人人阿弥陀,户户观世音。就连当朝王妃娘娘,也是虔诚的礼佛。”

乾闼婆问道:“这是为何?这欲界天的众生,这么喜欢观世音?”

盼儿望着这美丽动人的容颜,虽然仙气缭绕,但却显得冷傲高华,不免觉的不近人情,少了一份慈祥。盼儿心想,这神仙身居这*天,却对人间一无所知。

盼儿道:“我们生活的那个世界,生命充满了忧患,苦难,遗憾。而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所以,我们都拜观音菩萨。当然,也有人,每日只知享乐,纵情歌舞,对人间疾苦不闻不问,就像......”她想说就像这乾闼婆一样,可最终还是不敢说。说着,盼儿不禁想到离苦那双眼睛,那双对人间充满悲悯的眼神。

乾闼婆冷笑道:“苦难和忧患,那都是他们自作自受。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投身在这*天,那也是多少世修来的福报。众生本就是恶的,何须垂怜?”

盼儿低头沉思,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如果人间的恶人都像神仙一样想,弹琴唱歌,养花养草,那爹爹妈妈也不会死了。可是,人心却是恶的。”

乾闼婆又笑了笑,道:“人心虽是恶的,却还要拜菩萨,岂不自相矛盾?”

盼儿霎那之间独自出神,心想,人心究竟是善还是恶?

乾闼婆道:“我对那欲界天的世界确实不了解,毕竟,那里是魔罗的道场。而我,是*天的乐神。”

盼儿一惊,方解心中疑惑。她惊道:“原来您是天上的乐神!难怪您的弹得音乐如此美妙。”

乾闼婆的脸色忽变得很阴郁,悠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这里,还有一位歌舞神,他叫紧那罗。他是我的夫君。我夫君的绝美歌声,胜过这世间一切的美好。我们原本在这里,我弹琴,他唱歌,快乐逍遥,无忧无虑。”

盼儿万没想到,这乾闼婆竟然有夫君。她心想,这乾闼婆的声音已然是天籁之音,自是无法想象那紧那罗的声音,又是何等的空灵美妙。

她问道:“那请问,那位紧那罗神仙呢?”

乾闼婆愤愤道:“他就是被那群和尚给蛊惑了!离开了这里。”

盼儿越听越糊涂,道:“和尚蛊惑他做什么?”

乾闼婆道:“那一老一小两个修行者,天天在对面诵经念咒的。我觉得吵死了,便叫夫君前去警告他们。谁知,夫君去了以后,竟然和那和尚攀谈甚欢,足足谈了一天一夜。回来以后,便不再与我弹琴唱歌,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们生在这*天,享受这天人一般的福报,他却变得每日都闷闷不乐。”

盼儿问道:“难道,和尚和他说了什么吗?”

乾闼婆道:“也不知那和尚和他说了什么,他好像中了魔一样,不再留恋这美好的一切,却一心想要当和尚。他说,*天外,还有无*天。他和我说,他要去修行,他要去无*天。”

盼儿闻所未闻,道:“神仙也想出家?”

乾闼婆道:“我和他说,我们生活的如此幸福快乐,为何要出家?他竟然和我说,我们的快乐只是短暂的,是我们前世行善修来的福报,才生在这*天。可福报终有尽头,等到寿命终止,便重新堕入轮回受苦,没准下一世,就生在你们欲界天受苦。他还说,他要用他的歌声,为众生诵经说法。”

盼儿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无以言对。

乾闼婆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小女娃,你从和尚那儿来,可否帮我一个忙。”

盼儿一愣,回道:“乐神,我不过是个凡人,能帮您什么忙?”

乾闼婆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凄苦,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实在太孤独了。我弹琴唱歌,只盼望能有个知音。这三界天地,只有紧那罗能听懂我的音乐,我想他回心转意!”

盼儿想了想,道:“可是,连您都劝不了他,我又能做什么呢?”

乾闼婆道:“我不愿意和那些和尚打交道,我给你一样法宝,你回到和尚那里,想办法见到紧那罗,将这法宝展示出来即可。”

盼儿紧张地问:“什么法宝?”

乾闼婆缓缓吟唱:“溪边倦客停兰棹,楼上何人品玉箫?哀声幽怨满江皋,声渐悄,遣我闷无聊。”

说着,只见乾闼婆将手中的玉箫双手捧起,递给盼儿。

盼儿接过玉箫,但见这玉箫的盈盈绿光,流光璀璨,胜过世间所见的任何翡翠。

乾闼婆道:“这玉箫我送给你,它有我不可思议的乐神神通,你可获得这三界最美丽的容颜,最动人的声音,和天人一般的福报。世间的男子,任谁见到你,都会一生一世对你死心塌地。”

盼儿连连摆手,惊道:“这神仙的法器,我不敢拿。”

乾闼婆却不予理会,硬生生塞到她手里,道:“但是,如果你没有替我办到,这玉箫也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话一出,盼儿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后脊背生生发凉。却不知为何,感觉这乾闼婆似乎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神力,让人莫敢不从。

乾闼婆忽挽起盼儿的衣袖,只见这玉箫,顷刻之间变成一颗杨柳一般,竟然凌空飘动起来,落在盼儿的手臂上。盼儿再一看,这片杨柳枝,变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墨画,印在盼儿的手臂上。

盼儿惊骇万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却见小楼之外,飘来一朵七彩祥云。

盼儿抬头一望,只见焰慧站在云朵上,双手合十道:“乐神菩萨,请问有位姑娘可在您府上?”

乾闼婆起身,顿时烟雾缭绕,她缓缓走了出去,步伐如仙女一般。

乾闼婆道:“小和尚,你叫什么?”

焰慧道:“我叫焰慧,是不动尊者的学生。”

乾闼婆没好气笑道:“不就是对面的和尚嘛。”

焰慧道:“乐神菩萨!请问,有一个人间来的姑娘,是否在您这里。”

乾闼婆呵呵一笑,道:“是在我这里,这女娃喜欢听我弹琴,她说,听你们诵经实在是头疼的很。对了,你们这些和尚,不是四大皆空吗,怎么,竟敢私藏这美丽的姑娘?莫非,你们动了凡心?”

此言一出,吓得焰慧连连摆手,颤声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的老师见这姑娘中了摩呼罗伽的毒,只是想将她治好。”

乾闼婆冷眼道:“救人?我看,你们这些和尚,就是喜欢擅自关押他人!”

焰慧瞬间一头大汗,道:“我们修行者,只会救人,从不强人所难。”

乾闼婆道:“从不强人所难?我和我夫君在这里生活的幸福美满。自从你们这些和尚来了,天天强迫我们听你们诵经,现在,我夫君还被你们关押起来,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焰慧道:“这位紧那罗菩萨,一心向佛,他发愿要以他美妙的歌声为众生歌咏善法,他是在修行,也是为您积功德啊。”

乾闼婆冷笑道:“积功德?我们夫妻二人,已修得这*天的天人福报,还积什么功德?”

焰慧道:“乐神,您这善身善报,也不是无穷无尽,福报享尽之时,就要重新进入轮回了。”

此时,盼儿也跟着走了过来,冲焰慧点头行礼。

乾闼婆颇含深意的瞥了她一眼,忽然变得和颜悦色,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你讲大道理了,这女娃就在这,你带她走吧。”

第八章 信步天边

焰慧见到盼儿,当即回了个礼,脸上却有些不悦,道:“姑娘,老师找不到你,便命我来找你。”

盼儿连连冲焰慧鞠躬,道:“小神仙,我不该乱跑。”

乾闼婆在一旁瞧着,呵呵一笑,道:“我和这小女娃有缘,便多说了几句话。”

焰慧与乾闼婆行礼告别,当即带她返回。

一路上,盼儿独自出神,此处误入这*天地,又与离苦和迦楼罗走散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她不经意间挽起衣袖,见手臂上那栩栩如生的玉箫,隐隐不安,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忽闻奇香扑鼻,再一闻,竟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香味。一呼气,胸口的剧痛也丝毫都没有了,只觉得神清气爽,耳清目明。她暗暗叫奇,莫非蛇毒已然清除?

一时间,盼儿惴惴不安,也不知乾闼婆施的是什么法术,便即向焰慧问道:“请问这位乾闼婆菩萨,是好人,还是坏人?”刚说完,又后悔自己口无遮拦,在神仙面前,生怕说错话。

但见焰慧却皱了下眉,道:“这位乾闼婆,在过去世,行善积德,一生从不食酒食肉,所以有这等福报的相貌和声音。不过,这位乐神,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我感觉她对众生毫无慈悲怜悯之心,只是老师说,能投生在这*天,上一世必定是行善积德的大善人。”

盼儿低头不语,心想,与这些神仙相比,自己的人生实在是自惭形秽,为何偏偏生在那个苦难的人间。

焰慧好像瞧出她的心思,道:“姑娘,只要多行好事,来世必定会修得这*天的福报。老师说,因果报应,真实不虚。神通不得业力,即使你再有本事,也改变不了因果循环的规律。”

说着说着,他们来到湖边,船家已靠在岸边。

焰慧忽然用鼻子嗅了嗅,惊奇叫道:“好香啊!哪里的味道?”随即,顿感全身飘飘然然,竟是快活无比。

盼儿却是心神不定,不知该不该向他提及乾闼婆施展的法术。

正是踌躇不定之时,忽听身后一个年轻的少年声音说道:“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盼儿和焰慧一齐回过头,只见一位少年僧人快步向他们走来,身穿橘黄色僧袍,嘴角带着微笑,正是离苦。

盼儿一怔,顷刻惊喜不已,快步跑上前去,激动的说道:“小师傅!咱们从空中落下来后,你到哪里去了?”

离苦笑道:“找到姑娘,我就放心了......”话里充满喜悦安慰之情。

盼儿凝视离苦片刻,见他早已换去了那件破旧不堪的僧袍,苍白的脸上隐隐泛出淡红血色,已非那病态神色,突然之间,拉起他的手,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道:“小师傅......你安然无恙就好。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与离苦共同遭遇恶人恶鬼,又奇遇般的与迦楼罗一起飞跃神州大陆,同生共死,来在这陌生的*天地,失散后重见,不禁如他乡遇故知般亲切,转忧为喜,竟然激动地哭了出来。

离苦一听便知她对自己不胜关怀,一时间,一股奇香扑鼻,竟讷讷的说不出话来,道:“姑娘......你怎么哭了?你的蛇毒又发作了?”

盼儿慢慢抬起头来,也感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脸上一红,连连捂脸说道:“也不知道迦楼罗在哪里......你肩上的伤怎样了?”说着,转头挽起离苦的胳膊,伸手查看他肩上的伤。

只见离苦的肩上,依然包扎着她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布,顿时脸上又是一红。

离苦见她容光焕发,神色奇异,已非中毒时的灰败之色,不禁叫奇:“姑娘的蛇毒都清除了。”

他问道:“是谁帮你解了毒?”

盼儿回头,见焰慧正缓步向他们走来,道:“我是被一位白眉菩萨和这位小神仙救的。”

离苦连连双手合十,对焰慧恭敬的说道:“见过这位大菩萨,小僧误闯贵宝地,罪过罪过!”

焰慧上前,也冲他双手合十,见离苦与自己年若相当,一身僧袍,忽然惊道:“这位尊者,你是神通修行者,和我一样?”

离苦道:“小僧只是个初地的修行者,不是尊者。”

说一样也不一样,在盼儿眼中,焰慧一身白袍,出尘脱俗,神色中自带一股仙气。再看离苦,眉宇之间却流露出浓浓的世间人情味。

焰慧问道:“这位修行者,你是从哪里来的?”

离苦道:“小僧从欲界人间来。”

焰慧道:“请问你的老师是哪位尊者?”

离苦道:“小僧无父无母,自幼被寺庙里的一位老禅师收养。”

焰慧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问道:“那你的神通法力都是老禅师教的?”

离苦道:“不是,小僧的师傅,只懂诵经说法,不懂神通法力。”

焰慧倍感疑惑,问道:“那你的神通法力是哪里学来的?”

离苦道:“小僧修习神通,是通过冥想禅修,自己参悟的。”

焰慧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不住赞叹:“真没想到!你生在欲界天,竟然能够自我参悟神通法力。”

离苦道:“不知道这位尊者怎么称呼。”

焰慧道:“我叫焰慧,生在这*天,是不动尊者的学生。”

离苦双手合十,顿时又惊又喜,道:“焰慧尊者!原来尊者的老师是不动明王大菩萨!”

焰慧随即回礼,问道:“小师傅,你和这姑娘认识?”

离苦道:“小僧是与这姑娘还有迦楼罗,一同来到这*天的。”随即扭头对盼儿说道:“姑娘,待我拜见完大菩萨,便送你回去,向王妃解释这一路发生的事情。”

盼儿一听,神色却顿感失落,道:“那大鸟不知道中了什么魔障,把我们都摔下来了。他不是也中毒了吗?”

焰慧一听,问道:“你们说的那大鸟可是迦楼罗?”

盼儿道:“他也中了摩呼罗伽的蛇毒。”

焰慧摇头道:“这迦楼罗,一生食了太多的毒龙,中毒是必然的。”随即一怔,问道:“姑娘的蛇毒,怎么都清除了?”

盼儿低头不语,摸了摸手臂上的玉箫,随即忽然笑道:“其实,迦楼罗也没那么坏,他吃龙吃恶鬼,做的事情倒是和降妖伏魔的法师一样。”她此时蛇毒已清,又见到了离苦,心情一愉快,竟然开起了玩笑。

焰慧却眉头一皱,道:“他是天魔的坐骑,凶恶的很!”

提到天魔,盼儿回想起那恐怖的情景,感觉一听到天魔的声音,仿佛内心深处的烦恼与恶念一窝蜂的都被它勾了出来,不禁毛骨悚然,道:“他好像很怕那天魔,不敢违背天魔的旨意,才把我们摔下来的。”

离苦道:“其实,我感觉到了,他对天魔已心生怀疑,他虽喜怒无常,但是本性不坏,我有意度化他。而且,我也答应了他,治好他中的毒。”

盼儿问道:“那他现在会不会已经回到天魔身边了。”

离苦摇头,道:“咱们摔下来时,已到了这*天。他应该在这里。”

盼儿撅了撅嘴,道:“要找到他,会不会又把我们摔下来。”

离苦笑道:“姑娘放心,这次我用神境通送你回去。况且,你不也和那迦楼罗义结金兰了吗?”

盼儿想到迦楼罗要和她结拜兄妹,做她哥哥,虽然只是个玩笑话,也不禁觉得有趣。

只听焰慧道:“这位修行者,既然来了,就先到老师的塔下歇息歇息,如何?”

离苦喜道:“我正有此意,拜见不动明王大菩萨!”

说着,他们登上船返回,放眼望去,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盼儿怔怔出神,心想,眼下去给白眉菩萨磕头,还要找到紧那罗,将乾闼婆交给她的事情办好,否则,也不知乾闼婆会对自己施展什么法术。

走下船,焰慧道:“老师的住在那片竹林里,你们随我来。”

几人信步而行,这*天的风景,一览无遗。缓步走到山阳,此处阳光照耀,气温和暖,鲜花绽放,路边的参天大树随风摆动,已结了果实。

盼儿想到就要离开这*天了,不禁有些恋恋不舍。

只见前方的草地上,熟透的果实遗落满地。果子或青或红,有的青红相杂,像苹果,又像桃子,全身又犹如同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般。

盼儿倍感新奇,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焰慧道:“这叫利生果。”

“利生果?”

盼儿更是感到新鲜,心想,从来没有听说过利生果这种果子,想必是这*天独有的果实。

说着,焰慧从地上捡起两颗果子,一颗递给离苦,一颗递给盼儿,笑道:“这些利生果都是用来吃的,凡是吃了它的众生,眼睛都会变得清澈明亮,头脑也会变得更加清醒。”

离苦接过果子,望向那片参天大树,问道:“这利生果树,都是大菩萨种植的吗?”

焰慧道:“这利生果只需一颗小小的果核,就能自然长成参天大树,结出无数的果核,无需种植。这就好比利益众生,往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善因,就能利益无穷无尽。”

盼儿一听忽然笑了,道:“小师傅,有这利生果,你就不用再化缘了。”

离苦双手合十,笑道:“焰慧尊者这是在为我们说法。”

他随口咬了下去,果肉送入口中,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

再一回头见盼儿,见她苦的直咧嘴,道:“这果子刚入口甘甜可口,怎么后来这么苦?”

离苦若有所思,不禁感概:“这就好比人生在世,甜与苦,都是相对存在的,没有苦,也就体会不到甜,而留恋那甜的滋味,等到失去时,自然又是苦的。这利生果,实际上是在警醒众生,感觉到甜的时候,不要忘了,苦的到来。”

焰慧不禁对离苦刮目相看,点头道:“小师傅说的对!”

然见盼儿听他这么一说,眼眶一红,道:“从前爹爹妈妈在,生活是甜的,后来爹爹妈妈死了,生活都是苦的......”

离苦连忙安慰道:“姑娘不要难过,苦终究会过去的,幸福终究会到来的。只要心里是甜的,生活一定是甜的。”

盼儿擦了擦眼泪,问道:“真的吗?”

离苦微笑着问道:“姑娘现在觉得苦吗?”

盼儿抬头眺望,在这片*天地里,感觉心里洋溢着幸福的滋味。

只见路旁仙鹤三三两两游荡在湖水里、山羊与小鹿吃着路边的青草,小白兔与小猴子,尽是见人不惊。

盼儿惊道:“这里的小动物,竟然都不怕人。”

离苦道:“*天的众生不食肉,自然和动物和平相处。”

盼儿感概道:“生在这*天,生活竟然如此美好!”

说着,他们继续信步前行,焰慧好似想到一件事情,忽问道:“那乾闼婆没有为难姑娘吧?”

盼儿低头不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行出里许,忽见迎面绿油油的好大一片竹林。几人在绿竹篁中穿过,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

穿过竹林,突然一阵清香涌至,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眼前无边无际的全是莲花。

水塘中每隔四五尺便是一个木椿,青石板路尽处,遥见山阴有座极大石屋。

只见一位白眉和尚缓缓走了出来。

这和尚身材中等,一身白袍,五岳朝天,相貌清奇,神色慈祥,最奇的是两撮长长的白眉,直垂下脸盘。

焰慧连忙鞠躬道:“老师,我将这姑娘带回来了。”说着,他用手指向离苦,道:“这位小师傅也是位神通修行者。”

那白眉老者走向离苦的面前,忽然凝视住了他。

离苦连忙双手合十,跪地叩拜,恭敬地道:“小僧拜见不动明王大菩萨!”

白眉老者微微一笑,轻轻将他扶起,道:“小师傅,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观世音菩萨,他和我说,有一位来自人间的修行者,会来到我这里,他是光明菩萨。”

第九章 不动明王

离苦一怔,心想,这位不动明王菩萨竟然知道我。他自幼跟随禅师学佛,自是听闻过不动明王大菩萨的法号,乃八大金刚之首,能降伏一切恶魔的大威势明王,只是生平却从未所见,随即使用天眼通抬头一望,但觉眼前一片浩瀚星空,如苍穹宇宙一般,竟是无形无尽。

他暗暗惊骇,也不知这位不动明王大菩萨,历经了多少亿劫的修行,有如此深不可测的神通法力,他的天眼通根本看不到底。

只听不动说道:“小师傅,你是不是已经到了无*天?”

离苦心想,这位大菩萨竟然什么都知道,随即回道:“回大菩萨,这位姑娘和迦楼罗均中了摩呼罗伽的蛇毒,我们本一同前往无*天寻求医治,却在欲界天边遭遇天魔,迦楼罗难挡天魔蛊惑,将我们摔了下来。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竟被无量光佛的佛光接引而去,随即便到了无*天。”

盼儿在一旁听着,惊道:“小师傅,你竟然已经到了无*天?”

不动却呵呵一笑,拉起离苦的手,笑道:“小师傅,还有女娃娃,咱们边喝茶边聊。”

说着,他将几人一同领到竹林右边的一张石桌旁,石桌上放着一壶已经泡好的茶水。

不动斟上两杯茶,笑眯眯的递给离苦和盼儿,道:“二位尝尝老和尚的茶。”

盼儿只觉这白眉老者亲亲和和,一点神仙的架子都没有。她仔细一瞧,见这茶壶和茶杯都是透明的,盈盈闪闪,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作而成。

只听离苦说道:“小僧到了无*天,奇遇一位法云地大菩萨,名叫心莲,他和我说,发愿在那片金色的岛屿上,创办一个培养神通修行者的道场。小僧修行浅,也不知道这位上师,是哪位大菩萨。”

不动忽然面露欢喜神色,道:“我在禅定之时,曾与佛陀对话。欲界天魔为祸人间,众生苦不堪言,无量光佛发起慈悲大愿,口吐一朵莲花,这朵莲花里自生出一位菩萨,便是这位心莲上师。心莲上师发愿创办神通道场,看来封印天魔,指日可待了!”

离苦听罢,大惊大喜,顿时双手合十,口念:“原来如此,南无阿弥陀佛......”

盼儿在一旁听着,似懂非懂,听他们说道大菩萨要封印天魔,心中也是不胜欢喜。低头饮了一口茶,顿觉口感清香,这茶水正是刚刚昏迷之时,被强灌入的甜茶。再仔细一瞧,茶水奇异的很,微微泛着金光,茶杯里浸泡着几朵盈盈发光的花瓣,喝到后面,这些花瓣竟然也能食用。

盼儿惊奇的问道:“大菩萨,这是什么茶水?”

不动笑道:“这是莲花茶,是用这里生长的莲花浸泡的,再配上老和尚的草药,可取得种种殊盛功德,不仅可以解毒,还可以消除灾难、延长寿命、去除魔难,使得妖魔鬼怪不敢近身。你这小女娃要多喝些。”

盼儿一听,随即多喝了几口。她虽自知蛇毒已清,但乾闼婆对她施展的法术,仍让她感到忐忑不安。心想,多喝这莲花茶,肯定能多多的消灾解病。

不动扭头望了她一眼,面露疑惑,问道:“姑娘的蛇毒竟然全部清除掉了?是何人所为?”

坐在一边的焰慧也是一愣,当即说道:“刚才这位姑娘,误入了乾闼婆的府邸,学生是从那里接她回来的。”

却见不动迟疑片刻,道:“原来如此,这乾闼婆是乐神,她的香气与音乐,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力,可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看来,姑娘的蛇毒,已经被她清除干净了。”

然而盼儿却仍是心神不宁,一想到那乾闼婆和她说的话,当即问道:“请问大菩萨,是否有位紧那罗菩萨在您府上?”

不动摇了摇头,道:“想必,乾闼婆和你提到了紧那罗菩萨。他曾在老和尚府上做客,我们聊得甚欢,随后,他就离开这里了。”

盼儿“啊”的一声大叫,心里咯噔一下,顿感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似的,随即问道:“请问大菩萨,他去哪里了?”

不动道:“那紧那罗菩萨,他前往了无*天。”

离苦并不知盼儿误入乾闼婆的府邸,自是不明其中缘由,只是感觉她似是遇到了什么*烦似的,连忙道:“姑娘找紧那罗菩萨有何事?如果姑娘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和大菩萨说。”

但见盼儿连连摇头,登时她脸色蜡黄,魂不守舍的。

不动微微皱眉,似是瞧出端倪,忽的伸手抓起盼儿手臂,当即掀开她的衣袖,一条雪白的手臂露了出来。离苦和焰慧连忙扭头回避,他们与盼儿年若相当,男女大防,莫敢直视。

然而在不动面前,盼儿不过是个小女娃,在他眼中,众生平等,无论是天人,修罗,畜生,恶鬼,都毫无分别,更何况是男女之别。

不动这一下瞧得清清楚楚,在盼儿的手臂上,映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玉箫。他凝神一望,登时一怔,良久后,又叹了一口气。

盼儿暗暗大惊,心想,看来这位大菩萨应该什么都知道了,随即噗通一下跪倒,连连叩拜,道:“那乾闼婆,说是要赠与我一个乐神法宝。随后这玉箫就印在了我手臂上。她还说,让我找到紧那罗,将这玉箫给他看即可,若没办到,这法宝也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请求大菩萨慈悲为怀,为我解了法咒吧。”

却见不动愁思良久,随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是个很棘手的麻烦。

离苦在一旁焦急的瞧着,心想,这三界,除了天魔,还有什么妖魔鬼怪,鬼魅之术,能让不动明王大菩萨这等为难。不禁惊异万分,连连问道:“这是什么法咒?”

不动忽然凝视盼儿片刻,道:“姑娘愿意出家为尼吗?”

此言一出,盼儿一时愣住了,完全不知何故,问道:“请大菩萨明示,为何要出家?”

不动摇头道:“此咒无解,即便是佛陀也没有办法,除非姑娘出家。”

离苦大为惊骇,不禁为盼儿忧心忡忡,问道:“连佛陀都解不了,还有这等恶毒的法咒?”

却见不动付之一叹,道:“这位乾闼婆,乃是善神,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此咒无毒无害,倒不是恶毒,只是麻烦得很啊......却是修行道路上,最难过的一关......确实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说到修行道路上最难过的一关,离苦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不动接着道:“老和尚的神通法力,解不了这咒。不过,只要姑娘能够出家,此咒不解也罢,不但无害,反而大大增加姑娘的福报。”

盼儿踌躇片刻,忽然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离苦,道:“小师傅,我不回去了。我跟着你,做你的丫鬟。和你们一起去降妖伏魔,治病救人,普度众生!”

离苦听她这一句话,惊慌失措的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僧一个出家人,怎能有丫鬟。”

盼儿缓缓起身,道:“那我就出家,当尼姑,你收我做弟子,不就行了?”

离苦顷刻一头大汗,道:“这......这.......这僧众不能有女子啊......”

盼儿眉头一皱,道:“小师傅,是你和我说的,众生平等,不分高低贵贱,怎么男女还有分别吗?”

离苦被问得哑口无言,无可奈何,唯有回头向不动求助。

不动摇摇头,笑道:“昔日世尊在迦毗罗卫城说法,世尊在世的姨母摩诃波闍波和妻子耶输多罗请求,追随僧团弘法布道,当时世尊并未答应她的请求。后来,摩诃波闍波率五百女信众,再度请求出家为比丘尼,加入僧团。世尊最终也准许了她们的请求。这等事,连佛陀都无可奈何,你就别指望我这个老和尚了。”

离苦见盼儿诚恳至极,一时间进退维谷,正在难为之际,忽听天空传来一声长鸣。他们抬头一望,只见一头巨大的鸟在空中翱翔,俯瞰下方。

只听离苦和盼儿异口同声的大叫道:“迦楼罗!”

这大鸟正是迦楼罗。

迦楼罗冲他们喊道:“小和尚,你没有骗我,过了欲界天,还真有另一番天地!咱们继续走吧!”

盼儿摇头大叫道:“你不守信用,竟然把我们摔下来,险些丧命。”

迦楼罗道:“我那也是无奈之举,咱们碰到了欲界天主,你是没见过他的手段,我也是做样子给他看。”忽然,他的那双鹰眼死死盯住了盼儿,嘴里发出一声“咿”的疑惑声,大叫道:“小女娃,你的毒全部清除了!”

盼儿道:“这位大菩萨,治好了我的毒。”

正在这时,只见焰慧忽的白光闪现,一朵祥云自他脚下生出,他凌空飞起,大喝道:“天魔外道!你竟敢来到这*天!待我焰慧降服你!”

迦楼罗见焰慧飞来,大笑道:“你这小和尚想找死?”

忽的一下,只见迦楼罗急速飞驰向前,双翅舞动,顿时刮起一股飓风,焰慧被风刮得捂了下眼,再一睁眼,见迦楼罗的左翅“砰”的一下,拍在他的身上。

焰慧顿觉一股巨大的神力,如翻江倒海一般,登时五脏六腑猛烈翻滚,身子飞弹出空中。

“焰慧,不可鲁莽!”不动喊道,忽见一道白光,不动瞬间闪现到焰慧身后,接住了他。

迦楼罗望向不动,见是一个白眉和尚,道:“你这老头又是谁?”

焰慧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万没想到,这大鸟竟有这等神力和速度,似乎如开山劈地一般的力量,登时已经脸色煞白。

离苦连忙喊道:“迦楼罗!这位是不动明王大菩萨!”

迦楼罗叫道:“我不认识什么菩萨!”

说着,忽的一下,迦楼罗翅膀大挥,一个俯冲扑向不动。这一俯冲,如电闪雷鸣一般,离苦,盼儿,谁都没有瞧清楚状态,只见迦楼罗已然到了不动面前。

二人惊慌大叫道:“不要!”

但见不动微微晃动一下,顷刻一道金光闪现,迦楼罗眼睛被晃了一下,连忙用翅膀挡住。再一睁眼,不动却消失了。

再一看,不动已然闪现在迦楼罗的身后,笑道:“迦楼罗,你身上的毒太重了,如果不医治,必定全身*而亡。”

迦楼罗大惊,连连扭过身,他生平捕猎,无论是天上的毒龙,还是地上的恶鬼,都难逃他的鹰爪,可是这次,却头一次扑了个空。不禁感觉惊骇诡异,狠狠道:“你这老头会治病吗?”

不动笑道:“你若相信我,我定能治好你的病。”

迦楼罗长鸣一声,再度飞扑向不动,大叫道:“那你现在就给我治!”

离苦生怕这大鸟在大菩萨面前放肆,连忙冲上前阻止,喊道:“迦楼罗,这位大菩萨,可以医治你的毒,你别胡闹!”

然而此时,迦楼罗兽性大发,哪里听得进去。

只见不动伸出左手,做出了一个拈花的手势,这只手顷刻之间,不断变大,已然超过了迦楼罗的身形。只见他轻轻一拈,竟然拈住了迦楼罗。

迦楼罗浑身震动,毛羽贲张,大吼大叫道:“你是什么妖怪!你放开我!”

不动微微一笑,道:“你的嗔火之气太大了,你需要好好听听清心咒。”随即,松手放开了迦楼罗。

不动道:“迦楼罗,我可以帮你清除毒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迦楼罗疑惑地看着他,经过刚才两次,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后退了几步,道:“什么条件?”

不动道:“我这老头一个人闷得很,你愿意陪我呆一段日子吗?”

迦楼罗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大声道:“你想软禁我?”

不动道:“不是软禁,就是想让你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迦楼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仰头挺胸,一副傲视天下的姿态,大声嚎叫道:“吾乃天神!遨游这天地之间,怎能陪你这老头子!”

说着,他展翅鸣叫,呼的刮起一阵飓风,呲溜一下飞走了。

第十章 七情萧声

不动摇头道:“这大鸟性情急躁,看来教化这大鸟,还需要一些时间。”

再一看天,月上梢头,晚霞西挂。

不动回头望向离苦和盼儿,道:“小师傅,女娃娃,天色已晚,不管如何,今晚先在此留宿。”

盼儿道:“感谢大菩萨收留。”随即幽幽叹了口气,低头小声说道:“我也没地方去......”

离苦回头望向盼儿,但见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心里陷入两难。那一瞬,一股奇香扑鼻而来,他的心里微微一颤,顿感睡意朦胧。

随即,焰慧为离苦和盼儿安排了两间房间休息。

与焰慧行过礼,离苦便即在房间里打坐禅修,一时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盼儿,一会儿又是迦楼罗,根本无法让心静下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睡到午夜,忽听得西边隐隐传来乐声,凤箫鸾管,歌声缭绕,他兀自酣睡未醒,忽觉有只毛茸茸的东西在脸上轻轻抚摸。

他大吃一惊,连忙起身。不禁用鼻子嗅了嗅,四周一片幽幽的奇香,心中一动,当即向乐声来处迎去。

奔出一里路,只见月光影下,一只巨大的鸟儿在光影下移动,他抢步上去,叫道:“迦楼罗!”

抬起头来,朦朦胧胧的月光,却见盼儿竟然伏在大鸟的脊背上。

月光下,她那清丽秀美的小小脸庞好似笼了一层轻纱,晶莹的泪水尚未擦去,海水般的眼波中尽是荡漾。

离苦上前一步,道:“姑娘!你怎么和迦楼罗在一起。”

盼儿回头,嫣然一笑,但见她眼波流动,胸口不住起伏喘气。

离苦连连急道:“姑娘,你怎么啦?”

盼儿从迦楼罗身上轻轻一跃,冲离苦缓缓走来,幽声道:“小师傅,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盼儿。我们这些丫鬟,只有名字,都没有姓。但是其实,我是有姓氏的,我姓林。”

离苦只觉一股奇香扑鼻,香味越发浓郁香醇,微微头晕,百脉贲张,好似喝醉酒一般。

再见那迦楼罗,独自仰天发呆愣神,然后低头不语。

他瞧盼儿和迦楼罗都不太对劲,可又找不出任何原因。毕竟,这里是*天,妖魔鬼怪根本进不了,况且,金刚铃,也并未发出任何警报声响。

离苦问道:“盼儿姑娘,你半夜不睡觉,怎么和迦楼罗在一起?”

盼儿叹了口气,道:“我睡不着,便出来散心。谁知碰见了这大鸟,他说他肚子难受,于是我偷偷把莲花茶给他拿出来。”

迦楼罗扭过头,冲离苦狠狠道:“我正和这小女娃谈心呢。”

离苦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那位不动大菩萨,有意医好你,你不用让盼儿姑娘帮你偷这莲花茶。”

但见迦楼罗泪眼朦胧,那双鹰眼本来凶悍无比,此时却显得黯然失色。

他长鸣一声,道:“我不想听那老头说话。我与这姑娘身世相似,都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我纵然能横跨这神州大陆,飞跃这万里高空,却不知我是从哪儿来的,谁是我的爹妈?你这和尚,懂不懂?”

离苦大为惊异,心想,这迦楼罗怎么变得这么古怪,也不知与盼儿姑娘在聊什么呢?

耳边隐约听见阵阵萧声,旋律起伏,说不出的美妙。也不知乐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似是天上,似是地上,悠远流长,余音缭绕。

他心想,莫非是这*天地的妙法梵音?

再仔细一听,但觉这箫声似浅笑,似低诉,情意绵绵,千回百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儿叹息,一会儿低声吟唱,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叫唤。

他自幼修佛,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面红耳赤,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飘飘然然。

他抬头望向盼儿,见她一身淡绿绸衫随风舞动,月光映照下,脸泛红霞,微带酒晕,温雅秀美,与皎洁的月光相映,更增丽色。

他与盼儿相距一步,觉得她古怪的很,又是担忧,又是疑惑,四目相对,见她那双水波荡漾的双目似有话要说,闻到一股似花般的芳香,不禁心神一荡。

离苦情不自禁地醉声道:“姑娘真美......”

盼儿一怔,顿时羞涩的低下头,淡淡一笑,小声道:“我不过是个丫鬟......哪有那些千金小姐好看......”

离苦说出此话,登时肠子都悔青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说着这番话来。心想,我是个出家人,尚在这*天地,实在是太颠倒了,恨不得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小僧胡言乱语!罪过罪过!”说着,擦了擦一头大汗,盘膝而坐,口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渐渐,他心神逐渐宁定。心中一片空明,不着片尘。

盼儿不知离苦是怎么了,俯下身问道:“小师傅,你怎么了?咱们这一路,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离苦连忙毕恭毕敬地回话,头都不敢再抬一下,道:“回施主,我叫离苦......”

盼儿觉得离苦忽然对她生分起来,问道:“离苦师傅,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离苦一愣,连忙说道:“没有没有,盼儿姑娘心地善良,小僧非常敬重姑娘。”

盼儿问道:“那离苦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离苦沉默了会儿,缓声道:“......是师傅给我起的......”

这时,只听箫声渐渐变调,哀婉缠绵,饱含深情,催人泪下,令人神伤,离苦只觉这萧声似有勾人心神魂魄的魔力,心肝肺仿佛都被这萧声吹得微微发颤。

但听盼儿接着问道:“你的师傅,是你在人间的师傅吗?离苦,是什么意思?”

离苦道:“是的。师傅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离苦,就是脱离苦海,到达彼岸的意思。”

盼儿低头沉思,忽道:“怎么脱离?彼岸又在哪里?”

离苦叹了口气,道:“放下,彼岸就到了......”

盼儿道:“那,你的爹爹妈妈呢?你有没有见过他们?”

离苦摇头,顿时,陷入了沉思。

盼儿凝视住他,问道:“你想见他们吗?你放下了吗?”

离苦还是沉默,只见浑身微微发抖,忽然抬头,眼泪夺匡而出,说道:“想......我想见我的爹爹妈妈......我放不下......”

他自幼听闻师傅教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每日修行,不悲不喜,少思少忧,可此时,竟然心事如潮,胸口热血沸腾,那生命与生俱来的情感翻涌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禁大是惊惧。难道这些年的修行,都是白修了?

但见盼儿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只是哭泣,却不说话。

“盼儿姑娘,你怎么哭了?”

离苦轻拍她肩头,安慰道:“盼儿姑娘,别哭,别哭!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

盼儿似乎受尽了委曲,终于得到发泄,哭得更加响了,哭道:“咱们都是可怜人......没人疼,没人爱......没有亲人,你别送我回去……那天,你为了救我,宁愿被妖怪吃掉,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了,我想跟你走,你去哪里,我也跟到哪里。”

离苦心想,这姑娘,父母双亡,十分可怜。转念又想,其实自己,自幼在禅寺长大,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想到此处,鼻子一酸,不禁感同身受,说道:“好,别哭啦,我带你一起去见心莲上师便是。”

听离苦这么说,盼儿惊喜交集,顿时喜笑颜开。

迦楼罗大笑道:“咱们谁也不孤独,不难过!咱们这么投缘,不如我们结伴,一起畅游这三界天地,如何?”

突然之间,听得左首树林传出咯咯一声娇笑,一道白光闪过,一个身影闪身在一株大树后一躲。

离苦连忙擦拭眼角的泪水,惊慌道:“有人!”

只见大树后走出来一位白衣少女。顿时,乐声停止了。

离苦望向这少女,不禁大惊,这人一身白衣,容颜绝美,仙气缭绕,好似观世音菩萨一般。

离苦双手合十道:“请问这位菩萨是?”

那人道:“我叫乾闼婆,不是菩萨。”

盼儿却显得紧张异常,道:“神仙,我......我没有找到紧那罗菩萨。”

乾闼婆道:“我知道,我给你法宝,还没怎么发作呢。”

离苦连连问道:“这位菩萨,你对盼儿姑娘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法咒?”

他适才就觉得几人古怪,连自己也变得情绪波动。心想,原来是这乐神在作祟。

乾闼婆呵呵一笑,道:“小和尚别紧张,我赠送给这姑娘的法宝,延绵益寿,增加福报,并不是什么妖术。只不过,呵呵......”说着,竟然捂嘴一笑。

离苦越想越心谎,问道:“还请乐神赐教。”

乾闼婆道:“这法宝叫七情萧。人有七情六欲,七情分为喜、怒、忧、思、悲、恐、惊。”

离苦满头大汗,问道:“七情萧?莫非与天魔的六魔钩一样?”

乾闼婆哈哈大笑,道:“这七情萧与魔罗的六魔钩不一样。六魔钩通过眼、耳、鼻、舌、身、意,控制众生的*,伤的是身;而这七情萧,伤的却是心......哈哈哈......”

说着,她指向迦楼罗,道:“这大鸟,被魔钩所控,中毒伤身,欲壑难填。”

迦楼罗登时大怒,大喝:“你这不男不女的!原来是你弄得老子哭鼻子!吃我一爪!”

只见迦楼罗凌空一跃,猛的伸出右爪,飞身扑向乾闼婆。

但见乾闼婆后错一大步,凌空飞起,道:“你这畜生凶恶的很啊!我给你消消火气。”

只见她后身又长出了两只手,一股奇香袭来,让人闻见,又舒心又欢喜。

她左手持萧,右手持琵琶,四手一同弹奏起音乐。

霎时之间,忽见迦楼罗倒地,痛哭流涕。“我好伤心啊!催我心肝,痛煞我心啊!”迦楼罗边哭边大叫。

离苦和盼儿在一旁瞧得张目结舌,也不知这乾闼婆施的是什么法咒,只见迦楼罗毫发无损,双翅拍地,大放悲声,号恸崩摧,好似把心肝脾肺都要哭出来似的。

乾闼婆笑道:“我的音乐,能操控众生的七情。众生的七情,合起来就是心!”

离苦登时恍然大悟,适才那心事如潮之感,原来是这七情萧在作祟。

盼儿颤声道:“紧那罗菩萨,去了无*天,并不在大菩萨这里,我......我也没有法子啊。”

乾闼婆登时大怒,说道:“他竟然被你们这些和尚蛊惑,去了无*天。那个地方,绝情断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不就是死了吗......”随即怒道:“我让你也尝尝这七情萧的滋味!”

离苦惊慌不已,连连道:“慢.......慢,您与这姑娘无冤无仇,这是为何啊?”

只见乾闼婆瞪大眼睛,道:“好!我先让你尝尝,看看你们这些绝情寡欲的和尚,解不解的了这七情萧!你们能否体会伤心的滋味,孤独的滋味,失去亲人的滋味?”

离苦又急又虑,连忙道:“慢!小僧愿意前去无*天,替您找到紧那罗菩萨!”

乾闼婆一怔,转怒为喜,问道:“可是真的?”

离苦见一旁的迦楼罗哭得死去活来,可也无可奈何,道:“您能先饶了迦楼罗吗?”

乾闼婆停止了演奏,只见迦楼罗瘫倒在地上,一边大喘气。

乾闼婆问道:“我问你,这感觉苦不苦?”

迦楼罗抹着眼泪,竟然变得毫无斗志,说道:“肝肠寸断,痛切心骨......”

乾闼婆叹了口气,悠然道:“我每日就是这种感觉,我从不食酒肉,不贪不作恶,我只想与夫君安静的生活,我的音乐,只有他一个知音,你们能体会这种孤独吗?他被你们这些和尚蛊惑了......离开了我......呜呜呜......”

说着,乾闼婆竟嚎啕大哭起来。

离苦叹了口气,道:“我佛慈悲,如果小僧可以做到,定帮您找到您的夫君。您能先解了这姑娘的七情萧吗?”

乾闼婆喜道:“好!你若能将紧那罗给我带回来!这七情萧,我自然替这姑娘给解了。”

第十一章 火界大咒

离苦瞧那迦楼罗痛苦之色,深知这七情萧的厉害,不禁忧心忡忡,道:“请乐神慈悲,现在就替这姑娘解了七情萧吧。”

乾闼婆道:“不行,我怎知道你会不会骗我。”忽的又道:“你们若真到了无*天,那里的手段,可比这七情萧狠毒的多。”

迦楼罗问道:“怎么个狠毒法?”

乾闼婆道:“那无*天的众生,无七情无六欲,绝情断欲,不悲不喜,不生不灭,非想非非想,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就剩下一个空字,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恶毒的诅咒吗?”

迦楼罗听得头晕眼花,匪夷所思,道:“那还活着干嘛?”

乾闼婆忽瞧了一眼盼儿,道:“我可知道姑娘的一桩心事。你到了那无*天,别听那些和尚胡说八道。你若绝了这七情六欲,世上无药可解,大罗神仙就救不了。”

离苦在一旁云里雾里,不知这乾闼婆意指何为,扭头望向盼儿,但见她微微一颤,脸颊红润,低头不语。

迦楼罗问道:“那无*天,怎么过去?”

离苦道:“从这*天过去,需要一路西行,穿越弥卢山巅。”

迦楼罗又问道:“那弥卢山在什么地方?”

离苦凝重的说道:“我用天眼通观望,那弥卢山,在*天的最顶端,过了那座山巅,也就脱离了六道众生的生死轮回,即可抵达无*天。只是......咱们都是芸芸众生,能否穿越弥卢山,还是要看咱们的因缘和造化。稍有闪失,不但到不了无*天,没准还会堕入饿鬼道,地狱道。”

迦楼罗越听越兴奋,道:“摆脱生死轮回?那不就是永生吗?我就感觉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指引我去那无*天!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去那无*天。”

离苦道:“其实咱们在这里幸遇不动明王大菩萨,你这蛇毒,也能治好。”

迦楼罗道:“我不喜欢那老头,我要去无*天!”

离苦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转念一想,如果将他带到无*天,在那片清净的佛土,每日都能聆听诸佛菩萨的妙法梵音,也比让他回到欲界天,与天魔为祸人间的好。

离苦道:“也好!咱们先休息一晚,明日启程。”

乾闼婆离开后,已是午夜三更。离苦怕惊扰到不动和焰慧,便即在外盘膝打坐,而迦楼罗和盼儿则倒在一颗大树旁,呼呼大睡。

再睁开眼睛,已经次日的清晨。

几人商议一番,离苦和盼儿一同前去向不动叩拜辞行,而迦楼罗不愿见不动,似乎对他心有忌惮,便在外等候。

走进竹林,只见不动正蹲在池塘边,为莲花浇水。

离苦与盼儿当即匍匐叩拜,道:“大菩萨,小僧本想在此侍奉供养大菩萨,只是有要事在身,特来向大菩萨辞别。”

不动回头过来,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离苦道:“回大菩萨,我们要去无*天。一来,替迦楼罗解毒治病,二来,小僧答应了乾闼婆,替她找到紧那罗菩萨。”

不动微笑的点点头,倒也没有感到意外,道:“小师傅,女娃娃,再喝一杯茶吧。咱们坐下来说。”

不动领着他们坐下,斟上茶水,道:“这迦楼罗有天之神力,若能皈依善法,定能助我们降妖伏魔。我本有意收他做学生,不过,若他能到无*天,听闻我佛说法,不再与天魔为祸人间,倒也是功德一件......至于那乾闼婆,哎......你打算怎么做?”

离苦垂头思索,道:“这乐神思念夫君,倒也是......倒也是可怜......我佛慈悲,倘若见到他,我也不知是该劝他回去,还是劝他继续修行。怎么做,才是对的。”

不动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最难改变的是什么......”

离苦摇摇头,道:“请大菩萨指点。”

不动道:“这世上最难改变的,是人心,是众生的意志。紧那罗菩萨,是自己觉到悟到,真心前往无*天,又岂是像乾闼婆所说,是被我们这些和尚蛊惑的?倘若和尚真有改变人心的本事,那三界不早就成了极乐世界了吗?那天魔不早就被降服了?和尚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一句普度众生。这事,你还是亲自问紧那罗菩萨......”

他顿了顿,忽凝视离苦,道:“离苦师傅,倘若遇到天魔的鬼部八众,能降服他们吗?”

离苦摇了摇头,道:“回大菩萨,仅仅降服一个夜叉鬼,我已拼尽全力,更何况再加上摩呼罗伽,要不是迦楼罗出现,我和这姑娘都险些没命。”

不动若有所思,道:“今日,我传你一套降妖伏魔的大咒,他日遇到危险,即可救人,也可自救。”

离苦听闻,大喜,连忙叩拜:“感恩大菩萨赐法。”

不动缓缓起身,忽见他双脚离地,直上云霄,登时,他那慈祥的面容变化成嗔怒相,额头有3条水波皱纹,一只眼睛看天,一只眼睛看地,一个尖牙向天,一个尖牙向地,背后有燃烧起一团浓浓的火焰。

盼儿顿时吓了一大跳,后退一大步,离苦连忙道:“莫怕,这是大菩萨降妖伏魔的愤怒化身,使侵扰众生之邪魔畏惧而远离。”

不动朗声道:“我传你的这套法咒,叫不动明王火界大咒,释放三昧真火,内焚烦恼,外烧妖魔,即使是天魔,也惧你三分。”

说着,他口念法咒:“曩莫萨嚩怛佗孽帝毗药,萨嚩目契毗药,萨嚩佗怛啰吒,赞拏摩诃路洒拏欠,佉呬佉呬萨嚩尾觐南,吽,怛啰吒憾麦。”

顷刻之间,只见天空闪现一条巨大的火龙,凌空飞驰,气势恢宏,其光亮犹如七个太阳合力之照,顿时天降火雨,汹涌澎湃,连绵不绝,似有气吞山河之势。

不动连忙收回法咒,顿时天空又恢复了平静。

离苦瞧得目瞪心骇,此等威力神通,生平从未所见,不禁再度叩拜:“大菩萨大神通,能摧毁世间一切邪魔。”

不动嘱咐道:“这不动明王火界咒,过于威猛。只能用于降魔,绝不能用在其他众生身上!”

不动扭头对盼儿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虽未修习过神通,但老和尚与你有缘,想赐予你一套不动明王降魔慈救咒。此咒,能破除一切邪术邪法,诅咒,降头,蛊毒等等邪咒,妖魔听闻此咒,必会现出原形,无法蛊惑众生。请随我念,囊麽!三满多。伐折罗。赧!战!拏!嘛哈噜萨拏!撒婆杂耶~吽!怛罗迦~撼!曼!”

盼儿大惊大喜,连连叩拜,随即跟着不动口念法咒。

即刻,盼儿只觉胸口如入一股清甜的甘露,顷刻全身闪闪发光,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似从光影中幻化而生,她随意一指,但见那金光宝剑飞驰而去,所向睥睨,似乎可以摧毁世间一切坚固的东西。

她只是凡胎肉身,今日奇遇,得此法力,不胜欢喜。她连冲不动又磕了三个响头,手舞足蹈的握起离苦的手,喜道:“小师傅,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降妖伏魔,普度众生了!”

不动从天缓缓落下,又变化回原来的慈祥面容,笑了笑,忽问道:“小师傅,你修行神通多年,可知道神通法力,分为几种?”

离苦想了想,道:“分为五种,天眼通,天耳痛,宿世通,他心通,神境通,还有降妖伏魔的神通法咒。”

不动摇摇头,又道:“你说这几种神通,哪个最厉害?”

离苦一时愣住了,这个问题他倒从来没有想过,当即道:“请大菩萨赐教。”

不动道:“这最厉害的神通,叫做漏尽通。”

离苦问道:“请大菩萨指点,何为漏尽通?”

不动道:“漏就是烦恼,所谓漏尽,就是断除烦恼。修行漏尽通,就是让烦恼不断减少,直到没有了烦恼。这烦恼分三种,一种是欲漏,这欲的烦恼,又分四十一种烦恼,欲界天众生的贪欲,淫欲,只是其中相应的一分烦恼罢了。这*天的烦恼,叫有漏;这三界共有烦恼,叫无明漏。而无明,是最大的漏。你们前去无*天,若得了漏尽通,什么烦恼都没有,天魔的六魔钩就不足为惧了,这七情萧,也就解了。”

离苦半知半解,若有所思,道:“断除烦恼,不就是到达彼岸嘛......可是烦恼,真的都能断除吗?”

不动扭头和盼儿道:“女娃娃,你与我佛有缘,只是你的人生,还有很多磨难......”说着,不动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盼儿的头,慈祥地说道:“老和尚为你赐福,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危难,老和尚还是我那学生焰慧,都会感应到。”

临走时,盼儿再度对不动磕头,诚心说道:“大菩萨,您的大恩大德,永生难忘,我每日都给您磕头!”

他们与不动告别后,即刻伏在迦楼罗的脊背上,只见迦楼罗展翅一呼,当即西行而去。

走出百余里后,已是晌午,赤日当头,然而这*天地,丝毫感觉不到炎热,亦觉得舒适凉爽。但见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天上云雾缭绕、如临仙境、虚无缥缈。

盼儿笑道:“迦楼罗,这次你可别再把我们摔下去了。”

迦楼罗哈哈大笑:“那小和尚,不是会腾云驾雾嘛,完全可以接住你。”

盼儿听这大鸟叫离苦小和尚,不禁望向离苦,见他那张英俊又略带稚气的脸,笑道:“他叫你小和尚,倒是贴切,他可比咱们都要大上千岁呢。”

离苦笑道:“这么说,迦楼罗可是咱们的长辈了。盼儿姑娘若与迦楼罗结拜兄妹,辈分岂不乱了。”

迦楼罗气得大叫:“你们两个小娃子,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将你们再摔下去。”

离苦虽是出家人,但与盼儿年若相当,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尚未褪去童真,倒是童心未泯,与他们一路上欢歌笑语。

几人一路西去,饿了就吃*天的利生果,渴了就喝山上的泉水,唯有这迦楼罗,无毒龙可食,一路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

这*天地甚是广阔,不知不觉,他们已然飞行了一个多月。

这一日,他们正在飞行之时,顿觉胸臆间尽是花香与草木的清新之气,抬头上望,但见日月与满天繁星,同时高高悬挂在天际,闪烁不已。

盼儿惊奇不已,赞叹道:“这是我第一次瞧见,太阳月亮和星星在一起。这*天真美!就是不知道,那无*天,会是怎样的情景?”

忽见远方,朦胧的一座巨大的金山闪现,那金色好似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宛如几笔水墨画,映在暗黄色的天际。

只见离苦惊喜的指向金山,说道:“我们到了!那就是弥卢山!”

迦楼罗甚是兴奋,大叫一声:“坐稳了!咱们加速先行!”

正行之际,西北方忽地传来隐隐呼叱之声,震得天地微微一颤。

那美丽的天际边,忽见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太阳与皓月繁星。

迦楼罗顿时一阵惊慌,喊道:“这厮是谁?”他定了定神,仔细向前眺望,但见这巨人全身散发一层绿色的光芒,看着惊奇诡异的很。

他欲一探究竟,即刻一个俯冲,飞向那巨人。

几人一望,无不惊骇,只见这巨人的头,与那金山一般大,他的手,仿佛能将天上的太阳握住。

这巨人忽的一转身,好似察觉到了他们。

他们再一看,见这巨人雄姿英发,尖立的耳朵,金黄耀眼的眸色,但见瞳孔中闪耀着一团浓浓的火焰,仿佛如火山喷发一般,像是一朵邪恶的红莲,将烧尽世间一切邪恶,一切它眼中的邪恶。

迦楼罗大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离苦想和他说莫生事端,还没来得及说,却见他急速翱翔,飞到那巨人面前,大喊道:“喂!你是神,是鬼,是人,还是妖怪?”

那巨人忽的瞪大眼睛,瞅了一眼迦楼罗,闷声道:“你这小鸟儿又是鬼,是人,还是妖怪?”

他的声音浑厚无比,仿佛整个天地间,都在震动。

迦楼罗被那巨人称为小鸟,也被他反问到是鬼是人还是妖怪,却唯独不提神这个字,倍感恼怒,冲那巨人大声道:“吾乃天神!”

巨人道:“你这小鸟儿,有什么本事自称神?”

迦楼罗喝道:“你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认识你爷爷我!”

巨人脸色大变,怒道:“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离苦急道:“迦楼罗,你莫激怒他,待我用天眼通看看,他是谁。”

只见巨人眼冒火光,神色甚是可怖,他忽然一只脚往地上一跺,顿时山崩地裂,一股巨大的气流如海啸一般,扑向迦楼罗。

离苦还没来得及使用天眼通,只感全身一阵猛烈的晃动。他连忙抓紧迦楼罗身上的羽毛,另一只手紧握住盼儿,生怕她要摔下去。

这时,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地上飞跃而起,那巨人顺手握住,猛的一下,朝着迦楼罗扔了过去。

第十二章 修罗战场

迦楼罗大吼一声:“你这厮竟敢用石头砸我!”

顷刻之间,星驰电闪,只见那块巨石迎面冲迦楼罗扑来。

离苦和盼儿顿觉一阵剧烈的晃动,但见迦楼罗骤然加速,呼啸向前,迎击那巨石。他那惊人的速度仿佛抽走了周围的空气,令人不能呼吸,只感觉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

迦楼罗“嗷”的一声,疾缩迅伸,尖嘴朝向巨石啄去。 他这一喙,威力犹如裂石开山,猛听得“轰”的一声震天大响,砂石飞舞,烟尘弥漫,这般声势,便如点燃了的*开山爆石一般。

巨人瞧这大鸟顷刻间击碎了巨石,面露疑惑,闷声道:“你倒有两下子,你叫什么?”

迦楼罗凌空翱翔,喝道:“老子叫迦楼罗!你叫什么?”

巨人道:“我叫罗睺,拥有这三界天地,最强大的力量!”

迦楼罗笑道:“笑话!这三界最强大的力量,我见过,不是你!”

罗睺双眉竖起,问道:“哦,你且说说,谁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迦楼罗道:“那自然是欲界天主魔罗。”

罗睺好似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问道:“那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迦楼罗笑道:“自然是欲界天主厉害!”

罗睺脸色一沉,道:“我从那地狱一路打到了这*天,怎么没见过那欲界天主?”

迦楼罗道:“那自然是你等级太低,欲界天主在欲界六重天顶,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罗睺道:“那欲界天主,有什么能耐?”

迦楼罗道:“他掌控这天地万物的欲望!他的六魔钩,控制着欲界芸芸众生。”

罗睺道:“那,你带我去见他!”

迦楼罗道:“不行!我现在要去无*天!我不敢见他!”

罗睺傲然道:“有何不敢!我就是想知道,这天地之间,有谁能打过我?我要与这欲界天主一战!”

迦楼罗哈哈大笑道:“你连我都打不过!竟敢去找欲界天主?”

罗睺突然目露凶光,脸现杀气,问道:“这么说,你也很厉害?你刚才不过劈了一块石头罢了。你还没见识我的神力。”

迦楼罗道:“老子现在没空教训你,我要前往那无*天,你先让开,待老子将身上的毒全部清除,再回来与你一战!”

罗睺板脸道:“不行,你必须打过我,才能过去。”

迦楼罗怒喝道:“你这厮怎么这样烦人?”

罗睺冷冷一笑,道:“小鸟,你不会是怕了我吧。”

迦楼罗顿时火冒三丈,道:“吾乃神鹰!不是小鸟,你可知道,俺吃的是什么吗?迦娜王俺一天吃一个,不管是天龙还是地龙,俺一天要吃五百条!”

罗睺大笑道:“什么神鹰!你不过是个畜生,哈哈哈......”

顿时,迦楼罗全身冒出来五道光环,头上冒起了焰火,羽毛全部立了起来,离苦和盼儿均感觉他的脊背变得滚烫滚烫的,好似烧着了一般。

顷刻之间,离苦和盼儿汗如雨下,他们伏在他的脊背上,如临火焰山一般。

盼儿大叫道:“烫死我了!迦楼罗,你怎么浑身冒火?”

离苦连忙道:“迦楼罗,你别被他激怒,你着了他的道了,我为你诵念清心咒!”

然而此时迦楼罗怒火中烧,哪里听得进去。他仰天长啸一声,说道:“小和尚,你先用云朵接住小女娃,我驮着你们打架不方便。”

离苦满头大汗,急道:“你要做什么?”他连连死死拽住盼儿的手,紧张的说道:“盼儿姑娘!千万别松开我的手!”

突然,只见迦楼罗身子微微一倾斜,离苦和盼儿顷刻跌了下去。

他们身子失去重心,于万里高空中急沉下坠。离苦暗暗叫苦,心想,这迦楼罗又来一回!他口念法咒:“阿弥陀佛,神通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登时,一朵祥云漂浮而来,接住了他们。

盼儿大舒一口气,道:“这迦楼罗怎么又犯病了!这罗睺到底是谁?”

但见罗睺忽的一下,伸出右手,举上头顶,做出一个劈砍的手势。接着,这只手上刹那间冒起一团绿色的火焰,褐绿褐绿的,熊熊燃烧。顷刻之间,天地一片暗绿色,离苦只觉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一股子岩浆要从胸口喷发而出,耳边隐约传来一阵阵金戈铁马战场厮杀的嘶吼声,连大地也在微微颤抖。

再接着,只见这只手变化成一把巨大的斧子,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仿佛整个天地,都要被他劈成两半。

离苦大为惊骇,感觉一见到那绿光,霎时之间,愤怒、仇恨、憎恶,嗔恨之火涌上心头。

再瞧身旁的盼儿,惊见她满面狰狞,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她冲着迦楼罗大喊大叫:“迦楼罗!打他!打他!打他!”

离苦捂着胸口,大喘一口气,连连捂住盼儿的眼睛,口念清心法咒,消解心口这股子邪火。渐渐,感觉胸口一阵清凉平静,盼儿此时情绪也安宁下来了。

盼儿捂着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离苦只觉太过诡异,随即口念天眼通与宿世通法咒,观望这巨人。

登时,他目瞪心骇,连连冲迦楼罗大喊道:“迦楼罗!快回来!你......你着了他的道了!”

但见罗睺纵身向前一跃,高举那巨大的斧子,猛的一下,以雷鸣般之势,劈了下来。

“来吧!”

迦楼罗口中吐出一团浓浓火焰,展翅长啸,迎面扑了上去。

罗睺大吼:“杀!杀!杀!”他全身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他的吼叫声,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顷刻之间,山崩地裂,江河沸腾。只听得天地间金铁交鸣,发出“砰砰砰”的巨大撞击声。

他们抬头望去,一团红色火焰,一团绿色火焰,两道火光交相缠绕,激烈的碰撞,越斗越激烈。

再打了十个来回,但见迦楼罗,却似乎显得有些疲态,而那罗睺的力气却丝毫不衰,反而精神弥长。好在迦楼罗速度极快,东一闪、西一晃,尽数避开了那罗睺的攻击。

忽的一下,只见迦楼罗飞身扑到罗睺的肩膀,一口狠狠啄下去,大喝:“疼不疼?”

那罗睺用手擦了擦肩上的血渍,一边挥动大斧,一边竟然大笑道:“快哉!快哉!其乐无穷!”

迦楼罗一怔,连连躲闪招架。

离苦又是担忧,又是戒惧,手心都攥出汗了。

盼儿急道:“这巨人怎么这么厉害?”

自他们一路西行,迦楼罗如天神一般威猛,不管是那夜叉鬼,摩呼罗伽,甚至还是那焰慧,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没想到,他与这巨人缠斗,竟然打得不可开交,隐隐感觉,他似处于下风。

离苦道:“这巨人,确有天神之力,只不过,他是恶神!”

盼儿问道:“这巨人到底是什么妖怪?”

离苦道:“阿修罗!”

盼儿惊道:“你说的莫非是六道众生的阿修罗?怎么这般凶恶?”

她时常听闻王妃讲解佛法,这芸芸众生分为天、人、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六道众生。其中,天、人、阿修罗为三善道众生。但她也只是略知一二,却不甚了解。

只听离苦说道:“这阿修罗是恶神,就喜欢无端挑起战争,他与鬼蜮有相似之处,却不是鬼蜮,他与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却不是人。他是一种非神、非鬼、非人,极度好战的众生。”

只见那罗睺一边打,一边冲迦楼罗吼道:“你说,这天之间,谁最厉害?”

迦楼罗全神贯注与那巨斧缠斗,心想,这厮怎么一点都不觉得累?必须速战速决!

罗睺又问了一遍:“你说,这天地间,谁最厉害?”

迦楼罗突然凌空飞起,右翅横扫,一股疾风,晃了一下罗睺的眼睛。罗睺立刻捂眼,随即,迦楼罗长鸣一声,扑向罗睺的眼前,大口喷出一团浓浓的火焰,大喝:“先让你知道爷爷我的厉害!”

这一团浓浓大火,正好烧到了罗睺的眼睛。只见罗睺捂着眼睛,痛苦的大吼一声。

迦楼罗仰天长啸,向天宣告他这次的胜利。

谁知那罗睺擦了擦眼角,突然又睁开了眼睛,一团如血莲般的烈焰,从眼睛里迸发出来。再一看他,那巨大的头上,又生出了数只眼睛,身后长出了数只手臂。

罗睺怒吼:“我让你也看看我的厉害!”

但见他忽然不断变大,他的头已经高出了弥卢山顶,仿佛能将天顶穿一般,手障日月,天地顿时失去光明,大地顷刻一片漆黑。突然之间,他张开大嘴,一股巨浪喷涌而来,那潮水高达百丈,如大海一般,顷刻吞没这片*天地。

迦楼罗始料未及,顿时猝不及防,被迎面袭来的潮水卷了进去,其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这等巨变,离苦和盼儿无不惊愕失色,再回头一望,见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的一片美景,顷刻变成了一片浩瀚的大海。

离苦焦急大叫:“迦楼罗,小心!你没事吧?”连连口念法咒,操纵云朵飞驰奔去。

罗睺扭过头,望见离苦,问道:“你是谁?”

离苦道:“我是一位修行者。请你息怒,不要再打了!那迦楼罗与你无冤无仇,我要去救他!”

罗睺问道:“你和刚才那大鸟,谁厉害?”

离苦又急又恼,此时此刻,哪有心思回答他这个问题。便即无奈的说道:“你最厉害,我只想去救那迦楼罗!”说着,施展神境通操纵云朵,直奔大海而去。顷刻,一股金光闪现,那巨浪潮水,神奇的分开了一道裂缝,却见迦楼罗全身羽毛均已湿透,一口海水呛了出来,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离苦大叫道:“你没事儿吧!”继续飞行,前去解救迦楼罗。

迦楼罗瞋目切齿的吼道:“这厮竟然用水淹我!待我再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你不要插手!”

离苦急道:“莫要再打了,咱们快走!你打不过他的!”

迦楼罗啐了一口,大声道:“我打不过他?刚才我没注意到这厮耍诈!”

离苦焦虑万分,道:“快走!这位阿修罗王,连魔罗都拿他没办法!”

迦楼罗一惊,问道:“阿修罗?你说欲界天主都拿他没办法?我怎么没听过他。”

正在此时,却见那罗睺分身一跃,挡住了离苦面前,道:“你的法术很厉害!你和我打!”

离苦摇头,平复一下呼吸,道:“我的法术是用来救人的,降妖伏魔的,不是用来打架的。”

罗睺道:“你不敢吗?”

离苦道:“小僧不敢。”

罗睺后退一步,道:“你是不是怕输了没面子。”

离苦道:“小僧现在就认输了。”

罗睺顿时咬牙切齿,大吼道:“你怎么不生气啊?”

离苦心想,这阿修罗一直在激怒我,迦楼罗着了他的道,我千万不能着他的道,连连朗声口念清心咒。

罗睺气得捶胸顿足,突然,手举巨斧,劈向迦楼罗。

离苦大叫:“小心!”

然而此时迦楼罗正背对着罗睺,根本就没看见巨斧正向他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离苦见状,连连双手合十,口念法咒:“阿修罗!听闻不动明王火界大咒,曩莫萨嚩怛佗孽帝毗药,萨嚩目契毗药,萨嚩佗怛啰吒,赞拏摩诃路洒拏欠,佉呬佉呬萨嚩尾觐南,吽,怛啰吒憾麦。”

法咒念完,顷刻之间,一条巨大的火龙凌空飞驰,犹如七个太阳合力之照,登时,漫天火雨,倾盆而下。

罗睺只觉眼前一道刺眼的金光,立刻捂住眼睛,连连后退大叫:“这是什么法咒?”

再一看,三位真火的火雨铺天盖的向他喷涌而去。

他全身皆被烈焰焚烧,瞬间疼得嗷嗷大叫。

离苦惊骇不已,心想,情急万分,才使出这不动明王火界大咒,没想到竟是如此威猛。

但见罗睺大吼大叫,怒火冲天,随即从地上捡起一块巨石,朝离苦狠狠砸过去。

此时迦楼罗回过头,一声长啸,飞身扑了过去,一口狠狠啄碎了那巨石。

但见碎石崩裂满天,如万箭齐发,飞驰而下。

离苦的眼中,却见到一块巨大的碎石,正朝盼儿迎面砸了过来。

“小心!”

生死只间一发,离苦紧紧将盼儿拥入了怀中。

第十三章 洞里翠谷

盼儿的眼中,迸出几星火花,顷刻之间,天空之中火光闪耀,她兀自仰头呆呆出神,却毫无反应。

事势太过突然,她忽被离苦拥入怀中,脑海登时一片空白。

她虽对离苦甚是敬重,但毕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女,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接触。而离苦与她年若相当,又生得这般英俊,斗然间被离苦牢牢拥入怀中,但觉一股男子热气从身上传到心口,荡心动魄,不由得全身酸软,满脸通红,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离苦牢牢抱住盼儿的腰,叫道:“姑娘,小心!”

这瞬息之间,盼儿却浑然不知事势危急,又羞又惊,生死只间一发,她脑子闪过无数莫名的念头,低声问道:“你抱我做什么?”然而被他抱在怀中,却是心魂俱醉,快美难言,不想挣扎。

但见那碎石飞驰过来,离苦连连转身,将自己的脊背冲向碎石。

这块急速坠落的碎石,威力极大,离苦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得住。

只见离苦“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喷到了盼儿的衣裳上。

盼儿“啊”的一声大叫!只见一颗如箩筐般大小的碎石,砸在了离苦的后背上,顿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离苦身上传了过来。

她这才犹如梦中醒来,原来离苦突然将她拥入怀中,竟是舍命相救。

眼见他遭碎石砸中,受的可是致命重伤,一刹那间,满腔惊慌羞涩之情尽化成了

无尽的心痛与怜惜,柔声道:“你何苦救我?”

离苦顿时双眼发黑,拥着盼儿向前俯冲。他心念全乱了,只觉实在疼痛难禁,无法再用意念操纵神境通法咒,五脏六腑好似被击碎了一般,全身的骨骼像散架一般,渐渐,意念模糊,竟疼晕了过去。

此时,他们脚下那朵祥云消失了,他们拥在一起,跌入了滚滚的海潮之中。

只听“砰”的一下,盼儿与离苦一齐掉入潮水中。

激流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只觉一股急流忽地涌了上来,将他们的身子冲了过去。

盼儿死死抱着离苦,生怕海浪将他冲走。她慌乱大喊大叫:“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然而,此时,离苦已经丧失了意识。

盼儿连连冲天空中的迦楼罗大喊道:“迦楼罗!快救人!”

迦楼罗此时正在天空中盘旋往覆,俯瞰四下,听盼儿这声大叫,这才看见他们。

他诧异的喊道:“你们怎么掉到水里去了?小和尚不是会操纵云朵吗?”

盼儿急得大喊,然而一股急流又扑了过来,她登时喝了一大口海水,根本说不出话来。

突然之间,只见一柄巨斧朝着迦楼罗扔了过来。

迦楼罗却极度敏捷,微微身子一倾斜,躲过这把巨斧,他回头怒喊道:“你竟然暗算老子?”

只见那罗睺纵身一跃,“咚”的一声巨响,跳到了迦楼罗面前,仰头喊道:“小和尚已经被我打败了!咱俩还没有决出胜负呢!咱们继续!”

迦楼罗不耐烦的喊道:“你这厮怎的这么烦人!”

迦楼罗全身燃烧起团团火焰,他双翅展开,激起一阵狂风,凶狠的扑向罗睺。只见他们在天上如狂风暴雨一般的酣斗起来,只打得天地轰隆隆的一片巨响。

盼儿呆呆望着天空,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唯有抱着离苦,不停地向上游。他们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巨浪,被冲向了弥卢山的方向。忽见一颗大树漂浮在海面上,她背着离苦,游向大树,一把死死抱住。

她大舒一口气,由于刚才用力过猛,腿已经抽筋。只能慢慢缓解,却疼得无法动弹。

她定了定神,向前一望,竟发现大树的后身,是弥卢山的一条小径山路。

渐渐,海潮退了下去,盼儿惊喜大叫道:“我们有救了!”

但离苦却一直靠在盼儿背上,迷迷糊糊的。

盼儿使尽全力,拽着大树,生生将离苦拖上了岸。

她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已然筋疲力尽。

一想到离苦,忽又坐了起来,连忙凑在他身边询问,只是离苦仍是昏迷,嘴唇发紫,但觉他的气息极其微弱,若有若无。

她“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离苦师傅,你何苦救我,受这么重的伤,我不值得......”

忽一想,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必须马上救他!

她犹豫一下,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当即抱起他的身体,不停用手按压他的胸口。登时,离苦吐出一口海水,那口海水伴着一口淤血,一齐吐了出来。只见他大吸了一口气,看来险些被憋死。

盼儿想想都后怕,兀自不寒而栗,俯身在离苦耳边问道:“你现在感觉怎样?”

然而,此时离苦还是昏昏迷迷的。

她起身查看四下,回头一望,不禁吓得心惊肉跳。

只见海潮已然褪去,她和离苦在弥卢山的万丈悬崖边上,稍不留神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抬头一望,迦楼罗还在和罗睺酣斗。离苦重伤,自己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是好。心想,眼下唯有先找地方避一避,为离苦疗伤。

忽见眼前一亮,山崖小径的左边,隐隐约约有一处光亮。

她顺着光亮走去查看,定神一望,惊喜交加,没想着,光亮处竟是一个狭窄的洞口。

这洞口非常狭小,里面是一条孔道,她背起离苦,爬入了孔道。

在狭窄的孔道中又爬行数丈,眼前越来越亮,再爬一阵,突然间阳光耀眼。

她闭著眼定一定神,再睁开眼来,面前竟是个花团锦簇的翠谷,红花绿树,交相掩映。

她大声欢呼,背着离苦爬了出来。

忽的一下,她一声大叫,竟然一脚踏了个空,从洞口摔了下去。

然而这一跃,便已著地,脚下踏著的是柔软细草。

她只感觉“咯噔”一声响,自己的左腿一阵刺骨生疼,顿时趴倒在地上,再如何也站不起来了。

回头一望,山洞离地也有三丈许高。而离苦,却趴在她的身上。

放眼四望,但见翠谷四周雪山环绕,朦胧的雾气下一片仙境般的景象。四面雪山插云,环绕包围起这片美丽的翠谷。盼儿鼻中闻到的是清幽花香,林间响起小鸟儿的鸣叫声,树上长满了琳琅满目的鲜果,哪想得到在这黑黝黝的洞穴之后,竟会有这样一个洞天福地?

她感觉自己的左腿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要一用力,疼得钻心刺骨,心里一惊,难道是摔断了?

她对医学也略知一二,知道如果骨头断了,最是动弹不得,只能静养。倘若断骨处稍有歪斜,一生就变成了跛子。

侧耳倾听,四下里静悄悄的,但见前方,一片清澈如镜的湖水,湖水中一朵朵雪白的莲花徐徐开放。

她匍匐在地,一步一步爬了过去。但见湖中倒影的自己,蓬头散发,狼狈不堪,衣裳上全是血渍。

她摘下一朵莲花叶,盛了一捧水,又爬了回来,喂给离苦喝。

离苦忽觉咽喉处一凉,当即惊醒,咳嗽几声,又吐出来一口淤血。

“你没事吧?”盼儿又惊又喜,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离苦缓缓睁开眼睛,但见盼儿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正在望着他。

“姑娘,你没事就好。”他轻声说道,但发现只要一用气,胸口就会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两眼发黑。

盼儿哭道:“你别说话,你好好休养!你说过,好人有好报!你绝不能有事!”

离苦点点头,缓缓又闭上了眼睛。

盼儿当即大松一口气,她早已经累得浑身虚脱,心想:“从今以后,唯有一生一世服侍他,方能报答此大恩大德。”不知不觉竟自昏睡过去了。

深夜里,翠谷幽幽静静,隐隐听见离苦微弱的喘气息。

只听“啊”的一声痛苦的大叫,盼儿登时惊醒。

她连忙起身,见离苦全身发颤,咬唇出血,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望着他痛楚的神情,又是怜惜又是心痛,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由于动作过大,盼儿忽觉左腿一阵剧痛,心想:“我不过是摔了一下,就疼成这样,他被这巨石砸中,那疼痛又如何受得了呢?”忍不住一把搂住了他,恨不得替他分担疼痛。

只见离苦虽是睁开了眼睛,意识却是模糊的。他那双目本来朗若流星,此刻已是黯然无光。

离苦朦朦胧胧的,看见那双温柔关切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这朦胧之中,他竟分不清此人究竟是谁?

他迷迷糊糊的说道:“妈妈......你是妈妈吗......”

离苦在生死之际,脑海中猛地里出现了一些从来没想到过的疑团:“我的爹爹妈妈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们要把我放在寺庙门口,如果我自小和爹爹妈妈一起,不当和尚,现在又是怎样呢?爹爹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这个心结,自幼就在他的心里。只是从他记事以后,就跟着老禅师修习佛法,自是教导他不要留恋人间的半点情感,然而,每当见到人间的父母亲情时,还是不由得好生羡慕。此时生死之际,这些“不悲不喜,无爱无忧”的修心法则全部抛之脑后,那与生俱来的生命天性,涌现出来了。

他有几次梦中幻想自己母亲的模样,此时睁眼望见盼儿,竟然将她幻想成慈母的形象。

他望著天空中不住眨眼的星星,过了良久良久,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爹爹妈妈,你们为什么将我放在寺庙门口?”心中想著:“要是自小和爹爹妈妈在一起,我真不知有多爱你们......”

他又想到了那个阿修罗,真不明白他为何非要与迦楼罗打架,“他们无冤无仇,打赢了又如何,打输了又如何?如果,人与人之间,都如人间的父母亲人一般相亲相爱,那该多好啊......”

忽感觉脸上凉凉的,只见盼儿的眼泪啪塔啪塔滴在他的脸上,随后,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他,轻轻抚摸,柔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

如此,他们躺了三天三夜,离苦始终半昏半醒,盼儿却感觉腹中饿得咕噜咕噜直响。

她好几次想要站起来寻觅食物,可是,那条左腿根本动惮不得。忽见草地上走来七八头野山羊,见了她也不惊避,悠然低头吃草。树上十余只猴儿跳跃相戏,随即摘起树上的利生果,将果子一一扔了下来。

盼儿满心喜欢,说道:“小师傅,好人是有好报的,你看,老天爷待我们果真不薄,竟然安排这些猴子给我们摘果子吃。”

她一步一步爬向散落在地上的利生果,当即拿过来两颗,藏在衣服里,生怕那小猴子抢。

然而,这里的猴子似乎对人没有任何警惕,也不怕人。好似,完全当盼儿不存在似的。

她又一步一步爬了回去,一口一口咬下果肉,给离苦喂食。随后,自己也吃了一颗。

渐渐,腹里有了食物,胸口升起一股暖流,又觉微微犯困,便趴在离苦身上,昏昏睡去。

离苦渐渐恢复了意识,但觉胸口憋气难当,不自觉的想起身,忽听得远处有人走来,脚步细碎,似是个女子。

一声娇美女声说道:““你们两个人,是活是死,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的干什麽?倒吓我一跳。”

离苦凝目看时,见这女子一身红衫,杏脸桃腮,容颜绝美,姿色天然,却长着一头红发。

那女子走近一瞧,“咦”地一声,愕然止步,仔细瞧了眼离苦和盼儿,忽然盈盈笑道:“原来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花和尚,和小情人在此苟且呢。”

离苦苦笑道:“我们只是没有办法站起来。”

女子笑道:“好端端的人,怎么站不起来,难道你们是瘸子吗?”但见离苦和盼儿全身的衣服凌乱不堪,又道:“孤男寡女,如此衣冠不整,还说不是在做苟且之事。”

离苦气喘吁吁的说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在外边被阿修罗所伤,来到那洞口,又摔了下来,我根本站不起来,这位姑娘的腿伤了,也动不了,所以我们只好躺著。”

女子忽然一怔,道:“你们是被哥哥所伤的?”

第十四章 红衣少女

听这女子一说,离苦大吃一惊,心想,外边那阿修罗是她哥哥,莫非,这是一位女修罗?

离苦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但觉她容貌极美,娇媚动人,似乎是他平生所见最美丽的一张脸,是一种天然纯真的美,却丝毫没有妖艳之气。他不禁又联想起那阿修罗凶神恶煞的神情,实在无法将他们二人联系在一起。

修罗女笑道:“你是不是和我哥哥打架了,躲到这里来了?”

提到那阿修罗,离苦忽想到迦楼罗,不禁甚是担忧,问道:“姑娘可否看见与你哥哥打架的那只大鸟,他怎么样了?”

修罗女一听“大鸟”二字,顿时面露厌恶神色,道:“别提了,他们两个人都快把天打塌了,那大鸟会喷火,把利生果树都烧光了。还好,这洞里还有一些,不然,我又得吃肉了。”

离苦连忙问道:“那然后呢?”

修罗女道:“那大鸟看着好似也很凶恶,和哥哥叫嚣,要与他同去欲界天再战。然后,他们一路打出去了。”

离苦顿时急火攻心,好不容易才将迦楼罗带到这*天,没想到前功尽弃。如果让他回到欲界天,见到天魔,又不知还能不能再度化他。一时间,一口淤血从胸口吐了出来。

修罗女凝视住他,问道:“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离苦喘着一口微弱的气息,道:“我......我是被石头给砸伤的。”

只见修罗女疑惑的问道:“人好端端的站着,怎么让石头给砸着了......”想着想着,竟然咯咯笑了起来。

这话一半意存调笑,却令离苦哭笑不得。自己性命危在旦夕,这修罗女竟然开起了玩笑。

只见这修罗女又走近了一步,仔细的瞧了瞧离苦,微微吃了一惊,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她不禁低头左顾右盼,又问道:“你被石头砸死了吗?”

离苦摇头苦笑,道:“好像没死。”

此番对话,一个问题古怪,一个回答无奈,那修罗女一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离苦只觉这修罗女好似在存心拿他开玩笑,说话却甚风趣。

修罗女指了指盼儿,问道:“这位小妮子呢?是你的情人吧?”

离苦慌张的回道:“不是,我们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和盼儿到底是什么关系,此时在他心里,与盼儿一路患难与共,又经历同生共死的危难,好似像是他的亲人一般。

他顿了顿,说道:“这位姑娘为了救我,腿摔断了。”

修罗女问道:“怎么摔断的?”

离苦道:“好像是从那洞口跳下来时,摔断的。”

修罗女更是惊异的瞧着他俩,忽的又笑了,道:“你们两个人,一个人让石头砸伤了,一个人从洞口摔下来,你们走路都不看路吗?”

离苦大呼一口气,不予理会,任她嘲笑。不禁心想:“为什么众生都是这样,看到别人痛苦,他们却很高兴呢?”

他扭头望向盼儿,见她躺在自己身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已然睡去。

他在意识昏昏迷迷之际,只知自己被石头砸中后,掉入了水中,睁开眼睛后,就发现自己已然到了这片洞中翠谷。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二人躺在一起的姿势确实不雅,但是他自幼出家做和尚,对男女之事本来就不甚了了,自是没往其他地方想。况且,此时二人都深受重伤,疼痛难当,又哪会有心思想其他之事。

只是瞧见盼儿这憔悴的模样,他目中不禁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修罗女忽问道:“需不需要我来救你和你的小情人。”

离苦心中一喜,道:“如果姑娘愿意相救,小僧自是感激不尽。”

女修罗问道:“怎么感激我,对我有什么好处?”

离苦一愣,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会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修罗女又道:“怎么报答?”

离苦无奈,此时他疼痛难当,头脑模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即道:“姑娘想要小僧怎么报答你?”

修罗女嫣然一笑,道:“好!你说话算话,我若救活了你,你得好好的报答我!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要答应我。”

离苦道:“请你先救这位姑娘。”

修罗女微微惊讶,道:“你伤得比她重啊!”

离苦道:“不打紧,小僧修习过神通法力,刚才只是没有注意到,才被石头砸中。这姑娘是凡人,她的身子受不住的......”

修罗女抿嘴一笑,道:“你就吹牛吧,要真是这么厉害,还至于躲在这山洞里吗?”

修罗女顿了顿,说著弯腰下去,便即查看盼儿的腿伤。

她顺着盼儿的腿骨摸了摸,忽然眉头一皱,道:“她的小腿断了,而且乱动导致错位,很可能落得个跛子。”

离苦顿时急得一声大叫,一口浓血又吐了出来,道:“请您一定要治好她!”

修罗女瞧他焦急的样子,对自己的伤势不闻不问,却更关心这姑娘的伤势,道:“还说她不是你的小情人?”

离苦摇头,也不想和她辩解,只想她赶紧救人。

离苦道:“我现在起不来,你能不能找一些木板与树枝,先固定好她的断骨。”

修罗女忽然站了起来,悠然道:“接上她的断骨,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我生长的须弥山下,自小就在战火纷飞中过日子,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离苦道:“那就请您多多费心了!”

修罗女忽然冲他诡秘地一笑,道:“我问你,你说我美不美?”

离苦一怔,在此时候,这修罗女竟然问他这个问题,一时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修罗女又问了一遍:“你说,是我美,还是你的小情人美?”

离苦无可奈何,似乎这个问题,比遇到妖魔鬼怪还要麻烦,道:“都美......”

修罗女哼了一声,道:“那我就不救她了。”

离苦“啊”的一声大叫,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救她,我报答你!”

修罗女道:“我只救比我丑的人。”

离苦大喘一口气,咬了咬牙,道:“你美!”

修罗女道:“你说完整了,我比她美!”

离苦道:“好!你比她美!”

他不禁心想,过去曾听禅师讲过,这修罗本性善良,与天道人道众生,同为善道之一。但因其常常带有嗔恨之心,执着争斗之意志,终非真正的善类。男修罗于各道中,兴风做浪,好勇斗狠,而这女修罗,貌美,却常常怀有妒忌、占有之心,看来一点都不假。

听离苦这次的回答,修罗女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只见她纵身一跃,瞬间飞到了一颗大树下,顺势用手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只见“唰”的一下,她的那只手,就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已然将一根树干劈成两半。

离苦只瞧得瞠目结舌,心想,倘若自己也让她这么劈一下,必定一命呜呼了。看来,在这修罗女面前说话,一定要格外小心。

但见她又撅了几根树枝,随后,动作极其麻利的将木板绑定在盼儿的左腿上,前前后后,不下几分钟,已然绑定好了。

她得意的拍了拍手,笑道:“我厉不厉害?”说着,又是一跃, 瞬时之间,已然跳到了离苦的面前。

她俯下身扒开了离苦的衣裳,伸手摸了摸离苦的胸口,丝毫不顾及男女大防。

登时,离苦疼得满头大汗。

修罗女皱了皱眉,道:“你这肋骨,断了三根......我再看看......内脏......”

这几下查看伤势,只见离苦的脸色已经变得发紫了,不停的口念观世音菩萨治病箴言。

修罗女不耐烦的说道:“闭嘴!我在给你查看伤势,你弄得我心神不宁的!”

但见她脸色异样,定神片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离苦瞧她那表情,心想,是不是自己的伤势已经无救了,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不用为难,小僧是出家人,生死有命,小僧看得开,不妨直说。”

忽见修罗女伸出一根手指,瞬间,这根手指变化成一根锋利的尖针。

离苦大惊,不由得心想,她这是要杀我吗?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只见修罗女突然用胳膊搂住离苦的脖子,离苦顷刻面红耳赤,无所适从,惊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顿时,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生疼,低头一看,见修罗女那锋利的针尖,已然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离苦“啊”一声大叫。心想,她真的要杀我?我死了,她会不会杀害盼儿?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离苦惶恐不已,拼劲全力想要挣扎,但见修罗女迅速又将针尖抽了出来,随即将他搂得更紧了,关切的说道:“别动!我已经够快了!把你胸口的淤血放出来,你就好了!”

只听“哇”的一声,离苦吐出来一大口淤血,再一感觉,虽然胸口刺痛难当,但是好像呼吸顺畅了,刚才那种令人窒息欲死的感觉消失了。

那一瞬间,修罗女连贯的几个动作,也不过仅仅用了几秒钟。对离苦来说,无非是又经历了一次由死到生。离苦这次反应过来,原来修罗女不是要杀他,而是在救他。

修罗女扯下来衣裳的一块布,又俯下身替他包扎伤口,道:“你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离苦此时对修罗女感激不尽,道:“感谢.......感谢救命之恩......”只是他的头,又被修罗女搂住了,他想要起身,修罗女反而将他搂得更紧,只听她说道:“别动!我还得给你接骨呢。”

离苦无可奈何,当即闭上眼睛,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修罗女笑道:“按你们和尚的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一下子救了你们两个人,怎么算?”

离苦忍着疼痛咧着嘴,想了想,道:“自是十四级浮屠......”

修罗女一听,顿时哈哈大笑,道:“都说和尚无趣,我怎么觉得,你这小和尚,太有趣了......”

离苦却不是有意打趣,他刚才疼痛难当,头脑一片混乱,确是随口一说。

他连忙说道:“罪过罪过,小僧胡言乱语。”

他的肋骨接好了,这时,修罗女终于松开了他,她拍拍手,笑吟吟的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啊。我救了你的命,我的要求,你都要答应我。”

离苦道:“只要小僧能做到,只要不作恶,小僧必定履行诺言。”

说着,离苦感觉自己能够站起来,便即慢慢起身。

修罗女皱着眉头,脸色一沉,道:“你要是自己乱动,死掉了,说话也得算数啊!”

离苦听罢,当即不敢再动了。

不时,天色已晚,隐隐约约,只见天空之中群星闪耀,新月如眉。

修罗女回头望了望盼儿,问道:“你们晚上睡哪里?”

离苦道:“我们就在这里躺着就行。”

修罗女忽然吹了一个口哨,顷刻之间,只见四处疾奔而来三只雪白色的狼,双目放射血红色的光芒,体型却比普通的狼要大很多。雪狼呼哧地冲离苦喘着粗气,两颗锋利无比的獠牙在月色的照耀下,更显得寒气逼人。

这凶恶的畜生,让离苦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修罗女道:“到我那里去吧,我在这幽谷里,盖了一间房子。反正我也不想出去。”

她再一吹口哨,这几只雪狼,好似听懂了她的话似的,一只狼叼起离苦,猛一用力,竟将他甩在了背上。

另一只则将盼儿也驮在背上。

修罗女纵身一跃,跳上最大的那只雪狼疾奔而去。

离苦慌忙问道:“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修罗女边跑边笑道:“去我的石屋。”

走了约一里路,但见翠谷的深处,确实有一座石屋。石屋墙壁均是以四五尺见方的大石块砌成,厚实异常,大门则是一排八根原棵松树削成半边而钉合。

这一路的颠簸,盼儿被颠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猛然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头雪狼身上,眼前的情景,不禁惊骇不已。再一回头,望见了离苦,喜慰道:“离苦师傅!你……你终于醒了,谢谢老天爷保佑!我们这是要去哪?”

修罗女扭头,目露凶光:“什么老天爷保佑,你们都是我救的,从今往后,我不允许你再和他说话!再敢如此,小心我让白狼吃了你!”

第十五章 女儿闺房

盼儿一转头,这才瞧见身边的修罗女。只见她一身红衫,红发碧眼,自透出一股子凌然傲气,容颜却是极美。她不禁心想:“她是谁?小师傅说妖怪最喜爱幻化成美丽的外貌,莫非她是妖怪?”

只见修罗女眉头一皱,厉声说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盼儿一脸惊惧的望着她,但见她一回眸、一皱眉、一抿嘴,虽是面露嗔相,却惊艳了这花团锦簇的翠谷。

盼儿自是又惊又疑,再低头望见修罗女身骑的白狼,见其身形之大远胜人间所见的狮虎,一双血红色的狼眼寒光逼人,一喘气两个鼻孔微冒寒气,顷刻呲出两根寒光闪闪的大獠牙,令人惊惧不已。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一时间竟吓得说不出话来,心想:“她为什么不让我和离苦师傅说话。她要带我们去哪里?莫非我与小师傅均被这美丽的妖怪所擒?难不成她要把我们吃了?”

她扭头望向离苦,却见他神色坦然,更是满腹疑惑。她颤颤巍巍的小声说道:“离苦师傅,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离苦微微一笑,正要回话,忽听修罗女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你不许再和他说话。”

盼儿打了个冷战,颤声问道:“你是谁?你想怎样?”

离苦连连说道:“盼儿姑娘莫怕,这位姑娘其实是......”

却见修罗女似乎瞧出了盼儿的恐惧,忽然哈哈一笑,打断了离苦说话,道:“我是这翠谷之中的千年血妖,专喝人血。”

此言一出,离苦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这修罗女又开玩笑了。

盼儿却不知情况,顿时大惊失色,眼前这番景象,不由得对修罗女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她颤声道:“你......你是千年血妖?你喝人血?你是要杀我们吗?”

修罗女笑道:“是的,我最爱喝小娃子的血,尤其是女娃子的血。不过......”忽见她笑着眨了下眼,道:“我只喝一个人的血,另外一个人,我可以放了。你们俩,只能活一个。你说,是你死,还是他死?”

盼儿听得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一阵伤心,一阵绝望,只见面前是一座厚实的石屋,心想,这定是妖怪的巢穴。忽又望向离苦,顿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抬头上望,但见这片花花绿绿的翠谷,漫天繁星,心想:“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瞧见这美丽的天空了。”

顷刻间,她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凄然说道:“你......你喝我的血,放了这位小师傅......”

修罗女一怔,随即表情变得狰狞古怪,道:“你说什么?”

盼儿心意已决,深深吸了口气,胸臆间尽是花香与草木的清新之气,大声说道:“你放了这位小师傅,我死......”说着,含泪望向离苦,道:“离苦师傅,好人有好报,你要好好活下去......”

离苦本来又是焦急又是好气,忽听见盼儿这番话,回过头来望向她,鼻子一酸,不禁感铭肺腑,胸口顿觉一股热流涌动。他连连苦笑摇头,说道:“你误会了......这位姑娘爱开玩笑,不是妖怪。”

盼儿微微一颤,大喘一口气,说道:“她不是妖怪?”

只听离苦接着说道:“这位姑娘接好了你的断骨,也救了我的命,现在,她是送咱们来此处休息疗养。”

盼儿一愣,望向修罗女,又望了望离苦,但见他意识清醒,神色虽仍很虚弱,但已非前两日的灰败之色。当即俯身查看,只见她腿上确实夹了一层厚厚的木板,随即对修罗女吓吓唧唧的说道:“你......你不是妖怪啊......是你救了我吗......”

修罗女呵呵一笑,本觉得戏耍这小女娃很是有趣,忽一抬头,见离苦正关情脉脉的望着盼儿,只觉得他二人均是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去关心对方,不由得有些羡慕,又有些妒忌,凝神瞪视离苦,怒道:“我恨不得把你这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杀掉,再把这妖女也杀掉!”

离苦一愣,不知她为何发怒,也不知自己哪句话得罪她了,说道:“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僧绝没有半点轻薄之意。”

修罗女冷冷一笑,道:“毫无轻薄之意?你这花和尚就没动点别的心思?”说着,忽冲他微微挑了下眉,眨了眨眼,笑吟吟的望向他。

离苦连连低下头,诚恳说道:“如果小僧有哪里做的不对,望姑娘见谅!小僧确实没有任何歪想。”

修罗女登时脸色一沉,道:“你莫非是瞎子吗?”

离苦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问道:“我不瞎啊,不明白姑娘指的是什么?”

修罗女气冲冲的说道:“我看你根本就没长眼睛!”

离苦实在摸不清她的性子,但觉她似怒又非怒,心里还是对这修罗女充满感激之情,道:“小僧必定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修罗女道:“你是真心愿意报答我吗?”

离苦道:“当然!”

修罗女瞥了一眼盼儿,道:“好!从今天起,你不许看这妖女,不许与这妖女说话,就是对我的报答!”

离苦一怔,愣愣说道:“这......这算什么报答?”

修罗女双眉竖起,道:“你小子想不守信用?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

离苦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修罗女性情古怪任性,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与盼儿的伤势,还是顺着她吧,当即说道:“我按你说的做便是了。”

修罗女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先把她安置好,回来咱们再说。”

只见她双足一点,纵身从狼背上跳了下来,随即一把轻轻松松的将盼儿抱了起来,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远胜于人间最彪悍的男子。

盼儿登时“啊”的一声惊慌大叫,只听修罗女道:“闭嘴!我可不吃你可怜巴巴的这一套。”说着,她快步步入石屋内。

盼儿顿觉一阵眩晕,完全不知所措,但心想这红衣女子即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况且竟有如此天生神力,便不敢乱动,要杀要剐,任由她好了。

走进石屋,修罗女将她带到一间昏暗的房间,随即将她放倒在一张铺满草席的床板上。盼儿忽觉身下又凉又硬,似是卧在钢铁之上,伸手去摸,果觉草席下是块铁板。

她抬头一望,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微微吸气,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她再凝神一看,只见这房间里摆满了药材。有人参、车前子、枸杞、珍珠、荷叶、蒲公英、白芷,还有许多相貌奇异的药材,她也叫不上来名字。

只听修罗女说道:“这石屋是我盖的,这是我的药房,你就在这养伤吧。不过我警告你,这些药材都是我在这翠谷里采摘而来的,它们有神奇的滋养美颜功效,极其贵重。你不可以偷吃!要是让我知道了,定让白狼将你吃了!”

盼儿愣愣的点点头,颤声说:“那......离苦师傅睡哪里?”

修罗女斜视住她,道:“他以后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盼儿一怔,问道:“你......你想把他怎样?”

修罗女低头微微一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对他好着呢......”

说着,修罗女忽然转身离去,再一会儿,她从门外伸手放进来一只大木盘,盘上放了几颗利生果和几块儿红色的糕点,另有一个瓦罐,里面装着清水。只听修罗女说道:“这*天不能杀生,没肉吃,你就吃些利生果吧,这糕点是我自制的,味道和肉一样,你可尝尝。你在这里安心养伤,我会定时查看,如果能走了,就自行离去吧。”

随后,还没等盼儿回话,她就关门离去了。

顿时,盼儿眼前漆黑一团,这间房间并没有窗户,也没有烛台。外边离苦的情形,她也不知道。她不敢出声,便支撑着想要站起,可只要一动,那条断腿顷刻疼得一身冷汗。

盼儿凝神半晌,躺倒床上,寻思:“这红衣女为何不让我和离苦师傅说话?”又想:“她既然救了我们,可为何又对我凶巴巴的呢?她不让我见离苦师傅,接下来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坐在床上静养,但觉浮躁无已,心中思潮起伏,起身摸了摸四周的墙壁,只见这石屋的墙壁,皆是由一块块石头堆砌而成,惊想到:“这石屋是红衣女自己盖的吗?她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大的力气?她若不是妖怪,又为什么管我叫妖女?”

随即忽又想:“红衣女让离苦师傅不和我说话,可他为什么要答应她呢?这一路,遇到这么多妖魔鬼怪他都不怕,并且舍命救我,可他为何要屈服于这红衣女?”她想到那红衣女绝美的容颜,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对离苦竟不自觉多了一分埋怨之气。

忽然心里一颤,心想:“莫非,这红衣女看上他了?可他是出家人啊?”但内心深处总觉得:“他还是不当出家人的好,只是他不要被这红衣女所迷惑,最好……最好……最好怎样?”

“最好,我和他,还有迦楼罗,我们一起畅游三界,一路走,一路欢歌笑语,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永远不要到那无*天……”

当下越想越是郁闷,神情激动,心潮起伏,脑子没有一刻不是在想离苦,连她自己都大是骇异,忽觉心中一阵波动,右手臂上一阵酸麻麻的感觉,好似有一股潮水从手臂涌入心田。

她连忙撸起袖子,只见那副栩栩如生的玉箫,竟然在手臂上舞动起来,顷刻间,那温婉动听的音乐缓缓响起,她的心肝肺阵阵的颤动,脸上火烫烫的,心里微微一动:“最好没有这红衣女,我们就一直躺在这翠谷里,若是他来抱我,我决不会推开,便让他紧紧的抱着我,就这么一辈子躺在这里也不错......”

忽见这昏暗的屋内有一处光亮,亮光是从那石头缝隙中射进来。

她心中好奇,便慢慢爬向那光亮处,一只眼瞄了过去。 隐隐约约可见,光亮那头是一间房间。屋子的左边用一个屏风隔开了,可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琴和一把琵琶。

往右一看,是一张花梨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屋子的另一边是一个竹窗,窗上所挂着的是紫色薄纱,窗外徐徐吹过的凉风,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

窗台下,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面锦绣套着的菱花镜和一个红漆精雕的梅花首饰盒。梳妆台后,是一张床,床上挂着晕红色的纱帐,这房间竟是温润典雅的女儿闺房,与这石屋粗鄙的风格完全不搭。

盼儿定了定神,凝神望去,却见离苦躺在这张床上,那修罗女缓缓走了过来。

离苦昏昏沉沉的说道:“这是哪里啊?”

修罗女笑吟吟的说道:“这里是本小姐的闺房。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男子想和我说话,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都没理他们,可是,你却是第一个进来我闺房的男子......”

离苦大惊,连连吃力的想要起身,慌张的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让我睡柴房就可以了......”

修罗女道:“我说可以就可以。”说着,她嫣然一笑,道:“我叫红缨,是修罗界的公主。在我们修罗生活的那个世界,人们每天都争来争去,男人们争斗,争名,争利,争三界第一神力的虚名,女人们每天也在争,争宠,斗艳,争男人。我讨厌他们,不屑和他们一样,便来到这片世外桃源,过隐居的快活日子。这里虽然无忧无虑,快活的很,可还是有些无聊。我也想有个知心的伴儿,在这里陪我......”

离苦捂着胸口,越听越不对劲,喘着气说道:“红缨姑娘对小僧的大恩大德,三生三世都报答不尽,请让小僧去睡柴房吧......”

却见修罗女摇头一笑,缓步在床边坐下,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低声说道:“我都没想到,怕你疼我竟然抱你了......你是我第一个抱过的男子......”说着,她俯下身解开离苦的上衣,查看他的伤口,眼瞧两人都要挨在一起了。

离苦一颤,顿觉一股女子的香味扑鼻而来,连连想要起身后躲。修罗女一把按住他的胸口,竟让他无法动弹。只听她说道:“我还没说完,那些巴结我的男子,我不愿理他们,是因为我不喜欢。可是我若遇到真心喜欢的男子,就一定会得到他,即使是天皇老子,也休想管我!”

第十六章 洞庭宫殿

盼儿望见这番情景,迅速闭上眼睛倒坐在床上,尢自愣神,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她呼呼的喘气声。她忽觉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压的她喘不上气来,悄坐良久,只觉脸蛋一片湿漉漉的,她摸了摸,竟是自己哗哗流下的泪水。

接着,她感觉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呜咽”的一声悲伤的哭了起来。她越想越生气,攥着拳头狠狠的捶墙,口中念叨:“你这个假和尚!假仁假义假慈悲!你不要脸!你贪图美色!”

捶墙捶得她手生生发疼,便即捶起这床板。

忽然之间,只听见一声惊悚诡异的声音传来:

“姑娘你怎么了?”

她一怔,登时心里揪成一团,紧张的四下张望一番,然而这黑漆狭小的屋子,又哪里有人。

她长叹一口气,想来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这次与离苦受伤遇险误入这翠谷,遍体鳞伤,筋疲力尽,自是神志有些模糊。她一个小姑娘拼劲全力,不顾性命,只是为了能将他救回来,可一想到现在换来的这结果,不禁又是酸楚,又是气愤,竟又哭出声来了。

只听那诡异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姑娘你别哭了......”

这一次,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有人和她说话,只是根本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她顿时全身冒凉气,用手捂住嘴,一声不敢出。

顷刻间屋子里寂静无声,盼儿全身蜷缩成一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哆嗦着,心想:“今日不仅被离苦气死,还碰到了鬼,也罢也罢,我本就是个苦命的人,让鬼吃了我吧。他现在又哪里还会想起我来......”她心里委屈难过,此时竟对鬼怪一点都不感到害怕,甚至倒希望能够见到鬼怪。

她随即喊道:“我不怕你!有本事你显出原型!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我都见过!”

谁知,那人听闻后,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女娃子口气倒很大,你且说说,你都见过什么样的鬼?”

盼儿抹着眼泪喘着粗气,狠狠道:“那吃人会变成美人的夜叉鬼,那蛇头人身剧毒无比的摩呼罗伽,我都遇见过!你莫吓我,你难道比他们还可怕?”

只听那人顿了顿,问道:“你是从欲界天来的?”

盼儿惊问道:“你怎知道?”

那人道:“你说的夜叉和摩呼罗伽,都是恶鬼,都是欲界天的众生,到不了我这*天,若是让我知道他们进了这*天,我一抬手便将他们全部收伏!”

盼儿越听越奇异,问道:“你到底是谁?”

只听那人说道:“我是谁,你不知道也罢。总之姑娘,我不是鬼,你不用怕。”

盼儿接着问道:“那......那你是善还是恶?”

顿时,那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连盼儿都自觉,这问题问得根本不通。

只听那人说道:“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是善还是恶,岂能由自己评说。你若到了无间地狱,那十恶不赦的恶鬼,也会告诉你他是善的,是老天爷不公平,才让他堕入这地狱受苦。”

盼儿屏气冥神,倾耳聆听,只觉那人的声音浑厚明亮、平心静气,似乎又带着些许说教的口吻,不仅不像鬼,倒是更像神仙一般的动听悦耳。比之那乾闼婆的声音,少了一丝浮华,却又多了一份*。

她又想那夜叉与摩呼罗伽,若不是迦楼罗的出现,她和离苦险些丧命。想到离苦那日舍命相救,现在却与红衣女风流快活,顿时一股火冒上胸口,当即问道:“你口气好大啊!夜叉和摩呼罗伽你一抬手就能将它们收伏?你到底是谁?”

那人说道:“你这女娃娃嘴好厉害啊,现在不哭了?”

盼儿只觉那人的口吻倒像她的长辈,哼了一声,道:“你莫管我!”

那人道:“你这女娃子倒是性子率真,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说说。不如你下来,咱们见面谈。”

盼儿一怔,问道:“下来?你在哪里?”

那人道:“我在你的床板底下。”

“什么?”盼儿登时惊得想要翻下床,只是那断腿根本站不起来,噗通一下,便滚到了床下。她大惊,连忙俯身查看,幸好腿上的板子绑得非常结实,否则这断腿非错位不可。

那人道:“姑娘你没事吧?”

盼儿擦了擦一头大汗,便即查看那铁床板,问道:“你在床板底下吗?这铁床下有通道?”

那人道:“通道在铁板底下。”

盼儿大惊大奇,缓缓爬向床边,用手轻轻敲了敲铁板,附耳聆听。果不其然,这铁板床竟发出“铛铛”的声音,可见铁板里面是空的。她四下查看,用力推了推,不一会儿累的满头大汗,铁板却仍是纹丝不动。

她问道:“你是怎么进去的?”

那人道:“机关在床板右侧。”

盼儿听从那声音的指示,拨开铁板上的草席,凝神一望,只见铁板上的右手边,确实有一个铜铸的罗盘,她轻轻一拧动,突然间,床板一侧,便摔了下去。

这一摔直跌下数丈,忽觉脚下顷刻冒起一股气流,将她慢慢托了下来,一着地,丝毫不觉疼痛,只听得头顶轻轻一响,床板已然回复原状。

她抬头一望,只见地下竟是一间石室,这间石室极大,顶上垂下钟乳,显是天然的石洞。她心下暗赞:“这机关布置得妙极!谁料得到秘道的入口处,竟会是在红衣女药房的铁床之中。”

但觉眼前强光闪耀,她一时之间竟然睁不开眼,过了一会,才慢慢睁眼,再一看前方,石室的另一头,竟然是洞穴的出口,外边阳光灿烂。

她大为惊异,心想,现在不是夜晚吗?

只听那人的声音从洞穴出口处传来,他说道:“你是不是站不起来?”

盼儿道:“是的,我的一条腿断了。”

那人道:“哦?让我替你看看。”

他话音刚落,盼儿只觉身子下登时升起一朵七彩祥云,将她整个人都托了起来。

这次盼儿倒没觉得惊讶,这神境通法咒,离苦也施展过。她心想,莫非这人和离苦师傅一样,是位神通修行者?只是,他为何在这石室里呢?

只见云朵缓缓移动,托起盼儿漂浮前行。

走出洞穴,顷刻间只瞧得盼儿目瞪口呆,惊异不已。在她眼前,是一座深红的华丽宫殿。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四周的木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如此穷工极丽,盼儿倒还是第一次见。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烟雾缭绕之中,她望见宝座上坐着一位好似睥睨天下的王者。

盼儿惊问道:“您是何人?”

那男子笑了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咱们现在是朋友了。”

盼儿却心慌意乱,此番情景,不由得想到了人间的皇帝。她虽未见过皇帝,可多年侍奉王妃,自是见过许多皇亲国戚,诸侯王爷。她心想:“这人一定是这*天的王侯将相,只是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为何会建在红衣女简陋的石屋后呢?”

她一想到刚才与这男子说话的态度,不禁又是懊悔又是惊惧,便不敢再乱说话了。当即趴在云朵上,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道:“神仙大王,我刚才胡言论语,请您赐罪。”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女娃倒是率真的很,我很是喜欢。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的腿伤......”

说着,那朵祥云漂浮而去,顷刻间,飘到了那男子的脚下。

盼儿不敢一丝放肆,一直低着头趴在地上,始终没有抬头。

男子笑道:“姑娘你为何不抬头,莫非女儿家不好意思?”

盼儿道:“不敢不敢,在我们人间,直面圣上,是欺君之罪,会被满门抄斩的。”

男子道:“这里是*天,众生是平等和善的,与那颠倒恶毒的欲界天不同,姑娘请抬起头来。”

盼儿颤颤巍巍的抬起一望,只见这男子一身白袍,剑眉斜飞入鬓,凤眼含威,风神迥异 ,骨骼不凡 ,虽是满面笑容,但仍显得不怒自威。

盼儿更是不敢轻慢,毕恭毕敬的问道:“请问大王,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男子摇摇头,道:“我倒是更喜欢刚才你说话的口气。”说着,他从宝座上起身,俯下身查看盼儿的断腿。

只见他凝神一望,道:“这绝妙的接骨之术,想必你是被红缨所救。你只需要静养,即可恢复。”

随即男子问道:“姑娘,你是怎么到了红缨这里来的?她性格孤僻的很,从不与人交往,怎么会收留你呢?”

盼儿当即磕头回话:“回陛下,小女本与一位小师傅一路同行前往无*天,因为受伤,便躲在这翠谷中疗伤,被红衣娘娘所救。”

她见这男子好似与红衣女颇有渊源,便即改口称为红衣娘娘。

男子眉头一皱,道:“你若称我陛下,可是折煞了我的天德福报了,这样吧,你就称呼我帝释君。”

盼儿当即从命,毕恭毕敬的说道:“是,帝释君。”

帝释君笑道:“你这样说话,倒是没有刚才有趣了。”随即问道:“这*天一派祥和,你和那小师傅,又是怎么受的伤呢?”

盼儿道:“回帝释君,我与那小师傅,在途中遇到了一位凶恶的恶鬼,所以受伤了。”

只见帝释君脸色一沉,闷声道:“这*天怎会有恶鬼,如果真有恶鬼, 那就是我的罪过!你不要胡言乱语。”

盼儿一惊,连连磕头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小女胡言乱语,那人不是恶鬼,我听小师傅说,他是阿修罗。”

帝释君愣了下,脸色缓和了许多,长叹一口气,道:“原来是罗睺。他这般胡闹,竟伤到了无辜的人。这等行为,岂不和恶鬼一样。”

盼儿心想,原来这位帝释君,也认识那凶恶的阿修罗。

只听帝释君道:“若不是因为他是红缨的哥哥,我必将他降服,免得他祸害这*天一片祥和的秩序。”

盼儿心想,这帝释君张口闭口,皆是这*天,好似所有的众生皆归他管。想着想着,不由得暗暗大惊,连连俯身叩拜道:“您是*天的皇帝?”

帝释君哈哈一笑,道:“这*天,没有皇帝,众生平等,众生平等......”他虽是这么说,但盼儿却感觉到,称他为皇帝,他还是笑容满面的。

他接着问道:“你这女娃子,叫什么名字?”

盼儿道:“回陛下,小女名叫盼儿。”

帝释君道:“盼儿姑娘,你只是欲界天的凡人,是如何到达这*天的?”

盼儿当即将如何与离苦和迦楼罗一同飞跃雪域高原的经过,一五一十和帝释天讲述了一遍。

帝释君听罢不禁称赞道:“这可是姑娘的奇遇福德啊,能到这*天,你知道众生需要修多少世吗?你既然已脱离那欲界苦海,应该感到幸福快乐。只是,刚才姑娘为何哭泣呢?”

盼儿垂下头,缓缓道:“小女不敢再哭了......”

帝释君望了望她,道:“你我有缘,我们是朋友了,你且说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在这*天地,没有我办不到的。”

盼儿低声道:“小女没有麻烦......”

帝释君沉默了会儿,问道:“是不是红缨欺负你了?”

盼儿浑身一颤,低头不语。

帝释君摇摇头,道:“那红缨有些任性,但心却是善的,如果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盼儿微微点头,一提到红缨,忽的眼泪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垂泪道:“小女不敢,红衣娘娘救了我,我自是感激不尽。”

帝释君瞧她情绪波动,问道:“姑娘怎么又哭了?”随即他凝神望向盼儿,脸色一惊,道:“姑娘中了乾闼婆的七情萧?”

只见帝释君若有所思的瞧着盼儿,忽道:“姑娘的心上人可是那小师傅?”

此言一出,盼儿一颤,女儿家的心思被人识破,脸上顿时通红,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帝释君道:“那小师傅呢?你叫他过来,我和他说说。”

盼儿顿时倍感为难,低声道:“回陛下,他......他在红衣娘娘的闺房里......”

“什么?”登时,只见帝释君脸色大变,立刻站了起来。

第十七章 强人所难

此时此刻,红缨正俯着身子,替离苦涂抹药水。

离苦闻到一阵甜甜的幽香,这香气既非佛像前烧的檀香,也不是花果的清香,而是一种奇异的中草药味。

他只觉得全身通泰,一阵清凉的感觉正在稀释溶解他的疼痛,说不出的受用,迷迷糊糊之中,他微微睁眼,惊见自己敞胸露怀,全身被红缨按住,无法动弹。

他知红缨是在为他敷药,也不再乱动,当即闭上眼睛,任由她处置。只觉断骨处被一双温润的手轻抚涂抹,不禁感觉又痒又酥,当真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浑身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不自觉的紧绷起来,微微抽搐。

红缨瞧他那窘迫难堪的表情,不禁呵呵乐了起来。

只听红缨道:“你叫什么名字?”

离苦皱眉说道:“我叫离苦。”

红缨笑道:“这个名字不好,离苦?你觉得很苦吗?不如叫寻欢吧,寻欢作乐,哈哈哈!”

离苦只觉得这修罗女说话风趣,不禁笑了笑,道:“苦不好,寻欢作乐也不好,都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红缨笑道:“这就对了,你笑一笑,这么紧张做什么?全身放松,你这样紧绷着身子,我没有办法瞧清楚你的伤势,给你敷药......”

离苦颤声道:“我……我……我……”

红缨道:“你什么你?你是痛,还是冷,还是热?”说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胸口,笑吟吟的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浑身发热呢?”

离苦的额头上顷刻间全是汗珠,轻声道:“......姑娘为我疗伤,我感激不尽......只是......只是......咱们挨得太近了......要不我自己来......”

红缨道:“为何怕我挨得太近,我又不是妖怪。”

离苦道:“姑娘自不是妖怪,只是咱们男女有别......不大得体......”

红缨道:“你们和尚不是四大皆空,无欲无求吗?还怕我这小女子不成?难不成你是假和尚?”

离苦道:“我自幼就在禅寺里长大,持斋受戒,不是假和尚。”

红缨面露好奇神色,问道:“原来你自小在禅寺里长大,那你的爹爹妈妈呢?”

离苦低声说:“我......我没有见过他们......他们将我放在寺庙门口,是一位老禅师收养的我......”

红缨望着他,离苦只觉得她的神色间,流露出些许怜惜神色。忽听她说道:“那你想他们吗?想见到他们吗?”

离苦沉思片刻,道:“想......”

红缨道:“既然想,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离苦一愣,红缨问的这句话,如一股巨浪瞬间冲垮了他心里的提防,他喃喃自语:“是啊.......只是......只是我是出家人啊......”

红缨道:“当了和尚,就要绝情绝义吗?和尚是四大皆空无欲无求的妖怪,还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离苦苦笑道:“和尚不是妖怪,也是活生生的人。如若真像姑娘说得那样四大皆空,无欲无求,岂不成了死人了。只是既然做和尚,就要守清规戒律。”

红缨道:“那去找你的爹爹妈妈,犯了哪一条清规戒律?”

离苦又是一愣,呆呆的说道:“哪一条都没有犯......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找他们......”

红缨道:“你确实和别的和尚不太一样。你生得这般俊,还有人味,当和尚太可惜了……这也是......这也是......”说着,她脸一红,捂嘴笑了笑,心里想说,这也是我瞧上你的原因。

离苦见她面色红晕,语气古怪,一时间只觉得极度不自在,道:“我当然是人......我自小就是和尚,以后也会继续当和尚......”

红缨道:“既然是人,那就有七情六欲。可你们和尚的言论,却与天道人性相背而行。”

离苦问道:“姑娘为何说和尚的言论与天道人性相背而行,佛陀少年离家苦修,于菩提树下悟道,就是为了让众生离苦得乐,获得真正的幸福。”

红缨摇摇头,道:“离家?离开父母亲人,这便是无情无义,自私自利,违背众生的本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什么都没有了,又如何获得幸福?”

离苦道:“姑娘误解了,空不是没有,而是无常。无常就会感到苦啊,我们修道之人,求的就是摆脱烦恼,脱离苦海,并非自私自利......”

红缨笑道:“经云:有求皆苦,无求乃乐。你一心要修道,那是有求,还是无求?既然有求,心就是苦。不如随遇而安,随心所至,心里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不怕,那才叫做无求,哈哈,哈哈,哈哈!”

离苦一怔,不禁对红缨刮目相看,她的这席话一时间竟让他无言以对。他生性本真,绝没有半点世故与做作姿态,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可在他的内心深处,确实存在疑惑和烦恼。连他自己也不禁想,求道不也是有求吗,有求就有烦恼,如若真的无求了,又何必成佛呢?修道修得无情无爱,又哪里能够体会众生的痛苦,又何来的慈悲?

片刻间神游物外,竟不知身在何处。

红缨好似瞧出他的心思,忽然嘻嘻一笑,道:“不如你还俗吧......”

离苦一愣,道:“姑娘何出此言啊,我会去寻找我的爹爹妈妈,可这并不影响我修道啊。”

红缨托着腮凝望着他,柔声道:“修道多苦啊,你看这片翠谷,无忧无虑,悠然自得,不如你陪我在这里快活的生活,等到你的伤好了,我再陪你一起去找你的爹爹妈妈,然后把他们也接来这翠谷,你说好不好?这不就是生命最高的幸福吗?”

离苦一惊,连连道:“这可使不得,小僧不敢打扰姑娘。待小僧可以行走了,自当向姑娘辞行,并且每日为姑娘诵经祈福,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红缨摇摇头,忽娇声道:“我不要你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离苦越听越紧张,道:“姑娘这么说,小僧更是不敢再打扰姑娘了。小僧修道之心,绝不动摇。”说着,他微微一用力,想要起身,只是这一动,顷刻又疼得满头大汗。

红缨脸色一沉,道:“所谓修道之心,不还是贪图那神通法力?你也不过和哥哥一样。”

离苦道:“姑娘说的不对,莫说你哥哥,那妖魔鬼怪也有神通,却不是修道之心。”

红缨道:“你们和妖魔鬼怪都一样,只不过各有各的道罢了,都是有求的。这*天的帝释君,拥有*天最大福报与神通,满口天道因果轮回的,在我看来,也和妖魔鬼怪一样,不过都是为了自己,众生皆是为了自己。”

离苦道:“姑娘不知,小僧要走得这条道路,不是为了自己。你若到了那欲界天,自然就明白了众生的苦,小僧是为了让他们都能离苦得乐。”

红缨眉头一皱,道:“我才不管那欲界天的众生,我只要追求我要的幸福快乐。我偏要看看你这修道之心,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只听红缨嘤咛一声,转过身来,伸勾住了他头颈。双微一用力,将他抱在怀里,查看他后背的伤势。

离苦顿觉全身骨骼一阵阵难当的大痛,让人难以忍受,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不疼啊......不疼啊......忍一忍就过去......”红缨在他耳边柔声说道,说着将右颊贴在他左颊之上。离苦只觉她脸上热烘烘地,随后感觉到她柔腻娇嫩的肌肤,一颗心简直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连连想要挣脱。但觉红缨在他的脖子边吹气如兰,口脂香阵阵袭来,不由得天旋地转,全身发抖。

红缨趁此时机,动作极其麻利的将草药涂抹在他的后背上,随即将他轻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抚摸他的额头,缓解他的疼痛。

离苦一阵难当的大痛后,又被红缨这般温柔怜惜的对待,一时间竟难以自己,所习的禅功好似已尽数被红缨化去,定力全失,他毕竟正是少年青春期,红缨这美丽的女人,如天下第一大诱惑袭来,比之那妖魔鬼怪,刀山火海还要难抵挡,渐渐地,脑海只是一片空白,伏在红缨的身上,心中兀自浑浑沌沌,说不出话来。

渐渐地,他昏昏迷迷,竟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见房间门“滋啦”一声被人推开了。

红缨抬头一望,登时脸色一变,只见帝释君和盼儿愣愣的站在门前,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俩。

那帝释君脸上瞬间青一块、紫一块,神色古怪,愣愣道:“红缨......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再见盼儿,此时捂住脸,双目通红,低头不语。

红缨狠狠瞪向盼儿,哼了一声,道:“你这妖女,我救你一命,你不知感恩,怎么还将帝释带来妨碍我?”

盼儿低声道:“回娘娘的话,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必定做牛做马报答您。只是,我怎敢请帝释君过来打扰娘娘,是帝释君想要过来看望娘娘。”

红缨面露恼怒神色,道:“什么娘娘娘娘的!我叫红缨!我与这帝释没有半点关系!”

帝释君道:“红缨姑娘,你莫迁怒盼儿姑娘,是我想来看望你。你......你与这和尚在做什么?”

红缨轻轻瞥了他一眼,道:“你没看见吗?我在给他疗伤。”

帝释君道:“就算是疗伤......你一个大姑娘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在一起,这成何体统?”

红缨不屑的笑了笑,道:“成体统又如何,不成体统又如何?”

帝释君脸色变得很难看,道:“红缨,这样不妥啊,这太颠倒了。”

盼儿在一旁听着,心想这帝释君是*天最高的权威,却在这红缨面前一副商量恳求的语气,不禁大为骇异。

只听红缨道:“此等小事,怎敢劳烦高高在上的帝释天王。我救他待他好又有何颠倒?我既没害人,也没作恶,按你定的因果报应,我替他疗伤,好好对他,会得到什么果报?你纵有再大的福报与权威,也管不了我对谁好吧,难不成你要把我打入无间地狱?”

帝释君摇头道:“红缨,我怎会将你打入地狱,我只想好好待你......我......我......”此时此刻,这位睥睨天下的王者,竟然面露无助神色,他不禁瞥了一眼离苦,那双眼睛,已然失去了泰然自若的神采。

只听他说道:“红缨,这位小师傅是出家人,这肯定不妥啊,不如,你把他交给我,我定能治好他的伤......”

红缨一笑,道:“这小师傅说了,出家人不过也是人,能出家,就能还俗。我和他情投意合,他说,他愿意与我一同厮守在这翠谷之中,共度此生。”

帝释君一愣,怔怔望向伏在红缨身上的离苦,问道:“这小师傅果真这么说了?”

红缨大声回道:“是!”

却见盼儿全身一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抬起头来望向离苦,道:“小师傅,你已经决定留下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无*天吗?迦楼罗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你都不关心了吗?”

然而此时离苦尚在昏迷,根本没有听见盼儿的话。

红缨转头怒视盼儿,道:“你这妖女好厉害啊,用你这可怜巴巴的样子,竟然将帝释天王都俘获了。”

只听帝释君长叹一口气,道:“红缨,这些年,我对你如何?”

红缨道:“高高在上的帝释天王,你对小女自是很好,您拥有这*天最大的福德和神通,还在我这简陋的石屋后修建这么宏伟华丽的神殿,小女不过是一位修罗女,诚惶诚恐,受不起您这么大的恩德。”

帝释君道:“那你为何偏偏要与这出家人......”说着,他低下了那高贵的头,黯然神伤。

红缨摇头道:“你纵然再好,再好,可是我偏偏不喜欢。这*天,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此时,只见离苦缓缓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望见盼儿,缓声道:“盼儿姑娘,你的腿伤怎样了?”

却见盼儿阴沉着脸,凄然道:“小师傅,你没事就好。盼儿以后不再烦你了,你多保重!”

第十八章 弥卢山巅

离苦一时间不知盼儿这句话是何意,他连忙想要起身,但觉脖子仍被红缨紧紧的搂着,根本无法动弹。

他心中焦急起来,说道:“盼儿姑娘,你为何这么说呢。你不与我一同前往无*天了?那......那你的七情萧怎么解?而且......而且你的腿伤还没好,你不能乱走......那迦楼罗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咱们还得去找他......”

盼儿听他这么说,缓缓抬头凝视着他,低声道:“你还会关心我吗?”

却见帝释君冷冷瞥向离苦,道:“盼儿姑娘,这位小师傅此时心欢意美,快活无比。自是不会再想你的腿伤,更不会关心你伙伴的安危。你就死心吧。”

这时,只见红缨那双眼睛忽然瞪向盼儿,随后,用手无比怜惜的摸了摸离苦的额头,道:“你没瞧见他现在很痛苦吗?”

盼儿见到这般情景,汪然欲涕,她神色埋怨的看了一眼离苦,渐渐变得有些悲愤,轻轻的道:“离苦师傅,你这个样子,又怎么能再去无*天呢?盼儿虽然笨,但也不是不明事理,出家人是不能娶妻的,你还是别去那片清净*的佛土......”

离苦本来昏昏迷迷,意识模糊,突然听盼儿说到“娶妻”二字,如从死亡中惊醒一般,他这才看清自己与红缨搂搂抱抱的不雅样子,不由得张皇失措,全身发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喃喃的道:“红缨姑娘......你......你能不能放开我......咱们这样子......罪过......罪过......”

他忽又看见帝释君,但觉眼前一片无穷尽、无边际。帝释君的宿世,穷极一生都看不完,自是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多少世的轮回,多少世的修行。他心中暗暗大惊,不敢有半点怠慢,连连问道:“敢问您是哪位大菩萨?小僧有伤在身,无法起身向大菩萨行礼......”

帝释君哼了一声,冷冷望向他,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离苦顿时满头冷汗,拼劲全力想要挣脱红缨,道:“姑娘你还是放开我吧......”

却见红缨眉头一皱,忽然冷冷一笑,道:“你当我红缨是甚么人?”

离苦诚诚恳恳的道:“姑娘是我恩人,救我性命,替我疗伤,我一定会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一生一世敬你重你。”

红缨道:“你娶我为妻,好好待我,与我厮守在这片美丽的翠谷,就是对我的报答!”

离苦顷刻慌了神色,连连叫道:“不可,不可!我怎敢玷污姑娘的清白,我......我是出家人......”

红缨忽然瞥了一眼帝释君,又冷冷望向盼儿,低头道:“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已经与你行了......行了......”

只见帝释君忽然全身发抖,双眉竖气,道:“你和他怎样了?”

红缨低声道:“我们已经行了......周公之礼......”

此言一出,只听离苦一声大叫:“什么?没有!绝对没有!姑娘......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我连动都动不了......”

红缨低头轻声道:“刚才你晕过去了,做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离苦顿时如五雷轰顶,他自幼便在寺庙里禅修,身边都是和尚,自然也没有人和他讲解过男女之事。只是听红缨这么一说,不由得信以为真,反复回想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一时间天旋地转,心中一阵大急,登时眼前一片漆黑,一股淤血顷刻间喷了出来,口中喃喃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我作孽了......”

红缨连忙伸出衣袖替他擦血,说道:“你的性子怎么这么急?我怎会杀你......莫说这*天不允许杀生,杀生会折了我的福报......就算可以杀生,我杀谁也不会杀你啊......你这样对我......我只能待你好.....”

此番话,让离苦恨也不是,爱也不是,他心里又是无奈又是苦闷,心想,此番境况,还不如那日被夜叉和摩呼罗伽吃了来得痛快。

盼儿看见离苦喷血,不禁心里担忧起来,道:“你......你怎么样了......”

但见帝释君脸色铁青,望向盼儿,咬牙切齿的说道:“盼儿姑娘,你莫难过了,这情况你也看见了,罢了罢了,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淫僧而伤心呢?”

听他这么说,离苦不由得又是悔恨,又是羞耻,他心想,罢了罢了,这一世的修行算是白修了,不如图个自行了断。于是狠狠咬上自己的舌头。顷刻间,只见鲜血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红缨大惊,她万万没有想到,离苦的性子如此刚烈,忙伸手将他嘴扒开,一摸之下,幸好尚有鼻息,大喝:“你疯了!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救活!你又要自寻短见?杀人是作孽!自杀也是作孽!”

离苦垂泪道:“小僧罪孽深重,害人害己,再也不能做人了。”

红缨道:“要是每个和尚犯了戒便图自尽,天下还有几个活着的和尚?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不认账吗?”

离苦一怔,心里更是悔恨交加。他想起自戕性命,死后必堕饿鬼地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愤激之下,竟犯了修行大戒。他倚在红缨身上,浑没了主意,心中自怨自责,当真是无脸见人。他却又不自禁的望向盼儿,但见她的眼神形同陌路,百千感受,绵绵不绝的涌上心头,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关心你的腿伤,是不是?”

盼儿凄然道:“你为救我深受重伤,我怎会怪你不关心我?”

离苦急道:“那你是怎么了?我......我现在也是......也是无可奈何啊......”

只见红缨瞪向帝释君和盼儿,大声道:“我好不容易将他治好,你们莫在这里喋喋不休了,他情绪再一激动,又不知道要干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帝释君长袖一拂,摇头口念:“好......好......”忽然转身牵起盼儿的手,只见他们的脚下,生起一朵七彩祥云,徐徐凌空飞起。

盼儿回过头来,望向离苦,颤声道:“你多多保重吧......咱们一同前往无*天的日子,我很快乐。我走了......”

只听帝释君对盼儿说道:“盼儿姑娘,你莫怕,我自会管你,继续治好你的伤。”

说着,只见这片祥云转身高飞,疾奔而去了。

离苦心慌意乱之下,更是不知所措,眼见盼儿衣裳的背影渐渐远去,心口一酸,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哗哗流了下来。他左思右想,实不知如何得罪了盼儿,何以她神情如此特异,一时温柔哀怨,一时却又悲愤决绝?

他回过头来,只见红缨关切的望着他,说道:“这些烦人鬼都走了,你张开嘴,让我看看你舌头上的伤......”

离苦紧皱眉头,长舒一口气,心想,你可是把我害得好惨啊。他想恨又不敢恨,这红缨毕竟救了他的性命,他若起了嗔狠之心,那又是破了一戒。

他当即闭目养神,不予理会,口中默念清心咒,待要让自己的心定下来,却是气息翻涌,说甚么也静不下来。

红缨问道:“你为何不理我?”红缨见他不理自己,顿时嘴一抿,恼怒之火涌上心头。

离苦道:“你莫管我,让我静一静......”说了这句话,连连咳嗽,咳出好几口血来。

红缨本来一脸嗔怒,见他又咳出血,登时心又软了,连连拿起手绢替他擦血,随即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真是一报还一报啊,你这样对我,我竟然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想着心甘情愿对你好。这么多男人为我赴汤蹈火,我却偏偏愿意喜欢你,按你们和尚的话,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离苦还是不说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心想,我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真要与这红缨拜堂成亲吗?一想到这里,急火攻心,体内几道气流便涌将上来,身子晃了晃,昏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后,只见红缨正躺在他身边,与他同塌而眠,只是此时尚未醒来。他大惊失色,又再支撑着想爬起身来,不料这一次使力太大,耳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便即又晕去了。

此后的几日,离苦全在迷迷糊糊中过去。

红缨倒是不辞辛苦,一直在他身边守着,朦朦胧胧之中,只听红缨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好好养伤,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处......”

每日清晨,红缨都会离开房间,前去翠谷里摘果子采药,这时房间里只有离苦一人。红缨一走,他便挣扎着要想爬起,然而痛苦的喘了几声,半点使不出力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一日清晨,离苦迷迷糊糊中听到几下柔和的琴声,神智渐复,琴声优雅缓慢,入耳之后,激荡郁闷的心情便即平复。他仔细聆听,此曲乃是佛门的《清心普善咒》。

离苦只觉此时这琴音中,似乎充满了慰抚之意,一解他心中的苦闷。他心想,莫非是观音菩萨看见我这迷途的佛门罪人,慈悲为怀用琴声点化我,感激之情霎时充塞胸臆。

离苦恍如漂流于茫茫大海之中,忽然见到一座小岛,精神一振,便即吃力的站了起来。这几日的疗养,他的身子也恢复了许多,断骨处渐渐恢复了过来。虽然仍然很脆弱,但是已经可以直立行走了。

听琴声是从屋子外传出,他当下一步一步缓慢的挪步,扶着墙走出了屋子。

走出屋,但觉耀眼的阳光让他头晕目眩,他见这片花花绿绿的翠谷空无一人,看来红缨已经走远了。

只听这琴音忽远忽近,却似乎是专门为了他一人演奏的。

他仰头叩拜,垂泪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是您在指引弟子吗......”

然而没有回应,那《清心普善咒》依旧飘扬在空中。

说着,他吃力的爬了起来,继续朝着琴声的方向行走。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穿越树林,走过碧湖,他回头一望,已然远离那石屋,他已经走到了翠谷的尽头。抬头一望,弥卢山赫然耸立在云端,眼前一片朦朦胧胧,金光闪耀。那弥卢山的对面,正是无*天的入口。

再低头一看,他激动不已,面前竟然是一座宏伟的寺庙,金顶红墙,圣洁幽静,阵阵檀香扑鼻而来,只听“咚”的一声,古刹钟声悠然响起。

他走到庙前前六七步处便即止步,心想:“听这琴声,还有这座寺庙。莫非真的是观音菩萨幻化而生,前来点化我?我断不可贸然进去。”

他双手合十,匍匐叩拜,垂泪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弟子离苦,犯了戒,罪孽深重,不知弟子还能不能得到您的垂怜......”

忽听琴声丁东丁东的响了几下,戛然而止。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朗声说道:“观世音菩萨在极乐世界,并不在这*天。”

离苦一惊,仔细聆听这声音,但觉声音浑厚明亮,不禁觉得神通广大。

离苦连连恭敬的说道:“请问您是哪位大菩萨?”

那男子道:“咱们不是见过面吗?进来坐坐,让我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离苦当即爬了起来,他神色激动,心想,莫非是那日在无*天遇到的心莲上师。可仔细一听,那声音神性之中又显得更加富有威严,并非心莲上师的声音。

他心中又惊又奇,当即加快脚步,步入了寺庙。

来到了寺庙的中央,一座大雄宝殿,离苦毕恭毕敬,从侧门走了进去,只见面前一座头戴黑珠、伸手张指的佛祖塑像呈现在他的眼前,旁边是十八罗汉和观音菩萨。

离苦当即双手合十驻足念经,随即一一叩拜。

他再一起身,只见一位白袍男子正坐在寺庙的右手边,他的面前是一架古琴,见到离苦,冲他微微一笑。

离苦一怔,此人正是帝释君。

离苦连连走向前,对帝释君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说道:“原来是*天的大菩萨,小僧修行浅,年岁小,不知道大菩萨的尊称法号。”说着,他顿了顿,问道:“盼儿姑娘,她......她好吗?”

帝释君微微起身,微笑着说道:“她很好。我们都是佛门弟子,都是释迦摩尼的学生......既然都是学生,我就叫你师弟吧。来来,咱们边走边说。”

离苦诚惶诚恐,摇头道:“不敢不敢,小僧承蒙大菩萨的琴声抚慰,感铭肺腑,只是小僧罪孽深重,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资格成为佛门弟子。”

帝释君笑了笑,牵起离苦的手,笑道:“跟我来......”

说着,他领着离苦走出了大殿,二人一同来到寺庙后身的观景台。

离苦向前一望,登时惊异不已,在他的面前正是弥卢山的万丈悬崖,此时,他正处在这弥卢山巅。他再往下一望,眼前一片巨大的轮盘,广大无边,贴近天际。这巨大的轮盘有五道光芒,分为暗绿色的光,暗黄色的光,暗蓝色的光,暗红色的光,最后一个是雾烟色的光。

只听帝释君道:“从这*天的顶端,可看见芸芸众生的生死轮回,而我就站在这轮回盘的最顶端。”

离苦惊讶的说道:“原来这里就是众生的生死轮回盘!但愿众生都能远离那三恶道......”

帝释君忽然脸色一变,收起了笑容,问道:“你和红缨可好吗?”

离苦一怔,但见他的表情顷刻间变得极其古怪。离苦垂头道:“红缨姑娘救了小僧的命,我本应感恩她的大恩大德。可是......可是她非要与小僧结为夫妻......小僧也不知怎么就破了戒,请大菩萨点化小僧,该如何才能赎清小僧的罪孽......”

突然之间,只见帝释君猛的一动,以雷鸣般之势将离苦推下了山崖。离苦的身影,淹没在那暗红色的轮盘烟雾之中。

帝释君大喝:“你下地狱赎清你的罪业吧!”

第十九章 饿鬼地狱

一阵阵干涩的沙尘吹拂在离苦的脸上,他闻到一股子刺鼻的浓烟味,好似烧焦了一般,随即是一股恶臭的味道,一直萦绕在空气中。

离苦挣扎片刻,缓缓睁开眼睛,登时“啊”的一声惊叫。眼前的景象,惊悚又恐怖。

“这是什么地方啊?”

他看见这里沙石滚滚,一片干黄色,四周布满着淤泥和脏水,前方有许许多多的树干焚烧着烈火,树干上满是血红色的毒刺。干涸的河沟布满淤泥,干枯的苔藓杂乱无章。

他的全身皆被绳子捆绑,根本无法动弹。面前是一个篝火,星星迸溅的火光,竟然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他抬头一望,眼前围绕着五个形态怪异恐怖的人,形销骨立,眼睛血红,几乎一阵风也能挂倒。但是,这些人却看着精神旺盛,脸色红润得出奇。

只见这些怪异的人,趴在地上舔舐地上的脏水,那黑漆漆的脏水顿时变成了让人欲呕的浓血汤,红色的火光中,清晰的看清他们干裂的嘴唇,起了一串串燎泡,好似得了疟疾一般。

他们察觉到离苦醒来,纷纷抬起头,一步一步爬向离苦。随即,围绕在他身边,一股股恶臭的哈喇子顺着他们的嘴角边缓缓流了出来。

离苦凝神一望,只见他们的身体,就像干煸的骨架、干巴巴的皮肤仿佛没有丝毫的水分,就像被扒了皮的牛皮猪皮。他们的头如同酿酒的大瓮,脖子却细如马尾毛,肚子竟大如盆地,四肢却像茅草一般。

他们的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怪异声音,全身一动,就宛如五百马车轮拖着的响动,他们的关节里闪闪迸射出通红的火星,这种诡异的感觉,令人悲哀不已,痛苦不堪。

离苦惊骇的大叫:“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

但见其中一人,冲他狰狞的一笑,呲了呲牙。他的头上依稀有三根头发,眯着一双瘦长又畸形的三角眼,好似他在面前,离苦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牲口。

随即,只听周围另外四个人,嘴里嘟嘟囔囔的大叫:“快!......大点火!大点火!......”

离苦顷刻间感觉头都要裂开了。心想,这些人难道听不懂他说话?他仔细回想,自是从弥卢山掉了下来,好像跌入了众生的生死轮回盘。只是不知道,眼前的这番恐怖景象,是哪一道的众生?

他屏气冥神,长吸一口气,当即使用天眼通凝神一望。

只见在这片荒芜的旷野中,暗红的黑夜中,时不时迸溅出火球或火光,放眼望去,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竟然没有任何植被,也没有任何动物,一片死寂沉沉,大地上到处都是干枯的裂痕。

离苦转头望向那几个怪异的人,顷刻间脸色发紫,豆粒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大叫:“你们是饿鬼道的众生!”

忽见那三角眼惊慌一叫,大声道:“这牲口怎么眼冒金光!他是妖怪吗?”说着,他面露惊恐神色,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

离苦喘着紧张的气息,道:“你莫怕,我不是妖怪,我是出家人。我知道你们生活的世界很痛苦,饥寒交迫,你放了我,我能帮你脱离苦海。”

那三角眼面露诧异神色,吓吓唧唧爬了过来,用鼻子闻了闻离苦,道:“出家人是什么人?肉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离苦长叹一口气,但见这些骨瘦如柴的饿鬼,虽然面目恐怖可憎,实际上却是很可怜。他们的神色,仿佛没有一刻不是在忍受着煎熬。

离苦心想:“这片荒芜的饿鬼世界,离佛菩萨的无*天太远了,离舒心悦意、丰衣足食的*天也太远了。即使见到诸佛菩萨,也根本没有机会聆听到善法。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饥饿与寒冷的折磨,连忏悔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是出家人。”

离苦道:“你就算把我吃了,下一顿怎么办?你们永远吃不饱,只会更加的饥饿,更加的痛苦。你把我放了,我教你们摆脱痛苦的方法,教你们如何摆脱这无穷无尽的饥寒。”

那三角眼愣愣的望着离苦,好似在他的眼中,离苦是从未见过的怪物一样,只听他说道:“你是什么怪物?我饿了,把你吃了,就不痛苦了!吃完一顿再想下一顿,我不吃你,你就会吃我,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离苦摇头,问道:“你活了多久了?你能记得吗?”

那三角眼一怔,离苦只见他的面部肌肉在痛苦的抽搐,他口中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哀嚎道:“我想不起来......我没有精力想这个问题......我饿......我冷......我每天都在觅食......我都忘了多久没吃东西了......想死死不了,想活又活不下去,你就让我吃了吧......”

离苦道:“你连活着都感受不到,你连活了多久都忘了,我用天眼通看到你已经活了长达万年之久。你每日都在忍受着饥渴,寒冷,炎热,你感觉夏天的月亮也是滚烫的,冬天的太阳也是冰冷的。即使你看见果实累累的果树,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找到甘甜的泉水,可是一见就会干涸无遗。你的心,每一刻都被恐惧和困苦煎熬着。”

那三角眼一脸惊悚的望着离苦,道:“你这个人好怪啊!你都要被我们吃了,还和我讲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知道,吃了你我就能饱了,我就不痛苦了!”

离苦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你知道你是谁吗?”

三角眼狠狠的瞪着他,道:“我哪有功夫去想这些玄乎的事情!我只是知道,今日我很幸运,捡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肉吃了!”说着,咧着大嘴,狰狞的大笑。

离苦长叹一口气,忽然大声道:“三恶道众生!我来告诉你真相,你觉悟吧!看清你自己吧!你身处饿鬼道,因常受饥渴,所以发落面黑,形容枯槁,唇口干焦,只能以舌舐口,所见的池水却都变成脓血而不能饮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饿鬼吗?”

三角眼登时惊骇的望着离苦,他的神色从疑惑变成惊悚,从惊悚最后变得疯狂,倒地痛苦的哀嚎:“你胡说八道!我是人!我怎么会是饿鬼?”

离苦道:“你们饿鬼的种类有八万四千种,你的业障使你成为障饿鬼,你虽然四处奔走求食,但咽细如针,口大如炬,腹鼓如山,然而即使得到食物,却因喉细而不能吞咽。”

三角眼哭道:“我不是!我不是!”

离苦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三角眼仰天大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这个世界都是这个样子,所有人也都是这个样子,我得活着!我没有错!我不想听你讲大道理!只有活着才是王道!只有吃了你才是王道!”

离苦道:“你们没有办法与自然和谐相处,不懂得利益众生,只想着自己的口腹之贪,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的循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你看看你们的世界,荒芜一片,所有的生物、植被,都无法与你们相依共存。你们永远不满足,弄得自己饥肠辘辘,痛苦不堪。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三角眼顷刻间好似有所触动,泪眼汪汪的望着离苦,哀声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离苦沉静的说道:“这一切的痛苦,都是你的业力所造,都是你的心幻化而生的。你想想,你活了上万年,为什么就是死不了?所以,根本不是饥饿的原因,这一切的痛苦,都是你心里的痛苦。没有头,就不会头痛。眼根不攀缘色尘、耳朵不听到是非、鼻子不分别气味、嘴巴不贪执美食,就会减少许多烦恼,少了身体就不会有痛痒,没有内脏就不会为病苦所折磨。这不是最快乐的事吗?你就会变得舒服了!你就解脱了,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

三角眼捂着头,瘫坐在地上,痛苦又疑惑的望着离苦,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离苦的神色,从惊惧憎恶中变得悲悯起来,他说道:“你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吧......你放了我,让我帮你,我教你心法,摆脱痛苦......”

三角眼一愣,立刻爬了起来,只见他青筋暴起,贪婪的望着离苦,道:“你骗我!你骗我!你就是想逃跑!我饿的不行了......我现在就吃了你!”说着,他飞身扑了过来,张开那一口黑红黑红的大嘴,朝着离苦的胳膊咬了上去!

离苦登时感觉胳膊一阵生疼,正欲口念神境通法咒,脱离这里,忽然抬头一望,惊道:“你要做什么?住手!”

只见,这三角眼的身后,站着另一只满脸痔疮的饿鬼,顿时一股子让人欲呕难当的恶臭味袭来,那痔疮鬼双手抱着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起,正冲着三角眼的头部。

离苦连忙冲那三角眼大叫:“小心你后面!”

那三角眼狠狠道:“你还要骗我?你骗我扭头,趁机逃跑,我才不上你的当!”

离苦急道:“不是!后面有人要拿石头砸你!”

那三角眼哈哈大笑,道:“我要吃你,你竟然还会关心我?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只听“咚”的一声,那痔疮鬼将石头砸了下来,三角眼一声痛苦的大叫,只见他满头鲜血,倒地大叫:“你要杀我!你要杀我!咱们是一伙的!”

那痔疮鬼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想吃独食?我先吃了你!也少一个人分肉食!”说着,再度搬起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离苦长叹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他的眼前,一片血肉模糊,只听见一声声贪婪的咀嚼声音。

离苦紧紧咬牙,睁开眼睛怒道:“你竟然连同类都吃!”

那痔疮鬼突然抬起头,擦了擦他满嘴的血肉,呵呵一笑,道:“这家伙皮包骨没有肉,还是你好吃!我真是不知做了什么好梦,竟然遇到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说着说着,他那一口血红色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然而,在这痔疮鬼眼前的离苦,确是一脸的悲悯神色,他望着痔疮鬼,眼里尽是同情和无奈。

痔疮鬼感觉诡异万分,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怪啊?我现在吃了你......”

突然之间,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离苦只觉脚下的大地微微一震,他定了定神,仔细聆听,那是厚厚的肉垫落在沙砾上的声音。

紧接着,他闻到一股畜生身上特有的骚动不安的热气。

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一个毛皮光滑的影子,它那扁平的大脸上满是卷毛,逆着风儿微微抖动。它正眯缝着瘦长的因为斜吊而显得格外凶狠的大眼,打量着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

只见那痔疮鬼扭过头,登时脸色大变,吓得胆裂魂飞,大叫:“饕餮!是饕餮!一定是它闻到了你的肉味!”

离苦大惊,叫道:“你是说那凶恶贪婪的怪兽,饕餮!”

离苦连忙抬起头,施展天眼通,凝望那个怪物。

在血红色的月影下,他看见一只巨大的野兽,其状如羊身人面,虎齿人爪,脑袋狰狞,双目炯炯,赫然有神,鼻梁凸出;脑袋上有一双弯曲的兽角,似羊角又似牛角。两侧有一对肉翅,形如耳朵。

它在一里处的正面盘踞状,只见其身躯拱起,头着地,运着气,好似野兽在观察着它的猎物。

他巨嘴忽然大张,只见利齿如锯,寒光闪闪。

霎那之间,它飞身扑了过来。

痔疮鬼见状,不顾一切的向后窜逃,然而,离苦还没有看清什么状态,却见那饕餮已经飞跃到了痔疮鬼面前,一口咬了下去,顷刻间,就将他咬得稀巴烂。

再接着,饕餮宛如闪电一般的速度,扑向另外三只饿鬼。

离苦瞧得胆战心惊,只觉得它的速度快如鬼魅,血盆大嘴的暴牙犹如一根根闪闪发光的匕首,它的尾巴好似钢鞭一般,末梢分成了毒蛇信样的三个分叉,比它的外形更恐怖的是它目中贪婪的欲望,一旦发动攻击,它就会扑击撕咬到底,决无怜悯和收口的可能。

第二十章 饕餮怪兽

离苦再一瞧,顷刻之间,那四只饿鬼,已然被饕餮生嚼活吞了下去。

只见饕餮一嘴血肉模糊的血浆,喘了一口粗气,扭头望向了离苦。一道红晶晶,黑森森的寒光一闪,这野兽纵身一跃,飞驰扑到了离苦面前,这速度犹如雷鸣电闪一般。此时离苦甚至连惊恐的呼叫声都没有完全发出来。

饕餮凝神望了望离苦,它的那双黑红色的眼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贪婪与仇恨,令人恐惧不已,仿佛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食物。

它又俯首瞧见倒在离苦脚下的那只三角眼饿鬼的尸体,随即俯身大口大口的吞食起来。

离苦瞧着暗暗心惊,他自幼曾听老禅师提及过,这饕餮乃是凶恶的上古神兽,举凡目之所及,无所不食,若天下食尽,则将自食己身。只是这次,他也是头一次瞧见这凶恶的野兽。亲眼所见,还是不禁感觉触目惊心。只觉得,这饕餮比之那吃人的恶鬼夜叉与摩呼罗伽凶恶更甚,比之那威猛神力的迦楼罗,又显得更残忍。

离苦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些饿鬼常年食不果腹,饥寒交迫,已然可怜的很,最终还要被你这凶恶的野兽所吃。死后,因为他们的心念业力所致,还会继续投胎成饿鬼,重新受苦。这苦海,何日才是尽头啊......”

他低下头,口中默念往生咒与灭定业真言,为这些饿鬼超度。

不一会儿,那饕餮已经将地上的尸体食的一丝不剩,它抬起头,兴奋的望向离苦。

离苦惊道:“你这凶恶的野兽,怎么到了饿鬼道来了?”

然而,这饕餮好似听不懂人话一般,呲了呲那一嘴沾满鲜血的尖牙,冲着离苦闷声吼了一声。

离苦心里大惊,心想,下一个应该是轮到我了。

只见饕餮张开了血盆大嘴!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声音,所有的一切事物就全都停顿了下来,天地间突然变得死一般静寂,连空气都仿佛已凝结。

饕餮冲着离苦的咽喉,一口咬了下去。

情急万分,离苦大声念道:“阿弥陀佛,神境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霎那之间,一道金光闪现,一阵清风吹来,离苦的身子微微一动,人影一晃,便即脱离了绳索的捆绑,“唰”的一下,瞬间移动到了饕餮的身后。

饕餮一嘴咬了个空,微微一凛,随即迅速转过身来,凝神盯住离苦,它身子微微下弯,看似要跳跃扑向离苦。

离苦一惊,连忙集中意念,只见他的脚下顷刻间生起一朵云彩,托着他的身子徐徐升了起来。然而,由于他这一慌张操纵神境通,意念用力过猛,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好,不禁感觉内脏一震,微微发疼。那云朵随着他的意念松散,又坠了下来。

只见饕餮大吼一声,纵身跳起,它这弹跳力极度惊人,一瞬间已然蹦到云端,一双寒光闪闪的大爪子,迎向离苦,抓了过去!

这一抓无论是威力还是速度,完全不逊色迦楼罗的鹰爪,那力道,仿佛开山劈石一般。眼见离苦就要被他抓得血肉模糊。

离苦大惊,却不慌乱,连连双手合十,大声念道:“咔~”

他的浑身,顷刻闪现一道金色的光罩,只听见“呼”的一声,饕餮抓了一个空。金光罩形成一道柔软的气流,将这一抓的力道尽数化去了。

随即,只听见饕餮“嗷”的一声怒吼,那野兽狂怒的恐怖声响,响彻整片饿鬼世界里,它的全身顷刻间燃烧起一团巨大的血红色火焰,双目喷出血红色的火来,犹如沸腾爆发的血浆,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它的饥饿与贪婪。

离苦满头大汗,心里暗暗大惊,这饕餮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稍有不慎,非得死于它的爪下。

只见饕餮伏着身子,头着地,拱起脊背,四只巨大的爪子抓的大地“咯咯”发响,嘴里发出“轰隆隆”的运气声音,看来是要进行第二次的捕杀。

离苦摇摇头,屏气凝神,大声道:“你这永远吃不饱,永远不满足的贪婪怪物,今日让我离苦帮你脱离苦海吧~”

这时,只见饕餮再度纵身跃起,两双大爪子迎面抓向离苦,那血盆大口张开,已然完全可以将离苦的全身活生生的吞下去。

离苦双手合十,大声念咒:“饕餮!听闻不动明王火界大咒,曩莫萨嚩怛佗孽帝毗药,萨嚩目契毗药,萨嚩佗怛啰吒,赞拏摩诃路洒拏欠,佉呬佉呬萨嚩尾觐南,吽,怛啰吒憾麦。”

法咒念完,顷刻之间,一条巨大的火龙凌空飞驰,犹如七个太阳合力之照,登时,整片暗红色的饿鬼世界,犹如天空被戳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一片光明照射进来。

随即,漫天火雨,倾盆而下。

再一看,离苦大吃一惊,那饕餮见到三昧真火竟然不怕,反而用大嘴去吃那一团团的火焰。

只见那三昧真火的火雨,如洪水一般冲入了饕餮张开的血盆大口。

随即只听饕餮“呼呼呼”三声大喘气,顷刻间,它的眼睛、鼻子、耳朵冒出来层层黑烟。它从空中坠落下来,“砰”的一声巨响,摔在了大地上,随即沙尘飞扬,再一看,饕餮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痛苦不堪。他的全身皆被烈焰焚烧,瞬间疼得嗷嗷大叫。

离苦长叹一口气,摇头道:“你怎么连三昧真火都吃!这不是要把自己烧死吗?”

他连连操纵云朵,缓缓落到,走向那饕餮,说道:“我为你诵念往生咒,希望你来生不要在投生成这贪得无厌的怪物。”

说着说着,他不禁咳了两声,当即感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他的伤势尚未康复,遇到这凶猛的饕餮,连续施展神通法咒,一时间感觉气血无法回流,“噗通”一下坐倒在了地上。

离苦轻声道:“你再忍一忍......我......替你诵念往生咒,你就不疼了......”

突然之间,只见饕餮猛的一下翻身,竟然又爬了起来,它一跃扑向了离苦,一只大爪子将他狠狠按倒在地上。

离苦“啊”的一声大叫,慌张的说道:“你是在装死!你为了把我引下来吃我!”

饕餮“呼呼呼”的又喘了三口气,一股浓烟从它的鼻孔里冒出来,离苦顿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犹如油煎火烤一般滚烫滚烫的。

离苦大叫道:“你......你都快被这三昧真火烧死了,还想着要吃人!”

但见饕餮痛苦的嚎叫一声,随即张开血盆大嘴,眼见就要将离苦生生吞下去。

生死只间一发,忽听见不远处一阵狂风袭来,随后是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这急促又巨大的脚步声,仿佛都要把这大地踏穿了。离苦转头一望,只见一颗巨大的石头朝着饕餮迎面扔了过来。

再一扭头,却见饕餮一口迎了上去,竟将那巨大的石头生生吞了进去。

随即,它的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音,那石头已经被它咬得粉碎。

正在这时,只听见一声大叫:“这里有个大怪物!咱们看看,谁先把它制伏!”

随后,另一个声音大叫:“它是我的!”

这声音,离苦一听,顿时大为振奋,抬头兴奋的大叫:“迦楼罗!你怎么在这里!”

天空中传来一声长鸣,随即刮起一阵飓风,只见在他头顶之上,飞了一只巨大的鹰,鸟身,人形,唯面部尖喙,仍是鹰形,那双巨大的翅膀五彩斑斓,头上有一个大瘤。

这鹰正是迦楼罗!

离苦心里大松一口气,不禁口念:“南无阿弥陀佛,有他在,性命无忧了......”

却见迦楼罗眉头一皱,大为惊讶,惊道:“小和尚,你怎么到了这饿鬼世界了?”

离苦道:“一言难尽啊!你怎么也到了这饿鬼世界了?”

迦楼罗道:“我也一言难尽啊。对了,我那妹子呢?”他俯冲下来,凝神一望,看见趴在离苦身上的饕餮,哈哈大笑道:“看来你现在有麻烦了。你的神通法术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被一个野兽给擒住了?用不用我救你?”

饕餮迅速回过头来,那双血红色的兽眼,死死盯住了迦楼罗,嘴里发出“咕噜咕噜”兴奋的声音,似乎发现了新的猎物。

离苦道:“我正要超度它,谁知一不小心被它擒住了。”

却见迦楼罗拍着肚子大笑,笑道:“你这小和尚就爱吹牛,我怎么看着,好像它要把你吃了呢。”

离苦摇头苦笑,道:“这野兽正要吃我,幸好你来了。”

迦楼罗道:“好吧好吧,你不能死,你还得给我治病,带我去无*天。我来救你吧。”

说着,他扭过头瞪向饕餮,大喝道:“你是什么怪物?”

然而,饕餮没有说话,它缓缓俯下身子,头朝地,四爪弯曲下来。

迦楼罗笑道:“你不会说话吗?也难怪,你是个畜生。哈哈哈......你趴下是不是向我求饶啊?”

只听离苦一声慌忙的大叫:“迦楼罗你小心,它要向你发起进攻了!”

迦楼罗一怔,再一眨眼,只见饕餮已扑到了他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嘴。

迦楼罗猛吃一惊,慌乱之际,连连双翅一挥,狠狠拍向饕餮的头,大喝一声:“你吓我一跳!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动手呢?”

突然间拍的一声响,暗红色的世界,闪出点点火光。

迦楼罗这挥翅一拍,结结实实打在了饕餮的脑袋上。

离苦知道,迦楼罗这挥翅一拍的力道,凌厉狠辣,能够顷刻杀死世上任何凶猛的野兽。但此时他的表情,却显得更为吃惊,只见那饕餮挨上这一击,摇晃一下脑袋,好似什么事都没有,随即又是一大口咬下去,这一口,咬住了迦楼罗的翅膀。

迦楼罗大叫:“啊哟!”顿时手足无措,毛羽贲张,弯嘴疾伸,朝着饕餮的眼珠子狠狠啄了下去。

但见那饕餮的眼珠里,顷刻喷出一团浓浓的火焰来,迦楼罗又是一声大叫:“这家伙眼珠子怎么会喷火啊!”

离苦见状,心想,难道是刚才饕餮吃了三昧真火,眼睛也会喷火了?

迦楼罗连连伸出两只爪子,生生将饕餮的血盆大嘴扒开,只见那血嘴里,喷出一阵阵血色的浓浆。迦楼罗大叫:“臭死了!”随即大喝一声,长吸一口气,冲着这大嘴口吐一团火焰,想要烧死这饕餮。

谁知那饕餮竟然将火焰又生生的吞了下去。

迦楼罗一惊,他从未见过这等凶恶的猛兽,大声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离苦焦急的喊道:“这饕餮是上古神兽,凶恶的很,只要让它见到的众生,它都要把他吃了。”

迦楼罗不敢再有半点懈怠,使劲全力,狠狠将饕餮甩了出去。

饕餮被摔在地上,迅速扭过头,微微弯曲四肢,大吼一声,猛的一下又扑向了迦楼罗。

迦楼罗双翅一展,凌空飞起,躲过了饕餮的扑击,在空中紧张的注视着它。

再一抬头,天空之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窜动,随即“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巨人站在了他们面前。这巨人雄姿英发,尖立的耳朵,金黄耀眼的眸色,满面嗔像。

那巨人扭头冲迦楼罗道:“这饿鬼世界,还没见过这么凶猛的野兽。咱们一起动手,看看谁先把它制伏?”

迦楼罗低头瞥了一眼罗睺,心想,先让这厮尝尝饕餮的厉害。道:“这畜生也不怎么凶恶,我就让给你去制伏它吧。”

但听离苦惊讶的一声大叫:“罗睺!”

这巨人正是阿修罗王罗睺。

罗睺转过头来,看见离苦,不禁大为吃惊,道:“你是那个放火烧我的小和尚?你不是认输了吗?”

那日罗睺与迦楼罗在弥卢山边,只打得天地震动,酣斗几日,可始终没有分出胜负。随后,二人一路打到了欲界人间。迦楼罗深怕惊动到欲界天主,可又不愿意认输,便将这罗睺引到了饿鬼世界,并与这罗睺定下来新的决斗规则,谁杀的饿鬼多,就算谁赢。

只见罗睺凝视离苦片刻,忽然面露吃惊又忐忑的神色,走向离苦俯身问道:“你怎么穿着我妹妹红缨的衣服?”

离苦一怔,这才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白衫,竟然是女人的衣服,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正在此时,但见罗睺的身后,那饕餮张开血盆大嘴,扑了过来。

第二十一章 困兽之斗

离苦见状,惊慌的大叫:“饕餮在你后面!”

然而,罗睺好似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饕餮,双眉竖起,问道:“你是不是瞧我妹妹长得美,将她的衣服偷来?”

离苦又焦急又无奈,说道:“没有!这衣服是红缨姑娘为我换上的,连我都不知道。我慢慢和你解释,现在那饕餮过来了!”

罗睺更是一脸的诧异,道:“荒唐!哪有一个大姑娘将自己的衣服给别人穿的?我妹妹的名字你也知道?你们认识吗?”

此时此刻,他竟独自出神,他深知妹妹的性格高傲孤僻,从不会将自己的物品送给他人,更是视天下的男人如粪土,又怎会将自己的衣裳换给别的男子穿。一时间只觉得匪夷所思,但觉离苦所说的情况,好似他和红缨之间渊源颇深。

他又是吃惊又是好奇,仔细望着离苦,只觉得这张脸,飘逸脱俗,俊美异常,确实是个罕见的美男子。心想,难道妹妹看上他了,竟瞒着我和他私定终身了?可随即又觉得怪异,不对啊!他是和尚啊!

此时此刻,他的心思浮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饕餮猛的向前一跃,扑在了罗睺的脊背上,随即,一大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只听见罗睺“嗷”的一声大叫,立刻回过头,他看见了饕餮那双血红色的兽眼,凶恶、暴虐,因为贪婪,这个凶恶的猛兽变得更加的疯狂了!好似在它的眼中,罗睺是一块从未见过的巨大肥肉。

却见迦楼罗在空中俯瞰,不禁捧腹大笑,冲罗睺道:“哈哈哈!你这么喜欢打架,不如陪这怪物好好玩玩!”

罗睺登时疼得呲牙咧嘴,皱眉冲离苦道:“我先制伏这怪物,回头再问你我妹妹的事。”

说着,只见罗睺伸手抓住饕餮的头,一把将它从脖子上扯了下来。顷刻间,他的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色牙印。他摸了摸脖子,看见自己手上的血,顿时怒吼一声,大叫:“你这吃人的怪物,今日我罗睺就替天行道,就地消灭你!”

那饕餮嘴上沾上了血,更是兴奋的大声嚎叫起来。

罗睺青筋暴起,肌肉贲张,他的浑身燃起了一团绿色的火焰,只见他双手将饕餮高高举了起来,随后狠狠朝地上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如山崩地裂一般,顿时砂石飞扬,大地被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大坑。

再一看,却见那饕餮从坑里跳了出来,它的嘴巴张得更大了,猛的一张嘴,竟然喷出了三昧真火!它那一口数不尽的大暴牙全部沾染着血红色的哈喇子,又朝着罗睺扑过来撕咬。

罗睺连连用手一挡,只觉手臂被那三昧真火烧的生生发疼!他大叫:“这怪物怎么也会喷火!”随即,他举起双臂,他那双臂顷刻间幻化成两把锋锐的巨斧,大喝一声:“来吧!”说着,迎面朝饕餮奔去。

只见前方沙尘弥漫,火光闪闪,罗睺与那饕餮缠斗在了一起。

离苦在一旁瞧着心惊肉跳,不禁暗暗揪心,这饕餮见到迦楼罗与罗睺,好似又变得更加强大了,更加疯狂了。而且,它吃了三昧真火,竟然能将肚子里的火喷出来。

他连连吃力的爬了起来,双手合十,想要口念神通法咒,祝罗睺一臂之力,降服饕餮。

突然之间,只听见天地间传来一阵魔性的声音:

“是谁在打我的饕餮?”

离苦大惊,随即顺着声音的方向仰头一望,只见那暗红色的天际边,隐隐约约有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那双眼睛犹如幽黑的潭水一般,却泛出粼粼红光,迷蒙而邪魅。

霎那之间,整片饿鬼世界一阵阵的躁动不安,大地在摇晃沸腾,火山在迸发岩浆,远处传来一片群魔恶鬼亢奋的嚎叫声。

罗睺一怔,一手掐住饕餮的脖子,狠狠打上三拳,又一手将饕餮的脑袋死死按在地上,随即抬头怒视那双眼睛。顷刻间,只见罗睺眼冒火光,一朵血色的莲花在他的眸子里徐徐开放,烈火在熊熊燃烧。

他仰天大吼:“这邪恶的饿鬼世界!你是谁?妖魔邪祟!我要将你们通通消灭掉!”

只见那双眼睛眨了眨,忽然一阵邪恶的大笑,道:“我道是谁呢?能将我的饕餮一手按住的众生,没有几个。原来是你,阿修罗王,罗睺!”

一听到那声音,离苦与迦楼罗登时脸色煞白,紧张万分,齐声大叫:“魔罗!”

但见罗睺脸色一变,惊道:“你知道我的尊号!你们这些欲界三恶道众生,你是谁?”

魔罗道:“罗睺,我是能帮你的朋友!”

罗睺仰头大声道:“笑话!吾乃天神!拥有这三界最强大的力量!你们这些欲界三恶道众生,我恨不得将你们通通消灭掉!”

魔罗哈哈大笑,道:“没错!你确实拥有这三界最强大的力量,可是这天道不公啊!你仍然被那帝释踩在脚底下。我替你鸣不平!”

罗睺顿时火冒三丈,怒道:“谁说我被那帝释踩在脚底下的!我只是不愿与他为敌罢了。”

魔罗道:“那为何*天不是由你来掌控呢?”

罗睺一愣,道:“这......这天道因果,都有它的规律......那是帝释的福报而已......”

魔罗大声道:“去他的狗屁天道因果!去他的福报!那都是帝释编出来的谎话,骗你的!帝释最虚伪!”

听魔罗这么一说,离苦却是心中一颤,心想:“莫非帝释就是将自己推入这饿鬼世界的那位天人?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将我推下来?难道......是因为红缨姑娘......盼儿和他在一起......他会不会也将盼儿推下来......”

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阵大急,连连又自我安慰:“不会的!不会的!享有这么大福报的天人,一定是善神!他只是......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况且......我犯了大戒,是我对不住红缨姑娘,是我罪有应得!”

只听罗睺道:“你说帝释他骗我?不可能!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乃是宇宙万物的定律,还能有假?否则,你们这些饿鬼,又怎么会在地狱里?”

魔罗道:“你错了!在这三界生存,最重要的是有实力!我的饕餮在这片饿鬼世界里,依然可以称王称霸!”

罗睺道:“那我就消灭这怪物!”

说着,只见罗睺举起右手,大喝一声,劈向饕餮的脖子。

忽然,只听魔罗发出一声咒语: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啦嘛啦…...达啦…...斯哇哈…...

离苦再一看那饕餮,不禁大惊失色,目瞪心骇。

只见那饕餮顷刻间长大了数十倍,脊背上长出厚厚的盔甲,血牙森然,四爪冒火,它的肚子,变得像弥卢山一般宏伟巨大,仿佛都要将整片饿鬼世界吞食下去。

只听魔罗道:“你们那*天,最高主宰帝释,那厮满口天道因果,不过只是为了他自己的享乐而已。何不与我一起除掉他!”

罗睺见这饕餮变成了巨大无比的怪物,正贪婪的望着他,不禁暗暗惊骇,道:“那帝释虽然我不喜欢,可他能享受那无极大道,乃是他历经无数劫的轮回修行。”

魔罗哈哈笑道:“他什么修行都没有,他嫉妒你,他嫉妒你的力量,他忌惮你的力量,你不除掉他,他就会除掉你。”

此时,罗睺的面前,是那身形远大于他的饕餮,只见那猛兽“嗷”的一声嚎叫,朝他扑了过来。

罗睺紧握双拳,大喝一声,遭遇此强敌的亢奋,使得他浑身的血液在沸腾涌动。

只见他飞身跃起,大叫一声:“杀!”朝着饕餮的下颚,狠狠打了上去。

魔罗道:“罗睺,你要做的不是与我为敌!你真正的敌人是帝释!打败他,你就是*天的天王!那无极大道,本应该属于你!”

罗睺勒着饕餮的脖子,顿时不说话。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睁得大大的,独自出神。

这时,只听魔罗说道:“迦楼罗!你怎么和一个和尚在一起?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迦楼罗翱翔在空中,惊恐万分,朝着离苦小声道:“现在怎么办?我......我会被欲界天主抓住的!”

离苦当即使用天眼通,向远方眺望,紧张的说道:“魔罗此时在欲界第六重他化自在天,离这里还非常远。他是用神通看见了这里!”

突然之间,天际边缓缓伸出了六条巨大的铁锁沟,正在消无声息的伸向罗睺,而此时罗睺正与那饕餮酣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他暗暗大惊,心想,天魔和罗睺说了这么多话,原来是想诱惑他,勾出他心中的恶念,这样,就会被六魔钩控制住心识。

他虽因罗睺身受重伤,但对红缨的却是心怀感激和愧疚之情。见罗睺要被天魔所控,不禁心里焦急万分,连连口念法咒,道:“罗睺,你不要着了天魔的道!你和我一起念,唵嘛呢叭咪吽~”

此咒一念,罗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回头望向离苦,怒道:“你不帮忙收伏这怪物,在这里啰里啰嗦念什么咒语!”

离苦焦急万分,正要操纵神境通向前助罗睺收伏饕餮,忽然之间,只感觉身子被一双爪子抓住,凌空飞起,只听迦楼罗冲他闷声道:“咱们跑吧!”

离苦谎道:“这时咱们怎么能跑?咱们快去助罗睺一臂之力啊!”

迦楼罗道:“你这小和尚懂个屁!那罗睺我了解他,你若帮他一起降服了饕餮,他不但不会感谢你,还会记恨你!放心吧,这家伙遇强则强,打不倒的!咱们快离开这里吧!”

离苦一时间左右为难,只听迦楼罗问道:“对了,你是怎么到了这饿鬼世界的?我那妹子呢?”

离苦道:“盼儿还在*天的弥卢山边。我......我是被人推下来的......”

迦楼罗诧异的问道:“谁把你推下来的。咱们去找他,待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正在这时,魔罗大喝:“迦楼罗!你是我的神鹰!你快回来!你能跑到哪里去?”

迦楼罗浑身一哆嗦,没有回应,双翅一展,急速前行,紧张的冲离苦低声道:“咱们原路返回!回到弥卢山!”

离苦紧张的回头望向罗睺,却见六魔钩离他越来越近了。比之那饕餮,他更加担心的是六魔钩,又大声念了一遍:“唵嘛呢叭咪吽~”

顷刻间,魔罗那双眼睛的四周,长出来无数颗参天菩提树,挡住了他的视线,挡住了魔钩的去向。

离苦大松一口气,见这罗睺与那变大了饕餮大战,却丝毫不落下风,不禁感叹阿修罗确实有天神一般的神威之力。却听罗睺冲他大喊:“小和尚!你和我妹妹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这时,魔罗一声怒吼:“可恶!修行者!我将这饿鬼世界的出口封住!这里有八万四千种饿鬼,数以亿计的鬼怪!我看你往哪里跑!”

霎时间,只感觉整片饿鬼世界,一阵阵猛烈的地震。再抬头一看,天际边刮起了黑烟弥漫的龙卷风,时不时凌厉的闪电劈了过来。

迦楼罗左一闪,右一躲,尽数巧妙的避开闪电。

他加快速度,急速飞行,只见这片暗红色饿鬼世界,除了一片荒寂的土地,什么都没有。一时间,竟也分不出东南西北。他急道:“小和尚,你用天眼通找找出路!”

离苦当即使用天眼通凝神望向远方,忽然惊慌不已。

他看见不远处的前方,数以万计的恶鬼正成群结队如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再一看,大地底下冒出来一个个巨大的石柱子,挡在迦楼罗的前方。只见那些石柱子上面写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迦楼罗紧咬牙关,东躲西蹿的避开一个个大石柱子。

离苦瞧着胆战心惊,心想,这天魔竟然用佛偈做障眼法,扰乱我和迦楼罗的心识。

只听迦楼罗慌张的大叫:“你找到出口了吗?”

离苦擦着一头大汗,道:“往东走!那里有一片大海! 沧海之中,有座度阴山,山上有颗大桃树,那桃树有三千里大,在它的东北方向是鬼门!为鬼魂出入之地。那里叫通幽冥,是阴世通往阳世的出口!”

第二十二章 通幽鬼道

离苦与迦楼罗,一路疾速向东飞行,逃离饿鬼地狱。

正在此时,迦楼罗抬头一望,脸色大变,道:“前面那些是什么东西?”

只见前方干枯的大地,出现了无数条裂痕,从地底下爬出来无数只形状怪异的恶鬼。这些恶鬼,与被那饕餮吃掉的五只饿鬼又截然不同。它们看着更加凶恶,面目恐惧可憎,有的长着动物的头,有的全身漆黑,有的没有眼睛,有的浑身都是眼睛,还有竟然飞了起来,千奇百怪!

那些地面上恶鬼的爬行之速,犹如在空中飞行一般,顷刻间爬出千余丈。它们全部仰起头,一边追着迦楼罗,一边朝着他咆哮。

忽见一个满面血浆,浑身青色的恶鬼猛的一跃,扑向了迦楼罗。

迦楼罗往左一闪,随即大吸一口气,喷出一团火焰,将其焚烧。只见那恶鬼全身着火,“嗷嗷”的惨叫几声,坠入了地上的恶鬼潮群之中。

迦楼罗一边急速飞行,一边避闪恶鬼的扑击,大声道:“这些都是什么鬼啊?”

离苦凝神望向下方,道:“刚才那个是食血鬼,他们生前常在屠宰场,是杀生的屠家,有的生前以血为食,尤喜食人血。死后就投生成这种恶鬼!”

迦楼罗大喘一口气,道:“这些恶鬼看着太恶心了!”正往下观望,忽见眼前一闪影子而过,一晃又不见了,迦楼罗一愣神,再一看,眼前突然间冒出来一只浑身漆黑,身上缠满了毒蛇的恶鬼。这恶鬼竟然凌空飞了起来,它身上的毒蛇,全部黑兮兮的,泛着血红色的磷光,正在撕咬着它的身体。

那恶鬼满脸惨不忍睹的痛苦状,伸手抓起两条毒蛇,朝着迦楼罗扑了过来。

只听迦楼罗一声大喝:“你这厮,竟然给爷爷送吃的来了!”随即他一口啄了上去,顷刻将那恶鬼撕成两半。

但觉嘴里传来一股欲呕的恶臭,当即又咳又吐,大叫道:“这又是什么恶鬼?”

离苦急忙说道:“你别吃这毒蛇!这是黑暗鬼!这种鬼前世以恶毒的手段榨取财物,把人关入黑牢中。因此成饿鬼后,身在黑暗处,全身都是最毒的毒蛇,他们被蛇咬,好比受到刀割般的痛苦,却永远死不了!”

迦楼罗啐了一口,道:“那真是活该!”

离苦惊骇的望向下方,数百只恶鬼,数千只恶鬼,数万只恶鬼,不一会儿,这些恶鬼已然达到了成千上万只。再四下眺望,这源源不断往外涌出来的恶鬼,遍布于恶鬼世界的各个角落,地面,空中,水里,到处都有,堆积如山。那些爬在最顶端的恶鬼,已然能伸手碰到迦楼罗了。只觉它们好似全都饿极了一般。

迦楼罗纵然拥有天之神力,见到这么多的恶鬼,不禁也是惊慌不已,大叫道:“早知将那饕餮引过来,让它吃了这些恶鬼!”

离苦想到罗睺还在与那饕餮酣斗,不禁暗暗担心,转过头来,但见身后的天际边,魔罗那双幽暗又泛着粼粼红光的眸子,正注视着他们。一阵阵声音回荡在饿鬼世界里:“迦楼罗......迦楼罗......你回头......你回头......”

迦楼罗慌道:“怎么办?欲界天主要抓我们!”

离苦又惊又紧张,大声道:“千万别回头!别听他说话!你的心识会被天魔的魔钩勾住的!跟我一起念!唵嘛呢叭咪吽~”

继续向前飞行,忽见一个身形犹如弥卢山一般大的巨型恶鬼朝着他们走来。这恶鬼浑身烂肉,血肉模糊,它庞大的躯体上,竟然居住着成群的小饿鬼,这些小鬼在不停的啃食着它的血肉。

只见这巨型恶鬼望着迦楼罗,两眼含泪,可怜巴巴的低声道:“你给我点吃的吧......我好久好久没吃到东西了......”

眼见这巨型饿鬼,离苦只觉迦楼罗全身一哆嗦,心想,这等惊悚又凄惨的情景,确实是生平从所未见,难怪连迦楼罗也感到了恐惧。

迦楼罗嘞着嘴慌道:“这是什么恶鬼?太......太大了......看着太惨了......”

离苦道:“这是特障饿鬼,这种鬼前生极度吝啬,吸食百姓的血汗钱,甚至父母亲人都不孝顺。他们还攻城虏掠,杀害老百姓。死后得到这种果报,每日被无数饿鬼吸食自身,却始终吃不到东西,痛苦不堪。”

他瞧着这特障饿鬼,不禁觉得可怜,道:“迦楼罗,咱们有吃的给他吗?”

迦楼罗大翅一挥,急忙避开这特障饿鬼,没好气的说道:“赶紧跑吧!是把你送给它吃,还是把我送给它吃啊?”

离苦摇头,满面悲哀的神色,自言自语道:“佛祖啊佛祖,这饿鬼地狱,离佛菩萨的世界太远了......太多的饿鬼......太多了......这世界怎么这么多的恶人!我们出家人,还能不能教化众生啊......”

忽听迦楼罗大叫:“你就别念丧了!你抬头看看前面吧!”

离苦一怔,连忙抬头凝神一望。

只见不远处,突然间青影一闪,登时漆黑一团。离苦没看清,随即使用天眼通照亮前方。他仰望天边,忽见密密麻麻的鬼影闪动,顷刻间冒出来许多飞行的鬼影,如狂风骤雨一般朝着他们迎面扑来。

这些鬼影,黑身、朱发,绿眼,靛蓝色的脸,锯牙钩爪,高达数丈,它们的双目,射出两道幽幽的绿光。

离苦大叫道:“这些都是罗刹鬼!小心!他们可有神通力!”

只见这一群青面獠牙的罗刹鬼,如极光闪电一般,朝着他们飞驰而来。再仔细一瞧,这些罗刹鬼,起码也有几十只!只听一只罗刹鬼大喝道:“咱们一起上!吃了这大鸟!”

迦楼罗不禁感到惊恐,道:“要是一只还好办!这么多的罗刹鬼,我对付不了!”

离苦紧张的说道:“你将我放在你身上,我施展神通法咒,助你驱赶恶鬼,咱们左右开路,冲出去!到了东海,咱们就能逃出去了!”

迦楼罗随即将离苦放在自己的后背上,长鸣一声,浑身蓄足力,一口浓浓的火焰含在口中,准备杀鬼。

只见离苦从怀中掏出金刚杵,擦了擦一头大汗,口念法咒:金剛薩埵,金剛王菩薩,金剛愛菩薩,金剛喜菩薩,金剛宝菩薩,金剛光菩薩......

金刚杵随着离苦的咒语加持,越变越大,大小从八指变成十指,又变成十二指,十六指,二十指,直到变得与迦楼罗一般大。

离苦忽然咳嗽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间喘不上气了,心想:“我现在这身子施展神通,已将意念推向了极致......千万不能分心!”但觉胸口一阵剧痛,他紧咬牙关,随即双手合十,屏气冥神,朗声念咒:“诸等罗刹恶鬼!饿鬼地狱众生,听闻金刚降魔咒,唵班札巴聂吽~”

眼见有三只罗刹鬼,已然飞到了迦楼罗的面前。他们发出阵阵恶毒的笑声,伸出爪牙,扑向迦楼罗。

顷刻之间,金光闪现,那柄巨大的金光杵,随着离苦的手势方向,飞驰而去,刺向其中一只罗刹鬼!

再见迦楼罗怒喝一声,迎面冲了上去,一团大火从他口中喷射而出。

天地间,只见一条火龙,一道金光,分向左右移动,迅疾喷射。

砰,砰,砰!砰,砰,砰!

这片饿鬼世界,顿时火光闪闪,一声声激烈的碰撞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嘶喊,响彻天际。

迦楼罗一边疾速飞行,一边口吐大火,两只鹰爪朝着前面一通凶狠的狂抓。

只见离苦面前一只罗刹鬼被金刚杵刺中胸口,登时黑烟缭绕,痛苦大呼:“神通法力!这里怎么会有神通修行者!”

离苦大声念咒:“罗刹恶鬼!听闻灭业障真言,也为被你们杀害的生灵颂持往生咒。唵阿噜勒继娑婆诃......”

再见那罗刹鬼,随着滚滚浓烟,渐渐消失了。

他们身前另外两只罗刹鬼,迅速跳荡前后,瞪着鬼眼凝神怒视,忽东忽西,时左时右,在迦楼罗的四周来回窜动,一只罗刹鬼低声道:“小心!这大鸟的身上还藏着一个神通修行者!”

另一只罗刹鬼冲着迦楼罗大笑道:“你这大鸟什么时候和修行者在一起了?你不吃毒龙?难不成以后要吃素?”

说着说着,只见那罗刹鬼猛的扑了过来,伸出鬼爪朝着迦楼罗的眼睛抓去。

迦楼罗一惊,连忙一闪,暗自警惕:“这群恶毒狡诈的罗刹!如此胡言语,显是要我分心,好乘虚而入。”

他猛的双翅一收,顿时全身微微下坠。两只罗刹鬼见状,惊喜大叫,一齐扑了上去。

却见迦楼罗忽然伸出双爪,一手一只擒住了两只罗刹鬼,哈哈大笑,狠狠道:“我平日最憎恶你们这些罗刹鬼!我吃毒龙,你们吃人!那我就再把你们也吃了!”

他猛的一发狠,两只鹰爪撕扯起罗刹鬼的身子。只见这两只罗刹鬼,一边痛苦的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你这吃毒龙的畜生!你怎么还没被毒死!”

离苦见状,急道:“迦楼罗!你莫与他们纠缠!”

只见一只罗刹鬼,忽然张开大嘴,朝着迦楼罗的鹰爪狠狠咬了下去。

迦楼罗登时疼得一声大叫,当即松开手。再一看,他的右爪竟被罗刹鬼咬出了血。

那罗刹鬼抹着一口鲜血,兴奋不已的大叫道:“这大鸟的血好喝!”

迦楼罗顿时火冒三丈,张口鹰嘴,冲向那罗刹鬼,口吐一团浓浓大火。他此时右爪出血,又疼又怒,那口大火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顷刻间竟将罗刹鬼烧成了一块黑炭。他随即双爪疯狂的撕扯另一只罗刹鬼,只听见一声声惨叫,那罗刹鬼已然被他撕扯的稀巴烂了。

正在此时,他们四周又围过来四只青面獠牙的罗刹鬼。但见这四只罗刹鬼来势威猛,鬼影缭绕,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身影。迦楼罗一时间不知所措,大叫道:“恶鬼太多了!”

离苦捂着胸口的疼痛,又惊又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否再度施展不动明王火界大咒。

他咬了咬牙,双手合十,大声念咒,“罗刹恶鬼!听闻不动明王火界大咒,曩莫萨嚩怛佗孽帝毗药,萨嚩目契毗药,萨嚩佗怛啰吒,赞拏摩诃路洒拏欠,佉呬佉呬萨嚩尾觐南,吽,怛啰吒憾麦。”

法咒念完,顷刻之间,一条巨大的火龙凌空飞驰,犹如七个太阳合力之照,登时,漫天火雨,倾盆而下,尽数涌向那些罗刹鬼。

此等雄伟的光亮照射下来,只见那四只罗刹鬼绿幽幽的鬼眼被烧着了,它们捂着眼睛痛苦大叫:“太阳!我的眼睛啊!”

再一看,火光冲天,这四只罗刹鬼,全身皆由被三昧真火焚烧,一时间,黑烟弥漫,随即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嚎叫。

迦楼罗大喜,长鸣一声,急速俯冲,伸出鹰爪,“砰砰砰砰”四声巨响,那四鬼已然烟消云散。

他回头喜道:“小和尚,你怎么不早点用这招啊!”

然而,离苦却没有回话。那空中飞驰的火龙顿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迦楼罗一怔,急道:“你怎么不说话?前面还有很多恶鬼要对付呢!”

却见离苦噗通一下,倒身不起,随即从迦楼罗的身上滑了下来。

还好迦楼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再一看,离苦已经晕了过去。他刚才施展火界大咒,由于用力更猛,伤势发作,只觉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一口气没提上来,便不省人事了。

迦楼罗急得大叫:“你怎么晕过去了?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他心想,此时不宜再与恶鬼纠缠,随即双翅一展,东一晃,西一躲,尽数避开迎面扑来的罗刹鬼,不顾一切的朝着东方急速翱翔。

只听见身后群魔恶鬼的嘶吼声响彻天际。

突然之间,迦楼罗激动的一声长鸣。

在他面前,是一片黑暗幽静,平静得可怕的浩瀚大海。右边是一个狭隘的山道,杂草丛生,乱石密布,随着不断深入,渐渐的出现了一些火光。

碧绿色的火光!

火光跳动不休,在黑暗中摇曳穿梭,正是幽冥鬼火,搭配着呜呜咽咽的风声,说不出的阴森,诡秘,恐怖。

“路通幽冥地狱,生者止步回头!”

阴冷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上下飘忽,时近时远,仿佛有万千恶鬼怨灵隐藏于浓雾之中嘶声厉啸。

迦楼罗又惊又喜,使劲的摇晃离苦,说道:“我们到了通幽冥!”

第二十三章 鬼海幻影

“接下来该怎么走?”

迦楼罗一边朝着大海飞去,一边喊道。然而离苦此时仍在昏迷,根本听不见他的呼喊。

他抬头望向东海的天际边,隐隐约约只见一片云雾缭绕,凝神眺望,竟看见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峰。迦楼罗大喜大惊,心想,莫非那里就是小和尚所说的度阴山?

只见那座山峰之上,有一颗曲折环绕、巨大无比的桃树。树木森森,从左到右,一眼望不到尽头,大树的枝叶遮天蔽日,树荫笼罩着整片饿鬼世界。

迦楼罗瞧着暗暗惊骇,道:“原来这饿鬼世界常年无光,是被这巨大的树挡住了天空。”他再仔细顺着树枝仰望天空,惊见树顶之上,竟有一只金色的大公鸡,仰头挺胸,好似在做着金鸡报晓的动作。那公鸡的头顶,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丝光线。只是光线太过微弱,盈盈闪闪,如星星之火一般。

迦楼罗大喜,心想,那大树后面,应该就是光明的人间。再一看这颗大树的东北一端,有一大团拱形的树干,树梢一直弯下来,挨到地面,就像一扇天然的大门。

他喜道:“莫非那里就是饿鬼世界的出口?”

他于空中翱翔俯瞰,目测一番过去的道路。有两条路可以通往这片茫茫大海,抵达那颗桃树。

一条路是右边一个狭隘的山道。这山道直上云霄,往上一看,竟然有一座拱桥,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下几千丈,云雾缠绕,直达那颗桃树。迦楼罗不禁心想,莫非那拱桥就是人间常说的奈何桥?

只是那座桥上,惊见火光跳动不休,黑暗中摇曳穿梭着一个个白色红色的鬼影,搭配着呜呜咽咽的风声,阴冷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上下飘忽,时近时远,仿佛有万千恶鬼怨灵隐藏于浓雾之中嘶声厉啸。

另一条通往大树的路,便是走海路,但见海面之上,诡异而平静,竟然连一丝海风都没有。

无论是从海面直接飞过去,还是走这狭隘的山道,都可以到达对面的那座岛屿。

迦楼罗一时间犹豫不决,心想,该走哪条路呢?他又问了一遍:“小和尚,咱们应该怎么走?”

离苦仍然在昏迷中,没有回答。

迦楼罗焦急万分,但觉得似乎直接飞跃这片茫茫大海更加稳妥,虽然脚没有着陆的地方,但却是可以一眼望到头,没有任何的障碍。而右边那条狭隘的山路,深处却云雾缠绕,似乎潜伏着各种妖魔鬼魅,也不知道走这条幽冥鬼道,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他虽强悍,而面对着阴森恐怖的饿鬼地狱也不免心虚,心想,还是走海路吧!

正在这时,迦楼罗听见身后一片群魔恶鬼的嘶吼声。他回头一看,只见成群结队的恶鬼,已然追赶过来。

迦楼罗展翅长鸣,大喝:“来啊!你们这群饿鬼!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

群鬼大叫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迦楼罗口吐一团大火,随即刮起一股飓风。群鬼一阵慌乱,但见迦楼罗双翅一挥,直冲大海深处翱翔而去。

群鬼一阵狂吼咆哮,继续猛追,忽然全部在海边愕然止步。

迦楼罗回头大笑:“你们怕了吗?”

但见群鬼似乎对这片大海很是忌惮,无论能飞行的恶鬼,还是够潜水的恶鬼,都不再往前踏上一步,唯有站在海岸边朝着迦楼罗狰狞的咆哮。

迦楼罗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朝着那座度阴山,展翅高飞。

渐渐地,他耳边一片清净,群魔恶鬼的吼叫声消失在海岸边。

飞着飞着,他不禁越来越觉得诡异。只见海平面上的那座度阴山,若隐若现,云雾缭绕,看着就要到了,可又变得非常遥远,仿佛永远都到不了头。

他再一回头,那片海岸已然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环视四周,一片茫茫黑海,深不见底,寂静无声,一股子绝望的孤独感,不禁油然升起。

迦楼罗大叫:“喂喂喂!这里有人吗?有鬼吗?有怪物吗?怎么什么都没有?”

空旷寂静的海面天际,竟然连回音都没有。在这种环境里,空间仿佛不存在了,时间仿佛也不存在了。这无边无际的孤独,令人窒息。迦楼罗暗暗叫苦,心想,还不如回去和群魔恶鬼杀他个天昏地暗来的痛快。

迦楼罗只觉胸口阵阵憋气,又飞行了许久,眼前一片朦朦胧胧,那座度阴山竟然变得越来越小,像是海市蜃楼的倒影一般,渐渐消失。

他惊恐大叫:“邪了门了!怎么永远也到不了岸啊!这是哪里啊?”他忐忑不安,浑身已觉得非常疲惫,心想,再这么飞下去,非得坠入这片黑暗的死海之中。他随即不停地摇晃离苦,想要叫醒他。

突然之间,迦楼罗眨了眨眼,他猛然发现,前方的海面,徐徐升起一朵金莲,金光闪闪。那光芒,就像离苦施展神通法咒时闪现的金光一般。

迦楼罗惊异不已,只觉得似幻似真,他提起精神,飞向那朵金莲俯瞰。

飞近一看,他惊见那朵金莲里,竟然神奇的坐着一个人。

迦楼罗大喜,心想,终于看见人了!

他也没觉得在这寂静无边的黑海中央见到一个人,甚是诡异。便即朝那人大呼一声,然而那人并没有理他。

他大叫:“喂喂!你看见我了吗?”

那人还是没有理他。

他又大叫一声:“你倒是说话啊!”

随即他缓缓落下,停靠在金莲上,抬头一望,登时目瞪口呆,神色惊异,大叫:“你是谁?”

只见金莲里这人,是位神态*雍容的少女,头戴宝冠,身披白色天衣,微闭双目,坐在莲叶上,手持一个如意宝瓶。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道:“观世音。”

迦楼罗双目睁大,惊道:“你就是世人顶礼膜拜的观世音菩萨?你怎会在这饿鬼地狱?”

少女双手合十,道:“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迦楼罗喜道:“那请菩萨救救我吧,我该怎么逃离这饿鬼世界?”

少女缓缓抬头,将手臂举起,道:“来,我为你加持神通法力,助你逃离饿鬼地狱!”

迦楼罗连连上前,激动的跪了下来,将头放低,道:“请菩萨为我加持。”

此时此刻,离苦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深呼一口气,捂着胸口喃喃道:“我竟然晕过去了......”放眼望去,但见自己身处在一片茫茫黑海之中。

离苦瞬间脸色煞白,惊惧的说道:“咱们怎么到了这......这......地狱鬼海之中......”

他回头一望,连连大叫:“迦楼罗!你在干嘛?”

只见眼前的迦楼罗如痴如梦,正在低着头,跪倒在一尊人像面前。这人像浑身金光弥漫,如梦如幻。离苦抬头凝神一望,顷刻间,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大喝道:“迦楼罗你醒醒!”

迦楼罗愣了一下,扭过头望向离苦,道:“这是观世音菩萨,小和尚你还不过来叩拜!”

但见离苦神色紧张异常,他望着这少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奋,忽然怒喝道:“妖魔邪祟!你连菩萨都敢假扮!”

少女眉头一皱,道:“大胆!你这妖僧,见到本尊,还不下跪!你连我都不拜,还修哪门子行?”

迦楼罗诧异万分,道:“小和尚,你怎么......你怎么能和菩萨这么说话......”

离苦道:“她根本就不是观世音菩萨!”

少女睁大双眼,说道:“我这身装扮,难道不就是观世音菩萨吗?”

离苦摇摇头,朗声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修行是为了看清真实!一切皆为虚幻,菩萨在我心中!你这住海恶鬼,现出原形吧!”

说着,只见离苦双手合十,大声念咒:“唵嘛呢叭咪吽~”

法咒念完,迦楼罗只觉得眼前的观音像,宛如梦幻泡影一般,渐渐消失了。他又惊又疑,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再抬头一望,不禁脸色大变,道:“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在他们面前,巨大的黑影窜动,深海之中,一条庞大的蛟龙,涌出海面。这蛟龙的身形,与那变大了的饕餮一般,全身深绿色的鳞甲,眼睛金黄金黄的,哧溜哧溜地转,微微一张嘴,锋利又光滑的牙齿,露了出来。

再一看,那蛟龙的身上,竟然站着一个小孩,他的皮肤是浅浅的冰蓝色,两朵大红花缠在他的头发上,显得分外妖娆。橘红色的眼睛,尖尖的耳朵从发须中露出来,看着诡异万分。

离苦大声道:“这是鬼海蛟龙,它身上那只,是神通鬼!此为鬼中之精灵,专门假借人之灵气,说神话,做鬼事,诱惑世人入迷崇邪,渐离人道,而行鬼道。”

只听那神通鬼笑道:“世人都喜欢崇拜偶像,都喜欢胡思乱想,我不过是迎合他们罢了。”

迦楼罗见状,连连抓起离苦,展翅飞起,大叫道:“我上当了!骗人的!可恶!我弄死你!”

忽然,只见那蛟龙猛的全身一翻,立即卷起了千重海浪。迦楼罗一怔,再一眨眼,只见巨浪迎面扑来。

迦楼罗经过一番恶鬼激斗,又长途奔袭黑海,已然疲惫不堪,一时间反应变得迟钝,顿时,他和离苦卷入了海浪中。

他们只觉一口海水呛了进去,只听见离苦忽然一声大叫:“盼儿......”

然后,他们都浑然不省人事了。

......

自从盼儿与离苦分别以后,便一直住在帝释君的宫殿之中。帝释君对盼儿倒是照顾有加,甚至是关怀的无微不至。他为她安排了一间甚是幽静典雅的房间,并且配有几名侍女服侍她。

盼儿睡的那云罗绸铺就的床榻上,绣着繁复华美的锦绣山河图样,如水色荡漾铺于床上,显得格外尊贵。她望向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她不禁感觉受宠若惊,她不过是个人间的丫鬟,而此等待遇,宛如人间的皇亲国戚。

帝释君和她说,常睡在这张床上,即可享得天人的福报。在那欲界人间所有的业障,也可以逐渐消除。

盼儿却惴惴不安,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得到帝释君如此的款待。

帝释君每日除了为她治疗断腿,还时不时的陪她下棋聊天,并将*天最为精致的美食与盼儿一同分享。这些美食虽然都是素菜,但是一吃到嘴里,口齿留香,回味悠长,更是胜过人间的山珍海味。

直到盼儿休息,他才离开。随后每逢夜晚,帝释常常在盼儿的房外抚琴,像是专门为她一人演奏。

盼儿只觉帝释君的缕缕琴声,委婉、细腻,令人神往,让人陶醉,隐约中,似是在向她表明心事一般。每当听到帝释抚琴,不禁感觉胳膊上的七情萧微微发麻,随即心潮涌动,竟是彻夜难眠。

她心中又忐忑又焦虑,本想向帝释君磕头辞别。然而断腿仍为康复,尚还不能行走。她心想:“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呢?也许,我该回去向七王妃复命了。不知道走了这么久,王妃会不会怪罪,还会不会要我......”

然而,她望向明月,心中想到的却是离苦。心想:“也不知道他怎样了?伤好了吗?他和红衣娘娘在一起,自然是不需要我了。我不要再想他了......要不,我去找迦楼罗吧,我与她结拜兄妹,一起畅游三界......要不,我去找不动大菩萨,求他为我剃度,出家了,就可以每日服侍大菩萨了......”

她不禁想起这一月与离苦和迦楼罗一同飞跃*天的日子,又想到与离苦相识于庙中,一起遇见妖怪,一起从人间飞跃到这*天,同生共死,又一起在翠谷受伤受难,那一幕幕,如一幅幅画卷,浮现眼前,感触万千,幽幽的叹了口气,独自出神。

突然之间,只听见房外的院子里一声大喝:“帝释!你把小和尚藏到哪里去了?”

盼儿一怔,连忙推开窗户,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位容颜绝美的红衣女子。

这女子正是红缨。

第二十四章 七宝福报

盼儿不禁满腹疑惑,心想:“她来做什么?”

但见红缨满面嗔怒,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帝释,你出来!小和尚,你在哪里?”

盼儿一愣,心想:“他们不是在一起吗?”

红缨环视四周,忽见到盼儿,连连快步走来,怒道:“是不是你这妖女,将小和尚勾引走了?”

盼儿一时愣住了,道:“我没有啊......我这几日都没有见过他......”

红缨一脸的怀疑,突然纵身一跃,只吓得盼儿险些摔倒。再一看,红缨已跃入盼儿的房间里。随即,她将房间里的床铺,衣柜,通通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看见离苦。

盼儿疑惑的问道:“红衣娘娘......到底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缨皱着眉头,道:“我说了,别叫我娘娘,我叫红缨,你就叫我红缨姐吧。那小和尚每日都和我躺在一起,我早上出去一会儿,他就不见了!”

红缨性格率真,对世间男女礼法不甚了了,随口便说了出来。其实,她与离苦虽同塌而眠,仅仅是为了方便照看他的伤势,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盼儿沉默片刻,脸上通红又难看,心里极不是滋味,不禁对离苦又恼又怒。她低头道:“红缨姐,他会不会只是在外散步,现在还在翠谷里?”

红缨横了她一眼,道:“我从林中采药回来,他就不见了。已经整整两日了,他现在伤势还没有康复,根本走不远,除了帝释这里,他还能去哪里?”

盼儿不禁心想:“难道他去了无*天?”想到这里,也不知为何,心里舒坦了一些,露出了微笑。心想:“莫非他迷途知返了?”

却见红缨脸色一沉,道:“你还笑?他现在仍然高烧不退,身子虚弱的很,走出这片翠谷都很困难。他在病中若再染风寒,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盼儿顿时担忧起来,道:“那......那他会去哪里?莫不成,他去找不动大菩萨了?还是......还是被迦楼罗接走了?”

红缨凝神望向她,但见盼儿一脸茫然与担忧神色,看上去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摇了摇头,道:“你带我去找那不动菩萨,还有那迦楼罗。”

盼儿凝神一想,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动菩萨的竹林离这里很远,我们同迦楼罗飞行了一个多月,才来到这里。至于他若被迦楼罗接走......那迦楼罗肯定会来找我的......”

忽然她神色大变,惊道:“他会不会被那凶恶的阿修罗给......给......害了......”

红缨眉头一皱,她知盼儿所说那凶恶的阿修罗,指的是哥哥罗睺。她摇头道:“不会!哥哥纵然争勇斗狠,却从不伤害深受重伤的众生。那比杀了他还痛苦。”

盼儿大喘一口气,不禁还是暗暗担忧。

红缨凝神片刻,道:“他会去哪里......莫非真是帝释捣的鬼?”

盼儿一怔,道:“帝释君?不会吧?”在她的心里,这位帝释君乃是至高无上的*天王,是位大善神,况且与离苦无冤无仇,怎会做此等偷偷摸摸的事情,将离苦藏起来呢?

这时,只见帝释正在院内的亭子中抚琴,他远远的瞥了一眼红缨,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红缨不禁感觉浑身一颤,只觉得这帝释一反常态,忽然间说话阴阳怪气的。

她快步走向前,道:“帝释天王,小和尚不见了,他是不是在你这里?”

帝释君头都没有抬一下,双手优雅的抚弄着古琴,道:“我没有见过他。”

红缨疑惑的瞧着他,但觉帝释这张不阴不阳的脸,古怪的很,道:“你是不是心怀怨恨,诚心刁难他了?”

帝释冷笑道:“笑话!吾乃天地之主宰,心怀宇宙苍生,怎会刁难一个小和尚。况且,此等佛门恶徒败类,早就应该被清除出去!”

听帝释这番话,红缨气得咬牙切齿。这番话表面上是在骂离苦,实则是在骂自己。她心想,离苦虽然迂腐,但帝释说他是佛门的恶徒败类,未免太重了。莫说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即便是他破了佛戒,那也是他个人修行受损,也并没有为祸作恶,何以被帝释称为恶徒败类?

红缨道:“帝释天王,你心怀宇宙,身负解救苍生的使命。而我,只救了他一个人,我只想有个人能陪我在那石屋平静的生活。我好不容易将他救活,不能前功尽弃。你......你能不能施展大神通,找一找他?”

帝释突然抬起头,瞪了一眼红缨,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如此对你,没想到你竟这么不自重!你......你......你和他竟犯下如此罪孽!”

红缨哼了一声,正色道:“我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我救他,对他好,你倒是说说,与你这帝释天王宫殿里争宠的妃子相比,又如何不自重,又犯了什么罪孽?”

帝释一时垭口无言,脸色很难看,撇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只见盼儿一瘸一拐,脸色焦虑,缓缓朝着他们这里走来。

帝释见到盼儿,连忙起身走向前,满面关切的说道:“盼儿姑娘,你这腿伤尚未康复,不宜行走。”

红缨瞧了他一眼,满面诧异的看着他俩,似乎看出些端倪。

只见盼儿跪倒在地,诚心道:“陛下!听红缨姐说小师傅不见了,他身受重伤,会有生命危险。这*天都归您管,请您施展神通,找找他吧......”

帝释将她扶了起来,道:“我确实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顿了顿,闷声道:“也许是他自己的因果报应......被打回了欲界......盼儿,你这腿不宜下跪,以后我来照顾你......”

他最后这句话声音极小,盼儿和红缨都没有听清楚。

红缨但觉帝释对盼儿那关切的神色,仿佛当初对自己一般,摇了摇头,道:“小姑娘,恭喜你了。这位帝释天王看上你了,你得到了天人的最高福报。今后,你可以在这*天最顶端,享受无极大乐,不用回到欲界受苦了。”

红缨说的这句话,令盼儿顿时大为震惊,只感觉心都揪成一团了,她又再度跪倒在地,不停地朝着帝释磕头,道:“小女不敢!小女不敢!感恩陛下救命之恩,小女这就离开这里,不敢再打扰陛下。”

帝释凝神望向盼儿,道:“盼儿,咱们一直不是都很谈的来吗?你若愿意,可以一直住在我这里。”

然而,帝释这番话,却令盼儿更加不知所措,如红缨所说,成为帝释君的妃子,她是想都不敢想,只是浑身不停地哆嗦。

只见红缨望向帝释君,道:“既然帝释天王收了一位来自人间的妃子,就请帮我找找那小和尚吧。”

盼儿抬起头,忽道:“红缨姐,要不......要不咱们一起找找看。”

却见帝释君眉头一皱,道:“盼儿,你还去找那淫僧做什么?”

盼儿低声道:“陛下,他多次救过我的命。如今他身受重伤,人却不见了,我怎能不管?即便是......即便是拿我这条命来换,我都愿意。”她的这番话,真心诚意,不禁令人感铭肺腑。

红缨沉思片刻,道:“这样妹子,你的腿脚不利索,便在这片翠谷找找看,我去往远处找找看......”

盼儿忙道:“红缨姐,我和你一起去找!”

红缨若有所思,喃喃道:“他的身体根本走不远......会去哪里......在这弥卢山巅,往上走,就是无*天,若是坠入山崖,就是众生的五道轮回盘。他不会这么傻,自己跳下去吧......”

说着,只见红缨身影一动,已然纵身跃上房顶,道:“妹子,你既然已经成为帝释的妃子,自是不会再看上那小和尚了。你若在这翠谷找到小和尚,将他带回我的石屋即可。”

盼儿问道:“红缨姐!你要去哪里找他?”

红缨道:“我闯一闯那无*天。”

随即,红缨的身影消失在房顶之上。

帝释君抬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黯然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随即扶起盼儿,道:“我送你回屋休息。”

却见盼儿连连后退了几步,头都不敢抬一下,道:“不敢劳烦陛下。”

帝释君顿了顿,凝神望向盼儿,忽从怀里掏出一串七彩璀璨的手珠,戴在盼儿的手腕上,微笑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盼儿惊见眼前一片盈盈闪闪,这珠子竟然自己发光,也不知是什么旷世宝贝。

她又跪倒在地上,双手捧起手珠,道:“小女不敢收!”

帝释君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有多少众生,修行了多少世,都得不到这件宝物。”

盼儿摇了摇头。

帝释君道:“这是七宝福报珠。七宝分为轮宝、象宝、马宝、珠宝、玉女宝、主藏宝、典兵宝。这七宝分别代表高尚、纯洁、坚毅、安详、富足、康健和圆满,又代表著觉悟和智慧。你若佩戴此珠,妖魔邪祟不敢近身。还可获得天人的寿命与福报,除非你自己跳入轮回之中,否则,永不会堕入三恶道。”

盼儿又惊又谎,道:“无功不受禄,小女何德何能。”

帝释君眉头一皱,道:“我让你收下你就收下!你在这*天的寿命,也只有区区几十年。戴上这七宝福报珠,你就永远不会老了。”

盼儿哆嗦着双手,正在为难之际,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男子的喊叫声。

“帝释!你出来!”

帝释脸色一沉,道:“是他!”

那男子继续喊道:“帝释!你坐这*天王的位置也这么久了,是不是该换换人了!”

盼儿仔细一听这声音,不禁叫道:“罗睺!”

只听帝释朗声道:“罗睺!天道因果,我修得这*天王的福报,乃是经过了十亿劫的修行。你若想当,还需要经过很长的轮回修行。”

罗睺道:“你别骗我了!他告诉我你在骗我!这*天王,谁有能力谁就能当,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咱们简单一点,来一次比试如何,谁赢了,谁当这*天王!”

帝释道:“是谁和你说的这般胡言乱语!”

罗睺道:“是那欲界天主魔罗和我说的!”

帝释脸色大变,道:“你怎么见到了魔罗?”

罗睺道:“我与那迦楼罗比武,一路打到了饿鬼地狱,便见到了那魔罗!”

他刚说完这句话,只听盼儿一声大叫,接过话来道:“你和迦楼罗在一起?他在哪里?”

罗睺一愣,道:“原来是和小和尚一起的女娃子!你怎么没和小和尚在一起?那大鸟遇到饕餮,独自跑了。对了,一提到那小和尚,我想起来了,我妹妹呢?”

盼儿连连问道:“小和尚在哪儿?”

罗睺道:“他应该和迦楼罗还在饿鬼地狱。”

盼儿登时惊慌不已,急道:“他身受重伤!怎么会到了饿鬼地狱呢?你带我去找他!”

罗睺道:“我劝你不要去那个地方,那里能把你这小女娃吓死!”

盼儿道:“请你告诉我怎么去!”

罗睺道:“你这女娃子不要命了?从那弥卢山巅,往下就是五道轮回盘,血红色那道光,就是饿鬼地狱,你要去,跳下去就到了。”

此时,只见帝释君脚下升起一朵七彩祥云,徐徐升起,顿时他浑身白光闪闪,他喝道:“罗睺!你竟然和天魔成了一伙!你不能在这*天待下去了!”

......

红缨回到翠谷石屋,吹上一声口哨,只见那条雪狼顷刻飞驰而来,趴在地上冲她摇尾巴。

红缨摸了摸它的头,骑上雪狼,道:“走!咱们穿过弥卢山巅!”

说着,雪狼仰头长呼一声,朝着隐隐约约的弥卢山巅疾奔而去。

一路走,抬头一望,只见斗转星移,日月旋转,太阳与月亮一同出现在天空之中。

弥卢山巅之上,一片朦朦胧胧。再往前走每走一步,*天的一切美景,都在逐一消失。那青山绿水,繁华翠谷,仿佛如梦幻泡影一般,逐一的分解,飘散。

红缨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正处在这弥卢山巅。再往下一望,眼前一片巨大的轮盘,广大无边,贴近天际。这巨大的轮盘有五道光芒,分为暗绿色的光,暗黄色的光,暗蓝色的光,暗红色的光,最后一个是雾烟色的光。

忽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姑娘你要去哪里?”

红缨抬头一望,只见面前是一位法师。

这法师头戴毗卢帽,身穿橘黄色的僧袍,有头发,有胡子,左手持宝瓶,右手持金刚杵。

第二十五章 鬼海孤岛

红缨见这法师不禁大为惊奇,连连四下张望,在这弥卢山巅,远方一望无垠,四周空无一人。

红缨仰头疑惑的问道:“老和尚,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装神弄鬼?”

法师笑了笑,道:“姑娘,我没有装神弄鬼,我是特意来这里等你的。”

红缨愣了下,问道:“你等我做什么?我认识你呢?”

法师道:“老和尚是来给你指路的。”

红缨又气又好笑,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法师道:“你要走的那条路,是通往佛门的道路。”

红缨不禁哈哈大笑,道:“和尚,你别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我无意于佛门!”

法师道:“姑娘虽然满面嗔怒,但却是菩萨心肠。你乃阿修罗之身,自有天神之力,并且拥有高超的医术。你这是去救人。治病救人功德无量啊,老和尚与姑娘,都是同道中人。”

红缨疑惑的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去救人。我若是去杀人呢?”

法师笑道:“若是如此,那老和尚这一趟就白来了。唯有到那无间地狱,继续度化姑娘。”

红缨脸一沉,怒道:“你这秃驴,拿我寻开心!”说着,她朝着法师呲了呲牙,耍狠道:“你躲开,别挡着我办正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法师摇摇头,道:“姑娘要救小和尚,可是走错了地方。”

红缨一怔,顿时大喜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小和尚,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法师没有回答她,微笑道:“我说了,你与佛门有缘。那位小和尚不在无*天。”

红缨越听越蹊跷,感觉似乎这里面另有文章,问道:“那他在哪里?”

法师望向弥卢山巅的万丈悬崖,道:“他在下面。”

“什么?”红缨大惊,立刻从白狼身上纵身一跃,走到山崖边,探头向下望,不禁全身一颤,疑声道:“不会吧!他掉下去了?”她忽然瞪向法师,目露凶光,道:“你把他推下去了?”

法师仰望天空,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他是被一位德高望重的天神,推下了山崖,坠入了五道轮回盘的恶鬼地狱。”

“啊!”红缨顿时一声大叫,她的目光不自觉的望向那道暗红色的光芒,自言自语道:“那他不就九死一生了!”

登时,只见红缨脸现杀气,青筋暴起,大喝道:“是谁把他推下去的!你告诉我!我红缨救的人,他也敢害!我去杀了他!”

法师叹了口气,道:“这事因你而起,老和尚不愿意透露这人的尊号。一个人,不管权利多大,地位多高,所做的业,都不会被掩盖。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去救人,不是杀人。小和尚还活着。”

红缨望着万丈悬崖,心中疑虑重重,忽然转过身,问道:“你不会骗我吧?为了阻止我前往无*天。”

法师道:“姑娘,你没有看见吗?你每往无*天走一步,世间的一切虚妄,你喜爱的一切事物,都在消失。”

听着法师这么一说,红缨变得紧张起来,但见山山水水,红花绿草,确实如法师所说,正在变成一个个气泡,随风飘荡,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

红缨大怒,以为是这法师在捣鬼,忽然伸出右手,那只手臂顷刻幻化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

只听红缨喝道:“妖僧!你在施展什么法术?”

法师微笑的摇了摇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你若往前再走一步,就到了无*天,自然梦就醒了。难胜尊者,你的缘分还没有到。时候到了,你自然会到那片无*天。”

“胡言乱语!”红缨大喝一声,随即右臂一挥,朝着法师砍了过去。只见她顿时一脸惊骇,面前那法师,好似一缕青烟,根本就碰不到他。

只听法师道:“姑娘福报很大,拥有阿修罗的天神之力,应该将这神力用在善道上,切莫争勇斗狠。”

红缨感觉这法师诡异的很,便不敢再乱动,道:“你莫在这里装模作样!妖言惑众!”

法师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小和尚确实从中弥卢山巅坠入了饿鬼地狱。”

红缨又急又疑,望向万丈悬崖,咬牙切齿的道:“莫非他真的在下面。”

法师道:“这事因你和你哥哥罗睺而起,你去救他,自是最好不过。”

红缨驻足在悬崖边,长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上白狼,准备跳跃这弥卢山巅。

她骑着白狼,回头狠狠道:“我现在就下去找他!你若骗我,小心我回来宰了你!”

法师道:“姑娘先别急着去,老和送你一件法宝,助你救人。”

红缨一愣,问道:“什么法宝。”

法师道:“天眼通。”

红缨问道:“天眼通?做什么用的?”

法师道:“天眼通是神通法力,你得了这项神通,无论远近内外昼夜,世间一切形色都能看得见;你就能看见小和尚在什么地方了。”

红缨半信半疑,道:“我该怎么得到这神通?”

法师道:“心平气和,抛除杂念,跟我一起念。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红缨犹豫片刻,便跟着法师念了一遍法咒。她屏气冥神,随即凝神一望,忽见她双目冒出金光,脸色大变,大叫道:“他还活着!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他......他有危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绝不能让他死了!”

法师道:“红缨姑娘,你乃修罗之身,有天神之力。只是到了恶鬼地狱,救人要紧,切勿嗜杀好斗,莫学你哥哥罗睺。那些恶鬼,虽然面目可憎,其实可怜的很。”

红缨一时间得此神通,不禁感觉这法师深不可测,不敢再度放肆,双手合十道:“好吧,多谢法师。敢问法师尊号。”

法师慈声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心,于是体会到了世间诸般痛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难胜尊者,这是你的修行。”

红缨不解,问道:“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那世人与我何干?”

法师微微一笑,道:“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难胜尊者,祝你早日功德圆满!时候到了,我们会一起并肩作战,共建神通学院,封印天魔!解救芸芸众生!”

话音刚落,只见法师的身体,如同气泡一般,渐渐的消散而去。

红缨惊道:“喂喂喂!你叫我什么?什么难胜尊者?你说话能不能说完整了?”

只觉一阵清风拂过,法师不见了。

红缨定了定神,大喘一口气,望见山顶之中的五道轮回盘,喃喃道:“小和尚!你是我的!我来了!”

她摸了摸白狼的头,正要纵身跳跃,忽见面前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闪过,不禁惊了一下。

“你是谁?”

她低头一望,此人正是盼儿。

红缨斜眼望着她,道:“小女娃,你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盼儿满面焦急神色,气喘吁吁的说道:“我见到你哥哥了!他......他和帝释君打起来了!”

红缨眉头一皱,急道:“什么?他中了什么魔了?他和帝释打什么打?”

盼儿喘着气,道:“你哥哥说,离苦师傅在饿鬼地狱,我们去救他吧!”

红缨脸一板,惊道:“哥哥?”不禁心想,难道是哥哥把他推下去的?她越想越生气,又愧疚难当,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知道小和尚在饿鬼地狱了。”

盼儿愣了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见到你哥哥了?”

红缨摇摇头,也不想过多解释,道:“我现在没有时间过去劝架,你在这里等着吧,我要去救小和尚。再晚一步,他就要被饿鬼给吃了!”

盼儿顿时大急,道:“他......他有危险?你带我一起去救他!”

红缨不耐烦的说道:“你别妨碍我!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这小娃子,到了饿鬼地狱,那些凶神恶煞的饿鬼还不把你生嚼扒皮了!我没有精力分心救你!你安心的在这里当帝释娘娘吧。”

盼儿浑身一颤,却好似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她一瘸一拐走向了悬崖边,凝神望向那五道轮回盘。那道饿鬼世界暗红色的光芒中,隐约中能听到群鬼贪婪又痛苦的哀嚎声,感觉就是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

红缨怒喝道:“我说的你没听见吗?快点回去!”

突然之间,只见盼儿上前一跃,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大叫道:“小师傅......我来救你......”

红缨大惊,连连拍了一下白狼,抢前一步大叫:“你疯了!”

再一看,盼儿的身影,已经坠入了那如烟迷雾般的暗红色光芒之中。

红缨咬了咬牙,“走!”她大喝一声,骑着白狼飞身一跃,一同跃下山崖。

......

离苦模模糊糊,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声叽叽喳喳的叫声。他“哇”的一声,呛出来一大口海水,随即慌张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迷迷糊糊,想要抬手揉眼,却发现自己全身被铁锁死死捆绑着。他顿觉头疼欲裂,起身大叫:“迦楼罗!你怎么样了?”

他抬头一望,只见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城墙,城墙都是由黑色的巨石堆砌而成,城内的楼阁也都有百尺之高。他再转头仔细一看,当即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他眼前,趴着无数只形态恐怖怪异的饿鬼,这些饿鬼两只耳朵竟然长在脑袋后面,鼻子居然会有三个孔,眼眉毛则长得像帘子一样挂在眼前。

这些饿鬼见到离苦醒来,发出一阵阵惶恐的声音,连连后退好几步,趴在地上,紧张的望着他。好似在他们眼里,离苦是一个长相恐怖怪异的怪物。

“这是哪里?”

他惶恐的环视四周,他在一个虚无缥缈、四面环海的岛屿之上,这岛屿处在无边无尽的鬼海中央。

却见这诡异的岛屿上,灯火通明,处处歌舞声乐。

在他右边是一处红色的舞台,台上有几名饿鬼手持形态怪异的乐器,随后,走来几位穿着花枝招展的舞女,一曲鬼魅怪异的乐声轻扬而起,随即,诸女长袖漫舞,随之音乐旋转,愈转愈快。

离苦瞧着瞧着,不禁惊惧不已。只见这些舞女,虽穿着华美的服饰,长相却个个丑如夜叉。

他身边的饿鬼们见到舞女,纷纷兴奋的涌向台前,大口大口喝着酒,好似非常享受的欣赏着乐舞表演。

这时,有一顶八只饿鬼抬着的大轿子,朝着他这里走来。

乐舞声顿时停住了,饿鬼们瞧见大轿子,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叩拜。紧随其后,又有几名身穿官服的饿鬼骑马而来。

在离苦看来,这些身穿人间服饰的饿鬼,长相是一个比一个难看,面容诡异恐怖。如果事先没有心理准备的话,估计会被吓晕过去的。

只见那八鬼将轿子缓缓放下,随即全部趴倒在地。

轿子里缓缓走下来一个身穿人间皇帝服饰的恶鬼,这鬼黑身、朱发,绿眼,靛蓝色的脸,锯牙钩爪,正是罗刹鬼的恐怖相貌。只是见其身形,却远远大于离苦所见的所有罗刹鬼。

离苦满头豆粒大的汗珠,只觉得一股子从没遇到过的强大鬼魅妖气迎面扑来。

众多饿鬼见到这罗刹鬼,一边磕头,一边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离苦惊恐之余,连连使用天眼通紧张的观望这里,自言自语道:“我......我竟然到了与世隔绝的罗刹国!那......那是罗刹王!”

他继续紧张四下寻觅迦楼罗的身影,却见罗刹王转头望向他,那双绿眼冒出来两道幽幽鬼火,闷声道:“神通修行者!”

再一看,一位形象诡异的小孩出现在罗刹王面前,这小孩浅浅的冰蓝色皮肤,两朵大红花缠在他的头发上,橘红色的眼睛,尖尖的耳朵从发须中露出来。

离苦见到他,怒道:“是你!神通鬼!”

只见神通鬼微微一笑,冲罗刹王鞠了一躬,道:“大王!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两件礼物!一个有修行的小和尚,还有迦楼罗也被我擒来了,供您享用。”

罗刹王听闻面露大喜神色,道:“那欲界天主的神鹰?它在哪里?”

第二十六章 罗刹鬼国

那神通鬼笑了笑,随即拍了拍手,顷刻间,寂静得可怕的鬼海,忽然巨浪翻涌,呼啸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越过海岸线。一条庞大的蛟龙,涌出海面。它全身深绿色的鳞甲,眼睛金黄金黄的。

离苦惊想:“这神通鬼和鬼海蛟龙与罗刹王是一伙的,它们想要做什么?我必须立即找到出口逃出去。”他凝神使用天眼通眺望,只见这座岛屿的城北方向,有一座与通幽冥连接在一起的独木桥。

这时,群鬼一片哗然声,全部后退数步,惊恐的望着蛟龙。

神通鬼指向蛟龙,道:“大王请看!那迦楼罗就在那儿。这大鸟很凶恶,我怕他放肆,惊动到大王,便给他下了神通法咒,让他昏睡不醒。”

罗刹王兴奋的望向蛟龙,只见蛟龙的两只大爪子死死的抓着迦楼罗。迦楼罗此时全身已被海水浸透,仍然昏迷不醒。

罗刹王喜道:“没想到这迦楼罗落在了我的手里,吃这神鹰的肉,可以大大增加我的神通!这里是被欲界天主遗弃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们!哈哈哈!”

离苦见到迦楼罗,大为振奋,连连大叫:“迦楼罗!你快醒醒!”

“砰”的一声!

离苦忽感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猛一抬头,惊见一只饿鬼手拿一块儿大石头,正在砸他的脑袋。登时,他的头被磕破一道口子,鲜血哗哗的流了下来。

罗刹王见状大怒,随手一记耳光,狠狠打在那饿鬼的脸上,闷声怒道:“这是转世神通修行者,吞噬他的气血,等于可以获得千年的修行!你出了他的血,知道我的损失有多大吗?”

那饿鬼的脸被打得一道深深的黑印子,立即放下石头,惊恐的爬到了一边。

离苦瞧着汗流满面,连连口念法咒:“阿弥陀佛,神境如意,如十方国变现自在~”

罗刹王扭头警觉的瞥向他,立即冲他吹了一口气。离苦顿觉全身酸软酥麻,意念一时间无法集中。罗刹王呵呵一笑,道:“你急什么,一会儿我将三个美丽的女儿送给你,那时你再施展神通也不迟。”

离苦咬牙厉声道:“妖魔邪祟!我要降伏你!”

罗刹王诡秘的一笑,说道:“修行者,好好看表演吧!”

说着,只见罗刹王缓缓登上舞台,大声道:“今夜是个难忘的夜晚!感谢诸位在我仙女国做客,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含。今夜,我为大家宣布一个大好消息!我国的护国法师,抓住了两只海上害人的妖怪。保佑这片大海和我仙女国,万年太平!”

神通鬼微微一笑,也缓缓走上了台。

群鬼一时间七嘴八舌,面露喜悦,高呼:“感谢大菩萨为民除害!感谢大菩萨降妖伏魔!”

神通鬼双手合十,忽然他全身散发金光,脚下生起一朵金莲。再一看这神通鬼,变化了形态,他头戴宝冠,身披白色天衣,微闭双目,坐在莲叶上,手持一个如意宝瓶,道:“救苦救难,有求必应!大慈大悲,普度众生!”

群鬼一片兴奋的欢呼,纷纷跪倒在地,朝着神通鬼磕头。

神通鬼朗声道:“这仙女国善法良治,国泰民安,众生皆可以在这里获得圆满幸福!”

说着,只见罗刹王深吸一口气,吹向天空。他的口中,竟然喷出一道彩虹。顿时,天空之中闪过万丈红色霞光,千万礼花绽放,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罗刹鬼国竟呈现出一派美轮美奂的太平盛世景象。

群鬼欢呼沸腾,高呼:“大王万福!万岁!万岁!万万岁!”

顷刻间,群鬼从四方合拢,挤满全城,热闹喧嚣的鬼流扬起尘土,烟云与尘土映出一片红光,整座鬼城纷纷攘攘,锣鼓喧天,好一派人间的红尘景象。

正在此时,只见离苦面前涌上来几只饿鬼,他们合力拖起铁锁链,一步一步将离苦拖上了红色的舞台。它们一脸惊惧看着离苦,说道:“终于抓住你这害人的妖精了!”

罗刹王指向离苦道:“这是一只万年吃人的妖精!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他?”

离苦心中又惊又疑,望向台下丑陋怪异的群鬼。但见这些饿鬼见到自己,如见到恐怖的吃人妖怪一般,无不面露憎恶与恐惧的神色,他们大声高呼着:“杀了他!吃了他!”

离苦越瞧着越奇怪,心想:“它们怎么看见我像是看见恶鬼一样?它们为什么叫我妖精?”他当即使用天眼通与宿世通,凝神望向群鬼。

突然之间,他的脸上凝固住了,神色变得惊骇又悲愤,他大叫道:“你们是人!你们是人!你们醒醒吧!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却见罗刹王瞥了一眼离苦,低声道:“这可恶的神通修行者,堵住他的嘴!”

随即,两只饿鬼听令,将一坨厚厚的布条塞进了离苦的嘴里。

离苦被堵住嘴,无法再说话,仍然焦急的大喊。但见台下的群鬼无不惊悚的望着他,窃窃私语:“这妖怪看着好厉害啊......好吓人啊......”

望着群鬼,离苦流出了眼泪,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景象:

这些相貌恐怖怪异的群鬼,竟是来自人间的商人。他们乘船渡海经商,遭遇到了风暴,将船吹到了这片鬼海罗刹国。

他们战战兢兢的走进了这片罗刹鬼国,谁知,当他们进到城里时,眼前这番景象,令他们欢天喜地。

整座城里,处处都是温婉动人的妙龄少女。她们收容了落难的商人,将商人安置在自己家中,与他们谈情说爱,并向他们勾勒出一副美丽的人生画卷,勾引商人们与她们结为夫妇,恩爱到老。商人们经不住诱惑,则在罗刹国住下了,竟忘了自己家中的妻儿老小。

在他们眼中的罗刹国,富饶圣洁,风景如画,处处都是典雅的建筑,宛如仙境。那些妙龄少女告诉商人们,这座美丽的城你们可以永远住下去,但是,千万不要走出城南,那里受到了诅咒。

其中有一个商人胆子很大,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以为那里可能藏着什么宝藏。他深更半夜趁大伙儿都已熟睡,独自起身出城,跑出城南一探究竟。

他沿着一条密密麻麻的丛林小路走了一段,忽然听见远方传来凄惨的哀嚎声,就像屠宰场一般惊悚恐怖。

他惊恐万分,然而这片漆黑的丛林使他迷路了。他循着声音向前走,忽然间惊见一座由钢铁铸造的城堡,铁城上满是血渍,黑暗中显得阴森恐怖,寒气逼人。

他吓得爬上一颗大树向下眺望,顿时吓得丧胆亡魂!

只见铁城内一片血迹,全是铁牢。地上摆着成百上千具人的尸体,血肉模糊,臭气熏天。有的尸体开肠破肚,看着像是被野兽撕咬的,还有些虽被吃掉半身,但人还未断气的。

铁城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骨之中,还看见一些幸存者,因没有饮食,瘦得皮包骨头,眼窝塌陷,像骷髅一样,他们饿急了,便互相残杀,惊现人吃人的恐怖情景。

其中一个幸存者看见树上的商人,朝着他大喊大叫,告诉他自己是商人,在海上遭遇风暴,船只飘流到了此地。他们这一船的人,被这里的少女迷惑,与她们在这里结婚生子。

谁知过了一段时期,他们一个一个的失踪,现在才知道,所有失踪的人都被少女关到这铁城的铁牢里。

这些妙龄少女,根本不是人,而是罗刹鬼!

他们这群人,已被吃掉一半,而另一半的商人,还在罗刹城,与妻儿恍惚快活之中,浑不知情。那人还说,罗刹女贪吃人肉,十分残忍,连自家生出的儿女也都吃光了。

那商人听完毛骨悚然,正要下树逃跑,谁知树上竟然潜藏着一个罗刹女,他惊悚大叫,顷刻间,已被罗刹女分尸了。

而离苦眼前这一群饿鬼,正是那群浑不知情的商人。

他们长期在这罗刹鬼国生活,饮食人肉人血,却以为自己吃的是美酒佳肴。由于他们常年不见阳光,在这饿鬼地狱,吸收鬼魅尸气,便成了这一个个恐怖怪异的模样。

离苦又悲又怒,无奈嘴被堵住,手脚被铁锁捆绑,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一下。台下那些形同饿鬼的商人,依然满面惊惧又憎恨的瞪着离苦,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这时,走过来许多丑陋恐怖的罗刹女鬼,为众多商人斟上酒,跳起舞,投怀送抱,现场顿时又是一片欢歌笑语。

离苦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心想:“世人的内心一片混沌不堪,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明明身在罗刹鬼国,性命危在旦夕,却根本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们看不清恶鬼的丑陋嘴脸,也不愿看清自己的真实嘴脸。”

只见那神通鬼拍了拍手,蛟龙飞跃上岸,将昏迷的迦楼罗放倒在地上。

四周群鬼见到迦楼罗那庞大的身形,一片慌张不已。

随即,来了十几只饿鬼,战战兢兢地给迦楼罗套上了铁锁链,并将他也拖上了舞台。

罗刹王道:“这是一只吃人的怪兽!也被我们的护国法师擒住了,你们说,该如何处置他?”

群鬼愤恨的大叫:“杀了它!吃了它!”

“除掉妖精和怪兽!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罗刹王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手,道:“本王为了黎明苍生!答应你们!晚宴正式开始!这妖精和怪兽,就是咱们今晚的美宴!”

群鬼鼓掌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离苦焦急万分,暗暗叫苦,嘴被堵住,法咒无法念出来。他不停的挣扎,一步步挪动,想要扑向迦楼罗叫醒他。

群鬼见状,纷纷惶恐大叫:“这妖精要挣脱了!”

罗刹王呵呵一笑,道:“各位莫怕。”

说着,他走向离苦,俯身凝视离苦的眼睛。

离苦只见罗刹王的双眸散出两道幽幽鬼火,那绿莹莹的光芒越来越亮,离苦只觉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幻觉,他从没有体会到如此强大的鬼魅之术,仿佛七魂六魄都要被他吸走了。

罗刹王一把扯下堵在离苦嘴上的布条,笑道:“好好享受!”

离苦大喘一口气,连连口念法咒,忽见三位罗刹女缓缓向他走来。

罗刹王低声道:“我的宝贝女儿们,只要能引诱他的心识,他修行的法力都会被咱们吞噬。”

这三位丑陋无比的罗刹女,顷刻间变成了美轮美奂的人间女子,盛装严饰,在离苦面前摆出楚楚动人的姿态,含情脉脉的表情,一双水汪汪的妙目,仿佛能将人的心勾出来一样。

一位罗刹女走着凌波微步,来到离苦面前,温柔的说道:“哥哥,哥哥,你喜欢我吗?你娶我为妻吧......”

离苦闭上眼睛,喝道:“罗刹恶鬼!你们即便披上美丽的人皮,心却恶毒,好比精美的琉璃瓶满盛粪秽,不自知耻,还敢来诳惑人吗?”

另一位罗刹女也走了过来,柔声道:“小师傅,你是不是把盼儿忘了......”

离苦一怔,连忙睁开眼睛,惊讶的说道:“你......你......罗刹恶鬼!这......这是幻觉......”

罗刹女低头哭了起来,泣声道:“小师傅,盼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你能不离开我吗?”

离苦脸色骤变,那凝重的神色瞬间被冲垮了,他的眼神变得朦胧了,说道:“盼儿......你还生我气吗......”

忽见第三个罗刹女也走了过来,娇声道:“小和尚,我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该好好报答我?”

离苦疑惑的看着她,道:“罗刹恶鬼!你......你是谁?”

罗刹女道:“小和尚,我陪你去找你的爹爹妈妈,然后,咱们一起厮守在这片翠谷好不好?”

离苦惊道:“红缨姑娘......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正在这时,离苦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道:“罗刹恶鬼!听闻不动明王降魔咒。破除一切邪法,现出原形!囊麽!三满多。伐折罗。赧!战!拏!嘛哈噜萨拏!撒婆杂耶~吽!怛罗迦~撼!曼!”

离苦惊骇一回头,只见一柄金光宝剑飞驰而来,顿时眼前黑烟缭绕,再见这三个罗刹女,全身如烈火焚烧一般,痛苦的嚎叫起来。

顷刻间,三位罗刹女又变回了那丑陋恐怖的形象。

离苦却没有注意这三个罗刹女鬼,他的目光死死的凝视住了后方,喃喃道:“盼儿......你......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只见身前闪过一道红影,顿时,整片罗刹国一阵惊慌大叫。

离苦只听面前一女子和他说道:“没良心的东西!我拼了命的来救你!你就看见她,你看不见我吗?”

离苦回过头,更是一惊,道:“红缨姑娘!”

第二十七章 红尘鬼影

离苦不禁一怔,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眼睛,眼前这位红衣女子,杏眼桃腮,红发碧眼,容颜绝美,正是红缨。

他惊讶的说道:“你......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红缨回过头,右臂高举起,顷刻间她的右臂幻化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只见她忽然狠狠朝着离苦劈了过来。

“铛铛铛”三声巨响,离苦的眼前闪过丝丝火花,再一看,身上捆绑的铁锁链已被红缨砍断。

离苦一惊,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红缨瞪了他一眼,道:“待我收拾完这群恶鬼,再找你算账!”

这时,红缨的雪狼也扑了过来,呲出四颗獠牙,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杀气外露,朝着群鬼恶狠狠的嘶吼着。

台下群鬼一时间乱成一团,有的吓得瘫倒在地上,惊恐大叫:“妖精!妖精!这是个红色女妖精!还有狼!”

红缨惊讶的瞪大双目,怒视群鬼,喝道:“你们这群丑八怪!你们竟然说姑奶奶是妖精?看到你们我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我要把你们这些恶鬼通通消灭掉!”

登时,只见她的眼眸燃起一团红色的火焰,一朵血色莲花在她的眼中徐徐燃烧起来。离苦只觉胸腔一股血液在沸腾,全身不由得亢奋起来,这片罗刹鬼国,忽然间变得煞气漫天!

红缨吹了一声口哨,大喝:“杀!杀!杀!”

那白狼仰头长啸一声,忽然纵身一跃,扑向台下,朝着群鬼一通狂咬。一瞬间,只见这雪狼已经将两只饿鬼,咬成了两半。

离苦瞧着心惊肉跳,惊想:“红缨是修罗身,她见到饿鬼会变得亢奋,她这是要大开杀戒了!我得阻止她作孽!”他连连急叫道:“红缨姑娘手下留情!台下的那些是人,不是恶鬼!不要作孽......不要作孽......”

红缨扭头怒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几个罗刹女了?这些恶鬼要吃了你!你竟然让我放了它们!”

离苦急道:“你搞错了!真正的恶鬼不是它们!”

他正欲上前阻拦,忽见面前扑上来一位黄杉女子,一个娇怯怯的身子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哭道:“小师傅!刚才你......你差点就让恶鬼吃了!还好......还好我及时赶到!盼儿不好......你多次舍命相救,盼儿不应该生你的气......”

说着,她看见离苦头上的伤口,面露怜惜神色,连忙从衣裳上扯下一块布,替离苦擦血。

离苦低头一望,面前是一位秀美的女子,一双柔情似水的大眼睛,又似怜惜,又似埋怨,正在望着他。

这黄杉女正是盼儿。

离苦见到盼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惊道:“你怎么也在这饿鬼地狱?是不是他......他把你推下来了?你......你不要再回去了......”

盼儿顽皮的一笑,喜泣道:“是我自己跳下来的。”

离苦眉头一皱,道:“你不要命了?”

盼儿正要说话,忽听见一声怒喝:“你们两人在那儿腻腻歪歪干什么呢?小心我把你们也收拾了!”

盼儿一惊,回过头,但见红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杀气腾腾,不禁一哆嗦。

离苦见台下饿鬼们一声声惨叫,焦急万分,连连冲下台去阻止雪狼。

然而雪狼此时见血,兽性大发,又哪里制得住。

一时间,离苦根本拉不住疯狂的雪狼,他狼狈不堪,随即挡在群鬼面前。却见群鬼如见到恐怖的妖精一般,纷纷躲着他。

盼儿担忧的望着台下,忽见红缨朝她走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头走向那三个全身焚烧烈火的罗刹女。她俯身一看,这三个罗刹女中了盼儿施展的不动明王降魔咒,全身黑烟弥漫,那一副美丽的人皮已经烧焦了,露出恐怖丑陋的鬼脸。

红缨捂嘴啐了一口,忽然手起刀落,只见寒光闪闪,“唰唰唰”的三生响,那三个罗刹女的脑袋已被砍了下来。

离苦摇了摇头,双手合十,为三个罗刹女诵念往生咒。

这时,忽然鬼影闪动,那罗刹王与神通鬼一同出现在红缨面前。

那神通鬼捂嘴鬼魅的一笑,道:“原来是个修罗女。”

罗刹王呲出两颗鬼牙,道:“差一点就把那小和尚的心识吸出来!这修罗女真可恶!”

神通鬼道:“大王这里交给我。”

只见那罗刹王望着已被红缨斩首的三个女儿,满面狰狞,全身焚起绿幽幽的鬼火,那张青面獠牙的鬼脸望向红缨,怒道:“你这恶神!竟然将我三个宝贝女儿的脑袋砍下来!我先吃了那迦楼罗!再吸走你的三魂七魄,为我女儿祭祀!”

忽然鬼影一闪,眼前一团黑烟,再一看,罗刹王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红缨一怔,怒喝道:“出来!你这恶鬼!你躲着我!是不是怕了我?”

只见那罗刹王一瞬间到了迦楼罗的身前,口吐一团绿幽幽的鬼火,张开了血盆大嘴!

离苦和盼儿见状,焦急的大叫:“不要!”他们纷纷冲了上去。

突然之间,只见迦楼罗猛的睁开眼睛,一声长鸣,大叫道:“你这老鬼怎么直接上来就吃!不是得先让罗刹女过来引诱我吗?老子一直在等着呢!”

罗刹王凝神一望,闷声道:“你这狡猾的畜生,你早就醒了?”

迦楼罗哈哈大笑,道:“你的罗刹女呢!你把你们最美的姑娘派来吧,引诱我啊。”

罗刹王哼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修行者,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吃就行了。”

迦楼罗气得嗷嗷大叫,忽然双翅一展,登时挣开了铁锁链,道:“你老为难那和尚有什么用?我这白送上门的,你都不要!”

罗刹王笑道:“你这畜生,还挺好色!”

离苦见此情景,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等危机时刻,这迦楼罗还有心思开玩笑。忽然,他脸色大变,朝着迦楼罗大叫:“小心!”

只见那条巨大的鬼海蛟龙,悄悄来到了迦楼罗的身后,朝他张开了大嘴。

迦楼罗慌张的一回头,望见了鬼海蛟龙那凶恶的龙头。他当即大吸一口气,口吐一团大火,烧向蛟龙。

蛟龙全身一翻,躲过火焰,只见它“嗷”的一声怒吼,顷刻间,翻涌的海潮从它的口中喷涌而出。

迦楼罗飞身跃起,扑到蛟龙的后脊背,随即双爪狠狠抓住它的鳞片,朝着它的颈部啄了上去。

蛟龙顿时全身疯狂的翻滚起来,带着迦楼罗,一同扑向了鬼海之中。

离苦大急,深怕迦楼罗被蛟龙带到海底,被海水呛死。

他正欲上前助他一臂之力,忽见红缨转过身,脸现杀气,怒视神通鬼道:“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只见神通鬼呵呵一笑,全身一转,顷刻间又变成了观世音菩萨的相貌。

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姑娘杀气好大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红缨一怔,惊道:“观世音菩萨!”

顿时,她的耳边不停的响起一阵阵声音:“你罪孽深重,见到本尊,还不快快忏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红缨渐渐变得脸色煞白,全身惊悚的哆嗦起来,她捂着耳朵不停的大叫,随后跪倒在地,磕头道:“弟子罪孽深重!弟子罪孽深重!”

一时间,只见红缨满脸痛苦又悔恨的神色,她的眼睛好似什么都看不见了。那神通鬼缓缓走向她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红缨的脖子咬了上去。

生死之间,只听一声大叫:“咔~唵嘛呢叭咪吽~”

再一看,红缨的全身,被一层金光罩住,神通鬼一嘴咬了一个空。他再一瞧自己,又变回了神通鬼的诡异模样。他抬头一望,大怒道:“可恶的和尚!差一点就把她吃了!”

红缨不禁全身一哆嗦,瞬间醒了过来,兀自出神,只感觉心惊肉跳。她惊骇的抬起头,只见离苦站在她的面前,朝着神通鬼喝道:“你这害人不浅的神通鬼!说神话,做鬼事,使用鬼魅之术引诱世人走火入魔,斩离人道。我离苦必须收伏你!听闻金刚降魔咒,唵班札巴聂吽~”

顷刻间,离苦面前金光闪现,一柄金光杵,飞驰刺向神通鬼!

神通鬼见状,惊恐大叫:“大王救我!”

再见它鬼影乱窜,蓦地里一股浓烟随风卷至,蒙住了离苦的眼睛。

离苦眯了一下眼,当即口念天眼通法咒,一道金光直射向神通鬼的身影,继续操纵金刚降魔咒,喝道:“神通鬼!哪里跑!”

正在这时,忽然又刮了一股子绿幽幽的鬼火,离苦再一看,只见罗刹王鬼影一闪,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他们这里,伸出鬼爪,朝着红缨的头上抓去。

离苦惊慌收回法咒,连连口念:“咔~”

金光罩再度护住了红缨。

红缨经过两次遇险,不禁惊魂未定,随即勃然大怒,暴跳如雷,见这青面獠牙的鬼脸,冲他狠狠呲了呲牙,道:“我要杀了你!”

离苦大急,道:“红缨姑娘!这罗刹王有鬼魅的神通力!你别发怒,中了他的计,让我来收伏他!”

红缨“哼”了一声,道:“你还是陪你的小情人吧!”

随即,她大喝一声,突然间呼的一声,伸出右臂,朝着罗刹王砍了过去。

只见那罗刹王冒起一团黑烟,鬼影闪烁,又不见了。红缨一头扑了个空,一时间根本找不到罗刹王的身影。蓦地里这鬼国四周红光闪闪,鬼影重重, 呼呼的鬼叹气声响个不停。

她这一发怒,竟然忘了施展刚刚学会的天眼通。只见四周,到处都是罗刹王的黑影窜动,星星鬼火一会儿现红色,一会儿现绿色,令她眼花缭乱、烦躁不已。

红缨大喝:“出来!你这鬼头鬼脑的罗刹!”

只听罗刹王哈哈大笑,道:“你来抓我啊......”

红缨大怒,朝着那片来回乱窜的黑影一通乱砍。

但听得嗤的一声响,红缨衣袖上划破了一条极长的口子。她大惊失色,不禁暗暗叫苦,她在明,鬼在暗,当真局面很被动。

离苦越看越惊,心想:“红缨拥有阿修罗的天神之力,尚无法擒住这罗刹王。这鬼魅幻象之术太强,根本看不见他。这罗刹王确实是生平所见最厉害的一只恶鬼。”

他忽然心想:“用天耳通听心法!”随即大叫:“红缨姑娘,我用天耳通,助你擒住恶鬼!”

他缓缓平坐,微微闭目,嘴唇微闭,舌顶上颚,排除杂念,右掌手心对左手背,右手中指轻按左手掌外劳宫穴,右手小指轻触左手后溪穴。右手大拇指在外,两个少商穴相触。左手中指弯曲,指尖点胸口谭中穴,结成天耳印。

他深深吸气,用意念气从尾闾关吸入,由下向上,气催生光明,光充满大脑。随后变为自然呼吸,将意念集中在喉咙下面。口中默念:“EEENNN…...”

却见红缨气冲冲的说道:“你见我抓不到鬼,成心气我是不是?这时候你竟然坐下来念经?”

离苦没有理会她,顿时,整片饿鬼世界,亮了起来,离苦的身上散发出层层白光。

无视,无听,无觉,心静神定。天地万物,大自然山川湖泊,芸芸众生细微的声响,都如一股气流涌入离苦的耳朵里。

他听见了飒飒的脚步声,罗刹王的鬼影脚步声,进入到了他的耳朵。他当即大叫道:“恶鬼在你身后!”

红缨微微一凛,连忙挥臂转身劈砍。

只听见“砰”的一声,一阵黑烟迷住了红缨的眼睛。

那罗刹王好似被红缨砍中了左肩,地上瞬间滴下来一丝丝绿色的液体。

罗刹王登时“嗷”的一声怒吼,道:“可恶的和尚!我要将你小情人的三魂七魄通通吸出来。”

忽然间,他喷出三团鬼火,围绕在红缨四周,随即鬼影又不见了。

这时,只听见神通鬼迷惑人的鬼魅之音再度萦绕空中,扰乱起离苦的天耳通。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红缨屏气冥神,紧张的四下凝望。只见一道幽幽的黑影,越拉越长,悄悄出现在她身后。

离苦摒气聆听,却并没有听出来任何脚步声音,他突然抬头慌忙大叫:“恶鬼在你上面!”

红缨连忙抬起头,朝着上方狠狠的刺了上去。

然而,她不禁大吃一惊,这次竟刺了一个空。

她回头埋怨道:“你听错了!恶鬼不在上面!”

离苦一慌,暗道:“奇怪......”一凝神间,忽然心中大震,回头望向盼儿。

只见罗刹王青面獠牙的鬼脸映在盼儿的眼前,那两道绿光向外喷涌层层鬼火。盼儿与他目光相触,顿时吓得心跳都要停住了,仿佛跌入无穷无尽的阴冷黑暗之中。只见罗刹王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盼儿顿觉魂飞魄散,心口的神识被罗刹王缓缓吸了出来,竟然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十八章 三魂七魄

只听见罗刹王快活的一声大笑:“活人的味道......太妙了......”

离苦大吃一惊,他的注意力全在红缨身上,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盼儿,又岂会想到这罗刹王竟然绕开红缨,直接去袭击盼儿。他又悔又惊,惊想,这恶鬼不仅神通大,还狡猾的很,连忙冲红缨喊道:“快救人!”

红缨乍见罗刹王已到了盼儿身前,脸色大变,道:“我看见了,瞧给你急的。早叫她不要跟过来,真麻烦!”当即大喝一声,纵身飞跃向罗刹王,狠狠劈了下去。

罗刹抬头望了望她,登时一吹气,一阵黑烟弥漫,红缨扑过来一看,恶鬼已无踪影。再一看,罗刹王抱着盼儿,已闪现在离苦的身后了。

红缨见状,怒容满面,喝道:“罗刹鬼!你这狡猾的老鬼!你的对手是我!你害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娃做什么?”

罗刹王笑道:“比起你这恶神修罗,我更喜欢活人的味道!”

红缨啐了一口,道:“放屁!老娘今日就将你这千年老鬼五马分尸!”说着,她凌空跃起,再度朝着罗刹王劈砍过去。

正在这时,忽见那神通鬼又窜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道:“你这好战、贡高、争斗不休的修罗女!让本尊来度化你吧。”

顷刻间,神通鬼变化成无数个身影,萦绕在红缨四周。

只听他笑吟吟的说道:“你猜......哪一个才是我......”

红缨咬了咬牙,凝神观望周边的鬼影,朝着面前的一只狠狠劈了上去。

谁知呼的一声,竟然劈了一个空,那鬼影如一缕青烟消失了。另一只鬼影窜到红缨身后,笑道:“那都是幻觉,哈哈哈......”

红缨一时间无法抽身,便即与神通鬼激斗起来。她焦急万分,但见盼儿的脸色已经青里发灰,瞳孔渐渐变得涣散了。

盼儿忽然微微扭过头,望向离苦,喃喃道:“我魂没了......我们来生再见吧......”

离苦惊慌不已,想要口念法咒救人。忽望见盼儿的眼中,一滴眼泪流了出来。一瞬间,离苦一颗心仿佛被刀子戳进去一般,眼泪夺眶而出,大叫:“不要!”

他不顾一切的扑向罗刹王,攒着拳头朝着罗刹王一通乱打。他此时急火攻心,这一番慌乱之举,已无任何神通法力,宛如市井流氓打斗一般。

他拉着罗刹王的鬼臂,大喊大叫:“恶鬼!你放了她!你要的是我!”

罗刹王鬼魅的一笑,猛的一抬手,轻轻松松将离苦按倒在地,道:“神通修行者!这么简单就把你擒住了!看来你的心识已经乱了......哈哈哈......这女娃还真是你的情人,吸完她的魂魄,再吸你这修行者的心识!”

离苦此时五内俱焚,六神无主,若是早些察觉到,便能及时阻止。但天道不测,世事难料,福兮祸兮,往往便只差于毫厘之间!

正在这时,只听见一阵阵美妙的音乐悠然响起。

“......嗡 嘛 呢 呗 咪 吽......”

空中竟然飘荡起六字大明咒的歌唱声。

罗刹王不禁一惊,四下张望道:“六字大明咒?是谁在演奏音乐?”

但见这片鬼国世界,一片狼藉,四周皆是惊恐万状的饿鬼,又哪里会有乐师在演奏音乐呢?

罗刹王的鬼眼如烛火一般,凝神望向四周,惊道:“莫非真是菩萨来了?”

再仔细一听,这曲子由琵琶、箜篌、腰鼓、笙、古筝、横笛,各种各样的乐器,共同演奏而成。只觉得说不出的委婉动听,宛如一幅人生百态的画卷,娓娓道来人间的酸甜苦辣,爱恨别离。

罗刹王疑惑的摇头道:“不是菩萨,这是来自人间的乐曲......难道还有活人?还是有来自*天的神仙?先吸干这女娃的魂魄再说!”

他当即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面目变得古怪起来,疑声道:“这女娃的三魂已经被我吸走,只是她的七魄好怪啊。我吸了这么多活人的七魄,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仔细一聆听,只觉得空中萦绕的美妙乐曲,竟是从盼儿的手臂上散发出来了。一时间,罗刹王感觉恍恍惚惚,如醉酒一般,险些昏了过去。

他口吐一团鬼火,当即站了起来,惊异的望向盼儿,道:“莫非你不是活人?你是*天的神仙?”

随即他又聆听一下,忽然大呼道:“催我心肝啊!痛煞我心!你.......”他凝神望向盼儿,瞪大了鬼眼,大声道:“你是谁?你是乐神?”

罗刹王紧锁眉头,独自出神,自言自语道:“喜、怒、忧、思、悲、恐、惊.....这就是人间的感受吗?好乱啊......好复杂啊......”

离苦见状,挣扎的爬了起来,惊见盼儿双目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好似死过去了。

他焦急的扑了上去,伸手摸了摸盼儿的人中,隐约觉得,还有一丝的气息,只是时有时无,极度微弱。

他站起来大叫:“恶鬼!你把她的魂魄还回来?”

罗刹王斜眼瞥向他,忽然伸出鬼爪,朝着离苦的眼睛戳去。

千钧一发之际,离苦却已经慌了神,他闭上眼睛,一把抱起盼儿,只想朝着前方跑。

正在此时,只见盼儿的手腕上的七宝福报珠惊现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芒,罗刹王低头一望,连忙捂住双眼,痛苦的大叫。他那鬼眼,好似被烧焦了一般,不停的往外冒浓烟。

罗刹王惊慌大叫:“帝释天王!是帝释天王!”

他后退了几步,仰头四下张望,慌道:“不对啊!*天的神仙,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突然之间,红缨纵身一跃,一步踏到了罗刹王的身后,大喝:“我要你这老鬼的脑袋!”说着,以雷鸣般之势,朝着罗刹王的头狠狠砍了上去。

“大王小心!”

忽听神通鬼一声大叫。

罗刹王惊醒回过神来,扭头朝着红缨口吐一团鬼火。

红缨慌忙收手捂住嘴,大叫:“臭死了!”再一看,罗刹王刹那间窜到离苦身后,鬼爪捏住离苦的肩膀,顺手将盼儿抢了过去,闷声道:“这女娃怪的很,我要带她走!”

离苦顿时右肩鲜血淋漓,他顾不上疼痛,急忙转身,一声惊叫:“别跑!”再一眨眼,罗刹王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红缨见离苦受伤,连忙扶住他,问道:“你怎么样了?”

但见离苦满头大汗,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神色慌乱的说道:“救人......快救人......”

红缨脸色一沉,顿时妒火中烧,狠狠推开离苦,厉声道:“你怎么不关心我呢?”

离苦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想救人,连忙口念天眼通法咒。然而,此时他心慌意乱,根本无法集中意念,神通完全施展不出来了。

忽见神通鬼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笑嘻嘻的道:“小和尚,女色已经让你丧失了法力......哈哈哈......”

红缨扭头瞪向神通鬼,狠狠道:“用你说!姑奶奶现在心里不痛快!就杀了你解解气!”

神通鬼笑道:“你们阿修罗,善妒、好战,终非善类。还是让本尊好好度化你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见红缨当即伸手抓向神通鬼,大喝:“你这装神弄鬼的妖精!竟敢假扮观音骗我!”

神通鬼忽然化作一股蓝色的烟雾,顷刻间,变化成无数个身形,媚笑道:“小和尚已经没有神通法力,我看你怎么抓住我。你生气吗?我气死你这总是心生嗔怒的阿修罗。”

红缨气得青筋暴起,她飞身跃起,朝着神通鬼的幻影乱劈乱砍。然而,她砍到的,只是一团团蓝色的雾气,始终找不到神通鬼的真身。

她回头大叫:“你快使用神通抓住他!”

离苦哆哆嗦嗦坐下,手结天耳印。只是一时间脑子里全是盼儿的安危,心乱如麻,如热锅上的蚂蚁,什么都听不见。

红缨长叹一口气,道:“我要是被恶鬼抓去!你会这么担心我吗?”

离苦瞧着焦急又苦恼,眼下盼儿被罗刹王挟走,生死未卜,红缨又被这神通鬼所缠住,自己的神通法力又施展不出来。一时心神不宁,百爪挠心,只得仰头大叫:“红缨姑娘,你别发火!别发火!你小心啊!”

红缨一边乱砍,一边气冲冲的大喊大叫:“我能不发火吗?我为了救你,不顾性命来到这让人作呕的饿鬼地狱,你倒好!眼里只有你的小情人!我快被你气死了!”

正说着,忽听离苦一声惊慌大叫:“他在你面前了!”

红缨一怔,她这一分心,竟没注意到鬼影行踪。只见神通鬼的真身闪现到她面前,朝着她的眼睛口吐一团蓝幽幽的鬼火。

红缨“啊”的一声大叫,眼睛已被鬼火所迷住,当下双臂朝着四周一通乱劈乱砍。

一瞬间,她的眼里一片朦胧,全是一片蓝幽幽的鬼火,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只传来离苦的惊慌叫声!

神通鬼哈哈大笑:“你的眼睛被我的迷住了,小和尚也没有了神通法力。你们两个,谁也别想逃出去!”说着,鬼影又再度消失,忽然窜到了红缨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将鬼爪伸向她的后颈。

此等万分紧急时刻,离苦深呼一口气,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神境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这次他意念集中,脚下顷刻升起一朵七彩祥云,将他凌空托起,朝着红缨飞驰而去。

红缨忽觉一个宽厚的肩膀在她身后抱住了她,随后,只听一声“咔~”,顿时,金光罩护住了她。

红缨惊骇之余,心里又不禁升起一丝温暖,靠在离苦的胸膛上,娇声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但见离苦又惊又急,谎道:“咱们快跑!”

红缨问道:“假如神通鬼抓住我,你会舍命相救吗?”

离苦急道:“当然!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那罗刹王,救下盼儿。

说着,他集中意念,操纵神境通,快速向前飞行。

红缨满面红润,忽然轻轻推开离苦,道:“区区一个小鬼,不必慌张,你太小瞧我们阿修罗了!”

离苦被她推开一边,愣愣道:“你要做什么?”

红缨嘴角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

离苦满面愁容,完全不知道红缨要做什么。但见她虽然眼睛看不见,脸色却显得极度的自信。

红缨忽然从衣裳上扯下来一块布,将双目蒙上,朗声道:“你这小鬼!好大的口气,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说我们阿修罗善妒、好战。我告诉你,我们阿修罗,心中有爱,绝对又激烈。”

神通鬼哈哈大笑:“可惜的是,这小和尚已经有心上人了,即便是娶了你,你也是小的。再说了,你都看不见了,还能怎样?你蒙上眼睛,是不是束手就擒啊?”

红缨呵呵一笑:“你用鬼火蒙住我的眼睛,我就不用眼睛!可你知道吗?我们阿修罗一旦闭上眼睛,那心中的怒焰就会燃烧起来。”

神通鬼忽然蓝光乍现,再度变化成无数个身形,笑嘻嘻的说道:“我就想看你发火。”

红缨不在说话,忽然抬起头,闷声道:“我真的要发火了......”

霎那之间,离苦只觉这片岛屿在微微颤抖,海水汹涌,随之沸腾,红缨一声啸吼,她那啸吼如雷鸣,顷刻间电闪雷鸣,大地裂开了,怒焰之火熊熊燃烧起来。随即,饿鬼地狱下一层烈焰地狱的滚滚地火喷涌而出,烧熔一切。

天地间火光通天,神通鬼的鬼影均被火光照亮,无处躲藏。

神通鬼霎时间惊慌失措,惊恐大叫:“这......这是怎么了?”

再一看红缨,她的身后顷刻长出来数只手臂,她紧闭的双目焚起烈火,随后,她的全身都火光重重。

神通鬼不禁全身一颤,道:“这......这就是阿修罗真实的形态吗......”

只听红缨怒吼道:“感受阿修罗之怒吧!”

神通鬼惊骇的睁大了眼睛,转身想要逃跑。

红缨大喝一声,神通鬼瞬间全身被烈焰焚烧。他抱头痛苦的大叫,来回乱窜。

红缨猛的向前一跃,四手犀利的擒住神通鬼,立即朝他的头猛劈砍下去,接着,四手一齐朝着他的身子刺去。

只听见一声声凄惨的鬼嚎声,离苦再一看,不禁惊骇万分,神通鬼已被红缨*了。

第二十九章 行尸走肉

红缨摘下蒙在眼上的布条,揉了揉眼睛,凝神望了望四周,那迷惑她双目的鬼火消失了。但见四周皆是惊恐到了极致的饿鬼,它们全部缩成一团,躲在台下的墙角边。

雪狼血红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怒视着群鬼,回头望了望红缨,好似等待着主人下达杀戮的命令。

只听离苦焦急的说道:“咱们去追那恶鬼!将盼儿救回来!”

红缨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往哪里追?”

离苦擦了擦额头的大汗,急得两眼通红,低声道:“不知道......我都悔死了......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那恶鬼朝着盼儿去了......”

红缨叹了口气,道:“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尚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离苦一愣,回想刚才摸盼儿人中,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自言自语道:“是!是!她还活着......我找找看......”

他立即盘膝平坐,屏气冥神,抑制住心口焦虑不安的情绪,口念天眼通法咒。

红缨摇了摇头,随即在离苦身边坐下,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他后背的伤势,怨声道:“瞧把你给急的!对了,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把你推下来的?”

离苦顿了顿,低声道:“是......是我自己摔下来的......”

红缨见他支支吾吾,似乎对此人很是忌惮,板脸说道:“你还不敢说!你若老老实实在我房里静养,怎会有眼下这危难!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却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性命!我问你,自戕性命按你们佛门的规矩,会得到什么果报?”

离苦低头惭愧的说道:“会......会堕入饿鬼地狱。”

红缨哼了一声,道:“你现在不就是现世现报嘛。”她扭头一望,顿时眉头一皱,惊道:“还有这么多的饿鬼!待我将它们通通消灭掉!”

离苦一惊,忙道:“他们是人!不要杀生!”

红缨见离苦那张慌张又恐惧的眼睛,不禁抿嘴一笑,顷刻她身后那无数只手臂消失了,只听她说道:“我们修罗发火时,就是这个样子,是不是把你吓坏了?你看看这群丑陋的恶鬼,怎么可能是人?”

离苦正色道:“他们真的是人!我用神通观望了他们的宿世,绝不会错!他们是来自人间的商人,乘船渡海经商,忽遇风暴,将船吹到了这片鬼海罗刹国。”

红缨又望了望这群丑陋无比的饿鬼,又哪有一点人的样子,诧异的说道:“他们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离苦叹了一口气,道:“哎......这些人根本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们眼里看见的都是鬼魅幻象。罗刹恶鬼给他们喂食人肉人血,并且常年不见人间的阳光,他们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红缨道:“那我就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样子!”

离苦急道:“不要!他们......他们很可怜......罗刹王利用罗刹女将这些商人引诱圈养起来,然后一个个吃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们看见自己的样子,会吓死的......”

红缨道:“那就更应该让他们认清现实!”

离苦连忙起身,挡在红缨面前阻止。

红缨脸色一沉,道:“即便他们是人,可是他们刚才要吃了你啊!”

正在这时,忽然海潮涌动,群鬼一阵惊呼,只见迦楼罗从鬼海中翻涌而出。

他双翅展开,左击右拂,拨出一股猛烈无比的劲风,红缨被疾风一卷,站不住脚,踉踉跄跄的跌开。

“你是什么怪物?”

只听红缨一声大喝,随即飞身扑向前,双臂挥起,顷刻间杀气腾腾。

红缨仔细一看,只见迦楼罗的双爪抓着已经撕成两半的蛟龙,他一把将蛟龙的尸首放在地上,闪电般的眼光在红缨脸上一转,忽然笑嘻嘻说道:“这么美的姑娘!你凶巴巴的干什么?”

红缨喝道:“放肆!你这妖怪!”说着怒吼扑上,挥动双臂,朝着迦楼罗劈砍过去。

迦楼罗连连后退,只觉得红缨这袭来的劲道,似有千斤巨力,当即横翅扫出,刮起一股飓风。

红缨捂住眼睛,见这大鸟很威猛,随即全身紧绷,暗暗蓄力,等待时机发起攻击。

只见离苦慌张的跑向前,大叫道:“你们不要打!不要打!”

迦楼罗扭头望向离苦,道:“小和尚!你没事吧?”

离苦道:“还好!你将......这蛟龙杀死了......”

迦楼罗四下眺望一番,道:“那老鬼呢?老子要找他算账!”

离苦道:“他......他将盼儿抓走了......”

迦楼罗一怔,忙道:“什么?我把我那妹子给擒了?这老鬼男女通吃啊!咱们还不赶紧追!”

离苦喘着粗气道:“我正用天眼通找呢!”

只听红缨一声大喝:“原来是你!你就是和哥哥打架的恶鸟!”

迦楼罗扭头望了望红缨,嘻嘻一笑道:“小和尚,这小美人是谁?”

离苦慌张的望向红缨,但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虽然一脸嗔怒,却是美丽动人。他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位......这位是红缨姑娘......是住在*天的阿修罗......是我的朋友......她是来救咱们的......咱们快点去救盼儿吧......”

迦楼罗惊奇的说道:“小美人!原来你是个女修罗,难怪脾气这么大。罗睺和你是什么关系?”

红缨啐了一口,道:“恶鸟!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迦楼罗见她生气的样子,更是满面愉悦,笑道:“你生气的样子也这么美!你是怎么认识小和尚的?”

红缨沉着脸道:“他是我的夫君!你莫再与我放肆!”

只见迦楼罗张开嘴巴,惊骇的望向离苦,说道:“你......你什么时候娶了个美娘子啊!”

离苦满头大汗,急道:“咱们现在快点去追那恶鬼吧!”

迦楼罗大吐一口气,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小和尚怎么艳福这么旺!我那妹子喜欢你!刚才三个罗刹女只引诱你!现在竟然又娶了这位美丽的小娘子!你到底是不是和尚啊?你让给我一个行不行?”

离苦长叹一口气,忽然面露惊讶神色,道:“我看见盼儿了!她被罗刹王抓到了城南方向的铁城!那里还有......还有好多活人!”

“活人?这饿鬼地狱怎么会有活人?”迦楼罗不禁感到诧异。

只见离苦忽然走向群鬼面前,朗声道:“我知道你们很害怕!你们看见我是妖精的样子,那是因为你们中了鬼魅之术!你们见到的仙女国,全是假的!这里是罗刹鬼国!”

群鬼顿时一片哗然,七嘴八舌的悚声道:“这妖精在我们说话......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红缨脸色一板,怒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给你们来个痛快的!”说着,伸出右臂,想要大开杀戒。

离苦连忙拽住红缨的胳膊,厉声制止道:“你不要作孽!这是罗刹鬼做的孽,不能转到你头上!”

红缨一怔,扭头望向离苦,但觉这位一向迂腐又和善的小和尚,头一次露出不可抗拒的男子气概。她毕竟是女人,忽然抿嘴小声道:“好吧......我听你的......你是这天地间唯一制住我的人,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离苦愣了愣,继续向群鬼说道:“如果你们想活命,记住我的话!一路向城北跑,无论后面听到什么声音,谁在喊你,哪怕是你们在这里的妻子,也不要回头。跑到岛上的尽头,有一处独木桥,你们走过去,就能离开这里,到达通幽冥,走出通幽冥,你们就会回到人间!切记切记,千万别回头!”

离苦说完,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群鬼半信半疑的望着他,低头窃窃私语。

离苦急道:“你听见没有!快跑啊!”

群鬼还是一动不动。

只听红缨一声厉喝:“我把你们统统杀光!”她迅速吹了一声口哨,那雪狼得到指令,扑向群鬼,呲出獠牙嚎叫起来。

群鬼这时吓得一片慌乱无措,纷纷拔腿就跑。

红缨继续命令雪狼,将群鬼往城北方向驱赶。没一会儿,全都跑没了。

离苦摇头叹了口气,只听红缨呵呵一笑,道:“他们好像不听你的,还是吓唬他们管用。”

离苦道:“只要能救人,就是好办法。”

忽然他咳了几声,一口淤血吐了出来。他捂着胸口,缓步走向迦楼罗,纵身一跃,骑了上去,道:“迦楼罗,咱们快往南走!救人!”

迦楼罗双翅一展,道:“坐稳了!咱们去救盼儿,擒住那老鬼!杀他个天昏地暗!”

只听红缨焦急地说道:“小和尚!你现在身子太虚弱,不能去!你跟我回翠谷!”

迦楼罗扭头笑道:“小美人!我们要去救人,那是我的结拜妹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红缨横了他一眼,望向离苦道:“我来就是救你一人的!其他人与我无关!”

离苦诚恳地说道:“红缨姑娘,你两次救我性命。离苦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只是,那罗刹鬼实在是害人太多,不仅仅盼儿给他掠走,那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性命危在旦夕,我是佛门修道之人,如果见死不救,还谈什么慈悲,普度众生。”

红缨眉头一皱,激动地说道:“救人?这世界每天都在死人,你救得过来吗?你都快没命了,你知道吗?你看看这里,这里是饿鬼地狱!有一个好人在这里吗?你不许去!你要是去了,我......我再也不管你了!你会后悔的!”

离苦望着红缨,满面愁容,低声道:“好人......你是好人......盼儿也是好人啊......好人不能死,这些活人都不能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着,他冲迦楼罗说道:“咱们走!”

迦楼罗冲红缨咧了下嘴,道:“美人!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保护你!”

说着,他长鸣一声,展翅高飞,朝着城南方向翱翔而去。

红缨怔怔的望着迦楼罗离去的身影,两眼气得发红,跺着脚破口大骂:“你这假仁假义的和尚!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救你的小情人!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然后,她喘着粗气,沉默良久,越想越委屈,心想:“我辛辛苦苦将你救活,又不顾性命来到这饿鬼地狱救你,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了,去见你的小情人!我红缨岂是这么好欺负的!不行!这事儿咱们没完!”

想着想着,她吹了一声口哨,飞身跃向雪狼,叫道:“咱们往南走!”

迦楼罗载着离苦一路向南飞行,他们沿着一条寸草不生的荒凉小路走了一段。

这一路上,只听前方传来痛苦的呼咕声,凄惨无比。

他们往前眺望,只见地面上,熙熙攘攘走着几个人,歪头歪脑,跌跌撞撞,好像喝醉了酒一样,一推就倒。

“怎么有人?”

迦楼罗倍感惊异,向前俯冲探望。

只见地面上这几个怪异的人,脸色灰里发黑,七孔流血,看似早已经死了。

“死人!”

迦楼罗惊道:“这是死人!不是饿鬼!”

离苦低头仔细观望,但见这些行走的死人,肚肠子都甩在肚皮外,全身血呼流烂,好似被人掏心挖肺了一般。

离苦看得咬牙切齿,道:“这是僵尸!他们被罗刹鬼吸了三魂,但是魄还在,没有死透。然后,他们被罗刹鬼吸食身体,生不生,死不死的,没办法重新进入轮回投胎。”

迦楼罗咧嘴道:“这老鬼还真毒啊!”

离苦道:“你将我放下。”

迦楼罗问道:“你要下去做什么?”

离苦道:“我要为他们诵念往生咒。超度他们!”

迦楼罗不耐烦的吹了口气,道:“带着你这和尚,还真麻烦。”说着,急速俯冲,停驻在那些僵尸旁。

离苦连忙跌跌撞撞爬了下来,盘膝而坐,口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

顷刻间,只听见大地四周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声,迦楼罗在一旁瞧着,惊见地面刮起一股飓风,形成黑漆漆的圆锥形,一个个形态怪异的鬼影爬向那风口,如气泡一般消散了。

回头一看,离苦全身发散层层金光,照亮了这黑漆漆的世界。

迦楼罗惊道:“你这小和尚还真有点道行啊。”

忽然,他脸色一变,大叫:“小心!”

只见一只僵尸,口流着脓血,站在了离苦身后,朝着他的脑袋咬了下去。而此时离苦正在凝神念经,根本没有注意到。

第三十章 罗刹巢穴

生死之间,迦楼罗猛地扑了上去,眼见那僵尸的一口血牙即将咬住离苦光秃秃的脑门。

忽然,一个巨大的红影闪过,只听“嘎”的一声,刹那间,那僵尸的脑袋已被拧了下来。那面目全非的僵尸脑袋,仍然张着大嘴,一通乱咬。

离苦不禁大惊,他连忙抬起头,叫道:“红缨姑娘!”

然而只见他眼前,站着一位满身红光的巨大怪物,这怪物竟有八丈多高,身上一层厚厚的盔甲,面目宛如犀牛一般,头上长着两根长犄角。

迦楼罗惊慌叫道:“你......你又是什么怪物?”说着,迎面扑了上来,紧张的注视着他。他不禁想起那饕餮,顿时全身毛羽贲张,准备进攻。

离苦慌张的爬了起来,望着这巨大的怪物,但见这怪物竟然一脸和善笑容,当即说道:“迦楼罗!你先别动!”

怪物忽然双手合十,站在离苦面前,含笑开口说道:“善哉!这位菩萨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我乃地狱的无毒鬼王,我知道您在这恶鬼地狱会有一险,特意在这里守候,救您一命。”

离苦满面震惊,颤声道:“无毒......鬼王?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当即施展天眼通观望鬼王,然而奇怪的是,竟然什么都看不见。

鬼王含笑而立,说道:“这位菩萨莫惊慌,我与你都是修道之人。我这次来到这鬼海罗刹国,是受一位慈悲伟大的大菩萨委托。”

离苦又震惊又喜悦,兴奋的问道:“敢问是哪位大菩萨?”脑子里一时联想到的,是不动明王大菩萨和心莲上师。

鬼王笑了笑,道:“这位大菩萨,不愿意透露他的法号。”

离苦不禁疑声道:“这饿鬼地狱,怎么会有大菩萨?请问这位大菩萨在哪里,小僧现在需要去救人,待我将人救出来,一定前去叩拜大菩萨!”

鬼王摇头道:“那位大菩萨离这鬼海还非常远,那个地方,比这里要恐怖一万倍,你不要去。”

离苦听着更是心惊,心想,这饿鬼地狱已经够恐怖了,比这里还要恐怖一万倍,那会是什么地方?

他颤声问道:“那......那是哪里啊?大菩萨到那里做什么?”

鬼王道:“这位大菩萨,正在大地狱的最底层,为广大造业众生诵经超度。”

此言一出,离苦顿时大惊失色,颤声道:“地狱最底层,莫非是......是传说中的阿鼻地狱......那......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一提到那阿鼻地狱,那里恐怖凄惨情景,离苦只觉得毛骨悚然。

鬼王指向茫茫鬼海,道:“渡过这片大鬼海,这个海的东面经过十万里,又有一个大海,那儿的痛苦加倍于这里,那个大海东面,还有一个大海,痛苦又更加一倍。在这三重海里面,就是大地狱,在每个地狱里,又有许多小地狱,较大的,有十八层地狱,其次,有五百重小地狱,再其次,有千百重小地狱,在每一个地狱里,都是受着无量的苦。”

离苦双手合十,惊骇的说道:“这位大菩萨......怎么会在那地狱苦海里?我......我得去救他啊!”

鬼王道:“你有所不知。这位大菩萨,是自愿待在那无间地狱的。这位大菩萨的来由,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离苦忙道:“愿闻其详!”

鬼王道:“过去无量劫前,有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子,其母迷信大仙,常轻视诽谤善法,不久命终,魂神堕入了无间地狱。女子知母生前不积善因,死后必堕恶道,她变卖家宅,救济穷人,积德行善。后受觉华定自在王如来指点,以念佛之力来到地狱。她见到了我,得知因自己种种善行,使自己的母亲以及其他地狱的罪人,得以脱离地狱之苦,超拔升天。

这位高贵的女子便在觉华定自在王如来像前说道: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于是,这位大菩萨,每日都在为地狱所有造罪受苦的众生,广设种种方便,为他们诵经讲法,盼他们全部都能够离苦得乐。

这位大菩萨菩萨发下誓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使众生只要念诵其名号,礼拜供奉其像,就能得到无量功德、获得救度。

现在佛已灭度、弥勒佛尚未降生,在这天魔当道,无佛之世,这位大菩萨,发下誓愿,留住世间,教化众生度脱沉沦于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诸六道中的众生。”

只见离苦听闻鬼王的话,神色变得越来越激动,双目竟然流下了泪水。

迦楼罗好奇的瞧了瞧他,问道:“小和尚,他说的这位菩萨是谁啊?”

只听鬼王哈哈一笑,道:“翻过前面那片丛林,就是那座铁城,罗刹鬼王的老巢。你快去救人吧,莫要迟了!收伏那罗刹恶鬼,也是功德无量啊!”

说着,鬼王纵身跃起,一头扑进了鬼海。

离苦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毕恭毕敬的匍匐叩拜。

迦楼罗不禁好奇,问道:“他说的那位大菩萨是谁?你怎么这么激动?”

离苦眼含热泪,双手合十,诚心念道:“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迦楼罗一惊,愣了愣神,惊喜道:“我知道!我知道!人间到处都有这位菩萨的道场!”

这时,忽然间又是一道红影闪过,顷刻站在了离苦的身后。

离苦一回头,激动的说道:“请问无毒鬼王还有什么事吩咐小僧。”

惊见一个手影闪过他的脸颊,“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离苦惊异的捂着脸,只觉这一巴掌虽然极其迅速,但却丝毫没有用力。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拍。

但见红缨站在他面前,红着眼道:“我不顾一切来救你!你拍拍屁股就走人,将我扔在这饿鬼地狱!你还有良心吗?你还念什么佛修什么道啊?”

离苦揉着脸,回头望向迦楼罗,但见他捂着眼睛,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啊。”

离苦一脸为难的说道:“红缨姑娘,我......我要去救人!等将人救出来,我再好好赔不是......行吗?”

忽见红缨凝神望向天空,猛地一把将离苦死死按在地上。离苦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红缨用手捂住了嘴,随即又朝着迦楼罗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迦楼罗见状,反应迅速,当即屏住呼吸,侧身躲在一颗大树下,俯身向上观望。

只见一个黑漆漆的鬼影从后方飞了过来,四周围绕着绿幽幽的鬼火。

这鬼影正是罗刹王!

他那张恐怖的鬼脸四下闻了闻,警觉性的张望一番,随即一股黑烟冒起,向前疾速飞行。

红缨朝着迦楼罗使了个眼色,在离苦耳边轻声道:“先不要出声......免得打草惊蛇......摸清这老鬼的底细,一锅将它端了!”

说着,她轻声轻步的站了起来,单手抱住离苦,双足一点,纵身飞跃上了大树,追着罗刹王的鬼影飞跃而去。

迦楼罗紧随其后,低空微微展翅,一声不响的跟了过去。

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丛林,走出数里,眼前猛然出现了一座阴森诡异的铁城堡。

这污黑污黑的铁城墙上,沾满了鲜血,一股子尸体腐烂的臭味,迎面扑来。

这铁城堡外,到处都是人的骸骨尸首。四下里血肉尸骨横七竖八,处处残肢断臂,惨不忍睹,臭气冲天。

离苦惊见一个小孩的尸体,那孩子看着还不到五岁,瘦得筋骨暴露,眼窝塌陷,下半身已经没有了。

只见迦楼罗忽然急速停靠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离苦瞧着瞧着,全身不停地哆嗦,随即喘着粗气,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我要将这些罗刹恶鬼通通降服!不能让他们再残害一个无辜生灵!”

红缨捏了他一下,道:“小声点!咱们先进去看看!”

说着,她又朝迦楼罗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没见过死人吗?”

迦楼罗吐得胃里的酸水都出来了,咧嘴说道:“你们修罗连女的都这么生猛吗......这可比毒蛇毒龙臭多了......”

只见红缨“铛铛铛”三下蹬梯步,已经跃上了城头,她俯身望向铁城里,回头朝着离苦和迦楼罗招了招手。

离苦随即口念神境通法咒,与迦楼罗一同飞上了城头。

他们俯身一看,只见眼前除了骸骨尸首,竟然还堆满了金银财宝。一摞摞的金条和元宝,水晶和珍珠,都沾满了鲜血,堆积如山,隐隐闪耀着血红色的光芒。

离苦小声道:“这些珠宝,应该都是商人的。哎......现在连命都没了......”

再望向四周,他们发现了七八个铁笼子,笼子里关满了一群皮包骨头的活人!这些活人,看样子已经有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他们的面前,竟然摆放着人肉。让人欲呕的断手指,断胳膊,和人的内脏,堆了一地。

有的人,始终没有吃人肉,可是,他们看着已经奄奄一息了,皮包骨头宛如饿鬼的模样一般。还有一些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咀嚼着人肉。他们的相貌,已与恶鬼无异。

离苦瞧着触目惊心,悲愤交集,当即想要起身救人。却见红缨还是一把按住他,低声道:“救人不差这一会儿,再看看!”

这时,四下走过来许多罗刹鬼,黑身朱发,他们围绕在一起,驻足在城中央,好似等待着谁的到来。

只听“呼”的一声,罗刹王鬼影一闪,站在了他们面前。

群鬼一阵欢呼,“大王!大王!还有活人吗?”

罗刹王呵呵一笑,道:“比活人还要好!”

他衣袍一挥,顿时单手抱起一个姑娘,喜道:“你们看!是个女娃娃!”

群鬼一阵欢呼,全部扑向那姑娘。

这姑娘正是盼儿,但见她睁着眼睛,面无表情,一动不动,隐约中似乎还能感觉一丝呼吸浮动,也不知是生是死。

红缨见状,连忙全力按住离苦,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但觉离苦此时已经完全失控了,他的眼睛发红,全身拼命的挣扎,只要一松手,他必会立即扑上去救人。

罗刹王笑了笑,道:“你们莫急,这不仅仅是个姑娘!她有两件绝世宝贝!你们再看。”说着,他撸起盼儿的衣袖,露出了她洁白的手臂。只见那栩栩如生的七情萧,顿时在她的手臂上翩翩起舞。

群鬼惊异的叫道:“这是什么?”

罗刹王道:“这是乐神的宝贝!这宝贝可以控制人的七情七魄,咱们以后引诱人不用再大费周章了!”

顷刻间,只听见整个铁城堡中,悠悠响起了七情萧那美妙动听的曲子。

群鬼一时间被这曲子弄得神魂颠倒,竟然在铁城堡里转起了圆圈。

罗刹王道:“再看这宝贝,更厉害!”

只见他双手捧起一块黑布包裹,紧张的说道:“你们全部后退!闭上眼睛!”

群鬼一脸茫然,当即一窝蜂的后退。

罗刹王蒙住眼睛,缓缓打开黑布,顷刻间,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芒层层发散,竟然照亮了这阴森漆黑的铁城堡。

群鬼一阵惊慌,有的偷偷看了一眼,顿时眼冒黑烟,痛苦的大叫。

“大王!这是什么法器!快扔了它!”

罗刹王哼了一声,紧锁眉头低声道:“这是帝释天王的宝贝!只要想办法将它的法力吸收过来......”忽然,他睁大鬼眼,一团浓浓的鬼火竟然喷出一丈远,他兴奋的大叫道:“我得了这福报!就能离开这恶鬼地狱,到人间去!”

突然之间,只听离苦一声怒喝:“罗刹恶鬼!你把她还给我!我要把你们这群害人的恶鬼通通降服!”

罗刹王惊慌抬头,只见离苦踩着七彩祥云,纵身飞跃而来。一道金光显现,金刚杵迎面朝着他飞驰刺来。

顿时,群鬼的嘶吼声乱成一团,一窝蜂的扑向了离苦。

这时,红缨和迦楼罗也跳了下来,一阵飓风刮起,顷刻刮倒了几只恶鬼,随即剑光闪现,一只罗刹鬼的脑袋已经被红缨砍了下来。

却见罗刹王鬼影一闪,闪现在离苦身旁,呵呵一笑,道:“还给你!”说着,竟将盼儿扔给了离苦。

离苦大惊大喜,不禁一怔,连连抱起盼儿,谎道:“盼儿你醒醒!”说着,急忙用手摸向她的人中。

谁知忽听迦楼罗一声惊恐大叫:“天啊!你......你看看盼儿怎么了?”

离苦愣了下,低头望向盼儿,顿时惊骇不已。他见到盼儿脸色铁灰,瞳孔无光,竟然张开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朝着离苦的脖子咬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失魂落魄

离苦惊恐叫道:“盼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几人愕然相顾,只听迦楼罗焦急的喊道:“她变成僵尸了!”

离苦心头一愕, 脑中一片混乱,只见他眼光之中又是伤痛,又是悲愤,全身发颤,他愤恨的瞪向罗刹王,厉声喝道:“恶鬼!你把她的魂魄还回来!”

正在这时,离苦忽觉脖子一阵生疼,再一看,盼儿已经咬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发出如野兽捕食般的怪异声响,仿佛在她面前,离苦只是一块肉。

罗刹王忽然反转身子,一刹那间,竟然抓住了盼儿的胳膊,诡秘的笑道:“我要她这条胳膊,剩下的尸体,送给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红缨和迦楼罗纵身扑了过来。迦楼罗擒住罗刹王的胳膊,但见红缨眼疾手快,狠狠劈了下去。顿时,黑烟缭绕,罗刹王一声惊叫,他的一只鬼臂已经被砍了下来。

罗刹王狠狠咬牙,忽然敞开鬼袍,顷刻间,红缨和迦楼罗吓了一跳。

他们惊见罗刹王的胸口间,竟然藏满了成百上千个人头!这些人,形色各异,脸色煞白,各自闭着眼睛,如婴儿一般熟睡。

红缨又惊又怒,道:“这些全是人的魂魄啊!”

离苦看见这些人头,惊想着恶鬼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悲愤交集的喊道:“咱们一齐收伏这恶鬼!把人救出来!”

红缨回头看见离苦的脖子已经流下了血,急道:“你先救自己的小命吧!”

离苦完全不顾脖子上的疼痛,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哭道:“盼儿!你还认得我吗?”

他滴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盼儿灰里透黑的脸颊上。在一刹那之间,好似一朵莲花在泪光中徐徐开放。

盼儿忽然回过了神,但觉胸口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掏出来一般,朦朦胧胧之中,见到离苦那张脸,轻声道:“你......你快杀了我......”

离苦垂泪道:“你能认得我吗......我不会让你死的......”

但见盼儿眼眶中泪水充盈,黯然道:“快......快杀了我......小师傅......今生遇见你......我好喜欢......好喜欢......我......我想和你一起去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可惜,我没有这福报......咱们来生再见吧......”

离苦抱着盼儿,只见她的神色时而尚有一丝人的气血,时而又变得灰青灰青的,瞳孔无光,朝着他狠狠呲牙,完全就是一副没有灵魂的僵尸。

离苦眼见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实是伤痛难禁,蓦地想起:那日她在不动菩萨的竹林,曾问我愿不愿带她一起去治病救人,普度众生。那时我还断然拒绝,只因为她是女子。其实,我和盼儿二人,一生孤苦,无亲无故,若能一起结伴而行,实是福缘深厚。

他大声哭道:“盼儿,你不是要与我一同去治病救人,普度众生吗?你如果死了,咱们怎么去?”

红缨见到这番情景,忽然纵身飞扑过来,一把将离苦推开,并将盼儿死死按倒在地,扭头大声道:“你不要命了!她现在已经是僵尸了!随时都可能咬死你!”

说着,只见红缨伸出右臂,想要砍掉盼儿的脑袋。

离苦迅速爬起来,眼见盼儿就要被红缨砍下脑袋了,胸中热血上涌,大叫:“别伤她!她还活着!”他不顾一切的自后扑上,拦腰抱住了红缨。

这一抱,却是他情急之下胡乱蛮来的举动。

红缨一心要砍盼儿的头,竟未提防他,被他双手牢牢抱住,一时竟挣扎不脱。

她虽出手凌厉,任性横行,拥有修罗神力,但她心里喜欢离苦,也从未与其他男子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斗然间被离苦牢牢抱住,但觉一股男子热气从背脊传到心口,荡心动魄,不由得全身酸软,满脸通红,手臂上登时没了力气,竟然不想挣扎。

离苦大急之下,心生好奇:“红缨拥有修罗神力,怎么这么轻松就让她动惮不得了?”

此时此刻,迦楼罗正与群鬼激斗,他回头望见这一幕,急得大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倒亲热起来了!快助我一起杀鬼啊!”

红缨觉到迦楼罗瞧自己的奇异神色,不禁大羞,骂道:“臭小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双臂运劲挣卸,脱出了离苦的怀抱,跳起身来,随即再度伸出手臂,向盼儿的头砍去。

离苦大惊,再度飞身扑向前,用身体护住盼儿,死死拉住红缨的胳膊,急喊道:“不要!不要!她还没死!她的魄还在!”

红缨怒道:“她已经变成僵尸了!你瞎了吗?她会害死你的!”

离苦惶恐不已,眼下心已乱成一团,见盼儿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如刀绞,万般无奈,竟朝着红缨磕头,哭道:“我求你!我求你了!别杀她!我们一定有办法救她!”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那罗刹王“砰”的一声,冒起一团黑烟,手捧着七宝福报珠,朝着铁城外逃跑!

离苦一惊,猛一回头,怒喝道:“恶鬼!你回来!你把这些人的魂魄都还回来!你把盼儿的魂魄还回来!”

他深怕放开盼儿,红缨会将她的头砍下,当即抱起盼儿,操纵神境通,如发了疯一般追向罗刹王。

迦楼罗见那罗刹王要跑,大叫:“老鬼!别跑!”

却见红缨如影随形,全身跃起,伸手朝着盼儿的头砍去,叫道:“别走!”

迦楼罗大骇之下,急忙展翅向后撞去,正撞在红缨身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股巨大的力量,撞到在一起,两人一齐跌倒。

红缨爬了起来,只觉得的五脏六腑一阵翻滚,心想,这恶鸟确实威猛。她双眉竖起,喝道:“你不去杀鬼!撞我做什么?”

迦楼罗捂着胸口,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喘气道:“美人!你到底是不是女的,怎么这么大力气?你快把我撞散了。那是我妹子,你不能杀她!”

红缨急道:“她已经变成僵尸了,随时都可能将小和尚咬死!”

迦楼罗长鸣一声,双翅一展,疾奔起飞,大声道:“他俩感情这么好,我那妹子不会伤他的!眼下首要的是抓老鬼!”

红缨登时青筋暴起,道:“你等等!他俩感情有多好?你说清楚!”

迦楼罗回头道:“这个问题,先杀完鬼再谈论行不行啊?”

红缨喝道:“不行!你现在就说清楚!”

迦楼罗笑道:“你先垫后,将这些可恶的罗刹小鬼通通除掉。姑娘功德无量!”

红缨啐了一口,道:“放屁!你这妖怪,你又不是和尚,装什么像!”

然而此时,只见群鬼全部朝着红缨扑了过来,一时间将红缨围了起来。

红缨再一抬头,离苦与迦楼罗追着罗刹王,已然远去。她大怒,喝道:“你们竟将我一个女子留着这里吗?”

她忽然闭上眼睛,一声怒吼,整座铁城堡登时杀气腾腾,煞气冲天。只见红缨的身后又再度长出来数只手臂:“我要杀光你们这群恶鬼!”

顷刻间,铁城堡传出来一声声群鬼的哀嚎声,如杀猪宰牛一般。

红缨睁开眼睛,只见四下横七竖八躺满了罗刹恶鬼的尸体,这些恶鬼竟然流出了绿幽幽的鬼血。

她再一回头,看见铁笼里那些形如骷髅,相貌恐怖的活人,全部哆哆嗦嗦趴在地上,满面惊悚的望着她。

红缨顿时憎恶之心油然升起,她脸现杀气,缓缓走向前,想要将他们通通杀光。但见这些人,无不恐惧到了极致,竟然全部“哇哇”的哭了起来。

红缨厌烦的瞧了瞧他们,道:“你们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活着做什么?我杀了你们,就全部解脱了。”

这些人听闻红缨要杀他们,当即疯狂的朝着她磕头。他们满脸泪痕,头都磕得血肉模糊,一身皮包骨头的样子,即恐怖又可怜。

红缨不禁心想,这些恶心的丑八怪,为什么这么怕死?

她不由得愣了愣神,心想,哪怕是一只鸡,一只狗,甚至是一只蚂蚱,都怕死,怕疼,都想活着。芸芸众生又有谁不怕死呢?

望见那一双双恐惧又渴望生的眼神,那一瞬,她心头一颤,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奇怪想法:假如,我在那笼子里呢?如果有人要杀了我呢?

她换位思考,竟然瞬间感受到了人死前那份绝望的痛苦与求生的渴望。

忽然间,她想起了在弥卢山巅遇到的那位法师对她的嘱咐,不禁感觉这些饿鬼确实很可怜。

她长叹一口气,闷声道:“我不杀你们。”忽然高举双臂,只听见“铛铛铛”几声巨响,她已将铁牢笼尽数砍断,道:“你们跑吧。小和尚说,朝着北方跑,无论谁叫你们,都不要回头。到了尽头,你们会看见一个独木桥,走过独木桥,就是通幽冥。过了通幽冥,你们就能回到人间了。”

群鬼顿时鸦雀无声,惊骇的望了望她,连忙朝着红缨磕头,随即一个个爬着离开了这里。

红缨缓缓走出铁城堡,四下张望,道:“他们在哪里?”

她这时猛然想起法师教授她的天眼通法咒,当下屏气冥神念咒:“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她凝神观望,忽然满脸惊讶的说道:“那里是饿鬼地狱的出口!”

说着,她吹了一声口哨,只见雪狼飞身扑了过来。她纵身跳起,骑着雪狼大叫道:“一路向北!”

此时此刻,离苦抱着盼儿,与迦楼罗一同追向罗刹王的鬼影。

追着追着,只见罗刹王所走的却是荒僻的鬼道,四下鬼火闪烁,扑朔迷离,险些就追丢了。

罗刹王自南至北,又东西来回乱窜,始终追不上他的踪影。

一路追到这片岛屿的尽头,只听前方溪水潺潺声响起。他们再一往前飞去,前方惊现两座阴蒙蒙的山,山与山之间隔着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小河上架着一座独木桥,这座小桥宽度只够一个人通行。

木桥由一根根普通的原木做成的,上面还有一些奇形怪异的花纹。往桥下一看,惊见小河里的小鱼儿是五颜六色的,有红的、黄的、白的、还有花斑的。

迦楼罗惊道:“在这鬼国,我竟然看见了颜色!”

离苦定了定神,道:“这溪水已经有了阳间的色彩!这独木桥应该就是罗刹鬼国的出口!出去后,就到了通幽冥!”忽然,他脸色大变,道:“不能让这恶鬼到人间去祸害人!”

迦楼罗道:“那咱们追!”

离苦回头焦虑的望了望后方,道:“也不知道红缨姑娘追上来了吗?”

他们快步走上桥,一步一步小心的向前移动。

忽然之间,只听迦楼罗惊喜的一声大叫,道:“通幽冥!奈何桥!”

离苦抬头一望,但见右边是一条狭隘的山道。这山道至上云霄,往上一看,有一座拱桥,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下几千丈,云雾缠绕,直达一颗遮天蔽日的巨大桃树。

他们兴奋的向前走着,惊见前方鬼火闪动,一个个红衣、白衣的鬼影来来往往。

迦楼罗浑身一哆嗦,道:“这些都是幽灵......”

却见离苦焦急的回头眺望,道:“我们等等红缨。”

这时,忽听迦楼罗一声惊悚大叫:“鬼啊!”

离苦但觉眼前一个红影闪过,再一看,喜道:“红缨姑娘,你跟上来了。”

红缨狠狠瞪了他一眼,离苦连忙护住盼儿,道:“请你别伤她!”

红缨叹了口气,忽然向前眺望一番,喜道:“阳光!”

他们大喜,飞奔朝着前方跑着,再往前一看,阳光明媚,有驴马,有骆驼,有清脆的铃铛声,一群人间的商队行走在金黄色的沙漠上。

好一派人间风光!

第三十二章 沙漠绿洲

迦楼罗兴奋的展翅翱翔,快活的大叫:“太阳!终于看见太阳了!”

离苦深深吸了一口人间的阳气,但觉茫茫沙漠上散发出清新的泥土气息。此处虽是沙漠,却是一片沙漠绿洲的景象。站在这广阔的天地间,放眼望去,却能看见一片片起伏的青草地,湛蓝的湖水宛如一颗精美的蓝宝石,点缀着这片金黄色的沙漠。

离苦倍感喜慰,连忙俯身查看盼儿。在耀眼的阳光照耀下,她的脸色却是灰青的,没有半点血色,此时此刻,已然昏死过去了。

他当即焦急的朝着迦楼罗喊道:“迦楼罗,咱们继续追那罗刹恶鬼!将盼儿的魂魄拿回来!要不然,她永远不会醒过来!”

迦楼罗连忙俯冲下来,问道:“我那妹子有救吗?”

这时只见红缨捂着眼走了过来,四下张望一番,但觉阳光耀眼,一时从黑暗的鬼国出来,不由得两眼发晕,竟是什么都看不清。红缨仔细瞧了瞧盼儿,道:“哎,如果要想救她,必须找到她的魂!否则,她就是一具没有神识的僵尸!”

离苦深叹一口气,倍感忧虑,他曾听人间道家的一位老中医提过,三魂指的是胎光、爽灵、幽精,各由阴阳精血化成,统称三魂,支配人醒着时的意识。当人睡觉以后,这三魂,特别是胎光,本来照耀着全身,这时就开始把光调暗了。

而盼儿的三魂已经被罗刹王吸走,难怪这脸色,已无半点人的光泽。

而在人睡觉时,则是由七魄来支配。七魄分为尸狗、伏矢、雀阴、蚕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各主精神、气及心、胃、肾、肠,胆、肝、肺,主宰人的呼吸、心跳、消化、水液代谢、修复人体功能、知冷知热和具有警觉功能。

如果一个人的魂没了,只剩下七魄,那会怎样?离苦不禁心想,那不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吗?好在盼儿的七魄还在,尚不会断气。

离苦急道:“不能让罗刹恶鬼跑了!这么多人的魂魄,都被他吸走了!倘若再让他在人间害人,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只听红缨狠狠咬牙道:“这老鬼得了帝释的七宝福报珠,竟然不怕阳光,这下可就难找了!”

迦楼罗再度展翅飞起,道:“我上前去打探一番。”

离苦当即屏气冥神,盘膝而坐,口念天眼通法咒。正在此时,离苦眼前走来一排络绎不绝的商队,打断了他施展的法咒。他不由得望了过去,但见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来自不同国家操着不同口音的人组成一派繁华的景象。

这些商人,个个穿着华美的衣服,拿着成袋的金币,带着苜蓿、葡萄、香料、胡椒、宝石和骏马骆驼行走在沙漠上。他们不经意间看见离苦盘膝而坐,见是一位出家人,倒是都对他很客气,纷纷朝着他微笑的点头鞠躬。

离苦连忙双手合十,礼貌的鞠躬回应。

只见一位身穿丝绸的商人颇感诧异的看了看他,操着极其不标准的汉语,道:“你......你是汉僧......”

离苦迟疑了一下,道:“是的。”

商人喜道:“我......我就是从汉地来的......这是我从汉人那里换来的货品......”说着,他指了指他身后的马队。离苦抬头一望,只见大约有几百甚至上千的骏马和骆驼,这些畜生的身上驼满了丝绸、茶叶、瓷器等中原的物品。

离苦瞧这阵势,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大商人。只是他自幼学佛,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平静的问道:“请问施主,这是哪里?”

商人指向远方,道:“西域三十六佛国!”

离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耀眼的阳光下,远方竟是一座恢弘的城墙。整座城市呈现出不规则的正方形,分为外城、内城、宫城三部分。雄壮、威武,说不尽的辉煌。

隐约可以看见,城中有西域风情的房屋,这些房屋鳞次栉比的排在街道的两边,一派商业贸易的繁盛场景。这些屋子有作坊、有市场、有庙宇等等,其中光僧侣竟有千人之多。

离苦惊异的问道:“请问这里的百姓信佛吗?”

商人道:“是的,我们这里全民信佛!”

离苦不禁心中大喜,心想,在这天魔当道的欲界世界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善法福地。看来,光明尚在人间!真理尚在人间!

忽然间,这商人从马背上拿下来一些食物,并抓了一把口袋里的金币,随后双手捧起,放在离苦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您是佛陀的弟子,请接受我的供养......”

离苦当即双手合十,并将金币捧起退还给他,道:“感谢施主,小僧不收钱财。”

红缨在一旁瞧着,不屑的一笑,道:“小和尚,你怎么像个要饭的。”说着,她忽然走过来,横了商人一眼,恶狠狠的说道:“滚开!这是我夫君,不是要饭的!”

商人回头惊见一位容颜绝美的红衣少女,却长着一头奇异的红发,碧绿的眼睛宛如两颗璀璨的宝石。他不禁后退一步,满面惊异的望着她,又回头望向离苦,惊道:“妖怪......”

此言一出,红缨满面怒容,喝道:“谁是妖怪?你这不长眼的东西,小心我把你眼珠挖出来!”

商人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离苦见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宽慰道:“施主莫怕,这位姑娘不是妖怪,她是......”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向商人解释阿修罗这类众生,当即说道:“他们修罗国的人,都是红头发。”

商人定了定神,却瞬间一脸鄙夷的说道:“你是佛陀的弟子,怎能娶妻?”说着,他将金币和供养给离苦的食物又拿了回去,哼了一声,道:“我不能供养你了。”

离苦一脸惭愧的摇摇头,也不想过多的解释,朝着商人不停的鞠躬致歉。

商人没有理他,朝身后的一个随从摆了摆手,示意继续赶路。

离苦不经意间望向这随从,但见他竟然是一身汉人的打扮,长相也是标准的汉人模样,年龄却不过只有十来岁。

离苦心生怜悯,心想:“这孩子这么小的年龄,就要出来谋生活。人间的生活,确实很艰辛。”

这汉人少年微微瞥了他一眼,忽然脸色大变,怔怔的望着他,久久一动不动。

商人觉得奇怪,朝着少年一声催促。但见少年满面激动,快步跑向离苦,“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师傅,我终于找到您了!”

离苦不禁一奇,诧异的望着这少年问道:“这位小施主,我们认识吗?”

少年眼含热泪的说道:“师傅,您还记得我吗?我......我一直在找您!”

离苦更是好奇,道:“小施主,我确实不认识你啊......”

这少年满目焦急神色,忽然他从地上捡起一把泥土,抹在了自己的脸上,接着说道:“您再看看,这下是否能够记得我?”

离苦凝神观望,只觉得这少年脸上沾上泥土后,看着有些眼熟,只是又根本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离苦问道:“小施主,我们是不是在中原见过?”

少年点点头,道:“那天,您为了救我,挨了恶人一鞭子。我不过是个臭要饭的......又与您非亲非故,您却将唯一的棉袄和化缘来的钱都给了我......您是真正的活菩萨......大好人......我听您说要去雪域高原,便跟着商队,一路向西,就是为了能够找到您,服侍您......”

红缨在一旁瞧着,扭头向离苦问道:“这小孩你认识吗?”她见这少年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尽是呜咽之声。

离苦瞧这少年,仔细回忆,忽然心中一动,欣慰的说道:“原来是你啊孩子!你竟然跟着商队一起经商了,好,这很好......”

红缨好奇的问道:“他是谁?”

这少年乃是离苦与盼儿相识那天,救下的那个要饭的小孩。那日,离苦替他挡住了耀武扬威的假天师一记鞭子,他见这孩子可怜,将七王妃赠与他的棉袄和钱也全部都给了他。没想到他这番慈悲善行,深深烙印在孩子的心里。他与离苦分开后,拿着离苦赠给他的钱,吃了一顿饱饭,不再要饭,一直四下寻找离苦的踪迹。可他并不知道,那时离苦与盼儿、迦楼罗一同前往*天了。

他只记得离苦说过要前往雪域高原,便四下打听询问前往雪域高原的路。出过远门的街坊告诉他,雪域高原在西方。他便一路向西,遇到这位来自西域佛国的商人,毛遂自荐加入了商队,成为这商人的随从。

那商人不耐烦的瞧着少年,道:“阿布伦卡,你和这出家人认识吗?这出家人娶妻了,咱们不要供养他。”

少年起身,朝那商人深深鞠了一躬,道:“这位师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师,在我们汉地,我们所有人都很尊敬他。”他由于心中对离苦又敬又感激,竟然添油加醋的将离苦说成了一位汉地有名的得道高僧。

商人不禁一愣,疑惑的望了望离苦,又胆怯的瞧了一眼红缨,道:“可是,他......他娶妻了......”

离苦听他这么说,不禁百口莫辩,他四下观望,见这四周的商人,都一脸惊异的望向红缨。尤其是男人们,只觉他们脸色很古怪,满面通红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红缨,好似在垂涎她的美貌。

离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见这些男人们的奇异神情,心中倒不禁有些担忧红缨。他微微上前一步,道:“孩子,他......误会了......我没有娶妻......这位姑娘有大恩于我,我们只是一路同行罢了。对了,你是汉人,怎么起了一个西域的名字?”

少年道:“我自小就没有名字,这位老板收留了我,就叫我阿布伦卡。”

这时,阿布伦卡不经意望见了离苦身后的盼儿,惊道:“这位娘娘我认得!”他俯下身一看,问道:“她怎么了?”

离苦叹了口气,道:“她......她被一个......一个恶人害了......醒不过来......”

阿布伦卡眉头一皱,急忙道:“我和老板说说,让他带你去见西域佛国的国王,请这里最好的大夫给娘娘治病。”

离苦一喜,也不客套,眼下任何能够救盼儿性命的机会他都不愿放弃,喜道:“那有劳了!”

阿布伦卡诚恳的说道:“尊敬的师傅,能为您做一点事,是我的荣耀!”说着,他回头走向商人,深鞠一躬,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的西域文。离苦听着,只觉他说的这西域文又掺杂着些许汉文。

离苦微感惊讶,心想:“这少年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西域文,可见慧根很高。如果能系统的学习佛法,将来会有很深的造诣。”一瞬间,他暗暗有些惜才,有意传授他佛法。

商人走上前瞧了瞧盼儿,微微皱眉道:“你们可以和我一起觐见国王,请求国王安排我国最好的医生救她。”

离苦当即大喜,朝商人深鞠一躬,道:“那有劳这位施主了!”

商人瞧了瞧红缨,低声道:“这女人,我怎么和国王介绍?你是出家人,我们国王也是佛陀的弟子。”

离苦摇头道:“您误会了,这位姑娘不是我的妻子。她......她胡说的......”他生性率真淳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憋得满脸通红。

离苦一脸为难的和红缨说道:“我是出家人,你在这佛国请不要乱说话。咱们不是夫妻关系......我真是说不清楚了......”

红缨脸色不悦,正欲发作,忽然抬头一望,微微一笑道:“上面这位看你怎么和他们解释......”

突然之间,商队面前刮起一股飓风,只见迦楼罗从空中俯冲而下,欢喜的大叫道:“小和尚!前面那城市很繁华!咱们快一起去瞧瞧!”

顷刻间,商队一片惊慌大叫,马队,骆驼如发了疯一般,来回窜动,个子高大的马匹竟然挣脱了绳索,托着商货撒腿就跑。

人们惊见迦楼罗鸟身人形的怪异形象,惊骇的大叫起来:“妖怪啊!妖怪啊!”

阿布伦卡和商人抬头望见迦楼罗,顿时吓得摔倒在地上。

离苦见到这般情景,连忙冲上前,安慰大伙儿的情绪,慌张的冲着人群赔笑脸道:“大家莫慌!莫怕!他不是妖怪!他是......”

这时,忽见阿布伦卡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迦楼罗狠狠扔了过去,喝道:“滚开!妖怪!”

第三十三章 西域佛国

这一幕出乎意料,离苦心想:“这可糟糕了!”他急忙抬头望向迦楼罗,只见这块如拳头般大小的石头,“砰”的一声,砸在了迦楼罗的头上。然而,这石头却如同蚊子叮在野兽身上一般,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阿布伦卡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妖怪,竟然这般威猛。

迦楼罗晃了晃脑袋,愣了一下,随即低头望向人群,闷声问道:“刚才是谁砸我?”

人群本已一片惊慌,忽听见这鸟身人形的怪物竟然开口说话,更是觉得匪夷所思,霎时之间,只想着逃跑。

迦楼罗运了一口气,大声问道:“刚才是谁用石头砸得老子?”只见底下的人群纷纷惊恐的摇头,没有一个人承认。此时阿布伦卡吓得脸色煞白,全身不住的打哆嗦。他微微上前,正要承认,忽觉衣袖被人扥了一下,转头看见离苦神色凝重的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离苦见迦楼罗浑身毛羽贲张,胸口运着粗气,显然已经动怒了,连忙说道:“迦楼罗,确实没有人砸你,刚才是风沙刮来的石头。他们只是被你吓到了而已。”

迦楼罗啐了一口,抬高嗓门道:“放屁!就是有人拿石头砸我!小和尚你别偏袒他们,他们竟敢不认识老子!还敢用石头砸我?我让他们瞧清楚老子的神威力!”

忽然,他展翅一挥,喝道:“这们这群无知愚昧的人,吾乃天神!”地面上顿时刮起一股飓风,许多的商人与牲畜纷纷跌倒,只见迦楼罗长鸣一声,张开大嘴,一团浓浓的火焰喷涌而出。

四下“啊”的一团惊恐大叫,离苦慌张的回头,却见红缨挽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笑眯眯的在一旁瞧热闹,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普度众生......”

离苦摇摇头,双手合十,口念:“咔~”

一道金光闪现,顿时,众人面前竖立起一块巨大的金色光墙,护住了人们。那团大火落在金光墙面上,瞬间化成了一股清风。

迦楼罗狠狠瞪了一眼离苦,怒道:“小和尚,你是哪一头的?”

离苦叹了一口气,道:“这......他们都是好人......不要伤及无辜,会造孽的。”

迦楼罗扑上去,道:“好人就能用石头砸我吗?这三界,还没有谁敢用石头砸我!”

离苦摇头道:“那罗睺不也是用石头砸你了吗?”

迦楼罗张大嘴巴,朝着地上狠跺脚,大声道:“老子最恨人拿石头砸我!那我也用石头砸回他们!一报还一报,你别救他们!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离苦急忙道:“你......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就是一块儿小石头嘛,对你又不疼不痒......”

红缨斜眼望着离苦,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会不疼不痒,石头是会砸死人的,你不也险些让石头砸死了嘛。”

离苦无奈的摇摇头,红缨明显是火上浇油。却见迦楼罗猛的朝地上一啄,顷刻间砂石滚滚,他竟从沙地上啄出一块儿巨石,随即展翅飞起,喝道:“小和尚!这一路跟着你,毒没治好,无*天也没去成,现在竟然沦落到让这群如蝼蚁的人拿石头砸我,我这口恶气咽不下去!”

离苦见他情绪激动,双手合十诵念清心咒,温言劝道:“迦楼罗,这不是一路出了些状况嘛。等到咱们将盼儿治好,抓住那罗刹恶鬼,我一定遵守诺言,将你带到无*天,清除你体内的蛇毒。”

迦楼罗哼了一声,道:“我得砸他们一回!”

情急之下,只见离苦正色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迦楼罗一怔,眼珠子转了一圈,问道:“这么......这么简单就成佛了?我没拿屠刀啊......”

离苦皱着眉头道:“放下石头也行......”

迦楼罗迟疑了下,不禁面露喜悦,气已经消了一大半,道:“我想成佛。我放下......我放下......”

说着,他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将石头放在地上,双手合十,有模有样的学着离苦的姿势道:“阿弥陀佛。”随即扭头望向离苦,道:“我成佛了吗?”

红缨瞥了一眼离苦,疑声道:“这么简单就能成佛,那你还何必这么辛苦的修行?”

离苦没有回答,见迦楼罗放下了石头,大松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支支吾吾的说道:“还......还需要一点机缘......很快......很快......”他随即扶起那惊恐倒地的商人,低头道:“罪过罪过!施主不要害怕,这位迦楼罗,乃天地所生的一种神鹰,并非妖怪。”

但见商人脸色蜡黄,忽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匍匐叩拜,大呼道:“神僧啊!您是菩萨降世啊!”

离苦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在众人面前施展了神通法力。他修行多年,神通力从不在人前外露,就是怕引起世人的膜拜和迷信神通,反而疏远真正的佛理。

离苦连忙将他扶起,道:“小僧不是菩萨,只是......只是一名普通的出家人......”

“他就是菩萨!他就是菩萨!”

这时,只听见四周一片欢呼声,在场的所有人,纷纷朝着离苦磕头叩拜。

商人一边磕着头,一边大声道:“大家肃静!听闻菩萨说法!”

接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离苦又焦虑又为难的望向四周,只见这些人屏气凝神,好似听闻天启神训一般,等待着他们眼中的这位菩萨降临法旨。

离苦愁得原地转圈,冲红缨低声道:“怎么办啊......”

红缨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说道:“请大菩萨弘法!”

离苦更是骑虎难下,低声道:“你......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他犹豫片刻,喘了一口气,说道:“这位施主,请施主找大夫为那姑娘治病。”

众人纷纷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均在揣摩这位大菩萨此话深奥的禅机。

忽然有一人说道:“我知道了!大菩萨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从医,治病救人,功德无量。”

另一个人说道:“大菩萨是在警戒我们,咱们国家会有一场大的瘟疫到来!”

还有人说道:“大菩萨要为我们普降甘露,施展大神通,永保我们不再生病,长命百岁!”

一时间现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越说越离谱,简简单单的治病救人,却变得充满了神迹色彩。

离苦满面愁容,心想:“找大夫给人治病,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怎么竟被人们误解为长命百岁了?修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破除妄想我执,看到事世无常与自己的平凡。可世人为什么这么迷信所谓的神通?岂不知生老病死,瘟疫灾难,都是因果自然规律罢了,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这世上又哪有长生不死之人?就连佛陀,也是在八十岁涅槃的。”

他连忙向前一一搀扶跪倒在地的众人,向他们解释自己不过是普通的出家人,并不是菩萨。

只有那商人和阿布伦卡理解离苦的真实意图,他们连忙将盼儿抱起放在马背上。

商人道:“请师傅您放心,我们西域国一定倾全国之力,救治这位女子。”

离苦鞠了一躬,道:“有劳众位菩萨了。”

商人瞬间惊得全身哆嗦,又再度跪下道:“不敢不敢!大菩萨,请容弟子先行进城禀报我国国王和全城百姓,恭迎大菩萨进城!”

离苦一愣,不禁踌躇片刻,生怕这番举动,惊扰到当地的百姓,再一抬头,却见那商人已经托着盼儿,飞快的走向了城市。

阿布伦卡回头又磕了一个头,道:“师傅,您......您又救了我一次!”

离苦微微一皱眉,生怕迦楼罗听到他说的话,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万物皆有灵性,以后不要再这样随便伤人了......”

他扭头和红缨与迦楼罗说道:“咱们跟着他们进城吧。”

红缨咯咯一笑,道:“头一回觉得你们当和尚还是蛮不错的,没想到你这小和尚,竟然受到这么多人的顶礼膜拜。”随即又再度双手合十,朝着离苦鞠躬道:“请大菩萨为小女子加持神通法力。”

离苦憋的满脸通红,知红缨这是拿他寻开心,又是焦虑又是难堪。他受到众人的膜拜,心里却不是滋味,心想:“那些年我在人间苦行,向世人宣讲佛法,却遭受无数的冷眼,嘲讽,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接受佛法的教化呢?这次我无意间展露神通,他们却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甚至夸大猜想。原来世人真正迷信的,只是神通。那天魔也有威力神通,世人若没有正知正见,岂不会堕入了魔道。”

红缨见他神色恍惚,笑道:“你不是要救你的小情人吗?还不赶紧追上!”

离苦回过神点点头,眼下找大夫给盼儿治病是首要任务,也不说别的,便随着商队缓缓走进城了。

红缨见他那傻愣愣的模样,不禁觉得有趣,眼见离苦受到这么多人的顶礼膜拜,心里美滋滋的,如一个人间妖娆小女子一般,操着小碎步跟了上去,道:“大菩萨,您等等小女子。”

离苦回过头望见迦楼罗仍然站在那里原地不动,双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词:“我要成佛了!我要成佛了!”

红缨道:“他好似中了魔了......真的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吗?”

离苦摇头道:“我修行这么多年,禅修、苦行,积功德,行善业,尚未大彻大悟。当时事出紧急,我怕他伤及无辜,说出那话,只为稳定住他的情绪。”

红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望着迦楼罗那飘飘然然的模样,道:“你这小和尚够坏的......这次看你怎么圆。”

离苦叹了一口气,大声道:“迦楼罗,咱们还要一起去抓那罗刹恶鬼呢!”

迦楼罗哈哈大笑,道:“我成佛后,一个小手指就能将那老鬼擒住。对了,我怎么还没有成佛呢?”

离苦道:“咱们先进城,给盼儿找大夫。”

迦楼罗有些扫兴,随即凌空飞起,一把将离苦与红缨抓起,放在自己的脊背上,直接越过城墙,飞入西域佛国。

一进城,繁华的大街上一片生意盎然,繁荣昌盛之像。城镇里的人们听闻有一位神通大菩萨法驾西域国,纷纷涌上街头,他们每人都举着花伞,形形*的花伞,在街头巷尾间川流不息,来往不断,街道像镶嵌了一串美丽的珍珠,过往行人的身上仿佛都披上了漂亮的彩衣,竟像是落英碎锦般地缤纷。

离苦不禁大为惊讶,赞叹道:“这西域国真繁华!”

他在空中眺望外城的西南方向有一座宏大的寺院,内部设有庭院、讲经堂、藏经楼、大殿、僧房。大殿的墙壁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幅幅美丽的壁画,呈现出绿色的琉璃瓦、纹饰华丽的石柱础和巨幅的奏乐图等精美壁画。

“大菩萨来了!”

“那是大菩萨的神鹰吗?”

只听见城镇的居民,无不惊喜的大叫,众人一片欢呼喝彩,纷纷跪倒在地。顷刻间,一阵急促的琴声响起,宛如百鸟鸣唱,胡琴越拉越欢快,铃铛声也急雨般啪啪响个不停。

一行行的西域舞女,身穿靓丽的沙丽,轻盈的跳起舞来,犹如花瓣般绽放。

红缨一笑,道:“全城百姓都在迎接你呢。”

离苦皱着眉,心砰砰跳个不停,凝神向下寻找盼儿的踪影。

西域佛国如临盛大的节日一般,全民载歌载舞,迎接大菩萨的到来。

只见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圆形的金色瓦顶。圣洁典雅的大殿倒映着水晶般清澈的光泽,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离苦指向那宫殿,道:“那里应该就是王宫吧。”

这时,一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人走出了宫殿,他的身后跟随着那商人和十几个仆人。这人一身*华贵的服饰,头戴王冠,身披斗篷,他抬头仰望迦楼罗的巨大身形,当即双手扶胸,深鞠一躬,朗声道:“我乃西域三十六佛国的国王高昌,恭迎大菩萨法驾至此。”

第三十四章 盛情款待

西域国的国民见到国王,刹那间寂静无声,齐声呼叫:“国王万岁!”

众人静待离苦的到来,纷纷来到宫殿门前,跪倒在地,只听见迦楼罗一声长鸣,众人纷纷的抬头仰望天空。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西下,斜阳红扑扑的光线下,众人见天空之上,飞来一只五彩斑斓的神鹰,再一看,神鹰驮着两个衣衫飘飘的人。一人是一身白衣的僧人,另一人是一身红衫的绝美女子,此二人正是离苦和红缨。

众人陡然见到天神一般的二人骑着神鹰从天而降,一片惊呼之声,喝采之声,此起彼伏。

国王忙跃上前去迎接,大声道:“本王刚刚得知大菩萨法驾我国,未曾远迎,还望大菩萨恕罪。”

红缨笑嘻嘻的说道:“你的面子好大啊。”她扭头一望,却见离苦满面愁容,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而下。这等隆重的场面,只弄得他尴尬万分,暗暗叫苦。他定神望向国王身后,发现盼儿伏在一匹马身上,那商人牵着马,也在恭候他的到来。他放宽了心,心里盘算,只盼国王快快为盼儿找个大夫治病,随后悄悄离开这里去抓那罗刹恶鬼。

却见红缨伸右手拉住了离苦的左手,双足一点,从迦楼罗身上跃起。离苦不由得一惊,随着红缨在半空中携手而下。两人都是斜斜下坠,正好缓缓落在了国王面前。

离苦连忙走上前,双手合十深鞠一躬,说道:“拜见国王殿下,小僧不是菩萨。这是误会......误会......小僧误闯贵宝地,多有打扰。”

国王一愣,忙鞠躬正色道:“您越是不承认,越是证明您是真菩萨!况且,大菩萨已经为了举国人民施展大神通,我国有幸,见到菩萨真身。敝国上下,全是佛陀的信众,大菩萨法驾至此,请为我国百姓赐福,施展大神通,宣示真理,普度众生!”

离苦摇头,一脸难色的说道:“小僧不过是位普通的修行者,并没有佛陀的智慧,怎敢误导众生。那神通法力......只是为了降妖伏魔,不值一提,更不是用来......”

他想说不是用来贪求福报与名利功德的,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他顿了顿,说道:“小僧略通一点经律论,如果贵国百姓愿意听闻,小僧必定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之机,为众生宣讲善法。”

国王听闻大喜,道:“那......感恩大菩萨了!”

忽见迦楼罗一个俯冲跃到了国王面前,国王惊讶的望了望迦楼罗,惊道:“这位神鹰是......”

迦楼罗哈哈大笑,他听闻这国王叫他神鹰,心里很高兴,道:“还是你这国王有眼力,识抬举,告诉你吧,吾乃天神!”

国王不敢怠慢,毕恭毕敬朝着迦楼罗鞠了一躬,道:“见过神鹰。”

迦楼罗很是得意,道:“不过,我很快就要成佛了。”

国王听闻更是一脸惊骇之色,双手合十,不停地叩拜鞠躬。

国王又望向红缨,道:“敢问这位娘娘,是哪位大菩萨?”

红缨想了想,笑道:“吾乃修罗王菩萨。”她见这国王对他们很是尊敬,说什么都信,便随口编出一个修罗王菩萨。

国王却表情慎重,连连冲红缨深鞠一躬,道:“拜见修罗王大菩萨!”

红缨见他那深信不疑的表情,“噗”的一声险些笑出声来,连忙深呼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却见离苦斜了她一眼,小声道:“你怎么能胡说呢,你根本就不是佛门弟子,更不是菩萨啊。”

红缨笑了笑,小声道:“世人只信眼见的神通,却不求甚解。他们见到你的神通法力,咱们说什么他们都信,你可以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我也想过过被世人顶礼膜拜的瘾。”

离苦长叹一口气,心里却如寒冰一般,心想:“那点神通法力,根本不值一提。佛陀一生言传身教的那些真正能够了脱人生死烦恼,开启人终极智慧到达幸福彼岸的道法,无人问津,世人却更喜爱见那些浮华虚假、不假思索的迷信崇拜,难怪这世间有这么多欺世盗名之辈。”

国王见离苦不说话,神色苍白,急忙道:“请大菩萨移驾小王的宫殿。”

离苦犹豫一下,不经意又望向盼儿。

国王立刻心领神会,道:“这位姑娘,小王马上安排本国所有的医生,为她医治!”他忽然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大菩萨一路风尘仆仆,请到宫殿歇息,让小王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离苦尴尬的说道:“那......那打扰了......”

迦楼罗听后急不可耐的说道:“好好!你们快点给俺准备一些吃的喝的,美酒佳肴,老子好久没有吃肉了!对了,有没有蛇肉?”

国王一听,登时一愕,道:“蛇肉?”他惊讶的望向离苦,道:“本国上下,没有蛇肉啊。”

离苦此时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低声道:“国王殿下,您准备一些百姓的剩菜剩饭给小僧就行。”

国王脸色一板,道:“那怎么可以?”说着,他回过头,顷刻又露出了威严的国王相,冲着仆人道:“你们去准备晚宴,款待大菩萨!”

仆人们纷纷鞠躬领旨,匆忙走进了宫殿。

国王伸手携起离苦的手,道:“请大菩萨随我来。”

众人走进宫殿,国王安排一番,便命仆人将盼儿送往客房休息,随即,携着离苦一行人来到主殿。

大殿上涌上来几十名仆人,一座金台首先搭成,乐师打起锣鼓,舞女跳起舞来,一盘一盘精美的西域美食纷纷呈上。片刻之间,已经摆满了一整桌,满场上皆是喜庆之声。

离苦紧张的观望这些饭菜,还好全是素菜,并没有肉。他只盼能够吃一点剩饭,补充一番体力,赶紧去擒住那罗刹恶鬼。他深怕那恶鬼来到人间后,继续害人,然而见这西域国王盛情款待,又无法脱身。心想如果告诉国王有罗刹鬼来到他们这里,只怕惊到当地百姓,心里面一时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抬头一望,见迦楼罗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怎么没肉啊......”再一看身边的红缨,笑眯眯的喝着西域葡糖酒,很是享受。

国王高举酒杯敬向离苦,道:“请问大菩萨,是从哪里来的?”

离苦起身,恭敬的说道:“小僧从中原而来。”

国王惊赞道:“原来大菩萨是从东方而来。”又问道:“请问大菩萨,接下来您要往哪儿去呢?”

离苦叹了一口气,回忆一番。他本是一人一路苦行前往无*天求法,谁知后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纠葛,本来差一步就到了无*天,却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离苦道:“待那姑娘康复以后,小僧便前往雪域高原。”

国王疑惑的问道:“大菩萨去那苦寒之地做什么?”

离苦摇了摇头,也不便与国王解释,雪域高原是欲界天连接*天的通道,便即说道:“为求佛法。”

却见迦楼罗拍了一下桌子,道:“对对!咱们还要一起去无*天!”

红缨瞥了他一眼,道:“他哪里都不会去!待擒住那老鬼,救活那女娃子,他得和我回翠谷!”

却见国王一怔,问道:“无*天是什么地方?”

离苦顿时愣住了,心下为难,也不知如何向国王解释那诸佛菩萨创造的妙法梵音之地。

迦楼罗笑道:“你这凡人自是不知道我们佛菩萨住的地方。那里是永生之地,脱离了生死六道轮回。”

国王听得瞠目结舌,道:“真有这么一片神奇的地方?”

离苦连忙拦道:“那里......只要国王陛下诚心念佛修行,多行善事,并且心生出离心,就能感应到无量光佛,被佛光接引而去。”

国王道:“大菩萨一定要去那雪域高原吗?可否留在我国,接受万民供养,小王愿尊大菩萨为国师。”

离苦听他这么说,连忙起身,紧张的说道:“不敢不敢!小僧愿为贵国百姓讲经说法,只是小僧年岁小修行尚浅,说完法,小僧还是要继续前行。”

国王顿了顿,忽然变得心事重重,一时举起杯又欲言又止。

离苦瞧着不对劲,问道:“国王陛下,是否有什么难事?小僧不知道能否帮上忙。”

国王顷刻间愁容满面,道:“我本以为,此次大菩萨法驾至此,是上天派来解救我国百姓的。可是没想到大菩萨是要前往雪域高原,只是途径此地......原来是我会错意了......可怜我国的百姓,还要跟着受苦遭殃,枉我苦心经营,才换来一国繁荣昌盛的生活,真不知是否还能躲过这一劫啊?”

一时间,国王不禁面露绝望神色,连连喝了三大杯酒。

红缨瞧着蹊跷,问道:“国王,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我红缨别的不敢说,这人间能打得过我的众生,我还没见过。”

国王诧异的抬头,望见红缨这张美丽的女人脸,口气之大却胜过人间最彪悍的勇士。

国王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国处在这片沙漠之上,无地可耕,也无山无海,无法靠天吃饭,所以一直以来,我国都崇尚经商。经过多少年的辛勤努力,我们在这片荒芜的沙漠,建立了这繁荣昌盛的沙漠明珠。我国因地势高敞,人广昌盛而闻名于世。我们繁荣的贸易集会,吸引了来自各国的商人,就连你们汉人隋炀帝,都曾慕名而来参观。国力昌盛以后,民心变得躁动,为了稳固人心,我便大力弘扬佛法,建寺庙,兴经堂,使得我们这片商土,成为闻名于世的三十六佛国。”

离苦听到此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尊敬的国王,您治国有方,弘扬善法,利益众生,功德无量!”

国王忽然沮丧的摇了摇头,道:“谁知道,此举却引来大祸,也许是我西域佛国的灭顶之灾。”

离苦一怔,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国王道:“大菩萨要前往无*天,自是不清楚世间的事。可您也是中原而来的,自是知道现在世间遵行佛陀教法的国家已经寥寥无几。”

离苦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道:“佛陀的话,世人都听不进去。可没想到在这娑婆世界,还有贵国这样的善法信地,只要这世间还有一盏灯在,善法就依然存在!”

国王道:“除了我西域佛国,大菩萨可曾听过天神国?”

离苦愣了愣,道:“没听过。”

国王道:“这天神国在我国的西边,这些年悄然崛起。天神国的子民,信奉天地唯一的天神魔罗!”

此言一出,离苦与迦楼罗均是一愕,不禁面面相窥。

国王继续说道:“这天神国,按他们的教义,就是遵循神的旨意,将任何不信神者,任何违背神的旨意的国家,均视为敌人。他们崇尚武力,又鼓励人追求欲望本能。委其名曰为神而战,实则是贪图妒忌我国创造出来的繁荣景象。据说,他们的国民得到天神的庇护,确实各个有神之威力。他们已经多次向我国发起侵略,掠夺我国的财富。我国由于抑武重商,又是全民尊佛,毫无招架能力,已经多次遭受他们的洗劫。这短短的几年间,我国的版图已经缩小了将近一倍。”

离苦听着听着,脸上又悲又愁,道:“这欲界天魔想要吞并整个人间......”他低头冥思苦想,心想:“世人愚蠢无知,如何才能阻止这场战争呢?西域国的百姓是人,天神国的百姓也是人。帮着西域国去屠杀天神国的人是不对的,不管不顾,任由天神国的人屠杀西域国的百姓,更是不对的。我们出家人,只求众生能够和睦相处。打仗只会带来死亡与痛苦,使得白骨堆积如山,众生失去至亲,所谓为神而战,不过是牺牲众生的幸福,为了满足个人的私欲罢了。众生无明啊,一个不爱众生,不在乎别人生命与痛苦的神,拜他做什么?”

只听国王说道:“我们打不过天神国,便将城墙修得又高又大。一时间,他们也攻不进来。谁知,这天神国竟然勾结上我国东面的一群妖魔,这些妖魔会可怕的鬼魅之术,每到夜晚,他们就使用鬼魅之术掠走我国许多的青壮年。几月内,我国已经失踪了数百名青壮年。至今没有一人归来......”

红缨拦道:“打仗那事儿,小和尚只会念经,却不敢杀人。但降妖伏魔,小和尚倒是在行。”

离苦道:“请问国王,究竟何种妖魔?小僧略懂一些神通法咒,愿为贵国百姓降妖伏魔。”

国王不禁一喜,道:“这群妖魔名叫迦娜。”

一听迦娜二字,只见迦楼罗忽然兴奋的拍了拍桌子,道:“老子终于有吃的了!”

第三十五章 迦娜精灵

国王惊讶的望向迦楼罗,道:“敢问神鹰,您要吃什么?”

迦楼罗嘿嘿一笑,道:“当然是迦娜了!此乃世间第一美味!”

国王听后一愕,顿时脸色一板,只觉迦楼罗乃是信口开河,道:“这妖魔恐怖的很,上半身是人型,身高约八丈,下半身则像条大蛇,浑身长着鳞片。我国曾有自告奋勇的勇士,愿意擒住这迦娜,谁知......那些妖魔好似有天之神力,本王曾亲眼所见,那迦娜一只手顷刻间就将我们最英勇的勇士碾成肉饼,那场面......实在是太恐怖了......并且,他们还有恐怖的魔法,他们施展的魔法,能让人瞬间昏死过去,然后那些人,都被他们掠走了。我国已经死的......失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迦楼罗笑道:“你这国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迦娜不仅像大蛇,而且无论在水下也能自由呼吸。他们常年生活在永不见天日的深海之中。女娜迦又高又纤瘦,男娜迦的体型更庞大,身体也更加强壮,外表看起来也比较接近野兽,头部长得像龙。”

国王惊道:“您怎么对这迦娜这么了解?”

迦楼罗道:“那是自然,我专吃它们!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娜迦王是女的,因为女迦娜比男迦娜拥有更强的魔法,因为她们曾经是精灵,所以保留了更多精灵的记忆。”

国王听闻后,脸色大惊,只听得目瞪心骇,见迦楼罗这番威猛模样,也不由得信以为真。

离苦自是知道迦楼罗曾以迦娜为食,可他对迦娜也不是很了解,问道:“你说她们拥有精灵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迦楼罗道:“迦娜族原本乃是一种上古精灵,只因他们痴迷于神通魔法,后来,他们与欲界天主达成了契约,欲界天主答应教授他们魔法,他们则自愿成为了欲界天主忠实的仆人。这些精灵被神通魔法所迷惑,毫无节制地沉迷于魔法,后来他们渐渐远离有阳光的地方,躲在深海之中修炼,因长年累月不见阳光,又常住在海里,身体发生了变异,就成了这蛇身人形的样貌。”

国王听闻后,先是震惊,随后又是喜慰,道:“敢问神鹰?可否能够收伏这群妖魔,解救我一国无辜百姓?”

迦楼罗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找他们的!我自从跟着这小和尚,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肉了......”

离苦摇摇头,道:“迦楼罗,我问你,自从你不吃毒龙以后,肚子还痛吗?”

迦楼罗一愣,捂着肚子说道:“倒是发作次数少多了。”

离苦道:“那正是因为你这段时间,没有吃毒龙的缘故。”

迦楼罗咧了咧嘴,道:“那迦娜与摩呼罗伽那大蟒蛇不一样,无毒。并且......”说着,他竟笑了笑,道:“那女迦娜王可美了。”

红缨顿时身子向前一倾,问道:“这妖魔还能有多美?”

迦楼罗摇头道:“你不知道,那女迦娜王名叫美杜莎,实在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不过,她有一项鬼魅的神通魔力,任何男子见到她,只要动了念头,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块石头。俺有好几回,险些着了她的道。”

红缨眉头一立,哼了一声,道:“自是那些男子少见多怪......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妖魔还能美到哪里去。”离苦不经意望了她一眼,但见她满面嗔嫉神色,无奈的摇摇头,心想,红缨的修罗本性又显现出来了。

离苦站起身来,正色道:“国王陛下,小僧愿为贵国百姓,降服妖魔迦娜。至于那天神国的威胁......”他叹了口气,道:“小僧愚笨,尚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若是他们再来攻打,国王不如......不如带着举国百姓先避一避,不死人就是最好的办法。”

国王也站起身来,道:“如若大菩萨能降服迦娜,我们举国百姓都会感激大菩萨的恩德,永生永世供养大菩萨。”忽然,他面露难色,道:“至于那天神国再来骚扰,本王绝不弃城。”

离苦顿了顿,道:“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确保百姓的性命......”

国王眉头一皱,缓缓道:“这事请容本王想想。我们这个西域国虽然不大,但却是我毕生的心血,再议吧......”

离苦一愣,顿时不再说话了,只是朝着国王鞠了一躬。他心想,在国王的眼中,自是国家重于百姓的性命。可是,在出家人的眼中,众生的性命则大于一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能多救一个人的性命,便拼劲全力去救。可又如何去拯救这全国百姓的性命呢?他不禁愣愣出神,冥思苦想,一时间,心口一动,喃喃道:“唯有慈悲的佛法方能普度众生......”

国王见他心事重重,生怕他变卦,忽问道:“请问大菩萨,打算如何降服迦娜?何时动身?”

离苦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请问国王,那些妖魔将掠走的人,都带到哪里去了?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一并将他们都救出来!”

国王道:“正如神鹰所说,这群妖魔老巢,在我国东面的海底,在海浪之上,他们施展了诡异的魔法,那里咆哮着一个巨大漩涡。在大漩涡之下,海水在疯狂地旋转。一旦被卷入漩涡之中,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逃脱。”

离苦点了点头,道:“那小僧现在就去一趟那妖魔老巢。”

国王一愣,道:“大菩萨这就要去吗?”

离苦道:“早去一刻,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人出来!”

他心中唯一的牵挂是盼儿,心想,迦楼罗对那迦娜甚是了解,不如就他们二人一同前往。他随即扭头望向红缨,道:“红缨姑娘,能否留下来,照看盼儿。若是那妖魔夜晚来到这里,你也可守护这一方百姓。”

迦楼罗昂首挺胸的向前一踏,道:“小和尚,那我们走!”

但见红缨眉头一皱,满面不悦,道:“不行!这百姓与我何干?那丫头更是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将你带回去!再说了,你现在的伤势康复了吗?你从那饿鬼地狱逃出来,本来就九死一生,疲惫不堪,又管这梁子做什么?”

国王登时一愣,忙道:“修罗王大菩萨,您......您不能不管我国百姓啊......”随即望向离苦,仔细一瞧,见他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却是一脸病态。

他更感奇怪,不便多说甚么,问道:“大菩萨,您生病了?我马上请医生,为大菩萨瞧瞧。”

离苦见红缨这么说,虽是关心自己,可不禁对国王心生惭愧。但红缨对他有数次的救命之恩,他也不敢对红缨有所要求,便即说道:“国王陛下,小僧无碍,救人要紧。去降服那迦娜之前,我能先去瞧瞧和我一道而来的那位姑娘吗?”

国王连忙道:“当然可以!”说着,他招手询问仆人道:“那位姑娘的情况如何?”

迦楼罗来回踱步,道:“要去咱们快点!我一想到那迦娜的味道,口水都流出来了!”

红缨摇头叹了口气,气冲冲的说道:“罢了罢了,随你随你!你是死是活,我绝不再管!”

只见仆人忽然一脸愁容,道:“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那女子,好似死人一般,可却还有呼吸。大夫说......大夫说......”

国王问道:“大夫说什么了?”

仆人道:“大夫说......那女子好似中了什么诅咒,变成了活死人......僵尸......”

离苦大急,心里那一丝的希望破灭了,心想,看来人间的医术,还是没有办法医治盼儿,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抓住罗刹王,抢回盼儿的三魂。

却见国王脸色大变,厉声道:“放屁!大菩萨怎么会与僵尸在一起?”

离苦忙道:“国王陛下,这位施主说的是实情......小僧怕惊扰到当地百姓,便隐瞒了,其实,有个恶鬼,现在已经到了这里......”

国王一惊,问道:“什么恶鬼?是迦娜吗?”

离苦道:“不是......小僧回头再向国王解释,现在,小僧想去看看那姑娘。”他心中对盼儿不胜担忧,连忙起身,朝着仆人道:“劳烦带个路。”

国王道:“小王随大菩萨一同去瞧瞧。”

红缨没有说话,脸色更难看了,双眼始终望着离苦。离苦与国王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大殿,突听屋顶上喀的一声轻响,离苦脸色微变,左掌连忙一挥,惊见一团绿幽幽的鬼火朝着大殿喷涌而来,灭了烛火。

离苦眼钱蓦地一黑,整片大殿的烛火已然熄灭。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屋里瞬间漆黑一片,他一惊跃起,连忙口念天眼通法咒。

然而他因身体虚弱,刚从饿鬼地狱逃出来,这一用力,差点没有晕过去。

红缨连忙纵身跃起,挡在他的身前,高举双臂,喝道:“是谁?出来受死!”

只听得屋顶上有个阴森森的声音,哈哈一笑,道:“这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的活人,哈哈哈......快活快活!这人间确实比我的王国更好!”

听这鬼音,正是罗刹王!

离苦厉声道:“恶鬼!我正要找你呢!”

罗刹王道:“我来就是拿那条胳膊的,拿完就走,绝不逗留。”

只听迦楼罗一声长鸣,道:“你这老鬼!你还有胆来!你出来!”然而,屋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他们也不知这罗刹王究竟在什么位置。

国王见房内登时黑沉沉的,这一鬼音,将他吓住了,一动都不敢动,惊问道:“大菩萨?这......这是怎么了?”

忽然之间,只听见“咚咚咚”几声,一阵阴风吹过,红缨一惊之下,朝着那风向便是狠狠一劈。只听迦楼罗“啊哟”一声叫了出来,黑暗中竟被红缨迎面击中,瞬间倒在了地上。

迦楼罗怒道:“你这恶修罗!你打我做什么?”

红缨急道:“你挡在我眼前做什么?”

迦楼罗双翅一展,朝着下方一片扫荡,整个大殿顿时暴风四起,殿内的桌子,椅子,全部被飓风刮了起来,但仍然找不到罗刹王的身影。

忽然嗤的一响,红缨黑暗中,惊见一团绿幽幽的鬼火朝着她的眼睛喷涌而来。

红缨连忙闭上眼睛,喝道:“我要发怒了!”

只听离苦一声大叫阻拦:“不要!”他深怕红缨会伤到这里的无辜人,说道:“我用天耳通替你找!”

离苦全神戒备,当即盘膝而坐,手结成天耳印,他深深吸气,用意念气从尾闾关吸入,由下向上,气催生光明,光充满大脑。随后变为自然呼吸,将意念集中在喉咙下面。口中默念:“EEENNN…...”

顷刻间,整个大殿亮了起来,离苦的身上散发出层层白光。

无视,无听,无觉,心静神定。天地万物,大自然山川湖泊,芸芸众生细微的声响,都如一股气流涌入离苦的耳朵里。

迦楼罗和红缨继续凝神四下寻找罗刹王,然而眼前尽是倒地的仆人和惊愕的国王,根本没有那罗刹恶鬼的踪影。

忽听见一个仆人一声惊悚的大叫,他们定身一看,只见那仆人的脸色一片灰青,瞳孔涣散,顿时倒地不起。

迦楼罗道:“这老鬼又吸了一个人的魂魄!”

离苦急得站了起来,大叫道:“我听见他了!他在大殿右手边的屋子里!盼儿在那里!”

说着,他操纵神境通法咒,飞身冲向右边的屋子。

离苦推开房门,惊见罗刹王一手攥着盼儿的手臂,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正要砍断她的手臂。

离苦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忽然间,只见罗刹王手臂一晃,蒙住眼睛,将那七宝福报珠朝着离苦面前晃了一下。离苦惊见一道白光闪现,顿觉半身一麻,双腿竟然如丧失了知觉一般,当即跪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离苦急喊道。

罗刹王呵呵一笑,道:“这是帝释的宝贝。”

离苦眼见罗刹王就要砍断盼儿的手臂,失声惊叫,想要再度跃起相救,可又哪里还来得及?

忽然,盼儿微微睁开了眼睛。

第三十六章 深夜来袭

盼儿双颊虽无血色,但已非灰青的死人脸色,她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呆呆的望着上方,低声道:“我是不是死了......这是哪里啊......”

只听离苦一声喜道:“盼儿!”

他惊见罗刹王宽大的鬼袍被一阵风吹敞开来,一股白灿灿的气流,神奇的从衣袍里流了出来,如寺庙的香火一般,涌入了盼儿的口鼻之中。

盼儿扭过头,见到离苦,喜泣道:“我......我没有死......小师傅......你又救了我......”她这一激动,不禁眼泪夺眶而出,但觉胸间热血上涌,意识仍昏昏沉沉,竟然没有瞧见身边的罗刹王。

罗刹王不禁一怔,心下又奇又疑,这一迟疑的瞬间,惊见盼儿的身下竟然生出来一朵莲花,将她徐徐包裹起来。

他大惊,再一伸手抓向盼儿,只听“砰”的一声,他的那只鬼爪,如被烈焰焚烧一般。他当即惊慌起身,大喝道:“三昧真火!”

离苦也是一怔,忽然听闻隐隐约约之中,传来一阵妙法梵音,“听闻不动明王慈救咒,拿摩,萨曼达,哇基拉,那母,赞搭,玛哈,喽萨拿,萨布达呀,吽,的拉卡,哈母 ,玛母~”

离苦于万急之中,猛然心中一阵大喜,朗声道:“不动明王大菩萨!”

但见罗刹王鬼脸大变,惊道:“在哪里?”他四下张望,但并没见到不动的身影。

罗刹王眉头一皱,闷声道:“奇怪!”

离苦吃力的爬了起来,他定了定神,凝神施展天眼通,在这片宫殿之中,并没有发现不动大菩萨。他惊想,难道是大菩萨感应到了盼儿有危难,在*天施展的神通?当即转念一步跃了上去,护住盼儿,急忙口念金刚降魔咒,大喝:“罗刹恶鬼!今日我离苦必要降服你!”

罗刹王见他要施展神通,伸手拿出帝释的七宝福报珠,再度朝着离苦的眼前一晃。

顷刻间,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照射出来,离苦双目顿觉一阵失明,而金刚降魔咒,竟然失去了神通法力。

离苦惊想:“怎么金刚降魔咒失效了?”不禁大呼道:“这是什么妖魔之物?”

他并不知道,罗刹王手拿的七宝福报珠,乃是帝释天王的法宝,并非妖魔之物。而金刚降魔咒,从来只对妖魔鬼怪有效,见到帝释的七宝福报珠,自是毫无作用了。

正在这时,忽听见房外传来一片轰隆隆的急促脚步声,随即是一阵呼叱喝骂之声。罗刹王心中微惊,侧耳听去,正是迦楼罗与红缨的声音。

离苦一听,急忙叫道:“恶鬼在这里!你们快来!咱们一起擒住他,他的身上还有很多活人的魂魄!”

罗刹王心知不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离苦。他现在逃跑尚来得及,可是此次而来,不禁没有拿到盼儿手臂上的七情萧,反而诡异的丢失了盼儿的三魂,当真又气又怒,心有不甘。

他纵身跃上房间的屋顶,隐身爬到了房门口处,忽地一口气,吹灭了屋子里所有的烛火,接着,一团团幽幽的绿色鬼火四下燃起,一时间鬼影重重,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迦楼罗与红缨疾步寻声,破门而入,望见黑漆漆的房间里,一片鬼火幽幽,而盼儿正躺卧在床上。再一看,离苦闭着眼睛,神情甚是狼狈,又紧张异常。

只见离苦忽然盘膝而坐,手持天耳印,一声不吭,屏气凝神的倾听四下。整个屋子里,透出森森鬼气。

迦楼罗问道:“那老鬼呢?”

离苦急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他没走,还在这屋子里。”

迦楼罗抬高嗓门,道:“什么?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当即舞动双翅,四下一通胡乱挥动。顿时,只听见屋子里“叮叮当当”的一片杂乱的响声,桌椅板凳均被飓风挂倒。迦楼罗大喝道:“出来!你这老鬼!”

忽见这股飓风,将盼儿从床上刮倒在地,迦楼罗上前一步,俯身凝神一望,只见盼儿慌张的叫道:“是我!”

迦楼罗一怔,随即喜道:“妹子!你醒了!”

盼儿喘着微弱的气息,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这是哪里?”

红缨听到盼儿说话,不禁大为骇异,道:“你竟然醒了?”

盼儿望见红缨,小声道:“红缨姐......”

她此时三魂刚刚回到身体里,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一片飘飘忽忽,若隐若现。然而此时房内一片漆黑,若是在阳光之地,她肯定什么都看不见。然而身处黑夜之中,她倒是能瞧得仔细。忽然间,盼儿脸色大变,她惊见到红缨的身后,有一块巨大的黑影,此时屋内无光,又怎会有人的倒影呢?

她惊骇的指向红缨的身后,大叫道:“他在你身后!”

红缨一愣,但觉后颈部一股凉飕飕的风,紧接着,她感觉耳后根吹过一股阴冷的鬼气。

红缨连忙左手向后一挥,喝道:“恶鬼!放肆!”

这一下劈了一个空,突然间,只见一股鬼火幌动,罗刹王一双鬼眼闪现,抓住红缨的后心,嗤的一声,已撕破了她的衣裳。顷刻间,她的后背上的肌肤全部露了出来,好在现在是黑漆漆的一片,谁也看不见。

红缨又怒又羞,心里却已乱了方寸,不禁气得跺脚大骂,连忙用一只手臂捂住后背。

只听屋子里传来鬼魅的大笑声,罗刹王道:“你这恶修罗,不过也是个娇羞女人!不如你跟了我,我封你做王后。哈哈哈!”

红缨怒火中烧,回身劈砍,只听见“铛”的一声巨响,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闪过,红缨顿觉手臂一麻,喝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硬?”她低头望向手臂,却看见闪闪发光的七宝福报珠。

她眼睛被光线晃了一下,在这一刹那间,忽见罗刹王伸出鬼爪,抓向了红缨的脖子。

若在平日,红缨自可迅速反应过来,但此刻眼睛被晃了一下,又担心后背被人看见,一时间心神不宁,竟没有警觉到危险。

离苦大惊,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天耳通却清清楚楚听见了罗刹王的脚步声,当下顾不得生死安危,向前扑出,抱住了罗刹王双腿,与他一齐摔倒。

罗刹王身形比离苦高大出甚多,身未着地,右爪挥出,竟击向离苦右胸。

离苦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只听拍的一声,鬼爪的五根指甲,已经嵌入了离苦的胸口。他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一时间疼痛难当。他死死抓住罗刹王的一只鬼臂,大叫道:“快!快!抓住他!”

迦楼罗、盼儿和红缨尽皆大惊,一齐抢前来救。

突见罗刹王摇摇幌幌的站起来,只是一只手臂仍然被离苦抓着。他鬼袍一挥,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充满着惊悚惨厉之意,令人骇然,只听迦楼罗喝道:“恶鬼!这次看你哪里跑!”

罗刹王鬼眼望向红缨和迦楼罗,嘶哑着嗓子说道:“你们杀了我这么多的仆从,毁了我一手建立的王国,枉我千年的修行,没想到,今日居然落在你们手里。”

他伸出鬼爪又往离苦胸口抓去,大声道:“我要挖出来这修行者的心做陪葬!”

离苦再被他的鬼爪抓住胸口,胸口伤处立时剧痛,“啊”的一声痛苦大叫,顷刻间皮开肉绽,再无力气施展神通,疼得险些晕过去,倒在地下已无力站起。

红缨急问道:“你怎么样了?”她知这次离苦是为了救自己,被这罗刹王重伤,一时间急得胸口气短,微微犯晕。

只听离苦大声叫道:“擒住恶鬼!”

红缨狠狠咬着牙道:“你......你这是何必呢?”她抬头望向罗刹王,道:“你放了他,我放了你......”

罗刹王微微一笑,道:“你们修罗不是一向很高傲吗?你求我!”

红缨低下头,沉默片刻,见离苦双目睁大,迷茫失神,面颊潮红,呼吸急促,显是伤得不轻。她说道:“好......我求你放了他......”

忽然,离苦急叫道:“不能放了他!别......别管我!降服恶鬼,救人!救人!他的体内都是活人的魂魄!”

红缨顿时心头大震,眼下他就要没命了,却仍然担忧着他人的性命。

红缨道:“我是为了救你......”

离苦挣扎着说道:“不可!好不容易才擒住这恶鬼......救人要紧!”他这么一着急用力,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眼见离苦性命危急,红缨摇了摇头,脑子里不断的回想两个字:救人。别人的性命,真的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吗?

罗刹王见她神色游离,呵呵一笑,道:“那我就走了......”

正在这时,只见迦楼罗猛的向前一跃,伸出两只鹰爪,朝着罗刹王抓了过去,大声道:“你们女人婆婆妈妈的!将这老鬼撕了不就成了!”

罗刹王脸色大惊,忽听盼儿一声大叫!

“不要!”

盼儿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她的身体晃晃悠悠的,一不小心扑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了迦楼罗的大腿。

迦楼罗又急又恼,道:“妹子,你拦我做什么?”

但见盼儿泪眼汪汪,哭道:“我求你!恶鬼会杀了他的!”

迦楼罗望向离苦,只见他胸口的衣裳,已被鲜血染红,一时心头一软,跺了跺脚,道:“老鬼!你走吧!趁老子没有回心转意!”

罗刹王哈哈大笑,鬼影一动,放开了离苦。

迦楼罗再一回头张望,罗刹王已然不见了。

红缨急忙涌上前扶起离苦,朝着盼儿喊道:“快点灯!”

盼儿惊慌的点头,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四下寻找油灯。

红缨扯下离苦的衣服一看,只见他的胸口有五个鬼爪窟窿,仔细一瞧,伤口不是很深,并没有伤到心脏。她连忙扯下衣裳,为离苦包扎伤口。

她随即大松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只是皮外伤......”她再摸了摸离苦的额头,只觉如冰块一般冰凉,又皱了皱眉头,道:“这恶鬼的鬼爪有阴寒的尸气!”

盼儿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这时国王与侍从纷纷赶来,见离苦流血受伤,大惊失色,问道:“大菩萨这......这是怎么了?”

红缨摇摇头,道:“他需要温暖!”当即将离苦抱起,平放在床上,并为他裹上被子,急忙道:“给他多找些被褥来!”

国王一怔,连连点头吩咐下去。

盼儿惊见红缨后背的衣裳已然撕破了,在人面前甚是不雅,连忙扯下一块被褥上的布,披在了红缨身上。

红缨回头一望,微微一笑,道:“谢了,妹子。”

盼儿这才注意到眼前这片宫殿之景象,一时间恍恍惚惚,道:“这是哪里?”

红缨道:“西域国。”

盼儿一楞,怔怔道:“我竟然回到了人间!我们从饿鬼地狱逃了出来?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红缨道:“你被那罗刹鬼吸了三魂,没想到你竟然又醒过来了......”

突然之间,隐约听见宫殿之外,传来人们惊恐的大叫声。

“迦娜!是迦娜!”

国王听闻脸色大惊,谎道:“这......这可怎么办?妖魔来了,大菩萨却受伤了!”

没过多久,只见一名侍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朝着国王惊呼:“那迦娜妖魔来了好多只!已在宫殿门口 !”

迦楼罗一听,不禁兴奋起来,叫道:“迦娜来了!看来用不着我去找他们,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着,只见迦楼罗双翅一展,一个跳跃飞了起来,冲向了宫殿之外。

国王见迦楼罗奔了出去,便即安排两名侍从在此守护离苦,也慌张的追了出去。

盼儿望向宫殿之外,隐隐约约只见一个个蓝影闪动,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

红缨扭头和盼儿说道:“你守着他,我去瞧瞧!”

盼儿点点头,急忙护在离苦身边,屏气凝神,惊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红缨飞身一跃,奔出屋子,只见宫殿之中,出现了许多奇怪的石像。

她一惊,跑向一块石像一瞧,竟然都是人形的雕像。看样子,那装束打扮,栩栩如生,正是刚才跟随国王的侍卫。

“噫~这是谁啊?”

红缨一抬头,只见面前爬来一条女迦娜,又高又纤瘦,全身都是精细的鳞片,上半身是人身,面部长有触角,长得非常美丽,头发竟是一条条蓝色的蛇。

第三十七章 佛国忧患

她望向这四周的石像,惊道:“这些人怎么都变成了石头,是不是你施的妖法?”

那女迦娜仔细端详一番红缨,道:“原来是个女修罗,倒是个美人。那些男人见我生的美丽,动了邪念,就变成了石头。”

红缨上前一步,朦胧的月光下,眼前斗然一亮,这女迦娜全身鳞片闪烁着蓝幽幽的光泽,虽然形态怪异,但她的上半身却如人间美丽的女子般苗条,她的脸色晶莹,肤光胜雪,五官秀美之极,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实在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红缨心头微微一动,心想幸亏自己是女子,否则必会着了她的道。不禁又妒火中烧,啐了一口,道:“什么生的美丽,你就是个丑陋无比的妖怪!受死吧!”

却见女迦娜笑道:“果然是修罗本性啊......嗔嫉之心,实在太重了。”

红缨道:“你这妖怪,你害死这么多人,我不该管一管吗?”

女迦娜道:“你这修罗要保护这些人吗?”

红缨哼了一声,道:“本来这里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我看你长得丑,就得消灭你!”

女迦娜呵呵一笑,却是丝毫不惊,道:“你即便是毁了天底下所有美丽的脸蛋又有何用?你能俘获男人的心吗?你遇到自己喜爱的人,能让他也爱上你吗?”

红缨脸色一变,右手一挥,顷刻手臂化成一柄锋锐的宝剑,道:“这世上我最美,他自然会爱我。”

却见女迦娜哈哈大笑,道:“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勉强,你可以杀了他,征服他,唯独让人发自内心的爱上你,谁也没有法子。”

红缨高举手臂,却怔怔的没有劈砍下去,一时间思潮起伏,心神不定,不禁问道:“这是为何啊?”

女迦娜道:“人心这个东西,实在没有办法掌控。你做了这么多,人家却不领情,你说,是不是心不甘?是不是觉得委屈?”

红缨顿觉胸口闷塞,道:“说这么多,与你何干?”

女迦娜道:“因为我有控制人心的法力。”

红缨问道:“你这妖怪能有什么法子?”

女迦娜咯咯一笑,道:“我修炼的法力,叫准提咒,只要对着心爱的人诵念此咒,就能让他一生一世彻底的爱上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红缨疑惑的看着她,心里却想到离苦,不由得心事脉脉,眼波盈盈,此时本来一团肃杀之气,霎时间尽化为浓情密意。

女迦娜见她略一凝神,忽然纵身飞起,道:“这西域国乃是欲界天主征服人间的最后一道障碍,不用多时,天主必会率领欲界众生、诸龙夜叉等,一举攻下这里,你这修罗又何必多管闲事?

红缨愣了愣,道:“欲界天的一切与我无关,我是要回到*天的。”

女迦娜似乎瞧出了她的心事,问道:“那他愿意跟你一起走吗,愿意与你长相厮守吗?”

红缨低头不语,怔怔道:“我会让他跟我走的......”

女迦娜道:“你若帮我,我便将准提咒传授于你。”

红缨没有说话......

此时迦楼罗已冲出了宫殿,凝神眺望四周,不禁大喜,夜色中,整座城池竟然涌现出来数十只雄性龙头蛇身的迦娜。

这些全身蓝色鳞片的迦娜,正在疯狂的残杀城里的百姓。

一时间,繁华昌盛的街头,却是一片血光淋淋,伴随着人们痛苦疯狂的哀嚎声。

但见国王率领着数百名身穿重型铠甲的亲兵,双手持长剑,朝着迦娜冲了过去。

刹那间,刀光剑影,血光淋淋,城内城外杀声震天动地,四处都是断胳膊断腿,那些迦娜威猛又残忍,他们的蛇尾巴只要一甩,顷刻便能将人拍成肉饼。

迦楼罗口吐一团大火,展翅高飞,那双犀利的鹰眼四下凝望,寻找合适的猎物。他久以迦娜为食,知道这迦娜素来残忍,掠地屠城,一日之间可惨杀妇孺十数万人,但他对死去的人毫无同情心,此时在空中俯瞰,不过是在寻找最佳的捕猎时机。

迦楼罗登时目光锁定住一个巨型迦娜,突然之间,只见他朝着那迦娜俯冲而下,犹如大船冲波破浪而行,瞬间将那迦娜抓了起来,大口吞下。

其余的迦娜纷纷抬头一望,惊见迦楼罗,不禁放声大叫:“是那恶鸟!”他们无不惊骇,咬牙切齿的望着他。这些迦娜一阵惊乱过后,将从士兵手里抢夺而来的兵刃,全部扔向迦楼罗。顷刻间,长矛刀剑如暴风骤雨一般,朝着迦楼罗袭来。

迦楼罗双翅展开,激起一阵狂风,将兵刃纷纷拨落。

此时国王带来的士兵死伤已经过半,众人见这头大鸟猛鸷悍恶,凌厉无伦,实是生平从未所见,只听国王大叫道:“请神鹰救救我国百姓!”

迦楼罗听到大家叫他神鹰,心中大喜,又是很久未食肉,顿觉精神抖擞。长嚎一声,一个俯冲冲进迦娜群中,左抓右掠,登时五六只迦娜被他生吞活嚼,场面一片混乱。

正在此时,只见一条女迦娜缓缓走了过来,月色火光之中,她浑身的鳞片盈盈闪闪,她的头发缠绕着无数条蓝色的毒蛇。

迦楼罗一惊,叫道:“美杜莎!”

美杜莎瞧了瞧他,道:“迦楼罗,你竟然背叛了欲界天主,现在还要坏我大事吗?”

迦楼罗道:“你在觅食,我也在觅食,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美杜莎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们迦娜族这次攻打西域国,只是为了觅食吗?大海中有如此多的珍馐美味,我们又何必来这臭烘烘的西域国呢?我告诉你,欲界天主很快就会来征服这里了。”

迦楼罗听到此言,一股凉气从背脊直冲心头,颤声道:“欲界天主在哪里?”

忽然之间,迦楼罗脸色大变,只见红缨随着美杜莎,从宫殿里走了出来。

迦楼罗大声道:“你......你怎么和她成一伙的了?”

但见红缨满面红润,神色游离,完全听不见迦楼罗的喊叫。

美杜莎忽然口念法咒,只见她的面前,顷刻间幻化出一片蓝色的光环,这道光环隐隐绰绰,光环里面竟然是一片海底世界的景象。

美杜莎凌空飞起,大声道:“西域国的众生听好了!天神国的百万雄师很快就会到来!你们只有一个出路,信奉欲界天主魔罗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顺从魔罗的意志,烧掉所有的佛经,销毁所有的佛像!否则,天神国的战士们、诸龙夜叉,将踏平这里!”

她这话音宛如千里传音一般,动人心魄,众人无不心头一凛,只听四周的百姓,一片惊恐声。

说完,美杜莎挥了挥手,那些迦娜纷纷走向那蓝色的光环,竟然逐一消失了。随即,只见红缨如着了魔一般,也随着迦娜走进了那蓝色的光环。

迦楼罗连忙冲了下来,朝着红缨大喊大叫:“你跟着干甚去?你是不是中了魔法了?”

红缨却什么都没有听见,喃喃道:“他会爱上我的......”

迦楼罗大慌,放下爪中垂死的迦娜,急忙前去拽红缨。

这时,只见美杜莎挡住他面前,她猛的甩了一下头,忽见百千条毒蛇如万箭齐发一般,朝着迦楼罗飞驰而来。

迦楼罗连忙挥动翅膀阻挡,只听美杜莎道:“你这恶畜!你真的敢与欲界天主为敌吗?”

迦楼罗一怔,一时间心慌意乱,忐忑不安。他怔怔出神,听到欲界天主这四个字,竟是一动都不敢再动。

只听国王大叫道:“神鹰!莫放跑了这群妖魔!”

迦楼罗回头望了望国王,但见倒在血泊上的尸首遍地都是,他们的亲人们,抱着尸体放声痛哭,惊恐的人群来回窜动,方才一片繁华的人间景象,此时变得生灵涂炭,惨不忍睹。

他自从与离苦一路同行,虽是没有到了那无*天,可是总是不经意间听闻他讲述佛经典故。开始心生抵触,可后来听着听着,心里也反复琢磨思索,不禁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慈悲的善法,能够了却众生的痛苦,试问,众生又有谁没有苦呢?所谓慈心一起,恶念便除。他听到迦娜说,要让西域国的人们,将所有的佛经和佛像销毁,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忍,倍感可惜。

他心中不解,一个能让众生远离痛苦,获得幸福的善法,为何要被销毁?他虽不敢对欲界天主有其他想法,可也不禁觉得,天神为何一点都不在乎众生的死活和痛苦呢?

美杜莎哼了一声,道:“迦楼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迦楼罗摇摇头,道:“我已经有所觉悟,我要去无*天修行,不会回头,只会朝着自己觉得正确的道路去!”

美杜莎那一瞬间不禁脸色又疑又奇,随即呵呵一笑,道:“你这恶畜竟然要修道?”

迦楼罗想到离苦常说的一句话,朗声道:“众生皆有佛性!望你也早日回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美杜莎顷刻间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我听到过最有趣的笑话!你这恶畜,竟然和我讲放下!讲佛法!你吃了多少迦娜?你还记得吗?我们迦娜族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迦楼罗更是一愣,望着美杜莎的那双眼睛,仿佛充满了一千年的憎恶,一万年的仇恨,他的心里犹如寒冰一般,万千感触油然升起,一时间,方有所领悟,自言自语道:“我过去都做了什么恶......给他们带去多少的痛苦......”

美杜莎道:“你最好别回头!我们迦娜族会亲手将你碎尸万段的!”

她说完,跳入了光环之后,所有的迦娜全部消失在了那蓝色的光环之中。

只见国王倒地,又悲又愤,抱头痛哭,大叫道:“吾之罪过啊!吾之罪过啊!”

迦楼罗叹了口气,走向国王面前,低声道:“我愿意保护你们一国百姓的生命,赶走天神国!”

盼儿只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阵人们的嘶吼声,妖魔的嘶吼声,随即又是迦楼罗的咆哮声。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情况,然而离苦受伤不醒,寸步都不敢离开。

离苦一阵清醒,一阵迷糊,呓语不止:“救人......擒住恶鬼......”他只记得自己被罗刹王的鬼爪抓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尽是茫然一片。

他只觉身边有个女子一直在照料着他。那女子关切的说道:“小师傅,盼儿这才刚刚醒来,你怎么又受伤了,你被那恶鬼所伤,心里却总是想着别人,为何就是不想想自己呢?”

离苦隐隐约约之中,感觉正是盼儿在和他说话,昏迷中喃喃道:“盼儿,你醒了就好......你被恶鬼吸了三魂......我好心痛......幸好......幸好......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去无*天,一起去治病救人,普度众生......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盼儿听着一时喉头哽咽,竟然说不出声来,不自主的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要是没有遇见恶修罗,没有遇见红缨,只有咱们两个人,那该多好.....”

此时离苦尚在昏迷,房里也无第三人,她不自禁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忽然,她感觉抱着离苦的身体,如入冰窖,她摸了摸离苦的脖子,宛如冰块一样,但见他冻得全身不停地打哆嗦。

她又惊又担忧,听红缨说离苦的伤口处,有罗刹王阴寒的尸气,没想到离苦身上盖了厚厚的三层棉被,仍感觉如此的寒冷。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禁心想:“那阴寒的尸气,需要人体的阳气去化解。”

她犹豫一下,又望向离苦那张昏迷憔悴的脸,随即除去衣衫,掀开被褥,竟自己钻进了被窝。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离苦感觉胸口处一阵清馨热气,透入胸间伤处,怀里一片软绵绵滑溜溜的肌肤触感,好像有东西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一股人的热气传感过来,微微感觉心口发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他缓缓睁开眼来,不由得一惊,原来自己已睡在一张榻上,身上盖了数曾厚厚的被子,盼儿竟然在他的怀里熟睡,他惊慌的要翻身坐起,突感胸口伤口剧痛,竟是动弹不得。

第三十八章 情难自禁

离苦迷迷糊糊伸手去一摸,着手处柔软细腻,是一个人的肌肤,再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盼儿竟褪去了全部的外衣与他躺在一起。

他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呆呆的躺了许久,只感觉呼吸急促,心砰砰跳个不停,也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已经醒了。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怪诞离奇,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

霎时之间,离苦脑中嗡的一响,心下却已经猜出七八原因来。他身受罗刹王的鬼爪所伤,阴寒的尸气确实令他浑身冷得难以忍受,宛如身在冰窖之中。自是盼儿见他寒冷,便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传送人体热气。只是男女有别,他与盼儿这般解开全身衣衫,相拥而眠实在是太过不妥了。这等行为,已与人间的夫妻无异。

他拼劲全力想要爬起来,又不敢睁开眼睛,待要站起身来相避,一撑持间,左手扶住了盼儿的肩头,右手却揽在她柔软纤细的腰间。“砰”的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此番情景,尴尬溢于言表,但见盼儿已昏睡过去,他低声道:“盼儿,你……你醒醒......醒醒......”

盼儿没有说话,离苦紧闭双眼,不禁心想,难道是我身上恶鬼的阴寒尸气,传给了她?他惊慌的摸了摸盼儿的额头,顿时手指一颤,仿佛摸到了冰块一般。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忐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即为她裹紧棉被,忽然“阿嚏”一声,冷得打了一个喷嚏。

他默默念诵清心咒,又过了一会儿,只听盼儿喃喃道:“我……我好冷!怎地这般冷!”她喉音娇嫩,又好似说梦话一般。

离苦更加惊呆了,心中又担忧起盼儿,颤声问道:“你……你……怎么样了?”

只听盼儿道:“我……我……好冷,抱紧我......”说着,身子便往离苦身上靠得更紧了。离苦见她冷得哆嗦不止,眼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为她取暖,咬着牙抱紧她,道:“我......我为你诵念观世音菩萨治病真言,唵啤噜纳崎煎都喜好秘沙妈靴哈,煎都崎悲些那打啤纳鸦莎哈~”

离苦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平只和盼儿、红缨两个女人说过话,这十六七年之中,只在禅寺中念经参禅,修习神通法力。但食色性也,乃是人之天性,离苦虽然谨守戒律,但也到了思春的年龄,每逢春暖花开之日,亦不免心头荡漾,想象俗世男女之事,只是想象的画面,全是荒唐怪异的情景,从来不敢与老禅师提及。

他不知女人究竟如何,这一路与盼儿同生共死,自是把他当做亲人一般。而此刻,竟然感觉盼儿如此的奇异,不禁觉得可爱异常,又没有红缨那般盛气凌人之势。他双手碰到了盼儿柔腻娇嫩的肌肤,一颗心简直要从胸口中跳了出来,却又觉得舒服至极,再难放手。

盼儿嘤咛一声,转过身来,伸手勾住了他头颈。

离苦但觉盼儿的气息在他耳边萦绕,幽幽少女独有的体香阵阵袭来,不由得天旋地转,全身发抖,颤声道:“你……你……你……”

盼儿道:“我好冷,可是心里又好热。”

离苦难以自己,本想双手微微用力推开她,却觉得双臂酸软,丝毫力气都没有了。

盼儿“唔,唔”两声,凑过嘴来,低声道:“小师傅......我喜欢你......可你偏偏是出家人......我唯有将这心事一直藏在心里,只盼能与你一路同行,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离苦听完心里大惊,好似被一颗石头击穿了一般,散落了一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低声道:“不可......不可......你醒醒......”

盼儿道:“其实......其实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你......直到我看见你和红缨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从来没有那种感觉......好痛苦......我控制不住自己去喜欢你......”

离苦只觉得肩上湿漉漉的,竟是盼儿的泪水。他的一颗心仿佛都要被这番话给融化了,定力全失,忽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为这件事生我的气......”沉吟片刻,说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想报答她......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盼儿道:“那你喜欢我吗?”

离苦一愣,满面痛苦的说道:“我不能喜欢你......”

盼儿颤了一下,道:“是不是因为她,你喜欢她,所以便不能喜欢我......”

离苦虽然不懂人间世故,但并不傻,他说道:“我也不会喜欢她的......”

盼儿问道:“你的心里,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离苦被问住了,道:“我谁都不能喜欢。”

盼儿沉吟片刻,道:“佛祖为什么这么残忍,你不是叫离苦吗?不是要让众生离苦得乐吗?为何让我这么痛苦?”

离苦只感觉盼儿全身都在颤抖,她已将离苦当作了情郎。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离苦渐渐清醒过来,大叫一声:“啊哟!”他惊得想要立即起身。但盼儿仍紧紧搂抱着他,腻声道:“别……别离开我。我冷......”

离苦一瞬间全身又似融化了一般,随即又是担忧又是怜惜,将盼儿抱在怀中,给她传送温暖。他是个未经人事的壮男,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并没有松开盼儿,片刻间好似到了极乐世界,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两人缠在一起,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盼儿道:“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但在离苦听来,宛似半空中打了个霹雳,颤声道:“我……我大大的错了。我有罪......有罪......”

盼儿道:“喜欢一个人有罪吗?佛陀为什么要阻止你喜欢一个人呢?”

离苦道:“出家人有清规戒律,不能喜欢人,更不能娶妻。咱们......咱们不会有结果的......”

盼儿低眉垂首,并不回答,过了片刻,大大的眼中忽然挂下两颗晶莹的泪水。

盼儿身子微微颤动,道:“所有的罪,都是我的罪过......佛祖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

离苦倚在床上,浑没了主意,心中自怨自责,望着怀里昏睡的盼儿,万千感受涌上心头,时不时的摸她的额头,查看她的体温。盼儿刚才半梦半醒说的话,绵绵不绝的萦绕在他脑海。

他与盼儿肌肤相接,柔音入耳,一时间,思潮翻涌,心想:“她问我喜不喜欢她,我到底喜不喜欢他?见她性命垂危,我那一瞬间却是心痛如绞,即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忍见她受到半点痛苦。可其他人有危险,我也会不顾性命去救的。只是我对盼儿这份关怀,又好似有些不一样。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想到此处,回想起他与盼儿相识的一路经历,心头宛如一江春水,竟呆呆出神,久久回味不能自拔。他喃喃念道:“我求不得......我放不下......”

他随即又想:“她为何这么在意红缨?那么,我究竟喜不喜欢红缨呢?盼儿与红缨,我更喜欢谁呢?”想着想着,狠狠打了自己的嘴巴,又是惭愧又是自责,他一心发愿前往无*天求道,并且曾与心莲上师有过约定,当了却完俗世的心愿,便即拜他为老师,与他一同创办神通道场。而此时,竟然又惹出这么多的事端,该如何是好?他胸口感觉堵塞,不禁急得大哭起来,道:“难道所有的修行,都白修了吗?”

又过了良久,只感觉盼儿的体温已逐渐回升,并不像刚才一般冷得哆嗦不止。毕竟盼儿在*天饮过不动大菩萨的莲花茶,又长期食用利生果,已然是半仙之体。

离苦放下了心,当即爬了起来,替她裹严实被褥,便靠在床边盘膝而坐,禅修念经。

只是这一夜,他不由得烦恼不断,胸口好似生长出一把锁一样,牢牢的将他心口锁了起来。他长叹一口气,从来没有过如此多的烦恼,剪不断,理还乱,长夜漫漫,竟无心睡眠。

如此,他便在这床上打坐了整整一晚。

次日清晨,盼儿渐渐血气回升,捂着三层棉被感觉闷热得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顺手推开被褥,嘴里嘟囔着:“热......热......”

离苦还在闭目打坐,感觉身旁盼儿有动静,连忙睁开眼睛,摸了摸盼儿的额头,宽慰的松了口气,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盼儿清醒后望见离苦,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吗?”

离苦捂着胸口,虽然伤口仍是疼痛不已,但也只是皮外伤,那阴寒的尸气已经散去。他低头道:“还好......”

盼儿揉了揉脑袋,道:“我......我昨晚说了什么吗?”其实她昨晚所说的一切此时都有印象,只是在夜里朦朦胧胧,也辨不出来是在梦里,还是真的说出口了。

离苦愣了愣,低声说:“你昨晚......什么都没说......”

盼儿怔怔的望着他,道:“哦......你受了罗刹恶鬼的阴寒尸气,我怕你冷......所以......”她想解释为什么与离苦同塌而眠,却羞得说不出口来。

离苦低头不敢看她,只是不停地点头,道:“谢谢......我已经痊愈了......”

盼儿一喜,连忙想要起身,忽然发觉被褥里的自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衣。她想起昨晚为了给离苦输送人体热气,已将衣衫除去,用肌肤的体温与离苦相触。昨晚情势危急,离苦尚在昏迷,她也没多想。而此时天已经亮了,二人意识都很清醒,她与离苦相视一望,登时面红耳赤,低下头来,只觉脖子耳根发烫,又羞又尴尬,不敢再看离苦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离苦见她这般奇异古怪神色,心头一震,已猜到原因,连忙爬下了床,跌跌撞撞的往外边跑,惊慌颤声道:“你放心......我......我替你盖好了被褥......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先出去......”

盼儿见他身子虚弱,想要起身拦住他,可又根本无法掀开被褥,急忙说道:“你......你别乱动......”她连忙缩到被褥里,慌乱的穿起衣服,整理一番,便快步爬下了床。

只见离苦推开房门,一阵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此时已是晌午,离苦只觉阳光刺眼,不禁用手挡住眼睛。他说道:“咱们在这里呆了多久?迦楼罗与红缨身在何处?”

盼儿缓缓走向前,道:“昨晚他们匆匆跑了出去,让我在这里照看你。”

离苦皱着眉头,心想:“国王又身在何处?怎么一直不来找我?”

他走出房间,定神一望,登时惊骇的大叫起来。

盼儿一惊,连忙快步跑了出来,问道:“出什么事儿?”

她惊见眼前一片血流成河的情景,宫殿内外,到处都是人的尸首,还有一尊尊形态古怪的石像。

离苦急忙向前奔,跑到一尊石像面前,但见这石像竟是一个人,其相貌好似昨天见过的国王卫兵。

离苦紧张的观望一番,惊道:“这......这些都是人......”

盼儿也赶了过来,脸色大惊,问道:“这人怎么变成石头了?”

忽然,只听见宫殿外一片痛哭声,哭声此起彼伏,显然不是一个人。离苦道:“咱们过去瞧瞧!”

他与盼儿快步跑向宫殿门外,更是一脸惊骇。昨日还繁华热闹的西域国,此时竟是尸横遍野,这些尸首,有的是士兵,有的是百姓,还有的竟是孩子。

望见这番凄惨景象,他心中又悲又愤,疾步向前奔跑,只感觉胸口的伤口生生撕裂。

这一路,他又望见许多伤残的士兵与百姓,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望见离苦,竟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个个都躲开他行走。

离苦惊骇的大叫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位妇女忽然瞪了他一眼,道:“走!我们这里不欢迎和尚!”

离苦一怔,道:“这位施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妖魔所为,还是人祸所为?小僧略懂一些降妖伏魔的神通法力......”

他还没说完,只见这妇人忽然满面怒容,狠狠的推开他,大喝道:“滚!你们这些和尚!”

离苦更是又惊又疑,微微朝着妇人鞠了一躬,道:“有什么需要帮助,请您吩咐。小僧略懂一些治病救人的法咒......”

只见妇人横了他一眼,道:“从今往后,西域国不再信奉你们这些和尚......”

离苦一时懵住了,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抬头一望,只见西南方向一座寺院的佛像,已经被众人推倒了,那佛像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佛首、佛身被摔成了好几块。

第三十九章 焚经毁像

离苦和盼儿见到这般情景,却也无可奈何,唯有眼睁睁的望着这一尊尊佛像被毁,心中均感到悲痛万分。

盼儿问道:“他们为何要砸佛像?”

离苦却尽是茫然一片,就在昨日,他见到这里是一派繁华的佛国,可是短短一夜,竟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足以撼动全城百姓的信仰,自是怎么想,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迦楼罗与红缨,他们去哪里了?”越想越觉得蹊跷,当下拉起盼儿,四下打探情况。然而,所有的百姓见到离苦,竟如见到妖魔一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和他说话。

离苦张望四周, 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一个女的靠着一垛墙坐着,给她的婴孩哺乳,她的丈夫一条腿断了,也背靠着墙,一面流血,一面手持长枪,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护在母子身前。

离苦连忙跑上前,道:“这位施主,您受伤了,需要接受治疗。”

那男人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和尚!你们和尚离开这里,我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离苦大为骇异,眼见这番凄惨的景象,双目尽是悲悯神色,他当即盘膝而坐,为死去的百姓和士兵诵念观世音菩萨治病真言与往生咒。

他心想:“死伤这么多人,难道是那罗刹恶鬼所为?那恶鬼虽然即狡猾又残忍,可是杀死这么多人,绝非一只鬼可以做到。难道是迦娜族所为?可是即便是迦娜妖魔残害了这么多的百姓,他们为何又要砸佛像呢?为何忽然间如此的憎恶和尚?”

他们奔向城中西南方向的寺庙,忽然惊见成百上千的僧人,被百姓驱赶出了寺庙。

这些僧人身穿天竺样式的露肩僧袍,个个垂头丧气,他们手推着一辆木车,车上放着一本本经卷,神色慌张的走出寺庙。

只听到周围的百姓喝道:“不能让他们带走经文,天神下旨,所有的佛经必须焚毁。”顷刻间,百姓们群而涌上,堵在寺庙门口。

只见一群年轻力壮的百姓,手持火把涌进寺庙。不一会儿,烟雾弥漫,传来阵阵打砸声响,寺庙里的佛像、壁画、陶器、或被焚毁,或被焚烧,或被砸烂,一片狼藉。

那些僧人一阵惊慌,眼神中无不感到惋惜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这些百姓又望见木车上的经卷,道:“这里还有佛经,全部都得烧毁。”

僧众们大惊,他们朝着百姓鞠躬道:“这些都是导人向善,助人解脱苦海的善法,请不要焚烧。”

百姓喝道:“不行!天神国已经下达指令了,烧掉所有的佛经,销毁所有的佛像!否则,天神国的战士们、诸龙夜叉,将踏平这里!”

一名年轻的僧人见涌上来的百姓来势汹汹,连忙用身体护住佛经,道:“你们不可造孽!会遭因果报应的!”

百姓怒道:“什么因果报应!一点用都没有!那天神国和迦娜族肆意残杀我们,怎么就没有遭到因果报应呢?我们遭受痛苦的时候,佛祖在哪里?我们死去这么多的人,你们这些和尚在干什么?除了念经化缘,你们能保护我们吗?”

那年轻的僧人低头哀声道:“因果循环真实不虚,你们......你们这样会招来共业的......”

百姓道:“我们现在已经都性命不保了,还怕什么共业。我们只知道,烧了这些经卷,信奉欲界天主魔罗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顺从魔罗的意志,就能活命!”

那年轻的僧人依然护住经卷,哀求道:“求你们!这些经卷每一页记录的,都是佛陀在世时亲口说的话,要是被毁了,世上再也听闻不到佛陀的善法了。”

百姓们没有理会他,几人对了对眼色,一窝蜂冲了上去,生生的拉起那僧人,并将火把扔向了木车。

只见僧人惊慌的大叫,挣脱开众人的拉扯,竟然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护着那一卷卷佛经。瞬间,只见扔向木车的火把已将他的僧衣点燃了。

离苦正在踌躇不定只是,见到百姓伤人,当下双手合十,口念:“咔~”

刹那间,那年轻的僧人全身罩上了一层金光罩,一股清凉的风吹来,熄灭了烈火。

众人一阵惊骇,纷纷回过头望见了离苦,惊道:“这位......这位是大菩萨......”

这里的百姓,有许多人倒是见过离苦施展神通法力,骑着迦楼罗飞在空中的神奇情景。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在造次,只是脸上略显不满,全部低头不语。

离苦快步走上前,扶起那年轻的僧人,道:“这位师傅,您这样会没命的。”

那僧人见离苦也是一位出家人,哭道:“您是观音菩萨吗?请菩萨大慈大悲,保护这些经卷。”

离苦摇头道:“我不是菩萨,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的出家人。”他顿了顿,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僧人道:“昨夜迦娜妖魔袭击西域国,向这里的百姓宣讲,必须信奉欲界天主魔罗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顺从魔罗的意志,烧掉所有的佛经,销毁所有的佛像!否则,天神国的战士们、诸龙夜叉,将踏平这里!”

离苦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心中大震,心想:“看来天魔这次真的要征服整个人间!他散播这番言论,就是让众生感到恐怖,彻底摧毁一切违背他言论的思想。”

离苦回头朗声道:“各位施主,如若真的能换得一方百姓平安,毁了寺庙又有何妨。殊不知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是,那魔罗说的话不可全信。即便是你们将佛像与经卷全部销毁,天神国依然会来攻打这里。他们被*焚身,嗔嫉之心填满胸中,怎会善罢甘休?”

众人一怔,接着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是那迦娜女王亲口说的,她只是传达天神的旨意。天神不会骗我们的!”

这时,只见国王领着四五个侍从,在街道头巡视。但见国王满面愁容,忽见到离苦,脸色一喜,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离苦见到国王,朝他深鞠一躬,道:“国王陛下,小僧昨夜受伤,刚刚醒来,未能守护百姓的安危,罪过罪过!”

四周的百姓见到国王,纷纷跪倒在地,呼道:“国王陛下!请为我们做主。”

国王紧锁眉头,双手握起离苦的手,道:“大菩萨说的是哪里话。小王正要和菩萨商榷接下来该如何御敌。”说着,国王朝着焚烧经卷的百姓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道:“你们莫要中了那天神国的计。如今,举国上下都要同仇敌忾,共同抵抗天神国与迦娜妖魔,怎能这般荒唐,毁坏寺庙,焚烧经卷呢?”

那些百姓虽然还是脸色不满,但却不敢再度放肆,纷纷后退数步,跪倒在地。

离苦与盼儿将散落一地的经卷拾了起来,只听离苦朝着那位年轻的僧人道:“这位师傅,请问怎么称呼?”

那年轻的师傅道:“我叫现前。敢问大菩萨法号?”

离苦道:“我叫离苦,不是菩萨。师傅以身护法,实在令我感到万分钦佩。小僧愿与你和众多僧侣一同,守护善法。”

现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离苦连忙向国王问起迦楼罗与红缨的去向,忽然间,只听见天空中传来一声长鸣,众人抬头一望,惊见迦楼罗翱翔在空,一个俯冲落了下来。

众多百姓见到迦楼罗,却是即害怕又敬畏,纷纷朝着他磕头,大声呼道:“请神鹰救救我们吧......”

迦楼罗不胜欢喜,道:“国王,我已经查看一番这四周的地形。往南走,有一片巨大的山谷,我走进那山谷一看,那里土地肥沃,果实丰饶,易守不易攻,实在是个避难的好地方。你可以带着全城百姓,到那里暂避。”

离苦听闻大喜,道:“阿弥陀佛!真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可保全这一方百姓性命。眼下先护送百姓出城吧。”

迦楼罗回过头,惊见到离苦和盼儿,喜道:“小和尚你醒了!昨夜这里遭到了迦娜的进攻,你在昏睡,没瞧见那场面。迦娜女王说,欲界天主很快就要率领天神国与诸龙夜叉攻打这里了,我在帮国王想办法呢。”

离苦见这迦楼罗头一回善心大起,喜慰道:“迦楼罗,你终于走上光明大道了!”

却见国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欢喜神色,他低头沉吟片刻,道:“此事再议吧。”

迦楼罗与离苦均感疑惑,只听迦楼罗急道:“国王!这都什么时候了,天神国随时都会打过来,保命要紧啊!”

国王迟疑片刻,道:“这西域国乃我几代君主一手建立起来的,我若弃城,岂不成了亡国之君?”

离苦忙道:“百姓的性命要紧!不打仗,就不会死人。等到他们撤退了,国家还可以再度建立起来。”

正在这时,只见国王的身后走过来一位身穿黑袍的男人,离苦瞧了他一眼,但觉他的那张脸宛如蜡像一般,毫无表情。他瞥了一眼离苦,在国王耳边小声道:“国王不要完全听信他们的话。假如国王弃城逃跑,您的威严何在?这举国百姓是否还会尊您为国王?任何时候,您的王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让别有用心的人篡权夺位!”

国王听后脸色一变,顿时表情凝重,一句话也不说,随后,忽然阴冷冷的瞥了一眼离苦与迦楼罗。

离苦顿感一股子妖气迎面扑来,他的金刚铃“铃铃铃”的响了几声。他大惊,又怕惊扰到百姓,当下不动声色,凝神观望四周。然而,这股妖气若隐若现,一时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离苦四下张望一番,朝着迦楼罗问道:“对了,红缨呢?”

迦楼罗一愣,没再说话,脸露难色。

离苦并未瞧出来,只听盼儿说道:“迦楼罗,这次若救了全城百姓,你的功德无量啊!”

迦楼罗道:“别忘了,咱们还要一起前往无*天修道成佛,永离生死轮回。”

离苦道:“那是自然。眼下救人要紧,能够避开战争为上策。”

迦楼罗见到盼儿脸色虽然颇有虚弱,但也已有人的血色了,笑道:“妹子!你的命真大,被那罗刹恶鬼吸了三魂还能活过来!”

盼儿微微一笑,道:“托您的福了。”

迦楼罗道:“昨晚,你和小和尚一夜未出屋,一直都在昏睡吗?”

盼儿顿时脸红耳赤,微微望向离苦,但见他也是脸上一红。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我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可有人见到过?”

离苦摇摇头,心中一颤,问道:“你那珠子可是有七彩斑斓的光芒?”心想,那珠子莫非就是罗刹恶鬼手持的那件奇怪的法宝?

盼儿道:“是,那珠子是*天的帝释天王送我的。”

听到盼儿这句话,离苦一解心中疑团,难怪当罗刹王拿出七宝福报珠后,自己降妖伏魔的法咒失效了。他低下头,想起那日将他推下弥卢山的帝释,小声道:“他......他是帝释天王......他有没有为难姑娘?”

盼儿道:“那自然没有,帝释君乃*天王,拥有*天最大的福报,却丝毫没有架子,对我很好,令我受宠若惊。我就是觉得,弄丢他送我的珠子,实在不妥啊......”

她刚才醒了,就发现手珠丢了,心里隐隐不安,要是再次见到帝释君,他若是问起七宝福报珠,自己该如何解释?她抬头望向离苦,却见他神色古怪奇异,只听离苦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莫再见他了......”

盼儿倍感疑惑,问道:“为何?”忽然心想:“难道是红缨和他说了,帝释要封我为帝释娘娘?他......莫非他在乎我......”她不禁独自出神,心里面却是飘飘然的。

离苦接着四下张望,又问道:“迦楼罗,红缨在哪里?”

迦楼罗长叹一口气,道:“那美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法,竟然和迦娜一同去了海底。”

离苦顿时脸色大变,惊道:“她......她去海底做什么?”

迦楼罗摇摇头,道:“她和迦娜女王好像达成了什么契约。”

离苦连忙问道:“什么契约?”

第四十章 军事会议

迦楼罗摇摇头,脸色古怪的说道:“美杜莎究竟答应了她什么?”

离苦更是完全没有头绪,却非常担忧红缨,道:“迦楼罗,咱们去闯一闯那迦娜的海底老巢,将红缨救出来,如何?”

迦楼罗点点头,道:“那美人虽然拥有修罗神力,但若是中了迦娜的魔法,也难说没有危险。”

正在这时,只听国王说道:“不可!大菩萨,此时我国危难之际,举国上下都需要您,您不能走。”

离苦道:“国王陛下,我的同伴被迦娜掠去,我得去解救她。”他迟疑一下,接着说道:“迦楼罗所说的那处山谷,可暂避天神国的危险,保全百姓性命。”

国王皱了皱眉,道:“修罗王菩萨是自愿跟随迦娜妖魔走的,谁知......”他顿了顿,道:“谁知她会不会成为迦娜的盟友,与我国为敌。请您谅解,我现在不能让您离开这里。”

离苦顷刻心头一震,自是没想到,国王竟然怀疑起红缨和自己会投靠迦娜族。他正是为难之际,只听国王又道:“大菩萨,请您随小王回到宫殿去,我将与各位大臣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离苦回头望向跪倒在地的百姓,心中想来想去,最好的对策,无非是听取迦楼罗的意见,带领全国百姓先到南方的山谷暂避,避免生灵涂炭。然而他却看得出来,国王好似完全否决了这提议。

他心想:“所谓军事会议,商量来商量去,无非就是两种方案。一种是主战,另一种是投降。然而这两种方案,都难保百姓的平安。”他朝着百姓朗声道:“你们愿不愿意打仗?”

百姓听闻后,他们的脸上全都挂满了不安与恐惧,磕头道:“不要打仗!打仗就会死人!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我们想活着!我们不想失去亲人!”

离苦恭敬的对国王道:“那欲界天魔手下的诸龙夜叉,恶鬼妖魔,个个凶狠残忍,且拥有威力神通,而这里都是平凡的人,又怎么敌得过呢?他们都是血肉之躯,都有父母亲人。请国王慈悲,带领他们去山谷里躲避这场浩劫吧。”

国王斜眼望了望离苦,他对离苦的态度,渐渐变得不那么恭敬了,只听他说道:“假如那山谷里有敌人的陷阱与埋伏呢?”

离苦一愣,道:“那小僧再与迦楼罗前去山谷勘测一番,确保那里的安全,做到万无一失,便带领百姓前去避难。”

国王脸色一板,道:“我意已决,休得再言。这治国打仗,你们出家人确实不懂。佛法慈悲为怀,可安抚民心,维护国家稳定,可治国,则要靠王道和军队。任何时候,我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离苦双手合十道:“生命高于一切。”

国王顿时脸色很难看,他忽然朝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道:“你们要保护好大菩萨!”

几位侍卫立即围了起来,盼儿不禁一惊,这阵势看似像是护卫,实则更像是将他们生生控制起来。只听国王道:“大菩萨请与小王一同召开军事会议吧!你既有神通法力,何不与我国臣民一同抵御天神国!”

迦楼罗见状,勃然变色,喝道:“国王!你要做什么?”说着,只见他双翅一展,便要朝这几个士兵拍打下去。

离苦连忙朝迦楼罗使了个眼色,他深知迦楼罗的神力,不想伤及士兵的性命。他道:“迦楼罗,不要乱动!我......我去就是......”

迦楼罗没好气的说道:“我这头一回发善心救这些愚昧的人,他们倒不领情。那就由得他们吧,让他们见识见识欲界天主的手段。”

离苦道:“迦楼罗,我现在走不开,劳烦你先去躺迦娜老巢,打探一番红缨的下落。”

迦楼罗吹了一口气,他知只要离苦施展神通法力,这些士兵根本无法控制得住他,拍了拍肩膀,凌空飞起,道:“小和尚,别忘了,你要带我去无*天成佛的!那我就先去趟迦娜老巢了!”

国王连忙令士兵围上迦楼罗,道:“神鹰!您也不能走!”

迦楼罗哈哈大笑,忽然刮起一股飓风,顷刻间将众人纷纷刮倒在地,道:“就凭你们也想困住老子!老子为了修道,今日就不滥杀无辜了。”

国王与众士兵纷纷惊慌的爬了起来,却见迦楼罗早已经飞远了。国王急忙整理起全身的衣冠,深怕眼下的狼狈像,影响到自己身为国王的威严形象。

他惊慌的望向离苦,问道:“他去做什么?他是不是投靠天神国了?”

离苦无奈的摇摇头,道:“国王放心,迦楼罗只是去寻找我的同伴。”

国王道:“你们拥有这身本事,为何就是不助我国退敌呢?”

离苦道:“我要救的,是这全国的百姓。”

国王哼了一声,道:“这举国上下,都是我的子民!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只需要用你的神通法力助我退敌,就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离苦低头不语,国王随即挥了挥手,士兵们纷纷再度围了上来,押着离苦一同返回宫殿。

盼儿在离苦身边小声道:“你快施展神通,咱们离开这里吧。”

离苦小声道:“先听听他们怎么说。”正说着,他不经意间扭头一望,只见国王身边那黑袍人,诡异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伏在国王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番。

离苦暗暗骇异,不禁感觉这人的神色形态极为异常,并无半点人的血气。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宫殿大堂,只见西域国的文武百官,汇聚一堂,早已在此等待国王的到来。他们看见离苦,无不惊讶,均在想,此等关乎国家命运的重大会议,为何国王要带个和尚过来?

国王走向金碧辉煌的王座,群臣纷纷叩拜,只听国王道:“昨夜迦娜妖魔夜袭我国,并且他们的头领扬言,天神国会再度攻打我国,我身为国王,必须与众位商量一番,咱们是战,还是降?”

顿时,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听一位官员说道:“国王陛下,为了保住我国几代人一手创办的文明,咱们权益之计,暂且先屈服于天神国,等到时机成熟,再图复国。”

国王脸色一板,没有说话,冷冷的眼神环视起其他的大臣。

另一位身穿铠甲的武官道:“万万不可!国王陛下,天神国已多次残杀我国国民,掠夺我国疆土。我西域国的将士们只可战死,绝不投降,要我们成为天神国的奴隶,没门!”

顷刻间,朝堂之上,七嘴八舌,众人纷纷阐述己见。越说越激烈,大家竟吵了起来,有些人已争得面红耳赤。

离苦在一旁一语不发,静静聆听每一人的意见。众多所表述的观点,虽然五花八门,却也无非就是两条。第一,如何保住西域国繁荣昌盛的文明,更重要的是,如何保住他们的私人财产。第二,投降了,他们势必会成为天神国的奴隶,失去尊严,失去自由。

离苦回头望向国王,见他虽然表现得镇定,却也难看出他心里的焦虑不安。

只见国王缓缓起身,众位大臣不再说话,屏气凝神的望着他,等待他说话。

国王道:“打,我们有多大的胜算?降,我们的损失会有多大?”

那武官上前一步,道:“陛下,我国虽然全民经商,并无尚武传统。但我国的经济繁荣,人口众多,是那天神国所不能及的。只要国策一变,咱们三十六佛国的百姓,也可全民皆兵。您一声令下,我可组建一支百万雄师迎战天神国!天神国也好,妖魔也好,要想征服我们西域国,那是休想!”

国王微微点头,忽然另一个主降的文官道:“陛下,不可听他胡言!放眼望去,现下整个世界,已然都被天神国所攻占。所攻占的国家,无不被他们烧杀抢掠,那场景,就如人间地狱一般。可是天神国答应了我们,只要信奉欲界天主魔罗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顺从魔罗的意志。就能活命!”说着,他瞥了一眼离苦,接着说道:“陛下现在应该赶走这里的和尚,颁布新国策,全民信奉天神魔罗,即可换得我国万年太平。这是民心所愿,这是长治久安之策。”

离苦微微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国王,却见他面部微微一动,眉头紧锁,一时间踌躇不定。

那武官不屑的啐了一口,道:“你好骨气啊!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誓死不当亡国奴!”

国王低头沉吟片刻,忽然走向离苦,问道:“大菩萨,您有什么意见?您是否能够施展神通法力,助我国御敌?”

离苦叹了口气,道:“降妖伏魔,我修道之人在所不辞。只是打仗,会......会死人的......”

武官横了他一眼,道:“哪个伟大的国家,伟大的君主,不是靠战争建立起来的。我国只是多年抑武尚商,这才......”他显然对国王制定的国策所有不满,却也不敢说出来,话说一半,便停下来了。

国王自是听出来了,没动声色,接着道:“如果打输了呢?我们确实不知这天神国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大。大菩萨,您可了解那天神魔罗,他究竟有多强大的力量?”

离苦道:“非常了解。那天魔的力量,来自于众生的欲望,众生的欲望越强大,他的神通力就越强大。若是众生没有欲望,魔罗不攻自破。”

国王皱着眉道:“可是,他们已经要来攻打我们了!你说,是战还是降!哪一样,对我国最有利。”

忽然,只听盼儿说道:“国王陛下,小女虽然什么都不懂。可小女来自中原王朝,一直在七王爷府上当差,自是明白一个道理。假如贵国降了天神国,也许可保一国平安,众多百官可在天神国继续当差。而您的王位,就不保了。这一国的财产,也必定全归了天神国。”

此言一出,离苦登时一惊,惊讶望向盼儿,再一转头,却见国王脸色大变,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

离苦连忙道:“国王陛下,这位姑娘......她......她若冒犯了国王,我向您致歉。”

国王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她说的对!姑娘,你能联系上中原王朝吗?”

盼儿道:“您......您这是要......”

国王忽然朝着盼儿鞠了一躬,道:“我们两国世代友好通商。请您前往中原王朝,请求那里的皇帝出兵支援我们,共同抵御天神国!”

盼儿大惊,一时间愣住了,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已经离开那里好久了.......”

国王道:“唇亡齿寒,那天神国如果灭了我们西域国,下一个就是中原王朝了!你们的皇帝,自会明白这个道理!”

盼儿一时左右为难,正在踌躇之际,只见国王走向王座,朗声道:“我已经决定!战!誓死抵御天神国!如果再有谁敢说投降,就以通敌亡国罪处理!”

这番定论,群臣一片哗然,那武官当即得令,高呼:“国王万岁!”

离苦紧张的和盼儿小声道:“你这是为何啊?”

盼儿道:“小师傅,你还没看出来吗?整个人间,都被天魔所控,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吗?”

离苦一想到那生灵涂炭的场景,不禁骇然,道:“那,你怎么去中原?”

盼儿道:“等迦楼罗回来,让他带我回去。这里离中原虽然远,但以他的飞行速度前往中原,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眼下这结果虽不是离苦愿意看到的,但也无可奈何,他站起身来,朗声道:“国王陛下,若那天神国来犯,小僧愿尽最大努力,保您一国百姓的安危!降妖伏魔!”

国王满意的点点头,倍感鼓舞,大声道:“有大菩萨助我国!必能战胜天神国!”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国王担心迦娜族再次来袭,便即部署卫兵全城戒备。离苦也不敢再睡,他站在西域国高大的城墙之上,施展天眼通四下眺望。他不禁感觉到黑暗已经完全扩张了,变得极度深沉。

第四十一章 黑暗来袭

暮色越来越浓,西域国城下的沙漠渐渐被迷雾所包围,干燥的沙漠水气浓重,天色不再清明。星辰跃上天空,渐亏的皓月往西落下,岩石上的阴影漆黑无比。

西域国人类聚居地十里开外是一片广茂的大草原,牧民们曾经在这里放牧许多马匹和牲畜。即使在冬天的时候,此地也满布寻水草而居的牧民帐棚和牲口,但现在,此地空无一物,空气中似乎隐藏着暴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盼儿紧张的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么怪......”

离苦站在城头之上,越看越诡异,他的天眼通朝着更远处眺望。

在西域国西方绵延的山脉之中,他望见了一片黯影山脉。

那里就是天神国!

那里建造了一座从山崖的一边延伸到另外一边的城墙,整座城墙,只有一个巨大的铁门,守卫们日夜不停地在其上巡逻。两边都是低矮的悬崖,整座山脉都是纯黑色、草木不生。

在两旁的山丘之中,也挖掘了无数的隧道和洞穴,成群结队的天神国战士与凶猛的野兽,都在其中生活。他们全民皆兵,武器精良,各个长得凶神恶煞,随时准备在一声号令之下蜂拥而出应战。

从高山上突然传来了雄壮的号角声,听起来似乎是从某个空旷的地方发出的,这滚滚如潮的乐音就这么合而为一,在山壁间不停回荡着。

在山丘顶上矗立着一座黑岩,它圆得像是颗球体,露出来的部分大约和人一样高,一半被埋在土里。它看起来并不属于人间,好像是从天空中落下,但见黑岩上,铭刻着血红色的经文。

他仔细望向那经文,脸色惊骇的说道:“那是天魔的魔咒!”

有两座颜色灰败的山脉正在缓缓地靠近,它们之间所夹的山壁之间,有一个深谷,竟是一条暗不见底的神秘通道,那里源源不断的传来天魔的魔咒和阵阵鬼哭狼嚎的咆哮声。

离苦瞧得满头大汗,惊想:“天魔竟然在那里设下诅咒的结界,将饿鬼道、地狱道的众生,纷纷引入人间!”

恶鬼与亡灵所带来的恐惧气息在山丘间流连,窜入四周的空地。饥饿的恶鬼在嚎叫,地狱群魔大军紧随其后,嗔怒与仇恨的毒火在燃烧,恐惧的寒气在那片土地上飞快地蔓延。那里是最邪恶的众生聚会的地方,他们在众生恐惧中聚集,商议着邪恶的阴谋。在这一片黑暗中,他无法算清楚群魔恶鬼的数量,从声势判断,数以千计、数以万计,似乎无穷无尽。

离苦不禁瘫坐在地上,神色慌张不定。

盼儿连忙将他扶起,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离苦坚定摇着头,惊悚的说道:“根本打不了!根本打不了!太多的恶鬼了!太多的恶魔了!这里的一切,都将被黑暗吞噬!”

盼儿从未见离苦有过如此惶恐的神色,好似绝望了一般,问道:“你看见天神国了?那里是什么样子?”

离苦将所见的一幕幕,和盼儿描述了一番。

盼儿不禁忧心忡忡,道:“那该怎么办?难道人间要变成地狱了吗?”

离苦再度施展天眼通,但见在北方则是一片破碎的山头和高原,越过陡峭的悬崖,竟是一片土地肥沃、果实累累的森林,那里地形易守不易攻,确实是最佳的避难地。他急忙道:“迦楼罗说的对!如果能将百姓带到北方的山谷,确实比在这毫无天险与屏障的沙漠之上更为安全。可惜国王根本就不会采纳这个意见。”

盼儿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心忧的是这里的百姓性命,只是躲......哪儿还有地方躲......逃避......已无处可逃了......”

离苦一愣,抬头望向盼儿,他不禁感觉一向柔弱腼腆的盼儿,眼神之中竟然闪烁着一丝火光。只听她说道:“人间还有退路吗?弱肉强食,生灵涂炭,好人都死了,剩下的不过都是行尸走肉......爹爹妈妈也死了......光明在哪里?”

离苦不禁感概万分,喃喃自语:“光明在哪里?佛祖,光明在哪里?”

盼儿坚定的说道:“等到迦楼罗回来,我就让他带我回到中原!我要面见圣上,请求圣上派兵支援这里,共同抵御天神国!”

离苦陷入沉思,心想:“盼儿说的对,没有了光明,妖魔横行,人心浑浊不堪,我们还能退到哪里?我一心求道,可道在哪里?不在*天,也不在无*天,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娑婆世界!”他想来想去,脑子里只剩下一句佛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当即打起精神,道:“盼儿,你说的对!我们应该联合所有心中仍存光明的众生,共同抵御天魔!只有还有一盏灯在,光明就尚在人间!”

盼儿挽起他的手,微微一笑,道:“盼儿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和我说过,正是因为人心贪婪,世道才会变成这样,而你要走的道路,不是为了自己幸福,而是为了众生的幸福。你说的话,盼儿一直都记在心里。那时候,盼儿就已经......就已经......”她脸上一红,想说的是,那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了离苦,只是这几个字,始终说不出口。

最终只听她说道:“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离苦怔怔的望着他,此时此刻,又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意。他微微的扭过头,避开了盼儿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

盼儿见他有意在回避自己,不禁浅笑微颦,忽道:“也不知红缨姐与迦楼罗怎样了?”

离苦点点头,继续施展天眼通,向东面的大海眺望。却如国王所说,那里咆哮着一个巨大漩涡。那下面,正是迦娜族的巢穴。在大漩涡之下,海水在疯狂地旋转。

忽然间,只见一个人的呼哧声,“砰”的一声,从海潮中飞跃而出,那如同岩石落进黑暗阴影中一样清楚的声音。

但见翻涌的海浪之上,竟然矗立着两座高耸而宏伟的高塔。高塔面对西方、东方和南方之处,有着无数只盈盈闪闪的眼睛,仿佛永不松懈的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那人红影一闪,叫道:“迦楼罗,咱们走!”

离苦脸色大喜,叫道:“是红缨!”

随后,只见一只巨鸟也从海潮之中翻涌而出,掀起层层海浪,潮水顷刻涌向高塔,挡住了那无数只眼睛的视线。随后,迦楼罗抓起红影,展翅高飞,飞快的朝着西域国翱翔而来。

离苦不禁精神大震,当即操纵神境通法咒,朝着他们迎了上去。

但见红缨满面红光,离苦仔细一瞧,他惊见红缨右手竟然提着一个人的头颅。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头颅,她的头发却是无数条泛着蓝光的毒蛇。

这人头正是迦娜女王美杜莎。离苦并未见过美杜莎,不禁大为骇异。

红缨遥望见离苦飞行而来,嘻嘻一笑,双足一点,朝着离苦迎了过去。

离苦深怕她从空中摔下去,连忙急速上前,一把接住了她。

红缨忽然一把搂住了他,亲了他一口,甜甜的一笑,柔声道:“你果然在乎我!”

离苦惊得连忙推开她,道:“你没事就好!”

然而,红缨却丝毫没有生气,道:“对不住了,我知道你是出家人,需要遵守清规戒律。我以前做的不对,以后我改。”

离苦一怔,红缨这番话通情达理,见她脸上温和平静,一日未见,不禁奇异她怎么变得不喜怒形于色了?

离苦指向她手中提着的人头,惊骇的问道:“这......这是人头还是妖魔?”

红缨微微一笑,道:“这是我要送给西域国国王的一件厚礼!”

离苦倍感迷惑,只见迦楼罗飞驰而来,道:“这是迦娜女王美杜莎!”

离苦顿时大惊,道:“你们竟然已杀死了迦娜女王!”

迦楼罗摇了摇头,道:“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离苦疑惑的问道:“你去迦娜巢穴,就是为了杀死这迦娜女王?”

只听红缨道:“自是,也算为这一国百姓除一害。”

离苦不禁又望了望红缨,心下暗暗吃惊,只觉得她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也不知她在那海底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那迦娜女王究竟对她施展了什么魔法。

不一会儿,他们回到了西域城。盼儿见到红缨,心里也是欢喜,快步跑上前喜道:“红缨姐!你回来就好!”

红缨伸手挽起盼儿的胳膊,关切的说道:“妹子,你身子现在恢复的怎样?”

盼儿也不禁愣了下,低声道:“好多了,谢谢红缨姐......”

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晨,然而黑暗已经完全扩张,一片片巨大的黑云遮天蔽日,始终看不见阳光。更甚之,这黑暗使得全城百姓心中产生了极为沉重的压力,所有人无不感到死期将至。

红缨见到此番情景,问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了?”

离苦道:“天神国准备攻打这里了。”

红缨道:“先带我去见国王。”

他们走在平坦的街道上,只见四周聚集着无数的人们,大伙儿毫无章法的挤在路边,夹道等候国王和各位王公大臣到来,好似在等待着死神的到来,等待着死刑的宣判。

城市中已经集结了大批的部队,在暗不见天的阴风吹袭下,披着厚重斗篷的哨兵们毫不懈怠地来回巡逻。整齐划一的帐篷和队伍、坚固的马圈、大量的武器,如同茂密树林一样的长枪架在地面上。

离苦见到此番情景,好似比昨日更加窘迫严峻了。

噩耗很快又再度来临,城头上的卫兵呼道:“天神国的先锋部队来了!”

全城百姓一片慌乱,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了,哭声喊声此起彼伏,似乎死期已经到来。

忽见国王身穿铠甲,骑着战马走向城头。他见举国百姓毫无斗志,脸色凝重万分,站在城头眺望,天神国的先锋部队来到了百余里开外,不知道眼前究竟有多少人马,在这一片黑暗中,他无法算清楚确切的数量,他只知道从对方的气势判断起来,也不过只有数千人。

而西域国这边临时组建的军队,已有数万人之众,十倍于对方。

正当他在四下打量人数的时候,只见红缨纵身一跃跳上城头,双手奉上美杜莎的人头,道:“国王陛下,我已将迦娜女王斩首,特献给国王。这颗人头,可大大鼓舞军民士气。”

国王大吃一惊,定神望着这颗美杜莎的人头,却是千真万确。他不禁大喜,接过人头高高举起,朝着全城百姓朗声道:“修罗王大菩萨,已将迦娜妖魔首领斩首了!这是个大好的消息,天神国实力大大受损,我国必胜!”

举国百姓见到这颗人头,无不大为惊讶,随即一片欢呼雀跃,每个人都精神振奋,大呼道:“西域国万岁!国王万岁!大菩萨法力无边!”

国王朝着红缨深鞠一躬,喜道:“这颗人头来的太是时候了!大大鼓舞了我国军民的士气!请受小王一拜!”

离苦见到这番情景,倍感欣慰,连忙上前眺望,只见百里外天神国的先锋部队,也不过都是人类,并非天魔从地狱释放出来的诸龙夜叉与群魔恶鬼。

盼儿上前一步,朝国王鞠躬说道:“陛下,小女现在愿意火速前往中原王朝请求支援!”

国王正欲答应,忽然只见他身后的黑袍人,再度走向前,将嘴凑到国王耳边说起悄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离苦觉得此人诡异的很,当下手结天耳印,摒气聆听。

只听那黑袍人小声道:“陛下需要提防中原人,眼下我国大有胜算,足以独自战胜天神国。为何要让那中原王朝过来分我们一杯羹?假如中原王朝惦记我国的财富,派来军队倒戈另一方,与天神国合攻我国,可就不妙了。”

离苦心里不禁又气又急,忽然大声道:“国王陛下,前方不过只是一群先锋部队,小僧的神通法力即可挡住他们。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天魔已设下地狱结界,那地狱里的群魔恶鬼,百倍于前方的士兵,他们的凶狠残忍,千倍于天神国!您现在必须联合人间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光明!哪怕只有一丝的光芒,也不要放弃!”

第四十二章 兵临城下

那黑袍人的眸子射出一道诡异的寒光,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最终还是由您来决定!”

国王迟疑了一下,眯起眼睛看了看离苦,神色不阴不阳,古怪的很。只听他说道:“大菩萨......也是中原人吧......”

离苦瞧着他的那双眼睛,宛如深不见底的湖水,心想:“国王定是认为我是中原人,怕我与中原王朝串通一气,图谋他西域国的财富。”他不禁感觉心里冰冷冷的,当即诚恳的说道:“陛下,我是什么地方的人不重要。眼下请您摒弃地域成见,西域人、中原人还是那天神国的人,都是人,众生都一样,都有父母妻儿,都渴望活着。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天魔!如果天魔征服了人间,那人间就变成地狱了,除了黑暗,就什么都没有了......”

国王脸上僵硬的笑了一下,道:“当然当然,大菩萨您误会了......眼下咱们必须同仇敌忾,一起击退天神国的这只军队!”

离苦摇摇头,盼儿的提议,国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盼儿微微靠向离苦,小声道:“这可怎么办?我们在帮国王,但他好像不相信我们,真是不识好人心。早知如此,我就不说了。”

离苦愁眉苦脸,他抬头望向那黑袍人,只见他的嘴角微微一动,好似鬼魅一般的笑容。离苦当即口念宿世通法咒,想要看清楚他。然而,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退到了纷乱的人群之中。

只听城头上长鸣一声,迦楼罗从空中飞了下来,大声道:“他们来了!不只是人类,还有一群空行夜叉!”

“什么?夜叉!”离苦一惊,连忙凝神望向黑漆漆的天际间。

只见恐怖的黑影如云朵般地从天空降下,忽然间,他看见天际边飞来一只长着翅膀的妖兽。它看起来像是一只体型惊人的怪鸟,光秃秃的身上没有任何羽毛,双翅是像蝙蝠一样的巨大肉翅,指尖还有利角。他的身体,有时变为人身兽头、或牛头、或马头。有时现红色,有时现蓝色,有时现黄色,不管是什么颜色,都有一种黑暗的光,这种光会让人产生恐惧的窒息感。

夜叉,这种远古阴间诞生的恶鬼,却是有极强的神通力。他们有接近神的体格,接近鬼的模样,却没有被赋予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生活在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它们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苟延残喘,在阴冷的月光下残害生灵。但他们具有极高的天赋和极大的潜力,可以吞噬摧毁人间一切强大的物种。

天魔接纳了它们,用人类的肉喂养它们,直到他们数量越来越多,神通力越来越强,然后这些夜叉成为了天魔最忠实的仆人。此时此刻,数以百计的空行夜叉,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这里俯冲而来。接着,它们收拢翅膀,于空中翱翔盘旋,发出沙哑的鸣叫声,弯着恐怖的长颈环顾四周。

离苦瞧得心惊肉跳,然而天空实在是太黑了,众人只听见四周一声声诡异恐怖的声音,却什么都看不见。

离苦连忙拉起盼儿,朝着迦楼罗挥了挥手。

迦楼罗迅速飞了过来,只听离苦道:“迦楼罗,还需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迦楼罗不耐烦的吹了一口气,道:“又什么事?你这小和尚怎么总有事情?咱们是跑,还是跟他们打?”

离苦望向盼儿,道:“劳烦你将盼儿,送往中原。”

盼儿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道:“迦楼罗,还记得咱们刚认识的地方吗?那日咱们碰到了夜叉与摩呼罗伽,我还救了你的命,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现在正是时候,你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回到中原!”

迦楼罗愣了愣,道:“那日分明是我救了你们俩。我跟着你,就是为了去无*天,怎么老是救人救人的。”

离苦正色道:“迦楼罗,这次咱们要救的是这全国的百姓。”他顿了顿,垂下眼睛又道:“没准,这次咱们要救的,是整个人间!”

迦楼罗无奈的耸耸肩,道:“好吧好吧。小和尚,如果你不敌,迅速施展神通逃离这里。欲界天主,你斗不过他的。你只有一个人,欲界天主却控制着众生的欲望,他的力量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离苦心头一震,他望向四周恐惧的人们,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见盼儿挽起他的胳膊,凝神望向他,道:“你答应我!要像爱惜众生的生命一样爱惜自己的生命!”她忧虑的说道:“也不知他们能撑多久!实在不行,你就带他们躲在山谷里去,等待中原军队的支援。”

离苦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间,盼儿双手捧着离苦的脸庞,吻了下去。离苦心头一荡,只觉嘴角尝到咸咸的泪水,却是充满了人心的温暖。

这时,众人均感觉到大地在微微的颤抖,只听见不远处传来“轰隆隆”军队前进的吼叫声、擂鼓声,霎时之间,天地间杀气腾腾。离苦向前眺望,但见天神国先锋队正在徐徐前进,他们高举的长矛长剑寒光闪闪,在黑漆的天空下,就像一颗颗耀眼的星星。

“集合!集合!”国王身边的武官大喊着:“西域国的勇士们准备进攻!不要惧怕黑暗!”

几千名弓弩手纷纷站在城头之上,将弓箭点上火,拉满弓,瞄准兵临城下的敌军。

国王神色凝重,他骑着战马拔出长剑,高呼必胜的口号为将士们鼓舞士气。但见集结的大军虽然人数众多,不禁感觉士兵们还是隐隐散发出恐惧的气息。战马喘着寒气,无论怎么拍打,前蹄始终一动不动。

突然间,一只夜叉惊现在城头上的空中,拍打着丑恶的翅膀,吹起了阵阵腥臭的气流,它俯冲下来,朝着众人尖叫一声,口吐一团鬼火。

霎时之间,国王身骑的战马惨嚎的一声倒了下来,这畜生如中邪了一般,跪地等死。

黑暗彻底的笼罩了大地。

国王大惊失色,大吼道:“你是什么人?”

夜叉从一团黑风之中现出身来,他恐怖的身躯散发出惊人的鬼煞之气。鬼火的气势像是毒液一般,让所有人都掩耳走避、头昏眼花,恐惧不已。

国王慌忙的从马背上爬了下来,拔起长剑,大叫道:“备战!”

一瞬间,众人看见了夜叉那恐怖的模样。顿时,四下一片丧胆亡魂的尖叫声。

夜叉鬼哈哈大笑,大声道:“恐惧!我闻到了恐惧的气息!”

在这生死交关的一瞬间,夜叉听见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咔~”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众人惊见一道金光闪现,在夜叉鬼面前,竖起了一道金色的光墙。如漆黑海平面上的启明灯一般,照亮了四周。

夜叉鬼回过头来,只见离苦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他大声道:“大家跟我一起念,唵嘛呢叭咪吽~”

众多士兵却没有领会,围成一团,手持长枪颤抖的指着夜叉鬼。

离苦又大声说了一遍:“大家跟我一起念,唵嘛呢叭咪吽~此咒能破除恐惧!”

国王见离苦施展神通,第一个响应,跟着他大声念诵。其他的将士,也纷纷缓过神来,跟着离苦一同诵念法咒。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越来越多的人跟随着离苦一起诵念法咒,眼前的光芒越来越亮,熄灭了幽幽鬼火。

“滚开!修行者!欲界天主!快来救救我!”

只见那只空中飞行的夜叉鬼节节后退,他丑陋恐怖的嘴脸,冒出层层黑烟,发出痛苦的号叫。

这时在他身后,惊现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是红缨。夜叉就在距离她只有几步的地方,她只要上前跳起,就能轻轻松松砍下夜叉鬼的脑袋。

离苦不禁一喜,大叫道:“红缨,快消灭他!”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离苦感到匪夷所思,只见他睁大眼睛,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红缨身上,甚至盖过了对夜叉鬼的警惕。

红缨站在夜叉的身后,她的脸色依旧平静,平和,始终保持着微笑,与这剑拔弩张、紧张恐惧的气氛完全不吻合。

离苦惊异的大叫道:“红缨!你怎么了?”他越瞧越觉得诡异,眼前的空气中,每一处都充斥着煞气,杀气,鬼气,按修罗好斗的本性,本应亢奋起来。可此刻的红缨,却平静的异常可怕。

夜叉鬼回过头,朝着她嘶吼着,但红缨却一动不动,沉默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夜叉鬼凝神望向红缨,双眼冒着冰寒的光芒,血盆大嘴张开了,准备给她致命的一击。

离苦大惊,急忙收回法咒,冲上前去救人,然而一切好似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盼儿飞身挡在了红缨面前,大声念咒:“夜叉恶鬼,听闻不动明王降魔咒。囊麽!三满多。伐折罗。赧!战!拏!嘛哈噜萨拏!撒婆杂耶~吽!怛罗迦~撼!曼!”

夜叉鬼“啊”的一声大叫,再一看,只见他全身均被烈火焚烧起来。他露出两颗大獠牙,那张脸变成了蛇头、虎头、鳄鱼头,一切令人们感到恐惧的野兽。他恶狠狠的瞪向盼儿,似乎要见她生吞活嚼一般,朝着她飞扑过去。

此时的盼儿,见这恐怖的夜叉,竟然毫无所惧,顷刻间她散发火光,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似从光影中幻化而生。她手指向夜叉,在电光石火间一剑挥出,那金光宝剑所向披靡,似乎可以摧毁世间一切坚固的东西。

金光宝剑准确地砍中夜叉鬼,伸长的鬼头被彻底砍断,丑陋的脑袋滚落到地面,燃起团团火焰。

盼儿敏捷地往后一跳,冷静地看着那丑恶的夜叉重重砸落地面,它一死,那阴影就跟着消退了。盼儿周身笼罩在光明中,金光照着她闪闪发亮的头发,如黑影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众多将士见到此番情景,无不惊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盼儿这位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法力。大伙儿大声欢呼,他们不禁精神大振,这恐怖的恶鬼也不是不可战胜。

却见盼儿回头关切的望向红缨,问道:“红缨姐,你......你是怎么了?”

突然之间,黑暗的天边冒出一道诡异的光芒,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闪现出来,那双眼睛犹如幽黑的潭水一般,却泛出粼粼红光,迷蒙而邪魅。

他戴着钢铁的皇冠,但脑袋的地方却空荡荡的,端坐在黑暗的欲界天顶。

天魔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归顺我的人,我将满足你所有的愿望,财富,女人,荣耀,权利,我都能满足你,你将永享快乐!对抗我的人,我将不会只杀死你而已,我会把你带往无间地狱,让你的血肉全被吞食,被烈焰焚烧,被千刀万剐,灵魂在无间地狱永远受苦,永世不得超生!”

这声音如海啸,大地为之震动,这声音如金银珠宝碰撞的声响,如娇媚的女子魅惑的吟唱,如人心中无穷无尽的欲望。

西域国的将士、百姓全都慌乱了。离苦惊骇的四下张望,城头上有些士兵竟如梦游一般,两眼无神,瞳孔无光,却如酒醉一般恍惚快乐,一边傻乐着,一边晃晃悠悠朝着前方走去,好似被天魔勾了魂一样。

然而前方又哪里还有路,惊见一个个士兵从百丈之高的城墙上摔了下去,顷刻间一片血肉模糊。

迦楼罗见到天魔,惊得全身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抓起盼儿,凌空飞起,低声道:“咱们快走!”他双翅一展,似乎使出了全部力气,不顾一切的朝着东方飞去。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就像开山碎石一般。盼儿低头一看,天神国的战车,正在撞击西域国的城墙。

“放箭!放箭!”

城头上的武官大声喊道。刹那间,万箭齐发,漫天火雨!战火硝烟弥漫,直冲云霄。

盼儿回头望向离苦,她的视线完全被泪水给掩盖了,透过这层薄雾,她看见那双坚定又对生命充满悲悯的眼神,他一步一步走向了城头最高处,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顷刻间,他的全身散发出层层金光,宛如生命中最光辉灿烂的一刻,大声念道:“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唵嘛呢叭咪吽~群魔恶鬼!听闻不动明王火界大咒~”

盼儿流着眼泪,朝着他大叫道:“你一定要活下去!等我回来!光明永远在人间!”

第四十三章 黑暗森林

迦楼罗深怕被天魔看到他们的行踪,所以他飞得很低,他那五彩斑斓的身影穿梭在漆黑的丛林之中。

盼儿伏在迦楼罗宽大的脊背上,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虽然夜空中一点微风也没有,四周的树木却都在微微地叹息。丛林后面,隐约可以听到群魔恶鬼恐怖的嚎叫声和战场上人们厮杀尖叫的声音。

迦楼罗道:“也不知西域国能撑几日?那小和尚虽然有神通法力,但是他只会救人,不会杀人,这千军万马的场面,也不知他还能不能保全性命。”

盼儿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眼下更是一刻都耽误不得,胸口热血沸腾,坚定地说道:“他不会死的!好人不会死!咱们全速前进!早一刻抵达中原,就多一份胜算!”

迦楼罗摇头道:“即便是搬来了中原的军队,即便战胜了天神国,他们又能斗得过欲界天主吗?”

盼儿心头一凛,道:“那*界天,请求不动大菩萨,帝释天王,一同保卫人间。”

迦楼罗哼了一声,道:“那*天的神仙过得这么快活,才不会管人间的事。”

盼儿却听得心里冰凉凉的,也是一片茫然。

他们连续飞行了数个时辰,早已远离了西域国火光冲天的战场。

然而,四周那永不消散的黑暗开始让他们的心情也跟着变沉重。迦楼罗不禁怀疑自己走的路到底对不对,在这片漆黑的森林之中,好似鬼打墙一般。

“怎么还没有穿过这森林?怎么还没到?”迦楼罗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变得焦虑不安起来。

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们不禁觉得自己很渺小、微不足道,非常孤单。

迦楼罗沮丧的说道:“完了......完了......整个人间都是一片漆黑,哪里还有路啊......我们投降吧......”

盼儿按住自己瑟瑟发抖的手,说道:“咱们别回头!一直朝着东方走!一定会走出去的!”

盼儿抬起头,凝神眺望远方,渴望着那一丝丝的光亮。然而她又听见了那叹息的声音,好像在茂密的森林与山丘中回荡着一个老人的声音。

她仔细聆听,暗暗又惊又奇,只是听这声音,却又不像是群魔恶鬼发出的邪魅之音。

“是谁?”她抬高了嗓音。

迦楼罗也是一凛,凝神朗声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快快现身!”

丛林深处一个悠远的声音回复:“明明是你们扰得我不得安宁!”盼儿与迦楼罗听这声音,就像来自远古的精灵,深邃而空灵。

迦楼罗双翅大展,喝道:“鬼鬼祟祟的!你是什么东西?你可认得我?”

那声音道:“这天地所有的一切,我都认得。你乃天地而生一种神兽,我自然知道你。”

迦楼罗大吸一口气,朝着黑漆漆的前方口吐一团大火,厉声道:“出来恶鬼!你躲在阴暗中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那声音怒道:“你别再烧了!我就是这片森林,不是恶鬼!我正要问你呢,我在这里已有万年之久,你们众生的所作所为,我都瞧得清清楚楚。前些天还阳光明媚,怎么黑云就挡住了太阳?我还知道,有一只恶鬼正在悄悄的跟着你们。”

迦楼罗和盼儿听他这么说,均是后背一凉,盼儿不禁大声道:“谁在跟着我们?神仙,您到底是谁?”

他们变得越来越紧张,只听那声音忽然“咦”了一声,说道:“有人来了......”

“谁来了?”盼儿再问,那声音再也没有回答。

没一会儿,盼儿在黑暗中似乎闻到马匹的气息,可以听到它们在盖满松针的地面上踱步的声音。

她小声道:“确实有人!”

他们朝着马匹的声音处急速飞行,忽然见到不远处闪过一道盈盈火光。盼儿定神望去,惊见是一支人类的部队。他们身穿铠甲,在森林边缘的山丘旁安营扎寨,士兵们在这阴冷黑暗的丛林中点起篝火取暖。

就在同一瞬间,只见盼儿的眼光中闪耀着光亮,彷佛黑夜中盼到了黎明的曙光。

她大喜道:“那是中原人!那是中原人!”

迦楼罗也是一喜,连忙急速俯冲而去,“呼”的一声,停靠在了人群之中。

众多卫兵惊见迦楼罗这巨大怪异的身形,无不骇然,惊慌的举起长矛与火把,紧张地围住了他,大声呼叫:“妖怪!妖怪!”

迦楼罗双翅一挥,顷刻将众人纷纷刮倒在地,喝道:“滚开!我要见你们的皇帝!”

盼儿连忙从迦楼罗身上跃了下来,朝着众人急忙道:“各位军爷莫怕,这位不是妖怪,而是神鹰!请问,这是哪里?”

众人惊讶地望向盼儿,火光之中,但见她一身黄衫,衣衫飘飘,裙摆飞扬,浑身隐隐散发光亮。听盼儿说迦楼罗是神鹰,再纷纷仔细望向他,只见这大鸟人面鸟身人形,身躯和四肢则与人无异,身后一双巨大的翅膀五彩斑斓,头上有一个大瘤,赫然威猛。

他们不由得将盼儿联想到神仙,当即全部磕头叩拜,大呼道:“您是神仙吗?”

盼儿连忙道:“我不是神仙!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汉人!请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只见一个身躯突然挺直起来。他身穿黄色蟒袍,一副自信尊贵的仪态,可见其身份高贵。他挺着胸膛,朝着盼儿拱手说话,这是她所听见最清亮的声音。

“回大神仙的话,这天象奇异,不见阳光,小王是奉天子旨意前来此处查看。小王今日三生有幸,能遇到大神仙!”

盼儿见到此人,不禁脸色大变,顷刻间变得极其恭敬,甚至有些害怕,她当即跪倒在地,朝着那人叩拜道:“参见七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人一怔,连忙上前一步朝着盼儿叩拜,拱手道:“不敢不敢!不知尊下是哪位神仙下界?怎认得小王?”

这时,一位端庄华贵的女子走上前,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盼儿更是一惊,当即“砰砰砰”朝那女子磕了三个响头,道:“罪女盼儿拜见王妃殿下,您还认得我吗?”

那女子正是七王妃,然而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认出盼儿来。

只见她当即慌张的朝着盼儿叩拜,恭敬地说道:“这位大神仙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人间平凡的女子,并不认识您。”

迦楼罗见盼儿见到这二人,上前就是叩拜行大礼,一时不知何故,倍感不悦,抬高嗓门道:“妹子,你见他们磕什么头啊?他们得给我磕头!”

盼儿一怔,抬头望向七王妃,见她一副仰视自己的神态,再瞧见七王爷,也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

盼儿心下又慌又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猜想,莫非七王爷和七王妃被迦楼罗给吓着了?

其实,自从她那日与离苦一同前往无*天后,长期饮食*天的利生果,莲花茶,又得到了乾闼婆的七情萧和帝释天的七宝福报珠,她的音容神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凡人看到她,会见到她身后散发白光,她的一举一动,已有天人一般的音容,让人莫敢不敬。再加上盼儿身旁神威的迦楼罗,七王妃自是万万不会想到,眼前这位天人,竟是自己走丢了的贴身丫鬟,盼儿。

她连忙走向前将七王妃扶起来,说道:“王妃,我是盼儿,是您的丫鬟。您还记得我吗?”

一听到“盼儿”二字,王妃大吃一惊,连忙抬起头仔细一看,眼前这位天人,不是自己的丫鬟盼儿又是谁呢?

她怔怔的望着她,惊讶地说道:“你......你是说你是我的丫鬟,盼儿?”

盼儿连忙又冲七王妃叩拜道:“那日盼儿一去不回,实在是遇到了很多事情,请王妃赐罪。”

七王妃不禁失色道:“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七王爷诧异的望向七王妃,问道:“王妃,你和神仙认识吗?”

七王妃愣了半晌,反复的端详盼儿的面容,惊道:“是你......是你......你去哪儿了?那日咱们在庙里进香,然后本宫一直等不到你。本宫还怕......怕外边兵荒马乱的,你被贼人给掠去了。一直都派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

盼儿鼻头一酸,低声道:“娘娘惦记盼儿,让盼儿感铭肺腑,诚惶诚恐。”

七王爷见王妃与这天人好似颇有渊源,也站起身来,问道:“王妃,这位神仙是......”

七王妃道:“这是盼儿,是我的贴身丫鬟。那日我去民间上香走丢了的丫鬟,王爷还记得吗?”

然而七王爷却是丝毫印象都没有,他王府上下丫鬟人数众多,见到王爷自是连头都不敢抬,除了侍奉在他身边的几个丫鬟,其余的丫鬟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匪夷所思,眼前这位骑着神鹰的天人,竟是王妃身边的丫鬟,怎么想也想不通。

他仍不敢有丝毫怠慢,惶惑的说道:“大神仙来此,必定是有要事相告吧。”

盼儿点点头,焦急地说道:“我......我这次是替西域国而来的。”

七王爷道:“西域国与我国并邻,一直都是友好通商。不知大神仙有何指示?”

盼儿喘着气,一时间只觉得一言难进,心想:“我在这里不过是个丫鬟,此事还需要向王爷王妃解释清楚。倘若我直接说要去面见圣上,却是太过唐突。但此事决不能耽搁,我这边慢一步,西域国就多一分亡国的危险。”

她朝着王爷王妃又磕了三个头,道:“回王爷的话,盼儿自从与王妃走散以后,一路发生了许多事情。总之一言难尽啊,机缘巧合,我来到了西域国,正巧遇到天神国在攻打西域国。我来的时候,天神国已经兵临城下了。西域国的国王命我前来中原,请求支援。”

七王妃倍感奇异,挽起盼儿的手,问道:“盼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去了西域国,你走了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和我说说。”

盼儿心中虽然焦急万分,但不敢违背王妃旨意,当下原原本本将她与离苦相遇后一路发生的奇遇阐述了一遍。

只瞧七王妃的神色,从诧异渐渐变得激动兴奋,她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原来那日我遇到的那位苦行僧,竟然是位菩萨!我那日就隐隐感觉到他的眉宇之间,与普通的僧人有所不同。以后,我更要每日诵经礼佛,供养佛菩萨。”

盼儿见她对离苦那番恭敬神色,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受。此时在她心里,离苦是她的亲人,是她最关切的人,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菩萨。

七王妃接着说道:“盼儿,你得此奇遇,实则你有此福报因缘。我自是不敢也不能让你再到王府当丫鬟了。下一步,你准备回到*天,还是留在人间?”

盼儿急忙道:“回王妃,小女的个人去留事小,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西域国。倘若天神国攻下了西域国,那么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们中原王朝了。”

七王妃见她这般焦急地神色,看得出事态紧急,然而她虽贵为王妃,此等军国大事,女人不能干政。而盼儿不过是她身边的丫鬟,若是参与国家军政,更是犯了大忌,一时间踌躇不定,不禁回头望向七王爷。

七王爷听得半信半疑,但这大白天的,天空却漆黑一片,这怪异的天象已令全国百姓惊恐不已,圣上这才命他前来这片黑森林勘察。而眼前迦楼罗与盼儿这般天人音容,却是令他大觉奇异,不由得不信。

他自是没将盼儿认定为人间的平凡女子,正在犹豫是否要带盼儿面圣,忽然间,森林里刮来一阵阴冷冷的鬼风,吹灭了这里的篝火。再一看,只听众多官兵大声惊呼:“鬼火!鬼火!”

盼儿与迦楼罗连忙目望四周,一团团绿幽幽的鬼火在四处诡异的燃烧起来。

一个冰冷冷的鬼音说道:“好多的活人!七情萧也在这里!哈哈哈!”

第四十四章 引鬼上空

迦楼罗与盼儿面面相窥,齐声大叫:“罗刹王!”

众人完全不知所措,纷纷围成一团,将王爷王妃围在中央,却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大声的高呼:“护驾!护驾!”

迦楼罗双翅挥舞,刮起层层飓风,朝着四周大喊大叫:“出来你这老鬼!这次不能让你再跑了!”

王爷王妃颤声道:“有鬼......有鬼......”

迦楼罗没好气的说道:“鬼?现在这世界到处都是鬼!谁是人,谁是鬼,连我也分不清楚了!”然而此地空间狭小,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丛林,他那巨大的翅膀不禁打到了慌乱的卫兵,登时一片惊恐的惨叫。

迦楼罗大吸一口气,浓浓滚烫的火焰已酝酿在他胸口。

盼儿急忙道:“迦楼罗,不可伤人!”

迦楼罗犹豫了一下,吹了一口气,将火焰咽了回去,狠狠道:“这老鬼狡猾的很啊!他故意在这狭窄黑暗的地方动手!”

只听黑暗中传来罗刹王阴冷的鬼音,萦绕在四周,却根本分不清是从东南西北哪个方位传来的。

“小女娃,我记得你的味道......你魂魄的滋味太美味了......”

这时,只听“啊”的一声惊悚大叫,幽幽鬼影一闪而过,一个士兵已经倒地身亡。其他惊恐的士兵低头一看,只见这人七孔流血,瞳孔已经涣散,显然让罗刹王吸走了魂魄。

盼儿急得大叫起来:“恶鬼!你莫再害人!”

罗刹王哈哈大笑,道:“等我洗完这些活人的魂魄,再来取你的七情萧!不过,我现在倒是舍不得夺你魂魄,要不,你跟我回到罗刹国,当我的王后如何?”

盼儿只感觉胸口一阵欲呕的恶心感,她狠狠咬着牙,手心手背都是汗,愤想:“我险些丧命在这恶鬼手里,眼下天魔率领群魔恶鬼攻占整个人间,黑暗笼罩了整个大地,他更是如鱼得水。难道,我们今日真的要丧命于此吗?”

不一会儿,只见围在王爷王妃身边的卫兵一个个纷纷倒地,都已经气绝身亡了。

“美味!活人的味道真美味!”

罗刹王快活的大笑起来。

盼儿瞧得又悲又愤,却又无计可施,她气得牙齿咯咯响,此等危机时刻,她最担忧的是王爷王妃的性命。

她深呼一口气,喝道:“我跟你拼了!”说着,她屏气凝神,默念不动明王降魔咒,想要通过神通法力的金光将罗刹王的真身逼出来。顷刻间,她的全身散发出层层金光。

正在此时,迦楼罗忽然拍了她一下,阻止了她施展神通法咒。只听迦楼罗慌忙道:“你莫使用那不动老儿的神通法咒,欲界天主会看到我们的!”

罗刹王阴冷的鬼气变得急躁起来,他闷声道:“你这女娃子,莫将那恶神招来!”

一想到天魔,她不禁愣了愣,脑子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心想:“这老鬼为什么没有与天魔一同攻打西域城,偏偏跟着我呢?”

她顿了顿,平复一下紧张的呼吸,大声道:“恶鬼,我们本已放你一马,你为何不与欲界天主一同攻打西域国,跟着我做什么?”

罗刹王一听到“欲界天主”四个字,顿了下,道:“你这小女娃莫拿那恶神来唬我!我与魔罗豪不相干,他在欲界天当他的天王,我在罗刹国逍遥快活的当我的国王,他管不了我!”

盼儿不禁满腹疑惑,她沉思片刻,惊想:“原来这罗刹王是个孤魂野鬼!”

她忽道:“可是我已经归顺了欲界天主,这位迦楼罗更是欲界天主的神鹰,你赶紧走吧,别挡我们的路。”

罗刹王迟疑了片刻,惶惑的问道:“你们归顺了天魔?”

盼儿道:“是的,说起来,我们现在是一伙的了。”

罗刹王道:“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走了!天魔若抓到我,我身上这千万个活人的魂魄,还有我罗刹国那么多的宝贝,他肯定都想要。”

盼儿连忙护在王爷王妃身前,却见他们早已瘫在地上,吓得浑身哆嗦不止,惶恐地念叨着:“神仙救命......神仙救命......”

盼儿心头一急,猛然想到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办法,她小声和迦楼罗说道:“你带上王爷王妃,把我们都送上天空。”

迦楼罗疑惑的问道:“你要做什么?这样很容易被欲界天主发现的!”

盼儿道:“我就是要他发现我!”

迦楼罗急得喊了起来:“你疯了!”

盼儿道:“一旦天魔发现我们,咱们赶紧钻进丛林中,飞快的朝着东方跑!主要是为了将恶鬼引出来!”

迦楼罗凝神望向她,不禁心头一凛,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顿时惶恐不定,道:“这样太险了,万一......”

罗刹王的鬼音疑惑重重的问道:“你们在预谋什么呢?我先取了最后两个活人的魂魄!”

盼儿急忙挡住王爷王妃身前,急叫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迦楼罗提了一口气,叫道:“好吧好吧,你和小和尚一样,为了救人!千万别搭上我啊!”说着,他猛的一抬爪子,将惊魂不定的王爷王妃抓了起来,带上盼儿,朝着天空飞驰而去。

“别跑!”

只听罗刹王一声大叫,鬼影一闪,朝着迦楼罗追了上去。

刹那间,罗刹王惊见盼儿忽然回过头来,手指向他,大声念咒:“罗刹恶鬼!听闻不动明王降魔咒。囊麽!三满多。伐折罗。赧!战!拏!嘛哈噜萨拏!撒婆杂耶~吽!怛罗迦~撼!曼!”

盼儿的全身登时金光闪闪,一柄金光宝剑从光影中幻化而生,飞驰刺向罗刹王。

“不动明王菩萨!你这女娃子竟然是修行者!”罗刹王失声大叫。

情急之下,罗刹王连忙将七宝福报珠拿了出来,慌忙用手一挡。

只听见“铛”的一声巨响,天空中,惊现一道耀眼的白光,在这漆黑一片的天地间,宛如一颗璀璨的启明星,瞬间照亮了这片阴暗森林。

盼儿顿感手臂一震,浑身酸软,金光宝剑撞击上七宝福报珠,瞬间消失了。

罗刹王全身被一团三昧真火烧着,身体里的千万个魂魄发出阵阵凄惨恐怖的嘶吼声。他连忙吹了一口寒气,熄灭身上的火焰。忽然间,他的鬼爪死死的抓住了盼儿的手臂,嚎道:“我要你的手臂......”

盼儿心下大慌,心知今日弄巧成拙,已然无幸,非但救不了任何人,连自己这条性命也要赔上了。她凄然回头望了一眼,叫道:“离苦,别了,别了,你自己保重。你要活下去!”

迦楼罗大惊,慌乱的挥动双爪,然而他此刻飞在万里高空,无法回头顾及到身后的盼儿。

便在此时,罗刹王撸起她的袖子,喜见到她手臂上那栩栩如生的七情萧。

盼儿心下万念俱灰,没精打采的挥袖抡起,拍出一掌,只听得噗的一声,这一掌正好击在罗刹王肩头。

这时,七情萧竟然跳出了她的手臂,凌空舞动起来。一阵哀愁又美妙绝伦的音乐,在天空中悠然响起。箫舞相和,东方渐现黎明。

罗刹王本已稳操胜券,突然间肩头中掌,身子一晃,惊怒交集,只觉得一股飘逸的气流从盼儿的手臂弹了出来。他不禁感觉摇摇欲坠,竟然毫无气力。

盼儿又惊又奇,伏在迦楼罗身上,凝神望向罗刹王。但见罗刹王竟飞在空中一动不动,侧耳倾听,惊道:“这就是乐神的神通力!”

迦楼罗心神微乱,只觉声调哀怨,他的双翅不由得被节拍韵律打乱了,一时间在空中来回轮窜。只听得萧声越转凄苦,蓦地伤痛难禁,忍不住纵声大哭。他大声叫道:“是乐神!乾闼婆!受不了了!别吹了!”

盼儿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刚才生死之间,她心中想到离苦,已动了真情,一时间,竟将七情萧神奇的乐神神通力释放了出来。她生怕自己被七情萧打乱了心识,连忙口念离苦教过她的心经,缓和心口波动的情绪。

渐渐地,只听王爷王妃斗放悲声,他们哭得愁尽惨极,回肠百转,更是大出盼儿意料之外,不禁也心感酸楚。她这才明白罗刹王为何一定要取这七情萧,原来它真能操控众生的七情七魄。

她再一回头看,忽见罗刹王敞开鬼袍,他黑漆漆空荡荡的身体里,惊现出无数个人头。这些人头的表情忽而欢乐,忽而愤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宛,瞬息数变,引得罗刹王非发狂不可。

盼儿望见这番情景,心中大震,惊想:“这些人头都是罗刹王残害的生灵!他们也被七情萧控制了。”

罗刹王心慌意乱之际,盼儿乘着这一空隙,再度施展不动明王降魔咒,黑暗中金光闪动,一柄金光宝剑疾刺而至。

罗刹王惊慌的挥舞手臂,竟将七宝福报珠甩了出去。混乱声中,盼儿眼疾手快,一伸手抓住了七宝福报珠。再一看,只见罗刹王侧身躲过金光宝剑,鬼影一闪,朝着七情萧飞扑而去。

金光宝剑刺了一个空,然而盼儿意念并没松散,她继续操纵法咒,再度朝着罗刹王刺去。

突然之间,黑暗的天边冒出一道诡异的光芒,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闪现出来,那双眼睛犹如幽黑的潭水一般,却泛出粼粼红光,迷蒙而邪魅。

盼儿只觉得迦楼罗全身的羽毛都立了起来,慌乱的向下俯冲而去。

“迦楼罗!你到哪里去?”

只见六条巨大的铁锁沟,从天边伸了过来,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勾住。

盼儿惊恐的叫道:“天魔!”听到天魔的声音,顷刻间,盼儿只觉得贪婪、仇恨、嫉妒、憎怨、求不得,乌七八糟的感受涌上起头。她并非出家人,不懂禅修的心法,意念无法集中,法咒失去了神通。

那心头的万千情感也化为了无尽的恐惧,七情萧顿时停止了舞动,飘飘然然飞回到了她的手臂上。

“哪里跑!”

天魔喝道,黑暗的天空一片血红色,众生丑恶的笑声,群魔恶鬼的咆哮声,响彻大地。再一看,王爷和王妃竟然双目流血,像是失了魂一样,自言自语的说道:“本王......本王为何只是个王爷......凭什么......凭什么......本王也想坐坐那把龙椅......”

王爷横了一眼王妃,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本王为何只有区区几个妃子......”

王妃冷冷道:“你这没本事的男人......你窜了位......天下的女人不都是你的了吗......”

王爷打了个哆嗦,道:“不敢......会诛九族......”

王妃道:“那你就先下手为强......将皇帝杀了......将他的党羽全杀了......你别忘了你有兵权......”

盼儿见到这番情景,惊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二人如着了魔一般,狰狞、丑陋,他们的表情,哪里还像个人,简直就是恶魔的嘴脸。

盼儿死死捂住耳朵,朝着迦楼罗叫道:“跑!快跑!头也别回的跑!”

迦楼罗微微一颤,当即心领神会,正欲逃跑。忽见面前闪过一道黑影,正是那罗刹王。

正在这时,只听天魔道:“罗刹......你这罗刹很与众不同......你身上怎么有几千几万个灵魂?你来自哪里?”

罗刹王头也不回,朝着森林急速飞行,只想赶紧离开。

天魔大喝一声,道:“回答我!”

罗刹王道:“魔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是罗刹国王。”

天魔哈哈大笑,大地震动,山河咆哮,道:“原来是那片被我遗弃的地方,我是主宰一切的神!你快归顺我!”

罗刹王没有理会,忽然间,盼儿与迦楼罗目瞪口呆,只见一颗颗人头纷纷从罗刹王身体里爬了出来,他们越变越大,头上长出了恐怖的犄角,皮肤变成了黑红色,面目变得像夜叉一样的丑陋恐怖。几十只,几百只,几千只,越来越多!

罗刹王脸色大变,这恶鬼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只见这群黑红色的魔鬼,将他团团围住,朝着它疯狂的撕咬。

天地间,传来罗刹王绝望凄惨的嚎叫声。

第四十五章 人间地狱

盼儿惊骇的转头一望,惊见从罗刹王身体里冒出来的无数个魂魄,被天魔施了魔咒,变成了恐怖的恶魔。罗刹王身上冒出的黑烟掠过高空,顷刻间,群魔已将他撕咬得四分五裂,大量绿幽幽的血喷溅出来,渐渐的,变成了黑血,恶臭和黑红色笼罩了他全身,一片血肉模糊。

这无恶不作的恶鬼,最终被他吸食的生灵撕咬得魂飞魄散了。

天魔朝着群魔说道:“你们恨不恨?怨不怨?痛苦不痛苦?去报复这个世界吧!”

群魔散落了一地,朝着森林大声的嚎叫着,充满了邪恶与仇恨,魔音飘荡在山谷丛林中,会让人们变得疯狂和恐惧。

迦楼罗颤声道:“这......这是欲界天主的魔怨咒......这些魂魄已经变成了怨灵、恶魔......”

盼儿大叫道:“跑!跑!千万别回头!”

迦楼罗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头也不回一下,迅速钻进了黑暗的树林之中,一声不敢吭,使尽全身力气,朝着东方疾飞而去。

万籁俱寂,他眼前能看到的亮度约莫只有黑云笼罩下的莹莹星光。他可以看见低空中的黑云被染成暗红色。天魔伸过来的六魔钩掠过低空,飘向东方,在寻找着他的踪影。

飞着飞着,就在迦楼罗的脚前,山势形成陡峭的悬崖往下直落,落入一道山沟,在山沟的另外一边又是高起的山丘,但这山丘凹凸不平,看起来像是利爪的尖端一样让人极端不舒服。

迦楼罗惊道:“这是秦岭!翻越过这片山丘 ,就到了中原王朝!”

盼儿扭过头望向王爷和王妃,二人渐渐恢复了人的神色,有了意识,他们喘着紧张的气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惊问道:“我们怎么在这里?”

盼儿想到刚才王爷王妃流露出的丑陋嘴脸,不寒而栗,她也不知刚才他们说的那番话,究竟是天魔的恶念,还是他们心中的恶念?她顿了顿,说道:“王爷王妃,事情太过紧急,我们需要立即面见圣上!”

王爷王妃的亲兵全部身亡,又刚从罗刹王的鬼爪下捡回一条性命,见神鹰正驮着他们飞在空中,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当即点头同意。

他们穿越秦岭,急速俯冲而下。眼前则是一个黑暗的大湖,上面点缀着几点火星,那里有着非常大的火势,从那团烈火中升起了大得惊人的烟柱,翻滚着飞上天空。烟柱的底端是暗红色的,上端则构成了笼罩这黑暗大地的天顶。

这里四处了无生气,到处都是躺落一地的动物尸体,只是那些尸体根本就没有一丝肉了,只剩下骨头。盼儿不禁感觉惊悚诡异,这里的空气都流淌着恐惧和憎恨。

他们再一看,只见那团烈火四周,围满了面目狰狞丑陋的人类。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是占山为王的土匪。

“他们在做什么?”

迦楼罗感到很好奇,低空俯身飞过去一探究竟。

等到他们飞到那里一看,只听到盼儿一声悲愤的大叫。

她惊见这团大火面前,是一个由几根木条搭建好的木架,木架上,竟然捆绑着死人!

血淋淋的死人!被扒了皮的死人!

这些土匪围坐在一团,有的在架锅,有的在磨刀,他们居住的环境非常原始,身上几乎没有遮盖物,全身涂抹着一层厚厚的石灰。他们咽着口水,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期待着美美饱餐一顿。

然而盼儿他们闻到的,却是闻之欲呕,臭气冲天的尸体腐臭味。

没一会儿,只见几人拿着刀,开始一刀一刀的割下人肉,放入已经滚沸的大祸里。

盼儿两眼通红,含泪咬牙道:“他们在吃人!”那死人如同被宰杀的牲口一般,已看不出是男是女,多大的年龄。盼儿不禁哭得心头大颤,忍不住的想象那人生前的模样,他的父母亲人。

再见王爷,他捂着嘴险些吐了出来,再一看王妃,竟然吓晕过去了。

在这土匪队伍最前端是个高大的身影,像是土匪的首领。他身躯巨大,衣衫褴褛,肮脏无比。他皮包骨的脸孔像是骷髅一般,眼窝和鼻孔中流淌着赤红的血浓。

但是,他并非是恶魔,而是一个活人,只是他长期食人肉,那张脸已经变异成了恶魔的神态。在他的那双眼睛里,似乎找不到一丝人类尚存的仁慈。

王爷低下头,不敢直视。他心里自是清楚,天下间到处都是饥荒灾荒,食人事件屡见不鲜。可是他这次亲眼所见这般残忍灭绝人性的恐怖情景,却是触动到了灵魂深处。

他惊愕的全身打颤,不经意间死死的攥起挂在腰间的翡翠玉佩。然而由于用力过度,玉佩被扯了下来,竟落在了那首领的头上。

王爷大惊,捂住嘴一声不吭,吓得脸色煞白。

只见首领伸手摸了摸脑袋,拿起玉佩,疑惑的目视四周,随后抬起头,发现了他们。

顷刻间,首领一声大叫,众多土匪围了过来,大喊大叫:“有人!活人!”仿佛在他们眼里,盼儿他们就是待人宰杀的畜生。这些人尖叫片刻,根本不惧怕迦楼罗的神威模样,纷纷低头搬石头,想要将迦楼罗砸下来。

盼儿摇头含泪道:“人间怎么已和那饿鬼地狱一般了?”

迦楼罗道:“欲界天主说,这就是真实的人性。一旦饥饿来临,他们的本性就会主导一切。在欲望面前,他们会脱去伪善的外衣,只有生存是第一位。人不仅会残杀其他生物,更会蚕食同类。”

盼儿痛苦万分,似乎全身都着火了一样,又悲伤又愤怒,有一瞬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从来没有感受到的绝望和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甚至怀疑的想,这样的人间还要不要去拯救?

迦楼罗一脸憎恶的看着这些人,道:“妹子,你要是看着不痛快,我就将这些人通通烧死!”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盼儿只觉得他全身滚烫滚烫的,一团浓浓大火已酝酿在他胸口。

盼儿悲愤的说道:“迦楼罗,你把他们通通烧死!不能让他们再吃人!”

迦楼罗脸现杀气,大嚎一声,一团浓浓大火喷涌而出。

顷刻间,火光重重,只听下面的人群一团痛苦的惨叫声,他们全身均被烈火焚烧,浓烟四起,一股子人肉烤焦的刺鼻气味涌进盼儿的鼻子里。

迦楼罗啐了一口,叫道:“解恨!解恨!”

那首领全身被烈火焚烧,他“啊”的一声痛苦的大叫,搬起一块儿大石头,朝着迦楼罗砸去。

迦楼罗伸出鹰爪迎了上去,“砰”的一声,将石头碾得粉碎。接着,他一把抓起那首领,喝道:“你这恶毒的人类!我只吃迦娜与毒龙,你却吃同类!老子今天就将你五马分尸!”

盼儿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忽然不经意间,她望见那首领痛苦狰狞的脸上,惊现出一丝平静,他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泪,欣然的闭目等死,口中低声道:“快动手......我终于解脱了......”

盼儿心头一颤,她听离苦说过,众生皆贪生怕死,而这首领面对死亡时,却是一副得到解脱的神色。她忽然间醒悟,忙道:“迦楼罗!不要!”

迦楼罗一愣,道:“为何?这些吃人的人,与饿鬼无异!”

盼儿道:“他没办法,饥饿折磨得他很痛苦,他只是为了活下去。”

迦楼罗没听盼儿的话,怒道:“那老子就替他解脱吧!”说着,他的那双鹰爪一撕,瞬间将那首领撕成了两半。鲜血溅了一地,只吓得王爷一声丧胆大叫。

盼儿放声大哭,那一瞬间,她不禁想到离苦说的那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眼前这番情景,不就是地狱吗?

那一刹那,她好似明白了,离苦为何要苦行,为何要忍受饥饿、寒冷,苦苦的修行求道。

只见那些被烈火焚烧的人拼了命的朝着黑暗的湖水扑去,他们一个个掉入了湖水里,身上的火渐渐熄灭,他们已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了。

迦楼罗见状,喝道:“不能饶了他们!”说着,他飞了过去,以电闪雷鸣之势伸出鹰爪,想要将这些人通通杀死。

一眨眼的功夫,只听见连续响了两声痛苦的惨叫声,已有两人被迦楼罗的鹰爪拧下了脑袋。

“不要!”

盼儿急得大叫起来:“不要杀了!咱们不要作孽!”

迦楼罗瞪着通红的双目道:“这些饿鬼留他作甚?”此时他杀心大起,兽性大发,根本就拦不住了。

盼儿悲悯的说道:“正因如此,才需要我们去教化他们,拯救他们!不是杀他们,这样我与他们又有何不同?眼下咱们别耽误了,火速前往中原吧!”

迦楼罗怒道:“呸!你跟着小和尚久了,怎么也学会了那一套一套的废话!把他们都杀了,恶人就没有了!”

盼儿心头大急,忽然脑子一动,道:“迦楼罗,你可是要成佛的,怎能与那修罗恶神一样弑杀。你放了他们,让他们改过自新,这才更显出你的慈悲伟大!”

迦楼罗愣了愣,他听盼儿说自己会成佛,心里却是不胜欢喜。他望见这群扑在水里的人群,浑身烧得体无完肤,凄惨绝伦的嚎叫着,叹了口气,大声道:“我今天放过尔等,如若见你们再食人肉,必将你们通通打入十八层地狱!”

盼儿大松一口气,道:“咱们走吧!”

迦楼罗斜身往左转,开始急速的飞行,朝着那山丘飞去。一过最高点,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前方已是中原建筑风格的城镇了。

一路上只见田地荒芜,民有饥色。沿途有山有水,本是殷实富庶之区,但眼前饿殍遍野,生民之困,已到极处。几人见这番凄惨景象,无不慨叹百姓生活的悲惨。

王爷叹道:“百姓的生活怎么这么艰难?”

王妃一语不发,只是双手合十,不停地念佛。

盼儿见到人间这般凄惨景象,心里憋着一些话,只想一吐为快。虽然这只是很渺茫的希望,但也足以让她再度鼓起勇气,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她对众生的悲悯之情压下了一切其他的情绪,她放声道:“启禀王爷王妃,百姓生活之所以如此凄惨,乃是官府腐败,兵勇欺压百姓,而朝廷对民生不管不顾,所以匪盗四起,无人耕地,恶人横行,好人都死光了。”

这激烈的言论,一直藏在盼儿的心头。要是在过去,她决计不敢提。然而此时她已不是王妃的丫鬟了,趁此时机,便说了出来,也算是替黎明百姓向王爷进言了。

王爷一怔,一时间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其实他心里清楚,长久下去,天下必然揭竿起事。

众多百姓惊见天空之中飞来一只神鹰,又看见盼儿那全身散发白光的天人音容,无不惊异,纷纷涌上街头,朝着天空叩拜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救救我们吧!这天怎么黑成这个样子?”

但见城镇北方的是奇诡陡峭的地形、烧焦的土地和岩块,彷佛都是被军队毁坏过的痕迹。

迦楼罗见到这番情景,感觉很奇怪,道:“这里好像也打仗了!”

这时气温下降了,空气又再度开始流动起来。忽然,一股暖风吹来。不过这风好似从天而降,它带来了清新的气息。一道艳阳光透过黑云,照射在黑暗的大地上,

渐渐地,恐怖气息渐渐消失了,城镇又看见了一束光明。

白光惊现人间,漫天飘落下朵朵曼陀罗花瓣,四周萦绕起一阵天人一般的乐声。

盼儿惊讶的抬起头,这天音天像,她似曾相识。

只见一个俾睨天下的王者惊现天空之上。

这天人一身白袍,剑眉斜飞入鬓,凤眼含威,风神迥异 ,骨骼不凡 ,虽是面容和善,但仍显得不怒自威。

盼儿见到此人,脸上惊现喜色,心想,人间有救了!

她忽然从迦楼罗身上跃下,朝着那天人匍匐叩拜,朗声道:“小女参见帝释天王!”

第四十六章 始料未及

众多百姓见到帝释惊现天空之上,无不惊讶万分,纷纷不由自主的朝他望去。

但见他飘然出尘,腾云驾雾,在这片黑暗的天地间,依然浑身烛光如霞。他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天神天仙究竟是何等尊荣,世间的人谁也不知,此时一见帝释的天威神态,各人心头都不自禁的涌出“天帝”二字来。

此时人人激动,有的甚至泪流满面,他们也随着盼儿,纷纷朝着他匍匐叩拜。

“请天帝救救我们吧!请天帝为我们做主!”

一时间,这片人间大地沸腾了起来,好似在黑夜中看见了太阳一般,毫无疑问,眼前这位风神迥异的帝释天王,就是他们苦苦盼望的救世主。

帝释天目视四周,眼睛半睁半闭,脸色一沉,厌恶感涌上心头,自言自语道:“这欲界恶世竟如此浑浊不堪!”

帝释眼中是一片饥饿、忧患、怨恨、无知又无助的人间景象,这些人可怜巴巴的眼神,纷纷投向他,好似在等待着他为人间带来什么神奇的福音。

“请天帝帮帮我们吧!请天帝赐给我们幸福与安宁!我们需要粮食!我们需要耕地!”

帝释微微摇头,闷声道:“众生愚蠢无知,福兮祸兮,皆是自作自受。”

四周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无论是城镇百姓家还是官府衙门都悄然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帝释的目光缓缓移动,忽见到跪倒在地的盼儿。他顿时眉心舒展,徐徐落了下来。他轻轻将盼儿扶起,说道:“盼儿,我可算找到你了。”

盼儿恭敬地说道:“盼儿不辞而别,请陛下赐罪!”

帝释嘴角蕴笑,道:“我又不是这恶世的皇帝,怎会赐你的罪。我很是担心你,一直在寻找你,若非七宝福报珠的光芒,我到现在还不知你在哪里受苦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红缨又为难你了?”

盼儿忙道:“不是,我是自愿与红缨姐一同跳入五道轮回盘里的。”

帝释脸色一沉,问道:“是你自己从弥卢山跳下去的?”

盼儿低头不语,神色很为难。帝释见她这神情,似已猜到了七八,脸色略显不悦,也不再多问。他心想:“那淫僧被我打入了饿鬼地狱,眼下却在人间看见了盼儿。盼儿与红缨一同去救他,莫非那淫僧也回到了人间?”

他心中不快,哼了一声,道:“红缨在哪里?”

盼儿道:“回陛下,红缨姐在西域国。”

帝释忙问道:“她去西域国做什么?”

盼儿忽然心头一酸,含泪道:“崇高的帝释天王,求您解救人间吧!如今也只有您能战胜天魔!”

帝释眼冒金光,双目凝神向西眺望,只见他眉头一皱,显然已经看到了西域国的景象。

盼儿问道:“陛下看见了什么?”

帝释回头望向盼儿,摇头柔声道:“盼儿,你心地善良,想要拯救黎明苍生。只是,一切皆有因果,这是他们的共业。你的腿伤怎样了?你还是和我一同回到*天吧。”

四下众人见到盼儿正与帝释对话,无一人敢言。王爷王妃更是惊讶万分,他们自是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位来自天上的天帝竟然与盼儿颇有渊源。

这时,遥见四周涌过来几位身穿朝服的官员,他们随着人群也来瞻仰帝释的天人尊荣。一位官员忽然看见了七王爷,忙凑上前去叩拜道:“下官参见千岁殿下!”

王爷看见这官员,脸上一喜,忙道:“你速派传令兵,快马加鞭,火速前往皇宫,禀报天子,天帝降临,上天必有重大的昭示!”

那官员当即心领神会,此处距离京城已近在咫尺,他见王爷神色凝重,知一刻也不容耽误,当即领命跑了回去。

然而此时帝释却好似对人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在盼儿一人身上。

突然之间,只见迦楼罗的身影越过上空,他一跃落在帝释身旁。他见盼儿正对着帝释叩拜,心下疑惑,问道:“妹子,这人是谁啊?”

帝释回过头,凝视住迦楼罗,脸上微微一动,道:“这神鹰倒是罕见。你可认得我吗?”

盼儿忙道:“迦楼罗,快参见帝释天王!”

迦楼罗却满面不屑,但觉眼前的帝释白光闪闪,一股子与欲界天主一样强大的神通气迎面扑来,只是比之天魔,多了一分祥和之气,比之那不动明王菩萨,又多了一分威武霸气。他不由得心头一凛,全身紧绷,惊道:“帝释天王......他很厉害吗?他是做什么的?”

盼儿道:“帝释天王乃是*天的主宰!”

迦楼罗倍感震惊,他凝神端详起帝释的尊荣,忽问道:“你可认识罗睺?我在*天遇到最厉害的角色,当属不动明王菩萨和罗睺,你与他们比,谁更厉害?”

帝释脸上不悦,道:“那恶修罗一再放肆,被天魔蛊惑,竟敢挑战我的神威。他已被我关押在须弥山的天牢好好反省了!不动明王菩萨早已脱离了生死轮回,并非我*天管辖的众生。大菩萨住在*天,只为教授他的学生善法与神通,我又怎会与菩萨动手。”

“什么?”迦楼罗目瞪帝释,大声道:“你竟然将罗睺关押起来了?”迦楼罗与罗睺一路从*天打到了饿鬼地狱,不免惺惺相惜,如今听这帝释说将他囚禁起来,不禁对帝释心生厌恶,又多了一丝忌惮。

帝释脸色一板,正色道:“你乃天魔的神鹰,我欲救你脱离恶道,你也随我一同回*天吧。”

迦楼罗登时暴怒,犹如受辱一般,朝着帝释扑了过去,喝道:“你要做什么?”

他这一扑,一股飓风袭来,只刮得四下的人都飞了起来,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然而帝释却面不改色,他微微抬头挥了挥衣袖,忽然间,一个巨大的万寿无疆的法咒符惊现在迦楼罗面前,竟将他巨大的身体捆了起来。

......

此时千里之外的西域国,城墙大门外号角之声鸣鸣吹起,接着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击鼓之声。天神国正在攻打城门,城墙外的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西域国上空的火箭矢发如雨,庞大的城门入口紧紧关闭着,城墙上挤满了将士。在他们眼前,是天神国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先锋士兵,这些士兵架上攻城天梯,如山雨暴风之气势,冲上城墙。

西域国的士兵只有在城墙之上放射火箭、浇撒滚烫的开水,并用石头往下砸。

霎时间,杀声四起,哀嚎遍野。

国王紧张的注视着战局,他深知西域国这座高大的城墙并不是无懈可击,又深知敌人会采用其他办法攻入主城。他惊见到主城四周的山丘和怪岩之间,又有着无数隐藏的敌人,在这片奇诡地形间,敌人开始挖洞凿空,试图通过地道攻入主城。

国王急忙朝众将士发号施令:“传令下去,封堵所有城下入口。”他左思右想,又道:“将岩浆、毒水,毒蛇全部灌入城下地道!”

众将士在抵抗攻城敌人的同时,又惊见许多飞在空中的恶鬼。它们像秃鹰一样盘旋在城墙之上,监视着底下的一切。

离苦抹着一头大汗,继续施展神通与恶鬼周旋。他已将神通法力发挥到了极致,为了尽量避免死伤,他仅对天上的恶鬼施展不动明王火界大咒,而面对攻城的天神国士兵,他却素手无策。望着这片生灵涂炭的惨烈景象,他已心力交瘁。眼下,他唯有守护在国王身边寸步不离。

便在这时,他望见了红缨。红缨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城头上,宛如一个局外人。

离苦焦急大喊:“你是怎么了?”此时时刻,他极度盼望红缨能够施展修罗神力,助他一同守卫这一国百姓。

红缨却好似没有听见他说话,她微微转头,目光落在了国王身上。

刚刚击退一波的进攻,天神国又涌来一只攻城部队,他们布好阵形,将领们率领一群精锐骑兵、掌骑官和号手,纷纷涌上城墙下。他们展开了所有的旗帜,并且吹响了号角。传令官们排成一列,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喊道:“投降吧!欲界天主将征服一切!”震耳的低沉鼓声如同闷雷一般,在山中不停回响,刺耳的号角声撼动大地,让人耳膜隐隐生痛。

接下来,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咚咚咚”的沉闷脚步声,震得大地微微发颤。国王顺着火光放眼望去,只见天神国带来威力强大的攻城武器,巨型野象。这些巨大野象的身形,竟然与这七八丈的城墙一样高大,它们的背上承载着巨大的木笼子,笼子里是一群凶猛残忍的猛兽,有狮子,有豺狼,还有毒蛇。

这时,一只巨大的野象,已奔到了城墙之下。它猛地朝着城墙撞了上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座城墙猛烈一晃,离苦往脚下一看,由巨石堆砌而成的城墙,登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离苦大惊,深深提了一口气,口念法咒:咔~

一道巨型的光墙挡在了城墙面前,挡住了巨象的撞击。离苦用力过度,猛然间头晕目眩,双腿已经站不稳了。正要摔倒之时,忽然感觉身后一个瘦小的身躯接住了他。

离苦回头一望,这人正是阿布伦卡。这十来岁的孩子,竟然与守城卫兵一样,穿上了一身钢铁铠甲。宽大的战袍让他那还是孩童一般的双手都伸不出来。

离苦鼻头一酸,谎道:“阿布伦卡,你怎么也参加战斗了?你还是孩子啊,快跑啊,逃命去啊!”

阿布伦卡见离苦脸色苍白,全身多处受伤,好似只剩下半条命一般。他顿时泪流满面,哭道:“我不跑!我不是孩子,我是男子汉,我能战斗!让我保护您!”

离苦凝视着他,不禁又望了望四周,只见有很多奋勇杀敌的士兵,也和阿布伦卡一样,都是孩子。他看见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和柔弱的女子。他这才知道,此时西域国已全民皆兵,男女老幼,都在奋勇抵抗。他仰天长叹,大喊道:“天魔!他们都是孩子女人老人!你饶了他们吧!”

天际边的黑云最中央,轰然一声,惊见一个巨大的黑门打开了。天魔依旧安坐在欲界天顶,他那双巨大的眼睛,注视着西域国的一切。天魔只想在征服西域国前,好好玩弄、折磨这些弱小如蝼蚁一般的人类,并让他们释放出更多的欲望。

天魔的眼睛射出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他看见了离苦,说道:“我见过你,你是那个修行者!”

离苦朝天喝道:“天魔,你令他们都退下,你的敌人是我!”

天魔道:“佛陀说过,象法时代,他将化为莲花,与一个名叫光明的菩萨,一同封印我。那光明菩萨可是你?”

离苦道:“我不是光明菩萨,我叫离苦,是位普通的修行者。天魔你下来,我将降服你!”

天魔哈哈大笑道:“小小修行者,你不配与神为敌。”

便在这时,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整座城墙犹如天塌地陷一般,离苦俯身望去,只见城墙下冲上来两只巨象,正在撞击城墙。顷刻间,这座高大的城墙,已倒塌了一半。

万般情急之下,离苦忽想到迦楼罗勘测到北方的山谷。他急忙和阿布伦卡说道:“孩子!你速速跑回城里,告诉所有百姓,让他们弃城往北跑,那里有一个山谷,可以避难。”

阿布伦卡登时神色慌张,楞在一边不知所措。

离苦又大叫一遍:“往北跑!往北跑!告诉所有人!”

阿布伦卡不敢违背离苦,当即点了点头,便朝着城里跑去。只听他边跑边喊道:“全城的百姓!往北逃!往北逃!”

离苦喘了一口气,急忙起身寻找国王。

突然之间,他脸色大变,只见红缨笑眯眯的站在国王身后,忽抢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宝剑,手臂一挥,竟朝着国王的脑袋砍去了。

第四十七章 困难重重

这一幕,离苦只觉得匪夷所思。他飞身扑上去一推,与国王一齐扑倒在地。他回头惊愕大喊:“红缨你要做什么?”

但见红缨这张美丽的脸渐渐扭曲变形,忽然间,她的头发生出来无数条蓝色的毒蛇,这些毒蛇如万箭齐发一般,竟朝向他的胸口刺来。

离苦脑中一阵眩晕,急忙口念:咔~

金光再度笼罩他的全身,挡住了这一奇袭。再看红缨,只见她的浑身生出来蓝幽幽的鳞片,双腿变成了一条巨大的蛇尾。眼前正是迦娜女王美杜莎。

离苦大惊失色,叫道:“你不是红缨!你是迦娜......红缨在哪里?”

美杜莎瞪了他一眼,道:“可恶的修行者,坏我好事!”她杀气腾腾的双目,横扫一番,寻找着国王的身影。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国王早已被他的卫兵们围了起来,消失在了纷乱的人群之中。

众多卫兵惊见美杜莎,一齐涌上前将她团团围住。他们的目光中除了恐惧,还有熊熊燃烧的怒火。他们的亲人、朋友,有的被她变成了石头,有的被迦娜残忍的杀害,西域国全民皆与这位迦娜女王不共戴天。

美杜莎猛地一甩头,将头上的百千条毒蛇甩了出去。离苦此时筋疲力尽,但神智未失。美杜莎这一突袭,他早有防备。当即施展神通,再度挡住了毒蛇的袭击。

美杜莎脸一沉,忽道:“想知道那修罗女在哪里吗?”

离苦忙道:“她在哪里?”

美杜莎道:“你喜欢她吗?”

离苦心下大急,眼下这般危难,又哪有心思想这个事情。此刻城墙已塌陷,主城即将守不住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国王,并且尽量拖延时间,好让西域国的百姓速速逃往北方的山谷。

他转头大喊:“你们快往北跑!这妖魔我来对付!”

众将士愕然相顾,眼下国已破,家园即将被毁,无不沮丧。此刻他们深知再不逃跑,那么即将面临的就是天神国的残酷屠杀。无奈之下,个个唯有唉声叹气的退了下去。

离苦喝道:“妖魔!红缨到底在哪里?”

美杜莎不愿与他纠缠,只见她纵身上前一蹿,继续追击逃窜的士兵,大喊道:“西域国王,你在哪里?”

离苦又再度挡在他面前,喊道:“你把她怎样了?”说着,他施展起金刚降魔咒。

美杜莎一边向前蹿,一边闪躲飞驰而来的金刚杵。眼见西域国王早已无影无踪,一时间,不禁心烦意乱,急火攻心。她随口大叫道:“那女修罗死了!”

离苦不禁心头一愕,顿时心神不宁,意念再无法集中,金光杵落在了地上。只听他大喊道:“不可能!妖魔你骗我!”

美杜莎今日因离苦阻挠而刺杀国王未遂,不禁对他憎恶至极。此刻见他心念已乱,丧失神通,正是杀了他的好时机。

只听她说道:“那修罗女说,她多次救你性命,只想与你一同厮守在翠谷中。她不顾性命的救你,待你好,可是你心里却有别人,她伤心的很啊......她最终遗恨而终,死之前还在喊着你的名字......”

听她这么说,离苦明知这是妖魔扰乱他心识的伎俩,可是这番话,却字字刺进了他的心口。他大喊道:“她没有死!她拥有修罗神力,怎会被你这妖魔害死!”

美杜莎呵呵一笑,道:“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她伸出手来,离苦凝神一看,见美杜莎的手里,握着一撮红色的头发,正是红缨的红发。他这次心里彻底乱了,红缨平素盛气凌人,怎会轻易让人割下自己的头发,被人割发乃是奇耻大辱。

离苦登时脑中一片空白,心中悲愤难抑,仰天大叫,声音里尽是哭腔。他苦行时所经历的种种苦楚折辱着实不小,但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的悲愤悔恨。他脚下踉跄,竟然站立不定。他一边流着悔恨的眼泪,一边自言自语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她本应在*天过着幸福的生活,不应该遇到我......”

离苦伤心之际,不禁抬头一望,只见天神国的屠夫们已攻入了城墙。他们手持屠刀,见人就杀。处处刀光剑影,残肢短腿,杀声震天,哀嚎遍野,尽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

一霎时间,他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难道这就是最终的结果吗?佛祖啊佛祖,你在哪里?”他已拼尽全力,再也无法杀出重围,再也没有丝毫力气救人了,此刻竟端立不动,两眼发呆。

美杜莎见他颓堕委靡,一触即溃,不禁精神大振,哈哈一笑,忽道:“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忽然间,蓝光闪过,美杜莎抢前一步,双手已擒住了离苦。她那尖锐的指甲狠狠嵌入了他的胳膊,鲜血“呲啦”的喷涌而出。

离苦此刻又是绝望又是伤心,他眼睁睁的看着美杜莎身上的毒蛇将他全身层层缠绕,却浑然没有丝毫抵抗之意。

离苦命在旦夕,生死一瞬间,半空中“呼”的一声,一个身影从天儿下,势道奇急。忽见一柄金刚杵朝向美杜莎飞驰刺去。

美杜莎顿觉一股强大的神通法力迎面袭来,她全身的鳞片惊得炸立。情急之下,她推开离苦,急忙趴下闪避。但见离苦鲜血直流,当即摔倒在地。

美杜莎惊愕失色,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位白袍僧人,白光闪闪,神色英气。他眼冒金光,竟站在一朵祥云之上。

离苦失血过多,虚弱之极,几乎欲晕,眼前却是一片朦朦胧胧。他望见此人,还以为是幻觉,说道:“佛祖......请救救人间吧......”

白袍僧人道:“阿弥陀佛,还好我及时赶到!”

离苦问道:“你是谁?”

美杜莎迎面扑了过来,惊道:“又是一个和尚!”

那白袍僧人忽然左手长绳甩出,将离苦圈住,随手一拉,便将离苦拉了起来,悠悠飞起。然后操纵云朵,飞翔而去。

美杜莎喝道:“莫跑!”她向上一跃,凌空飞起,浑身射出百千条毒蛇,一齐刺向白袍僧人。

……

此时此刻的中原大地。

迦楼罗一时被帝释的“万寿无疆”法咒符捆住,任他纵有天之神力,竟也动弹不能。他越是挣扎,那法咒符便将他捆得越紧。帝释微微一抬手,忽将迦楼罗举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忽向帝释口吐大火。然而烈火焚在帝释的周身,顷刻间便化成了一股清风。

盼儿之瞧得目瞪口呆,迦楼罗身型庞大,力大无穷,那双鹰爪顷刻间便能将狮虎撕烂。然而帝释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制住了他。

迦楼罗慌张失色,大喊大叫:“你放开我!你这恶神!”他向来自负自傲,自持拥有天神之力纵横三界。而眼下却这帝释,唯有破口大骂。他手足无措,全身只有嘴能动弹,心中怒气难当,便越骂越难听,最后全是污言秽语,宛如市井泼妇一般。

帝释板脸说道:“你这恶畜!我要把你带到*天,将你关押起来,免得你在人间害人!”

迦楼罗“呸”了一口,叫道:“我害人?你也不看看这人间,群魔恶鬼到处都是,我是在救人!你身为帝释天王,不助我救人,反倒阻止我?难不成,你也是欲界天主的部下?”

帝释脸色骤变,闷声道:“放肆!吾乃*天王,怎会与魔罗同流!”

盼儿见状,连忙跪地磕头道:“陛下,请您放了迦楼罗吧,我们确实正一同拯救人间。”

帝释低头看了看她,只见一对水灵灵的妙目,楚楚动人,焦急的心情使得她脸色娇红,禾眉微蹙。帝释不禁心头一荡,心想盼儿的确是个绝美的女子。他的目光在盼儿脸上转来转去,过得半晌,说道:“盼儿,你何必要理会这浑浊恶世,还是与我一同回到*天吧。”

盼儿浑身一颤,却已明白了帝释的意思。她不禁惶恐,说道:“不敢不敢!小女本来就生在人间,误入到*天,实属巧合。承蒙您如此待承,小女日后必要每日朝天给您磕头。”

帝释和颜悦色的说道:“盼儿,咱们不是一直都很聊得来吗?你能到*天,乃是你命中有此福报。你好不容易修得这善身,又何必再度堕入恶道呢?”

盼儿一时低头不语,她不免想起在*天的日子。那美妙的景象,舒适惬意的生活,无忧无虑的心境,确实让她流连忘返,快美难言。帝释对她的许诺,其实在她心中已激起了千层浪。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不禁心想:“我本是人间一个苦命的丫鬟,在人间受苦。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机缘来到*天遇到帝释,还得到他的垂爱。岂不知,人间又有多少女子,甚至是多少王公贵戚都会羡慕我。我若从了他,便可永享这美妙的一切,永离苦难。他说的没错,人间原本就是浑浊不堪,人心原本就是恶的。”

忽听迦楼罗“呸”了一口,道:“什么帝释天王!我看也和那罗刹老鬼没什么两样,都是卑鄙无耻下流。你是不是看上了我妹子,想要霸占她?我告诉你,我妹子心里已经有人了。嘿嘿嘿,你即便是高高在上帝释天王又能如何,人家心里没有你,你不也没法子吗?再说了,我与她是结拜兄妹,你若娶了她,我可是你的大舅!你就这么对你的大舅吗?”

帝释直气得脸皮紫胀,转过身来,伸出手臂施展法咒,忽见天空之中,惊现一道犀利的闪电。迦楼罗登时瞧得目瞪心骇,他自是清楚,只要帝释手势一落,那道闪电必定会朝着他劈下来。

盼儿恍然从神游中惊醒过来,她哀求道:“请陛下息怒!息怒!”说着,她抬头朝着迦楼罗使了一个眼色,道:“迦楼罗,你不可在帝释天王面前放肆!”

帝释无奈的摇头,脸色又变得柔和了,他伸手挽起盼儿手臂,微微一用力,脚踩祥云,携着她凌空飞了起来。他说道:“我们走,离开这肮脏的人间。”

盼儿不禁忧心忡忡,忙道:“不可!陛下,我真有要事在身!我要去面见圣上,请求他派兵支援西域国,共同抵抗天神国。”

帝释不予理会,皱眉道:“你管这做什么?整个欲界天,都会被天魔所控,谁也阻挡不了。”

盼儿叹了一口气,想到离苦还在西域国拼死抵挡,不禁急得两眼发红,说道:“陛下,您是光明的*天王,为何就不去解救这黎明苍生?任由黑暗笼罩大地?”

帝释冷冷一笑,道:“你仔细瞧瞧这些人,仔细瞧瞧这人间。这里叫娑婆世界,娑婆就是黑暗的、颠倒的、丑恶的。真正的光明,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在我的*天。没有黑暗,怎来的光明?没有地狱,何来的天堂?”

帝释说这番话时,面不改色,从容淡定。但是盼儿听来,心里如同掉入了寒冰之中。她听得出来,帝释的语气虽然温和,却很坚定,这人间的一切,他是决计不管。

她忽听四下里百姓“呜咽”的哭泣声,但见这些百姓见帝释正离他们渐渐远去,无不失望又伤痛。伴随着帝释而来的阳光渐渐暗了下来,黑云再度遮挡住了整片天空。

盼儿胸口热血翻涌,她提了一口气,忽道:“陛下,您既然不愿意解救这黎明苍生,请您放我下去,让我去禀报中原圣上,举兵抗击天魔大军!”

帝释一愣,转头看向盼儿,但见这张柔美又动人的脸显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倔强。他低声叹道:“你这是又何苦呢?我能给你最美好的生活,你不要吗?”

盼儿幽幽道:“求人不如求己,我的命运,我的福报,还是我自己来修吧。”

帝释心头一凉,盼儿的这番话,不由得让他联想起离苦。在他心中,那是一个不可饶恕的淫僧,令他倍感厌恶。但看着盼儿,他又着实不舍,不禁叹了一口气,缓声道:“好吧好吧,我带你去见见人间的皇帝便是。”

帝释携起盼儿的手,疾速飞向皇宫。只见天空之上忽然白光闪动,宛如一道绚丽的彩霞。

第四十八章 战火燎原

盼儿随着帝释飞翔在空中,远远望去,那座高大深红色的皇宫城墙映入眼帘。城墙外灯火通明,四周皆是色彩斑斓的商铺与院落,池水环绕,遍地的奇花异草,好一派美妙的人间景象。

盼儿瞧得愤愤不平,道:“人间已经这般疾苦,可皇宫前却是这般美好的景象。那皇帝老儿还以为天下皆是一片富庶祥和。”

帝释道:“这就是浑浊不堪的人间,他们是在掩耳盗铃。”

忽听皇宫内外响起了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的击鼓之声,他们上前一看,见到了皇帝的龙辇。盼儿倍感好奇,她从前不过是个低微的丫鬟,从未见到过皇帝的尊荣,不禁惊道:“这......这就是中原的皇帝......”

众人惊见帝释显现在空中,无不惊骇,不由得皆跪倒在地,大声道:“天帝降临人间了!”一位太监忙将龙撵的链子掀开,颤颤巍巍的跪在车前,说道:“恭喜陛下!天帝已降临人间,大吉!大吉!定是我国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天降福音。”

只见皇帝从龙辇中缓缓走了下来,众人叩首,头都不敢抬一下。皇帝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那身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威猛的龙头,向人间宣示着他身为九五之尊不容侵犯的威严。他微微仰头望向帝释的天人音容,那副傲世天下的尊荣骤变。他当即昂首向前踏上一步,朗声道:“臣乃当朝天子,参见天帝、娘娘,臣上承天道,下安百姓,不知天帝降临,上天有何指示?”

帝释于空中俯瞰,他的眼光中闪烁着琉璃般晶莹的光芒。他面不改色,缓声道:“这就是皇帝......”

盼儿见到皇帝,却是心下紧张,她定神看去,见这位皇帝已是中年,胸脯横阔,说话时气宇轩昂,那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让人不禁瑟瑟发抖。她想要朝他磕头,胳膊却被帝释拽了一下。只听帝释低声道:“他见到我,才应该磕头。”此番情景,盼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心下只有一个念头,速速向圣上禀报西域国的情况,请求中原出兵援助。

皇帝微仰着头,神色宁静,呆立良久,等待着帝释的答复。然而,这位帝释天王竟然半晌不发一言,他那张脸不阴不阳,一双剑眉下的凤眼睥睨注视着皇帝,光泽流动,宛如一千多种珍宝在闪耀。

皇帝瞧得不由得全身一颤,脸色发灰,他不禁心想:“难道天帝降临人间,不是来宣示福音,而是来降朕之罪过?”他虽为九五之尊,但今日见到这位*天的帝释天王,还是不免心虚。

皇帝憋着通红的脸,微微目视四周,见所有人都跪倒叩首,没人瞧见他。他深呼一口气,当即微微弯腰,单膝下跪,低声道:“臣参见天帝陛下!”

此番举动,只惊得盼儿全身发颤。眼前这一幕,已经是皇帝朝着她下跪了。她的腿不知觉已经软了,便弯下腰也想跪下,然而帝释那张强有力的手掌,却依然紧紧拽住了她。

帝释双目半睁半闭,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皇帝,微微一点头,却还是一语不发。

四下里静悄悄,只听得呼呼的风声。盼儿瞧见皇帝单膝跪地的腿已瑟瑟发抖,忍不住颤声道:“民女......民女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怔,忙抬起头,他的眼前,却是帝释身旁如天人一般音容的盼儿。他不由得坚信眼前这位天女,乃是帝释娘娘。他又岂会知道,盼儿曾经不过只是王妃的丫鬟。他当即说道:“不敢不敢!臣是天之子,并不是天神,怎敢让娘娘称臣为万岁。”

盼儿心下一慌,小声道:“我......我可受不起......”

帝释微微一笑,挽起她的胳膊,道:“盼儿,你当然受得起。这欲界天又有什么好留恋的。我送你的这七宝福报珠,可让你永生不老,永不堕入三恶道。你和我一同回到*天吧,你将永享天福,受到万民供养。”

盼儿低头抬起手腕,只见那闪闪发光的宝珠,散发出一道超越人间所有想象的美幻景象,不由得令人心神向往。她目视帝释的双眸,但觉丰神朗朗,又荡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她神识恍惚,双颊微泛红晕,说道:“帝释君......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帝释笑道:“盼儿,我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身上没有欲界的浑浊气......更是比我见过的*天众生更加纯净仁爱......我很喜欢你......”

盼儿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我......我......”

帝释这般旁若无人,即便是见到皇帝,也犹如见到蝼蚁一般,不禁令众人惊异不已。迦楼罗在一旁瞧着,却心下奇怪,忽然叫道:“妹子!你醒醒!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忘了吗?小和尚现在是死是活咱们还不知呢?你还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前往无*天?”

此言一出,如雷贯耳,盼儿回过神来,只觉后背一凉,想到离苦,不由得又是羞愧又是担忧,忙道:“帝释天王,我要和皇帝说几句话!”

说着,她用力挣脱开帝释,向前一跃,从空中跳了下去。帝释摇了摇头,伸手送出一朵云彩,接住了盼儿。

盼儿大声道:“皇帝陛下,小女闯宫觐见,罪该万死!实在是事态紧急,如今西域国正在遭受天神国的进军,随时可能亡国。那天神国在西域国的西方,乃是信奉天魔的一个邪恶的国家,他们意欲征服整个人间!如果他们灭了西域国,那么下一个,就是咱们中原!民女受西域国国王的委托前来,斗胆恳请圣上发兵,讨伐天神国!”

皇帝一怔,定神看向盼儿。只见迟疑片刻,说道:“西域国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请向朕说来......”

只听帝释哼了一声,道:“皇帝,你抬头看看,这人间还有太阳吗?”

......

便在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国,战火燎原,呐喊声与残叫声交织着,血光与刀光辉映着,一个个红眼愤怒的屠夫,将刀剑砍向逃窜的人群。

战争把人变成了恶魔,战争面前,没有人性,这样的残酷景象,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一句所谓的“正义”,所谓的“神”的空口号。当一场战争发生时就没有了正义可言,只有屠杀!

最终,谁胜利了,谁就是正义......

西域国的国王失踪了。一位白袍僧人惊现天空之上,将离苦从美杜莎的魔爪下救出。这位白袍僧人,正是不动明王菩萨的学生,焰慧。

离苦半昏半迷,只觉得浑身飘飘忽忽,浮在空中。他口中念叨着:“救人......百姓快跑......红缨你在哪里......”

只听焰慧道:“离苦师傅救苦救难,乃人间的真菩萨!在您面前,我感到很惭愧。请您好好歇息,让我来拯救这黎明苍生吧......”

离苦缓缓睁开,这才发现焰慧正背着他,疾速的飞行在火光冲天的天空之上。他回过头,却见到千百个幽蓝的毒蛇舞动,美杜莎正气势冲冲的追着他们。

焰慧忽然俯冲而下,将离苦平放在地上,回头喝道:“妖魔!你杀害这么多人,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只见美杜莎奔了过来,定神看了看焰慧,哈哈大笑道:“因果报应?你看看这世界,弱肉强食,哪有什么因果报应?我不杀他们,等到他们强大了,就会来杀我!”

焰慧道:“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没有一点忏悔之心吗?你杀了多少人,就是种下多少仇恨的种子。你醒悟吧!”

美杜莎心下一凛,不禁又笑道:“你这人比那和尚更爱说教。”她也不知这和尚接下来要做什么,当下屏气敛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焰慧。

只见焰慧双手合十,朗声道:““三恶道众生,听闻解脱咒:阿比甲当噶~”

话音刚落,“呼呼”一阵阴风拂过。

美杜莎阴着脸,不免感到些许恐慌,浑然不知焰慧究竟在施展什么法咒。

她再一回头,登时瞳孔放大,眼如墨汁。只见战场上的尸体,睁开了眼睛。那一张张鲜血淋漓的脸,一齐转向了美杜莎。

一声声凄惨绝伦的喊叫声传入了美杜莎的耳朵里:“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美杜莎......美杜莎......”

美杜莎纵然恶毒残忍,但听到这阵死人的喊叫声,也不免惶惶不安。她后退一步,失声道:“和尚,这是什么法术?”

便在这一瞬间,只见成群结队的死人纷纷站了起来。它们宛如饿狼群一般,一齐涌向美杜莎。

焰慧道:“这不是法咒,这就是因果报应!”

美杜莎定了定神,立即横眉立眼,杀气腾腾,喝道:“你少吓唬我!”她一伸手,抓起一个死人头,狠狠道:“死了你还能怎样?”

突然之间,她哑然失声,陡然变色。她与那死人目光相触,只见一道极其诡异的光芒射入了她的眼中。接下来,痛苦,恐惧,绝望,死人在死前所承受的万千折磨,一并浮现在她脑中。

她忙松开死人,但见她脸上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着。她猛然失声大叫,她身上的百千条毒蛇散了一地,蓝幽幽的鳞片也层层脱落下来,一团浓浓的黑血喷涌而出。

美杜莎哀嚎道:“好痛苦啊!”

这位凶残的迦娜女王,顷刻间色若死灰,泪如雨下。

她回头朝天嚎叫:“欲界天主!救救我!”

焰慧也随之仰天望去,不禁大惊失色。

遥见火红的天际,天魔正端坐在欲界天顶,注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天魔望了一眼焰慧,闷声道:“和尚,你是谁?”

焰慧仰天大声道:“天魔!我是不动明王的学生焰慧,今日我将降服你!”

天魔迟疑了下,道:“不动明王在何处?”

便在这时,忽见西方的天空中涌现万道金光,火海漫天横流,一条巨大的火龙飞驰而来。那光芒犹如七个太阳合力之光,刹那间照亮了漆黑的人间大地。

天魔闷吼一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喝道:“不动明王!”这位魔王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天魔的头像堡垒,手像铁叉,腿像桅杆,口像山洞,牙齿像黑石块,鼻孔像喇叭,眼睛像灯笼,宛如这世上所有恐怖,所有的邪恶!

美杜莎倒在血泊之中,慢慢的蠕动,向天魔爬去。她哭道:“欲界天主,救救我,救救我。”此时此刻,她的全身皆被死人撕咬着,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天魔横了她一眼,闷声道:“废物!你杀害的众生要拖你下地狱......”

美杜莎顿时泪眼朦胧,哭道:“您说过我不会下地狱的......您说过只要有实力,就不会下地狱......”

天魔道:“那和尚说的不假,因果报应,真实不虚。你杀了他们,他们当然要找你复仇来......”

美杜莎撕心裂肺的大喊着,一时间万念俱灰,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她凄然道:“你骗我......你骗我......”

大地裂开一条巨大的鸿沟,来自地狱的火焰喷溅而出,在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里,源源不断的翻滚着地狱众生凄惨绝伦的哀嚎。千百个死人拽着美杜莎,一步一步将她拖入鸿沟之中。

美杜莎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她将十根手指死死嵌入泥土里,直到手指一根一根被扯断。

忽然间,一个身影闪过,只见离苦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他上前一跃,一头扑倒在地,却拽住美杜莎的胳膊。只听他喊道:“你告诉我!红缨在哪里?”

美杜莎泪眼汪汪看着他,哀求道:“救我......救我......”

此时只见天魔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望向西方。

云霄之上,惊现不动明王的法身。他手持金刚宝剑,顷刻变化成降魔嗔怒相。他的额头惊现三条水波皱纹,一只眼睛看天,一只眼睛看地,一个尖牙向天,一个尖牙朝地,背后燃烧起一团浓浓的火焰。

第四十九章 不动降魔

便在这弹指之间,美杜莎的下半身已被死人拽入大地鸿沟之中。离苦与她目光相触,不禁脑中“嗡嗡”作响,心想:“如若她堕入了地狱,那我永远也不知红缨在哪里了。”

离苦咬了咬牙,一手拦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喊道:“你告诉我,红缨在哪里?”

美杜莎哭道:“你救我上来......我带你去见她......”

离苦回头看向焰慧,忙道:“请尊者收回法咒,放了她吧......”

焰慧脸色一沉,说道:“离苦师傅,你说什么?你让我放了这恶魔?有多少无辜生灵死在她手里,我怎能放了她?”

离苦见焰慧神色坚定,似乎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离苦心下大急,美杜莎的生死只在一瞬间,又哪有时间和他解释。情急之下,他闭眼定了定神,提起一口真气,忽道:“焰慧尊者,对不住了!”

焰慧一怔,问道:“你要干什么?”

离苦默念法咒:“阿弥陀佛,神境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话音刚落,只见金光闪现,离苦身影一动,如疾风一般来到了焰慧的身后,拦腰抱住了他。焰慧不禁手忙脚乱,愕然回头道:“离苦师傅......你要救这妖魔吗?”

离苦满脸愧色,低头说道:“焰慧尊者,现在只有她知道我朋友在哪里......她不能死......”

说话之间,只见离苦的双手渐渐变长,随后生长出茂密的藤枝,顷刻竟变成了两条树藤。焰慧全身皆被树藤缠绕,双手被捆,一时手足无措,失声喊道:“你......你竟施展神境通对付我......”

离苦撇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低声道:“待我救出红缨,便向尊者负荆请罪。”说着,他两臂用力一挣,便将藤枝拧断。他又蹿到美杜莎身后,猛一伸手再度抓住了她。

这短短的一瞬间,却是心惊肉跳!倘若他再晚一刻出手,美杜莎必定被死人拽入了地狱深渊。

离苦忙道:“迦娜!你听好了,我为你颂持灭业障真言,也为惨死在你手下的生灵颂持往生咒。虽不能消除你的业报,但是可暂保你命!唵阿噜勒继娑婆诃......南 无 阿 弥 多 婆 夜 哆 他 伽 多 夜...... ”

便随着离苦诵念的法咒,只见一个个金色的经文惊现在天空之上,缓缓流入大地的鸿沟之中,这些经文竟然神奇的萦绕在美杜莎的周身,使得来自地狱的恶魔,无法接近她。

离苦道:“前往别松手,我把你拉上来。”美杜莎哪里还敢有半点违背,她将头上的毒蛇全部缠在离苦的手臂上。离苦一手抓住地上的岩石,另一手拼劲全力向上一拽,“啊”的一声,便将美杜莎生生拉了上来。

这片刻之间,大地的鸿沟合上了。

离苦累得瘫倒在地,他脸色发紫,浑身早已湿透。他转头不经意看向焰慧,但见他早已气得满面红涨。

离苦提了一口气,吃力的爬了起了,抓起美杜莎道:“红缨在哪里?”

美杜莎死里逃生,她刚刚看见了那来自地狱无穷无尽的恐怖与痛苦,已吓得魂不附体,半晌才缓过神来。只听她颤声道:“在......在海底......”

离苦道:“带我去救她!”

美杜莎微微点了点头,回头凄然望向天魔。

但见天魔浑身,目不转睛的瞪着不动明王。

不动明王迎风舞动着一柄雕刻火焰经文的金刚宝剑,只听他朗声道:“天魔!你蛊惑众生,将魔障带到人间,使得这人间大地已如地狱。今日,我不动明王封印你!”

天魔嘿嘿一笑,道:“吾乃众生之本愿。你这冥顽不化的臭和尚,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天魔猛然张开大嘴,一声声暗哑嘈杂的闷吼声响彻天际。天空霎时间波谲云诡,一会儿黑云密布,一会儿闪过惊人的流星雨,一会儿又如同月初之夜,泛起暗红色的光芒。随后,四下里响起“呜呜~~”哭声,像是孩童,又像是女人。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与鬼魅,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声,如猫喊狼哼,豺笑狐叱。

不动明王凝神聆听,高举烈火宝剑,朝向大地画了一个“万寿无疆”的符咒,喝道:“恶魔!滚回地狱去!”

霎时间,燎原烈火,焚烧大地。不动明王身后那团烈火越烧越旺,足以镇压一切恶鬼,吓退一切魔障。只见他站立在大地之上,坚如磐石,一动不动。他大声念咒:“囊摩悉底,悉底,苏悉底,悉底伽罗,罗耶俱琰,参摩摩悉利,阿阇么悉底娑婆诃~”

接着,他昂首踏步,目光如炬,朝向天魔走去。

天魔青筋暴起,闷声道:“不动明王,佛陀曾说不动明王乃大日如来降魔化身。今日看来,确实如此。”

不动厉声道:“天魔!为了封印你的这一天,我已等了很久很久了!”

天魔敞开双臂,大声道:“不动明王,拿出你真的本事来!”

只见不动明王右手持剑,凌空一跃,朝着天魔劈砍下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砰”的一声巨响,山崩地裂,沙石滚滚,熊熊烈火撞击到了黑暗的深渊,竟连天边的黑云都焚烧起来,大地的岩浆翻涌而出。天魔与不动明王各自后退一步,他们周身青烟弥漫,怒目对峙,天地万物仿佛都凝固住了。

天魔眼珠一转,忽向空中吹一口气,对不动明王笑了笑,那笑容不禁令人诡秘莫测。

不动抬头一望,只见天空之上出现了三位美轮美奂的天女,奇香萦绕,翩翩起舞,从空中徐徐落了下来。

只见一位紫衫少女迈着小碎步,来到不动身边。她长着一双碧青的桃花眼,樱桃小嘴嫣然一笑,只见她对不动明王轻吹了一口气,伸手拨开衣领,摆弄起娇柔的身躯,笑吟吟地道:“大王你说我美不美?”

不动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天魔,喝道:“妖魔滚开!”

这时另一位绿衫少女也走了过来,说道:“大王息怒,我们姐妹就是敬仰大王的天威尊荣,心甘情愿服侍大王。只要您喜欢,我们就都是您的了......”

不动明王自知这三天女乃是天魔变化出来的妖魔,他挥舞起烈火宝剑,喝道:“妖女不知耻!滚开!”只见他身后的随风舞动,宛如一只威武的火凤凰。

这绿衫少女吓得后退一大步,脸上微微动怒,闷气道:“好厉害的和尚......”

忽听天魔哈哈大笑道:“我美丽的女儿们,你们莫怕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也不过是个男人。”

绿衫女微微点头,接着娇声道:“大王你好威武,可把奴家吓坏了,大王, 你看我一眼啊......”

不动哼了一声,左手一挥,扬起一团三昧真火,只惊得这紫杉少女捂眼后退。

不动道:“妖女,你的这些把戏对我统统无效!速速回去忏悔你那张丑陋的嘴脸!”

但见紫衫少女恼羞成怒,正欲发狠,忽被绿衫少女伸手一拦,只听她笑道:“姐姐莫生气,看妹妹的手段。”

这绿杉少女长得好似人间娇滴滴的少女。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她“呜咽”一声哭了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妙目凝视住不动。这模样,仿佛能融化所有铁石心肠的男人。

她沉吟了下,含泪道:“大王,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如若您收了奴家,我每日都给您洗衣做饭,服侍您,给您生个胖娃娃......”

不动双眉竖起,厉声道:“妖魔!胡言乱语,不知羞耻!滚开!”

绿衫少女眉头一皱,道:“大王您的心怎么这么狠?您的慈悲在哪里?”

不动明王哼了一声,他放眼望去,处处横尸遍野,生灵涂炭。只听他放声道:“妖魔你竟和我讲慈悲,我正想问你,你见到众生的苦难,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

绿衫少女冷冷一笑,道:“您的慈悲莫非只对这一堆死人吗?我们几个美丽女子,就不配拥有慈悲吗?我看你分明就是惺惺作态!”

便在这时,走过来一位黑衫少女。只见她身穿薄雾黑纱,乌黑的头发闪闪发光,娇嫩的嘴唇一抹嫣红,婀娜多姿的丰满体态仿佛能勾走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魂魄。

她眼波流动,淡淡道:“妹妹,你这法子不好,对付男人还是直接一点的好。”说着,她慢慢除去身上的薄纱,弯腰伏在不动身旁,搔首弄姿,笑道:“和尚,我没她们这么多废话。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想怎样就怎样......”

不动明王微微摇头,眼睛依旧半睁半闭,他放声道:“妖魔邪祟!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却不思悔改。我今日便收服你们,免得你们再去祸害人!”

三女愕然相顾,叫道:“和尚!你想怎样?”

不动闭上眼睛,说道:“妖魔,你们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邪恶不堪的内心。就好比一个琉璃宝瓶里装满了污秽的粪便!世人愚昧看不清你们皮囊里的肮脏,今日我就让你们看清自己的真实相貌。听闻不动明王真言:南无-三曼多-伐折罗-赧-含!”

三女听他这么说,不禁捧腹大笑,道:“哈哈哈!你这和尚真是迂腐有趣的很。世上的男子只迷恋美丽的容貌和勾人的身体,我们生的美丽,怎地,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她们一边笑着,一边嘲讽着不动明王,说道:“大道理讲完了吗?和尚,我们三人你要还是不要?”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不动脸现悲悯,摇头道:“忏悔吧......你们这么看重这身臭皮囊......你们再好好看看自己......”

三女一脸骇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登时,一声声丧胆亡魂的尖叫声响起。

她们倒地大叫,连滚带爬,纷纷冲向面前的河沟之中。她们望见倒影中的自己竟变得透明了,里面皆是恶心的粪便,一条条绿幽幽的蛀虫来回窜动,令人欲呕的恶臭传入她们的口鼻中。她们全身长出来碗口大的脓包,又腥又臭的黑血滴滴渗了出来。再接着,三女惊见水中倒影的自己渐渐变得苍老起来,毛发脱落,皮肉全是褶皱,干瘪枯萎,黑漆漆的一片,哪里还有半点的美丽可言。

三女惊得发了疯,捂脸不忍直视。她们引以为豪的身体容貌顷刻间竟变得如此不堪入目。一时间,她们不由得羞愧难堪,转而更加愤怒,怒喝道:“你这和尚施展了什么妖法?你把我们变成了丑陋的怪物!你把我们的容颜还给我们!”

不动摇头道:“我是让你们看清自己的真实样貌,看清你们这身臭皮囊里装的是什么。你们自负的容颜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之间,你们终将老去,变成现在的模样。”

三女怔怔的望着不动明王,顷刻间泪流满面,泣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想变得这么丑陋......”

不动双手合十,道:“真正的美丽,是有一颗纯净仁爱的心......放下吧......去修行善法吧......”说着,他手臂一挥,顿时微风浮动,只见三女面前,盛开出三朵洁白的莲花。

三女浑然间宛如大梦初醒,渐渐恢复了少女的容貌。

她们不敢再造次,纷纷朝向不动明王磕头,喜泣道:“感恩不动明王大菩萨!”

突然之间,只听见天魔一声震天怒吼。他身后六魔钩随风挥舞,六条恶龙一般伸向了人间大地。

第五十章 大日如来

此时此刻,只见离苦拉起美杜莎道:“带我去救红缨!”

焰慧见他们要跑,急忙冲上前阻止,无奈全身皆被藤枝捆绑,一时间无法施展神通。他不禁气得仰头大叫:“你们莫跑!老师,离苦师傅竟和迦娜妖魔串通一气!”

不动明王一怔,转头看向离苦,神离之间,却见天魔的六魔钩,悄悄的来到了他身后。“刷刷”几声,舞动着的六魔钩疾如旋踵,已将不动明王全身捆住。

天魔笑道:“不动明王,我好心好意将三个美丽女儿赠与你,你却不领情。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将亿万众生的感受赠与你。”他话音刚落,只听见魔音魔咒从四面八方响来,响彻整片人间大地。

霎时间,人间大地燃起一团绿幽幽的嗔怒之火,亿万众生的感受,随着天魔的六魔钩,一并传入了不动明王的耳朵里,渐渐进入他的脑海中。

贪婪、恐惧、仇恨、傲慢、妒忌......万千种恶念,萦绕在不动的心口。

隐隐火光中,只见不动明王的汗珠涔涔而下,他黯然失色,身后焚烧的三昧真火越来越微弱。渐渐地,不动明王流下了眼泪。

天魔道:“不动明王,你感受到众生的内心吗?你不是要降魔吗?芸芸众生皆有心魔,如何降服?你动还是不动?”

离苦只瞧得焦急万分,回头朝向焰慧喊道:“焰慧尊者,请与我一起诵念六字大明咒。”

焰慧横了他一眼,道:“离苦师傅,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离苦眼见不动明王变得越来越虚弱,心下大急,也来不及对焰慧辩解,当即大声口念法咒:“唵嘛呢叭咪吽~”

焰慧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便随着他大声念咒。

伴随着六字大明咒的诵念声,混沌不堪的乌云间闪现出一道彩虹,天降甘露,细雨浇灌在干枯的大地上,一时间白烟四起,躁动不安的大地吹了阵阵清凉舒适的风,抚平了一片片熊熊燃烧的嗔怒毒火。

不动明王猛然缓过神来,不禁大松一口气,转头望向离苦,对他点了点头。离苦激动万分,大声道:“弟子拜见不动明王大菩萨!”

但见天魔怒视住他,张开大口,向他雷鸣一吼。刹那间,离苦只觉一股从未遇到过的强大气息迎面袭来,宛如宇宙星河爆炸一般。他急忙口念法咒:咔~

一道金光闪现,金光笼罩离苦全身。然而,金光罩瞬间便被天魔的吼叫震得支离破碎。离苦后退一大步,只觉得心口都要被震碎了一样,双腿一软,即刻摔倒在地。

天魔一步步向他走去,闷声道:“和尚,我的迦楼罗是不是被你拐跑了。你多次与我作对,你叫什么......”

离苦看向天魔的庞大身影,只感觉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将世间的一切吞噬。他浑然间竟没有一丝力气,竟站不起来,唯有双手撑着身子向后爬。

天魔喝道:“回答我!”

离苦只见天魔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了,眼前尽是黑压压的一片。他猛然间一股热血涌入心田,忽朗声道:“天魔!我就是光明!”他将意念集中,口中默念神通法。刹那间,只见他浑身散发出层层金光。

天魔不禁心中一凛,愕然止步。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神通法力。那感觉,似曾相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遇到过一次。这三界之中,唯有一人,令天魔感到恐惧。此时此刻,天魔脸上失色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

他疑声道:“你......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和尚......”

正在此时,一声大喝打断了天魔的沉思,天魔转头身来,只见焰慧金光闪现,挣开捆在身上的藤枝,冲上去喝道:“天魔!今日让我焰慧降服你!”

天魔的眼珠上下打量他一番,怒道:“哪里来的小和尚!”他的双目射出两道暗红色的光,身后的六魔钩迎风舞动,宛如蜘蛛一个巨大的蜘蛛网,迎面扑向焰慧。

忽听不动明王一声大叫:“焰慧,你快退下!”

只见不动明王高举火剑,朝向焰慧和离苦画了一道“万寿无疆”的经文。金光闪闪的经文凌空舞动,护在离苦和焰慧周身,天魔捂眼后退一步,却根本无法再靠近他们。

天魔心头怒火中烧,他一伸手,变出来一个银色的镰刀,一声闷雷一般的声音,狠狠道:“不动明王,你会不会感到恐惧?”

不动明王腾空而起,身后的三昧真火再度熊熊燃烧。他凝神望向天魔,自知已是与天魔的最终决战,务必施展出最强的神通法力。只见他高举火剑,朗声道:“天魔!此咒为不动明王最高奥义,能降服魔军,破除世间一切最恶毒的诅咒,使魔不能再误导众生,不能再破坏佛法。听闻不动明王火界大咒~囊嚒!萨缚!怛托!孽地毗药!萨缚暮契毗药!萨缚托。怛罗吒。赞拏!摩诃路萨那!欠!佉呬佉呬!萨缚卫津南!吽!怛罗吒!撼!~”

霎时之间,宏伟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光照大地,一条巨大的火龙翻腾而出,口吐三昧真火,宛如开天辟地。漫天火雨,入江河海,朝向来自四面八方的群魔恶鬼席卷而去。

天魔抬头一望,瞋目切齿地吼道:“大日如来!”

这团熊熊烈火已将天魔团团围住。

宏伟的太阳,巨大的火龙,光照万物,已让无处藏身,黑暗已无处藏身。

不动明王大声道:“天魔!你的末日到了!”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天魔忽然哈哈大笑,道:“不动明王,你口口声声普度众生,你们何时才明白,我就是众生!我的力量来源于众生!”他一动不动,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听焰慧喜道:“老师终于要封印天魔了!”

但见离苦却显得格外紧张,脸上写满了迷惑。他注视这天魔,心想:“他要做什么?”

六魔钩将天魔的周身护住,洪水、飓风、雷鸣和闪电,从四方奇袭而来,挡住了三昧真火。只见不动明王与天魔一时僵持不下,两股澎湃的神通力激烈的对抗着。

不动明王此刻全神贯注,他将法力已提升到了极限,他心想:“封印天魔千载难逢的时机就在眼前,绝不能功亏一篑!”

突然间,只见不动明王身形变化成千手千眼,他的头顶之上,盛开一朵金色莲花。他朝向四面八方,朗声道:“见我身者发菩提心,念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说者得大智慧,知我心者即身成佛。娑婆世界的芸芸众生,吾乃不动明王,请诵念我的名号,助我一同降服天魔!”

“大日如来之神通降魔,降服一切恶魔!”

这时,不动明王的千只手臂挥舞轮动,霎时间天花飞舞,他接着朗声道:“东方阿閦如来之神通降魔,可降伏三界一切恶神!”

随后,不动明王的千眼遍照大地,道:“宝生如来之神通降魔,可降伏一切五阴魔,无量寿如来之神通降魔,可降伏一切人魔,不空成就如来之神通降魔,可降伏一切地魔!”

不动明王的梵音传播千里之外,人间大地的任何一处角落,皆可听闻到。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盼儿的耳边也传来了不动明王的梵音。她不禁胸口热血翻涌,精神大振,激动的说道:“是不动明王大菩萨!看来大菩萨要封印天魔了。”

却见帝释迟疑了下,低声道:“我看未必......”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艳阳光从黑云密布的缝隙中照射下来,阴冷的大地吹了阵阵和煦的暖风。潜伏在黑暗森林中的群魔恶鬼惊恐万状,阳光令它们无处藏身。他们纷纷刨坑挖土,一个个如老鼠一般将脑袋伸进黑暗的地洞里。

中原的百姓看见了阳光,无不激动,他们不由得朝天叩首,喜呼道:“太阳!太阳!感谢上苍!”

此时的天魔,已被三昧真火焚烧全身。他抬头凝望着不动明王,眼前这位拥有不可思议威神力的降魔明王,光芒万丈,已变成了太阳。他迈着大步,一步一步逼近了天魔。

不动明王道:“天魔!我要封印你!”

便在这时,天魔竟笑了起来。

不动明王不禁心下茫然,凝神四下观望,问道:“你为何发笑?”

只听天魔道:“不动明王,你还是动了,哈哈哈!你已穷尽了所有的大神通,而我还没开始呢......”

不动明王一惊,转头遥望四方,忽见来到地狱的大鬼海波涛翻滚,百丈高的潮水涌上大地,如摧枯拉朽之势,冲击着大地万物。火界大咒释放的三昧真火,皆海水冲灭了。

再一看,不动明王脸色一愕,天魔设下的地狱结界喷涌而出一道黑红色的血光,来自地狱深渊的恐怖咆哮声淹没了不动明王的梵音法咒。

不动愕然道:“......你明明已经力量穷尽了......怎么还有这么强大的魔力......”

天魔微微一笑,道:“不动老儿,你差一点就封印了我,可惜啊......就差这一点点......你再看看这人间大地......”

不动明王当即凝神望向四方,他的千头千眼照射到人间的每一处角落。只见他脸色骤变,独自长叹一口气。他看见了天魔的六魔钩,悄悄伸入了人间,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那银色的铁钩已勾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不动明王大惊失色,道:“众生这是怎么了......他们竟然相助天魔......”

天魔嘿嘿一笑,他踩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浪,说道:“不动明王!你虽是最强大的降魔明王,可是你只有一人,而我拥有的是芸芸众生的力量!”

不动明王怔怔的望向人间,他的千耳倾听到了众生的心声。

六魔钩,勾住了众生的眼耳鼻舌身意,使得众生与天魔仿佛建立某种神奇的连接。众生的内心,充满了的欲望、妄想、执念,他们并不相信不动明王的梵音,他们的心飘忽不定,千百种萌生的邪念,变成一朵朵妖艳的血色玫瑰,纷纷涌向天魔的六魔钩。

天魔长吸一口气,陡然间精气百倍,邪笑道:“这就是众生欲望味道!哈哈哈!”

突然间,只见天魔张大双臂,大声道:“我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啅抧......吒咤......罗啅抧......卢诃......摩诃卢诃......阿罗遮罗......多罗......莎诃......”

魔音的吟唱源源不断,绵绵不绝。

只见成千上万的邪魔鬼魅,魑魅魍魉一个一个从地狱深渊爬了上来,如海潮一般涌上人间。

不动明王的周身顷刻间围满了恶鬼。他不禁付之一叹,一脸悲悯的说道:“世尊......如何才能使众生生起菩提心,扫除心中的魔障啊......”

焰慧与离苦见状,急忙奔上前去解救。

但见不动明王面向焰慧和离苦,皱着眉道:“跑!去无*天!”

焰慧只瞧得心急如焚,转头怒视天魔,喝道:“天魔!我焰慧必要降服你!”

不动明王脸色恢复了平静,说道:“焰慧,吾乃金刚不坏之身,天魔奈何不了我。只是我这次有误众生,未能封印天魔,反助魔障高涨。你速速与离苦师傅一同前往无*天,请世尊封印天魔!”

接着,不动明王朗声念咒:“阿弥陀佛,神境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一朵金色莲花自他脚下徐徐开放,随后将他的全身包裹起来。

离苦忽见自己脚已离地,他周身的“万寿无疆”经文竟将他和焰慧凌空托了起来,缓缓朝着西方而去。

不动明王变成了一尊金佛像,矗立在大地上。

只听天魔喝道:“封了老和尚,小和尚也别跑!”他的六魔钩如狂风骤雨一般涌了上去。

忽见金光乍现,“万寿无疆”的法咒经文将六魔钩挡了回去,护住了离苦和焰慧。不动明王的法咒,依然拥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威力。焰慧眼含热泪,朝向不动磕道:“学生一定会找到佛陀!封印天魔!”

便在这时,忽见离苦长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竟调转了方向。他操纵神境通,飞向倒在一边的美杜莎,伸手一拉,将她拽了上去,便朝着东方疾速飞去。

只听离苦道:“咱们去救红缨!”

第五十一章 海底世界

太阳消失了,天空黑得令人窒息。天魔双眉竖起,仔细瞧了瞧已化为金佛像的不动明王。他抬脚将金佛像踢翻在地,脚踏佛首,狠狠道:“该死的和尚!”

随即,天魔的六魔钩如狂风骤雨一般,朝向金佛像鞭挞下去。不动明王的金身却丝毫不损。天魔只瞧得瞋目切齿,接着,他放出毒蛇撕咬,释放烈火焚烧,又用镰刀劈砍。不动明王的金身,纹丝不动!

天魔长啸一声:“金刚不坏之身!可恶!可恶!太可恶!”

环顾四周,西域国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天神国的屠夫与诸龙夜叉。他们正贪婪的搜刮着西域国的金子和宝物,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天魔心下大疑,对魔众喊道:“这里的人呢?”他意欲征服人间,使得众生皆信奉他,尊他为神。而眼前的座城池却空无一人,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魔众听闻天魔震怒的声音,愕然相顾,无人敢应。

天魔阴着脸,侧耳聆听,他听见了魔众的心声。他们来到这里,只想掠夺这里的金银珠宝和女人。

天魔脸色一沉,闷声道:“这里金银珠宝,你们皆可占为己有,唯有金佛不可!将这里的佛像经纶,通通烧毁!销毁!”

群魔应声领命,他们虽心中也惦念金佛,但万不敢违背天魔的意志。顷刻间,魔众如潮水一般涌入了西域国的庙宇,伴随着一声声“咿咿呀呀”的鬼哭狼嚎,没过多久,西域国的众佛像,皆被魔众砸得稀烂。

天魔傲睨自若,仰头眺望西方,一声吼叫:“佛陀你出来!你们最强大的降魔明王已被我封印了!”

四下里悄然无声,只剩下残檐断壁和死寂一般的忧伤。

天魔腾空而起,六魔钩迎风狂舞。他接着道:“悉达多!当初你创建佛法,将众生的本性归为贪嗔痴三毒,你向众生宣讲你的那套歪理邪说,所谓戒定慧,四圣谛,八正道,因果轮回,虚情假意说是为众生解脱生死烦恼,其实你就是让众生不再信神,不再尊我为神!现在呢?你的信众在哪里?你正法又在哪里?你看看这些众生,还不是全部抛弃了你!”

他伫立良久,等待自西方的声音。

又过了许久,西方的空中寂静无声,始终一声没有回应。

天魔屏息凝视,忽然哈哈大笑道:“悉达多!你是不是怕了我?你不是从来不会感到恐惧吗?”

忽然之间,来自西方的一朵黑云惊现出一片火烧云。霞光万道,彩虹当空,形态万千,云朵渐渐散去,又渐渐汇合,最后,形态变化成一尊佛首。

天魔脸色大变,他又看见了那张脸,那张不悲不喜、无欲无求、无所畏惧的脸!

他向前一跃,大喝道:“悉达多!”

只听得西方传来一声声妙法梵音:“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寂静涅槃......”

天魔啐了一口,喝道:“放屁!我就是我!我就是天!我就是众生!”他冲入那片云海,挥舞六魔钩。刹那间,云层已打散了,什么都没有。

天魔大叫:“你出来!”

妙法梵音再度萦绕空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天魔冷笑道:“本来无一物?那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除诸法实相,余残一切法,尽名为魔。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一切有为法,皆因缘和合而生......”

天魔道:“何为魔?何为佛?我主宰这大地,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众生唯有顺从我的意志!你与我之战,就是争夺众生主宰的权利!”

“魔罗,众生的主宰是因果规律,是因缘和合,是众生自己的心。魔罗,你并非无穷无尽,我用道眼观望三千大千世界,苍穹宇宙之尽头,从未见过神......”

天魔手舞镰刀,吼道:“够了!够了!我听够了你的胡说八道!你到底在哪里?”

......

西域国东方的黑海之上,波涛汹涌,一道金光闪现,只见离苦携着美杜莎飞翔而来。

黑海四周矗立着两座高耸而宏伟的高塔。高塔放射出无数只盈盈闪闪的眼睛,它们发现了美杜莎,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一团团蓝色的雾气升起,再一看,这些眼睛皆变成了蛇身人形的迦娜妖魔。

众迦娜见到离苦,各个横眉怒目,即刻将他团团围住,他们头上的毒蛇纷纷竖立起来,蛇头一齐冲向离苦,一时间情形剑拔弩张。

此时的美杜莎却已是奄奄一息,她的全身皆被死人和地狱恶魔撕咬得体无完肤。她昏昏迷迷之际,听见族人的呵斥声,微微抬眼看去,忙得:“这和尚......这和尚救了我......”

众迦娜听她这么说,无不诧异,围上前从离苦手中将美杜莎抢了过去,喊道:“女王,您究竟是被谁所伤?莫非是迦楼罗?”

美杜莎怔怔望向天,久久没说一句话,她缓缓道:“那些......那些被我杀死的人......”

众迦娜越听越奇怪,只觉得美杜莎好似中了什么法咒似的。他们朝向离苦怒斥道:“和尚!你究竟对我们女王施展了什么法咒?”

离苦微微摇头,低声道:“她......她看见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美杜莎道:“和尚,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带你见那修罗女。”

离苦脸色一喜,忙道:“她在哪里?”

只听美杜莎微微闭眼,口中默默念了一段法咒。忽然间,澎湃的海浪中惊现出一道巨大的海沟。这片浩瀚的黑海,好似被一柄巨斧劈成了两半。

便在这时,只听得“嗷”的一声,离苦回头一看,竟看见了红缨的雪狼。它如发了疯一般的朝向黑海深处哀嚎,呼唤着它的主人。离苦心头大震,看来红缨真的在这里。那雪狼认得离苦,兴奋的朝向他扑来。

离苦奔向雪狼,喜道:“你的主人呢?”

美杜莎轻声道:“跟我来。”她咳了几声,跌跌撞撞走向海沟之中,道:“带......带他去海底......”

众迦娜虽是一脸的不满和疑惑,但也不敢违背美杜莎的旨意。几个女迦娜恶狠狠的抓起离苦,携着他一齐走向黑海的缝隙之中。

美杜莎忽道:“跟我进入万里海底世界。”

只听美杜莎默默又念了一段法咒,忽然蓝光乍现,她面前生出来一个蓝色的光环,蓝光隐隐绰绰,里面好似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美杜莎道:“跟我进入结界......”

离苦很是惊讶,便随着美杜莎与众迦娜,一同进入光环之中。一踏入光环,眼前竟是一条蓝幽幽的隧道。离苦不免担忧,深怕会被海水溺死,心里更是忧心忡忡,也不知红缨在这海底世界,是否还能活命。

他环顾四周,这蓝幽幽的隧道竟别有一番神奇景象,好似周边皆被晶莹的琉璃包裹着似的。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身上的衣衫,是干燥的,并未被海水浸湿。

美杜莎瞧他满面惊异,说道:“这是我们迦娜用魔法设下的海底结界。我们族人并非是生在海底的鱼,只是大陆无人接纳我们,我们只能躲到海底,建造自己的王国。”

离苦又惊又奇,心下好多疑问,但眼下救人要紧,也不再多说。他随着美杜莎继续前行,身临其境,见到鱼儿在海底的珊瑚礁周围来回游动,这些鱼千奇百怪,有的是好似一把扇子,有的浑身圆溜溜的,好似一个毛球,还有的摇摇摆摆,飘飘忽忽,随着海水浮动,竟然变化成一朵美丽的牡丹花。这条长长的海底琉璃隧道,在毫无光亮的海底,却通体发散着盈盈光亮,照亮了黑暗的深海。

往前再走,离苦却见到了迦娜,越来越多。但见这些迦娜在这片美丽神奇的地下水晶宫,神色却是平和宁静。在晶莹的琉璃光照耀下,竟是一派祥和景象。这番景象对离苦的触动极大,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这些迦娜,与西域国所见到的妖魔联系在一起。

离苦不由得双手合十道:“众生皆有佛性,真实不虚。”

美杜莎忽然凄然一笑,道:“佛性?我们只想活下去而已......”

离苦倍感疑惑,迟疑了下,忽道:“你为何要屈服于天魔?”

美杜莎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们喜爱修习神通,在人间却被他们当成怪物!他们驱赶我们,甚至屠杀我们!更悲惨的是,我们还要遭受迦楼罗的捕杀!我们没有地方去,唯有欲界天主接纳了我们,他教授我们神通,并且允诺我们,只要听从他的指令,即可获得最高的幸福。”

离苦听她这么一说,顿开茅塞,心想:“妖魔之所以成为妖魔,皆是因为经历生命的苦厄,才堕入了魔道。”

他说道:“生命本苦,众生皆苦,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六道众生,谁也逃脱不了苦厄,只是各有各的不同罢了。唯有慈悲的佛法,方能让众生离苦得乐。”

美杜莎冷冷一笑,道:“我们迦娜受苦的时候,佛在哪里?我们被驱赶、屠杀的时候,佛又在哪里?那迦楼罗捕杀我们,不过是为了口腹之贪,佛怎么不来救我们?”

离苦低下了头,低声道:“迦楼罗的业障,也是......也是很大的......他身中毒龙剧毒,若非他在*天喝了不动明王大菩萨的莲花茶,又长期食用利生果,说不定早已经毒发身亡了。即便如此,他体内的剧毒,仍然没有清除干净。”

美杜莎登时怒目切齿,狠狠道:“他本应该被毒死!你们为何还要救他!你们不是讲因果报应吗?这恶兽做了这么多恶都能不死,你又凭什么和我讲因果?”

离苦摇了摇头,惭愧的说道:“他已经改过自新了。”然而他心中却想:“迦楼罗所做的业真的能消除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走了许久,眼前出现一个白光闪闪的海底洞穴。成百上千只女迦娜围坐在洞穴口,男迦娜则手持长叉刀剑等武器,驻守在女迦娜四周。往前看去,只见女迦娜面前摆放着一个蓝色的宝石,她们嘴里嘀嘀咕咕,好似在修行着什么古怪的魔法。

离苦心中一凛,好似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再看这蓝宝石周围,皆是污浊不堪的黑水,四周的鱼都已死去,海草也枯萎了。

离苦愕然道:“这是天魔的魔怨咒......你们不要修习!”

美杜莎一怔,问道:“什么魔怨咒?”

离苦道:“修习这魔怨咒,会让你们心中怨恨越来越大,直到只剩下仇恨。可是仇恨,并不能消除苦厄,给你们带来幸福......”

美杜莎愣了愣,半信半疑的看着离苦。

这时,只见这些迦娜听闻有声音,纷纷抬起了头,他们见到离苦,顿时煞气四起,一个个目露凶光,顷刻将他团团围住,待美杜莎一声令下,便一同攻向他。

美杜莎摆了摆手,道:“这和尚......救了我的命......你们莫要伤他......”

众迦娜各个一头雾水,正在这对持之间,忽听离苦身后的雪狼一声嚎叫,直冲向那白光闪闪的洞口奔去。离苦见状,追着雪狼也奔了过去。

他走进洞穴一看,不禁眼前一亮。只见这洞内处处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泽,往下一看,石洞内有一张白玉砌成的床,四周铺满了翡翠珍珠等海底的奇珍异宝,一道道奇光异彩萦绕四周。

一位红衫女子躺卧在白玉床上,但见她虽然紧闭双目,却是容颜绝美,一头红发如云铺散,宛如一副美轮美奂的锦绣画卷。

这女子正是红缨。

离苦“啊”的一声,急忙奔上前去,但见红缨面容平和,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在沉睡。

第五十二章 永不放弃

离苦惊喜交集,连续呼叫几声,但红缨却毫无反应。他甚是担忧,忙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尚好还有呼吸。他转过头来,见美杜莎也走进了洞穴。

离苦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美杜莎道:“她被我施了迷心咒,自然醒不过来。不过你大可放心,她毫发无损。”

离苦急忙道:“那你快将她唤醒。”

美杜莎迟疑了下,道:“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离苦道:“什么条件?”

美杜莎道:“这女修罗脾气暴躁,她醒来后你能否确保她不伤人?万不可让她伤害我的族人。”

离苦点点头,道:“只要你确保你的族人不再杀人。”

美杜莎定了定神,闭上眼睛,口中悠悠然然的念诵起法咒。没过多久,但见红缨的脸色渐现红晕,渐渐地,她嘴角微微一动,随即长吸了一口气。

离苦心头一喜,忙扶起她来道:“红缨你感觉怎样?”

红缨微微睁眼看来,见到那张离苦关切的脸,猛地坐了起来,惊道:“我这......我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离苦喜慰道:“你终于醒了......你中了迦娜的法咒,所以一直昏睡不醒。”

红缨脸色一变,暗暗吃了一惊,心想:“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一时间她又羞又怒,忙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离苦道:“得有几日了吧。”他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美杜莎,接着道:“迦娜扮成你的模样回到西域国,我和盼儿还有国王,竟谁也没瞧出来。”

红缨心头一愕,闭眼仔细回想,她只记得在西域国美杜莎承诺授予她准提咒,她便跟随众迦娜一同来到这片海底世界。然后,美杜莎对着她诵念了一段法咒,接下来她就不省人事了。

一听离苦说美杜莎扮成她的模样回到西域国,暗暗后怕,不禁又怒火中烧。离苦只瞧她脸色阴阳古怪,一会儿泛红,一会儿发紫,还以为她中的法咒尚未解开,忙对美杜莎说道:“她这是怎么了?”

只见红缨也转过头来,一见到美杜莎,只想立即冲过去砍掉她的头。但见离苦与美杜莎好似早已相识,心下更是疑惑,她自是不知这其中缘由,不由得勃然大怒,忽见她扬起手臂,反手朝着离苦甩了一个巴掌。

只听得“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离苦的脸上。离苦愣住了,他心下虽没动怒,却也摸不着头脑,为何自己前来相救,反而招来一记耳光?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道:“你为何打我?你是不是怪我迟迟不来救你......”却见红缨阴着脸,胸口似乎有诉不完的委屈,喊道:“你怎么才来找我?我本来在翠谷过我的神仙日子!要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会受此大难!我要是被妖魔害死了,是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离苦不禁转头又看了看美杜莎,忙解释道:“红缨,我也是才知道你被困在这里......她假扮你......我没认出来啊。”

红缨斜眼横了一眼美杜莎,怒道:“你老看她干嘛?”

离苦道:“”这迦娜女王已弃暗投明,不再与天魔为伍了。”

红缨哼了一声,道:“她与谁为伍与我何干?”她忽站起身来,怒视住美杜莎,脸现杀气,喝道:“妖魔,你竟然骗我!我要将你们这群丑陋的怪物抽筋扒皮!”

美杜莎登时恐慌万状,她已遍体鳞伤,又哪里还有力气再与红缨酣斗。只见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步步后退,一不留神险些摔倒。她慌张道:“和尚你答应过我,莫让这恶修罗伤害我们。”

但见众迦娜手持刀剑铁叉毒蛇等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一时间情形变得剑拔弩张。

离苦急忙挡在红缨面前,劝道:“红缨,他们不再与天魔为伍了,这些迦娜其实很可怜的,你别伤害他们。”

红缨双眉竖起,叫道:“你是哪一头的?这些妖魔编出谎话骗我!他们想要害死我!”

离苦一怔,问道:“他们骗你什么了?”他也不禁心存疑惑:“红缨拥有修罗神力,纵然这些迦娜凶残,但也绝非轻易便能将她擒住。那日迦楼罗说红缨与美杜莎达成一个契约,究竟是什么契约?”

神离之间,他再一看,却见红缨脸上一红,低头道:“你别问了,我也是鬼迷心窍,着了他们的道。”

但见美杜莎张皇失措,温言道:“修罗神息怒,那日情势所迫,我怕你与我们迦娜为敌,才编出这准提咒的谎话骗你,我们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况且,我并没有伤害你啊......”

红缨凝神望向美杜莎,这才瞧清楚她浑身伤痕累累,双目黯淡无光,心想:“莫非她是被迦楼罗所伤?”

只听离苦忽问道:“准提咒什么?”

美杜莎道:“世上根本没有准提咒。那日在西域国,正遇到这位修罗神,我精通一门神通,能够瞧出人的心思,我怕她与我们为敌,便编出一个准提咒骗她。”

离苦越听越糊涂,接着问道:“你瞧出了什么?”

但见红缨满面绯红,又急又气,叫道:“你别说了!哪里有什么准提咒,你对我施展的法咒,就是让我一睡不醒!”

美杜莎低头道:“这世上确实没有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法咒......”

红缨心事被戳破,不禁恼羞成怒,她登时青筋暴起,身后长出数只手臂,便要动手。

美杜莎忙叫道:“和尚,你不能言而无信。”

离苦一边拦住红缨,一边疑惑地问道:“迦娜女王,究竟你对红缨施了什么法咒,请如实交代。”

美杜莎为避免一场恶斗,心生一计,忽颇含深意地望向红缨,道:“其实你不需要准提咒。这和尚找不到你,好像发了疯一样,他对你那是牵肠挂肚啊。他不顾性命的救我一命,就是为了来见你。”

红缨不由得心头一荡,低声道:“真的吗?”她本来杀气腾腾的脸又变得春心荡漾。

离苦只觉得云里雾里,他点头道:“红缨,你没事就好,可是......”他不禁想到了西域国,想到了不动明王,他低下了头,黯然失色,哀声道:“西域国已被攻破了,人间已成了地狱......”

红缨大惊失色,高声道:“那国王呢?”

离苦摇了摇头,不禁更是忧虑,道:“我也不知道啊。”他心中如翻江倒海,忽想起阿布伦卡,也不知百姓是否已退避到了北方的山谷。当即说道:“红缨,既然你没事了,你还是回翠谷吧,我还要回到西域国去。”

红缨沉吟片刻,道:“不,你得和我一回翠谷。”但见离苦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是不停地摇头,却不说话。红缨顿了顿,接着道:“迦楼罗和盼儿现在何处?”

一提到迦楼罗和盼儿,离苦心头宛如柳暗花明一般,他心想:“也不知盼儿和迦楼罗是否已到了中原,皇帝又是否肯出兵?”他又看向红缨,心想:“这事与红缨无关,她本应回*天过她幸福的生活。而我决不能放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能多救一个人,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放弃!”

想着想着,他心里萌生出一份视死如归的壮烈情绪。

他抬头正色道:“红缨,外边到处都是天魔的魔子魔孙,你还是快快回到翠谷吧。”他顿了顿,接着道:“离苦多次承蒙你救命之恩,此等恩情,唯有来世再报!眼下人间正在面临一场灭顶浩劫,我不能和你走,我要去解救苍生。”

红缨眉头一皱,道:“你管得了那么多吗?佛祖在哪里?人间与你何干?那些人既非你的父母亲人又无恩与你,他们不值得。”

红缨的这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忽又道:“其实我就喜欢你这迂腐的样子,又傻又有趣。这世上的男子我瞧得多了,无论是帝释还是修罗界的那些人,外表再光鲜说得再好听,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她不禁鼻子一酸,说道:“可是这次我决不能让你去犯险了!这是欲界众生的共业,你一个小和尚又能做什么?”

离苦满面愁容,却坚定地说道:“我不能见死不救,能救一人是一人。”

红缨红着眼道:“离苦!我红缨这辈子没求过人,我求你了......不要去......你会死的......”她的眼中尽是期盼,接着道:“咱们回翠谷......等你养好伤,你要去找你爹爹妈妈,我便陪你去,你要去无*天求道,我也陪你去,好不好”

离苦听得出来,红缨的语气已近乎哀求。他红缨心性高傲,若非对自己一往情深,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低头不敢再看红缨一眼,说道:“对不起,我是和尚,要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他忽转过身,面向众多迦娜朗声道:“你们不要再为天魔为伍了,他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多的灾难与痛苦。你们只要不再修习天魔的法咒,就能渐渐变回人,重新回到陆地。”

美杜莎与众迦娜皆是愕然无语。

离苦深深提了一口气,振作疲惫的精神,默默口念法咒:“阿弥陀佛,神境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只见一朵祥云自他脚下升起,他面朝红缨躬身道:“我走了,你快回到*天去,别在人间逗留。”说着长袖一挥,疾飞而去。

红缨撇下头不看他,心痛、委屈、不甘、惋惜,一时百感交集。她望着离苦的身影渐渐远去,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更不知他是否还能活命,不禁眼眶一湿,大叫道:“你个臭小子!我这么对你,你......你会后悔的!”

便在这时,只见雪狼扑了上来,对着红缨吐了吐舌头,又将头放她身上蹭来蹭去。红缨摸了摸狼头,沉吟片刻,喃喃自语:“你说我们是回翠谷,还是去追这臭小子......”

雪狼发出“呜呜”的声音。

红缨抿了抿嘴,问道:“你喜欢他吗?”

雪狼又发出一声“呜呜”的声音,耍赖似的在红缨面前摇尾巴。

红缨摇头道:“好吧好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去救他!”

说着,她骑上雪狼,忽又转头对美杜莎厉声道:“尔等妖魔,今日我放你们一马!倘若再让我看到你们作恶,必将你们一锅端了!”

她仰头指向前方高呼一声,雪狼得令,朝向离苦疾奔而去。

但见离苦冲出海面,仰头一望,黑暗的天空电闪雷鸣,来自地狱的恶鬼四处流窜。他马不停蹄,疾行返回西域国。

回到西域国,眼前尽是一片硝烟弥漫,残檐断壁,但却并未见到天魔的身影。他急忙冲入城内,四下巡查还有没有活人。

这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叫:“你等等我!”离苦回过头来,正见红缨身骑雪狼疾奔而来。

离苦迎上前忙道:“红缨,这里太危险了,你快回*天去吧。”

红缨叹了口气,道:“就算救人你也得有帮手啊,你一个人能干什么?别忘了我是阿修罗。”

离苦一怔,道:“你要与我一同救人?不可不可,我不能再让你犯险了。”

红缨环顾四下,在她眼前已一片如地狱一般的凄惨世界,西域国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一派繁华昌盛的人间景象,早已荡然无存。她不由得浑身发颤,耳中嗡嗡作响,心口隐隐发痛。

这一瞬间,潜伏在城内的夜叉恶鬼,嗅到了活人的味道,贪婪饥饿的气息弥漫空中。只听“咕噜咕噜”的几声响,鬼影流动,三只恶鬼已悄悄爬到了红缨身后。

离苦却已察觉到了异动,跨步挡在红缨身前,默默口念金刚降魔咒,只见一道金光闪现,金刚杵迎风而起,蓄势待发。

他转头一看,只见红缨的眸子猛然燃起一朵血色的莲花,大地猛烈的一晃,地火岩浆迸溅而出。

忽然间,红缨一声长啸,厉声喝道:“一个活口你们都不留!你们也太......”她气急败坏,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恶毒的语言。

三只恶鬼发出声声邪笑:“这是个美人,先吃这细皮嫩肉的和尚。”

离苦忙道:“红缨你快走吧,恶鬼太多了!”

眨眼之间,红影一闪,三只恶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红缨迅如闪电,“刷刷刷”三下手起刀落,顷刻便砍下了他们的头。

红缨运着闷气,大声道:“我要找哥哥搬动修罗大军,将这群恶鬼统统杀死!”

第五十三章 石窟天牢

听红缨这么说,离苦喜上心头,仿佛已坠入黑暗深渊中的那颗心又被一道曙光照亮了。只是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让红缨卷入这场战争,不禁踌躇不定。

只听红缨自言自语道:“哥哥现在哪里?”

离苦忽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忙道:“我曾在饿鬼地狱遇到你哥哥......”

红缨忙问道:“然后呢?”

离苦面露难色,道:“我们在那里遇到了饕餮......我和他走散了......”

红缨紧锁眉头,回想起在*天时,听盼儿说她哥哥正与帝释交手。自跳下弥卢山后,便也不知他的去向。她心想:“如何才能找到哥哥?”

她又想到了在弥卢山巅传授她天眼通的那个法师,当即盘膝而坐,屏气凝神,心无杂念,口中默念法咒:“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顷刻间,只见红缨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她的天眼已经打开了。她凝神环顾四方,找寻罗睺的踪影。

离苦在一旁瞧着,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好生奇怪,心想:“她怎么会天眼通?是谁传授她的?这三界修得天眼通的人寥寥几人。莫非?”离苦越想越激动,默默口念宿世通法咒,想要看清红缨的前世今生。

天眼通并非人人都能修得的神通,欲得此神通,必须有极强的禅功修为,通过长期的禅定冥想,方能打开天眼。凡夫俗子,即便是天神阿修罗,没有高深的心念力,是根本无法在短时间领悟的。

天地万物,皆有它的宿世因缘。除非......红缨在过去世,已有深厚的修行溯源。离苦不禁心想:“莫非,她也是修行者?”

便在这神离之间,只见红缨满面怒容,叫道:“哥哥在须弥山,他被帝释囚困在须弥山的天牢里!”

离苦心头一惊,心想:“罗睺中了天魔的计了。他真和帝释动手了?”

红缨忙站了起来,道:“你速速操纵神境通,咱们一同闯一闯须弥山,将我哥救出来!”

离苦一时犹豫不决,只听红缨急道:“快点!须弥山在*天,离这里有万余丈之高,我的雪狼不会飞啊,迦楼罗又不在!眼下,唯有你的神境通,能带我上去。现如今能够阻止天魔的力量,只剩下我们阿修罗了!”

离苦点点头,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西域国的百姓,他也施展起天眼通,朝向北方望去。忽听他喜道:“他们成功躲到山谷里了。”

但见在北方的一座山头底下,越过陡峭的悬崖,是一片土地肥沃、果实累累的森林,那里地形易守不易攻,挤满了前来逃难的人群。面对这灭国的浩劫,人们的神情哀伤又绝望。离苦悲悯的叹了口气,默默清点人数,心里却感到一丝欣慰。从这里眺望,逃亡山谷的卫兵和百姓,虽然满面灰尘,声色惨淡,但人数众多。看来西域国虽被攻破,大部分人依然幸运的存活下来了。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有的架锅煮饭,有的放哨巡逻。

他看见国王在众多卫兵的搀扶下,疲惫不堪的躺在一颗大树下歇息。他又看见了阿布伦卡,这个小男孩非常英勇,身穿着远远大于他身形的重型铠甲,来来回回的在周边巡逻放哨。

突然,他见到了一张诡异的脸。那张脸,白里泛着青色,好似一张被抽空了水分的干皮。那个黑袍人正站在国王的身后,俯身探头在国王耳边嘀嘀咕咕。

离苦紧锁眉头,喃喃自语:“这人到底是谁啊?”转过头来,但见红缨那双金光闪闪的眼睛,也望向过去,只听她说道:“这地方虽然可以躲过一时,但是迟早会被恶魔发现的。”

离苦隐隐不安,左思右想,便朝向山谷方向口念法咒:“阿弥陀佛,神境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唵嘛呢叭咪吽~”

法咒念完,只见山谷的四周,顷刻间生长起一颗颗茂密的菩提树,密密麻麻的树叶枝干将谷口层层封堵起来,大树将山谷与外世界完全隔开了。谷内众人,见到这般奇异景象,人人剑拔弩张,却完全不知是何缘故。

离苦双手合十,默默祈祷:“阿弥陀佛,请保佑人间!愿在我们回来之前,天魔和群魔恶鬼不会发现那里。”想着,他长提一口气,打起了疲惫的精神,口念神境通法咒,左手携起红缨,道:“我们走!”

红缨微微一笑,凝视住他,道:“没想到我们要一起并肩作战了!”

离苦与红缨携手直上云霄,一路向西疾速飞行。在这片漆黑的人间大地向上看去,他们的身影宛如一颗金光闪闪的流星划过天际。

飞跃遮天蔽日的黑云层,迎面袭来一股强大的气流,险些将他们刮走。离苦一刻也没耽搁,继续集中意念,向上飞行。他们又看见了太阳的光芒。云海之上,他们惊见一座宏伟的金轮山。

红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喜道:“我们又回到了*天。”

他们越过这片黄金色的山脉,忽见一片浩瀚的大海,海岸之上金沙铺地,又有一座更为宏伟的山脉耸立在海上。这宏伟的山脉,有八山八海绕其四周,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这八山八海分为四块大陆,北面为黄金色、东面为白银色、南面为琉璃色、西面为晶红色。而正中央,是一片虚空的巨型山脉,直通天顶。

红缨指向前方,道:“那就是须弥山!我们修罗都生活在那须弥山下!”

离苦惊讶的问道:“这四块大陆是哪里?”

红缨道:“须弥山北为北俱芦洲、东为东胜神洲、西为西牛贺洲、南为南瞻部洲。”

离苦精神大振,道:“咱们赶紧过去!”

红缨忽然屏气敛息,忙伸手捂住离苦的嘴,轻声道:“小声点......莫惊动了他们......”

离苦一怔,四下张望一番,问道:“莫非这里有妖魔?”可一想更觉得奇怪,*天又怎会又妖魔恶鬼?

只见红缨对离苦附耳言道:“不是!这四个山头,分别驻守着四大天王。”

离苦问道:“四大天王是谁?”

红缨道:“这四大天王乃是帝释的外将,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四天王各居一洲护一方,同时他们也看管这须弥山天牢里的重犯。”

离苦心头一紧,也不敢再出声,继续携着红缨悄无声息的飞向须弥山。

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已来到须弥山脚下。眼前这片虚空的幻象越来越真实,但见峰峦叠嶂,林木繁茂,傍有流水,风景秀丽。利生果树比比皆是,四周鸟语花香,蜂飞蝶舞,地暖风和,已是一派仙境。

可谁又曾想到,这么美丽的须弥山下,竟然是帝释关押犯人的天牢。

由北到南,须弥山一望无垠,离苦眼前一片迷惘,也不知关押罗睺的天牢究竟在何处。

离苦道:“红缨,你用天眼通再找找,你哥会在哪里?”

红缨点点头,盘膝而坐,正欲口念天眼通法咒,忽觉眼前闪过一道白灿灿的光亮,眼前一花,不禁感觉双目生疼,半晌竟什么都看不见。

离苦忙将她扶起来,慌问道:“你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红缨揉了揉眼睛,神色痛苦地说道:“我什么都看不见,眼睛好疼!”

离苦心下奇怪,他深知得了天眼通,这三千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形色貌相,无论粗细近远,天眼均能照见,悉见无余。

他将红缨扶到一边,道:“我来试试。”说着,当即盘膝而坐,也施展了一遍天眼通。

那一霎那,他眼前惊见整座须弥山,散发出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他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异常刺痛,他紧忙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来,但见周边宛如海市蜃楼的泡影一般,如梦如幻,朦朦胧胧。

离苦“噫”了一声,手一撑地站了起来,惊道:“好强大的神通法力!”他心中又惊又疑,“这是怎么回事?”不禁感觉到,有一股如浩瀚星河一般的神通法力,笼罩在须弥山周身。

红缨惶惑道:“我在西域国施展天眼通已见了哥哥,怎么到了这里,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真是奇怪......”

离苦道:“我再试试天耳通。”

他再度平坐,微微闭目,嘴唇微闭,舌顶上颚,排除杂念,右掌手心对左手背,右手中指轻按左手掌外劳宫穴,右手小指轻触左手后溪穴。右手大拇指在外,两个少商穴相触。左手中指弯曲,指尖点胸口谭中穴,结成天耳印。

他深深吸气,用意念气从尾闾关吸入,由下向上,气催生光明,光充满大脑。随后变为自然呼吸,将意念集中在喉咙下面。口中默念:“EEENNN…...”

霎时间,只听得“嗡嗡嗡”的几声,宛如仙境天音传入耳中,却尽是一片虚无缥缈。

离苦摇了摇头,道:“这须弥山好似设下了一道强大的神通结界,压制住我的神通法力。拥有这般强大的神通力,会是谁呢?难道是天魔?”

红缨道:“这里是*天,天魔根本进不来。”她沉吟片刻,闭上眼睛,屏气凝神,感受着这股强大的神通气息。只见她咬着嘴唇气冲冲的说道:“是帝释天王的法力结界!他为了封印哥哥,竟用他十亿劫修行的神通法力设下了这强大的法力结界。

离苦不禁惶惑,说道:“这位帝释天王竟然拥有这么强大的神通法力,足以抗衡天魔,为何他眼见人间遭受灭顶之灾,不去解救苍生呢?”

红缨哼了一声,道:“帝释满口天道因果,欲界天的众生对他来说,都是丑陋的,渺小的,自作自受的。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无极大道。天魔在欲界天自然是碍不着他,但是哥哥却是他的心腹大患。”

离苦听她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心面却极不是滋味,愤愤不平的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他怎能见死不救啊......他是善神还是恶神?”

红缨瞧了他一眼,不禁笑了笑,道:“你这傻小子天真的很啊,岂不知众生的内心复杂又微妙。这世上的事啊,千丝万缕,风云万变,很难简单的用一句善恶来区分。”

离苦低下了头,心中茫然若失,再抬头眺望,远远望见须弥山的山壁上,竟有着密密麻麻的小黑洞。他紧忙站起身来,朝向那些小黑洞奔去,走近一看,原来竟是一个个石窟。这些石窟,分布在连绵百余里的山峰上,自南而北,连绵不断。

离苦微一沉吟,精神大振,转头朝红缨招手道:“这里全是石窟!你哥哥应该关在其中的一个石窟里!咱们一个一个找,肯定能找到!”

红缨心中一喜,急忙奔了过去。走近一瞧,只见雄伟壮观的须弥山的峭壁上,竟鬼斧神工的开凿出数不清的洞穴。

离苦携着红缨飞入一个石窟,探头向里看去,迎面袭来一股子潮湿阴冷的气息。黑洞的深处隐隐约约传来牢犯的嘶喊声:“放我出去!”

红缨喜道:“这里果然是牢笼!”侧耳聆听,这黑洞里并不是罗睺的声音。

离苦瞧着诧异,这暗不见底的黑牢里,也不知关押着什么样的犯人。回头一看,但见这石窟正处在半山腰上,下面高达百余丈,若非懂得神通飞行,即便是逃出来,也非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离苦道:“能修得这*天福报的众生,必是前世多行善积德的大善人,怎么也有这么黑暗的大牢?究竟里面关押的都是犯了什么罪的人?”

红缨道:“那自是反对帝释的人。比如我哥哥。”她放眼望去,须弥山竟有千万个这样的石窟,心下焦虑万分,不禁放声大叫:“哥哥!你在哪里?”

就在这一瞬间,整座须弥山微微晃动了一下,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浑厚无比的呼声:“是谁?”

第五十四章 四大天王

离苦与红缨听闻此声,面露喜色,高声道:“哥哥我是红缨!”

那人喜道:“红缨,你怎么在这里?”

红缨闷声喊道:“我是来救你的!”

罗睺忙道:“快救我出去!”

红缨接着道:“这须弥山的石窟成千上万,你在哪里?”

罗睺喊道:“我在山顶的石窟!”

红缨携起离苦的手,道:“送我上山去!”离苦即刻施展神境通,携着红缨朝向须弥山顶飞去。

罗睺兴奋的大叫一声,接着“砰砰砰”三声巨响,似是他在锤击山壁,只震得宏伟的须弥山微微发颤。

离苦与红缨循声而去,飞入云霄,直上天顶,忽见好大的一座金色琉璃宫殿。宫殿四个角的矗立着四条金龙柱,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大殿四周宝树参天,彩蝶纷飞,琼楼金阙,遍地开花。

红缨环顾四下,屏气敛息地道:“这须弥山顶是帝释的宫殿......”

只听罗睺不耐烦地喊道:“快来救我啊!”

红缨低声道:“哥哥你小声点......”

离苦没有吱声,他循着罗睺的声音,绕到宫殿下方的峭壁之上,忽见一个黑黝黝的洞穴,洞口散发出一道奇异的绿色光芒。

离苦一喜之下,叫道:“是这里!”

只听罗睺“咦”的一声,问道:“你是小和尚?”

红缨压低嗓音忙道:“你们小点声,莫惊动了帝释!”

罗睺哼了一声,气冲冲地道:“那厮不在。妹子,你怎么和小和尚在一起?”

红缨听他说帝释不在,松了一口气,道:“回头再和你解释,我先救你出来。”

离苦与红缨走进洞穴,忽然眼前一亮,一道白灿灿的光芒射了出来,洞穴里面竟是一个琉璃制成的圆形罩笼,影影绰绰,罗睺正站在笼里。只见他敞露上身,劲骨丰肌,一双尖立的耳朵显得雄姿英发,金黄耀眼的眸子里似有一朵血色莲花。

红缨惊喜交集,拉起离苦冲上前,道:“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眼前这流光溢彩的琉璃罩笼,离苦倍感奇特,他不住地上下打量,道:“这是什么东西?”

罗睺眯了眯眼,看了一眼离苦,又看了一眼红缨,忽道:“妹子,这小和尚是你的情郎吗?”

离苦一愣,忙松开红缨的手,摆手道:“令妹是我的救命恩人。”

罗睺疑惑的看了看离苦,道:“不对!救命恩人也不能随便与人手牵手啊?那帝释老贼垂涎我妹子的美色这么久了,我妹子都没让他碰一下。”

离苦忙道:“我......我牵她手是为了拉她上来啊......”

罗睺板起脸道:“你那日为何穿着我妹妹的衣服,你们什么关系?”

离苦本就不善言辞,被罗睺质问得竟一时口吃了,急得嘴直哆嗦。他慌张道:“没有......没有......我和令妹清清白白......”

罗睺摇了摇头,脸一沉,道:“妹妹你嫁给他了吗?他是和尚啊......小和尚你竟不守清规戒律勾引我妹妹!”

只见红缨脸上一红,咳了一声,道:“哥哥莫再胡说八道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开这笼子。”

罗睺皱眉道:“这是帝释老贼施的法咒,无论我怎么打都打不破。”他一时搓手顿脚,忽抡起拳头冲向琉璃罩笼猛地一捶,只听“咚”的一声,直震得须弥山隐隐发颤,仿佛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似的,但是琉璃罩笼却丝毫无损。

罗睺急赤白脸地道:“也不知这是什么鬼东西?”

红缨用手摸了摸琉璃罩笼,只觉触手生温,光滑无比,手指触碰处也随着琉璃光而隐隐发亮。她疑声道:“这应该是帝释的宝物,他既然用这笼子囚禁哥哥,想必是坚固无比,不怕捶打。”

她忽想到在翠谷石屋,有一个通往帝释宫殿的机关,心想帝释就喜欢玩弄这些小把戏,忽道:“这里会不会有机关?”

离苦环顾四方,围着罩笼转了一圈,仔细查看每一处角落。但这黑压压的洞穴里,除了顶上垂下的钟乳,石壁上潮湿的露水,什么都没有。一时间,他和红缨相互一望,皆束手无策。

罗睺不禁感觉解救无望,便狠狠道:“帝释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我放出来。”

红缨道:“哥哥你放心,一定有办法救你出来。眼下人间危在旦夕,正需要咱们修罗去解救。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帝释!”

罗睺忙问道:“人间怎么了?”

离苦插过话来,叹道:“现在人间一片黑暗,处处都是诸龙夜叉地狱恶鬼,天魔已向整个人间发起了进攻。”

罗睺一听到“天魔”,登时火冒三丈,叫道:“是那蛊惑人心的恶魔!我也是着了他的道,受他蛊惑,才被帝释囚禁在这里,待我出去以后,必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离苦再伸手触向琉璃笼罩,猛地使劲一推,只觉一股强大的神通将手劲吸了进去,顷刻化为虚无。离苦沉吟半晌,心想:“这笼子有神通力?不知六字大明咒能不能破了他的法咒!”想着,他屏气凝神,双手合十口念法咒:“嗡嘛呢叭咪吽~”

这一霎那,只见这片影影绰绰的琉璃光芒中一道金光乍现,忽听离苦惊喜的一叫:“我看到了!”

红缨忙问:“你看见什么了?”

离苦操纵神境通,飞向那洞顶之上,喜道:“这里是机关!”

红缨仰头看去,只见洞顶垂下的钟乳,浮现出一个铜制的罗盘,如手掌般大小,很不显眼。

罗睺也看了过去,不禁大喜,叫道:“快打开它!”

离苦点点头,伸手一触,便要拧动罗盘。正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霹雳声响,整座须弥山猛烈的晃动起来。洞穴外一声雷鸣般的呵斥声:“是谁竟敢闯入帝释天王的天牢!”

离苦一怔,忙问道:“这是谁?”

罗睺闷声道:“是帝释的外将,西方广目天王。”

红缨向洞外一望,只见一个巨型身影正飞翔而来。这人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目圆而外凸,身穿红色甲胄,赤红赤红的肌肤上竟长满了金光闪闪的眼睛,一条赤色的猛龙缠绕其身。

离苦心里一慌:“被发现了......”他再一抬头,四下里乍然惊现一团团赤红色的烟雾,这片刻间已找不到罗盘的方位了。他一吸气,登时干咳不止,眼里尽是一片朦胧,神识一乱,当即从空中摔了下去。幸好红缨眼疾手快,一伸手便接住了他。红缨迎上前去,叫道:“我去挡住这厮,你快拧动机关。”

罗睺在一旁急得跌脚捶胸,高声道:“快放我出去,我去对付他!”

红缨健步奔到洞口,但见这广目天王的身高竟有数十里,广阔的身形遮天蔽日,那条赤龙扭过头来,面向红缨一声咆哮。这番景象,凡人看到了,非得吓晕过去不可。

只听广目天王厉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红缨朗声道:“我叫红缨,我是来救我哥哥的。”

广目天王定神一看,道:“原来是个修罗女,你可知此乃帝释天王的神圣领地,外人不能擅自闯入!”

红缨啐了一口,道:“我呸!这里分明是帝释设立的私牢。”

广目天王道:“这里关押都是十恶不赦的犯人。”

红缨冷笑道:“十恶不赦之人?这里是*天,又不是饿鬼地狱,哪里来的十恶不赦之人?”

广目天王道:“是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自有帝释天王定夺,你这修罗快快离去。”

红缨横了他一眼,道:“我要是不呢?”

广目天王突然变得鼓睛暴眼,喝道:“那你就得死!”

红缨登时怒气填胸,叫道:“就算帝释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突然间,只见广目天王的眉间乍现出一只眼睛,那只眼一眨一合,一团赤红色的浓烟喷射而出。红缨仅看了一眼,胸口不禁痛苦难当。她再一吸气,只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浑身顿时酸软无比,眼前恍恍惚惚,不觉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忙捂住嘴,怒道:“你放毒气!”

广目天王道:“修罗,这也是为了降服恶人,你快快离去,免得遭受痛苦。”

顷刻间,缠绕广目天王周身的那条赤龙凌空飞起,张牙舞爪的朝向红缨扑击而来。红缨咬牙连退两步,忽然大喝一声,身后生出数臂,数手一齐砍向赤龙。

广目天王一惊,大叫道:“修罗!不可伤害我的龙!”他浑身猛然一阵抖动,只见他浑身的眼睛竟然喷涌而出,如万箭齐发,朝向红缨飞射而来。

红缨急忙数手挥舞,迎面抡击飞射而来的眼睛,不禁转头大喊:“找到机关了吗?”

离苦擦着满头大汗,转头一看,只觉得广目天王眉心间的那只眼睛,似有某种神奇的威力,只要一看见它,便如同万箭穿心之痛,若再多看一会儿,非得发疯了不可。他忙道:“红缨你别看他眼睛!”再一看四下,赤红色的烟雾弥漫,再难找到罗盘的方位。

他心中大急,眼下岌岌可危,间不容发,他急忙双手合十,大声口念法咒:“广目天王!听闻不动明王火界大咒!囊嚒!萨缚!怛托!孽地毗药!萨缚暮契毗药!萨缚托。怛罗吒。赞拏!摩诃路萨那!欠!佉呬佉呬!萨缚卫津南!吽!怛罗吒!撼!~”

顷刻之间,宏伟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光照大地,天空中惊现一条巨大的火龙,口吐三昧真火。漫天火雨,席卷而来。

广目天王不禁惊愕失色,那些飞射向红缨的眼睛登时化为一团青烟。他惊讶的望向石窟内,躬身道:“拜见不动明王大菩萨。”一时间,广目天王不敢乱动,驻足静待洞内的回应。

离苦没有说话,只见一道金光射入洞口,浓烟渐渐散去。他抬头凝望洞顶,终于找到了那铜色的罗盘。他飞身抓住罗盘,使劲一拧,只听得“呲啦”一声,琉璃罩笼渐渐消失了。

罗睺兴奋的大叫起来:“哈哈!哈哈!我出来了!”

须弥山忽然猛烈的震动起来,罗睺一个大跨步,已跃到了洞口。他一手抱起离苦,另一手抱起红缨,向前猛地一跃,便从须弥山顶跳了下去。

这一突变只在弹指之间,广目天王登时脸色大变,愕然大叫:“罗睺跑了!”

广目天王朝着四方大声呼道:“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北方多闻天王,速速前来,罗睺跑出来了!”

罗睺的身影自高空之中徐徐下坠,他大喝一声,竟变出了三头六臂,霎时之间八面飓风袭来,电闪雷鸣,须弥山立刻山动云布。他哈哈大笑,回头大叫:“天上地下吾乃最强的天神!四大天王,你们一起来吧!今日天下易主了!”

红缨忙道:“哥哥,咱们快跑,莫与他们纠缠。”

罗睺哼了一声,道:“不行!我要找帝释算账!”

第五十五章 平衡之道

罗睺携着离苦和红缨,如疾风闪电一般跑出百里,不一会儿功夫,已来到了海边。他将红缨与离苦放下,又仔细打量一番离苦,道:“妹子,这小和尚是你相中的郎君吗?他虽然本事不大,但生得倒是挺俊秀。”

他素知红缨心性高傲,连高高在上的帝释天王她都瞧不上,一般的男人又怎入得了她的眼,不禁心下好奇,想必这小和尚有什么过人之处。

红缨被问得双颊绯红,低声道:“他看着迂腐,其实他本事很大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和三界中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

罗睺更是听得莫名其妙,心里只是觉得妹妹异想天开,行事违反常理。他忽想到离苦曾用不动明王火界大咒焚烧过他,不由得心中不快。但眼下离苦却已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况且听红缨这么一说,感觉他们之间好似颇有渊源,便也不再多说。

他忽然脸一板,正色道:“小和尚,你既然和我妹妹好了,和尚就不能再当了。你赶紧还俗,选个良辰吉日,我替你们把亲事给办了吧。”

只听离苦“啊”的一声,登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他忙转头看向红缨,盼她向罗睺解释清楚。但见红缨嘴角温温一笑,竟微微点了点头。

离苦当真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慌张道:“这......这是哪里的事啊......我与令妹是......是朋友......眼下,咱们速速返回人间吧......”

红缨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哥哥,人间现在处处都是恶魔恶鬼,看着......惨不忍睹......我倒要管上一管......”她不由得环顾这片安详幸福的*天地,接着道:“看到人间那凄惨的景象,我无法做到不闻不问。”她顿了顿,又道:“也不知该不该向帝释禀报?”

只见罗睺忽然满面怒容,高声道:“妹子,你莫再提帝释了!你可只这须弥山的天龙里,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红缨茫然一片,倒也觉得奇怪,惶惑道:“听那广目天王说,那里关押都是十恶不赦的犯人。可是,这里是*天啊,哪里来的恶人?”

罗睺啐了一口,他登时怒目圆睁,眸子里一朵血色莲花燃烧起来,只听他怒道:“天牢里关押的都是我们的族人,阿修罗!”

红缨大吃一惊,道:“帝释囚禁我们阿修罗做什么?”

罗睺道:“那日我要帝释退位,让我也当当这*天王。我与他大战了三天三夜,哪知那老贼竟然调动四大天王,合力擒住了我,并将我囚困在此。接下来,那老贼开始大举进攻我们修罗界,将我们的族人统统抓入了这天牢之中。”

离苦不禁插了一句话,道:“这是为何啊?”

罗睺瞥了他一眼,道:“这还不明白,我们修罗天生神力,是他王位最大的威胁!”离苦只听得罗睺越说越愤怒,只听他接着道:“这是我和帝释的权利斗争!”

红缨惊讶之余,沉吟半晌,忽道:“咱们需要将族人都救出来!”

罗睺道:“对!妹妹,咱们将所有的修罗都集合起来,我倒要看看那帝释怕不怕!”

但见红缨摇头,忽然抬起头,道:“不,咱们救出族人,组建修罗大军,拯救人间,攻打天魔!”

罗睺一愣,说话之间,只听得身后传来广目天王的呵斥声:“罗睺!哪里跑?”

三人一齐回过头来,皆脸色大变,只见四大天王的巨大身影,一拥而上。

罗睺登时脸现杀气,目露凶光,紧握双拳,蓄势待发。

只见为首的一位,浑身青色,紫发,面容嗔怒,身穿白色甲胄,他双手捧着一把金色的琵琶,朗声道:“吾乃东方持国天王!”

另一位也走向前,他浑身也是青色,身穿金属铠甲,手持一柄青色宝剑,朗声道:“吾乃南方增长天王!”

第三位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目圆而外凸,身穿红色甲胄,赤红赤红的肌肤上长满了金光闪闪的眼睛,一条赤色的猛龙缠绕其身。这位他们认得,正是西方广目天王。

再看那最后一位,浑身金光四射,肌肤为绿色,身穿甲胄,面色微怒。他头戴饰有黄金和宝石的宝冠,上半身被珍贵的珠宝缀满,身后有两条飘逸的绿丝绸帛带。他右手持着一柄七彩斑斓的宝伞,左手掌心上托着一只奇异的白鼠。只听他朗声道:“吾乃北方多闻天王!罗睺!你逃不出去的,速速伏法吧!”

霎时间煞气四起,只听罗睺大喝道:“你们将我们修罗通通囚禁起来!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得去找你们!红缨,小和尚,打败这四大天王,就能将被囚困的修罗通通救出来!”

罗睺身后的数只手上,乍然惊现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式各样的武器,广目天王眼见他便要发作,此时间不容息,立即叫道:“咱们一同擒住罗睺!”

只见持国天王左手伸臂下垂,右手屈臂向前,仰手一扫,弹起了琵琶。片刻间,一声声凌乱刺耳的琵琶音如狂风暴雨一般响彻大地。离苦只觉得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震得生生发疼,脑海中一片混乱不堪,再看红缨,也是满面的痛苦。

这持国天王的琴声,与乾闼婆那美妙动人的音乐截然不同,只听得人心神不宁,乱箭攒心。离苦忙捂着耳朵,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发疯了。他紧忙口念清心咒缓解疼痛。突然,只见持国天王那金色的琵琶上,惊现出千百个宝剑,万箭齐发,急如星火,朝向他们刺来。

千句一发之际,离苦紧忙口念法咒:咔~

金光乍现,一道光墙挡住了飞射而来的宝剑。

持国天王登时一怔,大声道:“你是谁?神通法力?”

便在这时,只见罗睺捂着耳朵,大喝道:“够了够了!我要把你们通通消灭掉!”他向前大垮一步,跳跃而起,那数只手臂如旋风闪电一般,一齐击向了持广天王。

……

与此同时,中原皇宫*华丽的大殿之上,只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目视群臣。今日上朝的文武百官有百余人之众,一时只听得朝堂之上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帝释与盼儿端坐在上座,一语不发的聆听着。

与西域国征战前遇到的情况一致,朝堂之上分为两派。一派是主战派,主张中原出兵拯救西域国。另一派则是保守派,主张静观其变,伺机而动。倘若西域国胜利,则发兵援助,并与西域国继续友好通商;倘若天神国胜利,则与西域国断交,与天神国建交。群臣争吵来争吵去,其不过是在衡量计算,发兵西域国对中原何利益。

继续聆听,只听又一些大臣主张,派出使者去探一探天神国的口风。倘若天神国对中原开出更有利的条件,那中原王朝便可以倒戈一方,去攻打西域国。

盼儿在一旁听得五内俱焚,如坐针毡,心中又不禁大失所望。一时间,真恨不得自己披上铠甲,冲锋陷阵。

转头看去,但见帝释一脸厌恶的望着群臣,低声说道:“你瞧清楚了吧,这些人死到临头却浑然不知。在他们的心里,只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的利益。这样的人间,你又何必挂虑,任由天魔统治,也不是什么坏事。”

盼儿的心里惘然若失,她低头叹了口气,又不由得抬头看向皇帝,只见皇帝的脸上虽然平静,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此时此刻,他也是摇摆不定,内心备受煎熬。

皇帝忽然望向帝释与盼儿,站起身来,面向他们躬身道:“眼下这情况,不知天帝与娘娘有何意见?”

盼儿正要起身,忽被帝释一手拽住了胳膊,只见帝释站了起来,低声道:“皇帝,是打还是不打,都是你一国内政,我不会干预,我要管的,是三界六道的平衡。你身为皇帝,应该也会明白,倘若平衡被打破了,会威胁到谁?”

皇帝登时一怔,他的眼睛挣得大大的,一时间脸色凝重,若有所思,帝释的这句话,好似戳中了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对啊!平衡不能打破!此乃君王之道!

皇帝不由得想:“倘若天神国胜利,西域国灭亡,那么西域的这片屏障也就没有了。天神国一支独大,就失去了平衡,对中原王朝将是最大的威胁。眼下唯有助西域国抵抗天神国,让他们两国互相制衡,对中原王朝才是最有利的。”

皇帝顿时面露喜色,帝释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他又朝帝释鞠了一躬,道:“臣明白了!”

说着,皇帝从高台上缓缓走了下来,朗声道:“拟旨!众爱卿听令,西域国乃我国友好邻邦,今日遭受天神国的攻击,使得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朕上承天道,下抚苍生,命王勇为统帅,李兵为副将,统领百万雄师,征讨天神国,匡扶正义,还人间一个太平!”

众臣不禁面面相窥,霎时间大殿之内寂静无声,与不知皇帝为何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皇帝勃然变色,厉声道:“你们想抗旨吗?”

群臣皆愕然相顾,当即领命叩拜:“万岁万岁万万岁!”

盼儿不胜喜悦,激动的站起身来,也想朝向皇帝叩拜。但见帝释眉头一皱,对她摆了摆手。她无可奈何,唯有站在帝释身旁一动不动。

她虽心中喜悦,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这等复杂又摇摆不定的局面,何以帝释的一句话,就轻松改变了皇帝的意志。她心想:“莫非帝释拥有操控人心的神通法力?”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帝释只是道出了一个事实而已。

只见群臣对皇帝叩拜完后,便即一齐转过身来,朝向帝释与盼儿匍匐叩拜,高呼起来:“天帝万寿无疆!娘娘万寿无疆!”

帝释眼开眉展,不由得笑了笑,其实他的心里却也是顾虑重重。倘若天魔真的征服了整个人间,那对于他来说,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平衡。他深知欲界天与*天之间,只隔着一道金山而已。

接下来,皇帝与群臣开始部署作战计划,成立了专门的战斗商讨小组。

帝释对这个不感兴趣,他挽起盼儿的手,柔声道:“盼儿,我帮你说动了中原的皇帝。现在,你没什么好顾虑的吧。随我一同回到*天吧,我为你专门修建一座琉璃宫殿,你说好不好?”

盼儿不禁心头一荡,怔怔的望着帝释天王,但见他那风神炯炯的双目,流光溢彩,再多看一眼,便能让人丢了魂。她紧忙低下头,左顾右盼,忽然感觉不对劲,忙问道:“迦楼罗呢?”

帝释微微一笑,道:“我将那恶畜封印起来了,我要带他一同回*天。”

盼儿一怔,不免惴惴不安,哀求道:“帝释天王,我与他是结伴兄妹,请您不要为难他。”

帝释哈哈一笑,只见他伸出挥了挥衣袖,白光乍现,清风拂面,迦楼罗惊现在朝堂之上。但见他浑身印着一个一个白光经文,正是帝释天王的“万寿无疆”法咒符文。他猛一抬头,由于身形庞大,险些便将这皇宫大殿的房梁顶穿。

迦楼罗见到帝释,当即破口大骂:“你这恶神!你快放了我!你有本事去打欲界天主啊!”

帝释脸一板,闷声道:“我瞧在盼儿的份上,让你出来透透气。你别得寸进尺,小心我将你打入天牢!”

盼儿心下大急,忙跑上前,扶住迦楼罗,小声道:“你再忍一忍,莫惹怒他......我想办法救你......”

迦楼罗横了一眼帝释,运着粗气道:“妹子,你莫被这帝释老贼虚伪的外表所迷惑。告诉你,这样假惺惺的恶神我见得多了。他说的天花乱坠的,其实,他就是瞧你生得俊俏想要霸占你。”

盼儿脸上一红,低声道:“......我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拯救西域国。”她凝神眺望西方,喃喃道:“你一定挺住!”

此时此刻,皇帝与群臣惊见迦楼罗,无不骇然。他们仔细瞧去,但见他这般神威姿态,一片哗然,众人不由得纷纷朝着迦楼罗叩拜:“此乃神鹰啊!”

只听皇帝朗声道:“神鹰愿不愿意助我国一同征讨天神国?”

但见迦楼*咳了一声,不自主的晃了晃,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口吐一团黑烟,他捂着肚子,“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呼道:“......蛇毒发作了......”

第五十六章 离心离德

一阵阵冷冽凌厉的风吹拂西域国北方的山谷之上,宛如千万个刀片袭来,刮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这片遮天蔽日的山谷中,尽管果树林林,清净的水源与食物也很充足,但却是一片人心惶惶。

众人历经了亡国浩劫,一时间四分五裂。人们分成了好几派,各自围坐在一团,喋喋不休起来。

“投降吧......起码我们都能活命......”

“我想回家......我积蓄一生的钱财都没有了......”

“不如出去和他们拼了......”

“只要我们销毁所有的佛像与经纶,信奉欲界天主为神,我们照样能过太平日子......”

“还不是因为国王一意孤行,才导致我们家破人亡......”

山谷里的传来人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他们不禁将这股怨气牵涉到庙宇和僧众,最后牵扯到了国王头上。说着说着,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国王。他们的眼中,燃起了一团嗔怒的毒火。

整整过了一天一夜,国王却一直倒坐在一棵大树下。只见他双手抱头,沉入了沉思。在这片荒芜的沙漠之上,几代国王励精求治,好不容易才开创了这片繁荣昌盛的西域佛国,何以在一夜之间就国破家亡,烟消云散?他只觉恍如一场梦,久久沉浸在懊恼伤痛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对周边的一切都不闻不问。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这股来自人群之中的嗔怒之火。

国王忠诚的将军已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只见他全身多处刀伤,厚重的铠甲上沾满了血渍。但他依旧甲不离身,手握宝剑,警惕的守卫在国王身边,注视着四周任何的风吹草动。

他看见国王垂头丧气,神情恍惚,不禁心中大急,当即单膝跪地,朗声道:“国王陛下,请您重新振作起来!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抚军心和民心,我们养精蓄锐重整待发,一定能够复国的!”

国王缓缓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忽问道:“你见到大菩萨在哪里吗?”

将军摇了摇头。

国王叹了口气,缓声道:“大菩萨也离我们而去了......倘若我听取众位大臣的建议,投降天神国,也许就不是这个结局了。那些妖魔太强大了......都是我一意孤行,才导致今日之结局。我愧对西域国历代的国王,愧对我忠诚的将士们,愧对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国王说的这番话情真意切,竟令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得泪流面目,只听他哽咽道:“国王陛下,您一定要挺住!我们誓死效忠西域国!”他紧忙擦了擦眼泪,生怕被士兵看见,影响到整体的军心士气。他绷起脸,起身面向众士兵高声道:“大家不要松懈!仔细排查四周,谨防有敌人的埋伏!将士们放心,我们暂在此休养生息,等到时机到了,就反攻出去!”

放眼望去,在这片人头攒动的兵勇中,忽见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面朝西方跪倒在地,叩拜道:“佛祖啊佛祖,请保佑光明能够战胜黑暗,保佑我们最终能够战胜恶魔!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怜悯我们人间的苦难,保佑善法永驻!”

这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正是阿布伦卡。

便在这时,忽听“咚”的一声,阿布伦卡只觉得脑袋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登时鲜血直流,直疼得呲牙咧嘴。他捂着脑袋猛一抬头,眼前尽是一双双愤恨的眼睛,砸在他头上的石头落在了地上。

阿布伦卡呆呆地道:“你们为何打我啊?”

然而比之他头上的疼痛,眼前的这一幕更令他感到惊骇。只见逃亡至此的百姓中围上来一群人,对他恶狠狠地道:“别念了,小心再把天神国招来!就是因为这些佛像,才使得我们痛失家园!”

阿布伦卡道:“乡亲们,我在向佛祖祈祷,咱们同心齐力,坚定信仰,一定能够战胜那些恶魔!”

百姓们纷纷对他报以冷冷嘲笑,道:“我们在这里遭受痛苦,佛祖在哪里?佛祖不过就是一缕青烟,而天神国的屠夫们却在外边,他们随时都可能将你我将这里所有人杀光!那一缕青烟什么用都没有!”

阿布伦卡不由得心里酸楚无限,他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不能这样,是他们发动的战争,是恶魔给我们带来的苦难,不是佛祖!佛一定会慈悲为怀,解救我们的!”

说着说着,围上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个个面红耳赤,加入了激烈的争论:

“向天神低头又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天神会将我们都杀光的......”

“就是因为我们不信奉天神,才遭受惩罚!”

“我们不信神,就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吗?”

阿布伦卡望着他们,那一刹那,他感觉那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变得诡异又陌生,好似在他们眼中,阿布伦卡是个怪物,比外边的恶魔更可怕的怪物。

人们对待异类的办法,就是彻底的消灭它。

这些人环顾四方,他们看见国王身边皆是手持武器的侍卫,他们不敢造次,也无法靠近。但是眼前的阿布伦卡,却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渐渐地,他们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杀气。

阿布伦卡却浑然不知,接着道:“乡亲们,我们绝不能向恶魔低头!”

这时,人群中有二人忽然诡异的相互一视,他们不言而喻,悄悄退出了人群。他们早已秘密盘算好,将这个念佛的男孩献给天神,以表示他们归顺诚意。

只见这二人俯身搬起了一块儿大石,意欲砸死阿布伦卡。

就在这片刻间,国王不经意转过头来,望见了这二人。他不禁一惊,立即惊醒过来,叫道:“你们要做什么?”

阿布伦卡不由得浑身一颤,他这才看见了那二人,惊想:“他们要拿石头砸死我吗?”

那二人一时惊慌失措,紧忙放下大石,蹿入到人群之中。国王站起身来,但见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个个莫不知声。国王目测一番,他不禁感觉百姓的眼里,写满了对他的怨恨与不满。只是碍于自己身边的侍卫,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国王厉声道:“眼下大敌当前,咱们西域国全民上下,一定要同仇敌忾!怎能起内讧呢?”

突然之间,漆黑的山谷上空刮来一股子阴冷的风。

一个黑袍身影来到了国王身后。他凑在国王耳边,低声道:“国王陛下,这些百姓心生反意了......他们正在蓄谋杀害您。”

国王登时脸色大变,惊道:“什么?”只见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接着变得狰狞起来,他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嘴角的肌肉在微微抽搐。渐渐地,他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张脸,却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他脸色一沉,缓缓走向前,犀利的眼珠横扫了一遍面前的百姓。百姓见国王走了过来,纷纷低下头,等待国王的指示。

国王伫立良久,一语不发,四下里变得寂静无声。他忽对身边的将军招了招手。将军得令,健步走到国王面前。他见到国王重振雄风,不由得面露喜色,当即单膝下跪,高声道:“国王陛下,请您发号施令!”

谁知国王微微一笑,扶起他来阴声道:“你是我的忠臣啊......在危难时刻,还得靠军队和宝剑。”

将军不禁慷慨激昂,说道:“只要国王陛下一声令下,臣便率领众将士杀出重围!”

但见国王微微摇头,低声道:“攘外必先安内......”

将军一愣,一时间一头雾水,不知所以。但见国王阴着脸,怒目环顾四下的的百姓。一刹那间,将军好似有点明白了,俯首低声道:“国王陛下的意思是......咱们这里有奸细?”

国王闷声“嗯”了一声,那双不阴不阳的眼睛注视着将军,道:“你不会背叛我吧?”

将军不禁心中一凛,霎时满头大汗,忙道:“臣一生一世都将效忠于国王,效忠西域国,誓死不投靠天神国!”

国王微微点头,忽道:“倘若有人想谋害我呢?”

将军脸色惊变,立即道:“那臣就杀了他!”

国王用余光瞥向面前的百姓,道:“这些人当中,有天神国的奸细,有人想要谋害我,图谋我的王位!”

将军一怔,立即怒视百姓,喝道:“大胆!”说着,只见他手一挥,高声道:“众将士听令,全体集合!”

原地待命的士兵听闻军令,纷纷拿起武器,涌向将军面前。在与天神国交战时,国王为了保存实力,并未全力以赴,所以军队死伤甚少。没过多久,已有万余卫兵,集合成了一个方阵。他们昂首挺胸,等待着将军的号令。

国王朗声说道:“众多将士们,你们为了保家卫国,保卫我们的父母亲人,浴血奋战,誓死杀敌。你们是西域国的英雄!我高昌在此感谢诸位!”说着,只见国王向前一垮,竟朝着众将士单膝下跪。

将军见状,忙将国王搀扶起来,高叫道:“誓死效忠国王!”

众将士见到国王这番诚恳的举动,无不热泪盈眶,慷慨激昂,齐声叫道:“国王万岁!西域国万岁!”

国王点点头,忽然他脸色大变,指向面前的百姓,大声道:“将士们,我们在前线誓死拼杀,马革裹尸,用生命捍卫我们的家园。而我们的身后,竟然有天神国的奸细,试图谋害我,该当如何?”

众多将士皆愕然相顾,一时间,只听得一个士兵悲愤的叫道:“是谁竟敢谋害我们的国王!杀了他!”

顷刻之间,这些在战场上杀红眼的将士们,个个义愤填膺。随即,一排排手持长枪的卫兵,竟将众多百姓团团围了起来。

国王道:“奸细就在这些人当中。”

将军立即心领神会,道:“陛下放心,待臣一一盘问,必能找出这奸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禁令众多百姓惊骇不已。这片寂静的山谷里一时间人潮涌动,疲惫的将士们变得精神百倍,他们将百姓驱赶成一团,由卫兵逐一盘查审讯。

西域国的士兵与这些百姓本来就互相认识,其中不乏有些人之间有过节。在这次审讯中,有些卫兵便开始公报私仇。没有多久,不管是真是假,审讯盘查出的奸细和图谋不轨的人,竟达到上百人。

那些被认定为奸细的百姓,皆被卫兵捆绑起来。他们大呼冤枉,被押解到国王面前,等候发落。

一时间山谷里怨声载道,民怨四起。

但见国王冷冷瞥了一眼,那一瞬间,他好似并不认识这些人,他的眼中迸溅出刻骨的仇恨之火,这仇恨甚至远胜于对天神国的仇恨。这些他曾向天宣示,要用生命誓死保卫的子民们,此刻竟然成了他最大的仇敌!

将军单膝跪地,道:“这些人如何处置,请国王发落。”

国王头都没有抬一下,只听他冷冷道:“杀!”

其实国王心里清除,这些人也许并非全是奸细,但是,他必须要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也只有人头,才能震慑群臣与百姓,才能使得自己王位不可撼动。

只见刽子手们纷纷举起了大刀,霎时间,上百个人头落地,这片黑漆漆的山谷里,哀嚎遍野,血流成河。百姓们哭天喊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保护他们的国王,已经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卫兵们又抓去了上百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审讯。

国王瞪着血红色的大眼,满面狰狞地道:“你们竟敢背叛我!我......我要杀光你们!”

阿布伦卡在一旁瞧得惊恐万状,他吓得两腿发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自相残杀?他不禁失声大喊:“咱们别杀了!外边还有恶魔呢!”

突然冲上了一个士兵,抬脚将他踢倒在地,喝道:“你也是奸细!你也想谋害国王!”

阿布伦卡愕然回头,忽听见周边百姓闷闷的说话声:“一会儿咱们去夺卫兵的宝剑,和他们拼了!”

“擒贼先擒王,杀了国王,我们就自由了!”

“然后我们逃出去,投靠天神国。”

阿布伦卡一惊之下,更是悲愤交集,此情此景,百姓与国王已经彻底的离心离德了。

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国王,惊见国王的身后,站着一位诡异的黑袍人。光影之中,但见那张惨白的脸上,白里泛着灰,那双眸子,竟没有眼白,没有聚焦,没有丝毫人的神采,仿佛死人一般。

只见黑袍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邪魅的微笑。

第五十七章 就此别过

此时此刻,罗睺与持国天王仍然酣斗不休。离苦在一旁瞧着心急如焚,暗暗寻思着该如何逃脱这里。

但见罗睺的数只手臂,如鬼如魅,如风如电,便如同千百把钢鞭,源源不断的朝向持国天王袭来。持国天王一时间只觉得眼花缭乱,心意烦乱。他的琵琶声变得越来越弱。他不禁暗暗叫苦,这位阿修罗王天生似有万夫不当之勇,眼下他施展的琵琶神通,也只能勉强接应。

便在这时,南方增长天王也凑上前来,加入了战斗。这位增长天王,横眉怒目,青色的脸庞上神态冰冷,不禁令人望而生畏,别说是人,就算是狰狞恐怖的恶鬼见了,也会感到害怕。他手握一柄锋利的宝剑,如同死神一般矗立着。只听他大喝一声:“修罗!吃我一记青云剑!”

罗睺回过头来,但见这柄神秘的宝剑上惊现出一道金光符印,霎时间,黑风袭来,风中似有万千戈矛朝他刺去。罗睺挥舞手臂迎击刀刃,忽见一条金蛇缠绕住他的手臂,随即,烈焰焚烧起他的全身,四下里只见得一团浓浓黑烟。

罗睺勃然大怒,回身攻向增长天王,手上连连催劲,一时间,他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增长天王不住倒退,但觉罗睺攻势凌厉之极,这位阿修罗王,遇强则强,似乎永远不知疲惫。增长天王焚烧的火焰,令罗睺变得更加暴虐,更加弑杀了。

增长天王深知再这么打下去情况不妙,一旦激起了罗睺的阿修罗之怒,再难擒住他。只听他大叫道:“广目天王,多闻天王,咱们一齐擒住这恶修罗!”

随即,只见广目天王与多闻天王,一齐上阵,将罗睺团团围住。

多闻天王右手持保伞,忽向空中一甩,但见金光乍现,宝伞射下一个金光罩,竟将罗睺困在笼中。随后,他将左手掌上的白鼠垂手送出,只见这只白鼠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眨眼的功夫,千上万只白鼠蜂拥而出,一齐冲向了罗睺。

红缨见形势紧急,罗睺处境窘迫,不禁大叫道:“哥哥小心!”她纵身一跃,冲入鼠群之中,横腿一扫,挥舞手臂,手抓脚踢,如漫天花雨一般击杀群鼠。

离苦心下担忧,正欲上前助她,忽然感觉胸口一震,脑中嗡嗡作响,这片刻之间,他的耳边源源不断响起了来自人间的声音,哭声,喊声,骂声,怨声,只感到心如刀割,撕心裂肺。

离苦登时脸色煞白,似有一种不祥之感,心下骇然:“这是怎么了?人间出什么事了?”他当即施展天眼通,朝着人间眺望。只听他惊恐大叫一声:“国王在做什么?他......他在杀人......”在他眼前,疯狂的刽子手正挥舞着屠刀,无数个人头落地,

与此同时,他又看见了山谷百里之外,正有一群空行夜叉,嗅到了人血的味道,犹如贪婪的饿狼群,正冲向山谷疾速飞去。

离苦一时心揪成了一团,手心上全是汗。拯救苍生,刻不容缓,眼下必须立即阻止罗睺与四大天王无谓的酣斗。他深吸一口气,当即大叫一声:“别打了!”随即冲了上去,对着四大天王大声念咒:“唵嘛呢叭咪吽~”

霎时一股清风拂过,罗睺浑身的烈焰渐渐熄灭了,四下里窜动的老鼠也消失了。

增长天王怒视住离苦,喝道:“修行者!你乃佛门弟子,为何助纣为虐,毁坏善法?”

离苦躬身道:“大菩萨,小僧名叫离苦。眼下请不要与修罗王再斗了!眼下人间处处都是恶魔恶鬼,请您慈悲为怀,与我们一同去拯救苍生吧!”

增长天王登时一怔,忙问道:“人间出了什么事?”

只见广目天王眉心的眼睛金光乍现,转头凝望向人间。他忽然脸色大变,高声道:“没错!欲界天魔竟然设下了地狱结界,将恶魔恶鬼全部带入了人间!”

几位天王愕然相顾,只听增长天王道:“这该如何是好?”

多闻天王道:“咱们需要禀报帝释天王。”

广目天王再度环顾四方,忽道:“帝释天王也在人间。”

离苦随着他望了过去,他不禁心中一喜,叫道:“迦楼罗,盼儿,我看见你们了!”

此时此刻的中原,来自四面八方的纷纷集结,会师中原帝都。

与西域国抑武重商的国情不同,中原王朝,则是一个彻底的中央集权国家。这台国家机器一旦进入战争状态,它的反应力是神速的。仅仅用了几日,便已集结了数十万兵勇。与此同时,另有大批来自*的地方军,也在整装待发奔向帝都。

可就在这关头,迦楼罗却毒血攻心,奄奄一息。

他在*天饮食不动明王的莲花茶和利生果,本已暂时压住了体内剧毒。可他离开*天后,一路闯过饿鬼地狱,又在人间奔波劳碌,体内隐藏着的剧毒,又涌上了心口。

一时间,他痛苦难当,躺地打滚,大喊大叫:“小和尚在哪里?快带我去无*天!”

盼儿见他这般痛苦,也是焦虑万分。她想来想去,眼下唯有帝释天王可以救他。她忙对帝释叩拜道:“请您大发慈悲,救救迦楼罗吧!”

帝释微微一笑,道:“救他也不难,盼儿你和我一同回到*天,我自有解他剧毒的宝物。”

盼儿心下好生为难,道:“帝释天王,眼下我不能和您一同前往*天,我要和他们去战斗,去解救苍生!”

帝释冷冷一笑,忽抬头望向黑云蔽日的天空,道:“苍生?盼儿,这人间的天为何看不见阳光?”

盼儿随他放眼望去,眼前尽是一团漆黑,心中更是一片迷茫。她沉吟半晌,说道:“那是天魔施的魔法......”

帝释道:“错!”他背起手来,又道:“你说人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又是谁把天魔招来的?”

盼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帝释道:“这黑暗的天,就像芸芸众生的心。”他忽笑了笑,道:“解救苍生?魔不在外边,就在他们的心中,你告诉我如何解救?”

盼儿只听得胸口宛如被一块大石堵住,直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眼含热泪,道:“难道您要不管不顾吗?”

帝释摇头叹道:“一切自有因果,自有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然哪来的*天,又哪来的地狱?人间的沦陷,不过只是再一次的轮回罢了。”

盼儿瘫坐在地,一阵阵绝望涌上心头:“难道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人生的命运也是注定的吗?倘若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修行是为了什么,求道又是为了什么?”她不禁又想:“如何才能改变人生的命运?”

帝释看了看她,柔声道:“盼儿,我知你心里难受,甚至会感到绝望痛苦。但痛苦与绝望,有时并不是一件坏事。”

盼儿惶惑道:“我不明白......”

帝释道:“当你打破了内心中的妄想,才能看清真实的世界。痛苦与绝望,不过是你成长的一部分罢了。站得高方能看得远,当你站在弥卢山巅眺望芸芸众生时,你会有另一番的感受。”

盼儿低头不语,独自出神。

这时,在她耳边传来源源不断的马蹄声、号角声。她抬头一看,只见川流不息的军队,自她眼前刷刷而过。整个中原,已完全进入了战争状态。

忽然,帝释脸色骤变,他凝神望向天边,惊道:“罗睺跑出来了!还有......那该死的淫僧!”

盼儿一听到“淫僧”两个字,登时回过神来,忙道:“帝释天王,您看到什么了?”

但见帝释紧锁眉头,咬牙道:“他们竟将罗睺放出来了,还将我天牢重犯都放出来了!可恶......太可恶了!”

盼儿见他勃然大怒,慌张道:“您......您看见小和尚了吗?”

帝释阴着脸道:“四大天王竟也着了他们道。”

盼儿一头雾水,心想:“离苦不在西域国吗?”她便又问道:“小和尚在哪里?”

帝释道:“他在*天的须弥山,那是我的天牢。”

盼儿更是糊涂了 ,忽又想:“他为何不在西域国?除非,除非......西域国已被攻破?”

盼儿心下大急,急忙站了起来,道:“我要回去,我要回西域国!西域国被恶魔攻破了!”

帝释转头看了看她,道:“你一个女子,去了又能做什么?”他此时心急如火,心想,必须立即擒住罗睺等人。眼下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盼儿。转念又想,此时迦楼罗已中毒,她一个凡人根本走不远,不如先去擒住罗睺,再回来接她。

只听帝释正色道:“盼儿,你不要乱走,等着我回来。”说着,帝释微微闭眼,忽然白光乍现,他脚下升起一朵祥云。他腾空飞起,一道白光闪现,帝释的身影已飘然而去。

盼儿怔怔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回过头来,正见到倒地不起的迦楼罗。帝释匆忙离去之际,便将迦楼罗放了出来。

盼儿登时一怔,忙快步跑上前去,关切的问道:“迦楼罗,你怎么样?还能飞吗?”

迦楼罗口吐一口浓浓的黑烟,那味道好似烧焦了的树皮。但见他神色痛苦,气若游丝。他低声道:“飞不动了......飞不动了......小和尚在哪里......让他来救我......”

盼儿心下焦虑万分,慌张道:“我也不知小和尚在哪里......”

迦楼罗摇头道:“我走不过去了,难道我要死了吗?”说着,只听他一声悲苦的长鸣,嚎道:“小和尚不是说因果报应吗?我做了这么多的好事,怎么到头来,还是要死了呢?”

盼儿见迦楼罗黯然失色,命在须臾,这威武的神鹰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便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一时间急得哭了出来。她与迦楼罗相识以来,一路相伴,共同患难,又以兄妹相称,自是感情深厚。见他这般惨兮兮的模样,心里不禁伤痛,含泪说道:“你不会死的......好人有好报......你做了这么多的好事,一定会没事的......”

迦楼罗捂着肚子,呆呆的望着盼儿,道:“真的吗?我......我不想死......妹子......你想想办法救救我......”

盼儿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柔声道:“不行的话,你去*天,找不动明王大菩萨救你!”

迦楼罗道:“不去!找那老儿做什么?”

盼儿急忙道:“眼下只有他能救你!哪怕......哪怕只是找他要一碗莲花茶呢......你还能不能坚持飞到*天?”

迦楼罗虽然不喜欢不动明王,但眼下保命要紧。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道:“好......也只好如此了......”

盼儿扶着他道:“你能起来吗?”

迦楼罗咬了咬牙,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忙道:“咱们走,我还有一口气,*天穿过秦岭就到了......快......快......”

盼儿心下为难,迟疑了下,说道:“迦楼罗,我不跟你去了,我要赶去西域国。你到了*天,找到不动明王大菩萨,然后等着我和小和尚去找你。”

迦楼罗疑惑的问道:“你已完成了你的使命,现在中原正在发兵西域国,你还要去做什么?”

盼儿正色道:“去解救苍生!不动明王大菩萨传授我这套降魔咒,我还能用上!”

迦楼罗顿了顿,道:“你一个弱女子,这样会没命的!你可知那些地狱恶鬼有多凶狠吗?”

盼儿微笑的摇了摇头,那一瞬间,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忽道:“迦楼罗,这一世和你义结金兰,是我的福分。”

迦楼罗捂着肚子,笑道:“那下一世,咱们还做兄妹。”

盼儿笑道:“一言为定!”

迦楼罗双翅一展,仰头望向西方,忽回头道:“我在*天等着你和小和尚。别忘了,咱们还要一起去无*天。”

盼儿道:“我一定会让他去找你。”

迦楼罗脚一登,腾空飞起,便朝向*天飞去了。

她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百千滋味涌上心头。她忽然跑向街头,拦住一个卫兵,叫道:“我要参军!给我武器,给我铠甲,给我战马!”

第五十八章 森林之怒

这支奔赴西域的中原远征军有十万余众,自高空俯瞰,浩浩荡荡的军队宛如一条巨龙。盼儿身披铠甲,手持宝剑,骑上一匹黑色战马,随着浩浩荡荡的中原军队,一同奔向了西域国。

由于军纪严明女子不得从军,她便头戴一顶钢盔,将她那娇美的小脸遮挡住,四下里鼓角齐鸣,尘土飞扬,倒是没有人发现她是女子。跋山涉水,孤军深入,他们再度走进了那片黑暗茂密的森林。

丛林深处时不时传来鬼哭狼嚎的怪异声音,也不知是凶残的野兽还是饥饿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众兵勇不禁感觉阴森恐怖,老将军便命令士兵击鼓吹号,点燃火把。一时间,震天动地,声振林木,十万兵勇的脚步声响彻整片丛林。

又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空气中阴冷潮湿,士兵们又累又饿,老将军便传令下去,安营扎寨,原地休息。不一会儿,士兵们便开始劈砍路边树干,三三两两围坐一团,生起篝火,准备架锅煮饭。只见运粮车飞速的穿梭在宛如长龙一般的军阵之中。

在这片黑暗的森林里,团团火光映得四周一片通红,映在每一个士兵的脸色都是红扑扑的。盼儿这一道一语不发,她与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默默听着他们说话。

“你们为什么打仗?”

“打仗就是为了吃军粮。”

“是啊......现在哪里还有庄稼耕地,如果不当兵非得饿死不可。”

“等打了胜仗,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拿军饷回家娶个媳妇。”

“要是现在有个女人在就好了......让咱们也快活快活......哈哈哈......”

“听说西域国的女人和我们中原的女人不一样,蓝眼睛,高鼻梁,各个长得那叫一个风韵。”

“哦,还有这等事,蓝眼睛那不成妖怪了吗?”

“咱们到了西域国,抢上几个女人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她在一旁听着,心里隐隐不安。她微微抬头望去,火光的照耀下,只见这些粗鲁的士兵满脸横肉,眼里充满了欲望,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他们的呼哧喘气声变得越来越急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躁动气息。

盼儿不由得浑身一颤,生怕被他们察觉出自己就是女子,更不知倘若被他们发现,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越想越害怕,只想急忙走开。

便在此时,只听一个士兵对她道:“小个子,你怎么不说话?”

盼儿登时一怔,紧忙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紧紧握着宝剑,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那士兵瞧着奇怪,叫道:“说你呢小个子,你把头盔摘下来。”

只见那士兵也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接着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你别动!我看你像个奸细!”

盼儿紧张的喘着气,正欲撒腿就跑。突然间,只听得幽远丛林深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安静一点......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幽静的丛林中。霎那之间,军队里一片哗然,兵勇们纷纷站了起来,拔出宝剑,四下张望,然而,没有人知道这诡异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这时,只听那苍老的声音又说起话来:“你们这么多人,又是放火,又是砍树,你们想要干什么?”

盼儿紧张之余,听这声音,却好似有些印象。她仔细回想一番,忽然想起来了。在她与迦楼罗飞往中原之时,穿越这片黑暗森林,也曾听见这苍老的声音。

她提了口气,高声道:“你是谁?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那声音道:“我不是妖魔鬼怪,我就是这片森林......”

“啊?”盼儿惊得叫了一声,却是难以置信,便又道:“你是森林?森林怎会说话?你在哪里?”

那声音道:“你抬头看看,我就在你的上面。”

盼儿循声抬头一望,她的眼睛立即睁大了。她眼前是一颗参天古树,这参天古树的身形犹如一座高大的城堡。蓝光乍现,古树竟然睁开了一双奇异的眼睛。

那是一双水晶般的天蓝色眼睛,宛如来自远古的精灵,与他目光相触,仿佛进入了一个远古的梦境。

盼儿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是树仙?”

参天古树闷声道:“我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成仙。你们这些人太可恶了,将这天弄得漆黑漆黑,看不到一点阳光。你们还带这么多人来,毁坏这片森林。我要将你们通通消灭掉!”

突然之间,大地晃了一晃,只见参天古树竟然动了起来。古树深扎在泥土的树根拔了出来,顿时变成了两只巨大的脚丫。

古树猛地一抬脚,便向纷乱的人群踏了下去。顷刻间,一片血肉模糊,只听得众兵勇的尖叫声惨叫声连绵起伏。

“莫慌!莫慌!众将士听令,备战!备战!”

只见老将军骑着战马冲了过来,他勒马驻足,那双老道犀利的眼睛凝神望向古树,惊道:“这是什么妖怪?”他环顾四下,忽然高呼道:“大伙儿都散开,全体散开!用火!用火烧它!”

众将士听令,皆后后退了数丈。他们纷纷捡起火把,一齐朝向参天古树扔去。

古树的枝干登时被点燃,他发出一声闷闷的怒吼,只震得大地微微发颤。他吼道:“我要让你们全部葬身在这片森林里!感受大自然的愤怒吧!”

他话音刚落,只见四周的大树竟全部都动了起来。这些树人一步一步冲向了人群之中,用它们巨大的树根,一齐朝向人群疯狂的鞭挞践踏。

便在这一片混乱之间,忽听见“哇哇哇~”几声乌鸦叫,霎时间,一股风吹来,森林的树叶发出飒飒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千百只乌鸦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如狂风骤雨袭向人群。

参天古树闷声道:“将火焰熄灭!”

几个树人挪动着巨大的身形,朝着火篝走去,抬起巨大的树根,一脚便将篝火踏灭了。

没了火光,四下里登时一片漆黑,只剩下人群的嚎叫声。黑暗的丛林深处,又隐约可见一个个黑影来回蹿动。

盼儿紧张的向前看去,只见一双双寒光闪闪的眼睛正注视着这里,四下里又传来声声野兽的呼哧喘气声。

众兵勇也察觉到了来自丛林深处的异动,皆愕然大叫:“这是什么?狼群!狼群!”

一时间,黑影蹿动,黑暗的森林中,野兽的咆哮声此起彼伏。纷乱之中,也不知四下到底涌上来多少只狼。这些士兵甚至还没有发出呼喊的声音,便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下这支军队已岌岌可危,四面楚歌。再这么下去,中原十万大军怕是还没赶到西域国,便要全军葬身在这片黑暗森林了。

盼儿又是心惊又是焦急,她一边摸着黑,一边闪避来自巨树的袭击。她情急之下,急忙高举手臂,高呼一声:“住手!”

霎时之间,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这片黑暗森林。在这紧要关头,盼儿手上的七宝福报珠惊现出了神奇的一幕,连她自己也是大为惊异。野狼和乌鸦见到这道神光,纷纷吓得蹿入了丛林深处。

众兵勇见到这道神光,各个瞧得目瞪口呆。在他们眼前,盼儿不过是个身形矮小的士兵,几名士兵高举长矛,冲上前将盼儿围成一团,颤声问道:“你是谁?你是妖怪?”

盼儿急忙道:“我和你们一样,是中原人!”

一个士兵忽然一声大叫:“怎么是女人的声音?”

另一个士兵接着喊道:“她不是平凡的女人,她是神仙!”

众兵勇本来遭遇古树和野兽的袭击,正在四处乱窜之时,忽惊见到这神奇的一幕,更是一片惊诧之声。

只听参天古树“咦”的一声,闷声道:“你是谁?”

盼儿朗声道:“大树!我们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那参天古树迟疑了一下,一步一步走来,俯身看向盼儿,道:“你见过我吗?”

盼儿提了一口气,将沉重的头盔摘了下来,她甩了甩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道:“前些天我和一只神鹰来到这里,你和我们说过话,你还记得吗?”

只听四下里“哇”的一片惊叹之声。在众兵勇眼前,盼儿浑身散发奇异的白光,飘逸的长发迎风舞动,她那张柔美的脸庞宛如天仙一般。

参天古树凝视半晌,忽道:“你是那个小女娃?你怎么又回来了?”

盼儿恳求道:“请你住手,不要伤害这些人!”

参天古树道:“不行!今日这里所有人,都得死!我念你是个女娃子,放你一条生路,你快快离去吧。”

盼儿惊道:“为何?”

参天古树道:“这些可恶的人焚烧我的森林,杀害我的动物,祸害得这天久久不见阳光,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盼儿心中一凛,忙道:“大树,我知道你很愤怒。我知道,这些人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可是这次我们是去解救苍生,这天不见阳光是天魔捣的鬼,并不是我们。如今恶魔正在攻打西域国,请你放我们过去,否则你永远都看不见太阳了!”

参天古树一怔,道:“你们是去对付魔罗?”

盼儿道:“正是!”

参天古树迟疑片刻,道:“你们有把握赢吗?”

盼儿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更多的士兵也在陆陆续续赶来,我们不会让天魔得逞的。”

参天古树道:“你能保证你们的军队不再焚烧和砍伐我的森林吗?”

盼儿连连点头,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听古树这么说,好似有意放过他们。

参天古树忽然大叫一声:“你们都退下吧!”

顷刻间,狂舞的树人,恐怖的乌鸦,凶残的野狼,纷纷不见了。

盼儿喜道:“多谢不杀之恩!”

参天古树道:“虽然我痛恨这些人,但我更痛恨恶魔!他们释放的毒液,怨气,恐惧,贪婪,仇恨,将这片森林弄得乌七八糟。所有的植被都无法再生长,所有的花儿都不能再绽放,清河变成臭水,生灵只剩下骸骨。你们一定要将那些恶魔通通消灭掉!”

盼儿不禁心中一动,问道:“你们恨天魔?”

参天古树道:“那些恶魔根本不懂得与自然和谐相处。他们贪得无厌,只会将这世界变成一片荒漠。”

盼儿提了一口气,道:“那请加入我们吧!与我们一同战斗!”

......

阴风阵阵,寒雨飒飒,西域国的山谷之上人头遍地,血流成河。鲜血的气息游荡在空气中,山谷之外的恶鬼闻到了人血的味道,变得异常的亢奋,皆骚动起来。

山谷之上一颗大树上,茂密的树叶忽然动了一下,接着,一只黑漆漆的手伸了进来,再接着,一只恐怖的脑袋露了出来。

这只脑袋一会儿现牛头,一会儿现马头,一会儿又变成了人头,一只眼睛生在脑门上,另一只眼睛生在下巴上,鼻子一孔朝天,另一孔朝地,耳朵一个在前边,另一个在后边,生得那叫一个丑陋怪异。

突然,他的头上冒起一团黑绿色的火焰,接着发出一声嘶哑的大笑。

国王不禁抬头一望,众多卫兵也纷纷抬起了头,唯有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还在挥舞着屠刀。

夜叉!空行夜叉!

这远古的恶鬼,拥有极其敏锐的嗅觉,鲜血与人肉的味道,使他变得异常的亢奋。

他那双血红色的眼中上下波动,顷刻迸溅出一团绿幽幽的鬼火。

只见他猛地向前一跃,展开肉翅,腾空飞起,大叫道:“人在这里!我找到他们了!”这声邪性的嘶吼声响彻山谷上方,宛如金属切割时发出的刺耳声音,令人骨寒毛竖。

霎时间,远处的天边也回响起群魔恶鬼的咆哮声。大地在猛烈的震动,成群结队的恶鬼,正一窝蜂的涌向这片山谷。

国王的将军惊愕失色,他拔出宝剑,大叫道:“恶鬼出现了!备战!备战!”

国王惊恐之余,连忙站了起来,也拔出了宝剑,大喝道:“跟我一起杀了恶鬼!”

将士们得令,高举着沾满了鲜血的宝剑,围成一团,一齐冲向了夜叉。与此同时,四下里惊恐万状的百姓随着涌动的士兵四下逃窜,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纷乱的人群之中,只见有两个大汉,互相一视,忽然一齐扑向了一个卫兵。那卫兵的目光全在夜叉身上,根本毫无防备,登时被扑到在地。只见那两个大汉一人夺过他手中的宝剑,另一个人紧忙搬起一块儿石头,狠狠砸向了卫兵的头。

那卫兵当场毙命。这二人转过身来,又扑倒了一个卫兵,夺过他手中宝剑。

只听两二人回头大叫道:“我们投降!我们愿意送上国王的人头!”说着,这两人捡起宝剑冲上前去,直冲着国王的身影奔去,一齐朝向国王后背刺去。

第五十九章 存亡之际

国王猛地一回头,眼前寒光一闪,惊见到刺向他的宝剑。那一瞬间,他不禁腿一软,绊了一跤,却巧妙的躲过了一厄。

他睁大眼睛,尖声叫道:“反了!你们果然是反了!来人啊!快杀了他们!”

然而此时,所有的士兵皆在与夜叉缠斗,现场一片乱哄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国王正遭刺杀。

国王站起身来,举起宝剑,喝道:“你们竟敢图害你们的国王!”

这二人没刺中国王,不由得又惊又恐,他们相互一视,叫道:“一不做,二不休!反了我们也是被他逼的!左右都是个死,不如跟他拼了!”

说着,二人犹如发了疯一般,胡乱挥动着宝剑,冲向国王砍去。这二人虽然年轻力壮,但却非士兵出身,没有任何作战经验。更何况,此时他们面对的,是他们的国王。

一时间,二人慌作一团,双手颤抖,他们一通乱砍乱劈,却并没有砍中国王。国王双手紧握宝剑,一边挥舞招架,一边沉着冷静的注视着他们。

便在一瞬间,国王发现了一处空挡,猛地大喝一声。其中一人慌了神,眼前一花,再一看,只见国王宝剑一抡,招架住袭来的一剑,随即猛一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那人登时“啊”的一声大叫,即刻被踹倒在地。另一人见状,顿时也慌了神,忙冲过去扶他。国王见此机会,不给他们丝毫喘息,忽然向前大跨一步,抡起宝剑便朝一人的头砍去。

突然之间,国王忽见一个黑影蹿动,猛觉后背一凉,只听身后一声阴冷冷的声音:“国王,这两个活人是我的。”

国王愕然回头,登时惊得一身冷汗,眼前站着一只蛇头夜叉鬼。只见夜叉肉翅一挥,顷刻便将国王拍出数丈。国王登时口吐鲜血,只觉得五脏六腑被震碎了似的。

他捂着胸口抬头一看,夜叉鬼已站在那二人身后,他两只鬼爪一伸,便将二人抓了起来,尖利指甲顷刻嵌入二人的皮肉,鲜血“嗤”的溅了一地。

二人痛苦的大叫起来:“饶命!饶命!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夜叉哈哈大笑,右足一蹬,抓着二人凌空飞起。眼下这饥肠辘辘的恶鬼只想吃人,又哪里还会理会他们的求饶。他张开血盆大口,便向一人的脖子咬了下去。

刹那间,那人的脖子已被咬得稀烂,当场毙命。溅了一地的血肉,有血管,有筋肉,隐约还冒着热气。国王捂住嘴,险些呕吐出来。

夜叉贪婪的咀嚼着尸体,他的食量惊人,没一会儿,这人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骸骨。另一人吓得发了疯,挥舞着手中的剑乱劈乱砍。

只听“铛”的一声,宝剑砍在了夜叉的蛇头上。再一看,宝剑竟然折断了,夜叉却毫发无损。夜叉回过头,口吐分叉的信子,一双金黄色的蛇眼望向那人,猛一张口,生生将那人的头吞了进去。

国王只瞧得胆颤心惊,吃力的爬了起来,正欲逃跑,忽见天空之上,又飞来了数十只空行夜叉。他们自空中俯视,寻找着猎物。他再环顾四下,只见众士兵围成一团,高举长矛与弓箭,正与空中的夜叉做着殊死搏斗。

只听将军一声喝令:“弓箭手点火!放箭!”

弓弩手得令,纷纷架上箭,点上火,拉满弓。刹那间,漫天火雨,万箭齐飞。

但这些空行夜叉的速度却快如闪电,只见得天空之上一个个黑影蹿动,令得弓弩手根本无法捕捉到准确的射箭方向。一瞬间,鬼影闪动,三名卫兵被空袭而来的夜叉抓上了天空,随即便将他们残忍的生吃活嚼。

国王拖着疼痛的身子,一瘸一拐冲上前去,高呼道:“围成一团!全体围成一团!谁也不要单独作战!”

将军转头惊见国王受伤,紧忙跑了过去,将他背起带回士兵集结的队伍里,大叫道:“保护国王!保护国王!列阵!列阵!”

众将士得令,这万余人的军队瞬间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国王被将军背到方阵最中心,卫兵们连忙将他团团护住。

国王咳了一口血,放眼望向四下乱蹿的百姓,叫道:“让他们也一起加入战斗!”

将军得令,朗声朝着百姓发号指令。然而,他忽然脸色大变,眼前的百姓竟一动不动。他们一脸冷漠,观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在他们眼中,国王与夜叉一样,都是恶魔。

只有一个小男孩,一个十岁的孩子,依然手持宝剑,与士兵们一同在战斗!

这小男孩就是阿布伦卡。

他一边挥舞那柄比他高出一头的宝剑,一边大叫道:“咱们不要放弃!咱们一定能够战胜恶魔!”

众多百姓还是一动不动!

他们的目光中,写满了冷漠、麻木不仁。夜叉胜,他们就投降夜叉。国王胜,他们就投降国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国王惊讶的望向百姓,心下又是焦急又是悲愤,渐渐整颗心好似进入了一片寒冰地带。他不由得仰天长叹,眼下这一幕幕,国破了,民心也失了,只剩下这些卫兵和手中宝剑。他仰天大叫:“难道天要亡我西域国吗?”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高举宝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高声叫道:“西域国万岁!”

将军再一转头,只见国王突然冲出兵阵,挥舞着宝剑冲向一个正在低空飞行的夜叉。

这夜叉见到国王冲了过来,睁大鬼眼,嘿嘿一笑,猛地一抬手,一把掐住了国王的脖子。夜叉哈哈大笑:“西域国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若早些归顺我们欲界天主,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凄惨下场。现在,你的佛祖在哪里?”

众将士见到这惊愕的一幕,全体慌了神。倘若国王死了,军心就散了。

国王怒视着夜叉,悲愤的情绪令他脸上竟然毫无惧色。他狠狠咬着牙,朝向夜叉啐了一口,再次高呼道:“西域国万岁!”

夜叉登时暴怒,他头上的鬼火冒出数丈。只见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便要将国王生生吞入口中。国王已知自己必死无疑,缓缓闭上了眼睛。

千句一发之际!忽听一个清脆女子声音喝道:“夜叉!听闻不动明王降魔咒!”

霎时之间,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照射过来。

众人一齐抬起头来,只见一位身穿铠甲的女子一个跳跃飞奔而来。她手臂一挥,金光乍现,一柄金光宝剑凌空飞出,如电光火石一般,飞驰刺向夜叉的心口。

那夜叉回头一望,眼前一道刺眼的金光闪过,他“啊”的一声大叫,忙放下国王,捂住眼睛。再一眨眼,只听得“砰”的一声。金光宝剑已刺入了他的心口。

只见夜叉顷刻烈焰焚身,一团团黑烟从他身上冒了出来。他不住地大喊大叫:“神通法力!神通法力!”黑烟四起,鬼哭狼嚎。这夜叉鬼已化为了一团黑烟。

国王摔倒在地,一时死里逃生,惊骇之际连忙抬起头来,眼前竟是盼儿的身影。他一惊之下,不禁喜上心头,忙道:“是大菩萨他们!西域国有救了!”

便在这时,其余的空行夜叉,纷纷回过头来,一齐俯视住盼儿。

盼儿连忙将国王扶起,问道:“国王陛下,你没事儿吧?”

国王急忙道:“姑娘,那神鹰呢?”此时此刻,国王最盼望的,就是迦楼罗能够到来,助他们一起对付这些空行夜叉。

但见盼儿迟疑了下,道:“迦楼罗他......他来不了了......”

国王接着道:“那大菩萨呢?”

盼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他在哪里......”

国王不禁大失所望,叹了一口气,盼儿虽有神通法力,但不过是个弱女子,根本无法改变眼下这危机。他摇头叹道:“姑娘快跑吧,西域国已破,我们这里,也被恶魔发现了......”

盼儿连忙道:“国王莫忧,盼儿这次带来中原的十万精兵,助您对抗天神国!”

国王一怔,不由得心头大震,惊道:“十万精兵!”他惊讶的望着盼儿,又问道:“你去了中原?”

盼儿点点头,道:“国王陛下,事出紧急,我便擅自与迦楼罗一同前去了中原,请求他们出兵援助。这十万精兵只是先前部队,另有百万雄师也在召集汇合陆续赶来这里,拯救我们人间!”

国王只听得激动万分,上一刻宛如坠入了黑暗深渊的心,此时又重见到了明媚的阳光。他激动地道:“援军在哪里?”

盼儿抬头指向谷口道:“大军已到了山谷下。”

国王侧耳聆听,隐隐听得马蹄声,踏步声,浩浩荡荡,绵绵不绝。他心中惊喜不已,道:“姑娘!你挽救了我们整个西域国!”说到这里,忽又想到那日盼儿曾向他请缨前往中原请求支援,可他当时却一口否决了。

国王不由得又悔又愧,竟不顾及国王的威严,当即面向盼儿单膝下跪,歉然道:“请接收我的道歉,我差点就葬送了西域国。”

盼儿吓了一大跳,紧忙将国王扶起,慌张道:“不敢不敢,眼下不仅是西域国危难,更关乎整个人间的生死存亡。我们一定要放下地域成见,放下你我分别之心,共同抵御天魔和天神国!”

国王惭愧的点点头,忽然他睁大眼睛望向盼儿身后,失声大叫:“小心!”

盼儿一愕,忙转过头来,惊见一只空行夜叉正冲着她飞扑而来。

这生死之间,盼儿心头一慌,脑中一片空白,竟忘了不动明王降魔咒的法咒。她情急之下,忙抬手一挡,突然白光乍现,七宝福报珠闪现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

那夜叉双目被晃了一下,登时黑烟冒起。他扯着脖子大喊大叫:“这女娃子有神通法器!快一起擒住她!”

便在慌乱之际,又见两只夜叉也冲向盼儿飞袭而来。

盼儿大惊失色,口中默念不动明王降魔咒,可是一时心慌意乱,又根本想不起来法咒的念法。

突然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面前。再接着,只见天下黑压压的好大一片。盼儿抬头看去,只见千百只乌鸦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她再低头一看,这巨大的身影正是那个参天古树。只听古树闷声道:“咱们一起消灭臭虫!”

参天古树身后,登时又蹿出来几个和他一样身形的树人。古树挥舞树干,顺势一鞭挥出,势道凌厉至极,顷刻间便将一只夜叉鞭成两半。

另一只夜叉鬼大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参天古树没有说话,继续挥舞树干,冲向夜叉疯狂的鞭打过去。

那夜叉东躲西闪,速度越是迅如闪电。古树动作缓慢,一时间,竟一下都没有碰到夜叉。

古树闷闷哼了一声,忽然间,只见他的树干又长出来许多枝蔓,接着,枝蔓越长越多。他向前一挥,这些枝蔓竟将那夜叉团团围住,令他无处闪躲。再接着,只见这些枝蔓迅速向里回缩,弹指间,已将夜叉鬼浑身缠住。那夜叉一边挣扎,一边撕咬枝蔓。然而他咬断一根,又长出一根,源源不断,绵绵不绝。

盼儿见状,不由得精神一震,眼下正是消灭恶鬼的最佳时机。她当即屏气凝神,口念不动明王降魔咒,抬手一挥,金光乍现,一柄金光宝剑幻化而生,飞驰刺了过去。

这柄金光宝剑正好刺中那夜叉的心口,登时黑烟缭绕,随着一声鬼哭狼嚎,那夜叉消失了。

国王抬头仰望这参天古树,惊问道:“这是什么?”

参天古树冷冷瞥了一眼国王,道:“我不是帮你,我是在消灭臭虫!”说着,他踏着大步冲向前方,与鸦群和树人一同战斗,继续攻向剩余的夜叉。

众将士一惊之下,见已有三只夜叉被古树和盼儿消灭掉了,惊骇之余,皆信心大增。他们连忙点燃火箭,拉满弓,纷纷对着空中的夜叉射去。绝望麻木的众百姓,惊见到这神奇的一幕幕,也纷纷捡起石头,朝着天上的夜叉投掷。

国王不禁心下大喜,道:“看来胜利在望了!”

盼儿却忧心忡忡,摇头道:“这些夜叉只是敌人的诱饵。天神国就要攻来了......”

她和国王走向谷口,拨开密密麻麻的枝叶,立南眺望,只见浩浩荡荡的大军已集结在山谷之下。然而在大军身后百里,一片宛如洪水海啸般的天神国大军,正朝向这里疾奔而来。

第六十章 山谷之上

阴风滚滚,黄沙漫天,鲜血染红了大地。血红的大地和耀眼的火光将天空映得一片通红,哭喊声,咆哮声,此起彼伏,呼啸着的火箭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

此时此刻,中原大军正与天神国激烈的交战。

天神国的屠夫如狂风骤雨一般蜂拥而上,挥舞着他们手中大刀和狼牙棒,一个倒下了,另一个便顶上去。

一个战士身中数十箭,在倒下的最后一刻,还高呼着口号:“天神保佑!天神保佑!信天神,获得永生的幸福!不信神者,必诛之!”

离苦操纵神境通,携着红缨于天空之上滑翔而去,望着战场上的累累尸骨和丢弃的战车辎重,真是一片人间的屠宰地狱。

他伸出衣袖抹了抹额头汗水的不自禁流下的泪水,失声大叫:“太惨了!不要杀人了!不要杀人了!”

红缨望见这番凄惨的景象,也不禁心口感到紧紧抽痛,叹道:“人与人之间,为何有这么大的仇恨?”

离苦回头怒视天边,厉声长啸,仿佛想要将他一生所经受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只听他叫道:“天魔~!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浑厚无比的声音:“你这小和尚太妇人之仁了,要想救人,就得杀了恶人,扬善必先抑恶,战场上,还得靠拳头!”

此人正是罗睺。

罗睺大吼一声:“大家速速跟我来!”

顷刻间,一片如巨雷般的吼叫声响彻天地,如恶虎群狼的阿修罗大军,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盼儿正站在山谷之上,与众将士一同俯视着这片激烈的战场。西域国人的眼中,纷纷燃起一团复仇火焰,恨不得立即冲下去,将天神国的屠夫,通通杀尽。

盼儿只看得焦虑万分,大声道:“陛下,咱们速速加入战斗吧,与中原军队一齐击退天神国!”

国王紧锁眉头,正欲传令,忽然,一个黑影闪过,那诡异的黑袍人又出现在国王的身后。

登时,盼儿只觉心跳骤然加速,她不由得凝神看去,只见黑袍人微微瞥了她一眼,那双死人一般的双目射出一道寒光,随即他凑在国王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盼儿不由得心中一凛:“这人是谁?我怎么感觉不像人?更像......更像......”盼儿望着此人,心里不禁联想到了妖魔。

黑袍人低下头,俯耳道:“国王陛下,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国王忧心忡忡的观望着战局,惶惑道:“这是为何啊......”

黑袍人笑了笑,低声道:“这样做对我们西域国最有利。我们就站在山谷之上,静观其变,保存实力。这山谷易守不易攻,天神国一时间根本攻不上来。”

国王登时一怔,不由得向下环视。这山谷外他确实已经反复勘测过,这里悬崖陡峭,山路曲折盘旋,道路狭窄,岩不可攀,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倘若国王按兵不动,只是坚守山谷,除了空行夜叉,无论是战马还是那些狂暴的屠夫,根本攻不上来。

国王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

黑袍人微微一笑,道:“等到战局已定,我们再下去锁定胜局,将他们一网打尽。”

国王听得不由得浑身一颤,慌道:“我们西域国怎能做这种小人行径?”

此时盼儿在一旁瞧着他们嘀嘀咕咕,越看越觉得古怪诡异,急忙上前一步,大声道:“国王陛下,请您速速下令发兵吧!”

但见国王眼神迟疑,那一瞬间,他心中变得犹豫不决,他又低头俯视着这片紧张战场,顿了顿,说道:“再等等......”

盼儿一时呆住了,忙问道:“您还要等什么?这战场瞬息万变,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胜算啊!”

国王绷着脸,缓了一口气,道:“姑娘,这上阵打仗你确实不懂,我们需要部署......”

盼儿呆若木鸡,一时心里凉飕飕的,心下明白了,国王是想站在一边坐收渔翁之利。

黑袍人幽暗的眼珠骨碌碌的一转,接着道:“国王陛下,您想想,这些士兵可是咱们的家底啊,绝不能这么白白牺牲。多保存一份实力,就多了一份谈判的筹码。”

国王疑声道:“什么谈判的筹码?”

黑袍人道:“您有没有想过,倘若您全军覆没,即便是击退了天神国,咱们又拿什么和中原人谈,又靠什么复国?这西域国的一切还会属于您吗?这王位还会属于您吗?不如等他们都打光了,咱们再下去收拾残局也不迟......”

便在这时,只见国王的将军疾步走了过来,朗声道:“国王陛下,我们的将士们都已整装待发,随时等候您一声令下,冲下去灭了他天神国!”

但见国王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道:“你急什么,告诉全体将士,原地待命,谁也不许动!”

将军不知所以,眼下战机稍纵即逝,只觉得五内俱焚,忙道:“陛下,战机不能延误,军心士气也不能被打击。”他望向山下,大声道:“眼下正是一鼓作气与中原人夹击天神国的最佳时机!”

国王脸上一沉,皱着眉道:“将军,请问你是国王还是我是国王?”

将军一怔,登时满头大汗,单膝跪地道:“您是国王!臣只会誓死效忠于您!”

国王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板着脸道:“传令下去,所有将士谁也不许动,擅自出战者,立斩!”

将军擦了擦一头大汗,心里又焦虑又困惑,却也无可无奈,便道:“是!”

千军万马在嘶吼,在奔跑,在搏杀,蜂拥而上的人潮冲向了山崖,一浪接一浪。国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战局。

不远处,只见骑着战马的中原老将军已被逼到了山谷断崖处,他仰着脖子大叫道:“西域国的友军,请速速发兵与我们一同战斗,夹击天神国!”

盼儿只瞧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她万万没料到,国王会在这紧要关头按兵不动。眼睛中原人已被逼到了山谷之下,形势极度不利。她不禁心想:“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吗?”

只觉得天神国的屠夫们,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各个视死如归,也不知天魔对他们释放了什么样的魔咒。天神国士兵的身形普遍要比中原人高大,而中原士兵经过长途奔袭,又在黑暗森林惨遭参天古树的袭击,本已疲惫不堪,此时看来已毫无招架之力了。

并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中原人没有坚定的信仰和必胜的信念,在被动的局面里,士兵的意志摇摆不定。此时此刻,只听有人大呼:“我们跑吧!撤退吧!”

盼儿不禁心中悲愤难抑,忍不住大声道:“国王陛下,这些中原将士和您的将士们一样,都是人,都有父母亲人,他们抛家舍业,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助您退敌,您怎么能在这关键见死不救按兵不动呢?军心一散,天神国攻上来,到时您必然性命难保!”

国王听她这么说,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右手紧紧按住宝剑,思想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这时,那黑袍人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低声道:“国王陛下,您可以命令士兵往山下射箭,并且扔石头砸死他们。”他说话虽然声音很小,但这次盼儿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登时心中一愕,大声道:“不行!下面全是浴血奋战的中原将士,你要砸死他们吗?”

黑袍人缓缓转过头,冷冷一笑,道:“妇人之仁,你懂什么,既然上了战场,牺牲就在所难免。”接着,他抬高嗓音,尖声道:“哪一个千秋霸业,不是靠无数的骸骨堆积起来的?”

盼儿怒视住他,那一刹那,忽觉胸口一阵莫名的刺痛。黑袍人的那双眼睛,宛如一口幽暗的黑井,深不见底,她只觉灵魂都要被他吸走了似的。

便在这一瞬间,只见她手腕上的七宝福报珠乍现一道白光,如一股甘甜的清泉涌入她的胸口,渐渐地,她心口疼痛骤减,这才缓过神来。她不禁惊惧不已,不敢再抬头看那黑袍人一眼。她不由得暗暗惊诧,心想:“这人是谁啊?这根本不是人!我的魂魄差点被他吸出来了,难道他是罗刹?”

这痛不欲生的感觉,盼儿有过一次切身体会,那就是被罗刹王吸走三魂的那一瞬。可她不禁又想:“罗刹王早已魂飞魄散了,这黑袍人又是谁呢?”她越想越觉得诡异,难道这黑袍人控制了国王的心识?

便在这时,山谷之间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猛一抬头,登时脸色大喜,只见参天古树率领众多树人,踏步冲向谷口。

盼儿大声道:“大树仙!你要去哪里?”

参天古树道:“我要去消灭恶魔!”他一边走,一边摇头道:“这些人还是这么自私自利。”

盼儿只听得胸口热血沸腾,他深深提了一口气,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跃上一头战马,“驾”的一声,拔出宝剑,纵马追上古树,叫道:“我们一起去战斗!”她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黑袍人,心想:“你究竟是什么妖魔?我一定要弄清楚!”

西域国的士兵望见盼儿一个弱女子冲上了战场,皆羞愧的低下了头,如遭受奇耻大辱一般,运着闷气窃窃私语:“我们怎么还不如个女子。”

这些话虽然声音很低,但国王却听见了。他不由得脸色一变,此时此刻,他已感觉到士兵们的强力不满,眼下若再不出兵,恐军心有变。

国王深深提了一口气,闷声道:“备战!”

将军登时精神一振,立即拔出宝剑,高声道:“全军将士听令!备战!备战!杀出重围!”

顷刻间,众将士士气大振,纷纷骑上战马,拔出宝剑,拉满弓弩,等待着国王的最后指令。而此时此刻,盼儿已随着树人一同冲入了纷乱的战场。

中原老将军见到盼儿,脸上一喜,高叫道:“西域国的军队呢?”

盼儿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之间,只见一个高大的天神国屠夫冲了过来,他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猛地向上一抡,便朝向盼儿头奇袭而来。

老将军见状,急忙大喊:“小心!”

盼儿登时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眼前一个沾满血渍的狼牙棒便要击中她的头了。她“啊”的一声大叫,随手举起宝剑向上一挡。

“铛”的一声响,盼儿只觉得右臂猛烈一震,剧痛难当,仿佛骨头都要断了。这一击的力道生猛至极,她手中的剑瞬间被震落,战马“嗷”的一声叫,跪倒在了地上。

盼儿虽挡住了这一奇袭,保住了性命,但仍被击出数丈。她“噗通”一下跌倒在地上,面前沙土飞扬,慌乱的马蹄险些踏在她的脸上。

那位天神国屠夫凝神一看,不由得神色亢奋起来,大叫道:“是女人!是女人!”他哈哈一笑,甩开手中的狼牙棒,展开双手,朝向盼儿飞扑而来。

盼儿拼劲全力蹬着脚步,一步一步往后退,手臂疼痛不已,根本站不起来,一时间心头一愕,看来自己九死一生了。

生死一瞬间,时间渐渐放慢了。

她回顾自己这一生,实是苦多乐少,蓦地回想起许多幸福的瞬间:幼年时与父母亲人在一起的时光,是幸福的。后来在寺庙里遇到了离苦,机缘巧合,与他一同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也是快活的。也不知他怎样了,好想再见他一面,好想和他一起去救苦救难,普度众生。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眷恋,对这世界恋恋不舍,阵阵伤感涌上心头。

刹那间,她那只断臂竟然浮动起来,七情萧迎风舞动,美妙的音乐凌空飘扬。

第六十一章 刻骨仇恨

霎时之间,一声声美妙的音乐交织着空灵的歌声,回荡在天地间。声中仿佛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开放,飘逸出芳香。

那扑向盼儿的天神国屠夫,登时跪倒在地,仰天出神,放下了手中的狼牙棒。

盼儿死里逃生,骇然之下,连忙爬起身来。她环顾四方,眼前的奇异景象赫然在目。但见正在生死搏杀的两军士兵皆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愕然而立,他们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恍如梦游一般。

七情萧释放出的音乐,时而高昂悠扬,时而委婉动人,一股股奇香随着气流,掠过每一个人的鼻尖。顿时,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和合,如泉涌一般侵入他们心中,令他们思维迟钝,神识混乱,竟忘记了,此时此处乃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盼儿惊想:“难道刚才我生死一瞬间,竟触发了七情萧的神通法力?”

正在此时,只听得山谷之上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盼儿回头一望,不禁脸上大喜。但见西域国王身骑战马,率领着西域国的将士们,风行电击,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冲入了战场之上。

盼儿精神倍增,强忍住胳膊疼痛,一跃跨上那匹摔倒在地的战马,高举起宝剑,大叫一声:“冲啊!”

西域国的众将士一路向前冲杀,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得所有西域国的将士大为惊讶,一片哗然!

但见天神国众人,好似中了什么古怪的魔法,竟各个一动不动,呆呆望天,任其宰杀。

国王与将军们又惊又疑,不禁面面相窥。本以为避免不了的一场恶战,竟变得如此怪异。他们如入无人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便冲垮了天神国的兵阵。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嗜血狂暴的天神国屠夫们,皆被盼儿的七情萧勾走了七魄,现在不过就是一群行尸走肉。

没一会儿功夫,天神国的兵阵乌压压的倒地一大片,已经溃不成军了。

盼儿瞧得惊喜交集,她勒住战马,转头对大叫道:“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然而,当她看向西域国王时,脸色骤然大变,她哆哆嗦嗦的指向国王身后,高叫道:“国王!你身后是什么东西?”

国王却没有听见她的喊叫,仍然马不停蹄的向前攻去。

盼儿却变得惊恐万状,她看见国王的身后扒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但那动作却不像人,更犹如狼身后的狈。那人影正是诡异的黑袍人。那一瞬间,盼儿只觉得后心发凉,毛骨悚然。

盼儿深提一口气,“驾”的一声,急忙追上前去。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国王!

只见黑袍人慢慢转过头来,双目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苍白的皮肤变成了灰色。他忽在国王耳边轻吹了口气,登时冒出一团浓浓黑烟。

国王立即勒住了战马,独自仰天,怔怔出神。他身边的将军和卫兵们,纷纷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他们好像谁也没有看见黑袍人,皆不知所以。只听将军道:“国王陛下,眼下咱们一鼓作气攻上去,天神国必败!”

但见国王的瞳孔渐渐放大,他失魂般的笑一笑,那笑声鬼魅而古怪,接着冷冷道:“传令下去,我军调转,去攻打中原人。”

此言一出,将军大惊失色,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愕然无语。

国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双眉竖起,低声道:“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将军不由得浑身一颤,惶惑道:“国王陛下,那......那是我们的友军啊......”

国王斜视住他,忽然拔剑指向将军,喝道:“你竟敢违背我的军令!你竟敢挑战国王的权威!你是不是早有反心?”

将军惊呆了,他失魂落魄的望向国王,道:“国王陛下,臣对您忠心耿耿,您是听谁挑拨的......”说着说着,他不禁流下了眼泪,一不留神,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已黯然伤神,毫无斗志。

国王的那双眼睛依旧冰冷如刀,他调转马头,大声道:“全体将士听令,向中原人进攻!”

此言一出,全体西域国将士皆愕然相顾。他们不敢违背国王的命令,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所以。

国王又大声喝令了一遍,众士兵这才纷纷转过身来,却谁也没敢上前一步。

只听国王叫道:“谁杀了中原的将军,赏黄金百两,封侯爵!”

国王这句话,如雷贯耳,所有的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虽觉得莫名其妙,却不禁流露出兴奋的表情。一时间,四下里响起了吱吱嘎嘎的议论声。

有些人渐渐变得蠢蠢欲动,摩拳擦掌,他们抬头看向乌压压的一片中原人,眼中却好似看见了黄金和美女。

只听一人大叫道:“咱们攻过去吧!”说着,这人一声大喝,便策马向中原人奔去了。

其他的士兵相互一视,一齐高叫道:“咱们也走!别让他抢了头功!”登时,马蹄与战鼓声再度响彻天地,西域国众兵勇皆气势昂然,一齐奔向了中原人那边。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盼儿一声大叫:“停!~你们住手!~”

千军万马阵前,忽见盼儿骑着黑马飞跃而上,策马拦在了众兵勇面前。她悲愤填膺的喊道:“你们怎能敌我不分攻打咱们的友军?这些中原士兵们,不远万里而来,你们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吗?他们也有家也有亲人,他们为何要来西域国,还不是为了解救你们,为了拯救我们人间!”

众兵勇愕然止步,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皆被盼儿一个小姑娘呵斥得羞愧满面,措颜无地。他们一时间迟疑不下,纷纷抬头望向前方,只见中原人那边闪动着一双双惊疑的眼睛。

盼儿高举宝剑,喊道:“将士们,跟我走!咱们一同杀向天神国!攻破天神国,为我们惨死的父老乡亲们报仇!”

西域国众兵勇还是迟疑不动,不可否认,国王给予他们的承诺,确实充满了诱惑。

盼儿心下大急,正在焦急之时,国王却驾马缓缓走了上来。

他怒视住盼儿,抬高嗓音喝道:“你们全部都反了吗?你们为何要听这妖女的话!这女子是千年妖怪,你们快去把她杀死!”

盼儿登时心中一愕,只听得国王这声喊叫尖利刺耳,腔调古怪,好似某种野兽的嚎叫声,阴森又恐怖。

她惊想:“这根本就不是国王的声音!”不禁又看向国王,她的目光投向了国王身后的黑袍人,不禁失声大叫:“将士们!国王被妖魔附体了!”

突然之间,黑袍人那双暗不见底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盼儿与他目光相触,瞬间感觉整个人进入到了一个黑洞里。四下里静悄悄的,耳畔响起隐隐的哀嚎声和呜咽声,她仔细一听,顿时心惊胆战,那哭声分明就是她自己。

这是一条黑漆漆的隧道。她惊惶无措,汗流浃背,眼前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她唯有摸着黑,哆哆嗦嗦地向着光亮走去。当她走到光亮处,忽然“啊”的一声惊噫。

她看见了爹爹妈妈,他们慈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朝着她微微招手。

盼儿惊讶地望着这番景象,“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她抹着眼泪跑上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爹爹妈妈,孩儿给您二老磕头了,孩儿好想你们,好想你们......”

盼儿的爹妈笑着将她扶起。她环顾四方,自己竟然来到了幼年时居住的小屋。屋里的陈设,桌椅板凳,床铺上由竹简编织的席子,那细节,那感受,那味道,也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盼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来,却看见爹爹正在和哥哥下棋。爹爹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棋盘,忽见哥哥对她做了一个鬼脸,道:“妹子,你看懂了吗?”

爹爹忙伸手拍了一下哥哥的头,微笑道:“别分心,你妹妹还小,还有两步棋你就输了。”

盼儿一怔,痴痴地道:“爹爹......哥哥......”

这时,只听妈妈说道:“盼儿,饭菜好了。”

哥哥笑了笑,道:“妹妹放心,这次哥哥要是中了举人,一定回来教你下棋......”

盼儿猛一回头,见到妈妈正对着灶台摇着扇子,灶台下的柴火烧得通红通红的,香喷喷的饭菜味道迎面扑来。

盼儿一惊之下,心口瞬间化了,又喜又悲,万千感受难以言喻。这幼年幸福的一瞬间,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可是这次却是无比的真实。一时间她泪水朦胧,不自禁地蹲下身哽咽道:“这都是真的吗......这都是真的吗......”

突然间,只听得门外传来呼哧喝骂之声,“砰”的一声,三五个人破门而入。她连忙惊慌抬头,眼前是几个鼠目獐头的糙汉。

其中一人笑道:“林员外,你欠的银两该还我了。”

爹爹脸色大变,怒道:“你们这些恶人串通官府霸占我的产业,竟然还找我要银两!我一生诚诚恳恳,兢兢业业,却被你们这些狼狈为奸的恶人坑害,我要上京告御状!”

那人咯咯奸笑,道:“告我?林员外,您瞧瞧我身边这几位爷是谁?”

说着,另几人立即围了上前。他们身着朝廷官服,手握大刀,厉声道:“没钱!那我们就将这老儿押进大牢!”

爹爹一时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这是欺负老实人!你们强抢民财贪赃枉法!你们......你们会遭报应的......”

几人一阵哄堂大笑,道:“报应?林员外,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还没看明白?今日我们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告诉你,这就是世道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几位官爷要吃饭啊。你当初若懂事孝敬孝敬这几位爷,哪还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既然你不肯交出来,我们就自己抢了!”

说完,这几人一齐涌上前来,一瞬之间,便将爹爹五花大绑起来。

只听得妈妈一声尖叫,吓得瘫在地。哥哥当即冲了过去,便要和他们拼命。

爹爹忽然长叹一声,对哥哥喝令道:“你不要动!我跟他们去便是了,你要照顾好你娘和妹妹,记住,一定要考上功名,为我们林家伸冤!”

哥哥不禁泪流满面,不住地对着他爹磕头。

爹爹闭上眼睛,道:“带我走吧。”

便在这时,只听一个官兵道:“停!”他的目光落在了盼儿身上。他饶有兴致的瞧了瞧盼儿,笑嘻嘻地道:“老儿,这小妮子是你闺女?”

见他注意到盼儿,爹爹不禁脸色青灰,愕然道:“你们要做什么?”

只见那官兵睁大眼睛,脸红耳赤地看着盼儿道:“老头,你闺女生得很标致嘛......”

爹爹惊愕失色,咬牙道:“她才十二岁......你们不能这样......你要的是我......”

那官兵咧嘴一笑,道:“老头,咱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把你闺女借给我们兄弟一晚,我们便饶了你,怎样?”

爹爹怒目圆睁地吼道:“你敢?你们这帮禽兽!”他忽然拼尽全力的挣扎起身,便要去夺那官兵的大刀。另一个官兵见状,当即冲上前来拔出大刀,抬手便向他头上狠狠一敲。

这眨眼之间,盼儿的爹爹登时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盼儿的妈妈瞧见这一幕,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便如发了疯一般的扑了过来。

那官兵横了她一眼,一抬脚踹了过去。盼儿的妈妈当即被踹倒在地。正在挣扎起身之际,忽见刀光一闪,鲜血已溅了一地。盼儿的妈妈当场被割了喉咙。

这短短的一瞬间,哥哥惊见到这一幕,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还没不及,便亲眼看到爹妈被人杀害。只听“啊”的一声大叫,他拼尽全力的冲了过来,与那官兵扭打在一起。

另外几个官兵相互一视,一双双眼睛闪出野兽般的光芒。他们向盼儿缓缓走去,笑道:“美人别怕,一会儿保证让你舒服死,哈哈哈......”

那一刹那,盼儿惊恐、愤怒、悲伤、绝望,痛恨。眼前的这些人不是人,而是恶魔!这里不是地狱,胜似地狱!

她狠狠咬着牙,咬得嘴都出血了,痛彻心扉的一声大叫:“爹爹!妈妈!哥哥!”

这几人像野兽一样一齐扑向了盼儿,开始撕扯起她的衣服。

突然之间,只见哥哥一头撞了过来,他撞倒了一人,当即夺来一把大刀,发疯似的一通劈砍。一弹指间,几人脑袋通通被砍了下去,人头落地,鲜血满地。

哥哥对她喊道:“跑!不顾一切的跑!离开这里离开这地狱!永远不要回来!”

第六十二章 复仇之火

盼儿如行尸走肉一般伫立在战场之上,她目光呆滞,直愣愣的望着前方。

渐渐地,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再接着,她眼中涌出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这团火焰又变成了血红色岩浆,变成了铭心刻骨的仇恨,她的眼中竟流出了血色的泪水,复仇的火焰,像是要将整片大地都吞噬了似的。

西域国众兵勇皆诧异的望向她,谁也不知她究竟中了什么魔障。

盼儿突然仰天大叫:“我全想起来了!”

她怒视前方的中原人,喊道:“恶魔!你们才是恶魔!”

黑袍人诡异的一笑,问道:“你恨不恨?”

盼儿凝神望向他,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黑袍人接着道:“你本应拥有的幸福快乐,是被谁剥夺的?”

盼儿咬牙道:“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恶魔......我恨他们!我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黑袍人微微一笑,板起脸道:“你这个不孝女,你的仇人就在面前,你不去为你爹娘报仇,为何反而还要帮助你的仇人?”

黑袍人最后说的那句话,如山崩地裂,利剑穿心。盼儿登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她哭道:“爹爹妈妈,孩儿......孩儿......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黑袍人指向中原人那边,高声道:“你的仇人就在对面,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盼儿脸色煞白,突然,她站了起来,咆哮道:“中原人!恶魔!我要为惨死的爹妈报仇!我要杀光你们!”

这一声喊叫,倒令西域国的将士们瞠目结舌,面面相窥,他们怎么想也不明白,这短短一瞬间,盼儿竟然倒戈一方了。

一个士兵叫道:“到底打不打?”他话音刚落,只听国王大声道:“去攻打中原人!”

只听盼儿喊道:“我要报仇雪恨!我要用他们的鲜血,祭奠爹爹妈妈!”说着,她冲狠狠踢了一脚马肚子,高举宝剑,纵马奔腾而去。

西域国重兵勇听闻国王号令,即刻追随着盼儿,一齐朝向中原人狂奔而去。

战场的另一边,中原老将军凝望向前方,只见西域国友军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他登时惊诧不已,也不知是该备战还是向前接应。

只听得中原兵阵一片慌乱的呼声:“他们是在干什么?他们是在干什么?”

老将军紧张的注视着滚滚而来的西域国兵勇,紧锁眉头,喃喃自语:“他们是敌是友?”

但见中原的士兵们各个睁大眼睛,他们的眼前,是一个个高举长矛宝剑的西域国将士们,他们满面杀气,传来阵阵呼喝叱咤声。

这些中原的军队顿时一片恐慌、混乱,他们纷纷大叫:“他们是来打我们的......”

这一幕,只惊得老将军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他久经战场,面临过无数个生死攸关的瞬间,可像今日这般,友军忽然调转方向,与敌人一起反攻,却是闻所未闻,从未见过。他惊惶无措,方寸大乱,不由得大叫道:“他们疯了......他们疯了......”

士兵们皆转头望向老将军,七嘴八舌的喊道:“将军咱们怎么办?迎战还是撤退?”

老将军后退两步,惶惑道:“迎战?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与西域国交战吗?”他咬牙长叹口气,喝令道:“传令下去,全军火速撤退!”

中原士兵皆不愿再战,更何况眼下这般不知为何而战,与谁为战。他们纷纷丢盔弃甲,四下逃窜。整个场面一时间马仰人翻,乱作一团。

但见盼儿驾着战马直冲而上,她见到中原人在逃跑,登时目露凶光,一声嘶吼:“贼人,往哪儿跑?你们一个都别想跑!今日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她踩着马背,猛地向上一跃,自战马上一个飞跃,凌空高举手臂,高声道:“感受我的痛苦吧!”

刹那间,七情萧腾空飞舞,一阵阵奇异的音乐凌空回荡在幽远的天地间。

只听美妙的乐声骤然变调,声音变得诡异怪诞。

哀伤、悲愤、痛苦、恐惧、绝望,这些令人痛不欲生的感受,如一道百丈高的瀑布飞泄而下,隐隐之中,天空上出现了一个死神般的黑暗精灵,它的眼中流躺着血泪,在吟唱,在控诉,在咆哮,直戳入每一个人的心窝。

中原人听到这乐声,登时宛如万箭穿心,每一个人瞬间便似发了疯一样,他们捶胸顿足,倒地哀嚎,朝大地拼命的磕头。

盼儿大喝一声:“杀!”

西域国的众兵勇,犹如一群发了疯的饿狼,冲向了中原人的兵阵。

......

此时此刻,离苦正与红缨飞行于万里之上,他心口忽然一阵刺痛,“啊”的一声,心下一慌,险些从高中摔下去。

红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角,忙道:“你怎么了?你感受到什么了?”

但见离苦脸色蜡黄,摇头道:“盼儿......我听到了盼儿的声音......”

红缨忙问:“盼儿怎么了?”

正在这一瞬之间,一道白光乍现,离苦猛一抬头,眼前赫然惊现好大一片七彩斑斓的通天光墙,正好挡在了他们面前。

离苦登时双目一阵刺痛,他紧忙闭上眼睛,失声道:“好强大的神通法力!”

他睁开眼来,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离苦心下大骇:“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听得一声空灵又威严的声音:“淫僧!本尊将你打入饿鬼地狱,让你悔过自己犯下的罪孽!你却不思悔改,竟然还将本尊天牢的重犯放了出来,祸害苍生!你速速伏法吧!”

离苦捂着眼睛惊道:“你是谁?”

只听红缨啐了一口,喝道:“帝释天王!”

只见帝释天王从天而降,那双高傲的眼睛斜了一眼红缨,闷声道:“红缨,你还是要和这淫僧在一起......”

红缨扶起离苦,见他一直闭着眼睛,忙道:“你没事儿吧?”

离苦缓缓睁开双眼,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禁六神无主,慌张道:“我怎么什么看不见了......”

红缨心中一愕,转头瞪向帝释,道:“你把他眼睛怎么了?”

帝释板着脸道:“这淫僧犯了大戒,又擅自释放我的重犯,不该受到惩罚吗?”

离苦惊道:“你就是帝释天王?是你......是你把我退下去的......”他又强睁开眼,眼前一道极光闪过,如针扎一般的疼。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道:“我将罗睺放出来,是为了对付天魔,解救苍生!”

帝释冷冷一笑,道:“解救苍生?解救苍生轮得到你这小小的修行者吗?”

离苦心下大急,心想:“难道我双目已瞎?眼下多耽搁一会儿,西域国就又多了一份危险!还有盼儿......她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只听他朗声道:“帝释天王!天魔已经设下了地狱结界,现在人间正在面临一场浩劫,光明的人间即将变成黑暗的地狱!您既然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神通威力,请您慈悲为怀,助我们一同去降妖伏魔,拯救黎明苍生吧!”

帝释心生厌恶,脸一沉,道:“这人间的一切恶果,自有天道定夺,你能左右得了因果轮回吗?”

离苦上前一步,朗声道:“正是因为这娑婆世界的芸芸众生无明,我佛才会慈悲传法,解救苍生,发愿度尽一切苦厄!”

离苦这句话说得即诚恳又义正言辞,帝释不由得后退一步,半晌竟无言以对。

只听红缨道:“帝释天王,你快将他眼睛治好!他是去救人,现在一刻都耽误不得!你难道没看见人间已经生灵涂炭了吗?”

帝释望着红缨明艳动人的脸,往日记忆涌上心头,不由得感概良多,道:“红缨,你一直生活在美丽祥和的*天,自是不知欲界天的浑浊恶毒。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和我一同回*天吧。我......我原谅你了......”

红缨正色道:“帝释天王,*天我自会回去。但恶鬼在杀人,我不能不管!您的琉璃宫殿有众多九天仙女,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于您都一样。你要不助我们一同去对付天魔,要不就治好小和尚的眼睛,不然的话,就给我让开!”

帝释低头不语,一抬头,忽见到红缨那双关情脉脉的眼睛正望着离苦,心下醋意大增,道:“这和尚有什么好的,至于让你这么着迷?”

红缨一时气急败坏,便高声道:“他和你不一样。你的神通比他强大,地位比他崇高,可你心里*天美好舒适的生活,而他虽只是一个修行者,却悲悯众生,心系苍生,他以一己弱小的力量,不顾及个人荣辱安危,竟敢与强大的天魔为战,这是一种大无畏的精神,他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男人!我红缨此生非他不嫁!”

红缨越说越激动,这是她的心里话,情急之下,竟全都说了出来。

离苦不由得浑身一颤,低声道:“......红缨姑娘......你......你这说的哪里话......不如......你与帝释天王一同回*天吧......”

她满面通红,心下又好生担忧他的眼睛,柔声道:“你现在能看见吗......”

离苦摇了摇头,心下急火攻心。这帝释天王不助他解救苍生,反而处处为难他。他不想再理会帝释,忽低声道:“红缨,你能拖住他吗?”

红缨登时一怔,忙道:“你要做什么?你都看不见了你还能做什么?”

突然间,离苦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妙法梵音:“离苦师傅,用天耳通......你闭上了肉眼,恰恰可以打开你的心眼,去看清这个真实的世界......”

离苦暗暗惊诧:“是哪位大菩萨用他心通和我说话......难道是......难道是......”他不由得心头一震,提了一口气,道:“我用天耳通,不用眼睛看,依然能够找到路。”说着,他忽然盘膝而坐,手结天耳印。

帝释瞧着咬牙切齿,他悄悄地背起双手,一口真气提上胸口。只见他手掌之上,乍然惊现一个五彩斑斓的光球。

然而此时离苦什么也看不见,红缨的目光也在他身上,谁也没注意到帝释的举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阵“轰隆隆”的脚步声,穿云裂石,呼啸而来。只听罗睺一声大叫:“小和尚,帝释要偷袭你!”

红缨一惊,转头看向帝释,一个健步挡在离苦面前,怒喝道:“帝释天王,你竟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偷袭他!”

帝释忙收回手,脸上忽青忽红,道:“我这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度化他......”

便在这时,只听离苦惊叫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疯了吗?”

红缨见他坦然失色,忙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离苦惶惑道:“西域国正在和中原军开战......”

红缨惊诧不已,道:“这是怎么回事......”

帝释哈哈一笑,冷笑道:“这就是五毒恶世的欲界天,这就是你们要拯救的苍生。你们还要执迷不悔吗?你们醒悟吧......”

只听离苦又一声惊讶大叫:“盼儿!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变成恶魔了......”

听他这一声大叫,帝释登时脸色大变,上前一步道:“盼儿怎么了?”

便在这时,忽然一股狂风袭来,只见罗睺狂奔而来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天边,嘭的一声响,一座巨山登时被他撞成了千万块碎石。碎石片在罗睺凌厉之极的撞击推送下,便如千万把飞鞭、巨斧一般,席卷而来,飞驰击向帝释。

帝释眉头一皱,急忙挥舞双臂,一道白光乍现,万寿无疆法咒符文闪现其周身,挡住了源源不断袭来的碎石。

离苦心中一动:“罗睺来了,正是脱身的好时机!”他突然站了起来,口念神境通法咒,高声道:“我先走一步!我要去救人!”

第六十三章 战场重逢

滚滚人潮之中,狂暴的西域国兵勇与中原人交织在了一起,刀光剑影,沙石滚滚,一片混沌。谁是敌,谁是友,谁也分辨不清。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举起手中刀剑,见人就砍,见人就杀。

天空之上,下起了酸臭的黑雨,天边电闪雷鸣,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席卷而来,发出“呼呼呜呜”的声音,好似老天爷在哭泣。

突然之间,一道金光乍现,众人纷纷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少年僧人脚踏祥云,飞行而来。

这少年僧人正是离苦。

他闭着眼睛,一边飞行,一边屏气敛息地聆听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是听力却变得格外敏锐。

盼儿抬起头,呆呆的望向天,独自出神,不由得心口感到阵阵酸痛,她恍惚道:“离苦......是你吗......”

这一声微弱的声音,离苦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急忙放声大叫:“盼儿!你在哪里?”

盼儿半梦半醒,眼前一片漆黑,隐隐约约之中,向着黑暗中那片明光走去,在这片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她却如入无人之地。

千万人厮杀吼叫声,源源不断涌入离苦的耳朵里。他惊慌万状,大叫道:“这些人为什么自己打起来了?”

他一边飞行,一边高呼:“西域国王你在哪里?盼儿你在哪里?”

突然之间,彩桥横空,黑暗中划过一道长长的金色尾巴,天空之上传来一声弦外之音,悦耳动听,余音缭绕。

“是谁在释放七情萧蛊惑众生的心识?”

黑云之间,闪现出一个光亮的人影。这人非男非女,相貌端庄,头顶上升起青烟,烟雾里的人影袒胸赤脚,头戴法冠,活脱一副观音像。

离苦暗暗惊诧,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一听这声音,美妙,祥和,空灵又*。他心想:“此人应是善神。”

只见这袒胸赤脚的神仙环顾四周,眉头一皱,忽然双手合十,高歌吟唱起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

天空之上,白虹贯日,祥云为伴,下起来了濛濛细雨,一股清风拂过这片惨烈的战场,洗刷着大地上的污浊。

一声声宛转悠扬、洋洋盈耳的六字大明咒,发挥了神奇的功效,在这片浑噩、狂乱的战场之上,宛如暮鼓晨钟,霎时间让所有人都惊醒过来。

霎时间,激战的人群皆愕然相顾,各个惊异惶恐,纷纷喊道:“我们怎么互相打起来了?”

“西域国人,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是不是投靠了天神国了?”

“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不是在攻打天神国吗?”

“这是中原友军啊!”

一时间,虽然大家放下了手中刀剑,停止了厮杀,但场面依旧显得混乱。

两军士兵们,开始激烈的争吵起来。中原人的眼中,各个流露出仇恨的目光,他们大声呵斥:“西域国没有一个好人!我们撤兵!”

盼儿脸色苍白,神色恍惚,依旧如梦游一般,向着前方走去。她自言自语道:“我都干了些什么......”

西域国王勒着战马,抬头望见那片彩虹。那一瞬间,一股甘泉涌入了他的心口。他不由得浑身一颤,恍如大梦初醒。

他急忙环顾四方,登时惊骇不已。但见四下里已是一片横尸遍野,死的皆是中原人和西域国的兵勇。他惊喊道:“我们怎么和友军打起来了?”

他急忙策马上前奔去,大叫道:“停战!停战!”

只见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迎面向他撞来,“砰”的一声,国王当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惊慌的爬了起来,浑身痛疼难当。便在这时,他身后刮来一股阴冷的风,他的后脊梁骨感觉一凉,不禁打了一个喷嚏,竟连吐出来的气,都是凉飕飕的。

国王的身后,忽然黑影一闪,那黑袍人嘿嘿一笑,从国王的身上跳了出来,一瞬之间,蹿入了乌压压的人潮之中。

离苦听到了国王的声音,急忙循声而去,飞身奔向国王,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忙道:“国王陛下,这是怎么了?”

国王见到离苦,蓦地放声大哭,道:“完了......全完了......我们和中原人打起来了......”

离苦惶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国王摇了摇头,仰天长叹,凄然道:“......我无颜面对中原人,无颜面对西域国的将士们,无颜面对我的子民们。”

离苦登时心口一紧,他虽看不见,但听国王这古怪的语气,似已猜到有不妙的事情发生,忽然间,只见国王举起宝剑,便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离苦一愕,连忙一声,“咔~”。金光罩乍现国王周身,他手上的剑被弹了出来。

国王瘫坐在地上,失神的望向离苦,竟无言以对。

离苦道:“国王陛下,万不可自戕性命,这样非但化解不了做下的业,反而还会堕入魔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化解眼下的危机和仇恨。”

忽然,只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哭喊道:“我在这里!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离苦登时心口一震,急忙循声奔去。

千军万马阵前,盼儿看见了离苦,她悲喜交加,不禁泪流满面,向着他狂奔而去,脚一滑,一下子又扑倒在地。

离苦心下大慌,一边抹着黑,一边叫道:“盼儿!你在哪里,你怎么了?”

盼儿抬头看见离苦闭着的双眼,好似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心中一愕,连忙爬了起来,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离苦。

她又是悲痛又是惶恐,抚摸着离苦的脸颊,柔声道:“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离苦摇了摇头,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听盼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哭道:“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看不见了?”眼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更关心的,是离苦的眼睛。

离苦道:“我没事......只是被光晃了一下眼......盼儿,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盼儿一证,立即蹲倒在地,失魂落魄地道:“我作孽了......我闯了大祸了......我被仇恨蒙蔽了心.......这战争,是我挑起来的,是我释放七情萧的神通,操纵了他们的心,让他们互相残杀......”

离苦呆呆的站着,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盼儿泪眼汪汪的望着他,站起来扶着他道:“我先扶你找个地方坐下......”

......

此时此刻,帝释正与罗睺酣斗不休。一道白光,一道绿光,交织在一起,直打得震天动地。

红缨焦虑万分,不禁大叫:“你们不要再打了,咱们快去救人吧!”

帝释手持一柄七彩宝剑,一边挥舞着神通,一边叫道:“你以为我愿意和他打吗?”

罗睺气冲冲地道:“帝释!你卑鄙无耻!上次你动用了四大天王,合力擒住了我!这次咱们单打独斗,谁赢了,谁就是*天的主宰!”

正在这时,大地的一道裂缝中乍然惊现一道血光,一时煞气四起,血光冲天。天魔设下的地狱结界,顷刻间涌上来数以百千万计的恶鬼,如一片黑压压的海潮,席卷而来,吞噬大地。

就在这一刹那间,花儿谢了,大树倒了,清水变成了恶臭的血汤,所有的植物、动物,纷纷死去。

天魔的六魔钩赫然惊现在天空之上,那寒光闪闪的铁锁链,遮天蔽日,伸向了大地的每一处角落。

帝释与罗睺愕然向前一看,齐声大叫:“天魔!”

只听得“咚~咚~咚~”的几声脚步声,天魔正缓缓向他们走来。他那张脸霎时千变万化,时而现男相,时而现女相,时而现恶魔相,时而又现出菩萨相。

天魔抬头望向天边,闷闷的一声怒吼:“可恶......可恶......就差一点点众生的心识就被我控制了......是谁在坏我好事?”

他这一声闷吼,宛如千万个幽灵一齐在嘶吼。红缨一听到这声音,不禁感到心口好似疯魔了一般,当即跪倒在地,捂耳大叫:“这是怎么了......我好愤怒......我好想杀人......”

帝释双目顷刻射出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他凌空飞起,喝道:“魔罗!”

天魔看了一眼帝释,道:“原来是*天王,你到我欲界来做什么?”

只见罗睺一个飞跃,拦在了天魔面前,指着他大骂道:“你这丑陋肮脏卑鄙的恶魔,你蛊惑人心,我也着了你的道了,今日我就消灭你!”

天魔忽然哈哈一笑,道:“你消灭了我,谁帮你铲除帝释?谁帮你当上*天王?”

罗睺心底里微微一动,哼了一声,道:“我会打败帝释的。”

天魔道:“倘若帝释再度动用四大天王,合力擒住你呢?”

罗睺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心中愤愤不平,忽高声道:“好!那我现在就与修罗大军一同将帝释擒住!”

帝释登时一怔,他狠狠咬牙怒视住天魔,厉声道:“恶魔!原来罗睺的恶念都是被你勾出来的!”

天魔横了他一眼,道:“帝释天王,欲界天与*天井水不犯河水,是你自己来找死的。你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滚回你的*天去。不然,我可要帮罗睺一起擒住你了。”

帝释不禁心中一愕,他紧锁眉头,但见正冲向西域国的修罗大军忽然全部转过身来,一齐向他狂奔而来。

这些凶神恶煞的阿修罗,各个身形魁梧,力大无穷,远胜人间的狮虎千百倍。这一霎那,帝释那双睥睨天下的脸竟慌了神,他回头对红缨道:“红缨,跟我走吧......”

天魔瞥了一眼红缨,忽然嘿嘿一笑,道:“这里怎么有位美丽的女修罗......”

红缨一凛,不禁看向天魔,目光相触,那双幽暗又泛着红光的眼睛,竟变成了一面镜子。她眨了眨眼,她绝美的容颜,浮现眼前。看着看着,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天魔道:“美丽的女修罗,你是一朵娇艳的红玫瑰,你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天上地下所有的美丽风景,都不及你的嫣然一笑,所有的男人见到你,都会爱上你,所有的仙女见到你,都会惭愧的低下头......”

红缨听到天魔的这番话,恍恍惚惚,如酒醉一般快活,脸上已是通红一片。

只听天魔忽然语调一变,接着道:“但是,倘若有一个女人,比你还美,抢走了你的心上人,毁掉了你的幸福,你会怎样?”

红缨登时不说话了,她怔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不可能啊......我是最美丽的......怎么可能有人比我还美.......我......我绝不能容忍......”她勃然变色,道:“那女人是谁......我杀了她......”

天魔哈哈一笑,道:“你看......”

一瞬之间,红缨眼前,浮现出盼儿那娇柔的面容,此时此刻,她正和离苦拥抱在一起。

红缨双眉竖起,怒道:“我就知道......是她!”

天魔道:“你记住......真正阻碍你幸福的人,是她,不是我......我是来帮你的......”

说着,天魔纵身一跃,腾空飞起,放声念咒:“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啦嘛啦…...达啦…...斯哇哈…...”

天魔的魔咒回荡着天地间,天空之上好似出现了千万个形态怪异的鬼魅,万紫千红,像蔓草一样不断向周围漫延,钻入了每一个人的心口。

西域国的战场之上,两军士兵正在清点尸体。众人皆迷茫且悲哀,久久没人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抽泣。

国王抱头瘫坐在地上,他的心已乱成一团。中原士兵忽然不约而同的将国王围了起来,他们各个横眉怒目,等待着西域国王的答复。

战场的一边,离苦和盼儿正坐在一边。

盼儿哽咽道:“我看见了爹爹妈妈......他们被贼人杀害了......我竟将中原人看成了杀害爹爹妈妈的仇人......”

离苦暗暗惊诧,又大惑不解,隐隐之中,心跳骤然加速,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邪魅气息,忽道:“国王身边那个黑袍人呢?”

盼儿听他提到“黑袍人”,登时如五雷轰顶,她仔细回想,失声道:“就是他......是那个妖魔......国王被他控制了,我......我也被他控制了......”

离苦紧张的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盼儿微微摇头,此时此刻,她已经心力交瘁,什么拯救苍生,什么报仇雪恨,她已不再执着。众生是善是恶,大地是黑暗还是光明,也不再重要了。

她只知道,在这混沌不堪的世间,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光明的,至善的,是她最关心的人。

她怜惜的抚摸着离苦的眼睛,泣声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是谁把你弄伤了?”她心下疑惑,离苦的天眼通能够照见三界,究竟是什么妖魔,能够伤到他的眼睛?

第六十四章 鬼迷心窍

离苦叹了一口气,道:“此人不提也罢,本以为他有如此高深的神通与福报,自是一位慈悲为怀的大善神,可没有想到,他竟然袖手旁观,任由黑暗笼罩大地,他还......处处为难我......”他本想说,还将他从弥卢山巅推下饿鬼地狱,这次又施展神通弄瞎了他的眼睛。可又想,何必再和盼儿说起此事,徒增怨恨。他是佛门修行者,不能心生嗔恨,当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盼儿听他这么说,却已猜到了七八。拥有如此高深的神通与福报又憎恶离苦的善神,不是帝释天王又会是谁?

帝释多次有恩于她,她本对帝释心怀感激。她曾以为帝释是高高在上的善神,多次有恩于自己,是因为慈悲,可后来也渐渐明白,帝释对她再好,其实与人间的凡夫俗子无异,是希望娶她为妃而已。而帝释憎恶离苦,也不过是因为离苦夺走了他的心上人红缨。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己私欲。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慈悲?不为自己,而是真正无条件去爱别人?

她抬头怔怔的望着离苦,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想着想着,不禁爱由心生,真想紧紧的抱住他!可是他是出家人,他们不能在一起。

他们两个人还这么年轻,一个从小就出家为僧,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另一个少年时亲眼目睹父母被人杀害,多年漂泊在外,被卖到王府里做丫鬟,都没有享受过一刻人间至亲至爱的温情。此刻,他们本应紧紧抱在一起,只因为离苦是出家人,不能这么做。

离苦半晌没有听到盼儿说话,正欲开口,却隐隐听见盼儿阵阵充满了怜爱的嘤咛喘息,他心头一荡,便什么都明白了。有情众生的心灵就是这么的奇妙,有些话不需说,不必说,却能心心相映。

其实这对少男少女,早已将对方视为自己最亲爱的人。在盼儿心里,只期盼有那么一瞬间,那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能与离苦结成眷属,什么众生的苦难、烦恼,都不去管他,这黑暗的世界,这恶毒的人心,随它去吧,两人只要紧紧的抱在一起,便再没有烦恼,没有苦难,没有仇恨,只有彼此!

可是,就是这一瞬间,也不过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盼儿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一生,也许没有这福分......”

离苦沉吟半晌,道:“真希望这一切都能就此结束......只是天魔还在......”

盼儿呆呆的看着他,见他已经看不见了,还在心心念念着众生的安危,不禁胸口阵阵抽痛,忽然终于忍不住了,紧紧握住他的双手,道:“你听我的......你不要管了......你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治好眼睛......好吗?”

离苦心口一颤,仿佛整颗心陷入了一片温柔乡里,令他久久不愿醒来。他咬了咬牙,深提一口气,低声道:“我还有天耳通。”

盼儿含着眼泪,吻了上去。

离苦僵住了,他的嘴唇感受到了滚烫滚烫的眼泪,那一霎那,他急忙抽出手,一把推开了她。

盼儿一咬牙,哽咽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她心里蓦然想到一个办法,便是答应帝释的要求,求帝释治好他的眼睛。

此时此刻,他们浑然不知,这片大地之上,忽然间盛开了一朵朵黑色的、紫色的玫瑰花,嗔恨毒火再度燃烧起来了。天魔的六魔钩,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里,勾住了每个人的喉咙,天魔的魔咒,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中原人各个变得怒目圆睁,他们再度拔出了刀剑,如野兽咆哮般的喝骂起来,只待老将军一声令下,便要大开杀戒。

西域国王长叹一口气,他知道中原人想要干什么。他悲伤的望了望天,便站了起来,朗声道:“西域国王高昌在此!”

中原老将军举起宝剑指向西域国王,喝道:“你为何率领大军攻打我们?你是不是早已投靠天神国了,与他们狼狈为奸,使计将我们中原王师骗来,图谋我们中原王朝!”

西域国王被问得目瞪口呆,他又悔又痛,道:“我......我是被妖魔所蛊惑......”

老将军横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就是妖魔!我们死伤了这么多的将士,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西域国王回头环视了一番满面迷茫的西域国兵勇,心下万念俱灰,道:“我当自刎谢罪,祭奠你们中原枉死的将士们。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老将军哼了一声,道:“还有什么事?就算杀了你这国王,也难祭奠我们这么多埋骨他乡的将士们!”

国王咬了咬牙,当即单膝下跪,道:“求中原的仁义之师放过我的士兵和子民们!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可以与中原王师一起对抗天神国!”

老将军迟疑了一会儿,他本想立即让国王自刎,安抚军心。他老道的双眼横扫了一遍中原的士兵们,只见这些如狼似虎的军人们,他们的目光却纷纷投向了西域国那些有着异域风情的年轻女人身上。

这老将军戎马一生,有着丰富的带兵经验,又怎会不明白将士们的心思。他心想:“等到国王一死,不如就纵容这些士兵,让他们在西域国烧杀抢掠,让他们去霸占西域国的女人,也好安抚安抚这些粗鲁的汉子。他们为什么打仗,还不是为了钱财和女人,他们有了钱财和女人,就不会兵变,军心就可稳定,我们也不算白来一趟。”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口好似被一双奇异的手微微勾了一下,蓦地萌生出另一个念头,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突然间,他却变得异常兴奋!

他微微一笑,便向身边的副将招了招手,小声道:“你派一个信得过的传令兵,速速赶回中原禀报圣上,就说天神国已攻占了西域国。我军不敌全军覆没,并且我已经阵亡了。告诉圣上,我临死前说,请圣上不要再发兵远征,中原应紧守国门,抵抗天神国。”

那副官登时便瞪大了眼睛,惶惑道:“将军......这.......天神国已经退了......您这是欺君啊......”

老将军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想想,西域国王一死,这里群龙无首,咱们现在手握十万大军,即可在此自立为王?”

副官刹那间脸色煞白,张口结舌。

老将军端目凝视住他,正色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咱们要好好感谢这位西域国王,管他什么天神国,什么西域国,咱们当兵打仗,每天将脑袋提在裤腰上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什么正义,什么王师,什么天子,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些骗人的鬼话吧?”

副官惊骇不已,说道:“可是......可是圣上要是知道了呢.....那可是谋反大罪啊......”

老将军眯了眯眼睛,那一瞬间,那双眼睛好似能够看穿人心一般。只听他说道:“我问你,皇帝见过西域国王吗?”

副官一怔,摇头道:“圣上没有见过。”

老将军道:“从今日起,我就是西域国王。而你,我最信任的副官,你就是西域国的大将军,世袭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副官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的脸上渐渐忽青忽红,再接着,他的瞳孔渐渐放大了。他忽然拱手微笑道:“遵命!国王陛下!”

这短短的一瞬间,事态竟然发展到了这一步。西域国王瞧着他二人嘀嘀咕咕的,不禁忧心忡忡,生怕这老将军要下令大开杀戒。但见他二人的脸色时而惶惑,时而又激动,更是觉得好生奇怪。

在场众人,无一人听见老将军与副官这番细声细语的对话。

唯有离苦,他们的计划,他用天耳通听得清清楚楚。

离苦不由得浑身发抖,紧握拳头,猛地站起身来,叫道:“不好!他们要干什么?”

盼儿忙道:“你听见什么了?”

离苦便将刚才听见老将军和副官的计划,转述给一遍。

他正要过去阻止,只听盼儿忧声道:“让我去......这祸是我闯的......你好好的休息......”她疲惫的抬起头,望向这片如狼似虎的兵勇,心里却也困惑,不知道这么做还有没有必要。

离苦却一把拉住了她,紧张地说道:“不行!这些人已经丧心病狂了,你不能过去......”他虽然迂腐,但也不傻,他已经感觉到了军队四周弥漫着一股禽兽般的欲望,盼儿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不知道,这些人会对盼儿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盼儿摇摇头,凄然道:“我真不知道,你这般舍身忘死拯救的人间,是不是真的值得你这么做,有时候,我觉得帝释他说的对......”

离苦沉默片刻,坚定的说道:“值得!众生皆有佛性,他们......他们只是心里蒙上了一层灰......”他神色变得越来越紧张,忽道:“我感觉到......天魔蛊惑人心的魔咒......”

他紧锁眉头,面朝西方,匍匐叩拜道:“佛祖啊佛祖,请指引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平复人间的这片嗔怒毒火,我该怎么降伏人们心中的恶魔......”

只见中原老将军对西域国王摆了摆手,高声道:“本将军答应你,一定会善待你的士兵和全国百姓。但你必须得死,以安抚我军无辜惨死的亡灵!”

国王脸上一喜,随即心里又是一阵阵哀伤,他长叹一声,道:“好!本王说话算数!”

说着,国王再度举起宝剑,便要当场自刎。众多西域国将士见到这一幕,一时间各个惊恐万状,他们一窝蜂涌上前夺过国王手中的剑,团团护住国王,便要向中原人拼命。

场面一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离苦心下大急,眼下一刻都不能耽误,当即松开盼儿,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之上骤然响起一声声美妙的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

登时众人一片哗然,皆如惊弓之鸟,纷纷四下张望。

只见天空之上,再度惊现出那个光亮的人影。这人非男非女,相貌端庄,头顶上升起青烟,烟雾里的这人袒胸赤脚,头戴法冠,活脱一副观音像。

那人朗声道:“你们全都毒火攻心,让我为你们诵经唱歌,为你们拂去心中的恶,唤醒你们心中的善!”

霎时间,彩虹当空,天降甘露,一声声美妙绝伦的歌声悠然响起,隐隐之中,只见一位白衣仙女在空中翩翩起舞,她手持宝瓶,将清水洒向四方大地。

大地上那一朵朵黑色、紫色玫瑰,被清水浇灌,瞬间冒起一团浓浓白烟,纷纷枯萎了。

众人被洒下的清水拂面,皆如酒醒了一般,心口那股子邪火渐渐熄灭。中原人不由得一起看向西域国王,但见他一身血渍,浑身多处受伤,那张垂垂老矣的脸上挂满了懊悔的泪水,不禁心生怜悯。

一时间,中原将士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算了吧......饶了他吧......”

“这国王老儿也蛮可怜的......”

“一定是有奸人挑拨......”

“咱们回家吧......不杀了......”

中原老将军环视四方,目瞪口呆,大失所料。

离苦听到这位天人的歌声,心头不由得一阵大喜,当即朗声道:“善哉善哉,大菩萨施展神通祛除了人心的恶念,阻止了一场灾难浩劫,阿弥陀佛,请问大菩萨法号?”

那人朗声道:“阿弥陀佛,我叫紧那罗。”

第六十五章 歌舞神通

离苦与盼儿齐声喜道:“是紧那罗菩萨!”

紧那罗疑惑地道:“你们认识我吗?”

盼儿上前一步,道:“我曾受乾闼婆的委托,前往无*天去找您。可是......可是一路耽搁,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机缘到达无*天。”

紧那罗微微脸上一惊,忽然从天而降,徐徐落在了离苦与盼儿面前,但见他那轻盈飘舞的身形,宛如一个美丽的精灵。

他端目凝视住盼儿,说道:“你们见过乾闼婆......她......她可好吗......”

盼儿迟疑了下,道:“乐神......乐神一直都在等您回去......她很想您,托付我,将这个交给您......”说着,盼儿撸起袖子,白嫩的肌肤上显现出七情萧的水墨画。

紧那罗低头一看,但见他眼波流动,嘴角微动,好似明白了。只听他缓缓吟唱: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 忽闻悲风调, 宛若寒松吟。 白雪乱纤手, 绿水清虚心。 钟期久已没, 世上无知音。

他幽幽道:“这七情萧,是我与乾闼婆的定情信物,她是乐神,我是歌舞神,她奏一曲阳春,我唱一首白雪。”他出神片刻,忽又看向盼儿,道:“原来刚才是你释放了七情萧......姑娘的内心,怎么有这么大的仇恨?”

盼儿只听得恍惚之际,被他这么问,便又低下了头,惭愧地道:“我......我也是受了妖魔的蛊惑......”

紧那罗双手合十,道:“这七情萧有不可思议的乐神神通,能够操纵众生的七情七魄,若是内心充满了慈爱,这神通定能唤醒众生的善,若是内心充满了仇恨,这神通便会给众生带来痛苦......”

盼儿心中一愕,点了点头,道:“请您收回此神通吧......”

紧那罗道:“这三界能解得了七情萧的,也只有我了......”说着,紧那罗轻吹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一阵花香浮动,一股气流漂浮在盼儿手臂上,七情萧竟随着紧那罗的气息,微微摆动起来。

紧那罗正要收回七情萧之时,忽听一声呵斥之声,打断了他的施法。

他回过头来,但见中原老将军正面目狰狞地向他们走来,喊道:“你是何方妖孽?”

紧那罗微微一笑,凝神看向老将军,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满面戾气,心里好大的一团恶啊,请听我为您歌颂善法......”

说着,紧那罗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再度吟唱起六字大明咒。

伴随着紧那罗美妙的歌声,金光乍现,一个个金色的六字大明真言,如漫天飘落的天花,遍布天上地下。

......

百里开外,六字大明真言随着气流萦绕在空中。

刹那间,红缨眼前的这个镜子破碎了,如一缕青烟消逝的无影无踪。她打了一个冷战,头脑瞬间清醒过来,愕然道:“我刚才怎么了.......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见天魔勃然变色,咬牙喝道:“是歌舞神在破坏我的法咒!”

罗睺听闻到六字大明咒,也顿时醒过神来,见到乌压压的修罗大军,已将帝释团团围堵。他浑身一凛,惶惑道:“我真要和帝释动手吗?”

红缨急忙道:“当然不是,咱们要对付的是天魔!”

帝释大喝一声:“魔罗,你那蛊惑人心的魔咒被破了!”

便在这时,只听得天边传来“轰隆隆”一阵雷鸣般的巨响,天空之上自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赫然惊现四个伟岸的身影,遮天蔽日,好似四座通天巨山。

帝释一见到这四个身影,登时大喜道:“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见到帝释被修罗大军围堵,皆捏了一把汗,大声道:“陛下,我们救驾来迟了!”

帝释微微一笑,道:“不晚,正是时候!”

四大天王环顾四下,忽见到天魔的身影,登时各个怒目圆睁,齐声道:“陛下,天魔在此,咱们一齐将他封印了!”

帝释微微点头,忽看向罗睺,又转头看向天魔,低声道:“慢......”他一时迟疑不定,也不知眼下罗睺是敌是友,倘若他与四大天王先出手,罗睺与修罗大军倒戈一方向他袭来,势必腹背受敌。

过了半晌,场面变得寂静无声。

罗睺不禁焦躁不安,心神不定,忍不住高声道:“帝释,咱们一齐动手,降伏这恶魔!”

帝释顿了顿,道:“你先上,我施展神通,助你封印天魔!”

罗睺登时一怔,转头疑惑地看向帝释,不禁心想:“他会不会待我出手后,反过来与四大天王一同擒住我?我可不想再被囚禁到天牢里。”这位狂妄自大的阿修罗王,竟也迟疑不下。他冷冷道:“你是*天王,你应该去降服妖魔!”

帝释眉头一皱,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三界最强的天神吗?怎么见到天魔也怕了?”

罗睺横了他一眼,闷声道:“你少用激将法,我才不会着你的道。”

忽然间,只听天魔嘿嘿一笑:“帝释,其实我们都一样......”

帝释脸色一沉,怒道:“天魔!我与你怎会一样,你是恶我是善,我们正邪势不两立!”

天魔哈哈大笑:“何为恶,何为善?芸芸众生皆为己,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一道红影闪过,只听一声怒喝:“你们都不出手,那我就先动手了!”但见红缨纵身一跃,以雷鸣般之势冲上前,伸手便向天魔劈了过去。

帝释与罗睺皆大吃一惊,不禁惊忧交集,急忙冲上前去。

千钧一发之际,天魔却微微一笑,竟展开了双臂。登时,红缨眼前一黑,只见天魔的身影竟变成了一片幽黑的幻影,黑得深不见底,犹如宇宙的黑洞,能瞬间将万物吞噬。

红缨心头一愕,一瞬之间,灵魂出窍,只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便要被吸入到这片黑暗之中了。她暗暗惊恐:“完了,完了,我太大意了......这该如何是好,难道我红缨今日要命丧于此?”忽然眼前白光乍现,只觉后心一紧,一双白光闪闪的手抓住了她,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法咒:“唵嘛呢叭咪吽~”,随即这只手便将她拽了回去。

红缨当即扑倒在地,她脸色发紫,犹如溺水的孩子一般,急忙大吸一口气,愕然回头,但见眼前这道白光,正是帝释。

她愕然道:“刚才......刚才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帝释凝重地道:“你差点就堕入了无间地狱......”

红缨打了一个寒颤,兀自不寒而栗,颤声道:“感谢帝释天王救命之恩......”

只听罗睺一声怒吼,他浑身赫然长出三头六臂,熊熊燃烧的阿修罗怒火煞气通天。他狠狠剁了一下脚,吼道:“天魔!你竟敢害我妹妹!”他骤然间飞身跃起,抡起拳头,六臂连环猛捶,便向天魔攻去。

天魔嘿嘿一笑,蓦地里挥舞六魔钩猱身而上,他身形飘忽,移步避闪,舞动的六魔钩犹如百千鬼魅,转了几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半晌过去,罗睺竟一下都没碰到天魔,他心下大惊,真是匪夷所思。

只听天魔笑道:“修罗,让你见见我的四大神兽!”魔咒再度响彻天地:“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啦嘛啦…...达啦…...斯哇哈…...”

霎时间,大地猛烈的摇晃起来,来自地狱的岩浆喷涌而出,大地裂开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只见一个身形巨大的野兽从裂缝爬了上来。这野兽形状肥圆,浑身犹如岩浆一般通红,后脊背生有四只形状怪异的翅膀,并生有六条粗大无比的腿,但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嘴。

罗睺大惊,叫道:“这是什么怪物?”

天魔哈哈大笑,道:“这是我的浑沌!”

罗睺仰头高呼道:“修罗大军,咱们一齐制住这恶兽!”

凶神恶煞的修罗大军听到罗睺的号令,蜂拥而上,只听得“轰隆隆”的一片巨响,沙石滚滚,江河沸腾。

谁知,那浑沌竟然哈哈傻笑起来,忽地翻身一滚,随即顺势滚去,犹如一股巨大的洪流,撞向修罗大军,霎时撞翻了数个强壮的阿修罗。

接着,另一只巨兽也爬了上来。

这野兽生得人面、虎足,一口野猪一样的獠牙,一条长长的尾巴好似钢鞭一般,竟比它的全身长出三倍以上。

天魔道:“这是我的梼杌!”

接下来,又爬上了一只形态怪异的巨兽。

这野兽外型似老虎,皮上尽是尖刺,生有两只巨大的好似蝙蝠一样的肉翅,它朝天大叫一声,叫声却像饿狼一样。

天魔道:“这是我的穷奇!”

最后爬上来的巨兽,罗睺一看,不禁脸色大变,这猛兽羊身人面,虎齿人爪,脑袋狰狞,双目炯炯,赫然有神,鼻梁凸出,脑袋上有一双弯曲的兽角,似羊角又似牛角,两侧有一对肉翅,形如耳朵。它的尾巴好似钢鞭一般,末梢分成了毒蛇信样的三个分叉,比它的外形更恐怖的是它目中贪婪的欲望,仿佛永无止境,势要吃尽世间所有的生灵。

罗睺大叫道:“饕餮!”

天魔哈哈大笑:“你还记得我的饕餮吗?在我的饕餮眼里,你们所有人不过都是它的食物!”

众人见到这四大凶兽,无不骇然。

罗睺回头大叫:“帝释,一齐动手!”说着,他大喊一声,飞身冲向饕餮,六臂一齐击出,“嘭”的一声,与饕餮撞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只听得呼喝声,惊叫声,野兽的咆哮声闹成一团,修罗大军与四大凶兽酣斗成了一片。

帝释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屏气敛息,转头又看向天魔,心想:“何不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便在这时,黑风袭来,空中惊现一道金光符印,青云剑凌空飞驰而去,一条金蛇赫然乍现。紧接着,满地的老鼠如潮水般涌向了战场。

帝释微微摇头,只见四大天王威严的法身围了上去,便即与罗睺一同并肩作战。

瞬息之间,天魔微微一抬眼,凝神望向西域国,闷声道:“可恶的歌舞神,竟然咏唱六字大明咒,破了我的迷心咒!”忽然,天魔身影一动,一跃上空,便朝向西域国滑翔而去。

红缨回过神来,心下一惊,转头对帝释道:“你......你怎么放走了天魔!”

帝释一怔,四下凝望,道:“他跑了......”他忽又看向正在酣斗的罗睺,闷声道:“这样也好,平衡不会打破。”

红缨心里凉了一片:“他要放走天魔吗?”她刚才由死到生,心神不安,蓦地产生了一个念头:“人究竟为什么而活?活着多好啊!”隐隐之中,耳边传来声声来自人间的哭喊声,恐惧、痛苦、悲伤,来自人间的万千感受不由得涌上心头。

她一声叹息,道:“帝释天王,我不知道什么平衡,我只知道,现在每一刻,众生都在忍受痛苦,忍受煎熬,眼下唯有您能降伏天魔,解救他们。”

突然之间,来自西方的天边,传来了一阵妙法梵音:“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难胜尊者,你已感受到了众生的苦难......你的慈悲心正在升起......”

帝释惊讶的抬头一望,天降彩虹,一座七彩拱桥照射而来,光芒下,只见一朵金莲徐徐开放,莲花里走出来一位法师。这法师头戴毗卢帽,身穿僧袍,有头发,有胡子,左手持宝瓶,右手持金刚杵。

法师一步一步地前行,他面色平和,宁静,但充满了坚定的信念。他端目凝视这片肮脏、混沌、血流成河、恶魔成群的世界,双眼顷刻布满了悲悯的泪水。

帝释大惊,当即走上前,双手合十道:“弟子参见心莲上师!您在无*天的极乐净土传播善法,为何要来到这片黑暗颠倒的欲界?”

红缨也是一惊,这法师,曾在弥卢山巅传授过她天眼通。她急忙跑上前来,道:“法师,我认得你。”

心莲点点头,对帝释道:“老和尚是来解救苍生的......”说着,心莲微微闭目,双手合十,口念法咒:“ 嗡阿吽班札咕噜贝玛悉地吽~”他一边念咒,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红缨再低头一看,登时惊异得张口结舌。心莲脚下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奇异般的长出了绿幽幽的草坪,鲜花绽放,恶臭的血汤瞬间变成了清甜的甘泉。

心莲朗声道:“贪嗔恨的毒火燃烧着大千世界,唯有慈爱才能给予冷静和安抚……慈爱是最大的神通。”

第六十六章 上师降魔

混战之中,罗睺与四大天王等众皆转头看向了心莲,那四大凶兽也看见了心莲,登时凶相毕露,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

心莲端目凝望,平静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畏惧神色,依旧脚踏大地,向前走去。

帝释心下大急,忙上前一步,道:“上师,请您不要再上前去,那四大凶兽极度凶残,让四大天王去对付!”他转头对四大天王呼道:“护法!护法!保护上师!”

心莲微微一笑,道:“帝释天王,请问这凶兽是从何处而来?”

帝释沉吟片刻,道:“回上师,是从地狱而来。”

心莲又道:“帝释天王,请问,地狱是从哪里而来?”

帝释道:“地狱,是恶人创造出来的。”

心莲接着道:“那恶人又从哪里而来?”

帝释顿了顿,道:“恶人是从地狱而来。”

心莲微微摇头,道:“没有果,何来的因?没有因,又何来的果......”

帝释双手合十,诚恳地道:“弟子不解,请上师开示!”

在这迟疑之间,帝释突然脸色大变,只见四大凶兽,猛地一齐向上一跃,摆脱开阿修罗与四大天王,一路疾风劲急呼啸狂奔,便朝向心莲飞身扑去。

这瞬息之间,帝释急忙猿臂伸屈,白光乍现,一把五彩神弓自他手中幻化而生。他正在对准扑击而来的凶兽之时,心莲忽然拉住了他,慈声道:“帝释天王,不要伤害他们。”

帝释心头一慌,忙道:“上师,这些都是地狱的恶兽!”

但见心莲盘膝而坐,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手结降魔印。

这眨眼之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帝释、罗睺、红缨、四大天王无不骇然,只见这四大凶兽,扑到心莲面前,竟然神奇的变成了小鹿和小羊,瞬间趴了下来,温顺的用头蹭着心莲的脚。

心莲抚摸着这四个小动物的头,慈笑道:“三界之中,以心为主,万物皆由心生,随心而起。心念善故,受报亦善。心念恶故,受恶果报。心念苦乐,受报亦尔。能观心者,究竟解脱。不能观者,永处缠缚。我心中无一物,我的眼中,没有恶人,没有地狱,何惧之有。”

帝释默默的听着,他不由得心头大震:“心莲上师,是在为我慈悲说法。”

渐渐地,帝释心口一片豁达,好似茅塞顿开一般,他泪水充盈,不自禁朝着心莲叩拜道:“感恩上师为弟子现身说法......弟子......弟子的心险些堕入了三恶道......”

红缨在一旁瞧惊了,这位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帝释天王,此刻竟然跪拜在一个老和尚脚下,不禁问道:“帝释,他到底是谁......”

帝释激动的说道:“红缨,罗睺,四大天王,快来拜见上师,这位上师,乃是佛陀无上的慈悲心心幻化而生,佛感应到了众生的苦难,便再度回到娑婆世界度化众生了......”

众人听帝释这么说,无不震惊,不由得也朝着心莲上师跪拜,道:“南无阿弥陀佛~”

心莲站了起来,慢慢向红缨走去,摸了摸她的头,道:“难胜尊者,你离真正的觉悟,还差一点点......”

红缨登时一怔,抬头呆呆的望向心莲,惶惑道:“难胜尊者是谁......”

便在这时,一道金光闪现,只见焰慧操纵着神境飞行而来,缓缓落在心莲面前,便即叩拜道:“弟子参见慈悲伟大的佛陀,伟大的上师,请求上师解救我的老师不动明王菩萨.....”

心莲俯身扶起焰慧,微笑道:“咱们走,去会一会天魔......”

心莲右手屈臂上举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手结无畏印。心莲左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手结与愿印。

一刹那间,天上的黑云渐渐散去,祥云拂过,一道美丽的极光照射进大地,小鸟的鸣叫声悠然响起,朵朵鲜花徐徐开放,一条条清泉交织着涌向干枯的大地。

四周传来群魔恶鬼惊恐的大叫声:“太阳!是太阳!”

焰慧激动的流下了眼泪,朗声道:“上师右手结无畏印,表示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心愿,使得众生心安,远离恐怖!上师左手结与愿印,表示佛能给众生愿望满足,使众生所祈求的愿望能实现。无畏印与与愿印结合在一起,就是伟大的慈悲!”

心莲脚踏着地,头顶着天,便一步一步朝向西域国前行。

帝释道:“上师,您这是要......”

心莲道:“降伏天魔,解救苍生!”

他的脚每踏过一寸土地,便如同阳光照进了黑暗的地狱。他的目光所触之处,岩浆变成了清泉,骸骨变成了温顺的动物,枯萎的树重新长出嫩绿的枝芽,饿鬼不再感到饥饿,恶魔脚下生出来朵朵莲花。

罗睺暗暗惊诧不已,回头便向红缨问道:“妹子,咱们怎么办?”

红缨沉吟半晌,道:“哥哥,咱们跟随法师,一起去降魔!”

罗睺迟疑了下,瞥了一眼帝释,道:“那他呢?”

但见帝释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说道:“罗睺,我不会与你争斗了......你想做*天王,我便让给你做......”

这一刹那,帝释有所觉悟,口中默念:“三界之中。以心为主。万物皆由心生。随心而起。心念善故。受报亦善。心念恶故。受恶果报。心念苦乐。受报亦尔。能观心者。究竟解脱。不能观者。永处缠缚。”

罗睺登时一怔,不禁大出所料,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浑身好似散了架一样。他呆呆的出神:“我真想做*天王吗?*天王又有什么好的,还要操碎了心,哪里有我的逍遥日子快活?我跟帝释争什么争,不过是心口的一股子怒火罢了......”

罗睺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我与你们一同前去降魔!”

帝释、罗睺、红缨、四大天王与修罗大军等众,纷纷追随心莲,踏向了降魔之路。

......

紧那罗美妙的歌声,如一股春风,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西域国与中原人,纷纷相互对望,他们脸上仇恨的神色渐渐散去,心里渐渐变得相互理解起来。

是啊,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有父母亲人,我也有父母亲人。你有需要保护的人,我也有需要保护的人。为什么,我们要给彼此带来痛苦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和睦相处呢?

离苦不由得热泪盈眶,赞叹道:“紧那罗菩萨,听到您美妙的歌声,宛如亲耳倾听到佛陀说法......”

紧那罗看向离苦,忽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说道:“这位师傅,我看见您浑身散发着奇异的金光,您......您一定是位伟大的菩萨......”

离苦暗暗奇怪,道:“您一定是看错了,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来自人间的修行者。”

紧那罗的歌声,吸引来一群特殊的人。盼儿见到这些人,不禁脸上一喜。

只见山崖的后方,涌上来一群身穿天竺样式僧袍的和尚,他们推着一车的经纶,有的人还背着在战火中伤残的士兵与百姓,缓缓走了过来。

这些僧人自从被西域国百姓赶出城后,便一直都躲在山谷后的丛林之中,竟没有被人发现。在战火燎原和国王杀人之时,这些僧侣一直在后方默默的救人。

其中一位年轻的僧人见到离苦,当即欣喜的跑向前来,惊喜道:“见过大菩萨!我们躲在丛林之中,听闻到天空之上回荡着六子大明真言的妙法梵音,我就知道,一定有菩萨降临人间,拯救苍生!”

离苦听到这位年轻僧人说话,一时间想了起来,此人正是那日在西域国舍身保护经纶的僧人,现前。

离苦喜慰道:“善哉善哉,佛祖保佑,你们平安就好!”

现前向前一步,看见离苦紧闭双目,好似什么都看不见了,惊骇的问道:“大菩萨,你的眼睛怎么了?”

离苦摆手微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突然间,一声厉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只见老将军高举宝剑,指向紧那罗呵斥道:“你这妖孽,莫在这里装神弄鬼,本将军问你话呢!”

紧那罗眉头一皱,正要回话,忽见盼儿双目瞪大,面色愕然,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了老将军的身后。

她又看见了那个诡异的黑袍人!他犹如一个爬行动物一样,伏在老将军的后背上,并在他耳边吹起一团黑雾。

盼儿惊恐之余,这次并没有慌张,她屏气敛息,深提一口气,默默口念不动明王降魔咒。

那黑袍人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忽抬头瞪了一眼盼儿,一股寒气向她迎面袭去。

盼儿暗暗惊骇,连忙低下头,大喘一口气,深怕心识再度被他控制。

只见紧那罗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老将军,道:“为何你心中的毒火这么深?凡人只要听到我的六字大明咒,无不心生欢喜......”

老将军面露狰狞,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心想:“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我杀了西域国王,手握十万精兵,便可在这里自立为王。我绝不能再回到中原了,这人不知道施了什么妖法,竟然动摇了我的军心,我必须挑起全军对西域国王的仇恨!”

他举这宝剑,一步一步逼近紧那罗,忽道:“对不住了,今日必须要了你的脑袋,再去取西域国王的脑袋!”

紧那罗微微摇头,忽然凌空飞起,朗声高歌。

霎那间,歌声悠扬,如同一泓潺潺细流,洗涤了每一个人的心灵,如同一缕灿烂的阳光,照亮每一个人的心扉,如同一阵微微的春风,拂去了每一个人心中的哀伤。

紧那罗浑身金光闪耀,令人无法逼近,老将军大惊失色,慌张地挥舞着宝剑,喊道:“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道耀眼的金光射向了老将军,霎时间,老将军只觉得浑身一凛,后心凉飕飕的,好似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再接着,一个黑影从他身后闪过,眨眼间,蹿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这一幕,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唯有盼儿。那短短的一瞬间,她瞧得清清楚楚!

她不由得大叫起来:“妖魔!不要跑!”

离苦一惊,全然不知是何情况,忙问道:“盼儿!你看见什么了?”

盼儿心下大急,根本来不及回答。一愕之下,她恍然大悟,这黑袍人好似需要宿主一样,只要被他蛊惑的人,都会勾起心中的恶念,也不知他下一步,他又要寄生在哪一个人身上。

盼儿急匆匆的跑向茫茫人潮之中,她那娇小的身影,一瞬就被人群淹没了。

离苦登时心下大谎:“到底盼儿看见了什么?”可无奈眼睛看不见,他正要施展天耳通之时,忽然电闪雷鸣,黑风袭来,一条巨大的恶龙赫然从天而降。

这条狰狞丑陋的恶龙,朝向人群一个俯冲,口吐一团大火,顷刻间便烧死了数百人。刚刚平和下来的战场,再度哀嚎遍野,一片混乱。

只见天魔骑在火龙身上,怒视四周,喝道:“歌舞神!你不在*天好好享福,竟敢来到我的道场,破坏我的法咒!”

紧那罗抬头一望,脸色大变,道:“天魔!我已皈依佛门,不再是*天的歌舞神!为众生歌咏善法,是我的修行!”

天魔哈哈大笑道:“也不知那帮秃驴究竟施了什么法咒,竟然连歌舞神都剃度出家了。”

紧那罗神色不动,腾空飞起,他知道天魔绝不会善罢甘休,当即深吸一口气,便要施展出自己最强大的神通,歌咏六子大明咒。

便在这说话之间,紧那罗并没有察觉到,天魔的六魔钩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的身后。

突然,只听离苦大叫一声,“小心!”

他操纵神境,一跃飞上天空,冲到紧那罗身后,大声口念:“咔~”

金光乍现,一道金光墙挡在了紧那罗身后。

紧那罗愕然回头,这才醒觉,刚才自己险遭一厄,登时惊得一身冷汗:“我险些被六魔钩勾住了, 这些年的修行差点尽失了......”

天魔本以为可稳稳控制住紧那罗,忽被离苦这么一拦,惊怒交集,怒火中烧,当即大喝:“你这该死的修行者!你怎么还没死?”

他猛地里浑身一抖,身影骤然间变大了数倍,离苦双眼虽看不见,但依然感受到面前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六魔钩突然再次飞出,一齐笼罩在离苦的头顶,向他袭去。

离苦情急之下,双手合十,口念一声:“咔~”金光罩乍现他全身。

只听得嗡嗡声响,天魔的力量,宛如宇宙星河爆炸一般,瞬间击碎了离苦的金光罩。

离苦身子一晃,只觉得胸口仿佛窒息了一般,心知今日已然无幸,可他却已拼尽了全力。他深吸一口气,心想:“罢了罢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感受这片人间大地的气息了。”

他当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口念法咒:“天魔外道!听闻金刚降魔咒,唵班札巴聂吽~”

登时,他心口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宛如坠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三魂七魄皆被吸了出来。

离苦凄然一回过,喃喃道:“别了,别了,我尽力了......”

生死之间,他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有那么的不舍与眷恋,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他还有很多牵挂的人,他想到了红缨,想到了迦楼罗,想到了盼儿。他默默念道:“盼儿,你要幸福的活下去......”

朦朦胧胧之际,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妙法梵音:“离苦师傅,你感受到爱了吗?这世间,有没有你真正眷恋的东西?”

第六十七章 与佛对话

离苦朦朦胧胧之际,他好似来到了一片虚空世界,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他自己。

他朝着前方走去,那一刹那,眼前竟是一片源远流长的人生百态画卷,有人生,有人老,有人在欢笑,有人在哭泣,这生生世世,也不过只是刹那间,一切好似没有开始,一切又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他的昨天,他的今天,他的明天,不过都是无数个刹那间相汇和合而生,可是下一个刹那间,又再度分离、汇合。

这世界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永恒?他只是看见,一切都像流水一般在流逝。原来真正的永恒,就是那一刹那间。

他接着往前走,竟然来到了一片清净美丽的池塘边,红色的鲤鱼在水里来回的游动,天空之上飘散着美妙的曼陀罗天花,清澈见底的池塘中看不到一丝涟漪,朵朵圣洁美丽的莲花,徐徐开放。

这里的一切,显得那么平和,这里的平和,与那混沌不堪的世界相比,又显得那么的不平凡。

离苦的内心变得无比的平静,他微微喘了一口气,再抬头一看,见到一位身穿天竺僧袍的修行者。这位修行者托着钵赤着脚,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这位修行者的相貌与一般人无异,但是显得格外*,离苦一见到他,不禁心生欢喜,那*、伟岸的感觉,一看就不像平凡人。他那身橘黄色的僧袍偏袒右肩,走近一看,能看见他浑身散发一种令人愉悦的光明,这种光明不像太阳一般的刺眼,而是令人感到欢喜、温暖,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无法用想象力描绘的欢喜和温暖。

离苦一见到这位修行者,霎时间泪流满面,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离苦匍匐在他的脚下,道:“弟子拜见慈悲伟大的佛陀,看见了您*伟岸的宝相,就如同黑夜中看见了光明,世间任何美丽的语言,都无法表达我心中喜悦的万分之一。”

佛陀微笑道:“离苦师傅,我和你一样,都是血肉之躯,也都有果报。我们一样要吃饭,要洗脚,生病了需要医治,我也会老,也会死。医生替世人医治身体的疾病,我们就替世人医治心里的疾病......”

离苦趴在佛陀的脚下,心中感概万千,莫非自己已经死了?他泣声道:“弟子降魔不利......但是,弟子真的尽力了......天魔太强大了......他诱惑众生相信恶,不信善法,弟子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佛陀将他扶了起来,微微摇头道:“众生本无明,执着于自己的感受,才会身陷水深火热之中,一切皆为虚幻。你......并没有死。你需去解救苍生,去降服天魔,去向众生宣讲善法......”

离苦茫然的摇头哭泣,道:“弟子......弟子愚钝,弟子没有您的智慧,弟子怕有负于您的教诲......”

佛陀慈声道:“你办得到......只是,还差一点点......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愚钝......黑暗会过去的,光明会到来的......”

离苦惶惑的望着佛陀,只见他眼中的光芒,宛如大海一般的广阔。他问道:“伟大的佛陀,我该怎么做?......请您开示弟子!”

佛陀道:“爱,是众生最好的供养......”

离苦沉吟半晌,道:“爱......您说过众生皆有佛性,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佛陀啊,如何才能教众生分清善恶?”

佛陀道:“人无善恶,善恶只是存在人的心里。”

离苦低头道:“天魔操纵着众生的欲,他让贪欲蒙住了世人的心,他的力量便无穷尽......”

佛陀道:“因为众生不识自我,便不识得爱。离苦师傅,你也是一样,还没有寻找到自我。”

离苦道:“自我?”

佛陀道:“你心中有爱,却又不敢爱......”

离苦惭愧的说道:“弟子......弟子犯了大戒......弟子在求道的路上,有......有障碍......弟子的心感到很孤独,一时糊涂......有负佛门,有负于您的教诲......”他心中想到了与盼儿和红缨的种种因缘,此时在伟大的佛陀面前,不禁悔意倍增,不由得不停地朝着佛陀磕头。

佛陀微笑的再度将他扶了起来,他像慈父一样拂去离苦眼角的泪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遇到可以爱的人,却又不敢去爱。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人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他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他的资格。”

离苦不禁浑身一颤,佛陀的此番言论,闻所未闻,与自幼听闻老禅师所讲的佛法,完全不一样。

佛陀接着说道:“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离苦哆嗦的双唇不停的打颤,佛陀的话,字字戳进了他脆弱的心窝,他不禁又流下了眼泪,却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佛陀凝神望向他,道:“光明尊者,你告诉我,什么是慈悲?”

离苦道:“慈与悲。愿给一切众生安乐叫做慈,愿拔一切众生痛苦叫做悲。伟大的佛陀,听从您的教诲,就是慈悲。”

佛陀微微摇头,道:“光明尊者,你说的慈悲,是经纶上的慈悲,我问你的,是你心里真实的感受......你要用心去感受......”

离苦呆呆望着佛陀,喃喃自语:“慈悲......”

佛陀道:“当你真正感受到了慈悲,你就获得了真正强大的神通法力,天魔又何惧之有......”

离苦迷惑的说道:“伟大的佛陀,请您开示弟子......”

佛陀朝他挥了挥手,朗声道:“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大悲是无尽的慈悲,所以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大悟是开大智慧,这个智慧也不是言语能表达的......请你用心感受.......”

突然间,周围的一切宛如泡影一般,渐渐地消散,佛陀的身影,也渐渐地消散了。

离苦大惊,激动的扑向前,却什么都没有了。

天魔的脸上惊现出一丝恐惧神色,他惊愕的望向前方,那片光秃秃的大地顷刻间,鲜花绽放,郁郁葱葱,群魔恶鬼纷纷爬回了地狱深渊。

心莲上师平静向天魔走去,帝释、红缨左右为伴,四大天王围绕着他们四周护法,狂暴的阿修罗大军如潮水一般冲向了诸龙夜叉,群魔恶鬼。

天魔瞪大双目,双拳紧握,这次,他失去了欲界天主的那份傲视天下的从容淡定,骑着火龙,慌张的飞向了天空。

他指向心莲,朝着帝释大声叫道:“帝释天王,这和尚是谁?”

帝释抬头怒视天魔,喝道:“天魔!这位心莲上师,乃是佛陀幻化而生,你的末日到了!”

天魔张牙舞爪的指向帝释,道:“*天王,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为何要屈尊一个老和尚?你就不怕他夺了你的天王宝座吗?”

帝释哼了一声,忽然仰头长啸,只见他的眉心之间乍现出第三只眼睛。这只眼睛,金光闪耀,宛如一颗启明星一般,照射着大地。

他朗声念道:“天魔!你的伎俩对我无效!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帝释的最高奥义!皈依一切诸如来,一切万物之生主,圆满成就!”

忽然之间,天空之中惊现一道巨大的法咒符,变成了一团洪流,宛如星河一般,朝着天魔击去。

天魔咬牙切齿的吼道:“帝释的坠天之印!”

他大吼一声,这一声吼叫,如地狱千万个恶魔共同发出咆哮一般,只见天魔从火龙身上跃起,伸出双手,生生接住了坠天之印。

帝释惊道:“他......他竟然用手接住了我的坠天之印!”

天魔回头大叫道:“帝释!你和那不动老儿一样愚昧!我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他张大双臂,高高举起帝释的坠天之印,狠狠朝他掷了回去。

罗睺见状,急忙跳起,挥舞起巨大的拳头,迎面击打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罗睺与坠天之印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那一瞬间,罗睺不禁双臂感觉到剧烈的疼痛,随即,浑身上下好似散了架一般,帝释强大的神通法力,就像整个天塌下来一般,能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碾压的粉碎。

罗睺惊想道:“没想到,帝释天王的神通法力如此强大!自己虽有开天辟地之力,还是望尘莫及......”一时间,心灰意冷,神识已乱,顷刻间被狠狠弹出百丈之余,摔倒在一座巨大的山脉之上。这猛烈的力道,竟将这座巨大的山脉撞击得粉碎。

红缨大叫一声,惊慌的飞身扑上去,解救罗睺。

众多阿修罗大军见状,变得暴怒起来,他们高举巨斧与大刀,朝着天魔涌去。

天魔眯了眯双目,六魔钩再度伸向了天际边,大吼道:“我的子孙们,我要更多......我要更多......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啦嘛啦…...达啦…...斯哇哈…...”

红缨扶起受伤的罗睺,回头一望,只见天际边忽然间涌上来黑压压一群群的夜叉、罗刹恶鬼,随即,天神国的方向,再度敞开了巨大的铁门,另一波凶神恶煞的战士们,他们带着毒虫与怪兽,朝着他们这里奔袭而来。

死亡的气息,再度笼罩上空,与心莲的天上祥光激烈的胶着在一起。

天魔大声道:“我的魔子魔孙们,对付这群阿修罗!”

红缨狠狠咬着牙,正要飞身扑向天魔,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了肩头,只听心莲道:“你先不要动,让老和尚来。”

心莲上前一步,抬头望着张牙舞爪的天魔,他那如凡人的身形,在天魔那巨大的魔影面前,犹如一根小草,摇摇欲坠,好似只要天魔一抬脚,就能将他踏得粉碎。

帝释急忙上前,叫道:“上师小心!”说着,白光闪现,来到心莲身旁护法。

四大天王见状,也涌上前了,分别驻守在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将天魔围了起来。

天魔哈哈大笑,道:“老和尚,你好大的架子!你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心莲微微一笑,转头对帝释道:“帝释天王,老和尚不碍事,我想和魔罗说说话。”

帝释紧张的望向天魔,道:“上师,您要和天魔说什么?咱们合力,一定能封印他!”

心莲忽然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道:“魔罗,你可知道你是谁吗?”

天魔一愣,睁大眼睛望向心莲,道:“你这老和尚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就是欲界第六天的天主。我,就是主宰大地一切的神!”

心莲道:“魔罗,你曾经是为十地大菩萨,过去因供养过辟支佛的功德得以成为六梵天主。所以,你与佛是有同等力量。只是你由于自身局限常常讲错法,引人误入歧途,后来,渐渐堕入了魔道。”

天魔双目喷涌出黑红色的鲜血,无数个鬼魅的恶魔,在他的眸子里翻涌而出。他如丧心病狂一般的望向心莲,道:“你是谁?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会是臭和尚?”

心莲道:“魔罗,那一世正法时代,有一位悉达多王子来到菩提树下证悟佛果,你害怕悉达多太子真正觉悟,脱离你的控制。你害怕欲界众生参习太子的方法,从而脱离你的控制。你想阻止太子悟道成佛,就派了三名魔女来诱惑太子,一名是爱欲,一名是乐欲,一名是贪欲。魔女竭尽所能,在太子的金刚宝座前极力挑逗献媚,但太子深心寂定,视而不见,毫不动心。

你见魔女引诱没有成功,十分震怒,便施展大神通,统领天兵天将,毒龙夜叉,群魔饿鬼,释放毒蛇和火箭,威胁太子立即回到皇宫去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否则,你就让太子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太子专心修行思考,毫不动摇。你命众魔刀箭齐发,太子却身发净光,所有的武器到了太子身前,都变成了满天飘落的天花,所有的武器,根本不能挨近太子的身体。”

第六十八章 佛魔大战

心莲说到这里,天魔竟变得黯然失色。他愕然望向心莲,道:“老和尚,你......你到底是谁?那年发生的一切,你怎么这么清楚?”

心莲接着说道:“魔罗,你与佛陀的那次大战,确实震动天地,你的超凡魔力,令得三界上下,无一人敢管。佛陀孤身一人,与你的万千魔兵对战,更是旷劫悬殊的差距。

在那场大战的最*,数不尽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股脑儿的往太子身上击去。各种战车白象,各路天神与千军万马一起上阵,刹那间天摇地动,日月无光。

然而,利诱、*、恐惧、武力,你已经穷尽了所有的办法,太子依旧纹丝不动。风云变色,时空易位,当你看到碎裂的兵刃、倒地的魔兵、叛变了你弃暗投明的魔众,那一刻,你才真正体会到了,佛陀的伟大,佛陀所说的话,是至善至真的,是无懈可击的,是真理!”

天魔紧锁眉头,他不由得隐隐发颤,脸上惊现出一丝恐惧之色,惶惑道:“那个悉达多......他到底喜爱什么?他到底惧怕什么?他难道没有欲望吗?”

心莲道:“佛陀说,魔罗要经过地狱才能得到度化。你谤法、毁佛,蛊惑众生,但最终会被佛法消灭。你的魔子魔孙们,以后都会成为佛法的忠实信徒。魔罗,你也不是无穷尽,你也有寿命,你也难逃因果,你将来天命终了,会直接堕入地狱,然后经历无量大劫的时间,最后也能成佛。佛陀说,魔罗将在未来清净劫的清净安立世界成就佛果,名为妙住得法光佛。”

天魔登时坦然失色,这位不可一世的欲界天魔,现在已接近失态。

众生依造作罪业,死后受报消业。 随着业力的流转,生前所造何业,死后便现何种地狱。

他深知那大地狱种种万死万生无量的痛苦:抱柱地狱,火床地狱,戟腹地狱,剑叶地狱,拔舌犁地狱,鞭挞地狱,斫截地狱,寒冰地狱.....

他甚至知道,佛陀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你拥有的越多,害怕失去的就越多。

天魔满面狰狞,抬头瞪向心莲,闷声道:“你......你是佛陀吗?”

心莲微微摇头,道:“佛,已涅槃了......佛感应到了众生的痛苦,我便幻化而生......”

天魔似笑非笑,闷声道:“我曾听佛陀说过,他会在象法时代幻化成一朵莲花,与一位名叫光明的菩萨,一同封印我。你是光明菩萨,还是那朵莲花?”

心莲双手合十道:“老和尚法号心莲!”

天魔一愕,喝道:“你就是那朵莲花!那......那光明菩萨呢?”

心莲道:“光明菩萨,刚刚被你吸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不过,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天魔疑声道:“你是说那个修行者......那个小和尚?”

说话之际,忽见焰慧自空中急速漂浮而下,大喝道:“天魔!你快将老师放出来!”

天魔转头一瞥,嘿嘿一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小修行者......不动明王已魂飞魄散,永生永世无法再入轮回了。”

焰慧登时心头一乱,不由得眼前一黑,竟从空中坠了下来。

他惶恐道:“......不可能......老师不动明王是最强大的降魔威力明王,怎会魂飞魄散......”

天魔笑道:“你老师骗你的,他已化成了一缕青烟,就像这天上的云朵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正说着,天魔忽然张开大口,便向吹了口气,登时,烟消云散。

焰慧惊愕不已,他怔了一下,刹间悲愤不已,怒喝道:“天魔!我跟你拼了!”

一瞬间,他口念降魔法咒,金光杵迎面幻化而生,他双手紧握金刚杵,纵身一跃,飞身便向天魔刺去。

天魔微微一笑,忽然敞开怀抱,道:“为你的老师报仇吧。”

心莲眼见这般情景,急忙冲上前,手结降魔印,高声道:“焰慧,他骗你的!不动明王乃金刚不坏之身,早已证得菩提身,永离生死轮回,又怎会有凡人的三魂七魄,你不要冲动!”

焰慧脑中嗡的一声响,然而他眼前已然是天魔那无边无际的黑影,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他的浑身皆不受控制似的,便要被吸入那片深渊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心莲朗声念咒:“听闻金刚界心咒:嗡、缚日罗、驮都、鍐。”

焰慧登时眼前一亮,只见一朵闪闪发光的莲花赫然出现,光芒笼罩其身,一股暖风吹散了这片无尽的黑暗。

焰慧“噗通”一下跌在地上,这才醒过神来,自己险些被吸入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不由得不寒而栗。

天魔横眉怒目地看向心莲,闷声道:“老和尚......你与那不动明王,谁更厉害?”

心莲没有回答,他盘膝而坐,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以示降伏魔众。

他朗声道:“大地为证,今日我将解救苦难因魔而堕入地狱的苍生,我终将使魔王惧伏,若不降服天魔,绝不离此座!”他的脚下升起一座七彩的莲花,*的金刚宝座变化而生。

天魔浑身紧绷着,如拉满了弦的弓弩,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他的六魔钩悄悄地伸向了人间的每一处角落。

大地变得躁动不安,世界变得疯狂起来,贪婪,恶念,嗔恨,求不得,怨憎会,百千万种毒火熊熊燃烧。短短的一刹那间,世上的所有人都如发了疯一般。

战场上的人们,纷纷拔出了宝剑,他们眼中看见的一切,都变成了恶魔,仇人,唯有杀戮,幸福才能到来。男人们看见年轻貌美的女子,顷刻间就变得*焚身,难以自持,恨不得立即扑上去霸占她们。女人们则变得贪婪,妒忌,虚荣,她们的眼中尽是光彩夺目的珠宝和不劳而作的生活,为了得到这一切,她们的心中开始蓄谋起一连串的阴谋与计划。

天魔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宏伟,六魔钩源源不断的为他输送来自人间的力量,贪嗔痴的毒火,成为了他最重要的养料。众生心中的欲望,无穷尽,无边际,天魔的力量也变得仿佛永远没有边际,没有尽头。

帝释在一旁瞧着心惊肉跳,汗珠涔涔而下,他说道:“上师!魔罗好似与众生建立了某种神奇的连接,他的力量......原来来自于芸芸众生!”

心莲道:“天魔......就是众生的心魔......如能破除众生心中的魔,天魔的力量也就被切断了。”他眺望远方,忽然,目光落在了天空之上的紧那罗。

此时紧那罗微闭双目,黯淡无光,独自漂浮在天空之中。他由于险遭天魔的六魔钩偷袭,一时神识已被魔咒所控,陷入了沉睡之中。

心莲面朝紧那罗,口念法咒:“听闻六道金刚咒, 啊、阿、夏、萨、嘛、哈~ ”

法咒念完,只见紧那罗的四周,变化出六个金色的经文。六道金刚咒,虽只六字,却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力。顷刻间,六字经文化成了飞舞的天花,芳香浮动,涌入紧那罗的口鼻之中。

紧那罗霎时间如梦初醒,他一脸惊恐,喃喃自语:“我怎么了?”接着,他目视四周,低头望见了端坐在金刚宝座的心莲上师。

心莲朗声道:“紧那罗菩萨,天魔正在释放魔音,蛊惑世人作恶。请您歌咏这六道金刚咒,让您美妙的歌声,传播到人间的每一处角落,唤起人们心中的善念!”

紧那罗见到心莲,面露欢喜,双手合十道:“心莲上师,弟子遵命!”

他随风舞动,悠扬美妙的歌声飘起,动人的旋律变成一道道绚丽的晚霞,欢快的音符幻成一只只小鸟,飞向远方,飞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栖息在人们的心巢之中。

渐渐地,凡是听闻到紧那罗歌声的众生,心中均生长出来一颗明亮又繁茂的菩提树,将天魔的魔钩阻隔开来。

天魔一惊,叫道:“这......这是什么法咒?”

心莲道:“此六道金刚咒,有无量无边功德,凡耳闻此咒声,或目观此咒字,或身手触着此咒,均消灭三世业障。即便是已堕恶趣道的众生,只要听闻,亦可出离。”

天魔暴跳如雷,他浑身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恶鬼与恐怖的猛兽,他们的残暴与丑陋,竭尽人们所有的想象,如洪水一般全部扑向了心莲。

帝释急忙飞向心莲身边,挥舞双臂,一道万寿无疆的法咒符挡在心莲面前,他忙道:“上师!快离开这里!”四大天王见状,急忙从四个角落涌上前来护法。他们纷纷将各自的看家本领尽数使了出来,朝向天魔一齐击去。

天魔身影一闪,却已经来到了心莲的身后,他那巨大的魔爪,伸向了心莲的头颅。

心莲微微摇头,他微微抬起右手,以中指与拇指相抵,竖食指。此印是期克降魔印。

天魔望见这个手印,惊骇的大叫起来:“法界定印!又来了!又来了!”在那次与佛大战之时,佛陀在菩提树下禅思入定修习成道时就是采用这种姿势。

只听心莲微闭双目,说道:“止、观,定、慧,权、实,慈、悲,色、受、想、行、识,地、水、火、风、空。金刚拳、莲华拳、内缚拳、外缚拳、如来拳、忿怒拳。”

顷刻之间,心莲的妙法梵音,降魔法咒,响彻整个天地之间,萦绕在人间的每一处角落。他的周身,布满了法咒的金色符文,天魔的魔爪只要一触碰到,立刻如烈火焚烧一般。

天魔痛苦的大叫一声,这位欲界天主,第一次流露出无奈的神色,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我不会输的......你......你不可能打败我的......”

帝释再度挥舞双臂,施展坠天之印,喝道:“天魔!你的力量已经穷尽了!受死吧!”

此时,在一旁瞧着的红缨不禁大喜道:“成功了!我们要封印天魔了!”

天魔瞥了她一眼,忽道:“我死了,你的小情郎永远都回不来了,他将陪我一同埋葬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红缨一怔,不禁想到离苦,呆呆的出神片刻,连忙跃上前道:“小和尚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

天魔嘿嘿一笑,说道:“他在我的身体里!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红缨一下慌了神,然而这千载难逢封印天魔的时机,又怎能错过?可是天魔若是被封印,那离苦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帝释见状,慌道:“红缨!你别听天魔胡说!你莫着了他的道!”

红缨望向帝释,叹了口气,道:“对不住了,天王,我是罪人,可是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我不能让他死......”

帝释睁大眼睛,茫然道:“红缨你要做什么......”

只见红缨扯下一块儿衣裳,蒙上双目,仰天大叫一声,阿修罗的怒焰熊熊燃烧起来,她的身后顷刻间生出来数只手臂。

帝释大叫道:“不要!”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红缨飞身扑向了帝释施展的坠天之印,她高举手臂,狠狠的朝着它劈砍下去。

“轰隆隆~”

一声巨响,宛如星河爆炸一般,这一片大地瞬间被震得粉碎。

红缨的身影被弹出甚远,她“哇”的一声,口吐鲜血,当即昏迷不醒。帝释也被弹出了数丈,他头上冒起层层青烟,只觉体内翻江倒海,一口真气半晌都提不起来。

天魔从滚滚烟雾中缓缓走了出来,大笑道:“我没事!帝释,你的力量已经穷尽了!”

便在这时,只见天空之上,惊现出一道白雾。一位美丽的妙龄少女站在天空之上,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不出年龄来,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

帝释微微一抬头,惊道:“乾闼婆!”

第六十九章 乐神心结

乾闼婆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冰冷如霜,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好似都漠不关心。但见她环顾四方,忽然脸色一变,她的眼睛怔怔的望向了紧那罗,瞬间泪水充盈,久久回不了神。

帝释抬头呼道:“乐神!我是帝释,请您与我们一同战斗,封印天魔。”

乾闼婆看了一眼帝释,却视而不见。什么叫旁若无人,乾闼婆正是如此。她缓缓向紧那罗移步,说道:“紧那罗,是你吗......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此时此刻,紧那罗见天魔尚未封印,一丝也不敢松懈,仍在空中全神贯注的吟唱六道金刚咒。

乾闼婆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泪眼汪汪的说道:“夫君......夫君你看我一眼啊......你究竟中了什么邪......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紧那罗这才回过头来,他的脸上从惊讶渐渐转变为欢喜,忙道:“乾闼婆,你快随我一同施展神通,封印天魔!”

乾闼婆愣了一下,道:“封印天魔?”她转头望向那恐怖又邪魅的天魔,道:“他就是欲界天主,魔罗......”

紧那罗道:“快,请施展你的乐神神通,咱们一齐阻挡天魔恢复力量......”

乾闼婆一脸茫然的望着紧那罗,道:“夫君,咱们管这梁子做什么?”

心莲微微睁眼,虽然尚未封印天魔,但他可以感觉到,天魔的气息已经变得很虚弱了。心莲微微摇头,望向昏迷的红缨叹道:“难胜尊者,你还是被天魔蛊惑了,你的心中,还是有这个执念......光明尊者马上就会回来了......”

帝释扶着昏迷的红缨,低声道:“红缨......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说着说着,他不禁干咳了一下,适才他施展坠天之印,已将自己的神通法力提升到了极限,一时间虚弱得很,不敢再度乱动。

但见天魔此时也显得紧张万分,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依靠六魔钩的力量,恢复着他的魔力。刚才与心莲和帝释交手,他已元气大伤,又被紧那罗歌咏的六道金刚咒弄得神识恍惚。他的色身,时而有,时而无,紫烟弥漫四周。

诸龙夜叉,罗刹恶鬼,纷纷围了上去,他们忠心耿耿的将天魔护在了中央,朝着心莲狰狞恐怖的咆哮着。天魔的四周,顷刻间变化出来宫墙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七重。无数恶魔恶鬼疯狂的嚎叫声,扰乱众人的心识,为天魔争取恢复元气的时间。

帝释抹着一头大汗,道:“此时天魔已经很虚弱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必须一鼓作气,将他打入地狱!四大天王,咱们一齐动手!”他缓缓站了起来,但仍然脸色煞白,不禁摇摇晃晃几下,又摔倒了。

心莲扶住帝释,道:“帝释天王,你已尽力了,还是让老和尚来......”

说着,心莲再度手结降魔印。天魔身旁的群魔恶鬼疯狂的舞动起来,一窝蜂的朝向心莲扑去。

心莲周身萦绕起一片片金色的金刚法咒,群魔恶鬼根本无法近身。他举起手中的金刚杵,这柄能够摧毁世间一切魔障的法器,在心莲的手中,显现出极其强大的神通威力,任何的恶魔恶鬼,都不敢靠近。

天魔紧张的怒视着心莲,喝道:“你告诉我什么是魔?佛陀真的能够降伏魔吗?”

心莲平静的说道:“魔罗,佛陀能够降伏一切,最后还是降伏不了魔。什么是魔?贪图享受之乐,凡有所著,所执着、所贪着的,统统是魔。如果能将烦恼一念转化,烦恼即菩提,你的魔女们就不叫魔女了,而是空行天女。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到处都是魔,欲界天的众生,几乎人人都活在魔境界中。人们只要心生恶念,就是魔。”

天魔冷笑道:“你以为降伏了我,魔就不存在了吗?”

心莲沉吟片刻,道:“不会......”

天魔道:“那你为何非要降伏我?”

心莲道:“六道众生,任何一个平凡的人,都可以成佛,也都可以成魔。修行人,既然还没成佛,都会经过一番魔障,但不必怕魔。而你破坏善法修行的愿力太过强大,我甚至能够看到末法时代就要来临。封印你,就是给众生一次修行的机会......”

天魔喘着闷气,魔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他的六魔钩在天际边舞动着,像个贪婪的野兽,在搜索着人间一切的欲望。

“怎么办?”

“怎么办?”

天魔五内俱焚,环视四周,正要逃跑,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乾闼婆身上,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怪异的微笑。六魔钩静悄悄的,爬向了乾闼婆身后。

就在此时,紧那罗仍没有一刻的松懈,他已将他的歌声提升到了最大的音量,三界之中,无处不在,就连地狱深渊最底层的阿鼻地狱,都能聆听到他的妙法梵音。他不敢有一刻停止歌唱,他深知,只要歌声一停止,天魔的六魔钩,就如黑夜里饥饿的狼群,会疯狂扑向芸芸众生,勾起众生心中的欲望,来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养料。

乾闼婆在一旁见他满面疲惫,几乎晕厥,不禁神色哀伤,说道:“夫君......你太虚弱了......咱们回到*天......咱们美丽的花园里......别管了......你斗不过魔罗的......”

紧那罗看了看乾闼婆,他的神色渐渐变得不悦,此时此刻,他多么需要乾闼婆的力量,助他一臂之力,封印天魔!

乾闼婆望见他那一脸埋怨的眼神,那一刻,只觉心里凉飕飕的,往日的美好与温馨,就像一座春意盎然的美丽庄园,顷刻间被暴风雪无情的肆虐,烟消云散。

紧那罗皱着眉头,很不耐烦,阴着脸道:“你到底帮不帮我?你要不助我,就离开这里.....”

乾闼婆不禁后退一步,眼前这个人,她感到很陌生,根本就不是与她相随相伴,天绝地配的紧那罗。

“我......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啊......”乾闼婆不禁哭道:“夫君,你为何如此对我?”

紧那罗此刻又哪有心思和她掰扯这些事情,他气冲冲的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理会她。

乾闼婆哭哭啼啼的望着他,一时间彷徨无措,一气之下,只想立即回到*天。正在此时,她耳边传来了天魔的声音,只听天魔道:“乐神......紧那罗是被那些和尚蛊惑了心识,所以,他心里没有你了......你应该助我......”

乾闼婆急忙回过头,惊愕的望向天魔,道:“魔罗,我乃*天神,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伤害我的夫君......”

天魔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夫君,是他执迷不悔,助那群臭和尚与我为难......”

乾闼婆叹了一口气,道:“他一心向佛,我也没法子,你们之间的事,我决计不管。”

天魔道:“你必须得管,这关乎到你的幸福!”

乾闼婆疑惑的问道:“这与我何干?”

天魔道:“我问你,假如我被他们封印了。那么接下来,紧那罗会何去何从?”

乾闼婆心里咯噔一下,道:“我不知道......我会回家等他回心转意......”

天魔冷冷一笑,接着厉声道:“假如我被封印了,那么,你永远都见不到紧那罗了!”

乾闼婆更是惶惑,道:“这是为何啊?”

天魔道:“这还不简单吗?紧那罗已被这些和尚所蛊惑,假如我被封印,他必将生生世世在无*天,与那群无情无爱,无欲无求的臭和尚在一起,又哪里还会记得,他的家里,还有位苦苦等待着他的妻子!而你,终将孤独一生,终老至死。你体会到那种孤独带来的痛苦吗?在我们欲界的地狱里,有一个孤独炼狱,那里的痛苦,远胜于刀山火海,那里的众生,将在黑暗冰冷的深渊之中,一个人承受千年万年永无止境的孤独,终年无一人可以说话。而你接下来的境遇,便是如此!”

乾闼婆听着听着,脸色骤变,霎时间浑身发颤,说道:“我该怎么办?”

天魔道:“阻止紧那罗的歌声,乐神,只有你的乐神神通,可以阻止紧那罗!”

乾闼婆不禁心头一愕,道:“我......你要我去阻止夫君......”

天魔道:“只有如此,才能让他回心转意,与你白头偕老。”

乾闼婆道:“我是善神......怎能帮你作恶,帮你,就是帮助恶魔......这因果报应,确是真实不虚。那样做,他不恨死我了.......”

天魔道:“什么是魔?什么是恶?你幸福美满的生活,被那群虚伪的和尚拆散了,他们是善还是恶?有一天,你在*天孤独终老,如同那孤独炼狱一般,请问,你得的又是什么果报?”

乾闼婆一时间无言以对,她踌躇不定的望向紧那罗,又望向天魔,道:“我该怎么做......我的前世今生,没做过一件恶事,也从不食酒肉,才换来今生的福报身,难道,全部都要被葬送吗......”

紧那罗默默的注视着乾闼婆,他见她犹如失了魂一般的神色,倍感疑惑,问道:“乾闼婆,你到底怎么了?”他却根本没有听到,天魔的魔音正在乾闼婆的耳边萦绕。

乾闼婆回过神来,道:“夫君,你还会是我的夫君吗?”

紧那罗道:“乾闼婆,我已皈依佛门,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陪你享乐。现在形式紧急万分,请你快快施展乐神神通,先助我一同降伏天魔,我再和你慢慢道来!”

天魔道:“乾闼婆!你听到了吗?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夫君了,你醒醒吧!你觉悟吧!你看清楚了吗?究竟是谁,一步一步毁掉了你的幸福?究竟是谁?一步一步将你推入那无边无际的孤独炼狱?”

乾闼婆顷刻间心里犹如寒冬一片,随即变得愤怒,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脖子处,惊现出一道银色的血光,天魔的六魔钩,已经勾出了她的喉咙。

渐渐地,她的双目变得黯淡无光,变得扑朔迷离,她说道:“是该死的佛法!是那些虚伪的和尚!”

天魔道:“这些虚伪的和尚,其实就是贪图你夫君美妙的歌舞神神通法力,才蛊惑他,利用他,让你抛弃你,绝情绝爱。”

乾闼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道:“我该怎么办?”

天魔道:“帮助我!施展你那不可思议的乐神神通,助我摧毁佛法,你的紧那罗,自然就会醒悟过来!”

乾闼婆凝神望向紧那罗,深深提了一口气,道:“是你逼我的.......”

紧那罗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子强大的神通迎面扑来,芳香入鼻,神识恍惚。随即,这片大地人间,处处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股香味越来越浓郁,霎时间,大地上的一切生灵,好似酒醉了一般。众生的耳朵,渐渐地听不到紧那罗的歌声了,他们的意识变得模糊,变得快活,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

乾闼婆浑身变得盈盈闪闪,如千万个晶莹美丽的宝石镶嵌在她的周身,她徐徐飞向天边,身后突然间又长出了两只手臂。她左手持萧,右手持琵琶,四手一同弹奏起乐曲。

紧那罗望向乾闼婆,心下惊骇,忙道:“你......你要做什么?”

只听天魔大笑,道:“乾闼婆,让我也见识见识真正的乐神神通吧!”

顷刻间,一阵阵美妙的音乐伴随着空灵的歌声,悠然响起,声音中仿佛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开放,飘逸出芳香。

香气掠过人的鼻尖,顿时让人感觉全身酥软膨胀,醉身于极乐般的恍惚快乐。此情此景,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无不让人心欢意美,快美难言。

这一瞬间,众生的意识变得极度的脆弱,天魔的六魔钩如同迅猛的猎豹,肆无忌惮的朝着人间的每一处角落延伸,再度勾住了芸芸众生的喉咙!

第七十章 光明菩萨

事发突然,出乎意料。眼见天魔即将被封印,谁知被乾闼婆这么一闹,功亏一篑。帝释在一旁瞧着,不禁气得捶胸顿足。无奈他元气大伤,一时间根本无法施展神通阻止这一切。

他怒喝道:“乾闼婆!你是乐神,怎能与天魔与舞,助纣为虐!你修得今日的*天福报,都不要了吗?你这么做,会坠入地狱的!”

乾闼婆不屑的一笑,却根本不理会他。什么正义,什么邪恶,通通与她无关。乾闼婆道:“我现在不已经在地狱了吗?”

紧那罗心下大急,“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乾闼婆的乐神神通完全扰乱了他的法力。他神识变得一片混乱,眼前一黑,便从空中坠了下来。

乾闼婆见状,急忙飞行迎上前,一把搂住了紧那罗,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咱们回家......咱们回家吧......”

紧那罗迷迷糊糊之际,不由得悲愤交加,怒道:“你......你都干了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乾闼婆一股子委屈涌入心头,眼泪夺匡而出,泣声道:“夫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回心转意啊。”

紧那罗摇了摇头,道:“你现在是在作恶......你在为祸苍生......”

乾闼婆的双唇不停的哆嗦,她泣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就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紧那罗付之一叹,一把推开了乾闼婆,“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却不再看乾闼婆一眼。他感觉乾闼婆已经疯了,他低声道:“你回去吧,我要解救苍生......我要为你赎清罪孽......你害一个人,我就救一个人......”

乾闼婆怔怔的望着她,心里如同千枝针刺在心,她喊道:“你告诉,什么是爱?”

紧那罗低声道:“不可说、不能说、不必说、不须说...... ”

乾闼婆哭道:“我听不懂......我只想说,这个世界对我根本不重要,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紧那罗说道:“爱,已经让你变成了魔鬼......”

乾闼婆愕然而立,忽然仰天长啸,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便要将人的三魂七魄都震碎了一般。

她凌空飞起,怒吼道:“好!紧那罗!我让你所救的芸芸众生,通通变成恶魔!我看你就是救,还是不救!从今日起,我乾闼婆不会再回到*天了!”

天魔听闻后大喜,他向天吹了一口气,魔怨咒源源不断地萦绕在乾闼婆的耳边,千万个蛊惑人心的鬼魅,悄悄钻进了乾闼婆的耳朵里。

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缘起缘灭……

乾闼婆朗声道:“魔罗,我乾闼婆今日尊你为王,唯你是从!”

天魔道:“乾闼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你的烦恼与忧愁,让我来为你抚平。我会为你找到真正的快乐和幸福!现在,用你的乐神神通,去操纵芸芸众生吧!”

乾闼婆道:“遵命!欲界天主!”

便在此时,盼儿手臂上的七情萧,好似听见了主人的召唤一般,隐隐发震,只震得她的心肝脾肺肾都发颤。

她抹着一头大汗,仰望天空,惊见到乾闼婆白衣飘飘的身影。她心下一慌,用尽全力按住手臂,继续向前方的人海中奔去。她边跑边紧张的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脸,寻找那个诡异的黑袍人。

只听天魔震天动地的一声大笑,他的双目再度泛起的磷磷红光,六魔钩为他供养的力量,使他恢复了魔力。

心莲双手合十,放声诵念:“众生听闻心咒,嗡啊吽,班扎尔咕噜,悲马悉地吽。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释迦牟尼如来,请赐予我力量!”心莲的法咒迎风飘扬,与乾闼婆的乐神神通激烈的交织在了一起。

天魔凌空一跃,狂舞六魔钩。他的身影遮天蔽日,天空霎时又变得一片漆黑。

突然间,一道绚丽的极光从西边闪现,天降甘露,彩桥横空。天魔不禁回头一望,登时脸色大变。

众人皆抬头望去,只见西边飘来一朵七彩祥云,祥云之上,坐卧着一位金光闪闪的菩萨,他相貌俊美端庄,身披飘逸的袈裟。

这位金光闪闪的菩萨,以拇指与中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手结说法印蹲坐在云端之上,朗声道:“天、人、阿修罗、畜、鬼、地狱,听闻我说法,十方尘国土,光网悉周遍,光中悉有佛,普化诸群生。”

霎时之间,光芒万丈,遍照大地。妙法梵音响彻云霄,遍布人间,这股神通法力的传播力与渗透力,竟远大于紧那罗的歌声。

乾闼婆手中的琵琶与玉萧瞬间丧失了法力,她大吃一惊,凝神望向这金光闪闪的菩萨,一道霞光映入眼帘,却并没有认出是谁。

天魔的六魔钩遇到这片光明,犹如失魂野狗,纷纷从地面上缩了回去,再也吸收不到来自人间的毒火养料。

只听盼儿一声惊喜的大叫:“离苦师傅!”

天魔定神一望,惊愕失色,喝道:“是你这小和尚,你还没死?你到底是谁?”

心莲见到离苦,欣慰的笑了笑,朗声道:“天魔!这位就是光明菩萨!”他看向离苦道:“阿弥陀佛,光明菩萨,你终于觉醒了!迅慧光明,承佛威神,遍观十方~”

离苦自空中徐徐落下,双手合十道:“弟子参见上师!”

心莲微微一笑,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离苦道:“弟子到了一片虚空的世界。”

心莲道:“那,你看见了什么?”

离苦道:“弟子见到了佛陀......”

心莲喜道:“光明尊者,请与我一同封印天魔!”

离苦道:“弟子领命!”

此时此刻,离苦的音容相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浑身金灿灿的,神态端庄祥和,再无半点人的神态。

盼儿见到离苦,不禁骇目惊心,这短短一瞬间,离苦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令她大惑不解。

但见他眼睛已恢复了视力,一时惊喜交加,竟也顾不上那个诡异的黑袍人了,不顾一切的奔上前去,恨不得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离苦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片光芒照见到遍地的死尸时,忽然浮现出一个个盈盈闪闪的光点,如漫天飞絮一般,随风浮动,飘向了离苦的周身。这片光芒照见到受伤的人时,他们的伤口也渐渐开始愈合,疼痛感骤然减轻,意识也随之清醒过来。

离苦发出的奇异光芒,正在滋养着大地万物。

天魔睁大双目,眼前那一片金光,令他双目感到极度不适,他不禁眯了眯眼睛,大叫道:“你是光明菩萨!”一时间,佛陀的寓言萦绕在他脑海:象法时代,佛将化成一朵莲花,与一位名叫光明的菩萨一同封印他!

天魔不由得惊怒交集,却已锐气大减,大嚎一声:“不会的!我不会让悉达多说中的!”

心莲道:“天魔,觉悟吧,放下吧,所有的预言,都在一一实现!”

天魔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放屁!佛陀就喜欢骗人!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降伏我!”

天魔忽然长声大笑,高跃而起。他浑身疯狂的旋转舞动,顷刻间,天魔的身形竟分解成千万个黑色的碎片,腾挪闪跃,犹如鬼魅,只见一个个黑色的幽灵,扩散向四方大地,游荡在人间的每一处角落。

这一幕,之瞧得众人无不心惊神眩。

只听天魔歇斯底里的大笑道:“你们知道哪一个是我的真身吗?”

心莲神色凝重,微微摇头,道:“光明菩萨,魔罗变化成了万千形态,散落在人间。咱们需要将他的真身找出来。”

离苦双手合十,道:“弟子谨遵法旨!”

此时,红缨渐渐苏醒过来,她长吸一口气,只觉得离苦散发的光芒令她倍觉温暖,神清气爽,所有的疼痛不适渐渐消散。她缓缓睁开眼来,见到帝释,不禁愕然道:“天王......我闯大祸了......”

帝释正要回话,忽然惊异的看向了天空之上。他心头一震,说道:“是他......是他......那小和尚竟然是光明菩萨......”

红缨顺着帝释的目光望去,大为诧异,顿时站了起来,大叫道:“离苦是你!”

离苦从空中徐徐落了下来,他脚下踏着的祥云顷刻间变化成了一个金刚宝座。他面朝帝释和红缨微微点头,说道:“帝释天王,难胜尊者......请与我一同作战,降服天魔!”

红缨呆呆的望着他,眼前这位菩萨,容貌神似离苦,可是他的举止神态,*威严,慈祥平和,又与那小和尚年轻稚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时间,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红缨茫然道:“你......你是离苦吗?”

离苦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道:“阿弥陀佛,难胜尊者,这一路的修行,承蒙您多次舍身相救,我感恩不尽。”

帝释惊讶之余,又不禁惭愧的低下了头,当即双手合十歉然道:“罪过罪过!我犯了大罪,竟然将光明菩萨推入了饿鬼地狱,请菩萨赐罪。”

离苦双手合十,微笑道:“帝释天王,我要感谢您,助我修成正果......”

红缨一时百感交集,只觉离苦说话语气虽然亲和,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已全然不再是之前相处时那般轻松自然了。她心下不悦,闷声道:“原来你......原来你是光明菩萨......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的约定?”

离苦端目凝视,顿了顿,忽道:“难胜尊者,我当然记得咱们的约定。”

红缨一愣,喜道:“好!那咱们一同回到翠谷,白首偕老!”

离苦笑了笑,笑得天真又灿烂,他既没有之前与红缨在一起的羞涩与慌张,与没有了迂腐为难之态,只听他笑道:“接下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助您恢复法身!”

红缨登时一怔,心下茫然不解,问道:“我的法身是何意?我就是我啊......”

离苦微微摇头,道:“你只是还没有想起来......”

帝释天王惊讶的望着离苦与红缨,惊讶之下,不禁又倍感疑惑,问道:“请光明菩萨示下,红缨姑娘怎会是难胜尊者?”

离苦正色道:“天地万物,一切皆有它的宿世因缘。在过去世,红缨姑娘曾是位虔诚的修行者,只因常有与人争斗之心,故名难胜尊者。这一世,他得了修罗身再度修行,唯有感受到众生苦难,心生慈悲大爱,方能打开她的宿世记忆,重新悟道,证得菩提。眼下,还要请帝释天王助我们一同找到天魔的真身吧。”

帝释恍然大悟,他深鞠一躬,忽然纵身一跃,他眉心之间赫然乍现第三只眼,面朝大地照射下去。他放声道:“广目天王!请与我一同施展神通,找到天魔的真身!”

广目天王得令,当即浑身一抖动,浑身溅出无数只眼睛,突突乱跳,如漫天繁星涌向人间大地。

便在这时,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一闪而过,来到了离苦面前。

离苦蓦地一回头,正见到盼儿抹着眼角的泪花,冲上前来,“噗通”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离苦微微摇头,缓缓将盼儿推开,擦了擦她眼睛的泪水,慈声道:“施主,承蒙您一路如此待承,我心中感激万分。我发愿每日为施主诵经祈福,愿施主能够早日脱离轮回苦海......”

盼儿泪眼汪汪的看向离苦,不禁心中一凉。

那一霎那,只见离苦的身形变大了十倍,百倍,千手千眼,非男相,又非女相,这位光芒万丈的光明菩萨令她不由得心生敬畏。然而,这敬畏之情瞬间又变成了浓浓深情,如涓涓细流涌入了她的心中。

她喜泣道:“小师傅,你......你真的修成正果了!盼儿......盼儿真心替你高兴!只是,盼儿不要脱离轮回,盼儿只想......只想永远的陪在你身边......”

在盼儿的心中,离苦不是什么伟大光明的菩萨,而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

她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又扑了上去。然而,离苦周身散发的金光,形成了一道祥和又端庄的气流,生生将她隔开了。

第七十一章 绝情绝爱

盼儿呆呆的伫立在一边,眼前的这位光明菩萨,神圣,*,陌生,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令她大为错愕,却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离苦。

他不再是那个与她一路患难与共的小和尚,不再是与她一样无亲无故,视自己为亲人的小和尚,他不再有血有肉,甚至不再有心,眼前这位金光闪闪的*宝相,是受世人顶礼膜拜,高高在上的光明菩萨。在他面前,她应该做的不是紧紧的拥抱他,而是跪倒在他的脚下,虔诚的叩拜祈祷。

眼下天魔已经散落在世间的每一处角落,黑云散去,光芒万丈的太阳徐徐从东方升起,群魔恶鬼如过街老鼠一般,来回乱窜,纷纷抱头朝着地狱结界的深渊里狂奔而逃。

离苦金光闪闪的双眸,目视四方大地,他朗声念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天魔!我的光明将照耀十方刹土,三千大千世界,你将无处藏身!”

霎那之间,离苦的光明法身,释放出宏伟的神通光明,佛光普照,江河大海,群山峻岭,人间的每一处角落,日月珠火,星宿之光,整片大地,皆放光明。离苦的散发出来的光芒,将万物照耀成金色,人间没有一处阴暗的角落。

天魔的万千个形态,如一个个黑色的旋风,尽数暴露在了阳光下,被帝释与四大天王的天眼发现了。

心莲见到这情景,口念降魔心咒:“贝札咕噜贝玛悉地吽~”随即,他直上云霄,微闭双目,深深提了一口气,道:“我要将这万千的恶魔恶种带走!”

说着,只见他的头顶之上,神奇的惊现出一个巨大的金碗。

那千万个黑色的幽灵,如一个个黑色的蝌蚪,徐徐飘了起来,随后被金碗吸了进去。

离苦喜道:“阿弥陀佛,上师终于封印了天魔!”

天空之中普降甘露,阴冷的雾霜缓缓散去,温暖的春风吹拂在盼儿的脸上。

“结束了......我们人间胜利了......”

眼下一般春意盎然的情景,盼儿的心里,却如同深秋落叶般孤寂。她与离苦,最终变得形同陌路,曾经无数刹那间的温暖与感动,就如同天边的云一般,随风飘散。

盼儿的鼻头一酸,不禁哭出声来,道:“凡女......凡女拜见光明菩萨......”

她说的这番话,语气上表面听来毕恭毕敬,实则隐隐之中,流露出了些许伤感。

离苦双目半睁半闭,片刻之间,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些许哀伤。随即,他又恢复了*的神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的前半生虽然不免经历了苦难,但是施主心地善良,前世与佛有缘,所以今生也遇到了许多的佛缘奇遇,往后的日子,幸福必将降临于你。等到彻底将天魔封印以后,你可以前往*天去修行,那里的生活美满和幸福,福报深厚,处处都是善法,可以助你早日大悟,脱离轮回苦海,永享极乐......”

盼儿抬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失落的望向离苦,那双眸子如一波春水在荡漾,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向他诉说。盼儿道:“凡女,凡女希望能与大菩萨在一起修行......照顾你,陪伴你......”

他们面对着面,半晌却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好似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离苦撇过头,道:“我......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证得菩提的道路上,不能再有半点的人间我执与情感......曾经的那些美好,会是我永远珍藏的美好回忆......”

盼儿微微的摇了摇头,愁苦的一笑,她的那颗心,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良久后,只听她低声道:“感恩菩萨还记得,还惦念凡女......凡女不敢再缠着大菩萨了......”

离苦的脸上微微一动,他闭上眼睛,刻意回避开盼儿的双眸。他听出来了,盼儿的话语,虽然平静,却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不甘。

离苦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施主,我......我在修行的道路上,确实与施主有过一段缘,往日与你在一起的美好,在我的眼前浮现,但,那只是一刹那的美好,不要让昨日太多的记忆与情感占据你的心.....”

盼儿抬起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哗啦啦流了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大喊道:“离苦!你放下了吗?你脱离苦海了吗?你不是还要找你的爹爹妈妈吗?这人间的情感,你就没有半点留恋吗?”

离苦怔怔的望着她,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放下,才能真正获得幸福......”

盼儿望着他那双光芒万丈的双目,那清澈的琉璃光芒之中,忽然间,惊现出一丝的愁苦,一滴眼泪,那里有不舍,有留恋,有不甘!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却被盼儿捕捉到了。

盼儿往前一步,含泪道:“我就想知道,你的心中,是否有我?我在你慈悲的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离苦双手合十,道:“慈悲就是慈悲,是帮助痛苦的众生从根源上拔除痛苦、最终得到真正快乐的心愿与力量。于你,于众生,都一样,无大小分别。”

盼儿后退了一步,她的神色几乎失态,她气得瑟瑟发抖的手指向离苦,哭道:“你骗我!你的心里对我的感情,与对众生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为何你对众生慈悲,却独伤我一人的心!”

她的这声哭喊发自肺腑,七情萧再度随风舞动起来,盼儿不禁抱头蹲在地上,痛哭不停。

离苦瞧见她在哭泣,不禁心神慌乱,心头霎时间软绵绵的一片,随即上前一步,俯身去扶她。

他这一动念,身上的光明渐渐的微弱,身形也缩小了,好似一颗漂浮的树苗,晃了一晃。

盼儿望见他的面容,喜泣道:“离苦,你回来了吗?”说着,不顾一切的再度扑向他。

离苦后退一步,但他身上的光芒却渐渐暗淡下来。这一瞬间,心莲却显得紧张异常,只感觉天魔的万千化身又变得活跃躁动。

离苦一咬牙,站起身来,没有再扶盼儿,道:“施主,离苦已成过去......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寂静涅槃......”

离苦所说的佛偈,在盼儿听来,却是如此的残忍。

她捂着疼痛的手臂,缓缓爬了起来,道:“我刚才......我刚才明明看见......你眼里的泪水......你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离苦不就是你吗?”

离苦道:“离苦只是曾经的刹那间,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存在的......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离苦闭目不语,他集中意念,心无一物,他的浑身再度散发宏伟的光明,他的法相,又变化成了*伟岸的菩萨相。

盼儿追问道:“那请问菩萨,这世上有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

离苦道:“世人都以为永远会很远,其实,永远也很短暂,短暂的转瞬即逝......”

盼儿垂泪道:“那,请问菩萨,我们失去的珍贵美好的东西,该怎么追讨回来?”

离苦道:“失去的东西,其实从未曾真正的属于你,不必追讨,也不必惋惜......”

盼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全身不停的抖动着,说道:“是什么,让一个人能够绝情绝爱?”

离苦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为离于爱者。”

盼儿哭道:“可是,那无数的刹那间,我根本就忘不了,该怎么办?”

离苦道:“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盼儿狠狠的望向他,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离苦再度撇下头,不敢再看她一眼。

盼儿直视住他的眼睛,大声道:“慈悲伟大的光明菩萨,既然你已经放下了,已经看破一切了,为何,你不敢看我的眼睛?”

离苦沉默了。他的浑身在不停的哆嗦,眉头在颤抖,那慈祥平和的神态荡然无存。

盼儿接着说道:“你还记得迦楼罗吗?”

离苦一怔,连忙抬头问道:“迦楼罗怎样了?他在哪里?”

盼儿哼了一声,闷声道:“你还会记得我们和迦楼罗曾经一起畅游*天的美好时光吗?”

离苦道:“我答应过他,要治好他体内的蛇毒。”

盼儿道:“迦楼罗现在毒性发作了,他先去了*天,咱们一起去找他吧......”

离苦道:“施主,我会去救他的......”

盼儿黯然神伤,淡淡的说道:“我终于明白了乾闼婆的痛苦......”

正在这时,只见红缨忽然跃到了他们面前,指向离苦喝道:“小和尚!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你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吗?”

离苦低下头,闭上眼,沉默不语。

红缨气急败坏,道:“当初,我们两个人不顾一切的到饿鬼地狱去救你,结果,救出来一个没有心肝的人!”

盼儿与离苦的对话,每一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个光明菩萨,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离苦,甚至,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她不禁对盼儿心生同情,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嫉妒心。

离苦双手合十,道:“难胜尊者,我要随上师降魔去了......”

说着,离苦的身影渐渐地变化成了一朵光芒万丈的祥云,缓缓飘向了心莲。

红缨愣住了,她不禁自问,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曾经执着的一切,那憧憬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过多久,心莲上师手里的金碗,已将天魔的千万个化身,尽数吸了进去。

帝释喜道:“上师,咱们终于封印了天魔!”

心莲俯瞰整片人间大地。只见熙熙攘攘的滚滚人潮,大家好似做了一场梦一般,纷纷醒过了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莲面朝四方,口念法咒:“嗡阿哄,边札古鲁,贝马悉地哄,舍。嗡阿吽,班雜咕嚕,貝瑪悉地吽。嗡阿吽,班则格热,班玛斯德吽。唵啊吽,班杂咕噜,倍玛萨得吽。”

霎那之间,佛光普照,天花纷飞,森林里的参天大树随风舞动,天空中忽然飞来许多珍禽,百千种奇妙杂色的鸟。树与鸟相互发出美妙的声音,如百千种乐器,同时演奏,令人心中升起美妙的感觉。

天神国方向,被一道万丈光芒照射进来。那里常年不见阳光,一股子阴冷并且如发霉一般的臭气渐渐散去,那里狂暴失去理智的战士们纷纷苏醒了过来,好似大梦初醒一般。

西域国王与中原的老将军在千军万马阵前,相互拥抱起来,他们手握着手,坐在一边促膝长谈。

大地上的芸芸众生,听闻心莲神奇的法咒安抚,却根本看不见天空之上诸位天神的法身。

人们历经了这次濒临毁灭的灾难,成千上万的惨死的尸骨堆积如山,失去的亲人、挚爱,死伤的将士,损失的文明,那不可磨灭的痛苦记忆,众人陷入了一片空前的反思情绪当中。

这时,只见西域国城边惊现出一道金光,不动明王化成了金佛顷刻间裂开了。

不动明王从金壳之中走了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见一片美妙的人间景象,不禁脸上大喜。他望见了心莲,喜悦的说道:“阿弥陀佛!佛陀变化莲花而生,最终降伏了天魔!”

焰慧见到老师安然无恙,急忙冲上前,喜泣道:“老师,弟子......弟子......”他激动万分,竟然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离苦道:“上师,天魔已被封印!百废待兴,现在,正是咱们为众生弘扬善法,宣讲真理的最好时机!”

心莲却神色凝重,他眉头一紧,低声道:“天魔还在......”

离苦一凛,急忙道:“上师,天魔不是已被您封印了吗?”

心莲却变得格外紧张,他忽然道:“光明菩萨,你还记得吗?你与我曾有个约定,找到三界所有的转世修行者,在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片岛屿之上,创办一个神通道场,降妖伏魔,常养众生一切善根......”

第七十二章 黯然神伤

离苦转头望向人潮之中的西域国僧团,说道:“西域国的僧众,在善法遭受破坏之时,以身护法,在危难之时,仍不忘解救众生,弟子想将他们带往无*天,一同创办神通道场。”

心莲点点头,喜慰道:“善哉!善哉!”

说着,离苦缓缓朝着西域国的僧众方向飞行而去。

众多僧人惊见离苦身为光明菩萨*伟岸的法相,无不惊异又激动,纷纷跪倒在地,朝着他虔诚的叩拜祈祷。

离苦微笑着将他们一一扶了起来,和他们说法,并向他们宣讲要在无*天那片金色的岛屿上创办神通道场的心愿。

然而,离苦的目光,不经意间又再度痴痴的望向了盼儿。那一瞬,离苦眼光哀伤,神色黯然,万千感受涌上心头,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一定要喜乐平安!是我......是我辜负了你......”

随即,他的目光不由得又望向了帝释天王,心想:“这位*天王钟情于盼儿,盼儿跟了他,能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却如针扎一般的疼痛,他微微闭上眼睛,嘴唇却不住的颤抖。他暗自寻思:“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已经得道,看破,放下了,怎么......怎么......怎么心还是这么疼......难道,我还是没有证得菩提......”

心莲微微瞧了他一眼,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什么话也不说。

离苦深怕心莲瞧出他的失态,连忙低下头,口念清心咒。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心莲的脸色下一刻竟变得灰青,豆粒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涔涔而。他默默的按住胸口,生怕惊动到了别人,只见他头顶之上由神通法力幻化而生的金碗,渐渐变成了黑色。

心莲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喃喃自语:“魔罗......魔罗......你到底在哪里......你只是色身消失了,但你的元神还在......魔还在......在哪里......在哪里......”

这一幕,谁也没有瞧见。

转瞬间,离苦再一抬头,却见盼儿的眼光竟直愣愣的望向了茫茫人潮之中,她的神色变得紧张又古怪,好似被什么东西勾了魂一样。

离苦微微一颤,心中不免担忧,缓缓朝着她飞去。

却见盼儿双目睁得大大的,好似看见了什么惊骇的事物,只听她大喝一声:“妖魔!你别跑!”

忽然间,盼儿如发了疯一般,飞身一步窜入了茫茫人海之中,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离苦急忙俯身落了下来,四下张望,却始终找不到盼儿的身影。

“她怎么了?”

“妖魔?怎么还有妖魔?”

离苦心头一震,也顾不上那么多,向前大步奔入人山人海之中。他一面急奔,一面大呼:“盼儿,盼儿!你看见什么了?”茫茫人海,纷乱嘈杂,但见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又哪里还能看到盼儿的人影?

离苦微微闭上双目,盘膝而坐,缓缓升向天空,他心中催生光明,想要照亮这片茫茫人海,找到盼儿。

红缨放眼望向天空之上的离苦,只见一团团金色的祥云随风飘荡,隐隐约约间便见似见一个浑身金光的菩萨衣襟当风,身形飘忽,飘飘然如欲乘风而去,这般丰姿,与那失魂落魄,迂腐又可爱的小和尚完全判若两人。

红缨不禁胸口一阵酸楚,眼下这位光芒万丈的菩萨,又怎会再与她一同厮守在翠谷。

她当下提一口气,心想:“他根本就不是凡人,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瞧出来了。我红缨瞧上的人,又怎会是凡夫俗子......既然不是凡夫俗子,是做大事的人,又怎会与我留恋在翠谷,过那安逸的小日子呢......”

忽然间,只听离苦大叫一声:“红缨姑娘!你见到盼儿了吗?”

红缨一愣,但见离苦神色紧张凝重,好似出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她急速奔向离苦,叫道:“盼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离苦疑惑的摇了摇头,心中奇怪:“现在天魔已被封印,光明重现人间,又哪里还有妖魔?在此西域国,除了西域国王,盼儿又会认识谁呢?我怎么看不见她?”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人。

离苦连忙再度飞向空中,眼放金光,朝着天边乾闼婆的方向望去。

但见乾闼婆神色慌张,一脸茫然的目视四方。她的目光落在了紧那罗身上,随即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眼神之中射出一道怨毒的光芒,哀声道:“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离苦凝神向她望去,不禁脸色大变,急忙喊道:“紧那罗菩萨,小心!”

只见乾闼婆忽然身影晃动,高举她手中的玉箫,竟朝着紧那罗的胸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人厉声叫道:“妖魔!听闻不动明王降魔咒~囊麽!三满多。伐折罗。赧!战!拏!嘛哈噜萨拏!撒婆杂耶~吽!怛罗迦~撼!曼!”

便在此时,离苦只见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晃动,盼儿忽然从人潮之中蹿了出来,她全身闪闪发光,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似从光影中幻化而生,她抬头指向乾闼婆,但见那金光宝剑飞驰而去,所向睥睨,似乎可以摧毁世间一切坚固的东西。

此番情景,确实令离苦始料未及。他心下惊想:“盼儿究竟看见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对乐神动手?”

然而盼儿的眼中,却看见了那诡异的黑袍人,如同一个爬行动物一样,趴在了乾闼婆的后脖子上,在她的耳边吹着一股子黑烟。

突然之间,乾闼婆抬头怒视住盼儿,她身后再度长出了两只手臂,四手持萧持琵琶,疯狂的演奏起音乐来。

霎时之间,盼儿“哇”的一声,口吐一大口鲜艳的红血,倒地抱头痛苦的哀嚎起来。她的心肝肚肠,宛如千万钢针一齐扎刺,那感觉,犹如肝肠寸寸切断一般,当真是肝肠寸断。

乾闼婆狠狠的瞪了盼儿一眼,喝道:“是你!你把七情萧还给我!”

盼儿捂着肚子,神色痛苦的说道:“乐神菩萨!您的身后有妖魔......您被妖魔控制了......”她的语音柔和,她与乾闼婆相识于*天,有过一段缘分,并且在她心中,对乾闼婆除了尊敬以外,还多了一份感同身受的同情。

乾闼婆怒道:“妖魔?那些该死的臭和尚,虚情假意,灭绝人欲,绝情绝义,他们才是真正的妖魔!你快将七情萧还给我,念在你我相识一场,我饶你不死!”

盼儿见她瞳孔放大了三倍,神色狰狞古怪,已经完全丧失了乐神那天仙般的神采,道:“乐神菩萨,盼儿为了救您,现在不能将七情萧交出来。”

乾闼婆目露凶光,喝道:“你是找死!好好!你既然要帮那群和尚,我就亲眼看你心肝寸断,见你一生孤苦无依,一生未得一人心,孤独终老伤心至死!”她越说越是痛苦,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好似将她心中的一腔怨恨与委屈一并发泄到盼儿身上。

紧那罗见状,吃力的爬了起来,颤声道:“乾闼婆,够了......够了......放下吧......回头吧......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你不要再害人了......”

乾闼婆冷笑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刻骨铭心的仇敌!”

紧那罗深叹一口气,道:“这......岂不令咱们枉自相识了一场,咱们这缘分,是多少世才能修来的......”

乾闼婆越听他说,越是暴跳如雷,那双美丽动人的双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迸发出了千年万年的怨毒。她哈哈大笑,道:“缘分?你去问问你的佛祖!伤透了一个人的心,是作恶,还是行善?这因果报应,又该怎么算?”

说着,忽然乾闼婆再度凌空飞起,疯狂的施展起乐神神通法咒。

顷刻间,只见盼儿痛苦的在地上来回打滚,那痛不欲生的惨叫,凄惨绝伦,震天动地,她的双目,竟流出了血红色的泪水。

“不要!”

只听离苦与红缨一齐大叫。

红缨飞身涌上前,施展修罗之力,舞动双臂,朝着乾闼婆劈砍下去。

忽然间,只见乾闼婆身后的黑袍人口吐一团浓浓的黑烟,登时迷住了红缨的双目。他邪性的一笑,随即再度吹了一口凉气,红缨刹那间,好似进入到了一片黑暗又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那是须弥山下,那里是帝释的天牢,那里住满了满面嗔怒的阿修罗......

红缨浑身僵硬起来,她的面露怒容,回头朝着帝释怒喝道:“帝释天王!你不分青红皂白,关押我哥哥,并将我的族人关押在天牢之内,这比账咱们怎么算?”

远在天边的帝释不禁心中一凛,惊想:“红缨这是怎么了?”

只见红缨纵身跃起,她的浑身燃烧起一团浓浓的阿修罗怒火,不顾一切的朝着帝释袭击而去。

此时此刻,离苦却如着了魔一样,飞身扑向了盼儿,一把将他搂入怀中,心疼万分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怜惜的说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哪里疼?你告诉我!我为你诵经,祛除疼痛!”

但见盼儿的眼眸已被疼痛折磨得失去了光泽,她的脸色发青,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裳。她微微睁眼,望见离苦那双关情脉脉的眸子,那一瞬,她看见离苦的眼中,落下了滴滴眼泪。

她喘着微弱的气息道:“你是离苦......还是光明菩萨......你说你已经放下了人间的感情,那你为何还要关心我......”

他两人目光相触,无限的温暖,无限的眷恋,一股浓浓柔情从肺腑之间涌入二人的心田。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盼儿哀声道:“你告诉我,我在你慈悲的心里,到底是什么。你不要骗我了,也不要骗自己了......”

离苦刹那间如失了魂一般,他怀中那柔软的身躯,只想将她拥得更紧,再也不放手。他不得不承认,他对盼儿,与对众生的慈悲心完全不一样。她痛,他也痛,她幸福,他也幸福。他想爱她,他想拥有她,永远不放手!离苦心想:“既然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那么,若能与她厮守,哪怕,哪怕只给我一刹那间的时间,让我真正面对自己的心,让我什么都不管不顾,别说放弃菩萨果位,就算是立即便死了,我也死而无憾。一刹那间,便是永恒!”

想着这里,离苦那神圣*的菩萨相渐渐消失了,他的光芒消失了,他又变成了那个俊美又稚嫩的小和尚。他神通广大的神通法力,也消失了。

乾闼婆哈哈大笑道:“我呸!什么狗屁佛法!还不是一样贪图女色!”

离苦慌乱不已的瘫坐在地上,忽然一把推开了盼儿,抱着头痛苦的叫道:“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不能在一起!”

盼儿悲苦的一笑,咬着牙道:“你不要管我......你去怜悯你的众生吧.....”说着,她使劲全力,狠狠的将离苦推开。

乾闼婆狰狞的瞪向离苦,道:“我今日,就要看看,你们这些和尚,到底有没有感情!”

说着,乾闼婆仰天大喝一声,再度挥舞演奏起乐神神通。她此刻已近乎癫狂,似乎要将她的全身法力全部耗尽一般。

顷刻之间,只见离苦竟如发了疯一般的在地上来回打滚,痛苦的哀嚎起来。他的双目布满了泪水,悲不自胜,一时间,模糊的意识里,全是盼儿的身影。他拼劲全力想要抓住她,眼前却只是一片梦幻般的泡影。

他被乾闼婆的乐神神通所控,这一刻他才彻底的知道,他爱盼儿!

盼儿痴痴的望着他,哭道:“你还说你不爱我......”

忽然间,她眉头一皱,她擦了擦口边的鲜血,凝神望向乾闼婆,道:“我要降伏你!你这蛊惑人心的恶魔!”说着,她吃力的爬了起来,再度口念不动明王降魔咒,大喝道:“妖魔!你到底是什么妖魔?”

她手中的金光宝剑朝着那诡异的黑袍人刺去!

第七十三章 爱的神通

乾闼婆大惊,急喝道:“你竟敢与我动手!”

她四手挥舞玉箫与琵琶左右挡隔,登时两股神通法力互击,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天地响应。只见一道白光、一团黑烟,交织在了一起。

乾闼婆与盼儿酣斗这一瞬间,倒给了离苦一个喘息的瞬间。他一边痛苦的挣扎着,一边注视着盼儿的一举一动。他心中动了情,一时再无神通,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幕幕,怪诞离奇,他好生担忧,手心捏出一把冷汗。

突然间,只见心莲转过头,望向了乾闼婆。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惊惧之色,随即只见他头顶之上的金碗,冒出层层黑烟,弥漫上空。

心莲“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了一地的鲜血,渐渐变成了黑色的毒液。

不动明王见到心莲这番突变,急忙迎了上去,惶惑道:“上师,您这是怎么了?”

心莲身影变得若隐若现,他喘了一口微弱的气息,说道:“我们都被天魔骗了......我封印的......只是天魔的色身......是众生的亿万种恶......是魔的毒液......我看见了天魔的真身......他......他在玩弄我们......他在玩弄众生......”

不动明王一愕,急忙道:“请上师快将这些毒液释放出来吧......”

心莲微微摇头,道:“不可......将毒液释放出了,等于将整片地狱都释放到了人间......我愿替众生去承受这万千恶果......”

不动明王付之一叹,道:“上师,这样的话,您十亿劫的修行就都没了......”

心莲平复一口呼吸,依旧端坐在金刚宝座上,低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不动明王一边扶住心莲,一边双目横扫向茫茫人潮,问道:“上师,天魔的真身在哪里?”

心莲微微扭过头,凝神望向那个黑袍人,那一刹那,他与那黑袍人目光相触。

黑袍人微微张口,用口语和他说道:“圣人无常心,以众生心为心。我亦无常心,以众生心为心。在顺应众生方面,你永远比不上我。你的戒定慧,四圣谛,八正道,极力强调贪欲的危害,教人远离贪欲。而我顺应众生的欲望,满足众生的欲望。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悔呢?你何时才能明白,众生若没有贪欲,又哪里会有我的存在?”

心莲双目睁大,大声喝道:“天魔!这......这才是你的真身!”

不动明王一惊,急忙回头,他的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却见那黑袍人如一股黑烟,顿时消失了。

心莲微微闭上眼睛,道:“伟大的降魔明王,我不行了......靠您了......”

不动明王顷刻泪水充盈,他深深提了一口气,登时变成了降魔明王的嗔怒相,正欲上前,忽见天边轰隆隆的一片火光冲天,他凝神一望,急道:“阿修罗!他们在攻打帝释天王!”

此时此刻,罗睺与红缨率领着阿修罗大军,如排山倒海一般,将帝释团团围住。

罗睺喝道:“帝释,天魔已被封印,现在,咱俩这笔账也该清算了吧!”

帝释微微皱眉,他凌空飞起,高举手臂,欲施展坠天之印,与罗睺决一死战。

不动明王摇头叹气道:“他们......他们以为天魔被封印了,又开始了无休止无穷尽的争斗当中,这到底何时是个尽头啊......”

不动明王当即朝向帝释方向疾速飞去,想要快速阻止这场浩劫。

乾闼婆一边格挡向她飞袭而来的金光宝剑,一边左右腾挪,寻找时机意欲给盼儿致命的一击。一时间,她心下好生奇怪:“我是*天的乐神,这降魔咒怎么会对我产生效果?难道......难道我变成妖魔了?”

想到这里,她悲怒交加,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离苦,突然一个旋转,调头扑向了离苦。

这一下太过突然,盼儿登时措不及防,急忙收回降魔咒,和身扑了上去。盼儿这一伸臂,露出了手臂上的七情萧。

这一瞬之间,被乾闼婆抓住了时机。她当即萧琴齐舞,施展乐神神通,七情萧瞬间与乾闼婆手中的琴箫交相辉映,一首首操控众生七情七魄的乐曲倾泻而出。

登时,盼儿胸腹奇痛,眼睛一花,心头突的一跳,已然不知身在何处了。她遥遥望见离苦和红缨并肩而来,一个是俊美飘逸的少年,一个是美貌绝伦的姑娘,模模糊糊的,只听见离苦与红缨说道:“我答应你,我与你一同回到翠谷,咱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盼儿悲怒交集,冲口而出,叫道:“离苦,你是个骗子!你不是要修行吗?你不是要成佛吗?怎么还会留恋美色?说到底,就是因为她长得比我好看,是不是?离苦!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红缨?”

她心中一动激情,七情萧发作得更厉害了,全身不住地打颤,脸上的肌肉也在抽搐。

离苦见她模样瞬间变得伤痛又可怖,犹如癫狂一般的面朝前方怒喝他与红缨的名字。他惊想:“难道是乾闼婆对她施展了什么法咒?”

离苦惊忧之余,心头隐隐发颤,他这才知道盼儿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此时对盼儿的担忧胜过了一切,拼劲全力爬了起来, 一把搂出了她,紧紧握住她双手,柔声道:“你醒醒!你怎么了?”

盼儿顿觉手掌心中一股暖流涌入了心田,身子微微一晃,倒在离苦的怀里,恍惚道:“我......我出现幻觉......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心里是有我的......”

乾闼婆缓缓走上前,哈哈大笑道:“臭和尚,你又变回了凡人!你怎么和我斗?我是*天乐神!”

离苦心里面一连串的疑惑,实在不知盼儿为何要与乾闼婆斗法。他知道自己还是难拟心中情欲,已失去了菩萨法身,眼下他决意与盼儿同生共死,心中不免伤痛,却又充满了无畏。

他心想:“反正天魔已经封印了,人间恢复了光明,我是否能够获得正等正觉,真的,不重要了......”

他回头遥望,只见夕阳在山,照得半天云彩红中泛紫,蓝天薄雾衬着山间小路,实是美艳难以言宣,心想也不知接下来,是否还能活命,便想起了曾与盼儿在一起往日的美好,对这丽景更是留恋。

离苦叹了口气,道:“乾闼婆,怎样才能除去你心中的恨?”

乾闼婆狠狠道:“我要毁灭你们这些害人的佛法!”

盼儿缓缓睁开眼来,忽然间,她看见乾闼婆那张脸竟然变化出万千狰狞恐怖的形态,芸芸众生千万个贪婪丑陋的嘴脸,一一展现在盼儿的眼前。

她心中大震,却已完全肯定,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乾闼婆。她一惊之下,愕然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天魔......”

离苦登时大惊,道:“盼儿你说什么?”

乾闼婆皱了皱眉,瞪了一眼盼儿,道:“你难道又出现幻觉了吗?我是乐神乾闼婆!”

便在此时,只见乾闼婆身后闪过一道金色的光影,将她拦腰抱住。

离苦一看,惊道:“紧那罗菩萨!”

紧那罗忙道:“跑!你们快跑!乾闼婆由我来对付!”

乾闼婆一刹那被紧那罗拦住,竟一下子慌了神,那温暖熟悉的感觉和气息,令她浑身酸软,久久使不上力气挣脱。

她叫道:“你松开我!你这绝情绝义的人!”

离苦呆呆的望着他,道:“您这......这是要做什么?”

紧那罗道:“乾闼婆因爱堕入魔道,因我而起,就让我来抚平她受伤的心灵吧......我要歌咏一首法咒。”

说着,紧那罗双目半睁半闭,缓缓吟唱:“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

霎时间,离苦只觉眼前隐隐浮现出一片如梦如幻的场景:花蕾初现,幼芽一样的花蕾嫩嫩的挂满青涩,小心翼翼的摇曳在阳光里,有种少不更事的情愫。渐渐地,这朵娇羞的鲜花遇到了人间最灿烂的风景,热恋如同一朵花开出了最艳的时光,羞涩而美丽着,饱满而绽放着,温馨而幸福的接受阳光的抚摸,像极了被幸福宠爱着的女子。

乾闼婆停止了挣扎,没一会儿,她满面泪痕,凶恶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柔光无限,静静的聆听着紧那罗那饱含深情的歌声。

“夫君......夫君......往日的美好,你还记得吗?”

紧那罗微微点头,柔声道:“记得......这些美好,才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爱......”

乾闼婆泣声道:“那你为何要离开我......你就一点不留恋吗?”

紧那罗也哭了,他深沉的说道:“留恋,我怎会不留恋?正因为我留恋这一切,我留恋你的美,留恋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才会变得害怕失去你,而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们会分别......我知道除了生离,还有死别,所以,我要去无*天,寻求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方法......”

乾闼婆怔怔的望向他,眼泪哗哗的往下流,道:“你说什么?这是你修行的真正目的?”

紧那罗点头道:“只有摆脱了生死轮回,我们才能永远的在一起......”

乾闼婆凝视住紧那罗,刻骨的仇恨尽化作了无限柔情,她说道:“你唱着这首曲子,是什么意思?”

紧那罗道:“这首曲子的意思,是我爱你......”

刹那间,天空之中飘落下朵朵美丽的天花,紧那罗与乾闼婆目光相触时,就惊现出一道耀眼美妙的金光,似乎能够化去所有的黑暗与丑陋。

离苦由死到生,不由得暗暗心惊,连忙将盼儿扶了起来。他听闻到紧那罗的歌声,整颗心仿佛融化了一般,忍不住道:“阿弥陀佛,紧那罗菩萨,这是什么法咒?太奇妙了!太美妙了!”

紧那罗道:“这个法咒叫怀爱咒。”

盼儿恍恍惚惚之际,忽见到乾闼婆身后的黑袍人,那张如死人一般的脸上,头一次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他口吐黑烟,似乎根本无法再控制住乾闼婆的心识。乾闼婆的浑身,散发出一道充满了爱的奇异光芒。

黑袍人惊骇、恐惧、无助、绝望,他如发了疯一般,浑身都在颤抖,大叫:“别唱了!别唱了!我求了你!别再唱了!”他的声音,已经近乎到了哀求。

登时,黑袍人浑身冒起了层层浓烟,他那张脸,千变万化,犹如一个人生百态的风景图。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竟从他的身体突突跳了出来。

黑袍人倒地哀嚎:“别唱了!我受不了了!”

这一幕,离苦却根本就没有看见。

盼儿惊愕的注视着黑袍人,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忽然间,一盏明灯在她的心中升起。

她激动的大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怕什么了!天魔,你也有弱点!你也不是不可战胜!我可以降伏你!”

黑袍人狠狠地抓挠起自己的脸,那张死人皮已经被抓得稀烂了,他口吐黑血,喝道:“不可能!佛陀都无法降伏我!你不过是个凡人,怎能降伏我?”

盼儿提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这芸芸众生,任何一个凡人,都能降伏你!”

黑袍人睁大双目,尖叫道:“你说什么?”

盼儿正色道:“天魔,你最怕的,就是爱!这芸芸众生,除了贪嗔痴,还有心中的爱!他们爱自己的父母,爱自己的子女,人们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即使是最恶毒的恶魔,都会变成慈悲伟大的菩萨!”

黑袍人哆哆嗦嗦的指向盼儿,颤声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要胡说八道......咱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盼儿面不改色,道:“天魔!滚回地狱吧!”说着,她高高举起手臂,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来自人间的爱,父母情,夫妻情,朋友情,七情萧随着盼儿的心率,悠扬响起,与紧那罗的怀爱咒相互呼应,演奏出了世间最动情的乐曲。

黑袍人“啊”的一声,抛开了身上的黑袍,不顾一切的扑向盼儿,一把勒住她的脖子,凄惨绝伦的喊道:“住手!我要把你拖入地狱!”

第七十四章 生离死别

盼儿惊恐万状,心想:“看来天魔真的怕了,这也许是降伏天魔的最佳时机!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绝不能功亏一篑!”想到这里,她又精神大为振奋,毅然道:“就算你将我拖入地狱......我还是要消灭你!”她并没有放下手臂,依旧全神贯注的释放七情萧神通。

离苦呆呆的望着盼儿,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暗暗惊诧,问道:“盼儿,你在和谁说话呢?”

黑袍人瞧了一眼离苦,忽道:“你难道就不想与你的心上人白头偕老吗?你放了我,我毁了他的修行,让他彻底的爱上你!”

盼儿一愕,心想:“天魔能够看穿人心,我已经着了他一次道,害死了这么多人,绝不能再次被他所控。”想到被她害死的无辜将士,她不由得悲愤交加,怒道:“你要真有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本事,又怎会怕我的七情萧?”

黑袍人气得七窍生烟,他忽然一把掐住盼儿的脖子,怒喝:“我杀了你......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下辈子,再让你堕入饿鬼地狱,永生永世饱受折磨!”

盼儿登时“啊”的一声,捂住脖子跪倒在地。她浑身痉挛,痛苦的挣扎,但释放七情萧神通的意念却一刻没有松散。

离苦见她倒地不起,神色痛苦,好似要被憋死了一样,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他惊忧交加,急忙将盼儿扶起,不停地为她口念观世音菩萨治病真言,“盼儿!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盼儿怔怔的望向他,轻声道:“离苦......你是离苦还是光明菩萨......”

离苦惶惑道:“你到底怎么了?”说着,他回头怒视住乾闼婆,叫道:“你把她怎么了?”

乾闼婆回过头来,她望见了黑袍人,大惊失色,谎道:“欲界天主......您要做什么......”

但见黑袍人的脸上已被烈火焚烧得体无完肤,他怒指向紧那罗,叫道:“乾闼婆......你叫他别唱了......停......别唱了......”

惶惑之间,紧那罗只觉乾闼婆神色古怪,便即拉起她的手,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乾闼婆心下一凛,她不由得忐忑惶恐,生怕天魔会对夫君不利,又不敢与天魔为敌,当即往他身前一挡,惶惑道:“夫君,我闯了大祸了......会不会遭到因果报应......”

紧那罗叹了口气,道:“就算是因果报应,我也陪你一起承受......”

乾闼婆望着紧那罗,见他目光中深情无限,心中激动,忍不住抱住了他,柔声道:“夫君,我爱你......”

霎时间,神奇的爱之光芒照亮了整片大地。无论是天上的天人,还是地狱的恶鬼恶魔,无不感受到爱之光。就算是无间地狱罪大恶极的恶魔,心中也有所爱的人,在爱人的面前,他会变成像菩萨一样的无私又伟大。

黑袍人的神识却已近乎癫狂,他的身体变得飘忽不定,只听他扯着脖子嚎道:“够了!够了!我......我要把你们通通打入地狱......”

盼儿见机抓住黑袍人的手臂,厉声道:“消失吧......天魔......”

在一旁的离苦见盼儿神色惨淡,自言自语说着癫狂话语,大惑不解 。他已丧失了神通法力,根本看不见黑袍人的真身。只道盼儿是中了乾闼婆施展的乐神神通,才会这般痛苦。

他忙转头看向乾闼婆,道:“乾闼婆,既然你已与紧那罗相会了,是否可以遵守当初的约定,解了盼儿的七情萧。”

乾闼婆回过头来,望向了黑袍人,低声道:“欲界天主,请放了她吧......”

黑袍人道:“你叫紧那罗别唱了......我就放了她......”

乾闼婆迟疑片刻,她此时与紧那罗心心相映,轻怜密爱,根本再无半点仇恨之心,况且,盼儿与她也有过一段缘分,不禁心生怜悯,想要救她。左思右想,乾闼婆心念一动,忽微闭双目,上前一步,深深吻住紧那罗。

那一霎那,紧那罗停止了吟唱怀爱咒。

黑袍人大松一口气,一团浓烟飘荡在空中,他怒视住盼儿,道:“你也住手。”

此刻,只剩下了盼儿一人的力量对抗黑袍人。她咬紧牙关,却一刻都没有分心,继续施展七情萧神通。

离苦一边替盼儿擦汗,一边关切地道:“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了?”

黑袍人回头望了一眼离苦,那双狰狞的双目仿佛都要将他吞噬了一样,他闷声道:“光明菩萨,我记住你了!即便是我消失了,也不会放过你!”

猛然间,黑袍人身影一晃,跳上了离苦的后背,鬼头伸在离苦的后颈处,便朝他耳边轻吹一口黑烟。

盼儿抬头一望,惊骇不已,那一刹那,她与离苦四目相对,两颗心碰到了一起。

盼儿心念一动,不由得一阵哀痛欲绝。她定了定神,长提一口气,神色笃定的说道:“你说,人死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离苦不知她为何这么说,忙道:“盼儿,生死有命,能活着,还是活着的好。你为何想到了死,你要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盼儿微笑着道:“如果有来生,我俩能否再度相逢?你不是和尚,我也不是丫鬟,我们只是两个少年,相识在一片春暖花开的美丽地方。我们是否能够永远在一起?”

离苦痴痴的望着她,盼儿所描述的那一个场景,竟然久久浮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一片现代的人间景象,那里的一切,一花一草,都是无比的真实。

“轮回......来生......如果我不是和尚......”离苦说着梦话:“亲爱人啊,能否与我长相聚......”

盼儿含泪摇头说道:“除非死别,绝不生离......”

离苦突然一怔,只觉得盼儿这句话说不出的凄婉哀绝。然而,他不知道,盼儿和他说的这番话,是最后的道别!

突然间,盼儿纵身跃上前,一头扑进了离苦的怀里,凝神望向他,含泪吻了上去。这一瞬间,她高举起手臂,将手按在黑袍人的头炉上,七情萧腾空而起,向天空之上释放出爱的神通。

黑袍人瞪大眼睛,惊悚大叫:“你要干什么?”

离苦呆住了,他缓缓伸出双臂,生平第一次,唯一的一次,他听从了自己的心,紧紧的抱住了盼儿!

两人均想:“咱二人虽然一生孤苦,但既有此日此时,实是福缘深厚至极。过去所经历的苦难与烦恼,已不算什么了,哪怕是现在立即死了,这一生也值得了。”

过了良久,离苦只觉得肩膀湿漉漉的,他怀中的盼儿宛如变成了一团气泡,他再用力一抱,竟抱了一个空。他心下奇怪,缓缓睁开眼来,登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恐惧惊悚的表情,他的面前,是那恐怖丑陋的黑袍人!

离苦脑中嗡嗡作响,惊骇不已,愕然道:“盼儿......盼儿你在哪里?你......你是谁?”

刚才,天魔想要对离苦下毒手。盼儿吻住离苦,并将心中萌生的这份爱,全部通过七情萧释放了出来。

天魔惊愕失色,急忙用六条铁锁钩勒住盼儿的全身,他将自己剩余的最后一丝魔力,尽数施在了盼儿身上。六魔钩钩住了盼儿的血肉,筋骨,深深的扎了进去,随即,疯狂的撕扯起来。

那是一种惨绝人寰的痛苦!

然而自始至终,盼儿一声都没有吭,直到她咽气的最后一刻。

“轮回......生死轮回......”就在一刹那间,六魔钩将盼儿的全身撕烂,撕扯得烟消云散,连一丝头发都不剩!

便在这时,不动明王,帝释,红缨,罗睺,焰慧,一齐奔了过来。他们团团将黑袍人围住,大叫:“这才是天魔的真身!咱们一齐动手,消灭他!”

焰慧不禁低头一看,见离苦的身下有一串盈盈发光的珠子,这珠子散发出一片七彩斑斓的美妙光芒,那感觉,就像爱一样。

焰慧将珠子捡了起来,抬头一望,见帝释双目睁大,眼中又惊又悲。只听他怔怔地道:“盼儿......这是我送你定情信物......你在哪里?你怎么了?”

黑袍人的瞳孔已经涣散了,他哀声嚎道:“想不到......想不到......我是魔罗,我是主宰一切的神,我操控着芸芸众生的欲望,我竟然死在了一个区区的凡人手里,一个低微卑贱如蝼蚁一样的凡女......”

离苦“啊”的大叫一声,他心乱如麻,神识混乱,一把抓住黑袍人,嚎道:“天魔!你是天魔!盼儿呢?你把我的盼儿弄在哪里去了?”

黑袍人渐渐变得黯淡无光,他的全身都在融化,在消散。

他忽然大笑起来:“光明菩萨,我将她扯得粉身碎骨......我一根头发丝都没给你留下!她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她恨你,她怨你,她带着刻骨的遗憾而死......你想见她死时痛苦的表情吗?你恨吗?你痛苦吗?你懊悔吗?她想问你,想问那虚伪的佛陀,什么是爱?”

“什么?”只听得红缨一声大叫,她“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心口阵阵抽痛,眼泪哗哗往下流,哀声道:“她死了......她就这么死了......”她抹着眼泪望向离苦,道:“她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红缨与盼儿相识一场,也算颇有缘分。此刻她悲不自胜,呆呆的望向这片人间,望向这片充满了爱之光芒的人间。她心中蓦然升起了大慈大悲的感受,双手合十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佛啊......如何......如何才能让众生脱离苦海,将爱撒向人间......”

霎那之间,金光乍现,红缨的浑身散发出层层净光,她的身形相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非男相,非女相,*,伟岸,祥和,悲悯。她喃喃自语:“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

此时,离苦在天魔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望见了盼儿临死前的那双眼睛,那一瞬,一滴眼泪滴入了离苦的心里。离苦痴痴的望着,心疼得宛如刀斧剑一齐在割他的心头肉,他登时嚎啕大哭,如颠如狂,死死抓住天魔喊道:“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

他跪倒在地,抱头痛哭,泣不成声。他已悲伤到了极致,心里不停地喊着:“我不修行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佛啊,能否让我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他的耳边蓦然萦绕起佛陀所说的话:“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大悲是无尽的慈悲......”

天魔还是大笑着,苟延残喘地道:“慈悲伟大的光明菩萨,你告诉我,什么是爱?哈哈哈!”

离苦含泪抬起头,道:“爱,就是慈悲!”他的眼中,射出一道金光,“呲”的一声,刺穿了天魔的心脏。

“只要心中有爱,众生心中的恶魔就消失了!消失吧!天魔!”

第七十五章 万千心结

天魔“噗通”一下跪倒在离苦面前,他终于低下了头,这一刻,他已经力尽了,无言以对了。

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乾闼婆,说道:“......别忘了咱们之间的承诺......”

乾闼婆心下一颤,那一瞬宛如灵魂出窍一般。

便在此时,心莲缓缓走了过来。他双手合十,口念法咒:“班扎格日德瓦扎格那吽,一切佛、一切法、一切僧三根本以及所有护法的心咒,所处之处的一切疾病、苦灾、兵灾、武器之灾、战争、凶年、恶兆全部消除,风调雨顺,带来吉祥与殊胜,心咒,是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释迦牟尼如来,身口意三密之金刚应化生。天魔!消亡吧!”

只见心莲头顶之上的金碗凌空飞起,越变越大,对准天魔的头顶直堕下来,正好将天魔罩在碗内。

天魔在金碗里喊道:“迦楼罗......你在哪里......”接着,他对心莲道:“我没有输,下一世,我还要摧毁佛陀的教法”。

心莲道:“你如何摧毁佛陀的教法?封印你后,光明菩萨将创办神通道场,弘扬正法,将佛陀的庙宇遍布三世各地,披袈裟的弟子将像森林里的树木一样林立。”

天魔呵呵一笑,道:“下一世末法时代,我必要将佛陀的教和法摧毁,我让我的魔子魔孙,穿上佛陀的袈裟,进入你们的庙宇,宣扬我的魔说,腐化你的僧徒。佛陀在的地方我就在,直到我的子孙遍地。”

天魔的魔音在空中回荡着:“有石似段肉,饿鸟来欲食;彼作软美想,欲以补饥虚;竟不得其味,折嘴而腾虚;我今犹如鸟,瞿昙如石生;不入愧而去,犹鸟陵虚逝。内心怀愁毒,即彼没不现。”

只听得“轰隆隆”的几声晴天霹雳的巨响,随即,天地间寂静无声。

焰慧在一旁瞧得惊心动魄,激动的叫了起来:“封印了!天魔终于被封印了!”

此时太阳已在当头,阳光满地,鲜花绽放。干枯的沙漠之上,涌上来一条条交汇而成的河流,清洗着大地上的污泥与血渍。

心莲将封印天魔的金碗戴在头顶之上,随后,金碗与他的法身渐渐融为一体。

帝释与罗睺忽见道红缨*伟岸的宝相,均是大为惊异。罗睺上前一步,惊道:“妹子,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帝释茫然道:“红缨,原来你......你是菩萨转世......”

他此时不敢再对红缨有半点男女之事的心思,低头道:“红缨,我过去对你做的事,请你原谅......”

红缨微微摇头,那一霎那,恍如隔世,她说道:“帝释天王......一切都由它的因缘......”她望向心莲,道:“上师,承蒙上师不离不弃,弟子全都想起来了......”

心莲满面欣慰,道:“难胜尊者,现在正是您与光明尊者一同前往无*天,创建神通道场的好时机......”

红缨扭头望见离苦,见他仍跪倒在地,伤心欲绝,形同枯木。红缨叹了一口气,往日的记忆涌上心头,百千感受溢于言表。她脸上流露出悲悯之色,抚摸着离苦的头,慈声道:“光明尊者,请您不要太难过了......”

离苦久久没说一句话,他缓缓抬起头,痴痴地道:“她......她是不是魂飞魄散了......”

红缨道:“盼儿为了救你,也为了解救众生,已经......已经重入轮回了......”

离苦怔怔的望着她,垂泪道:“难胜尊者......我......我愿意放弃我的修行,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再见到她......”

红缨无可奈何的看着他,此次此刻,离苦宛如一个迷途的小鹿,已全然不再是光明菩萨了。

乾闼婆此时却已晕厥过去了,盼儿死前那恐怖又心痛的一幕,唯有她看见了。紧那罗将她抱起,轻声道:“我们回去吧......我的修行算是废了......还好天魔已被封印......”

乾闼婆昏昏迷迷之际,喃喃自语:“夫君,我们会死吗,会入轮回吗?”

紧那罗道:“等到我们在*天的福报享尽之时,自然会重新进入轮回......”

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红缨回头一看,见西域国的僧众纷纷而至,皆面朝心莲匍匐叩拜,激动地呼道:“阿弥陀佛,魔终于从人间消失了!光明终于战胜了黑暗!”

心莲朗声道:“在那无*天,我创办了一个修习神通的道场,凡是一心求道,心生出离心,怜悯众生的善男子善女人,都可以去到那里,修行善法,为众生宣讲真理。”

离苦却始终恍恍惚惚,他泪水充盈,眼前尽是一片模模糊糊,久久回不了神的,是盼儿秀眉微颦的面容。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盼儿已经死了,与天魔同归于尽了。一阵暖风吹过,他浑身却打起了冷战,黯然道:“盼儿......盼儿......我去哪里找你......”

突然间,他心念一动,便即跌跌撞撞走到心莲面前,垂泪道:“上师,请您慈悲,施展天眼通与宿世通,告诉我盼儿是不是已入轮回,她在哪里?”

但见心莲脸色煞白,他微微摇头,默然无语。封印天魔,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修行与神通法力。

他缓声道:“盼儿姑娘,在那一刻无私无畏,解救苍生,她的牺牲,就像菩萨一样的慈悲伟大,只是......只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份执念,尚无法获得正等正觉,她又再度落入了人道......”

离苦心中一片苍凉,哭道:“上师,让我随她去吧......我不修今生,不修来生,我只愿在轮回的路上,能与她再度相见......”

心莲叹了口气,道:“光明尊者,修行的路上,千难万难,你还是过不去这一关啊......你忘了咱们的约定吗?你还要到无*天,创办神通道场......”说到这里,心莲不禁干咳一声,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虚弱了。

正在这时,西域国王携带众军民纷纷来到了心莲身旁,他们恭敬地朝向心莲匍匐叩拜。不动、帝释、焰慧、红缨、罗睺,四大天王,众多僧众,纷纷围坐一团,静候心莲说法。

阿布伦卡见到离苦,满心欢喜的朝他奔来,但见离苦神色哀伤,忙问道:“师傅,您怎么了?”

离苦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黯然摇头。

随后,阿布伦卡转了一圈,始终没有见到盼儿,他沉思片刻,这场浩劫,人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由得心头一愕,已猜到了七八。

心莲望向阿布伦卡,道:“这孩子很有慧根,与佛有缘,光明尊者,你带他一同前往无*天吧。”

离苦见心莲欲言又止,似乎话里有话,便道:“弟子遵命,今后我便带着这孩子一同追随上师。”

不动明王忽然面露哀伤,道:“上师虽然封印了天魔,可是......”说到这里,也不再往下说了。

离苦忙道:“上师怎么了?”

不动黯然道:“上师要涅槃了......”

离苦又惊又悲,惶惑道:“什么?上师这就要涅槃了?”

不动哀声道:“上师为了封印天魔,已经耗尽了自己十亿劫的修行.......”

众人一听,无不悲痛,纷纷流下了眼泪。

离苦更是怊怅若失,道:“上师,我们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光明,正要请上师为我们迷茫的人生路上点亮明灯,您怎能弃我们而去?”

心莲放眼望向这片人间大地,他悲悯的目光触及到了每一个人。只听他慈声道:“我从未离弃信仰我的人,或不信我的人,虽然有些人没有见过我,以后也看不到我,但是,我的孩子们,将会永远永远受到我慈悲心的护卫。”

随后,他又看向离苦、红缨与焰慧等人,道:“天魔的预言还在,你们一定要谨记。末法时代,还望诸位慈悲护法,普度众生!”

众人纷纷叩拜。

最后,心莲目光还是落在了离苦身上,他叹道:“光明尊者,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这生生世世的轮回苦海,你还是不能解脱......”

……

*天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中,蝶飞蜂舞,鸟语花香。

一片清澈如明镜的池塘边,登时波涛汹涌,传来一声痛苦的咆哮声,声如闷雷,嘶哑又悲苦,连续不断,宛如地狱里饱受折磨的恶鬼。

四周温顺的小动物皆被这一声惊得四下逃窜,池塘里游荡的小鱼儿也纷纷死去了。

迦楼罗跌跌撞撞,一步一步爬到了池塘边。他远眺茫茫的天际边,心中却是悲愤难以。

他自从与盼儿分别以后,便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越过秦岭,飞往*天。来到*天后,他没有歇息片刻,一路奔向了不动明王的居所。

然而,这里却空无一人。

他不知所措,惶恐,茫然,便在这里等待着不动明王的到来。

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迦楼罗恐惧又痛苦的嚎叫起来:“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肚子里,好似烈火焚烧一般的疼痛,一时间,意识模糊,神识变得越来越癫狂。又过了一天,疼痛更是传遍了全身,四肢渐渐失去了知觉,浑身都好似被烧着了一般。

迦楼罗“哇”的喷出一口黑血,喷出的血如黑漆漆的墨汁一般,看来毒素已深入他的肺腑。

“谁救救我?”

“我求你了,谁来救救我?”

迦楼罗颤颤巍巍的向前方蠕动,可是,始终没有一个人。

希望渐渐变成了失望,失望渐渐变成了绝望,绝望渐渐萌生恨,痛苦让恨变得刻骨铭心!这刻骨铭心的仇恨,渐渐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愿力!

他悲苦的抬头向西方眺望,大叫道:“无*天,我始终没有到无*天......小和尚不是说好了吗,要治愈我的蛇毒,要带我去无*天......”他不禁想起与离苦盼儿那一夜于公堂相识的情景,他听从离苦的教导,一步一步接受慈悲向善的佛法,也渐渐相信了因果报应。

“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不是说我能成佛吗?”

“我做了这么多的好事,怎么到头来还是逃不过毒发身亡这个结果?”

“既然还是这个结果,那还不如什么不做!”

“难道说,我背叛了欲界天主,才会遭到此报应?”

他越想越觉不愤,胸口宛如就要炸开了一般,仰天大喝:“你骗我!你是个骗子!”

迦楼罗的浑身渐渐燃烧起来,那一身五彩斑斓的羽毛被烈火烧成了黑炭一样的颜色。

他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他的眼中,浮现出了天魔的那张脸。

“神啊......我错了......我错了......”

天魔的魔音在他耳边萦绕:“末法时代,我会去找你的......”

迦楼罗仰天长啸,在他气绝身亡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天大喊:“小和尚,你骗我!下一世,我必将复仇!我要毁掉你的佛法!你们都给我等着!”

迦楼罗浑身被烈焰焚烧,最后,只剩下一颗盈盈闪闪的青色琉璃宝石。

第七十六章 身世之谜

心莲的头顶之上惊现出一个个金光闪闪的经文。随即,只听他说道:“我涅槃以后,请将我的头颅制成骨碗。”

此言一出,不动、离苦、焰慧、红缨以及帝释,无不惊愕,问道:“这是为何啊?”

心莲道:“天魔封印在我的法身内!切记,千万不要让它落入贪婪的人手里......”

说完,心莲涅槃了。

除了他的头颅,他的法身神奇的变化成一朵祥云,漂浮在天空之上。

众人悲痛又惘然,皆朝天匍匐叩拜。

帝释又想到了盼儿的死,心下痛惜不已,深深叹了一口气,黯然道:“盼儿......你这是何苦呢......但愿下一世,你能修到*天......这样,我们又能见面了......”

他望向红缨,道:“红缨,你今后怎么安排?还回*天吗?”

红缨顿了顿,正色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罗睺见到妹妹*伟岸的宝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忽想到一件事情,便道:“妹妹,你和小和尚不是还有婚约在身吗?你应该回到翠谷,哥哥替你操办!”

红缨微微摇头,道:“哥哥,红缨已经是过去了......我现在叫难胜......”

说着,她抬起头,一脸担忧的望向离苦,道:“我要去无*天......完成上师的心愿,创建神通道场......”

如此过了一天,次日不动明王便带着封印天魔的骨碗先行前往无*天了。

离苦、焰慧与红缨则带领阿布伦卡和西域国的僧团,也踏上了前往无*天的道路。一路上,离苦一语不发,宛如一个局外人一般。焰慧手握着盼儿仅留下来的七宝福报珠,本想将它交给离苦,但见他一路郁郁寡欢,愁苦无限,实在不忍再提及他的伤心处,便暂且搁置了。

一行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中原的城镇。

这片华夏大地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明景象,万物复苏,百废待兴。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突然间,离苦停住了脚步,怔怔的望向了一座清冷的寺庙。

焰慧见他神色凝重又古怪,问道:“光明尊者,您这是怎么了?”

离苦望着这座寺庙,顷刻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喃喃道:“我和她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众僧人皆是修道之人,见离苦如凡人一般的动情落泪,无不无奈的摇头,温言劝道:“光明尊者,出家人修道修心,就是心生出离心,看破放下人间的情感,获得真正的自在与解脱,您怎么又重新堕入了这无边无际的苦海之中呢?”

离苦却独自出神,好似没有听见他们的劝慰。此时,也只有红缨一人能够理解他。她对众人摆了摆手,道:“阿弥陀佛,咱们不要打扰光明尊者了,他的心结只能让他自己去解......”

说着,继续带领众人向西而去。

离苦缓缓走进了寺庙,忽然间,他闻到一阵阵清幽的香火,当即上前一步,激动的推开了寺庙的大门。

那一瞬,离苦激动万分,只见七王妃正跪在佛前的蒲团上祈祷。

离苦泪眼朦胧的瞧着她的身影,转头一瞥,朦朦胧胧之中,好似看见了盼儿的身影。然而,此时此刻,王妃身边却再无一人。

离苦泪水充盈,悄立良久,他呆呆的站在门口,回想前尘往事,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竟然一动不动。

渐渐地,半轮月亮慢慢移到中天,暮色笼罩大地。寺庙里“咚”的一声悠然的钟声响起,寒风吹拂,天空之中,漂浮下片片雪花。

王妃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已经跪了很久很久,她专心致志的诵经礼佛,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离苦。

忽然,只听王妃默默的道:“弟子在菩萨面前不敢撒谎,今日弟子诚心的向菩萨忏悔......这一桩心事在我心里已隐藏了17年......”

离苦听闻她在向菩萨祷告,本想转身悄悄离开。只听王妃接着说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当年在嫁到王府之前,曾与一民间男子私定终身。后被父母逼迫嫁入王府,便将我那亲生孩儿抛弃在普陀山下的禅寺门口……也不知他现在是生是死。弟子每日于佛前祷告赎罪,只想我的孩儿能健康长成,便是折我寿数也是无悔了。”

那一刻,离苦的浑身僵住了。

他怔怔的望着七王妃的背影,心里不禁大声的喊道:“妈妈......”

只听王妃叹了一口气,说道:“17年来我一直乞求菩萨能让我怀上王爷的孩子,但始终求而不得。我知道是我自己做下的业。可是菩萨,我好想我的孩子,他今年也该17岁了吧......如今我虔心礼佛,请菩萨垂怜,保佑我的孩子,如有来生请菩萨许我们母子相聚,让我补偿此生错处,再尽母子缘分。”

离苦“呜咽”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嘴,强忍住哽咽声,随即不顾一切的向外奔跑。

七王妃一惊,急忙起身回头喊道:“是谁?”

但见空寂的大殿门口,空无一人。

离苦犹如行尸走肉般踉跄而逃,追寻众僧团的脚步,一日一夜不饮不食,竟然一丝也感觉不到饿。

“原来她......她是我的妈妈......”

这个一直久困他心中的疑团,终于得到了答案。只是,他根本不想面对她。

“她抛弃了我......她抛弃了我......”

离苦的心里酸楚无限,但觉唇燥舌焦,他走到了一条清澈的河水旁,掬水而饮,一低头,猛见水中倒影,他的头上已经长出了头发,倒影里的自己明明就是一个少年郎,又哪里还像个和尚。

离苦这才意识到,他这一路艰苦颠沛,竟忘了理发。他此时满面愁苦,几乎不识得自己面貌。他喃喃自语道:“我到底还是不是出家人,我始终求不得,放不下......”

霎时之间,心中想起几句词来:“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他自幼跟随老禅师潜心钻研佛理,自是将这句话参悟得非常透彻,老禅师给他起名叫做离苦,就是希望他能够大彻大悟,离苦得乐。此时此刻,他随口念了几遍,感慨良多。心想:“除了生老病死,我的心中现在充满了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我......我最终还是没有证得菩提......”

他自来生性率真本性,此时万念俱灰,心想:“我既然是被妈妈抛弃的,也没有必要再与她相认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老禅师,对我最好的人,只有盼儿。我好想再见她一面......”

望着前方一片茫茫人海路,只觉得烟雾缭绕,尘土飞扬。

“红尘......红尘......看来,我的尘缘未了......”

他仰起头来,四顾苍茫,继续向着西方赶路。一边走,他一边轻轻说道:“等我到了无*天,帮助他们将神通学院搭建好,我便去那弥卢山巅,再度跳入生死轮回,即使寻遍整个人间,我也要找到你......哪怕只是再看你一眼,在一旁为你祈福,默默的庇佑你......也好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一切回到了起点,他一如既往如当初苦行一般前行。一路走着走着,春去秋来,他翻越了丛山峻岭,跨越了无数条河流,终于来到了欲界天边的那座金莲山。

往日的记忆涌上心头,忽然间,他“啊”的一声大叫,自言自语道:“我竟然忘了迦楼罗!他身中蛇毒,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一路,为了修行,为了修心,并没有施展任何神通法力,而是依靠两条腿步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

他心里懊悔不已,心想:“迦楼罗身中蛇毒,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我竟然把他给忘了......现在一刻也不能耽搁,我必须马上施展神境通飞往*天去救他!”

说着,他再度盘膝而坐,深深提了一口气,将意念集中起来,口念神境通法咒。

金光涌现,祥云升起,离苦操纵神境通,急速飞往了*天。

他的身影飞跃了高逾万丈的峭壁,穿过云雾,抬头睁眼看去,山河地暖,仙鹤游荡,四面绿森森、青郁郁,一片美妙的仙境景象。

“我又来到了这片美丽的*天。”他心想,“迦楼罗会在哪里?”

随即,他口念天眼通法咒:“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目视四周,却始终没有见到迦楼罗的身影。

他暗暗担心:“迦楼罗拥有极快的飞行速度,难道他独自去了无*天?”

他继续飞行,一路前往不动明王的那片竹林之中。

忽然间,鼻子嗅到了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他当即低头四下观望,不禁脸色大变。但见不动明王这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却流露出一片灰败之色,竹林被烧毁了一大片,清澈的池塘里面,莲花枯死了,水里的鱼肚皮朝上浮在池塘上,也已经死去了。

他连忙俯冲下去,仰声道:“弟子拜见不动明王大菩萨!”

然而,此处却空无一人,不动明王一行人现下并没有回到*天。

这时,离苦看见一颗盈盈闪闪的宝石,他低头将它捡了起来,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他生平从没见过这种奇异的宝石,纯青琉璃心,他惶惑的施展宿世通观望,登时,他惊骇又懊悔的哭了起来,叫道:“迦楼罗!你......你死了......是我害了你......”

离苦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在这片竹林里住下,每日为迦楼罗诵经祈福。如此,过去了一个月之久,这片竹林始终无一人到来。

离苦心想:“不动明王与众位修行者一定是直接去了无*天。”他想到心莲上师的嘱托,便打起疲惫的精神,继续朝着无*天走去。

这一路,他一直坚持步行,如此又过了两个月,他来到了弥卢山巅。再往前一步,就到了无*天,这世间的一切,无论是喜爱的,还是憎恶的,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一切的一切,就像气泡一样,在逐一的分散,消解。他知道,走过这里,就脱离了众生的生死轮回。

他站在山巅之上,俯瞰那巨大的五道轮回盘。只见悬崖之下的万丈红尘飞花乱舞,眼前似乎幻化出盼儿那张秀眉微颦的面容,又隐隐听到她在轮回中说道:“如果有来生,我俩能否再度相逢?你不是和尚,我也不是丫鬟,我们只是两个少年,相识在一片春暖花开的美丽地方。我们是否能够永远在一起?”

他不禁大叫道:“盼儿,你在哪里?”

便在此时,忽听见前方的无*天隐隐传来阵阵妙法梵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离苦回过头来,空山寂寂,烟雾缭绕,尘世的一切因果,爱恨别离,我仍未放下。

他轻轻地念道:“我发下誓愿,等到完成了上师的嘱托,便回到生生世世的轮回中。盼儿,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说完,离苦长袍一挥,大步踏入了无*天。

第一季《生死轮神通传之天龙八部》完

离苦和盼儿将会如何再见?

迦楼罗又会怎样重生?

天魔的预言是否会验证?

请各位看官继续关注第二季《生死轮神通传之血洞》

第七十七章 降世

在这短暂的一生,多蒙你如此待承。不知来生少年时,能否再次相逢。

雪山之巅,白雪皑皑,一座金色山峰巍然屹立,直通天顶。这里几乎没有氧气,举步维艰、人迹罕至,令人望而却步。

四顾苍茫,遥远的天地间,只听得“铿铿铿”木板砸地的声音。这声音不能说动听,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但再没有比那更纯粹的声音了。

放眼望去,冷峻的雪山上依稀走来一行人。这是一行风尘仆仆的朝圣者,他们手板在胸前叩击三下,同时口中不断念咒,三步一磕长头,正匍匐前行在山路上。

他们渺小而平凡的身影在雄伟巍峨的雪山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孤独,但他们的脸色却始终带着微笑,这笑容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和平和。

在这海拔5000米以上的地方,缺氧,寒冷。白天,他们磕长头,一步也不松懈;傍晚,他们在公路旁搭帐篷,生火做饭。吃完之后,便围着火炉念经,然后睡觉。

上坡时他们齐心协力,唱歌鼓劲;下坡时他们快乐地飞奔,像鸟一样。寒风暴雪里,他们一如既往地磕着;春天来了,他们在河边洗头洗脸,唱歌跳舞。

日复一日。这一路,他们走了一年。经历四季,经历生死,经历悲欢。他们走过城镇,走过村庄,走过暴风雪,走过流沙滚石。但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的脚步。困难与舒适都不能将他们困在原地。

因为他们心中有着神圣的目的地。没有到达之前,永远都在路上。他们就是那么的固执,那种固执,便是信仰的力量。

突然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阿妈,倒在了半路上。

一行人见状,立即围了上来。老阿妈的一儿一女,将她抱在了怀中。

老阿妈知道自己要去世了。她回忆起自己的一生,絮絮叨叨向她的孩子嘱咐,让他们兄妹俩以后一定要互相照顾,又说,自己能够在神山脚下永眠,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没有人悲痛大哭,大家静静地看着老阿妈,老阿妈的脸上,也依旧平静。这种平静,好似在向世人描述生死,描述人生,不卑不亢,无喜无悲。一切都很平静地发生,一切都很平静地结束。

此时,雪山之巅乍现一道奇异的景象,只见一朵雪莲自空中徐徐绽放,一个服饰奇异的大和尚从光影之中走了出来。

这和尚中年,大脸盘,高鼻梁,深陷的大眼睛,轮廓分明。在这缺氧寒冷的雪山之巅,他却身穿露肩的橘黄色僧袍,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众人见到这位和尚,无不惊讶,接着,他们个个面露喜色,大呼道:“菩萨!阿妈,您功德圆满了,菩萨来接您了!”

这位大和尚微微摇头,道:“善男子,善女子,我不是菩萨。”

他凝神望向老阿妈半晌,忽然双手合十,朗声诵念法咒:观世音菩萨治病真言,唵啤噜纳崎煎都喜好秘沙妈靴哈,煎都崎悲些那打啤纳鸦莎哈~

登时,更为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位老阿妈苍老并泛灰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竟如大病初愈一般的站了起来。

众人惊异不已,纷纷朝向阿布伦卡匍匐叩拜,虔诚又激动的高呼:“观世音菩萨!”

大和尚将他们一一扶起,慈声道:“我不是观世音菩萨,我只是个普通的修行者,我叫阿布伦卡。”

接着,他站在雪山之巅,四顾眺望,自言自语道:“伟大的光明尊者,你是否已入轮回,弟子该去哪里找你?”说着,他屏气凝神,默默口念法咒:“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只见他的双目射出一道璀璨的金光,再一眨眼间,他便不见踪影了。

......

梦步萍总是做一个奇怪的梦,她头戴金钗,一袭黄色的锦袍,腰间悬挂翡翠玉佩,一身古代的装扮,显得雍容华贵。梦境里大雪纷飞,她在一座寺庙里进香,祈求观音菩萨保佑,今年能生个儿子。

由于风雪太大,寺庙的大门被风吹开了。她过去关门,发现寺庙门口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苦行僧。

苦行僧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僧人,一直在外行走,幕天席地,餐风饮露,尝尽世间之苦,从中参悟佛理。那苦行僧饥寒交迫,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心生救人之念,忙扶起那僧人,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袄,披在他身上,并给他喂食稀粥。

渐渐地,那僧人恢复了意识。

“小师傅,你这是在做什么?”

“回施主,小僧是为了修道,所以一路苦行至此,刚才昏过去了。”

“你这样会没命的。”

“施主说得对,刚才生死之际,我才顿悟,修行应持中道,我险些堕入了魔道。施主救了小僧的命!”

“师傅不用客气,供养三宝,也是我的修行。”

那僧人双手合十,道:“他日小僧一定报答施主救命之恩!”

一阵钻心的腹痛,梦步萍一声尖叫,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最近几年,她总感觉肚子里好似有东西来回乱蹿,绞痛钻心,折磨得她寝食难安。她以为自己得了肿瘤,可是到医院检查,却什么病都没有。她连忙翻身下床吃了片止痛药,疼痛感渐渐轻了些。

她又回忆起那个梦,这梦境时深时浅,实实虚虚,难道梦有所指?

此时天已经亮了,只见丈夫李圆从厨房端上刚准备好的早餐。他看见妻子脸色很难看,不禁皱着眉说:“又做噩梦了?”

梦步萍定了定神,忽然说:“李圆,咱们趁假期去趟普陀山吧?”

李圆擦了擦手:“想出去玩两天?为什么去普陀山?现在刚开春,那边还挺冷的呢。”

“我想去拜拜佛。”

李圆愣了一下:“你没事吧?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听人说去那里求子挺管用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想试试。”

“你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事咱们还是得相信科学。”

在外人眼中,梦步萍和李园夫妻二人工作体面,家境殷实,本应该生活的幸福美满。可是结婚十几年了,始终没有孩子。十年间,他们几乎走遍了大大小小所有的医院。然而得出的结论都一致,她和丈夫没有任何问题。

梦步萍沉吟半晌,说:“有很多事情科学也解释不了,最近我总梦见我回到古代,很虔诚的拜佛,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给我的指引。”

李圆仍是一脸不屑:“你那是古装片看多了。”

梦步萍一脸坚决地说:“你就当陪我去玩一趟不行吗?我就是觉得去那会有奇迹发生,这种感觉很强烈!”

李圆自觉不可能阻止妻子。妻子一向很强势,况且多年无子,妻子压力很大,本来心情就阴晴不定,最近几年更是有事没事就发脾气,心想还是顺着她吧。

春节刚刚过完,天空袭来一股春天的味道,大地却还没有散去寒冬的冰凉气。

普陀山普济禅寺,一座石牌坊,碑刻“文武官员军民人等到此下马”。面前一片池塘,名叫海印池,是禅寺的放生池。池塘中有许多红色的鲤鱼,在水里来回的游动。池上有三座桥,桥上有石凳,游人可以坐在石凳上观看风景。

李圆让梦步萍进去拜佛,自己则留在外面看风景。

此时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黑云密布,遮天蔽日,眼看暴雨即将来袭。游客一阵惊慌,纷纷涌入寺庙避雨。然而过了很久,雨却始终都没有下。

一瞬之间,天空之上闪现出惊奇的一幕!

只见乌云之间射下来一道金闪闪白茫茫的净光,这道光柱直射入了寺庙后方。接着乌云散去,天空中惊现一道彩虹,宛如一座缤纷七彩的拱桥。

来往的游客一片惊叹,此起彼伏,有人大呼:“菩萨显灵啦!菩萨显灵啊!”

众多游客纷纷俯身跪倒叩拜,有的人拿出相机,想要捕捉下这一神奇的景象。

李圆也忍不住举起相机,不住地按快门抓拍这精彩瞬间。他不由得赞叹:“太美了!不过这是太阳衍射出来的光芒,并不是什么菩萨显灵。”

便在此时,一位身穿露肩橘黄色僧袍的和尚,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这和尚中年,大脸盘,高鼻梁,深陷的大眼睛,轮廓分明,打扮与普陀山的和尚截然不同,更像是外国人。他在寺庙门口徘徊许久,既不像游览礼佛,也不像寻访高僧。

只见和尚双手合十,正对禅寺驻足片刻,口中默念着什么,接着,五体投地匍匐叩拜。

李园感觉很新鲜,忍不住探头眺望。

过了一会儿,那和尚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好似在寻找着什么,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李圆身上。

李圆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对他礼貌的笑了笑。

和尚点头回应了下,却一直都在凝视着他。

李圆感到很奇怪,见这和尚上下打量着他,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他心想,这和尚装神弄鬼,该不会是想给自己看相算命吧?

他正欲问个明白,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当即吓了他一大跳。

“快,跟我来!”

他回头一看,是妻子梦步萍。

梦步萍看着异常的兴奋,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她一把拉起李圆的手,二话不说的便往前奔。

李圆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带我去做什么啊?”

梦步萍没回话,拽着李圆七拐八拐,一直绕过了禅寺。随后,他们一路走到寺庙后身的碎石小径路,越走越偏僻,此时此刻,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

梦步萍俯身寻找了一番,忽然脸上一喜:“在这里!”

只见她俯身从一颗小树后捧起一个竹简编织的篮子。

李圆低头一看,顿时一惊!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他一生中见到过最美好的事物。

篮子四周裹着一层被褥,一个婴儿躺在里面,看样子还不到五个月。

红嘟嘟的小脸蛋闪着光亮,一双眼睛纯真,清澈,明亮,透着一股智慧的光芒,正一眨一眨望着他。他的耳轮分明,外圈和里圈都很均匀,肉嘟嘟的小嘴巴,忽对他灿烂的一笑。

李圆不由得一声惊呼:“这怎么有个孩子?”

第七十八章 天赐之缘

梦步萍说:“我刚才拜完菩萨,忽遇到一个要饭的小孩向我乞讨。我给了他一块钱,那小孩说我和他有缘,便把我带到了这里。再一回头,他就跑没了。”

李圆听着很蹊跷,想了想,说:“咱们赶紧将这婴儿送到当地政府去吧。”

梦步萍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严肃地说:“李圆,咱们把他带回去,抚养他长大吧!”

梦步萍的这句话,令李圆大为错愕,他以为妻子昏了头,板起脸说:“步萍,平时什么我都依着你,可这可不是开玩笑啊,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梦步萍连忙说:“咱们不是来求子的吗?”

李圆很是为难,说:“可是…...咱们要生咱们自己的孩子啊…...”

梦步萍愤愤地说:“生?这么多年什么办法没试过?去了多少医院,见了多少专家,哪个管用了?刚才我和菩萨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出来后就碰到了这孩子。你说,我和这孩子是不是有缘?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李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不由得低头看了看婴儿,忽见婴儿对他眨了下眼,随后又是甜甜的一笑。那一瞬间,一股暖流涌入李圆的心田。他回头看向妻子,见她的眼光中充满了渴望。

梦步萍柔声说:“咱们做他的爸爸妈妈,好不好?从今天起,他就是咱们的亲儿子!”

李圆微笑着摇了摇头,用小手指摸了摸婴儿的额头,说:“咱们去趟当地政府吧。”

梦步萍脸色煞白,一把护住篮子:“你还要把他送走吗?”

李圆笑了笑:“就算是领养,也得到去登记啊,难道咱们成了拐卖儿童的贩子了吗?”

梦步萍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很灿烂,李圆很久没看见妻子这么灿烂的笑容了。

二人带上婴儿,也不便再游玩其他景点,快步赶往游轮渡口,准备离开景区。

这一路上,李圆总感觉后背发凉,好似有人在跟着他。他回头张望一番,眼前却尽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游人。由于妻子急于离开,便也没怎么过多留意。

来到渡口登上船,他回过头来,忽见岸边那奇怪的和尚正匆匆向他奔来,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游轮已经开启,梦步萍的注意力全在婴儿身上,也没留意那和尚。

李圆心下奇怪,总觉得那和尚像是个骗子。他放眼望向前方的茫茫大海,不由得思绪万千,恍如隔世。这一天,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

梦步萍却很兴奋,抱着这婴儿始终不撒手。这么多年她盼望能有个孩子,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她忽然说:“李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圆有些紧张,问:“什么事情?”

“咱们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李圆舒了一口气,沉思半晌,说:“不如,就叫李天赐吧。”

梦步萍笑着问:“什么寓意?”

李圆回头望了望普陀山,说:“这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

……

光阴荏苒,暮去朝来,不知不觉六年过去了。

“我是谁啊?谁又是我?”李天赐每天都在问自己。

他今年六岁了,可他完全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像是一位看透世事的智者。

这是双奇异的眼睛,灵动,清澈,又仿佛是晶莹的琉璃宝石,散发着无限的智慧与光明。

李圆夫妇均发现,这孩子太过与众不同了。

李天赐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智力。他能将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也能熟练运用加减乘除做数学题,还能背诵大量的英语单词。无论教他什么,一学就会,融会贯通。

李天赐成了名人,周围的人都叫他神童。可是,他并不喜欢打游戏,也从不和其他小朋友打闹。他常常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天发呆,闷闷不乐,陷入沉思。

李天赐感觉自己有一种奇异的能力,他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他甚至能够感应到别人心里想的事情。他坐在阳台上聆听鸟儿的叫声。他好像能够听懂鸟儿说的话,他和鸟儿说话,鸟儿好像也听懂了。

每逢深夜,他总是看见楼房的墙角隐隐升起一团浓浓黑烟,那烟雾如锥形,但四周并没有着火,也不知这烟雾是从哪里来。他还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那黑烟中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嘶吼声,那是一种痛苦,哀伤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他和父母说,父母不相信,和小朋友说,大伙儿却嘲笑他是神经病,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李天赐就要上学了,幼儿园老师一本正经的和夫妇说:“他的水平相当于小学五年级。你们不妨考虑下,带他去做一次正规的智力测试,他应该去上天才学校!”

夫妇皆欣喜若狂,均在想:“这孩子以后不得了!”

夫妇俩一人一只手,牵着李天赐回家,要给他买玩具,带他吃好吃的。

梦步萍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说:“天天,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和爸爸妈妈说,今天全部满足你!”

李天赐摇摇头,说:“妈妈,我什么都不想要。”

李圆蹲下身,亲了他一口:“儿子,爸爸妈妈就是希望你快乐,你应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想去哪里玩,爸爸妈妈带你去!”

李天赐还是摇头,忽伸手抚摸这父亲的头发,说:“爸爸,你都长出白头发了…...”说着,他另一只摸了摸母亲的脸颊,说:“妈妈,你也有皱纹了…...我只是希望,爸爸妈妈不要老,不要老…...时间能慢一点,我应该怎么做呢?”

听到孩子这番话,夫妇二人又惊讶又感动。自从李天赐来到这个家庭以后,他们所有的精力都是儿子,不知不觉,已经快四十岁了。没想到孩子才六岁,就这么懂事。

梦步萍俯身抱起儿子,无比怜爱的说:“天天!人都会老的,但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李天赐突然抱着梦步萍的头,神色凝重地说:“妈妈,我…...我看见你身上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妈妈不舒服......”

梦步萍刮了一下李天赐的鼻子:“胡说,妈妈哪里不舒服了?有天天在,妈妈可好了!”

李天赐皱着眉头,颤声说:“妈妈,我看见你身体里…...有东西…...我一直不敢说,怕妈妈担心,可我不能说谎…...”

李圆以为孩子在说胡话,呵呵一笑,并没怎么理会。

然而梦步萍却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李天赐的眼睛。

突然间,当她与儿子目光相触的一刹那,她心口不禁突突的一动,接着心跳骤然加速。她连忙撇过头,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好似十分惧怕那双眼睛。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感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几年,她腹痛的毛病没有太多缓解,但在她看来也已习惯了。她现在只是希望能陪着儿子健康长大,也就没有遗憾了。

回到家后,李天赐又独坐在阳台上,看天发呆,接着问李圆一些奇怪的问题。

李天赐问:“爸爸,树叶为什么都落下来了?”

李圆说:“因为寒冷,所以树叶都枯萎了。”

李天赐问:“枯萎了是死了吗?”

李圆说:“嗯......到了春天,树叶还会重新发芽生长。”

李天赐问:“人也会重新生长吗?”

李圆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天赐问:“树到明年春天还会再发芽生长,人死了就不会再活过来吗?我们怎么知道?”

李圆摇头随口敷衍说:“人和树不一样,人有生命有感觉有感情,树不会。”

李天赐沉吟半晌,忽指向楼下的母鸡,问:“那它们呢?和人一样,还是和树一样?”

李圆说:“鸡是动物,和人一样。”

李天赐眉头一皱,说:“那我们为什么要杀它们?它们有感觉有感情,它们会感到疼,会痛苦。”

李圆不禁觉得好笑,笑着说:“因为人需要营养啊,鸡就是给人吃的,不然的话,天天怎么能健康成长呢?”

李天赐却神色一恍惚,脸上流露出一丝忧伤,说:“我看见树叶落在了地上,地上的虫子被鸡给吃了,然后人又把鸡给吃了。可是,人到最后也会死,它们会死,我们也会死,这世上的一切都会死,都在变化,什么也留不住,是不是谁也逃不过这痛苦?”

听完李天赐这番言论,李圆吃了一惊,一时被孩子问的无言以对。这些形而上的问题,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在他这个年龄时,更不会去想这些问题。

但他却并不认为这是小孩的胡思乱想,不禁寻思:“一个六岁的孩子,心思竟能这么深远,这孩子的思维太与众不同了,他应该接受最好的教育。”

他连忙走回房间,想要和妻子商量一下孩子上学的事情。

来到卧室,只见梦步萍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李圆觉得奇怪,说:“现在还不到六点钟,你怎么躺下睡觉了?”

梦步萍抱着头,意识半昏半迷,极不耐烦地说:“别管我,我有些头疼…...”

李圆有些担心,说:“这样不行,你先别睡,要不然晚上又睡不着了。”

“你别管我!”突然间,梦步萍冲他一声怒吼,猛然坐了起来。只见她脸色铁青,眼里布满了血丝,隐约看见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第七十九章 鬼上身

李圆很惊诧,不由的一错愕。妻子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了?

只见梦步萍鼓睛暴眼,恶狠狠地大叫:“去年你们单位分房子,你发扬什么风格啊?你为什么拱手把房子让给老陈?”

李圆怔了一下,心想,原来妻子想的是这件事情。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老陈啊,这么多年一直住宿舍,他家情况有些困难,咱们要有些同情心。”

梦步萍冷冷一声讥笑:“同情心?谁同情我们啊?他在算计你,你充什么大款啊?你看看门口卖茶鸡蛋的,都开上奔驰了!你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还骑辆破自行车?你连卖茶鸡蛋的都不如!”

这番话令一向平和的李圆不由得恼羞成怒,他脸上一时青一块紫一块,当即运了一口闷气,闷声回应:“梦步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不堪,像个小市民!”

梦步萍啐了一口,又是一阵戟指怒目地呼喝:“你说我是小市民?我跟你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你爸,你妈,他们怎么对我的?就因为我没有生出个孩子来,对我冷嘲热讽的,我告诉你,我都记着呢!现在我成了小市民?李圆,我恨你!我恨你们全家!”

李圆越听越心惊,梦步萍的呼喝之声,仿佛充满了千年万年的仇恨,又哪里像是和自己的丈夫说话。即便是有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他心惊之余,更是一阵愤愤不平,这一下子,竟把他们全家都扯进来了。他正欲发作,突然转头一看,只见李天赐正站在房门口,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顷刻布满了泪水。

只听李天赐惶惶地说:“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李圆生怕吓着孩子,瞥了一眼梦步萍,闷声说:“小点声!把孩子吓着了!”

梦步萍看见了儿子,脑中猛然嗡的一声响,一瞬之间,神情恢复了平静,好像酒醒了一样。她连忙冲上前将他抱起来,柔声说:“没事,没事!妈妈就是说话声音大了一点。”

李天赐摸了摸梦步萍的脸颊,沉吟半晌,忽然说:“妈妈,刚才不是你,我知道…...”

梦步萍心里一惊,不由得浑身一阵哆嗦。

李天赐没有说谎,他刚才看到了李圆根本没有看到的诡异一幕。

他眼前的母亲,头顶之上弥漫着一股子黑烟,瞳孔比正常人要大,黑里透灰的脸上,赫然惊现出无数只怪异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恶毒,令人瞧见了,心里顿如刀割一般的疼。

李天赐惶惶不可终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爸爸妈妈说。

晚上睡觉,他辗转反侧,惶恐不安,脑海里始终浮现出那些怪异的眼珠子,竟是彻夜难眠。

半夜间,他想上厕所,却又不敢起身。始终实在忍不住了,闭上眼便冲向了厕所。

猛然间,他看见父母的房间处,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光,一会儿又闪过一道黑绿色的光。随后,厕所的马桶,竟然“呼噜噜”自动抽起了水。

李天赐惊得大气不敢喘一下,侧耳聆听,李圆早已鼾声一片。

接下来,他听见房间里另有声音,有个人在念念叨叨。那声音,不是他父母,而且,不只一个人。那是一种尖厉刺耳并且沙哑的声音,似哭似笑,又透出一股子怪异的腔调,却根本不像人的腔调,更像猫哭狼嚎。

这诡谲怪诞的现象,直令他骨寒毛竖。但他毕竟是个孩子,好奇心驱使他一探究竟。他轻声轻步走到父母的房间门口,偷偷往里瞄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幕更令他惊骇不已!

他看见母亲梦步萍直坐在床上,好像在念着什么咒语。她眼圈发黑,嘴唇上好似涂抹了艳丽的唇膏,犹如殡仪馆里的死人。

接下来,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梦步萍竟然爬上了墙,爬上了房顶!那动作,就像蜘蛛和壁虎一样,却绝对不是人的动作。这完全是重力失衡了,但是,她竟然没有掉下来!

李天赐吓得头皮发麻,双腿发抖,脑中已是一片错乱。

但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好像有个东西,在控制着母亲的意识!

他撒腿跑回自己的床上,将全身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上头,全身却仍不停地哆嗦,胸口压抑得便要窒息了一样。

顷刻之间,屋子里寂静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以为母亲也睡了。

他缓缓将被子掀开,睁开了眼睛。

那刹一那间,他看见母亲正趴在他的床上,那双眼睛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正直愣愣地盯着他!

登时,李天赐感觉魂都飞了。

只听那人阴冷冷地说:“你不要多管闲事!”

李天赐张大嘴巴,放声大叫,只是声音咽在嗓子眼里,根本喊不出声来。

然而便在这一瞬间,乍然惊现一道奇异的金光,他再一看,自己全身竟然散发出层层耀眼金光。接着,一股甘甜的暖流涌入心田,说不出的舒服受用,那恐惧窒息的感觉,便如一阵清风拂来,消散了。

只见那人立即用手捂住眼睛,“嗷”的一声叫,急退数步,它的眼中登时冒出了层层黑烟,不敢再看李天赐一眼。

李天赐一惊之下,再看那人时,那人却好像更害怕李天赐,仓皇抱头爬回了房间。

过了久久,李天赐始终没有回过神来,也不知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非常肯定的是,刚才那人根本就不是他母亲!

第二天醒来,母亲梦步萍又完全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给他做早饭,送他去幼儿园,依旧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惊悚怪诞的一晚,李天赐实在不知该怎么和父母开口,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市重点实验小学,李圆领着儿子来到学校报到,李天赐正式上学了。

望着儿子走入学校的背影,李圆不免隐隐担忧:这孩子生性淳朴善良,思维与众不同,不知道能否与老师同学愉快的相处,会不会有顽皮的孩子欺负他?

不出所料,李天赐第一天上学,就语出惊人,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来到教室,小朋友都很兴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同龄人聚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由于互相不认识,又不免有些胆怯。

只听班主任说:“同学们,今天是你们第一天上学,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并且告诉老师,你们长大以后希望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时间,班里开始热闹起来,孩子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班主任迅速维持秩序,并要求同学们按照座位顺序,依次发言。

大部分同学说的基本一致,希望长大以后成为一名科学家。可以看出,都是家长教的。

没过多久,轮到李天赐发言,他站起身来,对老师深鞠一躬,说:“老师好,同学们好,我的名字叫李天赐。”

“你就是李天赐?”班主任仔细打量一番李天赐,班里招来一位神童,也是有所耳闻。

班主任见这男孩相貌俊美,神色稳重,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毛毛躁躁,看着很喜欢,笑眯眯地问:“李天赐同学,你长大以后希望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天赐眼皮微微下垂,沉吟半晌,说:“老师,我想先弄清楚我是谁…...”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四下里一片寂静。

“傻子,你不就是你嘛!”不知道哪个孩子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课堂上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班主任却大为惊讶,并没有笑,这个问题已经完全超出了六岁少年的认知范畴。

我是谁?这个问题,包含了整个人生的意义。千百年来,无数圣贤先哲都曾提出过这样的问题,即便是一位学富五车的教授,也不能给出准确答案。

班主任不禁心想,这孩子不是疯子,就是天才,然而疯子和天才之间本身就很难界定。牛顿,爱迪生,爱因斯坦,在少年时都爱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班主任做了个肃静的手势,对李天赐说:“你问的这个问题,老师暂时不能回答你。但是你可以通过好好学习文化知识,以后自己去寻找答案。”

李天赐又鞠了一躬,说:“好的老师,我一定好好学!”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各门学科的老师均发现,一年级的课程对李天赐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再这么下去,李天赐根本就不用学习了。

几位老师经过一番商议后,便将李天赐叫到办公室,对他进行了从易到难的教学测试。

测试结束后,各位老师无不惊讶,以李天赐的水平,可以直接上五年级了。

班主任说:“李天赐,虽然学校没有这个先例,可是,老师还是会和你爸爸妈妈好好谈一次,你应该跳级,一年级的课程不适合你。”

放学后,孩子们都很兴奋,归心似箭,似鸟儿一般飞奔出教室。李天赐不慌不忙走到校门口,父母还没有到来,便安静的坐在路边等待。

便在此时,一个服饰奇怪的大和尚,蓦地出现在他面前。

李天赐抬头一看,只见这和尚中年,大脸盘,高鼻梁,深陷的大眼睛,轮廓分明,身穿露肩的橘黄色僧袍,双手捧着一个金色的瓶子。

他的目光落在了李天赐身上。

第八十章 法器与神通

李天赐见到这大和尚,丝毫也不胆怯,对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大和尚却显得异常激动,他欲言又止只是哽咽,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轻拭着眼角的泪水。

李天赐觉得奇怪,眨了眨眼,问:“叔叔,你怎么了?”

大和尚顿了顿,忽然双手合十,对李天赐深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说:“伟大的光明尊者啊,我终于找到您了!”

李天赐更是一头雾水,问:“你是谁啊?”

大和尚说:“我叫阿布伦卡。”

李天赐指了指自己,问:“叔叔,你认识我吗?”

大和尚微微一笑,说:“当然认识,我是负责接您回去的。”

李天赐咧了咧嘴,说:“可我不认识你啊。”他机警地瞧了瞧阿布伦卡,想到父母对他的嘱咐,千万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说的话。可是,当他看见这大和尚时,又不由得倍感亲切,好似在哪里见过他。

只听阿布伦卡说:“伟大的光明尊者,您只是暂时不记得了。”

“叔叔,尊者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叫我尊者?我叫李天赐。”

阿布伦卡恭敬地说:“称呼您尊者,是因为您的智慧德行与广大的慈悲心,我不敢怠慢。”

“可是叔叔,我才六岁啊......”

阿布伦卡摇了摇头,说:“那只是无明众生的幻象与障眼法,您的年龄不应该按世间法来计算,您只是这一世六岁了。”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止六岁?”

“尊者,您是不是经常在想,我是谁?”

李天赐很是惊讶,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问爸爸妈妈,他们说我胡思乱想,我问老师,同学们却笑话我,他们说我就是我啊。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到底是谁?”

阿布伦卡忽然捧起一个金瓶,在阳光照耀下,但觉金光闪闪,瓶口上的宝盖,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他说:“尊者,您认得这瓶子吗?”

李天赐定神看了看这金瓶,一时间脑子里闪现出无数个莫名其妙的画面。他挠了挠头,说:“这瓶子我…...我好像见过,里面有一串珠子,一个铃铛,一把匕首,还有一本书。”

阿布伦卡登时面露喜慰之色,随手打开了瓶盖儿。

只见他从金瓶里,拿出一串玉白色凤眼菩提念珠,一个如手掌般大小的铃铛,铃身外形似钟,圆口,边缘齐平,顶部和周身均有经文印刻。随即,他又拿出来一把如匕首一般的法器,纯金铸成,长度约八指左右,最后,他拿出了一本泛黄的书。

李天赐不禁暗暗叫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他上前一步,问:“叔叔,我能看一眼这些东西吗?”

阿布伦卡笑了笑:“当然可以,这些法器本来就是您的。”

“你能给我讲讲,它们是做什么用的吗?”

阿布伦卡将那串玉白色凤眼菩提念珠拿起,说:“这菩提念珠是您的随身法具,108颗菩提珠帮助您计数和消除烦恼的。”

说着,他又拿起那把如匕首一般的法器,说:“这是金刚杵,质地坚固,能击破各种物质,断除摧毁一切魔障,是您在过去世降妖伏魔的神通法器。”

接着,他拿起那刻有经文的铃铛和那本泛黄的书,说:“这是金刚铃,能够洞悉世间一切障眼幻象,如遇到危险或者被邪魔迷惑,它会立即发出警报;这本书,是您在过去世著写的神通法咒。”

李天赐觉得很新奇,便蹲在一边把玩起这些法器。忽然,他的目光又瞥向金瓶,只见金瓶里还放着一个古怪的铜皮碗,面上一层灰,显得十分陈旧,好似得有几百年了。

李天赐仔细一瞧,只见这碗暗黄色,样式古老,表面裹着铜皮,影影绰绰之间,可依稀看见铜皮上闪现出金色的经文。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阿布伦卡神色登时变得凝重起来,连忙说:“尊者,这个东西您千万不要碰!危险!”

说着,他连忙将这些法器通通放进金瓶里,并谨慎的盖好瓶盖,接着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段“咕噜咕噜”的咒。

李天赐有些扫兴,撅了撅嘴说:“那不就是个破铜碗嘛......”

阿布伦卡摇了摇头,凝重地说:“这世间邪恶的根源,就被封印在骨碗里。”

李天赐更是心里痒痒的,问:“什么邪恶的根源?你和我说说!”

阿布伦卡迟疑了会儿,说:“在过去世,您的老师心莲上师,以舍生忘我的大无畏精神,将他十亿劫的神通法力全部注入自己的头颅,最终封印了天魔。他涅槃后,头骨便制成这骨碗。”

李天赐“啊”的一声叫,不由得打哆嗦,说:“这…...这碗是头骨啊!那......人不是就死了......”

阿布伦卡双手合十,说:“心莲上师早已获得正等正觉,他创办神通学院,就是为了培养像您一样的转世修行者,为众生说法,降妖伏魔,长养一切众生善根。”他望向李天赐,接着说:“这骨碗在过去世一直由您亲自保管,就是怕它落入贪婪的人手里,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尊者,您今年六岁了,也该去神通学院上课了。”

李天赐听着茫然一片,说:“神通学院是什么地方?我已经上学了啊......”

阿布伦卡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尊者,这里的人根本教不了您。”

李天赐愣了半会儿神儿,又问:“那它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阿布伦卡说:“那是当然,神通学院是由慈悲伟大的心莲上师和您一同创建的,它不在这个时空里,这里的人当然不知道。唯有像您这样的转世修行者,才能进得去。所有的转世修行者,都能到那里修习不可思议的神通力。”

李天赐又迷惑又惊奇,接着问:“神通力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有听老师说过呢?”

阿布伦卡微微一笑,说:“这正是您要重新修习的课程。你现在的老师教你的,只是世间法。这里的人认知是有限的,神通力是六种超越人间而自由无碍的力量。”

李天赐嘻嘻笑了笑,说:“六种神通力是什么?能给我讲讲吗?”

阿布伦卡点点头,说:“这六种神通分别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境通,漏尽通;另外还有降妖伏魔的神通法咒。”

“那它们是做什么用的?”

阿布伦卡缓缓说:“修得天眼通,无论远近内外昼夜,世间一切形色都能看得见;修得天耳通,世间一切声音都能听得到;修得他心通,能够知道他人一切心想;修得宿世通,能够知道他人今生与过去生死,自己在过去生中所做的事,也能回忆起来,了如指掌;修得神境通,凡事都能自由无碍,随心所欲,可去任何地方,变化任何形态…...”

李天赐眼睛睁得大大的,感觉好似听天书一样,问:“那漏尽通呢?”

阿布伦卡说:“这漏尽通,能断尽一切烦恼惑业,永离生死轮回。尊者,您在过去世已有极高深的神通修为,却因为没有参悟透漏尽通,才又入堕入这轮回苦海的。”

李天赐不由得半信半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能表演给我看吗?”

阿布伦卡微微一笑,忽然,他双手合十,默念法咒:“阿弥陀佛,神通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顷刻之间,一道金光乍现,李天赐一惊之下,再抬头一看,只见阿布伦卡登时全身烟雾缭绕,他脚下生起一朵七彩斑斓的云朵,一眨眼间,他脚已离地,竟徐徐腾空而起。

李天赐瞧得张口结舌,惊奇不已,兴奋的蹦了起来。

阿布伦卡随即缓缓落下,说:“尊者,您在过去世早已修得不可思议的神通力,我只需教您一些基础的方法,就能助您打开宿世通法眼,让您记起自己的前世。”

李天赐欢喜的大叫:“好啊!”忽又一想:“可是,爸爸妈妈马上就要接我回家了。”

“这样啊…...”阿布伦卡微微闭上眼睛,屏气凝神了一会儿,说:“您的父母正在赶来,我先走了,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

李天赐很意外,问:“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妈妈?”

阿布伦卡小声说:“尊者,您过去常说,一切皆因缘而起,因念而生,这缘分,是您当初心中发起的愿。请不要和您父母提到我,不然,这缘分就散了。”

他四下观望一番,接着说:“明天放学,我会在校门口后身的小树林等您。”

再一眨眼的功夫,大和尚瞬间不见了。李天赐傻眼了,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没一会儿,李圆夫妇来到学校,开始对他问东问西。李天赐心里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将刚才遇到大和尚的事情告诉父母。他从来没说过谎,正要开口,突然班主任叫住了他们。

班主任很尽责,生怕耽误一位天才,和李圆夫妇商量起为李天赐安排跳级的事情。

次日上学,李天赐刚到学校,便被老师带到四年级的班级,安排他上试听课。李天赐的个头比四年级九岁的孩子矮小许多,在课堂上,显得不伦不类。

上课时,每当老师提问,他都第一个举手发言,第一个完成试题。几节课过去了,老师惊奇的发现,四年级的课程对李天赐来说,依旧过于简单。一上午间,班里面开始交头接耳,众说纷纭,谁也无法相信,这个刚刚上学的小孩儿,竟然超过了他们班的学习委员。

课间,老师不在,只听有人忽对李天赐叫道:“嘿!小孩!你出来一下!”

第八十一章 宿世轮回天眼

李天赐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个子男孩横坐在书桌上,对他勾了勾指。这男孩比他高出一个头,一双傲慢的眼睛显得犀利、凶狠,鹰钩鼻子,看着很厉害。

李天赐指了指自己,问:“哥哥,你找我?”

男孩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说:“你叫李天赐是吧?你很厉害嘛,刚过来上课就把我们的学习委员都比下去了。”

李天赐不慌不忙地问:“哥哥,你找我有事儿吗?”

男孩歪着头看了看他,说:“你敢出来吗?”

霎时间,嘈杂的教室一片肃静,同学们皆低下了头,莫不知声,静静的关注着他俩。

这男孩叫金鹏,是班里的小霸王,平时就爱欺负同学。他们知道,这次金鹏想要教训李天赐。

李天赐慢慢走到金鹏面前,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友善的微笑。

金鹏忽然拍了拍他的脸,说:“听说你是天才?刚上学就到我们四年级,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一举动充满挑衅,同学们全都傻眼了,皆不约而同地看向李天赐,不知这一年级的小弟弟,会作何反应。

李天赐目视住金鹏,问:“哥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金鹏眉头一皱,很是意外,他本想吓唬吓唬这个李天赐,打压打压他的气焰,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李天赐好像不怕他。他四下张望一番,见同学们个个都屏气敛息的看着他俩。李天赐比他小三岁,个子还不到他的肩膀,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以大欺小。

再一回头,他与李天赐目光一触,不由得心里一颤。只觉得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芒,充满了和善与*,却丝毫没有惧怕之色。

他只感觉非常没有面子,那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忽然,他一抬手,狠狠勒起李天赐的脖子,接着便不停地拍打他的脑袋。

他一边打,一边呼喝着:“你还挺挺嚣......你还挺嚣张!说!你错了!你服了!”

班里瞬间炸成一锅粥,哗然一片,有些好事的男生围了过来,不是为了劝架,而是为了看热闹。

然而李天赐的反应,却使他大为错愕。

李天赐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

金鹏大声问:“你为什么不喊呢?”

突然之间,只听传来一声女孩的声音:“住手!”

金鹏回头一看,一位小女孩跑了过来,鹅蛋脸盘有些婴儿肥,肉嘟嘟的,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正惊愕的看向李天赐。

女孩一把拉起金鹏的胳膊,大喊:“哥哥!你又欺负人了,快松手!”

金鹏脸色一变,说:“米儿,你到我们四年级干嘛?这小子很嚣张,我教训教训他。”

那女孩脸上很是惊慌,喊的声音更大了:“哥哥!你要是不松手,我告诉老师了!”

一听到要告诉老师,金鹏脸上一慌,当即松开手。

李天赐缓缓站了起来,只见他的脖子、脸上,都已经通红一片。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都以为,接下来李天赐会坐地痛哭,或者继续过去撕扯。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李天赐很冷静,也没生气,更也没有痛哭流涕。他独自整理起凌乱的衣服,没有再看那男孩一眼,他的面容平静如湖水。

金鹏诧异的看着李天赐,甩了一句:“你还真是个硬骨头啊!”说完,昂头走回了教室。

小女孩关切的看了一眼李天赐,连忙上前问:“你没事吧?你别哭,我给你糖吃。”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棉花糖。

李天赐接过糖,说:“谢谢,你心真好!他是你哥哥?”

小女孩说:“你别生气,我也讨厌他这样,他就爱欺负人。”

李天赐谈谈地说:“我一点都不生气,不理他便是了。”

小女孩一愣,问:“你就是那个神童?”

“你认识我?”

“你可有名了,整个学校里都在传你。你被人欺负,怎么不哭也不喊呢?”

“因为我不害怕。”

“可你打不过我哥哥的。”

“我也不想打他。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我?”

“这有什么不明白,你比他小,比他聪明,他嫉妒你。”

“嫉妒?难道他打了我,就能变得更聪明吗?”

小女孩噗嗤一乐:“你很奇怪,他们都说你是神童,我怎么感觉你傻乎乎的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天赐,你呢?”

“我叫金米儿。”

上课铃响起了,金米儿将整包棉花糖递给李天赐,说:“本来想给哥哥吃的,他欺负人,不给他吃了,都给你吧。”说着,对李天赐嘻嘻一笑,便快步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李天赐接过糖,还没来得及回话,金米儿已经跑开了。

他回到教室,见同学们都探头看他,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他会不会找老师告状。然而,李天赐回到座位后,便打开了书本,投入到了学习当中,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整整一天,金鹏却如坐针毡,他不停地偷看李天赐,生怕他会向老师告状。每一次李天赐举手发言,他都惊得一身冷汗。

刚才打架的一幕,全班同学都瞧在眼里,大伙儿不由自主地议论起来。有些同学认为金鹏很威风很厉害,也有些同学认为,金鹏欺负一年级的新生,实在不太光彩。他们不约而同的讨论:假如金鹏也这样欺负同班同学呢?最后大伙儿商议一番,决定集体孤立金鹏。

再一到课间,有几个同学相互对视,便走到李天赐的座位前搭讪。

大伙儿对这个小神童充满兴趣,一时间,七嘴八舌:“你真的六岁吗......刚才金鹏打你没事儿吧......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啊......你是不是外星人啊?”

李天赐露出了微笑,乐呵呵的和同学们聊了起来:“我真的六岁,而且我不是外星人…...”一边说,一边将金米儿给他的糖果分给大伙儿吃。

很快,李天赐便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有说有笑的。

一时间,金鹏在班里却落了单,没有人再理他了。这对他来说打击很大,尤其是对一个孩子还说,遭受孤立极不是滋味。他不由得对李天赐心生恨意,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计可施。

“铃铃铃”的一声,放学了。

李天赐的书桌前顷刻间围满了同学。他忽然想到与那大和尚的约定,心想不能爽约,连忙收拾好书包,便和同学匆匆道别,飞快跑出了教室。

李天赐独自离去,金鹏却心生不安。他心想,李天赐被打以后,表现异常,是不是在蓄谋报复我?他联合同学孤立我,那么接下来,会不会去告诉父母,或者找个高年级的帮手来打我?

他越想越惴惴不安,竟出了一身冷汗。

金鹏迅速背上书包,偷偷跟了过去。

此时此刻,李天赐已经来到了校门口后身的小树林。

往前一看,阿布伦卡已经来了。

他双手合十,深鞠一躬说:“崇敬的尊者,您来了!”

说着,阿布伦卡小心翼翼的将金瓶放在一颗大树下。随即,他盘膝而坐,说:“尊者,现在我教您最基本的禅修方法,助您恢复宿世神通。”

李天赐愣了愣,不免觉得有趣,便照着阿布伦卡的样子盘腿而坐,好奇地问:“叔叔,这是做什么啊?”

阿布伦卡说:“这叫冥想禅修,断除人的妄想杂念,开启心眼智慧,看清真实的自己。”

李天赐半知半解,说:“叔叔,我听不懂,是不是很难学呢?”

阿布伦卡说:“宿世通凡夫俗子即使修行几生几世,也未必能够学会。而您不需要懂,您已修习了三十三世神通,只需要静…...”

李天赐越听越玄乎,挠挠头说:“我还是不明白…...”

阿布伦卡说:“尊者,跟我一起做。”他闭目口念:“身体正直,眼睛微闭,两掌相叠,掌心向上,全身放松,心平气和,无思无念。”

李天赐照猫画虎的跟着做,一时间烦躁不安,脑子里冒出来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爸爸妈妈是不是来了?金鹏为什么要打我?他妹妹金米儿人很好。那个骨碗好可怕......”

忽听阿布伦卡说:“尊者,什么都不要想,关注自己的呼吸。心里默数,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

经过阿布伦卡的提醒,李天赐重新关注起自己的呼吸,只感觉想的事情和气息来回跳动,渐渐安定下来。

阿布伦卡接着说:“尊者,杂念过多的话,请您加重呼气,慢慢让自己心平气和,再让呼吸顺其自然。”

渐渐地,李天赐感觉到气息和皮肤接触的细微觉知。他感受到风在吹,树在动,鸟儿在鸣叫,大自然的声音宛如美妙的音乐,内心顿时舒畅而快活。他喃喃自语:“好舒服啊…...”

阿布伦卡问:“尊者,您在想什么?”

李天赐美滋滋地说:“烦恼没了,我感到很舒服。”

阿布伦卡接着说:“请您让心再安静下来。”

又过了会儿,阿布伦卡问:“尊者,您现在想什么?”

李天赐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说:“我感到很快乐。”

阿布伦卡问:“那快乐累不累呢?”

李天赐点点头,说:“有点累…...”

阿布伦卡说:“那不妨请您让快乐的心也静下来。”

又过了许久,阿布伦卡问:“尊者,现在还累吗?”

李天赐缓缓摇头,说:“不累,很安静。”

阿布伦卡问:“请问尊者,您感觉到什么?”

李天赐说:“我感觉到我自己…...”

阿布伦卡问:“请您用心感受自己,那是什么?”

李天赐沉吟半晌,说:“烦恼没了…...剩下快乐......快乐累了...…一切便都平静了…...我感受到自己,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阿布伦卡问:“您的感受是什么?”

李天赐微微皱眉,说:“我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尝到的,碰到的,我是谁啊…...谁又是我......”

阿布伦卡说:“请您舍弃这些外在的感受,用心去体会。”

李天赐缓缓说:“我喜欢的,讨厌的,痛苦,快乐,我的感受在变化,随着时间,随着世界在变化…...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那根本不是我…...”

阿布伦卡脸上一喜,问:“请您用心感受,究竟是什么在变化?”

李天赐默默不语,他微闭双目,一动不动,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阿布伦卡激动地问:“那您又是谁呢?”

突然,李天赐说:“不......这世上的一切都在变化…...都是空......我…...都是妄想…...一切有为法,皆因缘和合而生…...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寂静涅槃......”

阿布伦卡什么都不问了。

他起身站直,忽然向李天赐匍匐叩拜:“慈悲伟大的光明菩萨,您不愧修习了三十三世神通,短短几分钟,已经到达凡夫俗子几生几世都无法到达的境界!我修行了几十年,尚未如您十分之一。现在,请您睁开眼睛吧!”

此时此刻,李天赐的全身,散发出层层奇异的琉璃净光。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八十二章 宝物动人心

霎那之间,李天赐看见的世界,全变了样!

眼前的整个世界扭曲而重叠,各个层次都暴露出来,被封闭和被遮挡的一切都平行并列出来,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后背,墙的另一边,土地底下的一切。树,花,草,动物,建筑,世间万物,它们内部的物体,内部物体的内部,全部暴露出来。

他看见植物的果核,人和动物的骨骼和内脏,又看见骨骼里的骨髓,血液和心脏心室间的流动和瓣膜的开闭。他望向阿布伦卡的眼睛,可以清晰地看到眼球晶状体的结构。

原来看到熟悉的世界,不过只是一小部分表面细节,根本不真实。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而现在,眼前的一切事物形态,世间万物结构,形成,过去,现在,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分层次依次暴露出来,无穷无尽,穷极一生也看不完。

再一看阿布伦卡,从他父母受孕,到出生,到长大,他一生做过的事,结识的人,依次并列暴露出来。

李天赐又看向自己,他想起来了…...

他缓缓起身,对阿布伦卡微微一笑:“阿布伦卡,我们又见面了!这些年一切可好?多年你不辞辛苦,遍访世界各地的转世修行者,真是令我感到钦佩。”

阿布伦卡眼含热泪,激动万分地说:“弟子拜见慈悲伟大的光明菩萨,您终于想起来了!您是因为一段宿世因缘,才又重新堕入轮回受苦。弟子日夜都在想念着您啊!”

此时此刻的李天赐,已完全不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他明亮的眼睛中,宛如浩瀚星空,苍穹宇宙,散发出无限的智慧与光明。

他微微鞠了一躬,如一位饱经世事的智者,说:“有劳了。”

阿布伦卡向前握住他的手,说:“那请尊者随我回神通学院吧。”

李天赐却微笑地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阿布伦卡惶惑地问:“是您这一世的养父母吗?究竟您和他们是怎样的一段宿世因缘,请您示下。”

李天赐点点头,正要和他细细道来,突然眉头一皱,脸色大惊,说:“金瓶被人偷走了!”

阿布伦卡登时惊愕失色:“啊?”

他立即转身一看,刚才明明安放在树下的金瓶,转眼之间便不见了!

阿布伦卡顷刻间脸色煞白,汗水涔涔而下,慌张地说:“尊者,顾着助您禅修,忘了照看好金瓶!谁拿走的?我…...闯了大祸了!”

李天赐眼中忽然射出了两道金光,他凝神看了一会儿,说:“是他拿走的…...咱们得把它找回来,骨碗落在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阿布伦卡点点头,立即转身不顾一切的跑出了小树林。李天赐随即背起书包,也跟着阿布伦卡疾奔而去。

他刚跑到路边,正巧迎面碰见了金米儿。

金米儿看见李天赐匆匆忙忙跑着,连忙和他打招呼:“小神童!这么着急去哪儿啊?你爸妈呢?”

李天赐回过头来,瞬间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说:“金米儿,我在找东西,你有没有看见…...”

突然之间,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视住了金米儿。

金米儿只觉他的神色凝重古怪,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好似在观看一场人生的电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李天赐仍然站在路口一动不动,而阿布伦卡早已经跑远了。

金米儿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噘着嘴说:“你老看我干嘛?”

李天赐缓缓走上前,金米儿瞧见李天赐的那双眼睛,汪然欲涕,宛如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李天赐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黯然地说:“盼儿......你好吗......你幸福吗......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金米儿一愣,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正要走开,却见李天赐眼中泪光莹莹,心下大是奇怪,不知他为什么伤心,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听得李天赐忽然说:“一会儿你千万不要过马路!”说着,他拉着金米儿的手,便要将她往路边拉。

金米儿后退两步,疑惑地说:“你到底怎么了?”

其时晚霞西挂,清风吹叶,树上的鸟儿清脆的鸣叫,李天赐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激动地说:“今天你千万不要过马路!你一会儿有危险!”

金米儿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说:“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说着,她转身便向马路那头跑了过去。

李天赐紧锁眉头,一语不发,他好像预见到了什么,紧紧跟在金米儿身后。

金米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老跟着我干嘛?”

便在这时,只见一辆轿车猛然出现在马路中央,正冲金米儿飞驰而来!

李天赐一声惊叫:“小心!”

那辆轿车的司机并没有看见金米儿,仍然一脚油门加速前行。

金米儿只听见“轰隆隆”的一声马达声,回头一看,眼前已是那辆飞驰而来的轿车。

一瞬之间,李天赐不顾一切地扑向了金米儿。

那一刹那,金米儿的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停住了。与家人相处的时光,在学校的时光,和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光,一幕一幕的浮现在她眼前。

“我是不是要死了…...死了我会去哪里呢......”

生死之间,金米儿感觉后身猛然被人抱住,顿时丧失了重心,向前一个俯冲。只见李天赐将金米儿抱在怀里,两人一齐扑倒在地,顺势连滚了三圈。

金米儿顿觉头晕眼花,胳膊和膝盖阵阵生疼,五脏六腑一阵剧烈震动。

“戛!”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彻了整条街道。

那辆汽车紧急刹住了车,路上的行人无不惊愕,纷纷围了过来。

那司机疾奔而来,他看见这一幕,脸色煞白,惊慌地大叫起来:“你们没事儿吧!”

金米儿坐了起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妈妈!”

司机连忙俯身查看她伤势,见她的胳膊和膝盖有一块块血色淤青,都磕破了。他擦着满头大汗,紧张地说:“没事!没事!这里疼吗?这里呢?还好没什么大碍,叔叔这就送你去医院!”

金米儿抹着眼泪,指向李天赐说:“你把他也扶起来!”

司机回头一看,见李天赐脸朝下,倒在路边,一声不吭。

司机连忙过去将他翻过身来。再一看,司机瞬间吓得瘫坐在地,全身不由得哆嗦起来。

李天赐已经晕厥过去了,他面无血色,嘴唇发白,鲜血顺着他的裤腿哗哗直往下流。

司机用颤抖的双手扯开他的裤子,定身一看,只见一根大钢钉深深插在了李天赐的腿上。

司机吓得失了魂,双手按住李天赐腿上的大动脉,失声大叫:“孩子你醒醒!救护车!快联系救护车!”

好心的群众急忙帮着司机联系救护车,围成一团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没过多久,李天赐被抬上了救护车,金米儿和那司机坐在他旁边,赶来抢救的医生紧急为他包扎伤口。

金米儿惊魂未定,只是不停地哭:“你是不是死了......你别吓我......”

李天赐半昏半迷之际,口中却不停地念叨着:“……天魔…...”

......

刚才放学后,金鹏便一直悄悄跟着李天赐,也来到校门口的小树林。他猛然间看见了一位身穿露肩僧袍的大和尚,正和李天赐毕恭毕敬的说话。

金鹏又惊又奇,不禁感觉这个李天赐太古怪了,不仅智商过人,丝毫不惧怕他的威胁,竟然还认识这样一个奇怪的大和尚。他想:“这大和尚是不是他找来的打手,准备报复我?”想到这里,便悄悄躲在一颗大树背后,偷听他们说话。

随后,阿布伦卡便将金瓶放在这颗大树下。

他低头一看这金瓶,登时感到非常新奇,被它深深吸引住了,不由得想:“这是什么宝贝?”

接下来,便和李天赐一起静坐禅修。

金鹏只见李天赐浑身散发出层层奇异的净光,他心里变得异常激动,心想:“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修炼什么魔法?难道这世界真的有魔法?我要是学会了魔法,那谁也不敢欺负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又低头看向那金瓶,但觉它金光闪闪,光彩夺目。他不由得张大嘴巴,垂涎三尺,越看越喜爱。他屏气敛息,蹲下身来,慢慢向金瓶蠕动。

然而此刻,阿布伦卡和李天赐正在专心致志的静坐禅修,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虽是孩子,但贪念油然升起,心想:“这是纯金的吧!应该很值钱!有了它,我可以买好多好多的东西!”

蓦然之间,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深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孩子……带我走……”

他一惊,回头望向阿布伦卡和李天赐,见此时二人正在静坐禅修,并没有说话。

他暗暗惊诧:“谁在和我说话?”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生疼,并没有出现幻觉。

“孩子…...带我走…...”他的耳边又响起了这个魔性的声音。

他登时吓得一身冷汗,心想:“难道闹鬼了?”正要逃跑,只听那声音接着说:“孩子,我在金瓶里......你知道你是谁吗…...你不是凡人...…你将来是做大事的…...你带我走…...我能帮你…...”

他定了定神,凝神望向金瓶,眼前竟然浮现出一片美妙的景象:他学会神通力,他拥有世上最多的财富,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世上所有的人都对他顶礼膜拜。

他感觉那声音充满了无限的诱惑,他浑然不受控制,一把抱起金瓶,撒腿就跑了。

第八十三章 魔王现世

那声音接着说:“...…去人多的地方去,那和尚找不到你…...”

他听从那声音的指示,一路狂奔跑出小树林,直接蹿入街上,他矮小的身影淹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他抱着金瓶,颤声问:“你是鬼吗?”

那声音说:“我不是鬼,我是全能全知的神,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金鹏大惊失色:“这个世界真的有神?”

那声音说:“你先帮我做件事......”

金鹏颤声问:“什么事?”

那声音说:“打开瓶盖,拿出铜碗......”

金鹏迟疑之间,只感觉这声音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又有着不可言喻的威严,让人莫敢不从。他唯命是从,哆哆嗦嗦的打开瓶盖,拿出了铜碗。

那声音接着说:“砸烂它......”

金鹏一愕,看了看这个古怪的铜碗,慌张地说:“啊?砸了它吗?”

那声音说:“砸烂它......金瓶就是你的了......它能换很多钱......我还会教你神通力......我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你可以享尽荣华富贵......”

金鹏的心突突跳个不停,他望着金瓶,迟疑了下,不可否认,这声音的许诺对他太富有诱惑力了。

他大吸一口气,说:“好!神!你要保佑我......”

说着,他俯身搬起一块儿大石头,用尽全力砸向了铜碗。

......

金瓶的突然丢失,使得阿布伦卡五内俱焚、六神无主,他慌慌张张跑出了小树林,满大街的四处乱跑。他暗暗惶恐:“...…天魔…...天魔…...”

跑到城市的主干道,但见街上车水马龙,路上行人纷乱,根本无从寻找。

他擦擦头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心想:“我也是修行者,不能乱了心智,用天眼通找找看。”

想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口中默念法咒:“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登时,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小男孩。这小男孩双手捧着金瓶,正慌慌张张行走在大街上。然后,他走入了一个小巷子里。

阿布伦卡大叫,“坏了!”连忙循着方向,疾奔而去。

穿街过巷,路上的行人看见阿布伦卡这个奇装异服的大和尚行色匆匆,皆感到很新奇。有些人还以为他是一个演员,正在拍古装片,便好奇的过去和他搭讪。

阿布伦卡心下大急,眼下路上的行人都看见了他。此刻人多眼杂,他更不能在世人面前施展神通法力。

正在凝神之间,他忽然心口一颤,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他暗暗惊忧交加:“光明尊者,您这是怎么了?”

此时此刻,李圆和梦步萍来到了学校接孩子回家。他们在校门口转了又转,始终没有看见李天赐。

夫妇俩不免有些隐隐不安,便又去了李天赐的教室寻找。然而此时早已经放学了,教室里空无一人,连老师也下班回家了。

夫妇二人均是心神不宁,他们知道李天赐向来听话,每次放学后都会在校门口安静的等待父母到来,从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到处乱跑。他们面面相窥,不由得寻思:“难不成孩子出了什么事儿?”

正在焦虑之际,忽见一位和他们年龄相当的中年男子迎面快步走来。这男子行色仓皇,来在校门口,便大声高呼:“请问…...谁是李天赐的家长?”

夫妇二人均是一惊,齐声大叫:“我们是!”

男子看见他俩,急忙上前一步,说:“我女儿和您孩子在一起…你们…...最好赶紧去一趟…...”然而他话说一半,又欲言又止。

李圆见这男子神色慌张,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忙问:“怎么了?我儿子在哪里?”

男子脸色蜡黄,说:“...…您孩子在中心医院…...”

“什么?”梦步萍一声尖叫:“他出什么事儿了?”

男子迟疑了下,说:“出了一场交通事故…...受了些轻伤…...”

梦步萍脸色大变,心登时揪成一团,猛地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大喊:“他伤得重不重啊?”

男子说:“没事,没事,孩子只是皮外伤…...”

李圆见梦步萍情绪过去激动,连忙拉住她说:“咱们赶紧去医院!”

男子摇摇头:“你们先去…...我找不到我儿子了…...”

说着,他围着学校的外栏跑了起来,一路高呼:“金鹏!金鹏你在哪里?”

与此同时,阿布伦卡经过几番波折,终于甩开了人群,独自冲入到一片幽静的小巷子。

果不其然,他在巷子的尽头,看见了金鹏。这是一条死巷子,前面并没有出路。

阿布伦卡堵在巷子口,凝重地说:“孩子,把金瓶还给我!”

金鹏猛地一抬头,看见了阿布伦卡,登时慌了神,不知所措。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看见大人还是会感到恐惧,更何况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大和尚。

阿布伦卡见金鹏神色慌张,生怕他要逃跑,他一步步慢慢向他走去,轻声轻语地说:“孩子,叔叔不是坏人,那瓶子非常危险,你快把它还给叔叔!”

金鹏惶惶地说:“你会不会打我?”

阿布伦卡平复了一下呼吸,和颜悦色地说:“叔叔不打你,叔叔是出家人,不会打人的。”

金鹏接着问:“那你会不会抓我去警察局?”

阿布伦卡说:“你只要把金瓶还给我,我就不会带你去警察局。”

金鹏疑惑地说:“你保证?”

阿布伦卡点点头,说:“我保证。”

这时,金鹏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声音:“......那和尚不是好人…...他骗你的......”

金鹏不由得心慌意乱:“那我该怎么办?”

那声音说:“你把金瓶放下,然后向前走…...”

金鹏问:“然后呢?”

那声音说:“...…向前走…...向前走…...”

金鹏怔了一下,他不敢违背,便听从那声音的指示,将金瓶放在地上,然后缓步向前走。

阿布伦卡见他没有逃跑,金瓶失而复得,不禁擦了一头汗。他连忙走上前俯身去抱金瓶,回头说:“孩子,以后不要偷东西了。”说着,便要打开瓶盖查看。

便在这时,只听金瓶里响起了“铃铃铃”的铃铛声,越来越响,越响越快。

阿布伦卡仓促间一阵惊愕:“金刚铃怎么响了?”

他回头一看,见金鹏仍然一步步地向前走,如梦游一般,一直走到了马路正中央。

阿布伦卡越瞧越古怪,放下金瓶,大声说:“孩子,过马路要看路!”

金鹏却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似的。突然,他在马路中央站住了,仰天发呆。与此同时,马路的另一头,一辆大货车正巧冲他迎面驶来。

阿布伦卡登时大惊,失声大叫:“孩子!小心车!”

金鹏依旧恍恍惚惚,独自出神,一动不动。

阿布伦卡心下大为奇怪,情急之下,他救人心切,也顾不上金瓶了,便即飞身冲向了马路上。

可是,当他冲到马路中央时,金鹏却诡异的消失了。他惊诧万分,连忙四下张望,一瞬间,他看见金鹏仍然站在金瓶的旁边,面无表情,而马路中央根本就没有人。

阿布伦卡不由得心口一颤,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怪诞诡奇。难道刚才出现了幻觉?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来,登时目瞪心骇。

他看见金鹏的身后,伏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一个诡异的黑袍人,他的那张脸宛如一张死人皮。

黑袍人慢慢转过头来,与阿布伦卡目光相触,双目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那一瞬间,阿布伦卡只觉得后心发凉,毛骨悚然。黑袍人忽在金鹏耳边轻吹了口气,登时冒出一团浓浓黑烟。

阿布伦卡大惊失色,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一颗心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正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嗡”的鸣笛声。

此时此刻,却见这辆大卡车,正以80迈的时速全速前行。司机突见马路上蹿出来一个人,一阵惊慌,急忙刹车,连连鸣笛警示。

阿布伦卡醒过神来,正欲飞身躲避卡车。蓦地里,他的全身好似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再动一下。可是,那辆卡车根本就刹不住车了。

阿布伦卡瞪大眼睛,惊恐万状,眼睁睁地看着这辆大卡车正如一只迅猛的猎豹,飞驰向他撞来!

“完了…...”他脸色煞白,万念俱灰,口中默念:“轮回…...生死轮回…...”

他再一转过头来,却看见金鹏站在原地,正直愣愣的看着他。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双眼睛变得毫无聚焦,那笑容也没有半点情绪,就像邪恶的本源!

他忽然发出阵阵笑声:“有石似段肉,饿鸟来欲食;彼作软美想,欲以补饥虚;竟不得其味,折嘴而腾虚;我今犹如鸟,瞿昙如石生;不入愧而去,犹鸟陵虚逝。内心怀愁毒,即彼没不现。”

那笑声如金银珠宝碰撞的声响,如娇媚的女子魅惑的吟唱,如人心中无穷无尽的欲望。

霎时间,海潮翻涌,大地晃动,地面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一道血红色的光直冲天顶,地底下的无尽深渊中,传来一声声饿鬼贪婪焦躁的咆哮。

阿布伦卡仰天失声大叫:“天魔!天魔!光明菩萨啊!天魔重现人间啦!”

第八十四章 夜魔

中心医院急诊手术室门口,只见李圆夫妇狂奔而来。

此时此刻,肇事司机、金米儿和她的母亲,均坐在门口等候。金米儿的母亲是位朴素的家庭主妇,她两眼发直,脸色苍白,一身做饭的围裙都没来得及脱,可以看得出她精神十分紧张。

再一看金米儿,她的胳膊和膝盖上,多处敷着药水,畏缩在她妈妈的怀里,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肇事司机见到李圆夫妇,连忙起身,紧张地问:“你们是孩子的家长吗?”

李圆上下打量了一番司机,慌张地问:“是!我儿子是在里面吗?他伤得重不重?”

司机惶恐不安地说:““他…...他的腿被一颗钢钉扎伤了…...”

“什么?”他刚说完,只见梦步萍勃然变色,睁着眼睛大喊:“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被钢钉扎伤呢?”

司机顿了顿,说:“是…...孩子过马路摔倒了…...”

梦步萍双目竖起:“你是谁?”

司机说:“我是开车的司机…...”

梦步萍瞬间暴跳如雷,怒视住司机吼道:“是不是你开车撞我儿子?”

司机当即惊恐失色,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的,是您孩子自己跑到马路上来的…...”

梦步萍咬着牙喝道:“我儿子可听话了,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马路上去?一定是你开车撞得他!”

司机一时间百口莫辩,直往金米儿这边看。

金米儿的妈妈见状,连忙走过来劝:“孩子的家长,事情是这样的,刚才过马路,是您的孩子救了我的孩子…...”她喘了一口气,便将金米儿和她说的情况,原原本本向梦步萍复述了一遍。

李圆夫妇在一旁听着,这才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李圆一脸的心疼之色,大口叹着气,说:“哎,怎么马路上会有钢钉呢?太不小心了......”

却见梦步萍忽然目露凶光,冷冷地瞪向金米儿,阴着嗓音说:“我儿子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金米儿的妈妈一惊,连忙对梦步萍鞠躬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一家人都感激您的儿子,但这不关我孩子的事儿!”

金米儿见到梦步萍那恶狠狠的样子,又害怕又内疚,吓得哭了起来:“呜呜…...都是我害的李天赐…...”

李圆虽然很是担心儿子,但见梦步萍竟将这次事故迁怒到了这小女孩身上,感觉很不妥,急忙将梦步萍拉了过来,对金米儿的妈妈歉然地说:“您多谅解,我太太也是担心孩子,情绪有些激动。咱们做家长的,都是希望孩子平平安安,谁的孩子受伤了也不好。”

司机在一旁看得心有余悸,走上前说:“您放心,事故因我而起,医药费我会全部承担。”

梦步萍回过头,狠狠地说:“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儿,可不是医药费这么简单了!”

正在此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两位医生推着一张病床走了出来。李圆和梦步萍一齐冲了上去,围了上去,见李天赐躺卧在病床上,打着吊瓶,腿上包扎了一大块纱布,上面一块血印。

“天天…...天天…...你怎么样了…...爸爸妈妈在…...”

李天赐仍在昏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布伦卡…...阿布伦卡…...”

医生擦着一头大汗,说:“钢钉取出来了,万幸没伤到骨头。给孩子打了麻药,现在还没醒。这次失血过多,得给他多多补补营养。”

李圆看着心疼之余,不由得大松一口气,拍拍妻子安慰说:“孩子没事儿......”

来到重症监护室,李圆去办理住院手续,来来回回忙前忙后。梦步萍则一直守在李天赐的床边,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感到阵阵眩晕,胸口发闷,昏睡过去了。

半夜里,鼾声一片,李天赐缓缓睁开了眼。

由于麻药的药效过去了,他只感到腿上的伤口一阵生疼,火辣辣的。他喃喃自语:“阿布伦卡……我怎么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吃力地坐了起来,见父亲正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熟睡。由于忙活了整整一晚,他头发凌乱,连外套都没有脱,可想已经累坏了。他再低头一看,见母亲梦步萍正趴在他床边,也睡着了。

“爸爸妈妈……”

他抚摸着母亲的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们这一世,真的成了母子......”

他强忍着腿上的疼痛,给母亲盖上了被子。一时间,只觉眼跳耳热,腿上的伤直疼得他心神不宁。他微微一吸气,口中默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渐渐地,他腿上的疼痛逐渐减轻,心口清凉平静,头脑也变得清醒了。

他舒了一口气:“阿布伦卡怎样了?”说着,他微闭双目,屏气凝神,诵念法咒:“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他的双目射出两道金光。

突然间,他不经意间望向自己的母亲!一刹那,他惊骇不已,不由得愕然失声:“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了母亲,“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房内的秒钟滴答滴答的响着,他就这么一个一个的数着,一直数到一百零八个。

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百零八个怪异的眼珠子,正潜伏在母亲的身体里。它们奸同鬼蜮,行若狐鼠,一股子恶臭的味道迎面扑来。

他清晰的看见,这些鬼魅,正在吸食母亲体内的细胞,血液,骨髓,还有的深入到了在母亲的大脑里,来回蹿动。他感受到,母亲的肉体和精神,均在饱受折磨。

这些鬼魅,正在悄悄地变化成一颗颗毒瘤,再这么下去,梦步萍就要没命了!

李天赐惊忧交加,握起母亲的手,“妈妈!妈妈!”

而此刻,梦步萍仍在睡梦中,只见她的面容流露出痛苦狰狞之色。

“我看看这些是什么妖魔邪祟?”他又念了一遍:“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忽然,他眉头一皱:“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清?”

“用天耳通听心法!”

他微微闭目,嘴唇微闭,舌顶上颚,排除杂念,右掌手心对左手背,右手中指轻按左手掌外劳宫穴,右手小指轻触左手后溪穴。右手大拇指在外,两个少商穴相触。左手中指弯曲,指尖点胸口谭中穴,结成天耳印。

他深深吸气,用意念气从尾闾关吸入,由下向上,气催生光明,光充满大脑。随后变为自然呼吸,将意念集中在喉咙下面。口中默念:“咦......嗯......”

霎时间,整个病房亮了起来,李天赐的身上,散发出层层净光。无视,无听,无觉,心静神定。天地万物,大自然山川湖泊,芸芸众生细微的声响,都如一股气流涌入李天赐的耳朵里。

他凝神聆听,然而,唯独到他母亲这里,什么都听不清,一片混沌。

他大为困惑:“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看母亲的宿世因果…...”他口中默念:“怛侄他,頞阑帝,頞蓝谜,室利鞞,室里室里,磨羯失质,三婆跋覩,莎诃。”

他凝视住母亲,可是,眼前依旧一片朦朦胧胧。

李天赐心下迷雾重重,“妈妈!我为什么看不见你的过去?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他不禁摇头叹气:“枉我修行了三十三世神通,天眼通,天耳通,宿世通观看三界六道芸芸众生,就像看见琉璃一样透彻,怎么唯独看不见我的母亲?”

由于动作过大,他腿上的伤口微微挣开,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忽然间,只见那一百零八个眼珠子,好像闻到了什么,变得异常的活跃兴奋。

他暗暗惊诧:“他们怎么了?”他低头看向自己腿上的纱布,便用手指摸了一下,瞬间,那些东西全部缩成一团,直冲这他的手指咕咕乱叫,显得饥肠辘辘。

“他们喜欢血,这些东西嗜血…...”李天赐看向母亲,眼泪流了出来:“妈妈,妈妈你受苦了,我来救你……”

他解开腿上的纱布,将伤口冲向母亲。

那些怪异的眼珠子,竟从梦步萍的身体里爬了出来,贪婪地爬向李天赐腿上的伤口,一个个地钻了进去。

瞬间,李天赐感觉心乱如麻,爱,恨,恐惧,贪婪,嫉妒,憎恶,求不得;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乌七八糟的感受如泉涌一般涌上心头。渐渐地,他身上的光芒黯淡了,消失了。

他脸色煞白,顷刻满头大汗,“他们的怨气太大了!”说着,他平复一口气,口中默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都是妄想…..”

“我要把你们带到无*天,超度你们。”

过了良久,已经半夜两点了。这一番施展神通,李天赐身心疲惫,正要躺下休息。

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闷闷的脚步声。

“咚咚咚~”

李天赐心里一阵惊疑:“这大半夜的,是谁?”

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滋啦”一声,房门开了。朦胧的月光骤然变色,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走了进来,李天赐一声惊噫:“金鹏!”

他诧异地一看,正与金鹏目光相触。

金鹏的那双眼睛犹如幽黑的潭水一般,却泛出粼粼红光,迷蒙而邪魅,瞳孔没有一丝的聚焦。

“我们又见面了,光明菩萨!”

李天赐瞪大了双眼:“天魔!”

第八十五章 噩梦

梦步萍做了一个怪诞恐怖的梦,她置身在一片幽暗封闭的黑暗牢笼里,四周全是黑色的污水,散发出一股子恶臭,令人感到绝望窒息。

她拼命的奔跑、呼喊,想要逃出这片黑暗牢笼。忽然间,她的全身爬满了怪异的虫子。

她低头一看,只见这些虫子皆是浑身一层厚壳,却长着一颗人的脑袋,仔细一看,好像一张张小孩的脸。它们的眼睛里布满鲜血,那模样惨绝人寰,即恐怖又令人作呕。

她登时一声丧胆销魂的尖叫!

极度的痛苦、恐惧、绝望,使她变得极度的愤怒,“滚!你们都给我滚!”

她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身体。接着,她的全身都在腐烂,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下来,她的肉也一块一块地被撕了下来。

她如癫如狂,哀哀欲绝,全身痉挛。

崩溃之际,她蓦然想起了丈夫和儿子,她这一生最爱的两个男人,是她在这个世上舍不得放不下的牵挂。

昔日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一一浮现在眼前,那画面很温暖,那画面充满了爱。她依依不舍,只是绝望地抽泣个不停。

突然之间,一阵清风拂过,情况发生了转变,虫子从她身上爬了下来,然后全部飞走了。

一缕暖阳照射进来,那黑暗牢笼消失了,天空变得晴空万里,水变得清澈明亮,四下里绿草成荫,鲜花绽放。

一阵阵清香掠过梦步萍的鼻尖。梦步萍仔细闻了闻,这股幽幽清香是寺庙前烧的檀香味,还掺杂着一股花果的清香。

她感觉很奇异,便循香前行。走着走着,穿越一层迷雾,她看见了一间冷清的寺庙。只见寺里的香炉冒着青烟,她走近一看,不禁“咦”的一声惊噫,眼见香炉里面竟是空的。

她环顾四周,心里咯噔一下,这地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反复的回想,却根本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

影影绰绰之间,走过来一位年轻的和尚,却看不清他的样子。这和尚手持扫帚,正在清理地上的脏东西。

不一会儿,整座寺庙打扫得非常明亮。这个地方花是红的,草是绿的,水是清的,一切都是鲜明的,清清朗朗。寺庙里“咚”的一声暮鼓晨钟,听得梦步萍心头一颤,一时间,耳清目明,心里说不出的宁和平静。

梦步萍向前一步,问:“师傅你好,这是哪里?”

和尚微微一笑:“你来过这里,只是你忘了…...”

梦步萍仔细一瞧,这才看见清楚和尚的相貌。她心下一颤,惊讶地说:“师傅,咱们是不是认识?”

和尚点头说:“是啊,咱们又见面了…...”

梦步萍问:“可我不记得了,咱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和尚突然不停地咳嗽,脸上一副病态之色,看着极度虚弱。

“师傅,你生病了?”

“所以要打扫干净。”

“这四周青山环绕,哪里来的脏东西?”

“我不知道…...天地万物都有它的宿世因缘,找到根源,病自然就好了…...”

“师傅你应该去看医生…...”

和尚微笑着摇头说:“...…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等等师傅!”梦步萍再往前走一步,和尚瞬间不见了。

她追了出去,门口蓦然看见了已故的爷爷奶奶,两位老人正慈祥地对她微笑。

梦步萍惊喜交集,大声呼叫:“爷爷!奶奶!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位老人挥了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梦步萍再一眨眼,眼前尽是一片朦朦胧胧,只听得风吹在树叶上“飒飒”的声音,鸟儿一声啾鸣,梦步萍缓缓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她长出一口气,“原来是做梦…...”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扒在李天赐的病床边,身上盖着被子。她低头一瞧,李天赐睡得很沉,全身蜷缩成一团。她顺手将被子盖在李天赐身上,并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接着,她伸了伸懒腰,一时间只感觉神清气爽,身体好像变得轻盈了。看了看表,正是清晨六点,回头一望,丈夫还在熟睡,他的外套和鞋子都没有脱。

昨晚,丈夫照看他们母子二人,一直忙活到半夜一点多。

梦步萍望见丈夫鬓角的白发,油然升起一些感触,这些年,丈夫为了照顾这个家,为了他们母子,辛勤操劳,朝九晚五,无怨无悔。她连忙起身帮丈夫脱掉外套和鞋,并给他也盖好被子。

李圆瞬间惊醒:“步萍…...对不起…...我睡着了…...”

梦步萍柔声说:“昨晚累坏了吧…...你休息会儿,我来照看儿子。”

李圆一怔,今天妻子怎么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要按照往常,她肯定会对他报以呵斥,抱怨他擅自睡着了。想着,李圆有些不安,连忙起身:“没事,我不困了。我去给你和天天买早餐。”

“你不躺会儿吗?”

李圆起身后,便走过去查看儿子的情况。此刻此刻,见李天赐依旧全身蜷缩成一团。他迅速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买早餐。

门刚一打开,只见金米儿和她妈妈正站在门口。

金米儿双手捧着一束鲜花,她妈妈则双手拎着两大袋子的营养品。

金米儿看见李圆,支支吾吾地说:“叔叔…...我是来看李天赐…...”

她的妈妈说:“孩子家长,我们给孩子买了一些营养品。”

李圆一愣,连忙礼貌的笑了笑,说:“...…不必麻烦…...”

她的妈妈诚恳地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孩子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说着,便探头向病房里眺望。

李圆一时心里犹豫不安,也不知该不该让他们进去。不让他们进去,显得很不礼貌,毕竟人家是出于好心来看望儿子的,可是让他们进去,万一妻子将儿子受伤的事再迁怒到这女孩身上,该怎么办?

便在此时,只见梦步萍走过来拉开房门,对金米儿母女微微一笑:“请进!”

金米儿看见梦步萍,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她,吓吓唧唧地说:“阿姨…...我能看看李天赐吗?”

梦步萍接过金米儿手中的鲜花,对她露出微笑:“当然可以…...你们是同学嘛…...进来吧…...”

金米儿和她妈妈轻声轻步进了屋,两人也没坐下,直接走到李天赐的病床查看。她妈妈看见李天赐仍在熟睡,便向梦步萍轻声轻语地询问起伤势情况。

说话之间,金米儿忽然“啊”的一声惊叫,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众人回过头来,只见金米儿指向李天赐身上的被子,忐忑地说:“阿姨!他在流血!”

他们低头一看,见到李天赐的被子角上,有一块儿血印。

李圆一愕,迅速撩开被子,见李天赐腿上的纱布已印出血来了,湿漉漉的,而且血仍在不停地往外渗。

李圆与梦步萍面面相窥。

“哎呀,伤口怎么又流血了?”

梦步萍连忙拿毛巾替李天赐擦血,慌张地说:“都怪我太粗心了!肯定是昨晚天天乱动挣开伤口了,赶紧叫医生吧。”

“哦,哦,我去!”李圆急匆匆的跑出了病房。

不一会儿,李圆将医生和护士一并带入了病房。

梦步萍连忙将李天赐抱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轻声呼道:“天天…...天天醒醒,医生给你检查伤口…...”

李天赐微微点头,眼睛却一直半睁半闭的,看起来萎靡不振。

医生将他腿上的纱布拆开,检查了一番。

几人低头仔细一瞧,这才看清楚李天赐腿上的伤口。这是一块如钉子般大小的圆形血洞,创口不大,但是很深。

只见医生眉头一皱,说:“是不是孩子昨晚调皮乱动了?”

李圆和梦步萍均是一怔,谁也没说话,昨晚他们两个人都睡着了。

医生摇摇头,迅速拿出棉花替李天赐浸血,并重新给他敷上药,包扎好伤口。接着,他对李圆夫妇嘱咐道:“不要让他乱动,不要给他吃辛辣油炸的食物…...”

夫妇二人连连点头,心下均不免有些紧张。

医生又拿出一颗疼痛片给李天赐喂服,摸摸李天赐的头,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疼!孩子很坚强,明天叔叔还过来,给你换药。”

这时,金米儿走上前来,握住李天赐的手说:“李天赐,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要去上课呢!”

李天赐微微睁开眼来,轻声说:“…...你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金米儿见他脸色苍白,黯淡无光,感觉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她心里愧疚难当,眼泪不由得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呜…...对不起李天赐,我昨天应该听你的话,不该过马路…...”

李天赐微微摇头,微笑着说:“...…我…...我在轮回中......见你很好......我就安心了...…”

此言一出,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听得稀里糊涂的,感觉这孩子就是在说胡话。

刹那间,金米儿心头莫名的一酸,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过马路会出事?”

李天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哥哥呢......”

金米儿一愣,昨夜,她和妈妈一直都守在医院,并没有回家。听她妈妈说,她爸爸负责去学校接金鹏回家,只是现在也没有消息。

李天赐表情忽然变得很凝重,他在金米儿耳边细声细语地说:“以后,千万不要和你哥哥争......无论遇到任何事,平和,宁静,知足,感恩,生活就一定会幸福......”他这话说得声音极小,旁边的几个大人,谁也没听见。

“...…我累了…...”说完,李天赐闭上了眼睛。

金米儿妈妈看了看表,想着孩子该上学了,便和李圆夫妇寒暄一番,领着女儿离开了。

……

金米儿母女离开后的整整一天,李天赐一直都在昏睡。吃饭喝水,都是梦步萍喂他,却始终没有再看他睁开眼来。

夫妇二人不禁惴惴不安,均想:儿子只是外伤,为什么会这么没有精神,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可是刚才医生过来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晚上关上灯,二人吸取教训,决定轮流守着儿子。

梦步萍抱着儿子一整天,打了个哈气,看着有些倦意。

李圆不经意间看了看妻子,突然脸色大变,只见他神色慌张地指向妻子的手,大叫:“步萍!你手上怎么都是血?”

梦步萍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瞬间吓得脸色煞白,接着便是一声尖叫。

夜色中,她看见自己的双手鲜血淋漓,“这血是哪儿来?”

他们同时低头望向李天赐,二人心惊胆战,齐声大叫:“医生!医生!”

只见李天赐腿上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了,鲜血流淌在白色的床单上,被罩上,和梦步萍的身上!

第八十六章 血洞

李圆和梦步萍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医生,惊恐的喊叫声回荡在楼道里,一时间,正在打瞌睡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全被叫醒,其他病房的病人也纷纷走了出来,皆是愕然相顾。

一位值班护士匆匆奔入病房,她看见白色的床单已被鲜血染红了,顿时惊恐交集,脸色煞白,惶惶地说:“这…...这是怎么搞的?”

梦步萍急得大哭起来:“快救救我儿子!”

随后,值班医生也跑入房间,见此这番情景,怔了一下,连忙对护士大喊:“快!拿棉花和橡皮管来!”

护士愣愣地点了下头,立即冲出病房。

值班医生接着对梦步萍大喊:“快把他的腿抬高,防止血流得过快!快!快!”

李圆和梦步萍早已六神无主,他们对医生言听计从,一齐哆哆嗦嗦地抬起李天赐的腿。

梦步萍见李天赐紧闭双眼,一声不吭,更是惊忧交加:“天天!天天!你怎么不吭声呢?”

李天赐迷迷糊糊地说:“我…...我睡着了…...”

两分钟后,护士拿着棉花和橡皮管飞奔而来。医生迅速用橡皮管捆扎住李天赐腿上的大动脉,接着不停地替他擦血,没一会儿,竟将棉花全部用光了。

“不够!快!再去拿棉花!”

满头大汗的护士又跑了出去。

医生紧锁眉头,回头紧张地问:“他刚才干什么了?”

梦步萍心神一阵恍惚,说:“没干什么啊…...他一直躺在我身上睡觉…...”

医生疑惑地说:“那怎么可能大出血呢?”

“孩子…...孩子一天都没有动啊…...”

医生擦着一头大汗,说:“先止血!”

他们几人将李天赐平放下,抬高他受伤的那条腿,医生拿出绷带、三角带紧紧缠绕,并将他的腿固定在支架上。不一会儿,几人均是满头大汗。

此时此刻,病房门口围满了围观的人,各个好似出于关心,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可谁也说不出个道道来。

不知不觉,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李圆惊恐之余,又是满腹疑惑,问:“大夫,这......究竟是怎么了?孩子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这伤口不大啊…...”

医生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摇头说:“不清楚啊,这点伤口怎么流这么多血?明天给他做全方面的检查…...”

这一夜,李圆夫妇二人谁不敢再睡觉了,一直守在李天赐身边。然而李天赐却还是一声不吭,睡得很沉。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早班护士便前来查房。

忽听李天赐昏昏沉沉地说:“我的腿好麻…...”

护士一愣,急忙将他腿上的绷带解开,并拆开纱布查看伤口。

便在这一瞬间,只见他腿上那块如钉子般大小的血洞,又渗出血了!

护士登时大惊失色,不禁失声大叫:“怎么又流血了!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

李圆与梦步萍面面相窥,一齐围了上去,见到这一幕,均是惊慌得头皮发麻,全身冷汗。他们一齐大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士惶惑的摇摇头,急忙跑出病房,不一会儿,医院的主任医师来到病房。

医生见状,眉头拧成了一团,“是不是血管破裂了?”说着,他便用手压住李天赐腿上的血管,并慎重地说:“这方法会影响整个肢体组织的血液供应,限制使用,每次施压时间不超过10分钟。”

李圆和梦步萍齐声说:“那该怎么办?”

医生说:“必须做全方面的检查!”

没过多久,医生和护士便李天赐抬上了担架,直接推往X光透析室。

李圆和梦步萍一阵阵担心受怕,完全是慌了神,不住地说:“医生,这......这不会又生命危险吧?”

只听李天赐迷迷糊糊的轻声说:“爸爸妈妈…...你们别担心…...我没事儿…...”

接下来,整整一天,医院为李天赐做了全方位的检查。验血,验尿,CT透析,观察伤口周围的皮肤及伤口内的组织,细胞,肌肉,血管,神经,肌腱,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办法。

李圆夫妇二人忙得焦头烂额,在医院来回狂奔,一口水,一口饭都没有吃。而李天赐也只是简单喝了一口粥,什么都吃不下。

然而,当医院将检查出来的结果拿出来时,所有的人皆感到匪夷所思!李天赐的血管并没有破裂,伤口也没有感染,更没有感染,伤口仅仅是最普通的外科创伤。

只是,他的伤口始终都在流血。

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呼吸也变得浅而速,并且渐渐地出现了轻微的意识不清。

医生凝重地说:“出血量超过全身血量的40%时,生命就会受到威胁。”

李圆和梦步萍相视失色,久久都不相信李天赐这伤口,竟然严重到了威胁生命的地步。

没过多久,医院里所有的专家汇集一堂,临时开起了会,讨论起李天赐的病情。这起病例,自医院成立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

专家们在办公室里吵嚷起来:“是不是患者的新陈代谢出了问题......是不是患者感染了什么罕见的病毒......”

李圆在办公室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惶惶不可终日,等待专家的结果。医生们吵了半个小时,终于打开了房门。

李圆立即冲了进去,大声问:“怎么样?查出原因了吗?”

几个专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哑口无言。

“这怎么可能呢?”一向彬彬有礼的李圆不禁暴跳如雷,大喊:“堂堂一个大医院,本市最好的中心医院,连个小创伤都治不好?”

专家们束手无策,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这不是一般的创伤,这是一起极其特殊的病例…...我国的医学水平还在发展阶段…...人类有很多疑难杂症至今也没有功攻克,比如癌症,艾滋病…...”

李圆急得怒喊起来:“我儿子只是腿磕破了,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更不是什么癌症!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我告你们!我告你们医院!”

医生们万般无奈,唯有决定紧急为李天赐输血,维持生命。

又过了一个小时,只听得输血的护士一声心惊胆战的大叫。

病房的专家和护士纷纷围了过来,他们眼前所看见的情景,简直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

李天赐腿上的血洞,就像一个喷血池,将输进去的血,通通喷了出来。输的血越多,流的血就越多。

梦步萍看得心如刀割,泪流不止,失声痛哭:“这…...这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啊!”

李圆一边咬着牙,一边抹着眼泪说:“我们去请最好的专家!要还不行,我们就出国,请全世界最好的专家给他治!我就不信,人类医学发展到今天,治不好这一小小的伤口!”

李圆越说越激动,犹如发了疯一般。他此刻心惊、心慌、心疼、心伤、心乱,仿佛整颗心就要炸开了。他开始不停地打电话,联系全国各地的医学专家。

其实,他和梦步萍心里都很清楚,以李天赐现在的失血速度,根本就撑不到明天了。

“天天…...天天你别睡觉啊…...别睡觉…...你和爸爸妈妈说句话…...”李天赐恍恍惚惚之际,只听见父母在耳边呼唤他。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然而,他的瞳孔已经涣散了。他轻声说:“…...爸爸…...妈妈…...我感觉我要死了…...”

“呸呸呸!天天不要胡说八道!天天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什么事儿都没有!”梦步萍顷刻嚎啕大哭,紧紧抱住了儿子。

李圆仰头长叹,突然跪倒在地,大声呼喊:“老天爷啊老天爷......我从来不信你!如果你真的存在,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他和梦步萍已经四十多岁了,年过半百,李天赐虽不是他们亲生的,但多年来,这孩子对他们来说,早已比亲儿子还要亲,是他们人生唯一的希望和寄托。

李天赐微微一笑,平静地说:“爸爸妈妈…...不要哭…...人…....都会死的…...谁也逃不过…...”

李圆咬着牙说:“天天你胡说什么,爸爸就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治好!”

李天赐喘了一口微弱的气息,说:“爸爸妈妈,你们看树,花儿,草儿,春天发芽,冬天枯萎,一年四季,周而复始,人生亦是如此,世间所有的繁华,哪怕是至亲所爱,终究会离开的......所以,你们不要难过…...”

李圆说:“爸爸妈妈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我们不怕死,可是天天,你才六岁啊,你是祖国的花朵,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李天赐幽幽说:“人生就是不断的告别......跟情感告别…...跟身体告别…...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世间万物都在不断变换当中,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那些爱恨别离终将离我们而去…...所以,心无罣礙,无罣礙故,无有恐怖…...我经历红尘,只为做我该做的事情......”

梦步萍趴在李天赐的身上,完全不知道儿子在胡说些什么,她绝望地痛哭:“天天你在说什么呢......老天爷啊老天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李天赐的眼里挂着一丝晶莹的泪珠,他抚摸着母亲的脸,擦拭她的眼泪,说:“妈妈,只有一件事我没做完…...那就是妈妈你…...我没看清楚…...没看清楚…...”

正在此时,金米儿和她的父母,一并来到医院看望李天赐。

顷刻之间,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恐不已,一时间面面相窥,哑口无言。

金米儿看见李天赐的身上床上全是血,几位护士不停地再给他清洗血,床边堆满了一大筐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金米儿吓得大哭起来:“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只见李天赐用微弱的余光望了一眼金米儿,他浑身一颤,却再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只听他低声说:“你要平安幸福......不知来生少年时,能否再次相逢......”

“天天…...你别睡…...你别睡…...”梦步萍不停地摇晃儿子,生怕他睡死过去。

李天赐喃喃自语:“...…我…...看见了一条路…...轮回的道路…...那里…...是片盆地…...有山…...有树…...有竹子…...”

金米儿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呜呜…...我害死了你…...我害死了你…...”

“天天…...你醒醒…...哪有什么路啊…...”梦步萍还在疯狂的摇晃李天赐。

突然之间,只听见一阵阵铃当声传进了病房,随即,铃声越来越响。

李天赐用尽他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他看见金鹏站在了病房门口。

金鹏的腰上拴着一块铃铛,是金刚铃。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念珠,是菩提念珠。这108颗念珠,正一颗一颗的,逐一变成了黑色。

病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天赐身上,谁也没有看见站在门口的金鹏,只有李天赐,透过微微余光,凝视住他。

金鹏用口语对他说:“光明尊者,称颂我的名号,我就救你…...”

李天赐默念:“...…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最后的一颗菩提珠,也变成了黑色。

说完这句话,李天赐闭上了眼睛…...

第八十七章 三件礼物(上)

外边的树叶纷纷落了下来,四周的花儿全都谢了,白云遮住了艳阳,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阳光透过云层,射下一道白茫茫的光柱。整个世界,显得是那么的黯然又寂静。

四周的鸟儿纷纷飞到了病房外的窗台前,只听医院里传来一阵绝望的哀嚎声。一时间,病房里围满了医生和护士。

医生迅速来到李天赐的病床前,检查他的呼吸和心跳。

然而,什么都没有了…...

李圆夫妇,悲痛欲绝,情绪已然失控了。梦步萍由于伤心过度,当场晕了过去。

护士连忙将她抬到床上,为她量血压。

接着,大伙儿回头询问李圆下一步该如何安排。然而李圆此时双手抱头,泣不成声,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米儿扑到李天赐的床边,使劲摇晃他的手。可是她感觉到,李天赐的手是冰凉的。她呆呆地站着,李天赐突如其来的死亡,令她幼小的心灵实在是难以接受,昨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死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捂着嘴冲出病房,蹲在病房门口。

“都是我害死他的…...我要是听他的话不过马路,他根本就不会死…...”

便在这时,她感觉面前走过来一个人。

“小妹妹,没事吧?”

金米儿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位年轻的和尚,神采奕奕,一身白袍,全身烟雾缭绕,门外的阳光斜射在他身上,散发出层层光芒。

“你是谁啊?”

和尚说:“我是李天赐的朋友。”

说到李天赐,金米儿委屈地大哭起来:“…...呜呜呜…...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和尚把她扶了起来,说:“小妹妹,他不是你害死的。”

“要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受伤…...也不会死…...”金米儿越说心里越委屈,直哭个不停。

和尚摇摇头,说:“小妹妹,咱们过去就认识,只是你忘了。事情因你而起,但又与你无关。一切的一切,都有它的因缘…...”

金米儿一双泪眼傻愣愣地看着他,不由得一头雾水,问:“那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死了?”

和尚说:“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说着,他走进了病房。

金米儿很是好奇,便紧随其后。然而眼前的一幕,令金米儿大吃一惊,当和尚走进病房时,除了她自己,这病房里的所有人,竟没有一人看见他,他如入无人之地。

只见他驻足在李天赐的病床前,久久凝视,犹如观看一场电影一般。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惶惑地说:“光明尊者…...你修习了三十三世神通,我怎么看不到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三千大千世界,我要去哪里找你?阿布伦卡又在哪里?”

金米儿惊讶之余,连忙跑上前拉扯她妈妈的衣角,说:“妈妈,有一个和尚进来了,你看见了吗?”

她妈妈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把抱住金米儿,小声说:“安静点!李天赐的爸爸妈妈现在很伤心,你要懂事,不要给他们添乱!”

金米儿转头问和尚:“叔叔,他们怎么看不见你?”

和尚说:“小妹妹,你在过去世有神通修行,所以,这里只有你能看见我。”他顿了顿,皱着眉问:“你有没有见到李天赐的金瓶?”

金米儿不知所云,茫然地摇了摇头。

和尚微微摇头,说:“我该走了…...”说着,他又回头望了一眼金米尔,说:“我会暗中护卫你。等到你长大些,我再将你的东西还给你。”

话音刚落,金米儿再一眨眼,和尚竟然不见了!她连忙揉了揉眼睛,只感觉目眩神摇,好似做梦一般。她暗暗惊讶,难道出现了幻觉?

金米儿的父母商量了一番,决定留守在医院,照看李天赐的父母。毕竟,李天赐救过女儿的命,在这个时候,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不顾。

只听金米儿的爸爸忽然问:“金鹏呢?”

金米儿和她妈妈相互一视,均摇了摇头,谁也没看见金鹏。

此时此刻,金鹏早已跑出了医院。

这短短两天时间,这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亲眼目睹了两个人的死亡。一个是阿布伦卡的车祸,一个是李天赐的失血至死。

他不禁回想,就在前天,李天赐还在教室里上课。当时他对李天赐恨得牙痒痒,并想要找机会报复他。可是万万没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金鹏久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不由得自言自语:“李天赐死了…...死了会去哪里呢?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便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了天魔的声音:“人一旦死去,意识消亡,身体腐烂,什么都没有了。生命就像是水中的气泡,而人不过是有意识的躯体。所以,只有你的身体最重要,你的感觉最重要。”

金鹏心神一阵恍惚,他想起最后看见到李天赐的情景,他的脸上平静,祥和,丝毫没有恐惧和痛苦。

他眉头一皱,问:“可是神啊......李天赐怎么不怕死呢?他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魔说:“那是阻碍人获得幸福的言论。我是全知全能的神,我赐给众生自由的意志,随心所好。你应当相信自己的认知,感觉和经验,追随心的本性,去获得最高幸福,感官之乐!”

“最高幸福?感官之乐?”金鹏越听越入迷,虔诚地问:“神,请问怎样才能获得最高幸福和感官之乐?”

天魔说:“只有现实世界,才能获得最高幸福和感官之乐。现实的、感官的快乐是人生的真谛所在,虽然有时会混杂一丝痛苦,但人们只要称颂我的名号,我就能帮他避免痛苦,永享快乐!人,决不能因为害怕痛苦而放弃快乐!”

金鹏愣了一会儿神,仰天叩拜说:“神!我称颂您的名号,我求您保佑我获得最高幸福和感官之乐!”

天魔笑了笑,说:“好!我会送给你三件礼物…...有了这三样东西,你就可以征服整个人间…...只要你将你的心交给我......”

金鹏惊喜交集,不停地朝天磕头大呼:“神!我愿意将自己的心交给您!我什么都听您的!”

天魔说:“现在,你可以把金瓶换成钱…...”

金鹏听从天魔的指示,抱起金瓶涌上繁华的大街,一路东张西望,忽见街边有一家银行。他深吸了一口气,忐忑地走了进去。

银行的迎宾经理看见金鹏冒冒失失地东张西望,很是奇怪,连忙走上前问:“小朋友,你找谁?”

金鹏慌张地说:“我…...我有业务要办…...”

经理凝视住他,问:“小朋友,你办什么业务?”

金鹏将金瓶举了起来,说:“我要卖黄金。”

经理疑惑地看了看金瓶,问:“卖黄金?小朋友,这金瓶是哪里来的?”

金鹏怔了一下,紧张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他想了想,说:“我们家祖传的…...”

经理问:“你爸爸妈妈呢?你应该让他们过来。而且,我们银行只对本行销售的金条进行回购。”

金鹏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感觉经理老道的眼睛,好似能够看穿他的心似的,直令他惊慌惶恐。

经理越看越不对劲,板起脸问:“小朋友,这金瓶是哪里来的?”

金鹏一愕,心想:“他会不会抓我去公安局?”想着,他便想要转身离开。

正在此时,只听天魔在他耳边说:“别怕,你记住,人都很虚伪。你抬起头,直视住他的眼睛!”

金鹏不敢违背神的旨意,他便壮起胆子照做,将头抬起,睁大眼睛,直视住经理的眼睛。

一刹那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隐隐约约间,他的耳边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

“这金瓶是纯金的吗?这金瓶少说也得五公斤,按现在的行情来算,五公斤黄金,最少也得有一百多万啊!我一个月的工资才几千块,什么时候能赚到一百万啊!这金瓶是这孩子偷的还是捡的?我怎么就没有捡到这金瓶?”

金鹏登时吓了一大跳,心想:“我怎么能听见他心里的话?”

天魔说:“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他会被你控制,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跟着我念,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拉嘛拉…...达拉…...斯哇哈…...”

经理忽见金鹏口中嘟嘟囔囔的,便问:“小孩,你在说什么呢?”

金鹏哈哈一笑,说:“我说,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啦嘛啦…...达啦…...斯哇哈…...”

经理诧异之间,再低头一看,突然目瞪心骇,惊得脸色煞白。

他看见金鹏的身后,诡异地冒出来六条铁锁钩,钩爪锯牙,寒光闪闪,这六条钩子,直冲向他的眼珠,耳朵,鼻子,嘴巴,心口和头顶伸来。

经理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急忙大呼救命,然而,银行里的所有人,却什么都没看见。

情急之下,他紧忙闭上眼睛,再一眨眼之间,铁锁钩又不见了。

他慌张地摸了摸自己全身,并没有受伤。再看向金鹏,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经理拍了拍自己的脸,惊魂未定,暗暗惊诧:难道白日见鬼了?

金鹏对经理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很需要钱?你帮我卖黄金,我分给你钱。这里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经理一惊,他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灰,瞳孔渐渐放大,心跳骤然加速。他忽然小声问:“你能分我多少钱?”

金鹏呵呵一笑,凝视住他说:“你想要多少?你的欲望究竟有多大?”

经理说:“那要看这金瓶有多少克,纯度是多少。”

随即,金鹏又听见了经理的内心活动:他计划在银行挪用一笔钱,将金瓶融成金条,再刻上银行的印章。他还想在黄金价格上弄虚作假,多赚一笔。

金鹏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我什么都不懂,你看它值多少钱。”

经理左右张望一番,便偷偷摸摸将金鹏带入了他的办公室。

两个小时过去了,只见金鹏慌慌张张背着两个大包,疾速跑出了银行。

他悄悄来到学校后身的小树林,一般擦着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一边打开两个大包。只见包里一捆一捆的,全是钱,足足有一百万。

他喘着粗气,心口突突跳个不停,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竟是兴奋至极。

他拿出一万块钱,放进书包,想着一会儿直接去商场,将自己想买的东西通通买下。随后,他找了一颗大树,挖了一个大坑,将两大包的钱全部埋了进去。

第二天上学,金鹏来到学校,他双目一扫,见李天赐的座位是空的,便将书包一横,一屁股坐了上去。

班里的同学见到他,无不厌恶,谁也不愿搭理他。大伙儿互相对了对眼神,准备继续孤立他。

只见金鹏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慢慢从书包里拿出来大包小包的东西,有零食、饮料、游戏机、漫画书,琳琅满目,全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喜爱的东西。

没一会儿,同学们均被他的东西吸引住了,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

金鹏抬高嗓音说:“一个人根本吃不了,玩不了,有谁愿意跟我一起玩?”

没过多久,金鹏的四周围满了同学,他们和金鹏有说有笑,亲密无间,金鹏一下了竟成了班里的中心人物。

金鹏心想:“神啊!您送我的第一份礼物真好!请问,您送我的第二件礼物是什么?”

第八十八章 三件礼物(下)

接下来的日子,金鹏带到学校的东西越来越多,顶级的手机,最新版的电子游戏产品,连脚下穿的鞋,也都是限量版的名牌。这些东西,很多同学的家长都没有。

金鹏更是热爱炫耀,常常在同学面前挥金如土,这些异常举动,却令大伙儿羡慕不已。渐渐地,金鹏在学校里大受欢迎,成了名人,同学们都谣传他是富二代。

围绕在金鹏身边的同学有很多,他们竟发展成了一个小集团,有的成了金鹏的专属陪玩,有的对他溜须拍马,更有甚者,对金鹏顶礼膜拜,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学习和效仿。

金鹏在学校里有了一个新的称号,“金老大”。大伙儿似乎早就忘了,曾经金鹏是个令人讨厌的小恶霸。

传来传去,“金老大”的名号传到了初中部。初中部有几个好战份子合计一番,决定会一会这个“金老大”。

一天放学,金鹏走到校门口,忽见迎面走来三个十几岁的初中生,围在一起堵住了他的路。

他仔细打量一番几人,眼见这三人足足一米七的个头,其中领头的那个,留着大分头,敞胸露怀,一看就是校园里的古惑仔。

大分头指了指金鹏,仰头问:“喂!小孩,你就是金鹏?听说你很牛逼,大伙都叫你金老大。”

金鹏摇头一笑,这阵势一看就是来挑衅的。风水轮流转,他曾经也是这样恐吓李天赐的,如今竟然轮到了他自己。

金鹏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大分头说:“有几个臭钱,就敢自称老大?不就你爹妈给你的吗?你有什么本事当老大?”

金鹏说:“这老大的称号,是大伙儿叫的,并不是我自己起的。”

大分头攥着拳头,在金鹏面前晃了晃,说:“你还挺嚣张!知道这是什么吗?今天,我就教育教育你!”

金鹏憋着一肚子火,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好啊,一直都是我教育别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教育我!”

随即,两个人便撕扯起来了。

这一动手,金鹏不禁暗暗叫苦,他个子比大分头小,力气没他大,年龄身高都有差距,顿时被他勒住了脖子。他心想,用神赐予他的神通力打败他,于是口中默念:“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啦嘛啦…...达啦…...斯哇哈…...”

然而,这招好似并不管用了,他的身后并没有生出铁锁钩。

金鹏一阵惊慌,大呼一声:“神啊!请帮帮我!”

大分头一愣,以为金鹏是被吓着了而说胡说,不由得哈哈大笑:“神?今天就是你爸来了也没用!”

便在此时,金鹏耳边响起了天魔的声音:“面对逞强斗狠的人,比你强大的人,你没有办法控制他。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打倒他,征服他,让他感到恐怖,绝望,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金鹏大呼:“神!请赐我力量!”

天魔说:“我将送你第二件礼物,你的敌人将会感到恐怖惧怕,从来屈服在你的脚下。随我一起念,啅抧......吒咤......罗啅抧......卢诃......摩诃卢诃......阿罗遮罗......多罗......莎诃......”

金鹏深吸一口气,随着天魔念起了咒语。

大分头大喝:“你他妈在说什么呢?”

突然之间,天空刮来一团黑雾,挡住了太阳,瞬间乌云满天,那一刹那,众人仿佛置身在黑暗的原始森林之中。

大分头不禁放开了金鹏,四下一阵张望,心下感觉甚是诡异,他再一看金鹏,登时吓得一声尖叫,“噗通”一下坐倒在地。

只见金鹏顷刻间竟长高了三丈,他全身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头上长出了一对儿血红色的犄角,嘴角长出两颗大獠牙。他的那张脸显得无比的狰狞恐怖,凶神恶煞,深黯的眼睛流露凶光,杀气腾腾。

随后,金鹏的身后赫然伸出数只手臂,每只手均握着一件凶器,有马刀,有斧子,有狼牙棒,有钢锯,寒光闪闪,刀刃上皆沾满了鲜血。

大分头失声大叫:“鬼啊!你什么怪物?”

另外两人,见此恐怖情景,吓得撒腿便跑。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用力,两条腿便如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无法再动弹一下。

金鹏嘿嘿一笑,忽然一抬手,一把掐住大分头的脖子。

他变得力大无穷,轻轻松松就将大分头举了起来。

他狠狠说:“服不服?”

大分头的脸已青了,他全身痉挛,竟吓得尿裤了。他哭着求饶:“服了......服了......”

金鹏一撒手,大分头当即摔倒在地,浑身已然瘫了,想动都动不了。

金鹏哈哈大笑,说:“给我跪下!”

大分头立即爬到他脚下,不停地向金鹏磕头。

金鹏蹲下身,问:“那么,谁是老大?”

大分头一边磕头一边大喊:“您是老大!”

金鹏又问:“刚才你不挺厉害的吗?”

大分头哭着说:“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这么厉害!”

金鹏伸出一只手,忽然间,只见他的五根手指长出长长的指甲,犹如鹰钩一般。他用指甲轻轻滑了滑大分头的脸,说:“得给你长点记性。如果划破你的脸,会被别人看见…...”

大分头眼泪鼻涕直往下流,哀求道:“我求求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命!”

金鹏微微一笑,突然手一伸,一把抓住大分头的大腿。只听“嗷”一声惨叫,大分头的裤子瞬间被他的指甲扯烂,鲜血哗哗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大分头捂住大腿,疼得满地打滚,连声惨叫。

金鹏转过头,横了一眼那两个人,闷声问:“你们呢?”

那二人吓得失魂落魄,一齐跪倒在金鹏面前,不停地磕头,大呼饶命。

金鹏满意的点点头,登时,黑雾散去,太阳又出来了,他们再抬头一看,金鹏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金鹏拍拍大分头的脸,说:“要是今天的事情,让老师和你的父母知道,我保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分头捂着流血直流的腿,哪里还敢反驳,只是不停地冲他磕头。

金鹏舒了一口气,随即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元,甩在他的脸上,说:“自己去买药,不要让人看出来。”

说着,他背起书包,便正转身就走。然而那几人仍然不停地向他磕头,并且高声大呼:“老大!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

金鹏回过头,心里很是诧异,问:“我这么对你们,你们不恨我,反倒愿意让我做你们的老大?”

那几人齐声说:“当然愿意!我们以后都跟你混了!你这么厉害,跟着你,以后看还有谁敢不服?”

金鹏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奇怪…...”

这时,天魔在他耳边说:“这是众生的本性,他们只会崇拜强者,欺躏弱小…...”

金鹏愣了愣,不由得茅塞顿开:“神啊!我明白了!”

金鹏走到那几人面前,趾高气扬地说:“以后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你们只要听我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几人不由得欢欣鼓舞,抱着金鹏的大腿,齐声高呼“金老大”的名号。

这样,金鹏在学校开始组织起自己的帮派,为他服务,听他号令。在学校里,没有人再敢向他挑衅。

金鹏朝天叩拜道:“神啊!这第一件礼物,收买他们,他们会被我控制。第二件礼物,打倒他们,他们就会惧怕屈服于我。”

他的心变得更加贪得无厌了,便好奇地问:“神啊!请问,您送我的第三件礼物是什么?”

天魔忽然哈哈大笑,说:“这第三件礼物,你还需要等几年…...它能让人快活,沉迷,丧失意志......是生命之本,是众生心中执迷之根源......没有人不爱它......不追求它......哈哈哈......”

金鹏半知半解,只盼着能够快快长大,得到这第三件礼物。

他回家后,一进门便见到父母和金米儿。

他的爸爸瞧了他一眼,脸色一沉,厉声说:“你天天到处跑,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呢?”

金鹏微微一笑,便从书包里拿出考试试卷,递给了父母。

他的爸妈接过一看,全部满分,全班第一名。

瞬间,他的爸爸笑了:“鹏鹏,你真棒!太有出息了!不愧是我儿子!”

这时,金鹏瞥了一眼妹妹金米儿,见她傻乎乎的坐在一边,脸上魂不守舍的。而妈妈一直都搂着金米儿,脸上写满了担忧。

忽然,金鹏眼珠骨碌碌一转,又从包里拿出一盒营养品,对他的妈妈说:“妈妈,这段时间你天天去医院,一定很累吧。我用自己全部的零用钱,给你买的补品。我现在没有钱,长大以后,一定买很多很多的好东西,孝敬您和爸爸!”

他的妈妈登时眉开眼笑,赞道:“鹏鹏长大了,知道爸爸妈妈不容易!你有这份心,爸妈就知足了!”说着,他妈妈回头对金米儿说:“要向你哥学习,多体谅体谅父母的不容易。不要胡思乱想,爸爸妈妈天天往医院跑,还不是因为你!”

金米儿听着听着,委屈地擦着眼泪,惶惶地说:“是我害死了李天赐…...他那天要是不救我,就不会死了…...”

她的妈妈脸一绷,忽然厉声说:“这孩子,别瞎想了!”

金米儿却依旧流露出伤心之色,说:“...…李天赐是因为我死的…...他爸爸妈妈会多伤心啊…...”

便在这时,金鹏忽然瞥了一眼母亲,那一瞬间,他好似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只听金鹏立刻插过话说:“傻妹妹,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爸妈最希望看到的。以后过马路,一定要小心。”

他的妈妈一把抱起金鹏,亲了一口,说:“还是鹏鹏最懂事!”

刹那之间,金米儿心头一颤,她抬头看向母亲,又望向了金鹏,不禁感觉两眼漆黑,形同陌路,又令人感到疑惑又畏惧。

......

金米儿最后一次见到李天赐的父母,是在李天赐的葬礼。

那天在公墓,漫天迷雾,雪花静静地从空中飘落下来,这个世界显得是那么的凄凉又寂静。

几天不见,李圆和梦步萍已变得非常苍老,他们满头白发,神色万念俱灰,凄凉又阴郁。

金米儿的妈妈领着她,走上前去敬送花圈,并致悼词。

遗体告别时,梦步萍瞬间放声痛哭,她一头扑在李天赐的遗体上,久久不肯离去。她好似始终都不相信,她的儿子已经死了。

只听她哭着说:“天天......和妈妈说句话…...”

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拉不动她,而她,就这么静静趴在李天赐身上。

临走时,只见李圆夫妇抱着李天赐的骨灰盒,缓缓走出了火葬场,绝望的泪水,滴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金米儿忽然对着李天赐的骨灰跪倒,诚心默念:“神童!你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欠你一条命!如果有来世,我一定报答你!”

第八十六章 世态的变化

光阴若电,岁月如梭,转瞬之间,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明珠市,是一座国际大都市。这里大厦如林,酒楼栉比,繁华的街上满是世界名牌,数不尽的金融中心和各种各样的餐饮食肆比比皆是。

一座地标性的大厦门口,停满了劳斯莱斯,迈巴赫,宾利等顶级豪华轿车。身穿制服手戴白手套的迎宾员,正站在门口中央,负责给每位来宾开车门。

从这里走进大厦的人,无不华冠丽服,珠光宝气,他们均是来自世界各地政商两届的达官贵人。

便在这时,却见一辆红色的士驶入大厦门口,与四周的豪华轿车相比,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只见一位衣着朴素,素面朝天的少女从的士车走了下来。

这少女二十出头,身穿一身灰色的工作套装,看起来很廉价。她明眸皓齿,眼神清亮,宛如一股清流注入了这珠光宝气的场所。

迎宾员瞧了她一眼,并没有给她开车门,而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嘴里嘟囔一句广东话:“好老土…”

少女一直低着头,神情显得即紧张又厌恶,似乎这个名利场,她很不喜欢。

走进大厦,眼前便是一片金碧辉煌的大堂。她抬头一望,前方一块巨幅的LED屏,滚动播放着几个大字:欢迎莅临顺世集团。

环视四周,大厅里全是安保人员和迎来送往的迎宾人员。

前台一位身穿西装的男士见到这少女,缓缓走上前,礼貌地对她鞠了一躬,并用广东话说:“欢迎光临!请问小姐,有咩可以帮到你?”

少女好像听不懂广东话,愣了一下,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男子接着用广东话说:“请问,你系受邀参加宴会定系搵人?”

少女还是没有听懂。

男子接着用英语说了一遍。

这回少女听懂了,她摇了摇头,说:“我是来找人的,我听不懂广东话,你可以说国语。”

男子仔细打量一番女子的衣着打扮,脸上微微流露出轻蔑的神色,说:“请问你贵姓,是哪家机构的?”

少女顿了顿,说:“我是教师。”

“什么意思?”男子好像没听懂。

少女皱起眉头,抬高嗓音说:“我说我是老师,英语老师,Teacher!”

男子耸耸肩,说:“可是小姐,我们这边没有邀请校方的人员啊?”

少女撇过头,不想和他过多解释,便说:“我是来找我的父母的。”

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问:“找你的父母?小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顺世集团,今天正在举办年会。你的父母怎么会......”他虽然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语气,但任谁都可以听出来,语气里却是充满了轻蔑之意,似乎在说,这里并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可以进来的。

少女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知道,我的父母就在这里。”

男子一愣,问:“你的父母怎么称呼?”

少女说:“我的父母就是你们老板的父母。”

男子脸上一惊,忙问:“你的父母是我们金总的父母?”

少女点点头。

男子接着问:“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们金总的妹妹?”

女子默默不语。

男子显得即疑惑又谨慎,他又看了看她,随即拿起对讲机呼叫:“喂喂!呼叫总台,这边有位小姐,说是Boss的妹妹,麻烦你找陈秘书问下…...是不是有这回事?”他顿了顿,接着问:“请问怎么称呼?”

少女轻声说:“金米儿。”

“金小姐,请您稍等一下!”男子不敢再有半点轻蔑之意。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对讲机的答复,立即对少女眉开眼笑,说:“金小姐,请随我来!原来您是董事长的妹妹!早说清楚嘛,请您谅解,刚才我也是例行公事。这是我的名片,我是集团的保安部部长。”

一瞬之间,他变得毕恭毕敬,极为殷勤的为少女带路。

这少女正是金鹏的妹妹,金米儿。

顺世集团的老板,就是他的哥哥,金鹏。

金米儿今年二十四岁,这些年,她一直没有离开老家,而她的父母则随着金鹏定居在了明珠市。她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她的家人了,这次顺世集团举办年会,她的爸妈便要求她来明珠市,与家人团聚一次。

七拐八拐,金米儿被带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目测一番,大厅内约有上百张圆桌席,桌上餐具考究、菜肴精美,坐满了尊贵的宾客。

向前一望,宴会厅的中央是个环形舞台,他哥哥金鹏正站在舞台之上,激情澎湃地演讲,而舞台下方挤满了前来采访的记者。

聚光灯下,只见金鹏衣着休闲,泰然自若,戴着一副眼镜,遮挡住了那双眼睛,却早已不再是孩童时期的模样,显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在座的每位来宾,皆是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他的演讲,有的人甚至拿出纸和笔,如闻教诲般地记录着。

只听金鹏朗声说:“感谢各位尊贵的来宾莅临顺世集团!顺世集团能有今天的发展,一直受到各行各业的帮助与支持。我们集团这些年,涉足地产、金融、科技、文化,包罗万象,无所不及。

我们的责任,就是为广大民众谋得真正的幸福!因为共同的理念,共同的追求,使得我们走到了一起!

我的顺世集团的信仰是什么,使命是什么?何为顺世?我们随顺世间,不信天,不信地,不信命运,我们只相信我们自己、我们的感觉,我们的智慧,我们的双手,这就是顺世的理念!

顺世是一种欢乐的信条,我们相信,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明朗愉快的,我们相信,只有把我们现实世界变得富足,才会真正的幸福!

因为这个世界,除了我们真实的感受,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用推理所得的结论,也是靠不住的。这个世界,除了我们看见的,感受到的,没有一物是真实存在的。

正因如此,我们不仅要为自己创造幸福和美好,更要将这份幸福和美好分享给所有人,分享给全世界!”

他幽默地说:“我向各位保证,只要加入我们顺世集团,房子,不是问题!豪车,不是问题!老婆,不是问题!”

台下的人皆是一阵哈哈大笑,随后有报以热烈的掌声。

金鹏点点头,接着说:“加入顺世集团,每个人都将获得真正的幸福!因为我们顺应人心,顺应世界,我们愿意接纳全世界相信自己的人!”

金鹏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的传送,浑厚又富有磁性,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全场的所有来宾皆是聚精会神,唯有一个人没有听他说话,一直都在宴会厅里徘徊,寻找座位。

这人就是金米儿,她目测一番,在主宾席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只见金米儿的父母均是一身雍容华贵的服饰,他们一脸得意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不停地点头,鼓掌。

金米儿轻声轻步走了过去,和他们打招呼:“爸,妈,我来了…...”

她的爸妈回头瞥了她一眼,点了下头,“来了,坐吧。”见到女儿的到来,他们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和高兴。

金米儿呆呆地站在她父母面前,脸上显得欢喜又凄凉,可是父母自始至终没再看她一眼,她默默地坐下,看见父母的茶杯是空的,便连忙给父母倒上茶水。

她的爸妈还是没有注意她,他们的目光全在金鹏的身上。

金米儿低下头,神色很是失落,缓缓说:“爸,妈,您二老在这里一切可好吗?”

她的爸爸随口应和说:“好…...好…...这边有你哥在,一切都好…...”

金米儿幽幽地说:“咱们老家现在都变了样了,门口小卖部的张大爷今年也走了,现在到处都在拆迁,咱们老宅也被拆了......”她顿了顿,叹了口气,说:“有时候,真的挺怀念小时候…...爸妈,您二老什么时候回去看看?”说着说着,她不禁流露出些许伤感之色。

她的妈妈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咱老家能和这里比吗?这里是明珠!寸土寸金,一间厕都比老家一栋房子值钱!你哥哥现在住的地方多豪华,你知道多少钱一英呎吗?”

金米儿顿时不说话了,只是不住地摇头,脸上显得极其诅丧。

她的妈妈看了看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说:“你好好听听你哥讲话,多学学你哥,你也不小了,不能总让我们当父母的操心。”

金米儿欲言又止,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接着说:“爸,妈,你二老这次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只见她父母相互一视,最后由她爸开口说:“还不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求你哥给你安排到集团上班。”

金米儿眉头一皱,说:“爸妈,可我有自己的工作。”

她的妈妈脸上一阵不悦,说:“你那不三不四的工作能挣多少钱?到你哥这里来,你才能有好出路!”

金米儿摇摇头,说:“我是人民教师,教书育人,怎么变成不三不四了?”

她的妈妈缓和了下语气,说:“好啦好啦,你不愿意到你哥那里上班也行,毕竟你是女孩子嘛。这样吧,这段时间你先在这里好好玩玩,买些衣服,打扮打扮自己。让你哥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金米儿说:“妈,我现在不想找男朋友。”

她的妈妈眉头一皱,说:“你也不小了,我告诉你啊,女人值钱的就这么几年,趁着现在年轻,赶紧把自己嫁出去,不然,以后你怎么办?”

金米儿低头说:“爸妈,我知道我哥找的那些人,都是纨绔子弟,他们拿女性当成玩物,我讨厌那些人,更不会和他们交往!”

她的妈妈登时拍了一下桌子,气冲冲地说:“你可气死我了!我都是为你好!”

金米儿闭上眼睛,深叹一口气,像今天这样不愉快的交谈,她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她心中很是困惑又苦闷,似乎那些与父母之间的亲爱温情瞬间,仅仅停留在她儿时的回忆中。

“为我好?”她不由得心想,“父母这么极力的想让她接触那些纨绔子弟,究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还是为了和那几个家族联姻呢?”

没过多久,金鹏的演讲结束了。他正要下台,身边瞬间围满了簇拥者,一时无法抽身。他忽然转头望向了金米儿,眼神令人感到诡秘莫测。金米儿不经意抬头与他目光相触,不由得心口一阵刺痛,眼前尽是一片黑幽幽的隧道。

金米儿连忙深吸一口气,避开了金鹏的眼睛。她知道一会儿她哥哥过来,父母必定一通歌功颂德,全家人势必围着他团团转。她心里抵触情绪很强,只想立刻离开。

她心里一酸,突然站了起来,眼泪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寒心酸鼻地说:“爸,妈,我不属于这里,我还是走吧。金鹏是你们的儿子,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小时候咱家虽然不富有,可是充满了爱。现在,我觉得你们变了,我没有像哥哥富有,我也没他有本事,我不知道你们还拿不拿我当你们的女儿。本来,我六岁就该死了,我的命是李天赐给的…...”

她的妈妈登时脸色大变,对她吼道:“你还提那陈年往事做什么?你盼着我们也像李天赐的父母一样凄惨吗?”

金米儿一惊,焦急地问:“李天赐的父母怎么了?”

第八十七章 寻访

天府市的机场上空,一架飞机在万丈霞光中,徐徐降落在机场的跑道上。

一张大幅的广告牌上写着:天府之国,沃野平川,国之瑰宝,休闲之都,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剑门天下险,九寨天下奇。

金米儿随着熙熙攘攘的旅客走下了飞机。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天府市,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走出机场,她直接拦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很热情,下车帮她拿行李。然而,金米儿的全部行囊却只有一个旅行背包。

司机问:“美女,咱们去哪里?”

金米儿沉默半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连忙拿起手机查询地图。

司机连忙将车停靠在路边,问:“美女,咱们去哪里?”

金米儿心里却是一片茫然,说:“师傅,咱们天府市,有多少家养老院?”

“啊?”司机很奇怪,说:“这我哪里知道,你网上查查吧。你来天府市,怎么也不计划一下呢?”

金米儿想了想,说:“那,您把我带到市中心吧…”

汽车驶入了繁荣的天府市区。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宽窄巷子,杜甫草堂,武侯祠,天府广场,有九眼桥,金沙遗址,纷纷映入眼帘。

司机疑惑地问:“美女,你来四川找养老院做什么?是公干,还是有亲戚在?”

金米儿望向车窗外,幽幽地说:“为了报恩…...”

司机透过后视镜望向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金米儿对天府市人生地不熟,便和司机商量起价格包车,并让司机带她环城寻访天府市所有的养老院。司机唯有通过手机地图导航,一路带着她东转西转起来。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他们已经寻访了三家养老院。由于金米儿并不知道李天赐父母的姓名,每次前去询问时,只能让养老院的负责人查询所有姓李的老人名单。

然而,始终都没有找到李天赐的父母。

此时此刻,已经傍晚六点钟,晚霞西挂,彩灯已亮,眼见天就要黑了。

金米儿和司机说:“看完下一家养老院,今天就不找了。”她拿起手机,预定了一家家庭公寓,准备在天府市常住下来。

出租车驶入郊外,来到一家养老院,招牌上几个大字,“爱护养老院”。这里依山傍水,树木森森,极为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陈旧的味道,一种空空寂静的感觉,仿佛与世隔绝。

天色稍稍暗了,一阵阵潮湿的风吹过,金米儿不禁感到有些阴冷。她走进养老院,只见一位护理员迎了出来,问:“请问你找哪位?”

金米儿重复着话术,说:“请问?咱们这里,有没有老人姓李?是一对儿夫妇。”

护理员说:“我们这里姓李的老人有好几位。”

金米儿登时喜出望外,忙问:“您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护理员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说:“你得告诉我你找的是谁,叫什么名字?”

金米儿一时间哑口无言,她根本不知道李天赐的父母的名字,便如实说:“我不知道两位老人的姓名。”

护理员面露警惕之色,问:“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金米儿连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一名老师。这两位老人是我儿时同学的父母,这么多年,我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我只想找到两位老人,照顾他们的余生。”

护理员感觉她语气诚恳,便仔细观察一番她的面相。但觉金米儿清丽白皙,神色柔和,并不像坏人。

护理员点点头,说:“好吧,跟我来。”说着,将金米儿带入养老院,帮她查询起所有姓李的老人居住的房间。

金米儿说:“您能带我进去转转吗?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是我记得他们的长相,一辈子都忘不了。”

护理员和她嘱咐说:“不要发出太大声音,这里的老人喜欢安静。”

金米儿轻声轻步,跟着护理员踱步在养老院的楼道里。

只见底楼靠墙坐着一排孤寡老人。护理员和金米儿介绍,这些老人,有的是没儿没女,有的是被儿女送到养老院的。他们沉浸于晚霞的温暖中,相互聊天,寻找安慰。金米儿听见了老人的笑声,一种不同寻常的笑声,似乎能取代一些未曾拥有或已逝去的梦与温存。

这场景,宛如一场人生谢幕的电影。

金米儿不由得心生感触:哥哥常常鼓吹的顺世理念,人要享乐至死,追求人生终极幸福。在我看来,人生匆匆,梦如朝露,醒如迟暮,我们不过是活在梦中罢了。顺世?这世界的一切都是浮云虚假,春夏秋冬,四季轮回,除了眼角留下皱纹,树干上留下年轮,还能得到什么呢?

这些老人,没有亲人,没有爱,幸福在哪里?

经过一番查询,护理员告诉金米儿,养老院里住着三位姓李的老人,一位已经八十多岁了,年龄不符合,另外两位,是孤寡的老奶奶。

金米儿顿时倍感失望,独自走出了养老院,那辆出租车却早已走远了。

她坐在养老院门口的台阶上歇息,拿起手机便要打车。忽一抬头,只见养老院的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位诡异的少年。

金米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感觉有些奇怪,养老院里怎么会有小孩呢?这孩子在做什么?

她见那少年大约十七八岁,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清瘦的脸上一层土,像是没洗干净,却有着一双如朝露般清澈的眼睛。这少年在观察金米儿,忽对她微微招了招手。

金米儿更是诧异,便走了过去,问:“小哥,你找我有事吗?”

少年神神秘秘地说:“请问,你是要找李爷爷李奶奶吗?”

金米儿一愣,不禁有些兴奋,说:“对啊,你认识他们吗?爷爷姓李,奶奶姓什么,我也不知道。”

少年连连点头说:“认识啊,我经常和两位爷爷奶奶一起吃饭。”

金米儿好奇地问:“哦,你是做什么的?”

少年拍拍胸口说:“我是这里的义工,两位爷爷奶奶一直都是我照顾的。”

金米儿一听暗暗叫喜,心中重新燃起希望,说:“好啊,你快带我去见他们!”

少年眯了一下眼,问:“你是谁啊?你不会是坏人吧?”

金米儿连忙解释说:“不是,这两位老人是我朋友的父母,他们对我有恩,我是来报答他们的,我愿意过来照顾他们。”

那少年却显得好似很意外,不由的一错愕,将信将疑地说:“你…...你朋友的父母,你是说你来报答他们,照顾他们?这年头还有你这种人?”

金米儿说:“我真的认识他们,我和他们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请你带我去,见了面你自然就明白了。”

少年斜眼看看她,说:“你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金米儿随即放下背包,掏出钱包,并将身份证递给他说:“给你,你看,我不是坏人,我是一名中学老师。”

少年拿着身份证,若有其事的看了看,说:“金米儿?你是老师?你教什么的?”

“英语。小哥,你应该也上高中了吧?”

少年没有回答,支支吾吾地说:“那个…...跟我来吧…...”说着,便快步向前走。

金米儿连忙背上背包,跟了过去。她一时满怀期待,暗自祈祷,期望这次真的能找到李天赐的父母。

只听少年说:“爷爷奶奶不住在这里,他们的房间在山的那头。”说着,领着金米儿走出了养老院。

金米儿疑惑地问:“他们为什么不住养老院?”

少年顿了顿,说:“哦,他们从不和人接触,平时只和我说话。我偷偷告诉你啊,他们的精神有些不好,好像不太正常。”

听他这么说,金米儿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她心想,难道这么多年,两位老人还没有从丧子之痛里走出来?

金米儿越想越担忧,只想立即见到两位老人,她便加快脚步,跟着他七拐八拐,一路走上了山。

然而,由于她身上的背包很沉,少年又走得特别快,一时间感觉有点跟不上了,便气喘吁吁地喊道:“小哥,你能不能慢点,我走不动了。”

少年回过头,不耐烦地说:“哎呀,你快点,要不然天就要黑。”

金米儿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停住脚步,半蹲下来,喘着气说:“可是......我背着这么重的行囊,跟不上你啊......”

少年跑了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吧,好吧,你把包给我吧,我帮你背。”

金米儿觉得不好意思,说:“那怎么好意思…...”

少年没有回话,一把接过她的背包,笑嘻嘻地说:“既然出来做义工,好人做到底…...”

说着,只见他背起背包,继续快步向前走。

走着走着,那少年忽然加快脚步,将金米儿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越走越偏僻,早已远离市区。金米儿回头一望,一种从未有过的寂静感迎面袭来。

她不免有些担忧,便朝前方喊:“小哥,这是哪里啊?怎么还没到啊?”

突然之间,只见少年一个健步,飞快地跑向山边的土坡旁。但见土坡四周皆是密密麻麻的丛林,一溜烟的功夫,他便不见人影了。

金米儿一惊,不由得大声一叫,连忙快步追上,脑中一阵嗡嗡响,心里慌成了一团。

她跑到土坡旁,往下一看,下面是陡峭的悬崖,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她哪里还敢往下追。

她顷刻一身冷汗,大喊:“小孩!你别跑!你去哪儿了?我不认识这里啊!”

然而,那少年早已经无影无尽了。

金米儿只觉头皮一麻,两眼一黑,如临灭顶之灾。眼下天已经黑了,这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钱包没了,行李没了。她这才醒过闷来,原来这少年是个骗子。万幸的是,身份证和手机还攥她的手里。

她气得大喊大叫:“你是骗子!你是小偷!你小小年纪不学好!”

她四下张望,这荒郊野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个路灯都没有。

金米儿感到无比的惶恐,蹲下身哭了起来:“我走不出去了!我不认识路!你出来啊!这人心怎么都这么坏啊!”

第八十八章 山野之间

漆黑的山路,寂静阴森,一阵阴冷的风呼呼而来,吹得树叶飒飒作响。狂野的山林中,只剩下金米儿的哭喊声。

她拿出手机照亮道路,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往回走。只见山路忽然分出了好几条岔路,她来的时候走得过快,一时间忘记了回去的路。

她即惊恐又无助,唯有打开手机地图寻找出口。然而,此处荒郊野岭,手机没有信号。

一路上,寂静得可怕,天地间只剩下她踏在草地上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踏踏”的几声诡异的脚步,急匆匆的几下声响后,又没音了。

金米儿登时大惊,心想:“难道有人跟着我?”她连忙回头大喊:“小孩是不是你?你快点出来?”

然而,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金米儿心跳骤然加速,惶恐不安,她提起一口气,屏住呼吸,继续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渐渐地,细微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金米儿又惊又急,喝道:“小孩!钱都给你!我保证!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还是没有人回应。

金米儿惊惧不已,不由得心想,要是那少年还好,如果不是,那么这荒郊野岭处还会有谁?难道有鬼?她越想越惴惴不安,随即加快脚步,使劲全力向前奔跑。

她一边跑,一边大喊:“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奔跑之中,她又听见了,在她身后的几步之外,确实有一阵脚步声。只是脚步声急促慌乱,不像是鬼,更像是人的脚步声。

“你是谁?”她突然停住,迅速回过头,举起手机照亮后方。

便在这时,草丛深处动了一下,随即走出来一个人。

金米儿不禁浑身直哆嗦,她鼓起勇气,大喊:“你是谁?咱们无冤无仇,干嘛跟着我?”

手机的光亮照射在那人脸上。

金米儿一看,并不是那个少年。她更多了几分诧异,然而当她再仔细看向那人时,登时“咦”了一声,这人她认识!

这人三十多岁,身穿一身紧身西装,一张消瘦的脸上梳着一个大分头。

这人名叫王志伟,正是在十八年前,被金鹏用鹰爪勾抓伤大腿的那个初中生。这么多年,王志伟一直跟随金鹏。现在,已经成了金鹏的私人助理。

王志伟上前一步,微笑着说:“小姐别怕,是我…...我是过来保护你的…...”

金米儿大舒一口气,心里最恐惧的因素消除了,眼前这个不是鬼,而是人。随即,更深的疑惑涌上她心头,便问:“王志伟,你怎么在这里?你跟着我做什么?”

王志伟笑了笑,说:“小姐,你哥不放心你啊,便派我来保护你。”

金米儿摇头冷笑说:“不放心我保护我?我们家还有人惦记我吗?你究竟是过来干嘛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王志伟说:“真的是你哥让我来的。”

金米儿又疑惑又好气,便即拿起手机反复检查,心想,难道手机定位被人跟踪了?

她顿了顿,说:“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回去告诉你老板,我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对他一点妨碍都没有。我不求他,也养活我自己,我只想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不用金大老板费心!”

王志伟笑嘻嘻地说:“小姐,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是外人,但是你和我们金董事长,可是一奶同胞啊。”

金米儿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便即转身,说:“我走了,你也走吧。”她心里却暗暗打鼓,实在想不通她哥派这个王志伟跟踪我,究竟想干什么?这么多年,她越来越看不懂她哥了,只觉得他行事诡秘莫测,像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王志伟一把拦住她,说:“小姐,这荒郊野岭的,还是跟我一起走吧,我好保护你的安全。”

金米儿眉头一皱:“不用!”

却见王志伟忽然拉起她的手,说:“两人走,比一个人走安全。”

金米儿一惊,当即甩开胳膊,惊慌地说:“你别拉着我。”

此时此刻,月亮悄悄爬上了山巅,柔和的月光映射在金米儿的脸颊上。王志伟与她面对面,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望见金米儿的面容,但觉鲜眉亮眼,白璧无瑕,倔强的神色中透出女性的柔美。

他四下张望一番,这荒郊野岭,没有第三个人。

只听他轻声说:“小姐,其实我…...我一直都很仰慕你…...”

金米儿不知所云,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王志伟激动地说:“我说我喜欢你,小姐,这世上的女人,谁也没有小姐看着那么纯!”

金米儿只觉得一阵恶心欲呕,说:“你快给我走开!”

王志伟陪着笑脸说:“小姐,小姐,你别生气嘛。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知道你哥很多秘密。你和你哥关系也不好,如果你跟了我,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挪出一笔钱,一辈子都花不完。咱们私奔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说好不好?”说着,他伸手便要去抱金米儿。

金米儿又惊又恼,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王志伟竟然心里有这么多的邪念,当即一个巴掌甩了出去。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王志伟的脸上。

月光下,只见王志伟捂着脸,脸色先是吃惊,随后转为愤怒,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

他忽然冷冷大笑:“我一番好意,你竟然打我?当初你哥打我,现在你又打我,你们一家人,是不是都爱打人?”

金米儿顿了顿,说:“我和我哥不是一路人,和你也不是一路人,你要不那样,我也不会动手。对不起,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却见王志伟的眼珠上下一动,散发出一股子猥琐神色。忽然间,他抱住了金米儿,开始疯狂的亲吻她。

金米儿登时惊恐万状,急忙挣扎起来,大喊:“你干什么?你松手!我要告诉我哥了!”然而,她只感觉王志伟力大无比,无论她如何挣扎,始终拗不过他。

王志伟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他的眼神变得兴奋,恐惧,贪婪,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一边解开裤腰带,一边说:“你就算告诉你哥又怎么样!哈哈,我来这里,就是他让我盯着你的,你以为你哥还多在乎你?”

金米儿惊诧地问:“我哥让你盯着我干什么?我碍着他什么了?”

王志伟呵呵一笑:“我说了,我知道你哥很多事,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正说着,他猛地扑了上去,并且撕扯起金米儿的衣服。

金米儿使劲地挣扎,疯狂地大呼救命,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她越是挣扎,王志伟就越是兴奋,只听他喘着气大叫:“你个小娘们装什么装?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圣女啊?今天我就验验货,没准就是个假正经。”

“禽兽!你就是禽兽!你不是人!”金米儿被他按得无法动弹,只得仰天大喊:“老天爷啊老天爷,好人真的没有好报吗?”

突然之间,只听见一声大喝:“停!住手!”

王志伟一惊,急忙起身大骂:“谁啊!妈的!这荒郊野岭的,是那个不长眼的王八蛋?!”

“是你爸爸我!”只见草丛里钻出来一个人,金米儿爬起来凝神一看,正是那个偷她背包的少年。

王志伟歪头狠狠望向前方,眼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当即大喝:“嘿嘿!小王八蛋,这里没你事儿,滚一边去!”

少年笑嘻嘻地说:“王八蛋骂谁呢?”

王志伟瞪大眼睛说:“王八蛋骂你呢!”

少年忽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我说嘛,原来是王八蛋在骂我。”

王志伟愣了一下,半晌才醒过闷来,大喊:“嘿!你个小王八,耍贫嘴,敢骂我?”

少年抿嘴点点头:“对对,我是王八,你是王八蛋,我是你爸爸!哈哈......”

“我操!”王志伟登时怒火中烧,一个大跨步冲上前,一个擒拿动作,顷刻便将少年按倒在地。

他怒喝:“谁是王八?”

少年疼得嗷嗷大叫:“我是王八!我是王八!”

王志伟松开手,啐了一口:“赶紧滚蛋!”

少年咧着嘴捂着胳膊,慌张地站了起来,说:“不行啊,我要是走了,就真成王八了。”

王志伟问:“怎么啦?”

少年指了指金米儿,说:“她是我女朋友,我要是走了,不就真成王八了嘛?”

王志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金米儿,诧异地问:“你说…...她是你女朋友…...”

金米儿惊吓之余,不禁气得大叫起来:“你个骗子小偷!谁是你女朋友了!”她心想,眼前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好人,只想转身逃走。

王志伟却是又好气又好笑,说:“原来是个小混混,快滚蛋!”

“不行!”少年一本正经地摇头说:“江湖规矩,劫财不劫色。”

王志伟哈哈大笑:“你个小混混还和我提江湖规矩?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抖着脚,说:“你又知道我老大是谁吗?”

王志伟问:“你老大谁啊?”

少年呵呵一笑:“说出来怕吓着你,听说过顺世集团吗?金鹏金大老板你认识吗?估计你这个乡巴佬也没听过,我老大可是国际市场的资本大鳄,我告诉你,我和他可是拜把子兄弟!”

王志伟一脸错愕,转瞬便捧腹大笑:“你说…...你是金鹏的拜把子兄弟?”他指了指金米儿,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少年挠挠头,说:“她是谁啊?养老院的?”

王志伟心想,这就是个五六不懂的混小子,必须赶紧赶他走。

突然,他收起笑容,板起脸狠狠地说:“小子,赶紧滚蛋!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少年摇头说:“不走,我出来混是有规矩的,劫财不劫色。”

王志伟脸色一沉,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忽从包里掏出一打钱,递给少年说:“小子,这钱都是你的了,拿钱赶紧走人!”

少年还是摇头,他将身上的背包扔了下来,说:“我这里也有钱,你拿钱走人,放了她吧。”

王志伟目露凶光,他的忍耐好似已经到了极限。只听他阴声说:“你走不走?”

少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放了她吧。”

王志伟点点头,猛然间,他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指向少年额头,大喝:“给老子滚蛋!”

这一霎那,少年不禁脸色大变,转头看向了金米儿。

金米儿也是一阵惊愕,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王志伟竟然有枪。

少年哆哆嗦嗦地说:“这…...这是玩具枪吧?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玩玩具枪?我都替你臊得慌。”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王志伟朝天开了一枪。

少年瞬间吓得瘫倒在地,他毕竟只是个孩子,面对生命的威胁时,也不免顿足失色。

王志伟说:“我最后再说一遍,滚!”

少年点点头,迅速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朝前方走去。

他慢慢走向金米儿,不经意间,望了金米儿一眼,四目相对,只见金米儿的双目,泪如泉涌,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那一瞬间,他心里一颤,一股扣人心弦的激流涌入心潮。

他深提一口气,闭上眼咬了咬牙,回头大叫:“警察啊!”

顿时,王志伟一阵心慌,急忙蹲下身四处张望起来。他心想,难道刚才放枪,把警察招来了?可是,警察怎么来的这么快?

再一回头,只见那少年飞快地拽起金米儿,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去了。

王志伟暗暗叫骂,原来是让这少年给骗了,根本就没有警察。

他警觉的环视四周,此处一个人都没有。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今晚,既要得到金米儿,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他缓缓举起枪,瞄准少年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第八十九章 神奇的一幕

金米儿只听少年一声大叫:“警察啊!”她心下一团乱,还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全身被少年狠狠拽了起来。她紧张地回头一望,登时大惊,眼见王志伟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少年。

她心下一愕:“他这是要开枪吗?”

这少年的性命危在旦夕,时间好像放慢了,金米儿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这小孩虽然品行差,但他回来救我,我不能让他死!”

“爸爸妈妈一点都不在乎我,他们心里只有儿子。哥哥竟然派一个禽兽过来监视我,他到底想干什么?对他们来说,我的死活一点都不重要。这世上,根本没有人在乎我。”

“我讨厌这个世界,在这世界上,我感受不到半点爱,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何必连累这小孩,他还这么年轻。”

“我本来早就该死了。”

她脑海闪过最后一幅画面:在她六岁那年,发生的那起交通事故,那个男孩,不顾及自己的性命,飞身扑过去救她。结果,男孩被一颗钢钉扎伤了腿,失血过多而死。

她看见王志伟扣动了手枪扳机。

“小心!”金米儿不顾一切扑向了少年。

寂静的天地间,只听见“啪”的一声枪响。

少年瞬间被她推倒在地,他一阵惊慌,连续在地上滚了几下,不慎脑袋撞在了石头上,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金米儿的眼睛里,闪耀着子弹迸溅的火花。

她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欣然等待死亡。没有爱,没有牵挂,死亡并不可怕,不过是一种解脱罢了。

“别了!别了!这个世界……”

生死只间一发,忽听见“咔”的一声,一道奇异的金光乍现,寂静漆黑的大地骤然亮了起来,金米儿被金光笼罩住了全身。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眼之间,她顿觉整个身体被弹了出来,猛然回头一望,只见自己趴倒在地上,那少年也趴倒在地上。

她又悲伤又惊诧,感觉身躯猛地向天上飞起,耳边又传来了一阵阵美妙的音乐。明明是夜晚,天却变得格外的明亮,光芒万丈,那光芒又不像太阳那样刺眼,很柔和,很温暖,就像爱的感觉。

“我是不是死了?好亮啊......这感觉好舒服......”

她心中震撼无比,只感觉这光芒犹如一股甘甜温暖的泉水,涌入了她心口。忧愁,烦恼,痛苦,感官和身心带来的各种感受瞬间都没有了,也没有了时间的感觉,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都是空灵的,并存的,慢悠悠的,但意识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这就是人死后的感觉吗?我会去哪里呢?”

忽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声音:“小妹妹,你醒醒。”

金米儿迷迷糊糊地问:“谁在和我说话?你是上帝吗?”

那声音说:“不是,我和你一样,都是芸芸众生,你睁开眼睛吧。”

金米儿顿时感觉被一股巨大的牵引力拉了回去,那舒适美妙的感觉刹那间便消失了。

猛然间,她感到五脏六腑激烈的震荡,浑身传来一阵疼痛感。她缓缓睁开眼来,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和尚,神采奕奕,一身白袍,全身散发着奇异的金光。

一瞬之间,她不禁一声惊噫,这和尚好似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她惊慌地说:“我没死......你是谁?”

和尚微笑着说:“咱们见过面,你忘了吗?”

金米儿缓缓爬了起来,只想立即确认少年的安危,“他没事儿吧?”

和尚说:“那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小妹妹,你心很好,为了救那孩子,不顾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什么要有轻生念头呢?”

就在这时,只见王志伟疾奔而来,他面露诧异之色,大喊:“人呢?怎么人没了?”

金米儿又惊恐又诧异,但觉和尚散发的光芒幻化成了一道墙,而王志伟好像根本看不见墙的这一边。

“他怎么看不见我?”这一神奇的景象,直瞧得金米儿瞠目结舌。

却见王志伟一边摸着黑,一边俯身找到了那少年。他见少年趴在地上昏迷不醒,满脸诧异之色,“死了没有?”

他低头看了看,又环顾一圈,惶惑地说:“怎么没打中呢?金米儿人呢?怎么忽然不见了?”

他又举起手枪,指向少年的头,准备补上一枪。

金米儿登时疯狂大叫:“救命啊!你是杀人犯!”

“别担心。”只见和尚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咔~”

顿时,少年的全身,闪现出一团金光,将他笼罩起来。

只听“啪”的一声枪响。王志伟再度俯身查看,登时惊骇不已,大叫:“不可能啊!明明打中他了?怎么没流血?”

说着,他俯下身,搬起一块大石,便欲砸死这少年。

和尚摇头说:“杀人是要偿命的,你就不怕因果报应吗?我来看看你的宿世,为什么你心肠这么歹毒!“

他凝神一望,双目射出两道金光。一瞬之间,他突然神色骤变,惊讶地说:“天魔!你怎么和魔罗在一起!”

随即,和尚大喝:“你业障太重,作恶多端!今天你碰到我,也算是因果报应,让我焰慧来度化你吧!三恶道众生,听闻解脱咒:阿比甲当噶~”

话音刚落,王志伟骤然放下了石头,不自觉地跪倒在地。

他忽然大呼起来:“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脸,那是被他奸淫的妇女,被他坑害的人,被他殴打的人,被他折磨的人,还有被他杀死的人。那些人因他的所作所为,所经受的巨大痛苦,一并呈现在他眼前,随后,侵入他的脑子里,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痛苦,恐惧,犹如油煎火燎,摘胆剜心。

他瞬间泪流满面,不停地磕头,没一会儿,头已经磕得鲜血直流。

和尚叹了口气,默念:“我是在救你,希望你早日还清你的业障,重新进入轮回吧,远离无间地狱,那里的恐怖与痛苦比你现在所承受的要大上一万倍。”

便在这时,大地赫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王志伟惊恐大叫:“地震啦!地震啦!”

只见一个个恐怖又可憎的死人从地底下爬了上来,他们一窝蜂的扑了上去,一齐抓住王志伟,咬他,撕扯他,并将他拖入大地的裂缝之中。

随即,刮来一团黑色的浓烟,再一眨眼的功夫,王志伟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尚双手合十:“我为你颂持灭业障真言,唵阿噜勒继娑婆诃~ 希望你来世能修得善法!永离一切恶,一切苦。”

这一幕幕,金米儿瞧得心惊肉跳,张口结舌。

她半晌才缓过神来,惶惶地问:“你......是神还是巫师......你把他怎么了?这…...这不符合科学啊!”

和尚摇头叹了口气,说:“因果轮回,神通不敌业力,这一切都是他心中产生的幻象,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他的所作所为展示给他看。”

金米儿脑子一片空白,然而,她竟然丝毫也感觉不到恐惧,她走到和尚跟前,噗通一下跪倒说:“神!你是神吗?”

和尚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小妹妹,我说了,我和你一样,都是芸芸众生。咱们有缘,又见面了。在很久之前,我们就认识。”

金米儿问:“刚才那是什么魔法?你送他去哪里了?”

和尚说:“这不是魔法,是我修习的神通力,是他的业力带他走的。”

金米儿问:“为什么他看不见你?为什么我能看见你?”

和尚颇含深意地和她说:“你曾经被一位慈悲伟大的菩萨赐福过,并且,你的身上有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所以你能看见我,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也能感应到你。只是,因为你心里一段未了的烦恼,才又堕入轮回受苦的......”

金米儿心下茫然一片,愣了一会儿神,问:“我......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

和尚说:“你慢慢会想起来的。”忽然,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串晶莹璀璨的手珠,微笑地递给了金米尔。

金米尔伸手摸向这串手珠,只觉触手生温,温润如玉,她惊异地问:“这是什么?”

和尚说:“这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它有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说着,和尚将手珠戴在了金米儿的手腕上。

一刹那间,那串手珠竟然散发出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芒,在这片漆黑的天地间,宛如一颗璀璨的夜明珠。

金米儿瞧得惊奇不已,正要接着问,只见和尚又走到了那少年面前,说:“这孩子虽是小偷,不过刚才他慈悲救人,心肠倒不坏。”

正说话之间,和尚忽然眉头一皱,嘴里发出“咦~”的一声,疑惑地说:“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自言自语:“这天地万物,都有它的宿世因缘,就算是一根草,一滴水,都有它的缘由,这孩子的前世怎么一片空白?”他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难道我的神通修行还太浅?”

金米儿问:“这小孩怎么了?”

和尚却独自出神,惶惑地说:“光明尊者,十八年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里?我刚才看见了天魔,原来顺世集团就是他创造出来的!那里究竟隐藏着多少邪恶的秘密?”

金米儿一惊,大叫:“顺世集团?我哥?请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尚闭上双眼,屏气凝神地默念:“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金米儿看着这和尚,仔细回想着从小到大遇见过的所有人,突然惊讶地大叫:“我见过你!我六岁的时候在医院见过你!”

再一眨眼,和尚不见了。

第九十章 多年重见

天地一片寂静,旷野中只剩下金米儿和昏倒在一边的少年。

这短短的几分钟,金米儿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又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不可思议的情景。

金米儿很是激动,她回想起六岁那年,她在医院里见到那和尚走入李天赐的病房,如入无人之境。

“这和尚我见过!那和尚我确实见过!”当时整个医院里,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这和尚,她和所有人说过,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这个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何分辨?

很多事情即使是杜撰的,如果大多数人认为是真的是对的,那它便是真理。可明明亲眼所见的事实,当所有人告诉你是错的是假的时,连你自己都会产生怀疑。

世人真正关心的并不是真与假对与错,而是有多少同类,得到多少人的认同。

她愣了半天神,忽想到了那个少年,连忙摸着黑走上前,俯身问:“你怎么样了?”

少年依旧昏迷,没有回应。

她抱起少年的头,仔细查看一番,见他的头并没有流血。她不禁有些担心,心想:“会不会磕出脑震荡?不能丢下他不管。”随即,她将少年背了起来,缓步向前行,寻找出路。

过了会儿,少年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感到头部一阵生疼,一睁眼,竟发现自己正伏在金米儿的身上。少年心想:“我晕过去了?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那人放过她了?”

他将头靠在金米儿的脖子上,不经意间和金米儿的脸贴在了一起。一瞬间,他鼻子嗅到一股女人的体香。他这个年龄正值青春期,从没和异性有过亲密接触,只觉一阵心神荡漾,飘飘然然,不由得心醉了。

“你怎么样了?你醒醒!你醒醒!”只听金米儿气喘吁吁地在他耳边询问。

少年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这一路可把金米儿累坏了,她背着一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一步步吃力的前行,一直走到天蒙蒙亮,终于走出了山区。她心中暗喜,连忙呼叫了专车,再随即将少年放倒,一屁股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一放倒,少年只觉后背被一块石头尖扎了一下,登时疼得咧了下嘴。

金米儿见他动了一下,惊喜地说:“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少年微微睁开一只眼来,望见金米儿正关切地望着自己,心中一动,又连忙闭上眼睛,装作一副意识模糊的样子,说:“……这……是哪里……我头好疼……”

便在此时,专车开来了,司机下车一看,见这荒郊野岭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女和一位十七八的小伙子,不禁浮想联翩,问:“这小伙子怎么了?”

“哦,他喝多了。”金米儿胡乱编造一个理由,也不想过多解释。他俯身问少年:“能自己走吗?”

少年装腔作势地说:“我……四肢没知觉……动不了……”

金米儿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背你上车,到城里找家医院给你看看。”心里却想,撞到头,怎么四肢都没有知觉了?

少年咧着嘴说:“我睡一觉就好了……”

金米儿无可奈何,便将少年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并将他扶上了车。少年借机一头伏在她怀里,只觉软绵绵麻酥酥的,舒服极了。

回到市区,金米儿又将少年背进她租的家庭公寓,一进门,连忙将他放倒在床上。她大喘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筋疲力尽,浑身都已湿透了。她心想,先洗个澡,也让这小孩睡一会,等他彻底醒了,再带他去医院检查头部。

随即,她走进浴室,只听浴室里“沙沙”的淋浴声响起。

她刚一进浴室,少年便迅速睁开了眼睛,悄悄爬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眼前是一个由居家改造的出租客房,再一扭头,顿时惊得面红耳赤,他见到浴室里水雾缭绕,若隐若现,朦胧中,金米儿正站在浴室里淋浴。

这公寓的浴室,竟是一个透明的玻璃门,从外边可以看见里面的全貌。

少年登时心里乐开了花,暗暗叫喜:“这大美女在洗澡!哇!老天爷,你送我这么大一个礼,我收不收?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看两眼,不看白不看。”

他静悄悄走着猫步,一步步挪到浴室门边,眯着眼睛往里瞅。

“我噻!身材好棒啊!”

看着看着,他不由得如痴如醉,一兴奋,脚一滑,不禁摔了一个大马趴。

“谁?”只听金米儿一声惊叫。她迅速围上浴巾,跑出浴室,正与趴在地上的少年撞了个正脸。

金米儿惊愕地问:“小孩,你醒了,你在干嘛?”

少年尴尬地一抬头,见金米儿全身只裹着一块儿白色浴巾,白嫩的肌肤泛着微红,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滴。他心跳骤然加速,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摔倒了。”

金米儿看他一副怪怪的模样,当即问:“不对!你在干嘛?”

“我啥也没干啊。”

金米儿越瞧越不对劲,转念一想,不禁气得大叫起来:“你偷看我洗澡?你个臭流氓!”

少年惊得手足无措,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

金米儿狠狠地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保证?”

少年举起双手:“我保证!”

金米儿瞧他说话中气十足,看着很精神,完全不似刚才病恹恹的样子,转念一想,当即气冲冲地问:“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没有!没有!我刚醒!”

金米儿板起脸,质问说:“你在哪儿上学?小小年纪不学好,骗人,偷东西,还偷看人洗澡!我要找你家长!”

少年愕然不语。

金米儿又问:“我问你在哪里上学?”

“我……我的学校……”少年却是支支吾吾的。

金米儿心下奇怪,厉声说:“我觉得你这孩子需要有人好好管教!你父母呢?”

少年低下头,沉吟半晌,没好气地说:“我没有父母。”

金米儿疑惑不解,便说:“谁都有父母,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少年低头说:“我在孤儿院长大,他们扔下我,我也没见过他们。”

金米儿一怔,听这少年的语气,感觉即诚恳又凄凉,并不像是说谎。她再瞧这少年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举止投足沾满了社会习气,心想,原来他是个孤儿。

她蓦然心生同情,刚才的气消了一大半,心想:“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被父母抛弃,没人管教,所以才会骗人偷东西。”转念又想,即便是有父母又如何,自己父母尚在,怎么感觉和没有亲人一样呢?不由得对这少年多了一份怜悯之情。

金米儿缓和了情绪,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我无名无姓,孤儿院的人都叫我吴明。”

金米儿一惊,说:“孤儿院?原来你在孤儿院长大。”随即叹了口气,说:“这样吧,你太脏了,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我带你去孤儿院,和你们负责人好好谈谈,你应该去上学。”

吴明面露为难神色,“上学干嘛?”

金米儿脸一板,说:“当然要上学,没有知识,你以后能干什么?好在你现在还年轻,一切还不晚。”

吴明愣了愣,脸上显得很诧异,说:“我以为你会立刻轰我走,或者报警抓我去警察局,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们这种人。”

金米儿摇了摇头,说:“我是老师,今天你既然碰到了我,我就得把你送回学校。反正,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找人,我有的是时间。”

吴明顿了顿,问:“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找那姓李的老人吗?”

金米儿心头一酸,说:“他们的儿子为了救我,结果受伤死了。因为我,他们成了孤寡老人,我若不去照顾他们,你说,我还是人吗?”

吴明呆呆的看着她,说:“姐姐,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漂亮,心还这么好,知恩图报。我以为这个世界都是坏人,没想到还有你这么好的人!”说着,他拍拍胸脯:“好吧!你这个忙我帮定了!我在这里地面上熟,兄弟也多,我可以发动弟兄们帮你去找人。”

于是,他向金米儿大致了解了下李天赐父母的特征。

说着,他掏出一个破旧的手机,发送语音:“反三体联盟公告!我是罗辑!速速帮我搜索整个市面所有养老院,找到姓李的一对夫妇,无儿女,六十多岁,北方人。”

金米儿又惊讶又好笑,说:“三体这本小说你看过?你还挺爱看书的。”

吴明嘿嘿一笑,说:“我是罗辑,我是救世主!”

吴明带着金米儿乘车一路颠簸,来到市区与山区的交界处,这里交通不便,已接近少数民族的地区,是一片贫瘠的山区。汽车来到了一处废旧的工厂。

他们下车后,吴明便带着金米儿走进了这破旧的厂房。

放眼望去,这厂房竟有上千平米的面积。里面有简陋的教室,用木板墙隔断开的一间间宿舍,还有一个篮球场。

金米儿倍感新奇,不禁问道:“这厂房被谁改造的?”

吴明告诉金米儿,这里曾经是个废旧的工厂,后来由几个退休的老干部自愿承包下来,便改建成了这所孤儿院。

一路上前走,只见孤儿院里的孩子年龄参差不齐,有的很小,才几岁。几个脏兮兮的小孩,看见了无名,立刻围了上来。

吴明吐了吐舌头,又看了看金米儿,挠头说:“抱歉抱歉,昨天颗粒无收。”

金米儿心想,原来他偷我的背包,是为了给孤儿买东西。她说:“早知道这样,我就在城里多买一些东西,分给这些孩子。”随即又问无名:“孤儿院的负责人在哪里?”

吴明转了一圈,摊了摊手,说:“院长咋不在呢?”

便在此时,只见一辆老式的面包车缓缓驶入孤儿院。

车门打开,走下来了一伙人。金米儿抬头一望,见这几人行动缓慢,穿着质朴,看着年龄不小。随后,他们正从车里往外搬运一筐一筐的物品,仔细一看,筐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和蔬菜。

吴明拍腿大笑说:“哈哈,有吃的了!”

再一看,孩子们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一位老伯笑眯眯地说:“孩子们,今天,我们要感谢慈念居士,为我们孤儿院送来的爱心!”

这时,面包车里又走下来一位身穿灰色僧衣的老妇人,只见她头发花白,面容祥和,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吴明回头再看金米儿,忽见她瞪大了眼睛,神色顷刻变得激动异常。

吴明很是奇怪,只见金米儿快步冲了上去,一把握住了那位老妇人的手,激动地说:“您还记得我吗?”

老妇人缓缓抬起头,端详了一番金米儿,神色很疑惑,摇了摇头,柔声问:“小姑娘,我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但见金米儿眼里泛出了泪花,说:“我是金米儿,我终于找到您了,李天赐的妈妈!”

第九十章 神秘的木屋

顺世集团VIP会员俱乐部,是一片占地几百英亩的度假村,坐落在太平洋上一座美丽的主岛。

这里有细白如银的沙滩,色彩斑斓的珊瑚礁,摄人心魂的火山,充满神秘色彩的雨林。

此时此刻,俱乐部正在举办品酒会活动。

乐队演奏着空灵美妙的音乐,四周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价值不菲的美酒,一排排身穿比基尼的少女纷纷而至,风情万种,搔首弄姿,涌入人群之中。这些少女有的是超模,有的是艳星,甚至有的还是学生。

这里的人们珠光宝气、光彩照人,他们见到少女们的到来,无不快活,各自左拥右抱,声色犬马,犹如置身在天堂一般。

纷乱的人群中,一个狗仔记者尾随其后,偷偷摸摸的混入到酒会当中。

他放眼望去,脸色却越来越惊讶。仔细环顾一番这里的人,除了有些顺世集团内部的人,更多的面孔,均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演艺名流和政商两界的达官贵人。

对于一个普通的小记者来说,他不免显得格外惊诧和激动。这些平日里只活跃在荧屏上的世界名流,总是给公众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而此情此景,却是各个原形毕露,酒色财气,贪嗔痴爱,丑态百出,完全颠覆了他所有的想象。

然而他并不知道,每逢年底,顺世集团便会向世界各地发出邀请,将这些名流和达官贵人请到这片美丽的岛屿上纵情享乐,令他们乐不思蜀,不知今夕是何年。

小记者平复着激动的情绪,偷偷将手机调成拍照模式,想要捕捉下这一奇观景象。忽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一位面戴口罩的女人身上。

这女人名叫琳达,是一名享誉世界的大明星,她的面容玲珑可爱,一双清澈的眸子闪着耀眼的光芒,在荧幕上,她总是以一位慈善家示人,全世界几乎无人不识。

只见琳达低着头张望一番,忽对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勾了勾手。这里的人都知道,这男子是顺世集团老板金鹏的私人助理,负责在这里招呼众人。

那位男子连忙走上前,恭敬地弯下腰,小声说:“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琳达咳了一声,说:“我要见金老板,想请金老板帮我做法事。”

男子顿了顿,说:“最近前来找金老板做法事的人太多了,要不你再等等?”

琳达愣了愣,“哦”了一声,忽从包里掏出一颗豆粒般大的钻石,悄悄放进了男子的口袋里,低声说:“麻烦了,我的事情比较紧急,需要立即见到金老板,有劳您务必替我通报一声。”

男子低下头瞄了一眼琳达,一脸为难地说:“这样啊......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琳达抬头凝视他几秒钟,忽然微微一笑,拉低了自己胸口的衣领,掏出一张小纸条,递到男子的手中,并掀开裙子,伸出一条白腿在服务生的垮前蹭了蹭,小声说:“事后有什么要求,咱们都好说......”

男子的脸色忽青忽红,他咽了一口唾沫,说:“我去向金老板禀报一下。”

他带着琳达离开了纷乱的人群,一路走向一片僻静的小树林处。那名记者很是好奇,便偷偷跟了过去。

只见树林里面,是一座人造的假山,顶端有一间小木屋。

男子和琳达说:“你等等,我先去向老板汇报一下。”说着,他快步走向小木屋,轻轻地敲两下门。

没一会儿,房门开了,男子立即回过头向琳达招了招手。

琳达脸上一喜,急忙快步走进了屋。

记者兴奋的直探头向里面眺望,然而,屋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随后,琳达走进了房间,那男子迅速关上房门,并转身离去了。

记者更是惊奇万分,便轻声轻步地爬了上去,贴在木屋的窗边偷偷向里眺望。

屋内的灯光很幽暗,房间里亮着橘黄色的柔和灯光,透过窗户,只觉空气中弥漫着法国香水味儿,暖暖的,沁人心脾。

房间里静得出奇,只见琳达站在房间里,她的神色不免有些紧张,咳了一声,轻声说:“金老板,您在吗?”

过了一会儿,记者看见一个人影从房间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缓缓地朝着琳达走来。

记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的声音,只是,屋内的灯光实在是太过昏暗,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眼前这个人,便是顺世集团的老板金鹏,关于他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他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万众瞩目,他的顺世集团,影响着各国的政要和金融市场,可以说,无数人的命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在这位记者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么高高在上,无法企及。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娱乐记者。

他暗暗惊诧,金鹏和琳达之间,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只见金鹏忽然伸手说:“琳达小姐……请坐,我可你忠实的影迷啊,很高兴你能来找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琳达提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说:“金老板,我是来请您帮我做法事的。”

金鹏上前一步,缓缓说:“琳达小姐,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琳达叹了口气,说:“最近,我确实不太顺利。据说圈内很多人,都得到了您的指点,从此便飞黄腾达。我想和您说......”

她正要往下说,忽见金鹏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接着,金鹏端目凝视住琳达半晌,说:“你最近厄运缠身,多部要上的新戏都被人抢去了角色,她们都比你更年轻,并且背后也有资金的支持。况且,你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差,对不对?”

琳达一怔,连连点头,脸上不免有些惊讶,忙说:“对对......您是怎么知道的?”

金鹏停顿了半晌,忽然说:“因为你被那些年轻的姑娘用邪法下了降头,我可以帮你调一调运势,用正法破除那些邪术,并为你赐福,改变你的气场,打掉你的竞争对手。”

琳达脸上一喜,忙说:“那现在就开始吧......”

金鹏微微点头,然而沉默良久,迟迟没有动一下。

琳达沉吟了一会儿,小声说:“我知道金大老板做法事的规矩......”

金鹏微微一笑:“一切全凭自愿,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做法事,为了能够帮到你。”

琳达低下头,脸上微微泛起红润,柔声说:“其实,我一直都很仰慕金大老板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正说着,她微微地闭上眼睛,双手缓缓除去了身上华丽的裙子,再接着,又除去了身穿的内衣。

只听金鹏低沉地说:“你真美。”

琳达的身子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那么娇弱地颤抖了一下,甚至有些瑟瑟发抖,她慢慢上前一步,身子一倾,蜷缩在金鹏的怀里,嘤咛一声:“哥哥,我可把自己交给你了......”

“别怕……别怕……”金鹏抱着她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帮你扫出一切的障碍,并给你介绍几位非常有权势的人,这部戏的女一号,非你莫属,我的小丫头……”

琳达动都不敢动,就那么僵直着身体,但是她的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急促。

金鹏接着说:“跟我来,我带你去我的法台。”

说着,他忽然按动了墙壁上的一个隐秘的按钮。

刹那间,整间房间金光乍现,琳达不由得惊了一下。

房间尽头轰然间敞开了一个大门,她万没有想到,这间普通的小木屋里,竟另有玄机。

随即,只见金鹏将琳达抱了起来,缓缓走向了那片散发着金光的大门内。

走进入口后,琳达不由得张口结舌。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巨大的穹顶,仰天望去,神秘的天顶宛如苍穹宇宙一般,点点繁星似乎伸手可及,天人合一。

再往下看,地上盛开着一朵朵紫色的莲花,共有三十六片,十二片围成一圈,公分三层不同的莲花瓣,一圈围一圈,内外高低错落。

环顾四方,周身金色的墙壁上,画满了祥云图案,宛如通往佛门圣殿的天庭。

一座巨型的卧佛缓缓升起,露出真身,金光闪耀,上面镶嵌着无数颗璀璨的宝石,场面之震撼,难以言辞。

琳达惊讶地说:“这里竟然是个宫殿!那位是佛祖吗?”

金鹏微笑着说:“当然,阿弥陀佛,这里是神圣的法台,我说了,我要为你做法,并向佛祖祈求,赐福于你,从此,你的人生将名利双收,势不可挡!”

琳达惶惶地说:“我需要做什么吗?”

金鹏摇摇头,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你只需要闭上眼睛......”

琳达哪敢不从,便即闭上了眼睛。

金鹏满意的点点头,将她平躺放在卧佛面前,口中振振有词的默念着咒语:“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啦嘛啦…...达啦…...斯哇哈…...”

琳达的心突突的跳个不停,她面红耳赤,浑身发烫,喃喃说:“这是什么法咒啊?”

金鹏轻轻用手指在她的身上来回的抚摸着,轻声说:“这是为你赐福的吉祥如意法咒,能祛除你身上的厄运......阿弥陀佛......”

琳达不由得心头一荡,浑身宛如漂浮在云端一般,说不出的舒服,浑身又不免痒痒的,半晌后,喃喃说:“我要......”

第九十一章 魔窟

过了许久,琳达走出了小木屋,但觉她满面春风,脸色红润,早已没有了来时的恍惚之色。

那名记者在窗外看得入了迷,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一个激灵向下一扑,当即躲在了草丛之中。

琳达回头一望,什么也没有看见,也没多在意,便花飞蝶舞的离开了。

记者暗暗舒了一口气,连忙拿出手机,对准琳达的背影连续按下拍照。此处前来偷拍任务成功,他心中窃喜,国际巨星琳达与顺世集团老板偷情,回去爆出来,肯定是个轰动的大新闻。

然而他并不知道,便在此时此刻,一条布满了血渍和铁锈的铁锁沟,已经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

酒会现场,飞来了几辆私人飞机。

经过了几天几夜的狂欢,各界的名流均已玩累了,他们脸色蜡黄,神色恍惚,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准备离开这里。

“怎么人越来越少了?”一人突然问道。

“道森先生,西多罗夫先生,三木先生,崔先生……他们去哪里了?”

“是啊,没注意,海翼小姐,诗蓝小姐,好多人都不见了!”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名单上邀请的人有一百多位,此时起码少了三十多人。

“金老板在哪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片茫然。

自从金鹏来到这里度假,已经足足三天三夜没有出门了。

一位红头发的摩登女郎提议:“我上去看看。”

说着,她走着婀娜多姿的猫步,扭动着性感的屁股,缓步走向那座小木屋。

来到门前,她敲了敲门,轻声说:“老板,在吗?”

屋里没有声音,她低头看了看,门牌上的提示灯并未写着请勿打扰。

她又敲了敲门:“老板休息了吗?”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

女郎心下奇怪,便低头贴在门上,偷偷听了一下。

只听屋内传来阵阵快活的笑声,有男人,有女人,巫云楚雨,笑似银铃,声如莺啼。

女郎不禁捂嘴一笑,便要离开。

突然间,屋内又传来一阵及其诡异的声音。

女郎一愣,回过头来一听,可又听不清是什么声音。出于好奇,她便又伏在门边偷听。

但觉这阵声音诡异怪诞,犹如超低音的D大调,而且会在一个特殊的频率上重复响起。神秘的敲击声,不是叮叮的,也不是当当的,而更像拿一个锤子敲打铁桶,感觉暗哑嘈杂。

女郎越听越惊奇,忍不住向黑漆漆的窗户里探望起来。

窗内黑得不切实际,好似一块儿大型的全息投影。一会儿闪过惊人的流星雨,一会儿如黑雾带来的黑暗,一会儿如海洋与大地在振动,一会儿又如同月初之夜,一片暗红色。

女郎暗暗惊诧:“这窗户是不是什么科技产品?”

忽然,屋里又传来一阵更为怪诞的声音,犹如猫喊狼哼,豺笑狐叱,随后,一阵“呜呜~~”的哭声传来,像是小孩的声音,又像是女人的声音,令人感到恐怖阴森。

“这是什么声音?”

女郎感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只想赶紧离开。

便在这时,房门“滋啦”一声自己打开了。

女郎一惊,她顿了顿,终究挡不住自己的探究欲,轻声轻步走了进去。

她走进房间,凝神向前一望,登时一声丧胆亡魂的尖叫!

在她眼前,整个房间里全是血,地上是血,天花板上是血,床单上是血。

屋内的尽头,敞开一个大门,门内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布满了一排一排的尸体,尸体早已面容俱损,七孔流血。

女郎惊愕之余,仔细一看,从尸体身穿的服饰可以认得,正是失踪的那些人。这些男男女女,男的衣冠楚楚,女的秀色可餐,现在却浑身腐烂,心肝肠和粪便满地都是,散发出一股子让人呕吐的恶臭。

她再低头一看,但见地板上赫然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只听深渊出一声声鬼哭狼嚎般的恐怖声响,也不知这黑洞到底有多深。

一个个犹如魑魅魍魉一样的怪物,纷纷从深渊中爬了上来,有的猪头人形,有的虫身人脸,他们涌上尸体,开始贪婪地咀嚼起来。

在银色的月光照耀下,但见尸体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身体,脑子,均挂着一条铁锁沟,钩子上满是铁锈和血迹。

她顺着铁锁钩抬头一看,刹那间,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恐惧到了极点。

面前站着一个人,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人!

这人足足三米多高,头像堡垒,手像铁叉,腿像桅杆,口像山洞,牙齿像白石块,鼻孔像喇叭,眼睛像灯笼,就像魔鬼一样。

他通过铁锁沟,正在吸食尸体的血液,骨髓。可以清晰的看见,血液贯穿在他的身体里,浑身散发着鬼魅一般的红光。

女郎吓得跪倒在地,已经魂飞天外,一声碎心裂胆地嘶吼,便即拼劲全力想要逃跑!

然而,她浑身已经软了,根本无法动弹。

猛然间,只见这六条铁锁沟突然伸向她,分别伸向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边,脑子,和心口。

“救命啊!”

眼见六魔钩已经快接近她的眼珠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大喝“咔~”

女郎面前金瓜乍现,金灿灿白茫茫的光芒瞬间幻化成一道墙,挡住了铁锁钩。

“妖魔邪祟!听闻金刚降魔咒,唵班札巴聂吽~”

顷刻之间,金光幻化成无坚不摧的金刚杵,飞驰而去,连环刺向地上吸食尸体的怪物。

这些怪物“嗷~~”的陆续痛苦大叫,全身皆冒起一团黑烟,随机便消失了。

此时此刻,红发女郎早已吓晕过去了。

只见一位浑身散发光芒的和尚走进了屋子。

天魔发出阵阵沉闷的声音:“焰慧尊者,你好厉害啊,神境通来去自如,这太平洋岛,你瞬间就到了。”

焰慧凝神横扫一番四周,惊愕地说:“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他怒视住天魔,喝道:“天魔!原来顺世集团,是你创造的。你蛊惑人心,毁谤正法,吸食这些人的精元,就是为了助你恢复色身!”

天魔发出阵阵邪笑:“你错了,我没有蛊惑人心,只是顺应人心。你看看这世界已经变了,还有几个人信奉你们的言论。末法时代,已经来临了!哈哈哈!”

焰慧道:“光明尊者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在轮回里?”

天魔道:“那修行者已经业障缠身了,不过既然你来了,也休想离开这里。”

焰慧狠狠咬着牙,道:“天魔,究竟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天魔大笑:“我是神!心莲的破铜烂铁又怎能困住我?”

焰慧当即便欲施展神境通逃离,突然间,他的耳边传来一阵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焰慧心下一惊,仔细一听,竟是个孩子的声音。

他屏气凝神,默念他心通法咒,用心语说道:“孩子?你怎么在天魔的身体里?你是谁?”

“求求你,救我出去!我的意识快消失了,我就要不存在了!”

“你被魔罗弄得欲壑难填,心就要死了!让我来看清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焰慧默念宿世通法咒,凝神观望。顿时,他满头大汗,大惊失色!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金瓶是你偷走的!阿布伦卡,也是因你而死!神通不敌业力一点不假,这难道也是因果循环,是正法的劫难吗?”

孩子哭着说:“我知错了!求求你,救救我!”

焰慧道:“你是最后见到光明尊者的人!十八年前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魔好像察觉出什么,当即大叫:“谁在说话?!”

焰慧一时疑惑重重,心想:“奇怪!魔罗竟然不知道小孩的意识在他身体里?”

只听天魔道:“焰慧,你常常鼓吹因果报应,多少众生被你打入地狱!今天,让你也尝尝因果报应的滋味!”

焰慧道:“神通不敌业力,我没有本事让他们下地狱,是他们自己的业力送他们去的。早日赎清罪孽,才能得到解脱!”他心中却想,绝不能让天魔发现到这孩子,必须想办法送他出去。

焰慧提了一口气,当即抬手一指,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顺势而生,凌空飞起,飞驰刺向天魔的心脏。

天魔一声怒吼:“我就是神!修行者!你竟敢对神不敬!”他这一张嘴,顷刻一片无形无尽的黑暗,宛如宇宙的黑洞一般,将金光宝剑生生吞了进去。

顿时大地震动,山崩海啸,黑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变得森然恐怖,充斥着无尽地阴森气息。大地都猛烈摇动了起来,煞气充斥天地间。

天魔吼道:“焰慧,我先送你下地狱吧!”

顿时,大地剧烈抖动,一层一层不断往下陷。

一声声若有若无地沉闷魔啸,在深层地上不断传出,血光冲天。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整片大地像烧红的铁块一般,透发出通红的光彩。所有巨大地石柱、岩壁都闪烁着骇人地血芒。

天地间所有景物都笼罩上了暗黑的血色!

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大响,宛如天雷一般爆发开来。

一片凄惨绝伦的世界,一座座高大地魔像巍然而立,全部沾染猩红的血水。连绵成片的恶魔城堡,形状和恶魔的头颅异常接近。矗立在这片阴森的炼狱中,无尽的骸骨在漂浮。七八座巨大的枯骨山高耸而立,滚滚而流的血河在雕像、城堡、骨山下呼啸而过……

一具具人的身体,挂在骨山上。死前遭受极刑的种种惨烈状态,还依然保持着。

群魔恶鬼望见焰慧,无不饥肠辘辘,兴奋地发出鬼哭狼嚎的恐怖叫声,一齐冲向了他。

焰慧大惊,心想:“这就是无间地狱吗?”他当即默念:“咔~”一道金光罩护住了他的全身,挡住群魔恶鬼的攻击。

然而,地狱里群魔恶鬼太多了,数以百计,数以千计,数以万计,一群一群的,堆积如山,全部扑向和尚。

焰慧的金罩光芒越来越暗淡,他变得越来越虚弱了。

终于,他的光罩消失了。

那些恶鬼,一窝蜂的扑了上去,撕咬他的身体。

他的肩膀上,胳膊上已经被恶鬼撕咬破了。

他全身流淌出金色的液体,金色的血,他的身上散发出一道万丈金光,如太阳一般宏伟,照亮整片血红暗黑永不见天日的地狱世界。

天魔怒吼:“可恶!焰慧,你竟然已经修得金刚不坏之身!我把你封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看你能撑多久!”

焰慧用心语和小孩说道:“孩子,我助你脱离魔罗的控制,你快跑,找到光明尊者的转世!听闻护生咒:唵缚悉波罗摩尼莎诃。”

小孩惊恐地问:“你是不是要死了!”

焰慧道:“我是金刚不坏之身,死不了!你找到光明尊者,再带他去无*天,找到难胜尊者,找到老师不动明王,再来救我!一齐封印天魔,守护正法!”

焰慧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口中默念:“今天,我焰慧散尽三七世修习的神通法力,度化地狱众生!地狱众生,听闻灭定业真言,不动明王火界大咒:曩莫萨嚩怛佗孽帝毗药,萨嚩目契毗药,萨嚩佗怛啰吒,赞拏摩诃路洒拏欠,佉呬佉呬萨嚩尾觐南,吽,怛啰吒憾麦。”

顷刻之间,只见天空闪现一条巨大的火龙,凌空飞驰,气势恢宏,其光亮犹如七个太阳合力之照,顿时天降火雨,汹涌澎湃,连绵不绝,似有气吞山河之势。

群魔恶鬼惊恐大叫:“太阳!太阳!”纷纷狼狈抱头鼠窜。

却见焰慧虚弱至极,他摇摇头,大叹一口气,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神通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再一眨眼,光芒消失了,再看焰慧全身僵化,竟变成一块金色的石像。

第九十二章 墓地

金米儿随着梦步萍,一同乘坐那辆老式的面包车,一路颠簸来到了莲花公墓。

这里左临黄龙溪古镇,西倚牧马山,与皇坟刘备墓,彭祖墓,江口汉崖墓一脉相连。

他乡遇故人,这一老一少手握着手,说了很多话。金米儿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郊外的孤儿院,遇到李天赐的妈妈。梦步萍和金米儿说,这些年,她一直定居在这里,并且经常会去那所孤儿院,照顾那里的孩子。

金米儿望着梦步萍,脸上显得欢喜又悲伤。在她的印象里,梦步萍是位仪态端庄的知识分子女性,可是眼前这位老妇人,慈祥平和,眉宇之间又流露出万念俱灰的神色,完全就是一位出家人。

金米儿不禁感慨世事无常,恍如隔世。汽车缓缓驶入了公墓,映入眼帘的,是长九十九米的宽阔神道,二十四个石像犹如二十四名忠诚的卫士,威武立于两侧,迎吉送福。

走下车,梦步萍拉着金米儿的手,走到一座公墓面前。墓前是一个骨灰盒,贴着一张照片,上面映着几个大字,“爱子李天赐”,照片上正是六岁的李天赐。

金米儿心头一酸,多年的心结却终于打开了。她对着李天赐的照片深深鞠了一躬,含泪说:“神童,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找到你妈妈了!以后,你妈妈就是我妈妈,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恍惚间,金米儿感觉一阵清风拂来,她擦了擦眼泪,心里的哀伤渐渐平复些许。只是,这一路上她心里却始终还有一个疑问,终于忍不住了,便转头问:“阿姨,一直没有见到李天赐的爸爸,他还好呢?”

梦步萍的眼皮微微下垂,全然看不出她的情绪,只见她忽拉起金米儿的手,低声说:“跟我来。”

金米儿跟着她,七拐八拐,来到了另一处墓碑。她抬头一看,登时心头一愕,惊得一声大叫,当即跪倒在地,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只见墓碑上面是一位老人的照片,并铭刻着几个大字,“先夫李圆之墓”。

梦步萍手持一块破旧的抹布,轻轻擦拭墓碑,喃喃说:“李圆,你看谁来看咱们了,是天天的同学金米儿,你还记得她吗?”

她的神情恍恍惚惚,哀而不伤,好似丈夫一直都在身边。

金米儿慢慢站了起来,心里沉重无比,轻声问:“阿姨,叔叔他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梦步萍缓缓说:“他爸爸已经走了两年了。”

金米儿心想,李天赐的爸爸应该也就六十多岁,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只听梦步萍接着说:“天天走了以后,他爸爸心情郁闷,性情大变,心里始终解不开的扣,就是天天的死因。”

金米儿低下头,不禁愧疚难当:“都是我的错......我不懂事......如果那天,我听李天赐的话,不过马路,他就不会死了。”

梦步萍摸了摸金米儿的头,柔声说:“傻孩子,你不要内疚,天天心地善良,所以他要救你。天天的死,与你无关。一个小小的伤口,是不会至死的。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知道你过马路会有危险?”

金米儿一怔,不禁暗暗惊疑,这件事情,确实是她多年来心中的一个困惑,只是那一年她还小,根本不具备一个成年人的思辨能力,成年后回想起来此事,也是觉得难以解释。

她喃喃地说:“他......他好像能预知未来.....”

梦步萍说:“他爸爸也是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伤口,就是流血不止呢?多年来,他爸爸寻遍了全世界的医疗专家,只是,始终找不到任何答案。过去,我和他爸爸都是唯物主义者,不信任何牛鬼蛇神。可是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科学解释不清楚的。”

“我们万念俱灰。直到有一天,我梦见一个和尚,他和我说,是我做了孽,本来是我要死的,天天来了,是替我挡灾的。这和尚还说,我和天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他是有来历的。”

说到这里,金米儿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那个一身白袍的和尚。她的脑子一时间一团乱,虽然觉得梦步萍所说的话疯疯癫癫,过于离奇,却隐隐中不由得信以为真。

她顿了顿,说:“阿姨,你不要多想了,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以后,我和李天赐一样,就是您的亲生孩子。”

梦步萍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李圆一直都没有孩子,始终查不出原因。我们去普陀山求子。没想到,在寺庙后山树林里,捡到了一个婴儿,就是天天!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的?”

金米儿心里一震:“原来, 李天赐不是他们亲生的!”

梦步萍看出她的惊讶,接着说:“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可对我们来说,他比亲生的还要亲。他只跟了我们六年,那六年却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随后她问:“你有没有觉得,天天不像其他的孩子?”

金米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对,对......我感觉和他说话的时候,像是……”她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

梦步萍说:“像一位饱经事世的老者。”

金米儿心头一颤,心里却很赞同梦步萍的说法。

“你还记得天天在医院说的话吗?”

金米儿顿时陷入了回忆,仔细回想着。由于时间过去太久了,她那时又太过年幼,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听梦步萍说:“他和我们说,轮回的道路,盆地,有山,有树,有竹子,不就是这里吗?天府市!”

金米儿不禁惶惑,那个六岁的李天赐太与众不同了,令她难以忘怀。神离之间,心头不禁回荡起李天赐在病房里和她说过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和你哥哥争......无论遇到任何事,平和,宁静,知足,感恩,生活就一定会幸福......”

她神游之际,只听梦步萍说:“过去我和丈夫都认为人死如灯灭,物质决定意识。可是,直到我们挚爱的亲人离去后才领悟到,人还是有来世的好,起码,好人会有好报,恶人会受到惩罚,有缘人还能再相见。我想,天天说的最后那番话,肯定有寓意,他会在这里转世降生。

于是,我和丈夫便迁居来到了天府城,并将天天的骨灰安置在这莲花公墓。我们寻访这里所有的孤儿院,照顾那些可怜的孩子,一来积德行善,二来,希望可以找到天天的转世。”

“直到有一天,我和丈夫在清明节给天天扫墓,忽听附近的村民说,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座皇坟山,传闻是刘备的古墓。我丈夫对历史有些兴趣,便和村民多聊了几句。村民偷偷和他说,皇坟那里经常闹鬼,每晚都会传来孩子的哭声,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金米儿问:“谁的名字?”她脑子里联想到的,是关羽张飞诸葛亮这些三国人物。

梦步萍忽然显得惊悚起来,她颤颤地说:“那鬼哭声,喊得是我的名字!梦步萍!”

“啊?”金米儿一声惊噫,只觉得匪夷所思,便说:“这怎么可能呢?是不是有人恶作剧?”

梦步萍说:“我丈夫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我们不是本地人,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丈夫不信邪,于是,他带上几个青壮年小伙子,前往古墓一探究竟。谁知道,他一夜都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早晨,他被那几个小伙子......用担架抬了回来。”

金米儿疑惑地问:“叔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梦步萍说:“他是唯物主义者,那天他却惊吓过度,情绪失常,他说,他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并且,他说他终于知道了天天的死因!”

金米儿越听越觉离奇,这刘备古墓和李天赐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禁后背发凉,百思不得其解:“叔叔看见了什么?”

梦步萍叹了口气,说:“我想接着问他,可是,他由于受惊吓过度,心力交瘁,睡过去了。谁知道,接下来几天,他一直都在睡觉,怎么叫都醒不过来,始终昏昏沉沉的,好像中了邪一样。最后......最后万万没想到......他死了。医生检查出来是脑溢血。”

说到这里,梦步萍浑身涣散,瘫坐在地,仰望天空,神色万念俱灰。

金米儿连忙扶起她,说:“阿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梦步萍双手合十说:“如果真是我做的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要来索我的命,我把命还给他便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我丈夫?天天又是怎么死的?人生苦短,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人活一世,除了业,什么都留不下。我也没几年活头了,唯有皈依我佛,每日为他们父子诵经祈福,在这里陪着他们。”

金米儿望见梦步萍那风烛残年的模样,寒心酸楚,心里却不禁有一万个疑问,毫无头绪,口中默默念道:“皇坟山......”

回到孤儿院,金米儿将梦步萍安顿好,便和院长提出,想要留在孤儿院照顾梦步萍的要求。

院长的反应很惊讶:“你这么年轻,又是大学生,在我们这里,会不会委屈啊?”

此时,吴明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饭,他看见金米儿笑了笑,说:“美女,找到人了,你该怎么谢我呢?”

只见金米儿将行李包覆通通往地上一放,说:“小子,我决定常住在这里了,给我找床铺。”

吴明张大嘴,惊讶地说:“啊?你要常住我们这里吗?”

“嗯,我决定留在这里照顾慈念居士,也给你们当老师。”

“我们这里条件很艰苦的!”

金米儿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有地方洗澡就行。”

吴明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偷看金米儿洗澡的情景,不由得想入非非,显得如痴如醉。

“喂,想什么呢?”金米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忽问:“我问你,你胆子大不大?”

吴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难道她还在纠结我偷看她洗澡的事情?他顿了顿,说:“我这个人胆子特别小,人也老实,什么都不敢看。”

金米儿耸耸肩,说:“胆子小也没办法。除了你,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里只有你一个大小伙子。”

吴明一头雾水,问:“你让我干什么?”

金米儿慎重地说:“陪我去探一探皇坟墓!”

吴明一怔,“啊?盗墓?......有钱挣吗?”

第九十三章 皇坟墓

梦步萍讲述的诡异事件,令金米儿心里生起一连串的疑团。

首先,这鬼哭声究竟是村民的恶作剧,还是真的有鬼?

其次,李圆那天晚上,究竟看见了什么?

最后,这又和梦步萍有什么关系?

金米儿回到孤儿院,休息了一晚,夜里反复斟酌,决定次日去趟皇坟墓,探一探虚实,和当地村民聊一聊。

金米儿心想,如果是人为,那这人太可恶了,扮鬼吓人欺负孤寡老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事儿她必须管上一管!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她便扎上马尾辫,拽上了吴明,并在手机地图上查询好路途,直接呼叫了一辆专车。

吴明揉着刚刚睡醒的眼睛,饶有兴致,摩拳擦掌地问:“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啊?咱俩怎么分?”

金米儿脸一板,说:“没有!小小年纪,别想着盗墓!这是损阴德的事情。”

吴明噘着嘴说:“那你让我去干嘛?”

金米儿说:“我要了解一个事情的真相!”

吴明却显得毫无兴致,耸耸肩说:“从昨天开始走背字,碰到你就没好事儿!”

没一会儿,专车来了,金米儿直接把吴明拽上了专车。

汽车越走越偏僻,驶入皇坟山附近,四周方圆三里,一户人家都没有,显得极度荒凉。

放眼望去,皇坟的西北侧,是一片翠绿的桔园;东侧脚下,散落着几户承包果园的农户人家。在皇坟封土周围裸露出来的黄土中,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青石砖瓦和石灰土。

司机将他们放在村头,觉得这里太偏僻,便不愿再呆,匆匆离去了。

大家众所周知的武侯祠惠陵,不过是刘备的衣冠冢,而传闻皇坟墓,才是刘备真正的墓地所在。它虽然没有得到官方的证实,却流传着很多传说。

他们找到这处桔园的主人,是一位将近七十岁的老头。

金米儿问:“请问,这里就是皇坟墓吗?”

老头微微抬头,见他苍老的皮肤上一条条皱纹,双手双脚微微颤抖,嘴巴一开一张,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眼睛深深向里凹进,骨瘦如柴,手上已经皮包骨头了,脸上高高的颧骨,看着很瘆人。

只听老头操着沙哑的声音说: “你是干嘛的?”

金米儿愣了愣,说:“哦,我们是游客,据说这里是刘备墓,所以想过来看看。”

老头上下打量一番金米儿,哼了一声,说:“你们不是来盗墓的吧?”

金米儿笑了笑,说:“您看我们像吗?我们连铲子都没有。我们只是历史爱好者,想和您了解了解。”

老头抬头又看了看吴明,问:“他是干嘛的?”

无名咧嘴一笑:“护花使者,没办法,谁叫她是我未婚妻呢。”

金米儿心下又好气又好笑,扭头呸了一口:“谁是你未婚妻,你就嘴上占便宜吧。”

老头好似对他们很不感兴趣,便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金米儿见状,连忙掏出一百块钱,递给老头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您带我们转转,介绍介绍皇坟墓,我们就是对历史感兴趣。”

沿着绿竹掩映的百余级台阶拾级而上,就达到了皇墓封土堆的腰部,只见皇坟上杂草丛生,再往上则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登上封土顶部,视野荡然开阔。雾霭之中,隐约可见周围山暖迭起。

老头抬手告诉金米儿:“皇坟北边是黄龙山,南边是青龙山,东边是黄龙溪,西边则是金陵埂,周围还有其它7座山峰,加起来就像9朵莲花花瓣,皇坟正好处于莲心的位置。民国时期的刘备后裔刘冬冬在此结庐守墓,言留有刘氏族谱,此人已死,族谱难觅。”

金米儿若有所思地问:“既然是刘备的墓,为什么这里这么荒凉,当地政府为什么没有开发成旅游景点?”

老头瞥了她一眼,凝重地说:“因为刘备墓从古至今无人敢挖,不管是考古学家,还是盗墓贼,凡是进入刘备墓的人,全部都死在陪葬品中。”

金米儿很是惊讶,问:“还有这种事?”

老头说:“就连考古学家都认为,刘备墓中的陪葬品,被下了神秘的诅咒。村里有个传闻,有一伙盗墓贼,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来到了刘备的墓,打洞进入了墓室,然而他们看见的景象简直就不可思议!”

吴明在一旁听着很好奇,插过话来问:“他们看见什么了?”

老头说:“他们看见墓室内灯火辉煌,刘备和关羽在下棋,张飞在旁观战,十名武士侍立在一边。这群盗墓贼吓的魂不附体,纷纷下跪求饶,刘备挥手示意武士赐给他们琼浆和玉带。盗墓贼喝下琼浆,系上玉带,逃出了洞,然而他们刚出洞,洞口就被封住了。再看玉带变成了毒蛇缠住了他们的腰,嘴里的琼浆也变成了胶粘住了嘴。这样,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刘备墓就此无人敢动。”

吴明不以为然,说:“这都是编出来的故事,唬那些没文化的人。”

老头摇摇头,说:“那我问你,皇坟方圆三里,从来见不到蚂蚁、蚊子和蛇。这些事情,至今都无人能解,你倒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金米儿凝神片刻,说:“这是不是为了吓唬盗墓贼用的?我可不信什么诅咒,更不信什么鬼神。”

她和老头声东击西,故意把话题转向了鬼神。其实,她对刘备墓一点都不感兴趣,她真正关心的,是这里夜晚为什么会有鬼哭声?

老头神情果然变得沉重起来,说:“我建议你天黑前趁早离开!我告诉你,这里晚上闹鬼!”

此言一出,正中金米儿下怀,她连忙问:“闹鬼?是不是人假扮的,吓唬盗墓贼用的?”

老头顿了顿,阴着嗓子说:“我给你讲一个亲身经历。刘备墓东侧有一处破败不堪的土墙院落。那里有一口井,井里面直通皇坟墓。每天深夜,井口里面都会传来阴森恐怖的孩子啼哭声。村里顽皮的小孩,爱往那里跑,结果……结果……这十几年间,四周的村民已经失踪了很多孩子!我们报了警,警察去搜查,你猜最后找出来什么?”

吴明和金米儿齐声问:“什么?”

但见老头的表情变得异常惊悚,令人不禁感觉瘆得慌,只听他说:“孩子的骨头!那鬼吃人!”

金米儿一怔,心里不禁想到:“看来真正的谜团,就在他说的土墙院落的那口井。难道两年前李天赐的爸爸来到这里,真的见到了鬼?”

老头见她神色恍惚,横了她一眼,严肃地说:“外地人,我告诉你,那地方你千万不要过去。凡是过去的人,没有一个人活着的。”

金米儿迟疑了下,表面上对他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今晚就留下,找到那口井,看看那里究竟有没有鬼。

不知不觉,太阳就要下山了。

黄昏的降临总是阴沉沉的,春霭夹着薄雾,弥漫大地。昏暗的日光在给黑暗让位,周围笼罩上一层深沉的寂静。

老头看看表,快接近晚上六点了。他慌慌张张的收拾好东西,便准备离开果园。

金米儿忙问:“老人家,您要走吗?”

老头没有再看她一眼,急匆匆地说:“我得趁着天黑以前离开这里。”

吴明见这老头凝重又可怖的神情,不禁心头一慌,拽了拽金米儿的袖子,小声说:“要不咱们也走吧。”

金米儿却根本不想走,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墓地东侧的土墙院落。

老头没有理会他们,“你们愿意待就待,我回家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吴明不免有些发怵,惶惶地说:“姐,咱们回去吧。这地方,听那老头说挺恐怖的。尤其他说那口井,千万不要去啊。”

金米儿摇摇头,坚定地说:“我带你来,就是要看看,这里究竟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在扮鬼吓人?”她顿了顿,忽想到那位白袍和尚,接着说:“放心,如果真有鬼,会有人来降妖伏魔的!”

吴明拍了拍脑门,咧着嘴一本正经地说:“好吧女英雄,你留下降妖伏魔,要不我先回了。”说着,便欲转身离开。

金米儿一把拽住他,大声说:“你留下来陪我壮胆!一个大小伙子,胆子怎么这么小?”

她没等吴明回话,硬拉着他,直接向皇坟墓的方向奔去。

吴明显得既痛苦有无奈,没好气地说:“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骚!”

走着走着,夕阳落山了,眼看天就要黑了。最后一道霞光照射过来,一瞬之间,云层中射下来一道净光,显得格外神圣。金米儿只觉眼前一片恍恍惚惚,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刹那间,她手腕上的手珠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现出一道七彩斑斓的神光。

吴明登时一惊,大叫:“哇!你这是什么宝贝?”

金米儿也是一惊,她抬起手臂,仔细看向手珠,眨眼之间,眼前却尽是一片海市蜃楼的幻境。

便在此时,只听吴明惊讶地大叫:“邪门了!这荒郊野岭的,怎么有个小孩?”

金米儿连忙抬头一望,只见皇坟墓入口的台阶处,正站着一位小沙弥。但觉这小沙弥看着憨厚可掬,眉宇间未脱去孩童的稚气。

第九十四章 闹鬼

吴明大为惊奇,连连四下张望,放眼望去,方圆十里,并没有发现寺庙。

他揉了揉眼睛,说:“这小孩是个小和尚?”

金米儿走上前去,俯下身说:“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天要黑了,你不害怕吗?”

小沙弥对她微微一笑,说:“我为什么要害怕,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妄想的,是不真实的。”

金米儿感觉很奇怪,问:“你住在哪里?”

小沙弥说:“我从海上来,我是特意来这里嘱咐你的。”

金米儿越听越糊涂,问:“你嘱咐我?你认识我吗?”

小沙弥说:“我们有缘,你要救的那人,曾经求我帮她,所以我得帮她,也得帮你。”随即,只见他扭头颇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吴明,说:“阿弥陀佛,这也是你这一世的修行。”

吴明一头雾水,挠着头说:“小孩你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懂啊......”

小沙弥说:“你慢慢会想起来的。”

吴明看向他的眼睛,但觉眼前尽是一片盈盈闪闪,宛如两颗透明的琉璃宝石,却根本望不到底。他登时心头一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沙弥回头对金米儿说:“你记住,世人都以为眼见为实,其实相由心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眼见的不过都是心中的妄想,明心方能见性。”

金米儿听着云山雾罩,半知半解,只觉得这个小孩说话甚是古怪,完全超越了他这个年龄的思辨能力,但是似乎另有玄机。

她呆呆地问:“孩子......你在说什么呢......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沙弥微微摇头,忽端目凝视住他,说:“你的身上有神通法力,一会儿,你会看到令你感到恐怖的东西,到那时,请你记住这六个字,并且大声念出来。”

吴明不禁莫名其妙,问:“我们一会儿会看到什么?小孩,你可别恶作剧啊,要是我发现你扮鬼吓人,小心我扁你!”

金米儿也是愣了一下,问:“哪六个字?”

小沙弥双手合十,大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切记切记......”

话音刚落,一道霞光略过,金米儿和无名眼睛均被晃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抬手挡住阳光,再一睁眼来,小沙弥竟不见踪影了。

金米儿傻眼了,吴明也傻了,他俩面面相窥,半晌无语。

吴明浑身一个激灵,傻愣愣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咱们白日见鬼了?”

金米儿愕然无语,只是不住地摇头。

吴明顿了顿,接着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一会儿会有恐怖的东西?”

金米儿还是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提了一口气,接着说:“没事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吴明嘴里嘟囔着:“我是做过亏心事儿的......”

金米儿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继续拉着他向前行走。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里四周没有路灯,没有人家。他们也不知走了多久,越走越远,前方一片漆黑,后面伸手不见五指。

金米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心里不免暗暗打鼓,回头问吴明:“怕不怕?”

但见吴明脸色煞白,指着前方,惶恐不安地说:“我感觉不对劲,怎么走不出去了?皇坟明明就在前面,怎么又不见了?这是哪里?”

金米儿也是忐忑不安,她紧紧抓着吴明的手,说:“咱俩千万别走散!不过就是天黑了,都是心理作用......心理作用......”

便在此时,忽然刮来一股阴冷冷的风,此时明明春暖花开,然而这股风却如寒冰一般,令人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接着,金米儿感觉一阵莫名的眩晕,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揪心感涌上心头。

她身子一晃,一口气好似提不上来,不禁两腿发软,眼前一黑。

随后,她忽然后心一凉,感觉有个冰凉凉的东西轻轻拍了她一下。

她一惊,立刻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是谁?”金米儿失声大叫。

再一转过头来,只听无名一声恐惧的大叫:“鬼啊!”

金米儿头皮一麻,抬头一望,登时惊骇不已。

此时在他们眼前,是一片破败不堪的土墙院落,土墙里面,有一口古老的枯井,只听得井口里传来阵阵“咕噜咕噜”的诡异声,再接着,又传来一声声凄惨惊悚的哭声,像女人,又像小孩,再一听,好似又像是动物的声音。

金米儿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她壮起胆来,大声喊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半夜在这里吓唬人?你是何居心?”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四下里一片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显得更加瘆人,金米儿不禁大叫:“你要是不说话!我报警了!”

她扭头再看无名,只见他两眼发直,牙齿咯咯作响,全身不住地哆嗦。他颤颤巍巍地说:“闹鬼啦......我要回家......我早知道不跟你来了,又没钱挣!”

他对着枯井大叫:“我是被她拽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正在这时,金米儿觉得后背吹来一阵凉风,背后有个冰凉凉的东西,又拍了她一下。

她惊恐地回头大叫:“你到底是谁?别在这里装神弄鬼!”

顷刻只见,她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再睁开眼来,她心里一沉,脑中嗡嗡作响,此时此刻,她竟然来到了一所医院。

她环顾四方,这个医院她认识,只是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了。她向前走着,见这医院里空荡荡的,四周皆是破旧的墙壁和一间间空无一人的病房。

她惊恐交集,只想立即跑出这所医院。然而,这医院好像迷宫一样,七七歪歪的墙壁上都是血,无论往哪里走,都没有出路。

金米儿慌乱、惶恐、惊惧,唯有拼命地向前奔跑。

在这个迷宫一般繁琐的医院里,她所能做的只是跑!

但见医院里的灯一闪一闪的,一会儿黑,一会儿亮,四周时不时传来人死前痛苦的哀嚎声。

她跑到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房间,房间门“吱”的一声,竟自己打开了。

她缓缓走进房间,眼前一片通堂明亮。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又自己关上了,并且自动拧上了两道锁。

金米儿捂着脸蹲在门口,不停地打哆嗦,浑身都在冒凉气,好似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接下来,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突然之间,房间里灯熄灭了!

她猛一抬头,只见漆黑的房间尽头,隐隐约约坐着一个小男孩,正背对着她。

金米儿心头一颤,只觉这个男孩的身影似曾相识。

小孩缓缓扭过头来,金米儿凝神一望,瞬间头皮发炸,瘫倒在地。

她转头便想要逃跑,可是房间门锁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

她看见了那个男孩满脸的血,样子却根本看不清。他的身上,衣服上,还有地板上,整个房间里,全都是血。这个房间,分明就是一间血屋。

男孩趴在地上,一步一步朝向金米儿爬来,并对着她无声的大笑。

金米儿吓得魂都丢了,她紧闭双眼,脑子登时一片空白。

蓦然间,她想起刚才那小沙弥说的话。

她深提一口气,大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

霎那之间,她的心口顿觉一阵清凉,一股清香的甘露涌入心口,那阵恐怖窒息的感觉逐渐缓解下来。

再一睁开眼来,满脸是血的男孩不见了,医院也不见了。

她暗暗惊诧,连忙环顾四方,此时此刻,她仍然还在那片破败不堪的土墙院落面前。

再一扭过头来,却见吴明正抱头满地打滚。他两眼发黑,脸上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

金米儿连忙将他扶起,摇动着他的身体,大声呼道:“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然而,吴明根本就看不见金米儿,听不见金米儿的呼喊,犹如发了疯一样,只是不停地大叫救命,好像置身在另一个恐怖的世界里。

金米儿迟疑了下,忽对他大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

瞬间,吴明浑身一颤,接着瘫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神识,有气无力地说:“这是哪儿!我逃出来了吗?”

金米儿愣了愣,一时恍然大悟,大声说:“咱们一直在这里!刚才都是幻觉,你有幻觉,我也有幻觉,咱们最害怕什么,就会看见什么!”

“哎呀!”无名忽然捂着腿咬牙说:“我的腿好疼!刚才是不是磕破了?”

金米儿不禁满头大汗,连忙打开手机灯光,撸起他的裤腿查看。

突然间,金米儿瞪大双眼,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叫:“你的腿上怎么会有这个?”

吴明不禁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慌张地说:“什么啊?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腿受伤了?”

但见金米儿站了起来,吃惊地指向他的大腿,说:“你的腿上怎么有块儿血洞?”

吴明顺着金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喘了口气,说:“哦,这是我腿上的胎记。”

金米儿却仍然显得激动万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明的大腿,直看得他心里发毛。

她眼见吴明大腿上的一块儿红色血洞,无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和记忆中李天赐腿上的那对儿血洞,一模一样!

金米儿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说:“你到底是谁?”

吴明一脸的莫名其妙:“你神经病啊?”

他不经意又看向了前方,突然脸色大变,眉毛都立起来了。他颤颤巍巍地指向金米儿的身后,扯着脖子大喊:“那……那……鬼爬出来了!”

金米儿一怔,忙回过头,只见那枯井口,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

九十五章 大头怪物

吴明这声尖叫好似魂都快飞了。他接着大喊:“那……现在是不是幻觉啊?”

金米儿拼命地摇头,惊惶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恐惧一旦突破了心理防线,人是没有思维能力的。这一次,他俩看见了同一个景象,并不是幻觉。

她压抑着浑身的抖动,颤声说:“这……这应该就是它的本来面目……”

此时此刻,井口处伸出了另一只血手,一个恐怖怪异的东西正在往爬上来。

吴明定神一看,登时失声大叫:“我的天啊!这是一个什么怪物?”

金米儿看了过去,只觉脑袋的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手脚冰冷,浑身都僵住了。

眼前这个怪物,头如竹筐一般大,但身子却似两三岁小孩般大小,头的大小将近是身体的三倍。它的全身鲜血淋漓,看不清肤色,头上的绉纹下生满了眼睛,一张嘴,便发出类似猪的哼叫声。它肚子上长着一条血色的尾巴,金米儿仔细一瞧,好似是母子连接的脐带。

金米儿惊恐万状,脑中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李圆那天晚上,看见的就是这个恐怖的怪物,所以才会惊吓过度,导致脑溢血至死?

这恐怖的大头怪物的无数只眼睛在不停地眨动,如一根根充满了千年万年怨恨的钢钉射出,插入人的心口,令人痛苦、恐惧、绝望。

吴明“啊”的一声大叫,吓得都快精神失常了。他想要逃跑,然而两腿像棉花似的,早已经软了,根本使不上一丝的力气。他对着金米儿大喊大叫:“你可害死我了......你可害死我了......早跟你说咱们走吧,我就不应该跟你来......真的有鬼啊......我不想死啊......”

金米儿脑中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更深的疑惑涌上心头,她颤声对怪物大叫:“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人是鬼?我们与你无冤无仇!”

大头怪物看了他们一眼,便一步一步缓慢的向他们爬去。

“救命啊!”吴明的尖叫声回荡在整座皇坟山,然而,方圆十里地,根本没有一个人。

金米儿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拉起吴明便要逃跑。

在这令人恐惧到窒息的时刻,突然之间,金米儿只听身后一阵风吹草动,随后,身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和她说:“别怕,跟我来......”

金米儿一惊,急忙回过头,只见在她不远处的树丛中,躲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对她招了招手,低声说:“快跟我来,我带你跑!”

金米儿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挣开眼来一看,这确实是个小男孩,而且是人,不是鬼。

“小孩!你是谁?”金米儿心想,难道是当地的村民?她骇然之下,再看这小男孩的模样时,更是一阵惊疑,这个男孩的相貌,她看着非常眼熟,只是此时思维混乱,根本想不起来是谁。

小男孩却显得完全超越了他年龄般的沉着冷静,他眉头一皱,闷声说:“你们快跟我跑,难道你要让它吃了吗?”

金米儿一愕,连连点头,眼下情况危急,即使有天大的疑问,也是先跑为妙。她当即提起精神,一把拉起瘫在地上的吴明,大叫:“跟我跑!”

吴明被她拽了起来,正要转身便跑,忽然也看见了这个小男孩。他已被吓破了胆,心中惊恐交集,指向小孩说:“你又是人是鬼啊?”

金米儿忙说:“这是个孩子,也许是当地的村民。”

吴明定神一看,眼前确实是位小男孩。

小男孩微微摇头,凝神看了看无名,说:“我不是村民,我是来找你的。”

吴明“啊”的一声惊噫,“找我?我认识你吗?那......那怪物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忽抬头望向吴明的身后,眼见那个大头怪物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几步的距离了。他当即大呼一声:“跑啊!”

说着,他带头领路,带着他们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去。

吴明和金米儿均是两眼一抹黑,唯有跟着小男孩,越草丛,穿树林,一路向前向前跑,头都不敢回一下,也不知道那怪物是否还在追他们。

他们大概跑了十几分钟,不知不觉,来到了半山腰,眼前一堆堆古青色的瓦砖散落在地。

吴明喘着粗气,蹲在地上问:“小孩,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凝神片刻,便俯身趴在地上,来回用手敲打地面,好似在寻找什么。

金米儿很是奇怪,荒郊野外遇到这孩子,本来就显得十分诡异,更何况,这男孩的相貌,她确实看着眼熟,心想,难道这个小男孩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正要开口问,忽见男孩在一个方位上停住了,并用手擦了擦地上的土,顷刻间,地面上露出一块儿石盖子。

接着,男孩用力将石盖子翻开,往下一看,下面是一条黑漆漆的密道。

他拍拍上的灰土,便即拉起金米儿说:“在这里,你们跟我下去。”

金米儿满腹疑惑,拉住他问:“你要带我们去哪里?你是这村里的孩子吗?”

男孩摇摇头,说:“先跟我去墓室,下去我再告诉你。”

金米儿更慌了,她凝神望向地下那条黑漆漆的隧道,只觉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流迎面扑来。她连忙说:“去墓室干什么?我们不是来盗墓的。”

只听男孩慎重地说:“不是盗墓,是去拿回几样重要的东西。”

吴明一愣,也探头看了看这条密道,连忙问:“什么东西?值钱吗?”

男孩凝视住吴明,欲言又止,也没回话。他脸色一沉,直接拽住吴明和金米儿的衣服,生生将他们拽了下去。

进入密道后,他又将石盖子堵住入口,随即打开了手机电筒,照亮了漆黑的密道。

金米儿和吴明眼前一亮,只见墓道里青石板铺就,上方和侧壁金光闪闪,全是金色的瓦砖。

吴明贪念油然升起,便去扒拉墙壁上的金瓦,口中不住地念叨着:“金子应该值钱,全拿走!这次来都快没命了,再不拿点东西,冤死了!”

金米儿眉头一皱,当即拦住了他,厉声说:“小小年纪,不许盗墓,这是损阴德的事情!”

蓦地里,吴明和金米儿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冷战,但觉墓室的气温比外边要低很多,这里由于常年没有吸收阳光,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怪的味道。

吴明捂着鼻子问:“空气会不会有毒啊?”

只听男孩说:“没有,这地方我已经派人勘察过了。”

金米儿越听越糊涂,但觉得这男孩说话的语气,显得很成熟,与年龄完全不符合。她便问:“你派人勘察皇坟墓做什么?”心里不禁联想:这男孩究竟和皇坟山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的父母也在这里?

吴明此时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紧张地来回踱步。他刚才被那恐怖的怪物吓得六神无主,当即插过话来:“小孩,你是这个村子的吧,刚才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孩凝视住无名,说:“那个怪物,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是你把它带来的,所以还需要你来把它收回去。”

此言一出,吴明与金米儿面面相窥,皆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吴明又是惊恐又是好气,说:“我把它带来的?你神经病啊!我他妈都快被它吓死了!小孩你被这里装神弄鬼啊?这村子怎么除了鬼就是神经病啊!我看你和那怪物是一伙的吧,你们这个村子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阴谋?”

便在此时,他的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只见脚底下,躺着一副人的骸骨。他当即一声大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大喊道:“这是死人!死人!真让我猜中了!你把我们骗到这里,是不是要杀了我们?”

金米儿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步,将吴明拉到自己的身边,紧张地注视着男孩。

男孩却显得不慌不乱,耸了耸肩说:“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你踩到的是盗墓贼的尸体。”

吴明一愣,再低头仔细一看,只见这人的骨头上全是蜘蛛网,身上穿着的衣服竟然是清朝的马褂,可以看出,此人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他惊讶地说:“这真是盗墓贼,清朝的人!这人得死了几百年了吧......”

金米儿见这死人是盗墓贼,不禁松了一口气,只听男孩说:“只要有利所图,就有人敢冒丧命的风险。”

说到这里,吴明更是一阵惊愕,慌张地说:“那......那它会不会诈尸啊......或者这里有什么毒气机关,咱们会不会死啊......”

金米儿脸色骤变,说:“难道,这古墓里真的有诅咒?”

男孩平静地说:“不会,我说了,这地方很安全,我已经派人勘察了很多遍,也许当时这个盗墓贼是被守墓人给杀死的。”

金米儿在一边听着,警觉性地后退了一步,问:“小孩,你到底是谁?这里荒芜一人,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孩沉吟半晌,忽然向前一步,抬高嗓音说:“米儿,你仔细看清楚我是谁。”说着,他拿起手机,便往自己的脸上一照。

第九十六章 古墓灵婴

金米儿顺着光亮凝神望向了男孩的脸,刹那间,她的脸上惊诧万分,当即一声大叫:“哥哥!”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惶惑地说:“不对不对,我哥哥都三十岁了......你怎么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她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正是金鹏十岁的样子。

小男孩看了看吴明,说:“十八年前,我被他用神通法咒护住了心识,要不然,我早就消失了。”

吴明怔了一下,当即“嘿”了一声,“大哥,你们村里的人是不是都有精神病啊?”

金米儿更是懵了,转头看向吴明,问:“你认识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男孩眉头一皱,说:“米儿,我就是你哥哥,现在那个人,已经不是你哥哥了!”

金米儿听到男孩这句话,惊惑不已:“我……我听不明白......你怎么可能是我哥哥啊?”

她一惊之下,再反复端详这男孩,但觉他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和十岁的金鹏一模一样。

吴明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惊愕之余,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孩,她的年龄比你大很多,你不能占人家便宜啊.....”

金鹏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啊,咱们先把东西拿出来,我再慢慢和你解释。”说着,他拉起金米儿,便往前方的墓室走去。

墓室共有两间,大的一间三平方米左右,里面放着石料桌子,石料椅子,还有一个木制的小柜子。并且,这里面还有乌金,剪子和几个奇异的马骨头等物。

另一间小墓室里,有大小两只红漆木棺材,大的长九尺,高四五尺左右,小的不到两尺,棺木已经分离。

吴明环视一圈,不免有些失望,这里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宝物,便说:“这刘备怎么这么寒酸,也没什么值钱的宝贝。”

金鹏摇了摇头,忽指向那口小的棺材,说:“你们把这口棺材打开。”

吴明和金米儿相互一望,均是感到紧张。

只听吴明说:“棺材里会不会有千年古尸诈尸啊?”

金米儿连忙接过话说:“我不是来盗墓的!”

金鹏说:“不是盗墓,这棺材里藏着几样东西,是我让人放进去的,没有古尸。”

吴明和金米儿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金鹏焦急地说:“快点!我的力气小,没时间了!”

二人看他一副不耐烦又坚定的表情,好似这棺材里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是很好奇,便即合力一齐推开棺材盖。

这一瞬间,他们还是紧张异常,生怕这棺材里会冒出来什么恐怖的东西。推开棺材盖时,二人眼睛半睁半闭,直往后退。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睁开眼来仔细一看,只见棺材里空荡荡的,却放着一个包裹。

吴明登时两眼放光,激动地说:“这包裹是不是有什么奇珍异宝啊?”

金鹏说:“拿出来。”

吴明吸了一口气,便颤颤巍巍拿出包裹。他以为这里面会是什么三国时代的物品,可拿起来一瞧,这包裹看着还挺新,不像是历史文物,上面竟然印着英文字,像是近代的物品。

金鹏说:“打开它。”

吴明吹了吹包裹一层尘土,便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样东西,一个金色的铃铛,一把金刚杵,一串佛珠,还有一本泛黄的书。

吴明心下一喜,忙问:“这是什么宝贝?值钱吗?”

金鹏望向他,说:“这都是你的法器啊。”

金米儿大为奇怪,忙问:“他的法器?你认识他?”

金鹏顿了顿,郑重地说:“他就是李天赐的转世,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他!”

金米儿听他说我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震,转念又想到刚才看见吴明腿上那个和李天赐一模一样的血洞。

惶惑之际,她凝视住吴明,说:“是啊,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莫非,人真的有转世......”

吴明心头一阵莫名其妙,只见金米儿的眼睛骤然睁大,又是激动又是惶惑地说:“你是李天赐的转世......真没想到,你和你妈妈竟然都在孤儿院,却谁也没认出谁来。难道,这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你能记得过去的事情吗?你能认出我来吗?”

吴明一错愕,瞧了瞧他俩,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都吓得神经错乱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带上这些值钱的宝贝逃出去!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死在这里!”

金鹏点点头,说:“很简单,拿上这些法器,你去收伏那怨灵!”

吴明指了指自己,张大嘴巴,不禁又好笑又好气:“你说什么?我收伏那怪物?你有没有搞错?”

金鹏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没搞错,你不是凡人,你是菩萨转世,整个世界,只有我知道你在这里!十八年前那晚上发生的一切,也只有我知道!”

听他这么说,吴明直咧嘴翻白眼,吐着舌头说:“好吧猴哥,我是菩萨,咱别闹了成吗,快跑吧。”

便在此时,忽然一声“铃铃铃”的声响,他们低头一看,是金刚铃发出的声音。

金米儿左右张望一番,忙说:“奇怪,这墓室里没有风啊,铃铛怎么自己响了?”

金鹏登时屏气敛息,神色凝重,低声说:“这金刚铃,只有遇到妖魔鬼怪,才会响!”

接着,只听铃声变得越来越急促,再一看,那口大的棺材,忽然“滋啦”一声,动了一下。

吴明与金米儿连连后退数步,凝神一望,只见棺材盖缓缓被推开了,一只血手伸了出来。

金米儿头皮一阵发麻,颤声说:“是那怪物!这棺材通着外边!”

随后,那怪物的头出来了,身子出来了。它从那口棺材里慢慢爬了出来,它头上的无数只眼睛,一眨一眨的流着血,嘴里发出“呜呜……”的恐怖声音。

此时此刻,怪物离他们的距离,不过几步而已。

吴明登时吓得瘫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往后退,根本站不起来了。

见此情景,金鹏却面不改色,大声说:““快把它收了!你的神通法力呢?”

吴明惊惶无措,哭着大喊:“什么神通法力!神你妈啊!怎么办啊!我要死了!”

见吴明这惊恐狼狈像,金鹏很是意外,拽着金米儿连连后退几步,咬牙说:“奶奶的!要是我的六魔钩在,早把这小鬼给收了!”

然而,这怪物爬上来后,却好似有意躲着金米儿,直冲吴明爬去。

金米儿惊恐之际,耳中不断传来这大头怪物的哭泣声。她不禁暗暗感觉古怪至极,但觉这哭声充满了委屈,怨恨,愤怒,似乎有话要说。

她忽然大叫:“这怪物是个婴儿!”

大头怪物停住了,转头望向了金米儿。

金米儿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她提了一口气,大叫:““等等,它好像有冤屈!”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壮起胆来,仰头挺胸上前一步,朗声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冤情就说,我可以帮你伸冤!”

恍惚之际,只听见那怪物的肚子里,发出阵阵瘆人的声音:“……妈妈……妈妈……”

金米儿大声问:“什么?”

怪物还在喊:“妈妈…….”

金米儿仔细一听,只感觉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声音,更像是一群孩子瘆人的哭泣声。金米儿惶惑地问:“你妈妈是谁?是不是有一个老人被你吓死了?你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怪物登时好似被激怒了,他闷吼一声,猛地朝向金米儿扑了过来。

情急之下,金米儿连忙大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

顷刻之间,整间墓室骤然金光璀璨,金米儿手腕上的手珠,好似瞬间被激活了似的,宝珠散发出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宛如太阳照射进来一样。

怪物“嗷”的一声惨叫,那一双双血色的眼睛,皆被金光焚烧,骤然冒起一团黑烟。但见它急忙退回到了墙角,全身缩成一团,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哭声。

金鹏见到这般奇异景象,不禁大呼:“妹妹,你怎么有神通法力?”

金米儿俯看自己全身,见到这身光芒,也是惊奇不已。更奇异的是,她此时已丝毫感觉不到恐惧。她当即向前一步,大声问:“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只见怪物头上的无数只眼睛,忽然不停地眨动起来。她凝神一看,发现每一只眼型都不一样,有的是杏眼,有的是狐狸眼,有的是山羊眼,她一个一个的数着,忽然大叫:“这不是一个鬼!这是很多很多的鬼魂!”

渐渐地,金米儿的眼前,蓦地里出现一副幻象:这是一群因生未生胎儿,还未出生就被堕掉的胎儿。它们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唯有孤独的逗留在人间。它们太小了,就连孤魂野鬼都欺负它。它们只有绝望的哭泣,随后变得愤怒,心中生出了无限怨恨。它们合在了一起,变成停留在阴阳界的一种强大灵体,即不是鬼魂,也不是人,只有等到原本在世的阳寿缘尽后,才能成为鬼魂,再世轮回。

这些灵婴比鬼魂的怨力更大,怨气也会因日渐成长而不断增加。它们流浪在人间,它们嗔恨这世间的一切,它们要复仇!

金米儿大吃一惊,说:“原来,你们都是被堕胎的婴儿!你们妈妈是谁?怎么做才能为你们超度。”

那怪物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似乎有着千年的委屈,万年的怨恨。

金米儿一时独自出神,心想,为什么李圆说看到这怪物后,便知道了李天赐的死因。这些灵婴和梦步萍有什么关系?梦步萍的儿子是李天赐,况且她说她一直都没有孩子。

怪物默默不语,忽然它转过头来,缓缓向着吴明爬去了。

吴明登时傻眼了,大叫道:“你怎么往我这儿跑了!你怎么不追她啊?”他的两条腿吓得不听使唤,只能在地上爬。一时间,那怪物一个劲儿地追,吴明则一个劲儿地爬,来回乱窜,狼狈不堪。

只见那怪物猛地向前一蹿,迎面扑向了吴明。

吴明当即吓得鼻涕眼泪直往下流,失声尖叫:“救命啊!我要死了!”

金米儿回过神来,急忙冲上前去,“不要!”

一瞬之间,只见金鹏拿起金刚杵,一个飞身扔向吴明,大喊:“拿你的法器刺它!”

“什么鬼啊!”吴明惊恐无措的大哭起来,却根本不知所措。

金鹏见状焦急万分,大喊道:“快刺它!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又得等你转世!”

吴明抬头一看,眼前正是那怪物的大头,那无数只滴着血的眼睛,正一眨一眨望着他,血盆大嘴骤然朝他张开了。

极度的恐惧,变成了极度的愤怒。吴明随手举起金刚杵,只听他一声大喝:“我去你的!”便朝着怪物的头刺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神通学院

吴明手中的金刚杵正好刺中了怪物的一只眼睛,一道金光闪过,那怪物痛苦的嚎叫一声,滚倒在地上,一团团黑烟从它身上冒了出来。再一看吴明,却已吓晕过去了。

金鹏见状,很是紧张,立即冲了上去,捡起那本泛黄的书,一页一页的翻阅起来,嘴里不住地嘟囔:“得念咒......得念咒......不然这灵体就魂飞魄散了......这业果要是算在他头上,那他的修行就全废了!”

金米儿一怔,忙问:“念什么咒?”

金鹏紧张的擦着满头大汗,忽然两眼睁大,大声念道:““三恶道众生,听闻解脱咒:阿比甲当噶~”

话音刚落,那怪物“呼呼”的喘了几声粗气,随后,四周骤然刮起一股黑风。金米儿不禁眯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来,却那怪物竟然变成了无数只怪异的眼睛,散落一地,接着纷纷钻进了吴明的裤腿里。

金米儿连忙卷起吴明的裤子一看,见他大腿上的那块儿血洞,渗出了一抹鲜血,而那些怪异的眼睛,却无影无踪了。

.......

吴明昏死之际,忽然感觉自己从身躯里弹了出来,就像坐着火箭一样,直冲云端,不停地往上飞。他回头一看,登时目瞪口呆,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映入眼帘,再一看周边,他已经置身在浩瀚宇宙当中。

“我死了?”

“死后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他心头一阵悲伤又是一阵恐慌,环顾一圈,惊见到地球处不断地涌上来一个个如萤火虫一般的光体,仔细一看,那些都是生命的光体。他们犹如婴儿一般在沉睡,漫游在宇宙的空间中。

眼前的宇宙空间,好像一个大小有限、形状如同足球的镜子迷宫。与吴明印象中的宇宙完全不一样,那看似无限的宇宙,其实只是无数星球、无数地球,相同重复的镜像,造成观测者的错觉,以至于以为那是无边无界的。

他的上下左右,都被镜子包围,他看见无数个自己的影像。每一片镜子里,也有众生的影像。他从一个角度看,是六十岁的老年人,从另一个角度看,又变成二十岁的青年人。

数以亿计的芸芸众生,在一片片镜子里纷纷呈现。所有的生命,分为六种颜色的光。暗白色的光,暗绿色的光,暗黄色的光,暗蓝色的光,暗红色的光,最后一个是雾烟色的光。每一束颜色的光,都有各自的轨道。

突然之间,眼前的镜像一一破碎了,一道金光照向他,他的脚下生出一朵莲花,将他全身包裹起来。一弹指间,他的眼前闪过一道极光,宛如生生世世,无形无尽。

莲花徐徐开放,他惊慌的从莲花里走了出来。

眼前一片金灿灿白茫茫的世界,他闭眼定了定神,再一睁眼,只见这里是一座岛屿,四周一片浩瀚的大海,海的另一端是一片金光闪闪的大陆。大海如镜子一般清澈,金、银、琉璃、水晶、砗磲、赤珠、玛瑙,这些奇珍异宝,随处可见。

他缓步前行,见地面晶莹剔透,金沙铺地,没有砂石和污泥。四处地势平坦,没有崇山峻岭,没有万丈深渊。

他暗暗惊奇,我死后到了什么地方?只觉气候温和,凉爽舒适,不禁令人感觉心旷人怡,清净平和。

他向远处眺望,只见海平面上,有一座巨大的莲花台,矗立着三尊宏伟的光影像,比太阳还要宏伟,但光芒柔和,并不刺眼。

在这个神奇美妙的地方,顷刻间,他的思想好似停滞了一般,担忧,伤痛,愤怒,恐惧,压力,甚至是时间,全部消失,烟消云散,不思过去,不虑将来。

吴明不禁激动得无以言表,欢喜赞叹,“难道我上天堂了?”

他信步前行,只见处处是水池,莲花,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有亭台,楼阁,讲堂,花园,周围皆是由金、银、琉璃、水晶制成的精巧栏杆。

瑰丽的罗网,排列整齐的树,呈现出一幅几何图形,围绕着这里所有的建筑物,美观*。

此时,只见四周莲花纷纷开放。吴明再一瞧,又惊又奇,每一朵莲花里竟然都住着一个孩子,这些孩子好像刚刚睡醒,纷纷走了出来,他们身穿奇特的橘色服饰,空无一人的岛上顿时热闹起来。这些孩子见到吴明,纷纷微笑地和他打招呼,然后,成群结队走向一座奇异的宫殿楼阁。

吴明抬头一望,见这座神奇宫殿楼阁,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又浮于空中,通体皆由各种宝物自然而成,富丽堂皇更胜于世间所见到的一切。

吴明正是惊讶之时,忽见一个相貌俊美的年轻和尚正向他迎面走来。他一惊之下,又不禁感觉这和尚即亲切又眼熟,好似看见亲人一般,可他根本不认识。

他上前一步,问:“这是哪里?”

和尚微微一笑说:“神通学院。”

吴明迷惑的摇了摇头,说:“神通学院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和尚说:“你忘了吗?我可认识你。我叫离苦。”

吴明更糊涂了,问:“离苦?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啊。”

离苦笑着说:“我是过去的你,你是未来的我。”

吴明捂着头说:“神经病啊!你能不能说人话啊?”

离苦并没有生气,摇头一笑:“你会想起来的。”

吴明指向大海另一端的金色大陆,问:“那是什么地方?”

离苦双手合十说:“极乐世界。”

吴明登时“啊”的一声大叫,这次他完全听懂了,心想:“我真的死了?我死后竟到了极乐世界?”

哪知离苦竟然听见了他心里话,拉着他的手说:“你没死,跟我来,我先带你参观参观。”

忽然微风拂来,色彩缤纷的参天大树,顿时犹如百千种乐器,竟演奏起美妙的音乐。随后,天空中飞来百千种奇妙杂色的鸟。这些鸟儿伴随着音乐,共同发出柔和优雅的鸣叫,这声音,宛如顶级歌唱家的天籁之音。

顷刻间,天花缤纷,天空飘落曼陀罗等众妙天花,长长弥漫香气,散发芬芳。花一着地,不须洒扫,自动消失。吴明抬头一望,竟发现天空并没有太阳。

他问:“这里怎么没有太阳,光是从哪里来的?”

离苦说:“这里没有日月,一切万物,皆放光明。珍宝,宫殿,楼阁,宝池,色树,莲花等等都在放光。”

吴明只觉得如痴如醉,神魂颠倒,问:“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难道我成佛了?这地方实在太漂亮了!”

离苦望向海中央的莲花台,双手合十说:“三界无别法,一切唯心造。一切美妙的景象,美妙的声音,美妙的感受,都是无量光佛的心幻化而生,从海中央的莲花台散发过来。在这佛光普照的世界里,你想什么,就有什么。”

吴明惊奇的问:“我想什么,就有什么?”

离苦点头说:“只要佛光在,就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力。”

吴明心想,我想有好多好多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刚想完的一瞬间,只见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在他面前,顷刻间涌现出无形无尽的金银珠宝,竟堆积成山,直入云霄。

吴明激动大叫:“这么多金银珠宝,我发财了!”

离苦说:“我没骗你吧。不过,这里思衣得衣,思食得食,金银珠宝只是用来观赏的。你想听什么音乐,可以让树和鸟儿唱给你听。”

“还能点播音乐啊!”吴明顿觉新鲜无比,不禁童心大起,连忙闭眼冥想。只听大树伴奏,鸟儿歌唱,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泰勒·斯威夫特的流行歌曲。这番景象,滑稽不堪。

吴明不由得拍腿大笑:“太赞了!太赞了!”随后又想入非非,想起了金米儿洗澡的情景。

离苦眉头一皱说:“请远离颠倒梦想。”

瞬间一阵清风拂过,吴明感觉心口一阵清凉,那些念头不由自主都消失了。

他挠挠头说:“咦~我刚才在想什么呢?”

离苦微笑没有回应,领着他接着往前走。

他们走进宫殿,迎面是一处讲堂,讲台底下围坐着孩子。吴明仰头眺望,这宫殿里面竟是巨大无比,别有天地。四周全是藏书柜,这里简直就是书的海洋,数以千万计的书本均摆放在书柜上。

离苦拉着吴明,和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宫殿里响起了明亮的朗读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吴明一句都听不懂,问:“他们在念什么呢?”

离苦说:“他们在学习漏尽通。学好漏尽通,再修习其他神通。”

吴明挠挠头:“什么神通?”

离苦指了指前方,说:“你看。”

吴明抬头一望,只见一个小孩的座位,忽然升起一朵七彩云,云朵缓缓将他凌空托了起来。

“哇!”吴明惊讶赞叹,“魔法啊!”

那小孩洋洋得意,将书本放下,在天上玩耍起来。然而还过一分钟,七彩云顿时消失,小孩“哗”的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咧着嘴直揉屁股。

离苦微笑的摇摇头,说:“修行神境通,心有杂念,就会掉下来。”

见到此番情景,吴明恍恍惚惚的问:“这里是学校吗?”

离苦说:“这里的一切好似不生不灭,唯有莲花的变化是无常的。修行用功,莲花就越念越大,如果有人停止念功,莲花就变得枯萎了。”

正在这时,海中央的莲花台乍然照射过来一道七彩的光柱,宛如一座拱桥,落在宫殿门前。一朵金光闪闪的莲花徐徐绽放,一位浑身散发金光的法师从莲花里缓缓走了出来。

这法师头戴毗卢帽,身穿僧袍,有头发,有胡子,左手持宝瓶,右手持金刚杵。

吴明惊讶地问:“这位神仙是谁啊?”

离苦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说:“不是神仙,他是你和我的老师,心莲上师。”

第九十八章 阿赖耶识

只见法师端目凝神,颇含深意地望向吴明。

吴明望着法师的这张脸,心里一颤,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似曾相识,恍如隔世,刹那间,仿佛过了千年万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已经湿润了。

吴明问:“这位神仙,我们是不是认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是怎么一下子到了这里?”

法师说:“是你的阿赖耶识在觉醒,感应到了无量光佛,被接引而来的。 ”

吴明问:“阿赖耶识是什么?”

法师盘膝而坐,缓缓说道:“光明尊者,我来告诉你。众生皆有八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眼、耳、鼻、舌、身相当于五种感测器,意识是大脑,它会获取前五识的感官讯息,起意造作,分别判断。所以,眼耳鼻舌身意,也称六根。这六根本身没有精神生命,死后,物质的器官躯体便会朽坏,散灭,转化,再成为新的物种。”

“末那识是第七识,称为我识,形成我这个概念。贪,痴,我见,我慢,善念,恶念,你我分别之念,都是我识之念。”

“第八识阿赖耶识,称为心识,是前七识的本体。也可以说是生命历程的记录资料库。一切众生,每一个起心动念,或是语言行为,都会造成一个业种,这种子在未受报前都藏在阿赖耶识中,生死轮回,轮转六道之中。”

说到这里,他凝视住吴明,说道:“你被天魔下了三道魔降咒。这第一道魔降咒,是迷心咒,蒙蔽住了你的阿赖耶识本体。如迷悟众生一样,找不到真实的自己。”

“这第二道魔降咒,是血降咒。使得你上一世,因一个小小的伤口,流血不止,失血身亡。”

吴明只听得头晕目眩,恍恍惚惚,不禁感觉头疼欲裂,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他捂着头自言自语:“我上一世?我上一世是谁?”

法师说道:“你上一世有两件未了的心愿,不惜又堕入了轮回。观世音菩萨把你降生在寺庙,安排你和她再度成为了母子。你看见母亲受苦,心乱如麻,所以没有看清因果。”

正说到这里,吴明忽然感觉眼前一片剧烈的晃动,这番美妙的景象,一切的一切,就像海市蜃楼的泡影一样,正在逐一消散。那法师的样子,也变得模糊了。

他连忙问:“神仙,这第三道魔咒是什么?”

法师接着说道:“天魔重现世间,皆因那孩子。光明尊者,天魔给你降下魔降咒时,你竟秘密为那孩子加持了护心咒,真是难为你了。那一世的宿怨,也该了结了。神通不敌业力,因果循环真实不虚啊。末法时代已经来临,还望你和众位菩萨能够慈悲护法,普度众生!”

此时此刻,这法师的样貌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吴明大喊:“这第三道魔咒是什么?”

法师深叹一口气,说道:这第三道魔降咒,千难万难,最难过的还是这一关……”

隐隐约约之间,一阵梵音回荡在空中:“梵音,白云,梦痕,静修止,动修观,天地无常,回头一望,已是千年万年……那朵莲花,会映出你的前世......”

接着,吴明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你醒醒!你醒醒!”

吴明渐渐苏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此刻天已蒙蒙亮,一缕朝阳照映在他脸上。他忽嗅到一阵女人的体香,环顾一番,竟发现自己正躺在金米儿的怀里。

他迷迷糊糊地说:“我做一个好奇怪的梦,到了一个好神奇的地方……”随即再回想,只感觉头一阵刺痛,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金米儿柔声说:“你醒了就好。”

吴明心头一荡,不禁感觉金米儿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变了。晨光的照射下,但见她肤色白皙,秀美如玉,那对儿水汪汪的双眸正望着他,显得关情脉脉。

吴明脸一红,心跳砰砰加速,心想,“她长得真好看!”

金米儿见他神色古怪,脸上忽青忽红,不免有些担忧,忙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愣了愣,嘿嘿一笑,说:“好像刚睡醒一样,不过还是浑身没有力气。”他伸了伸懒腰,又还想躺在金米儿的怀里,忽想到那个可怕的怪物,连忙问:“那怪物呢?”

金米儿说:“那怪物已经被你刺死了。”

吴明顿时浑身一凛,问:“它在哪里?”

金米儿说:“在你身体里。”

此言一出,吴明当即蹦了起来,喊道:“你说什么?它......它在哪里?”

转头一看,却见在一旁的金鹏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他表情显得很沉重,看见吴明醒来,便说:“醒了?那咱们走吧。”

吴明一头雾水,问:“走?小孩,去哪儿?”

金鹏说:“无*天,神通学院!”

“什么地方?”吴明只听得莫名其妙。

金鹏喘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无*天,是与这个世界平行的另一个世界。那地方,脱离了六道生死轮回,无数世以前,你和众位尊者,在那片净土之上,创办了一个修习神通的道场,所有的转世修行者,都在那里修行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就是神通学院。”

吴明张大嘴巴吃惊的听着,一时间,只觉得眼前这个十岁的小男孩胡说八道,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金米儿忽然站了起来,脸色凝重地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到底是谁?”

金鹏说:“我真的是你哥哥!”

金米儿疑惑的看着他,说:“我哥哥都快三十岁了,你不过是个孩子。这怎么可能呢?”

金鹏无奈的抖了抖手,当即讲起了他和金米儿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家庭的情况,父母的情况。随后,他又将如何偷走金瓶,如何砸烂骨碗,释放天魔的经过,和金米儿讲述了一遍。

吴明在一旁听着,心想,这小孩怎么自称是金米儿的哥哥呢?他比金米儿年岁小多了,哪有这等事情?却见金米儿的表情,显得变得越来越吃惊。

只听金米儿惊叹一声,喃喃自语:“这也太离奇了!”可也无言以驳。

她随即又想到了那白袍和尚,和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奇异现象,心想,我怎么也有这神奇的法力呢?我又是谁?

想着想着,她忽然脸色大变,说:“你怎么还是小孩的样子?现在那个金鹏又是谁?”

金鹏指向吴明,说:“那天晚上,神……不是……天魔并不知道,李天赐偷偷用心语和我说话。他给我下了一道神奇的法咒,我的心识被护住了,不会长大,永远定格在一刻。而现在那个金鹏,已经没有灵魂了,只是一副被天魔操控的臭皮囊。他想利用我的身体,恢复他的色身......”

金鹏接着说:“李天赐告诉我,他会在这里转世,他腿上的血洞,就是他转世的印记。他让我找到他,带他前往无*天的神通学院,祛除天魔给他降下的魔咒,恢复他的神通法力,并且与其他的法师一齐合力封印天魔。”

金米儿听得云里雾里,将信将疑,她沉吟半晌,接着问:“这李天赐不是凡人......你刚才又说他是菩萨,难道你说的是李天赐吗?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金鹏说:“刚才那个大头怪物,其实是一百零八个灵婴,那天晚上,它们本来被李天赐收伏了。可是,天魔给它们下了一道魔怨咒,它们合成了一体,就变成了刚才那个大头怪物!谁知,它们竟跟着李天赐一齐转生走了。那些怨灵喜欢阴气重的地方,便藏在了这皇坟山害人。”

随后他顿了顿,接着说:“自从那晚以后,我一直藏在天魔的身体里。后来,我秘密派王志伟将李天赐的法器也藏在了这皇坟山,就想着有一天能会用上。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让王志伟在这里寻找腿上有血洞的少年。

那天,你说要来天府城找寻李天赐的父母。我就心想,没准李天赐的父母,也是一条线索,便让王志伟去找你。”

他顿了顿,忽问:“你没有见到他吗?”

说到王志伟,金米儿心中的一个疑团瞬间解开了,她不由得惊怒交集,摇头说:“那个王志伟,差点把我强奸了,还朝我们开枪。他只想卷走你的钱跑路。”

金鹏听后勃然大怒:“什么?奶奶的!这个王八蛋!”

随即他大喘一口气,说:“凡是被天魔控制的人,都失去了心识,只剩下被欲望驱使的躯壳。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困在那个腐烂的躯壳里.....”

他忽然俯身挽起吴明的裤腿,说:“万幸的是,有一位法师救了我,他为我加持了一道护生咒,我便恢复了十岁的肉身,逃了出来......李天赐,你能想起来吗?你不是凡人,你是转世修行者!”

吴明惊诧地看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噗嗤”笑了出来:“你们俩在说什么呢?是吓疯了还是小说看多了?”

金米儿也是一脸的震惊,她俯下身仔细地看了又看吴明腿上的血洞,惶惑地说:“没错,这个血洞的样子,我永远都忘不了!你......你是李天赐的转世!”

第九十九章 新征程

吴明傻愣愣地说:“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俩是神经病吧!”

金鹏凝神片刻,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说:“怎样才能让你记起过去的事。”

金米儿心里却是一阵惊奇,一阵迷惑,忽想到那晚白袍和尚和王志伟的事情,正想告诉金鹏,然而一瞬之间,脑中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连忙焦急的说:“那爸爸妈妈会不会有危险?他们可是和天魔在一起!”

金鹏一听她这么说,急得直跺脚,说:“是啊!还有救我的那位法师,也被天魔困在了地狱里!”

他这一着急,便抓起吴明大喊:“李天赐,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能记得无*天神通学院怎么去吗?”

吴明不禁感觉又怪诞又好笑,耸耸肩说:“我只认识霍格沃茨魔法学院,你说的那个什么学院不认识。”

金鹏听出了他是拿自己调侃,抱着头说:“这可怎么办啊?阿布伦卡也死了。世上还有谁知道神通学院在哪里?枉我富可敌国,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吴明一愣,哈哈大笑说:“你富可敌国?哈哈哈哈哈。”

金鹏说:“对我来说,只有钱不是问题。”

吴明眼泪都笑出来了:“钱不是问题?哈哈哈哈哈哈,小屁孩,你们俩先拿钱去看看病吧,这事可不能耽误。”

金鹏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缓缓拿出手机,点开账户余额,在吴明面前晃了晃。

顷刻之间,只见吴明嘴张得都合不拢了。在他眼前,手机上账户的数字一排长长的零,他从右往左数着,一共十几个零。

“百亿……千亿……”

“哇!”

只听吴明一声汹涌澎湃的大叫,声音之大之激动,响彻整座皇坟山,比刚才见到鬼怪还要显得惊骇。

“小孩,这是什么黑科技?肯定是ps的!”他随即夺过金鹏的手机,翻来覆去的查看确认。眼睛越睁越大,嘴也越张越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金鹏再一抬头,只见吴明当即对他谄媚阿臾的笑着:“土豪,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金米儿在旁幽幽说道:“如果真像他说的,他是我哥哥,那么他就是金鹏,顺世集团的老板。”

吴明激动地将手机扔在地上,一把抱住金鹏的大腿:“金大老板,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怎么是个小孩啊?”

金鹏捡起地上的手机说道:“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是你当年护住了我的心识,所以我只能一直是10岁时的样子,不然我现在已经和天魔合为一体了。”

吴明说:“你们刚才说的我也没听懂,但如果你真是金大老板,你把钱转给我点,我才相信。”

金鹏摇头奸笑着说:“钱不是问题,谁能带我去无*天,这钱我都给他也没问题。可惜,你根本就不记得了。”

吴明深吸了一口气,一板一眼地说:“谁说我不记得了!无*天什么学院,我化成灰都认得。那就像去我们家的厕所一样,闭着眼都能找到。”

金鹏一愣,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是神通学院!那晚还是你告诉我的,让我找到你的转世!”

吴明也是一愣,又坚定地点着头:“哦......哦我想起来了!”

金鹏大声问:“那在哪里啊?”

吴明顿了顿,一时间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想来想去,听他们说来说去好像和佛教有关,也不知听谁说过,佛祖好像是在尼泊尔出生的,于是便随口说:“尼泊尔。”

金鹏见吴明忽然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虽然心生疑惑,但他被李天赐加持了护心咒,与他有强烈的心灵感应,这才能凭着感知找到皇坟山,况且吴明腿上的血洞,亦与李天赐的血洞一模一样。眼前这人是李天赐的转世,却是千真万确,不由得他不信。

他一把拉起吴明的胳膊,说:“好!那咱们出发吧!”

金米儿感到有些古怪,连忙将吴明拉了过来,小声问:“你真知道他说的地方吗?”

吴明顺了口气,冲她眨了眨眼,接着和金鹏说:“可是我现在又累又饿,需要休息一下。而且,我这一身脏兮兮的,怎么去?起码得穿的体面点吧。”

金鹏背着手,一副大老板的模样,不耐烦地说:“好吧好吧。”他随即拿起手机,快速发送了一条信息,接着说:“我已经吩咐好了,会有人给我们送来吃穿用品。”

金米儿沉吟半晌,说:“去之前,我还得带他去见见他的妈妈。”

吴明很是意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忙说:“我哪里有妈妈?要是真有妈妈,怎么会在孤儿院,每天有上顿没下顿的。”

金米儿顿了顿,说:“你和慈念居士处的好吗?你了解她吗?”

吴明一愣,见她欲言又止,好似话里有话,急忙说:“慈念居士一直在照顾我们这些孤儿,她人很好,怎么了?她不是你朋友的母亲吗?”

她迟疑了下,说:“其实,她一直在找你,她十分的想念你,你是她心里唯一的牵挂,可是你们却谁也没认出谁来。”

吴明一脸迷茫,不住地摇头:“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和慈念居士非亲非故,我不过是个孤儿......”

只见金米儿脸色变得即柔和又悲伤,她抬头凝视着吴明说:“你......你相信人有轮回转世吗?”

吴明还是摇头,“我哪里知道,这问题太玄乎了......”

金米儿叹了口气,说:“你的上一世,名叫李天赐,是慈念居士的儿子。”

吴明咧着嘴,怔怔地说:“我上一世?你认识我吗?”他不禁想到那吃斋念佛的老妇人,她是那么的慈祥,对他们孤儿院的孩子都很照顾,每次看见她时,内心都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金米儿指向他腿上的血洞,说:“我和你妈妈,还有他,我们所有人都见过这血洞。这世上,不会再有一模一样的血洞。”

吴明又望向金鹏,见他也点了点头。

他惶惑地说:“这是我的胎记,从小就有,这血洞怎么了?”

金米儿说:“你上一世就是因为它才死的。”

吴明不知是真是假,他摸摸腿上的血洞,问:“你们年纪也不大啊?我上一世多大死的?”

“六岁。”

吴明嘞了下嘴,拍拍胸口说:“啊?还好,现在我都快十八岁了,还没死......还没死......”忽又有些好奇,问:“我上一世到底是什么人?”

金米儿凝望着吴明的眼睛,说:“他是个神童,救了我的命,他是这个世上最善良,最好的人。”

吴明怔怔的看着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后,金鹏跟随他们,一同回到了孤儿院。

一夜未归,孤儿院的院长很是担心,只见他站在门口翘首以盼,正要准备报警。

他见到金米儿和吴明归来,这才大松一口气,又不住地埋怨起来:“你带他去哪儿了?”一转头,他又看见了金鹏,好奇地问:“这是你新领来的孤儿?”

金鹏背着手,瞥了他一眼,冷冷说:“什么孤儿?”

随即他仰头打量一番孤儿院,摇头说:“这里又脏又穷,咱们赶紧走吧。”

此时已是清晨,只见梦步萍正在念佛经做早课,见到金米儿,和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金米儿在一旁瞧着,心里一阵酸楚,心想,那灵婴和梦步萍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走向梦步萍,说:“阿姨,昨天,我去了趟皇坟山。”

顿时,梦步萍浑身一颤,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便在此时,忽见一辆大卡车缓缓驶入了孤儿院,卡车后面跟着一辆顶级的迈巴赫轿车。孤儿院的人觉得很新鲜,也不知道来了什么大人物。

只见豪华轿车里走下来一位司机,对金鹏鞠了个躬,说:“小老板!”

随后,卡车里又走下来两人,并将货仓打开。顷刻间,孤儿院内一阵惊叹声。只见货仓里装满了食品用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这些物资看着都很贵,并不像社会捐赠孤儿院的二手物资。

金米儿惊讶地问金鹏:“这些是你叫来的?”

金鹏耸耸肩说:“这些孩子挺可怜的。这些物资全部送给孤儿院吧。我再叫人预备一些咱们上路用。”

吴明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忙对金鹏点头哈腰地说:“大老板,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提,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金鹏说:“咱们走吧,去尼泊尔。”

吴明一愣,说:“现在就走吗?不得先定票吗?”

金鹏说:“不用,坐我的私人飞机。”

吴明张大嘴巴,又惊又喜,已说不出话来了。

他转头一看,不经意看见了慈念居士,喃喃自语:“她真的是我上一世的妈妈?”

此时此刻,孤儿院开早饭了。慈念居士缓缓起身,搭起一个桌子,准备起碗筷,给孩子们盛饭。

吴明不由自主走过去,在一旁打下手。

梦步萍看见吴明,和蔼地问:“孩子,你是不是饿了?你先吃吧。”

吴明忙接过汤勺,摇头说:“不饿不饿,我来帮您干活。”

“孩子,你看咱们这个大家庭,孤儿不孤。”说着,回头对金米儿一笑:“这位姐姐自愿留下来给咱们孤儿院当老师。你说,咱们孤儿院是不是很幸运。只要有一颗阳光向上的心,就会得到更多人的关爱。你看,这不是好心人给咱们孤儿院送来这么多的物资吗?你要好好读书,不要再做那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了,将来你的前途有无限的可能性。”

吴明听着听着,鼻头一酸,心里好似融化了一般,险些哭出声来。梦步萍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令他温情无限。

梦步萍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柔声问:“孩子,你怎么哭了?”

吴明连忙擦拭着泪水:“没事。慈念居士,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您,我觉得好亲切,您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就像……”

梦步萍微笑着问:“就像什么?”

第一百章 异域

吴明默默地低下了头,心想::“她真的是我上一世的妈妈?”

梦步萍静静地看着他,柔声说:“孩子,你究竟是怎么了?要是心里有什么事儿,和我说说。”

吴明有些忍不住了,憋着通红的脸说:“我感觉您就像……妈妈一样……”

梦步萍不由得心头一颤,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就是你们的妈妈……其实我……我曾经也有个儿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了……”

这一幕,只瞧得金米儿泪流满面,感触万千。她迅速扭过头擦拭眼泪,生怕让梦步萍看见。

梦步萍转头看向金米儿,脸上流露出一丝惶惑,连忙走上前问:“孩子,你去了皇坟山,见到什么了吗?”

金米儿低头不语,心里却不禁纠结起来,忍不住抬头问:“阿姨,李天赐是您领养的,这么多年,您真的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梦步萍听到这句话,脸上顿时僵住了,她万没想到,金米儿会问她这个问题。只见她脸色煞白,缓缓坐在椅子上,独自出神,仰天发呆。

金米儿见状,忙低声说:“阿姨,对不起,您不愿说就不说了,我也是随口一问,您别多想。”

过了久久,梦步萍深叹一口气,黯然自语:“我不能生育,我曾经走访了很多的医院去检查,但是始终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显得迷茫又惶惶不安,“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是厂里的领导......为了我自己的前途,曾经逼人堕过胎......很多人......很多人......也许,这是我的报应吧......”她又凝视住金米儿,问:“你在皇坟山,究竟看见了什么?”

梦步萍的这一番话,如晴天霹雳,直戳入金米儿的心窝。她的内心即震惊又惶恐,一想到那个大头怪物,好似什么都明白了。

她沉思片刻,忽一把握住梦步萍的手,说:“阿姨,好人有好报!您现在积德行善,每天照顾这些孤儿,老天是不会瞎眼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她回头看了看吴明,接着说:“我们回来以后,会告诉您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要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情?”梦步萍一愣,见金米儿欲言又止,更是迷惑,也看向了吴明,笑着问:“孩子,你和这姐姐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吴明也是一愣,连忙看向金米儿,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见金鹏在一边不耐烦地来回踱步,忽催道:“快点啊!咱们先办正事,唠家常以后有的是时间!”说着,他走过来一把拉起吴明的手,急不可待地说:“咱们出发吧!”

吴明眼珠一转,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现在这个样子,神通学院是不会让我进去的?我们学院有规定,衣冠不整,不准入内。”

金鹏感到很诧异,皱着眉问:问:“怎么神通学院还讲这一套?真的假的?”

吴明表情严肃地点头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套到哪里都管用。我需要穿新衣服,必须是名牌,越贵越好!”

金鹏斜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好吧好吧,我先带你去买衣服。”

金鹏、吴明和金米儿,乘坐着豪华的迈巴赫轿车,一路来到市中心最大的购物广场。

吴明进入商城后,显得激动无比,彻底撒了欢。他一路狂奔,将过去幻想拥有的世界名牌,路易·威登,爱马仕,乔治·阿玛尼等等……通通买了一遍。

他换上一身名牌服饰,对着镜子兴奋的照来照去。这位衣衫褴褛的少年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位翩翩贵公子。

随后,他又对金鹏嚷嚷肚子饿。

金鹏无可奈可,便将他们带到了一家高档的餐厅吃饭。

顷刻间,吴明便点了一桌子的饭菜,有鲍鱼,龙虾,雪花牛肉,鱼翅捞饭,几人根本就吃不了。

金鹏在一旁见他狼吞虎咽的吃着,不住地摇头说:“你到底是不是李天赐转世啊?难道我找错了人?”

金米儿却显得很平静,只是低头沉思不语。这两天,她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找到了李天赐母子,遇到了那个神秘的和尚,遭遇了那个大头怪物,又莫名其妙见到了十岁的金鹏。

一时间她心潮澎湃,又感觉心力劳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金鹏随手拿出包裹里的几件法器,一并放在餐桌上,说:“你的法器,现在物归原主。”

金米儿呵呵一笑,见到这几件法器甚是有趣,有些童心未泯,随即将菩提念珠挂在了吴明的脖子上。

吴明咧着嘴说:“土死了!土死了!”

便在这时,只见菩提念珠,顷刻间渐渐变色,一颗一颗的从黑色变成了玉白色。

金鹏瞧着惊叹不已:“这念珠一百零八颗,我偷来时全是玉白色,你死了以后,就都变成了黑色。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变了回来。看来你还真是他的转世!只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吴明撅着嘴说:“呸呸呸!什么我死了我死了的。我活得可好了!我要活他个长命百岁。”

金米儿微微一笑,忽然眉头一皱,说:“也不知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金鹏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咬着牙说:“他们每日都和魔鬼在一起!可是......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他们啊......必须赶紧将他带到神通学院......只有他们能够阻止天魔......”

一瞬之间,他瞳孔骤然放大,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好似丢了魂一样。

金米儿一怔,起身大叫:“你怎么了?”

她见金鹏脸色煞白,像是生病了一样,连忙抓起他的胳膊使劲摇晃。

只觉金鹏浑身一颤,便如梦中惊醒了似的,额头上的汗珠岑岑而下。

金米儿惊慌地问:“你是生病了吗?”

金鹏摇了摇头,愕然不语。

“出发吧!”

他一口饭也吃不下,立即站了起来,戴上墨镜,一副成人大老板的姿势,显得即有趣又滑稽。

迈巴赫轿车直接将他们送入了机场商务航站楼。车门一开,只见一台小型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两位年轻靓丽的空姐正站在机舱外微笑相迎。

这情景,吴明直瞧得张口结舌,只觉得全身飘飘然然,快活无比,不禁背起手来,学着金鹏大老板的姿势,有模有样的步入了机舱。

私人飞机机舱不大,只够五六个人乘坐,却很奢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头等舱沙发,酒饮吧台,平板电脑,游戏机,应有尽有。

吴明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更别提私人飞机了。他如刘姥姥入大观园一般,眼花缭乱,兴奋不已。

两位空姐缓缓走来,为他们送餐送茶,询问情况。

金鹏和她们安排好行程后,便独自倒头闭目养神。

吴明则显得很精神,耳热眼花的。一会儿坐在吧台上喝酒,一会儿又玩起了游戏机,一会儿又和漂亮空姐搭讪起来。

飞机起飞后不久,金米儿和金鹏纷纷睡着了,只听得机舱里鼾声一片。

吴明见他俩都睡着了,一个人打起了小算盘。

他心想,到了尼泊尔,若他们问起来神通学院怎么去,该怎么回答?他根本就没有出过国,更没有去过尼泊尔。

然而,他好不容易傍上这个小土豪,又怎么舍得让他就这么跑了。想来想去,唯有施展延战术,给他来个模棱两可,先跟着这小土豪吃香的喝辣的,好好玩上它一个月再说。

不知不觉,飞机徐徐降落在尼泊尔首都的机场大道上。根据金鹏的交待,飞机的工作人员已经联系好了当地的一个司机。

金鹏和金米儿纷纷醒了过来,没一会儿,机舱门打开,一股热浪袭来,这里比天府城要热上许多。

司机直接开来了一辆豪华越野车过来接机。

几人上车后,司机便用英语问:“老板,请问你们要去哪里?”

金鹏连忙问吴明:“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去无*天应该怎么走?”

吴明拍了下脑门,若有其事地说:“我记得是在一片菩提树的密林之中。”

金鹏顿了顿,忙问:“哪片密林?”

吴明环视一番四周,只觉得这个地方比天府城显得落后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原始的泥土气息。

他有些失望,不免后悔为什么不告诉金鹏那个神秘地方在纽约巴黎那些大城市呢?

他耸耸肩说:“总之是有菩提树的密林,我只有到了那里才认识。”

这一下可把金鹏给为难住了,他焦急地说:“这你让我们上哪里找啊?你是不是不认识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吴明摊摊手说:“慢慢找呗。尼泊尔又不大。”

金米儿在一旁瞧着,摇头叹了口气,却已猜出七八。可她转念一想,尼泊尔乃是众神之国,佛陀的出生所在地,并且隐隐之中,心里有一股奇特的感应,他们将在这里发生些什么。

她便说:“哥哥,反正咱们也来了,不妨在这里找找看吧。你说的那个地方,确实也没有人会知道啊。”

金鹏很无奈,便和司机吩咐,开车带他们寻遍整个尼泊尔境内所有菩提树林。

一路前行,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街区满是环绕的宫殿和神庙,仿佛迷离穿梭在现实与幻象之中。

第一百零一章 众神之国

他们通过车窗望向外边,林立的古迹建筑、精美的雕刻和神秘的寺庙,这座城镇感觉神秘又古老,散发着浓厚的历史气息。只是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到处摆地摊的小商小贩,随处休息的人影,踢足球的孩子,乌压压的鸽子群,还有牛、羊、狗、猫等,又让这个古老的城镇广场热闹得像个大集市。

他们的目光,被前方一座宏伟的神庙吸引住了。只见神庙面前,有一条不起眼的河流,河边有一个火化台,缕缕青烟缓缓飘向了天际。河对岸的庙宇边,人们静静地坐着,一股子浓烈的枯焦异味扑鼻而来。

这些教徒好似看淡了生死,对他们而言,死亡是另一个轮回的入口,熊熊烈焰中,灵魂进入新世界。火化现场,没有哭泣,只有静默和肃立,仪式简单而*。

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去,骨灰被人们撒入了河中,顺流而下,有人游泳洗澡,有人洗菜洗衣......

金鹏摇头说:“这里的条件太差了......”

便在此时,很多信徒涌向了神庙门口,好像在搞祭拜活动。神庙周围,蓦然间出现几个装扮奇异古怪的人,他们蓬头垢面,脸上都涂抹着花纹,裸露在外的身体,涂上厚厚一层尸灰,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破旧不堪的布条,遮挡住下半身。

其中有一人躺在布满钉子的铁板上,另一人行走在烧得通红的火炭上,还有一人,将自己的手臂高高举起,一直没有放下,那只手好像都长畸形了。

金米儿看得不寒而栗,问:“这些是什么人?”

司机说:“这些人是当地信奉神的苦行者。”

金鹏问:“他们在干什么?”

司机说:“这些教徒,以自我折磨的方式来表示虔诚,成为苦行者,千金散尽,抛家弃子,远离世俗和尘嚣,把物欲完全封闭起来,以一种极端、甚至自虐的肉体折磨的形式,获得精神的解脱、灵魂的净化。他们觉得身体是罪孽的载体。只有将物质需求降到最低,才能获得神的庇护和恩赐。”

金鹏听着愣了愣神,冷冷一笑,说:“折磨肉体?这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

吴明在一边也看得惊诧不已,惶惑地说:“苦行?为什么要自找苦吃?”刹那间,他不由得独自出神。

汽车开到这里,空气中处处弥漫起烟雾和刺鼻的味道。

金米儿捂住鼻子,看向金鹏说:“这倒和哥哥的顺世享乐理论正好相反,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金鹏微微摇头,仔细望向那几个苦行者,又转头看了看那座神庙,忽然脸上一阵惶惑:“咦,这里怎么会有顺世集团的人?”

金米儿忙问:“哥哥,你看到了什么?”

蓦地里,金鹏的心突突跳个不停,眼前骤然一阵漆黑,一阵诡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金鹏心下一惊,连忙捂住耳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便在这时,只听金刚铃突然发出了“铃铃铃”的响声。他们三人面面相窥,齐声说:“奇怪?”不知为何,他们均感觉到这个地方,处处散发着诡异古怪的气息。

金鹏压低嗓音,凝重地说:“我感觉这里不太正常,咱们快点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司机便即一脚油门加速,快速离开了这里。

汽车行驶在尼泊尔境内的各处树林,不知不觉,来到一片村庄。

只见整个村庄有几颗参天的菩提树,雪山云海,绿野田园,像是遗落在山间的秀美的世外桃源。

金鹏问:“这是哪里?”

司机说:“这里离蓝毗尼已经不远了。”

吴明显得兴致勃勃,问:“蓝毗尼是什么地方?”

金米儿插过话说:“这个我知道,蓝毗尼是佛祖释迦摩尼出生的地方。”

金鹏瞥了一眼吴明,说:“哎我说,你连蓝毗尼都不知道,你是真认识神通学院还是假认识啊,你可别诓我们。”

吴明愣了一下,连吸一口气:“蓝毗尼嘛,我当然知道是佛祖出生的地方。我就是想考考你们。”

正说着,前方的道路上,赫然围满了成千上万的人。

他们很是奇怪,一齐探头向前眺望。仔细一瞧,有欧洲人,有日本人,有印度人,人群中嘈杂着各式各样的口音。前方三百米处,围起了一条长长的护栏,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都在护栏外站着,手拿各式各样的摄像机,好像在拍摄着什么。

再一看,四周涌上来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纷纷对着护栏前方五体投地的跪拜。

金米儿好奇地问:“他们在干什么呢?”

司机也不知道,几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走下车凑上前去观望。

只见纷乱的人群中,有记者,有医生,有学者,有僧侣,还有维护秩序的警察。大家均表现得异常兴奋,似乎看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

他们走到围栏处,再往前便禁止通行了。

金鹏显得很生气,沉着脸大叫:“妈的,竟然敢拦老子的路。你们知道我是谁啊?”

金米儿急忙拦住金鹏,便凑上前去和人搭讪。

一位英国记者和他们说:“这里有一位神奇的灵修少年。”

金米儿用英文问:“灵修少年?和苦行者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这可比苦行者神奇多了!”

说着,他们一齐探头向围栏里眺望,放眼望去,只见围栏里五十公尺处,有一颗菩提树,树下盘膝而坐一位少年,年若十七八岁,闭着眼睛,头发长长的,竟一动不动。

这少年与苦行者确实不一样,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只是闭着眼睛,好像死了,又像是睡着了一样,隐隐约约能看见他微弱的呼吸。

一位白人医生激动地说:“我们在这里都十个月了!这少年坐在那树下,不饮不食,也不上厕所,一动不动。”

金米儿觉得不可思议,说:“这怎么可能呢?”

只听金鹏一声惊噫:“啊!”他接着说:“我记得李天赐在学校的小树林,也是用这种姿势坐着。这是在修行什么法术吧?”

医生说:“我是这方面的专家,通常人体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四天就会肾衰竭死亡,吉尼斯记录一个人在没有水的情况下最长活十八天。能活十个月绝对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我们人类的认知还是很有限的,现代我们掌握的科学知识,根本无法解释。”

金米儿问:“会不会他晚上偷偷离开树,从别处取得水和食物?”

旁边的记者说:“我们为了探究真相,这台摄像机一直对着他,一个月不间断,每天都有专人在这里盯着,摄像机是不会说谎的!他确实一动未动。他半小时只吸三口气,咽一次口水。”

医生接着说:“据当地人相传,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六年了,严寒酷暑,风水日晒,始终保持着这种静坐姿势。”

“而且更神奇的是,夜晚在五到十度的低温下,他还不时淌出汗水,说明体内生理机能运转良好,甚至有如运动一般地发热,让身体不致在低温的环境下失温。他是不是掌握了什么古老的禅修方法?如果解开这个谜,人类对于人体的认知,会是一次质的飞跃!”

记者说:“前天晚上,有五十九个人亲眼目睹,他的胸膛冒出火焰,接着他整个人置身火光之中,却毫发无损。火焰烧掉了他的衣服。我们给他送衣服,他不要。随后一道金光闪过,他的身上忽然有了这件橘黄色的僧袍。”

金米儿一声惊叹:“啊!还有这等事?”

记者拍了拍摄像机,说:“这神奇的景象我全都录下来了,还能有假?他还和大家说,请大家保持安静,让他专心冥想禅修。这围栏是我们大家义务帮他围起来的,防止有人打扰他。”

此时只见周围有很多朝圣者,纷纷五体投地的叩拜,大声呼喊:“他是佛陀转世!他是佛陀转世!”

记者说:“这里离佛陀出生的蓝毗尼很近,大家都在传言,他从早到晚不吃不喝闭着眼睛坐在菩提树下,仿佛就是两千五百年前释迦摩尼悟道成佛的情景。

金鹏听着听着,脸上由惊讶转为兴奋,拍了拍吴明说:“李天赐!你还真的找到了!”

吴明傻眼了,他不懂英语,只听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摸了摸脑袋问:“找到什么?”

金鹏说:“通往无*天神通学院的入口,应该离这里不远了......那少年和你一样,也是位转世修行者!”

吴明咧嘴说:“不会吧?这就找到了?”

金鹏心情一激动,猛然向前一跨,便翻过了围栏,快步向前走了过去。由于他的个子太小,一时间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

突然之间,只见那少年站了起来。他睁开了眼睛,横扫了一圈。

刹那间,四周哗然一片。

现场记者们连忙冲了进入,将话筒举得高高的,现场登时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待着少年开口说话。

只见少年的目光落在了金鹏身上,那双眼睛突然射出了两道金光,一瞬之间,众人皆被光芒晃了一下眼睛,谁也没看清状况。

忽听少年大喝一声:“是你!听闻金刚降魔咒,唵班札巴聂吽~”

第一百零二章 转世灵修少年

顷刻之间,少年面前金光乍现,光影幻化成一把无坚不摧的金刚杵,腾空而起,对准了金鹏。

金鹏瞬间吓傻了,瘫倒在地大喊:“好汉!饶命!”

事发太过突然,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光线有些晃眼,有的人在揉眼睛,有的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警察连忙冲上前来,深怕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这位灵修少年和金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明和金米儿见状,连忙也冲了上去。

金米儿大声问:“出什么事儿了?”

少年并没有理会其他人,他的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金鹏。

现场一片寂静。

忽然,只听少年大喝一声:“你还认得我吗?”

吴明和金米儿暗暗惊诧,这少年竟然说的是中文,而尼泊尔人通常说的是尼泊尔语和英语。他说的这句话,除了吴明、金米儿、金鹏三人,在场其他人根本就听不懂。

然而,这位灵修少年被当地人认定为佛陀转世,所以大家均对他毕恭毕敬的,谁也不敢造次。

金鹏骇然之下,也是一阵疑惑,便颤声问:“你会说中文?......我不认识你啊......”

少年皱了下眉,说:“中文,英文,印度文,我都会。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

金鹏惶惶地问:“咱俩见过面吗?”

少年怒视住金鹏,说:“在上一世,我是被你害死的!”

金鹏心头一震,他凝神望向少年,仔细回忆起来。

过了半晌,他忽然脸色大变,失声大叫:“你的眼神......眼神......你不会是他的转世吧......”

少年淡淡地说:“你想起来了......”

金鹏恍惚之间,蓦地里想起了童年的那一段经历,只觉得恍如隔世,幽幽叹了口气,说:“你听我解释,害死你的人不是我......那不是我......”

少年却并没有罢手的意思,他哼了一声,指向金鹏喝道:“天道好轮回,今天咱们又见面了!”

“慢!”

然而还没等金鹏说完,只见金光一闪,金光杵猛然飞射刺向了金鹏的心口。

金鹏登时吓得满地打滚,大呼救命。

千句一发之际,吴明飞身挡在了金鹏面前,大声说:“不要伤我老板!”

“小心!”少年大惊,急忙收手。

然而一切不过就在毫厘之间,那柄金刚杵“嗖”的一下,便刺入了吴明的胸膛。吴明一阵惊慌,只觉得胸口好似涌进来一股子凉风,他再低头一看,那柄金刚杵,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少年登时大惊失色,迅速跑上前去,俯身扶住吴明,惊慌地问:“你怎么样了?”

却见吴明摸了摸胸口,又揉了揉眼,惊奇地说:“你是变戏法的吧?”

少年见他并未受伤,当即大松一口气,随后又是一阵吃惊,说:“这金刚杵,无坚不催,能够摧毁这世间最坚硬的物质。你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吴明嘿嘿一笑,站起身来歪着头问:“你刚才扔过来什么东西?”

便在此时,金米儿也跑了过来,她连忙扶起金鹏,又搀扶住吴明,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吴明对她咧嘴一笑,说:“你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啊。”

金米儿脸一沉,紧张地说:“又贫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亲眼目睹了这少年施展的神奇法术,又觉得少年和金鹏之间好似认识,蹊跷的很,他们不过和这少年萍水相逢而已。

吴明挠了挠头,看向那个少年说:“我不知道,这位好像是变魔术的。”

但见金鹏脸色愕然,他慌慌张张后退了几步,显然很是害怕那少年,口中不住地念叨着:“那个大和尚......那个大和尚......”

吴明一头雾水,走上向前问:“老板,你认识他吗?”

金鹏转头望着吴明,神情恍惚地说:“你还记得那个大和尚吗?”

吴明一脸的莫名其妙,说:“老板你又怎么了?”他扭头望向那少年,“你怕他干什么?”

说着,他板起脸来,对少年说:“变魔术的,我们老板哪里得罪你了?”

少年脸色一沉,凝重地说:“我在禅修之中,曾进入到自己的阿赖耶识,我看见了自己的上一世,是你害死了我!”

吴明一愣,险些笑出声来,“变魔术的,你们尼泊尔怎么也有碰瓷的,你是不是想坑我老板的钱啊。”

金鹏擦了擦一头大汗,诚恳地说:“修行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你听我解释,你看,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有长大?”

少年皱着眉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讶,说:“是啊,按理说,整整过去了十八年了,你怎么还是害死我时的样子?”

他随即凝神一望,脸色显得更是惊异,说:“你身上竟然有两道神通法咒,法力都在我之上,一道护心咒,一道护生咒。这是怎么回事?”

金鹏说:“大和尚,听我慢慢和你解释。”

少年沉吟半晌,说:“我叫欢喜,那个大和尚已经死了!”

金鹏说:“好吧,我把前因后果告诉你。”

欢喜四下张望一番,他这才发现,这里的所有的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他微微摇头,说:“这里人太多了,太吵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正说着,他忽然口念法咒:“阿弥陀佛,神境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霎时之间,吴明、金米儿、金鹏,感觉身体莫名的随风移动起来,“唰”的一眨眼间,几人已经来到丛林深处,再一回头,他们早已远离了人群。

几人不禁感觉神魂颠倒,皆愕然相顾,随即一阵惊叹。

吴明兴奋地大叫起来:“变魔术的,这是什么魔术?”

欢喜说:“不是魔术,这是神境通。”说着,他凝神看向金鹏,问:“你怎么还是小孩的模样?”

金鹏喘了一口气,忽然随即拉住吴明说:“你还认得他吗?”

欢喜望向吴明半晌,随后摇头说:“不认识。”

金鹏“咦”了一声,说:“大和尚,他李天赐的转世,你不认识他吗?”

欢喜还是摇头:“李天赐是谁?”

金鹏更是疑惑,说:“你上一世就是来找他的,你抱着那个金瓶,在我学校门口的小树林等他,然后你们两个人在小树林里嘀嘀咕咕的。你还教他打坐,就像你刚才那样,你都忘了吗?”

欢喜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定睛看了看吴明,说:“我不认识他,他的前世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金鹏心下奇怪,问:“那你怎么记得我?你都记得些什么?”

欢喜顿了顿,但觉他也是显得充满了疑惑。只听他说:“我在菩提树下静坐禅修多年,就是为了能够进入到自己的心识,记起自己过去世。可是,我还没有修炼成。我冥想到自己过去世的死因,便看见了你,就是你现在的样子!你把我引诱到马路上,让车撞死我。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碰到了你,这难道也是因果轮回?你倒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鹏大喘一口气,瘫坐在地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告诉你,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发生了很多事情……”

于是,他便将自己如何偷走金瓶,如何释放天魔,又是如何逃脱的,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从欢喜惊诧的神情之中可以感觉到,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知道。

金鹏思索片刻,只觉这少年好似拥有极其高深的法力,不禁显得很激动,忙问:“他们怎么都叫你佛陀转世?你是佛陀转世吗?”

在一旁的金米儿和吴明虽然听不大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知道他和金鹏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倒也对这个问题颇感兴趣。

只见欢喜连连摆手,慌张地说:“不是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转世修行者。”说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每天在那颗树下禅修悟道,却没想到引来了这么多的围观群众。”

金鹏不禁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去过无*天吗?”

欢喜一怔,问:“你也知道无*天?”

金鹏心下一喜,忙说:“无*天在哪里?”

欢喜却摇头说:“我的修行尚浅,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并没有去过无*天那片清净*的净土。”

金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原来这个少年并没有去过无*天,他惶惑地问:“你的法术是哪里学来的?”

这时金米儿插过话来问:“听他们说,你坐在树下整整一个月不吃不喝,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欢喜说:“我六岁那年,有一位法师找到我。他说我是转世修行者,于是他每天都会传授我神通修习的方法。他让我坐在那颗菩提树下,并教授我冥想禅修的方法;他说,待我修行到能够进入到自己的心识,就能记起过去世的一切。那时,他就会带我去无*天修行。这些年,我没有一日懈怠的勤修,就是为了能够前往无*天。”

金鹏微微一惊,说:“那法师有没有告诉你,无*天怎么去?”

欢喜低头沉思片刻,说:“老师倒是和我说过通往无*天的入口。”

第一百零三章 神庙广场

金鹏精神一振,忙问:“在哪里?”

欢喜说:“Ama Dablam.”

“什么地方?”吴明英语不好,完全听不懂,忍不住插过话来问。

金米儿说:“阿玛达布朗峰,海拔六千多米,在尼泊尔珠峰地区的群峰之间,那里可以看到世界中四座最高峰环绕四周,卓奥友,洛子峰 ,珠穆朗玛峰和马克鲁峰。AmaDablam世界上最美丽的雪山,被称为母亲的项链。”

吴明“哦”了一声,笑嘻嘻地说:“哇,你好棒啊!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金米儿拿起手机,也笑嘻嘻地说:“刚刚上网查的。”

金鹏却是惊喜交集,不禁拍了拍吴明,激动地说:“看来还真的在尼泊尔,而且在海拔这么高的雪山上!”

吴明歪着嘴说:“不会吧,老板,这人就是个变魔术的,是不是骗子啊?”

金鹏一脸肯定地说:“千真万确!他和你一样,也是转世修行者!”

欢喜疑惑地看着金鹏,说:“老师说,无*天根本不在我们这个时空里。那是与我们平行的另一个时空,雪山之巅是从这个世界穿过那个时空的唯一通道。不过,凡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只有转世修行者,才能看见入口。”

金米儿很是好奇,便问:“不在我们这个时空,那是什么世界?”

欢喜说:“法师说,我们这个世界叫欲界天,欲界天外,还有*天,*天外,还有无*天。到了无*天,也就脱离了六道轮回……”

再看吴明、金米儿、金鹏几人,皆是哑口无言。

众人沉静了片刻,欢喜忽然问:“现在是什么年月?”

吴明笑了笑,说:“2015年啊。”

欢喜深吸一口气,低头自言自语:“没想到,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菩提树下,静坐了六年......”

金米儿说:“这太神奇了,你这六年一动不动,不吃不喝,是怎么做到的?”

欢喜说:“非想非非想,不被外界和感官干扰到我的心识,就能将肉身的需求降到最低。”

金米儿皱起了眉,一时间半知半解,她仔细地看了看欢喜,也不知他和金鹏之间,为什么会认识,见他不过是个与吴明年若相当的少年,却有如此神奇的法术,更是心里一团迷雾。

欢喜也看向了金米儿,忽然他的脸上流露出惊诧之色,说:“你也是神通修行者?”

金米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欢喜说:“你的身上有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你并不是凡人!”

听他这么一说,金米儿心头微微一惊,想起自己发生的奇异现象,这少年莫非真的看出点什么来了?

只听吴明呵呵一笑,说:“变魔术的,下一步你是不是要给我们算命,或者带我们去什么神奇的地方,然后好好宰我们一刀,对不对?”

说着,他回头对金鹏说:“老板,没什么事儿咱们走吧,这小子是骗钱的,鉴定完毕。这种人我见多了。”

然而,当他看向金鹏时,忽见到他面露土色,两眼发直,浑身不住地抽搐,豆粒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

吴明一惊,忙问:“老板,你怎么了?”

金米儿转头一看,也感觉金鹏不对劲,大叫:“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金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颤声说:“不管怎样......快点找到无*天......我……我快撑不住了......”

金米儿更是担忧,问:“你出了什么事儿?”

金鹏摇摇头,神情变得恐惧又惶惑,他小声说:“你看看我的样子......我都三十岁了,还是十岁的身体。我……我……我感觉我快消失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它!它在找我……”

金米儿问:“谁在找你?”

过了一会儿,金鹏忽然舒了一口气,他擦了擦汗,诚恳地和欢喜说:“既然你也是修行者,咱们一起走吧。”

欢喜想了想,说:“好吧,我和你过去既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必有因缘。不过我要先回趟家,我已经六年没有回家了。”

为了避开人群,金鹏和司机联系,约定在密林的另一处出口接他们走。

他们几人回到车上,司机看见欢喜,又震惊有兴奋,尼泊尔人都有宗教信仰,他连忙跪地叩拜:“佛陀转世!您是佛陀转世吗?”

欢喜将他扶起,说:“我不是佛陀,我只是一位普通的修行者。”

他们一路乘车返回了市区,走着走着,月上梢头,天渐渐地黑了。

此时此刻,几人都打起来盹儿。司机开了一天的车,也不禁打了一个哈欠,便摇下车窗透透气,忽闻到一股浓烟扑鼻而来,道路前方一片浓浓的烟雾,显得朦朦胧胧的。

他感到奇怪,一边按着喇叭,一边继续驾车穿过浓烟,眨眼之间,穿过了层层烟雾,只听得几人“哇”的一齐惊叹起来。

谁想到,烟雾后尽是一片灯火辉煌的景象。几人顿觉眼前一亮,汽车已经行驶在一片繁华的城市谷地之上。

这里是一座具魅力并维持中世纪面貌的古城,色彩形状各异的陶器一路铺开,还有那一扇扇雕刻精美的孔雀窗,琳琅满目又极其壮观。这一切好似穿越了千年,依然栩栩如生。五光十色之中,砖红色却是这座城的主色调。

但见街区满是环绕的宫殿和神庙,迷离了现实和幻象,似乎能轻易让人激动得听到自己久违的心跳声。城市之心是片方形的神庙广场,有着不同时期风格的各种建筑。谷地中最高处,是一座印度风格的神庙。

他们一齐定睛望去,只见神庙上写着几个英文字母“神女院”。

金米儿好奇地问:“神女院是什么地方?”

司仪疑惑地摇了摇头,说:“在尼泊尔,无论是印度教徒和佛教徒,一向共同崇拜处女神。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纪的马拉王朝,后被沙阿王朝继承,根据印度教圣典,女神是难近母智慧女神的化身,亦是力量神的象征。

活女神被人们相信是印度王权力和庇护的神源,也是其教徒的精神支柱。人们认为,活女神能保佑尼泊尔国王和人民,给人们带来和平和繁荣。尼泊尔上至国王,下至百姓,对活女神的崇拜都很虔诚。只是......”

司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惶惑,说:“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不认识......”

司机一边说着,金米儿则一边将他的话翻译给吴明听。

吴明若有所思的听着,说:“这司机迷路了。”他忽然捂着肚子说:“我饿了,要不咱们下去找地方吃点东西吧,另外,我也想看看那女神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漂不漂亮。”

他又对欢喜眨了眨眼,说:“你是不用吃饭的吧。”他总觉得欢喜是个骗子,便故意调侃了他一下。却见欢喜皱了下眉,疑惑地说:“......这是什么地方啊?”

金鹏和金米儿也感到有些饿了,几人商量了下,便决定下车吃点东西,在这里转一转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出发前去雪山。

他们一行人下了车,行走在神庙环绕的广场上,寻找着餐厅。

广场上灯火通明,一会儿闪过一道红光,一会儿闪过一道绿光,处处弥虹闪烁。

蓦然间,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骤然聚集在那座“神女院”的神庙前,将门口围堵得水泄不通。接着,一辆辆劳斯莱斯,宾利等顶级豪华轿车纷纷驶入了神庙门口。

金鹏不禁觉得蹊跷,说:“尼泊尔这个经济落后的地方,怎么有这么好的车?”

只见几辆豪车纷纷停靠在神庙门口。车门打开了,走下来几位身穿紧身工作套装的美艳女郎,接着,神庙的工作人员用围栏将四周的信众隔开。

众人整齐地站在围栏外驻足等待,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似的。

金米儿摇头笑了笑,说:“这做派有点像哥哥的顺世集团。”

再一看,几位美艳的小姐,打开后座车门,将后座的重要人物搀扶了下来。

他们定睛一看,无不诧异。这些豪车里走下来的人,竟全是和尚。仔细数了数,一共有四位和尚,但觉他们相貌清新俊逸,眉如墨画,头戴法冠,手持锡杖,不禁感觉光芒万丈。

四周的信众见到他们,无不激动,纷纷朝向跪倒大呼:“请神通尊者为我们赐福......”

金鹏很是惊奇,回头问欢喜:“这些人都是法师吗?”

但见欢喜紧锁眉头,不停地摇头说:“这哪里像是修行者啊?”

他们走向前去观看,金米儿不经意间望向庙宇的柱子,忽然面红耳赤,连忙捂住了脸。

吴明觉得奇怪,也凑上前一看,顿时惊讶地大叫起来:“哇!春宫图啊!”他不由得又是新奇,又是期待,说:“也不知那女神长得什么样子。”

只见庙宇的木制支柱上,刻满了各种各样的春宫图,所描绘的情景,都是鱼水之欢、夸张大胆的房事姿势。

欢喜顿时显得异常凝重,说:“我感觉不对劲,这里处处充斥着欲望与迷乱的气息,根本不像是修行者的道场,更像是......更像是天魔的道场!”

便在此时,吴明身上的金刚铃发出“铃铃铃”的响声,接着,声音越响越大。

第一百零四章 鬼部八众

没过一会儿,工作人员已在神庙门口搭建好一处法台。但见聚集涌向神庙门前的信众,不仅有本地人,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好像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法会。

欢喜和他们小声说:“真有神通的修行者,是不会随意向世人展示的,更不会大张旗鼓举办法会,这里看着太古怪了。”

吴明好奇地说:“咱们过去瞧瞧。”

这一瞬之间,金鹏却出了一身虚汗。他神情恍惚,眼神呆滞,小声说:“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我……我感觉不舒服……”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四周人声嘈杂,几人根本就没有听见。

他噗通一下坐倒在地,眼前一片朦朦胧胧,出现了那个三十岁的自己,那双幽黑邪魅的眼睛,微微泛出粼粼红光,正望着他。

“你在哪里?你知道你是谁吗……”

吴明、金米儿、欢喜三人均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金鹏,他们随着人流,挤入了人群之中。几人向前一望,只见这四位和尚,缓缓走上了法台。刹那间,漫天飘落下如梦如幻的曼陀罗花瓣。

忽见其中一位和尚左手拿起一个宝瓶,右手拿起一个树枝,随即将树枝在宝瓶里沾了沾,撒向了人群。

金米儿倍感新奇,说:“这姿势就像观世音菩萨普降甘露?”

台下众人立即欢呼雀跃起来,纷纷不停地朝着这几个和尚磕头。

吴明望着这几个和尚,不禁赞叹:“这几个和尚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好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便在此时,现场一名工作人员拿起话筒,激动地说道:“神通尊者法临现场,信众有什么愿望,都和可以和尊者说。神通尊者有求必应!”

顷刻之间,在场的众人,一边磕着头,一边各自高呼着愿望。现场一片七嘴八舌的,仔细一听,有求财的,有求官运的,有求姻缘的,有求赌运亨通的,还有人求仇家死光光,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吴明好奇地问:“这些愿望都能实现吗?”

他回头看向欢喜,却见他眉毛拧成一团,疑声说:“我修行这么多年神通,从来没听说过神通力有这等功效,老师常说,神通不敌业力,修习神通力,为了是降妖伏魔,长养一切众生善根。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更不会帮人去害人,这是做恶业,会遭到因果报应的。”

吴明不以为然,说:“什么好处都没有,哪谁还修行?”

只见四个和尚环顾一番台下的信众,满意的点点头,便一齐转身走进了神庙。

工作人员说道:“神通尊者施展神通法力需要在神庙里,请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进。”

一时间,信众全部涌上神庙门口。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信众排好了长队,缓缓入场。

恍惚之间,吴明忽然感觉一股奇香扑鼻,失声说:“好香啊!”

金米儿嗅了嗅,连忙四下张望,也不知这股子奇香是从哪里冒出来,“哪里来的香味。”

众人一抬头,顿时眼前一亮。只见神庙内缓缓走出来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这少女一头秀美飘逸的长发,一双美轮美奂的深窝眼,好似两颗闪亮的绿宝石,她那轻盈娇俏的躯体,身裹华丽的沙丽,半遮半掩,显得盈盈闪闪。

霎时间,众人一片高呼:“女神!是女神!”

随着少女的到来,几人但觉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香醇。

吴明很是惊奇,说:“她就是女神!太漂亮了!香味是从她身上飘来的。”

只见少女手扶一个竖琴,一边演奏,一边哼唱。顷刻间,一阵阵美妙的音乐伴随动着空灵的歌声,悠然响起,声中仿佛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开放,飘逸出芳香。

香气掠过人的鼻尖,顿时让人感觉全身酥软膨胀,如醉于美酒般的恍惚快乐。此情此景,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无不让心欢意美,快美难言。

渐渐地,吴明和金米儿均感觉思维迟钝,身体发热,心神荡漾,再一看周围的人,男男女女情不自禁的凑在了一起,窃窃私语,卿卿我我。

再一转头,却见欢喜捂住了耳朵,他神色凝重,满头大汗,当即盘膝而坐,口中默念着:“这声音……气味……乱人心识……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都是妄想……”

吴明不以为意,以为欢喜又在故弄玄虚。眼前的美妙又梦幻般的景象,令他已如痴如醉,便拉着金米儿,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行走。

欢喜急忙大叫:“你们别往前走!”

然而,吴明和金米儿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步入神庙大殿,眼前尽是一片金光灿灿。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殿内金碧辉煌,金身大肚弥勒佛正在捧腹大笑,两边四大天王身躯魁伟,栩栩如生。

他们不禁齐声赞叹:“好漂亮啊!”

他们一边观望一边前行,映人眼帘的是两扇大红门,吴明推开大红门,更是不住地惊叹。

大红门外,竟是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信步前行,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抬头一望,空中升起皎洁的月亮,再一看,四周竟空无一人。

他们不由自主的挨在一起,吴明牵起金米儿的手,扭头望向了她。只见她脸颊绯红,眼神朦胧,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薄薄的双唇娇嫩欲滴。

吴明不禁心头一荡,醉声说:“你……你真好看……”

金米儿捂着发烫的脸盘,抿着小嘴说:“你说什么呢......”

吴明深吸一口气,忽然情不自禁地轻轻托起她的脸盘,轻声说:“我说你真漂亮......”

金米儿呆呆地看着吴明,眼前是一双灵秀清澈的眼睛,那张英俊的脸如雕刻般有棱有角,不由得一颤。她在上大学期间也交往过男朋友,可却没有这少年般英俊。恍惚之间,金米儿从那双眸子里,看见了那个不顾性命救她的男孩。

她柔声说:“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这是不是缘分……”

吴明怔怔地说:“我们过去真的认识吗?”

金米儿说:“你是我的恩人。”

吴明说:“那晚遇到那个坏人,我看见你哭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当时就想,就是豁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你哭……”

金米儿微微一笑,说:“那晚你可真调皮,小小年纪不学好骗人偷东西。不过你又救了我一次,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吴明痴痴地说:“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金米儿一惊,愣了一会儿,低声说:“这……这不可以啊……我比你大啊……”

吴明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金米儿微微摇头,低头说:“……如果你那年没死……咱俩今年也该同岁了……”

吴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没爹没妈,也没钱。可我愿意为了你去奋斗……”

金米儿抬头凝视住他,说:“我从没有嫌弃你……我想报答你……我照顾你和你妈妈……”

刹那间,吴明见金米儿眼波流动,胸口不住起伏喘气,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她。

金米儿一颗心砰砰猛跳,几乎自己都听见了,她轻推了他下,低声说:“你……你干嘛啊……”然而,她浑身酸软无力,似乎周身骨骼尽皆熔化了一般,竟不想挣脱。

吴明见她双唇微颤,情不自禁的便想亲上去。

金米儿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之间,传来一个明亮的声音:“唵-嘛-呢-叭-咪-吽~”

顿时,四周清风浮动,他们的心口一阵清凉,四周的一股股奇香缓缓散去了,萦绕在空中的美妙音乐也消失了。他俩均是一个激灵,一瞬之间,眼前一亮,便如醒酒了一样。

他们相互对望,发现自己正搂抱着对方。他们连忙松开彼此,呆呆的看着对方,又是尴尬又是惊讶。

吴明不禁懊恼不已,慌张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金米儿脸一红,迅速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只见欢喜快步向他们迎面走来,一脸凝重地大叫起来:“你们看看这里的真实面貌!”

吴明和金米儿抬头一看,顿时“啊”的失声大叫,但见眼前这座宫殿里,遍地都是人的骸骨,胳膊,手指,*,一片血肉模糊。

他们惊恐万状,疯狂的跑出了神庙,然而,整片广场,竟然一个活人都没有人,满地的死尸。

吴明惊愕不已,大叫道:“这外边不是热闹的广场吗?”

欢喜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回到市区,这里是乱坟岗!”

金米儿颤声说:“难道都是幻觉?鬼打墙?”

她四下张望,只见前方百米处,正有四个形态怪异的人趴在地上。她定睛一看,竟是那四个和尚。他们满嘴血浆,正在吸食着地上的尸体。

吴明和金米儿齐声大叫:“他们不是和尚?他们不是人?”

欢喜上前一步,大喝道:“现出原形吧!跟我一起念,唵-嘛-呢-叭-咪-吽~”

话音刚落,这四个和尚的全身登时冒起一团浓浓黑烟,黑烟慢慢散开,再一看,他们露出了本来面目。

只见第一个和尚,黑身、朱发,绿眼,靛蓝色的脸,锯牙钩爪,高达数丈,回头一望,那目光犹如灯泡一般。

第二个和尚,一只眼睛生在脑门上,另一只眼睛生在下巴上,鼻子一孔朝天,另一孔朝地,耳朵一个在前边,另一个在后边,形状太恐怖了。

第三个和尚头如同一个冬瓜,形如瓮状,整个脸部没有五官。

第四个和尚外型如猪一般,浑身散发一股子让人欲呕的恶臭味道。

吴明大惊失色,拉着金米儿的手,连滚带爬地往后退,“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欢喜大声说:“鬼部八众,这四个是罗刹,夜叉,魇魅鬼,臭热鬼!”

第一百零五章 斗鬼

金米儿和吴明见到这几个恐怖的家伙,皆是汗毛都立起来了。只觉得这四个恐怖的和尚,比之那大头怪物,显得更加的邪恶,更加的凶神恶煞。

吴明大叫:“我这几天走得是什么运啊?怎么碰到这么多妖魔鬼怪?”

欢喜紧着咬牙,惶惑地说:“这鬼部八众,怎么都到人间来了?我曾听法师说过,末法时代,魔众混入僧团说法。道德沦丧,盗乞四起,疾病流行,人心混浊,鬼魔众蛊惑人间,世界必将刀兵起。看来是真的!哪里有欲望,哪里就有他们的道场!”

此时,那青面獠牙的罗刹鬼回过头,一对儿冒着绿光的鬼眼瞪向几人,说道:“怎么有人醒了?”突然间,他望向了金米儿,极其诡秘地笑了笑。

欢喜一惊,急忙说:“小心!这罗刹鬼有神通力,速度非常快,他吃人......”

然而,还没等欢喜把话说完,只见罗刹鬼身影一蹿,一团黑烟弥漫,其速度犹如极光闪电一般。

金米儿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脸上感觉到一股子阴冷的风,眨眼之间,她抬眼一望,登时惊得一声尖叫,在她面前已然是罗刹鬼青面獠牙的鬼脸。

金米儿正与罗刹鬼脸对着脸,她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这罗刹鬼移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猛然间,他张开了血盆大嘴。

千句一发之际,吴明一个飞身扑了上去,一头挡在金米儿面前,闭着眼睛大喊:“吃我!”

谁知罗刹鬼竟然开口说话了,他发出一声阴森沙哑的闷笑,说:“吃完你再吃她!”

这一声鬼音森冷、阴恻恻,令人听到了,心口仿佛都结满了冰。他忽然伸出他黑黝黝的爪牙,一把抓住了吴明的脖子。

金米儿大惊,失声大叫:“不要!”

她立即抱住吴明,使劲地往回拽。

吴明登时脸色发紫,两眼翻出眼白,眼看就要咽气了。

生死只间一发,欢喜忽然冲了上来,大声口念:“咔~”

刹那间,金光乍现,吴明的全身赫然被一层金光笼罩住了。

罗刹鬼捂住眼睛,倒退了几步,大喝:“神通法力!这里怎么会有神通修行者?”

他回头瞪向欢喜,鬼眼射出两道诡异的绿光。他闷声道:“光明、焰慧,难胜,你是哪位?”

欢喜一愣,摇头说:“都不是。”

罗刹鬼也是一愣,忽又哈哈大笑:“都不是?莫不成你是无量光佛?哈哈哈!”

欢喜说:“我只是初地修行者,今天撞见你们这些妖魔邪祟,必要降服你们,不能让你们再害人!”

便在这时,在一边的夜叉鬼,突然飞了起来,头上赫然冒起一团绿色的火焰,俯视住欢喜,说道:“原来是个小娃子。”

吴明抬头一看,瞧清楚了这夜叉鬼的样貌。他一只眼睛生在脑门上,另一只眼睛生在下巴上,鼻子一孔朝天,另一孔朝地,耳朵一个在前边,另一个在后边,穷尽人所有想象的丑陋恐怖。

吴明咬得牙齿咯咯作响,颤声说:“这…….长得太丑了......这是什么怪物?它会飞!”

欢喜怒视住夜叉,说:“这个是空行夜叉,专门喜欢祸害人!”

夜叉鬼嘿嘿一笑,忽然他的头变成了兽头,时而现牛头,时而现虎头,时而现蛇头;再一眨眼,竟又变成了美艳的姑娘,红发碧眼,全身一丝不挂。

吴明瞧得张口结舌,连忙捂住眼睛:“她怎么不穿衣服啊!”

欢喜大喊:“千万别看!你若一动那个念头,神识就会被它吸走!”

他急忙双手合十,深吸一口气,放声念咒:“恶鬼!听闻金刚降魔咒,唵班札巴聂吽~”

法咒念完,他面前幻化出两道金光,两柄金刚杵腾空而出,凌空飞舞,以雷鸣般之势分别左右飞刺向罗刹鬼和夜叉鬼。

罗刹和夜叉见状,急忙飞身闪躲。他们刚一躲过,金杵又转过方向,继续向他们追击过去。一时间,只见二鬼在杵影中跳荡闪避,一会儿疾风奔跑,一会儿空中飞闪,场面上鬼影蹿动,光影闪动,忽明忽暗。

夜叉鬼一边躲避着,一边回头朝向那个外型如猪般丑陋的和尚大叫:“快阻止这修行者!”

只见那臭热鬼缓缓走上前来,大吐一口浓烟,顿时,空气之中飘来一股子奇臭无比的味道,是人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臭味。

吴明和金米儿闻到这股子臭味,登时欲呕难当,感觉要把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似的,痛苦不堪。他们均感到浑身发热,好像发高烧一样,便倒地呕吐起来。

欢喜回过头来,大叫:“别吸气!这是臭热鬼!”

吴明一边吐一边喊:“怎么这么臭啊!”

欢喜捂着鼻子,说:“这臭热鬼,释放瘟疫和病魔,令人发烧发热至死,你们跟我一起大声念消病咒 : 见疾病人,当愿众生,知身空寂,离乖诤法。唵室哩多室哩多军吒利莎缚诃~”

说着,吴明和金米儿强忍住恶心,跟着欢喜足足念了三遍。慢慢的,他们才感觉能喘过气来了,全身的烧热感也渐渐退去了。

接着,只见那身形如瓮状的和尚也走了过来。这怪物慢慢悠悠,左右摇晃,看着很滑稽。

吴明定睛一看,大声说:“这是什么怪物,没有五官,怎么长得像个冬瓜?”他胆子有些大了,走上前去,想瞧清楚这怪物的脸。

欢喜此时正在操纵降魔咒与恶鬼纠缠,他再一回头,看见吴明已走到了那瓮状的和尚面前,当即脸色大惊,大叫:“你千万别看他!”

吴明听到欢喜的喊叫时,却已看向了那个瓮状和尚。他凝神一望,忽然打了一个哈气,接着左右摇晃了一下,脚下的步伐越来越不稳,摇摇欲坠,“砰”的一下便倒在了地上,昏昏睡去了。

金米儿见状,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拖着他的身体往后拽,一边大喊:“你怎么了?你醒醒!”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吴明,他都没有反应,犹如死人一样。

金米儿惊恐交集,回头对欢喜大喊:“他这是怎么了?”

欢喜一边施展着法咒,一边大叹一口气,说:“这是魇魅鬼,一种食人精气的鬼类,它能让人一睡不醒,然后压住人的身体,想说话说不出来,想动弹动弹不来,想叫也叫不出来,直到被它魇魅至死……”

正在他说话之时,猛然间,那魇魅鬼蜷缩成了一团,“呼”的一下跳了起来,直扑在了吴明的身上。

金米儿瞬间惊恐倒地,她不知所措,急得大叫起来。

欢喜见状,惊愕不已,他紧咬着牙,收回法咒,转头便冲向了吴明。

罗刹与夜叉见状,均是一喜,二鬼回过头来,一齐冲向了欢喜。

只听欢喜痛苦一声大叫,胳膊一阵生疼,一股子尸寒之气涌入心口。他低头一看,自己一条胳膊顿时鲜血淋漓,不知道被谁抓了一下。

他咬牙忍住疼痛,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刚杵,当即与二鬼缠斗起来。

而这罗刹鬼和夜叉鬼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好几下险些抓到他的咽喉。他只得滑步斜身连连后退,一时间首尾不能两顾。

却见那魇魅鬼已经压在吴明的身上,浑身上下散发出层层黑烟。它低下头闻了闻,“咕噜咕噜”叫了几声,不知道在对吴明释放什么鬼魅之术。

眼见吴明的性命已在毫厘之间,情急之下,金米儿不顾一起扑了上去,她脑海里只想到了那六个字,便大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

这一声法咒刚念完,霎时之间,金光闪耀,金米儿手腕上的那串宝珠,散发出一道净光,照射在魇魅鬼身上。

那魇魅鬼迅速用双手捂住脸,“ 嗷~~”的一声大叫,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全身冒起一团浓烟。

金米儿低头一看,她手腕上的手珠,盈盈发光,变化成一道璀璨的光环,罩住了她的全身。

欢喜回头一看,惊奇之余,忽见到吴明的身旁有一柄金刚杵,他也不知这法器是哪里来的,便急忙大叫:“快用金刚杵刺它!”

金米儿怔了一下,低头看见了从吴明身上掉出来的金光杵。她迅速反应过来,哆哆嗦嗦捡起金刚杵,闭着眼睛,大叫一声“唵嘛呢叭咪吽~”,便冲向了魇魅鬼。

只听得“嗷呜”的一声鬼哭狼嚎,金米儿再一睁眼,她手握的金刚杵已刺入了魇魅鬼如冬瓜一般的脑袋上。登时黑烟缭绕,她的眼前如烧着了一般,什么看都不清了。

金米儿骇然之下,又大声念了一遍咒:“唵-嘛-呢-叭-咪-吽~”

再一看,黑烟渐渐散去,那魇魅鬼消失了。

欢喜大松一口气,接着喊道:“快叫醒他!别让他睡过去!”

金米儿惊慌地点了点头,连忙扶起吴明,使劲地摇晃他。

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唤吴明,他始终昏睡不醒。

她惊忧交集,回头大声问:“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法,你能不能用法咒唤醒他?”

欢喜一边和二鬼缠斗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大叫:“老师没教过我破魇魅的法咒。”

便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阵优美柔和的琴萧之声,再接着,一股子浓郁独特的奇香也随着微风漂浮而来。

第一百零六章 突变

金米儿心中一阵惊疑,环视一圈,却见欢喜脸色大变,叫道:“不是四个,是五个!门口还有一个!”

影影倬倬之间,只见神庙门口那位弹琴的神女慢慢朝着他们走来。

欢喜凝视住她,大喝:“现出你的原型,妖魔邪祟!唵-嘛-呢-叭-咪-吽~”

那少女瞧了他一眼,忽然双足一点,凌空跃起,她的身后刹那间又长出了两只手臂。只见她全身雪白的纱幔随风飘扬,两手持萧笛,另外两手抱着琵琶,宛如凌波仙子一般于空中飞舞起来。

金米儿惊诧地望着这少女,大声问:“我们就是被它的琴声和香气迷惑了!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欢喜的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忽然“咦”的一声惊噫,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就是她的本来面目......”

少女微微一笑,说道:“小小初地修行者,快快退去!”

欢喜问:“你究竟是人是鬼?”

少女冷冷说道:“小小修行者,我叫乾闼婆,不是妖魔鬼怪。我不忍杀生,你快跑吧。”

欢喜急忙大声念咒:“妖魔邪祟,听闻金刚降魔咒,唵班札巴聂吽~”

然而,咒语念完,法咒竟失去了效果,金光杵并未幻化而生。

欢喜一愕,大叫:“降魔咒怎么对你无效?”

他出神之际,忽然眼前一股黑风袭来,接着胳膊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另一只胳膊已被罗刹鬼抓伤。

他紧咬牙关,手持金刚杵,冲向罗刹鬼而去。

金米儿见状,唯有独自握紧金刚杵,对着乾闼婆大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

乾闼婆眉头一皱,傲然说道:“放肆!吾乃神体!”忽然她望见了金米儿的那张脸,脸色一变,惊道:“是你!把我的法宝还给我!”

金米儿一怔,问:“你认识我?”

只见乾闼婆忽然纵身一跃,飞身跃到了金米儿的头顶之上。她左右持萧,右手持琴,四手齐挥,一段奇幻如梦般的音乐悠然响起。

霎那之间,金米儿心口一颤,接着,她感觉她的手臂一阵阵麻酥酥的,一股子奇妙又古怪的感觉从手臂上涌入心口,一会儿心神荡漾,一会儿又伤心欲绝,起伏不定,千回百转。

她抬起手臂一看,眼前朦朦胧胧之中,浮现出一个栩栩如生的玉箫,如一幅水墨画雕印在她手臂上的肌肤上,随着空中传来的音乐翩翩起舞。

金米儿惊奇大叫:“这是什么东西?”

接着,她眼前浮现出一片幻境,四周的一切慢慢变成了一个个气泡,犹如海市蜃楼的幻影一般。她一吸气,登时奇香扑鼻,身心皆感到无比快活,说不出的美妙。

她看见了她的妈妈爸爸,看见了儿时的玩伴,看见了李天赐,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倒地晕厥过去了。

再一看,欢喜与金米儿一样,也渐渐丧失了意识,昏死过去了。

二人倒地后,罗刹鬼和夜叉鬼又反扑回来,一阵哈哈大笑。

乾闼婆缓缓落了下来,站在了金米儿身旁,便即俯下身,欲将她抱起来。突然一道七彩神光乍现,晃住了她的眼睛。

她急忙后退一步,眉头紧锁,狠狠地说:“可恶......这是七宝福报珠......”

便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金鹏的喊叫声。

二鬼抬头一看,只见金鹏满脸狰狞,瞳孔涣散,如发了疯一样朝着这里爬来。只听他扯着脖子大喊大叫:“我不会被你控制……我不会被你控制……”

接着,他喊道:“神啊!您赐给我的三件礼物太美妙了!有了这三件礼物,我可以征服整个人间!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他又喊道:“不行!我要消失了!我的心识要消失了!我是谁?我是谁?”

此时此刻的金鹏,像是分裂成两种人格一样,竟然自己和自己对起话来。

罗刹鬼疑声说道:“怎么还有活人?”

夜叉鬼凝神一看,登时大喜,说道:“是个小孩!”

二鬼一齐扑了上去,当即按倒了神志不清的金鹏,哈哈大笑,说道:“小孩的肉最新鲜。”

乾闼婆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食肉。”

在月光的映照下,二鬼看清了金鹏的脸,只见他双目通红,眼里流出了血红色的泪水,好似已完全失去了意识。

二鬼一阵惊疑,凝视住他,突然一齐尖叫起来,“轰”的一下散开了,大叫:“是它!是它!快跑!”

乾闼婆一怔,忙问道:“他是谁?”

二鬼齐声大叫道:“迦楼罗!”

乾闼婆皱了皱眉头,说道:“什么?是这凶恶的畜生!”

金鹏突然目露凶光,脸现杀气,神情变得极其怪异,再接下来,他的身体赫然长大了数倍,那双眼睛变得黑漆微带金黄,上下双波,锐利如刀。他的嘴长出了钩子,双手生出利爪,一对巨大的翅膀从他的后背长了出来。

他忽然纵身一跃,一个疾速俯冲,携着一股劲风,飞身扑向了罗刹鬼和夜叉鬼。只见他左抓右擒,其速度快如闪电,顷刻间,两只巨爪已将二鬼死死按倒在地。

狂野的天地间,只听见一声声惨无绝伦的鬼嚎声。

乾闼婆脸色大变,腾空而起,说道:“是你这畜生,我先走了。”

金鹏恶狠狠地望着她,仰头长啸一声:“我是谁......你又是谁?”

乾闼婆没有理会他,嘿嘿一笑,便飘然离去了。

金鹏满面嗔怒,他如发了疯一般,疯狂地撕扯起二鬼的身体。

......

黎明时分,星空笼罩着喜马拉雅巨大的雪山群。太阳从珠峰的方向徐徐升起,天空顷刻间布满耀眼的金光。

高原强烈的阳光非常刺眼,欢喜渐渐从梦中苏醒过来。

“你醒了?”

他感到一阵阵颠簸,听见耳边有人在和他说话。

他睁开眼睛,心下一惊,登时起身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车里,而金鹏正坐在他面前。

他捂着头,昏昏沉沉地问:“我怎么在这里……”

金鹏说:“你们都昏过去了,我叫司机把你们抬上车,直接送咱们去阿玛达布朗峰,避免节外生枝。”

欢喜问:“那些恶鬼呢?”

金鹏转过头,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欢喜望着他,心下又惊又疑,便问:“昨晚,你什么都没看见吗?”

金鹏说:“什么都没看见,昨晚,究竟发生了事儿?”

欢喜一怔,忽觉胳膊一阵生疼,低头一看,发现胳膊上包扎了纱布。再一扭头,看见金米儿和吴明也躺在车里,只是仍在昏迷当中。

欢喜问:“他们怎么样了?”

金鹏说:“他们也都昏过去了。你们昨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野兽,你的胳膊被抓伤了,我让人帮你包扎了伤口。”

欢喜愣了会儿神,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不是野兽,是罗刹鬼和夜叉鬼。我们竟然都没有死?究竟是谁救了我们?”

他睁眼望向车窗上,发现越野车已经缓缓驶入了阿玛达布朗峰的旅行者营地。

这里都是五颜六色的徒步帐篷,大致有十几个人,均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探险家。前方的路,均是陡峭的山路,汽车已经没有办法再行驶了。

没过多久,金米儿也缓缓睁开了眼,她一起身便看见了金鹏和欢喜,一想到昨晚惊骇恐惧的情景,仍心有余悸,惶恐地问:“咱们脱离危险了?那些鬼怪呢?”

欢喜疑惑的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也刚醒过来。”

金米儿转头看见金鹏,连忙问:“哥哥,昨晚你去哪儿了?”

金鹏低头说:“昨晚我有些不舒服,就找地方休息去了,然后等了很久都等不到你们。我上前去找你们,竟发现你们都晕倒在地上,于是我便让司机将你们都抬上了车。”

金米儿疑声说:“不对啊,昨晚明明鬼打墙……我们……我们在一片乱坟岗里,你没有发现吗?”

金鹏摊摊手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米儿揉了揉头,回头望向吴明,发现他还在昏迷,便凑过身去叫他。然而摇晃了好几下,吴明始终没有动静。她不禁心中大急,又喊了他几声,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再低头瞧他,只见他脸色发青,毫无血色。

她回头惊问:“他怎么醒不过来呢?昨晚他被那鬼压在身上,会不会中了什么邪术?”

欢喜紧锁眉头,将手指放在吴明的人中上,倒是感觉他仍有呼吸,只是比较微弱。他松了一口气,说:“魇魅鬼是能让人睡死过去的。不过万幸有呼吸,他还活着,只是睡得太沉了。”

金米儿一颗心揪了起来,问:“怎么才能让他醒过来?他……不会有危险吧?”

欢喜说:“我也不知道,咱们到了神通学院,一定有办法救他。”

金米儿连忙说:“那咱们赶紧走吧。”

金鹏低下头沉默半晌,忽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

欢喜想了想,说:“老师说,雪山上有一条秘密小径,佛光映射在那里,幻化成一片莲花池,那里就是入口。”

第一百零七章 雪崩

金鹏焦急地问:“秘密小径?莲花池?这可怎么找啊?有没有具体的坐标?”

欢喜想了想,说:“顺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往西走。”

说着,几人下车,走向旅行者营地。他们和旅行者打听了一番,然而谁也没听说过雪山这里有莲花池。一位旅行者说,这片山区,海拔六千多米,终年积雪,氧气稀薄,别说是莲花,任何植被都难以生长。

这时,忽然有一位旅行者和他们说,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圣湖,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所说的莲花池。这旅行者还和他们说,这里交通不便,物资匮乏,所有的物资都是靠空运和背夫把物资背上山的。再往前方走,就什么都没有。

随后,他们回到车里,换上冲锋服,准备一些徒步的物资,包括指南针,热水壶,氧气罐、帐篷和一些罐头和压缩饼干,整装待发。

金鹏和司机安排一番,让他在原地等待,随即将吴明抬下车。

金鹏问:“谁来背他走?”

几人商量一番,由于欢喜胳膊有伤,而金鹏不过是个十岁小孩。最终,还是金米儿负责背着吴明前行。

阿玛达布朗峰的山路都是高山岩石,南面的雪山露出峰顶,腾云驾雾极为壮观,东南方向有大片的远古冰川。这里氧气稀薄,刚走几步,金米儿就感觉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金米儿走着走着,顿时头疼欲裂,胸闷气短,噗通一下坐倒在地上,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她大口大口吸着氧气,说:“我……根本走不动了……”

欢喜说:“这里海拔六千米,高原反应会很严重。大家快速呼吸,动作都放慢,要不然根本喘不过气来。”

高原行走,体力透支格外大。他们每走上一段路程,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最后,竟是欢喜和金鹏两人,一人一只胳膊,搀扶着金米儿继续艰难地向前行走。

他们走过积雪区,吃力的攀登了一个大上坡。然后,走过一条碎石路下坡,走完碎石坡,又迎来一段大石头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头一望,已经走出很远,四周空无一人,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雪山。

此时,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冰雹,如豆粒般大小的冰渣子迎面拂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金鹏喘着大气,焦虑的问:“还有多远啊?”

欢喜说:“此处距离圣湖,还有几里路,天快黑了,晚上行走山路会很危险。我们先找地方露营,第二天再走。”

金鹏擦着额头的汗,低声说:“还有等一晚啊……我……我快撑不住了……”他随即查看一番四周的地形,只见这里山势险峻,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行走其中,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他无可奈何,也只好答应。

欢喜瞧着金鹏,不禁觉得惊异,此时雪山上气温已接近零度,而金鹏竟然满头大汗,脸色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灰,诡异古怪的很。

随即,几人在山脚下,迅速搭起户外帐篷,围坐在一起取暖。他们拿出罐头和饼干补充能量,由于氧气稀薄,几人心事重重,也没怎么说话。

欢喜在一旁独自打坐,金米儿则倒在一边吸氧,时不时用手指查看无名的呼吸,生怕他死过去。只有金鹏,不停地来回溜达,好似一点也不累。

放眼望去,雪山上白茫茫的一片,一种远古的空旷寂静扑面而来,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幻觉。金鹏眺望远方,眼前似幻似真,仿佛看见一双眼睛正望着他。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山谷回荡起这深沉又勾人魂魄的声音,大地轻微的抖动起来。

金鹏紧闭眼睛,捂住耳朵,自言自语:“是幻觉!是幻觉!”

那声音和他说:“你看见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是最真实的,不是幻觉。”

他仰天大叫:“不行!我不能被你控制!”

声音说:“我没有控制你……我只是帮你找到自己的心……你了解你自己吗?你知道你是谁吗?”

金鹏如发疯了一般,抱头大叫:“我自己......我的心......我是谁......”

渐渐地,他看见了顺世集团,那富丽堂皇的房子,那纸醉金迷的生活,那如帝王侯爵般的权威,众人追捧他,匍匐在他脚下,无比快活舒畅的情境与心境,那极致的快乐与享受,金钱,美色,权利,征服……一一浮现眼前。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整个眼圈都变成了黑色,大呼:“神啊!……神啊!您赐给我一切!那感觉太美妙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声音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金鹏噗通跪倒在地,高呼:“神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突然之间,他感觉整座雪山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接下来,震动越来越强烈,一股如飞机引擎轰鸣的声音从雪山的深处传来。

与此同时,金米儿和欢喜也感到山谷间的异样,他们好像意识到什么了,一时面面相窥,大惊失色的说:“糟糕!是不是发生雪崩了!”

话音刚落,顷刻间山崩地裂,雪崩声响如洪,响彻天际。

顿时,他们感觉头顶一阵巨大的压抑感袭来,随即抬头一望,惊骇不已,只见一座小山似的巨型雪块从山顶雷鸣般的朝他们飞速砸了下来。

二人齐声大叫:“快跑!!”

在雪块接近身体的在一刹那,金米儿连连背起吴明,连滚带爬奔向雪坡中的一块巨大的岩石,随即趴在岩石上,暗暗祈盼能够不被大雪埋葬。

她冲着欢喜和金鹏大喊大叫:“快上来!快上来!”

然而,金鹏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他回过头,一双血淋淋的眼睛望向欢喜,哈哈大笑。

欢喜脸色大变,惊喊道:“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是谁?”

此时,金鹏的身形顷刻间长大了数倍,两眼冒血光,嘴长出来鹰钩,双手变成了两只巨大的爪子,一双巨大的翅膀从他的身后长出来,长满了恐怖的灰色羽毛。

他纵身一跃,双翅一展,竟凌空飞了起来。然后,一个急速俯冲,那双巨大的爪子,一把抓住了欢喜。

欢喜惊骇大叫:“我的天啊!你是什么怪物?!”随即连连扭头冲金米儿喊道:“快跑啊!”

崩腾的河流从山谷间呼啸而下,雪崩和冰裂的声音响彻山谷。

金米儿惊惧不已,眼前一片飞溅漫天的雪崩景象,根本没有听见欢喜的喊叫。即使身在巨大的岩石上,狂暴的冰雪还是将她和无名盖住了。

随后,天地间一片阒无人声的寂静。

几秒钟后,金米儿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从身体上方传来,让她的五脏六腑都疼痛欲裂,紧接着,她昏迷过去了。

金鹏在空中斡旋,俯瞰下方的大雪崩。

“他们在哪里?”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一只手从覆盖的冰雪中伸了出来。

金米儿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身边一股温暖热流,使得她的血液在冰冷的雪堆里恢复了温度。

她拼尽全力,从雪堆里爬了出来。

随即她抱起吴明,将他一步步从雪堆里拽出来。她摸了摸吴明脸蛋和身体,感觉特别温暖,并没有被冰雪冻住。她暗暗惊奇,正是这股温暖使得她没有被冰雪冻僵。

“哥哥!哥哥!”

“欢喜!欢喜!你们在哪里?你们还安全吗?”

她仰头四处呼喊,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雪崩过后,这里的地形面貌全部被雪盖住了,竟全变了样,他们的帐篷和物资也找不到了。她起身,四下寻找金鹏和欢喜的踪迹。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在她的正前方,竟发现了一个小山洞。

此时,太阳渐渐下山,天就要黑了。

她心想,外边这么寒冷,不如先到山洞里避一避。于是,她拖着吴明,一步步走进了山洞。

只觉这山洞里黑漆漆湿漉漉的,再往里看,一眼望不头。她不禁心里暗暗犯嘀咕,深怕山洞深处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雪崩过后,所有的物资都找不到了,唯有她身上的一瓶热水壶。她喝一口热水,又扶起吴明,也喂他喝了一口。

忽然,她感觉吴明动了一下,只听他口中喃喃念道:“我……我记起来了……24年前……我转世而来……除了报恩,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金米儿心中大喜,喜慰的说:“你醒了!”

只听吴明仍在喃喃自语:“……我修行了三十三世……我放下过天地……唯独放不下你……”

金米儿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猛烈摇晃他,大声说:“你在说什么……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这时,她忽觉山洞深处吹来一股暖风,这风很温暖,很湿润,与这雪山上冰冷如刀的风截然不同。

她觉得很奇怪,向里探了探头,却不敢往里走。此时手机已经没电了,没有办法照明,便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洞里面扔了过去。

忽然,一缕柔和的光点在洞的另一头射了过来。

她惊讶的大叫:“是谁?有人吗?”

然而没有回音。她凝神一望,只觉得这光点不像是手电筒的光,更像是柔和的阳光。

金米儿心想:“难道山洞那头有通道?”

她顺着光亮谨慎前行,只见光线越来越强。越往里走,越觉得湿润温暖,氧气充足,并不像海拔六千米的高峰,忽觉一股温润的暖流吹拂而来。

她心中大喜,踏着黑一步步走向光亮处。只见那光点的尽头,是一道石门。她轻轻一碰,石门竟缓缓打开了。往前一看,眼前是层层迷雾,拨开云雾,天空中顷刻间布满了耀眼的金光。

金米儿又惊又奇,大叫:“现在不是天黑了吗?”

山洞的另一头,是个神奇的世界!日照金山,群山闪耀,抬头一望,整个银河星辰映入眼帘,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漂浮在空中。

“地球?那…….那是地球?不对啊?我不就在地球上吗?”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金米儿激动得竟流出了眼泪。面前是一片如明镜般清澈的湖水,抬头一望,天上漂流的云朵快速的游走,漫天的曼陀罗花瓣随风舞动。她一步步走向湖水,只见水面呈现出一种非常诱人的孔雀绿,倒映出白的山峰,亘古的雪,寺宇、金殿和一束圣洁的光芒。

这时,忽见一道金色光影照射过来,光影里站着一个人,看不清相貌。

金米儿惊讶的问:“这是哪里啊?你是谁?”

那人说:“这里是娑婆世界与*天连接的通道。”

第一百零八章 神秘少女

此处光晕缭绕,金米儿眼前尽是一片云雾,但觉这人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金光,若隐若现。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不禁“啊”的一声惊噫。

这人竟是一位妙龄少女,恍惚间,少女的双眸闪耀出两道奇异的净光。金米儿眨了眨眼,与少女四目相对,只觉这人清丽秀雅,莫可逼视,但是杏脸桃腮,肤色如雪,姿色天然,实在是一等一的美人。她一见这人的形貌,登时张口结舌,便如身在梦境。

少女身穿飘逸的白纱,显得美丽又端庄,但不像是现代人的服饰,令人不敢心生轻浮之意。金米儿一惊之下,再看这少女的相貌时,脑中浮现出来的,竟是寺庙供奉的观世音菩萨。

金米儿惊讶万分,失声大叫:“观世音菩萨?”心里也是一阵惊叹:“我竟然见到了观世音菩萨的真身,原来菩萨这么美!”

但见这少女端目凝视她半晌,脸色也露出了一丝惊讶,接着又显得有些莫名的激动,摇头说:“我不是观世音菩萨,真没想到,我们有缘,竟在这里又见面了。”随即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看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金米儿心下又惊又疑,但觉少女脸上的表情恍惚又神伤,像是与老相识别后重逢的心境,可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位神秘的少女。

她暗暗惊诧,“这地方我第一次来,我和她怎么会认识?”她呆呆地望着这少女,心想:“在这海拔六千米的雪域高原,这位仙姿仙态的少女不管怎么看,一点都不像当地的牧民。难道她是雪上之上的神女?

她惶惶地问:“我根本不认识你啊......你......你是人吗?”说完这句话,她又有些后悔,生怕这少女会生气。

少女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微笑,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金米儿连忙说:“冒昧打扰,我是和我们同伴一起来的,我们要去......要去一个地方......”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和这位少女解释,又怕这位少女误会自己是什么寻宝盗墓之人,便说:“刚才遇到了大雪崩,我便将我的同伴拖到这个山洞里避难。还有两个同伴,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少女点了点头,转头望向了倒地不醒的吴明,慢慢走上前,俯下身来,注视着吴明。她凝视半晌,忽然眉头一皱,说:“他中了魇魅邪术!你们遇到了魇魅鬼?”

金米儿一惊,然而还没等她回话,只见少女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默默诵念起一段法咒。

接着,只见吴明的浑身上下,笼罩上了一层金光,一团团黑幽幽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之中呼了出来。

金米儿怔了一下,问:“他这是怎么了?”

少女说:“魇魅之术,是一种邪恶的鬼魅之术,它能压住人的心口,令人不能动弹,永远醒不过来,直到人的三魂七魄被它吞噬殆尽。即便如此,身中魇魅的人,死后的神识魂魄,还会背负着魇魅鬼的因果报应,轮回到三恶道去,这魇魅实在是邪恶的很啊......你们怎么遇到了这种阴鬼?”

金米儿一愕,说:“我们在山下的庙宇里,遭遇到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她顿了顿,不禁对吴明甚是担忧,忙问:“那他能醒过来吗?”

少女说:“放心,我为他加持了一道护心咒,保他性命无忧,慢慢恢复,他会醒过来的。”说着,她又看了看吴明,脸色露出一丝疑惑,说:“奇怪......”

金米儿问:“你认识他吗?”

只听少女低声惶惑地说:“你的同伴没有任何的宿世印记,天地万物,皆由因缘,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金米儿愣了愣,只觉得这位少女即神秘又古怪,忙问:“你......你在说什么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沉吟半晌,抬起头来说:“你相信人生有轮回吗?”

金米儿一头雾水,不禁望向了吴明,她知道他是李天赐的转世,便是人生确实存在轮回的见证。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本来就解释不清楚。

她惶惑地说:“我不知道......”

那少女仰头向天,自言自语:“我的法号叫难胜,是位修行者。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说的是在很多世以前,你和我就认识。”说到这里,她凝视住金米儿,接着说:“那一世,你名叫盼儿,而我名叫红缨......还有......还有离苦小和尚,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金米儿怔怔的望着这位难胜,一时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双目从上至下,又自下至上的向她望了两遍,但觉少女那双明亮的双眸中,星星点点,宛如一片浩瀚的星空,似乎永远望不到头。

凝神之间,难胜忽右手伸出,一把抓住了金米儿的手臂,并撸起她的袖子,凝神看了看,接着口中默默诵念一段咒语。

金米儿一阵惊疑,忽然感觉手臂一阵酥麻的感觉,她低头一看,只见她的手臂之上,浮现出一个绿幽幽的玉箫,在她的肌肤上,犹如一副精致的水墨画。

金米儿“啊”的一声惊噫,“我的手上怎么有这个东西?”她脑中一时想到了昨晚在神庙遭遇乾闼婆时,也看见了自己手臂上长出来这个奇怪的图案。

只听难胜说:“这就是你转世轮回的印记,七情萧。”

金米儿迷惑的摇了摇头,一时只觉头疼欲裂,“我听不懂啊,我......我......”

便在这时,只听洞口外“轰隆隆”的一阵巨响,接着传来一声小孩的尖叫:“你们在哪里?”

金米儿一怔,登时大叫:“哥哥,我在这里!”

却见难胜脸色一变:“你哥哥?”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凝重,闭上眼屏气敛息地聆听着,默默地说:“有妖魔之气......”

“什么?”金米儿忙问。

难胜深吸一口气,默念一段法咒,刹那间,她的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她凝望向洞口外,神色瞬间显得越来越凝重,说:“这欲界天,已经变得这么混沌不堪了......处处充斥着天魔的欲望......这些妖魔鬼怪,竟然扮成了修道之人,混入寺庙,蛊惑众生,毁谤正法!莫非末法时代,已经到来了......光明尊者不见了,焰慧尊者也不见了......”突然,她睁大双目,大声叫道:“是它!迦楼罗!”

第一百零九章 黑色迦楼罗

金米儿不由得一错愕,忙问“迦楼罗是谁?”

难胜转头看向金米儿,“他是你哥哥?”

金米儿一时不知所云,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回话。

说话之间,洞口外又传来金鹏的一声呼唤“米儿,你在哪里?”

金米儿连忙大声回应“我在山洞里面!”她在一回头一看,却见难胜脸色一沉,忽然伸手捂住了金米儿的嘴,凝重地说“别出声!他是妖魔!”

金米儿登时惊慌失措,脑子完全懵住了,也不知这位神秘的少女下一步要对她做什么。她正要挣扎,突然之间,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一股开山碎石般的力道从山洞口处传来进入,四下里皆是一阵猛烈的晃动。

难胜见状,急忙一手将倒地的吴明抱了起来,接着另一只手抓住金米儿的后心,口中默念“阿弥陀佛,神境如意,于十方国变现自在!”

法咒念完,一股清风骤然拂过,金米儿眼前一亮,她“啊”的一声,还没做任何反应,突觉后心一紧,衣衫已被难胜拉住了。接着,她浑身随着这股子风漂移起来。

一瞬之间,只见一朵祥云漂浮而来,金米儿近乎丧失意识,只觉脚下软绵绵的,全身却没有因失去重心而下坠,反而随着难胜直上云霄。

再一眨眼,难胜已将她带到了万里高空之上。

金米儿万没想到这位神女竟有这么神奇的法术,骇然之下,再一低头俯瞰,登时惊诧不已,只见一个身形巨大的黑影宛如狂风一般冲进了这片神奇的天地。

金米儿惊讶地定睛一看,见底下这黑影竟是一个人面鸟身的大鹰,生有鹰首、利爪和喙,头上有一个大瘤,身后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乌黑乌黑的,身躯和四肢则与人无异。

只见这恐怖大鹰的双爪正死死地抓着一个人。

大鹰凝望着这片日照金山、群山闪耀神奇天地,仰头自语道“这里就是前往天的金莲山!”

“这是什么怪物欢喜被他抓住了”金米儿不禁失声大叫。还没等金米儿喊出声来,难胜立即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并斜挎着她,“唰”的一下,疾速向前飞行。

她带着金米儿和吴明飞到了山崖的峭壁上,随即将吴明放倒,并俯身按住了金米儿,静静地观望着底下的一切。

这大鹰正是金鹏变异而生的怪物,他听到了金米儿的呼声,急忙四下环视一圈,然而,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他“咦”了一声,随即捏着嗓子放声大呼“米儿,你在哪里?”

这一声喊叫,被挟制于空中的金米儿听得清清楚楚,她暗暗惊诧“这怪物怎么是哥哥的声音?”

只听难胜在她耳边小声说“千万别出声,他在引诱你出去!”

金米儿一愕,不禁心神不宁,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她已经看见了欢喜,可实在无法将金鹏和这个恐怖的怪物联系在一起,那么,金鹏又在哪里呢?难道被这个怪物给吃了?那为什么这个怪物说话的声音和金鹏一模一样?

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静地凝望着大鹰,一时间,她脑中莫名闪过一幅幅奇怪的画面,只感觉眼前这个怪物,与她这一路遇到的所有鬼怪都不一样,好似在哪里见过。

她以为自己可能是被惊吓得神经错乱了,回头看向难胜,却见她脸上写满了疑惑,不住地摇头低声说“他抓住的是阿布伦卡的转世奇怪黑色的迦楼罗不是这个样子的再说了,他早已经转世轮回了,怎么变成了妖魔的形态”

金米儿颤声问“神仙不是菩萨您认得下面这个怪物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胜皱着眉头,摇头自言自语“天魔重现人间,可我用天眼通观望大千世界,始终找不到魔的真身这里面究竟隐藏什么秘密”忽然她脸色大变,“难道光明尊者和焰慧尊者的失踪,都和迦楼罗有关?他们到底在哪里?看来只要跟着迦楼罗,就能找到魔的真身”

过了半晌,四下里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

大鹰悄立良久,忽然抬高嗓音说“看来米儿不在这里,我再去那边找找。”

说着,这大鹰双翅一展,脚一蹬,刮起一股飓风,腾空飞起,便翱翔而去。

金米儿大喘一口气,正要起身。然而难胜还是一把将她按倒,并小声说“别动!他骗你的!”

没过一会儿,忽然一股黑风袭来,刮得四下里“呼呼”作响。果不其然,大鹰又杀了一个回马枪,他傲然而立,那双犀利的鹰眼横扫了一圈,接着仰天长啸一声,狠狠地跺了跺脚,直震得大地微微发颤。

只听他嘴里嘟囔着“这雪山之巅寸步难行,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呢?”说着,他抬起一只爪子,将昏死过去的欢喜提了起来,阴沉着脸看了又看,说“我把你带回去,献给神”

只见他再度展翅高飞,飞行而去。刚飞出洞口,大鹰自空中回头一望,迟疑了半晌,自言自语“这里就是欲界天通往天的通道,我要把这个洞口堵死,不能让他们找到这里!”

刚说完,他“呼”的一个俯冲,朝向面前的一座大山撞去。只见他的尖嘴朝向山上的巨石狠狠一喙,猛听得“轰”的一声震天大响,威力犹如点燃了的开山爆石一般。

刹那间,裂石开山,砂石飞舞,烟尘弥漫,整座大山被撞得一片粉碎,哗啦啦的碎石堵住了洞口。

大鹰嘿嘿一笑,便翱翔远去了。

金米儿脑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颤声问“那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和哥哥一样?还有还有他把我的同伴给抓走了这该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她不禁急得直蹦脚,只想着立即叫醒昏迷的吴明。

难胜静静地看着她,表情犹如在观看一场电影一般。慢慢,她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望着金米儿说“我已经看清了你的宿世,他就是你的哥哥,金鹏。没想到,迦楼罗这一世竟然和你做了亲兄妹?”

金米儿一阵惶惑,不住地摇头说“你你是说那个怪物吗不可能我我哥哥不是这个样子,不过,他的声音确实就是我哥哥。”

难胜叹了口气,说“他叫迦楼罗在过去世很久很久以前你就认识他那时你和他还是结拜兄妹”她忽然深吸一口气,说“咱们跟紧他!”

“什么?”金米儿一声尖叫,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难胜一手抓起吴明,另一手已将她也抱了起来。眨眼间,他们腾空而起,飞上了云霄。



第一百一十章 前世因缘

不知不觉,难胜已带着金米儿和吴明飞出了数里之外,此时时近黄昏,天空中射进下的日光已渐黯淡。

金米儿一时头疼欲裂,意识模糊,惶恐地问“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此处本已是高原,在空中更是氧气稀薄,金米儿呼吸艰难,胸口发闷,浑身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难受得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但见难胜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凝望向远方,自言自语“迦楼罗要去哪里我得跟紧他这可怎么办?”她转头看了看金米儿和吴明,说“带着你们,确实不太方便。”

难胜皱着眉,迟疑半晌,忽然调转方向,挟制着二人急沉下坠。

金米儿只觉耳边的凉风呼呼的吹着,眼睛一花,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已被难胜带到了山脚下的一片平地之上。

难胜四下观望一番,他们正处在狭窄山谷里,目光所及是延绵的远山,雪山沐浴在晨光里,空气清新凛冽,风沙还没起。眼前是一条青如碧玉的河流。沿着蜿蜒的河流往前眺望,主路上不远处是一个小村庄。依稀可见,白色粉刷墙配上蓝色木制门窗,非常悦目。如果再以鲜花点缀,很有希腊海岛上的乡村风格。

难胜低头看向金米儿,说“你怎么样?”

金米儿喘着粗气,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说“这这是哪里啊”

难胜看了看她,说“你就是缺氧了,静下心来,心无杂念,仔细聆听”

说着,只见难胜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诵念道“听闻观世音菩萨治病真言,唵啤噜纳崎煎都喜好秘沙妈靴哈,煎都崎悲些那打啤纳鸦莎哈~”

慢慢的,金米儿的耳边萦绕着一阵阵妙法梵音,胸口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她深吸一口气,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吴明,说“菩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怪物去哪儿了?”

难胜沉吟半晌,说“这里很安全,过不了多久,你的小伙伴就会醒过来。你和他可以先到前方的村庄上去歇息歇息,这里的人淳朴善良,你们去讨上一碗茶一口饭,恢复下体力吧。”

金米儿一愣,望了望前方的村庄,忙说“你让我们去那个村子吗?那个怪物呢?我的伙伴被它带走了!”

难胜凝神遥望远方,说道“我看见我看见迦楼罗正飞往太平洋的一座岛屿焰慧尊者,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金米儿心里咯噔一下,脑中不禁联想到顺世集团的俱乐部,她常常听到父母向她提及,那个神秘又奢华的度假村正是坐落在天平洋中的一座孤岛。

想到这里,她不免隐隐担忧,正要回话,只听难胜凝重地说“你和那个人有某种连带关系,他会找你的报那一世之仇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恢复色身或许是迦楼罗”

金米儿忙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难胜说“事态紧急,我要先走一步。如有机缘,我会传授你宿世通,帮助你记起你过去世的种种。”

金米儿呆呆地望着她,惶惑地说“过去世?我的前世?你要去哪里?”

难胜摇了摇头,接着说“你要记住,那个顺世集团,千万不要去千万不要见你的哥哥,无论谁叫你去,用什么办法诱惑你,都不要去,包括你的父母”

金米儿大惑不解,问“你怎么知道顺世集团?”

难胜叹了口气,说“末法时代已经来临,这个世界已经沦丧了,越是强烈的地方,妖魔越多,真真假假,黑白颠倒,谁也不要相信那些修道之人、出家人也不要相信越是清贫的地方,越安全,前方那个村子与世隔绝,都是善良的村民,没有妖魔。”

“迦楼罗?你是说那个怪物?”金米儿正要问话,然而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一道霞光射了过来,晃了她的眼睛一下。她眯了眯眼,再睁开眼来,难胜已经不见了。

金米儿愣愣地坐在地上发呆,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位神女和她说的话真实可信,她想着,“也许我和她前世,真的认识我的前世又是谁呢?”

她又想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顺世集团老板金鹏,本来在她成长的记忆中,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显得即诡异又可怕,与她也是形同陌路,这个“哥哥”似乎有一种控制人心的本领,能令所有人都唯命是从。

她心想“现在那个突如其来的十岁金鹏又莫名的消失了,转而遇到的却是一个如黑鹰一般的怪物,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是那个怪物我怎么看着这眼熟呢,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那个怪物,我认识?”

一时间,她脑子里乱成一团,胆战心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静静地想了想,眼下金鹏失踪,欢喜被那个妖怪所擒,他们要去的无天,肯定是去不成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吴明,喃喃说“我是谁谁又是我假如你真的转世而来,一定什么都知道”

便在此时,只见吴明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金米儿一怔,心下大喜,急忙大叫“你醒了?”

吴明微微睁开眼睛,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脸,此时一缕日光从云层中射了下来,照得金米儿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

这张脸在他深沉的梦境中已不知出现过几千几万次,可是每一处她都距离得那么遥远,不可企及的遥远。

吴明心头一颤,那个遥远的梦中人,终于真实的出现在他眼前,他甚至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她,他知道这不再是梦。

不知不觉,吴明恍惚的眼中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甚么。

金米儿见到他脸上写满了酸楚的神色,担忧之余,更是觉得古怪,忙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我和说话吗?”

吴明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金米儿只觉他的手掌温软异常,胸中微微一荡,心口涌上来一股子莫名的感觉。自两人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吴明这般古怪。

她很是奇怪,凑耳到他嘴边,仔细一听,只听吴明喃喃说“我抛弃了信仰,舍弃了轮回,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盼儿我想你,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金米儿以为吴明在说胡话,心想“他说的盼儿是谁?”

只是在这一瞬间,一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心中涌上来一股子奇妙的感觉,无限的酸楚,无限的惆怅,眼泪止不住的哗哗流了下来,连她自己都大为惊异。

金米儿定了定神,连呼了三口气,问道“小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吴明幽幽地说“我不好,你不好,这一世,如果我不是和尚,能否与我长相聚。”

金米儿怔怔地望着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秘游轮

晴空万里,强烈的阳光直射在黄澄澄的细沙上,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微风。这里是一片繁华惬意的海港,在大海和天空的交界处,蓝色缓缓的向沙滩这边漫延。海水就像天色一样蔚蓝、明净,锦段般闪着银色的光辉。

来到这里乘船渡海的游客络绎不绝,人人对面前的海滩美景显得毫无兴致,都在低头玩弄着手机。

忽然间,众人皆是眼前一亮,不约而同抬头朝向一个人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红裙的红发少女漫步在温暖的沙滩上,面朝大海。她容颜绝美,精致的五官如雕刻般的完美无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头红发如云铺散,海天一色,宛如一颗美轮美奂的红宝石镶嵌在这海天一色的画卷中。

便在这时,海面上传来一阵“呜呜”的游轮鸣笛声。

众人抬头眺望过去,只见一艘庞大的豪华游轮缓缓朝着港口驶来。顿时,岸边上的人群一阵欢呼雀跃,呼叫声此起彼伏,一瞬间便一窝蜂涌向了海岸边。

这艘巨轮长约三百多米,宽接近五十米,拥有十六层甲板,体积约为“泰坦尼克”号的五倍。它的造价大约十几亿美金,可容纳两千多名船员和六千多名乘客。

这是世界最大的游轮,顺世集团的“顺世号”的首航。游轮上除了豪华客房、餐饮和购物场所及各类运动场馆外,还配备绿地公园、游乐场、赌场和攀岩壁等,设施之完备堪比一座陆上城市。

渐渐地,天暗了下来,一层乌云遮住了艳阳天,这片浩瀚大海蓦然间显得一片绝望的死寂,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了。

然而,这个游轮上却显得霓虹闪烁,五光十色。恍惚间,只见一排排身穿比基尼的少女在游轮上探出头来,她们各个显得年轻靓丽、风情万种,纷纷朝向岸上的游人招起手来。

游人们见到众少女,不禁兴奋起来,纷纷挥手呼应,又是吹口哨,又是大笑。

游轮上一个巨大的喇叭释放着一段梦幻般的音乐达给踏踏啦…达给茹噜类…阿啦嘛啦…达啦…斯哇哈…

这段诡异的音乐回荡在空中,影影绰绰之间,游轮上散发出一道道万紫千红的奇光。

现场的人登时一片“哦”的起哄声,他们一齐看向这片奇光,片刻之间,各个变得神情恍惚,思维迟钝。这一道道光芒,就像蔓草一样不断向周围漫延,仿佛变成了每个人心中渴望的事物,浮现在每个人的眼前,梦想、快乐、幸福、,皆是唾手可得,令人忘记了生活的苦闷与不如意,陶醉在愉悦爽快的情绪当中。

这艘“顺世号”一路航行在全世界的各个港口,并通过网络向全世界的民众开放幸运大抽奖。

有幸中奖的人,都能获得一次环球梦幻之旅,乘坐“顺世号”横跨太平洋,吃喝玩乐,极致的享受,一直到抵达终点站。而航线的终点,便是那座独属顺世集团的神秘岛屿。

海岸边的这些人,都是有幸抽得登船票的民众。这些人欢呼沸腾了片刻,便井井有条的排起了长队,开始准备登船。

此时此刻,那个红发少女却显得的脸色凝重,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奋和激动。

她两眼横扫了一遍这个巨大的游轮,默默地说“顺世号这里太古怪了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让我来看看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霎时间,红发少女的双目射出了两道金光。她凝神望向那些风情万种的少女,额头上却露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她的眼前出现了另一番景象。

甲板上的少女们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她们面面相窥,然后一齐探出头往下张望起来。

红发少女急忙低下头,避开与她们目光相触,愕然低声道“罗刹罗刹饿鬼地狱”

说着,她一个健步,钻进了人群之中,悄悄随着民众排起了队。

四周的民众看见这个美丽的红发少女,纷纷对她报以微笑,并给她让路,没过多久,她就走到了登船检票口。

有人看见这位红发美女显得很兴奋,便向她搭讪“美女,你也是抽到船票的吗?”

红发少女瞥了那人一眼,低声说“别上船”

那人一愣,笑着说“你说什么?”

红发少女一脸凝重地说“别上船,有危险!”

那人嘿嘿一笑,说“有危险那你为什么还上船?你一个人吗?没有人陪你吗?你这么漂亮的女士,一个人岂不太孤独了?没事,我可以当你的护花使者,你不会有危险的。”

红发少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世人愚昧无知,你知道这艘船上都是什么吗?你知道这艘船要开去哪里吗?”

正说着,只见检票员走了过来,看了看红发少女,问“请出示你的船票!”

红发少女眉头一皱,忽然满面笑容的抬起了头,说“我是记者,没有船票,可否通融一下,我就是想参观参观这艘世界上最大的游轮。”

检票员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问“你没有船票?你想干什么?请出示你的记者证”他与红发少女目光相触,突然间,他的眼前金光乍现,只觉这少女的眼中尽是一片星星点点,宛如琉璃宝石的一般清澈明亮,却一眼望不到底。

这检票员一阵错愕,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再一眨眼的功夫,那红发少女竟然不见了。他不禁揉了揉眼睛,四下张望一番,蓦地里脑中一片空空荡荡。

另一位登船的游客挤了过来,不耐烦地说“你快点检票啊,怎么愣神了?”

检票员拍了拍脸蛋,便继续给游客检票,刚才发生的事情却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整整上千人,都登上了这艘庞大的豪华游轮。

“嗡嗡嗡”的一阵启航笛声响起,这艘庞大的游轮开始启航了。

“红缨!”

吴明一声尖叫,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金米儿一惊,只见吴明突然坐了起来,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

金米儿大喜,叫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吴明转头一望,瞬间头疼欲裂,脑中一片空白,他定睛一看,长舒了一口气,说“姐,是你啊咱们脱离危险了吗?这是哪里我是不是晕过去了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表白

吴明昏迷之中,似见面前是一座冷清的庙宇。此处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而他的浑身只穿了一件单衣。他顶着风雪,一步步艰难地走进了那座庙宇。

朦朦胧胧之中,他见到了一位与他年若相当的古装女子。她秀眉微蹙,睫毛甚长,配着一对儿水灵灵的眼睛,如一汪清水,微微荡漾。

吴明望着这双眼睛,心口一阵酸楚,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向这位女子倾诉。突然间,天空之上赫然飞来一只鸟身人形的巨大怪物。这怪物浑身长满了五彩斑斓的羽毛,一双犀利无比的鹰眼正在空中俯瞰着他。

怪物突然对他大叫“小和尚,你骗我!我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你的命!”

吴明惊恐交加,便要逃跑。转过身来,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位红衣女子。这女子红发碧眼,自透出一股子凌然傲气,容颜却是极美。他奇怪之极“这女人是谁?”

他犹似身入梦境,看到这绝美的容颜,恰又似如在仙境一般,心只想“我是死了吗?这已经升了天吗?”

过了良久,只听得背后那女子嘤咛一声“小和尚,我救了你的命,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吴明直听得心慌意乱,一不留神,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只见清澈的露水上,映出一个倒影,光秃秃的脑门,是一位面容俊美的小和尚。

吴明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倒影中的和尚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他骇异之下,眨了眨眼,那和尚也眨了眨眼。

他失声大叫“这……这……这是我啊!我怎么是和尚?”

便在这时,只觉那女子抓住他的背心,说“光明尊者,我寻遍了三界,始终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里转世了?”他一呆之下,回过头来,凝神看了看女子,心下一片茫然,惶惑地问“你是谁”

隐隐约约之间,吴明见到水中的倒影蓦然盛开一朵雪白的莲花,一阵梵音回荡在他耳边“梵音,白云,梦痕,静修止,动修观,天地无常,回头一望,已是千年万年……那朵莲花,会映出你的前世”

吴明心头一震,大叫一声“红缨!”

一阵金星乱舞,吴明从梦境中醒了过来。他一阵眩晕,极力去想刚才所做的梦,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脑中一片空荡荡的,所能记得的,只是和金米儿与欢喜在神女庙所经历的一切。之后发生的种种,却一概不知。

只听金米儿大叫“你终于醒过来了?”

吴明转头一望,瞬间头疼欲裂,脑中一片空白,他定睛一看,长舒了一口气,说“姐,是你啊咱们脱离危险了吗?这是哪里我是不是晕过去了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金米儿俯下身说“是的,你昏过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吴明连忙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雪山。他惊奇地问“这是哪里啊?咱们不是在神庙里吗?那些恶鬼呢?”

金米儿说“你昏过去后,我们一起来到了喜马拉雅山。”

吴明又问“那他们人呢?”

金米儿摇了摇头,说“说来话长,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咱们先到前面的村庄休息休息,我再慢慢和你说。”

吴明双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然而他昏迷过久,浑身一时酸软无力,刚要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软绵绵地,便又要摔倒在地。

金米儿急忙扶住他,一低头,正好与金米儿脸贴着脸。

二人均是又酥又痒,金米儿感觉有些尴尬,不自禁地将脖子往后移了移。

吴明很不好意思,一时想到了在神庙里,他曾向金米儿表白过,并强行亲了她。他目光和她脸颊相距不到一尺,只见她肌肤白得便如透明一般,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实在是好看的很,真想再上去亲她一口。

可是他又想到自己卑微的出身,心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又怎么会喜欢我这个穷小子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还是得有钱啊有钱才能有女人我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金米儿一愣,问“你在说什么呢?”

吴明见到山涧河流上自己与金米儿依偎在一起的倒影,不禁心神一荡,随口说“我说我要努力挣钱,这样才能有像你这样漂亮的女朋友”

金米儿“啊”的一声,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听他称赞自己漂亮,脸上一红,心大乐,却板着脸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在这荒郊野外的,你一醒过来,怎么竟想着这么不着调的事情。”

吴明听她这么说,心里很是羞愧,又有些恼怒,脸瞬间憋得通红,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了。

金米儿见他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有些奇怪,笑着说“好啦好啦,你好好上学,以后功成名就,肯定能找到年轻漂亮的女朋友。”

吴明低着头说“可是那时你应该已经嫁人了吧”

金米儿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想到了在神庙里吴明亲她的情景,心瞬间慌了。

她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笑着说“我嫁不嫁人重要吗?”

吴明听她的语气似笑非笑,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便提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我我觉得谁也没有你长得漂亮我就想有你这样的女朋友”

金米儿心头一颤,一股子羞意涌上心头,却又美滋滋的,低声说“我长得这么普通你长大后再找女朋友,那时候我都人老珠黄了,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你还会看我一眼吗?”

刚说完这句话,金米儿顿时又悔又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吴明心头一喜,忙说“我抬起头来看天,看天上少了哪一颗星,便知姐是甚么星宿下凡了。姐姐长得像天仙一般美丽,凡间哪有这样的人物。我要是长大了,有钱了,我一定把你追到手!”

金米儿登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禁又羞不可抑,头都不敢再抬一下,轻轻推了他一下,说“这大白天的哪有星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吴明见她没有生气,更是暗暗叫喜,他眼珠一转,忽然咧着嘴大叫一声“哎呦”,立即捂住了胸口。

金米儿一慌,忙问“你怎么了?哪里疼?”

吴明捂住胸口嘿嘿一笑“我的心好疼”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间村庄

金米儿连忙摸了摸吴明的心口,问“哪里疼?是我撞到你了么?”

吴明呆呆地望着她,见她对自己关切的表情,心一荡,说“刚才心疼,现在心不疼了只是心在砰砰跳”

金米儿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红,呸的一声,心却十分喜欢,低声说“又来胡说八道了!你根本就没事儿”

吴明一时动情,忍不住凑上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口。

金米儿又惊又羞,突然反过手来,拍的一声,在吴明脸上打了个巴掌,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吴明吻完之后,被金米儿扇了一个耳光,心便即后悔,忐忑地低下头,尴尬得无以言表。

金米儿见他神情有些痛苦,倒大出意料之外,只是脸皮薄,难以开口说几句道歉的话,柔声问“你……你哪里不舒服?心口还疼吗?”

吴明说“心口倒不疼了,另一处却疼得厉害。”

金米儿问“哪里疼?”语气依旧充满了关怀。

吴明抚着刚才被她打过的脸颊,说“这里。”

金米儿看见他的脸上微微印着一张红手印,内心暗暗歉仄,说“你想让要我道歉,我就向你道歉好了。”

吴明噘着嘴说“不用,都是我自找的。”

金米儿虽然仍旧嘴硬,但脸上已是一片歉疚神色,“你生气了?”

吴明摇摇头,“没生气。”

金米儿说“你规规矩矩的,我又怎么会打你”

吴明叹了口气,说“我生来就是个不正经的人,命中注定,我也没办法。谁叫我”说到这里,他脸憋得通红,“我喜欢你”

金米儿怔了一下,低头说“别贫气了,天要黑了,咱先到走出去这片山路。”

吴明有些失望,看了看天,说“姐,我醒了以后就稀里糊涂的到了这里?我昏过去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还去不去那个什么无天了?”心里却想着,那两个人现在可千万别出现,破坏了他和金米儿的二人世界。

金米儿愣了愣,说“咱们先到前面的村子借宿一晚,我再慢慢和你说。”她皱了皱眉,一脸惶惑地说“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我得好好想想,明天我送你回孤儿院吧。”

他们向前走了二里多,只见峭壁上有一道大瀑布冲击而下,料想是雪融而成,阳光照射下尤如一条大玉龙,极是壮丽。瀑布泄在一座清澈碧绿的深潭之中,吴明有些口渴,觉得这湖水很干净,便想上前去喝水。他走近潭边一低头,竟见到湖面上漂浮着一朵洁白的雪莲花。

蓦然间,在阳光的折射下,这朵白莲花变得金光闪闪。慢慢地,莲花徐徐绽放开来,隐隐约约之间,只见莲花里坐着一个人影。

吴明眨了眨眼,仔细一看,只见这人影头戴毗卢帽,身穿僧袍,有头发,有胡子,左手持宝瓶,右手持金刚杵。

忽然间,这人对吴明说“宿住智通,能知过去生死种种;死生智通,能知现在未来生死。”

吴明大惊,张口大叫,却叫不出半点声音,正要转头告诉金米儿,只听得一阵声音萦绕在耳边“光明尊者,前方有一片果园,那里的人种植的果子,这果子有利生果的功效,清心明目,祛除魔障,果园后面有一座寺庙,有一位禅师,他会教授你禅修的方法,只要心不散乱,就能重新修得宿世通难胜尊者被欺骗了,走错了地方,焰慧尊者被困住了,欢喜尊者也很危险,一切都靠你了”

吴明登时大叫“你是谁?你在说什么呢?”

金米儿听见吴明大叫,连忙走上前问“你看见什么了?”说着,顺着吴明盯着的方向望了过去。然而,她眼前只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什么都没有。

吴明愕然大叫“你看见了吗?”

金米儿茫然地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吴明又凝神望向湖面,然而这一眨眼间,竟什么都没有了。他不禁心慌意乱,也不知刚才是真是幻,愣愣地望着金米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米儿看着他这奇怪的表情,却并未觉得惊诧,她以为吴明由于刚刚苏醒,眼睛出现了幻觉,再加上此处是高原,出现高原反应也属正常。

便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嘟嘟”的汽车鸣笛声,他们抬头一望,只见从大老远处开过来一辆五颜六色的尼泊尔公共汽车。

金米儿脸上一喜,说“不用走山路了!”说着,她连忙冲上前去拦车。

尼泊尔的司机见到风尘仆仆的二人,以为是迷路的徒步者,便让他们上了车。

一阵尘土飞扬,汽车环绕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没过一会儿,便已驶入了前方的村庄。一走进村子,只见左右两边皆是郁郁葱葱的苹果园。

很快车子拐进村子的主路,只见两侧石砌的房子都刷成白色,是尼泊尔为数不多保持着古老建筑风格的村子,大多是二层的小楼。狭窄的街道也都是石板铺地,走在白墙红漆门窗的古巷中,能看见屋顶上都是五色经幡飘扬,仿佛时光倒转,恍惚间回到几百年前。

当地的村民们三三两两的坐在街头巷尾,享受着上午温暖的阳光。男人们坐在一起聊天,而女人们边干活边唠家常。

他们走下车,看到路边果园正有人在打包苹果。

金米儿问“饿不饿?”

吴明抿着嘴点了点头,“看着很好吃啊。”

金米儿说“我去买了几个苹果。”

当地的村民见到金米儿过来,表现得极其朴素,并没有找她要钱,便直接递给了她几个苹果。

金米儿很是不好意思,便拿出钱来,与当地的村民推搡起来。

吴明却不管那三七二十一,他此时又渴又饿,接过苹果来,简单擦了一擦,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不吃不知道,一入口,只觉这苹果水分足又甜,比他吃过的所有水果都香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再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

吴明咧着嘴说“这是什么果子?味道这么怪?”

金米儿诧异地看着他,“苹果啊,味道不对吗?”

吴明突然脑中闪过一件事,不禁心头一颤,抬头一看,只见几十米处,赫然矗立着一个塔门,这门内的两侧都有转经筒。塔门内可见一个漆成白色的高大的三角形佛龛,离地面有几十米高,看着就是一座具有尼泊尔风格的寺庙。

吴明愕然失声“果子!寺庙!真让他说中了!我刚才看见的不是幻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法咒

金米儿见吴明一脸吃惊神色,感觉很奇怪,便问“这寺庙怎么了?”

吴明却连连摇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直往前走。

看门的僧人见到他们到来,便迎上去询问。

吴明一见这僧人,心头更是一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禅师,果子,寺庙,我刚才看见的听见的不是幻觉!”

金米儿连忙走上前,礼貌地对僧人笑了笑,解释说“我们是过来旅游的。”

僧人打量一番他们二人,以为是来参观的游客,便即打开了大门,说道“请进。”

金米儿一愣,没想到这位僧人竟然会说汉语。

继续往里走,就是主殿。这大殿华美肃立,内部一尘不染,正面墙上有不少佛龛与佛卷。四下里小鸟啾鸣,向前一望,看见有几位风尘仆仆的朝圣者,看起来像是远道而来的,只见他们面壁低声祈祷,口中念念有词,念完一段,转一个方向。

这时,右边传来郎朗诵经声,仔细一听,像是孩童的声音。

吴明循声向前走去,在侧廊里的房间门口看见有几个僧侣进出,金米儿也好奇的探头一看,原来是个教室,里面不少小喇嘛。

金米儿说“这里竟然是个学校?”

吴明没有留意金米儿说话,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孩子们诵经声当中。一瞬间,只觉得孩子们诵念的“咕噜咕噜”的咒语,像一个个铁锤在撞击他的心口。

吴明愣了愣神,抱头说“他们在念什么呢?”

金米儿摇了摇头,说“像是念什么经吧,听不懂。你到底是怎么了?”

正说着,看门的僧人走了过来,经过一番交谈,他告诉金米儿,这是一所僧学院。由于当地极度贫困,孩子们没有条件上学,途经这里旅行的各国人士,便自发的组织一个慈善会,集资兴办了这所僧学院。学院课程安排,孩子们除了学习文化课以外,还要依照当地的传统,学习诵念经文。

金米儿“嗯嗯”的点着头,见到这些孩子,恻隐之心涌上心头,便想为这个僧学院捐款。她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多少钱,这才想到,遭遇大雪崩后,行囊全部埋在雪山之上了。

她再转头一看,只见吴明呆呆的站在教室门口,独自出神。

金米儿上前拍了他一下,问“你怎么了?一到这里就变得怪怪的。”

在僧学院看见对面峭壁上有一个漆成白色的高大的三角形佛龛,离地面有几十米高。佛龛上印着一段密密麻麻的经文,金米儿和吴明完全看不懂。

金米儿出于对他们的尊重,便象征性的朝向佛龛拜了拜。

吴明凝目瞧去,只见佛龛之上的经文,隐隐似在浮动。他一惊,不禁眨了眨眼,再一看,眼前金光一闪,这些经文竟然全部亮了起来。

吴明“啊”的一声惊噫,连忙回头叫道“你们看见了吗?亮了!亮了!”

然而,金米儿却并没有看出来任何奇异现象。

僧人忙问“你看到什么了?”

吴明睁大眼睛说“你没看见吗?那些经文亮了,发金光!”

僧人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说“难道你刚才看见法咒显神通了?”

吴明揉着双眼问“难道后面有灯泡?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僧人告诉金米儿和吴明,这里的村民曾经深受麻风病之苦,二十几年前,经过一名神奇的高僧指点,这里的僧侣便学得了一套神通法咒,既能帮人治病,还能祛除魔障。于是,他们便在这个神龛之上,印刻上了学得的神通法咒,从此就再也没有人得麻风病了。村子里的人也都变得健康长寿起来。

吴明笑道“还有这等事?”

僧人微微一笑,说“那位高僧确实有不可思议的法力,他治好了我们很多人。起初我们还以为是遇到了观世音菩萨,后来他告诉我们,他叫阿布伦卡,是位神通修行者。”

吴明摇头笑了笑“传说罢了。”

僧人正色道“这位高僧传授给我们的法咒确实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力,绝对不是传说。只是我们这里的僧人修行浅,还没有人有此机缘,能解开这些法咒真正的奥义。”他不禁看向吴明,与他目光一触,只觉得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芒。

僧人一怔,说“你是第一个看见经文显神通的人。我感觉你不是凡人!”

吴明不禁心里好奇,指向佛龛上的经文,说“能念一段我听听吗?”

僧人顿了顿,便双手合十,朗声念道“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话音落下,四下静悄悄的,随后又传来孩子们郎朗的诵念声,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吴明“噗嗤”一声,忍不住捂嘴一笑。

金米儿连忙拽了拽他衣袖,深怕他冒犯到当地村民的信仰。

吴明吸了一口气,也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学着僧人念了一遍“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这一瞬之间,吴明眼前蓦然出现两条彩虹,接着又出现了许多的彩蝶,大殿中在飞舞起来。他大惊失色,便在这心念电转之际,金米儿和那僧人皆是一脸的惊异神色,只见吴明的双目金光乍现,射出来两道奇异的金光。

金米儿大吃一惊“你你的眼睛怎么发光了!”

吴明凝神一望,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浩瀚的大海。那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片暗红色,海面上皆是漩涡、台风和龙卷风。接着,他又看见了一艘巨型的豪华游轮,行驶在这片诡异的大海之上。

“这是哪里啊?我看见了什么!大海!好恐怖的大海!还有还有一艘大船!沉了!船要沉了!”吴明当即失声大叫。

便在这时,大量的气泡上升到水面,使海水密度降低,失去原来所具有浮力。接着,这艘巨型游轮就会像石头一样沉入海底。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海风暴

一艘豪华游轮航行在黑暗的大海之上。这时,一阵阴沉沉的海风“呜咽呜咽”的刮来,刹那间,游轮四周诡异的撩起蒙蒙雾水,什么都看不清。

从甲板上向远处眺望,海面上的夜空如死一般的沉寂,黑云遮挡住了月光,海似乎是倒过来的天,又如撒满了墨汁,再倒向了天空,形成一片彻底的黑暗,永远望不到边。

游轮穿梭在迷雾之中,隐隐惊见火光跳动不休,黑暗中摇曳穿梭着一个个白色红色的影子,搭配着呜呜咽咽的风声,阴冷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上下飘忽,时近时远,仿佛有万千恶鬼怨灵隐藏于浓雾之中嘶声厉啸。

游轮上的众多游客,上一刻还沉醉在美酒佳肴和比基尼美女的享乐中,可当他们面对这番诡异怪诞的自然景象时,一些人也渐渐感觉惴惴不安。

他们上了游轮后才发现,这“顺世号”组织的环球梦幻之旅并不像他们所宣称的那样美好。只是此时,他们已身在一片茫茫大海之上,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怎么连月亮都看不见了?”

大伙儿不由得议论起来。接着,游轮上的灯光一阵晃动,突然便全部熄灭了。

“怎么断电了?”

“有人吗有人吗”

“游轮上的工作人员呢?”

“这游轮感觉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甲板上顿时漆黑一片,一时间,游客们人心惶惶,一阵骚乱。他们摸着黑四下寻找,然而令人感到怪异的是,游轮上的工作人员和那些比基尼女郎,好似吹起的泡沫一样,一溜烟的都不见了。

便在众人惊惶之际,突然听见从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似是闷雷滚动。接着,一股子巨大的海潮翻涌而来,好像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飞奔而来。

巨浪卷来,顿时甲板上猛烈的一阵晃动,众人一阵尖叫,互相抱在了一起。这时的天空之上,竟然呈现出一片暗红色,海面上刮起一阵龙卷风,形成片片旋涡,这景象,令人感到窒息的绝望与恐惧。

接下来,天空之上传来一声鹰的嘶吼声,宛如雷鸣一般,只是令人倍感苍凉,好似死神在召唤。

突然之间,漆黑又纷乱的人群之中,蹿出来一个红衣人影。这人影赫然腾空而起,大喝一声“迦楼罗!”

众人定睛一看,惊讶的发现,那红衣人竟是一个少女。只见她身披红莲花色的衣衫,周身微微泛着紫金色的光泽,如一座灯塔,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红发女子正是金米儿在喜马拉雅山遇到的神秘少女,难胜。

难胜周身散发出来的光芒,令众人骤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夜空中,赫然出来一头鹰身人形的怪物。这大鹰长着一个尖喙,身后一双巨大又乌黑的翅膀,身躯和四肢则与人无异,头上有一个大瘤。

只听得四下里众人丧胆的尖叫“怪物啊!怪物啊!”

难胜放声道“迦楼罗,你种下了滔天恶业,竟将天魔释放出来,蛊惑人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切勿继续助纣为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大鹰凝神向难胜望去,突然破口大叫“我呸!我记得你!别来无恙啊,红缨!你这骗人的鬼话,是和小和尚学的吗?”

难胜深吸一口气,环顾一番,谨慎地说道“焰慧尊者在哪里?光明尊者在哪里?”

大鹰笑道“怎么红缨,现在说起话来,变得啰里啰嗦的。对了对了,我忘了,我现在应该叫你难胜尊者。”

难胜凝神道“这一船人是要开向你们的魔窟吗?天魔!你现身吧!”

大鹰在空中翱旋一圈,锐利如刀的目光横扫了一番底下的众人,嘿嘿一笑,说道“你中计了!神不在这里,你猜这艘船要去哪里。那个地方,你曾经去过。你还记得吗?”说到这里,他不禁哈哈大笑,笑声显得凌厉又苍凉。

猛然间,大量的气泡上升到水面,使海水密度降低,失去原来所具有浮力。接着,这艘巨型游轮就会像石头一样沉入海底。

在生死攸关之间,众多惊慌不已的游客纷纷选择了跳海。然而,当人们跳入大海后,海面上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他们纷纷卷了进去。

难胜惊忧交集,急忙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神境如意,如十方国变现自在~”

正在这一瞬间,只听一个声音大叫,“啊!妖怪!这是哪里?”打断了她的法咒。

难胜一怔,仔细一瞧,见大鹰的双爪正死死地抓着一个身穿僧袍的少年。那少年正是欢喜。

欢喜自从被变成了大鹰的金鹏抓走以后,便一直处于昏迷。此时只觉得浑身阴冷,耳边传来一阵惊呼救命声。他微微睁开眼来,当即惊骇不已,自己已在一片黑暗的大海之上。

然而他越是挣扎,只感觉大鹰的两只鹰爪将他抓得越紧。他这一使劲,双肩已被鹰爪撕破,鲜血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欢喜一时疼痛难当,失声大叫“金鹏!你这妖怪!你放我下来!”

刹那间,欢喜眼前金光乍现,接着一股清风拂面,他忽觉后心一紧,接着身后有人和他说道“修行者别怕,我来救你!”

欢喜一凛,急忙一回头,发现难胜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他惊讶地叫道“你是谁?你会神通法咒!”

大鹰大惊,急忙低头大叫“可恶!你竟然已经修得神通法力了!”猛然间,他双翅一展,当即一个疾速俯冲,抓住欢喜便向着黑海中扑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大鹰与欢喜,一同坠入了黑海之中。他们扭打在一起,卷起了千重海浪。接着,他们的身影随着众多落水的游客,一同被旋涡卷了进去。

难胜眉头一皱,“难道这下面就是魔窟?”她迟疑了下,长叹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随即,她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纵身一跃,跳入这片漩涡之中。

激流的潮水,一浪接一浪。难胜随着一股急流,直冲入一片暗红色洪流之中。

蓦然间,她只觉眼前一亮,脚下一踩,竟已着陆。她心下大奇,睁开眼来,不禁大吃一惊。

眼前的景象,富饶圣洁,风景如画,处处都是典雅的建筑,宛如仙境。

难胜“咦”的一声惊噫,“这是什么地方?”她屏气凝神,默默口念“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孤岛

骤然间,难胜眼前的世界一阵阵的黑了下来,夕阳似血,面前仙境般的景象如一阵云雾散去了。她看见了一座巨大的城墙,城墙都是由黑色的巨石堆砌而成,城内的楼阁也都有百尺之高。

她环顾一番,登时脸色大变,此时此处,她正在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之上。更为怪诞的是,四周的大海如死一般的寂静,海面上竟然没有一丝的波浪。

蓦然间,一曲鬼魅又怪异的声音悠然响起,似歌舞之声,悉悉碎碎,又感觉这歌舞声好似有人在哀嚎。

她愕然道“这地方我来过”

她循声前行,沿着海边走了一圈,忽然听见岛屿的丛林深处传来凄惨痛苦的哀嚎声,就像屠宰场一样的惨烈。她回头一望,大叫一声“这里有活人!”

便在这时,她看见不远处的地面上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她提了一口气,便快速向前奔去。走进一看,发现海岸上横七竖八躺满了溺水的人。

她脸色一喜,这些人正是遭遇海难的一船游客。

众多落水的游客被卷入海上旋涡后,皆是眼前一黑,他们的口鼻瞬间便被海水呛住了。混乱之中,他们均以为此次难逃一死。然而,黑暗的深海之中骤然闪烁着一片暗红色的光芒,好似在指引着他们。一些人便拼劲全力朝着这片红光游去,接着,一股激流涌来,将他们冲上了这片海岸。

难胜俯身查看盘点一番,这里大致有上百人,他们虽然一动不动,但仍然有呼吸,都没有死。

蓦地里,她忽觉背后刮来一股子刺骨的阴风。她急忙一回头,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在她面前蹿了一下,便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难胜眉头一皱,“妖魔邪祟!哪里跑!”她站起身来,双目瞬间射出来两道金光。她凝神横扫一圈,影影绰绰之间,忽看见黑色的城墙上趴着两个形态怪异的人。

她仔细一看,这两人与其说是人,更不如说是怪物。他们两只耳朵竟然长在脑袋后面,鼻子居然会有三个孔,眼眉毛则长得像帘子一样挂在眼前。然而,在难胜的天眼通照射下,这两个人却和人类一样,她能清晰地看见他们血管流淌的血液,砰砰跳动的心脏,甚至能感觉他们呼吸间带有体温的气息。

难胜大为疑惑,当即纵身一跃,只见她的脚下赫然升起一朵祥云,便朝向前方疾速飞行而去。

这两个怪物看见难胜,发出一阵阵惶恐声,连连后退数步,便消失了。

突然间只见一头巨鹰俯冲下去,两只巨爪猛地一伸,便如凌厉的飞弹一样向难胜扑击而来。

难胜抬头一望,立即大叫“迦楼罗!”她双手合十,朗声念咒“听闻不动明王降魔咒,曩谟悉底悉底蘇悉底。悉底伽羅。羅耶俱琰。参摩摩悉利。阿闍麼悉底。娑婆呵~”

刹那间,难胜浑身金光闪现,光芒层层散发开来,一个个金色的经文骤然萦绕在其周身。

大鹰立即又急飞而上,羽毛纷落,一声凄厉的哀鸣,显是给下面什么东西击中,吃了大亏。大鹰犹如发狂了一般,却一时不敢再冲过去,只能不住在天空盘旋。

难胜仰望着大鹰,叹了一口气,大声道“迦楼罗,快回头吧!再往前走,便是万丈深渊,无间地狱!”

便在这一瞬之间,大鹰忽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平静得好似一口万年枯井。此时,黑蒙蒙的天空之上,月光露了出来,血红色的月亮。

难胜凝神一看,登时惊愕失色,脸色煞白,汗珠顺着额头涔涔而下。与大鹰目光相触,只感觉那双眼睛犹如幽黑的潭水,却泛出粼粼红光,迷蒙而邪魅,瞳孔没有一丝的聚焦。

“我们又见面了,美丽的女修罗!”

难胜瞪大了双眼,“天魔!你在哪里?光明尊者,焰慧尊者,他们是不是都在这里了”

大鹰微微一笑,“你跟我来。”

过了良久,一部分呛水昏迷的人纷纷睁开了眼睛。

在他们眼中,这是一片雾蒙蒙的岛屿,四处鸟语花香,风景如画。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头的疑问都是一样“这是什么地方?”大家怔了一阵,便开始呼唤仍在昏迷的人。

众人醒来以后,便即清点起人数。他们浑身上下的电子设备均被海水浸泡,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此时,天有一些凉意,他们找了些干柴点起火,便围坐一团商量起来。

眼见天色已晚,众人仍是想不到任何求救的办法。又过了良久,很多人渐渐感觉肚子饿,大伙儿坐在篝火边一商量,决议让派十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前往岛屿深处寻找一些食物。

这几个青年战战兢兢的走进了这片岛屿深处。

谁知,当他们穿越过密密麻麻的丛林,眼前这番景象,令他们欢天喜地。

这是一座美丽富饶的城市,处处都是典雅的建筑,金碧辉煌的宫殿,琳琅满目的餐饮酒肆。整座城里,随处可见温婉动人的妙龄少女。眼见她们脸泛红霞,微带酒晕,体态动人,与外界的女人相比,她们各个更像是美丽的仙女,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还有的人,竟然裸露了大半身在街上行走。

这十来个青年瞬间满脸通红,不禁面面相窥,脑子均在想“难道这片荒岛是女儿国?”他们呆呆在站在那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却不由得一阵狂喜。

没过一会儿,一位美丽的少女发现了他们。她走上前来,对他们嫣然一笑,问他们是哪里人。

几个青年连忙解释,他们是遭遇海难的游客,现在海岸边还有很多人,又冷又饿,期望这里的人能够收留他们,并帮助他们联系上外边的世界。

少女沉吟半晌说,她们这里缺少男人,很愿意收留这些游客,不过,需要他们答应一个条件。

几个青年忙问是什么条件。

少女说,这里是她们共同生活的世外桃源,绝不允许让外界知道,破坏这里的美好。如果这些游客能做到不和外界联系,她们不但能收留他们,还允许他们也在这里永远的幸福生活下去。

几个青年人早已着迷于眼前所看见的一切美好,听少女这么一说,均是心花怒放,哪有还想着回到外边的世界,当即便答应了。

于是,更多的落难游客也来到了这里。这里的美女收容了他们,并且纷纷将他们安置在自己的家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追踪

难胜追着大鹰一路向前狂奔而去。眼见天边黑沉沉地,大地一晃一晃的抖动,一声声若有若无地沉闷魔啸,在深层地上不断传出,血光冲天。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

不知不觉间,大鹰消失了。

她一回头,猛见一个长长的影子映在天边。她大喝一声,朝向那片影子疾奔,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酸臭的黑雨。

便在这时,那道长长的影子蓦然变成了一片绚丽的光影。难胜放眼凝望,那片血色雾气的后面,似有一片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依稀之间,似乎听得一声声男女欢愉之声。

她大为惊诧,加快脚步向前奔去,穿越迷雾。在这片血红色的迷雾之中,出现了许多张镜子。仔细一看,镜子里面出现的皆是那些遭遇海难的游客。此时此刻,他们正处在一片美丽富饶的城市,处处都是典雅的建筑,金碧辉煌的宫殿,而他们每一个人的身边,都陪伴着一位温婉动人的妙龄少女。

难胜大叫一声“坏了!快离开那里!”

刹那间,镜子消失了,登时眼前一亮,她不禁惊叹一声。眼前是一片细白如银的沙滩,色彩斑斓的珊瑚礁,摄人心魂的火山,充满神秘色彩的雨林。这里处处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价值不菲的美酒,像是刚刚举办完酒会,然后四下里空无一人。

只见树林里面,是一座人造的假山,顶端有一间小木屋。

难胜环顾一番,越瞧越觉得古怪,喃喃自语“顺世集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快步走向木屋,在木门前侧耳聆听,屋里一片寂静,一点动静都没有。难胜迟疑了下,便轻轻用手一推。

大门轰然间敞开了。

刹那间,门内一片金光璀璨,流光溢彩。

她万没有想到,这间普通的小木屋里,竟别有一番天地。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巨大的穹顶,仰天望去,神秘的天顶宛如苍穹宇宙一般,点点繁星似乎伸手可及,天人合一。

她环顾四方,周身金色的墙壁上,画满了祥云图案,宛如通往佛门圣殿的天庭。

一座巨型的卧佛缓缓升起,露出真身,金光闪耀,上面镶嵌着无数颗璀璨的宝石,场面之震撼,难以言辞。

再往下看,地上盛开着一朵朵紫色的莲花,共有三十六片,十二片围成一圈,公分三层不同的莲花瓣,一圈围一圈,内外高低错落。

难胜紧锁眉头,低声道“装神弄鬼!”

便在这时,那尊卧佛的佛首忽然睁开双目,微微念道“西天如来法驾至此,还不速速叩拜。”

难胜大吃一惊,大叫“佛陀?”

难胜惕然心惊,急忙矮身,疑声道“世尊不是已经涅槃了吗?”

佛首直射两道金光,大声道“大胆妖孽,你满身戾气,竟敢在佛祖面前造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让我超度你吧!”

难胜平复气息,摇头道“你是假扮的。天魔!你毁法谤法,蛊惑众生,现在竟然假扮佛陀,快现出真身吧!”

她猛然抬头直视佛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朗声诵念“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佛首神色微微一变,渐渐露出了嗔怒相。接着大叫一声“放屁!我要把你打入无间地狱!”

突然之间,大地剧烈的抖动起来,这里的所有景物都逐渐的消失了。

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大响,宛如天雷一般爆发开来。

难胜感觉到一阵眩晕,她低头一看,大地正一层一层不断往下陷。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整片大地像烧红的铁块一般,透发出通红的光彩。

她再环顾一番,眼前已是一片凄惨绝伦的世界,一座座高大地魔像巍然而立,全部沾染猩红的血水。连绵成片的恶魔城堡,形状和恶魔的头颅异常接近。矗立在这片阴森的炼狱中,无尽的骸骨在漂浮。七八座巨大的枯骨山高耸而立,滚滚而流的血河在雕像、城堡、骨山下呼啸而过……

所有巨大地石柱、岩壁都闪烁着骇人地血芒。一具具人的身体,挂在骨山上。死前遭受极刑的种种惨烈状态,还依然保持着。

只见六条巨大的铁锁沟从地底之下直通天顶。

难胜凝神一望,愕然道“六魔钩!天魔已经打开了地狱结界,用他的魔钩将恶魔送往人间!”

一个个犹如魑魅魍魉一样的怪物,纷纷从深渊中爬了上来,有的猪头人形,有的虫身人脸,它们将难胜团团围了起来。

难胜依旧盘膝而坐,浑身纹丝不动。她横扫一番,默默道“妖魔邪祟,听闻金刚萨埵降魔咒那罗谨墀皤伽罗耶,娑婆诃,摩婆利胜羯罗夜”

刹那间,难胜的周身赫然散发出层层金光,一颗颗刻印着法咒经文的菩提珠萦绕其身,蓄势待发。

这些怪物见到菩提珠,各个眼冒青烟,倒地大呼。

难胜深提一口气,朗声道“待我超度你们!”

便在这一瞬之间,难胜突然神色大变,面部僵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了右手边的一个血泊之上。那片铺满泥泞的血色沼泽地上,闪过一道奇异的金光。

难胜大叫一声“那是什么?”说着,她猛然站起身来,快步奔向那片沼泽地。

俯身一看,只见一块金色的石像矗立其中。

难胜登时精神一振,大叫“焰慧尊者!原来你被困在这无间地狱了!”她凝神注视一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低声道“幸好焰慧尊者已修得之身,守护菩萨戒,守住了他的心。我要将他救出来!”

说着,她正对着石像平息而坐,双手交叉置胸前,二小指相勾,竖立二食指斜指向空,二大拇指各压二中指无名指成圈,即成印,朗声道“不离菩提心,奋行菩提行,以诸佛护持,愿断诸魔障。嗡。哑。吽。班杂。咕噜。贝玛。悉地吽。些。”

一道道金色的法咒符文骤然萦绕在石像周身,突然间,石像裂开了一道缝隙。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明心见性

吴明只感觉体内蓦然涌上一股子暖流,浑身飘飘然的。

金米儿拍了他一下,忙问“你没事儿吧?你到底是怎么了?”

吴明抬头惶惑地望着金米儿,大叫“我是谁?你又是谁?”

他看着金米儿的眸子,接着,眼前出现一道纵深的影像隧道,再接下来,他看见了亿万生灵在他眼前刷刷而过。

天地虚寂沉静,一画开天,宇宙万物的运动变化,自然因缘和合而生,大地生灵万事万物,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精妙又伟大,毫厘不差。没有阳光,就没有雨露,没有水源,就没有生命,没有春风,就没有万物的复苏,没有秋雨,就没有稻香的遍野。没有亲情、友情、爱情,这个世界就会变得一片孤独和黑暗。

众生从生长到死亡、再生长到再死亡,生生不息,众生必死,死必归土,循环往复,以至于无穷。

金米儿只觉他的神色凝重古怪,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好似在观看一场人生的电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吴明仍然一动不动,渐渐地,只见他的眼中挂上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金米儿瞧着古怪,失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寺庙的僧人纷纷涌上起来,将吴明团团围了起来。在他们眼中的吴明,浑身散发出一层层奇异的净光。一时间大伙儿吵嚷起来,“咕噜咕噜”说起了尼泊尔语,金米儿却是一句都听不懂。

金米儿急得大叫起来“你们究竟在弄什么把戏?你们对他施了什么魔法。”

众人却只是一阵茫然的摇头,各个神色皆显得惊讶无比。

便在这时,人群中走来了一位年长的尼泊尔僧人。

众位僧人见到这位老僧,纷纷对他恭敬的鞠躬,又对着他“咕噜咕噜”说了一堆尼泊尔语。金米儿见这老僧显得德高望重,心想,莫非这老僧就是这里的主持?

她急忙走上前,用英语说道“我们是过路的游客,为什么我的朋友念了一遍你们的咒语,就变成这个样子?”

那老僧对金米儿微微摇头,转头凝神望向吴明,一脸震惊,突然双手合十,面朝吴明匍匐叩拜起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间,随着老僧一齐朝向吴明匍匐叩拜起来。

这一幕吓了金米儿一大跳,更是一头雾水,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施展什么法术。

只见老僧低头“咕噜咕噜”念了一段咒语,随即面朝吴明盘膝而坐。他身体正直,眼睛微闭,两掌相叠,掌心向上,闭目口念“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

众僧人听闻老僧诵念咒语,也随着一起朗声诵念。

吴明悄立良久,打了一个激灵,他眼中所见到的奇异景象和眼前这群奇怪的僧人,心生种种疑窦,务当弄个明白。他深吸一口气,使得自己冷静下来,蓦然看见眼前这位老僧,环顾一番,一时间,众僧人诵念的法咒萦绕在他耳边,脑子乱七八糟的。

吴明但觉这老僧好似有些眼熟,眨一眨眼,胸口一股气息在往上涌,感觉有些困意,便即不自觉的盘膝而坐。不知不觉间,他照猫画虎的跟着老僧的样子,也念起了这段咒语。

金米儿在一旁瞧得又惊又疑,以为吴明中了邪,急忙俯身抓住吴明的肩膀,想要将他拽起来。然而,在她接触到吴明的那一瞬间,心头一颤,好似失了魂一样,全身不由得被他吸了过去,接着,她的眼前也出现了那一道纵深的影像隧道。

金米儿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开始僵住了。慢慢的,她趴在吴明的身上,缓缓睡去了。

这一刹那,吴明只感觉脑子里想的事情和气息来回跳动,令他烦躁不安。他慢慢加重呼气,使自己心平气和,再让呼吸顺其自然。

渐渐地,吴明感觉到气息和皮肤接触的细微觉知。他感受到风在吹,树在动,鸟儿在鸣叫,大自然的声音宛如美妙的音乐,内心顿时舒畅而快活。

他微微闭目,不自禁地说“这感觉好奇妙…”渐渐安定下来。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吴明始终默默不语,他微闭双目,一动不动,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眼见月至中天,夜色已深,四下寂静无声。

吴明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我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尝到的,碰到的,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再变化,我是谁啊…谁又是我”

老僧听到吴明说话,急忙起身,又对着吴明恭敬的匍匐叩拜,忽然张口说道“您是菩萨降世!”

吴明微微睁开双目,低声问“那你又是谁呢?”

老僧接着道“这个地方,在很多世以前,叫西域佛国。那时,佛国遭受了一次灭顶之灾,妖魔横行,生灵涂炭,善法被毁,百姓苦不堪言。就在生死存亡之际,有一位来自中原的得道高僧,以他无尽的慈悲心和广大的神通法力,守护着人间大地的善法光明和百姓,与恶魔做殊死搏斗,最终,他战胜了恶魔,保住了很多人的性命。”

吴明静静地听着,眼皮微微下垂,老僧说的这个故事,和他所问的毫无联系,却不禁感觉冥冥之中似有寓意。

只见老僧突然睁大眼睛,激动地望着吴明道“您就是那位伟大的高僧!而我,就是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西域国僧人现前。”

吴明的脸上微微一颤,凝神望向老僧,接着缓缓说“善哉!善哉!我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蕴炽盛,万物都在变无我只有时间流逝…只有因果循环那一世,我曾守护西域僧众和众经律论,这一世,你机缘助我打通了宿世通,使我明心见性”

突然间,吴明的双眸闪耀着琉璃般明亮的金光,整座大殿里一片金光璀璨。众僧人见到这番景象,更是张口结舌,无不继续匍匐叩拜,激动地高呼“菩萨降世了!”

便在这时,吴明的裤腿里,忽然流溢一股乌黑乌黑的烟雾,一位僧人不自禁的瞧了一眼,登时“啊”的一声惊叫。只见一片黑雾之中,似有数只怪异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

吴明望着这片黑雾,缓缓道“你们仇也报了,恨也解了,放下吧,去投胎吧。”他微微抬起左手,一片金光自他的手掌之中发散而出。慢慢的,这片黑雾化成了一股清风,消失了。

吴明的神色不悲不喜,他叹了一口气,“天魔迦楼罗啊”

接着,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熟睡的金米儿。一瞬间,他显得悲欣交集,轻轻抚摸着金米儿的头发,柔声唤道“盼儿在那短暂的一生,多蒙你如此待承。感恩来生少年时,我们真的再次相逢了。”

他将金米儿慢慢抱起,站了起来,抬头望向门外的明月,喃喃道“妈妈,我去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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