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交叉 - xp1024.com
《生命的交叉》


正文 第一章 移情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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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耀子对丈夫浩一近来的冷漠产生了疑惑。他们结婚六年,有一个上幼儿园的5岁儿子。

浩一的工作单位是一家有些名气的商事公司。他与上司和同事的关系不错,由于工作性质,他常常出差和应酬。平时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他总是一下班就回家。

结婚前的恋爱时期也没有大起大落的感情纠纷,所以他们之间的爱情还算是风平浪静的。

他们住在距离市中心约1小时路程的住宅小区。小区沿地铁而建。是一套三居室的住房。儿子健康,收入也相对稳定,在日本应当是那种被称为“幸福平均值良好的家庭”。

所以耀子对丈夫的漠然不可思议,这也许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敏感嗅觉。丈夫的衬衣上没有沾上口红的印迹,身上也没有残留其他品牌香水的气味,夫妻之间也并未疏远。即使浩一有时因工作上的原因不得不在外过夜,耀子也非常相信丈夫不会去做越轨之事。

丈夫一如既往,从来是温文尔雅。他呵护妻子,热心工作,每天上班从不迟到,一到休息日在家里时也不会当个“甩手掌柜”,他是一个典型的朝九晚五式的丈夫。

但是最近耀子感到丈夫身边产生了一种可疑的现象。最近丈夫在叫自己时,中间总要稍稍停顿一下。

“喂——耀子。”

让人感到他是在想一下才叫出来的。

“我说——你。”有时丈夫也这样喊耀子。他从未这样叫过妻子,以致耀子不能不认为丈夫本来要喊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只是意识到后连忙“改正”过来才出现了这样奇怪的叫法的。

“也许是我们的生活过于顺利了才这样疑神疑鬼的。”

耀子安慰着自己。万一这样怀疑丈夫的事情让他知道了,以后什么事情都会防备自己了。

人就是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太好了反而会产生一种无名的不安,正如月亮一样,一旦圆满了马上就向亏月转去。耀子记不起来是哪本妇女杂志上介绍过,在医学上管这叫“神经不安症”。

“难道我也得了这个病了?”耀子这样想。

“这是幸福的不安,真是罪孽!”

但这种不安却不易消去,反而和水库的水位一样,越来越发高涨。

仅仅是漠然,并没有抓住什么实证。要想抓住实证又产生了不安,这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直接问浩一吧,他肯定是一笑了之;说不定还会嘲笑自己“有病”的。

家中的独生子贤一非常听话。是不是家里轻闲得没事儿才想找点事儿了呢?

贤一比起别的孩子来有点发育迟缓。做事反应几乎比别的孩子慢一倍。别的孩子会走了的时候他还不会走,一年半之后才会趔趔趄趄地行走,而且说话也比较晚。

同年龄的孩子都能和妈妈一句一句地交谈了,贤一却只会像鹦鹉学舌似的重复话。

他只是重复着母亲的问话,而且一定要按他认为的程序穿衣服,一旦稍有先后的变动就一定要重来。

由于语言发育迟缓,所以他和孩子们也玩不到一块儿去,而且他和别的孩子做游戏总也不明白规则,弄得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带他玩。平时他在外面也只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玩,要么抓个虫子折磨它,要么用沙土和泥捏个碗什么的。

耀子看到别的孩子生龙活虎般地玩耍,而自己的孩子则孤零零地在一旁和泥,心中不免非常惆怅。

(送到幼儿因去是不是会赶上其他的孩子?)

(要是这个样子去幼儿因会不会反而受气?)

耀子认真地考虑着。

“也许这孩子天生智力低下?”

这是她最大的担心。由于过于担心,她去了专家那里看过,后来知道不会是“低能儿”后才放了心。只是暂时不能达到同龄孩子的智力水平而已。

由于后来她光顾操心贤一的事情了,对丈夫的怀疑也顾不上琢磨了。于是她终于听从大夫的意见让贤一上了幼儿园。果然贤一迅速懂事了,也和同龄的小朋友玩到一块儿了,眼看着贤一一天比一天懂事,耀子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了。

要是贤一真不行了,耀子也一定会受到沉重的打击而得了癔病的,但丈夫似乎非常明白耀子的心理,他始终不急不躁,温柔有加地对待妻子,在孩子的事情上尽可能平息妻子的焦躁不安。

浩一是一个非常心细的男人,也许这就决定了夫妇之间关系的破裂。当耀子因为贤一的事情解决后有了空闲时,才发现自己已长时间冷落了丈夫。于是她马上调整了位置,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丈夫身上。

耀子宛如又回到了当年新婚的时期。由于工作性质,浩一可以晚些去上班。孩子送到幼儿园去以后,家中单独剩下夫妻两人可以有一个小时的空闲。

每当这时,耀子就羞答答地换上丈夫喜欢的红色内衣或粉红色的睡衣躺在丈夫身旁。

夫妻之间的轻轻的“接触”是为了激惹起晚上真正的合欢的“预约”信号,但更多的时候是这种“预约”提前到了,清晨就发生了。

“我不让你去公司。”

“那怎么行呢?”

“我太想让你要我了!”

“不是说好了在晚上吗?”

“你不是不愿意中途停下来吗?”

两个人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完成了“接触”。

有时就是在已经大亮的房间里做爱。每当耀子在感官的高潮到来之前都会在眼前出现色彩斑斓的耀眼光芒,她不愿意让这快感马上过去,总是央求丈夫让她再多体味一会儿甘甜的滋味。

所以耀子和丈夫都希望这样的欢乐放在晚上无人打扰的时间里进行。

为了这一天夜里的极度兴奋,他们总希望清晨只是轻轻地“接触”一下,保持着这种激惹起来的欲望到晚上喷薄而出。于是清晨的“刺激”成了一天的“戏前”工作了。也就是说,清晨的“接触”起着“充电”的作用。

那一天丈夫肯定会早早回家,并尽快进入“状态”,完成准备了一天的热情行动。

每当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心都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与期待之中。因此要把孩子安顿好了。耀子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处在了“战前”的紧张时刻。在这段时间,她必须相当长的时间“冷落”丈夫,同时也明白让丈夫的期待愈久他的兴奋程度就会愈高。

有时耀子向丈夫那边看一眼时,就会感到丈夫是如此的寂寞。就这样他们过着平稳的生活。耀子也坚信丈夫是忠实于自己的。这种信任不是缘于爱情,而是由于每日对孩子的照料和对于丈夫的期盼,对主妇来说无暇考虑有没有失去丈夫的危险。

“不过这个家庭真的很美满,在这之前我一直这样认为。”

耀子长出了一口气。但今天她再想到这些事情时就感到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我不仅巳经走到了悬崖边,而且有可能正在滑下去。”

她这么想时,又抓不住确实的证据,心中的不安便与日俱增。

耀子无法消除这种不安,她要査找这种不安的根源。只是感到了丈夫的漠然还不行,一定要深入到这个实体当中。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总之要有一个结论。

(他会有女人吗?)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是一般的逢场作戏,还是巳经到了谈论婚嫁这种地步了?

无论哪种场合,必须秘密进行调査。在没有抓住丈夫的“尾巴”之前让他知道了,那他就把一点儿线索处理掉了;如果不是事实,也免去了对丈夫千般万般的道歉了,而如果处理不当,也许真的会“启发”丈夫的外遇之心的。

耀子相信作为一个妻子的本能直觉。她要对丈夫进行秘密调查。

她只有怀疑,没有一点儿线索。她的敏感如同一架天线一样收集着各种信号进行评判,但却一无所获。

“是不是我多心了?”

耀子觉得自己是不是过虑了。浩一在这一带的住户很有人缘,主妇们也都非常羡慕,因为他长相坚毅,身材结实、魁梧。

他都30多岁了,但身体没有怎么“发福”。他在学生时代喜欢划船,肌肉和皮肤如同20来岁的小伙子一样健美。孩子晚上入睡后,夫妻俩打开卧室的灯,反复进行着爱的“典礼”。每当这个时刻,耀子都感到丈夫的肌肤是那么令人心动,他的体力充沛,令自己极度兴奋的技巧也让自己赞叹不已。

“你的身体太棒了!”

浩一和耀子紧紧相拥在一起,不停地变换着体位,并寻找着新的刺激姿势。每当这时浩一都由衷地说道。

“你也是。”

耀子忍耐着“羞怯”答道。

“你越来越棒了,也成熟了。是不是我们的技巧更加纯熟了?这太重要了,现在你成了我的一辆‘专用车’了。”

浩一温柔地享受着妻子那柔嫩和热切的身子,看上去他完完全全陶醉在这辆“专用车”舒适的车座里似的。因此当浩一突然奔放地“加大油门”时,耀子也能明白,所以她从不计较丈夫让她做出什么样的姿势。她只是平静地用手引导着丈夫开拓他未曾开拓过的新领域。

“我怎么能无端地去怀疑这么出色的丈夫?!”

贸然闯入那令她不安的实体,结果一无所获。也就是说那个实体是不存在的,丈夫是清白的。

正当耀子中止调査时,突然又察觉到了什么。其实并不是又发现了什么证据,而是她那敏感的“天线”又捕捉到了什么信号。

丈夫的公司是“双休日”。因此他常常在星期五的晚上给耀子买回来她喜欢的点心和特产。

“我买回来你非常爱吃的点心了!”

开始耀子只是单纯高兴地从丈夫手中接过点心盒子,而包装盒的纸上常常标有“香格里拉”的店名。这家店子位于涩谷,是耀子从未听说过的一家店子。

也许是因为浩一知道自己喜欢点心而特意去买回来的吧。果然和丈夫讲的一样,耀子把点心放进嘴,静下心来慢慢品尝:的确是上等的点心,味道甚浓。

“这个点心真是太好吃了!”

耀子非常高兴地称赞道。于是后来一到星期五浩一就给她买回那里的点心来。

后来耀子有一天突然在想:为什么丈夫特意要去涩谷买点心?丈夫上班要乘坐地铁,从新宿上车。不应当经过涩谷。但绕一下道还是可以的。第二次去涩谷买点心可以认为是为了让妻子高兴,那么第一次去涩谷是不是有事去那里的呢?

“他不喜欢甜食,可他怎么会知道香格里拉有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这个疑问产生后,接着又产生了第二个疑问。

(去涩谷也许不是有什么公事,因为他的工作太忙了。)

(他一定是从公司的女孩子们那里知道那家店子的点心好吃的。为了让妻子高兴特意在周末绕道去买回来。我却怀疑丈夫,实该受到惩罚。)

她为自己解释着,但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的疑云。

“在周末!”

耀子在无意中回答自己的解释时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丈夫常说,在周末要把工作安顿好了才能回家。耀子也没有对丈夫的事情有过什么怀疑。平时他有因为要和客户谈生意或应酬而晚回家的时候,而且他即使说下午回家也常常不能按时回家。耀子也对此习以为常。

但仔细想一下的话,作为工薪职员,即使家里没有特别的事情,从常识和人情来讲,周末也应当是尽可能早些时候回家的。

而浩一在周末的星期五经常是夜里10点钟左右才回家。这个比较“固定”的时间让耀子感到奇怪。要是有工作,那就应当和平时一样不会这么有规律吧。

也就是说丈夫在星期五的夜里要留下来再工作整整4个小时(除去下班所花费的单程1小时)了!

(他每个星期五都要加班吗?)

耀子便抑制不住自己好奇的心情,在一个星期五的夜里8点钟给丈夫工作的公司打了电话。如果浩一此时在公司里,那就说明丈夫是“清白”的了。

但公司的值班人员告诉她,她的丈夫巳经下班回家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耀子压抑着紧张的心情问道。

“5点半吧!我去看一下打的卡。”

值班人员去核对了打卡机。

“多谢您了!”

耀子冲着电话听筒低头行礼。不一会儿值班人员回来了,告诉耀子是5点31分打的卡。

“5点31分!”

耀子情不自禁地冲着电话大声喊了起来。如果值班人员说的是对的话,那丈夫早就应当回家了。按说值班人员是没有必要撒谎的。

“那个打卡机不会有错吧?”

耀子寄托了一线希望。也许是打卡机出了毛病吧,要不就是什么人按错了时间。

“不,没有错。因为今天我还亲眼看到高原先生下班走的。”

值班人员的话彻底粉碎了耀子的一线希望。她又鼓起勇气问道:

“对不起,我还要麻烦您一下,以前他星期五下班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也许打卡机是一两个月之前定的时间,那么就可以知道前几次星期五的下班时间了。

“这个嘛,上星期五是5点12分、上上星期五是5点整、再上一次是5点25分,再上上一次……”

耀子绝望了,她不需要再听下去了。她忘记道谢就挂断了电话。丈夫说每个星期五要处理和安排下周的事情,所以要晚些时候回家。

上上星期他是5点整下的班,为此他就会在5点钟前收拾好等着5点按时下班。

他在5点下班10点多才回的家。这段5个小时的空白时间里,丈夫干了什么?

从常识来考虑,他当然在“香格里拉”了。他在涩谷的香格里拉附近遇见了一个女人,和她度过了亲密的5个小时后,为了讨妻子的欢心,或是为了补偿内疚吧,他在那里买了点心带了回来。

他之所以在香格里拉买点心,并不是因为那里的点心好吃,而是因为那里是他幽会的地点。

“告诉他点心好吃的是女人。”

耀子认为自己抓住了丈夫不忠的证据,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发怒。她知道丈夫在这之前并没有其他女人。

如果有了,那么自己有可能会失去丈夫。也许那个女人会像吸血鬼一样吸干丈夫的一切。

耀子这才回忆起了丈夫对自己的冷漠。丈夫有了幽会,星期五的夜里自然不需要妻子了。

“好好休息一下,星期六的爱才更有滋味”是个借口。所以夫妻俩常常是在星期六晚上爱得死去活来。

开始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星期五,夫妻俩也是粘在一起一直到筋疲力尽。改变了的好像是第一次从香格里拉买回点心后的那天晚上。

由于丈夫花言巧语地欺骗了自己,致使自己没有任何怀疑。作为一名公司职员,星期五好好休息一下,星期六再尽情的欢娱也是正常的。

而那个星期五的早晨耀子记得丈夫没有向她“预约”,像是有意躲避自己的样子。

那个星期五丈夫回来时也似乎疲倦得很。耀子只认为是工作太累了的缘故,而实际上是被那个“幻影女人”吸取了丈夫的“精髓”。

为了不让妻子发觉自己的不忠,他便编了一个借口,说要恢复一夜的精力。而耀子便感到了不自然,产生了疑惑。

坚如磐石的妻子之座感到已经动摇了,耀子深知浩一是自己的唯一依靠。

“必须夺回丈夫!必须赶走入侵的第三者!如果她再夺走,我还要再次夺回来!”

耀子瞪大了双眼,向“幻影之女”发出了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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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抓住了丈夫星期五是5点左右下班的,这也不是决定性的证据。香格里拉的点心和5点下班结合起来看也不能一定是可疑的事情。而且还有许多是未知数。

耀子打算最近去一下香格里拉,问一问那里的店员。也许浩一会带那个女人去的。

他极有可能与那个女人幽会后一块去那个店里。如果那个“幻影之女”住在附近,也许还是店员把点心送到那里去的呢!

可作为家庭主妇,耀子并不空闲。她一大早把丈夫和儿子送出门后,就要准备这一天里的各种家务事。干完这些之后,孩子又要去幼儿园接了。带着孩子可不适宜去调査丈夫不轨之事。

白天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访;下午还必须为丈夫下班回家做好准备。

耀子的心里还有一件事,就是要瞒着丈夫,不让他知道自己去香格里拉。因为她又担心抓住丈夫有不轨的行为。

在这期间,浩一接到了去欧洲出差的命令,是为了出口一种新产品,先行对开拓欧洲市场进行可行性调査。这样一来,这趟差出的时间还短不了。

丈夫去海外出差不是早先定的。海外也有分公司,而这家公司也的确是经常有人外出的。只是这次出差的性质“时间不一定”是第一次。好像这次出差的任务也非常重。丈夫在公司里受到重用,作为妻子的应当感到高兴,但耀子却高兴不起来。

“哼,寂寞的不会只是我一个人的!”

耀子想起来那个“幻影之女”也会因丈夫出差而感到寂寞的。

“可万一丈夫利用这次出差的机会把她也一块带走了呢?”

想到这里,耀子的心情又不免急躁起来。她向丈夫打听过这次出差,好像是丈夫单独去。当地已有公司的人在那里打前站了,但主要工作基本是由他做主安排。

因此他不是没有把同伴带去的可能。费用从公司多支出一些,还是可以挤出一个人的费用的。耀子还没有出过国,所以她一想到丈夫带着那个“幻影之女”双双行走在那漂亮的外国城市的身影,心中就不免醋意大发。

由于要准备出差的材料和手续,浩一下班回家的时间更晚了。

连休息日他也去加班,也不从香格里拉买点心回来了。这一点耀子倒不怀疑了:因为丈夫忙,也许都没有时间和那个女人幽会了呢!

但在计划出发的日期确定的一个月后,耀子又发现了新的“情况”。

这天耀子早晨送走丈夫之后准备洗衣服。在放入洗衣机之前,她先把内衣用清水投一投。这是昨天夜里洗完澡后她顺势泡好了的。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科学的洗衣法,她只是觉得事先泡一泡后容易洗涤。

内衣一放进水里,纤维的东西立即被水浸透了。

“咦?”

耀子无意中看了一下盆中浸泡着的衣物,突然呆呆地定住了目光。其中有一件衣物有一点一点儿也没有浸湿,像是一块油污。

“内衣怎么会沾上油?”

耀子不解地捞了出来,原来是丈夫的裤衩。仔细一看,“油污”处正好是裤衩正前偏下的部位,那里有一小块污迹。

“怎么会有污迹?”

耀子心中起了疑心。她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她和丈夫学着百般做爱的姿势,当然也熟悉了丈夫的爱液的气味,她对丈夫说过那种气味和栗子花的味差不多。

“可昨天夜里我们什么也没干呀?”

耀子又勾起了疑心。

“会不会是丈夫做梦遗精了?”

要是梦中遗精,污点的面积不会这么小。而且每次做爱完毕丈夫都要让耀子和自己去洗一洗,说怕得膀胱炎或子宫癌。所以不会再沾上的。

“这么说还是……”

耀子面色苍白地联想到了不吉之兆。如果说自己没有和他有沾上这个东西的机会,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浩一和那个“幻影之女”有了幽会之后没有清洗便沾在了裤衩上。

他说容易得膀胱炎啦、子宫癌了等等让妻子洗干净下身阴部,并不是为妻子着想,而是自己做了那种事后就入睡感觉不好而巳。

他知道不洁的性生活会导致疾病,但夫妻间的做爱后的清冼也是为了防止怀孕。

丈夫和那个女人幽会后为了长时间地保留她的“体香”而故意不清洗的。从此一点,耀子感到了自己与那个女人之间“待遇”的差别。

“丈夫是那么爱着那个女人。”

“和我完了事儿后就像对待卖淫妓女似的连忙清洗!”

耀子愤怒地把嘴唇都咬出血了,她站在水池旁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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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一个星期后的夜里11点多钟,耀子接到了一个电话。今天一天从白天到晚上就一直无聊地看着电视的耀子,心想会不会是丈夫的,伸手拿过来了话筒。

“啊?是夫人吗?太晚了,实在对不起,高原君回家了吗?”

耀子听出来这是科长安藤隆彦打来的。她连忙对平时对丈夫的关照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便回答说还没有回家。

“奇怪呀!今天7点左右他就离开公司下班了……”科长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后又说道:“会不会中途又有了什么事情?那么明天再说吧。”

科长似乎要搪塞过去似地说了一句。这个科长可谓是用心良苦,他不想因为今晚的唐突电话给部下的家庭蒙上一层不快的阴影。

“有急事吗?”耀子问道。

“不,没什么事。因为我怕在明天早上的朝会上忘记说了。明天一早再说吧。这么晚了,实在抱歉了。”

“要不他回来后再给您回个电话?”

“不必了,反正明天还要见面的。”

科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都11点了还打来电话,肯定是有了什么急事儿。但耀子更关心的是丈夫去了什么地方,而不是科长的什么事情。

安藤科长说浩一是7点多钟下班离开公司的,肯定是去找那个女人了。今天不是星期五,但不是星期五也不会妨碍他们幽会。不过耀子已经把这个“幻影之女”和星期五联系在一起了。

“由于快要去国外出差了,所以他们的见面也频繁了。”

她已经在餐桌上摆上了丈夫喜欢吃的饭菜,他一回来马上可以热一下就吃。有酱汤、捞面,都这个钟点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但耀子希望他回到家后哪怕只吃一口。所以平时再晚,她也要给丈夫准备饭菜的。

让耀子心中不满的是丈夫事先一点儿消息也不给。也许这会儿丈夫正和那个女人采取自己不知道的什么体位在做爱呢——一想到这里,耀子的无名火就不打一处来。

她已经看不下去电视了,于是她关掉电视机。室外十分寂静,公共汽车在这个时间已经停驶了,也听不到行人的脚步声了。

这时,突然一阵汽车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晚,是一辆出租车送来了回家晚了的人。是不是丈夫回来了?耀子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下车的人朝另一栋楼走去。

就这样,12点过去了、1点过去了。

出租车的声音也没有了。以前浩一有过凌晨3点回来的时候。所以这会儿死了心还早。虽然耀子认为还不用担心,可她又想起安藤科长特意打来电话的事情。

“他会在干什么?”

要和女人幽会,这个时间也太晚了吧。以前他要是不得不在外面过夜,他一定会打回电话的。

“会不会出了交通事故?!”

可要真是那样,医院和警方早就来电话联系了。他身上总带着名片和月票,不会因“身份不明”而迟迟不来联系的。

“要不就和那个女人死死地粘和到一块儿,懒得回家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丈夫肯定铁了心要和自己分手了。在耀子收集丈夫不伦的证据之时,她就有了这个预感。

即使强迫丈夫留在自己身边,他也总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的吧?冷漠引起的不安,以及与外面的女人幽会。厮混的证据越发明显,耀子的预感也越来越清晰。

“这一天终于来了!”

耀子认为丈夫总有一天会抛妻弃子离开这个家的。他今天竟然发展到“不辞而别”了!这一系列的想法让耀子怒不可遏。

隔壁的房间里,独生子贤一坚信双亲的爱情是他的避风港,正无忧无虑地进入甜蜜的梦乡之中。他做梦也想不到父母的“龟裂”正一步步扩大。

“那个人舍得我,舍得了孩子吗?”

在公司里他是当仁不让的精英,而在孩子面前他则是一个十足的混账父亲!

平时他回来得再晚,也要去看一眼儿子的睡相,并亲一亲他那可爱的脸蛋儿。

要是头天晚上回来晚了可以多睡一会儿晚点上班的时候,为了送孩子,他也会勉勉强强地睁着惺忪睡眼起来一下的。

早先他是支持自由党的,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他改变了政治观点,支持反对自卫队的政党。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征兵制复活的牺牲品。

“他为了孩子的幸福会和世界为敌的。”耀子这话并不夸张。

难道今天他真的会舍弃孩子和那个女人走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女人的吸引力比亲子的感情力量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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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浩一终于没有回家,而耀子也就一夜未眠。因为丈夫这是第一次无故外宿不归。仅仅这一点,耀子就受到了重大打击。

为了慎重起见,她又向警方进行了打听,但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还没有接到因交通事故或因犯罪导致的身份不明的死者的报告。她又问了一下亲戚和朋友,丈夫也都没有去他们那里。对妻子来说,丈夫的无故外宿不归是最重大的打击了。于是耀子又猜想会不会是被狐朋狗友叫到什么地儿喝醉了酒,“沉没”到了什么地方。但她从安藤科长的话中又感到丈夫是不是又有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丈夫可以因故不回家而会直接去公司,耀子只有寄托这一个希望了。

“就这么一晚上丈夫扔下贤一和我‘蒸发’到了什么地方,真让人心急如焚。”

耀子不禁想起来有时丈夫一夜不睡,伏案工作到天亮的身影。

这天早晨,耀子把孩子送到了幼儿园后,等到9点半给丈夫的公司打了电话。如果按平时的上班时间,这会儿丈夫应当到了。她心中一边压抑着丈夫可能接电话时的百般辩解的紧张心情,一边等着总机将电话转到丈夫的分机上。

“是夫人吗?昨天晚上太失礼了。实际上我刚才给你府上打了电话。”

来接电话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安藤科长。耀子的心中猛然闪过一道不祥的预感。

“那我丈夫他?”

安藤对战战兢兢地问自己的耀子说道:

“他是不是已经出家门了?今天早上的早会没有他还真麻烦。”

安藤也有点疑惑。

“这么说他还没有到公司?”

“他是不是刚出家门?”

安藤似乎不相信浩一一夜未归。

“昨天我丈夫一晚上没有回家,他去了什么地方,科长有线索吗?”

耀子哭丧地问道。她的预感不幸言中了。他不仅仅一夜未归,而且到上班的时间他还没有到达公司。

今天早晨有一个丈夫必须参加的会议。丈夫从来不会拿工作开玩笑的。作为妻子的耀子非常清楚丈夫的为人。

——丈夫出了什么事儿吗?

(会不会被女人留住了?或者是丈夫自己决定去了什么地方?)

好几个可能在耀子的脑子里迅速闪过。

“他没有回家?!”安藤的声音也异常吃惊。

“昨天我丈夫去公司时有什么反常的样子吗?他可从来没有彻夜不归的时候。所以我非常担心……”

耀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坐立不安起来,连声音都断断续续,语不成句了。

“夫人!夫人!”

对方突然听不到了耀子的声音,慌忙大声喊道。

“那我丈夫在公司里有没有人传说他有其他女人?”

虽然耀子难以启齿,但这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认为丈夫如有外遇,首先应当是公司里的同事。

“传说他有女人?”安藤吃惊地反问了一句。

“高原君没有那样的女人呀!他在公司是很正派的人,公司对内部人员的男女私情也是非常反对的。所以公司里特别花心的男人也从不和公司的女职员勾勾搭搭的。”

虽然安藤这么说,但耀子认为也许公司里没有公开,但免不了有地下的“活动”。不过目前只能相信安藤的话了。

“夫人请放心吧,我想他肯定是在一个熟人家里待着呢。我们这里马上会找到线索的。他来公司后肯定会非常难为情地解释半天的。高原君这个人还是特别规矩的人,所以让他偶尔‘潇洒’一次也没什么关系。我们一旦有了消息会马上通知您的,所以请放心吧!”

尽管安藤讲了这么多安慰的话,可耀子心中也没平静多少。丈夫去哪儿了呢?耀子从直感上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来。——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他的行踪不明。耀子只是“听”到了从失踪的丈夫身后传来的那个“幻影之女”的笑声。这是从自己手中夺走了丈夫的胜利者的笑声。

正文 第二章 追根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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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近中午时分,安藤科长又打来了电话,说他们又和经常来往的客户打听了一下,还是没有浩一的下落。

在他的亲戚和密友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浩一失踪的气息越发浓重了。

失踪前的浩一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大概是他和那个女人早就密谋好了的“失琮”吧。他们合伙成功地欺骗了察觉到他们关系的妻子。

看样子浩一不是打算和那个女人一块儿外出旅行、偷欢而失踪的。要是他打算秘密外出几天再回来的话,他应当找个借口的。而这样一声不吭就失踪的事实,会不会表明他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丈夫不在的“空虚”,使得耀子产生了一种绝望感。

但是,他要打算“永久”地抛妻弃子,也多少要准备一些钱吧?他肯定要带上自己的常用物品的。

如果丈夫真的不再回来了,那么从明天开始就必须马上考虑孩子和自己的生活了。耀子这时马上从感觉上变成了母亲的身份,她认为应当尽快査一下家里的存款。

其实她应当早就关心这些,但是由于丈夫的失踪事件过于突然,竞然使她忘记了这些事情。

家里靠工资和奖金多少有了些积蓄。高原家的存款,自从结婚后已经有了近170万日元。一名公司职员就职后的家庭一般可以存款126万日元,从全国平均值来看也不过是160万日元。所以高原家的存款是比较高的。

但是这些存款是结婚后6年的积累,所以说其中也有妻子耀子的功劳。

从名义上讲这笔存款是丈夫的,但是从法律上讲也为夫妻共同拥有。

如果丈夫有了相好,他应当偷偷地拿走,并且不会给自己和孩子留下什么的。

于是耀子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回到了当初的不是作为被抛弃的妻子的立场上来了。她马上打开了存放存折的抽屉,这里不仅放着存折,而且还有股票、耀子的首饰等家庭的贵重品。

“他可别连我的东西都拿走!”

耀子看到自己的钻戒和首饰都在,股票和存折也都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不过,也许是他偷偷提走了钱后再放回来的吧?

“哎呀!1695192元!一点儿没少哇!”

耀子打开了存折,看到最后一栏的数额时非常惊讶,而且这个数字她曾经记得很清楚。也就是说,丈夫一分钱也没有动。

“他把钱全留给了贤一和我?”

莫不是他自己还偷偷存了一大笔自己并不知道的钱吗?或者也许是那个女人很有钱?

耀子确认了反正自己的贵重物品还在之后,又开始査找丈夫的随身物品。也许丈夫会留下什么“遗言”的。

但不可思议的是,丈夫的所有东西都留在了家里。西服柜子里的东西仿佛和昨天一样一动没动过。鞋、领带、衬衫,除了昨天上班穿着的那一身之外全都在衣柜里。为了去欧洲出差而新买的手提包和铝合金外壳的皮箱也还都在。

重要的是,浩一是身着平时的服装离开家的,但耀子不死心,她想在这些东西里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发现字条之类的东西。从这一点来看,似乎不是当初自己预料的有计划的“失踪”,而是回家的途中一时感情冲动去了什么地方?

从安藤科长的话来看,丈夫昨天在公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常表现,所以应当说浩一不是“预谋”失踪的。

“一定是被那个女人诱惑而突然离家出走的!”

要是果真如此,那么他也许几天后是会回来的。耀子的心中留下了这一点点的希望。

但是深知丈夫向来行为规矩的耀子无论如何也乐不起来。因为丈夫即使特别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女人,也不会这么扔下妻儿老小和公司的工作远走高飞的。

从丈夫的性格来判断,他不应当是一时冲动而失踪的,一定还有其他原因隐藏在其中。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耀子越来越朝坏的方向考虑了。

反正浩一的失踪肯定和那个幻影之女有关系!也许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下落就会找到丈夫的下落。

“要不去一下香格里拉吧!”

从那回来之后再报警也不迟。而且这个时候判断丈夫失踪还为时过早。

耀子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香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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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从幼儿园接回来的贤一去了涩谷。什么也不知道的贤一好久不和母亲一块儿上街了,他高兴得一路上欢蹦乱跳。

大概哪个孩子都会是这样的吧,贤一也特别喜欢电车。离市中心越近,各种各样的电车越多,贤一看得眼花缭乱,越发兴奋起来。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带他出来,而且对一夜未归的父亲的去向也没有引起什么不安。

耀子看着兴奋地一个劲儿地盯着电车的儿子,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怜悯的酸楚感来。

(他不知道他的爸爸把他抛弃了。如果他知道他正和他的母亲在追查他父亲的下落,不知心中会受到怎样的创伤呢!)“啊,绿色的电车!和爸爸给我买的一样!”

贤一并不知道母亲心中的苦楚,指着一辆电车大声地喊道。

“香格里拉”位于神南町的一角。从涩谷车站的西口朝涩谷公会堂方向走就可以到达。这一带有许多年轻人喜欢的瑞士山区小木屋式建筑的吃茶店和快餐店,充满了浓郁的异国请调。

对面大街的“香格里拉”很显眼,一问就可以找到。耀子一去才知道,这家“香格里拉”还兼营快餐。在它的大块玻璃的陈列窗里摆放着许多各种各样的糕点样品,还是好几家生产糕点的厂家的专卖店。耀子一进大门,柜台后面是一间间高高台阶的房间,里面有色彩斑斓的桌子和沙发座,淡淡的多彩照明使这里更显示出一种浪漫温馨的情调来。

这里面几乎是清一色的女顾客。室内墙壁的装修色彩也是令女士喜欢的米黄色。

耀子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丈夫为什么会来这里买点心了。他是和那个女人在这里“碰头”。

也许这里的女服务员会记着丈夫和那个女人的样子。

“啊!是爸爸买过的点心!”

贤一指着柜台里的一种点心兴奋地说道。那是“香格里拉”独特造型和色彩的点心,所以贤一记得非常清楚。

“阿贤,想要那个点心吗?”

“嗯,不是得爸爸每次买回来吗?”

孩子随便说出了这句话。但他并不知道爸爸也许不会来了,然而耀子却不能这样对他说。

于是耀子朝吃茶部走去。她向前来服务的女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她又为贤一要了一份那样的点心后,取出了几张浩一的照片问道:

“见过这个男人吗?听说他常常光顾这家店子。”

女服务员看耀子突然拿出几张照片吃了一惊,她仔细看了看后马上摇了摇头:

“不,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其他小姐知道吗?”

耀子拼命追问道。这个店子里还可以看见另外四五名身穿同样工作服的女服务员。

“噢,她们都是新来的。”

这名女服务员答道。这时,又一名客人走进来坐在了耀子旁边的一张餐桌旁。于是这名女服务员又连忙走过去要点什么茶点。看来她似乎不愿在耀子这里多耽误时间。

“拜托了,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他失踪了,求你问一下你的同事吧!”

耀子转过身诚恳地对她说道。

耀子认真的样子使那名女服务员回过头来,“失踪”这个词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行,我去问问,请把照片借我一下。”

她从耀子手中拿过照片后,记下了刚才那名顾客要的茶点,朝她的同事那儿走去。

——不,没见过,不认识。

耀子看到她们都一一摇了摇头对那名女服务员说道。

当她看到最后一名女服务员在被问到后也摇了摇头时,耀子几乎都虚脱了。也许见过浩一的服务员今天正好不在,不过耀子似乎再也没有信心再来打听了。

一无所获的耀子被这初次的挫折击垮了。

“谁也没见过呀!”

这名女服务员一副抱歉的样子对耀子说道,并退回了照片。耀子道谢后接过了照片。吃完了点心的贤一盯着妈妈的手惊叫道:

“啊,是爸爸的照片!爸爸今天回来了吗?!”

他突然问耀子。心情极度沮丧的耀子没好气地答道:

“你爸爸今天不回来了,因为他被判了死刑!”

“你爸爸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被判刑太可怜了!”

耀子又补充了一句。同时她又突然想起了另一条线索。

“阿贤,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她说完便起身朝吃茶部的面包房走去,她把丈夫的照片让那儿的人看了看。

面包房的人员看后也摇了摇头。正在耀子万般无奈的时候,一名从面包车间出来的、岁数大一点儿的店员也凑过来看了看那几张照片。

终于有人第一次有了反应。

“您见过这个人吗?”耀子满怀希望地问道。

“是不是这个人我不知道,但我在店里见过和他很像的一位客人。不过他是戴眼镜的。”

也许为了化妆而特意戴上眼镜的吧。

“是他一个人吗?是不是他还有个女伴?”

耀子像抓住了一线希望似的问道。这是仅有的一线线索。如果再断了的话也许哪儿也找不到了。耀子的“热心”引起了店员的好奇心,

“啊,是的。平时他来时总是带着一位二十一二岁、愁眉不展的漂亮小姐。每次都是那个小姐买点心,钱是那位先生付,有时他还多要三四块松饼。对了,你们也都记得吧,就是那对经常是星期五6点左右来见面,9点多再来买点心回去的情侣嘛!是不是和照片上的这个人很像?只是不戴眼镜。”

这个店员边问边向同事们看过去。

“是星期五6点吗?”

耀子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音。店员和顾客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耀子似乎并不计较这些。

“是那个客人,那对情侣中的先生肯定是照片上的人。那6点至9点他们俩去什么地方了?”

店员对耀子的刨根问底有些困惑。耀子从她们的神色中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变了一下口气:

“那个小姐是不是住在附近?”

“大概不是吧,她穿的是外出的服装。”

上岁数的店员看来观察的比较仔细。如果那个“幻影之女”住在附近,也是可以穿着平时的衣服来这里的。或是她下班后来到这里,或是9点钟送浩一出来时也没有必要再换衣服。

如果这个女人家住附近,她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见面,男人可以直接去她家,这样又快又省事儿。

耀子还想再问一下,如果那个女人家不在附近,那这一带一定有一处可供他们幽会的场所。

于是耀子决定乘胜追击,她又问道:

“这一带有没有那种供情人休息的。”

上了岁数的店员诡秘地笑了笑,虽然她似乎是个已婚妇女,但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多少有些为难吧。

“要是有,我自己去找。”

“不过,这一带有很多呢。”

原来她为难的样子是因为这一带太多的缘故。

“我记起了一件事。”

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店员突然插了一句。

“什么事儿?”

“怎么了?”

耀子和那个上了岁数的店员同时朝这个店员看去。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的时候吧,那个先生打公用电话,说是去什么饭店。”

“什么名字?”

“没太听清楚。不过是说‘平时去的含羞草’。”

“‘平时去的含羞草’?什么意思?”

“一定是一个房间的名字,要是找一下有这个名字房间的饭店就可以找到的。”

年轻的店员转了转眼珠答道。

“明白了。麻烦各位了!随后我自己去办吧。”

耀子向店员们道谢后离开了面包房。这么长的时间里,耀子差点儿忘了贤一。

从他们在“香格里拉”碰面来看,他们的幽会地点一定在这附近。看来他们常常这样幽会。为了最大的利用时间,所以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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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子出了“香格里拉”后,在这一带步履蹒跚地走着。如果附近有饭店的话,周围应当可以看到广告。

“妈妈,我们去哪儿?”

牵着耀子手的贤一问道。大概他对母亲今天的样子感到奇怪吧!

“嗯,不去哪儿。再等一会儿就回家。”

耀子一边哄着已经有些看腻了四周景致的贤一,一边朝道路两边张望着。

她终于看见了一块路标。在一栋建筑的外墙上写有一块装饰华丽的广告牌:

“花翁饭店备有淋浴2小时2千日元”从标志上来看,这家饭店在30米的前方。耀子看到前方的大道旁果然有一栋饭店模样的建筑。她想给那个饭店打个电话问问,否则带着贤一不好进去。

她抄下广告牌上的电话号码,来到一座公用电话亭里。耀子拨通了饭店的电话号码,不一会儿对方来接了。

“这里是花翁饭店。”

耀子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便问有没有“含羞草”房间。

“有的。这是一间比家更温馨、更安静的房间。”对方答道。

耀子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她终于找到了丈夫和那个“幻影之女”的幽会场所。

如果去“花翁”,肯定会得到那个女人的一切证据,而找到了那个女人,也许就会找到丈夫的下落了吧。

说不定丈夫和那个女人就“住”在这家饭店里呢!耀子打算再问一下。

“请问饭店里有没有一位叫高原浩一的客人?”

“是高原先生吗?啊?”

对方说完又慌忙改口:

“不,没有。”

耀子明显地听出对方显然知道高原浩一,她们一定认为耀子肯定不是浩一带来的女伴,于是才慌忙否认了。

看来丈夫还是使用真名入住的。这个胆子也太大了吧!他肯定认为妻子根本找不到这里,才这么“放肆”的吧。

“这就够了!”

耀子生气地回敬了一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阿贤,现在去找爸爸吧?”

耀子坚决地向贤一说道。

“去找爸爸?是去爸爸的公司吗?”

贤一认为爸爸还在公司。耀子本不想让天真无邪的孩子卷入这令人心碎的夫妻纠葛中去,但耀子心中实在无法压抑住心头的怒火。

她打算带着孩子闯进这个不顾家庭、不要妻儿、忘恩负义的男人待的房间。

她要让孩子永远记住丈夫那丑恶、尴尬的狼狈场面,这是妻子的复仇。但会给孩子的心灵带来怎样的创伤,此时此刻耀子已经无暇顾及了。

“不是去公司,就在附近!”

耀子紧紧地拉着贤一的手,朝30米开外的花翁饭店走去。

花翁饭店的大门并不豪华,猛一看不像是个饭店,样式十分普通。在大门口竖着一块告示牌,上面标有住宿和短时休息的费用明细表。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专为那种男女提供服务的地方。

饭店周围也是一般的住宅。如果就这样把孩子带进去,会不会遭到拒绝?但此时依照她的心情,就是来到了淫窟,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和孩子一同闯进去的!

她推开大门,走进了饭店里。这个饭店是典型的日式旅馆。两侧的墙壁是日式的土墙,使走廊里十分昏暗,再往里走是一个大厅,看上去这个建筑巳有了不少的年头。也许这样走进来可以彻底地掩饰真正的面目,而且这种仿古的建筑越来越多地应用到汽车旅馆里来了。因为这样更方便“情侣”到这里住宿。

耀子不知里面有没有人,便轻声呼唤了一声,于是立即走出来一名50来岁,气质文雅的妇女。

“欢迎。”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耀子拉着的贤一。

大概还没有带着孩子来这里的客人吧。耀子在听到这名妇女的“欢迎”声时,立即记起来她就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个人。“我想见一下高原。”耀子出其不意地说道。

“啊?!”

这名妇女的脸上一下子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来,好像她也一下子明白了耀子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

耀子从她的表情看出,丈夫的确是在这里。

“我是高原的妻子,我丈夫昨天夜里应当住在了这里。由于他无故缺勤,没有去公司上班,已经惊动了许多人。我丈夫在哪儿?请让我见一下。”

耀子大声地喊道。她认为就算是妨碍了对方的生意,作为妻子也有权利这样做。

“他从昨天夜里就没有回家?”这名妇女从困惑转成了怀疑。

“夫人,您是不是弄错了。他就是瞒着妻子到这样的地方来我们也没有办法。所以非常抱歉,高原先生的确常来这里,不过这一个月来就没有见过他,而且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他并不在这里。这是真的。对我们来说不应当回答关于客人的一切事情,所以刚才您的那个电话实在是一个误会。”

这名妇女的表情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作假,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丈夫又去了什么地方?

“我丈夫经常带女伴来吗?”

“这个嘛……”

对方的话有些含混了。但从她的样子来看是真的。

“他的家在市中心,没有必要一个人再花钱来这个地方休息!”

耀子一边挖苦地笑着,一边意识到自己的笑可能比哭还要难看。

“对我们来说,客人的一切私事我们都不能过问。刚才夫人打来电话时过于激动,这是个误会,因为您的声音和高原先生的女伴的声音非常相似。”

这名妇女说道。这个人不愧是干这行的老手,她很巧妙地把自己弄错了的责任推到了客人的妻子身上。

“我的声音和高原的女伴相似?”

“是的,非常甜美、柔和。”

“你别开玩笑!”

耀子认为对方在耍弄自己。

难道一个充满嫉妒和愤怒的来捉丈夫“奸”的妻子打来电话时会甜美和柔和?!

“我不是开玩笑,所以我说我弄错了嘛!”

她一脸真诚地说道。这倒让耀子一下子羞愧起来。拉着孩子闯入丈夫不伦场所的自己似乎不是自己了。这时无论自己多么生气,也与孩子没有关系。而为了报复丈夫,却把孩子也牵扯进来了。

想必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像个癔病的病人一样奇丑无比了吧。

在这个见惯了男女爱憎场面的妇女的眼睛中,肯定会认为这样的妻子被丈夫甩了是理所当然的吧。

“反正昨天夜里我没有见到高原先生。如果夫人您还是不放心,是不是再找找其他的线索?”

这名妇女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同情的样子。但耀子再也没有其他的线索。

“求求你了,我丈夫可能和那个女人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你知道那个女人的工作地点或住址,请告诉我。”

“工作地点和住址?”

这名妇女有些不解的样子。

“你们有没有住宿登记?”

“因为住宿的客人很少,所以我们一般都不登记。”

大概住这种地方的客人都很讨厌被登记下来吧。因为他们只是“因故”才来这里的,所以双方都是心照不宜,没有登记的必要。

“但至少有我丈夫的名字吧?”

他倒是常常用这个名字预约,但我认为也许是个假名字。

由于来这儿的客人都不用真实姓名,所以如果丈夫用的是真名,也许那个女人用的也是真名呢。

“我丈夫怎么称呼那个女人?”

“好像叫她‘小利’。”

这名妇女用一副“终于想起来”的样子答道。

“小利?”

耀子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认为也许这是她的真实名字。而且她认为自己在这里终于抓住了那个“幻彩之女”的影子了。

但这也太少了,仅仅有了这点“线索”也毫无作用。

“你刚才说的‘小利’是姓吗?”耀子又追问了一句。

“不,平时他总是‘小利、小利’的叫。”

对方连耀子这一点点希望也击得粉碎。

“那个叫‘小利’的女人什么样?长相和身体有什么特征?她还有什么细小的特点?她应当知道我丈夫的许多事情吧?现在我除了找到那个女人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找到我丈夫了。”

耀子仍不死心地追问下去。

从浩一的房间里他的遗留物品中已经找不到他的下落的线索了,而如果知道了那个女人的住址,则有可能找到丈夫去了什么地方的线索。

也许丈夫还就住在了那个女人的家中呢。

“可是这个……”

这名妇女面带为难的神色。从她的职业要求来看,她也是不能回答耀子的问题的。因为这既关系到客人的隐私,同时也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

但今天闯到这里的是一对情侣中其中一人的真正的妻子。她认为丈夫失踪而决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于是这名妇女突然产生了一种超越职业责任的同情。尤其是她看到耀子带着一名五六岁的幼儿来到这里时,心中更加产生了怜悯。她顿了顿之后开口讲道:

“看上去那个人比较清纯、善良的样子。她的眼睛略带忧愁,使人感到有些抑郁。年龄有二十二三岁,特别是从她的脖子和双手的皮肤可以看出是很年轻的。”

这名妇女不愧是干这行的老手,察言观色非常细致。但这些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耀子又追问了之后,她又讲到那个女人不胖不瘦、皮肤白晳,圆脸,头发是向后梳成的一束马尾式。

但说了半天,那个女人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比方说什么地方有个黑痣一类的特点。

这些还是抽象的描述。那个“幻影之女”仍像在雾中一样。但除此之外,这名妇女也再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那间叫‘含羞草’的房间空着吗?”

耀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她又突然想起了这一点便又问道。

——看一下丈夫使用的那个房间,也许会找到什么线索的——

“空倒是空着。”这名妇女答道。

“我可不可以稍稍看一下那个房间?我可以付使用费。”

去看丈夫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的房间,对妻子来说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但事到临头,耀子也不得不这样做了。同时她意识到贤一都带来了,差这一步不去会后悔一辈子的。而且带着孩子去那个房间,心理上会多少是一种平衡吧。这名妇女稍稍想了一下,马上点了点头,带着耀子向里面走去。这条走廊十分安静,似乎没有一个人。不一会儿,她们又穿过了一个小小的石头庭院,走上了另一条走廊。

“含羞草”在这条走廊上,里面的样子是日本式的茶室风格,有四张半草席大小,而且是个里外套间。里面好像是卧室,可以看到床上的卧具。

浴室在卧室再里面一点。

刹那间,耀子仿佛看到了丈夫在那张床上和那个女人疯狂做爱的丑陋情景。她羞愧地把目光收回了,转向了外间的这间茶室。茶室里摆放着一张黑植木的桌子、两把椅子、电视机、冰箱,从圆形的窗户还可以看到庭院里的绿色。这的确是一间与世隔绝而又充满了温情的隐蔽爱巢。耀子是第一次“深入”到这种饭店的内部,但她也马上理解了丈夫和那个女人选择这样的地方的确充满了一种男女浪漫的情愫。

已经早就烦了的贤一跑到电视机旁拿起电话机玩了起来。这不是那直拨式的电话机,上面没有拨号盘,是必须由总机转接的那种旧式电话机。

没等耀子制止,贤一已经好奇地拿起了话筒,里面马上传来了问话。

“贤一,不可以!”

耀子冲过去迅速从贤一手中抢了过来,然后冲着话筒“喂喂”地说了几句。

“对不起,我弄错了。”

耀子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刹那间她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丈夫在这里时会不会也打过电话呢?两个人偷欢之后,也许他会想起还有什么忘了的事情。于是耀子记起来有时丈夫在很晚的时间打过电话。那个电话会不会是从这里打来的呢?

(也许是丈夫打的,但那个女人也许也打过,这样的话总机应当记下他们的电话号码的!)

自问自答之后,耀子马上问这名妇女。

“我们的总机很小,一般是把电话转到服务台,由服务台负责向外联系。”

“接转人员在吗?”

“啊,我去叫一下。”

因为这会儿她有时间,加上她对这件事产生了好奇心和同情心,她已经成了耀子的同情者。

她马上消失在走廊的深处。不一会儿她又带来了一名40多岁的胖女人。

“因为我觉得直接问一下好,所以她也来了。”

她说完之后,那名胖女人便答道:

“我记得电话号码,但打电话的是谁我不知道。因为只要对方一来接电话,我们就把电话和客人的接上了。”

由于这种饭店都不希望引起客人对总机有可能兼听的反感,所以一旦接通立即就关闭了联系,由客人双方去讲话。

耀子问清了电话号码,记在了本子上后,便决定马上回家。但那名妇女没有收耀子付的房费。这并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因为这名妻子的丈夫做了这种事情,作为提供了这种机会的饭店人员多少有了一种要“赎罪”的心理吧。

耀子原想继续追査一下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但由于贤一在,实在不方便,她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而且虽然此时此刻自己急于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这样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万一受到对方的拒绝,那么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会再次失去,耀子又认为无权通过电话局査一下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所以必须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来。

自己必须沉住气,通过找到电话号码的主人,慢慢查出来与那个“小利”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大街上已经笼罩在暗色之中。平时这个时间,自己正在为刚刚回到家中的丈夫忙碌着。然而今天自己正在拉着孩子的手,走在这条毫不熟悉的大街上。她急切地寻找着丈夫的下落,同时一种“被弃之妻”的感受迅速涌上了心头。

“妈妈,肚子饿了。”

被母亲带着东走西走的贤一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耀子把贤一送到幼儿园去后,便开始查找从花翁饭店打听到的那个电话号码。

耀子首先判断这个电话号码是那个女人公司的还是家里的。如果是她家里的,那么晚上打很容易找到她;而如果是公司的,那么9点以后找到她的机会会更大一些。为了不让她引起警觉,她决定先打一下电话接触一下为好。

如果高原藏在了那个女人的家里,这个号码就不会是她家里的。极有可能是打给那个女人以外的人,例如她的家人等等。因为那时正是丈夫和她在一起的时刻。

然而她不可能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要不就是打电话和公寓的管理员联系?可这有什么必要呢?

(不管怎么说不能等到傍晚,现在就试试吧。)

耀子下定了决心。9点半左右,她拨了那个电话号码。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当她意识到这个电话号码的那边是那个夺走了自己丈夫的女人时,她无论如何也镇静不下来。

铃声响了三次后,一个女性的英语声音传了过来,而耀子只听清了最后一句“公司”两个字。

耀子在等着日语的问话。于是她一下子不知所措。她在学生时代学过英语,但由于成了家庭主妇后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血液处理公司。”

大概是对方意识到耀子不懂英语吧,对方于是又用日语重复了一遍。这是一名日本女性。也许这是一家外国商社,所以通常要先用英语应答。

“噢,对不起,我打听一件事。您那里有没有一位叫‘小利’的女士?”

耀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利’是姓吗?”对方又问了一句。

“啊,反正是这么叫的,也许是姓,也许是名字吧?”

“本公司没有叫‘利’的人。有过一名叫眉村‘理’枝的人。”

“也许是她吧,我想问一问她。”

“眉村小姐辞职了。”

耀子一下子惊呆了。她一定是那个“幻影之女”!她从这家公司辞了职,一定是和浩一躲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耀子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说“有过”这个过去的词了。

“她是什么时间辞职的?”

“啊,等一下。”

对方顿了顿后答道: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

耀子愕然了。丈夫刚刚失踪,而那个女人是一个月前辞职的!难道这场戏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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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三章 割裂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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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耀子从这家血液处理公司打听到了眉村理枝的住址,同时对方还告诉了她电话号码。但耀子没有打,她担心万一丈夫在她家里,听到电话后会立刻逃掉的。

第二天耀子决定“突然袭击”理枝的家。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失礼,但此时此刻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了。

血液处理公司只说了一个理枝辞职的理由:个人私事。但看样子他们也不了解更深的内幕。

但耀子的心里并不想弄清理枝辞职的理由,她更急于见到这个女人。

理枝的家住在川崎市西部。从新宿乘小田快车40分钟就可以到达。那里是一个小站。但似乎与那个历史上的公害城市川崎很遥远,那一带遍地是绿色的丘陵。

耀子按着地址,下车后找了20来分钟,终于找到了理枝的家。她的家位于丘陵地带的半山坡上的住宅小区内。

这是一栋预制板式的平房,但窗户很大,是一种低档的建筑。

耀子转到了大门口,上面挂着一块写有“眉村德藏”字样的姓名牌。也许是理枝的父亲吧。耀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静了一下心情,按了门铃。

里面马上就有了动静。门开了,露出了一名身穿草绿色毛衣和休闲女裤、梳着披肩发的年轻姑娘。

她的面目清秀,由于光线的原因,显得她脸庞棱角分明。

耀子刹那间感到仿佛早就见过了似地问道:

“你是眉村理枝小姐吗?”

“这……您是?”

对方一下子惊奇地盯着耀子。

“我是高原浩一的妻子。”

耀子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反应。对方果然惊愕地“啊”了一声,然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两步。她果然就是理枝!

但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了解开这个谜,耀子果断地迈近了一步。作为被夺丈夫之妻,是绝不可以输给这个女人的!因此她决定趁理枝未反应过来时击溃她的防线。

“我丈夫在这里打扰你了……”

“浩一先生他……”

理枝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来者是浩一之妻后又变了一下口气。

“高原先生来这里了?”

她反问道。听上去不像是她装出来的。

“高原三天前就没有回家。”

“没有回家?”

理枝似乎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耀子的话。

“你不知道高原的下落吗?”耀子又追问下去。

“高原先生没有回家?我不知道。我辞职后一直待在家里。”

“高原没有和你联系过?”

好像这个家里没有高原。那么两个人肯定是秘密联系着的。耀子仍然逼问着。

“没有联系,我们分手了。”

说到这里,理枝的眼角竟然流下了一滴泪,顺着颊部流了下来。

“理枝,怎么不把客人让进来?”里面传来了她母亲的声音。

耀子被让进了会客厅。这时,一对理枝双亲模样、50岁左右、气质很好的两个人来到了耀子的面前。

“您是高原先生的夫人吗?初次见面,我是理枝的父亲。理枝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理枝的父亲向耀子低下他那花白的头行礼。

“实际上我们知道了您丈夫和理枝的关系后,就想和您见一面,但后来他们俩说好了分手,我们就认为暂且不会再伤及他人了。”

“我丈夫和理枝小姐分手是真的吗?”

“您什么都不知道吗?”

理枝父亲的目光中流露出怜悯和怀疑的神色。怜悯是由于耀子的丈夫被他的女儿夺走过;怀疑是为什么她要来这里?

“我隐约知道丈夫有了外遇,不过我刚刚知道他们分手了。”

“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

站在一旁的理枝母亲像被剌伤了感情一样,气愤地说道。在这种场合下,她应当和耀子一样,能够理解一名妻子的心态,但她的眼睛中分明流露的是自己的女儿被一个有妇之夫玩弄了的气愤目光,也许她认为这个男人的妻子一样可恶。“夫人别讲这种话!”

只有当父亲的一直保持着冷静,他制止了妻子的恶语。

“您要真的不知道,我可以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理枝像要转移一下气氛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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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村德藏觉得女儿好像有了男朋友是在两个月前。他给眉村理枝介绍了几次对象她都推掉了,而且借口加班,回家的时间也经常晚了,并且还常常出去旅行。她解释说是公司组织的旅行,平均两个月去一次,在外面住上两三天。他终于有些不安。一次趁女儿说外出旅行不在家的时候他去了公司,才发现她说了谎。

他推测如果和一个男人可以外出旅行,那么关系一定很深了。他等着女儿回来后打听一下。结果他才知道女儿是和高原浩一有了恋爱关系。由于双方的公司之间有业务往来才从相识到相恋,而且已经有两年了。这不仅仅是恋爱,对方还有妻室。两人的年龄又差了10岁之多。眉村惊愕了,他的妻子也十分狼狈,只是一个劲儿地埋怨。

理枝于三年前大专毕业后经学校介绍进了现在的公司。眉村是一所一流私立大学的教授,虽然待遇并不富足,但不至于非要女儿外出工作。

但是他不想让女儿从学校跨入婚姻的围墙,便同意她就职工作了。这便是他希望的“社会实习”吧。

女儿和一名有妇之夫恋爱,而且高原目前并没有打算离婚的愿望,并且还表示不想舍弃儿子。据女儿讲,高原表示“要等到儿子可以脱离父亲的那一天再结婚”,并说“即使离婚也不能不要儿子”。

高原是这样讲的。眉村意识到自己恨这个男人到了想杀死他的地步。作为女人来讲,一旦年舲大了,“价码”就要跌下来。上了岁数、失去了美貌再后悔也就晚了。眉村还有一个正在上大专的女儿(理枝的妹妹)和正在考大学的儿子。

这件事将会影响到二女儿的婚事,而且对正在考大学的儿子的精神上也会产生不利的因素。所以这不是理枝一个人的事情。

但理枝却相信了这个大她10岁的男人的话。从眉村的人生经验来看,不可以相信这样男人的话。如果这个男人有诚意,而且非理枝不娶,那么他现在应当马上和现在这个家庭决裂。而他一脚踏在温暖的小家里,另一只脚又踩在可以“尝”到年轻姑娘的鲜美滋味的爱河中。

对于这一点,理枝是这样回答的:

“结婚只是形式。我就爱高原。我能和高原一块儿生活的。”

这是她第一次公开了这件事情。因为对于父亲来说是绝不会同意的。

“理枝,你要好好听你爸爸的话,你可不要不冷静呀。你陷入了单相思了呢!现在你的这个想法可是不合理的呀!”

“不,我非常冷静。我都23岁了!我有辨别的能力,我也见过不少男人。他才是我唯一看中的异性。无非是我和他的相遇晚了一些。他结婚没结婚并不是问题。一个人就是结了婚也是可以遇到真正的知音的。难道这不算是纯真的恋爱吗?”

“在社会生活中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

“可现在的这些规则根本无视人类的情感。真正的爱情,是那些规则、身份、年龄所无法理解的!”

“你懂什么是真正的恋爱吗?”

“我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明白了。”

“可是恋爱中的人是最糊涂的。你认为不是恋爱的事情也许才是实在的恋爱。理枝,你要好好想一想。你不要被男人骗了。你是个刚刚从大学毕业的毛丫头,会有许许多多的男人靠近你、欺骗你的。他还有自己的家庭,和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高原先生绝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真爱你为什么还不脱离自己的家庭?他对你讲的那些海誓山盟,不过是花心的男人们惯用的伎俩。没有一个父亲会把女儿托付给这样的男人的!”

“这不是当父亲的从自己的认识角度来看待的问题,父亲这样讲太没道理了,而且我已经决定了!”

“你刚23岁呀!而我们比你至少多活了两个、甚至三个这个年龄。和你恋爱的时间比起来,我们经历的时间比你长得多。你一时的任性会使你悔恨终身的!”

“我不是一时的任性!”

无论眉村怎样解释,理枝就是说不通。这是他从没有见过女儿的样子。她是个缺乏理性,对事物缺乏正确判断力而又有些小聪明的女儿。

在她陷入了单相思的狂迷之中,任何说教都显得苍白无力。以至眉村感到了把女儿牢牢地迷住了的那个男人的可怕。

反正眉村和理枝的对话毫无缓解的余地,于是眉村决定见一下那个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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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的地点在赤坂的一家饭店。对方是高原一个人,这一方有眉村、理枝和作为观察人的理枝的舅舅吉冈大造,共三个人。理枝的母亲出于感情上的考虑没有参加。

在约定的时间,他们四个人在饭店的大厅里见了面。高原给眉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比自己想像的要年轻。他有一副棱角分明的脸庞,健壮的身板,虽然说都30岁往上了,但看上去不过才20来岁。

(这就是要夺走我养育了20多年的女儿的男人!)

眉村那明显的敌意“传染”给了对方。于是双方在冷淡和僵冷的气氛中简单进行了寒暄。他们在大厅的咖啡屋的角落里坐了下来,但由于吉冈说要去一处再安静点的地方,于是高原又到服务台开了一间客房。

这是一个双人间。眉村和吉冈并排坐在长沙发上,理枝和高原则分别坐在两张床上。四个人相视而坐。

高原终于第一个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这次令爱的事情给您带来了麻烦,深表不安。仅仅谢罪是不够的,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是没有想到的。”

高原深深地低头行礼。

“你一开始知道理枝的家长会反对你和理枝交往吗?”

吉冈多少有些冲动地问道。他在世田谷区开了一家书店,由于夫妇之间没有孩子,因此对美貌的外甥女十分喜欢。从一开始他就冷静不下来,认为是这个男人玩弄了外甥女的感情。

“开始我是非常克制自己的感情的。但后来我陷入了这个感情的漩涡中后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一般来说,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的,这就是所谓的理智。对不起,您比理枝大上10岁,又是一家一流公司里的拔尖人物。从年龄上讲,您也是一位具有判断力的人。难道您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违反人的常理的吗?!”

“舅舅!”

理枝悲伤地喊道:

“请不要这样讲,不要上来就责备人。这不只是浩一先生一个人的责任!”

“不,这完全是我的责任。”高原自责地抬起了头。

“这个事情的责任全在我。我是有妇之夫,没有恋爱的资格。我和理枝这样的爱情关系没有料到会让两位老人如此不高兴。所以您两位怎么指责我,我都认为是有道理的。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对理枝的爱是无法抑制的,也许真诚的恋爱就是这样的吧。我们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她是在我失去了和她恋爱的资格后爱上的唯一的姑娘。”

“那你打算和目前的家庭分手吗?”眉村第一次开口讲话。

“像您知道的那样,我还有个5岁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他还无法脱离父亲的关护。也就是说,在他没有可以离开父亲的这种关护前我是不能离开他的。”

“也就是说你要等到他可以独立成年的时候?”

“是的。我想等孩子再大一些的时候再离开那个家,和理枝结婚。”

“具体是什么时间?”

“大体上到他上大学的时候吧。”

“混账!”

吉冈愤怒地破口大骂道:

“这不是要10年、15年吗?!而且要是他永远也离不开父亲呢?!孩子即使大了也不可以不要父亲的!他成年时就不需要父亲了吗?而且一个家庭是要经过很长的岁月才可以逐步完善的。那么理枝就要在这无限的时间中苦苦等着吗?!女人上了年龄就会失去美丽,你难道用这么轻率的语言来葬送理枝的一生吗?!”

“除了相信我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这也没法写合同,又不能进行登记。但对我来说,理枝是我唯一钟爱的姑娘。我很遗憾,我对我所爱的姑娘只能作口头上的承诺。但一个男人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高原先生,你是想在什么都不失去的情况下得到你所想要得到的全部。如果你要真的爱理枝、要和她结婚,为什么不可以和你现在的家庭分离呢?这样一来,受伤害的只是你一个人,而目前你的这种做法却使我们全家永无宁日!你想过这一点吗!”眉村又说道。他是在尽力压抑着自己冲动的感情说着。

“在我碰到理枝小姐后我就下决心和我现在的家庭解除关系,但我一回到家,看到孩子那天真无邪的脸,我的心又动摇了。”

“不错,你是一个父亲,而我也是理枝的父亲,作为同样的父亲的心情是不应当有什么区别的。”

面对眉村的责问,高原只说了一句“我……”便无话可说了。

双方的确都是父亲,但高原却多了一副不能恋爱的枷锁。

“爸爸、舅舅,你们不要责怪浩一!”

理枝哭泣着说道。她无法忍受父亲和舅舅当着自己的面数落一个自已所爱的男人。

“这不是责怪,我们是在商量一种能让理枝得到真正幸福的办法。”

“我说过了,我的幸福是不能失去浩一先生的。”

“可你只考虑你自己。自从发生这件事后,你的母亲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她时刻在为你的事情担心!你也没有想过弟弟妹妹们吗?”

“我知道这会让他们伤心的。但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也许爸爸的话是对的,可我觉得那是一种不懂得恋爱的理论。可我不行!我不能离开浩一!否则我还不如去死!”

“理枝,你怎么能这样讲话?!你忘了哺育你成长的父母了吗?”

“我这样讲有什么不对?难道相爱的人非要结婚不可吗?有没有浩一先生的夫人我对他的爱都是不能变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爱!我也不希望在你对这个世界不明了和对我们有成见的情况下结婚!”

“我不是为了这个世界和亲人去结婚的。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浩一的爱!”

“父亲大人。”

这时高原插了一句:

“您能不能设想一下什么能使理枝得到最大的幸福吗?”

“做父母的当然想过!而你没有担心这一点的必要!我认为你所要考虑的,是什么时候从理枝面前离开!”

“我认为我会使理枝得到幸福的,反之也许她会更加不幸。我们从精神到肉体都是不可以分开的。如果硬要拆散我们,那将会给理枝带来不幸的!”

“也许不幸,但也许会幸福。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结了婚,有了孩子,也许你会老了。将来会是什么样,这还是个未知数。作为理枝的亲人,当然要为她选择一个安全的托付。”

“我非常了解理枝的性格,并且不亚于您对她的了解。她不曾让作为父亲的您所知道的内心世界都让我知道了,因此我完全可以负责任地说,请您不要使理枝小姐不幸吧。”

“理枝仅仅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儿,我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异常来。”

“我很遗憾,在我一生中只遇上了这么一位让我倾心的姑娘。这使我无法回避,也无法向世间解释这个似乎不通常理的事情,除了理枝小姐外,我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女人了!”

“这是不可以在理枝面前讲的话。你反复讲这些话,只会增加她的盲从心理。这不是一个不能和她结婚的人在她面前讲的话!”

“他不是否认没有这种可能性,刚才他不是讲过了吗?一旦孩子大了,他一定要和我结婚的,而且浩一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理枝,你什么也不要说。现在是我们在和高原先生谈话。”

“我可以不说话,但你们也不要讲让浩一先生不高兴的话。”

“反正我们希望高原先生应当在今天明确地表态和理枝分手。在你还没有和你的家庭分离的时候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我不!我一生都压在浩一先生身上了!我不能没有他!”

理枝高声喊叫着扑到了高原的怀里。

“理枝!你是爸爸的女儿!我虽然不能强迫你做什么事情,但这件事是我绝不同意的!高原先生,你在她和你的家庭之间选择了你的妻子。所以,我请你以一个男人的名义,从今以后断绝和理枝的来往!”

“……”

“高原先生!你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吗?!”吉冈大声喊道。

“请不要这么残酷地讲。对浩一先生来讲,孩子和我都是他的必要!让他选择其中之一太残酷了!”

“作为世间的人就要忍耐一切!这是一条社会法则。请高原先生遵守这个法则,和理枝分手吧!我作为理枝的父亲,要求作为也是父亲的你作出这种承诺!”

“我……”

“浩一先生!!”

这对不幸的恋人深情地对视着。

“我……要我和理枝分手,就如同挖去了我的灵魂一样!”

说到这里,高原的声音呜咽了。他强烈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说下去:

“我什么要求都没有了,我要背叛世间的这个规则。我不认为我的恋爱是虚伪的、不负责任的,但我深知比起爱的力量来,世间的‘规则’是不可抗拒的!”

说到这里,高原的眼睛中闪动着亮晶晶的泪花,那是他必须痛苦地进行选择而站在了十字路口的男人的眼泪。

“就这样说定了!”眉村又叮问了一句。

“是,说定了!”

“浩一!浩一!不要这样!!”

理枝紧紧地扑在高原的怀里,紧紧搂着他。高原无力地随着理枝的抽动而抖动着身体。

“请你发誓,从今以后永远和理枝断绝来往,而且即使理枝主动和你联系,你也绝不理她!”

“浩一先生,我不!爸爸,求求你了,你就饶了我吧!”

“理枝,忘了这一切吧!不要因为你给爸爸添伤痕了。”

“高原先生,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了。你可以回去了。你在这里只能使理枝更加混乱。如果你真的为她的幸福着想,就请默默地回去吧。”

眉村和吉冈两人用力把理枝从高原的身上拉了出来。

“请允许我再讲一句,万一这样的结果会导致理枝的其他不测,您也不同意我和理枝恋爱吗?”

“遵守世间的规则重于一切。即使发生了什么也是不得不那样的,而且我的女儿不是那么放不下的人,请放心吧。”

“好了,请快点离开吧!”吉冈又插了一句,“理枝小姐,再见了!多保重!你一个人外出时别忘了带上警报器。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我会在遥远的地方关注着你的。”

“浩一,别走!”

高原刚刚走出房间,理枝突然挣脱了父亲和舅舅的束缚追了上去。

“理枝!”

“等一下!”

两个男人慌忙追了出来。他们赶到电梯间旁,从两侧架住了理枝。

在这一刹那间,电梯门关上了。

“高原先生,请走好!”

“别走!”

理枝悲痛欲绝地哭喊道。但高原乘坐的电梯已经开始缓缓下降了。

“再见!”

电梯间里高原那悲恸的告别话,理枝根本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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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高原先生,随后理枝就辞去了公司的工作,一直待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她外出,她的母亲就必然要紧跟着她,当然她要保证不再和那个高原先生来往。特别从两天前,理枝连家门都没有出去过一次。所以我们真的不知道高原先生去了什么地方。”

眉村德藏的话讲完了。他们之间又笼罩上了凝重的气氛。从这家人的立场来看,这件事有些微妙。作为一名对高原有夺女之恨的亲属,眉村夫妇在成为女儿的婚姻的“被害人”的同时,把耀子看成了是“加害者”。

夹在了理枝和高原之间,耀子和他们构成了一个三角形。在这几个人之间,气氛依旧凝重不堪。

仿佛要逃避这沉闷气氛似的,耀子开口说道:

“刚才讲得都是真的?”

“是真的。”

眉村点了点头。从他看来,自己的女儿和一名有妇之夫的“爱情”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他的话也许是应当相信的吧。

“高原说的也是事实。”

“这对夫人来说也太残酷了。”

眉村自己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但为了表示出自己的同情吧,眉村说完后也还是保持着沉默。

耀子渐渐地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了。高原说理枝是他“唯一钟爱的姑娘”,那么自己是怎么样理解的呢?

(我视高原为唯一相爱的男人才和他结了婚,然而高原却说他所爱的唯一姑娘是理枝,那么这样一个男人又会去了什么地方呢?)

难道作为一个男人,都会在结婚后产生新的恋情吗?如果每次新的恋爱的结果都是将原来的妻子视同旧了的凉鞋一样扔掉,那么夫妻到底是什么?

结婚前自己和高原的恋爱,和现在他与理枝的恋爱有什么不同吗?

在恋爱的最“高潮”时,无论什么人都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唯一”吧。“唯一”,是指从始至终一成不变的人。无论恋爱多少次,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吧。高原说“等孩子上了大学后再和理枝结婚”,那么妻子不就成了为丈夫生育子女的机器了吗?

夫妻到底是什么?耀子意识到六年间的夫妻生活的积累,在理枝的出现便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不禁为之愕然。

高原在卧室里和自己疯狂地做爱、各种各样的“仪式”,难道全是虚伪的性欲的发泄,全无爱情可言吗?

高原与理枝的关系已经存在两年了,也就是说丈夫欺骗了自己两年。

绝望和惊愕的打击,使耀子变得极度的愤怒,然而这又是无处可以发泄的愤怒。高原不在现场,理枝在双亲的庇佑之下,自己只能徒有这些怒火而无济于事。

而且高原和理枝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一个月前,眉村便将他们生扯硬拽开了,从那之后理枝也再没有单独外出过。

也许有过电话联系,但在理枝双亲的严密监视之下,他们之间是不应当有接触的机会的。

并且从一开始见到理枝时她那悲痛的样子来看,她不像是在演戏。

这时在门厅与里面房间的接合处好像有人,原来是理枝站在那里。她的脸色因为失去了血色而显得苍白,好像她巳经在门后全听到了父亲的谈话。

“高原先生真的没有回家吗?”

理枝强忍悲切向耀子低头问道。她在认真地打听高原的情况。从她的表情上耀子可以看出来,她也的确不知道高原的下落。她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

“真的。”耀子答道。

“出了什么事儿吗?”

理枝的嘴唇哆哆嗦嗦起来,她几乎站不住的样子,用手扶住了墙壁。

“理枝,你不必担心什么!”

眉村说道。这时理枝抬起头来,突然朝耀子一旁走了过来。她一下子抓住了耀子的手说道:

“对不起,夫人。”

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耀子。两个眼睛充满了血丝,看样子她一直躲在门外哭泣着。

于是耀子心中对理枝那满腔的仇恨一下子奇怪地消失得无影无踪。理枝是夺夫之女,自己应当是仇视她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仿佛觉得由于高原这个“媒体”,她反而成了与自己最近的人了。高原失踪了,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仿佛是理枝了。

在高原失踪之后,受到这个打击最重的也许就是理枝了吧。耀子作为妻子是可以寻找丈夫的下落,然而理枝无论多么爱高原,她也无权这样做。

因此作为妻子,耀子不是没有感到嫉妒,但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反而将同样关注高原的女性看成了亲人。应当说这就是女性的心理扭曲吧。

正文 第四章 希望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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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早晨,位于新宿区柏木一丁目的公寓管理企业、日平建设公司总部由于受到了警视厅的搜査而乱成了一团。

日平建设公司是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建筑市场空前繁荣的时期利用5000万日元资金成立的公司。同年9月,他们得到了东京都的经营许可证,对大型公寓进行建筑和管理。

作为该公司的周转资金,他们开始考虑如何利用大众手中的闲置资金进行投资,并成立了以社长隅谷博久为首三名骨干参与的小组,提出了公寓投资法这一新招。

这种方式共有两种:一种是“参加经营式”;一种是“特别所有式”。前者是“一股50万元,三年返还。期满后除了返还本金外还以每月1分2厘的利率支付利息”。后者是“每股100万元,期限一年。期满后除返还本金外还支付本金20%的利息”。也就是以“最优惠的投资增值方式”广泛收集民间的闲置资金。

于是在这种高利率回报的引诱下,他们从大约300多名投资者手中征集了4.3亿元的资金。投资者中有将退休金、养老生活金投入进来的。

在这个投资商法的启动过程中,初期的确运行正常,可以对投资者兑现当初的利息回报。

后来,心气极高的社长隅谷又将这些资金投入了建设保龄球场和汽车旅馆。

而且他还大建豪华私宅,并从赤坂赎出了艺妓,供自己享受。

隅谷30多岁,仍为独身。他大学毕业后进入了一家一流的商社,过了几年职员生活。那些年里他默默无闻,但心中却等着出人头地的一天。正好在房地产热的时期,他看准了行情,竭力说服了几名好友,共同投资成立了“日平建设公司”。其中大部分资金是他继承父亲变卖土地得来的钱。

他们利用投资商法的新招数,事业竞然越来越大了。其实这并不是隅谷的个人能力,但他毕竞在30来岁的时候成了一家公司的社长,而且事业有成。

开始时,他还可以和从同一商社出来的朋友共谋大计,但后来他便渐渐地变成了“一言堂”,独断专行。为此,朋友们都离他而去。

这个时期正处于泡沫经济之中,所以他的一些错误决断暂时还没有看出多大损失。但进入了日本经济停滞期后,加上他的体力下降,身体患病等等多种因素,他的混乱经营导致的业务滑坡就愈发明显了。

由于他多方出击,牵扯了许多的资金,因此需要巨额资金的主业——公寓建设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但此时的隅谷不但不迅速收缩战线,反而隐瞒事实真相,肆意夸大成果,欺骗更多的投资者上当,又募集到了一大笔资金。但他同样无视商业禁忌,继续进行多方经营。

于是原本下滑的各种经营便产生了致命的失败伏笔,而一旦显露出来便再也无力挽回。面对困境,他只好出卖股票,搞投机买卖,然而他又失败了,使他的经营不啻雪上加霜。但他仍然骄奢淫逸,一个月的时间就在银座和大阪挥霍掉二三百万日元。而这时再也没有规劝者出现了。

于是他便进入了恶性循环。他发出多少诱人的回报条件也没有了投资者,他只有通向破产的一条死胡同。

接下来他将公寓建设的地址卖给第三方,企图争取到资金,但条件再优厚也无人问津。

由于投资者得不到合同上规定的利润,便向警方报案,于是警视厅便立案进行侦察,很快便发现了他的破产迹象。从而导致5月16日早晨,警方进驻日平建设总部和位于新宿区爱住町的社长隅谷博久私宅一事。

然而为时已晚,那时公司里巳空无一人,隅谷也早早地逃匿到他处。

在后来的调査中发现,该公司已经早与银行解除了商业合同,他们在银行的存款仅仅为9600万日元了。

警察的介入完全成了“马后炮”。于是无奈,警方便以“欺诈、违反出资法、违反住宅建设法”的罪名向全国发出通缉隅谷博久的通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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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早,三枝孝夫去看望住在板桥的双亲。三枝是一家航行国际航路公司的船员。这次是去南美航行两个月后刚刚回来。

他喜欢大海,也因此当上了海员。但最近由于父母年事已高,非常希望他结束海上的漂泊回到陆地上工作。这次返航,他就打算辞职另谋职业了。

作为船员来说,看不出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好,但他的父母却一直认为“就那么条木板在大海上航行,说不定哪天就下地狱了”说这是个危险的行当。

而且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都快30岁了,仍然独身。也许因为从事的是这么一个危险的职业吧,他们总是为儿子担心。

由于当年是晚婚,所以当父亲的今年70多岁了,母亲马上也就70岁了。他们每次看到航海回来的儿子都要说“真想早点看到孙子,那就安心了”的话,这样也不无道理。

父亲在一家大电器公司干到退休,后来又去了一家小公司补差,几年前刚刚辞了职回家。现在位于板桥的公寓的一套小房子里居住,靠退休金倒也自在悠闲。但他们很想利用这些年的积蓄和退休金再赚点儿钱,为将来三枝的婚事筹划些钱。比方说有了钱可以再买一套大一些的公寓和儿孙们住在一起。

因此三枝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回陆地工作,早日了却年迈父母的心愿。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后,他们当然非常高兴。于是马上为他寻觅适当的职业。尽管他当了许多年的水手,但按他的条件找份工作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三枝这次回来时一边想像着父母那高兴地合不拢嘴的样子,一边又带了许多国外的特产。

他到了公寓门前下了车,来到房间门口时,突然萌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门锁上了,这会儿刚刚是早上8点多钟。他又按了按门铃,没有人答应。平时这个时间他们应当起床了。

“不在家吗?”

三枝歪着头想了想,但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父母知道自己今天要回来,应当在家等自己的。

门中央挂着信箱,里面还插着今天的晨报。虽然这栋小公寓里住了10多户人家,可周围邻居的门都锁上了。

“爸爸,妈妈,我是孝夫!我回来了。”

三枝用力地敲着门。如果在家,知道儿子今天回来,也不应该起这么晚呀!突然,三枝闻到了从里面飘出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的心一下子紧缩了,面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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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缝飘出来的是煤气味!而且室内无人回答。三枝惊愕地用身体猛撞大门。要是去找管理员,也许会找到备用钥匙,但时间来不及了。三枝急得要发疯了,他情急之中几下就把门撞开了。室内的煤气臭味一下子冲了出来。

三枝差点儿被熏倒。他连忙拿出一条毛巾捂在口鼻处,迅速闯进屋里。这是一套三张草席大小的厨房和六张草席大小的日式房间。

三枝闯进房间的同时,看到了倒在那间日式房间里父母的身影。在抢救他们之前,三枝立即推开了窗户,让煤气飘散出去。

否则自己也会被熏倒的。这时他又赶到厨房,看到煤气灶开关开着,灶眼儿“嘶嘶”地喷射着煤气。他连忙推开窗户,关上煤气灶开关。他本想动作快一些,可多少也吸入了一些煤气,所以头也有些发晕。

他把头伸到窗外,用力地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这时屋里的煤气也飘散了不少。

“爸爸!妈妈!”

他马上来到了父母身边,交替搂抱着双亲。但巳经晚了,三枝知道父母已经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知道父母已经不能回答他了,但他还是大声地问道。他看到从煤气灶引过来了一根胶皮管,明白了这不是意外事故。

他们苦苦等着儿子回来,却在他回来之前自杀身亡?三枝呆然地盯着父母的尸体。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大早上的嚷嚷什么?”

“三枝先生家漏煤气了!”

“不得了了,快叫救护车吧!”

在破了门前立即堆满了人,他们都朝屋里张望着。本来互不来往的人也意识到出了大事,全都赶了过来。

不知是谁打了电话,不一会儿派出所的人就来了。接着又来了一辆巡逻车,不久从总署来了法医等一行人。

法医当场进行了检査,证明了是因吸入大量的煤气导致一氧化碳中毒身亡。死亡时间大体上经过了6-8小时。也就是说今天凌晨零点到两点之间,夫妻俩打开煤气灶开关,并用一根导管引入房间自杀身亡。

没有他杀的迹象。利用煤气他杀的案例极少,而且发现了遗书一封。

从遗书中得知,夫妻俩用退休金和多年的储蓄购买了一种公寓建筑基金,打算赚笔钱为儿子结婚用。不料对方破产,无力偿还。两人无脸见到儿子,又担心给儿子凭空再添麻烦,索性一死了之。

而那个如恶狼倾吞了父母资金,导致他们在绝望中自杀身亡的公寓建设基金的始作俑者,正是日平建设公司。他们所谓“公寓建设投资商法”不仅掠夺了三枝孝夫父母的一生积蓄,也夺走了他们的性命!

三枝反复地看着父母生前留下的遗书,心中激起了对日平建设公司隅谷博久的仇恨。

由于该公司的不正当集资已引致人命案的发生,警方立即严厉追査隅谷的行踪。同时该公司还贪污巨款,涉及的被害者也极多。

后来发现,他们不仅仅欺骗了投资者,还将土地倒卖给了两三家公司,从中牟利。

将隅谷捉拿归案,绳之以法,关系到警方的信誉。但尽管警方发出了全国追缉令,仍然找不到隅谷的下落。

正文 第五章 黑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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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眉村理枝家回来的高原耀子明白了丈夫的失踪与理枝没有关系。由于理枝父亲的干涉,她和高原浩一中断了恋爱关系,在她父母的“监视”下,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家门了。

看上去高原和理枝之间也没有联系过。如果有过联系,理枝不会那么吃惊的。耀子看出理枝知道高原下落不明时的惊愕和悲伤不是装出来的。

(那么高原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而且他为什么要隐藏起来?)

他弃妻而去,如果说原因的话,只能认为是为了理枝。但理枝却对高原的事情一无所知。

难道他除了理枝外还有第三个女人?

“不可能!”

耀子马上否认了这个念头。他在家中依然关爱妻儿,又对理枝倾注了如此激情的爱意,绝不会再有精力去爱另一个女人了。

要不就是和理枝在演戏?

“不,那不是演戏可以到达的效果!”

虽然耀子心存不满,但她又不得不承认高原和理枝之间的爱情是认真的。她尽管没有直接问过丈夫,但从理枝的表情和她父亲的谈话态度来看,高原对理枝的爱是真诚的。因此他还对理枝表示了因有一个孩子而使他难下决心。这一点他也没有欺骗理枝的父亲。

由于眉村也意识到了高原是真心爱着理枝的,所以才痛下决心强行拆散了这对情人。

目前还不能认为高原在失去了理枝后又另有新欢。高原不是那种像更换电视频道一样可以迅速更换情人的男人。可他失踪的谜的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耀子设想了好几个可能,但最终都被自己否定了。于是她决定将此事与高原的上司安藤科长谈一谈,然后报警。

公司方面也不明白高原突然失踪的理由。工作上他也没有什么麻烦事。耀子在安藤面前完全像是自己的责任一样一再道歉。

但是如果提出寻人启事也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警方认为每年大约发生10万以上的人离家出走的案子,即使他们受理此案,实际情况也是无法一定落实。

警方只是询问了高原的长相,离家时的着装等情况后答应一定查找,然后劝回了耀子。因为同时担心他会自杀,所以也向各游览地区的警方发出了通知,不过如果是与理枝无关的失踪,这种情况下多半是不会自杀的。

如果是因为不能结婚而要殉情的话,大体上都是与恋人同行,至少和恋人告别后才会自杀,而这一点与事实不符。

因此对高原的寻人启事只能是向周边市的警方发出査找此人的一般启事。但对耀子来说,总比不受理要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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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子从警察署回来后发现门前有客人在等着自己。

“啊,理枝小姐!”

耀子的家住在三楼。刚上到三楼楼梯她就发现了有人站在自己家的门口。当她看到竞是理枝时,十分惊讶,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理枝会来。

“等了很长时间了吧?对不起,因为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你要来。”

“不,突然来访有些冒昧。”

两个女人在门口就这样进行着奇妙的交谈。因为她们应为情敌,在高原的两边是水火不相容的敌手。

但这时耀子连忙从手提包里找出门钥匙,准备让理枝进去,而理枝的表情也是非常高兴等到了耀子回来。

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了敌意,而且把对方看成了最能理解和抚平自己悲伤心情的朋友。

“啊,快请进,等这么长时间让您受累了。”

耀子连忙打开房门,把理枝迎了进来。

“你终于可以出门了!”

“我说要去公司办理失业保险就出来了。”

理枝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第一次踏入自己所爱的人的家中,一边对耀子说道。

“我马上去沏茶。”

“夫人不必客气了。”

“我去警察署提出了高原的寻人启事,但他们说多半没有什么结果,可总比不受理好哇!”

“那么,后来一直没有浩一先生……不,高原先生的下落吗?”

理枝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浩一的妻子面前使用了只有她和浩一在一起时才使用的爱称不妥时,慌忙改了口。

“好像真的去了什么地方?”

她们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先后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刚刚沏好的茶水。但却都压抑不住对那个“共同的”男人行踪不明的不安。这种奇妙的静谧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在这刹那间,两个女人要共同承担起一个女人无法承受的压力的共同需求,使昔日的“情敌”变成了“战友”,由此而产生的相互信赖的平静充斥在两个人中间。

然而这样也无法使她们的神经安定下来,这种在重压下的平静不久就会崩溃的。

尽管如此,这短暂的平静也使耀子忘却了失去丈夫的郁闷。

(我是不是糊涂了?)

耀子忽然感到自己的这种平静有些不可思议。理枝是担心高原的事情找上门的,说起来这件事有些可笑:理枝是夺走丈夫的情敌。她为了寻找情人,竞公开地找到情人妻子的家里;而自己作为“受害者”也竞然心安理得地予以接待。

理枝的来访,是向自己宣告尽管高原失踪了,她依然非常关心他。这对耀子来说应当是不能允许的吧。

但耀子却欢迎了她的到来,而且并没有因此而激起心头的仇恨。这对一个妻子来说也许应当是件耻辱的事情吧,但她却没有这种耻辱感,反而有了一种依靠或有了“同盟者”的感觉。这件事本身就是异常的。而这个来访的理枝也是异常的。她们相交的视线表达着友好的感情是不合道理的。但是她们又像一个孤立无援的人突然看到了情投意合的人一样急于结成同伴。

虽然还不是共同受了伤的战士在为对方抚平伤口,舔拭鲜血,但由于对方的创伤也深,也流着鲜血而产生了同情。

“我知道今天我来是非常失礼的……”

理枝一边喝着茶一边尽可能地缓解着可能产生的尴尬局面说道。

“由于还不知道高原先生的下落,我想认真地去找一找。”

“找高原?!”

“是的。前几天夫人到我家去的时候,我才知道高原先生没有回家。夫人当时非常生气。我和高原先生的事情的确失礼了。不过高原先生真的没有对我说任何事情就隐匿了起来,当然您不会相信的。为此,我和我的父亲也闹翻了。所以,一旦有了高原先生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一下,而且我也要……”

“明白了。”

耀子打断了理枝的话。仅仅听她对丈夫那“一往情深”的关心就使耀子忍无可忍了。

理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表白伤害了耀子的感情,只是坦诚了自己的看法。但她的确又撕扯了一下耀子的伤口,大概这是因为她还年轻的缘故吧。

但耀子此时并不想“失去”理枝,尽管她知道理枝伤害了自己,但同时她知道,理枝所受到的打击也是很严重的。

“不过说找,怎么找?”

耀子顺着理枝的话题追问道。

“高原先生是个办事很规矩的人。”

不仅理枝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妻子耀子当然也非常了解高原的性格。正因为这一点,她才更加担心高原的下落。自从结婚以来,他在工作单位和家庭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说好就去了什么地方的事情。

理枝接着说下去:

“夫人上次说过,高原先生最后离开公司的那一天是7点左右吧。”

“对。”

耀子并没有对理枝讲过这件事。但是那天她去理枝家时,理枝一直躲在门外偷听了耀子和眉村德藏的谈话。

“这么说,高原先生是在那天下班后回家的途中去了什么地方。”

理枝对自己所爱的人也不得不像谈论别人一样用随便的口吻讲道。实际上她的心里也很痛苦,但耀子只能允许到这种程度。因为目前耀子作为妻子不能容忍另一个女人用亲密的口吻说到丈夫的名字,这是她起码的权利。

理枝深知这一点,她必须牢牢记住不可在耀子面前流露出自己对高原的感情色彩,尽管这样对她来说非常残酷。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高原先生不是自己主动去了什么地方?”

“不是自己主动?那是被什么强迫……”

在理枝的提示下,耀子突然感到自己的面前又开阔了一片视野。她不得不考虑丈夫的失踪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和儿童、妇女不同,一个成年男子会被绑架?耀子从一开始还真没有朝这方面想过。而且高原是喜欢体育运动的男人,身体比较强健,也不是顺从接受别人强迫力量的人。

那么至今高原还没有消息,难道真的是他为了反抗歹徒的侵犯发生了不测事件?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过惯了平静如水的生活的耀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丈夫会有什么不幸降临到他的身上。他从不与人争斗,绝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除去和理枝的恋情(当然对耀子来说是绝不允许的,只是他本人偷偷地干这种事),高原还是规规矩矩的人。

但这一点,正好也“证实”了理枝的话,高原由于不会屈服恶势力从而会导致自己发生了不幸事件而失踪至今天。除此之外不好再有其他的解释。

(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呢?)

理枝直接提起后自己才有了怀疑,难道不是说明自己贪图安逸、对丈夫的怠慢和蛮横,不知不觉中使一个女人应有的敏感性降低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丈夫失踪后,作为妻子立即想到“另一个女人”的存在。除了“这个女人”是理枝外,不能设想还会再有“另一个女人”。丈夫对于妻子的爱,与其用语言来表达,更重要的是责任与安定的感情。而这种安定,是照拂、是怜恤,绝不是恋爱。

对于爱着一个有妇之夫的理枝来说,从一开始就不是、或是不需要这种安定的。当然她和高原是认认真真地恋爱的,但那是一种“践踏”人伦道理的恋爱。她要避人耳目,是一种一次都不能让别人发现的不安。这种恋爱是畸形的,但由于被迫隐藏因而才更有刺激的惊险,这也就是她那个年龄的姑娘喜欢的恋爱游戏规则吧。因此那样的恋爱在每次见面时都会“燃烧”起炽热的爱情来。

对于背叛了的丈夫的妻子来说,她不可能产生对丈夫炽热的爱情。妻子的安定(哪怕是错觉)妨碍了这种热情的燃烧。

不安定、不实际的恋爱的苦恼燃烧身心的“另一个女人”,也许会使用什么强迫力迫使自己所爱的男人失踪的吧。

理枝对于高原来说就具有这种“刹车”的作用,但耀子又明白这件事不是理枝所为。而且耀子也知道尽管高原对理枝也是不辞而别,但这丝毫没有起到削弱理枝对高原的爱。

虽然妻子的地位没有动摇,但耀子已经感到自己成了一根筷子一样、没有任何绚丽色彩的“不毛之爱”了。

这样的妻子,和具有“热源”、是一具“燃烧体”的女人不一样,耀子从理枝的感觉中意识到自己巳经失败了。

“对夫人来说,有没有高原先生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线索?”

“没有。高原不是招人恨的人,这一点理枝小姐也非常清楚吧。”

“不过会不会有特殊的情况?会不会他想联系但无法联系呢?”

她们越说越向“高原被绑架”的方向发展了。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得高原无法摆脱束缚和家人联系呢?不祥的念头在耀子脑中一一闪过。

“我这样想过,高原先生被限制了自由的地方,会不会是在家和公司之间的什么地方?”

耀子也终于明白了理枝的意思。自己真是太愚钝了!简直成了天下第一号的“木头脑袋”。

“就是说,调査一下高原上下班的路途也许会发现什么线索呢?夫人,我们要不一块儿找一找?说不定在这条路线上会发现什么线索。比起一个人来,两个人的眼界要宽一些,看得更准一些。夫人,请允许我和您一起找找吧!拜托了!”

耀子绕过她和理枝之间的桌子来到她的身边:

“理枝小姐,谢谢你了。”

耀子暂且放弃了和一个情敌联合找丈夫是否合适的念头,刚要同意,突然感到门口有人,好像是上幼儿园的儿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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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班的路线是这样的:从住于都下的住宅小区的家出发,乘地铁K线S站到达新宿,再换乘中央线到达东京。其间步行的路途有从家到S站、从东京站到公司这两段。这两段的距离相比,从家出发的一段稍稍长一些,高原行走大约需要10分钟左右。

由于工作的关系,高原去吃饭和谈生意的机会比较多,但常常去市中心的饭店和银座的酒吧。耀子只是知道他常去“花掉你的钱”的酒吧去。但那样的地方并不是高原天生就喜欢去的地方。

耀子和理枝都非常明白这件事。耀子认为丈夫在自己的妻子之外有了理枝这件事是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但同时她又有信心认为除理枝外丈夫不会再有另外一个女人,也就是说,耀子不认为丈夫与理枝分手后会马上投入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中去。理枝也有这个自信,而且她的这个自信是和耀子相通的。

在理枝所爱的男人的妻子面前她有这样的信心,说明了她对高原的信任和了解。

因此她认为高原失踪,是除此之外的原因引起的,而这个原因只能从工作关系上去找。

但是安藤科长说过,大凡是高原去过的有业务关系的地点都找过了,没有任何线索。

难道安藤在说谎吗?作为丈夫的上司耀子见过他好几次,看上去不是那种撒谎的人。

高原也非常敬重安藤。他常常向耀子夸耀自己“常常受到上司的关照”。这次去欧洲的出差也是在安藤科长大力推荐下才得以同意的。

难道安藤的调查并不严密?但是他在那天夜里11点左右打来电话,说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问高原在不在。因为高原不在有些工作要受到影响,所以安藤应当是尽心尽力地去寻找高原的。

尽管如此还是一无所获。那么只能认为高原还是失踪于与“生活”有关的事件中了。高原进入了哪里的生活?如果有的话,那又是怎么样的生活?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他极有可能是在家到公司的路途中的某一个地方被人拉入了来历不明的生活圈子中的。

如果有除了与理枝有关系的第三个生活圈子的话,那么也可以说他还可能有第四个生活圈子。

高原的上班路途大半是在通勤的电车中的,回家的时间不固定,但上班的时间基本上是固定的。有时在一个月中有一两天早上9点出门,但大多是早7点半左右就要出家门的。

而且耀子听他讲,乘坐电车时一般都上后面的两三节车厢。但最为可疑的是高原有可能失踪于从公司下班回家的途中。早上上班时间是高峰期,而下班的时间就相当富裕了。单一的职员生活只有在晚上下班时才有较大的变化情形。

高原的“最后离公司”时间是晚上7点左右。那天夜里没有与其他机构的交易工作,没有和理枝约会(与理枝分手之后),也没有对耀子说那一天要特别晚回来。

后来确认,高原和安藤科长在那天一块儿去了东京车站,而且应乘坐中央线的高原和要乘坐地铁的安藤分手后通过地下通道朝车站方向走去了。

对于他后来去了哪里就再没有了消息。公司和家里,包括理枝都再没有接到过他的联系。

按理枝所说的,这似乎是查找高原下落比较有把握的方向,但同时也表示了这个事件也许朝更糟的方向发展。

“从公司到东京车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从他和安藤科长一块儿去东京车站的话中可以这样认为。然而他和安藤先生分手后是不是真的上了电车?要不就是他当着安藤的面让他看着自己朝车站方向走去,而实际上去了别的地方呢?”

“如果这不是他的意志,就是受到了绑架。”

理枝认为,如果高原有了另外的女人,那么他就在电车里和“她”相遇,或是下车后再和“她”见面。当然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上电车,去了他那个“第四个生活圈子”呢。

如果不是这种可能,那么他就会和平常一样按同样的路线上下班了。耀子也同样是这个看法。

“虽然不知道高原先生乘坐哪辆电车,但我们可以大致在那段时间里上一下电车,沿着他上下班的路线走一走?”

理枝向耀子建议道。由于她还在父母的“监视”之下,所以还不自由。而耀子表示要把孩子放到娘家,然后按理枝说的试着找一找。

“如果有了什么消息,请一定告诉我。”

理枝又加上了一句。她希望不要让耀子引起反感。看起来理枝的这个请求有些奇怪。因为高原和她的关系,由于家人的反对已经开始分裂了。因此在这之后自己只好把各种建议向打算寻找丈夫的妻子和盘端出,然后再恳求她把得到的消息通知自己。但是,这种奇异的关系也是她不得已而为之的了。

由于高原的失踪,这两个女人得以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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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子每天下午7点多钟从东京站上了电车。但一连几天一无所获。她认为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车站、人流、车窗外的风景,几天来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变化。

耀子一想到丈夫每天也是这样重复着如此单调的过程,不禁也可怜起他来。他每天进到连接公司和家庭的“猪厢”里,重复着无聊的行程,不知心中有多么郁闷。

在这单调的重复过程中,人生是多么无聊。耀子自己也当过公司职员。在长时间中断了那种生活又忽然进到了车厢里,马上想像出通勤者简单划一、毫无表情地涌在一起,便想到高原的人生是多么的乏味。

会不会正是由于高原腻乏了这单调无味的生活而要去寻求一种新的生活?耀子从这些通勤者面无表情的冷漠表情中突然悟出了这个可能。

要是理枝在场,她会怎么看?难道不是由于有了她才使得高原的生活多了不少剌激的绚丽色彩吗?

可今天高原失去了这多彩的生活呀!失去了这富有激情的生活的一个月后,他突然失踪了。

耀子不认为高原是那种在失去了一个女人后的一个月又找上了另一个女人,进入另一个生活圈子的人,但万一他在失去了理枝后难熬寂寞真的隐遁了呢?

在耀子看来,这些通勤者们都在忍耐着这无聊的人生。不,不是忍耐,而是在忍耐中忘记了这乏味的人生。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点。也就是说,一个人在每天枯燥的重复过程中会渐渐地磨去自己的感情,成了对任何刺激都毫无反应的冷血动物。

因此他们都不会感受到这种生活的痛苦。与其说他们是在忍受着,倒不如说作为人来讲对外界环境有着极强的适应本能。

高原由于和理枝的恋情又复苏了他那纯情的童贞时代;而由于失去了它,再恢复过去便会使他受到重重的伤害。也许在精神深处出血并不严重,但毕竟他要止血,去弥合伤口。

耀子仿佛看到了高原内心进出的鲜血,同时又绝望地去用手止血的样子。

理枝也深知高原的创伤很深。她在这一点上并不比作为妻子的耀子要少。因为高原的伤也是理枝的伤。从同样的伤口里喷射出了同样的鲜血。

耀子和理枝不同,似乎看不出她的伤口和丈夫的伤连在一起。由于丈夫的伤被两个女人撕开,因此耀子知道自己是无法抚平丈夫的伤口的。

抚平伤口就得寻找夫妻两个人之外的一只手。丈夫当面忍受着痛苦,要去生活轨道之外寻找可以弥合自己伤口的人。

理枝不是也表示出她内心的不安了吗?仅仅这一点,为了消除两个女人心中的不安,耀子就必须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

但是如果高原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失踪”了的话,那么耀子是无论如何也鞭长莫及的。失踪的前方,有丈夫的新世界。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耀子和理枝面前展示的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广阔地平线。

“还没到绝望的那一步呢!”

耀子在告诫着自己。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可以在车厢里找到丈夫的足迹的。她无法确定丈夫待的车厢是哪一节,而且在众多的乘客“践踏”下也不能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

无论怎么看,电车里的乘客的面容每天都不是一样的。在同一环境中是不可能忠实地再现同一情景的。

但是他的步行路径却几乎是同一状态“残留”着的。即使受到刮风下雨的自然条件的变化影响,土地仍然不变。

耀子对通勤电车的寻找死了心了。她决定在丈夫步行的道路上找一找。大凡通勤者,步行的路径都是基本不变的。

耀子像带着显微镜一样仔细地观察着丈夫上下班的小道。她反复了好几遍,从家到车站的道路也已经被这里的住户踏踩了许多遍,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在早晚上下班时间尾随着上下班人流,确认丈夫有可能走的具体路线。

按照这条路,耀子从家走到车站要十二三分钟。要是男人的话10分钟就够了。这是一条最短的路。

为了慎重起见,她又寻找到另一条人们常走的、稍稍远一些的路走了走,但这个小区里有上千名上班的人员,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是不会舍近求远地走这条路的。

然而这两条路上都没能找到有可能是高原的痕迹。而这时邻居们也才终于意识到高原许多天没有露面,以及耀子几天来的奇怪举动。

贤一也非常想爸爸。这让耀子非常为难。她终于开始绝望了。对她来说唯一的安慰就是和邻居的夫妇交谈。

“我说,厕所里的灯泡坏了,您今天下班回来是不是可以从街上帮我买回来一个?”

“小区里的商店里不是有吗?”

“噢,他们只有荧光灯的。”

耀子刚把贤一送到幼儿园回来,走在门口时听到了邻居夫妇俩的对话。她听到这话后马上走进屋里,关上了房门,然后僵直地靠在了门上。

高原最后上班那天的早上,自己也是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我说,家里的咖啡没有了。今天你要是没有特别的事,别忘了去街上买回来。”

小区有食品店和超级市场,但是专门去一趟还挺麻烦。要步行10分钟到车站周边的店子里才有耀子喝惯的那种。

小区里的超级市场也有速溶咖啡,但要买咖啡豆或咖啡专用壶的必须到街上去买。

在S町的一家商店里有各种各样的咖啡,速溶的、咖啡豆。高原喜欢喝咖啡,家里是绝不能少了的。

因为家里巳经没有了,所以耀子让高原下班时买回来。那天早晨高原点点头同意了。

专卖咖啡豆的店子离S町中心稍远一些。要是去那家店子就要走一条平时人们不常走的路。

(如果他去买咖啡了,应当走那条路的。)

高原绕那么远就是因为有这件“特别的事情”。于是耀子马上去了那家店子。

“是高原先生吗?我是见到他了。8点左右,他买了一种刚刚进口的非洲咖啡。”店老板答道。

“那一天是几号?”耀子紧张地屏住呼吸问道。

“等一下。那天的咖啡豆是刚刚批进来的,我看一下账本。”他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账本走了出来:“啊,知道了!高原先生就是那天来的。他买了100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那一天正是高原一夜未归的日子。高原的确到这家店子里来了。

失踪的时间就是从这家店子到家这段时间里,而且看来他的失踪不是他的本意。

打算不再回家的人,不会答应妻子的要求并且真的买来东西带回家的。

于是从咖啡店到家的这段路成了耀子进行观察的重点了。开始她非常注意左侧。但什么也没有发现。下一次她又注意右侧,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他到咖啡店是个幌子?)

耀子产生了这个疑问。但她又马上打消了这个疑问。他没有必要制造这么一个幌子。因为这一带不会碰上邻居的。从咖啡店到家是一条穿过庄稼地的南北向的窄道。中途要越过一个铁路交叉路口;过了这个道口就是一条与铁道并行的柏油公路。

耀子开始想到会不会是在这里出了车祸事故。但如果是车祸,肯定会赶来许多人的。原来这一带都是庄稼地,后来随着城市化的扩大,渐渐地呈现出了一派城市的风貌。过去每户人家在地里干活都是星星点点,稀稀落落的。但是现在夜里的行人也还是不多的。

从咖啡店到家的小区,除了这条道没有别的路了。可在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呀……

(高原失踪都过了好几天了,所以就算当时留下了什么痕迹,现在也没有了吧?)

耀子彻底死心了,反复几次搜索都以徒劳无功告终。这天,耀子便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朝小区走回去。

她正要走上铁路的岔路口时,突然有电车通过的笛声响了。于是她向后退了几步,等着电车通过。不一会儿,随着电车的轰鸣声,电车驶了过来。

车速很快,驰过后卷起了一阵强大的风力。耀子惊恐的“啊”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了头。但围巾随着这巨大的风声刮了起来,在半空中飞舞着。

但幸好围巾没有被刮得太高,不一会儿就掉在了电车铁道和柏油公路之间的一块草丛中。耀子连忙朝那块草地走过去,正要捡起围巾,无意中看了一下脚下,不禁大惊失色。

在自己的脚底下有几小撮巧克力色的粉末。她突然感到脑子里一阵炽热。她连忙伸过手去捏了起来,然后放近鼻子闻了闻。虽然沾了一些泥土,但还是有明确的咖啡气味。

也许是因为洒在了电车道旁边的草丛里所以没有被人发现吧。幸亏“风”刮起了围巾,否则还是发现不了的。

“他来过这里!”

耀子盯着手中的咖啡粉末,一时间竟呆住了。从这儿回到家仅仅几分钟的路程。丈夫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踪了。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再找找,也许还会找到什么线索的!”

耀子渐渐恢复了常态,决心再找找这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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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粉末都落在了草丛的根部。大概是高原失踪后雨水的冲刷作用吧。

耀子取出随身带着的面巾纸,把这些咖啡粉末收集了起来。偶尔通过的车辆里不停有人朝草丛中的耀子看过来:他们感到一个主妇蹲在草丛里的样子很奇怪。

但她并不理会别人怎么看。由于在这条道路的旁边发现了咖啡粉末,她必须重新考虑和高原的失踪是不是有关联。

喜欢喝咖啡的人不少,也许会是什么人随便丢下的。只有查明了这些粉末是不是那家店子新进的那种,才能确定“是不是”高原。

于是她打算把这些粉末拿到那家咖啡店去“鉴定”一下。

由于过去了许多天,而且被风吹过,这点量实在太少了。也许太少而无法进行鉴定,于是她又认真地在草丛中找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

耀子发现草丛中的泥土压住了一小块纸。耀子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在这一小块纸上还沾着咖啡粉末。看上去沾得还很牢固。

这是一张报纸裁下的纸片,大概扔弃了好长时间了吧,纸都变成黑褐色了。如果不是沾着咖啡粉末,看上去像是血迹呢!

耀子又无意中看了一下这张纸片的背后,不禁眼光又是一亮:纸片的背后不是泥土,而是沾上了不少咖啡的粉末。

背面沾上的咖啡粉末,可能是这块纸片在地上正好沾上了地上的咖啡粉末。这张纸片也许是从电车的窗户里扔出来的,也许是风把路边的纸片吹过来沾上的。

但耀子最为注意的是在这块纸片上不知是谁的一只鞋印。一定是这个人的体重踩在这张纸片上把下面的咖啡粉末沾了上去的。

那么,草丛里掉了咖啡粉末,上面又“盖”上了一块纸片,然后又有人在上面重重地踩了一脚,这一切都是偶然的吗?(这三件事,是不是同时发生的呢?)

如果是的话,那么肯定与高原有关。

(这样一来,那块纸片也许还是从高原的口袋里掉出来的。和咖啡一块儿!)

于是耀子又重新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块纸片。这是一份公寓建设者募集资金的宣传单。

“你将成为公寓的经营者!”

这是一句颇能打动人心的话。而且还有好几句说明投资如何如何好的理由。

耀子想起来这家公司的老板名字了。前一段时间报纸上报导过这家公寓建设投资公司由于甜言蜜语欺骗了不少人,然后卷了一笔巨款宣布破产逃跑了。

丈夫失踪之后,耀子再没有好好地看过报纸。今天看到这张纸片,耀子不禁想起了这件事。

这张宣传单好像是他们破产前写的。由于进行了大量印刷,随地掉下一张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耀子注意的是日期:传说那家公司破产的日子,正是丈夫失踪的前后。

也许是同一天,或是只差一两天破产的。这一线索绝不可以忽视。如果这张纸片是从高原的口袋里掉出来的,那么他为什么装着这个东西?

夫妻间从没有讲过要买房之类的话。现在住的小区是低层建筑,而他们对高层公寓不感兴趣。

难道高原打算给理枝买吗?不,他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钱,而且他又没有参加这项集资。

高原的失踪,难道不是被什么人绑架的吗?耀子又想起了理枝的话。

(如果不是高原掉的东西,那也许是绑架者掉下的东西。)

也就是说,高原和什么人在这个地方相遇,高原买的咖啡和那个人的纸片掉在了这个地方。问题是相遇之后。高原下落不明一事,应当是“相遇”后在他身上发生了某种事件。

耀子把收集起来的咖啡粉末送到了那家咖啡店。店老板闻了闻掺了一些泥土的咖啡末,又取了一点儿放进嘴里品了品,然后又和本店的产品仔细比较了一下,肯定地说:

“是本店的产品!”

这时,正好一个男人推门进了店内。

正文 第六章 通向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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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名古屋市西区樋之口町新开张的新闻饭店当客房服务员的节田胜治,对几天来一直停在员工停车场地中的“卡罗拉”车非常怀疑。

这家饭店位于名古屋市的一端,是一家装修豪华,服务极佳的高档饭店,还云集了国内外的客人。

由于它临近新干线,所以经由东(京)名(古屋)高速公路的乘车客人也很多。

因此,这家饭店特别修建了分割成若干区域的停车场。有时一些没钱支付高额停车费的客人的车也趁管理人员不注意时偷偷溜进免费的员工停车场里。

引起节田怀疑的这辆“卡罗拉”牌轿车是东京练马区的牌号,而饭店里没有从东京来上班的员工。开始他认为这是一辆客人的车。但过了好几天它依旧停在那里,于是他开始产生了怀疑。

即使是长期包房的客人,由于要开车出去办事,也不可能始终停在一个车位。所以节田认为这辆车自从停在那里后一直没有开动过。

车门是锁着的,而且看不见里面放了什么东西。饭店外部人员也没有将车一停好多天的。而节田是从前天早上注意到这辆车的。但他记得这辆车停了好几天了。不过由于没有过特别的记号,所以到底停了多少天他也说不清楚。

节田决定向客房部经理报告此事。经理听说后,立即和服务台联系。服务台和来自东京的客人一一进行了联系,但无人承认。

为了谨慎,饭店又和东京以外的客人进行了联系,还是没有找到车主。

由于放置了许久,于是饭店便向警方报警。当地警方向东京的车辆管理部门询问,得知了车主的姓名后不禁多少有些紧张。

原来该车车主是受到全国通缉的、一家经营房地产,但涉嫌诈骗的日平建设公司的社长隅谷博久。

得知这一线索后,警方便怀疑逃亡的隅谷为什么将车停在名古屋的饭店?于是首先认为他有可能潜伏在饭店里。

被通缉的逃犯(也许当时他逃亡时并没有受到通缉)不会用真名藏在饭店里的。

但是根据服务总台的了解,没有一名和隅谷相似的人住在饭店里。当然从客人登记本中也没査到可疑的住客。

“是不是隅谷只是把车扔在了这里?”

有人这样推测,但他又去了什么地方,下落一点也不清楚。

于是警方对“卡罗拉”的内外进行了严密的搜査。在前保险杠的左侧和左前灯处,有小小的凹陷处,但没有发现血迹和人体组织的痕迹。所以认为是与其他物体撞击后形成的伤痕。

车检和其他检査——对车主的调査,由于有关证件都被拿走,可以看出来开车来的人已经为了延迟发现车主身份而作了手脚。但车挡风玻璃上的车号没有抹去,不知是忘记撕下来,还是当时来不及处理掉。

从车内部什么都没有发现。搜查人员又只好重点搜査车的后备箱。他们仔细地辨别着后备箱里的各种工具和备用轮胎,发现里面有许多的垃圾。

垃圾中有几根毛发,但不清楚是什么毛发。也许是司机钻进后备箱,摆弄工具时掉下的头发。这种情况并非少见。

“这是什么?”

一名搜査人员从工具箱下面拿出了一件塑料袋样的东西。因为当时铺在了下面,上面放着改锥、钳子等小工具而未加注意。

“上面写着什么字。”

“‘蚕豆店’?”

同伴们围了过来,大家都在观察这个塑料口袋。这个塑料袋呈半透明状,信封大小,底下有少许巧克力颜色的粉末。找到这个塑料袋的搜査员把口袋口贴近鼻子闻了闻。

“咖啡?”

“真是咖啡味!”

“这可怪了。”

“什么怪?”

“名字很怪。”

“是啊,‘蚕豆店’,应当叫‘咖啡店’嘛!不过这两种东西也差不多嘛。”

“没有地址。”

“有电话号码。”

他们一边交谈着一边分析为什么把咖啡袋放在后备箱里。特别是里面还有一些咖啡。

司机喝完咖啡后。顺手把口袋扔在车座旁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扔在后备箱里,而且还压在那些工具的下边。

他们拨通了口袋上的电话号码。原来这是一家位于东京都下区S町一家叫“蚕豆店”的咖啡专营店。这个口袋的确是那家店的。

隅谷的住址是都内的四谷,是特意从四谷到都下的S町去买咖啡吗?

仅凭电话还不能确定隅谷在“蚕豆店”里买了咖啡。那么到底是谁买的?由于在电话中讲不清楚,于是决定派一名刑警带着那个口袋去东京。

这名叫野泽的刑警乘新干线上东京,相继转乘国营电车和私营铁路,于第二天中午时分到达了S町的那家咖啡店。

这是一家小店铺,但整个店子里飘荡着清新的咖啡香味。这家店子在这一带很有名,野泽在电车上一问工作人员,便马上得到了准确的指路。而来到店子附近,则是咖啡的香味把他“引”进来的。

野泽走进店子时,已经有一名客人在店子里了。这名像是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妇正在和整理货架的店老板聊着天。

“那这是我丈夫买的咖啡吗?”

“肯定是,这是那天刚刚进口的,高原先生非常喜欢我这个店里炒后的咖啡豆,所以我特意加工了一些给他留的。是真的,我知道高原先生喜欢什么样的。”

店老板模样的这个男人的话,充满着职业性的信心说道。好像那名主妇是来鉴别咖啡粉末的。野泽非常幸运地想,正好自己也是有同样问题来这里的。于是马上取出了从隅谷的汽车中发现的咖啡袋。

等他们俩说完,野泽连忙说道:

“我是昨天下午打电话的名古屋的警察,我想了解一下卖出这个袋子的客人的事情。”

店老板一听是特意从名古屋来的一名警察,表情一下子变了。

“噢,您别害怕,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您知道不知道卖给这个袋子的客人的线索?”

为了让对方平静下来,野泽特意用尽可能温和的口吻问道。刚才的那位主妇似乎意犹未尽,打算走开。但也许她听说从名古屋来了一名警察而感到好奇,便又停下了脚步。

“这个!这是卖给高原先生的——”

店老板忽然用兴奋的口吻说道。野泽开始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店老板的话引起了那位主妇的注意。

“真的吗?”

那名主妇在货架旁徘徊着,听到这句后马上转过身来问道。

“没错!磨粉的颜色和大小都是高原先生喜欢的。这个口袋是专门装100克的最小口袋。平时高原先生担心买得多了变质、变味,一般都买100克咖啡。其他客人一买就是250克或者400克什么的。所以最近一个时期,这样的小口袋只是卖给高原先生一个人了。”

店老板肯定地说道:

“看,夫人,是不是和您拿来的样品一样啊?”

于是店老板把野泽拿来的咖啡粉末倒在手上,让那名主妇和自己拿来的咖啡粉末比较了一下。

“等一下,您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儿呀?”

野泽似乎意识到其中必有一件重大隐情,但还是不清楚和这名主妇有什么关系。

追寻丈夫足迹的高原耀子和査找隅谷博久踪迹的警察仅仅因为一点点咖啡末联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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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买的咖啡末,在扔在了名古屋饭店的汽车里发现了。而且车主是高原耀子在S町的铁路岔口附近捡到的一块广告宣传单的主人日平建设社长——隅谷博久。

当然可以推测高原与隅谷两个人在S町的铁路岔口“遭遇”,然后高原被隅谷“请”上了车,去了名古屋。

但是为什么从名古屋就失去了高原的线索?他去没去名古屋?这两个人在这之前没有任何接触的线索。至少高原耀子从未听说过。丈夫的身边也从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这么说来,只能认为隅谷“强迫”丈夫上了他的车。而且当时丈夫对于隅谷的强制性正处于无力反抗的状态。

高原是被汽车带走的。耀子的脑子里顿时描绘出一副恐怖的情景。

——漆黑的夜晚,高高兴兴买了咖啡的高原,向等候他的温暖的家急急忙忙赶回去。他来到S町的铁路交叉路口。也许高原放松了警惕或是突如其来的一辆汽车撞上了丈夫。

在钢铁的撞击下,血肉之躯的丈夫不堪一击,被撞到了草丛之中。肇事司机立即停下了车,朝被害者赶去。

(也许这会儿高原已经不在人世了。)

耀子被自己的想像吓白了脸。虽然她推测丈夫被歹徒掳去的可能性极大,但她还不敢想像丈夫是活着还是被杀了。

由于又出现了几个新的情况,那么高原本人发生了不测事件的可能性增加了。

“接触”事件发生之后的推测就容易了。

被害者高原受到了重伤。肇事者企图逃逸。这是在一个最不幸的时间里发生的不幸事件。

肇事者一边寻找着被害人一边窥测着周围。不幸中的万幸,此时此刻既无人影也无车踪。这是一处远离城镇中心的地方,连目击者也没有。

肇事者出于自己的本能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把被害者送到医院,让他离开被害现场,自己就是安全的。或者在事故之后,肇事者打算把被害者送到医院并放到了车上。但中途渐渐平静下来后,又产生了抛尸的念头。

(不,不,不会是这样的。装咖啡的塑料袋是从后备箱里发现的。隅谷从一开始就打算把高原扔掉的,于是才把他塞进了后备箱里。他之所以没有马上逃走,是由于找高原而耽谈了时间。)

但从事故的现场并没有发现肇事后留下车体的碎片或涂料的粉末等物体,也许专家还进行了搜查,但一无所获。

最初在草丛中发现咖啡粉末时,之所以没有想到是车祸,是因为它们散落在岔道口与公路之间的绿色草丛中的缘故。所以更多地是从电车的事故来考虑的。

耀子把自己的推测向野泽刑警讲了。野泽也同样考虑着这个问题。因为隅谷的车上有曾与什么物体“接触”过的痕迹。尤其是在后备箱中找到了几根毛发的东西。如果证明了那些毛发是高原本人的,那么耀子的想像就可能不幸言中。

如果高原受的是内伤,那么在后备箱和现场找不到任何血迹和人体组织碎片就并不奇怪了。

野泽便决定确认一下毛发的资料,并同时想请辖区警方协助搜查一下S町铁路岔口的现场。

检査的结果,从毛发的粗细、血型等方面证实了就是高原浩一的毛发。同时也对耀子提供的“车祸”现场进行了严密的搜査,果然找到了数量极少的、与隅谷的汽车涂料、材质相同的脱落涂片。

这样一来,耀子的悲观想像被科学验证了。她追迹丈夫的足迹而发现的这些线索成为了严酷的现实,使她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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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高原(的尸体)扔在了什么地方?而且隅谷把车扔在了名古屋后人去了什么地方?这依然是一对难解的谜。

警方认为隅谷逃离东京的时间是5月16日的一两天前。

高原在东京站和上司安藤分手后,断绝消息是5月14日晚上7点。这样推测,他和隅谷不幸遭遇是当天夜里他从“蚕豆店”回住宅小区时的8点至9点之间。

名古屋饭店的服务员怀疑隅谷的车是在那数日后的时间。肯定是这段时间里隅谷从东京去了什么地方扔下了高原,然后开车来到名古屋,然后又扔下了汽车。

由于服务员说他在几天前才开始怀疑上了这辆车,所以可以推测隅谷从东京到名古屋是14日夜至15日清晨的时间吧。

这样一来,扔下高原的地点极有可能是东京——名古屋之间。而且这个地点是不能离东名高速公路过远的地方。

但是最近东名高速公路沿途地区并没有发现被撞伤的人员事件及身份不明的死者的报告。

警方认为高原被撞死后抛尸于某处的可能性极大。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又扩大了搜索范围,并向全国发出了搜査令,但仍一无所获。

由于资料不完全,所以警方无法公开这个事件,不过那名名古屋的饭店的服务员在东京有当记者的朋友。

服务员无意中对一辆汽车产生了怀疑,使得警方格外注意,多次调査事件中逐渐发现了一起重大案件。

他这样对那名晚报的记者朋友讲。

——卷走投资人资金的犯罪嫌疑人开车撞死一名行人,而后将尸体遗弃山中。从一只装咖啡的塑料袋引出事件真相——

这样的文字在这名记者的脑海中不时闪耀着。

“这可是个有趣的记事。”

记者的直觉使他无比兴奋。由于凶手和死者下落不明,这个事件更加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如果写成惊险记事,说不定会成为颇有轰动效应的独家新闻。

原本这家晚报常常刊登一些过时和被人“炒”过的社会“新”闻,而不受市民的欢迎,也受到同行的嘲笑,一旦刊出这篇记事,形成自己的风格,读者的数量肯定激增。

也就是说一旦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进行独家的跟踪报道,必然出现通勤者人手一份的局面。

于是这名急于成名的记者便投入到挖掘深层的报道中来。

——丈夫消失到了什么地方?哭泣的年轻妻子伫立在黑暗的铁路岔口。一亿违法集资的犯罪嫌疑人谜一样肇事后消失——

数月后头版头条的这条记事,使三枝孝夫受到了震惊。

自从他的父母因受隅谷的违法集资陷入困境自杀以来,他一直独自苦苦地寻找消失匿迹了的隅谷的下落。

不过,说是在找,但也绝不可能做到像警方那样内行地去搜査。他只是在隅谷可能去的地方的周边査找,有了线索再追寻下去。

但是这种方法有一定的局限性,尤其是警方也不允许他再这样査下去。

而且就算是找到了隅谷,他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置他。他的父母因为隅谷而死,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不过仅此而已。

平日里他像没事人儿一样。幸亏他当了多年的船员,一个人寂寞惯了。

由于双亲被逼而死使他的热血沸腾了。他疯了般地四处打探隅谷的下落。

这种盲目的寻査过程,使他不断受到挫折。后来再也没有什么线索了。心中的怒怨无处发泄,他像一只困兽一样待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来跛去,无聊时就翻翻晚报来打发时间解愁。也就是这个时候,三枝的眼睛一亮。

这么长的时间他已养成了习愤:一旦看到“隅谷博久”几个字就会产生反应。哪怕是一点点的记事或消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这次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记事内容,而是一名男子的照片。

“不,不是隅谷这家伙!”

三枝又把报纸向远处稍稍移动了一下仔细看了看。猛一看像隅谷,但却是别人。由于面部的光线作用,看上去某些部位极像隅谷,但这个男人的眼睛和嘴角与隅谷相去甚远。

“这个男人一定是被隅谷轧死后抛尸的受害人高原吧。”

三枝意识到由于仇恨而使自己的眼睛常常看走了眼,于是又重新看了看这个男人的照片。这个男人有一副运动员的精神气质,显示出坚强的意志;年龄也比自己大一些,但表情却充满了青春的风采。

在公司里踌躇满志的这个男子,在一天夜里突然弃妻抛儿离家出走,却与隅谷纠缠到了一起。高原的归途与隅谷的逃亡路线在夜里的某处有过“接触”后,两个人从此下落不明。而且这两个人的长相在某些地方还大致相似。

“这里面有什么名堂吗?”

三枝陷入了沉思之中。而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三枝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他第一眼误认为这个男子很像隅谷,起码大致像,但他又意识到的确是一个误解。这一点肯定有什么名堂,是什么呢?

他在寻找隅谷的同时,渐渐地对弄清隅谷和高原两个人的下落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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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耀子突然接到了一个男子上门拜访的请求。他有一副和丈夫一样结实的体魄,但比起丈夫来这个年轻男子更淳朴一些。而且皮肤明显地有长期日晒后的健康的黑褐色。

他有30岁左右,举止和言谈周正。

他自称叫“三枝孝夫”。虽然耀子并不认识他,但并未产生戒备心理,热情地把他迎进家中。这是由于他开口宣称知道丈夫的一些线索,加上他那淳朴的样子,耀子没有任何怀疑。

“突然造访,非常抱歉。”

三枝一再向耀子低头行礼,然后端端正正地坐下,然后向耀子说明自己突如其来拜访的理由。

在耀子聆听的过程,她被三枝的话吸引了。耀子没有特别的意识,但从报纸上看,丈夫果然和隅谷的面部多少有相同之处。

但三枝强调,并不一定因此而与两个人的失踪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隅谷受到了全国通缉当然要躲藏,如果他把高原掩埋在了深山里那么他就更必须躲藏了。

会不会是两个人的长相相近纯属偶然呢?但三枝坚信这一点也许隐藏着解开他们失踪之谜的答案。

“所以我想向夫人打听一下,您丈夫失踪后没注意到什么异常吗?”

耀子没有马上回答。她曾有过非常重大的发现。这就是眉村理枝的存在。但巳经明确了,她与丈夫的失踪并无关系。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

“比方说,平时的东西丢失了?对不起夫人,还有其他女人的存在?”

三枝又有些犹豫地补充了一句。

“有其他女人的存在。不过她和我丈夫的失踪没有关系。”

耀子万般无奈地承认了丈夫外遇的事实。但她没有说出理枝的名字,这是由于她和理枝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连带关系。而她又没有发现丢失了什么东西。

“可是这样的事情与我丈夫有什么关系吗?”

目前基本上证实了高原被隅谷的车撞后拉到了什么地方,“丢失的东西”和理枝的存在不应当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从感觉上总觉得这是这个事件的关键。”

由于高原并不是计划失踪的,所以他没有特意带走什么东西。存款和首饰等东西都在。因此,她们母子的生活暂时还不会陷入困境。但平心而论,耀子真希望高原有意带走了什么东西,这样至少还有他活着的希望。

“高原平时使用的东西也没有丢失的。”

“会不会有夫人不知道他买回过的东西没有了?”

三枝问完后又连忙捶了捶头说道:

“啊,当然这些夫人是不会知道的。”

但三枝的话却启发和触动了耀子。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买回了……”

耀子两眼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道。

“您发现了什么?”

三枝被耀子的这个反应吸引过去了。

“倒是买过。”

“什么东西?”

“我丈夫最近要去国外出差。”

“去国外?”

“对,是去欧洲,所以他说在最近去办了好多手续。”

“他确实办了护照和进行了防疫注射。”

“这些东西都没了?”

“是的。我丈夫失踪后我想起了这些还找过。”

“是不是放在了公司?”

“四五天前公司送回了我丈夫的私人物品,里面没有这些东西。”

“找到这些东西很有必要。”

“好,我马上问一下。”

但耀子心中还有些纳闷:这些东西丢了和丈夫的失踪有关系吗?

如果随着丈夫的失踪而这些东西也失踪了的话,这就是一件绝不可以忽视的大事了!

于是耀子马上给丈夫的公司打电话。平时恨不得踢破自己家门槛的人,仅仅这么几天就变得相当冷淡了。

丈夫应当还没有被除名。工资还应当按月送来吧。但前几天耀子去公司取领丈夫的私人物品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公司的冷酷。

虽然高原对公司也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但耀子从没有体验过。而且公司仅仅是通知她去取领丈夫的私人物品,并不是通知她办理辞退丈夫的手续。

如果不是站在公司方面来考虑的话,那么很容易使人感到公司是一种无视员工亲属心情的无情职业者。

从此后耀子对这个公司再无好感,并认为所谓公司是不讲信用的机构。除了再去领取工资外,她再不想与他们有什么交往了。

由于她对这家公司深恶痛绝,以至都忘记了电话号码。后来耀子好不容易才从平时的常用电话表中找到了公司的电话号码。

“护照已经发给高原先生本人了,应当在他手里。”

对方说道,并将办理护照的旅行社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耀子。耀子又给那家旅行社打了电话,但结果令她大为吃惊。

“高原先生的护照和机票于5月14日办理好的。当天本人就去交通会馆的分馆取走了。”

要是5月14日的话,那么丈夫还没有失踪。为了慎重起见,耀子又问了一遍。但对方回答说高原领取时他也在场,所以不会弄错的。

“三枝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耀子对今天刚刚认识的三枝投去了无助的目光。

“也就是说,您的丈夫是带着护照和机票失踪的。”

三枝蛮有信心地说道:

“您的丈夫和隅谷长相有相似之处,而且两个人都失踪了。”

从三枝的话中,耀子在脑子里渐渐地勾勒出一幅图案来。只是这幅图的出现得过于快了一些。

“夫人。”

三枝抬起了目光说道:

“我也许是瞎说啊,会不会是隅谷化妆成您丈夫的模样逃亡国外了呢?”

“真的?!”

说是“瞎说”,但其中却有着明显的“真实”性。

“如果逃往了国外,首先应当认为他取道羽田机场。虽然关键之处是羽田机场的出入境管理部门,但如果一旦顺利通过了这一关,那么到了国外,对都是模样差不多的日本人恐怕就更分辨不清是真是假了。”

“可是……”

耀子也倾向三枝的推理,但她又害怕这是事实。因为承认了这一点,就等于否认了高原的生存。

“肇事的凶手和您丈夫长相差不多呢!而且还有护照和机票。即使长相不太像,可如果要是从照片上看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破淀来。而且两个人的年龄又比较接近。隅谷的身上还带了骗来的一亿日元。就像那天的黑夜一样,隅谷将会永远隐姓埋名了。他要是在日本国内,就会整日提心吊胆地活着;而一旦他到了国外,有那一亿日元,他会如鱼得水,舒舒服服地过上一辈子的!带着现金出国并不是件难事。税关对回国携带走私物品査得比较严,而出国相对松一些。万一他抢走了您丈夫的出国手续……”

说到这里的三枝,一看耀子变了脸色,连忙止住了口。他只陷于自己的推理之中,一时间忘记了这个结论是建立在“牺牲”耀子丈夫的前提下。

当时被抢走了自己出国手续的高原,恐怕没有料到自己失去那些东西的严重后果吧。

“对不起,我光顾着推断这件事了。”三枝向耀子道歉。

“不,您讲得有道理,也许就是您说的那样呢!”

“当然了,也不能只认为隅谷肯定是从您丈夫手中抢走或翻出来拿走的,也许还是偷走的呢!”

三枝用安慰的口吻说道。但他知道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安慰显得那么苍白。

耀子什么都明白了:黑暗中加害丈夫的凶手,肯定装扮成自己丈夫的模样逃往了国外。

只有那个男人才知道丈夫的真实下落。所以纵然有千难万难,自己为了找回丈夫,就是到国外也要抓回隅谷。

但是隅谷从羽田去了什么地方?这岂不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吗?

“夫人,我决心去把这家伙抓回来!”

明白了耀子此时此刻心情的三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耀子深知自己的力量,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她就不得不死了这条心。但由于有了三枝,有了三枝那对隅谷的刻骨怒火,也燃起了她的勇气。

“在这之前,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去国外调査吧。”

三枝像临战而胸有成竹的将军一样站了起来,充满信心地说道。这时的耀子第一次在丈夫失踪后产生了对男人身上的味道发生依恋和迷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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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谷博久轧死高原后逃往了国外的这个推断也越来越成为耀子的看法。

但是如同一个迷而存在一样,高原依然没有一点消息。这个事件充其量只是“知道”了隅谷的去向。

三枝讲过自己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住隅谷”,当然还是为了为父母报仇。并不是为了找到高原。只是在追查隅谷这件事上两个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么从哪儿调査好呢?”

对耀子来说,即使知道隅谷逃往了国外她也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办。

“要不就报警吧,在这之前我先去羽田机场碰碰运气。您丈夫是5月14号夜里下落不明的,加上隅谷逃到名古屋的时间,那么他极有可能是十五六号出的国。航空公司都有乘客的名单,査一下那几天的名单也许会明白的。”

长年从事海员工作的三枝虽然知道航船和飞机不一样,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共通的。

“可他会用真名乘飞机的吗?”

“要出国旅游必须有护照,他在去办理乘机手续时一定要和机票对上的。但是如果护照和机票上的人名相符,机场是无权拒绝他登机的。”

“看来还是……”

“不过这只是对非常熟悉国外旅游的人而言。”

“那隅谷会怎么办呢?”

“不知道,大概他忙得不可能有机会去国外旅行吧。”

“买机票时不看护照吗?”

“不看。只是在进入另一国家,入境要签证时才要求核对机票的。要是在国内委托旅行社办理的话,不用机票也可以。反正先去羽田机场的各个窗口问问再说吧。如果名单中有他,就可以知道他去哪儿了。”

三枝胸有成竹地说道。他又说,万一不行再报警,去找出入境管理事务所也可以査到。

因为那里留有底卡,是和护照上的名字一样的,无法造假。

三枝去羽田机场了。他要以5月15日为中心进行核査。

共有26个国家的航空公司进驻于羽田机场。其中有15家有自己的专门服务窗口。其他的11个国家是委托代理公司代办的。

幸运的话三枝马上就可以査明白。

他先去了日本航空公司,没有结果。然后他又去了荷兰的“KLM”航空公司。

他不知道是哪架航班,就无法査找乘客名单,不过好在国外的航班每天仅有几次,所以找起来并不困难。

由于隅谷是使用别人的机票上飞机的,因此他极有可能是乘坐了外国航班飞走的。

果然在5月16日13时发自东京的KLM862航班上有一名用英文登记的日本姓名“K.taKahaLa”。862航班是经由汉科克、卡拉奇、贝鲁特、雅典到达阿姆斯特丹的。

这名日本人的目的地是贝鲁特。不过目前还不能断定这个人就是隅谷博久。只是出国的日期是5月16日,与隅谷出国的时间非常接近。如果此人是他的话,那么就是警方同时査封他的公司和住宅时逃走的。

三枝决定将自己的看法和这一发现报告警方。因为在日本不允许个人调查出入境管理事务所记录的。

三枝报警后,警方立即行动起来。结果从出入境管理事务所査明,5月16日那一天“高原浩一”出国。

目的地是雅典,旅行目的是观光,乘坐的航班是KLM。这就是说,乘坐荷兰航空公司的那名叫“K.taKahaLa”的日本人就是高原浩一。但是在登机记录卡上的字迹不是浩一本人的。

于是表明,那个“K.taKahaLa”极有可能是隅谷博久。警方又将那个笔迹和隅谷的进行了对照,证明了具有他的字迹特点。

登机记录卡上的字没有进行刻意的伪装。而且在几处都有隅谷字迹的特点。由于鉴定中一般避免使用“肯定”,因此仅对字迹中有多处相似的证据证明是“同一”字体。

隅谷之所以没有伪装自己的笔迹,大概是他自信不会有人査到这里,或是当时他也没有时间琢磨写什么字体进行伪装了吧。

但无论如何,鉴定的结果还是非常有意义的,几乎可以认定就是隅谷本人。

隅谷博久冒充高原浩一逃往国外一事已经得到了证实。

但是警方并没有打算派人出国捉拿隅谷归案。因为还没有证据证明隅谷有杀人(汽车肇事事故不一定完全是故意的)或肇事逃逸;而涉嫌诈骗和违反集资法的情况下,警方又一时没有那么多经费出国调查。

因为即使要出国调査,也必须掌握一定的证据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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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枝孝夫比起警方来多少更便利一些。反正他也在失业,多少还有些存款,这笔钱放着暂时也没用。

当前他最热心的事就是捉拿隅谷,除此之外他别无兴趣。

为了让父母高兴,他辞去了他喜欢的海员生活。但由于父母的去世他再也没有在“陆地”上寻找职业的兴趣,他还打算返回大海。

但到目前为止,他还一事无成。为了给父母报仇,他必须抓住隅谷。仅有这件事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

看来隅谷去了雅典,但他并不知道隅谷只是到达雅典呢,还是以那为跳板又去了其他国家,但只有到了雅典才能接着查下去。也许会发现新的线索。

由于国际交通的开通,使得国内外没有了距离感。去一趟雅典也和在国内出差一样的感觉。

“我也想去!”

听了三枝的打算后耀子说道。可这件事是不能和他商量的。因为自己还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孩子。自己不可能扔下孩子不管,去査找丈夫的下落。而带孩子去国外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夫人,您别担心。我肯定能抓住隅谷,会找到您丈夫的下落的!”

三枝安慰着耀子。单身一身轻。三枝迅速办好了出国手续就从羽田机场去了雅典。耀子非常羡慕能随心所欲的这个年轻人。

促使三枝采取果断行为的动力是他的愤怒,对父母无辜被害的愤怒。他的这种愤怒无处发泄。

但是耀子不行,她有孩子。女人的行动总是受到制约,而且一个女人到了雅典,如同到了另一个星球一样陌生。所以耀子非常羡慕那些常去京都、大阪,而且说走就走的男人们。

自从嫁人后,育儿和家务事使她无暇再有别的什么奢望了。她完全被圈在了家庭的小圈子里。甚至她今天感到这是一种桎梏。

刚刚认识的三枝,出现在了耀子失去丈夫的空虚生活之中。他给耀子留下了令她向往的男人特有的体味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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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七章 雅典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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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枝去了雅典的第二天,丈夫的上司安藤突然来拜访耀子。

“啊,科长先生!”

由于事先没有联系,安藤的突然来访让耀子吃了一惊。这会儿孩子还没有从幼儿园回来。自从高原失踪后,安藤变得对耀子关心起来。

他不但去了好几个有业务联系的地方打听高原的线索,还常常来看望耀子,询问耀子的生活。在丈夫失踪后对耀子表现出不冷不热的公司里,只有安藤一个人始终对耀子关心备至。

他刚刚40岁,耀子在丈夫不在了的时间里感到了他的温暖,同时也感到了他的身份。

“啊,夫人,今天又来打搅了,十分对不起。”

今天安藤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耀子奇怪地看着安藤。

“在我出差不在公司的时候,听说公司把高原君的私人物品退还给您了?因为我没来得及做这件事,所以有些抱歉。”“啊,是为了这件事儿呀!那没有什么。”

耀子答道。但她因此又想起了公司当时的冷酷样子,心中又不免有些不快。

公司嘛,怎么说都应当是让员工想起来令人向往的地方,而现在的公司只注重利润,毫无亲情感。对已经没有贡献了的人也不应当过河拆桥吧。不能像对一只老母鸡一样,无论你过去下过多少蛋,而一旦你下不了蛋了主人就再也不理你了。

坦率地讲,当时送还丈夫私人物品的时候就觉得似乎是被安藤“一脚踢了出来”的样子。所以从那之后,耀子也再没有和安藤有过联系。

“我出差回来后才知道了这件事。我吃了一惊,这不马上赶来了。送私人物品的人也没有多想一想,会不会让亲属伤心。实在是对不起了。因为高原君现在还算公司的员工嘛,不应当把私人物品这么早送回来。”

“您这么说,太让我不好意思了。”

听到安藤这么讲,耀子冷却了的心又渐渐地温暖起来了。要是公司的人不慎重地做了这件事,对耀子来说就不大要紧了。由于公司太大了,所以这件事考虑不周也不足为奇。

“所以我今天来,就要做件不好意思的事情:希望把高原君的私人物品再要回去。”

“什么?”

耀子琢磨着安藤的话的意思,并看了看他。

“高原君的社籍还在,办公桌、椅子也都放在那里,所以公司认为他的私人物品还是放在那里的好。”

“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耀子明白了安藤的诚意,但她对高原能回来已经彻底绝望了。就算给他留着位子,但通过这几天的调査,她也意识到丈夫不可能回来了。

所以再次要回他的私人物品(也许说是“遗物”更为准确)放在公司里一点儿必要都没有。有安藤这番好意就足够了。而且私人物品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物品。

在这几年为公司工作,现在像垃圾一样不值钱了的东西,在公司派人送来时耀子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都有什么东西,看也没看就扔在房角里了。

后来她都打算送到废品回收站或废纸交换站去了。

“不,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安藤郑重其事的样子对耀子说道:

“高原君的物品放在公司里,就是证明了他的社籍的存在。如果没有了这些东西,那么他的社籍就成了空的了。从这个意义讲,请您务必让我带回去吧。”

经安藤这么一说,耀子倒注意起来了。也许安藤说得对,他也是一番苦心和好意。这些东西放在公司,也许对在职的员工是一种安慰:对尚无结论的员工,公司没有半点儿冷落。

看来高原的东西不是私人物品,是半个“公司物品”了。

“您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好拒绝了。”

耀子向安藤低头行礼,表示了感谢。她认为丈夫真是有福,遇上了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上司。于是她马上去找出上次送来的高原的私人物品,但她突然脑子一热。

(这是要把它们当成丈夫还活着的证据放公司里吗?)

“夫人,您一个人很寂寞吧?一定要坚持。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安藤在她的背后说道。也许他意识到了耀子心里的活动,便这样对她说道。于是她也突然想对安藤说一下如何怀疑上了汽车肇事的隅谷,假冒丈夫的名义去了希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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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13点从羽田机场起飞的KLM862航班是波音747喷气式大型客机,经过马尼拉、汉科克、捷利、贝鲁特,于第二天早晨比预定时间晚约30分钟,于当地时间6点10分到达了雅典机场。

考虑到了时差差7个小时,所以应当是从东京飞行了24小时到达了希腊的首都。而且由于向北绕行飞行了一个圈儿,所以比预定时间晚约30分钟才到达。

雅典机场面对大海,只有一条机场跑道。所以和有好几条跑道交错的羽田机场比,雅典机场过于小了一些。

机场旁边就是裸露着石灰岩岩石的高大山峰,和绿色植被丰富的日本比较,三枝明显地感觉到了异国风情。

到达市内有约50公里的距离。三枝毫无感慨,甚至毫无表情地目睹了机场四周景致后进入卫星厅,上了停在候机大楼前的驶向市区的公共汽车。雅典已经完全进入夏季了,在日本这会儿也进入了梅雨期。但这儿典型的地中海式气候则是刚刚进入干燥期,天空清澈、万里无云。

与其相反,早就耳闻的碧蓝的爱琴海,看上去大概是由于晨光的作用吧,整个海面呈现出一种浅褐色。

三枝坐在了靠山一边的座位上。在机场看到的赤褐色山峦一直连绵不断。对侧的车窗可以看被晨光映成了泛着白光的大海。

不仅大海,整个风景也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白色”。也许是由于石灰质的山峦上几乎一片绿色都没有而“反射”出来的面貌吧。汽车不一会儿就驶入了市内。白色墙壁的建筑明显增多了。大概这会儿正是早晨的上班高峰,大街上的行人很多。

市区三面环山,只有西南方向平缓地一直通向大海,从而形成了一片冲积平原。面临城市的海面上有几座散在的岛屿。

市区的中央有一块四方桌子样的高地,名叫“卫城之丘”。但他此行并非观光旅游,所以面对同车的其他日本游客兴奋地用照相机拍个不停的样子无动于衷。

三枝在“辛达姆玛”广场下了车,大部分的乘客也在这里下车。“辛达姆玛广场”在英语中是“宪法广场”的意思。也是饭店、餐馆最为集中的地方。

这里的饭店共分成AA、A、B、C、D五个级别。国家经营的观光协会发行的小册子中介绍,市中心共有4家AA级、6家A级和5家B、C级的饭店。大概D级的饭店不对外国人开放吧,所以小册子上没有介绍。

三枝打算一家一家的饭店査找。但在这之前,自己首先要找一家饭店住下来。这会儿还没有到真正的旅游旺季,找一个房间还是不成问题的。但三枝想去不对外国人开放的D级饭店或青年旅社,而且这会儿他的肚子也饿了。

三枝的目光中流露出前途未卜的神色。在这个异国他乡,自己的好奇心中还夹杂着几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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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高原被一名叫隅谷的男人冒名顶替去了雅典的事情,数日后眉村理枝才从耀子那里得知。

理枝紧紧地盯着耀子,那双眼神的十分凝重。耀子对理枝的推测不置可否,没有答话。

“这么说,也许那个隅谷知道高原的下落。”

耀子只对她讲了隅谷扔在名古屋一家饭店的汽车,和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发现的咖啡粉末,以及羽田机场的乘客名单等等一连串的事实。

归纳上述事实,当然可以得出这个结论:隅谷逃往了国外。但这个结论与高原是否活着并无联系,但理枝出于对高原的爱而十分关注。

对于双亲被害的三枝来说,找到高原的线索的安慰是另一个问题,当然不能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两者截然不同。“要不我去一趟雅典?”

理枝双手托着下巴说道。耀子来时就有这个预感。她猜想理枝会这样说的。她不但说,而且说了之后就马上会去的。

“我也想去,但我有孩子走不开。”

耀子对理枝解释道。因此自己陷入十分为难的境地。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对理枝这样解释。自己是高原的妻子,她本来就不应对一个打算去国外寻找自己丈夫的女人说这件事的。

不过如果自己没有孩子会不会去雅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自从知道了丈夫有了理枝这个女人后,即使推算丈夫有可能已经死亡了,她也不想去寻找丈夫的吧。

以“孩子”作为借口而说自己无法出国有些过于牵强附会。主要是自己没有这个愿望。仅仅想一下要去一个未知的国度里找一个已经负心了的丈夫的线索就令耀子心寒。

要是没有孩子还能找出什么借口吗?幸亏有个孩子。但理枝说她一个人去。耀子明白这是由于理枝与自己对丈夫的感情不一样的原因。

耀子的解释不是冲着理枝,而是冲着丈夫。

“是啊,这怪不得夫人,您家的孩子也很重要啊!”

理枝安慰道。耀子与理枝的这种微妙关系,在最近又多少掺进了一些复杂的情结。

“不过要是出国,恐怕要征得父母的同意啊。”

“我叔叔是新闻记者,他在巴黎。以前一直让我们去巴黎玩,我父母也想换换心情去法国旅游,我想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也许她的父母是为了让她和高原分手才要带她去国外旅游的吧。他们不知道高原那个时间要去欧洲出差,本想采取让女儿出国而与高原“隔离”。

然而理枝反过来又利用了父母的苦心,正好去国外打探那个男人的消息。如果她的父母知道了是这个原因,肯定要大吃一惊的。

由于高原的消息一直断绝,最近理枝的父母对她的“监视”渐渐松动了,对她的外出也不那么限制了。

于是她便常常来耀子这里。两个人聊聊天,相互开导一下,心中的不安会多少减少一些的。

双方都尽可能避免谈及高原的事情。然而两个人实际都是由于共同的原因——对高原的下落不明担心而走到一块儿的,所以免不了对他的不安和担心而忍不住偶尔说一下,大概这样才能得到安慰吧。

但是耀子心中还有另一种不安在心中煎熬着。她不想让理枝去雅典。因为她觉得理枝一旦去了那里,那么丈夫将会永远回不来了。

让理枝一个人去雅典,等于作为妻子的自己打起白旗全面投降了。

因此无论如何她不能让理枝出国,然而她又没有力量阻止理枝出国。

“隅谷并不一定在雅典呀!”

因为他极有可能在飞机上改签出国的目的地。

“但是他也可能会在雅典下飞机的。”

“我不认为他会留在雅典。”

“我去到雅典的航空公司和饭店打探一下就会明白的,也许会査到他去了什么地方。”

“就算顺利地找到了隅谷,他也绝不会对你说实话的。因为说了实话就等于他认罪了呀!而且像那样的人,说不定还会对你怎么样的呢!”

“不要紧,找到隅谷后我就报警,或找当地的大使馆,那儿的警察对女人的求援都会非常热心的!”

“一个没结婚的年轻姑娘单身去国外太危险了。”

耀子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意图,竭力劝阻道,但理枝却不以为然地说道:

“没有去过也没有什么,不就是雅典嘛。坐飞机一晚上就到了。而且现在希腊在日本颇有影响,听说每天都有日本人去呢。我的一个朋友还利用年末的连休日去过呢!”

“可我还是担心呀!语言、风俗和我们差得太远了!”

“真的没事儿!而且雅典还有我们公司的分公司,万一有了什么困难我还可以找他们求助呢!”

理枝充满了信心的样子说道。于是耀子记起来理枝是在一家外国公司工作过。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也许她有过出国旅行的经历。

“无论如何也要去。”

耀子想把三枝孝夫的事情告诉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三枝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偶尔在追査隅谷的过程中和耀子遇上的。仅仅是同路人的关系而已。

不过,要不就把三枝的事情告诉理枝?三枝已于两三天前去了雅典,他正在査找隅谷的下落。三枝和理枝的目的都是寻找隅谷,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三枝可以说是理枝可以信赖的援军。也许和一对搭档的刑警一样,成为有效的同伴。

然而耀子感到自己不希望说出来,和高原不一样,三枝完全是另一种风格的男人。高原总给人一种“窝囊”的感觉,而三枝却给人一种男性的阳刚之气。

也许是职业的影响吧,他有如海一样的胸怀,又是充满了热情的人。在他那张饱受海风和太阳侵袭的脸庞上,一点儿也没有都市的腐朽、市侩和圆滑熏染的俗气。想到这里,耀子仿佛又闻到了三枝身上的男性体味,心中不免一阵躁动。

耀子本能反对让三枝和理枝成为一对“黄金搭档”。她对三枝的好意,不仅仅是出于对理枝的嫉妒。

三枝和理枝还是一对互不相识的“同士”,耀子的嫉妒尚无从谈起。也许应当说是“嫉妒的预感”更为准确一些。

但她对于三枝和理枝“合作”的担心却是真的。这种奇异的心理,使耀子不能再把理枝“让”给高原以外的男人了。

对耀子来说,理枝是自己有夺夫之恨的情敌,是作为一个妻子来说绝不能容忍的女人。

耀子在心底仍然不断地产生着对理枝的僧恨。围绕着高原而产生的对理枝的僧恨是无法消除的。但事实上,耀子又对对自己丈夫充满了执著的爱的理枝有一种连带的感情。

大概是一种对同一事物热爱的“同志感”吧。而在这个时侯,作为“新人”的三枝又出现了。他和耀子、理枝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在共同的目标下,理枝不可能保证不对三枝产生心仪的感情变化。

理枝是一名具有魅力的年轻姑娘,三枝又是一个颇有男子气的单身男人。两个人没有“结合”到一块儿的障碍。

因此耀子非常担心三枝要取代高原而成为理枝的“朋友”。也就是说耀子的嫉妒又从高原转到了三枝身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本来(假定耀子是爱三枝的话)是应当担心理枝再次“夺走”三枝的,但从形式上又反了过来。

无论如何她不能再容忍自己把理枝再推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一直到弄淸了高原的生死,自己有义务“保护住”理枝。为此,耀子终于忍住了没有再对理枝说出三枝的事情。

“什么?”

理枝看出耀子想要说什么便问了一句。

“那我们说好了,绝不要去冒险!”

耀子连忙找了一句话掩饰过去。

“好吧,我保证。”理枝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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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第一次<u>.99lib.</u>出国,但由于在美资的商社里工作了三年,她对于国外没有距离感。她还与总社在纽约的员工有过联系,而且和大部分的欧洲客户也有来往。

虽然雅典的分公司并不大,但那里有落脚点,也有公司派出的员工在驻。理枝已经不是这家公司的人了,而且雅典的员工也是从纽约派过去的,所以实际上理枝有了事情也不好托付分公司的人。不过理枝有一种非常想去看一看自己十分陌生的地方的强烈愿望。

她对父母说想去巴黎看看叔叔,并顺便去雅典和罗马旅游一趟。她的父母对女儿在家闲着也感到出于无奈,对女儿提出去欧洲玩一玩、散散心的要求也只好同意了。

如果这次不去,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她的父母也被“高原之乱”弄得心力交瘁了。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此时高原还不知生死呢!理枝心中十分庆幸。

他们认为古城罗马的遗迹、异国的风土人情也许可以“治愈”女儿被伤害了的心,总闲在家中也不是办法。

于是他们马上给女儿在罗马和雅典预订了一流饭店的房间。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女儿为了掩他们的耳目去罗马和雅典的真正目的。

“路上多加小心!”

“没关系,那儿又不是危险的地方。”

“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及时联系!”

她的父母一直把理枝送到羽田机场,就像送孩子上幼儿园似地反复叮嘱着理枝。

理枝一边强作欢颜地点头答应着,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寻找着秘密送她的耀子。耀子防备着她的父母为理枝送行。

由于理枝的父母认识耀子,所以她只能偷偷地来送理枝。如果被他们发现了,肯定会怀疑为什么高原的妻子来送自己的女儿。在最后这一步时,尽可能不要出什么意外。

理枝当然懂得耀子的好意。她的视线越过父母用眼神向耀子“说道”:您等着吧,我一定会把高原的消息带回来的!

由于理枝的父亲通过外务省的学生的帮忙,很快就办下了护照和签证。他和妻子送女儿来到机场,却仿佛已经到了别的国家一样,对女儿非常担心。这倒不是记忆忘却的作用,而是与女儿的心被隔绝起的作用。

初夏的爱琴海呈现出碧绿的颜色。早晨的晨光把机场到通向市中心的沿海大道铺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光泽。呈现出石灰岩的裸露山峦,宛如一条银色腰带的橄榄树林林带,被翠绿的、宛如地毯的青草覆盖的海岸平原、白色建筑的民舍以及湛蓝湛蓝的天空,在这些情物的衬托下,显得爱琴海深不可测。

在理枝那双还没有适应时差而处于朦胧状态的双眼里,对于希腊的第一眼就是刚才那如画的美丽印象。

虽然气温似乎很高,但空气格外清新,因此并不使人感到暑热难当。

同一辆公共汽车中的乘客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从车窗里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著名的“卫城之丘”和“巴台农神庙”了。不一会儿公共汽车就驶入了市中心。

理枝虽然记不清从羽田机场到这儿过了多长时间,但她仍然对日本没有产生距离感。

她下榻的饭店是距离宪法广场很近的“金斯宫殿”。那是一家和东京市中心的饭店没有什么两样的高档饭店。虽然没有当地的独特风格,但对于一个独身女性来说会使她产生一种安全感。理枝对于初次来到的一个国家,最担心的就是住处的安全。当她看到入住的饭店和在东京见到的并无两样时,心中便有了安心感。在总服务台处有一名男服务员。

他精通英语。由于理枝多年在美资公司工作,所以讲英语对她来说并不困难。这名服务员一边为自己的英语无法与理枝相比而一再抱歉,一边对她介绍说由于预订的单人房间已被先到的客人入住了,所以只能为她提供一套双人房间。当然由此产生的房价将由饭店支付。对理枝来说,花单人间的价钱住上宽敞的双人间当然喜不自禁,也就没有意见了。

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她急不可耐地想打听一下“有没有以高原名义入住的隅谷”,但后来她终于克制住了。她先进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

她几乎没有化妆就离开了日本。到一个未知的国度里,她感到了一种肩负重任的沉重。

化妆是为了决一胜负。理枝对自己的化妆和服装并无自信,同时也感到自己技不如耀子。但是为了高原而追到了一个前途未卜的异国他乡,那么就必须使自己进入到“最佳”的状态。

这套房间位于六层。房间内的设备与东京和大阪的没什么两样。窗外目力可及的饭店高楼林立,大街上的车流和人群拥挤不堪。但看上去比东京要略少一些。

一时间理枝竞然忘记了这是在雅典。当她回过味儿来时,强烈的寂寞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这家饭店和她以前与高原去关西地区旅行去过的大阪的饭店非常相似,稍有不同的是从林立的高楼中看到的天要比大阪的蓝,再就是身边没有高原。

双人床硕大无比,更显示出了寂寞。她非常后悔同意要双人间了。如果她坚持换回单间是不会有问题的。空旷的另一个人的“空白”,似乎在诉说着没有高原的苦闷。

“浩一呀,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理枝对大床的“另一半”空白说道。

“理枝,你终于来找我了!”

理枝仿佛听到了高原的声音。但实际上这张空床上什么声音也没有。为了医治这种伤感,她又去洗了澡。然后她换好衣服、又化了化妆,便朝一楼的总服务台走去。

“战斗”的序幕就要拉开了。

正文 第八章 再被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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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服务台,刚才为理枝服务过的服务员还在。

“房间不合适吗?”

由于饭店没有按预约提供客人所需的房间,服务员以为理枝来投诉了。

“您这里在5月中旬左右,有没有住过一名叫K.高原或叫h.隅谷的日本男性?”

要是有外国人投宿,大多数情况下要看一下护照的。因此理枝认为极有可能是“高原”在饭店住过。但不提示一下也许饭店不大愿意帮助査找。而从护照上来讲,也许用“隅谷”的名字登记可能性就极小了。

现在理枝提出的护照还说明了护照的号码,这是临来时她和耀子通过出入境管理处査到的高原的护照号码。理枝目前只有这两个人名的线索。

“‘高原’?‘隅谷’?”

原本理枝没抱多大希望,因为也许隅谷不一定正好住在了这家饭店。但对方一听这两个名字马上有了反应,这倒让理枝吃惊不小。她真的没有料到,不费吹灰之力竞然找对了门。

“您认识他吗?”理枝向服务员问道。

看着理枝兴奋的目光,这名服务员讲道:

“实际上两三天前有人问过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什么人?”

“是个日本男青年。”

“日本人?什么样的日本人?!”

理枝性急地问道。这名服务员面带困惑地答道:

“反正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日本人。”

“您怎么会知道?”

“日本人讲英语的发音独特呗,说话也快。反正和中国人、东南亚人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理枝有点儿莫名其妙。是什么人比自己早两三天来这里打听高原和隅谷呢?

“您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对方看理枝十分认真的样子,便取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

“那天我是下午班,应当是6月4日,是下午3点左右吧。和您刚才问的一样,问有没有叫‘高原’或‘隅谷’的先生在这里住过。”

于是他便给这名日本人査了一下当时和前一段时间的住客登记本。

“我记不清他什么样了,但他问那个人什么样?反正挺着急,要不就是很慌张的样子。”

理枝从“发音快”这一特点上再问问有其他什么特点没有。

“对对,他的样子很急。我便马上给他査了一下记录,但他一直非常着急的样子。但我査过后告诉他没有他要找的人,他又反复问我‘真的没有?’,然后又问我有没有别人问过这两个人。”

“问这两个人……”

理枝又重复了一句服务员的话尾。这个来历不明的日本人问这句话的意思证明了他知道理枝的存在。但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他知道理枝也在寻找“同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不能和他共同查找呢?

(到底是谁在和自己查找“同一个人”?)

但理枝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她只是从高原耀子那里知道隅谷以高原的名义有可能逃到了希腊,因此自己马上追来了。

如果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雅典,那么只能认为是耀子一条线上的人。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在自己来之前耀子是应当对自己讲的。

于是理枝的心中涌上了一块不祥的乌云:这个神秘的日本人会不会要加害于自己?

“有什么不对吗,小姐?”

服务员看理枝一下子沉默了,有些不安地问道。他长了一副奶油小生的脸,但看起来他还是很认真的一个青年。

理枝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为了慎重起见,她把随身带来的、从报纸上剪下的隅谷的相片和高原的照片让这名服务员看了看,但他摇了摇头。

正好这时又到了一批美国的游客,安静的大厅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理枝知趣地向这名服务员道谢后离开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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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理枝回到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了雅典的大街上。

她的目的并不是游览观光。这些饭店的地址是她从那名服务员那里得到的。

打电话问也是可以的,但不如亲自去一趟更有把握。特别是在忙的时间里,对方有可能连査也不查就回答你的问题。

要是一个异国的年轻姑娘上门打听一件事情,也许哪家饭店的服务员都会热情帮助的。理枝深知,利用自己的“年轻美貌”说不定会得到意外的结果呢。

虽然现在自己的心中只有高原,但她也明白自己的“魅力”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是“通用”的。

而且她又增加了一个调査对象,那就是刚才服务台的服务员说的“问同一件事情”的日本人。因为那个人既然问到了“金斯宫殿”饭店,那么他也会一家一家地找的。也许会找到他投宿的饭店,找到这个日本人的。

“金斯宫殿”饭店的服务员对这个日本人巳无印象,但其他饭店的人也许会记得他的特征的。

室内的一流饭店都集中在了宪法饭店及其周边地区。理枝首先从最近的一家饭店找起。虽然这会儿还不是旅游的旺季,但大街上的游客非常明显。

理枝非常想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中。无论多么忙,如果能和高原漫步在这充满异国风情的国度里旅游,那该是多么高兴的事情呀!

然而这一切都必须是“和高原”在一起。如果没有他,多么美丽的风景都不会打动理枝的。不,她也不会碰上令她感动的风景的。

理枝正是通过“寻找高原”这个“媒介”才来到这里的,才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失去了这个“媒介”,赤裸了她内心的伤口会如同又洒了一把盐一样令她疼痛难忍的。

AA级的饭店里没有记录。她又转了一家A级饭店也毫无收获。这时她巳经感到了疲倦。她打算明天再查一下另外5家A级的饭店,如有可能,再査一下B级的饭店。调査工作不能过于草率,因此一天不可调查得太多。

第一天只调査了一流的饭店,因此速度很快。但也并不是因为是一流的饭店才节约了时间。这是因为“先来的那个客人”已经问过了。而理枝不过是跟在这个日本人的后面又重复了一遍。因此饭店方面当然还记得这些结论,所以能马上回答理枝的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有人在她之前也在追査高原(当然也包括隅谷)的行踪。

理枝只得到了这一条线索。迄今为止她打算寻找“冒名了高原的隅谷”,也就是说她要把高原作为目标进行寻找。

因此,对于追寻高原而来的人来说,理枝认为一定是“耀子的人”。但也许是为了追寻隅谷的人呢。隅谷是罪犯。在他伪装成高原之前有许多人在找他。由他的诈骗而造成了很多受害者,他还受到了全国的通缉。

“这样的话,说不定是从日本来的警察呢”——理枝这样认为。由于她太痴情于高原,把高原看成了中心,所以这会儿才意识到了这些。

但当她査问了几家饭店后,她发现了其中的疑问:饭店方面对这个日本人有不同的看法。

比方说,“雅典宫”饭店认为这个日本人“体格健壮,皮肤较黑”而“金斯宫殿”饭店则说这个日本人“消瘦,皮肤较白”。为什么同一个日本人在他们的眼睛里竟然有如此反差的印象?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有两个人在找隅谷吗?

也许隅谷作恶多端,有好几个人在找他吧?

在这些饭店査找的过程中,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作为古代文明发源地之一的希腊,和旅行者们大体上都会去朝拜的古代“神”殿一样,理枝同样怀有一种紧张和好奇的心态,但她是担心在这不熟悉的国度的大街上会突然碰上一个过去的熟人。

沐浴在夕阳中的大殿,在这些充满了原始风貌和现代风格交织的城镇中超然脱俗。它那从远古带来的色彩和造型无不充满了2500年历史的巨大魅力。

享受着现代生活的人们却对古代遗迹如此钟情。理枝看到这些也凭生了一种感慨。她突然产生了想去一下卫城看看的愿望。在夕阳照射下,卫城是最具有神秘色彩的时刻,仿佛它周围的街道全都沉浸在甘甜的空气之中。

但理枝又马上意识到没有高原在自己身边,顿时一股空荡的寂寞感又油然而生。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背离了那充满了无比诱惑的卫城,返回了饭店。

她去服务台取房间的钥匙,刚才的那名服务员还在。看到理枝,似乎有话要对她讲。

“有什么事儿吗?”

理枝问道。也许是父母担心,从东京打来了电话?

“啊,没有特别的口信,又有一名日本人来打听‘高原’和‘隅谷’了。”

“是日本人?”

“对。就是小姐出去后一个小时左右来的。”

“什么样的日本人?”

“皮肤有些黑,体格很健壮的人。我看不出来日本人的年龄,不过有30左右岁吧?”

“皮肤黑,体格健壮?”

理枝又重复了一下服务员的话。由于她问过这名服务员,所以他特意观察了吧。这个特征倒和今天理枝去过的一家饭店提供的印象符合了,而且他说今天来的是“另一个”日本人。

“今天这个人的确是和前几天问同一个问题的日本人不是一个人吗?”

理枝又叮问了一句。

“是的。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上次来的那个日本人,但肯定不是一个人,前一个日本人多少小一些,而且瘦一些。”

他的话很自信。这么说来的确是两个人了。而且他又加上了一句:

“今天来的这个日本人还说如果‘高原’或‘隅谷’来了的话,一定要和他联系一下,还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住的饭店名字。”

“真的?”

理枝一阵激动。因为这样一来一名“来客”的身份就可以明确了。如果是警方的人,自己讲明情况,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收获呢!而且也许会和自己一道寻找,不必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没头苍蝇似的“瞎撞”了。

由于理枝初次出国,于是得非常仔细了。

“你对他说没说我的事情?”

“不,我绝不会作出对小姐不利的事情的。”

这名服务员明显作出了对理枝好感的样子来。

“他住的饭店远吗?”

“啊,不远。坐车也就10分钟吧,小姐打算去吗?”

服务员有些不安,因为天色有些暗了,也许为自己不能送一位异国的漂亮小姐而不安吧。实际上理枝也不安。但她还是想尽快查明这个人的身份。

服务员说的名字理枝并不认识。既然他公开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看来不一定是坏人。

“要是坐车10分钟的话,我想去一下。”

“那不是适合外国人去的地方,最好天亮之后再去。”

“那个地方有威胁吗?”

“那倒不是,但那条道儿黑,饭店也不好打听。”

“让出租车去他还能不知道吗?”

根据今天的经验,理枝认为这儿的司机明显比东京的司机要热情。也许因为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外国姑娘吧。

“今天晚上我正好值班,脱不开身。明天一早我就下班了,然后我带你去如何?”

他终于对理枝表明了他的愿望,理枝非常感激他的热情,但她是个想起什么就马上要去办的性格。在她身上体现了某些日本人性急的脾气。

这名服务员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对叫来的一名出租汽车司机详尽地说明了理枝要去的饭店地址。

“我巳经对司机讲清了,他会把你带到的。那么,多加小心。早去早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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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慎重起见,这名服务员又将一份地图交到理枝的手里,从地图上看,那个日本入住的饭店好像位于布拉卡地区。汽车用很快的速度又来到了卫城之丘。

这座宫殿也使用了夜间照明设施,使它仿佛浮现在雅典的夜空之中。理枝回头一看,大街的中央是一座高耸的山峦,半山坡上闪耀着点点灯光。这名司机用蹩脚的英语对理枝说道,那座山叫“利卡波斯特”山。

城市面对大海缓缓地倾斜过去,渐渐远去的灯光使雅典给人一种深奥的感觉。

汽车驶离了大道,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小路。这条小路宛如迷宫一样,汽车不停地绕来绕去。到处还可以听到吉他的声音和高昂的歌声。这一带大概到了普通百姓的居住区了吧,理枝完全成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异国人。

刚才那名年轻的服务员之所以表现出了不安的神色,理枝一下子就明白了。但当时他好像不敢对理枝说得太明白,而这一带的确是下等酒吧和廉价餐馆的聚集地。这时汽车终于在一幢破旧的二层建筑前停下了。

昏暗的电灯泡吊在入口处。朦朦胧胧地照在“饭店”两个字的广告板上。反正看上去也就是可以称之为“窝”一样的“饭店”。

“是这家饭店吗?”

理枝问道。司机爽快地点了点头。理枝又看了看服务员标在地图上的字,和广告板上的字多少有些不同,但用希腊语拼读一下似乎也对。也许用日语的罗马字拼读和希腊语略有不同吧。理枝克制着心中的不安下了汽车。出租车走后,理枝便决定暂时不回去了。

实际上她应当让司机等一下,万一不是这个地方呢。理枝后悔不迭,但已经晚了。反正已经到这里了,理枝又重新鼓足勇气,朝饭店的大门走去。

大门里面有一个服务台。

一名长了一副典型的矮平鼻梁的希腊男青年用吃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理枝。也许他想到了古希腊的一句谚语:鸡窝里来了只金凤凰。

“对不起,房间已经没有了。”

对方用惋惜的口气说道。他认为理枝是来投宿的。虽然他不希望这名年轻漂亮的小姐走开,但似乎也没有办法。

他的英语讲得也非常蹩脚,但理枝还是听僅了。于是她马上问道:

“这里住了一个日本人?”

“没有,一个也没有。”男青年答道。

“不会的。肯定住在这里,他留了这里的地址。”

理枝说着拿出了那张地图,这名男青年看了看后说道:

“这不是那家饭店,还要再往前走,叫塔伯鲁那。”

“塔伯鲁那?”

“对,是希腊的快餐饭店。”

这名男青年热心地对理枝解释道。看来那名司机还是带错了路,但应当离这里不远吧。

于是理枝又走出饭店,按那名青年所指的方向走在昏暗的胡同里。两侧的建筑大概是酒铺,从里面传出嘈杂的音乐和喊叫声。理枝觉得整个小镇空气十分干燥,但脚下却湿漉漉的。大概是住户随意泼洒的脏水或排泄物。湿润中还散发着一股股的骚臭味。理枝终于发现了那家叫“塔伯鲁那”的饭店,和刚才那家饭店一样,入口处昏暗不清。理枝快步走了进去,来到了服务台。

但很不凑巧,她要找的那个人外出了。服务台的服务员用英语也讲不清楚,所以理枝也听不明白。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我可以在这儿等吗?”

“不好办,我们这里没有年轻姑娘待的地方。”

和刚才那家饭店不一样,这儿的服务员异常冷漠。看样子他不会让理枝在一个房间里等的。

理枝只好说就在大厅里等,但对方还是摇头不同意。没有办法,理枝只好在饭店外面等候了。

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了,所以理枝决定等下去。她在饭店门口一站,从大门旁边就传来了一阵大声地唱歌声和说笑声。在胡同的前方,有两名男子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看上去他们都喝醉了酒,步履蹒跚,摇摇晃晃。

醉酒的人都爱大声唱歌,但都是五音不全,如同干号。看来这里也和各国一样有通用的醉酒样。

理枝有些害怕,自己刚刚被人家“赶”了出来。肯定不能再进去。于是她尽可能地朝胡同的另一头靠过去,想把这两个人让过去。但这两个人发现了理枝,便朝她走了过来。他们醉醺醺地对理枝说着什么,反正理枝也听不懂,只是看得出他们在做着下流动作。这一点各国的流氓也都无师自通。

理枝装出不理睬的样子给这两个人让开了路,但突然其中一个人突然怪叫一声猛然抱住了理枝。

理枝无处可逃。这个男人上来就强吻理枝,一股酒臭气扑面而来。

另一个男人也上来从后面搂住了理枝,并用他那双毛茸茸的手和散发着恶臭的嘴浑身上下地把理枝摸了个够。

“救命呀!”

理枝拼命喊叫。但由于醉汉闹事在这儿是家常便饭吧,根本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

理枝极度恐惧,她出于生理的厌恶而拼命地反抗着。但这种反抗反而激惹了这两个醉汉的性欲。他们开始认为一个异国弱女子轻而易举就可以制伏,不料理枝的反抗使他们欲火顿时升腾起来。

“住手!救命啊!”

理枝拼命扭曲着身子,大声呼喊着,但她渐渐明白自己即将落入他们的鹰掌之中。

这两个醉汉拼命地把理枝朝无人的背阴处拖过去,理枝明白,一旦把自己拖到无人之处,自己就完了。于是她更加拼命地绝望地喊道,大喊高原的名字和父母的名字。

突然她隐约听到了一阵格斗声。紧搂着自己的双手松开了,自己一下子被人推倒在地,重重地摔了一下。但她马上明白了,摔倒的不只是自己,那两个醉汉也摔倒了。

“不要紧吧?”

耳边响起了清晰的日本话。理枝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了起来。这是一个体格健壮、皮肤略黑一些的日本人,他怔怔地盯着理枝。

“放心吧,那两个家伙没用了。”

这个日本人说着,又轻蔑地扫视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两个醉汉。仅一个日本人就像扔孩子一样把那两个家伙打倒,他们吓醒了酒,从地上爬起来慌忙逃命去了。

“一个单身姑娘是不能来这种地方的,又是这个时间!”

扶起理枝的这个日本人和蔼地对她说道。

“对不起。”

从危急中被解放出来后,理枝一下子流出了委屈的眼泪。

“你的衣服都脏了,我住的饭店就在这儿,你要是愿意,和我回去整理一下吧?这家饭店差点儿,但至少不会有歹徒的。”

这名男子小心地问道。理枝不禁掠过一丝预感。

“您是不是三枝先生?”

理枝脱口说出了她在金斯宫殿饭店打听来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十分惊奇地反问了一句。于是理枝便对他讲了自己为什么来雅典和怎样知道了他的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这样。我就是三枝,别在这儿站着了,去我的房间吧。”

三枝带理枝进了刚才那家饭店。

“我的钱不多了,只好住在这样的饭店里。”

三枝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于一个人打跑了两名歹徒的人来说,此时此刻他又是一副纯真的样子。他们进屋后,三枝又有意地把门开开一条缝,目的是为了让理枝放心。

三枝先让理枝稳下心神后,才对她讲明了自己为什么来追查隅谷的原因,同时他也讲到了他与高原耀子是同一目的,为了追査化妆成高原的隅谷来到雅典的。

“你认识高原先生的夫人?可她为什么没有对我讲你来这里的事情?”

三枝不解地歪着头想了想,理枝对这一点也不理解。她问到三枝来这里的目的时,三枝明确地说明了其中也有耀子的目的。

如果说明了自己是为了爱高原才来这里找他的话,自己就必须对三枝说明自己与高原耀子的这种奇异的关系,反正这个私人秘密与三枝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说,你也是毫无收获了?”

三枝终于弄清,他和理枝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来这里的,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坚强不屈、誓达目的的神色。

“我是今天早上刚刚到的,刚刚转了四五家饭店。”

“今天早上刚到的?”

三枝反问了一句,然后点点头,目光又突然一亮:

“那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在找隅谷?”他有点自言自语的样子说道。

“怎么,你也发觉还有一个人在找隅谷吗?”

理枝是今天早上刚刚到达就发觉了,所以早她几天到的三枝当然也不会不知道。

“是的,我昨天才知道。”

“昨天?”

“对,我在别的饭店找隅谷时才知道也有一个人在找他。所以我才考虑为了隐藏自己,住在了这样的三流饭店,然后去一流的饭店里找他。昨天我去一家饭店时才知道了这件事。我又去了二流的饭店问了问,才知道我去过的第二天也有一个日本人打听过同样一件事。这个人和我相反,一开始就住在了一流的饭店里。我综合判断了一下,这个男人比我晚到一两天。”

“那个人也发现你在找隅谷吗?”

“大概知道了。在雅典,从AA级饭店到F级饭店——这是一家F级的饭店——有100来家呐!也许要全部査一遍,但他很可能在哪家饭店知道我去过了的消息的。”

“你全都査过了?”

“差不多,还有几家D级和F级的没有查过。但基本上都査过了。”

“有什么线索吗?”

“今天我从去的一家D级饭店打听到了一些线索。”

也许他是先去了金斯宫殿饭店才去那家饭店的,如果他先去了那家D级饭店并有了线索,就不会留下口信了。

于是理枝非常想马上知道三枝目前都掌握了什么线索,但她又想了想,问道:

“三枝先生,你是不是可以把已经找过的饭店告诉我?”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万一干得不好,会吓跑隅谷的。”

“这么说,另一个找隅谷的人,肯定也会知道你的地址了。”

“对,他应当知道的。”三枝有些如梦初醒的样子。

“我刚刚知道了就来找你,那么那个人一旦知道了也一定会马上来找的吧,不过——”

——为什么这个人没有来找三枝呢?

两个人相互看了看,那个人明明知道了三枝,也知道了他的目的,但不露面,看来他是决心单独找隅谷了?

于是他们马上意识到那个人对他们来说也许是潜在的敌手。这是理枝第一次听说除自己之外还有人在找隅谷。

“眉村小姐,你是不是让那个男人知道你也在找隅谷?”

三枝的话中似乎也有了对那个不明身份的男人的戒备。但为什么对自己和理枝产生敌意呢?

如果是警察,他就没有必要产生敌意,而应当马上和先到的三枝取得联系。

“也许不要紧吧?”

理枝问过金斯宫殿饭店的总台服务员,他说担心那是个坏人,所以并没有告诉三枝,理枝也在找隅谷,而把三枝留下的地址告诉了理枝。这表明了他对理枝的“忠诚”吧。

这么说,那名服务员是可以信赖的。而去其他饭店时三枝就没有留下自己的联系方法。

“不管怎么说,在査清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之前还是小心为妙。”

“三枝,你也太麻痹了。”

三枝随便说明了自己的住址,万一有人要陷害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的。

“我不要紧,不会有人打我的主意的。”

三枝爽朗地笑了笑。从刚才他打跑那两个歹徒的事情证明了他的自信是有根据的吧。

“那么我们再接着刚才的话说,下一步怎么办?”

“是啊。在一家位于吉布西区的饭店,一个星期前有一个像是隅谷的男人住过。”

“一个星期前?”

“对,正好和我打了个前后脚。我刚到他就离开了。”

“后来他去哪儿了?”

“听饭店的人讲,他好像是去了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伊斯坦布尔!”

“服务员记得他在办理退房手续时给伊斯坦布尔打过一个国际电话。那名服务员还真不错,帮我査了一下电话号码,那是一家伊斯坦布尔饭店的电话。”

“那就是说,隅谷预约了那家饭店……”

“大概是的。我用电话问了一下,好像住了三个日本人,其中一个人像是隅谷的长相。我明天去一下伊斯坦布尔,现在已经办好了机票手续。”

“我也一块儿去吧?”

“那就要马上订票。”

“我去办。终于抓住他的尾巴了!不去的话说不定他又要逃了!”

“我不是警察,没法证明这件事情。是不是让日本的警方给伊斯坦布尔的警方联系一下?”

“可我想在警方抓住他之前先见到他!”

理枝认为隅谷被警方逮捕后再打听高原的事情就困难了。

“我懂了。要不在伊斯坦布尔发现隅谷后先监视他,然后再报警?反正先订好机票才行呐!马上问一下航空公司吧。”“我一回饭店就马上去办。”

“去伊斯坦布尔的最早一班飞机是早晨7点的土耳其964航班。如果赶不上的话就只好坐上午10点的同一航空公司的976航班。你也可等退票,不过常常是很多人等退票,不一定能碰得上,所以订票为好。”

理枝用眼睛看了看三枝,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啦?”

“三枝先生……你去隅谷住过的那个饭店时,那个人是不是也去过了?”

“不,我是昨天去那家叫巴斯帕利亚,巴雷斯的A级饭店时才知道的有人也在找隅谷。那个人好像是从AA级饭店査起,还没査到D级饭店呢!”

“这么说,我们比他快了一步,可是……”理枝突然不安起来。

“‘可是’什么?”

“如果那个人在暗中观察着你,也买好了去伊斯坦布尔的飞机票?因为他完全可以在暗中跟踪你呀!”

“对!”

三枝一下子也变得惊愕不已。他是最早来找隅谷的下落的,然而那个“第三个追迹者”有可能早就跟踪上他了。这样一来,他跟在三枝的后面,调查的效率当然就高得多。这就和扫雪车的原理一样,他在后面几乎不用再费什么力气。

而且他可以和三枝同步于吉布西区的饭店里抓住了隅谷的行踪,并先于三枝赶到伊斯坦布尔。

——这样一来,也许“第三名追迹者”已经到了伊斯坦布尔了呢!

“要尽快确定一下!”

直到刚才还四平八稳、胸有成竹的三枝,这会儿如同火上房了一样心急火燎地取过电话机。他拨通了位于吉布西区的那家饭店,打听在自己走后有没有人再问过同样的事情。听到对方的回答后,他的表情严峻起来。他放下听筒后对理枝说道:

“他果然去过了。在我刚刚走之后。和你考虑的一样,‘敌人’在跟踪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敌人’说不定已经到了伊斯坦布尔了呢!”

理枝也受到了三枝的感染,不由自主地把跟踪者说成了“敌人”。因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但对方却悄悄地隐瞒了自己的行踪,尾随在“同行”者身后,这不明显地让人感到了某种敌意吗?

由于这个人的真实意图不明确,如果他先抓住了隅谷的话,会出现什么局面呢?这是令三枝和理枝不安的。

万一那个人是为了保护隅谷而跟踪三枝而来的呢?

“明天要坐最早的飞机,7点离开雅典。早晨我先去机场,看看能不能找到退票。”

“我也去。”

“这恐怕不行吧,你不是今天刚刚到的吗?”

“我就是为这件事才来的嘛!”

“可是……”

“我能起得来。”

“没有办法,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好吧。”

“一会儿我送你回饭店。”

“你送我到大道上就可以了,我再一个人坐车回去。”

“那么不负责任可不行,刚才的事情都忘了?我一定送你回去。”

“好吧。”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笑了起来。顿时他们两个人仿佛是多年的朋友一样。

这时理枝才发现,三枝的脸上也重叠上了高原的音容笑貌。她并不是从三枝联想到了高原。而是三枝有许多地方和高原太像了。这时理枝明白了耀子为什么没有把三枝也到雅典来作同一件事情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原因了。

肯定耀子也有了同样的感受。她也把三枝当成了高原的化身。三枝与高原之间并无共通之处。但对于对高原那样的男人有着共通的爱的耀子和理枝来说,不能说她们也存在着对同一男性都有爱的可能吗?

在这两点之间(两个女人)联连而形成的一个底边,任何一个点(高原或三枝)不成了一个等边的三角形了吗?

通过高原而形成的爱,同样在这种情况下会再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共同的爱的。当然这样的机会很少。而这个恋爱对三个人来说都是不幸的三角关系。

然而理枝在受到歹徒袭击时曾经高喊过高原的名字。因此使三枝赶来冒险救了她。因此理枝才意识到三枝代替了自己心中高原的形象。“高原”移入了三枝的身上。

“那就非常感谢了。”

理枝和三枝漫步在雅典之夜。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的旅行。

“今天刚到,你一定没有时间去参观一下卫城之丘和古代市场遗迹吧?”

“我本来就不是来旅游的嘛。”

“可好不容易来了雅典,不去看一看太遗憾了。”

“三枝先生都看过了?”

“不,我对寺院和墓地不感兴趣。”

“是啊,可寺院和墓地正是雅典的特点。”

“我不喜欢雅典这个城市。因为我觉得这儿的人都仅仅在利用祖先留下的财产。不仅雅典,京都、罗马都一样,现在的人什么也不创造,只是依靠这些古代遗迹活着,太讨厌了!”

在漫步中,理枝渐渐地知道了三枝这个人的人品。她不讨厌历史遗址,经过长年历史岁月“风化”,这些历史遗迹浓缩了人类历史。新建的任何建筑都无法有这样的作用。靠漫长的历史岁月的堆积所产生的久远的传说,形成了一座城市的风格。

人类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眨眼之间闪过的匆匆过客,而下一代人则成了上代人的“接力队员”。

史迹就是这样的接力赛,三枝说的他对于史迹的讨厌,是不是讨厌这些人悠闲地盘腿坐在历史面前,毫无进取之心。

他们马上就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在车上还没能讲几句话就到了饭店。分手时虽然有些伤感,但一想到明天还可以见面,理枝就马上和三枝告别了。

服务台那里还是那名男青年。理枝向他打听了一下航空公司的事情。结果和三枝同一时间的航班正好还有机票。她委托服务员为她代购机票后,便回房间了。这时她才感到了极度的疲劳。

她洗了淋浴后倒在了床上,她迷糊了一会儿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三名追迹者”在跟踪着三枝。那么也许在黑暗中也在监视着我和三枝的接触。)

(这样一来,那个男人也一定跟踪我们来到了这家饭店,并再跟踪三枝回去……)

她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恐怖的冲击。这时她听到走廊上有了脚步声,而且来到自己的门前便停了下来。

正文 第九章 异国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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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

理枝小心翼翼地朝门外的来人问道。

“我是三枝。”

理枝听出来这的确是刚刚分了手的三枝的声音。她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她想开开门,但又产生了另一个疑惑而不禁心情紧张起来。

自己巳经换上了睡衣,这个样子让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看到不太好。

“不要开门,你就听着好了。”

仿佛知道理枝的担心似的,三枝在门外对着房门说道:

“分手后我才发现今天晚上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也许会有危险的。于是我问了一下服务台,正好还有空房间。于是我就马上搬过来了。”

三枝也同样想到了理枝刚才想过的那些事情。

“我的房间在同一层,是617室。明天我来叫你之前,任何人叫门都不要开。拜托了!”

三枝嘱咐了一遍。不过和三枝刚刚在两三个小时之前认识的,但他却能如此细腻地关心自己,理枝不禁心头一热。

“太感谢了,真的。”

理枝冲动地打开了房门。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不要开门吗?!”

三枝的话中透出一股严厉的斥责口气。理枝马上明白了三枝是个办事非常认真的人。

他们于第二天早晨5点半钟离开了饭店。到机场不过20分钟,但为了拿到订好的机票,还是早点到为好。

6点的雅典天亮的很早。卫城之丘上、巴台农神庙处在朝阳的映照之下,大街上几乎还看不到一个行人。

到达机场正好走昨天来的方向相反的道路。由于车少,他们转眼之间就到了机场。雅典的居民、道路、遗址们都还没有“睡醒”,只有机场完全“醒”了。

他们来到机场一看,早上7点出发的964航班只有两个空位子了。他们感到非常幸运,马上换了974航班的机票。他们赶上了964航班,但等了半天还不起飞。

他们去问了一下原因,航班起飞的时间也没有更改,所以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所有的乘客都非常安静地等着。要是在日本,这样不遵守时间又不给乘客以答复,乘客早就“闹事”了,决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对不起,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三枝似乎把这个责任缆在了自己的身上,对理枝抱歉地说道。

“这谁也没有办法,原来咱们也是要计划10点才走的嘛。”

理枝安慰地对三枝说道。

“要坐976航班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嘛。”

“可976是旧式飞机,时间会晚好多的!”

“算了,还是等着吧。”

结果到了9点多钟964航班才开始办理登记手续,出发时已快10点了。

飞机起飞后,从雅典到伊斯坦布尔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飞机在漫漫云海之中,隐约可以看见下面混白色的爱琴海。由于光线过于强烈,所以云层、大海和天空都呈现出耀眼的白色来。以致由于反光,散在于海面上的大小岛屿也看不清楚了。

这时空中小姐开始给乘客配发食品。再过一会儿,飞机便开始下降了。

机舱内顿时点起了“禁止吸烟”和“系好安全带”指示的灯光。

“啊,快到了?”

等了那么长时间却眨眼工夫到了,理枝不禁惊叹了一句。

“也就是东京到神户的距离嘛。”

“是那么近吗?”

“是的。在欧洲,国与国之间在陆地上都是连着的,因此距离很近。”

三枝对理枝讲道。处于四面环海,“闭关锁国”的日本对于大多数地域狭小、相互“融合”在一个大陆板块的欧洲国家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连在美资商社工作的理枝对希腊和土耳其两个国家经过一个小时就到了的感觉也是非常惊奇的。

由于土耳其不算欧洲国家,所以理枝认为距离应远一些。这种距离感的差异,是由于人长期处在闭锁状态下所产生的错觉。

进入下降势态的飞机在云层上方开始盘旋,但始终不降落。由于空中云量过多,从云中向下看到的大海和陆地时隐时现。而白云的堆积,反射的阳光十分强烈。

“怎么回事儿?好像又转回来了。”理枝心中突升一种不安。

“一定是在机场上方弄不清方位了,它在盘旋中等待机场的引导。”

“可也太长时间了。难道等了30分钟还不行玛?”

“要是羽田机场,这么长的时间的确不多见。”

反正上了飞机,时间长短随他去吧,此时此刻的三枝一点儿也没有刚才在机场等飞机时的焦急的心情。而实际上他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克服着心中的急躁和不安。

也许这段时间里隅谷又逃走了呢!终于抓住了狐狸的尾巴,又让他趁着飞机的故障从眼皮底下逃走了!那么到这里后会有什么结果也不知道了。

另外还有那个也在找隅谷的身份不明的“第三者”。他到达隅谷的所在地后要干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因此三枝心中也渐渐不安起来。

飞机终于渐渐下降了。眼下的云海向上飞腾着。从空中看上去如同泡沫一般。仿佛要把飞机吞没似的。

飞机的角度开始倾斜地冲入云海之中。浓雾般的小颗粒拼命地抽打着窗户。又过了一会儿,飞机终于冲破了云层。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红褐色的大地,海面上反射着强烈的光泽。中间夹着这块海峡的欧洲与西亚大陆连绵起伏。

刚才在空中“犹豫不决”的飞机,此时正以迅猛果敢的速度向下继续下降,冲向前方出现的一条机场跑道。

距离大地和海面越来越近了。在接地的一刹那间发出刺耳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完全密闭的机舱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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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可以说是最没有特点的地方。但伊斯坦布尔的耶希尔机场则例外,它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首先是它那红褐色的土地,仿佛是从火星带来的一般。机场周围很少绿色,连绵起伏的土地除了红褐色还是红褐色。

然而在这片红褐色的大地上有寺院的白色圆屋顶和尖塔。与远处的市区相连接的是铁锈般的红褐色的土地。但这并不使人感到荒凉。在雅典就看到的远古色彩,仿佛是同一地域造就的一般,同样呈现着古老的色彩。

机场工作人员的态度也和雅典机场的差不多。候机大厅里漂浮着浓重羊肉膻气味,充满了地方的色调。

通关时手续十分简单;递上护照后对方似乎看也不看就给盖上了海关印章。

这时,理枝突然发现一名皮肤较黑、颊骨突出、眼窝深陷的土耳其人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在这个中近东的国家还残留着“神秘的东洋”习惯,每个人都是长袍头巾,让初到此处的人无法完全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而出现在远方装潢漂亮的清真寺圆屋顶和尖塔,无疑使每个人都仿佛置身于梦幻中的奇怪世界中一般。

理枝仅仅知道隅谷在这里,但她认为他不可能一个人来这里的。因此她也庆幸遇上了三枝,并和他一同到此。

他们在机场乘上了公共汽车。平坦的高速公路直通市中心。在雅典,主干道都沿海而建,随时可以看到大海,但这里的公路只是顺着连绵起伏的平原而建,而且汽车的数量极多。也许是由于快要进入市中心的缘故吧。

“饭店叫什么名字?”

理枝还没有问过那家饭店的名字。

“桑多利亚饭店,据说在塔克西姆广场附近。”

但理枝还是不知道具体位置。不一会儿汽车驶入旧市区。道路上还有不少马车慢悠悠地与公共汽车并行。在这样的地区,马车并不是用来观光的,而是在生活中有实用价值。

石块铺就的坡道,四五层的木制建筑和脏乱阴郁的胡同,仿佛看到了居住在那里的人如同醉鬼、强盗一样可怕。

“在伊斯坦布尔,日本女人非常少见。要是一个人走在背街小巷里当然非常‘危险’!”

“土耳其是亲日的国家。所以这儿的人对日本人都是友好的。因此土耳其的男人都非常喜欢日本女人。你注意到没有,在机场时就会有紧紧盯着你的土耳其男人。他们很少看到年轻漂亮的日本姑娘。如果要是没有我在你身边,马上就会有人上来向你‘求爱’的。”

“求爱?”

“对,但不是那种求爱,而是和你搭话,但也许会吓你一跳的。”

理枝已经从昨天夜里的遭遇中体会到中近东人的“直率”了,不由得又害怕起来。

“哪个国家的城市都有坏人。昨天没有碰上有刀有枪的就算幸运了。实际上伊斯坦布尔是个美好的城市,尤其对游客更好一些。”

三枝一边看着理枝的表情一边宽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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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的市街包围着博斯普鲁斯海峡。并位于欧洲大陆分界处。靠近亚洲一侧称乌斯克塔鲁,欧洲一侧称之为金角湾;市北是新市区,市南为旧市区。

游客住的饭店几乎都集中在欧洲一侧的地区。三枝说的桑多利亚饭店也在那一带。

两个人在塔克西姆广场下了汽车,“塔克西姆”是“出租车”的意思。在这里集中了公共汽车、电车和合租出租汽车。所以这里也是市内交通中心。

桑多利亚饭店位于距离广场稍远,面临大海的一条小巷里。好像东京车站的八重洲一侧的车站大楼的建筑一样,是充满了现代气息的大厦。这里集中了不少现代化模样的大楼,和旧市区那中世纪建筑简直是两个世界。

周围也有不少餐厅,看上去似乎多是快餐厅。从外面看不出当地的食物是否合乎口味。除了餐厅之外还有不少商店,无论哪家商店都将商品尽可能地摆放在外面,和在塔克西姆广场看到的商店一样。由于时近中午,无论哪家餐厅里都有不少食客。

这种场面只有在日本的电视剧里看到过:许多的食客圈在简陋的木桌椅周围,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似乎并不注意就餐的环境如何。当然看不见“白领”人在其中,而且年轻姑娘也非常少见。

他们又走进一条更加狭窄的小巷子。这里行人极少,有一栋木质结构的老朽模样的公寓。旁边还有一栋石块建造的大楼。有一条不知通向什么地方的地下通道似乎也可以到达那里。

理枝没有想到这种地方还可以住人的。从下车的市中心塔克西姆广场的背后居然还有如此破旧的贫民区。

但看上去这栋“贫民楼”不那么肮脏。似乎有一种久远历史沉积而形成的建筑风格。其间的通行小路在一整天照不到阳光,铺就的至少有百年以上的石头路面上漂浮着潮湿的雾气。这里很少有狗,但猫却不少见。

木制的公寓几乎都开着窗户,有四五层。由于小巷两旁都有公寓,所以原本不宽的小巷显得更加狭窄了。离这里不远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倒是晴空万里,而这一带却是一派潮湿,昏暗而寂静。这里的气温也因没有日射而令人感到十分湿冷。

突然理枝猛地抓住了三枝的手腕。

——怎么回事儿?!

三枝一问,理枝马上点了点头。他顺着理枝那双惊恐的眼神望去,公寓的一扇窗户里伸出一个老太婆的头,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个人。

大概她没有见过外国人到这么个破旧的地方来吧,但理枝看着她如同童话故事中的老妖婆一样面目可憎。

他们又穿过了几条小巷,在一条小胡同里找到了要去的那家饭店。从外表看和三枝在雅典住过的饭店没什么两样。

他们进了大门,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了里面的布局。他们来到了服务台,但没有一个人。整个饭店如同死亡了一样寂静可怕。

“也许在午睡。”

土耳其人和西班牙人、巴西人一样,应当没有午睡的习惯。但为什么整个饭店如同睡了一样安静呢?正当三枝看了看手表的时候,里面有了动静。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悄悄地走出了一名土耳其的饭店服务员,他确认了一下理枝后,突然睁开了还在瞌睡着的眼神。三枝为了确认一下这名服务员是否懂得英语便问了一句:

“有没有一位叫‘高原’或‘隅谷’的日本人住在这里?”

他一问,马上有了反应。

“有高原先生。”

“几号房间?”

三枝把身子向服务台里面又问了一句。他感到马上就要抓住大鱼的尾巴了。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要在服务员和他联系之前到房间里抓住他!

“一楼的18号房间。”

“我想马上见一下他。”

三枝一说,这名服务员便问道:

“你们是高原先生的朋友吗?”

三枝回答后,对方的回答使他吃了一惊:

“高原先生昨天就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离开饭店了?”

两个人顿时感到了不安。

“不,行李还在,没有办退房手续。昨天晚上8点左右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出去的,从那就一直没有回来。”

“电话?谁打来的?”

“不知道。”

“是日本人打来的吗?”

“不知道,是用英语说找高原先生的。”

“外出时没说去哪儿吗?”

“没有。我想他一定是找到了一处比待在饭店里更有趣儿的地方吧?”

他第一次笑着说道,同时在昏暗中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个叫‘高原’的日本人是他吗?”

三枝说完取出了几张隅谷的照片让服务员看了看。

“对,是他!不过这些照片这么像通缉照片呀!”

说着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三枝和理枝。反正这个目的达到了。

“我是昨天预约过的三村。”

三枝对这名服务员说明了自己是预约要住在这儿的客人。因为三枝这个名字,隅谷有可能在看了他的父母自杀一事的记事中见过,所以他故意用这个假名字预订房间。这个级别的饭店并不査看客人的护照。

理枝的房间也在昨天通过电话又追加了。服务员一听是预订的客人,于是便解除了对他们两个人的怀疑。

“理枝小姐,因为你太累了,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下的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去大厅等一下。”

因为他担心服务员等隅谷回来时告诉他有一个叫三村的日本人找他,他肯定要逃走的。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还要等他,这可太累了,而且你也没有吃饭呢!”

理枝吃惊地说道。说是大厅,其实不过是在服务台前摆了三四对沙发。在那里等多长时间纯属浪费。

而且由于他们出发的早,到这会儿还没有吃早饭,胃里已经开始感到饥饿了。

“我有办法了。”

理枝用她那热切的目光朝一直站在那里的服务员望过去。那名服务员一下子被来自异国的漂亮小姐盯着,又看理枝走过来,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有件事要拜托你。”

理枝盯着服务员说道。

“什、什么事儿?”

这名服务员被理枝盯得心猿意马,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

“如果‘高原’先生回来的话,我想让你悄悄地告诉我,绝对不要让他本人知道,我想让他惊喜一下。”

“如果这样我会非常高兴的。”

这名服务员受到一名年轻漂亮姑娘的委托喜不自禁地说道。

“多谢了,虽然少了点,但请你收下。”

说着理枝把几张一美元一张的纸币塞进了他的手里。

“不,我不能要,能为小姐效劳我非常乐意!”

他慌忙推了回去。

“不必客气,收下吧。”

理枝一边说着又一边“深情”地看了一眼服务员,然后回到了三枝的房间里。

“行了,交给那个服务员了。咱们可以慢慢休息着了。”

“真了不起,你用了什么魔法?”

“不好意思说,不过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理枝说完后,还真的感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不检点”。她的面颊微微泛红,但为了三枝,她心甘情愿“堕落”一回,不过她刚才握着服务员的手时却没有想那么多。

“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理枝安静下来后又不安地说了一句。伊斯坦布尔一年中白天最长的是6月份,但在这条小巷子建的饭店却永远不见天日一般,令人阴暗难忍。

两个人办理完入住手续后巳经都过了4个小时了,隅谷仍旧没有回饭店。后来三枝又去了好几次大厅,但服务员说隅谷的确还没有回来。

被理枝施过了“魔法”的服务员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对于隅谷尚未回来一事一再对来打听情况的三枝反复说着“请放心、请放心”。

根据服务员讲,隅谷到这里办好住宿手续后就一直“闷”在屋里没有出门,他在登记本上的“职业”一栏中他填写的是“贸易”,但从来没见有商人和他见面,也没有来过电话。

昨天晚上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打来电话,而他外出后就一直未归。

“隅谷被人用电话叫出去的时间正是我们到达的前后,也许有人在我们之前在雅典找到了他住的饭店了呢。”三枝对理枝说道。

“可那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事把隅谷叫出去的?”

“这个……”三枝歪着头想了想,“据饭店的人讲,隅谷到伊斯坦布尔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那为什么这个人一叫他就出去了呢?”

“也许隅谷正等着这个人来呢。”

“那么叫他的人一定是知道隅谷的去向。当然打来电话的人和在雅典饭店找他的人是同一伙的。”

“隅谷在伊斯坦布尔不应当有熟人呀!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两个人什么也弄不明白,心中渐渐产生了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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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博斯普鲁斯海峡相望的特布卡布宫殿下方的悬崖下发生了一阵骚乱。作为奥斯曼帝国的王宫旧址,据说一度曾拥有千名宫妃。凡来伊斯坦布尔的游客必来此观看,如同朝拜式的人潮如涌。这座宫殿在市内是仅存的最壮美的建筑,而且站在宫殿上可以望到隔海的亚洲大陆的突出一端。

各国船只频繁来往于博斯普鲁斯海峡。于是伊斯坦布尔和亚洲的土耳其的斯屈达尔地区形成了轮渡线,来往于两地。而且还修建了一条经由伊斯坦布尔、贝尔格莱德、意大利的里亚斯特、巴黎,到达法国加来的称之为“东方快车”的铁路线。

从海峡另一边吹来的海风,像集中了大海的颜色一样蔚蓝、透凉。色彩的多样化风景使得这一带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壮美。但在这风光明媚之中也有极不协和的“异物”,漂流于海峡之间。

乘渡轮的美国游客从土耳其的马尔马拉岛回来的时候,正从甲板上用望远镜观看着处在夕阳的幻想中的伊斯坦布尔街景。

蓝色寺院那硕大的画顶、守卫在圆顶周围的六个尖塔,加上沉浸在夕阳中的街景,以及海峡中夕阳的反光照射,使伊斯坦布尔处在一种梦幻般的意境中。

那些美国游客们已经纷纷拿出了照相机,拼命地抢拍这几乎是一闪即纵的虚幻世界。这明明是真实的城景,而又让人感到是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之中,像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故意留给人们一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美丽幻影一般。

不知这些游客拍了多少张,但他们似乎仍然意犹未尽。他们知道这幻影是一种天作之合,完全是假的。但尽管如此,他们也情不自禁地要把它拍摄下来,满足自己置身于其中的欲望。

只有一名游客没有拍照,但为了把这奇妙的景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他一动不动地紧紧地盯着这梦幻般的世界。

特布卡布宫殿耸立在断崖之上。在它那硕大的阳台上拥挤着许多游客。它的下方可以看到一列正在行驶中的列车,再下方便是闪耀了阳光反射下呈现出晶晶亮的从马尔马拉岛到博斯普鲁斯海峡之间的海水。行驶在海面上的船只的航迹将推开的海水猛烈地冲打在岸边的礁石,不时地涌动阵阵白色的浪花。在那一带有一块黑色物体随波逐流,看上去像是一根木头。

美国游客们又发现了这个“新景观”,为了弄清它的真实主体,他们又在迅速地变化着镜头的焦点。异物在人们的视野里渐渐扩大、明晰了。同时悟到了那个物体的他们顿时惊愕了。

伊斯坦布尔的警方得到了情报:从位于卡拉塔桥畔的渡轮码头向特布卡布宫殿下方的岸边浮过来一名死者。于是他们立即派人赶赴现场。

由于发现的人是乘坐渡轮的游客,因此无法清楚特定现场。于是警方立即分成陆地的海上两个小组,对这两处进行调査。

死者和报警说的一样,是漂浮在特布卡布宫殿下方的金角湾、海峡的入口处的弯曲水路上。那一带通行的船只很多,但由于尸体是漂浮在船只稀少的断崖下的岸边,所以没有被船只发现而被正在拍摄风光的游客用望远镜发现了。

尸体被警方的巡逻艇拉了上来。粗看入水时间不太长,也没有看到大的外伤,但使警方紧张的是头部的伤痕。

现场暂定为头部的裂伤系被钝器殴打形成的。由于伤口被海水浸泡,已经没有了血迹,但仍然可以看出是被人用暴力击打的样子。

从受伤的部位来看也不是自杀。而且死者系外国人。于是巡逻艇迅速要将尸体运抵市中心的总署的重案科(相当于日本的搜査一科)。

巡逻艇停靠在卡拉塔桥畔的码头,又把从总署赶来的几名警官重新带回发现尸体的水域。

如果不是杀人事件就没有必要进行现场取证,只需要让法医和鉴别科进行详细的调查。

“直接死因系溺水而死。”

“死后大致经过了10-12个小时。”

“30岁左右,亚洲人,也许是中国人,或是日本人。”

“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证据。”

一边听着法医和部下的报告,茨阿夫阿警官一边把目光转向了金角湾的上游。那里是伊斯坦布尔有名的夕阳海景,此时此刻正是一派茜草颜色。

他认为这具尸体正是被海潮从那充满了夕阳暮色的方向漂下来的。

他对这个事件初步有了非常棘手的预感。

“一名不明身份的亚洲人。”

茨阿夫阿摇晃了一下他那80公斤体重的身躯,朝海面吐了一口唾沫。

被人们称之为蔚蓝色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也由于来往的渡船过多而遗留出一条条油污污迹。

“这个亚洲人什么线索也没有!”

茨阿夫阿自己实际上也是亚洲人,但他似乎忘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毛说道。

“头儿。”

一名部下走了过来。

茨阿夫阿转过头,把他那粗壮的头颈扭向来人。

“这是在死者裤子兜里找到的。”

这名刑警拿着一件纸制的东西,由于被海水浸泡而肿胀了,看上去像是一个卡片。

“上面好像画了地图。”

茨阿夫阿紧紧地盯着这张纸上的线索。

“‘SANtRA’这是什么意思?”

看上去像是英文,但是又拼不出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游客用的‘饭店指南’?”

这名刑警提示道。一般的高档饭店,为了避免住宿的客人外出迷路,一般都给客人们发放一份“地图”。

“很像!”

茨阿夫阿的眼睛一亮:

“马上去市内查一下叫‘SANtRA’的饭店!而且査一下最近一两天没回饭店的亚洲人。”

茨阿夫阿像发现了猎物的猎狗一般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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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受到警方的询问时,一直在饭店里苦于没有线索进行下一步行动的三枝和理枝,马上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警方来人只说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发现了一名死亡的亚洲人,并没有说死者是隅谷。

但他们马上想到死者一定是隅谷,而且是被杀的。当然凶手就是在雅典和他们“同行”的那个人。

他为什么要杀死隅谷,三枝和理枝一点也不清楚。但他们知道,一直像谜一样出现在他们左右的这个影子已经伸出了他的“利爪”。

饭店方面回答只有一名日本客人至今未归。

“为了确认死者的身份,请认识他的人马上去辨认一下。”

警方命令道。

那名向理枝表达过好感的年轻服务员马上把这一命令转告了理枝。

“一会儿我要去警察那里,如果你们也能去,咱们一块儿去吧。”

理枝也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去辨认一下死者是不是隅谷。于是他们两个人和服务员一块儿去了警察局。

“警方的头儿去了卡拉塔桥的现场了。”

“到那儿要多长时间?”

“这个,要30来分钟吧。”

他指的是步行要30分钟,这让理枝感到吃惊。这在日本是不可想像的。于是理枝连忙叫了一辆出租车,把服务员推进了车里。

在车里服务员第一次告诉理枝自己叫“特鲁克马塔”。

“在饭店里叫我‘马塔’就可以。”他又补充了一句。

乘车仅5分钟就到了码头,巡逻艇已经等在那里了。岸边站着身穿制服的警察。两个人下车后远远就看出来了。因为全世界的警察好像都有一种共同的风格。

三枝和理枝跟在马塔的后面上了巡逻艇,顿时引来了周围看热闹人的好奇目光。马塔用土耳其语和他们说了几句什么,于是从人群中走过来一名人高马大的警察,他就是茨阿夫阿。

马塔又向他做了个解释,于是茨阿夫阿指了指船舱。两个人进了船舱,一名警察马上拉开了盖在地上的一条床单。

马塔的脸色一变,不禁倒退了两步。理枝也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三枝的胳膊。她是第一次看到变了形的死尸。

“理枝小姐,你还是不要看这个了。”

三枝像是要挡住理枝的视线似的把理枝拉到身后,自己则仔细地辨认死尸。由于在水中放置过久,死者的脸部都已经变了形状,但他还是看出死者是隅谷博久。茨阿夫阿向马塔问了几句什么。

——“怎么样,是你们饭店的客人吗?”——

——“是,是一位日本客人。”——

——“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住下的?有人找过他吗?来伊斯坦布尔千什么?”——

大概这些问题他都要一一问清吧。马塔的回答似乎还让茨阿夫阿满意。然后他又把头转向了理枝和三枝。

“你们认识死者吗?”

他的英语讲得还算标准。

“你们和死者什么关系?”

他边问边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理枝和三枝。

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茨阿夫阿对杀人凶手初步是这样判断的:凶手首先是日本人,其次是外国人,第三是土耳其人,但他更倾向于是日本人。

如果是日本人或者外国人的话,那么就与土耳其没有什么关系了,但如果凶手是本国人,那可就成了外交事件了。

土耳其是历史上的亲日国家。尤其是在日俄战争中,由于日本人和长久统治土耳其的沙皇俄国开战,并打败了沙俄,所以土耳其对日本产生了近一个世纪的亲切感情。

从那时起,在土耳其的教科书中除了说明日本是土耳其的友好国家外,还大肆宣传日本的先进情况,甚至还将与沙俄开战的日本将领东乡平八郎称为“英雄”写在了小学课本里。因此决不能有损“土日”感情的事件发生。但是他非常自信凶手不是本国人这一判断。因为死者到达土耳其后一直把自己关在饭店里,如果是和本国人发生过矛盾的话,他不会一直住在那家饭店里的。而他开始这样认为,也可能是饭店的服务员把他骗出去,然后把他打昏再扔进海里的。

在后来对饭店的彻底调査后证明了与饭店的从业人员无关。原本在伊斯坦布尔的外国人就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身份不明者。在他们之间就常常发生矛盾。在金角湾发现外国水手的尸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那些事件经调査后都证实了系外国人之间的争斗所致,与本国人毫无关系。

茨阿夫阿在发现了死尸后马上核査来土耳其的日本人的伴侣名单。因为他认为最有可能是“情杀”。

如果査明凶手是外国人,他就很难处理,但也不能轻易“释放”凶手。

由于发现尸体的地方是海水流急的海峡,所以有必要首先査明被害者的入海地点。他马上与日本驻伊斯坦布尔的使馆进行了联系,外交官也马上赶到了现场。为了商量死者的尸检事宜,他们在査验了尸体后马上又回到了饭店。

漫长的伊斯坦布尔的一天终于进入了暮色,灯火阑珊的街景映照在海崃的海面上,使大海也显得色彩斑斓。

正文 第十章 危险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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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谷的被杀,使三枝和理枝此次行程失去了目的。他们来到土耳其的意义一点儿也没有了。

茨阿夫阿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们两个人。而且也许是这个原因,他们随后被“请”进了警车里,然后送他们回到了桑特拉饭店。理枝感到了心灰意冷。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理枝有气无力地向三枝问道,同样三枝也失去了目的。知道高原下落的人已经没有了,而且打算为父母报仇的“仇人”也没有了。

理枝的一句“我们”使三枝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但是反过来理枝又感到自己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三枝了。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寻找高原的下落?他有一位那么爱他的妻子。)

在见到她之前她并没有想过这些。在自己见过高原耀子之后才意识到和高原的感情投入是一次巨大的失策。

(高原口口声声说得那么好,结果他还是没有离婚!)

自己苦苦追求的毫无结果的恋爱,其结果不是以消磨了自己的青春为代价吗?高原极有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自己将不再是寻找恋爱的下落,而是寻找恋爱的残骸。

隅谷死了,自己第一次意识到毫无意义是什么样的感觉了。理枝突然之间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杀死了隅谷?”

三枝失去了这次来土耳其的目的,但他仍然兴致勃勃地问道,看样子他又瞄准了另一个目标。

理枝对此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谁杀死了隅谷都与她毫无关系。与其探讨这个问题,还不如回饭店睡觉。

被爱情的冲动所驱赶,一路奔波,从日本赶到雅典、伊斯坦布尔寻找隅谷的下落所产生的极度疲惫,一下子迸发出来了。

“我太累了!”

“还是回饭店好好休息一下吧,因为隅谷已经不可能再逃到哪里去了。”

理枝发觉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三枝也看出了理枝的情绪变化。

“可是房间还锁着呐。”三枝对理枝说道。

“那怎么办?”

理枝突然意识到自己变得什么主意也没有了。

“在雅典的那个男人也许还在寻找我们,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是啊!现在最让人担心的就是那个“杀死”了隅谷的凶手了。他知道自己在寻找隅谷,不知道他对隅谷有同样仇恨的三枝持什么态度。

理枝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冷汗。这是一种不知被什么人追踪了自己的恐怖感,而且她仿佛听到了在饭店的外面传来了这名“杀手”的脚步声。

“三枝先生,拜托了!”

“什么?”

“今天晚上请你到我的房间里来好不好?”

由于恐怖,理枝说出了一个姑娘不该说的话。这时,警察也到了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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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枝听到理枝的这句话后感到了为难。他也开始感到自己迷上了理枝。自己是昨天夜里才刚刚和她认识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们从雅典一块儿飞到伊斯坦布尔,又共同遇上了这起杀人案,仿佛两个人在一起经历了很长的时间。

因此三枝也产生了这种错觉:自己和理枝相爱多年。三枝明白,由于理枝心里害怕而提出要自己和她住在一个房间里。但和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同居一室,他不敢保证自己会把握住自己一夜“相安无事”。这一点让他颇伤脑筋。长年漂泊在各国的港口和领海上,他在各国各地也没少找过那样的女人同居。

但眼前的这个姑娘可是纯情清白的女性,他绝对不敢对这样的姑娘产生邪念而“下手”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以任何理由玷污了理枝的感情,哪怕是对方出于“报答”。

爱是不可“报答”的。两个人的爱情燃烧,无论谁点燃的爱情之火,也当以情投意合为宜,需以一定的约定为前提。

目前为止的这种“爱情”已经有了“约定”。追求这个“约定”的责任,从一开始就应当有一个界限,免得以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但理枝不是这种“约定”的理想人选。三枝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认为自己正渐渐地被拖进对理枝的爱慕而不能自拔而感到不安。

“三枝先生,求求你了,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太害怕了,会睡不着的!”

在饭店的大厅里,理枝又说了一遍。

三枝明白她的这个要求并不是出于“爱情”,但她应当知道一对男女同处一室过夜意味着什么。

“可是……”

三枝难于启齿。因为那是一个单人间,而且只有一张床。

“我要是睡不好会非常难受的!”

“那么,我今晚就坐在沙发上陪你吧!”

三枝妥协了。尽管心中为难,他还是暗暗窃喜。这种窃喜是对一个特定的女性产生了爱意的“危险”信号。

两个人达成了默契。而茨阿夫阿则开始指挥部下进行调査。当然三枝和理枝也是被调查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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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从日本领事馆赶来了一名叫青木的工作人员。警方向他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后,他便和茨阿夫阿进行了对策研究。

首先排除了三枝和理枝。因为他们今天上午刚刚到达伊斯坦布尔,没有作案时间。

伊斯坦布尔好像是第一次发生日本游客被杀事件。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吧,土耳其警方投入了非常大的力量进行侦破。

警方同时对大厅的服务员和其他饭店从业人员进行了调査取证,并査明从昨天起投宿的客人的情况。结果发现饭店里除了隅谷外还有另外两名日本人:一名是来自京都的学生;另一名是受某出版社之托来拍照片的摄影师。他们也是两天前刚刚到达的,和隅谷没有任何关系。于是警方的调査对象从日本客人转到了其他投宿者身上。桑特拉饭店是市内C级饭店。有客房50套左右。与设施相比,价格还算便宜,因此平时外国人的学生团体居多。

但是昨天晚上一个团体也没有。当天的入住率为60%。案发时,已经有大多数客人出门旅游去了。去了哪些地方尚不明确,但在这些客人中没有日本客人。

那些客人基本上都是住一宿的“过路客”,应当和被害者没有关系。

“会不会有未核对护照的客人?”

茨阿夫阿厉声向大厅的服务员马塔问道。当然他们是用土耳其语交谈,说什么听不懂,但从马塔一边一张一张地核对名单,一边报告名单后面填写的护照号码来看,似乎茨阿夫阿对饭店不严格执行登记制度而发火。

马塔只是一个劲儿地赔着笑脸。这时,警方也对其他从业人员一个人一个人地进行调查取证。由于此时饭店里充斥着许多警察,实际上饭店处于“开门休业”的状态了。

“这家饭店够差劲的!”

茨阿夫阿问完了马塔和几名从业人员后向青木发着牢骚。

“什么也没有弄清楚?”

三枝一问,茨阿夫阿眼睛一亮:似乎在说“怎么把你们给忘了?”同时他也发现理枝正混在看热闹的土耳其人当中,便认真地看了她几眼。

“什么也没査出来,白忙活!问这儿任何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茨阿夫阿说完又无奈地晃了晃他那熊一般的身子。他那蹩脚的英语讲得又快,三枝和理枝也什么都没听清楚,其中他还夹杂着几句土耳其语,大致是不满意这次调查吧。

青木在中途简单地翻译了几次。

“大厅许多时候没有人值班,有客人来找他们才出来人,就和上无人汽车一样。因为这是一家C级的饭店,都这个样子!”

青木也面带不悦的样子对三枝解释道。

“可看上去茨阿夫阿警官非常生气呀!”

理枝看到茨阿夫阿大声地训斥着饭店从业人员和他的部下,便向三枝问道。

“到底是什么时间被杀的,有线索吗?”

“好像是今天早上5点至10点之间的样子。但是没有任何线索,因为从法医学的立场来看,打捞上来的时间太晚了。而且即使要进行司法解剖,由于他是外国人,还得办理许多的手续,这样一来,再耽误一些时间,就算是解剖了也未必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青木问了一下茨阿夫阿后,又无可奈何地向三枝解释了一下。

“也没有发现凶手的遗留物?”

“目前还没有发现。死者的头部像是用木棍一类的硬物击打的,然后就扔进水里了吧。只是査清了死者系头骨骨折导致的死亡。反正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外行人一眼也可以看出来的。现在他们也在拼命査找,估计会找到什么线索的吧。”青木悲观地又说了一句。

结果,在隅谷的房间没有找出任何像是凶手线索的东西来。只是在他的旅行包里找到了“高原浩一”的护照。

因此证实了隅谷是用什么办法弄到了高原浩一的护照逃到了国外。

“日本的警方还没有给领事馆打来电话。由于日本和土耳其两国是‘入境签证相互免签,的协议国’所以一般的护照可以在对方国家里逗留3个月。逗留期满后,不管同意与否都必须出境。如果发生了非法逗留事件,则将要通过ICPO(国际刑警组织)将其驱逐出境。”

茨阿夫阿从三枝和青木口中得知死者是日本从事非法商业活动、抢夺他人护照而逃亡国外的罪犯时,不禁吃了一惊。日本和土耳其都是ICPO(国际刑警组织)成员国。

在以往,如果发生罪犯逃亡他国,罪犯的所属国则无搜査权,逃入国家一方也无逮捕权。为此,明明知道犯罪在什么地方,由于有国境线的阻挡,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罪犯逍遥法外。

为了尽量减少这种不合理的情况发生,除去政治、军事、宗教和人权等原因外,为了将凡是涉及到杀人、抢劫、纵火、欺诈等刑事罪犯早日绳之于法,ICPO便日益得到许多国家的共识,并大大地发展起来了。然而,由于这是一个没有特别明确的国际条约约束的松散型组织,因此也不具有强制搜査权和逮捕权。日本与土耳其之间又没有签订以逮捕、引渡国外逃亡罪犯的“罪犯引渡条约”,因此只能通过外交交涉达成互谅方可引渡罪犯。

土耳其方面也无法从日本直接引渡在日本国的罪犯,所以不能逮捕外国的罪犯。所以好不容易可以求助ICPO了,但又无法对罪犯采取实际的制裁。

由于日本的警方没有将通缉隅谷的通缉令发到土耳其,所以也不能一味地指责土耳其警方不配合。

但是土耳其方面对在本国发生了一起日本人被杀事件十分震惊。他们倒没有“绕道”找ICPO,而是直接与日本警方进行了联系。然而由于ICPO日本事务局就设在警视厅内,结果ICPO和日本警方几乎同时得知了此案。而下达与日本警方取得联系的指令的正是茨阿夫阿警官。

他不像平时办理国内案子的拖拉样子,对此案异乎寻常地表示出了积极的态度。

在与日本警方联系的同时,土耳其警方也对那家饭店及其周边进行了搜查取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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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结果,不仅茨阿夫阿一无所获,警方的其他调查人员也和他一样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死者的周围也没有出现可疑的人物。

夜里10点多钟,警方留下了两名警察后,大队人马都回去了。三枝和理枝很晚才吃了饭后,一块儿坐到了理枝的房间里。

虽然他们身心疲惫,但谁也毫无睡意。他们的神经处于高度兴奋状态,所以睡眠失去了平衡。而且两个人一旦坐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这种兴奋的程度更加明显。

“是谁杀死了隅谷呢?”

两个人的话题始终围绕着隅谷被害。警方都査不出来的事情,当然,们更是“一头雾水”了。然而他们又没有别的话题可谈。他们只是在消磨时间。

“打电话的那个人会是凶手吧?”

“是在雅典和我们前后脚的那个日本人?”

“大概是的,因为隅谷在伊斯坦布尔没有熟人。假如是一名不认识的人打来电话,隅谷当然会说让他来饭店的。”

三枝的看法和茨阿夫阿一样。隅谷到达伊斯坦布尔后一直待在饭店的房间里,而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就出去,应当说是和他非常熟悉的人,或是有什么瓜葛的人。

“会不会是有恨隅谷的人从日本追来了?”

“有这个可能。我不就是这样的嘛!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叫他出去的电话就不好解释了。只能认为他听到那个电话后逃走了,而不是去见面了。”

“但是隅谷不应当知道有谁恨他呀?”

“我认为在这种场合下隅谷的戒备心理是最强的,特别是从日本来找他的人。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地,可是……”

三枝不认为是有人为了保护隅谷而打电话让他逃了出去的。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给他打的电话呢?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他的人?”

“至少是不希望在饭店干这种事让人发现的。”

“如果是日本人的话,去机场一问也许就会弄清楚的。”

“对。还记得我们入境时的情景吧?来土耳其旅游的人在入境时都要在护照上盖章的。”

“可没有登记呀!”

“那倒是。”

“问一下羽田机场呢?”

由于羽田机场都留有出国人员的登机卡,也许可以从中找到线索。

“这也不一定行。因为这几年中日本的出国人数都在百万以上,从羽田机场的名单中査找与隅谷有关的人是不可能的,而且又是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

结果两个人对凶手的线索什么也没有找到。

“太累了。我就在沙发上,你也好好睡一觉吧。”

三枝安慰着说道。再去找马塔换一间双人间太麻烦了,而且由于这家饭店的双人间很少,也没有合适的了。

“不,我不要紧,还是你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今天晚上该我‘值班’,万一凶手来了我可以保护你。我一晚上不睡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要紧的。”

“那我也不睡。”

“不行!”

三枝突然变得严厉起来。理枝要是不睡就不好了,和她聊天也好,沉默不语也好,一对身体和心理健康的年轻男女在异国他乡同处一室的事实,使三枝感到了心理上的一种重压。

要是有一个睡了,这种紧张还多少可以松弛一些。因此三枝坚持让理枝睡觉。

时至天亮,理枝终于抵制不住困倦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是杀死了高原的梦,而且是在一座山里发现了腐败了的高原的尸体的梦。但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点都不伤心。

一个客观事实使她格外冷静了:自己从高原的妻子手中夺走了他,为寻找他的下落来到了异国的炽热感情,被另一种渐发的情感所替代了。而且这样的悲伤和愤怒巳经仿佛麻痹了似的,她感到的只是虚脱。

不知不觉间,高原的尸体又变成了隅谷。她受到了刺激,拼命地跑了起来;但突然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是那个杀死了隅谷的凶手追来了,但她看不清凶手的脸。她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了。

“怎么回事儿?做噩梦了?”

三枝担心地看着理枝。理枝睁开眼后一下子松弛下来,但同时她发觉自己正无意识地抓住了三枝的手。于是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搂在了一起,紧紧地吻着对方。

就像理枝刚才梦中一样,高原死了(至少在她的心里是死了),而又有人杀死了知道他下落的隅谷。

已经没有理由在伊斯坦布尔留下去了。她也没有心思去欧洲旅行。

但尽管如此,她也不想马上回日本。高原不在了,自己的心也凉了。

回去的心情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也没有了,与寂寞为伴的自己去哪儿呢?

此时三枝出现了,而且他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完全像来代替高原一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理枝像落水者抓住了一只救命工具一样,紧紧地搂着三枝。

正文 第十一章 丈夫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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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耀子从警察那里得知在伊斯坦布尔发现了隅谷的尸体后,心里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她从心底就认为迟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或是结果。

而且也许是唯一知道丈夫下落的人没有了。这个终于实现了预感的终止符,彻底结束了查找丈夫下落的希望。

取而代之的是耀子心中产生了新的希冀。因为隅谷被杀以后,她也失去了追查隅谷的三枝和理枝的消息。

“那两个人怎么样了呢?”

尽管两个人是分别行动的,但在伊斯坦布尔,两个人应当会见面的。因为他们是来自日本、追査同一个人的男女。日本人的国外旅游已经普遍化了,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不会看不见日本人的今天,追查共同的一名死者的两个人的邂逅不会是戏剧性的事情。

“我干吗这样担心他们两个人会如何如何?”

耀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小心眼儿”,但又不得不陷入厌恶和嫉妒的烦恼之中。她无法解脱自己对三枝和理枝的“关心”。

这些事件的核心人物是高原。在伊斯坦布尔再发生什么“事情”也与高原没有关系了。

耀子是一名被丈夫抛弃、处于孤立无援、心中有着创伤的妻子。但她还摆脱不了高原的影子,她想把高原作为一名自己生活中的匆匆过客而忘记,对妻子而言这是一种本能。丈夫的离去,作为妻子希望得到一种慰藉来弥补寂寞的心灵。

丈夫过去爱过的女人因丈夫的失踪而离开了自己的生活,耀子本应感到庆幸,然而在她看来又得另当别论。这种感受和理枝是一样的。她们俩都因高原而产生了同样的遗憾。而在这种遗憾中又多少掺杂了某种“友情”。

但是现在理枝发现了新的“关心”对象。她与三枝在伊斯坦布尔相逢(她还不清楚是为什么相逢的),产生了又一种错综复杂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发展”,这一点耀子是非常清楚的。至少理枝已经从高原的影响中摆脱出来了。年轻姑娘具有飘逸的心,对于一个生死不明的旧恋人来说她是不会产生任何束缚的。这对理枝来说不是不现实的事情。年轻姑娘的心理结构就是这样。而且理枝已经向父亲保证了她一定会与高原一刀两断,她对高原肯定是心灰意冷了。对此,在耀子没有去她家之前是根本不知道的。

得知高原“遗弃”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个女人而“去”的消息后,理枝寻找的是一种理智的“恋情”。

仅仅几天时间,理枝又陷入了对另一个男人的未知之美的僮憬之中了。

这是一次“天赐良缘”的海外旅行。隅谷之死,使自己的这次寻找高原之行失去了意义,她突然感到自己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醒来的时候,三枝就在自己身旁,理枝又被“拽”入新的梦中。这与高原的那个梦断然不同,这是一个现实的“梦”。两个人之间没有重大的障碍。

从无希望的梦中醒来后,一个新的希望的梦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另一方面是,自己怎么办?依然是处于“等候”的状态。如果高原的下落始终不明,那么自己将永远是这种“等候”的状态。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幼小的贤一从开始就天真无邪地剌痛耀子一般地问道。

“啊,爸爸回来了!”

贤一听到了有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时就兴奋地喊道。但往往是收款员或推销员的脚步声。

“爸爸!”

贤一欢呼着跑到门口,打开房门一看是别人,便又耸耸肩说道:“不是爸爸呀”,一脸的无助和伤心。

后来,贤一发现一涉及到爸爸的话题时,妈妈的表情就非常不快,便总是说:

“我没有爸爸也可以。”

他努力在母亲面前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来。然而这更加刺伤了耀子的心。

“‘等候’的不只是我,还有贤一。”

大概这种悲伤是连带的吧。自己和理枝是情敌,作为被同一个男人所伤产生的伤口,她们在抚平时总是会产生连带感情的。如果知道了高原的消息,她们将又会成为“不共戴天”的情敌。尽管双方都知道这一点,但在没有找到高原下落的期间里两个人还是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然而对贤一来说却没有这种“补偿”的作用,耀子一看到他那双小小的眼睛,就深切地体会到贤一对失去了父亲的无限寂寞,并在他那幼小的心灵中在强忍着悲痛的样子。而每当这个时候,耀子那原本受过了伤的心又仿佛被人洒上了一把盐,痛苦万分。

耀子完全像看别人的生活一样,对自己的希望曾抱有美好的愿望。然而贤一从一出生就和自己产生了不可否认的血缘关系。自己被丈夫的背叛而产生的愤怒,使她不得不重新审阅自己的婚后生活。

这种“背叛”导致的精神上的打击,使她看到了人与人之间那脆弱的关系。

但是有了孩子就要非常慎重地对待业已存在的夫妻关系了。对孩子来说,父母都是别人无法替代的血缘亲情关系,夫妻之间的关系破裂,与孩子是无关的。

而且父母两人无论是哪一方的“缺损”,都无法弥补孩子心中的阴影。失去父亲的悲痛,在丈夫背叛了自己的妻子的心中,与有孩子的夫妻矛盾是截然不同的。

任何时候,其中的一方对于另一方要“溶入”这一关系中来都是十分困难的。

孩子夹在父母的矛盾之中,使耀子处于无法解决的痛苦煎熬之中。

这是一种“三角”关系。作为妻子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丈夫对自己的背叛。这种意识必然导致报复心理的产生。

但这样一来,最不幸的就是孩子。耀子已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要找到“父亲”出现在这个家中。

“你回来吧!为了贤一!”

耀子心中时时刻刻地祈祷着。这种心态和当初有了极大的改变。当时那种突然失去了丈夫所产生的性饥渴已经没有了。作为女人,性就像毒品一样。一旦中断了“定期”性生活的初期是极其痛苦的。而经过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截断期”,就会忘记这种欲望。

不是失去了这种欲望,只是忘记了。如果一旦复活,又会产生无可复加的欲求。

因此,现在的耀子不是产生了对丈夫的依恋,而是为了贤一而希望高原真的回来。

夫妻关系的恢复,夫妻之间的性生活的恢复,将会使人产生无尽的遐想吧。夫妻生活就是具有如此的魔力。

如果不能恢复的话,那么耀子将会和失去了对生活希望的痴人一样,生活将索然无味。

但无论如何耀子明白,理枝将永远从自己与丈夫(假如丈夫还会活着回来的话)的关系中离去了。从理枝听说高原下落不明之后的刹那间,耀子就明白理枝与高原不可能再恢复到“往日的情怀”了。

也许这样的年轻姑娘心中的浪漫希冀在熄灭之前还要保留一点点余温吧。

理枝的恋情必须有人来代替,心灵的创伤要有新的恋情才能愈合。

然而妻子则不是这样。妻子也可以有别的恋情,但这必须以包容对孩子的“恋情”为前提。

如果妻子与丈夫之外的男人产生新的恋情,那么孩子则有可能失去父亲,同时也会失去母亲。

结果耀子就成了被丈夫抛弃的孤身一人了。而且一旦失去了丈夫,贤一就成了她生活中的唯一了。

“隅谷死了,三枝和理枝已经失去了此行的目的了,但是我绝不能停止对高原的寻找。”

接到警方的通知后,耀子又一次地感到了孤独感。只有贤一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安抚她那冰冷的心。

也许当孩子真正能“救”自己之日,是确认丈夫死亡之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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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三枝和理枝从国外回来了。在发现了隅谷的尸体后的一两天里,他们作为重要的参考人被伊斯坦布尔的警方传讯了多次,那时他们就非常想回国了。

在隅谷的遗物中没有任何可以提示高原下落的线索。耀子得知他们回国的消息,是他们突然来家中拜访的那天。

“哎呀,你们打个电话的话,我一定会去羽田机场接你们的!”

那天耀子把孩子送到了幼儿园,刚刚打扫完卫生。她无意中打开大门时才看到了三枝和理枝站在了大门口。耀子看到他们时,不觉稍稍有些吃惊的样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才今天来拜访您。”

耀子感到理枝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那太累了,其实你们应该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拜访你们才对呀!”

“不,夫人。我们这次去,一无所获。另外,隅谷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吧?”

“啊,警察已经来过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不知道隅谷是不是真的知道高原的下落。不过你们两位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哇!”

耀子没有料到理枝会这么快回来,或是她没有料到她和三枝两个人一块儿回来。

“可不是,当时心里一点儿底儿也没有,非常担心。不过见到了三枝先生后我就多少放心了。”

当然理枝不能不提到三枝,说完她还向三枝看了一眼。对于自己走之前耀子一句都没有讲过三枝的事情,此时此刻理枝什么也没有说。然而耀子感到了三枝和理枝对自己的作法明显表示了不满。

“我们在雅典真是巧遇呀!”

三枝终于开口,对耀子讲了他和理枝在雅典如何相遇的事情。

“多亏了三枝先生,我们才平安地到达了伊斯坦布尔。”

理枝说完后,三枝又接着说道:

“可万万没有料到这次空跑了一趟,我正在失业,完全成了一只到处流荡的蝼蛄。不过,弄不好我还可能成为犯罪嫌疑人呢!因为好歹隅谷也是杀我父母的凶手,我完全有杀死他的动机。而且我不是还一直追他到了伊斯坦布尔吗?用警察的话讲,我这是有杀人动机。”

“当时我们都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理枝的口吻中有不满的口气。

“这可太过分了!”

耀子无意识地大喊了一句,她非常反感理枝把三枝说成“我们”。三枝的确有杀人动机,但理枝你和隅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嘛!而且你和三枝都在伊斯坦布尔受到了警方的盘问,不是也没有任何的根据吗?

(实际上你还是对高原藕断丝连。)

耀子在内心喃喃说道。

“好了,我都忘了给你们倒茶了!”

耀子连忙站了起来。自从他们进来之后,三个人一直就没动地方说了半天话。

“实在对不起了!”

耀子对理枝和三枝说了一句马上去了厨房。其实耀子的本意并不是打算怠慢他们,而是由于他们的突然到来使她一下子乱了方寸。而且对这两个人的“同时”到达心怀不满。隅谷死了,丈夫的下落几乎成了无望;而理枝又和三枝一块来,还用轻松的口吻把他们俩说成“我们”,这些事情都让耀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一来,耀子便认为这两个人是计划好了来让耀子生气的。正好她早上还把家里打扫了一番,否则让他们看到家中的杂乱说不定还会嘲弄她的。

作为一名主妇,如果把家弄得不像家,在日本就成了奇耻大辱。这时耀子便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理枝,不觉大吃一惊:她竞然没有化妆!她不是主妇,当然没有那么多家务事,为什么这个样子出门呢?

于是原本生着气的耀子更加气愤了。

(他们两个人昨晚一定是住在了一起,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是也与自己没有关系吗?可是——)

耀子一边冲着咖啡,一边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好香啊!”

从厨房里飘出来的咖啡不禁使三枝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空气:

“我不太喜欢喝咖啡,但我喜欢这种香味,所以就常常冲上几杯。一边闻着咖啡的香味一边可以陷入遐想之中。哎呀,瞧我,冲了这么好的咖啡我却说一堆这样的话……”

“不,没有什么……”

耀子刚说到这里就止住了话头。因为高原也常常这样讲。他总说他是为了闻咖啡香味才冲咖啡的。

高原的最后遗迹就是咖啡的粉末。耀子这会儿从咖啡中的香味似乎闻到了丈夫那熟悉的体臭味儿。

她突然看了一眼理枝。理枝的眼神似乎也沉湎在咖啡的芳香之中。似乎她也从中回忆起了什么?

耀子在看理枝的时候,心情又突然坏了起来。她在两个咖啡的杯子里各放了一块方砂糖,推到了两个人面前。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厨房里。

三枝和理枝不知道已经放了砂糖,伸手拿起了杯子。

“一块吗?”

理枝向三枝问道。她已经完全知道了三枝对咖啡的爱好。他对于每杯咖啡要放的方糖都和高原一样。于是三枝从方糖盒子里拿出了一块放了进去。

“不对,太甜了。”说完摇了摇头。

“哎呀,我不知道都放了。”

于是理枝把自己那杯递给了三枝,然后把三枝刚喝了一口的杯子端到了自己的嘴边。

一直躲在厨房里观察两个人的耀子看得清清楚楚,“果然!”

(这两个人的关系可不一般了呀!他们今天是为了告诉我他们之前的关系才来的!)

本来自己就对他们两个人心怀疑虑,这样一来彻底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使耀子近乎歇斯底里了。

“对不起,我弄错了,每一个杯子里都放了一块方糖。我这杯是新冲的。”

耀子在厨房向他们说道。

“不了,夫人。正好,我觉得口感正好!”

三枝不知道刚才那一切已被耀子发现了,他大声说道。

一喝完咖啡,三个人之间的话也就说完了。正好这会儿是午饭的时间了,所以三枝和理枝意识到不让要耀子为自己准备午饭,便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回去了。”

虽然他们这样说了,但耀子一句挽留的客气话也没有说。隅谷之死,使他们两个人找到了“结合”点。

三个不同的人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交叉,而且不久又要各奔东西了。就像天空的繁星一样,看上去是密集的一片,但实际上每一个星星之间相隔都是十分遥远的。

送走这两个人,关上了房门的时候,耀子才意识到那个共同爱过自己丈夫的女人将永远与自己无缘了。但是她也将从自己的“身边”带走三枝了。

不过三枝不是自己的丈夫,他不过是追査隅谷而偶尔从自己身边“路过”的一个人而已。

“结束了!”

耀子沮丧地喃喃私语道。理枝在追寻高原期间,她的心一直在悬着。因为理枝找高原的事情,实际上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争夺战”。

但理枝中止了这场“战争”。她不是失败了,而是失去了再与耀子“战斗”下去的兴趣。对手停止了战斗,但耀子还不得不一个人继续“战斗”。

带有丈夫体味的三枝也离自己而去了,他原本是与理枝毫无缘分的人。

“我回来了。”

这时耀子听到了门外有人说话,是贤一从幼儿园回来了。由于刚才的客人,自己都忘了去接贤一了。

——今后我就只能和这个孩子相依为命了吗?

如果自己一生都将只能和这个孩子生活下去的话,那一定是非常寂寞的。对孩子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他还有他的将来,对于他的母亲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生存,然而他却不会体会到这一点。

对孩子来说,单亲的生活也许不是不可能的,但母亲的生活意义要与孩子的必要保护混合起来的话,只能是母亲来承担。

“那么我这辈子就永远只和这一个孩子生活在一起了吗?”

不久的将来,这个孩子就会长大成人,并且最终要离开自己。这种由于“离子”而给母亲造成的寂寞和悲伤比起丈夫的背叛来说更为残酷。然而谁也阻挡不住这个现实的到来。

“妈妈,您在想什么?”

贤一看到耀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非常奇怪,便突然问道。耀子不禁心中顿生爱意,她用力地搂住这个小小的身子,尽情地用脸摩擦着贤一的脸。

高原在的时候,贤一就会大声喊叫着挣脱母亲的搂抱,但这会儿便乖乖地任凭母亲搂着。似乎他一下子懂事了,知道要安慰寂寞之中的母亲。

“小贤,小贤只有妈妈一个人了!我谁也不给!”

耀子把嘴堵在贤一那如同扇贝一般的耳朵边喃喃说道。

“刚才那个叔叔和阿姨是说了爸爸的事情吗?”

贤一又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一个叔叔和阿姨的?”

“我从幼儿园班车下来时碰见他们了,他们好像认识我。”

“他们说什么了?”

“嗯,说了,他们说我长得非常像爸爸。”

理枝也许不打算多说一句什么,但这句话对一个痴迷地等待爸爸消息的人来说是太残酷了!

高原已经死在伊斯坦布尔了。不仅仅这些,而且隅谷也被杀死在了那里。耀子的心中交替出现这两个人的影子。会不会是理枝追到了伊斯坦布尔而产生的错觉?耀子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是谁杀死了隅谷?”

如果是三枝杀死了隅谷,那便与耀子没有关系。

但是,真的没有关系吗?隅谷是撞死了高原逃逸的吗?而且是他抢走了高原的护照,并利用它逃往了国外。

高原一直用那本护照出国,一个从未见过他的人伪装成了高原。

也就是说肯定是另一个人杀死了隅谷,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从凶手直接下手来看,不一定是日本人干的。在国外,利用一名外国人杀死隅谷是一步高棋。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隅谷之死就与高原没有关系了,或者凶手就是高原身边的人。

“可高原到底是被谁杀的呢?丈夫不应当有这么恨他的人呀!”

耀子的这个念头向这个事件之外展开了。难道这样就会有一个结果了吗?

“妈妈,你的脸好可怕呀!”

贤一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正文 第十二章 林海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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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富士五湖一带非常安静。由于旅游旺季还没有到来,山岳、湖水、树木丛林显示着夏季即将“开幕”之前短暂的静谧。

六月天,由于梅雨期湿冷的衬托吧,伴随着五月的新绿和“连休黄金周”的大空闲,即将到来的、被称之为“夏季一亿人旅游”的前夕,任何一处旅游点都显得非常闲静。

但是由于今年梅雨期的过早到来,以致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准备旅行。于是罕见人影的大自然便显示了绝好的清静景致。

旅游旺季仿佛是都市的延伸与扩大。人与车的“泛滥”成灾破坏了大自然的宁静。而没有人烟的自然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自然”。这源于根本的自然是充满了神奇之美的境界。

位于东京都练马区的A女子大专的远足俱乐部的五名成员,乘着这夏季的清香灵静,打算探访充满了幽静的富士北麓的湖水和林海而来到了这里。

此时学校当然还没有放假。比起学习来,先进入这所结婚前的短暂的、受到约束训练的“新娘学校”,成了她们交友的场所。

她们从湖口乘坐了第一班公共汽车来到了这里。幽静的山麓顿时充满了纯真的欢声笑语。

她们今天的计划是探寻散在于富士北麓的溶岩洞穴后,再走一走青木原的林海。

当然在她们这个年龄时是充满了好奇心和冒险兴趣的。在来这里之前,她们前几届的同学对她们“谆谆教导”道:

“溶洞里的道路七岔八拐,弄不好就转了向,走不出来的!”

“去青木原?那里是著名的原始森林区。只要走进去,连当地人也有走不出来的!而且听说森林的深处到处都是死了的人的白骨呢!”

但这些恐怖的警告反而“煽动”起她们的好奇心,决意非冒一次险让这些前辈们领教一下“新新人类”的壮举。

她们准备了绳索和照明用具。但到了实地一看,这些洞穴都已被开辟成了旅游景点:灯光充足,上下都有“楼梯”,再也没有“冒险”的必要了。

虽然不是没有尚未得到管理的洞穴,但由于对她们来说的确是过于危险了,因此当地人坚决拒绝了她们进洞的要求。“要是不能进洞,那就去林海吧!”

她们执意来一趟非要体会一下冒险的滋味。于是便朝靑木原的林海走去。但她们一进到林海里便默不作声了。林木繁茂的参天大树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六月的太阳,完全成了昏暗的夜空一般,她们走的是一条游人们常常走的废道。

在入口处有不少游人,而且还有汽车从这里驶入。但林海中散乱的熔岩隆起地貌起伏剧烈,巨大的树根盘根错节、深深扎根于岩石之间,给人一种神秘的色彩。

熔岩的一侧长满了苔藓,时不时地还真可以看到一具具白骨。

但任何人都不说“回头”的话。虽然谁都在这充满了神秘气氛的林海中想逃到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但由于自尊心作祟,谁也不开口提出这个“建议”。

恐怖和虚荣心促使她们越走越远。

“听说里面有从未有人进去过的洞穴,去那里吧!”

不知是谁提了这个建议,胆怯的人又不愿让人说自己胆小,因此竞无一人反对。在这种场合下,男女都是一样的心理状态。如果有一个女性,男性会因她的胆怯不进而借机下了台阶,返出这恐怖之谷;而如果有一个男性,他也会为了“拯救”迷途的其他女性而“英明”地指出退却的种种理由,从而顾全了大家的面子。

但此时此刻全体人员都是女性,面子和虚荣心完全没有上述两种场合下的“理由”。

虽然大家都个个心惊胆战,却都战战兢兢地朝更深处走去。

“哎呀,那是什么?”

走在最前头的“领导”人小村叶子停下了脚步。

“叶子,怎么了?”

从后面跟上来的同伴也都吓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树根下是什么东西?”她指着前方一棵大树树根说道。

那根大树的树皮上有一块红褐色的鳞状物;树根下有一片地毯一般的苔藓。大家朝叶子指的再前边一点儿的方向望去,在树根下的确还可以看见既不是树根,也不是熔岩的一种物体。由于表面上覆盖了一层苔藓,所以猛一看如同地面的一部分一样,但其轮廓明显地有“人工”的痕迹。

“像是一只大皮包。”

“这里怎么会有皮包?”

“哎呀!”

“一块儿来看一下吧。”

但只有发出号召的叶子一个人朝前走去。她感到了一种不祥之兆,于是劝同伴们也一块儿前来壮胆儿。看到她向前走了,于是大伙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

比起向前走,大家更害怕的是那件“不明物体”。

“是皮包呀!”

叶子上前提起了那件物体。果然是一种公司男性职员常用的皮革文件包。

看上去扔在这里很久了,表面上已经生长了一层苔藓。

“是谁扔在这里的?”

“里面有什么东西?”

“空的呀!”

“好怪呀!”

她们相互看了看。如果是一只不要了的东西,干吗要扔到这种地方来呢?如果是皮包的主人因故来这里的,里面应当有东西的。

“干吗要扔在这里?”

叶子拎起来,口朝下倒了倒,突然从皮包里掉出了一块名片大小的白色卡片。另一个同伴上前捡了起来。果然是一张名片。

“写的什么?”

“高原浩一、XX商事、东京都中央区八重洲……”

“还真是公司职员呀!可他干吗把皮包扔在这里?”

“也许他就在这儿附近。”

于是大家从皮包上的苔藓联想了起来。

“妈呀!”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本来就是“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这一声尖叫仿佛是大家看到林海深处慢慢走过来一个浑身暗绿色苔藓、表情僵滞的“活鬼”一般,纷纷争先恐后向后退去。叶子将皮包一扔,大家就像听到了号令一样拼命朝入口处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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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长,有个A大专学校的女学生问公司里有没有叫高原的人。”

一名接了这个电话的部下不知如何回答便向安藤问道。

“A大专的学生?问高原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但这名部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好吧,我看看。”

于是安藤从部下手中接过了听筒。

“喂,我是高原君的上司,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对方要找高原接电话,看来并不知道高原已经失踪了一事。

“那么,贵公司是有叫高原的人了?太好了!”

对方兴奋地说道。

“太好了?什么意思?”

安藤怀疑地问道。由于他尚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高原已经失踪了的消息。

“是这样的,我们在一个地方捡到了一个皮包,里面有高原先生的名片,便认为可能是和他有关的人的皮包,但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是因为捡到皮包的地方呀!那不是应当丢东西的地方!”

“在什么地方捡到的?”安藤一下子紧张起来。

“是在富士山麓的青木原呀!而且是在密林深处。”

“你带着那个皮包了吗?”

“不,没有。因为害怕就扔在那里了。我们觉得皮包的主人也许就‘在’附近。”

“那是什么样的皮包?”

“皮革的,是男士用的那种公文包。”

“里面只有名片吗?”

“大概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吧。反正当时我们特别害怕,也没有仔细看。”

“你记得皮包的准确位置吗?”

“那倒不太准确,不过可以找到。”

“麻烦你一下,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地点?”

“那么,高原先生不在吗?”

这名女大学生似乎不大想和接电话的人谈下去了。安藤也认为最好暂时不告诉她高原已经失踪了的事情。

其他科员们都在埋头自己的工作,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高原君外出了,我想那个皮包和他本人没有什么关系。等他回来后我再问问他。那么你是不是告诉我捡到皮包的地方?而且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也请不要报警。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去人到你们那里。”

安藤认为,在这个阶段必须打消这个女大学生的好奇心理,而且这件事也不能让高原的妻子知道。

幸运的是看来这个大学生并不知道高原浩一被车撞后被肇事者拉到什么地方“处理”掉了。在这个各种信息如洪水泛滥的每天里,既使她听说过也会早早忘记了的。

长时间失踪的部下终于又有了线索。安藤问了这名女大学生的姓名和住址,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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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子对高原的生存已彻底绝望了。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几个月没有消息还会生存在这个社会上。

开始认为他也许“躲”到了国外,然而确认了是隅谷抢走了他的护照后这线希望也破灭了。

由于受到了这个打击,耀子的记忆力受到了损伤,她仿佛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耀子认为丈夫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如果被凶手藏到了什么地方,那一定是一般人永远难以发现的地方。

她不再期望丈夫回来了。就算是有这种期望也无济于事,但她还是希望起码能够找到他的尸体,亲手埋葬他。虽然仅仅过了六年的婚后生活,但他们毕竟爱过,并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个叫贤一的孩子就是他们爱的见证。

在无数对人间的家庭组合中,有相互不同的形式和选择,这都是有缘无分的缘故。

为了一个爱和为了善始善终的家庭形式,那就必须把丈夫的遗体找到。用自己的手安葬在自己的土地上。

“下一步我应当考虑一下贤一和我今后的生活了。”

耀子在清醒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结婚前的恋爱中,而且在没有贤一的新婚时期,两个人曾发誓“死也要一起死”。

“如果你不在了,那么我也就没有了生存的意义”当时也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如同夫妻不可能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一样,死亡的时间也不尽相同。一方死后,很多时候另一方也在“坚持”着活下去。

失去了配偶,失去了亲子,家庭还可以以“残缺”的形式存在下去的。追随丈夫的“殉情”者极少,但也不是没有耐不住对丈夫的思念而自杀的人。为了孩子而活着的另一名亲人,则必须活下去。尽管这是一种残酷的生存。

男女之间的爱是浪漫的,但一旦有孩子的“介人”,热恋中的山盟海誓就必须在以孩子为中心的现实中经受考验。

有了孩子,就可以第一次真正地理解人的感情了。爱与恨,幸福与不幸福,欢乐与悲伤都可以通过孩子诠释人的原点和本性,发现人类的悲痛之根。

“尽管这样,我也要弄清高原到底死在了什么地方。”

这是耀子的疑问。由于在名古屋发现了隅谷的汽车,那么从东京到名古屋之间的地方就成了最可疑的地方。但虽然说是“之间”,不过仍然在云雾之中一样,完全不得要领。

而且也不是完全排除了高原是自杀的可能,但自杀的地点以及被埋在了什么地方,唯一的见证人只能是隅谷。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站在隅谷的角度会埋在什么地方也是毫无线索。由于隅谷已经死亡,也无法向他本人询问了。

正当耀子对找到丈夫遗体也将要失去信心的时候,丈夫生前的上司安藤科长打来了电话,说有人在富士的青木原林海中发现了像是高原的遗物。

“我想先和夫人联系一下,然后再求助当地的警方査找,不过您可以决定一下到底怎么办,因为还是没有高原君的下落。”

安藤有些遗憾地说道。他的妻子也是去年因病去世了,因此口气中也带出了伤感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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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枝孝夫从伊斯坦布尔回来之后就仿佛大病了一场一样。他满怀信心地追到了隅谷,却得到了这么个结果,完全像一个失去了目标的游客一样顿时索然无味地伤感。

由于隅谷之死,对他的仇恨一下子消失了。这仇恨引发的燃烧一直推动着他追到了伊斯坦布尔。而由于隅谷之死,这熊熊的烈火忽然一下子熄灭了。

尽管如此,一直到回国之前,他还多少有些“余热”,那就是对“谁杀死了隅谷”产生的疑问。然而一旦回到了国内,这仅有的一点“热情”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自己的仇人是隅谷,是他逼死了自己的双亲,隅谷被谁杀死的与自己无关,被隅谷欺骗、仇恨他的人不在少数。也许是他们当中的什么人和自己一样追到了伊斯坦布尔报了仇、雪了恨。如果是这样,难道不是“同志”吗?

“凶手”在作案前给隅谷的饭店打来了电话,这一疑点还没有弄清。三枝也对这一点并不特别在意,因为毕竞隅谷是死了。

回国见过耀子后他再没有见过理枝。在伊斯坦布尔的饭店里两个人的确共度过良宵,但他的心底里还存有进一步发展的障碍。

他感到和理枝在一起的时间仿佛很久了似地,但实际上仅仅是从雅典到伊斯坦布尔的三四个小时而已。在回国的途中的飞机中就不应当计算在内了吧。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三枝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理枝的感情漩涡之中。他无法抗拒自己的意志,在伊斯坦布尔和理枝共度了感情剧烈升华的那一步。

但他从感情上仅仅是那一夜而已。

在当地,为了配合警方的调査,他多逗留了一两天,而随后与理枝之间便产生了障碍。

理枝是个年轻漂亮,对男性绝对有吸引力的姑娘。那天晚上三枝也尽情地体味到了一个成熟的女人对盼望已久的男性的贪婪癫狂举动。使他意识到人间竞有如此美妙之事。那成熟而羞涩的裸身,在自己的“耕耘”中尝到了令无数男人为之倾倒的销魂一刻。

而且理枝非常懂得男女情爱的技巧,因此三枝那年轻的肌体也饱尝了理枝的“鲜美”。那一夜间,使得三枝不断地一次次产生独占理枝的欲望,一次次地征服了理枝。

而理枝也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魅力,使得三枝次次就范。然而,正是这些使三枝陷入疯狂的爱意举动过去之后,使他冷静时意识到其中与爱有着明显的差别。也许这种意识是一种误解?是双方对爱的不同理解吗?

也许男女之间的爱不过如此。因此被人们称之为“爱的初期”。三枝也陷入了对理枝的“狂爱”之中。他一生中总会遇上理枝这样的女人的。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但他又理智地考虑过:用自己的这种欲望贯穿理枝的防御到底好还是不好?她正希望得到男人的爱怜和耕耘。要是三枝提出和她结婚也不会有多大的障碍。

目前三枝正在失业之中,但他相信如果自己想工作是完全可以找到理想的岗位的。也许理枝会是一个好妻子。她已经不是处女了。虽然这一点有些令三枝遗憾,但三枝明白,正是自己的出现,才使理枝痛下决心,与“前男”断绝感情的联系,执意投入到自己的怀抱中来。而且据观察,她的那个男人是高原。与三枝相比,他的身体显然不再会受到年轻姑娘的向往。当然从经验上来讲,他又具备“勾引”涉世不深姑娘的法宝。

双方摒弃“前嫌”,善待现在和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美满的家庭的吧。这个预测不能说会有多大的误差。然而三枝的心却“挂”上了“制动”,它与吸引他的巨大漩涡产生了剧烈的摩擦。那么究竞是什么使他产生了这种“制动”呢?三枝没有感到理枝是“为了自己的女人”。她不是为了自己而和自己相遇的女人。难道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过于短暂了吗?如果这个印象异常鲜明的话,难道不是任何人都要想一想对方是不是“为了自己才出现”的异性呢?

一直在审视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三枝此刻豁然开朗。他意识到自己心中早有了一个妻子的标准,而理枝的出现晚了一步。或是她在自己的命运中必然要晚到一般。

尽管这两者之间几乎是没有多长的间隔时间,但由于理枝是“后来”的,所以三枝先入为主的印象起了作用。

如果是理枝先到一步的话,也许三枝还会有“她是为了自己而出现的女人”这一感觉。然而理枝无论如何是晚了一步。与其选择“第二位的女人”,当然不如选择“命中注定有缘”的女人。这便是在三枝的激情过去后欲“急流勇退”的根源。那命中注定的人是谁?当三枝第一次搂抱着理枝时,他的脑子里晃过了耀子的身影。他搂着理枝那白如凝脂的裸体陷入激情的冲击时,突然感到仿佛身下是耀子。

高原耀子已为人妻,而且还有了孩子。但三枝第一次去拜访时,失去了丈夫的耀子却深深地打动了三枝。

难道是失去了丈夫后可以令男人产生一种怜悯之心?耀子也不是那种将悲伤言于表面的女人。但她那内心深处的悲痛使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产生一种“英雄舍身救美”的气概来。

三枝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一切。只“见”过娼妇的三枝把女人看成是在男人的冲击下会发生娇声和扭动、以使男人产生更强烈的占有欲的动物。

女人没有思想。她们断绝了过去,可以全身心地为目前对她们最有影响力的男人奉献一切。完完全全地彻底奉献,毫无伤感和悔恨的奉献。

不仅那些娼妇如此,任何一个女人都具有这种共通的本性。例如:这个理枝,在寻找自己的恋人的途中就可以毫无保留地彻底献身于自己。理枝不想讲明过去的事情,但非常明显,她正是由于热烈地爱着高原才万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寻找高原的踪迹。这是她无法隐瞒的事实。

对于理枝来说,高原意味着什么?她真的是那么爱高原吗?而在她“爱”了三枝后还爱高原吗?

男人无论和多少女人做爱都可以全情投入。而女人也可以以爱的名义与许多的男人做爱。而恰恰是这种“爱”的名义美化了单纯的性的本能。

难道爱就这么廉价吗?难道一个女人可以在性的本能驱动下可以像蝴蝶一样随意和任何一个男人发生如此真情的爱吗?

不伴有爱的性的交合难道可以像随意关闭、开启的电路一样随时产生同样的激情吗?这太不可思议了。因此三枝认为,女人如同一只只能提供性的服务而没有思想的动物一样。

男人也可以像动物一样满足女人的性欲,而他可以执著地爱一个女人而不惜动用杀机。男人对爱和欲望的转变与女人有着天壤之别。女人必须依赖有经济力量的男人,因此女人可以随时随地傍住“现在”的这个男人,这是她们的一种“习性”使然。

因此女人顺应环境的力量是相当强的。男人则必须努力改变环境。一旦由于无法改变环境而导致自己败北也不会“低头”,这样的实例举不胜举。

三枝也有过好几次与爱擦肩而过的经历。而且也都是女性主动对他的追求。她们在三枝的身边喃喃私语着“我爱你”时,也都彻底、奔放地与三枝做爱。

但三枝一想到这些女人也许对每一个发生这样关系的男人都发出过如此撩人魂魄的话时便提不起兴致来。

他认为女性是相当的利己主义者。他之所以选择海员这个职业,就是希望在世界各地的港口中去寻找能为了自己而生的那个她。

很明显,高原耀子并不是“三枝的女人”。她已为人妻,已为人母,只是丈夫下落不明。

这样的女人不应当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女人。尽管这样,在三枝第一次见到耀子时,心中还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男人对女人都有一种企图深入对方内心深处的好奇心。有下意识者,也有无意识者。也许无意识这样做的男性更多一些。

男性的本质是浪漫的。他们在外表上要做出“力拔山兮”的样子,但在内心深处还是对女性充满了美好的憧憬的。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自己的女人”时,足以令三枝惊愕不已。他不能允许她成为“自己的女人”。然而在事实上耀子没有想到更多的不便,便托他去寻找自己的丈夫。

尽管这样的事情情有可原,但这并不表明耀子“接纳”了三枝。

但是三枝却误解了这个信号,认为她“就是我的女人”。耀子请他去寻找失踪了的丈夫的下落,使三枝更加确认耀子对自己已有心仪。

这是因为她没有了丈夫,而借让自己寻找她的夫君来探查自己是不是“自己的男人”。

因为自己的丈夫没有了,她要“了解”一下三枝是不是能“成为自己的”男人。

“高原耀子在了解我。”

三枝“聪明”地发现了这一“秘密”。

他第二次拜访了耀子。但是没有了理由。现在想起来这是他犯的一个“错误”:他和理枝一块儿去耀子的家时,在耀子的眼睛中分明流露出了“你们在伊斯坦布尔已成就了‘好事’”的眼神。

在耀子的面前,三枝认为与理枝一块儿去看耀子是件尷尬的事情。但这次去只是见了一面。一旦高原之死确认无疑了,三枝就决定加强“进攻”。

这是一种利用他人的不幸而达到自己目的的心理。

“就是没有理由也不要紧。去见见她。她是我的女人!”三枝反复地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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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枝回国后每天也是过着无聊的生活。她和三枝一块儿去过耀子的家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三枝。就是想见,他也没有联系过自己。自己也没想过要去找他。

在伊斯坦布尔那令人销魂的一夜,仿佛是一场梦而早已烟消云散了。而且和高原的那些日日夜夜,更像远古的梦一般逝去了。和高原那一次次情爱激荡的过程,也仿佛是自己看到的一样,不敢相信那曾是自己和他的所作所为。

与高原爱情的余韵,在与三枝的爱合之中荡然无存了。就像吃了无数次的美味佳肴已经全都吸收到了体内而无法长久留香一样,自己和高原那历次的爱意情事只是在一夜之间便被三枝“蹂躏”得彻底“摧毁”了,她感到三枝“驶过”自己的印痕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体内。

然而这条印痕好像从未有过似的,现在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当时那如醉如痴、近乎疯狂的做爱已经一点一滴都回忆不起来、感受不到了。

理枝对于女人这种冷酷的结构感到吃惊。

高原的生存可以说是彻底没有希望了。理枝认为隅谷死的时候他也死了。而在自己心中的高原则更是早就死了。

在确认了隅谷和高原死亡了的那个晚上,理枝对三枝以身相许,与其说是自己“允许”了三枝,倒不如说是自己有了这方面强烈的需求更合适吧。也是为了在自己的身心里彻底除去高原的“痕迹”。

父母对女儿几天时间就从国外回来一事感到非常惊讶。同时敏感地意识到这次女儿出国回来后心境有了复杂的变化。

肯定是通过高原的事情才发生了这个变化的,对父母来讲非常高兴。

在不知道女儿和高原相爱期间,他们非常希望为女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友。但是现在他们认为只要能使她对高原死心的人,只要不是罪犯或家族有不良犯罪倾向的男人就行。

反正只要把女儿从这种畸形的婚恋中拉出来就行。所以理枝的父母吃惊的是这次女儿出国也许受到了什么创伤。

理枝像卸下了心理的压力一样,在与父母的高度紧张和解后陷入了严重地疲惫不堪状态。

在这个时候,理枝的朋友来看她了。这是一个和理枝在同一所大专和同一个爱好俱乐部的低一届的同学,叫小村叶子,她人非常活泼、好动。由于叶子的到来,家中响起了久违的理枝的欢声笑语。

她的父母也非常高兴小叶的到来。目前对理枝最重要的就是明快的、青春的笑声。这是治疗她伤痛的最好“药物”。

“我说前辈呀,明天是‘禁止登山’解禁的第一天,‘旅行爱好部’的人要去富士山。”

她们聊了一些别的话题之后,叶子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啊,上山了吗?”理枝也问了一句。

叶子是这个“旅行爱好部”的负责人,知道不少登山的事情。今年由于天气不好,山上还积了不少雪。

在这个时候和一伙年轻姑娘登山是件冒险的事情。

“嗯,没有去富士山,去青木原和熔岩洞穴了。”

“那种地方是不是特别容易迷路呀?”

“要是别离开行人的道路问题不大。不过那天弄得大家心情不好。”

“有你还能这样?”

“别提了。那天先去了溶洞,但都弄成旅游景点了,一点没有原始味儿,于是我们就去林海了,在那儿出了点儿事儿。”

叶子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怎么了?”理枝好奇地问道。

“发现了一件好像是自杀的人的遗物。”

“发现自杀者了?”

“没有找,也许有的,但因为闹得大家心情非常不好,就没有找下去。”

但她没有说自己和女伴们惊慌失措逃出来的过程,她认为那样太“栽面儿”了。

“是什么遗物?”

“皮包。就是男人们常用的那种公文包。好像扔那儿好久了,都长苔藓了,但是一个用了不少年的皮包。”

“知道是谁的吗?”

“里面就有一张名片,我们按地址打了一个电话。咦,挺怪的。”

“怪什么?”理枝越发感兴趣了。

“有那个名片上的人,但对方好像不让他和我们直接讲话,是他的上司来接的电话,他说是有那个名片上写的人。”

“那么皮包里有名片,皮包就是名片主人的了?”

“也许吧,但是又不一定,反正是接电话的人说的。”

“那你就直接问嘛!也许是别人的名片放在皮包里的呐!那自杀的人就不是皮包的主人了。”

“那也是。”

叶子突然不安起来。

“名片写的什么名字?”

“这个……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叫‘高原’什么。”

“高原?!”

理枝的脸色突然一变。由于父母不在身边,她非常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叫‘高原浩一’?”

对理枝来说,“高原”这个名字只能是“高原浩一”。

“对,是这名字!”

叶子激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可你怎么会知道呢?”

叶子奇怪地看着理枝。

“我认识的一个人叫这个名字,是被一个叫隅谷的搞经济诈骗的人用车撞了后失踪了。”

“啊,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恐怕她不怎么看报纸吧,理枝认为如果告诉她一个叫隅谷的人在伊斯坦布尔被杀的消息的话,也许她会记起来。

“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在那个发现了皮包的地方也许埋着那个叫高原的人呢。”

“也许吧。”

于是叶子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那么,那个叫高原的上司怎么讲这件事情的?”

叶子紧张地歪了歪头想了想,没有作声。

“我不想为难你。那么你给他的公司打过电话后又怎么样了?”

“我们把发现皮包的地方告诉他了,就这些。”

“皮包呢?”

“因为我们觉得那个皮包太晦气,就扔在那里了。”

理枝想尽快结束谈话似的连忙对叶子说道:

“叶子,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趟那个地方?”

“干吗?”

叶子听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其实我认识那个叫高原的人,而且我也想尽快告诉他的夫人。”

“啊?你认识他呀!不过公司方面也许会通知他夫人的。”

“你们发现那个皮包并给高原的公司打电话是什么时间?”

“是6月29日!我们回来的第二天就打电话了。”

今天是7月3号,理枝想了想。这么说来,耀子应当得到这个消息了。可为什么她没有和自己联系呢?

自己为了寻找高原都去了一趟国外。可现在发现了高原的遗物却在国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枝感到不可思议。去国外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初她也不认为一定会有什么结果。而且这个行动更多的是出于个人的感情。

“反正得给他夫人打个电话。”

于是理枝让叶子坐在那里,自己去打了电话。但是耀子不在家,电话铃响了半天没有人接。她出门了?理枝越来越觉得奇怪了。

(对,再和三枝联系一下吧!)

三枝和高原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三枝察觉了高原是理枝的前任男友。而且俩人都是通过耀子这个共同的“起点”在追査隅谷下落的过程中在国外相遇。关于高原的消息,除了和三枝联系外没有别的办法。

理枝这次终于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找三枝了。理枝记起了三枝的电话号码。此时此刻她又想起了让自己大为动情的“伊斯坦布尔之夜”,不禁两颊绯红。她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拨动了那个电话号码。

一个中年管理员模样的女人来接电话。

“三枝先生不在家。”

对方生硬地答道。

“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似乎对方要挂断电话,理枝连忙补充问了一句。

“三枝先生旅行去了。”

“旅行?去哪儿了?”

不会又出国了吧?

“去什么富士山了?”

“富士山!”

理枝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

“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昨天一大早。”

“和谁一块儿去的?”

“不知道,我又没有专门盯着人家!”

理枝手拿听筒呆呆地站在那里。耀子不在家,三枝去了富士山,难道这是偶然的吗?

(如果是偶然的呢?)

“喂、喂!问完了吗?我挂了啊!”

从听筒里传出来了对方不高兴的声音,理枝连忙道谢后挂断了电话,然后回到叶子身边。

“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呀!”

叶子看到理枝表情的变化不禁大声问道。

“叶子,求求你!”

“怎么啦?你说吧。”

“我想求你带我去一下发现高原先生皮包的地方。”

正文 第十三章 食人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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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的下午5点左右,高原耀子从安藤那里得知了在富士山麓的青木原森林里发现了好像是丈夫的遗物的皮包的消息。

从安藤在电话里描绘的皮包的样子,倒是像丈夫失踪的那天早上出门时带着的皮包。

“是去那里旅游的女大学生报告的,听说皮包里装着您丈夫的名片。”

“要是那个皮包,那肯定是我丈夫的。皮包在科长先生那儿吗?”

“不,那几个学生认为不重要,就扔在现场了。因为只是一个皮包,也倒没多大事情。不过,夫人要去看一下吗?”

“地点明确了吗?”

“我向那个学生认真地问过了。如果您想要去,我也陪您去。但不过是发现了皮包而已,您不要往坏的方向考虑。”

安藤安慰般地补充了一句。

“您那么忙,这件事还要麻烦您跑一趟。”

耀子万般无奈,只能请安藤帮这个忙。同时她也意识到丈夫的不幸即将被证实了。而她又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事实”,有安藤和自己一同去,这样多少还会壮一下胆子。

丈夫自从失踪之后,公司的人马上对自己疏远了许多,只有这个安藤还是依旧对她有求必应。

从公司送还丈夫的“遗物”后,安藤也来过一次。他坚持说丈夫的“社籍”没有被除名,因此还要将送来的“遗物”带回公司。

对于饱受了冷遇的耀子来说,安藤的到来给了她以极大的温暖。后来他又来过几次,不断地鼓励她,安慰她。

安藤的妻子于去年因病去世。夫妇两人也没有孩子。为此,安藤的好意多少分担了一些耀子的寂寞。

高原的生存几乎是绝望的了,但因为安藤的协调,每月还依然给耀子按月发放工资。

“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请尽管对我讲”。

安藤常常安慰耀子。耀子并没有提过什么要求,但由于常常得到安藤的好言安慰,所以耀子的心中积聚了对安藤的感激。

由于耀子对理枝和三枝的“接近”,使得耀子决心和他们“分手”,同时从心理上“接近”了安藤。尽管说是“分手”,但在耀子的心中只是自己的打算;实际上从那两个人从伊斯坦布尔回来后一块儿来看她的时候,耀子就意识到自己将和他们的人生轨迹发生分歧。

从另一条道路来的一个“来者”,在与其一瞬间的“接近”后又立刻分手了。

虽然“交叉”的时间非常短暂,但耀子却意识到自己和三枝有了感情。只是这个感情没有能再进一步发展下去就被理枝夺走了。她夺走了自己的丈夫,又从自己的手中夺走了三枝。

这个事情看上去像是“抢劫”,但自己的丈夫和三枝两个人毕竟在本质上有所不同。

于是这三个人之间便无法建立“友情”了。理枝对耀子来说有夺夫之恨,而三枝也离她而去。在这种状态下,只有安藤是她唯一的寄托。

对安藤这个人耀子早有耳闻。高原曾经多次谈到“多亏了上司的关照”一类的话。言语之中流露出他对安藤的感激之情。

仅仅这些,就使得耀子在面临巨大压力时对安藤产生了极大的依赖。

耀子和安藤通过这个电话后,便査看了一下富士五湖地区的地图。

耀子找到了要去的地方,口中不禁惊讶地念叨了一句:

“原来如此!”

她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青木原的森林是一大片极容易迷路而无法走出来的原始森林。难道不会成为肇事者隐匿被害人尸体的绝好场所吗?

特别是这个地理位置正好位于东京和名古屋之间。耀子看看地图,便明白了那是一片人迹罕见、交通不便的原始森林。

从东京走高速公路的话,可以从河口湖的终点处的高速公路出入口进入139号国道;开车约两个小时便可以进入那片原始森林。隐匿好尸体后,再沿同一条国道便可以从富士山入口进入东(京)名(古屋)高速公路。隅谷一边物色弃尸的场所一边可以向名古屋放心驶去。

作为凶手的心理,上述推理应当是一个比较合理的判断。

在这个问题上,隅谷完全可以实现化妆成高原逃向国外。他这点“智力”还是有的。为了防备万一发现高原的尸体,他还会采取除去高原一切的身份证明的手法延缓警方对此案的侦破。这样一来当警方发现死者才是真正的高原时,已经为时过晚。

这是一个危险的赌注。但他在这个狭窄的日本小国别无选择,隅谷身负诈骗罪和肇事逃逸罪,加上他有可能隐匿了伤者,很可能再加上一条故意杀人罪。

隅谷在赌博,然而他最终成功地逃离了日本。他被何人所杀虽然是个谜,但至少已经非常清晰地暴露了隅谷的一系列“足迹”。

当耀子整理行装打算去青木原时,三枝打来了电话。她没有问三枝为什么事情打来电话,便告诉他因为发现了丈夫的皮包而要去一趟青木原。

“夫人,我也一块儿去行不行?”他听完之后突然问道。

(如果他也来,我会更踏实一些的。)

耀子刚要答应,突然在眼前又浮现出了理枝的身影。三枝要来,肯定理枝也会和他同行的吧,因为理枝肯定是爱三枝的。

理枝曾经是那样痴情地爱过高原,以致高原都想过要与自己分手,再和理枝结婚。

而今天理枝要和新的恋人来“确认”过去的恋人,这对死者来说不是太残酷了吗?而且三枝已经成了与自己无关的人了嘛!

“不,这件事对三枝先生来说是没有关系的,请为了理枝小姐的将来多想一想吧。”

耀子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干吗提起理枝小姐?”

三枝有些尷尬地问道。耀子认为自己达到了目的。

“反正我这是好意。”

三枝似乎明白了什么,挂断了电话。耀子认为他不会真的过来,但觉得也没有必要再嘱咐他一遍。

当前重要的是要给娘家打个电话,要“安置”一下贤一。

而另一方面,三枝对耀子的态度发生了突然的变化也迷惑不解。从口气上完全是对局外人的意思了。

“也许她看出了我和理枝的关系了。”

他认为只能是这个原因。但为什么会使耀子这么生气,三枝还是一头雾水。

“如果这样一来,就是高原耀子已经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了,这是因为她嫉妒我和理枝的关系。”

三枝从男女两性的交往关系上进行推测。

“要真是这个原因,那明天这事儿还真去一下不可了。无论如何我也要确认一下呀!”

他已经从刚才的电话里打听到,明天一早耀子要从新宿乘头班火车出发。如果自己早早地到达站台,不就可以“抓住”她了吗?

三枝决定“强行”和耀子一块儿去青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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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富士山西北方向的青木原原始森林,在行政管辖上,大部分地区隶属山梨县西八代郡上九一色村,另一小部分位于南都留郡足和田村和鸣泽村。

这片原始森林生长在从富士山中喷发出来的火山岩桨上,十分茂盛。面积据说有60平方公里,人迹罕见。因此有人预言,如果开辟成一旅游景点,一定会有巨大的经济效益。

因此,有不少公司几度试图把外部的文明“引进”这片原宿森林,甚至打算一直引到非常深的密林深处,企图达到最佳的旅游热点。

据当地的向导讲,除非想死的人才可以走到密林深处,否则一般的人是无法领略到密林深处的绝美境界的。

一大早从东京乘头班火车出发的高原耀子、三枝和安藤三个人,在富士吉田下车后又乘上了一辆出租汽车,于上午10点左右到达了富士风穴入口处。从国道步行至风穴入口处要10分钟左右。

“旧的小道有好几条,但由于几乎没有人走过,所以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和蔼的司机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对他们三个人说道。

“听说密林深处到处都是死人的白骨,可到底有多少?”安藤漫不经心地样子问道。

“听警察说,至少有200多具尸体呐!是他们与消防人员、当地的青年志愿人员箆头发似地扫荡了一遍才弄清的。但一具尸体也没有发现,因为很多白骨已经土化了,和熔岩分不清了。”

于是高原耀子想:如果高原真的死在了这里,那也会白骨化了的。

“因为返回的公共汽车很早就没有了,所以请注意一下时间。”司机叮嘱后便开车走了。

由于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汽车很少。这辆车一走,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听到了只是各种鸟叫的声音。

“要是把发现皮包的女学生带来就好了。不过因为她们有课来不了,而且我都问得很详细了,我想会找到的。”

安藤对其他两个人说道。尽管在硕大的原始森林里找一个皮包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难,但安藤看上去非常有信心。

而且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个皮包对那几个女学生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把她们叫来一块儿找,也许什么都找不到呢。

当耀子在新宿等安藤时,向他介绍三枝说“他是自己和丈夫共同认识的朋友”。由于她认为在这种场合下三枝与隅谷没有关系,因此她也没有更多谈及。

“那几个女学生走的是这条道。听说是看到了风穴之后才进去的。”

这条道相当窄,是穿过风穴后通向密林深处的。这条道起伏不平,但路迹清晰,看来不至于迷路。要是开车也可以开进来不少呢。眼前就可以看到有好几条浅浅的车胎印迹。

喜欢开车的人看来不光喜欢走平坦的大道,似乎也愿意走一走没有人走过的地方。

随着他们的深入,森林的密度也越来越浓了,中途还可以看到好几条岔道,看样子通向更深的地方,车胎的印痕也终于看不见了。

由于熔岩的流动造成了这条道路的坎坷不平,加之大树的裸露的树根盘根错节,汽车行驶下去非翻车不可。

“就是这一带了!”

在密林中走了大约30来分钟后安藤停下了脚步说道。他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打开了笔记本,好像他在笔记本上画了女学生介绍的地形。

头顶上被各种树木的浓密的叶子遮住了阳光,地面上的熔岩和树根由于苔藓的“铺盖”而分不出来了。在这潮气凝重的密林深处,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寂静,仿佛地下长眠着许多具白骨一般恐怖。他们停了下来后,立即感到身后一股瘆人的寒气。这是由于原始森林的千百年来“沉积”的冷气和心理上的恐惧形成的寒冷所致。

唯一可以使人感到并非处在地狱的是那些明快的鸟叫声。除了罕见的鸟叫声外,由于密林中鸟儿极多,因此叫起来常常是许多鸟一起叫,以致分不清这些都是什么鸟了。由于这会儿时间还早一点儿,因此森林中的鸟叫非常热闹。它们在树枝上欢叫着,飞来飞去。由于森林中树木品种繁多,所以鸟的品种也不在少数。

“有什么记号吗?”

耀子向四周看去,仿佛这一切都是一种树木、一个绿色,其他什么也分不清楚。

“不,没有留下特别的记号,也没有明显的特殊标记。她们说从风穴向里边走约30分钟的地方。我们的步速和学生们的差不多,所以不会弄错的。大概就在这周围了。”

“这条道也不会弄错了吧?”这次三枝又问道。

“我和她们确认了好几遍。青木原没有更多的道路,而且从风穴往南的路只有这一条,不会弄错的。”

安藤非常自信地说道。如果道路没有弄错的话,那么时间还是挺富裕的,要是仔细找不会找不到的。

“会不会被其他游客捡走了?”耀子又问了一句。

“不会的。在这种地方捡东西会让人认为会沾上什么晦气的。”

“不是的,因为巳经坏了,不能再用了,但会不会捡走交到警察那里?”

“当然会有这种可能性的。如果我们找不到再回去问一下当地的警察吧。但我看一般的旅游者不会来到这个地方,所以大概不会的。”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搜索着向前走着。

“啊!”

“在那儿!”

“是那个!”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声喊了起来。在裸露着一大块熔岩的岩石旁边,一个皮包样的东西扔在了那里。

如果不注意看还真很难发现。由于上面长了一层苔藓,所以几乎和地面的颜色是一样的。不过由于巳经有了思想准备,所以毕竞看出来它的外形有“人工”的痕迹。

三个人连忙赶了过去。这是一只皮革的公文包。

“夫人,是它吗?”

安藤捡起来确认般地向耀子问道。耀子接过皮包,仔细辨认后确认这是自己丈夫使用过的皮包。形状、材料、做工、使用的程度、手摸的常用部位及风吹雨淋的经历,可以看出是高原每天带着它上下班的。

耀子两眼直盯盯地看着这具阴冷的皮包,仿佛闻到了高原那热悉的体味一样。

“怎么样,是高原君的吗?”

安藤问道,耀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想说出来,但却发不出声来。

“那一定是高原君的了。”

安藤像为了慎重起见一样又说了一句。

“没错,它的确是我丈夫的。”

耀子终于可以发出声音来了,而且不知不觉地从眼中流出了两行热泪。几个月以来,终于“看”到了丈夫了。她仿佛拥抱着丈夫的身体一样紧紧地把这只皮包搂在怀中。

皮包的阴冷,通过衣服传感到耀子的肌肤,她认为这是丈夫遗体的阴冷。

(你在这里好寂寞呀!)

耀子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刹那间,她仿佛感到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和丈夫在一起,其他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一般。鸟叫声也一下子突然消失了。连风声也听不见了,一种空白的极度寂静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心。

“夫人!”

耀子突然听到了安藤的声音。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紧紧地抓着安藤的手腕。

“夫人,您不要紧吧?”安藤担心地问道。

(我这是怎么了?)

刹那间,失去了自我的耀子仿佛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我们还是稍稍休息一下吧。”

三枝连忙补充了一句。耀子这时也感到了一阵阵头晕。

“不,不必了。”

耀子靠着安藤身体的支撑渐渐地恢复了体力,这时才突然感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态了。她慌忙离开了安藤:

“对不起,我一下子感到特别累。”

耀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在她抓着安藤手腕的一瞬间,仿佛被丈夫搂抱一样,她陷入了一种幸福的感受之中。这是和丈夫一样有力的身体。也许安藤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时她已经把安藤的面容当成了丈夫的模样。

“那您这样行吗?”安藤担心地又问了一句。

“没事儿,真的不要紧。”耀子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低着头说道。

“要不我们再找一找里面?”

三枝为了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从中插了一句。耀子听到这句话,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打开了皮包。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那个女学生说的名片也不在了。

“夫人,您丈夫平时都在皮包里放什么东西?”安藤问道。

“因为我也从不打开看,所以我想也就是些公司的文件和上下班路上看的书什么的吧。”

“可里面什么都没有哇!”

“也许被肇事的凶手扔了。”

“这是为了不让警方査明高原君的身份。这么说,高原君在这附近……”

安藤用复杂的眼神向四周看了看。

“要不我们先在这儿找一找?”三枝提议道。

“那样做是不是很危险?我们不熟悉这儿的地理,胡乱找的话,也许会迷路的,还是报警的好。”

安藤慎重地对大家说道。

他们最终又按原路走出了林海。他们打听了一下,本地的派出所位于本栖湖畔。但他们决定还是向富士吉田的总署报案。

因为要大致进行一下搜査需要不少人手,所以实际上要真的进行的话也要等明天了。只找到了一件数月前失踪人员的物品就要求警方动用力量进行搜查,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同意。

用电话说不清楚,所以他们决定亲自去富士吉田。从班车时刻表上看,最近的一班汽车马上就要到了。

公共汽车到了。车上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员。安藤三个人是从风穴那儿走过来的,很明显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从城市里来的。这些人也并不关心他们去原始森林干了什么。

由于交通和各种传媒的发展,现在的乡下人不再对城里人的到来感到好奇了。也渐渐地习惯了城市来的观光客的当地人,对旅游者的穿着打扮也失去了往日的兴趣和热情。

来这里旅游的人只是给当地带来了喧闹和金钱,也给闭锁的乡下带来了都市的文明和稀罕的消息。所以现在这些地方也再不是过去的封闭的山村乡下了。电视机和汽车的普及速度也令城里人感到了吃惊。

公共汽车开动了,乘客们开始了聊天。好像刚才一直在聊开花的事情。

“最近森林的树木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都是汽车来得多了,噪音和尾气破坏的原因吧。”

“也不光是车的原因吧。”

“为什么呢?”

“听说最近不少来旅游的人因迷路走不出来死在森林里的。”

“那又怎么样?”

“树是长在熔岩上的。岩石的裂缝成了天然的花盆。人要是死在那里,尸体正好成了养分,存在坑里,不就把树滋养了吗?”

“那死人就成了肥料了?”

“是的。死在树根旁的人白骨化的特别快。因为是树干对尸体有天然的吸收能力。”

“那不成了吃人的森林了!”

“不过自从这里通过了汽车后,就算是迷路也可以根据汽车的声音找到出来的方向,森林不会把进去的人全‘吃’了!”

“又是车对游客有益处了?”

“应当是这样的吧。”

本地的乘客露出黄牙“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们虽然是无意地谈起了这个话题,但对耀子他们来说却不能不说是一个残酷的话题。

耀子却记住了刚才乘客们聊天中说的“人死在树根下白骨化快”的事情。那么高原也有这样的可能,他很有可能白骨化了。这些乘客抱怨最近森林长得不好了,可耀子却看到森林长得黑绿黑绿的,而且生机勃勃。这是因为它们吞食了高原的缘故。它们吞食了丈夫的血肉,便如此茂盛。

路边的树枝果然如同一只只吸血的食花虫一样不时地抽打在车窗上。耀子突然感到,也许是吸食了丈夫血肉的树枝在向自己申诉着丈夫的遭遇。

当地的乘客在鸣泽村下车了。

正文 第十四章 拒绝继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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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吉田署听取了他们的报告。要说是发现了失琮者的随身物品,警方也许不会当成大事吧,所以他们说是发现了一件与全国通缉的罪犯有关的物证(隅谷死后通缉令已经解除了),于是警方果然引起了重视,并决定进行搜査。

如果要以发现皮包的地点为中心进行搜査,那就不需要很多的人手了。

最终富士吉田署派出20名警官,本栖湖派出所派一名警官,上九一村再出动30多名消防队和志愿人员共同组成了搜査队。由于调配人员花了不少时间,于是决定行动从明天早上开始。而且由于不是寻找活人,所以就没有必要立即进行。经当地警方的介绍,安藤三人住进了河口湖畔的一家饭店。他们在休息之前又在大厅里碰了一下头。

“都累了吧。明天可非常重要,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安藤特别叮嘱着耀子。

“科长先生,公司方面的工作不要紧吗?”

耀子担心由于明天才进行搜查安藤会不去公司问道。

“这就是我的工作,因为高原君是我的直接下级嘛。工作上的事情不必担心,我也想亲自找到他。不过三枝先生怎么样?没有关系吧?”

安藤说着把目光转向了三枝。他的意思是希望三枝别待在这里了。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让第三者加入进来,耀子也明确反对三枝同行。

但三枝还是硬在新宿车站“堵”着了耀子一块儿来了。由于耀子没有看到理枝和他在一块儿,所以也不得不同意了。没有理枝,耀子不好坚决拒绝三枝一同前往,反正多一个男人会增加自己的信心的。

“我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是个失业者嘛!”

三枝爽快地说道。他对耀子对自己的态度的突然变化十分敏感。并且认为是从自己和理枝一块儿回国后发生的。他还注意到,耀子开始对安藤有所接近。

这是三枝从耀子发生贫血或低血压时候倒在安藤的手臂里的情形中悟出来的。

“在那种情况下她应当靠在我身上才对。可安藤那家伙当时正好在她身边……不过,安藤对耀子是不是也有那种意思?”

由于一开始是安藤得到了关于高原遗物的线索的,并且是他提议去现场査看的,所以这件事情的主动权从一开始就掌握在了他的手里。今天耀子突然发生了晕厥,他又“乘机”搂住了耀子,可以说安藤已经牢牢地把握住了对耀子的“主动权”。

三枝对耀子没有任何优势的“权利”,他却对安藤这种“夺爱之恨”十分反感。如果这成为事实了的话,三枝下决心再重新夺回耀子来。

无论如何,此时的耀子的心中正在发生着变化。除非弄明白这个原因,否则自己决不罢休。三枝暗暗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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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9点钟,他们三个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由于真正的“旅游旺季”尚未到来,所以这个时候的饭店里非常清闲,而且今天这家饭店的住客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

安藤的房间位于耀子和三枝两个人的房间中间。耀子简单地冼了一下澡后就躺在了床上。但她一点也睡不着。身体固然有些疲倦,但此时心情正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所以妨碍了她的入睡。

再有一点,不知道贤一在他的姥姥家过得怎么样?平时他都是和自己在一起睡,身边突然没有了母亲,环境发生了变化,他能适应吗?

平时自己身边总有一个令自己感到可爱的空间,如同另一个自己一样,但一下子被除去了,于是就仿佛虚脱了一样无力支撑。想起来贤一自打出生后就一直没有和自己分开睡过呢。

明天也许就可以证实丈夫的死讯了。今天夜里一直要怀着对丈夫的追忆入睡身边没有了孩子,耀子不得不把思绪转到了丈夫身上。

一般来说,夫妇俩加一个孩子的家庭居多。仿佛是一个三角架一样缺一不可,高原和贤一从来就一直生活在自己的身边,构成了这个家庭的稳定形式。

而今天夜里,他们两个人都不在身边。自己只能孤独地自言自语。耀子仿佛看到高原站在贤一的身后对自己说着什么。

耀子就这样胡思乱想,在床上辗转不安,怎么也睡不着。她死了心,心想与其睡不着,干脆就别强迫自己了吧。

也许做点事情会累得睡着了。于是耀子打算起床去院子里散散步,再考虑些事情。夜空中看不见月亮,但却繁星点点,布满了夜空。

饭店建在湖畔的一处高地上,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富士山和湖水的全貌。饭店的前院种了不少低矮的灌木丛,修建了一条供游人散步的小路。这处的山峦被夜色笼罩,朦胧一片。湖水水面波光涟涟,反射着淡淡的银色光泽。

耀子站在了那条小路的尽头,这里修建了一座錡望台。她呆呆地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湖水。

如果明天发现了高原的遗体怎么办?耀子望着平静的湖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希望自己抱着丈夫的遗体,这也是她执意要来的目的。但果然发现了丈夫的尸体时自己会把持得住吗?面对高原的尸体,是不是表现出他对于他的伤感和美好的回忆都将成为一个历史的结束?

希望早一天找到高原的心情,以及不能以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结果,最终会抵消对丈夫的追忆吧。

在耀子盯着湖水的过程中,她觉得湖面渐渐的清晰起来。近而银色的湖面渐渐地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漩涡,又仿佛是一个人的眼窝一样,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耀子突然觉得那是丈夫的眼睛,并在向自己召唤。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又走了三四步。

“危险!”

当她即将要跨出錡望台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喊叫声。然后一双有力的手把她从边缘拉了回来:再有一步她就要越过錡望台的栅栏了。

从錡望台到下面湖水是一座陡直的悬崖,虽然有一道栅栏,但一般成年人还是可以轻易地越过去的。

“太危险了!”

当耀子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时,才发现救了自己的人是安藤。

“我睡不着觉就出来走在,这才看到夫人站在錡望台。我一直盯着你,发现你要越过栅栏了,这才上前拉住了你。”

安藤紧张地说道。

“对不起,这个湖水太美了!”

耀子抱歉地说道。但她没有解释自己刚才的错觉。的确,要不是安藤早来一步,自己就和湖水融为一体了。

(万一真的那样了呢?)

想到这里,耀子感到背后一阵冷汗。

(那不可思议的吸引力是不是高原的呼唤?)

似乎在证实自己的想法似的,这时突然起了阵阵微风。湖面上也骤然涌动起了小小的波涌。无声的波涌声也“灌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连远处的灯火和湖水的潮湿气味都仿佛传入了耀子的耳朵里一般。

她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口中低声哺喃道:

“太可怕了!”

安藤应当没有听到她的话,但随着她的后退,像等在那里似的,安藤温柔地搂住了耀子。

在安藤的怀中有了一种被保护的安逸感。安藤从后面搂住了耀子,然后对她悄声说道:

“夫人。”

他的声音令耀子一阵酥心的感觉。

“我去年失去了妻子。”

这是安藤第一次对耀子讲自己的“身世”。

“等一下,请等一下。”

耀子在安藤渐渐强有力的臂膀中开始了颤抖。

“为什么要等?”安藤紧紧追问道。

“一定要证实了高原的死讯后再——”

安藤手臂的力量减弱了。

“真的吗?我从一开始就对夫人——”

“先不要讲这些。”

湖水水面更加“骚乱”了,也许是高原听到这话后生气了吧?那深邃的眼窝仿佛紧紧地瞪着耀子,风中也似乎有了一股湖水的腥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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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9点,一行人在发现皮包的地方集合了,富士吉田警方来了21名警官,当地的消防人员和青年志愿人员来了30人,加上三个人,一共是54人。他们决定以捡到皮包的地方为中心进行八个方向的査找。

现场指挥官是富士吉田署的村上警部。他的计划是每隔五米一个人,从捡到皮包的地方向森林深处、即南方步步为营地査找。

“找一个小时后,如无结果,再返回原点,依次再向北、西、东三个方向査找。如果有尸体的话,这样查找应当发现的。”

村上宣布了自己的这个计划后,所有警官都纷纷行动起来了。皮包发现的地点是从风穴向南的方向。是一条被当地人称之为“土路”的废道一公里左右的地方。不知是怎样形成的,但这条“土路”却比较宽阔。但是再向里走就没有路了。所以除了本地人和从城里来的探险人员及自杀者外是没有人走这条道的。

“马上行动吧。”

村上的命令一下,几路人马便立即行动起来。由于耀子三个人不熟悉当地地形,便分别夹在当地志愿人员当中。

耀子和三枝、安藤都被间隔开了。因为她不希望被人们知道她是作为“遗族”参加这次行动的。

尽管这么多的人,在如此茂盛浓密的原始森林还是有走失的危险。于是这几行人一边不停地相互招呼着,一边向密林深处寻找着。这行人时时用红色的塑料绳拴在树梢上作为返回时的标记。因为这里的地形太复杂了,以致众多的本地人也不敢保证回来时没有标记可以顺利返回。随着深入,外面过路汽车的声音也渐渐地听不到了。于是人们再一次地切实感受到青木原的博大。

不时有几只野兔和松鼠从人们的面前窜过。以致常常把耀子吓一大跳。

大家查了一个小时,什么也没有发现。

森林的密度和起伏不平越来越明显了,前进的步伐也越发困难了。有不少大坑隐藏在树丛之中。于是村上警官为了避免发生危险,命令大家返回原点。

回到原点稍做休息之后,这次再继续按刚才的队形进行搜索,但仍然一无所获。于是大家再次变化了一下搜索方向,但大家对找到的希望也渐渐地失去了。村上警官改变了行动方法,分成若干个小队,一小队由四五个人组成,呈扇形分散地进行搜索。

隐藏尸体最有可能的方向是南方。随着深入,人迹越来越少。搜索方向改为北方时,在最近公路的附近就明显地有人来过的痕迹。因为离公路近处有好几条旅游线路。如果把尸体扔在这里,那么极有可能被其他旅游者发现的。

由于地面是熔岩所形成的,所以基本上不考虑凶手会挖掘土地抛尸的。

到了下午,一行人都露出了疲惫的样子,特别是耀子,几乎都走不动路了。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休息了,当她随小队人马返回原点时,意外地发现了有人在等她。

原来是理枝和小村叶子。耀子是第一次见到小村叶子。经理枝介绍,耀子才知道她就是发现了皮包的人,但耀子不知道她们俩是怎么知道了搜査事情的,也许又是三枝通报的吧。

“是三枝先生,你……”

对于“背叛”了自己的三枝,耀子明显地流露出了自己的不满。她两眼死死地瞪着三枝。刹那间她竟忘记了自己已经疲劳至极。

一方面,理枝也明显愤恨地盯着三枝,看来她也是非常生气三枝不对自己讲一声就随耀子来到了这里,她认为三枝在这个问题上“背叛”了自已。

理枝也认为三枝是“自己”的,因为在伊斯坦布尔时理枝对三枝以身相许,并在心中发誓非他不嫁。虽然她没有公开说出来,但让三枝在自己的身体内“打”上“烙印”就是再明白不过的佐证了。

由于高原而产生了“友情”的理枝和耀子,此时又因为有了三枝而相互之间产生了敌意。

而且这并不是简单的三角关系。耀子已经明确地对三枝和理枝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与他们分手。在分手之后,她是绝不允许三枝把理枝叫来的。由于这个事实,耀子在心底对三枝还尚存一丝的好感也顿时荡然无存了。

“你干吗来?”三枝也吃惊地问理枝。

“三枝先生怎么也在这里?”

理枝那双生气的眼睛也毫不示弱地盯向三枝。正在这时,一小队人马面带紧张神色返回到这里了。

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一定发现了什么。已经先期回来的人一见此情此景,立即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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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发现了一个天然洞穴,我们派人下去看了看。”

最前面的一名队员说道。他的声音由于兴奋而有些嘶哑。

“发现什么了吗?”村上也紧张地问道。

“里面发现了一具人样的尸体。但因为光线不足看不太淸楚。”

森林中到处是熔岩形成的散在洞穴。由于越深入地形越复杂,所以一般人很难靠近。

“有洞穴吗?”

村上立即绷紧了嘴唇。这次行动对洞穴也在搜査范围之内,但要是将全部的天然洞穴査一遍,今天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

“带我们去一下。”

村上对刚刚回来的那名队员说道。这次行动时也准备了一些登山绳和手电筒。那个洞穴距离发现皮包的地点正西约100来米,由于洞口很小,又覆盖了浓密的植物丛,所以不注意就会放过去的。洞口位于两块岩石之间,也就是刚刚可以侧身穿过的那么宽。入口处还有不少水滴,因此湿漉漉的。

“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里,深有5米左右,可以看见洞底。”

“不过没有绳子是下不去的。”

“因为没有支点,所以下不去。”

“好吧,把绳索和手电筒拿来。”

村上和另一名队员先后下到了洞底。耀子他们则等在洞口上方,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大家忍不住了,便有一个人趴在洞口向下面望去,并大声向下面问道:

“看见什么了吗?”

“正在捆绑,再去找几个人手,一会儿要拉上去。”

于是马上又来了几名队员。不一会儿,一名队员站到了洞口。

“行了吗?芽”

洞底又传来了问话。

“好了。”

于是他们便向洞底放下去一个睡袋。

“上边的人要当心点儿,因为尸体已经冻硬了。”

这时洞口的队员都集中精神,准备拉出尸体。大家小心翼翼地拉出了尸体后,下到洞里的队员才慢慢爬了上来,上来的人都面无血色,嘴唇冻得发紫。这时因为洞底下温度太低的缘故吧。村上警部是最后一个上来的。装好尸体的睡袋平放在了洞口旁的空地上。

“因为洞里温度很低,所以尸体几乎没有变形。夫人,请您来确认一下吧。”

村上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对耀子说道。

“如果是您丈夫,您一定要坚持住!”他又补充了一句。

于是一名队员拉开了拉链,露出了尸体的面部。

“请吧。”

耀子紧张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只有一个理枝似乎扶不住她,于是三枝也过来一起扶着耀子。一阵微风吹过,头顶上的树枝“哗哗”作响。由于在密林深处过于昏暗了吧,大家的面部显得非常惨白,而其他部分都仿佛溶入了这黑暗的密林中一样。

耀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像被命运驱赶着似的向睡袋露出的脸部看了看。几条手电筒的光亮都集中在了那里。耀子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

果然是她的丈夫!由于长时间处于冷冻状态,他的面色苍白无色,看上去十分僵硬。而且仿佛睡着了一般。

“啊!”

耀子发出了一声尖叫,双手紧紧地捂在了脸上。

“是您丈夫吗?”

村上又确认般地问了一句。

耀子点了点头。她的身后也传来了呜咽声。那是理枝的哭声,不知道理枝和高原是什么关系的小村叶子惊讶地看着理枝。

耀子意外地没有那样的悲恸。只是有一种失去了目标的虚脱感。

“一切都结束了!”

耀子仿佛被永远地抛进这无底的森林里的深洞一般。尽管周围还有安藤、三枝和理枝,还有几十名搜査队员,但她仍然感到自己孤立无助。

“我们发现您丈夫的身上有明显的外伤,所以也许要进行司法解剖。”

村上的声音似乎非常遥远,耀子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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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尸检证实了高原的头部和手、腿均有打击伤。由于是典型的交通肇事性外伤,因此鉴定结果为“因脑骨骨折导致颅内压增高、压迫脑干造成死亡”。他在受伤后未经抢救,延误了时机,引起颅内出血、颅内高压,压迫了呼吸、心跳中枢而导致死亡。

和最初预计的那样,隅谷在逃跑中途开车撞上了回家途中的高原,然后他拉上濒于死亡的高原,没有去医院抢救,而是抛尸,把高原扔在了青木原的洞穴里。

高原被扔进洞穴时就已经死亡了。尸体一直处于冷冻的状态。洞内温度在夏季也是零度左右,所以尸体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解剖并缝合好了的高原的尸体又送了回来。葬礼十分寂寞。公司方面只有安藤来了。并且带来了公司与高原的结算手续。耀子像虚脱了一样听任安藤的解释。

在告别仪式时,理枝和三枝也来了。在青木原见过一面后,耀子就决定不再理睬他们,并不再和他们来往了。在青木原时,三枝还是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耀子,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当然都是在躲着理枝的情况下他才敢这样做的。三枝和理枝之间已经既成事实了吧。

耀子和他们俩拉开距离后,便和安藤有所接近了。安藤在确认了高原之死后也渐渐地“侵入”了耀子的心中。

高原去后的空虚感暂时还无法填充起来,安藤的到来也不能完全弥补耀子心中的悲痛。高原和安藤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人。虽然耀子在心中还爱着高原,但她又认为自己不能拒绝对安藤的爱。

安藤是在没有确认高原之死时“侵入”耀子的心中的。耀子知道,这种“物理”的“侵入”,最终会导致肉体的“侵入”。因为无论任何一方都有这样的要求。他们都是结过婚的人,这一点无法掩饰。

尤其对耀子来说,高原先背叛了自己,现在确认了他的死讯后,她就没有必要为“叛徒”丈夫“守节”了,从今以后她也不会对高原有什么责任了。

由于警方的通知,在户籍本上注明了高原的死亡时间。耀子将丈夫死亡的日期定在了发现遗体的7月3日。

在传统的“七七四十九天”的忌日里,安藤向耀子明确地表达了他对耀子的求婚,耀子也做好了同意的准备。

一个单身女人在生活中毕竞是非常困难的。如果是安藤,耀子认为倒也比较合适。他在公司还小有地位,是一个不可拒绝的男人。由于他也没有那么多的“事儿”,所以他们的再婚也没有特别麻烦的。也许贤一也会“赞同”妈妈的这一选择吧。

但是,到了最后一步时,耀子又有了一点动摇。为此,她决定稍稍等一等再答复安藤。

“耀子小姐,干吗不能马上回答我呢?你讨厌我吗?”

安藤已经不再称耀子为“夫人”,而是直呼其姓名了。他像一个20来岁的热血青年一样,抑制不住心中对耀子的渴望对她问道。

“我不讨厌你呀!”

“那为什么?”

“再等一等吧!”

“等一等?等到什么时候?”

安藤一句话把耀子问住了,她答不上来。她的确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

导致耀子犹豫的是贤一。他会接受安藤吗?贤一的性格比较内向,对安藤的到来会表示出异常的反感吧?平时安藤来时,贤一都躲在别的房间里,叫他多少次他也不出来。安藤每次来都给贤一买什么变形金刚、漂亮的连环画书等。虽然贤一的样子不太高兴,但他还是都接受下来了。不过是拿了这些东西后又跑回自己房间里。

“阿贤,你讨厌安藤叔叔吗?你看他经常给你买来那么多你喜欢的东西。这个叔叔多好哇?是不是?”

耀子这样一问,贤一就大声答道:

“反正我讨厌那个叔叔!”

这完全是生理上的一种拒绝症。

如果贤一心存这样的想法,耀子就不能答应安藤的求婚。否则贤一就成了心理上的孤儿。因为他会连母亲也“失去”的。

耀子的再婚,必须使贤一认同接受一个新的父亲。这是绝对的条件。

“不要急着结婚嘛,过一段时间也许贤一会接受安藤的!”

在安藤热情似火的求婚攻势面前,耀子冷静地拒绝马上答应此事,但安藤却按部就班地一次次向耀子发动了求婚“攻势”。

接下来她默认了安藤对她的亲吻,但坚决拒绝了他进一步的要求。耀子担心不久她就无法抵御他的“进攻”,会向安藤全面“开放”的了。

“你会怎么认为呢?”

耀子一次次地冲着丈夫的牌位发出这样的呼问。她知道自己无法在没有男人的生活中继续下去的。

正文 第十五章 敲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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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枝就业了,靠了以前在同一条船上的前辈船员的介绍,他进了一家大型的旅游公司。在这一行里他如鱼得水,待遇也算说得过去。这是他比较满意的一个职业。

他分在了海外旅游部,公司也许是想利用他过去当过船员的这个特点接待游客。

在他就业的同时也和理枝订了婚。她的父母也认可了三枝。从高原之后,她的父母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三枝这样称心如意的女婿。而且他们看到女儿同意了这门婚事,也为她感到放心。

由于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矛盾,所以虽然说是“订婚”,实际上和结婚没什么两样。只是理枝感到她与三枝之间仍然有耀子的影子,但随着她与三枝的交往越发亲密,这个阴影也越来越淡漠了。那种“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情远不如这种有了肉体的爱情持久。

“耀子迟早会嫁给安藤的。”三枝这样预测。

得到了理枝的他没有阻止耀子心仪于安藤的权利。耀子毕竞是“排在”理枝后面的,三枝目前是真心实意地爱着理枝。

“她是自己梦中的女人”。三枝认为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理想女人就是理枝。安藤和耀子“接近”时,耀子并没有拒绝的样子,这样在三枝心中便将耀子的好感大大地打了折扣。

因此他心里并不觉得受到了多么大的打击,仿佛是终于去掉了一块心病。

起到这个作用的就是安藤,他在设法接近耀子。但从三枝看来,他们实在不如自己和理枝那么和谐、般配。

“她毕竟是一个和自己无缘的女人呀!她自己都不知道应当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三枝自己嘲解道,但心中不免还有些“疙疙瘩瘩”的。

“她和哪个男人都可以,唯独与安藤不合适。”

三枝在心里总是有这个念头产生,为什么却不清楚。

“大概因为她的原配丈夫是高原先生的缘故吧。”

当三枝遇见了理枝的时候,理枝敏感地意识到在三枝的内心深处还隐约残存着对耀子的一点点“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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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理枝的结婚仪式定在了10月底,连地点也找好了,并且基本上都准备好了结婚的东西,当然主要是理枝这边准备了。

对三枝来说,只剩下选择一处可供两个人生活的理想地点了。但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对耀子的“留念”好像越来越强烈了,以致他都无心去做这件事情。

随着日期的临近,他越来越多地去理枝的家了。三枝喜欢理枝的家。而且他们全家人都非常欢迎三枝的每次到来,一家人在一起时也气氛融洽。因为对理枝的父母来说,三枝简直就是他们女儿的救命恩人了。

由于他们看三枝一直没找到新居,便认真地规劝三枝和他们一块儿住。而且他们也不想完全放开理枝不管,以至为他们腾出了很宽敞的一间新房。

三枝也不好推辞,便想顺从理枝父母的好意。三枝每天一下班就到理枝家来,这样对他常年独身也有了营养上的补充。

理枝也时常到三枝住的公寓里来。但那是为了给三枝补充肉体上的“饥饿”。但这样的“补充”后来就不那么必要了。

为了三枝,理枝一进到厨房里便精神起来了。原本对“厨艺”不太喜欢的她,自从和三枝订了婚约后,每天从母亲那里潜心学习做饭的“技艺”,甚至她还打算去一家“家政学校”学习。可以说是正式进入“家妇”的“临战”状态了。

在当年和高原的恋爱中,理枝可没有下过这么大的工夫。她此时已经切身感受到自己已经从“被人娇宠”中转变过来了。

“理枝,把半成品先从冰箱里拿出来。”

听到母亲召唤,理枝马上拉开了冰箱的大门。她突然看到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子迅速从冰箱里爬了出来,钻进墙缝里了。她尖叫一声,开着冰箱门逃进了厨房里。

“怎么啦?冰箱的门还开着呐!”

“蟑螂!有蟑螂!我看见蟑螂就恶心!”

理枝面色苍白地站在厨房朝冰箱那儿看着。

“说什么呐!哪有什么蟑螂呀!”

母亲一边苦笑着一边去冰箱那取出所需的东西,然后关上了冰箱的门。

这时正好三枝过来听见了母女俩的对话。

“妈妈,我想休息一下。”

理枝看到三枝过来,便迅速委屈的说道。

“去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够了。”

母亲和蔼地说道。也许女儿结婚之后就再听不到这样的话了。

“冰箱里有蟑螂吗?”三枝过来问了一句。

“不,冰箱里哪能有蟑螂呢?它们可是怕冷的虫子呀!”

“可我刚才开冰箱门时的确爬出来过。要不我连门都来不及关呢!”

“你!”

“怎么了,干吗这么大声!”

理枝吓了一跳,她看到三枝的目光有些凶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一个小几届的同学叫小村的?”

“小村小姐怎么了?”

“她在现场发现高原的皮包时,皮包的拉链是开着的吗?”

“那我不知道。”

“要不问问小村小姐。”

“问问也可以,不过是为了什么?”

理枝不喜欢又提起高原的话题,特别是在三枝面前。自己和高原的事情她并不想对三枝隐瞒什么,事实上她也隐瞒不了。但在新的“买主”面前,她不愿意让他知道“商品”有更多的瑕疵。

理枝是个聪明的姑娘。一个在热恋中再昏头的女人也不会忘记要在新的“恋爱对手”面前保护自己的隐私。也许这是女人生理上有天生弱点的缘故吧。

“也没有什么,不过还是问一问吧,最好马上。”

“也不知道这会儿她在不在家,我怎么问呀?”

“安藤按她说的去了发现高原的皮包的地方,但当时高原先生的夫人要看看皮包里有什么东西,就打开了拉链。但小村小姐是第一个发现那个皮包的。当时由于她感到害怕就扔了皮包,当时是不是特意拉上了拉链才扔的?”

“不会的吧?”

理枝也被三枝引到了这个话题上来。大概是三枝从理枝刚才打开冰箱门发现了蟑螂后吓得没关冰箱门就逃跑时联想到的吧。

“那我马上问吧。”理枝也来了精神。

“然后再问她一下,她发现那个皮包后什么时候和安藤联系的?要准确的日期。”

三枝又补充了一句。

小村叶子正好在家。和三枝推测的一样,她是开着拉链扔下皮包逃跑的。但她手中牢牢地抓住了那张名片,这才和安藤联系上了的。

“她是回来后的第二天,也就是6月30日下午3点左右告诉安藤的。”

“这样一来,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怎么回事儿?”

“高原先生的夫人是7月1日下午5点左右接到了安藤打来的电话的。安藤为什么过了一天多才通知夫人呢?”

“是有些可疑。”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要是这么说,小村小姐还说,她告诉了安藤先生后,他还嘱咐小村小姐暂时不要报警。说是怕被有好奇心的同学传出去。”

“对,你不是还听说当时安藤对小村小姐说‘高原外出了不在’吗?”

“现在想起来是有些奇怪。你不是说是安藤带着你们去的吗?而实际上他不是第一次去那里吗?”

被理枝一说,三枝顿时连连叹气:

“实际上这里面有一个重大的事实。”

“对。安藤不应当知道那个地方。但我们去时就像被安藤带着路似的……”

“——应当是这样的,小村叶子打来电话时,他应当请小村小姐带路去的。这不证明了安藤不知道那个地方吗?可他是怎么事先知道那个地方的呢?而且他还拖了一天多的时间通知高原耀子。”

“难道安藤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自己一个人去了一趟青木原吗?所以他通知高原先生的夫人才晚了……”

“这么说是安藤拉上的拉链……”

不知不觉间,他们在称呼安藤时已经不加尊称,直呼其名了。

“可那又会怎么样呢?”

“我想他会先去一步,看一下皮包里还有什么东西。”

“皮包不是空的吗?”

“也许他正是要确认一下是不是空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干?”

“也许里面装了什么对他不好的东西吧?等一下!”

三枝说到这里紧紧地盯着理枝。他看着理枝,但又像在想着别的事情,理枝也看出来三枝在想着其他事情。

“隅谷装扮成高原逃到了国外,而发现高原的遗体时身上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为了彻底地伪装成高原,隅谷拿走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这是为了万一发现了高原的时候,还可以延缓发现高原真实身份的时间。而且隅谷拿走了高原皮包里的全部东西。是不是因为空了的皮包没有用就扔掉了呢?反正高原的东西被隅谷拿走了是事实。他拿走了需要扮演高原的‘道具’后就把没有用的扔掉了。一方面,高原身上带的东西有对一个人有危险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旦公开,这个人立即会身败名裂。为了找回这些东西,这个人一直追到伊斯坦布尔去找隅谷。这个人不知道是否可以完全彻底从隅谷那里找回那些‘危险品’。也许最终找回来了,为了灭口,还把隅谷杀死了。但作为‘危险品’绝不会仅仅是一个隅谷。这时高原的皮包出现了。也许它里面还有‘危险品’,为此他无论如何也要再实地核实一下!”

“这个人不就是安藤吗?!”

听到三枝大胆地推理,理枝一下子惊呆了。她没有料到安藤竟然和隅谷被杀有关。按三枝的推理,“这个人”有许多地方与安藤相符。

“可安藤怎么会知道隅谷冒名顶替了高原先生了呢?是不是一开始你认为的他们两个人从相片上有些相像?可这个事情安藤不应当知道哇!”

受三枝的影响,理枝对安藤也直呼其名了。

“高原夫人的话可能是这个原因。关于这一点,一问就能知道。”

于是三枝马上当场给耀子打了电话,理枝对于三枝有点线索就马上和耀子“联系”也没有生气。

“明白了!我去雅典的第二天安藤就去了她家,她对安藤讲了隅谷有可能利用照片的相像出国了的事情。”

“啊!”

“不仅仅这些,刚才她还说了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儿?”

“安藤借口说要保证高原的职位,把公司刚刚退回去的遗物又要了回去。”

“看来高原手中还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对,非常可疑!”

“这么说,在雅典和伊斯坦布尔有一个总赶在我们前面的日本人就是他了?”

“对。这件事也容易査明白。如果他是那个人的话,那么5月末到6月初他一定在羽田机场的出境管理处有登记。”

“但是希腊和土耳其方面不会有登记的。”

“在护照上会盖有出入境的印章的。”

“可他要扔掉了护照呢?”

“晚了,我们报了警后,他们会马上去羽田机场査去的。”

这会儿该吃饭了,可俩人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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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认可了他们的推理。由于发现了高原的遗体,使警方增加了对他们的信任度,于是积极进行了调査。

结果査清了安藤的出国情况。即6月3日他离开过日本,6月9日夜里回国。隅谷的被害时间是6月7日夜里。即使考虑到时差,安藤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公司方面也证明了安藤曾于6月3日开始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特别是在外务省的护照科查到了安藤办理了多次出国的护照。他办理的5年有效期的护照曾多次出过国。

于是对安藤的杀人嫌疑越发浓重了,但是没有抓住他曾多次进入土耳其的证据,因此无法下达逮捕令。最快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査看他的护照。如果在他护照中有伊斯坦布尔的入国印章和日期,就可以将其逮捕。

但目前找不到机会。如果强行让他出示,他可以说已经丢失。

而没有证据警方是不能强行搜査的。

不过此时他还没有向警察提出护照丢失的报告。要提出补办护照申请,他就要说明丢失的时间和地点。只有警方证明后,外务省才可以补发护照。

他没有提出丢失报吿,说明护照还在他本人手里。要是随意叫来调査,他也许会装糊涂来搪塞过去的吧。于是一名警察悄悄地了解了一下情况。

“听说安藤最近要出差去欧洲,但没有申请新的护照。”

“那就是打算用旧的了。”搜査股长两眼一下放出光来。

“我查了一下,他本人好像还不知道准确的出发日期,后来他去羽田问了一下。”

于是股长下达了新的命令。在羽田机场的出入境管理事务所,出境者必须出示护照。但这和机场登机前的检查不一样,不是强制性的。

于是警方只能在羽田布控,此时此刻就单等安藤露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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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耀子被安藤叫了出来。虽然她还没有接受他的求婚,但此时耀子已经无法拒绝安藤的每次约会了。

安藤指定的约会地点是位于长着灌木丛的安静的胡同里的一家饭馆。为了来见他,耀子已经把贤一放在娘家了。为了不因自己和安藤约会而疏远了儿子,于是耀子只能把贤一放在和自己的“气息”非常相近的娘家。

耀子安排妥当后赶赴约会地点。她走进了这栋古朴风格的建筑的一扇不起眼的大门,就可以看到从庭院里种植的茂盛的江南竹和杉树的间隙里泄露出来的房间的灯光。她踏着猩红地毯走了进去,来到了安藤等着她的房间里。

这是一间墙壁挂有日本古代都市市井壁画的日本式房间。

“啊,终于又见面了。”安藤微笑着迎了上来。

“好静的店子呀!”

耀子此时才意识到这是一间只有她和安藤俩、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密室般的房间。

她感到室内的空气仿佛由于安藤焦急地等候了半天一样充满了焦躁的热气。也许是自己心头无法压抑的激动产生的这种感觉吧。如同打破令耀子尷尬的处境一样,此时侍者送来了饭菜。

“请问,要什么酒?”侍者问道。

“我不要。”

“多少来一点儿吧。”安藤在一旁插了一句话:“我会送你回家的。”

他不容反驳地说了一句。他像一名常常送她回家的“护卫”一样对耀子说道。似乎今天晚上耀子非喝一点儿才会作罢。被安藤劝了几杯后,耀子心头渐渐地热了起来。

“今天晚上贤一在哪儿?”安藤一边给耀子继续倒酒一边问道。

“放在我妈家里了。”

“是因为我吗?”安藤有些醉意地问道,“最近我要去欧洲出差。”

安藤又喝了一口酒后说道。

“啊,去欧洲?”

耀子突然听到,不禁吃了一惊。好像他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似的。

“要去很长时间吗?”耀子屏住呼吸问道。

“啊,再来一杯。”

安藤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给耀子倒了一杯酒。

“我想不会很长的,但也许不会马上回来。”

“我……”

耀子一口喝干了刚才安藤倒满的酒水。

“我会很寂寞的。”

她对安藤说道。这是她的真心话。

自从失去了高原后,安藤成了唯一可以补充她内心世界空虚感的男人。因为她感到自己的寂寞导致的空洞一天天地扩大,乃至空洞的四周出现了寒风,使她的心渐渐地冷却下去了。她无法忍受这种由于孤独产生的寒冷。

就是和贤一躺在一起时也无法填充她的心灵,因为贤一毕竟是孩子,安藤和贤一是无法比同的。

“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耀子的酒杯不知什么时侯又被安藤倒满了酒。

“我在离开日本之前,一定要得到你的答复。”

安藤放下酒杯,郑重其事地看着耀子。趁着醉意,耀子的脸色也十分红润。

“耀子小姐,请不要看别处。”

耀子被安藤盯得不好意思,正要把目光移向他处时,安藤大声说了一句。

“听不到你的回答就不要回去。”

“这可太让我为难了,我……”

耀子像个姑娘似地羞涩地捂住了脸。似乎她喝了不少的酒,已经无法辩断自己应如何回答了的样子。

“答应和我结婚吧。”

安籐不知不觉中坐到了耀子的身边。当耀子发觉安藤的手正抚摸她的乳房时,她已经无法推开他了。在自己醉以前,精神首先麻醉了。

也许此时她完全倾心于安藤的爱抚了吧,耀子没有察觉侍者的到来。马上明白耀子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安藤更加肆无忌惮了。

“等一下。”

耀子打算说一句,但马上被安藤的吻堵住了嘴。醉意点燃了耀子的激情。两个人都有过男欢女爱的经验,早就控制不住了感情的宣泄。

不知什么时间,屋里的灯关上了。黑暗中耀子被安藤脱去了所有的衣服并压在了下面,她感到自己新的人生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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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羽田的出入境管理事务所和日本航空登记处,证实了安藤6月7日从伊斯坦布尔的耶希尔机场乘坐飞机进入了土耳其,6月8日又从同一机场返回了日本。

安藤的犯罪事实几乎是板上钉钉了。警方又开始调査安藤身边的事情。结果査出来他曾利用职务之便犯罪的事实。警方便准备好了逮捕令,打算等他一经回国就逮捕他。

10天后,安藤按预定计划按时从欧洲回国了。警方从乘客名单中发现了他的名字,便等候在“国际航线”的到达通道。

安藤乘坐的航班于夜里9点多钟到达。

据广播公布的机场情况,航班好像没有晚点,几乎是正点到达。如果到达的时间正是高峰之际,即使按预定时间到达东京的上空,也会因为机场起落繁忙而多数情况要转道千叶方向盘旋待命。

在“等候”安藤的时候,从其他飞机上下来的乘客陆陆续续经过了检疫、入境管理、海关后来到了大厅。许多来迎接乘客的人都聚集在大厅的出入口,等待着丈夫、妻子或朋友的到来。

随身携带小山一样的海外特产的回国人员一见到迎接自己的人便上前热情握手、拥抱,或是相互拍拍对方的肩膀。

也许是什么名人到了吧,顿时“叭叭”地响起了一阵闪光灯的声响和耀眼的光亮。还可以听到有人欢呼着什么。而从国外来的外国人则拼命地钻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大厅外面。

时间临近了,大厅的广播说安藤乘坐的航班即将到达。不一会儿又有一拨新的乘客从通道走到了大厅里。

“终于来了!”

刑警们都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着。在一队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手提进口“洋酒”的团队后面,一名40多岁,绅士模样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一只手提着一只中型的旅行包,完全一付国内旅游者的轻松打扮。

“来了!”

正当刑警们打算动手时,突然从大门口最前端的人群里走出了一位身穿和服的妇女。她迅速走到了安藤的身边。

“回来了,等了你半天了。”

她的眼睛中充满了热切的目光。

“耀子小姐。”

两个人羞于周围的人没有拥抱,只是把身子轻轻地靠在了一起。但刑警们却“无情”地“插”到他们两个人中间。

“你是安藤隆彦?!”

“是我,你们……”

安藤对突然如其来的“围入者”用怀疑的目光看着。

“我们是警察。关于伊斯坦布尔的杀人事件要问你几个问题,请和我们走一趟。”

就像突然被凶器顶住了似的,安藤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是逮捕证。”

警察向安藤出示的“逮捕证”是“杀人嫌疑”的罪名。同时耀子也被要求一同前往。

“你真的……”

耀子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安藤手中的旅行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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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被带到了警察署。他马上坦白了犯罪事实。大概是因为他当着耀子的面被捕的吧,他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我利用职务之便,从几年前就进行贪污。我为了从下面的中小企业收取回扣,擅自提高收购物品的价格。在签订文档商品的合同中由于没有我的签字就不能生效,所以在每笔交易中对方都给我提取3%的回扣。但后来实际就达到了10%。开始我还担心这么干会不会露出马脚,但由于我的胃口越来越大,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由于我捞了不少,所以想洗手不干了。最近听说我有可能要提升部长,而且弄好了我还可以升到常务董事一级。虽然这几年回扣的确令我心动,但我也不得不为今后的前途着想。而这一切都被高原君发觉到了。而且高原君对我进行了秘密调查,并且在报告公司之前向我提出了忠告。他要我‘坦白’,向公司‘自首’,退回一切非法所得。他的调査非常准确,对我的回扣数量也查得一清二楚。直到高原君失踪的当天他还在劝我去向公司‘自首’。但我们没有谈拢这个问题,我们在东京车站前不欢而散。分手后我知道他会回家的,而且第二天他也许就要向公司举报我了。那时高原君把有关我的一切情况都装在了他的那个公文包里了。如果一旦公开,那么我将身败名裂。和他分手后我非常担心这一点,于是给他家里打了电话,但他没有到家。从那时起他就失踪了。后来我找了个借口又从他夫人那里要回了公司刚刚送回去的、高原君的遗物,想从中查一下有无关于我的那些材料。那时我从夫人口中得知了隅谷有可能抢走了高原君的护照逃往了国外的消息。于是我便利用我的护照追踪隅谷到了伊斯坦布尔。因为我认为我的那些材料肯定和护照都被隅谷抢走了。尤其是我一想到‘高原笔记’如果落到了隅谷那种歹人的手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从高原夫人那里还得知三枝也在追查隅谷的下落。因为我出发时已经比三枝晚了,为了提高效率,我牢牢地跟在三枝后面。而且当我知道隅谷住在了伊斯坦布尔的桑多利亚饭店后,便抢先一步把隅谷骗了出来。我之所以用电话而没有去饭店找他,是不希望被别人发现。因为几年前我曾经住过那家饭店,也许那儿的服务员会记得我的。隅谷接到了我的电话后开始有些吃惊,但后来他马上喜出望外,他毫无戒备,因为他看过了高原的笔记,知道了我这个人及其事情。大概他沉醉于‘天上掉了个馅饼’的高兴中吧。于是他便打算怎样敲诈我一笔。他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地和我讨价还价,最后我们同意我出3千万日元‘赎回’我的材料。那基本上是几年来我通过不正当手段弄到的钱的全部。其实我只打算付给隅谷1千万。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已经花了不少,也只能拿出这1千万了。但隅谷冷冷地笑着,他骂我不够‘朋友’。我问他把高原君弄到哪儿了,他只是笑而不答。他像一只逮住了老鼠的猫一样,得意地把高原的笔记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并不打算杀他。我们一边交涉着一边来到了没有一个人影的金角湾岸边。我在那时突然昏了头,一把夺过那个笔记本,并和他厮打起来。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隅谷已经头破血流地倒在了地上。而我的右手还拿着一块沾满了鲜血的石头,我惊呆了。后来我把隅谷抱了起来,但他已经死了。由于当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不会有人看到这一切的。于是我便把笔记本藏在身上,把隅谷的尸体扔进了金角湾里,迅速离开了现场。我来到大路上,乘车到了机场,乘坐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到了雅典,从那儿回到了日本。我之所以没有毁掉那本护照,是因为我知道马上要出差,重新申请护照反而会受到怀疑。隅谷的房间里可能还留有高原的其他笔记本,但我突然杀了人只能逃走,顾不上那么多了。后来我听说了隅谷的死讯,心里着实紧张了一阵子,但没有听说从他的房间里找到高原的笔记本的消息,也没有发觉有人跟踪我。当我终于放下心来的时候,一名女大学生打来了电话,说是发现了高原的皮包。我一问皮包的形状,便认定就是那天我们分手后高原带在身上的皮包。也许那里面还留有一部分我的材料。虽然那个大学生说是空的,可我不亲眼看一眼总是放心不下。万一那些材料被别人看到,肯定会认为我是为了‘自卫’杀死了高原的。于是我连夜出发,第二天一大早去找那个皮包。开始我没有开车,打算从东京租车去。但后来怕留下‘足迹’,便一路改换公共汽车、电车、火车到达了青木原。虽然这样花费时间,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天正好时星期日,旅游的人很多,正好便于我隐藏在人群之中。我开始还担心皮包会被其他游客捡走,但幸运的是它还在现场。我找到了皮包,确认了里面的确一无所有后又扔在了原地。我回到东京后便和高原夫人进行了联系。”

“你扔下皮包时拉上拉链了吗?”书记员问道。

“是的。不过开始拉链就是拉上了的,所以我看完里面之后也拉上了。”

这名书记员歪着头不解地想着:报案的女大学生说她是开着拉链扔下皮包逃走的呀。

“除了你之外,森林里还有其他人吗?”

“那时我谁也没有看见,不过中途我看到有人在附近休息的痕迹,我认为也许是星期六有人去过吧。”

书记员点了点头。小村叶子发现皮包的时间是29日星期五。第二天星期六也是休息日,也许是其他游客进去也发现了那个皮包,但他看了看是空的后便扔了。而且无意中顺手拉上了拉链。

在那之后安藤到了,他认为拉上拉链的人是小村。

安藤的全部罪行都坦白了。警方认为“天衣无缝”。

正文 第十六章 两个两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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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子听说了安藤坦白了杀害隅谷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不仅仅是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自己待的地方、忘记了时间。

(安藤杀死了隅谷,而告发他的是三枝)

这两个人在高原失踪后都是深深留在自己记忆中的男人。特别是安藤,自己在最后一刻已经认可了他。

她答应了安藤在他回国后立即和他结婚。她也告诉了贤一,告诉了亲朋好友。

失去丈夫之后,自己如同一艘失去了重心、迅速陷入摇摆不定的河流中的小船,而这时飘来了一艘大船,牢牢地稳住了方向。

一个人是杀人凶手,另一个是告发凶手的人。贤一之所以拒绝自己和他结婚、会不会是闻到了他手上的血腥味?

耀子的思潮如涌。

“如果和安藤结了婚,丈夫记下的那些足以使他垮台的材料就永远不会再见天日了。”

而此时的耀子又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这些时候三枝叔叔也不来了。”

突然贤一在一旁插了一句话。十分巧合的是,这一天正是三枝和理枝的结婚仪式。他虽然给耀子送来了请柬,但由于耀子还在丈夫的丧期中,不能前往。

“三枝叔叔再也不会来了。阿贤,你喜欢三枝叔叔吗?”

“嗯。”

“为什么?”

“就是——”

贤一歪着头想了想又说下去:

“就是他像爸爸。”

听到这话,耀子的心突然受到了重重的一击。

(这个孩子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才这样说的。)

“阿贤。”

“干吗?”

“想见爸爸吗?”

“嗯。”

“我带你去见爸爸?”

“爸爸在哪儿?”

“在遥远的天上。像星星一样,他回到了他来的地方。”

“我想去。还是咱们三个人在一起好。”

独生子的贤一真希望家里还是三个人乐融融地生活。

“我们马上就去吧!还是三个人一块儿多好!”

耀子的眼睛里又浮现出青木原森林那阴冷的景色。那里有一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的洞穴。孩子的父亲、自己的丈夫长眠在那里。

我要追他而去,他一定非常高兴吧?如果现在就出发,天亮前也许就会到达。于是耀子开始准备行装。是不打算回来的简单的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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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时候,在市中心的一家饭店的最高一层的房间里,三枝和理枝正依偎在一起看着远方的大海。今天的结婚仪式结束后,两个人准备明天的新婚旅行住在了这里。

“真好哇!”

理枝陶醉在幸福之中,把头靠在了三枝的肩头说道。

“是的。”

三枝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扶住理枝,把她面向自己转了过来。

在外面的灯光中,理枝成了一个剪影。三枝用手把理枝的下巴托了起来,然后凑过去轻轻地吻着她的芳唇,他看到理枝的眼睛里映照着室外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

“真美呀!”

三枝又说了一句。他紧紧地搂住了成了妻子的理枝。

(她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三枝此时才有了这样的感觉。渐渐地,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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