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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漂的光芒人生》 第八章:恋爱作废 一九九九年临近毕业的那最后几声悠扬的下课铃声，如同古老教堂神圣的大钟，被一群虔诚的信徒们敲响了一般，在舂城中学的上空，无比辽远地彻响着。 那声音，多少年后，也一直响彻在王十一的上空和梦境里，让他感觉得壮志未酬的苦涩，也令他感觉到离别分手的不舍。 那一天，阳光很灿烂。 那一天，一年一度的神圣的高考结束了。 王十一所在的高三115班的毕业晚会，就是在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举行的，其他班的学生，在高考结束后，都已经背着行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学校。 舂城中学的校园是宁静的，跟一个一万米长跑后的汉子一般，疲倦写在脸上。 年近五旬的班主任蒋老师，身形瘦削，但精神矍铄，他平日里都不拘小节，头发总有点乱，那天应该去理发店特别打理过自己的头发，因此看起来年轻了几分，不过依然穿着那身得体的蓝色中山装，显得刚直不阿。 他手持麦克风，首先站在了被课桌包围着的舞台的中央，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深情的语言说道：“同学们，今天你们的高中生涯就结束了，有一部分幸运的人，可能要迈入大学的象牙塔深造，也有一部分人，将会就此踏入社会，我希望你们以后的生活和学习更加出彩！也欢迎大家今后常回母校走走看看，在这里，我要跟大家声明一点的是，我曾经说过的那句‘不许恋爱’，从今天开始，正式作废！” 同学们闻声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有几个捣蛋鬼还站起了身子，一边鼓掌，一边喝彩。 “恋爱万岁！” “恋爱光荣！” “蒋老师，我们班里要是走不出一两对，那都是您的错！” “唉！高中白读了，大学考不上，女朋友也没有带走一个，白读了！”看着那么多人情绪激昂，矮胖子也低声感叹道。 坐在他身后的王思敏听了，额头一皱，取下高跟鞋，在他的背上敲了一下。 “哎唷！”矮胖子尖叫了一声！ 眼睛尖的同学，早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班长李小华带头“哈哈哈”大笑起来。 班主任老师也不再虎着面孔，“嘿嘿嘿”地露出了一排黄牙，教书是动脑子的活，他平时喜欢抽一点香烟提神。 高考已经结束了，这的确是一个需要宣泄的时刻！ 身高一米八十的王十一，此时正默然坐在靠角落的地方，他的背后是班级的“黑板报”，上面用白色的粉笔写着“大学！我们拼了！”，他清楚地记得，那几个秀气的大字是何雪忆写的。 他一边鼓掌，一边将目光精准地投向了何雪忆，她也坐在他对面的角落里，正用那如水一般含情脉脉的目光，也在大胆地注视着他，他的内心一阵激动，心里想着，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因为大家要备战高考的缘故，所以班级的晚会，并没有准备节目，接下来是“击鼓传花”的游戏时间，好几个同学都到台上做了表演，在最后一轮游戏中，鼓声嘎然停止的时候，那朵移动中的小红花正好传到了何雪忆的手里。 如同水珠掉进了油锅，同学们立刻炸开了。 一方面，何雪忆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在同学们中有着很高的威望，所以轮到她表演，自然会有很多同学支持；另一方面，她又是班级的班花，大家也都想看看她的才艺。 “大家安静安静！美女出场了！” “请认真地听她唱歌，这机会以后可能没有了！” “啊！女神上台了！” “太激动了，谁把小红花传到她手里的？你给我站出来!你就是今天最大的英雄！” 那时候，何雪忆刚好十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舂城中学那时候还没有校服，她穿着镇里集市上买的牛仔裤和白色衬衣，后面扎着马尾辫，干净清爽，高挑的个子，在一众女生中分外耀眼，举手投足，都会牵引着班里男生们的目光。 她往舞台中心一站，同学们都安静了。 麦霸柯丽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凭什么她会享受这么多人的欢呼？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何雪忆唱的是一首伤感的情歌《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在唱，当她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勇敢地抬起了头颅，王十一看见那是一双含泪的眼睛，正楚楚动人地看着自己，他被彻底地感动了，那时候真想冲上去，帮她擦拭掉眼睛里的泪水，他的脚都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好几次，可是最后都被他顽强的意志控制住了。 晚会的最重要的一个节目是班主任蒋老师给大家一起上“最后一课”，大家就将课桌重新复位，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着。 蒋老师先是回到了教室的门口，顿了顿，腋下夹着一本语文书，迈着跟往日一样从容的步伐，走向了讲台。 “上课！”蒋老师从腋下取出课本，朝着讲台上一放，他的声音跟往日一样洪亮。 “起立！”班长的声音比往日高了八度。 “同学们好！”蒋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稳。 “老师好！”同学们异口同声喊道。 “坐下！”蒋老师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他静静地转过身子去，轻轻地擦拭着湿润的眼睛。 有些感情丰富的女生，再也控制不住了，就趴在桌子上放声地哭了起来，两行眼泪，也从何雪忆的脸上，静静滑落，蒋老师的背影，一片模糊，朦胧中，如同一尊雕塑一般，或者一座耸立在平地上的石塔。 顿了顿，蒋老师稳定了一下情绪，转过身来，哽咽着说道：“同学们，这最后一课，老师只说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希望你们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坚定人生信念，创造人生辉煌。”他说完，从粉笔盒里取出一支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地写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有人开始鼓掌了，那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的，大家回头一看，是王十一，见同学们转过身子，他的掌声拍得更快了。 很快，教室里就响起了一片掌声。 第九章:最后一课 麦霸柯丽不断地摇着头，特别是那几个男生的尖叫声，让她十分反感。 她不知道，何雪忆唱歌虽然一般，可是人家有粉丝，有流量啊！ 这是一个拼流量的年代!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何雪忆唱的是一首伤感的情歌。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在唱，嗓音的确一般，甚至有点走调，却感情饱满，当她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勇敢地抬起了头颅，王十一看见那是一双含泪的眼睛，正楚楚动人地看着自己，他被彻底地感动了，那时候真想冲上去，帮她擦拭掉眼睛里的泪水，他的脚都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好几次，可是最后都被他顽强的意志控制住了。 她演唱的过程中，大虾客手里拿着一本书，走上了舞台，当作鲜花一朵，献给了自己的偶像。 矮胖子手里拿着一支高考使用过的2b铅笔，摇晃着身子走了上去，他献完铅笔后，还想要拥抱，被何雪忆拒绝了。 哈哈哈！同学们笑了起来。 “矮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矮胖子，快给我滚下来!” “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会给你拥抱吗？” 王思敏眼睛一直盯着他，直接喷出两道灼人的火焰。 晚会最重要的一个节目是班主任蒋老师给大家一起上“最后一课”，大家就将课桌重新复位，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着。 蒋老师先起身离开了，整了整中山装，走到了教室的门口，顿了顿，腋下夹着一本语文书，迈着跟往日一样从容的步伐，走向了讲台。 “上课！”蒋老师从腋下取出课本，朝着讲台上一放，他的声音跟往日一样洪亮。 “起立！”班长的声音比往日高了八度。 “同学们好！”蒋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稳。 “老师好！”同学们异口同声喊道。 “坐下！”蒋老师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他静静地转过身子去，轻轻地擦拭着湿润的眼睛。 有些感情丰富的女生，再也控制不住了，就趴在桌子上放声地哭了起来，两行眼泪，也从何雪忆的脸上，静静滑落，蒋老师的背影，一片模糊，朦胧中，如同一尊雕塑一般，或者一座耸立在平地上的石塔。 顿了顿，蒋老师稳定了一下情绪，转过身来，哽咽着说道：“同学们，这最后一课，老师只说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希望你们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坚定人生信念，创造人生辉煌。”他说完，从粉笔盒里取出一支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地写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有人开始鼓掌了，那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的，大家回头一看，是王十一，见同学们转过身子，他的掌声拍得更快了。 很快，教室里就响起了一片掌声。 那一天的掌声，响了很久。 大家都拍着手掌，不知道疼痛，那架势是想把这一辈子的掌都要拍完，最后是班主任蒋老师双手示意了一下，那掌声才渐渐地熄灭了。 蒋老师在讲台上，将他的语文课本一合上，说道：“这一节课，也许是你们人生中最短的一节课，也许是你们人生中最长的一节课，我讲不出下课和再见，你们是年轻人，都喜欢唱歌，老师今天起一个头，你们跟着唱，唱完我们就结束今天的晚会，好吗？” “好！”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预备起！”同学们从来没有见过蒋老师唱流行歌曲，他的嗓音高亢，他正派的形象，只适合唱，没有想到，他今天竟然领唱起吴奇隆的那首。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同学们放声唱了起来，那声音回荡在舂城中学的上空，久久不息，多少年后，王十一回到学校，耳边总会响起这首歌。 在歌声里，蒋老师认真地用黑板刷擦拭了一下讲台，然后整理了一下讲台上的粉笔盒和黑板刷，收拾起自己的语文课本，头也没有回的就走了。 那是一节老师没有喊“下课”，同学们也没有说“再见”的课。 当老师离开后，整个教室里，都陷入到一种可怕的伤痛之中，有好些女生都是互相拥抱在一起，哭成一堆。 “老师走了！” “我们的高中结束了吗？”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们回不去了，毕业了！” 王十一耷拉着头，看着自己穿的那双劣质皮鞋上的破洞发呆。 整个高中就这样结束了。 他曾经奋斗过，也曾经憧憬过，在今日之前，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离别是如此伤感。 一年之中的四季，在教室门外，如同一个陌生的赶路人一般，匆匆地从他的身边走过，跟他毫无相关，这种对于岁月更替的漠视，直到高三毕业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后，他才恍然意识到。 那个夏季空气十分湿热，让人呼吸困难，当炙热的阳光利箭一般射向了校园里那栋最高大的教学楼的时候，王十一突然意识到毕业班告别的季节真正地来临了，也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的日子不多了，心中不免涌现出若干的眷恋和遗憾。 那份眷恋是因为曾经的日子入戏太深，那份遗憾是感慨青涩的日子浮光掠影。 那年六月，校园两旁的梧桐树早已经高过五楼宿舍的窗台，透过玻璃窗，王十一可以看见她们在阳光下站成了思念的方阵，白色的鸟在树林里无忧无虑地歌唱着，她们不要读书，也不会有毕业季，因此她们是完全意义上快乐的一群鸟儿。 校园广播站那几首老掉牙的歌“睡在上铺的兄弟”和“冬季的校园”，始终在他的上空如同夏风一般游荡着，声音穿过梧桐树新生的嫩芽，敲打得宿舍的玻璃窗“格格格”作响。 那些日子，在绿树成荫的校园里面，也常常会看见有落寞的漂亮的女生，静静地坐在一隅的长石凳上，独自默默垂泪，为逝去的青春，为不堪一击的爱情。 而几个精力充沛的高个子男生，挥汗如雨，猴子一般地上蹿下跳，竭尽全力地追逐着篮球，他们在水泥地面上如同金庸先生笔下的人物一般生动着，惹得围观的低年级的女生们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尖叫。 不要以为那些戴眼镜的女生会喜欢有趣的灵魂，从她们看肌肉男的那份激动和兴奋就可以看得出来，她们都是外貌协会的。 第十章:落榜了 “王十一，高考失败了，还会复读吗？”高考前最后一个星期日的晚上，睡在对面的室友熊二“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了啤酒瓶里微黄的液体后，得意洋洋地晃动着空瓶子，大着胆子朝王十一喊道。 他的大名叫常二雄，宿舍里的人从不喊他二雄，而是叫他熊二。最近几次月度模拟考试，他的成绩都稳定在年级前三十名以内，考大学把握很大。 王十一摇了摇头，默然无语。 “熊二，我想好了，还是去东莞找工作，那里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熊二的下铺矮胖子悠悠地抽着烟说道。 矮胖子读初中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那女孩没有考上高中，一毕业，就去了东莞打工了。 矮胖子曾经给她写过很多信，那女孩最后的一封信中跟他写道：“矮胖子，你忘了我吧，你考上了高中，将来会是一名令人羡慕的大学生，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矮胖子收到那份信后，并不知道那是一封分手的信，那天晚上，他通宵达旦于信中解释了五页a4纸，引经据典说明考上了高中，并不等于考上大学，考上大学，我还是原来的那个矮胖子，你一百个放心我不会变心的，可是那封信的命运是凄惨的，石沉大海了。 “矮胖子，你阳光灿烂的一个少年，怎么看起来成天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矮胖子的失恋躲过了小q，躲过了光头强，却没有躲过熊二的眼睛，他住在矮胖子的上铺，矮胖子半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他是最遭殃的一个。 好几个夜晚，矮胖子悄悄地爬起来，给那女孩写诗，写过好几首感动得自己热泪盈眶的爱情诗歌，他以为女人都有一副柔软心肠，是很容易打动的，可惜他错了，自从我虔诚地将那些情诗投进绿色的邮筒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回信。 “失恋了！”矮胖子耷拉着脑袋回答道。 “天涯无处无芳草！”熊二说道。 “除却巫山不是云，你熊二光棍一条，书虫一个，怎么懂得我的心痛？”矮胖子没好气地回答道。 “东莞？”熊二瞪着眼睛看着矮胖子，然后将脑袋一撇，嘴巴里发出一阵又一阵如同猫头鹰一般怪异的笑声，他看起来精瘦，喜欢熬夜上网，喜欢看异乡人为博读者眼球写的关于东莞的粉色故事，因此对东莞的偏见深入大脑之髓，他每每看完那些动人的故事之后，就会幽灵一般地跑到了厕所里，半天都不会出来。 王十一看见他笑得那么猥琐，心中突然升起了无名的怒火，他的发少狡猾哥蒋华也曾经在东莞打过工，给他讲过那边的故事，那边是挣钱的地方，是讨生活的地方。 他怒不可遏，右手不听使唤地飞了出去，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用一种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恶狠狠地说道：“东莞又怎么了？你要是考不上大学，一样去东莞打工！” “饶命，王爷高抬贵手，请饶命！”熊二被他一击，难以忍受，嘴里发出一阵又一阵低低的告饶之音。 或许是王十一的动作有点大，熊二手里拎着的啤酒瓶子竟然掉在了地面上，“砰”地一声炸开了花，里面的液体在地上冒着白色的泡沫。 “熊二，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取笑东莞！”王十一说完，松了手，看见二熊从他手里如同一只可怜的兔子一般挣脱开后，乖乖地跑到宿舍的角落里，提着扫帚，认真地清扫已经一片狼藉的地面，这时候，他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矮胖子像一个帮凶一般，蹿了出来，双手插着腰，冲着熊二大声喊道：“你以为你了不起，考不上大学，你一样去东莞搬砖！” 毕业晚会结束后，第二日清晨，王十一收拾自己的行李离开校园的时候，他想过要去给何雪忆送行，可是一想到一个月后，她将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而自己可能是名落孙山，他就摇头，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自己故作多情吗？ 不过，那一天，他的脑海里都是何雪忆，“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他这样想着，眼泪就无声地流了下来。 他一个人孤独地背着行囊，穿过宿舍楼，穿过一个老年宿管员迟钝的目光，穿过高大的主教学楼，熊二已经先他离去了，他曾经说过要送王十一一程，因为王十一掐了他的脖子，他生气了。 王十一低着头经过学校足球场旁边的大道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从天而降的足球，竟然无比精准地砸中了他的头颅，那天他可是用完了半瓶子洗发水，将头发清洗得飘逸飞扬，他不知道是不是足球也有眼睛，也喜欢帅哥，会被他的一头茂盛的头发吸引住。 那一天，他的心情正伤感着，被足球突然一击打，就一下子蒙了，心里想，谁敢在我一米八的相对海拔之上动土，真是吃了豹子胆。 他抬起头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只见场内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红黑相间的ac米兰球衣的10号球员，正朝着他高举着双手，不远处，一个足球正兔子一般在蹦蹦跳跳。 他于是俯身拾起那个蹦跳着的足球，稳稳地捏在手里，一小段助跑后，奋力朝着足球场一个大脚踢去，只见那足球，虎虎生风，朝着高远之处飞了出去。 他是要自由自在地飞向蓝天吗？ 那一天，他的高中时光，也就如同那被我踢出去的足球一般，很快就迅疾地飞走了。 说来也怪，那个被他随意踢飞的足球，竟然神奇地躲过了守门员奋不顾身的一扑，急速地飞入了球场东面的网窝，他远远地看见那个身材高大的10号球员，面带着笑容朝着我奋力地鼓着掌。 三年的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王十一的读书生涯，也在那次班级晚会后，彻底地结束了。 一九九九年的高考，竞争还是很激烈的，成绩居于中游的王十一毫无疑问地落榜了，学校张榜的第二天，他特意去了一趟舂城中学，红纸黑字的“光荣榜”上，不出意外，何雪忆的名字赫然在列，她被燕城的一所著名的大学录取了。 他知道，从此以后，何雪忆就是天上飞翔的天鹅，而自己不过是地面上的一只癞蛤蟆而已，只能匍匐在地面上，偶尔抬起头仰望仰望而已。 那一天，他背着简单的行李，沿着学校门口的那条植有樟树的大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清晰地记得在那条大道上，自己曾经逞过一回英雄，不是为别人，就是为了她何雪忆。 第十一章:心碎了 那是高三上学期开学不久，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的下午，秋日的阳光，正温暖地照耀着大地，老师没有安排舂城中学毕业班的学生补课，很多同学都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时间，跑到了校门口大街的那些小店，购买文具，购买牙刷牙膏卫生纸洗发水等生活必需品。 “走，看电影去啊！”阳光里，一个身穿花格子衬衫耳朵上戴着耳环的少年走了过来，他叫肖威，肖威嬉笑着脸对着何雪忆说道，她正从学校里走出来要买学习用品。 高三了，谁还有心情去看电影呢？那何雪忆只顾着走自己的路，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见何雪忆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肖威就厚着脸皮用手来拉。 何雪忆哪里躲得过去啊，她的手很快紧紧地被拉住了，脸涨得通红，她正想大喊的时候，只听见“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那是打脸的声音，很快，那只拉住自己的手迅速地撤走了，她抬头一看，肖威已经被打倒在地了。 这挺身而出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王十一。 “肖威，我警告你，你不要老缠着何雪忆，现在是高三了，是到了真正拼刺刀的时候了！”王十一一脸正气地说道。 肖威的眼神里有很多不甘心，也有很多无奈，盯着高大健壮的王十一，慢慢地爬了起来，朝着街道的另一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何雪忆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真是垃圾一般的人，自己考不上大学，还要弄得别人也考不上。”王十一对着肖威的背影狠狠地骂道。 说心里话，王十一想揍肖威已经有好几次了，这个高三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学生，被分配坐在了何雪忆的后排，他成绩极差，上课心不在焉。 自习课上，他时不时去拉扯一下何雪忆的长发，甚至在晚自习的时候，悄悄地用钢笔轻轻地在她衣服的背后写上：“我爱你！”，惹得后排的几个学生掩着嘴巴窃笑，那时候，王十一心里就不爽，好几次想挺身而出，可碍于全班人的目光，他强忍着一口恶气，控制住了。 全班人没有一个敢制止这个戴耳环的少年，他愈发大胆了，一天晚自习，他从后面，轻轻地捏起一根何雪忆的头发，点燃了打火机。 光!火光! 他想烧一小截美女的乌丝。 正在低头做作业的王十一感觉一道光耀了过来，他天生就渴望着光，对光十分敏感，猛地抬起头来。 这时候，窗外电闪雷鸣。 王十一感觉那打火机的火焰铺天盖地而来，要将教室的一切都烧个干净，他“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夺了肖威的打火机。 “王十一，算你狠，这口气我咽了，出了校门，我要你断腿!”肖威冷冷地笑了笑。 “你敢”王十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自从那天王十一挺身而出之后，肖威在课堂上明显收敛了不少，而王十一和何雪忆两人的关系，也从那次事件后，变得更加友好甚至亲密了。 在课余的时间，王十一会常常向她请教一些难题，而她也乐于讲解。 有时候，为了表示感谢，他也会利用业余时间，悄悄地到校外的商店，买一些零食，悄悄地递给何雪忆，下晚自习后，他们总会在教室里多呆一会儿，挤到一处，一起看书做题目，那绝对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他忘不了与她一起分享“酸杨梅子”时，她美丽的面孔上画着的那一副可爱的囧样，真让人忍俊不禁。 这样幸福的时刻，在暗地里持续了两个月，一天，外面冷风大作，冬天里最初的那阵寒潮悄然地抵临了山城舂城，这时候，急促的晚自习的铃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班主任蒋老师也踏着铃声，急匆匆地走到了教室，他在王十一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低声说道：“来我的办公室一下！”，说完，他又叫上了何雪忆。 “何雪忆，你要加把劲，你是有那个实力北上跨过黄河的！”在老师办公室里，蒋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在舂城中学，高考跨过黄河，就是意味着能够考进燕城的好大学。 何雪忆已经猜得老师要讲什么了，因为班主任把他们一对男女单独叫到办公室，一定是跟早恋有关，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看你们俩最近有点问题，走得太近了，已经高三了，我提醒你们一下，男同学和女同学之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你们不要陷入‘早恋’的泥淖，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从高一开始，我就跟你们约法了三章，不准早恋。”蒋老师顿了顿，直截了当地说道。 “老师，是我不对，我不该纠缠她，影响她的学习！”王十一低着头，自我检讨道。 何雪忆听他这么一说，抬起头来，也想表达什么，可是当她看见老师慈祥的面孔后，欲言又止，又低下了头颅。 “你们不要说了，快回自己的座位，抓紧时间读书，高三是决定一个人一生命运的时候。”蒋老师说完，朝他们挥了挥手。 学生们也是大人了，说得太多会伤害他们的自尊，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了。 从蒋老师的办公室出来之后，他们二人就开始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王十一一边走着，一边陷入在回忆之中，城市的街景跟往常没有两样，背着泡沫保温箱子在大街上大声叫卖“雪糕”的，满头大汗踩着三轮车往城里送新鲜蔬菜的，从乡下刚下车进城背着印有“氮肥”二字的纤维袋子的农村人，凑成了山城舂城最为繁华的部分。 平日里看这些风景，他习以为常，但是，今天今天他很不是滋味，他也想漂亮地飞出舂城，看来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从前一起求学的同窗，已经开始各奔东西了，选择留在舂城的人，估计只有那些心怀志向，誓要在独木桥上闯出一条路的高考复读生。 而他，王十一，那一天，最后下定了决心要去深圳打工。 心爱的人要远飞了，他的心也碎了，破碎了的心，又怎么能安静下来补习呢？ 第十二章:追光少年 王十一的家在舂城的一个山村，是一个满眼都是站立的绿树晶亮的白水的地方，那栋小屋就飘摇在烟锁的半月山脚下。 这半月山山势绵延，从半空中一直拖下来，远远望上去，就像半个绿色的月亮。 院子因一口老井而得名，名字叫做樟井院子。 院子里住着十六户人家，就着绵延山势，稀稀疏疏地一字排开，因此，每户人家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各家各户用刺槐金银花等树和藤隔开，仅留一条小道作为人畜通道，一口井就位于在村庄的前中央。乡村人家的勤劳让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了两层楼的砖瓦房，棱角分明地站立在属于自己的历史岁月里。 这院子里的人家，掐指算来，不过五代，一个祖先开基。据说这地方，以前是葬人的地方，兼之此地蛇蚁较多，一般人莫敢近之，尤其是没有月亮的夜晚。 当年，祖先耕种的田地在此附近，劳累时，就会在山脚下的水井牛饮，并在附近纳凉，因羡慕此地有一口好井，并不避嫌，举家伐薪斩棘迁徙至此，整修水井，围以方石，因水井影阴于一棵古樟之下，遂名之樟井。樟井夏天掬之入口，清凉沁人，冬天抚之，其温暖则从手指直传至心窝。 院子的人本来就少，相互走动也不多，兼之舂城那里有些村民游手好闲，专事偷鸡摸狗勾当，为防被盗，因此院子每户人家都喂养有看门狗，这些狗一律地忠于主人，平时很少出去，因此相当的警觉和排外，一个院子的人稍有走动，都会引起一大帮狗的吠叫。 夜深人静时刻，常常会闻见一片犬吠狺狺，令人毛骨悚然。 王十一在中午的时候，才回到樟井院子，远远就看见了村口的古樟和家门前的那棵枣树。 忠厚的老黄狗撒开腿，向他奔去，把它温热的吻部伸向了他，在他的身边跳来跳去。 村庄前面的稻谷已经变黄了，他黑瘦的母亲王秀荷背着一把在阳光里闪着寒光的锄头，从田埂上走了回来。 “儿子，你回来了啊！”王秀荷远远地看见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了过来。 “妈，高考完了，我回来了！”王十一大声喊道。 外面的动静，也惊动了王十一的奶奶，七十多岁的她，腿脚已经有点不太方便，“吱呀”一声，她踉踉跄跄地推开了堂屋老旧的大门。 “奶奶！”王十一快步走上前，大喊了她一声。 “我的心肝，我刚才还在门边望你，转身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热，你就回来了！你在学校读书吃苦了，你怎么这么瘦啊！”他的奶奶一把搂住了他，无限感慨地说着，以致于她清澈的老泪从她皱褶不堪的眼眶里都流了出来。 “高考结束了！”王十一轻声说道。 “我的宝仔，读完高中，下半年，你要去念哪一所大学到省里还是到燕城啊？”他的奶奶一直惦念着这件事情，孙子考上大学，那就跟旧社会考中秀才一样，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当初王十一考上高中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孙子是一块读书的料，再说，那些算命先生也都说过，这孩子将来是富贵命，她更加坚信，王十一考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考试成绩还没有出来的。”虽然王十一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上大学比登天还难，但他不能扫了奶奶的兴。 “你们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奶奶脸上挂着微笑，她盼望着成绩早一点出来。 年老了，自己的盼头已经没有了，老人们就盼望着儿孙，盼望他们能够光宗耀祖，去实现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实现过的理想。 “八月份，还要一个月!”王十一回答道，他声音很低，成绩出来之后，奶奶一定会很失望。 从那以后，每一天，他的奶奶都会不厌其烦问他：“王十一，今天是几号了？” 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了，存世的时日不多了，孙子金榜题名，是她这个年龄唯一的期盼。 她想，孙子去上大学，那一定将是她暮年最大的喜讯! 每一次，王十一把日子告诉她后，总会轻声补充道：“奶奶，你别急!” 她的奶奶也总会笑着说道：“奶奶老了，记性不好，怕忘记了，离你出成绩的日子又近了一天了，你上大学了，我也就放心了。” 奶奶的笑容和她日复一日的等待，让王十一活在一种惴惴不安之中。 他常常一个人爬到屋后面的半月山上，看远去的江流，看那江流在眼前渐渐地舒展开来，飘舞成唐代舞女的长袖。 临江而设的铁路线上，火车轰隆隆行驶而过的声音不时传了过来，那是旅行者们永不停歇的脚步声。 火车经过山洞前发出的悠长的鸣叫声，仿佛在召唤他，让他与之一同离去，走出大山。 他也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荣荣耀耀地把背影留给故乡。 整个夏天是忙碌的，一季稻收割完毕后，又要插田，准备二季稻，王十一始终忙碌在田间地头，没有丝毫怨言。 面朝黄土，背朝天，插田的姿势，是不断朝着大地点头鞠躬的过程。 让人遗憾的是，没有等来王十一高考成绩，他的奶奶就撒手人寰了。 七月最后一天，太阳很晃眼睛，临走的时候，老人把她那最后的一眼，深情地给了他，她的嘴巴翕动了几下，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已经太虚弱了，声音比苍蝇还小，没有人听清楚她要讲什么。 生命的最后，她还是没有等来孙子的一纸录取通知书，就匆匆地闭上了眼睛。 她咽气的时候，王茂永在屋里放了一挂鞭炮，送老人上了天堂。 王十一眼泪一直在流着，他觉得自己愧对了奶奶的期望，没有实现奶奶光宗耀祖的愿望，自己真没有用。 南方山村人的一年四季，都在围绕着稻田转悠。 冬天很快就要到了。 王十一赶着家里的那头水牛，去收割后空荡荡的水田田埂放养。 田坡上的草很深，都已经枯黄了。 他喜欢在荒草里放一把野火，然后兴奋地朝着远方的大山，大喊一声。 那温暖的火光，在荒草里跳跃着，舞蹈着。 只有这时候，他是快乐的。 有些坡上的草格外丰茂，那火焰就从匍匐姿态骤然如男人一般地站了起来，朝着前方奔跑而去。 水牛被站立起来的火焰惊吓到了，朝着远处，疯狂地奔跑着。 王十一也奔跑着，这个时候，他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他要跟火焰比赛。 他曾经被囚禁过，对光有着特别地敏感。 一九八一年出生的时候，他的奶奶请了一个娘娘婆给他算命，娘娘婆说他是大富大贵的命，是天上的富贵星子私下下凡，走了很久夜路过来投胎的。 “你们把他罩住，不要让妖怪把他捉走了！”娘娘婆最后说道。 一家人就把王十一放在摇篮里，用箩筐罩住了，他就这样，在黑暗里度过了七天。 因此，他从小就对光芒有着比常人更大的热爱。 那一天，他跟着火光，一口气跑了九道田坡。 是的，虽然高考落榜了，但是他内心的火焰不会熄灭，他就是散落在故乡山沟沟里，一个孤独的追光少年。 第十三章:返乡客 舂城那地方，四周为舂山所包围，山多，贫穷，听说到深圳打工可以挣大钱，村子里年轻的人都思想着出去闯闯，鱼咬尾巴一般，一个人领着一个人，纷纷跑到深圳去打工了。 就这样，村里十有八九的年轻人，都到那边去谋生了。 那些高考落榜者，也都无一例外地选择南下深圳打工。 每年春节的时候，那些寻常日子里了无音讯的谋生者们，纷纷从深圳踏着祥云归来，感觉一下子就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了舂城的上空，一个个都衣饰华美，出手阔绰，好像都发达了，这让居住于山村之中，视野狭窄之村民，人人无不顶礼膜拜。 即便是那些平日里默然认命一般地，隐藏于万千群山之后的山间马路，由于有了轿车骄傲地奔驰，车辙道道，车鸣阵阵，此时也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冬天的时候，王十一想起了蒋华，他的小学和初中同学，蒋华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就南下打工了，他出去的时候，才十五岁，应该算是一个“童工”。 农村的孩子，放学后，都要忙于养牛放鸭，能有多少时间读书呢？没有考上高中，也不能说蒋华的智力差，恰恰相反，因为他很机灵，班上的同学都称呼他为“狡猾哥”。 “狡猾哥过年一定会回来的，过完年，跟他去深圳打工。”在舂城的街道上，王十一对自己说道。 王十一想得没有错，农历二零零零年的春节，狡猾哥真的从遥远的深圳打工回来了。 那天，王十一正在跟村里的人打“纸牌”，他的手气很好，一连赢了好几手。 “快过年了，那些打工仔要回来了！”站在旁边观看的一个年轻的妇女忽然说道，她是一个留守村妇，估计她是想自己的汉子了，男人出去打工，就跟那季候鸟一般，一年回来一次。 跟所有留守村妇一样，老公回来的时候，她总担心着他会突然离去，离开的时候，她又总是盼望着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不是为了几个臭钱，谁又会放了自己的男人远走他乡，跑到深圳去打工呢？ “我老公今天下午就回来！”牌桌上一个脸上覆有脂粉的中年留守妇人快言快语，说话的时候，脸上荡漾着一丝春花一般的笑容。 男人回来了，女人就感觉有了主心骨，心里也踏实了。 “哈哈哈，你老公下午回来，我们大家有戏看咯，他不打断你的腿才怪呢。”牌桌上的一个嘴里叼着香烟的中年汉子歪着脑袋，取笑着说道，嘴巴周围的一圈胡子已经很久没有刮过了，杂草一般。 “我才不怕他嘞，他在外面也玩了，我就不能玩？一辈子不长，我总不能一直给他守活寡。”那个中年留守妇人嘴巴有点硬，一副老子问心无愧谁也不怕的样子。 “他在外面挣钱养家，你在家里就知道打牌，你不能跟他比。”那个中年汉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凭什么不能跟他比，在家里孝敬父母，抚养子女，还要种五亩地，我也不轻松啊。”那个中年女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就是，嫂子平时也不简单啊，一个女人，要支撑一个家庭，不容易啊，这大过年的，打几手牌，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闲话多。”站在一旁的那个年轻的留守妇女插话道。 “还是红妹子说了一句公道话。”那个中年留守妇女说道。 “大哥是跟蒋华一起回来的吧？他们都在深圳打工，蒋华今天下午也回来。”那个年轻的留守妇女说道。 “是的！”中年留守妇人回答道。 “也不知道我那个男人，今年请不请得到假，怕是今年回不来了。”年轻的留守妇女一听到说别人的男人回来了，站在一旁就唉声叹气起来。 倒是那王十一，一听说同学狡猾哥下午要回来，就没有心情打牌了，接连输了好几把，掏出一把钱，递给了赢家，说道：“老同学要回来了，我去看他去了，你们谁要打的，我让给你们。”他说完，站起身子来，从牌桌上撤了下来。 最近几日，下了一阵雪，今日刚出了一点小太阳，雪还没有融化掉，迎面吹来的风，凉飕飕的。 沐浴在雪后冬日柔和的阳光里，王十一步伐矫健，翻过了对面的那座青山，很快就到了狡猾哥的院子。 他去的时候，狡猾哥已经提前到家了。 这个狡猾哥，从深圳回来，果然比以前要神气，跟王十一一般高大，更要命的是他也长有一副俊美的面孔，头上茂盛的头发，喷了定型的摩丝，看上去一片油光可鉴。 那天，他上身穿着从大朗毛织市场购买的新款黑色羊毛衫，下身穿着同事从新塘牛仔城买来的黑色牛仔裤，坐在堂屋的桌子前，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支香烟，一见王十一进屋，就立刻站了起来，走过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老同学，好久不见了，你比以前瘦多了。” “读高三，那是相当于到地狱里走了一趟，能不瘦一身肉吗？”王十一摇了摇手说道。 “老同学，听说你不打算复读，是真的吗？”狡猾哥将手松开问道。 “是的。”王十一沉默了一下说道。 “你都读到高中了，现在放弃真是可惜啊，没有考上，可能是你的运气不好，你怎么也得去补习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啊？”狡猾哥感觉到可惜，在他的眼里，王十一是一块上大学的料。 “快不要提补习的事情了，这一次落榜，我就感觉到丢人丢大了，要是补习再考不上，这脸就得丢尽了，我还不如不去补习，再说读高三，那可不是人过的日子，高四就更不要说了，人间地狱，考大学，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是那么容易考上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想通了，真没有那个必要去挤独木桥，还是像你这样出去打工，我看到深圳打工也还不错啊。”王十一抽了一口烟，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二千年初，那时候舂城的国有企业就业形势不算好，到处在下岗分流，舂城那些年轻人，都热衷于打工，对考大学的热情已经有所下降了。 “老同学，这么说，你就跟我去深圳打工吧！”狡猾哥将手头的烟头一扔，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好啊，我现在还年轻，也想到那边闯闯，呆在这舂城小地方，生活倒是无忧无虑，但是口袋里没有钱啊。”王十一搜了搜干瘪的口袋，搜出来七块二毛钱来，那是他刚才打“纸牌”赢下的。 “那你回去跟家里说一下，我们过完年，初十动身去深圳，一般正月十五前，那边进厂容易一点，过了十五，工厂的人招得也差不多了，找工就难了。”狡猾哥重新又点燃了一支烟，悠悠地抽着，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好的，那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王十一说道。 “我等你消息。”狡猾哥说道。 第十四章:康庄大道 那天晚上，狡猾哥家里宰杀了一只老母鸡，留下了王十一吃饭。 “来！天气冷，喝起这杯酒，暖暖身子。”狡猾哥举起酒杯跟王十一说道。 “喝起!”王十一也朝着狡猾哥照了照酒杯。 他们于是就对饮起来，舂城过年的那阵子都流行划拳，两个人都翘起了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划起拳来。 “哥俩好！” “八匹马！” …… 也不知道划拳划了多久，两人的喉咙经过大声嘶喊，都已经开始沙哑了，再后来，那话语从喉咙里出来已经有点艰难了，他们说话的时候，明显看到脖子鼓起来很粗，而且是红红的。 桌子上都是空的酒杯。 “你又输了！”狡猾哥猜拳有一套，王十一常常吃他的套。 “喝……喝不下去了。”王十一说话有点结巴了，已经喝足了八成。 “最后一杯！”狡猾哥还在兴头之上。 那王十一没有拒绝，就提起杯子，碰杯之后，将一杯子酒径直倒在了自己的口袋里，说道：“兄弟，我……我领你的情了，这杯酒……我带回去慢慢喝！” “衣服都湿了，快脱下来换了，下雪天，免得感冒！”狡猾哥见王十一将一杯子酒倒在了口袋里，知道那酒一定会裹挟着寒气，渗入到人的肌骨之内。 “火……火，烤点火就好了，老同学，你……你拿纸来，我给你写一个服……服字，大写的服字。”王十一结结巴巴地说道，他看上去真的醉了，说完，王十一就趴在桌子上，“哇”地一声，呕吐出酒食若干，当然里面会有鱼，有猪肉，也家鸡，而这些食物，都已经被他的牙齿磨碎了，部分则被他的胃肠消化过，都稀里哗啦地吐到了地上。 狡猾哥就将火塘移到他身边，用木炭辐射出的热量，将王十一那被酒水淋湿的口袋烤干。 呕吐完了，王十一感觉头脑清醒多了，胸口也不再憋闷，说道：“多谢兄弟好酒好饭!” 冬夜的山村，很有几分寒意，高远的月亮，分外明亮，当王十一翻过一座矮矮的山丘，微微晃动着身子回到家里的时候，他的父亲王茂永和母亲王秀荷正在堂屋里追一部红军长征的电视剧。 王茂永手里捏着一支旱烟，头颅上，烟雾缭绕着。 “儿子，你一身都是酒气，喝醉了？”王十一推门进来的时候，很快就引起了王秀荷的注意，她站起身子，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妈，我没有喝醉。”王十一艰难地稳了稳自己不太听使唤的身子，轻声回答道。 “十一，看看你，走路都走不稳，歪歪倒倒的样子，还说没有醉，过年了，高兴，喝点酒可以，但是你要注意，喝酒不要贪杯，更不要喝醉。”王秀荷见到儿子，总喜欢说教，喜欢唠唠叨叨。 “妈，你就别说了，我知道的，不会喝醉的，今天是去我的同学蒋华家里了，他刚从深圳回来，一年没有见了，多喝了一点。”王十一低声辩解道。 “蒋华他回来了？”王秀荷有点惊讶的样子。 “是的，他现在混得跟城里的人一样，哪里像我们，在农村里呆着，土得掉渣！”王十一摇摇头，感叹道。 “舂城的年轻人，没有考上学校的，都到深圳去打工了，在外面闯，总比在屋里守着几亩田强，外面走的那是叫‘活路’。”王秀荷虽然没有去外面打过工，可她听人家讲过，打工也是一条康庄大道。 “妈！要不过完年，我也跟着蒋华一起出去闯一闯。”见母亲这样说，王十一就顺着她的话，低声说道。 “什么？你想去深圳打工？”王秀荷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声音高了半度，想到自己的独生儿子要到外面去一个人面对风和雨，她从心底里是拒绝的。 “妈，我还年轻，呆在这穷山沟沟里，真没有出息，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走走，我正想跟着蒋华一起去深圳那边看看。”王十一用哀求的声音说道。 “秀荷，你就放他出去打工，总不能让他跟我们一样，一辈子在这山沟沟里种田，没有出息！”王茂永将手里的烟头一扔，说道。 孩子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养着。 “也好，儿子，你如果考虑好了，妈就不拦你，再说，你跟着蒋华一起去，妈也放心，他在那边已经做了三年了，每年都寄七八千块回家。”王秀荷到底是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有妥协，一想到蒋华在深圳一年挣不少钱，她的脸上就有了笑容，心里想，自己的儿子高中毕业，总不会比蒋华那个初中生挣得少吧。 王十一见母亲答应了，就说道：“妈，等我出去打工，在外边挣到大钱了，我一定会回来好好地孝敬您！” “秀荷，你儿子一身酒气，你去倒盆水，让他洗洗脸。”电视剧这时候刚播完，开始进入了广告时间，王茂永也站起身来说道。 “你洗完脸，回去好好休息，正月初一的时候，我们去山上烧烧香，请请神，保佑你在外面平平安安！”王秀荷一边说，一边从火塘上提起热水壶，朝着灶屋里走去。 不一会儿，她就端着热气腾腾的脸盆过来，将洁净的脸帕子放在热水里。 王十一接过脸盆，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就将帕子放在了水盆之中。 “你看你看，一脸酒气，洗了脸，酒气少多了。”王秀荷一边说，一边将那盆洗脸水端起来，朝着灶屋走了过去。 她背过身子的时候，眼泪就流了出来。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很快就要远行，一年从头到尾都难以见上一面，她的心里就难受，儿子是娘心头的肉，她真的舍不得。 晚上睡在床上，她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王茂永靠在床头，不断地抽着自制的旱烟。 “秀荷，儿子过完年出去，大年初一，我们到山上去拜拜佛。”王茂永在一缕青烟里说道。 “就这么一个崽，你舍得吗？”王秀荷声音有点颤抖。 “这么大的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留不住的。”王茂永叹了一口气说道。 “正月初一起早点动身，到山上，也要一两个时辰。”王秀荷一听拜佛，好像找到寄托，心里平静多了。 王秀荷口里提到的那座拜佛的山，就是舂城后面的舂山，在方圆百里，那是出了名的烧香拜佛的灵山福地，在东汉的时候，就有人在山上修道成仙，明朝的时候，更有高僧在山顶潜心修禅，最后功德圆满坐化成佛，殁后其身不坏，肉体俨若金刚。 每年正月初一，前往舂山山巅寺庙去祈福的人都络绎不绝。 一想到儿子要远行去深圳打工，老两口子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大年初一上山礼佛的事情，一夜无眠。 独生子在外面一切都平平安安的，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第十五章:母亲的唠叨 大年初一，依照舂城的习俗，是要给父母亲拜年的，王茂永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去舂山拜佛，成了他初一最大的心愿。 一大早，下弦月还在无云的天空朗照，山里人家的鞭炮声，还在崇山峻岭之中此起彼伏着，王秀荷叫醒了自己的儿子，一定要带着王十一一同前去拜佛许愿。 “儿子，你去深圳那边打工，去庙里拜拜佛，佛会保佑你的，保佑你一生一世平平安安，保佑你将来事业有成，发大财光宗耀祖。”王秀荷在山梁上一边走，一边说道。 “妈，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相信迷信烧香拜佛啊？”王十一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儿子，佛不可不信，你看，每年初一，到舂山拜佛祈福的人，都把上山的路堵死了，不灵验的话，谁还来拜啊？”王秀荷心里想着，佛一定会显灵的，自己上山诚心诚意地拜了佛，再放儿子走远路出去打工，心里踏实。 他们一行三人到达舂山之巅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寺院前面的观景台上，也已经挤满了人，停满了车。 “咚!咚!咚!”这时候，寺院的晨钟敲响了，那声音悠扬，在山谷中不断回响着。 仿佛一种心里暗示，原本有些喧闹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有人双手合十，双眼微闭，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礼拜；有人口中念念有词，许下心愿。 在钟声和佛唱的悠扬声里，王十一抬头一看，只见那寺庙起于垒石之上，朱红建筑依山取势，四周高墙环绕，气度恢弘，大雄宝殿上，镌刻有一副对联：“东土西方一尘不隔，梵宫琳宇万法同归”，让人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庄严来。 寺庙西侧有石制镇水宝塔，水自石出，竟然成就了一口石井，寺院的僧人，于石井围栏上，放置有瓜箪，以供朝拜者取用。 王十一遂勺水饮用，并洗去满脸满手尘埃。 进入寺庙大殿，香烟袅袅，闻见有一僧人高声诵念佛经，面对菩萨的金身，王十一虔诚地跪下，恭敬地献上了三柱檀香，神三鬼四，他也虔诚地磕下了三个响头。 朝拜完庙里供奉的菩萨，王十一看得出来，母亲秀荷是一身轻松，那天早上，他心情也很好，就站在寺院外面那视野十分开阔的观景平台上，面对山谷，大声呼喊着一声“喂”。 山谷貌似也很客气，居然回复了他好几声“喂”。 初十的那天早晨，天刚放亮，王十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她的母亲秀荷也早已起床了，在灶台边给他做好了一大碗面条，端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正香喷喷地腾着热气。 “早点吃吧，免得蒋华等你。”王秀荷说道，这是一顿饯行的餐食，里面有肉丝，有鸡蛋，有一个母亲全部的爱和眷恋。 “妈，你自己的面怎么没有做？”王十一一边夹起面条，一边问道。 “一天的日子长着呢，现在时间还早，饭吃早了，容易饿，晚点，我再煮早饭。”王秀荷依在堂屋的门框上，一边看着儿子吃早餐，一边说道。 见儿子吃得差不多了，她就走进灶屋，掀开锅盖，将六枚已经煮熟的土鸡蛋，用食品塑料袋装好，放在王十一的手上，跟他说道：“儿子，你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在外面要注意身体，这个土鸡蛋，你拿着路上吃。” 王十一一把接过那些鸡蛋，说道：“妈，你放心，我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就不用担心了。” 他的母亲突然转过了身子，肩膀一耸一耸的。 “妈，您怎么了？”王十一知道母亲舍不得自己离开，她在低声抽泣着。 王秀荷转过身子，一行泪水从她干瘪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流过她干涸稻田一般的面孔。 “儿子，你今天就要去深圳打工了，妈真的舍不得你走啊。”王秀荷哽咽着说道。 “妈，您别担心，过年我会请假回来的，给您带补品！”王十一强忍着泪水说道。。 “这么多年你都在外面寄宿读书，妈也没有注意到，你长得比门还要高了，现在你就是一个大男子汉了，长大了，翅膀就硬了，要飞走了。”王秀荷像是自言自语。 “妈，我飞不走的，我挣到钱就回舂城盖大房子，把您接过去住。”那时候，王十一有着朴素的理想。 “你在家里，这个家里好暖和，你要是走了，这个家里就不热闹了。”王秀荷依旧在唠叨着，不时会叹一口气，中年人了，她已经没有力量来改变和影响周围，甚至自己的命运，她都无法把握，留给她的，只有悠长的叹息。 王十一背上行囊出门的时候，王茂永也起床了，就将儿子送到家门口的那棵百年樟树边，说道：“王十一，你现在都比你爸高了，这一走，就不能像在家里，在外面，要好好干，干出一个名堂来。” “好！我会好好干的。”王十一信心满满地说道。 “儿子，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多向蒋华请教，别拉不下面子，他的社会经验比你丰富。”王茂永仍不忘叮嘱一下儿子。 “你有空去深圳看看你的表哥林樾。”王秀荷这时候走过来，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林樾是她姐姐王秀玉的独生子，在深圳打工，王秀玉嫁到舂城县里，他丈夫是城里人，平日里看不起这农村的亲戚，两家因此很少往来。 “咱是农村人，不要去攀城里人。”王茂永脸上有点不悦。 一看丈夫那脸色，王秀荷也不再说话了。 望着儿子的背影渐渐远去，王秀荷忽然扯起了嗓子喊道：“儿子，你要到深圳打工，爹妈也不拦你，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你在深圳，不要只顾着赚钱，要注意身体。” 王十一回了回头，大声地回答道：“爸！妈！我知道了，冬天外面冷，您们别送了，都回去吧，在家里，您们要注意身体。” “你在那边要自己搞好伙食，过年不忙的话，记得请假回来。”王茂永冲着儿子的背影喊道。 “爸，好的。”王十一大声回应道。 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王秀荷的眼睛忽然模糊了，潮润了，她就缓缓地抬起手，用肘子上的衣服将眼里的泪水轻轻拭去。 第十六章:要恋一百年 离家的脚步一旦迈出，就会走得很快，因为前面就是梦想金色的彼岸。 王十一右肩扛着旅行包，翻过了一座青山，很快就到了蒋华的家门口。 “老同学，早上好！”蒋华在门前的水泥坪地上冲着他喊道。 “狡猾哥，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现在出发吧！”王十一将肩上的包往地上一卸，说道，他的心早就飞到了深圳。 那一定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有着很多富丽堂皇的建筑! “你别着急，时间还早，先到屋里喝杯热开水，我那堂哥堂嫂也要去深圳，再等一下，他们应该马上要上来了，我们一起坐火车去。”蒋华已经打了几年工，经验有点老到了，时间还有一大把，没有什么急的。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只见一对年轻的夫妇，从两层高的红砖楼房的右侧边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红色的羽绒服的年轻女子，手里提着一个蛇皮袋子，中等个子，脸上除了有好几颗雀斑，长相也还是秀气的，她叫蒋秀，是狡猾哥的堂嫂子，她身后紧跟着的是一名穿着廉价黑色西装，背着一个蓝色大旅行包的男子，他就是狡猾哥的堂哥蒋球球。 在他们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行走着的是一位老妇人，还有一个四岁模样的女孩子，那老人面容清瘦，一身灰黑色，倒是那女孩，脸圆嘟嘟的，穿着厚厚黄色棉袄，脸颊冷得通红通红的，看上去，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 “到了，大家都到齐了。”狡猾哥见堂哥走了上来，就愉快地喊道。 “我们趁早走吧，要赶火车的。”蒋球球说道。 “你们几个年轻人慢点走，我就不送了，到了深圳那边，记得经常打电话回来。”狡猾哥的母亲倚着堂屋的门框喊道。 “晓得了。”狡猾哥大声地答应道。 王十一就将那卸下了的背包，再次扛在肩膀上，跟在狡猾哥的后面，缓缓地走到了村口，这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妇人把脚步停了下来，对身边的小女孩说：“妞妞，跟爸爸妈妈说再见。” 那四岁的小女孩，听见再见两个字，晓得是爸爸妈妈出去打工了，就情绪失控放声大哭了起来，口里不断喊道：“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爸爸去深圳挣钱给你买糖吃，买新衣服穿去了，你哭什么？”那老妇人说道。 “我不要糖，我要我的爸爸和妈妈。”小女孩继续哭喊道。 蒋秀听见女儿的哭声，心肠就软了，回转过身子，走了过去，在孩子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说道：“乖，妈妈的宝宝乖，在家里要听奶奶的话。” 小女孩见自己的母亲来到身边，很快就停止了哭声，懂事一般地点了点头。 见女儿不哭了，她就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那女孩脸上的泪水和鼻子上的鼻涕，逐一擦拭去，说道：“妈妈的宝宝真漂亮。” 可是，当她转身走了的时候，那女孩又哭喊了起来：“妈妈，妈妈，我也要去深圳，我要跟您们一起去深圳。” “爸爸妈妈去深圳上班，你去深圳干什么？谁带你啊！”那老妇人说道。 蒋秀此时心里是酸酸地，她也舍不得孩子啊，又想转身过去安慰安慰一下自己的女儿，这时候，蒋球球就说道：“小孩子，哭一下就好了，不要管她，我们还要赶火车呢。” 于是一行人就向着远方走去，王十一看见狡猾哥的堂嫂蒋秀的眼睛是红红的，肿的跟桃子一般，里面似有千万串眼泪，要奔流直下，看得出，她是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的。 蒋球球心里其实也舍不得孩子啊，他有点奇怪，自己的儿子却没有过来送行。 他从家里的院子出来的时候，儿子咏昼正在高声地朗读着课文：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他，他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这是六年级下册的课文，朱自清先生的名作匆匆，咏昼今年读六年级了，寒假里，跟邻居借了下学期的书籍，开始认真研习。 他是一个成绩可以在学校名列榜首的孩子，这源于他不懈的努力，他喜欢读书，喜欢朗读课文，这让蒋球球内心深处感到无比地骄傲。 儿子虽然没有送行，但是他的读书声，还是把他的记忆带回到了自己的学生年代，那时候，他也充满理想，梦想着体面地走出大山，十七岁那年，他忐忑不安地走向了高考考场，最终饮恨于几分之差，倒在了七月的黑色里。 虽然此后心有不甘地几次做梦都梦见自己紧张备考，并再次奔赴上高考考场，可那些都是他意志中最顽强的部分抗争的表现，也就是几次回光返照而已，此后，他的梦境里再也没有关于自己读书的画面了。 现在，那些曾经认为寸金难买寸光阴的日子，对他这样一个没有过多追求的山里人而言，能有多大的意义呢？他可以振臂一呼，四围有人响应吗？做梦去吧！他的每一个今天不过是简单地复制着昨天的故事。 身后，小女孩的哭喊声渐渐就变小了，但是，蒋球球却感觉那哭声渐渐地却变得更大了，无边无际，陪伴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远方。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四岁的小女孩停住了哭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说着。 “爸爸妈妈怎么不要你啊，他们去大城市深圳赚钱去了，回来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糖，我们回去吧。”老妇人看看儿子和媳妇的背影已经远去，叹了一口气说道。 她也舍不得啊，可是舂城这地方穷，找一份工作难啊！ 儿子和媳妇背井离乡，也是有道理的。 想着想着，一把污浊的老泪，就曲曲折折地落了下来。 已经是暮年了，她人生最大的盼头，还是希望儿子赚点钱，过得人模人样的。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小女孩还是站在原地，依旧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么一句话。 王十一回了回头，仿佛看见一拨又一拨的舂城的年轻人，正从村庄里走了出来，那村庄渐渐地瘦了，消瘦了。 冬日清晨的太阳，并不能驱赶走舂城大山中所有的浓雾。 一行人在山道上行走着，也并不孤单，当他们走进大山深处的时候，到处是浓雾，透过树与树的间隙，王十一回了回头，什么也看不见了，故乡的那些村庄，都困在了一片眼前的大雾里，已经都看不见了。 狡猾哥的嫂子还在路上抹着眼泪。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一座山梁上，传来了喊歌： 讲了要恋就要恋 生死要恋一百年 情妹死了变树子 阿哥变藤心相连 …… 那歌声，在大雾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王十一忽然想起了何雪忆，她应该还在舂城过寒假吧！ 也许已经回到燕城的大学去上课了。 第十七章:单薄的背影 大雾已经将巍峨的群山隐藏住了，不复可见她昔日的威严。 王十一在大雾里行走着，感觉这隐藏于浓雾之中的山路，正如自己的人生道路一般，让他感觉到陌生而充满着未知，他一直跟在后面，不知道这条山路，要将自己引向何处，自己的明天又会在哪里。 山上大雾弥漫，山下却是视野开阔，当大家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只见眼前横卧着一条公路，一条连接市里的繁忙大道。 公路上，春运的车辆很多，呼啸着一辆接着一辆，从他们的身边飞驰而过。 “停车!停车!”看见有大巴车经过，狡猾哥大喊着，老远就挥舞着手，生怕司机没有注意到他。 “满了!又满了！”大巴车来了很多辆，却没有一辆车停了下来，狡猾哥望着大巴车远去的背影，摊摊手，失望地说道。 当他们好不容易搭乘上了一辆大巴车的时候，王十一进了车厢，环顾了四周一圈，这辆开往市里火车站的大巴车上，人已经满了，里面的乘客，大多有一张稚嫩的面孔。 里面的乘客，很多是结伴而行的，春节的喜悦心情还在，因此，车厢里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其间不时爆发出无邪的笑声，王十一放下行李，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们厂明天开工吗？”坐在王十一前面的一个少年问道。 “是啊，我今天下午的火车，明天一早就能赶到工厂，我们厂每年开工的时候，都会放鞭炮，发新年利是！”那少年邻座的女孩答道，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副稚气面孔，一说到利是，她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这么说起来，你们厂子的待遇还真不错啊。”少年羡慕地说道。 “还不错，外资企业。”女孩自豪地回答道。 “你做什么工作的啊？还有老板的利是？”那少年脸上有点惊讶。 “在办公室上班，工厂里的行政部前台文员。”女孩得意洋洋地说道。 “妈的，我进的是黑厂，命苦，老板好抠门，过年人家发奖金，发利是，我们发什么？发一个鸟!”少年说道一提到利是就是爆粗口，就想发怒火。 “那老板给你们涨工资也行啊！”女孩一脸笑容，这种优越感真好。 “唉!更不要提涨工资的事情，每个月能将工资发给我们，就已经要感谢上苍了，有时候真想回到家里种几亩田算了。”少年低着头颅，一副自卑的样子。 “你们工厂的待遇比我们好多了，我干脆去你们厂见工算了，上哪不都是打工赚钱？”少年突然抬起头问道。 “过年前，我们工厂生产线就有好几个员工离职了，不知道今年开工后，厂里会不会再招工。”女孩说道。 “那我给你留一个qq号码吧，如果招工的话，你就给我发信息好吗？”少年从背包里摸出了一只笔和一个本子，郑重地在本子上写下了几个阿拉伯数字，然后将那一张纸撕下来递给了女孩。 “好啊，我回办公室加你为好友，招工的时候，我通知你一声过去面试。”女孩接过那纸张，很爽快地说道。 王十一的耳边荡漾着这些青年男女们初次见面大胆而直白的话语，一个陌生而狭小的空间，往往会把人心的距离拉得很近，更何况这是一趟开往市里火车站的公交车呢，车上的年轻人基本都是去南方打工的，相同的目的地，相同的人生经历，能不碰出点火花吗？ 坐在王十一旁边的也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她穿着紫色毛呢质地齐膝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小袄，如天使收敛的翅膀，这些外在的东西，把她精美白皙的脸蛋，衬托得跟四月樱花一样美艳，她的眼睛望着窗外，漠视着周围的一切，高傲得象一个公主。 她的这种高傲，让王十一又想起了何雪忆来。 可是王十一却丝毫没有想跟旁边的美女攀谈的念头。 他应该还处于在所谓的失恋之中。 公交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终于到了火车站，王十一下车抬头一看，站前广场早已经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心里想，外出打工谋生的人真多!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早已做好了春运的准备工作，用铁栅栏将通往候车室的路间隔开来，以此来避免大家毫无秩序地涌入到候车室。 正在王十一为排队发愁的时候，他一抬头，只见人群中游荡着数名票贩子，这些人勇敢得像金庸小说中描述的带头大哥一般，他们手里炫耀一般地捏着好几张票，在列队买票的人群中，来回小心地兜售着火车票：“火车票，去广州的火车票，火车票，有买火车票的吗？” 舂城没有直达深圳的列车，所有前往珠三角地区打工的人，都会选择在广州中转。 “多少钱一张？”王十一冲着其中的一个矮胖的票贩子问道。 “三百元！要买的抓紧时间，过一会就没有了。”那矮胖的票贩子答道。 三百元，王十一听了感觉有点离谱，火车票也就五十元而已，他没有搭理那票贩子，等他好不容易排队到了售票窗口，就大着嗓子喊道：“买四张今天去广州的票。” “先生，对不起，去广城的火车票，最近一周的都卖完了。”售票员通过话筒说道。 “市里不是临时加开了三辆开往广州的列车？怎么这么快就没有票了城”他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于是对着窗口抗议道。 “神经病，下一位。”售票员喊道。 王十一只有愤然离开那个排了接近两个小时，才得以靠近的窗台。 等了两个小时，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冰冷的神经病，他心里暗暗骂道：“你才是神经病，没有票卖，坐在那里发什么神经。” “兄弟，我这里有你去广城的火车票，下午发车，家里有点事情，要晚几天过去，三百元一张转让。”一个留着平头和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经过王十一面前时，压低嗓音说道。 “两百元一张。”狡猾哥走了过来，讨价还价道。 这狡猾哥是明白人，正月里，市里那些跑深圳的大巴，票价都已经炒高到了三百六十元了，票贩子两百元一张，自己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两百元一张，我们买四张！”狡猾哥的堂嫂说道。 “好的，只要你诚心，我就有实意，你们是一路的吗？放心，你们就跟着我来吧，大庭广众之下，做起事情来不方便。”留着平头的男子低声说道。 一行四人就跟随他出了售票大厅，来到人头攒动的站前广场，那人警惕地环顾左右后，就从厚重的棉袄里，摸出了一叠火车票，从中抽取了四张五十元的普快座位票，递给了狡猾哥，说道：“两百元一张，已经算便宜你们了，别人买，都是三百元，一分也没有少过。” 狡猾哥接过票，一看，忍不住爆出粗口：“我操，他妈的还是座票。”也只要这样粗野的话语，才可以表达他此刻喜悦的心情，然后爽快地从口袋的钱包里取出八百元钱，递了给那票贩子。 平头票贩子接过钱，吐了口水在在大拇指上，点起数来，确认是八百元，就将钞票在手掌上砸了砸，吹着口哨，叉开腿，迈着大步子走了。 凭着这些高价火车票，一行四人乘坐上从故乡发出的春运专列，临江而设的铁路线上，列车轰隆隆行驶而过，铁轮子和铁轨撞击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在座位上，王十一好几次都错误地听成了流浪流浪。 是的，那铁轨声，就是他们为了生活，到远方流浪的清晰的脚步声，为了生活，选择了远方，他们把自己单薄的背影，残忍地留给了消瘦的故乡。 第十八章:十元店 坐在绿皮列车上，王十一感慨万千。 已然十九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火车，关于火车的印象，更多的是来自书本和电视。 他的眼睛一直好奇地看着窗外，车轮滚滚，故乡那些群山和水田也在车窗外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了。 他感觉自己骑在一匹骏马之上，要驰骋人生的沙场，浑身热血沸腾。 过了横亘于湘粤边境的高山，广东那些唯美高大的城市建筑，就向他呼啸着奔驰而来，也硬硬地撞击着王十一的视野。 那绵延的城市，那一望无际的建筑，那繁华的街道，渐渐地清晰了。 近了，近了，近了！ 一行人乘坐的那趟普快临时列车，原本计划是凌晨五点就靠站的，却一直在站外等到八点，才缓缓悠悠地进了站，正月里，从全国各地加开了很多开往广州的临时列车，在进站之前，都挤到一块儿了，不得不排队进站。 “尊敬的旅客，您们好！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广州站已经到站了，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广播室里传来了播音员甜美的声音。 “这里是哪个站？到广州没有？”一个坐在硬座上的中年女子，从茶几桌上抬起头，揉揉惺忪的眼睛问道。 “到了，到了！”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用急促的声音，高声喊道。 “死鬼，起来了，火车到广州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炸响在车厢里，她在催促着还趴在茶几上一名黑瘦的男子。 “就到了啊？”黑瘦的男子还在睡意朦胧中，打了一个呵欠，举起双手，伸了伸懒腰，要是再晚点一会该多好啊，多晚点哪怕一刻钟也好，没有睡好，没有睡够。 “他妈的，车子又晚点了！”一阵抱怨声从黑瘦男子对面传了过来，那是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可鉴的年轻男子发出的声音。 “老子还要赶着进厂上班，赶着去领开工利是的，迟到了，泡汤了！”那个懊恼的年轻男子，一拳头狠狠地砸在茶几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弄得茶几上面的几个矿泉水瓶子直跳舞。 原计划凌晨五点到站的，他算好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在大家的议论声里，那辆有气无力的列车，抽搐了一下，终于停下了它那最后蹒跚的脚步，车还没有停稳，车厢里的人群却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混乱之中，看起来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急不可耐地要下车赶路，蛇皮袋子也在黑色的头颅顶上不断地传递着，漂浮着。 “急什么？”狡猾哥大声喊道。 不管用，人流跟潮水一般朝着外面涌去。 “大家都赶着去上班，急什么？”狡猾哥喊了几声，见没有用，也硬着身子，朝外面挤去。 谢天谢地，终于下车了！ 当大家从拥挤不堪的列车上走了下来后，他们的面孔上浮动着笑容，他们的语言里充满着温暖的词汇，同样温暖的广州，此时，正敞开她博大的怀抱，热烈地欢迎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五颜六色的打工仔。 行走在车站的月台上，王十一发现身边匆匆走过着的，有很多是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子，背着农村装化肥的蛇皮袋子，他的眼前不断飘过“氮肥”，飘过“尿素”，他们或许是仍然还在坚持着的第一代沿海打工者。 狡猾哥堂嫂蒋秀那身红色的羽绒服衣服，在一众以灰黑色系为主的打工者人群中，灿烂地开放着，显得尤其耀眼。 “这边的天气真好，跟春天一般。”王十一觉得这边的天气不可思议，在舂城，冬日里是离不开棉大衣的，而在这里，似乎跟春天一般，只要有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就足以。 “是的，广州这边没有冬天。”狡猾哥一边走着，一边将外套脱了下来。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随着人流，出了广州火车站，又跟着人流，朝着右侧走去，过了一座天桥，那边就是广州汽车省站所在的地方，在那里，有通往珠三角所有城市的班车，甚至有直达深圳每一个大镇的班车，龙华，石岩，沙井，石岩。 “我们去龙岗了，你们去宝安石岩，咱们有空多联系。”在省站繁忙的售票大厅内，狡猾哥的堂兄握住他的手说道。 “哥，嫂子，那你们就慢走，我也不送你们了，工厂放假的时候，我去龙岗找你们。”狡猾哥一脸真诚地说道。 “再见！在工厂好好干！多赚点钱回家，将来娶一个漂亮的老婆。”堂哥说完，将那握着的手摇了摇。 “发财！”狡猾哥也说起了客套的吉利话。 “发财！”堂哥说完，就背着旅行包，跟着红衣的堂嫂，一起走进了买票的队列之中。 王十一看见狡猾哥也走到了售票窗口排队，不一会儿，他就兴奋地拿着两张前往深圳石岩镇的班车票，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正月十一日，他们二人乘坐着大巴车，到达了石岩车站，辗转了一趟公交车，在一个叫应人石的地方下了车。 深圳的天气有点阴郁，天空中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迷迷茫茫的春雨里，狡猾哥左手拿着一把碎花紫色折叠雨伞，单手扛着一个旅行包在后背，那包里有他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器宇轩昂地迈着八字步，走在王十一的前面。 他骄傲，他自豪啊，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三年，他对这一片淘金地已经十分熟悉了，在一个刚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同学面前，他能不威武吗？ 这种威武的感觉，是多么的让人陶醉，却又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时可以威武得起来的。 王十一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只见狡猾哥挺直着胸膛，高昂着骄傲的头颅，走到了巷道里。 四周都是四五层楼高的农民房，巷子里行走着的也是跟他们一般打扮的人，手里提着旅行包或者身上背着蛇皮袋子，很显然，这是一片出租屋，租赁房子的广告灯箱，日夜都摆在出租屋的入口，让人容易辨识容易找寻。 二人走近了其中的一间出租屋的门口，狡猾哥用高八度的声音扯着嗓子喊道：“老板，你这里今天有临时房出租吗？” “刚好有几个临时房租客退房了，今天还有，不过要租房子的话，你要快点，晚了就会被别人租走了。”中年男子模样的房东，脸上堆着笑容答道。那房东一脸的胡子也许有几周没有刮了，像杂草一般胡乱地生长在一片坑坑洼洼的黄土地上。 “老板，你这边租多少钱一个晚上？”狡猾哥见他说有房租，就将旅行包放了下来，用询问的口气说道。 “看你的需求，带洗手间的收十五元一晚，不带洗手间的十元，附近的临时房都是这个价格，我也是诚实做生意的，不乱给你报价。”房东答道。 “价钱倒是公道合理，想问你一下，这不带洗手间的房子，憋急了到哪里去方便啊？”狡猾哥显然对十元间极其有兴趣，歪着脑袋问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我们做出租房的，肯定都已经考虑周全了，每一层的楼道里都有公共洗手间，不过，高峰期人多，你别一个人占着茅厕不拉屎就是了。”房东笑着回答道。 “你那公共厕所，肯定脏死了，谁都不想多呆一秒，臭死人了！臭死人了！”狡猾哥皱着眉头说道。 老板一听，就笑了：“我这楼道里的公共厕所，卫生不错，每天都有人打扫！” “好的，我们都是出来打工，又不是出来图一个享受的，那就住不带洗手间的好了，麻烦你给我开一间房。”狡猾哥一听厕所有人打扫，心中的疑虑都消散了。 “是啊，十元也是住，十五元也是住，你们出来打工的，还是节省点好，在外面挣一个钱也不容易啊。”房东一边说着，一边从他那斑驳破损的抽屉桌子上，拿起一串钥匙，跟二人说道：“把你们的行李提起，我们上三楼去看看吧，你要是中意，就把押金和租金付了。” 第十九章:农民房 正当狡猾哥跟十元店的老板，谈论租临时房的时候，王十一将背包放了下来，脑袋朝着四处转动着，眼睛眨巴着，好奇，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原来这就是狡猾哥打工的地方啊！ 舂城的房子大都低矮，四五层算高楼了，这边的农民房基本有七八层高，两侧的农民房，如同悬崖峭壁一般耸立着，除非是太阳在中天晃荡的时候，一般时间，太阳光是照不进来的。 周围的空地上，也正在赶建着农民房，有的地方把旧房子干脆连根拔了，重新打地桩，以便建得更高。 通往村口的马路上，不时可以看见大型水泥泵送车的身影，轰隆隆行驶而过，在往施工中的楼房上运送着水泥浆，巷子里的那些道路上，四处洒落着水泥浆水。 由于不断有楼房见缝插针的建造起来，这使得农民房的楼距十分狭窄，基本上仅够两人擦肩而过，行走在其中，很难见到阳光，顶上露出的，只是一线天光，仰头一望，无云的天空犹如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悬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从天而降。 农民房里，租住的都是异乡谋生客，真正的主人，将房子建造好后，要么花点钱投资移民到香港，要么出手就在深圳市里购置着优雅的别墅住下，即便是那些留守在当地的人们，也不会在农民房里住下，本地人的居民楼也会成片挤在一块，与农民房老死不相往来。 农民房建造好后，房主们通常也是无心打理，就会将这些楼整栋整栋地出租给外地人看管，外地人也乐得将整栋楼租下来做房东。 那些房东纷纷从附近的二手杂货店里，买来一些破旧的桌子凳子和床，将房间打扫了，租给工厂里那些寂寞的男男女女，做起了老板来。 工业区上班的人多，对出租屋的需求是很饥饿的，谁愿意一个人睡在工厂集体宿舍的冰冷床板上 白日里，打工仔们乐着帮助生产线上的姑娘，陪她们说一些天南海北的事情，把她们逗得哈哈大笑，晚上都想着怎么把她们约出去，到出租屋里抱在一起，打工从此就不孤独。 庞大的需求，带火了这一片的生意，上午有人搬走了，下午就会有人搬进来，租赁市场呈现出一种供不应求的火爆状态，房东们守着一栋楼，比在工厂上班自由，赚得也更多。 不过，他们也要学会察言观色，深圳外来人员多，鱼龙混杂，如果租给了嫌犯或者流氓地痞，不但租金收不到，还会招惹些麻烦事来，因此有经验的房东通常都会询问一下租客的情况，他们会挑选租客，只将房子出租给那些外来打工的夫妻或者恋爱中的小情侣。 每一天，农民房上空的那轮太阳，跟一只骄傲的公鸡一般，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当它突然掉进天空那只悬挂在西山的口袋的时候，工业区沸腾了。 很快，工业区门口就走出来黑压压一片人，朝着农民房汹涌而来，原本干瘪的四巷八弄于是一下子就充盈丰富起来，不断地拥挤着，不断地填塞着，也不断地欢呼着，叫嚷着。 出租屋的那些楼道里永远都充斥着南腔北调，这些人，有的是回出租屋的；有的是出来打牙祭的，工厂的那些饭食，没有油水，根本就不饱肚子；也有的是出来遛街的，出租屋那些混乱的巷子，就是他们走上千遍也不厌倦的目的地。 精明的生意人，看准了打工仔们的鼓鼓的口袋，于是就挑着货架，背着鼓鼓的包，从不同的农民房里跑了出来，在路边支一个架子，摆一个地摊子，扯开嗓子喊道：“卖衣服咯，卖手袋咯……。” 那些从东莞虎门镇批发过来的衣服，时尚，廉价，那些从花都狮山镇批发过来的手袋，精美，便宜，在一阵吆喝声里，立刻吸引了一群爱美的年轻女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路口显要的位置，早被几个精明的圈占着，专做烧烤和夜宵，不时，从火盆中会腾出一股蓝色的烟，工厂食堂的饭食没有油水，那些下班的鲜嫩的女子就如同稻田里的蚂蝗一样，死死地叮住了这些五颜六色的大排档，似乎要把其中的每一件东西吮吸殆尽，方肯罢休。 庞大的居住群体，总伴随着巨大的需求商机，工业区附近的的几个乘车站台，常年都有一群年轻的人游走着，他们在派发着福田南山那些单价在三四千元一个平方的楼盘的宣传单，叫嚷着要那些过往的陌生路人有时间搭乘他们免费的看楼车，一起去大深圳关内感受建筑的魅力。 旁边的几家培训机构，也大肆派发传单，发布着office软件操作系统培训最新打折消息；而那些寄生在附近的私人诊所，也不甘示弱地捧来一堆又一堆的他们精心策划的免费杂志，见人一律地笑脸迎了上去就送。 王十一曾经收到一本制作精美，名字叫“深圳人”的杂志，封面是一个绝对诱惑而且充满某种暗示的明星的面孔，翻开里面的章节，真难卒读，除了大篇幅的广告，还充斥着一些诸如打工妹由于缺少自我防护措施，在快乐的时候，也有了幸福的烦恼，她们最后经过四处打听比较后，最后都无一例外地选择到石岩镇的一家叫w的收费最低廉的诊所，成功做完了人流手术，故事描写生动，感人至深。 当然，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工业区村口的那家led灯光闪烁得分外招摇的休闲洗脚屋，在浓厚的营商环境中，也不甘示弱，当打工者们下班归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把一群嫩脸涂抹得妖冶不可辨认，而衣着十分性感暴露的年轻女子拉出来，在一首“感恩的心”的背景音乐伴奏下，跳一段摆动水草一般妙曼的手，扭动着日渐松弛臀部的集体舞蹈。 这些人并非舞蹈专业出身，因此节奏感很差，但依旧会引得一群刚下班的男子纷纷侧目偷窥，甚至有男子会大胆驻足观看，忘记了归去，你不得不佩服老板的创意和他对潜在顾客们的心理和爱好的研究。 当黑丝绒一般的夜幕缓缓地拉上的时候，地摊上的生意此时已经呈现出一派交投活跃的状态。 在浓郁的营商氛围下，整个农民房，始终都洋溢着欢歌笑语，看上去就是一座不夜城。半夜里，两班倒的人开始换班，小巷子里又是一阵喧闹，洗脚屋和烤面筋的，正是营业的高峰期。 那些交接班回去的人，吃完夜宵，回到出租屋里，冲完凉后，爬上了床，此时，农民房里会呈现出另外一种繁忙景象，门缝里不时会传出来此起彼伏的青年男女的尖叫声和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声音，原来是那些打工仔们，正在彼此的身上，痛快地挥霍着过剩的精力。 两三点的时候，跑黑摩托车的人，开始收工回房睡觉了，一辆接着一辆，在小巷子里奔驰过，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扫大街收垃圾的人，在黎明来临之前，就开始工作了。而此时，那些做夜宵生意的，也收了摊子，回去睡觉了，昏黄的路灯光芒，把他们疲倦的背影拉得很长。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人走了一拨，人又来了一茬。 第二十章:心事重重 王十一见十元店的房东，手里拿着一串出租屋的钥匙，朝着楼上走去，也就扛起了背包，和狡猾哥一道跟在了那房东的身后，向着三楼爬去。 一路上，房东手里的那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不时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之音，在漆黑逼仄的楼道里，那声音听起来真有点让人心惊胆战。 那声音，让人想起刀剑格斗，想起厮杀。 一阵不安全感立刻袭身而来。 到了三楼，王十一朝过道里望去，两边分布着大概有二十来间房子，外面的光线只能从楼道的尽头射进来，大白天，过道里面显得很幽暗，空气里面夹杂着一股霉味，让王十一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房东朝里面走了一段距离，在楼道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由于光线不好，他将那串钥匙在眼前照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便用两个指头稳稳地将其捉住，小心翼翼地用钥匙将门打开了，手一推，说道：“你们俩个人看看这间怎样，十元一晚的房子好出租，就只剩下这一间了。” 什么？只剩下一间了？狡猾哥猛然抬起了头。 平日里，小情侣开房的多，单间本来就稀有，更何况是正月里呢？ 每年正月，出来打工的人云集而来，总会把农民房的那些临时出租屋填塞得满满当当的。 谢天谢地，来得正是时机。 王十一将背包一放，朝房间里走去，立刻就闻见一股异味，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或许还有点腥臊之味，他的额头就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天啊！这里是深圳吗？ 大家不都在传说，深圳的建筑是如何地高耸入云，房间的设施是多么地现代化，怎么这里的出租房，连舂城中学的集体宿舍都不如。 再仔细一看，见里面摆着有一张九百厘米宽的床，不再洁白的被单上，有若干片淡黄色的区域，旁边有一张残破的桌子，除此，就是四壁，他的眉头就拧成了结，不住地摇着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出租屋居然是这么一副凄凉景象。 如此狭窄的地方，转一个身子都不方便啊！ 狡猾哥将旅行包放下，就大胆地往那里面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去，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那凳子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居然散开了架子，狡猾哥猝不及防，一屁股就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房东见状，马上走过去，小心地将狡猾哥扶了起来，嘴里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应该是上一个租客将凳子弄坏了，退房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你要是租的话，我就将楼下自己坐的凳子，搬一条好的上来给你。” “没有关系。”狡猾哥见老板一脸的诚恳，也就站起了身子来，一边还用手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尘。 “你没有伤着吧。”房东关切地问道。 “没有，你这凳子也太不扎实了，我看看你的床，不会坐上去就倒了吧。”狡猾哥一边说道，一边就一屁股坐在那床上，嘎嘎，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声响，那床还算是扎实。 “房间就这样了，你们考虑一下吧，看看要不要租，十块钱的单间，也就剩下这一间了，你们不租的话，很快会有人租走的，十块钱的单间，在我这里是很容易租的。”房东的时间紧要，直奔主题。 “出来打工，我们将就一点算了，就住在这里吧，附近的出租屋也都差不多。”狡猾哥早已经注意到了王十一的表情。 他已经出来打工好几年了，知道这边男工找工作并不那么容易，王十一第一次出来找工作，如果持续一段时间没有找到，每日的吃喝拉撒的开支又不能少，压力很大，一切必须从简。 “这里？”王十一难以置信，狡猾哥在他眼里可是有品位的人，怎么会看上如此破旧的出租屋呢？ “是的!王十一，出来打工，你还想耍帅哥派头在外面可不比在家里，要吃苦的!”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他还是那么帅气。 “好的，我就听你的，行李都背上来了，再下去也折腾。”王十一想想也是，出门在外，一定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他说完，就将旅行包也放了下来。 “老板，房子我们是租下来，可是这床单，你还是换一床。”狡猾哥指着上面的黄色的“地图”说道。 王十一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那图案像极了某岛国，下面星星点点如同其辖制的群岛。 “真不好意思，我给你们换一床新的。”房东微笑着说道，有人跟他做生意，他永远都是幸福的人。 “房东，你把钥匙给我吧，我跟你到下面去开一张收据，我给你钱。”见王十一没有抗拒十元店，狡猾哥浑身都轻松，哪怕刚才他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正月里，能够租到十元的临时房，也跟中奖一般，难得啊！ 说完，狡猾哥就跟着房东到楼下去了。 在车上折腾了一天了，王十一感觉自己也累了，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在此之前，他总是听人滔滔不绝地谈论打工之事，觉得打工是无比美好的，甚至比坐在政府机关里吹空调还要惬意。 可当他坐在这深圳出租屋的床上的时候，那一切美好就跟击打过的玻璃一般，“砰”地一声破碎了。 说什么打工是一件轻松赚钱的事情，说什么深圳遍地黄金，说什么深圳到处都是豪宅，那都是谎言，是骗人的! 把打工吹得跟做地主一样，他王十一也算是服了。 不一会儿，那房东抱着一张八成新的床单，喘着粗气走了进来。 狡猾哥提着一张扎实的木凳子，也喘着粗气，吃力地走了进来，车上已经够折腾的了，上下楼梯也折腾。 “十块钱，没有什么利润，晚上早点关灯!”房东叮嘱着。 “好的!”狡猾哥答应道。 “注意安全，不要用热得快烧水，需要热水的话，到楼下找我。”房东继续叮嘱道。 “你放心吧！”狡猾哥答应道。 房东走后，铺上了新的被单，二人坐在床上，那床上有棕垫子，坐上去比冷板凳好，狡猾哥给王十一递了一只香烟，说道：“我们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了，来，抽一支烟吧。” 他那感觉，跟沙漠里找到了绿洲一般，眼睛放射出喜悦的光芒。 王十一接过香烟，感叹道：“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现在真的累了。” 二人随后就在那狭小的房子里一顿吞云吐雾，很快，房间里就弥漫着烟草的香味，在这香味中，二人居然感觉不到了刚才那股子潮霉味道，自然，他们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王十一，打工，是出来挣钱的，不是出来享受的，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一阵香烟背后，狡猾哥用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跟王十一说道，他已经觉察到了王十一的失落感。 必须要给他敲敲警钟! “我已经想好了，你放心，出门在外，不能跟在家里比。”王十一说道。 “在深圳找工作，女工好找，男工就比较难了。”狡猾哥抽了一口烟之后，幽幽地说道，再过几天，他们工厂就要开工了，总不能把老同学一个人凉在出租屋里。 “到建筑工地搬砖总是可以的吧！”王十一很现实，既然出来了，怎么讲也要坚持下来，至少也要做到过年回去。 “我们是美资电子厂，有空调，工作环境不错，看能不能帮你介绍到我们工厂去，搬砖，那不是人干的活。”狡猾哥心事重重，悠悠地吐着烟圈。 “要是能进你们厂就好了。”王十一感慨道。 “看晚上吧，我找找我那个老班长，晚上请他吃顿饭，问问看是否可以帮帮你的忙，把你弄进去。”狡猾哥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王十一听狡猾哥说话的语气，就感觉来深圳找工作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一阵孤独无助之感不觉袭上心头，那些美好的设想一瞬间就变得十分遥远了，他心事重重地对着空中吐着烟圈，静静地看着那些烟圈慢慢变大，渐渐地变得模糊，直到飘向不确定的远方。 第二十一章:深圳侠客 男人不说话，只顾着抽烟，一口接着一口抽闷烟的时候，通常是他们心事重重的时候。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今日辞工，快哉快哉！”狡猾哥吐了一口烟，眼睛一亮，望着斑驳的墙面，兴奋地喊道。 这气氛太压抑了。 他能够理解王十一，刚出来，憧憬很多，接受不了现实。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总是铁青着一副面孔对人的。 住在十元店里，是目前生活的真实写照，打肿脸充胖子，住在五星级酒店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后受伤流泪的还是自己。 他大喊一声，是想给这沉闷的空气一个棒喝。 “三生宁负世界不负君，红尘唯你不懂我痴情。”狡猾哥的目光，顺着斑驳墙面上的那些蝌蚪文字，缓缓地爬行着。 “你在说些什么？”王十一吐了一口香烟，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狡猾哥，一头雾水。 一到深圳，就说一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话，这狡猾哥到底怎么了？ “王十一，你看看，墙上的文字，很有意思。”狡猾哥用手指了指。 “来吧，来吧，相约酒吧，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相约在那失恋的酒吧中。”王十一顺着狡猾哥所指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看，果然有一些文字，那些文字在墙面上扭着屁股，跳着迪斯科，充满了活力。 王十一以前拜读过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那些留存在绝壁的文字，通常都是武林秘籍，他就情不自禁地读了起来。 “好诗，好诗。”读完后，王十一点了点头，赞叹道。 “别看是十块钱的临时房，里面也住过很多高人。”狡猾哥感叹道。 王十一突然想起了金庸的武侠小说，武林高手一般都隐身在不起眼的客栈小店，不由得对那些文字生发出兴趣来，再仔细一看，只见斑驳墙上，都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有骂领导的，有求偶求外遇的，有联系电话，有qq号码，有某某到此一游，内容丰富，比全球华人的心灵家园“天涯论坛”还要精彩。 “真是好文采，都是扎根于生活的文字，读起来就是亲切。”是的，那些接地气的词语，都是富有生命力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共鸣，王十一惊喜地说道。 “出租屋虽然简陋，住过的人都不平凡啊!”狡猾哥感慨万分。 斑驳墙上那些有趣的涂鸦和文字，激起了王十一的兴趣，在他原本灰色调失落的心情中，增添了几抹亮丽的色彩。 他饶有兴致地从床上站起身来，试图从那些写在墙面上的文字中读懂前人居住在这间出租屋的心情，甚至开始揣测他们当时的处境。 好几次，他也想在墙上写一点什么。 写什么呢？深圳，我来了！ 这么想着，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闯荡大深圳的侠客，一个武功盖世的侠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狡猾哥歪着脑袋看着他。 “我感觉我们在闯荡江湖，现在住在客栈里。”王十一笑着说道。 两人聊了一会，瞌睡虫冷不防虰咬了他们几口，大打了一个呵欠后，二人就躺在了一张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就来了。 深圳那些供打工外来人居住的农民房，每一个夜晚，总是伴随着一片喧闹声而来的。 每到黄昏来临的时候，也就是下班的时候，忙碌了一整天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们，都会从工业区的那扇大门走出来，朝着出租屋走了过来。 那人群，黑压压地一大片，有的人一边走着，一边悠闲地听着“随身听”音乐；有的人奔跑着，追逐着，在大街上留下了健硕的身影；也有些浪漫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飞快地从人群中穿过，惹得四周的人忍不住吹起了一串串流氓口哨，发出一阵阵哄笑。 不同的工厂，下班的时间会有所差异，所以，从黄昏开始，那条路上的人就一直熙来攘往。 当下班的人流汇入到农民房的时候，出租屋的那些巷子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男人们沙哑的呐喊声，以及年轻女人们的悦耳尖叫声，那声音是那么地毫无顾忌，那么地自由奔放，交集在农民房的屋顶之上，响彻在人们的上空。 平日里，他们都在工厂里上班，被死死地看管着也被死死地压制着，不能交头接耳说小话，所以，下班后，他们心中那些所有被压制的能量，就一瞬间地得到了充分的释放，楼道里，不时滚过一阵阵闷雷一般的声音，像鬼子进村扫荡一般。 坦白讲，在外打工三年的狡猾哥，心里就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在回舂城过年的那些日子，他明显就感觉到故乡的寥落和孤寂，那是一个适合老人们呆的地方，毫无活力和生气，人们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通常都是慢慢悠悠地，恨不得将一句话拆开成了几句话来讲，听起来拖泥带水，让人恹恹欲睡。 十九岁的他，喜欢尖叫，喜欢大声呐喊，喜欢打工的热闹生活。 “懒鬼，起来了，起来了，天都黑了。”被楼下人群的喧闹声吵醒的狡猾哥，用校园里喊喇叭一般高亢的声音，对着王十一喊道。 两人此时都躺在床上，狡猾哥一边喊，一边用他那穿着臭袜子的大脚，在王十一的屁股上轻轻地踢了踢，他们这时候正各睡着一头，挤在一米二的床上，高大的狡猾哥喜欢蜷曲着身子睡，把同样高大的王十一差点都挤到在床底下去了。 “兄弟，我正在做梦，我的好梦还没有做完呢，求你了，让我把好梦做完，你再喊吧。”王十一还没有睡醒，便用哀求的声音说道。 “王十一，呵呵呵，深圳可不是做梦的地方，好梦还是留着以后慢慢做吧，一下子都做完了，就只剩下恶梦了。”狡猾哥见他没有动身，继续喊道。 “狡猾哥，你别吓唬我好不好，你刚才的喊声好恐怖，把人吓死了。”王十一嘴里埋怨道，他本来睡得正香，被狡猾哥这一喊，瞬间就清醒了三分。 “快起来吧，一起出去吃晚饭去，我还要请人家的客呢，你可不要耽误了我的大事。”狡猾哥催促道，原来狡猾哥要请老班长一块儿请晚饭呢。 “好吧好吧，我这就起床，不做美梦了，美梦做完了，就剩下恶梦了。”王十一听说有大事，就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伸懒腰说道。 “王十一，打工的话，起床要迅速点，要跟军队的叔叔们学习，打工住集体宿舍，你懒洋洋地，会被人家笑话的。”狡猾哥见王十一行动迟缓，故意激将了他一下。 “老兄，昨天晚上坐了一宿夜车，累啊。”王十一说完，就到床底下找皮鞋，目光扫了几遍，都没有找到，猛然瞥见狡猾哥脚上正穿着自己的皮鞋，就拍拍狡猾哥的肩膀说道：“你看看你的脚！” 狡猾哥不知道王十一说些什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没有什么特别，两只脚都生动活泼地穿着黑色的皮鞋，就说道：“一双臭脚，有什么好看的啊？” “老兄，一想到要见你那老班长，你就嘚瑟了，看看你的脚，你穿的可是我的皮鞋。”王十一嬉笑着脸说道。 狡猾哥低头一看，两只黑色的皮鞋，款式真不一样啊！一定是刚才性急，把鞋子穿错了，就嘿嘿嘿地笑着说道：“刚才一直想着晚上吃饭的事情了，没有想到拿错鞋子了，难怪穿在脚上，感觉怪怪的，很不舒服，原来穿错鞋子了。”他一边说，一边把脚上的一只鞋子脱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电话亭 狡猾哥脱皮鞋的时候，里面那焦黄色的袜子“扑哧”一声跳了出来，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冒出一股白色的热气来。 王十一直感觉这空气中，一阵腐臭之味扑鼻而来，急忙用手捂住鼻子，忙不迭地喊道：“老兄，你这是要去见老领导的样子吗？我劝你还是先把这双臭袜子换了。” 狡猾哥啊狡猾哥，你头发摩丝打得溜光的，皮鞋的鞋油擦得蹭亮的，衣服也穿得不错，怎么这袜子就这么不讲究了？ “呵呵，呵呵。”狡猾哥尴尬地笑了笑。 “狡猾哥，你请领导吃大餐，臭袜子不但会影响他的食欲，而且也会影响到你那老领导的决策啊。”王十一继续取笑着他。 狡猾哥听了，就脱掉了脚上那双臭袜子，从床底下，拉出旅行袋来，从中摸出了一双白色的袜子，匆匆忙忙，就套在了自己的一双脚上。 王十一突然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原来令人大感意外的是，狡猾哥的两只脚的大脚趾头，指甲锋利无比，都无比好奇地冲破了袜子的禁锢，探出了肥硕的脑袋。 “狡猾哥，你搞什么名堂”那两个脚趾头抬起头，看着狡猾哥。 狡猾哥摇了摇头，用手指在脚趾头上摁了摁，意思是老兄，我不是故意刁难你们的。 哎!这袜子的质量，实在是太劣质了！ 从农民房地摊上买的廉价货，怎么抵挡得住他锐利的脚趾甲的致命一刺呢？ 狡猾哥就将自己的脚伸在半空中，炫耀一般地扭动着裸露的大脚趾头，惹得王十一“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两人从出租屋里出来的时候，经过二楼的楼道口的时候，看见口子边的那房间大胆地洞开着，几个年轻人正举着啤酒瓶子喝酒。 “兄弟，我们吹了这瓶酒！”一个豪迈的大嗓门喊道。 “老哥，我还要上八点钟的晚班啊，喝醉了怎么上班？”一个声音哀求道。 “你是搞设备维修的，只要设备不喝酒，就不会出问题，设备没有问题，你上晚班，不就是混日子啊！来!来!来!”豪迈嗓门继续喊道。 “真的不能喝了！”那个声音继续哀求道。 “老弟，你的酒量我清楚，喝起，喝起。”豪迈的大嗓门继续怂恿道。 “喝就喝吧，正月里，难得一起喝杯酒。”那个哀求的声音一下子也变得豪迈起来。 那几个年轻人身边的录音机，此时正播放着天王巨星刘德华唱的那首《恭喜发财》，“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礼多人不怪，我祝满天下的女孩，嫁一个好男孩，两小口永远在一块……” 那歌声，从出租屋里，肆无忌惮地飞了出来。 是啊，这喜庆的正月十一，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狂热之中，下班聚会，图一个痛快也是应该的。 王十一喜欢听这首歌，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在电视机前，当他听了这首关于发财的歌之后，前往深圳打工发财的决心，一度变得很疯狂。 走到楼下后，他的耳边始终都在回荡着这首熟悉的歌曲，事实上，楼下的小卖部，也都在播放着这首吉祥的歌曲，正月里，人们都想图一个吉利，这些农民房里居住着的外来人，也是一样的。 恭喜发财！ “那个人真傻，有酒都不喝!”到了楼下，狡猾哥轻声说道。 “你是酒桶，当然想喝酒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酒量的，年前你把我灌醉了！”王十一知道狡猾哥喜欢饮酒，这样的好事，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在酒桌上，逞一回英雄，是他酷爱的事情。 二人哒哒哒快步走下了楼梯，在狭窄的楼道里，留下了一串短促而让人惊恐的脚步声。 对面的小卖部旁边，有一个电话亭。 狡猾哥朝着那边望了望，电话亭外面，已经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托着的尾巴，跟书本上的感叹号一般分明。 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一个人在外面打工，有快乐，有伤悲，憋着一肚子的心里话，总要找一个地方倾吐。于是，下班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霸占着电话亭里的电话，要么兴高采烈地跟父母亲汇报着一天的工作日常，要么给远方的那个他倾诉着心中的思念。 打电话的人以女生居多，她们都是感性的动物，喜欢在电话里唠唠叨叨，从话语里找到阳光，找到温暖。 别看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电话亭，其实它是打工仔们情感的加油站。 几乎每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打完电话后，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狡猾哥闪了一闪他高大的身子，抢在了一名穿着工作服的矮瘦男工前，排在了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后面，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卡位还是很满意，得意洋洋地朝着人群外的王十一挤了挤眼睛。 是的，狡猾哥的心情非常好，就差一点没有吹口哨了。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虽然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依旧难以遮掩住她的好身材，狡猾哥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盯着她滚圆的屁股，眼睛一眨不眨的，良久，他的目光从上到下，如同扫描仪一样，毫无差错地把她的背影扫了一个遍。 电话亭的门吱呀一声，就走出了一个人，等待的队伍在缓慢地行进着，终于，轮到了前面的女子了，只见她轻快地钻进了电话亭里。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眼前的风景没有了！ 此时，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扇冰冷的电话亭的门，他好几次想把那扇门拉开，想看看那个女孩打电话的样子，想听听她到底会说一些什么。 不过，等待也是一件美丽的事情，尤其是等待一个美丽的女子。 狡猾哥脑袋左右晃动着，身后应该有五六个人吧！正月里，大家都在兴头上，想说的话太多了，想分享的心情也太多了。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流逝着。 “臭娘们，废话可真多。”狡猾哥嘴里嘀咕着骂道，那女子一进到电话亭内，竟然半个小时都没有出来，他就显得很不耐烦了。 是的，电话亭里，那女子正跟一个男子聊得眉飞色舞。 “今天早上起床，我起晚了，挤牙膏漱口来不及了，我就喝了一口水，咕噜咕噜了一下，没有人知道我有口臭！”男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格格格！女孩笑得很灿烂。 “中午只有一个小时，排队打饭，吃饭花掉了半个小时，去宿舍睡午觉不现实，只能在流水线上趴着睡一会儿，她们都说我说梦话，吓死人了！”男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格格格！女孩笑得很灿烂。 “我讨厌搞5s清洁，下班的时候一定要搞，我头痛！我是一个大男人，不是清洁阿姨！”男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格格格！女孩的笑声从电话亭里一阵一阵传了出来。 狡猾哥听到那女孩第一声笑声，从电话亭的门缝里，隐隐约约传了过来的时候，心花怒放！ 美女的笑声，没有男人可以抗拒! 第二声笑声，他还在玩味。 第三声怎么跟第二声一个调？有点烦! 渐渐地，他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见那女子依然没有出来，狡猾哥就恶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电话亭的门，差点要将那门踢开，摇摇头，不得不怏怏不快地从队列里走了出来，很不情愿地从裤袋里掏出了他崭新的诺基亚手机，小心翼翼地拨通了他的老班长的电话。 第二十三章:夫妻肺片 这个狡猾哥也真是了！ 随身带着时尚的诺基亚手机不用，跑过去跟一群没有手机的人排队，挣着抢着去电话亭打电话。 那买手机干什么用的？ 是去凑热闹吗？现在好了，排了半天队，电话的塑胶柄都没有摸到一下，就从队列里退了出来。 当狡猾哥带着愤怒的表情，从队列中失望地走了出来的时候，王十一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就是凑热闹的下场! “韩班长，新年好啊！你老人家下班没有？”狡猾哥走出队列后，手里捏着一只手机，如同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只小鸡一般，用无限温暖的口吻问道。 “蒋华，新年好！新年好!你今天回深圳了？”班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惊讶地反问起狡猾哥来。 “老大，我今天过来了，上午就到了，特地来给你报一个到。”班长可是领导啊，平日里工作安排，都是他说了算，巴结都来不及。 狡猾哥今天给韩班长打电话，除了问候一声之外，还想请他吃一顿饭，求他把王十一介绍进工厂，这条路，他已经盘算了很久了。 别小看了班长职务不高，在生产部，他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哈哈哈，你小子跟孙猴子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好神秘，过来了，也不提前跟我打一声招呼。”韩班长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责备的意味。 “大白天，我怕影响你上班，所以没有敢骚扰你，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过来喝杯酒啊，我请客。”要找班长帮忙，必须要在酒桌上说，他是一个喝了酒，喜欢拍胸脯说大话的人，这一点，狡猾哥早已了然于胸。 果不其然，一听有酒喝，韩班长声音就轻快了：“蒋华，其他事情，我真没有空，你不知道，我很可怜的，晚上不能外出，必须要陪老婆大人，否则她就会罚我跪搓衣板，不过，这吃饭喝酒的事情，你放心好了，随叫随到，我就喜欢喝酒，你懂的。” “你老婆管得那么死，你敢造反啊！”狡猾哥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蒋华，你没有结过婚，不知道女人的厉害！对付女人，造反是没有用的，造反，受伤的永远都是男人！”班长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好了，你过来吧，老地方，川西小酒馆，我点好菜，等你大驾光临。”狡猾哥笑着说道。 班长能够来，事情就有眉目了，请人办事，不花点钱，怎么办得拢啊 “蒋华，你给我等着，我一会儿就到!”班长在电话那头大声喊道。 深圳那些工业区附近的农民房一楼，精明的生意人都会租赁下来做门面，饮食店，手机店，商店应有尽有，只要是人们生活需要的，都能够在这里找到，“川西小酒馆”就在农民房某一条巷子的路口，从工业区出来，老远就可以望见它的招牌。 把手机挂了后，狡猾哥神气十足地朝着王十一挥了一挥手：“哥们!今晚有酒喝了，我们奢侈去吧！” 王十一眼睛一直盯着狡猾哥，看着他将手机放进了裤袋子里，好奇地问道：“你不是有手机吗？刚才排那么久的队干什么？” “王十一，你没有看见那位姑娘吗？站在我前面，长的还不错啊！”狡猾哥笑着说道，“站在她后面，我的眼前，就是一道迷人的风景!不要钱的好风景，怎么能够错过呢？” “漂亮是漂亮啊，那你怎么不跟她聊聊？有色心没有色胆！”王十一摇了摇头。 狡猾哥啊狡猾哥，你一表人才的，女孩子追求你还来不及，你却把自己弄得跟猪八戒一样，好像没有见过美女一样。 “你别把我狡猾哥想得那么低俗，电话亭的费用低！ip电话是一毛钱一分钟!手机打电话，贵死了！心痛啊！拨打12593，话费也要四毛九!”狡猾哥凑到王十一耳边，轻声说道。 钱，原来是钱！ 一分钟差异差不多四毛，随便一个电话也要个四五分钟吧，一顿早餐的钱就没有啦！ 公用电话确实是便宜，不过王十一不明白，手机不就是用来打电话的吗？就问道:“那你到电话亭打电话好了，还买手机干什么啊？” 一般的手机少说也要两千块，那可是普通农民一年的收成，打工也要两个月吧！ “王十一，我买手机是用来泡妞的，没有手机撑住门面，哪有姑娘上门啊？一个月打下去，我那点可怜的工资肯定吃不消啊！我的目标是打电话，不能超过月租，月租八元，一个月足够了。”狡猾哥也是精明之人，舂城本来就是贫穷之地，那里的人把钱看得都很重。 王十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的手机还是新款诺基亚的！” 那时候拥有一部诺基亚的手机，那份荣耀，绝对不低于现在的人拥有一辆宝马轿车。 “哈哈哈！”狡猾哥大笑了起来。 一个兜里揣着新款诺基亚的少年，竟然排队到电话亭打电话，还住十元的临时出租屋，王十一想一想，这狡猾哥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川西小酒馆。 狡猾哥在小酒馆里，找了一个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坐下来，在这里，可以远远地看见那些从工业区走出来的人。 他刚一坐稳，立马走过来一个长相水灵的女子，用热情的声音问道：“老板，这是我们店的菜单，请问你要吃点啥子呢？” 狡猾哥看了看菜单，说道：“五香卤排骨，龙抄手，三大炮，蚂蚁上树，夫妻肺片，一样给我来一份，对了，另外再给我来一箱青岛啤酒。” 王十一坐在一旁，听狡猾哥口中说出那一串夹杂着很多动物名字的菜名，脸竟然吓得铁青，不敢言语。 “狡猾哥，我没有听错吧，你点的有一道菜，什么来着，‘夫妻肺片’？”王十一终于忍不住，低声地问道。 “是啊，这道菜口味非常好的，一会儿端上来，好好尝尝，深圳这地方好啊，全国各地的人都有，全国各地的美食也都有。”狡猾哥说道。 “人的肺也可以吃，你们怎么会这样”王十一用颤颤的嗓音说道。 那狡猾哥听王十一这么一说，就笑了起来，对着他说道：“王十一，这世界很大，无奇不有，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饱饱口福，谜底一会儿就将为你揭晓。” “你可别吓到我了，我一个大山里的人，初来深市，经不得你这样捣弄吓唬我。”王十一一脸正色地说道。 他们正说着的时候，只见一个壮实白净的男子走了进来，狡猾哥一看那男子进来，就马上迎了上去，手里的一只香烟抢先一步早就递了过去。 那男子就是韩班长，一进店，就对着狡猾哥大声喊道：“蒋华，你这是搞啥子名堂咯。” “班长大人，不就是吃一顿便饭而已。”狡猾哥用谦卑的语气说道。 “这家店不错，你有眼光啊！”韩班长踮起脚尖，拍了一下狡猾哥的肩膀。 “老大，你带出来的人，没有眼光怎么对得起你啊！”狡猾哥笑着说道。 “你这觉悟就是高啊！做生产浪费了，你应该去跑业务。”狡猾哥几句话听起来顺耳，心中每一个细胞都舒爽，韩班长心里有点飘飘然。 狡猾哥将韩班长引到座位上不久，菜就陆续端了上来，在正月阴冷的空气中，这些五颜六色的菜在饭桌上飘着热气，也飘着独特的香味。 “来，趁热吃。”狡猾哥拿起筷子，用一种主人翁的姿态说道。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晓得的，我是广安人，来自伟人故里，我们那里的小吃，天下有名。”韩班长自豪地说道。 王十一望着桌子上的菜，很惊讶，这不就是一些寻常之菜吗？龙抄手的龙在哪里？蚂蚁上树的蚂蚁在哪里呢？夫妻的肺又在何处呢？大炮怎么不见了呢？取那么惊世骇俗的菜名，都把人都吓得半死。 夹了几片菜放在嘴里，不错！这风味小吃，还真是别有滋味。王十一心里想道。 第二十四章:老班长 那一天，狡猾哥高昂着一颗漂亮的头颅，不时甩动着那一头茂盛的头发，青春气息浓郁，帅气逼人。 他象一个职业军人一般，“刷”地一声站起身来，把酒杯高高地举了起来。 今晚是他做东，他是主人! “干杯!”狡猾哥兴奋地喊道。 “来，来，一口喝了！”韩班长也很兴奋。 下属一到深圳，就请他吃饭，这不是说明他韩班长管理有方吗？ “当！当！当！”几杯啤酒于空中撞击着，啤酒冒着欢快的泡沫。 王十一端着酒杯，容光焕发，“咕噜咕噜”几声，一饮而尽。 平日里，男人们个个趾高气昂，从不屈服，但是一到酒桌上，又变得一团和气。 酒! 只有饮酒后，男人们才会心服口服地脱掉心灵的盔甲! 只有饮酒后，男人们才会掏心窝子，跟大家说自己的悲和喜。 这就是饮酒最大的好处! “王十一，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顶头上司韩班长!”狡猾哥酒杯一放，大声说道。 王十一闻言站起身来，给韩班长满上了一杯，自己也斟满了，举起酒杯：“韩班长，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说完，头颅一扬，将那泛着泡沫的晶莹液体，朝着嘴巴一送，尽数送入了肚腩之中。 “不敢当，不敢当!”班长也举杯回敬道。 几番碰杯之后，狡猾哥估摸着时机到了，应该跟班长提一提工作上的事情了，就侧过身子，悄悄地凑到班长的耳边说道：“我的老班长，这位是我的初中同学王十一，他去年高中毕业，考大学差几分!” “啊!差几分啊？高材生啊!”韩班长看了王十一一眼，竖起大拇指说道。 “他今天跟着我，从老家来深圳找工作，厂里年前也走了好几位同事，老大，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也弄进来？”狡猾哥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跟韩班长碰了一下。 狡猾哥的声音不大，王十一却听得分明，拍了一下胸脯，大声说道：“韩班长，你看我这身板还行吧，只要是活，累一点没有关系!” 王十一听狡猾哥说过，他上班的那间美资工厂，里面有空调，一年四季温度变化很少，平日里，他最怕春天的雨，夏天的太阳，秋天的风，冬天的飞雪。 呆在空调房里，无风无雨，不冷不热，不会吧，难道空调会玩什么魔法？ 空调是什么玩意 一年四季温度真的可以不变吗？这太神奇了。 总之，王十一对于那间工厂，充满着无限的希望。 而且，狡猾哥出来打工三年多，给家里寄送的钱，足有三万了，口袋里还揣着一个时髦的手机，让人羡慕。 傻瓜都可以猜到，他们工厂的待遇一定不错！ “蒋华，现在是工厂的淡季，年前，我们就已经申请补人手了，都被老板给毙了，进人难啊！”班长叹了一口气，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了。 “老大，你帮忙想想办法吧！”狡猾哥用哀求的声音说道。 韩班长沉默着。 “老板，过来，加两道菜!”狡猾哥扭转脖子，朝着店老板大声喊道。 他想咬牙再点几道菜，韩班长吃饱喝足了，事情也一定会有眉目的。 “蒋华，这么多菜，够了！”沉默中的韩班长，突然制止了他。 “不够吧！”韩班长还没有说掏心窝里的话，一定是没有吃好，狡猾哥对他的为人了如指掌，平日里，他吃好了，喝足了，都是豪言壮语的：“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够摆平的，一定会出头帮你们一一摆平。” “你别浪费了，你的情，我领了，我帮不了你这个忙，蒋华，我年前已经辞职了，现在正在找工作呢，看能不能回去。”韩班长叹了口气说道。 “老大，你离职了？”狡猾哥很是震惊，难怪今天看上去总不对劲，他没有了昔日的容光焕发! 不可能，怎么可能离职了？他肯定是不想帮这个忙，在生产部里，他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生产经理怎么会同意他辞职呢？ 不可思议! “蒋华，过年前，厂里生产也不是太忙，我家里远，有一两千公里路，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正月里，我亲弟弟结婚，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过年。”韩班长抿了一口酒说道。 弟弟结婚与辞工有关系吗？狡猾哥无法理解，皱起了额头。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弟弟结婚，我作为哥哥，肯定要参加他们的婚礼!”韩班长继续说道。 “那是自然的!”狡猾哥附和了一声。 “所以我要请几天假，主管权限低，批不下来，说超过两天的假，必须要总经理批，你想想，总经理怎么会为我开这个口子呢？所以，我要回去，就只有辞工一条路，主管跟我说，先辞工，再进厂，正月十六，我还要找主管落实重新进厂的事情。”韩班长真诚地说道。 年后是工厂的淡季，工厂招工的大门已经关闭了，回不回得去，班长自己也悬了。 “我以为你是请假回去的，你都好几年没有回去过年了。”在狡猾哥的记忆里，班长从来都没有回去过。 “是啊，这有什么办法，工厂的制度是无情的，请不到假，只有辞工，我们既然选择了出来打工，就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残酷安排，公司的规矩破不了，我们没有这么大能耐。”韩班长摇了摇头说道。 狡猾哥听老班长这样说了，也就没有什么言语了，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喝着啤酒。 吃过晚饭，韩班长对着狡猾哥说道：“蒋华，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这个小领导，等我进厂了，我一定请你吃大餐，你兄弟进厂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他说完，站起了身子要走，他也住在这一片农民房里。 “老班长慢走。”狡猾哥将他送到酒馆的门口说道。 他背靠着“川西小酒馆”的门框，嘴里叼着一根烟，一直看着老班长的背影，一歪一歪地消逝在一处农民房的转角，半晌，仰头对着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正月的夜晚仍然寒冷，黄昏的灯光下，狡猾哥倚着“川西小酒馆”的门，长叹呵出的气体，在天空中袅袅升起，然后消逝于无形之中。 他久久地凝视着香烟袅袅的姿态，一言不发。 王十一也从狡猾哥的表情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沉重，自己刚才还做着打工发财致富的美梦，这时候，他感觉那些美梦，就如同狡猾哥口中呵出的热气一般，刚开始是那么婀娜美丽，最后就化为虚有了。 一阵夜风，从某个不知名的巷子里辽阔无边地吹了过来，王十一站在酒馆的门口，打了一个冷颤，瑟缩中看见自己在灯光下的影子，被拉得扁长，像是营养不好发育不良的样子。 “回去吧，别想太多了，兄弟！”王十一虽然心里不好受，但他知道狡猾哥心里肯定比自己更加难受，就安慰他道。 “我这老班长人挺好的，以前只要发工资，他就会请我们来这家‘川西小酒馆’喝酒，多好的哥们，没有想到他也离职了，失业了。”狡猾哥叹气道，班长的离职，多少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狡猾哥，你就别为我的事烦心了，工业园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我王十一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方。”王十一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 狡猾哥没有言语，默默地移步走到前台，将账结算了，然后低声说道：“今天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回去睡大觉吧。” 从小酒馆里出来，二人一前一后，朝着临时房走去。 第二十五章:酒鬼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在狡猾哥眼里呼风唤雨的韩班长，因为失业，也不复再有昔日的豪气干云! 新年后的第一次公关，就这样失败了! 原本以为花点钱，请老班长吃顿饭就可以搞定的事情，都被晚来的一阵风吹走了，推荐王十一进厂的希望，化为了泡影，狡猾哥很是丧气。 在深圳漂了三年，狡猾哥心里很清楚，没有推荐，一个男工，想要进有空调车间的厂，难啊！ 如果王十一进了自己上班的这一间工厂，互相也有一个照应，打工的日子，也不会那么枯燥乏味，他也不会想家。 看来，出来打工，远比想象中的要难! 三年前，他狡猾哥刚出来打工，虽然个子高大挺拔，但年纪小，才十五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童工，没有暂住证，他的第一站是东莞，麻涌的那些香蕉林，东江榕树下的石板长凳，他没有少睡过。 日子熬着熬着，就有了一个头，在工友的推荐下，他来到了深圳，进了一家美资光纤跳线生产厂，开启了稳定的打工生涯。 初次出来打工，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还好，租的是十元一间的临时房，英明，这个决定是英明的! 他不想跟王十一分享他的过去，一边走，一边拼命地抽着香烟。 农民房的巷道里，天王巨星刘德华的那首《恭喜发财》的喜庆的歌曲，还在回荡着。 每一个来深圳打工的人，无不憧憬着发财的那一天早日来临。 靠打工发财有那么容易吗？ 很现实的一点是，比发财来得更快的是夜。 深圳璀璨夺目的夜来了！ 夜幕中，农民房也熠熠生辉，变得辉煌灿烂起来。 年轻的男人们和女人们，手里拿着零食或者苹果，嘻嘻笑笑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自然，出租屋一楼的那些街铺生意相当红火，围满了下班的少男少女。 街道那么多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垂头丧气的家伙。 回到临时房里，两个人低着头，跟吃了败仗一般，没有话说。 男人们兴奋的时候，都喜欢分享自己的快乐，可是难过的时候，都喜欢憋在内心里，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狡猾哥满怀热忱，想要介绍王十一进自己上班的那间工厂的美梦，在楼下“川西小酒馆”的酒桌上，跟啤酒冒出的那些丰富的泡沫一道，已经静静地破灭了。 他就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精神涣散，一进房间，就将自己的身躯重重地扔到在床上，那简易之床不堪重负，就发出“嘎嘎嘎”吃力的异响。 三楼的公共卫生间在楼道的尽头，那楼道里安装的是节能灯，平日夜里漆黑一片，一有震动，就会发出点幽暗的灯光来。 因此，有一些胆子小的租客，愈觉胆怯，夜里穿着拖鞋去上洗手间，都是跑着去又跑着回来的，那拖鞋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在狭窄的楼道里无法尽数传播出去，弄出的声响显得特别的大。 临时房门的缝隙本来就大，那声响从楼道里滚过的时候，都会惊吓到普通的租客。 王十一预感到了什么，靠着门，静静地点燃了一根香烟。 “狡猾哥，别想太多，深圳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工作!”王十一安慰道。 “都怪我，帮不上你太多忙!”狡猾哥叹了一口气。 深圳的工作的确很多，可是这边的电子厂，一个个都标榜反对种族歧视，反对性别歧视，可是招工的时候，偏偏只招女工，大搞性别歧视。 骗子，都是骗子! 一个男工找到一份如意的工作，谈何容易呢？王十一毕竟是第一次出来打工，他怎么知道这其中的难处呢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只见王十一拉开了出租屋的房门，用脚狠狠地在地面上一跺，那楼道里昏暗的路灯就亮开了，他手里拿着些洗漱用品，就奔着公共洗手间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狭窄的楼道里，被魔术一般的灯光，不断拉长，那影子跳跃着，做出各种夸张的姿势，如同一个驱逐不散的幽灵一般，而这幽灵一直跟在他身边。 王十一也不是胆怯之人，他静静地朝着楼道的尽头走去，这时侯，他看见洗手间里走出了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是提着裤子走出来的，可能是没有看见王十一，只见那女子穿着棉布拖鞋，跟一只南极洲企鹅一般，“嗒嗒嗒”就跑进了对面的出租房里。 王十一见状，就掩着嘴巴，低低地笑了起来。 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才发现那聚氯乙烯做的水龙头不但细小，而且水流也细小，用水高峰期，水压很低，王十一甚至感觉那水不是一股一股地流出来，而是一滴一滴滴慢慢地滴落下来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毫无半点生气。 他洗完脸，就把两只脚大大咧咧地叉开，挤出几点牙膏，就往嘴里扫，牙膏的泡沫真的丰富，他一抬头，看见墙面上用透明胶粘了一面小镜子，他一边拉锯子一般操作着牙刷，一边透过镜子，用眼睛看那些满嘴洁白的泡沫，这些洁白的花朵，安静地盛开在他的脸庞之上。 他于是朝着镜子中的自己努了努嘴巴，挤了挤眼睛，然后对着自己满意地微笑着，聊以排遣自己失落的心情。 透过镜子，他看见那微笑还盛开在自己的脸上，镜子中的自己，比现实中的自己更快乐，更无忧无虑，因为镜子中的自己没有任何思想。 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就不会痛苦。 正当王十一自恋一般地对着镜子出神的时候，洗手间的房门无比惊悚地被擂响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叫道：“兄弟，别……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快……快给我滚……出来。” “他妈的，遇见酒鬼了。”王十一心里一边骂着，一边将洗手间的门拉开了。 这时，他看见一个满嘴酒气的中年男子，打着趔趄走了进来，那男子也不理会他，兀自走到坑位边，忽然那平头脑袋向下一跌，“哇”地一声就从肚子里倒出了一大口东西。 王十一一听见那声音，闻见那气味，就想提着洗漱用品朝着外面逃跑。 他刚想跑的时候，就听见那男子隐隐的哭泣声，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用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哥，喝醉了吗？” “还……还……还差那么一点，快到八……八成了。”那中年男子说道。 王十一相信他不过是八成醉意，他一个人还可以趔趄着走到洗手间来，所以，他还不能算是十分的烂醉。 这男子肯定是在朋友同事聚会时喝醉了的，正月里难免会喝醉呢，王十一想道，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开口问他：“老哥，你是不是在酒桌子上逞英雄了？正月里喝酒，五成就好了，没有必要争那个面子喝到八成。” 那中年男子听王十一这么一问，刚刚止住的哽咽之声，竟然一瞬间变成了洪水一般的最强音，在他面前，孩子一般地肆无忌惮地大声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朝着洗手间外走去，或许已经将肚中之物尽数吐尽，包括酒，所以，他哭着离开的时候，步子看起来不再那么飘摇，影子却在灯光下晃荡得很厉害，像顽皮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 目送着那醉汉的背影离去，王十一想，正月里开心，喝点酒没有问题，都三十多岁的男子，跟朋友喝酒还逞什么英雄，醉成了这副熊样子，真是丢人眼啊。他一边想着，一边摇着头，转身又回到了洗手间。 第二十六章:体面的人生 该死的酒鬼! 你的爹和娘忘记给你生一双手吗？痛痛快快地吐完了，你冲一冲会死吗？ 王十一心中暗暗骂道。 卫生间里，一股浓烈的酒味，如同大海的波浪一般袭了过来，让人无处躲藏。 醉汉呕吐之物赫然还在，王十一不得不皱着眉头，用手捂住鼻子，将那坑中之物，哗啦啦地用水尽数冲走掉。 倒霉，真倒霉! 不过，转念一想，人喝醉了，忘记冲刷也情有可原。 他想起了年前自己被狡猾哥灌醉的样子，也是稀里糊涂，比这个酒鬼强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王十一又转过身子，走出洗手间，看了看那醉酒的汉子，只见他一倒一倒地向着楼道的中间走去。 什么鬼啊？他竟然住在自己的对面!王十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跟一个酒鬼住在一块，他有点难以接受。 王十一站在原地足足有三分钟，跟一根木头一般，傻傻地看着那人的身子，几乎是滚进了他租住的那间出租屋里。 “奇怪!这人喝醉了酒，怎么连一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啊？”半晌，王十一脑海里冒出了这个问题，觉得好生蹊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一个人在住吗？到外面租房子的大多是夫妻或者情侣，他这个样子了，没有人管他，一定是一个人住的。 出来打工赚钱不容易，一个人跑出来租房子，钱多得没地方烧了吗？ 王十一脑海里的疑问，如同沼池里的水泡一般，噗噗噗不断朝外面冒着。 去看看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同情心和好奇心驱使着他，他超前迈了几步，不对，自己满嘴巴上都是牙膏泡沫，跑出去，遇见人，不会把人吓住吧？ 他是一个注意自我形象的人，舂城中学高115班的头号帅哥，这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帅哥，除了天生一副好皮囊，也是需要气场的，这气场对女人来说，就是气质。 当你衣着打扮的时候，当你举手投足的时候，充分地考虑了别人的观感，那么可以肯定地说，你一定会是一位富有气场的人。 他不得不又转身到洗手间，胡乱潦草地将口漱完。 呸!呸!呸!当他吐完嘴里的最后一口漱口水后，快速走出了洗手间，朝着房间走去。 没错，那醉汉就住在他的对门! 王十一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确认是真的后，小心翼翼地迈开了脚步，经过的时候，他有意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门缝还开着，很显然，房门还没有掩上。 王十一就好奇了，走过去，透过那缝隙，朝里面望去，只见那醉汉正独自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头用枕头包裹着，身子剧烈地起伏着，他还在哭泣。 一个铁塔般的壮汉，哭起来竟然跟孩子一般无助。 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正月里的寒风呜咽着穿过楼道，辽阔无边地吹了过来，楼道两端尽头的那些窗户玻璃，早已不知道何时经被淘气的风摇碎了，风进来的时候，有点肆无忌惮。 忽然，那阵风一巴掌就扇开了将醉汉的门，那门经此重击，晕头转向地撞击着墙，并发出“轰轰轰”巨大的声响。 那壮硕的醉汉，原本就像一只蜷缩着的无人关注的流浪狗一样，瑟瑟缩缩在床上，听见这平地而起的一声巨响，就从床上猛地弹射了起来，酒也醒了一大半。 “你要干什么？”那醉汉瞪着一双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对着王十一大声吼道。 “老哥，对不起，你的门没有关好，是风吹开的，碰巧我漱完口，经过你这里，你别误会了。”王十一诚恳地说道。 那醉汉听王十一如此一说，看他年轻帅气，不像是强盗小偷，就愣在了床上。 自然，这猛烈的撞击的巨响，也惊吓到了楼道里的好几个住户，人们纷纷将门拉开，探出黑黑的脑袋来，见楼道里除了风之外，没有什么异常，又将门关住了。 狡猾哥听到响声后，他也将门打开了，从门缝里伸出了一只头发茂盛的头颅来，滴溜溜左右转动着头颅。 “王十一，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狡猾哥冲着王十一低声喊道。 “没事，是大风把门刮开了。”王十一转过头，对狡猾哥说道。 “你一个人站在别人的房间旁边发什么呆？”狡猾哥很奇怪王十一的举动，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狡猾哥，这位老兄今晚喝醉了，他看起来很伤心。”王十一见狡猾哥出来了，胆子也大了，便回答道。 狡猾哥听王十一这么一说，就拉开门，走了出来。 二人聚在一起，胆子就更大了，“吱呀”一声拉开了那醉汉的门，大胆地走了进去。 这时，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王十一仔细一看，只见醉汉床前有一大堆呕吐出来的脏东西，原来那酒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房间的地面上，歪歪斜斜地躺着七八个空空的啤酒瓶子，桌子上那沾满卤汁的塑料袋子里，还残余有三两个焦黑色的卤豆腐。 狡猾哥一看就知道，这中年汉子一定是一个人喝的闷酒，就掩着鼻子，一屁股坐在那醉汉的床上，对他说道：“老兄，你一个人在家里喝酒，也不叫上我们，我们就住在你对面，独醉醉，不如众醉醉，大家一起喝醉，不是更好吗？今晚三楼的戏不是更加好看吗？” 那醉汉被这两个突然进入的年轻人弄蒙了，他本想驱赶，但这两个年轻人看上去面善，毫无恶意，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狡猾哥，见狡猾哥坐在床上问他，就答道：“小弟，你就莫取笑我了。” “老兄，你一个人在夜里把自己灌醉，有什么想不开的啊，正月里，是一个开心的时候，真的犯不着这样折腾自己。”王十一站在一旁劝说道。 “小兄弟，你们莫取笑我，我心里苦啊，喝点酒，发点疯，我的心里就会好受一点。”醉汉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苦着脸。 “老哥，喝酒发疯，解决不了问题，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在这边也混了三年，认识不少的兄弟，我出头，帮你出了这口恶气。”狡猾哥一看这个粗大的汉子竟然被折磨成不成人样，心中就升腾起了一股英雄气概。 在石岩这一带，他狡猾哥不怕任何人，工厂的保安，车间的小混混，他都称兄道弟，只要一个电话，立马就可以叫来一个加强班的人。 “兄弟，你的好意我领情了，我这是内伤，被那个臭不要脸的婆娘伤透了心。”醉汉说完，对着地面，狠狠地唾了一泡口水，两行男儿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内伤”狡猾哥有点莫名其妙，“你婆娘难不成是峨眉弟子，大内高手？” 狡猾哥受金庸的小说影响至深，能够把壮实汉子打成内伤的，他深信绝非等闲之辈。 “小兄弟，感情上的伤害，你还年轻，不懂这些。”醉汉摇摇头说道，“论力量，她怎么是我的对手，趁着我上班，她跟别个野男人跑了。” 醉汉耷拉着头，眼泪又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 原来那醉汉心里真的是有很多黄连苦水要倒，是的，一个男人没有苦到极处之时，怎么肯轻易就流下了自己的眼泪呢？ “一个女人，走了就走了，重新找一个吧！”狡猾哥厂里是做光纤跳线的，里面年轻的女孩如云一般多，车间里从来都是女追男，工厂寂寞的集体宿舍里，总有多情的姑娘哭成泪人。 一个大男人，为一个女人，醉成这样，哭成这样，大帅哥狡猾哥怎么也想不通。 王十一却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情感上的内伤，其力可摧毁一切，男人都是泥巴做的，女人是水，大水来了，泥巴也就不复其形了。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何雪忆!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燕城的大学里读书吧!读完大学，也就不会再出来打工了，她会有一个体面的人生。 第二十七章:第一夜 那个醉酒的男人名字很朴素，他叫二根，老家就在贫瘠的黄土高坡，家里排行第二，是一个可以做种的男人。 年少的时候，没有少在黄土高坡上吼过“信天游”，因此嗓门也很大。 屈指算来，二根来深圳打工也有十来年了，在五金厂也算得上师傅级别的人了，他最初做打磨师傅，后来改做了抛光师傅，抛光活虽然累，但是待遇还不错。 五金厂鲜少有未婚的女子，厂里加班多，他也很少外出，极难接触到外面的女人，不知不觉，就苦成了婚姻苦难户了。 办公室倒是有未婚的姑娘，人事部那几个水嫩的妹子，扭着小屁股，每次下车间的时候，他都会偷偷地瞄上一眼，脑袋跟一台老式的摄像机一般，将她们走路的每一个姿势都录了进脑海，工余休息的时候，脑海里不断重播着那些画面，老男人心里乐啊！ 他好几次想掐她们一把，甚至做梦都想，可是人家是坐办公室的，怎么能够看得上他呢？ 女孩子不同意，他动手动脚，就算是耍流氓。 事实上也是，姑娘们在车间里走路，高傲得就跟公主一样，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找媳妇这件事，他急，没有用啊！ 他家里也急，到处找媒人物色，已然三十岁了，经过媒人介绍，去年底他花光了打工的积蓄，终于成功脱单了，娶了一个叫小英子的二婚的女人，当宝贝一般供养着。 谁让小英子长得模样俊俏呢？谁让她眉目含情跟狐狸精一样娇媚呢 二根一见她面，就跪了，被迷得丢了三魂七魄，下定决心要死心塌地把她当成姑奶奶一样对待，一辈子对她百依百顺! “老婆，过完年，你跟着我去深圳，我打工赚钱租房子养你!”新婚之夜，老男人二根的话，把小英子感动得一塌糊涂，接连亲了他一地胡茬的老脸好几次：“老公，我好幸福!”。 没有想到，一到深圳没几天，她就变心了，就跟着野男人跑了。 那天下夜班，他没有加班，很早就回到了出租屋，发现女人不见了。 他给她打过手机，也关机了。 后来是一个男人回的电话：“死老鬼，你老婆是我的人，你不要找了，过几天，老子开心了，让她回去伺候你!” 那声音义正辞严，把他镇住了。 “狗日的，你出来，我不打断你的腿!”半晌二根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大声喊道，恨不得要生生地剥了他的皮。 他还想多骂他几声，该死的电话竟然在那个男人可怕的笑声里，残忍地断了。 你跑不掉的。二根气得手直打哆嗦，快速地回拨了那个号码。 妈妈的，那个手机竟然关机了。 有本事不关机啊！ 有本事过来单挑啊！我二根不把你揍扁才怪。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那个野男人无处可觅，二根没有地方发泄自己的怒火，只能拿东西出气，他先是把手机朝着床上的被褥上猛地一砸，接着又用脚踢飞了一只红色的塑料板凳。 折腾了一阵子，他就感觉到一阵凄凉，自从结婚以后，他原本以为美好的生活正在向他招手，谁知道却陷入了更大的悲伤之中，他就起身，跑到楼下的小卖店里，手里拎起了七八瓶啤酒，就往出租屋里走，一个人坐在床板上，喝起了闷酒。 “老兄，明天还要上班，别难过，振作一点。”狡猾哥安慰道。 “我什么苦都吃过，这点苦，不算什么，我二根过得去。”二根说完，伸出了双手给二人看，那是一双紧握过打磨机的老茧手，一个小指头在一次工伤事故中已经永久地失去了，九个手指却强劲有力地伸向了空中，像九棵生机勃勃伸向阳光的绿树。 是的，那个手指失于一次打磨，从那以后，他改行做起了抛光。 狡猾哥见了，忍不住冲着他竖起了拇指，说道：“二根兄，你真是一条铁打的汉子。” “让她再考虑考虑吧，过几天，她如果不回来的话，就跟她娘家的人打电话，让她的家人劝劝她，实在不行了，你就只好忘掉她，就当没有遇见过她，长痛不如短痛。”王十一理性地说道。 是的，必须要尝试忘记一个人，即便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渐渐地忘记了何雪忆，从一段感情里走了出来。 他是这么做的，所以也这么劝二根。 “谢谢你们二位，小兄弟，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普通的人，只能听天由命，谢谢你们的开导，我的心情现在好多了，明天晚上记得过来喝酒，我请你们的客，大家一起喝醉睡觉。”二根用手指了指他简陋的饭桌说道。 “好的，明天我们就到你这里讨酒喝。”二根终于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狡猾哥心里很高兴。 王十一见二根颓废沮丧的心情已经有好转，就说道：“一个人在外面打工，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我们也累了，也要回去休息了，这么晚了，就不再打扰了。”王十一说完这句话，二人就离开了那间酒味刺鼻的出租房。 二人回到出租屋里，狡猾哥坐在床上，抽着闷烟，心想自己把王十一带了出来，原本是想让他进自己工厂的，现在一切化为泡影了。 不管怎么样，明天得陪他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陪他一起到工业园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 想到这里，他就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生产主管的电话。 “老大，新年好，新年好！” “春运人太多了，回深圳的票没有买到，请一天事假!” “谢谢老大!” 狡猾哥打电话的时候，王十一一直盯着他，不是已经到深圳了吗？怎么说没有买到票 “明天我们厂开工，我请假陪你在附近转转!大年十五前，找工作容易，过了元宵节，就难了！”狡猾哥将手机一挂，对王十一说道。 “我过来给你添麻烦了，影响你上班，真对不起!”王十一低着头说道。 “老同学，说那些见外的话干什么呢”狡猾哥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心想一定要帮他一把，让他在深圳站稳脚跟，在舂城大山里守着几亩田，不会有出息的。 那天晚上，是王十一在深圳的第一夜，他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一想到工作的事情，就难以入睡。 他这个人还有点怪异的生活习惯，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前几晚总睡不好。 陌生的房间里，那气味，那噪音，都异于舂城老家那张温暖而熟悉的大床，让他很不习惯。 更为重要的是，他躺在床上，常常会听见窗外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楼道里不时滚过一阵又一阵闷响，让他心中生出很多不安全感。 躺在床上，黑暗里，他总是担心起那并不结实的木门，担心会不会有人趁着他们熟睡的时候，破门而入，将他们洗劫一空。 王十一乐此不疲地追过的很多武侠电视剧，打斗的场景，常常发生在陌生的客栈! 这样想着，他好几次从床上爬了起来，将房门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事实上，那薄如纸片的出租屋的房门，怎么经得起检验呢？愈是察看，愈是担忧。 他甚至在想，这出租屋的钥匙，某一位惹不起的前租客，一定会私下里配有一把，而那人一定会在他们熟睡之际，悄然由天而降，潜入房中，对他们行非法之事。 整个晚上，王十一思来想去，也翻来覆去，难以合眼。 最后，他爬起来，把灯打开了。 让光驱走一切吧，光明的世界，黑暗将无处可逃! 狡猾哥倒好，他看上去习惯了这种“江湖生活”，不但睡得很香甜，甚至半夜里还说起了一大片的梦话，不过他叽叽哇哇，吐词不清。 王十一努力了好几次，竖起耳朵去听，也不知道狡猾哥在梦里想要表达什么，不过，他的这些努力，反而让自己的大脑愈加清醒，也就愈发难以入睡。 第二十八章:忐忑 第二日清晨，狡猾哥起得很早，三年深圳打工的生涯，他已经养成了早上七点钟起床的习惯。 九百宽的床，挤了两个大男人，一有动静，床就“嘎嘎嘎”地响了起来。 狡猾哥猛地掀开被子，如同挥舞一面旗帜一般，喊了一声：“起床干活!” 王十一昨晚没有睡好，清晨才睡着，不过被他这一捣弄，也就醒了，他打了一个意犹未尽的哈欠，也坐了起来。 狡猾哥坐在床上穿衣服的时候，王十一赫然看见他前面的那物骄傲地耸立着，眼睛瞪得巨大，脑海里突发奇想，就悄悄地用脚尖去顶了那玩意一下。 狡猾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青春反应得很严重，王十一下脚虽然轻柔，但对狡猾哥而言，却是一种巨大的刺激，只见他犹如那压缩到极限的弹簧，施加于其上的力突然消失后，迅速反弹了一般，从床上“霍”地就坐了起来，他一边迅速地用手遮掩着自己的部位，一边对着王十一嬉皮笑脸地说道：“王十一，羡慕嫉妒恨了吧。” 王十一摇摇头，说道：“狡猾哥，你小子的那点破心思，在我的火眼金睛面前，是藏不住的，还是抓紧时间赚钱，找一个女朋友，早点结束这种寂寞的单身生活。” “嘿!你小子，单身汉一个，倒关心起我的事来了，我劝你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事情先解决吧。”狡猾哥笑着说道。 “狡猾哥，老实说，昨晚上一夜我都没有好好合上一眼，哪里有心情想那些东西。”王十一打着呵欠说道。 “兄弟，求求你别装清纯装高尚好不好，一晚上不合眼，你不是想舂镇的那些老相好，还能想什么？”狡猾哥朝他挤了挤眼说道。 “要是舂城有相好的，我也不会一个人跑到深圳来，第一次来大城市住这么高档的酒店，我有点不适应啊！”王十一套了一件衣服说道。 “哈哈哈！”狡猾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昨天一晚上，我都在提心吊胆，真怕强盗破门而入，把我们劫持了。”王十一眼睛盯着出租屋的房门说道。 “兄弟，强盗把我们劫持了，他养不起我们啊，我们块头这么大，胃口也好，会把他吃穷的!”狡猾哥笑着说道。 王十一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强盗给你管吃管喝你喝西北风去，人家不剥掉你一层皮才怪!” 狡猾哥看王十一一脸认真的样子，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笑着说道：“王大人，你这是杞人忧天，我们两个大男人睡在这里，怕谁啊？你是怕人劫你的色，还是劫你的财啊？” 劫财身上的确没有几个铜板，有钱就不住这十元店了，五星级酒店住着不舒服吗？ 劫色那也得要女人来劫吧！人家姑娘正眼看你这穷光蛋就不错了，还劫色呢？ 王十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总之睡在这临时房内，我的心里就感觉不安全。”第一次睡这样的房间，昨晚还遇见了酒鬼，王十一心有余悸地说道。 “深圳关外的外来人口多，成分杂，肯定有坏人！”狡猾哥的衣服裤子已经穿好了，翻身下了床。 “不过，坏人也是长了眼睛的。”狡猾哥用手理了理头发，继续说道，“你没有招惹他们，就不会有人找你滋事的，即便人家要找人打劫，也要盯那些有钱人啊，到十元店里打劫，能有多大油水呢？兄弟，别想太多，晚上放心睡吧。” 王十一想想也对，舂城那些小偷下手前，总先要踩一个点，自己身上没有几个铜板，谁会盯上自己呢。 “赶快起床吧，一会儿，我们到楼下吃过早餐，一起到工业区转转，看有没有工作机会。”狡猾哥伸了一个美美的懒腰说道。 王十一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那一天，是王十一人生当中，第一次在深圳找工作。 他特意地换了一身米黄色的西装，不过跟狡猾哥借摩丝的时候，被狡猾哥拒绝了：“王十一，你打扮得这么好，是去应聘演员的吗？人家招的是普工，不是演员，你搞得这么花哨，工厂的老板敢录用你吗” 是啊，一个普工，花里胡哨的，谁敢用啊？ 王十一摇了摇头，从矿泉水瓶子里倒出少许水在手掌心，用水把头发整理一下，用手小心地压了压叛逆而出的几缕头发，心里想，难道注意一点外表就找不到工作吗？在工厂打工的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吗？ 不喷摩丝，就不喷好了！小气鬼! 形象一定要注意的，毕竟这是人生第一次找工作啊！ 他从裤袋里取出一枚小圆镜，朝着脸上一照，天啊！眼睛里竟然有血丝! “昨夜没有睡好，眼睛里有血丝，这样的状态出去找工作，不好吧。”异乡的第一个夜晚，王十一是在失眠中度过的。 “王十一，血丝只有一点点，不注意还真看不到，我们先出去看看去，过了正月十五，找工作就更难了。”狡猾哥说完，凑到他的面前，盯着王十一的眼白看了看，“你的眼睛太明亮了，一点血丝都能看到，我们厂里那些打工仔，一个个眼睛混浊，根本就发现不了。” 今天必须要出去熟悉一下，哪怕是空手而归! 狡猾哥可是请了一天假陪他的，王十一没有找到工作，他狡猾哥总不能一直陪着他啊，韩班长多请了几天假被干掉了，他狡猾哥一个普工，被干掉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狡猾哥，招聘的那些人不会认为我是一个赌徒吧？他们肯定以为我昨晚是打了一通宵麻将。” 在狡猾哥记忆里，舂城那些留守的老人和妇女，精神空虚，都喜欢玩纸牌打麻将，那些夜晚赌博的人，大白天，眼里都会有血丝。 他说完，用小圆镜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面孔，除了眼白有点血丝之外，还好，脸没有浮肿，依然那么唯美。 还没有下楼，王十一心里忐忑不安，这第一次找工作，弄得好像跟大姑娘相亲一般。 “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怎么办大事啊!”狡猾哥见王十一不敢出去，又不断照镜子，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狡猾哥的笑声，带着点讥讽的意味儿，直接激起了王十一的万丈雄心：“狡猾哥，你放心，我王十一不是孬种，今后一定会在深圳干出一点名堂来，你不相信，我们走着瞧吧。” 王十一说得没有错，八年后，他在深圳收购了一家激光公司，从此就开始了他开挂的人生。 狡猾哥看他豪言壮语的样子，心里想，王十一，你别吹牛皮好不好，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吧，在深圳找一份工作稳定下来再说，别打道回府闹出大笑话来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揾工 正月十二那一天，温暖的太阳从应人石后面羊台山升了起来。 阳光温暖地抚摸着那一带的工业区，也把自己的怜爱无私地奉献给了农民房。 巷道里好像有春风徐徐吹过! 道路边，有鸟在大榕树里唱歌。 农民房周围，那静静流淌着的应人石河，波光粼粼，好像有千百只银鱼在游动。 那是一个难忘的早晨，让人印象深刻。 阳光春风里，二人进了一家湖南常德人开的牛肉米粉店过早。 早晨吃上一碗滑溜的米粉，是每一个舂城人都向往的生活，人们早餐都钟爱吃米粉，就跟北方盛产小麦，当地的人们酷爱吃馒头包子一样。 米粉店的陈老板正在忙乎着，抬头看见狡猾哥匆匆忙忙走了进来，陈老板就堆笑着脸走了过来，递根烟给狡猾哥，客气地说道：“蒋老板，最近到哪里发财去了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人了，最近也不过来照顾一下生意了” 原来狡猾哥是这家粉店的常客，时间久了，就跟店老板熟络了。 “屁的蒋老板，哪里能跟你们比，我只是一个打工仔，流水线上普通的打工仔，唉!年前碰到赶货，走不开身，哪里有时间出来打牙祭啊”狡猾哥一边说，一边接过陈老板的香烟，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发财烟，谢谢你的发财烟!” “蒋老板说哪里话了，我看你就真不简单啊，在工厂混得不是挺好的嘛？平常日子里，你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围着你转。”陈老板脸上堆着笑容说道。 这样的顾客要是稳住了，这样的顾客必须要稳住，稳住了他，肯定能够带来一批人的生意，陈老板脸上的微笑一直挂着。 “陈老板，说点正经的事，这附近，你有没有熟悉人啊？可以介绍人进工厂的人？”狡猾哥心里想，出租屋里的人，在这里吃米粉的不少，老板认识的人也必定不少，说不定，他有些门路可走呢？ “不瞒你说，我在这里开店也有三五年了，认识的人是不少，不过能够说得上话的，我只认识几个塑胶五金厂的朋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怕是不会去的，哈哈哈哈，那里可是老男人们的天下。”陈老板说完，就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陈老板，不是我找工作，我是给朋友找工作，五金厂，呵呵，他就是去了，也吃不消，你再想想，有认识电子厂的人吗？”狡猾哥一边说，一边歪着脑袋看着他。 “蒋老板啊，你来深圳打工也有好几年了，这边的行情你比我清楚，现在男工要想进电子厂，难啊，连女工都要有初中文凭，而且还要通过笔试筛选，好色一点的主管，你笔试成绩好还不管用，还要看你的样貌，好一点的电子厂，你要才貌双全才能进去啊！”陈老板感慨万千。 狡猾哥想想也有道理，就不再谈找工作的事了，大手一摆说道：“饿死了，饿死了，来两碗牛肉米粉，多加点牛肉!” 有生意做，陈老板眉开眼笑，大声唱了一句“好咧!”，又转身朝里面喊道：“老婆，马上下两碗牛肉粉!” 不一会儿，芳香四溢的牛肉米粉端了上来，码子的确比其他人的要厚实，二人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那牛肉粉不但份量足，关键是辣得够味。 “口味怎么样”看着王十一埋头只顾吃粉，狡猾哥抬头问了一声。 “辣啊！这辣得我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跟火烧了一般，爽啊!”王十一说完，把最后一根细长的粉，毫发无损地送进了肚腩。 意犹未尽，他又端起碗，将每一滴鲜美的汤汁，准确无误地喝进嘴巴里面。 “这家的手艺真不赖。”吃完米粉，王十一望着空空的碗，恋恋不舍地说道。 “王十一，你要相信我的眼光，狡猾哥的品味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一带出租屋的美食，哪一家王十一没有去吃过啊这里吃早晨，是最佳的选择。”狡猾哥骄傲地说道。 那天，二人吃过早餐，狡猾哥就从米粉店里借了一辆电动车，店老板的电动车也扎实，平日里，老板都会骑着它去市场拉点小店所需，偶尔也会开着它出去吹吹风。 吃饱了，二人的信心就足了。 “出发！”狡猾哥对着天空高兴地喊道，喊完，他就把电动车发动了，这时，王十一就感觉耳边厮磨着正月柔软的春风，感觉自己正行驶在一条人生中的康庄大道上。 那天，狡猾哥高傲地骑着电动车，风风光光地穿过出租屋的那些混乱的小巷子，晨风扬起他一头茂盛的头发，他看上去是那么地充满活力。 当电动车耀武扬威一般地出现在工业区的时候，王十一抬头一看，不禁惊讶于眼前所呈现出来的一切，跟农民房的混乱不堪相比，工业园区街道笔直，规划得很好，大街上有绿树，有鲜花。 此时，已经是上班时间，工业园区大街上人影稀少，这愈发地显示其壮阔，让他更为震惊的是一间一间工厂的那些连绵不断的厂区，每每经过其中的一间工厂，他几乎都会看见有不同颜色的厂旗在天空中高高地飘扬，有美力坚的星条旗，有香港的紫荆花旗，也有飘摇的太阳旗。 “难怪，那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辞别家乡，千里迢迢地要跑到深圳来打工，原来这里有这么多国外投资的大厂。”王十一心里暗暗想道。 工业园里的很多工厂都会在保安室旁边，张贴出普工招聘信息，狡猾哥看到那些贴在外面的招聘海报，眼睛里就发射出耀眼的光芒，都会将车拢了过去，停在旁边，用眼光一字一字在那里面抠，希望抠出几个“男工”来，最后却都不得不摇头，没有适合男人们的岗位。 狡猾哥的电动车最后在一个没有旗帜飘扬的工厂门口停了一下，他跟王十一说道：“这是我刚出来打工上班的地方，台资企业。”王十一听他这么一说，就往里面望去，只见一群身穿工服的年轻人正在工厂的大坪里做“第六套广播体操”，就说道：“乖乖，这些上班的人，还跟校园的学生一样，天天都要拉出来做操，开眼界长见识了。” “湾湾那边是要服兵役的，锻炼是每一个人的必修课，所以他们对员工的身体锻炼也很重视。”狡猾哥说道。 “有点意思。”王十一说道。 “我也在这水泥大坪地里做了一个月操，一点意思也没有，特别是夏天，热得要死，以后找工作，得绕开这些台资企业。”狡猾哥说道。 工厂的保安似乎跟他熟悉，见到他，就冲着他喊道：“蒋老板，你倒是好啊，班也不用上，整天骑着电动车到处瞎逛，潇洒来。” 狡猾哥就走过去，给那人递上了一支烟，说道：“还是你们保安好，不要做操，天天躲在保安室里看妹子的屁股，幸福得要命。” “你是不是要找工作？”保安问道。 “是啊，失业了，再不找工作，口袋里的老本很快就会败光，到时候，断粮了，我没有路走，要不就饿死，要不就出去抢，要抢，首先就抢你这土豪，晚上你出去的话，可要小心看紧你的钱包。”狡猾哥说道。 “蒋老板，你就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凄凉，说不定某年某月某日，你蒋老板发大财了，到时候，还认得人么？晚上有空的话，请你过来喝杯酒。”保安说道。 “好的，到时候给你电话。”狡猾哥说完，转身就走了。 “你失业了？”王十一在电动车后面，不无担心地问道。 “我是骗那些无聊的保安的。”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他们一定信以为真啊。”王十一呵呵呵笑了起来。 “那就随他们的便啊！”狡猾哥大声喊道。 第三十章:春风里 深圳的工业园面积都很大，上班的高峰期一过，里面一片寂静，大街上没有车辆，没有行人。 春风里，吹着口哨，狡猾哥骑着电动车，在宽阔的大街上走着优雅的s形。 好几次，电动车拐弯得太厉害，他们失去了重心，从电动车上摔了下来， “深圳，你欠我一份工作!”王十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脏污，对着春天的天空大声喊道。 “包子没有，馒头一定会有的!”狡猾哥站起来，在春风里，甩了甩茂盛的头发，也大声喊道。 “我们不会放弃的，一定要在深圳干出一点名堂的!”压抑已久的心情需要释放!他们一起大声喊道。 当他们驾驶着电动车经过那些高大的厂房的时候，王十一心中就涌出很多激动。 我比别人差吗？ 工厂这么多，机会这么多，他深信，只要自己努力，迟早会走进那些工厂的，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工业园的地面虽然广阔，但是还是经不起二人电动车的丈量，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两人就从头到尾，将整个工业园区跑了一个遍。 整个上午，他们都是在希望和失望中度过的，离开工业园区的时候，二人将车停在大门外，抽起了闷烟。 那王十一手里捏着一支烟，眼睛斜着看了一眼那工业区的围墙，冰冷无情，感觉它已经硬生生地将自己挡在了外面。“唉，没有想到，在深圳进一个厂这么难啊。”王十一叹了一口气说道。 狡猾哥看王十一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出来找工作，才找了一个上午，你就灰心了” “狡猾哥，辛辛苦苦跑了一个上午，叹一口气不行吗？”王十一悠悠地吐了一口烟说道。 “叹气可以，发牢骚也可以，但是千万不能灰心，进工厂，是迟早的事，不过，你要想好，进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以为深圳的工厂是菜市场，想进就进，不想进，就拉倒的吗？”人最可怕的是遇见困难就死心，只要雄心还在，就一定有机会实现梦想，狡猾哥善意地提醒着王十一。 “你放心，既然从舂城的大山里走了出来，我王十一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狡猾哥一个初中生，在深圳混得人模人样的，王十一想，自己总不会比他差吧！ 怎么会放弃呢？ “工厂招聘，性别歧视很严重!工业区的工作机会很多的，你也看到了，贴出来的招聘海报虽然不少，不过是招女工的，女工好进，男工是很难进的。”狡猾哥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说道，他们那家工厂是美资企业，他也参加了反种族歧视和反性别歧视的培训，然并卵，招聘的时候，一样只要女工，而且是漂亮的女工。 他低下头颅，思考着，今天请了一天假陪王十一找工作，明天无论如何要去工厂上班了，再不去的话，自己的工作也难保了。 他狡猾哥几斤几两，自己掂量得是很清楚的，很明显，自己被干掉，会有千百个人很快站出来的。 今天一定不能放弃! “有没有办法混进电子厂啊？”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一会儿，王十一突然问道，要是能够进厂就好了。 “当然可以，我有一个锦囊妙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狡猾哥抬起头来，忽然变得神秘兮兮，脸上浮动有着很不正经的笑容。 “说，你说来听听。”王十一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狡猾哥一定有办法的，在这边混了三年了，认识的人应该有很多吧！ “这些工厂不是只招女工吗？王十一，你把裤子脱了，挥刀自宫，不就成了女人了吗？”狡猾哥用手捂住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 “切，我要是割掉自己的东西，那可不就成了皇宫里的大内总管了，还用得着跑到深圳来做普工，听那些主管的话伺候皇帝老子不更有尊严吗”王十一白了他一眼，馊主意，你狡猾哥一肚子尽是馊主意。 “我还有一计，你要想进电子厂的话，不难!”笑了笑，狡猾哥继续说道。 “说吧，你说吧！”王十一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他倒要看看，这个狡猾哥还有什么馊主意。 “你不想割掉自己的jj做公公，我可以理解,我看你生得细脸白肉的，样子跟女孩一样，你不如去超市买一头长长的假发戴在脑壳上，身上再整一条大红色的裙子，把那些招聘和面试的色鬼们迷死!”狡猾哥脑子好使，想出了“伪娘”的计谋，他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女人扭动着腰肢，然后回眸给了王十一一个勾魂的媚眼。 “切，做你的梦去吧，你见过一米八的姑娘吗？”王十一摇了摇头。 “见过，见过，电视里面很多的!”狡猾哥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要是内急了怎么办？上女厕所,不尴尬死了？”王十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馊主意! 狡猾哥一听进女厕所，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笑毕，他又故作严肃地说道：“王十一，我再给你指一条光明大道，你知道工厂里那些主管长什么模样吗？大肚子，肥头大耳!”狡猾哥说着，跟一个怀胎六月的孕妇一般，腆着肚子走了几步路，把王十一逗得哈哈哈大笑。 “深圳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我到那里找熟悉人啊？你还想我认识他们的主管经理”王十一心里想，你这不是废话连篇吗？ “工厂的管理人员有生杀大权，你每天在工业区门口等着，他们一出来，你就抱着他们的大腿，喊他们一声干爹，我保证你进厂没有问题!”狡猾哥说完，就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王十一的大腿，“这年代，没有关系，找‘干爹’啊，干爹管用。” “兄弟，我看你到深圳打工，什么都没有见你有长进，这油腔滑调，你倒是学到不少。王十一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十一，割jj你不愿意，装伪娘，你怕进女厕所，找‘干爹’你也不愿意，那你就只能自己出血，看来想要进厂，只剩下找中介一条路了。”狡猾哥叹口气说道。 在深圳打工三年，狡猾哥对男工进厂的途径也很了解，要么工厂里面有做管理的熟悉人，介绍你进去，要么自己去找中介，花它一个三五百元钱，中介推荐你进去。“我们下午就去职业介绍所吧，这样耗下去，租房吃饭，用不了几天，我身上的钱就会花光。”王十一觉得找中介，的确是一条便捷之路。 他此前听说过卖产品有皮包公司，没有想到，这卖身到工厂也有中介。“好的，我们现在回出租屋，你把自己打扮好一点，拿出相亲那派头，我下午带你去职介所把自己卖了。”狡猾哥觉得，尽快把王十一搞进工厂，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狡猾哥这最后一条路，是一条行得通的路，过路要交买路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听狡猾哥这么一说，王十一的心稍微舒坦一点。 二人不断地抽着烟，狡猾哥用兰花指弹着烟灰，王十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这深圳的天空居然跟他故乡舂山的天空很不一样，舂山的天空，永远是那么湛蓝那么透彻，而这深圳的天空，灰蒙蒙的，几朵算不上洁白的云朵，在污浊的天空悬浮着。 “这孤独的云要飘向何处呢？”他仰着头，望着天空，心里想道。 第三十一章:摩的之痛 多少年后，甚至在若干年后自己发迹了，王十一躺在自己的私家花园的藤椅上，晒着树叶筛落下的细碎阳光，闭上眼睛，都可以看见二零零零年的摩托，在深圳石岩的那些大街上耀武扬威一般地喷着蓝烟，示威一般地飞驰过，碾压过他最疼痛的记忆神经。 是的，那些摩托车曾经一度占据着他艰难的早期打工回忆中的四分之一的空间，活跃在过去的那些时空里，让他的梦一度破碎，让他的心一度破碎。 那天，春风里，二人骑着电动车，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工业区里飞了一阵，很快就到了工业区尽头，毫无所获。 自己找工作的希望破灭了！ 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性别歧视的问题! 没有了希望，心态反而更加轻松了! 自己尝试了，也奋斗了，所以可以问心无愧。 吃中饭的时候，二人坐在快餐店里，狡猾哥累了，说道：“今天上午，最委屈的就是这一双腿了！” 王十一手里拿着菜单，快速地扫了一眼，对着服务员喊道：“来两份猪脚饭!” “吃一点卤汁酱猪脚，犒劳一下你的一双大腿!”王十一笑着说道。 “好主意!”狡猾哥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 那天中午，两人一边啃着猪脚，一边讨论着中介推荐的事情。 “王十一，下午我陪你去职业介绍所看看，职介所在车站附近，我们早点过去，看有没有好一点的企业。”狡猾哥吃了几口饭，点燃了一根香烟。 “嗯，我们早点过去，找一份工作，先进厂上班再说，有班上，就有归宿感，心里踏实啊，在出租屋里这么等下去，等得人心里发慌。”王十一用筷子迅速划着饭，想挤出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来。 “是的，你先在深圳落下脚再说，以后机会一大把，我这边也帮你关注下，看有没有机会进我们厂，里面有空调，日子好过，最主要的是里面的姑娘都很漂亮，没有结婚的姑娘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狡猾哥说到姑娘的时候，凑到王十一的耳边，轻声说道。 他说完，朝着天空悠悠地吐了一口烟，好像并不着急。 工作是急不来的！ “好的，你看看我的发型，还好吗？”王十一吃完饭，将筷子一放，问道。 “很帅，很酷的样子。”狡猾哥说道。 王十一听了后，就竖起兰花指，用中指头，轻轻地弹了弹飘在额前的一缕头发，对自己说道：“帅哥，你下午一定要进厂!” “吃完饭，感觉精神好多了。”狡猾哥说道，他看起心情很好，高兴地甩了甩头发，然后“霍”地一声站起身子来，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发。” 出租屋的巷道里的摩托车呼啸着，“嗖嗖嗖”地发出子弹一般的声音，车来了一辆，车又走了一辆。 “我们打一个摩的过去吧。”狡猾哥建议道。在他心中，坐摩的出去，跟坐出租车出去一样，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走路出行是最下层人干的事，坐公交车出行是普通人的选择，只有坐的士和坐摩的出行，才算得上是一种奢侈的消费。 十元店已经让王十一咋舌了很久，打一个摩的，满足一下他那点可怜的虚荣心，给他补偿补偿吧！ “好啊。”王十一说道。今天正式找工作，他觉得特别一点的出行，无可厚非。 在农民房的路边，狡猾哥将手在空中扬了一扬，立刻就拢过来了一辆摩托车。 “帅哥，去哪里？”摩托车司机黝黑的脸探了出来。 “师傅，去石岩汽车站，多少钱？”狡猾哥问道。 “十元。”摩托车司机回答道。 “八元，八元去不去？”狡猾哥问道。 “这里去汽车站也有十多里路，收你十元不多啊，回头我跑空车还要油烧。”摩托车司机说道。 “十元就十元吧。”王十一觉得时间很紧迫，要抓紧时间办事，为了几块钱耽误了找工作的大事，不值得。 那天下午，二人一前一后坐在了那摩托车上，在深圳的正月里，春风将他们的头发凌乱成一道道直线，他们是多么地意气风发啊。 想着马上就可以推荐进厂，王十一的心情很好，他在摩托车上唱起了歌来，“……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这是那首何雪忆在高中毕业晚会上的唱的情歌《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他的音色本来就好听，唱起这支伤感的歌曲，声音唯美得跟原唱黄品源一样。 他美妙的歌声，在年轻人居多，青春气息浓郁的深圳的大街上，安静地飘荡着，那真是一首唱给春风听的好歌，诗歌一般的歌。 “好听。”狡猾哥坐在摩托车的后面，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从王十一的腋下强有力地伸了过来，在他面前竖了一个大拇指。 摩托车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上车与车的间隙，穿过街道上人与人的间隙，穿过这打工福地的一大片又一大片的不同的方言，穿过年轻女子羡慕的目光，城市那些经过的高高低低的建筑和阔大的工业园，此时都遥遥地退到了身后。 摩托车最后稳稳地停在汽车站外的马路上，二人就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王十一就从裤兜里掏出钱包，于其中抽出了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了摩托车司机。 那摩托车司机接过钱后，也不言语，转身就将车子启动，“突突突”地将摩托车开走了。 王十一整了整钱包，里面安静地躺着三百元人民币，那是他为了这次推荐进厂准备的，他刚把钱包的合上，只感觉自己的手被巨大的力量带了一下，原来手里的钱包突地被人带走了，他猛地抬头一看，是一个摩托车的背影，那人猛踩着油门，车很快就驶出一箭之地。 阳光里，狡猾哥朝着摩托车拼命地狂奔而去。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追到，他追到的只是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屁股喷射出的一阵又一阵蓝烟。 而那辆摩托车，很快就消逝在转角的马路上，那影子就像幽灵一般，消逝在深圳二零零零年正月的天空。 钱包被抢走后，王十一就如同拳击台上被击倒的选手一般，一下子就瘫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叉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马路边的地面上，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香烟，点燃了，静静地抽了起来。 人群不断地从他身边经过，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没有想到一个长相如此俊秀的年轻人，竟然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 “多少钱？”不知道什么时候，狡猾哥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没有追上摩托车，就朝天空大骂了一句“我操！下次碰见老子，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我不姓蒋。” 嘴巴上过了一下瘾之后，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他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王十一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着烟圈，一言不发。 倒霉，倒了八辈子霉! 为什么这么倒霉 “王十一，我问你，你的钱包里有多少钱？”狡猾哥声音忽然变得很大，样子看起来很凶。 “三百块。”王十一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走，报案去，我就不相信钱找不回来，光天化日抢劫，太嚣张了！”狡猾哥一边说道，一边将王十一从地上拉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路在何方 如果那时候有智能手机和高德地图，狡猾哥只需要在手机上轻快地动动手指，就不会厚着脸皮，求着形形色色的路人，到处打探到附近派出所的路该怎么走。 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吗？不对!走错了路，你将永远也找不到目标。 路，就在嘴边! 没有路，张开嘴巴，问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兄弟，请问你知道附近的派出所在哪里吗？”狡猾哥手里捏着一根刚取出来的香烟，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一名路过的中年男子，他长相斯文，应该不会撒谎。 狡猾哥求人的时候，都喜欢递上一支香烟。 跟陌生人问路，你不用香烟开路，人家凭什么告诉你？没有小恩小惠，人家凭什么不使坏，凭什么不给你指一条歧路 “帅哥，对不起，我也是刚来深圳的，不知道派出所在哪里。”中年男子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抬起手，在胸口摇动着，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什么也是刚来的，我狡猾哥来这里三年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狡猾哥有点不耐烦。 王十一损失了的那三百元，必须要找回来! 虚假的微笑再次爬上了他英俊的脸颊，狡猾哥又捏着香烟，转向了路人，天啊！是一名牵着小孩的妇人，他连忙把手里的烟收了回来。 “美女，请问你知道派出所吗？”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 那妇人摇了摇头，没有搭理他。 “妈妈!刚才那个叔叔留着长头发，是坏人吗？”走出三五步远后，妇人身边的小孩胆怯地问道。 “小孩子别乱说，我们快点走!”那个妇人低声说道。 一地阳光里，狡猾哥一连问了好几个路人，都没有结果。 失望，太失望了！ 深圳外来人口太多了，人口流动很大，不怪他们! 不要说刚来深圳的，就是在深圳打工很多年的，能够马上找到派出所的又有几个呢？ 打工，一天从早到晚，都在工厂里忙着赚钱，赚加班费，谁会闲得没事去关注派出所在哪里啊？ 除非是那些得到过派出所特别邀请的! 问问大型超市，或许马上会有答案。 问路人，老实说还不如问自己呢! “请问，附近的派出所在哪里？”狡猾哥灵机一动，走向了马路边的一家小店，买了两瓶矿泉水，微笑着朝那名身材发胖的中年女店主问道。 “帅哥，你要去派出所”女店主用惊讶的目光望着狡猾哥。 “我们打摩的被抢了，要报案!”狡猾哥也觉得自己问得很唐突，问超市问影剧院问什么都好，向别人打探派出所，人家不说你神经有病就算不错了，他于是微笑着脸解释道。 “你们被抢了？”女店主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两个一米八的高个子年轻人，大白天被抢，谁相信呢？ 她疑惑的眼睛，不有自在地再次打量了狡猾哥一番，头上摩丝整得油光可鉴的，脑袋不时坏坏地偏向一边，跟社会上的那些混混看起来差不多，于是谨慎地说道：“你们是不是干了坏事？派出所距离这里有点远哦，我建议你最好打一个摩的过去，不贵，也才五块钱吧。” 打摩的？我要是打摩的的话，还用得着问你吗 刚才做摩托被抢，他心有余悸。 狡猾哥一听要打摩的，拧着两瓶矿泉水，就头也没有回的走了。 那个女店主似乎觉得错怪了这个大帅哥，伸长了脖子，在狡猾哥身后大声喊道：“小帅哥，你嫌摩托车钱贵，就沿着这条马路一直走，大概一公里路，那里有一个牌坊，派出所就在牌坊旁边。” 她说完，摇了摇头：“唉!这两个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的，好人不做，专门做坏人，太可惜了！”在她眼里，去派出所的，哪里会有什么好人。 女店主的声音很大，狡猾哥听得分明，他突然转过身来，大声喊道：“谢谢！” 那个下午，二人拖着疲倦的身躯，朝着女店主所指的方向走去，果然看见一个牌坊，也看到了派出所。 “回去吧，别报了，不就是三百元的事。”王十一站在牌坊下，突然改变了主意。 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进过派出所，派出所，在他心中是抓人的地方，他从心里就抗拒进去，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应人石的方向走去。 狡猾哥拉了拉他，可是王十一还是倔强地走了。 “王十一，你到底怎么啦”狡猾哥望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王十一啊王十一，正义可能迟到，但不可能缺席，你到了正义门前，都不通知她一声，正义怎么出席呢？ 他迟疑之际，王十一已经走远了。 唉，王十一，真拿你没办法!狡猾哥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那天下午，他们一言不发，失魂落魄地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十元店里。 王十一抽着烟，眼睛望着窗外，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曲曲折折，悄无声息地从他洁白的脸颊滴落了下来。 那晶莹的泪水滑过他的脸颊的时候，痒痒地，王十一就用手轻轻地擦拭了一下。 “都怪我，把你叫到深圳来打工!”狡猾哥自责道。 “都怪我，把你带到职介所，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不会把钱丢了。”狡猾哥见王十一流泪了，后悔地说道。 “我不怪你。”王十一低着头说道。 王十一的脑海里，此时都是钱，他想起了自己在舂城是花了两百元买的黄牛党的高价票来的，想起了从广州到深圳的车费，想起了刚才被抢的三百元钱。 钱在他的脑海里如同蛟龙一般翻滚着。 那时候的一百元钱，上面印刷有四个伟大人物的头像，握在手里，是多么的温暖和自豪。 而这意外花掉的五百元人民币，那可是王十一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接近半年的收入，王十一当然心痛，不但痛，而且是绞痛。 你能想象一个农民失去他半年收成的那种锥心的痛苦吗？ 他当初之所以那么奋不顾身地花高价钱买火车票来深圳，是因为他那时候幼稚地想着，深圳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正微笑着等着他去淘金，他当时内心里的那种躁动和狂热，跟现在房地产商不惜一切代价借高利贷开放房地产项目一样。 他不是守财奴，如果可以顺利进厂，王十一也是看得开的人，可是现在的状况是王十一万万没有想到的。 自己的遭遇，足可以写一本小说了！ 工作没有一个眉目，钱倒是花了不少了，想到这里，王十一的伤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王十一，别难过，你既然已经从老家出来了，就不要轻易说放弃，现在这种状况，要是回去，也一定会被村子里的人们笑话的，你明天还是去职业介绍所找工作，没有钱，我给你出推荐费，好吗？”狡猾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狡猾哥说得没有错，王十一是回不去了，家里人要是知道他出来工厂都没有找到，班都没有上，就花了这么多冤枉钱，一定会责怪他的。 听狡猾哥说帮自己出推荐费，王十一就用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蹲下身子，将手指上的半截香烟摁向水泥地面，然后狠狠地掐灭了。 第三十三章:蟑螂之花 人们在犯错之后，除了良心不安之外，也常常会想办法折腾自己。 气头之上，不折腾自己，又能折腾谁呢？ 折腾是通往解脱或者堕落的一条必要捷径! 唉!如果自己数钱的时候注意一点，那个钱包就不会被人抢走。 都是自己的错! 王十一不断谴责着自己，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 没有钱了，必须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正月里白天的日子很短暂，折腾不了什么，白昼的眼睛一闭，就夜了。 深圳那些农民房，到了夜里，霓虹灯闪烁，生机勃勃，充满着活力。 这是一座年轻人的城市，这也是一座年轻的城市。 夜幕下，地处白芒关附近的应人石，显得格外地热闹。 应人石村的门口有一条通向关内的要道松白路，公明石岩这一带的人进关，绕不开这里，松白路在村庄的门口分叉了，一枝旺盛地伸向了西乡。 独特的地里位置，成就了它的繁华，它完全是一座公交车拉过来的村镇。 那些在高科技企业扎堆的南山科技园奋斗的年轻人，那些在工业重镇宝安西乡默默坚持的打工仔们，无一例外都喜欢在应人石落脚。 窗外，人群下班的喧闹声，把王十一和狡猾哥吵醒了。 “中午的猪脚饭不错，晚上我们一起再去吃碗猪脚饭吧！”狡猾哥提议道。 “现在吃不起了！”王十一摇了摇头。 那一天，一包八毛钱的廉价方便面，构成了王十一全部的晚餐。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悄悄地跑到楼下，跟房东要了滚烫的热水，细心地冲泡好了，又悄悄地端回到自己的临时房里。 虽然廉价简单，王十一却吃得很是香甜，直到将碗里的汤水都一滴不剩地收入肚腩。 吃完后，他就悄悄地躺在了床上。 狡猾哥本来想请他吃猪脚饭的，见王十一不声不响地吃起了方便面，自己也弄了一碗。 这怎么够呢？ 一米八的大个子，肚子的窟窿甚巨，几根膨化了的方便面能够填满 白天求职，他们折腾得一鼻子都是灰，饿得早已经是肚皮贴着脊梁骨了! 一棵茂盛的树离不开肥沃的土壤，帅哥也是用各种营养堆积出来的! 在方便面贫瘠的土壤里，会长出帅哥之树，那是天大的笑话。 “出去吃夜宵去！”狡猾哥肚子在造反，他说完，就将躺在床上的王十一拉了起来。 王十一也饿啊！ 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了！你忘掉忧伤忘掉痛苦吧！隐隐约约，一个声音在他的上空喊道。 吃饱喝足，才有精力继续奋斗!一想到这里，王十一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走!我跟你混夜宵去!” 外面是热闹的，他们从十元店里出来，经过烧烤摊的时候，那里腾出的青烟里，飘散出一股又一股地烤鸡翅的肉香，充满着诱惑，王十一忍不住地多看了好几眼，嘴巴撇动几下，口水不听话的分泌了出来，滋润着干渴的喉咙。 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深圳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吃一顿烧烤，会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情。 在此之前，在舂镇，他活得跟小鲜肉一样，至少面孔看起来阳光帅气，眼神里没有现在大片的阴郁，一般人看他的目光，都是羡慕嫉妒恨。 “来两根鸡翅，四个烤面筋，两根火腿肠!”青烟里，狡猾哥大声喊道。 “好咧!”烧烤摊摊主拉着长音唱道。 吃烧烤的过程，是风卷残云的过程。 “味道怎么样”狡猾哥望着王十一手里的鸡翅骨头问道。 “好吃!”王十一点了点头。 狡猾哥本来还想问要不要再来两根，嘴巴抽动了好几下，就是没有说出口。 “饱了，饱了！”狡猾哥用手抚摸了瘪塌塌的肚子说道，然后茂盛的头发一甩，甩出了一个字：“走!” 吃完简单的夜宵后，他们又回到了临时房。 下班时分，农民房的楼道里，不时有脚步声响起，那是陆续归来的租客的脚步声，密密地将出租屋夜的静踩得粉碎。 “王十一，明天我进厂上班了！”狡猾哥低着脑袋说道。 “你去上吧！不要管我!”王十一目光看着窗外说道。 “这是三百元，你拿着，明天早点请去职介所吧！”狡猾哥突然从钱包里抽出了几张钞票，递给了王十一。 “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把钱丢了!”王十一拒绝了狡猾哥的好意，“我没钱的时候，再找你!” 那一夜，两人躺在床上，各怀心事。 异乡那并不饱满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着，亦如雕塑一般地堆叠在斑驳的窗前，勇敢的蟑螂，这时候开始变得活跃，像小坦克一般笨拙地移动着。 那黑颜色的蟑螂，在窗台上，群聚着，如同一朵不安的黑色的花，开放在夜的中央。 这些喜欢黑暗的家伙，白天都躲在洞穴之中，都选择夜晚出来觅食。它们在月光下看见的东西是彩色的吗？它们为什么只喜欢黑与白呢？它们的世界真是单调惨白。 躺在床上，王十一静静地望着月光下的蟑螂发呆。 那一夜注定是难眠之夜，临近十五的月光，很亮，躺在冰冷僵硬的木板床上，望着破旧的天花板发呆，直到有一只不识趣的蟑螂爬上去，污染了他的视野，他才慢慢地挪开自己的目光。 自己难道老了吗？怎么这么迟钝呢？他在黑暗里盘问着自己。 身边，狡猾哥鼾声均匀，不时会从嘴里挤出几句梦呓，惊吓得偷食的老鼠仓皇而逃。 就着明亮的月光，王十一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一个更加别致的钱包，那里面，有他的身份证，也有钱，从来深圳的第一天起，他的这个钱包就被保管得死死的，这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低下头，数了数，一共二百五十块，一天房租十元，伙食费十元，一周下来，除了车费，自己就弹尽粮绝了，这些费用不能指望狡猾哥出，明天一大早，他就去工厂上班了。 黑暗里，他又点数了一遍，然后将那些已经陈旧不堪的钞票，安心地放进了钱包。 “这是救命钱，再也不能乱花了，这是救命钱，一定要倍加小心管理，一周之内，我必须要在深圳找到一份工作，那怕是去工地上搬砖，否则不得不打道回府。”他躺在十元店的床上，对自己说道。 心中有了奋斗的目标，不复再也刚才的迷惘与慌乱! 他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在这无趣的发呆中，他也沉沉地跌入了睡眠的深渊。 在睡梦中，他听见故乡沿江铁路上火车过隧道发出的鸣叫声，听见火车铁轨和轮子摩擦发出重复而单调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听见他已经死去的奶奶，在村口那棵茂盛樟树下发出的长长地叹息声。 而在那棵樟树下，他的奶奶曾经在无数个夏夜里，给他讲过关于孙猴子在月亮里打草的故事，给他讲过关于舂山上那半月水库里穿着红衣服的水猴子的故事，也给他唱过《天仙配》，唱的是一段人神恋曲，中国版本的《人鬼情未了》。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何雪忆，看见她微笑的脸，感觉一阵阵温暖随着春风飘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工匠 有人说心碎人的梦境通常是温馨的，因为心碎过后，不会再有破碎了，梦里没有破碎，就会呈现出温馨的东西。 深圳的第二晚，梦里，王十一遇见了亲情，也沉溺在一段爱情之中。 清冷月光的余辉里，一滴眼泪，轻轻地滑过王十一俊美的脸颊。 是感动吗？ 朦胧里，一阵房门的敲击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起初是轻微的，接着那声音变得短促繁密起来，仿佛响在耳边一边，扰乱了王十一的美梦。 谁 “是自己租住的这扇门在响吗？”半梦半醒之间，王十一心里在问自己。 “是的，不会错。”另一个他在黑暗中发声了。 谁在半夜里敲门呢？肆无忌惮的样子。 “难道真有江洋大盗吗？”他心里在问自己，昨天晚上一整夜他都提心吊胆，这深圳关外，也是流动人口多的地方，万一有神偷有大盗，也不是不可能。 在他细思之间，猛然，那门的敲击声变成了锤击声，哐当哐当，声音在宁静的黑暗里，十分清晰。 “谁啊？疯了吗？半夜三更的，敲什么门啊。”刚才还在说梦话的狡猾哥，被那猛然而起的声音惊醒过来，朦胧中对着房门大声喊道。 “小兄弟，过来喝酒。”一个声音低低地从门缝里传了过来，是二根的声音，没错，是他的声音。 王十一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一双拖鞋哒哒哒地走到门边，吱呀一声，将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二根，只见他手里拎着一袋子啤酒和几塑料袋卤菜，正用温暖的声音对自己说道：“小兄弟，过来喝酒。” 他刚加班回来，经过楼下的那些店子和摊位的时候，顺便也买了些酒食上来。 “二根兄，你再用点力敲门，这十块钱一晚的出租屋的门，可就要坏了。”狡猾哥也爬了起来，一看是二根，怨气没有完全消散。 门坏了，不但要赔钱，晚上连一个落脚的地方也不会有了。 租一间十元店，也要看运气的。 “你们没有吓着吧！我开始是小声地敲过，听见你们打瞌睡的声音，就知道你们睡死了，所以敲得重了点。”二根笑着解释着，一个天天手持几十斤重打磨机的人，出手的力道一定不轻。 “嫂子回来了吗？”二根看起来心情不错，王十一轻声问道。 二根一听王十一提他老婆的事，立刻跟换了一个人样，有点伤感地说道：“唉，莫提她了，提了她伤心，我现在也开始想开了，就当自己瞎了眼，那些钱打发给了叫花子东西。” “老兄，你这就对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看开一点就好了，事情总会有一个结果的，你再等等。”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俨然一个情感专家。 “喝酒!”二根亮了亮手里的酒食。 狡猾哥肚子正空着呢？一见到丰富的美食，就迅速把衣服穿上了，说道：“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再次走进二根的房间，里面依旧十分零乱，床上到处都扔有衣服和袜子，地上凌乱的放着十来个酒瓶子，烟头还没有扫去。 没有女人的房间，一片凌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般，毫无生气。 “嘿嘿嘿，房间里是乱了些，我上班太忙了，顾不了这些，在深圳，有一个窝躺着睡觉，就满足了。”二根有点不好意思，乱，是乱了一点。 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走了，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晚十一二点了，哪里有时间整理哪里有精力整理呢？ “我们租的是临时房，所有的东西都是房东的，一个窝都没有，打工嘛，随便一点好了。”狡猾哥看出了这个憨厚男人的不自在，从地上捡拾起一个啤酒瓶说道。 这时候，二根就将那些卤水泡过的猪脚，烤熟了的鸡翅膀，煮熟了的臭豆腐，酱卤过的鸭脖子，一古脑儿从塑料袋子里倒到不同的碗里，房间里立刻就弥漫着一股肉香味道，三人就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来，喝酒！”二根举起酒杯说道。 “还是不要钱的酒，好喝啊，现在是正月里，是喝酒的好时候，好好好，干杯！”端起了酒杯，狡猾哥就生动活泼了。 王十一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应该还没有睡醒，整个人看起来神不守舍，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 “好吃，这臭豆腐味道不错。”狡猾哥一边吃着漆黑的臭豆腐，一边说道。 “做这臭豆腐的人，是一个湖南人，手艺很地道的。”二根一个西北人，竟然也爱上了这南方的小吃。 他每天都加班，下班已经快夜晚十点了，干的又是体力活，肚子里的那点食物，早已经消灭得荡然无存了，总爱在街边的小吃摊边转转，买点卤菜什么的回去下酒。 “臭豆腐”王十一一听这个名字，就皱起了眉头。 他翕动了一下鼻子，空气中的确有一股臭味!就用手在鼻子旁边扇了扇。 “相当好吃，你要不要尝一个”二根指着臭豆腐问道。 盘中只有一个了! 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因为狡猾哥的筷子在上面如同天空中一只饥饿的老鹰，已经盘旋了好几次。 王十一决定要做一次冒险! “咔嚓”王十一用筷子紧紧地夹了一个，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放进嘴里，又焦又脆，竟然还有暗香。 “不错，看来这一片的农民房，还藏了不少的龙，卧了不少的虎啊。”王十一松了眉心，开了眼睛，忍不住点赞道。 “小兄弟，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出租屋里住着的农民工，世界上用的那些电脑和手机，哪一样不是出自他们的双手啊？”二根喝了一口酒，自豪地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地将自己的右手，得意地在二人面前扬了扬，说道：“别看我二根的这只手丑陋，只有四个指头，可这手掌里做出来的产品，是卖遍了全世界的。” 王十一抬头一看，缺失小指的那只手掌正停留在王十一的视野里，就竖起自己的大拇指赞叹道：“牛人！工匠！” “厉害了，老哥!”狡猾哥抓起他的手，在眼前照了照，“不错，是一双抓钱的好手!” “是吗？”二根的脸上开着花，在老家，那些算命看八字的，就是这么看他的手的。 “工匠!一代打磨工匠!”摸了摸，那手的指节粗大，如同树根一般有力，狡猾哥继续称赞道。 几杯啤酒下肚，王十一胆子就大了起来，转过头问道：“老兄，我刚从老家过来，想在深圳这边找份工作，你有熟人介绍进厂吗？” 明天一大早，狡猾哥就去厂里上班了，找工作这件事情，成了王十一的一个大难题。 “小兄弟，你要是想进吹空调的电子厂，那是难啊，我二根大老粗一个，在这边打工也有五六年了，人倒是认得不少，能帮上忙的，就认不得几个。”二根说的是大实话，一个普工，能认识几个管理人员呢？ 即便是认识，也不会有人帮他的忙啊，你想想，他如果有关系的话，也不会卖苦力，在五金工厂里做打磨工了。 “王十一，找工作这件事情，二根兄是帮不上忙的。”狡猾哥喝了一口酒说道，他很清楚，王十一是问错人了。 哎!没有工作的人，见到谁，都会把他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 “你如果不嫌弃，想进我们工厂的话，倒是容易，工厂还在招工，我跟主管说一句话，应该就可以进厂了。”二根一边啃着鸡翅膀，一边对王十一说道。 第三十五章:打磨工 天啊!二根竟然要介绍王十一去做打磨工! 狡猾哥的眼睛瞪得像灯笼一般大，手里刚端起来的酒杯，就僵在了半空中。 更要命的是，听到二根说打磨工的事情，王十一竟然面带微笑，看来，他对打磨这份工作产生了兴趣。 这怎么行呢？五金厂打磨，多丢人的工作啊！ 狡猾哥的眼前不断晃动着二根那缺失一根手指的手掌，要是王十一进了五金厂，要是他也把一根手指断在了打磨片下，他狡猾哥今后怎么回去跟他的家人交代啊！ 王十一可是一个独生子啊！ 舂城农村里，儿子都是宝，更何况是独生子呢！ “二根兄，我考虑好了，还是跟你去五金厂学抛光打磨！”王十一冷静地说道。 那是一份超出他年龄的冷静！ 狡猾哥一听，就将酒杯放了下来，有力地伸出右手，想要阻止一些什么，嘴巴张合了几下，想要大声喊道：“王十一，你疯了！” 不过那一句话，最后还是没有喊出来。 今天太倒霉了，找工作碰了一鼻子灰，他觉得对不起王十一，明天自己就要去上班了，找工作的事情，他是帮不上王十一什么忙了。 王十一来深圳打工，自己不但没有帮上手，相反还给他添了很多麻烦，王十一被人抢劫了三百元，都是自己出的馊主意，不去职介所，他的钱不可能被坏人抢走！ 要阻止王十一自己找工作，阻止他跟着二根去做抛光打磨工，狡猾哥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力。 他原本是想介绍王十一进自己打工的那家工厂，一家生产光纤跳线的外资企业，没有想到工厂里不招工了，自己一向敬重的班长也离职了。 想了想，他叹了一口气，将那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将嘴边的话生硬地吞了进去。 王十一看出了狡猾哥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要担心，我吃得了苦！出来打工的时候，我就考虑好了，吃苦在先！” “你真的想好了？”狡猾哥不敢相信，不要说王十一是高中毕业，就是自己一个初中生，刚出来打工，也不可能选择打磨工。 “我想好了！”王十一点了点头。 “王十一，你这么年轻，生得细皮嫩肉像个小鲜肉，你吃不了这个苦的。”二根一听，就直摇头，五金厂那可都是粗活脏活啊。 年后，工厂里也来过几拨年轻人，在车间里呆了没有半个小时，就逃命一般地跑了，更何况王十一生得如此英俊帅气。 难以置信！ 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没有找到工作，想上班想疯了，绝对是一时热血冲顶了！ “二根兄，你放心，别看我没有你壮实，可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什么苦没有吃过，犁田耙田，哪一样不艰苦？”王十一一看二根要拒绝自己，就站起身子来，声音也高了几度。 “那你明天起早点，跟我一起去，我们工厂还在招工。”二根见王十一态度坚决，也就答应下来。 喝完酒，回到出租屋里，一想到王十一跟着二根学打磨，狡猾哥坐在床上，很不是滋味，耷拉着脑袋！ 王十一高大的身躯靠着临时房的木门，抬着头，看着斑驳的天花板，点燃了一根香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工作有了点眉目了，他觉得深圳这座城市不再陌生，甚至有了点莫名其妙地亲切之感。 虽然石岩这地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美如皇宫，但是却是如此真实！ “王十一，高考你失败了！打工，你不能再次失败！”一个声音在他的上空说道。 “深圳的机会很多的，王十一，你一定不能放弃！”另一个声音也在他的上空说道。 打磨工，这是暂时的！ 不可能一辈子都干打磨工！ “兄弟！委屈你了，你先在五金厂干着，我们厂招人的时候，我帮你问问！”狡猾哥突然抬起头来，站起身子，走了过来，拉着王十一的手说道。 “我等你！”王十一淡淡地说道。 “机会一定有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狡猾哥朝着王十一点了点头。 “嗯！”王十一也点了点头。 狡猾哥转过身子，眼泪就流了下来！那滋味就像是送亲人上战场一般！ 那一夜，王十一睡得很安稳，工作有眉目了，他的心也安定下来了，能不睡好吗？ 狡猾哥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入睡。 第二天，春日好阳光。 当楼道里响起了上班人群的脚步声的时候，临时房的隔音效果很差，狡猾哥被惊醒了，出来打工好几年了，这个时间点醒来，他已经习惯了。 倒是王十一毫无动静，在舂城，这个时候，应该适合做梦吧。 狡猾哥翻转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来，朝着王十一的鼻孔里塞。 哈！人家用嘴巴抽烟，你看看，王十一是用鼻子抽烟的。 幸好那时候手机没有摄像功能，也没有微信朋友圈，否则，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这个爆炸性的新闻。 狡猾哥轻轻地塞了一会儿，就见王十一伸出手，朝着鼻子一巴掌拍去，他一定以为是该死的蚊子在捣乱，深圳这地方，不像故乡舂城，一年四季蚊子都在天空肆意地飞行，王十一没有想到一巴掌打下去，手里摸到的竟然是一个细软之物。 蜈蚣！一定是蜈蚣！王十一被吓醒了！ 只见他猛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睁眼一看，手里抓住的竟然是一支已经稀烂的烟。 狡猾哥此时坐在床头，正捂住嘴巴偷偷地笑，一见王十一醒了过来，双手如同水里鸭子的翅膀一般“扑棱棱”地拍打着，“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原来是你搞的恶作剧啊！”王十一终于明白所以然了。 “起床了，你还要去找工作。”狡猾哥轻声说道。 王十一想了想，是的，是要找工作，就迅速爬了起来，肩上搭着一块洗脸帕，一手拿着一把牙刷，一手端着口杯，从房门走了出去。 在廊道里，他正碰见二根从公共洗手间走了过来。 “动作快点！”二根低声说道。 “好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此时，正是公共洗手间使用高峰时间，外面有人居然排起队来。 “能不能洗快一点啊，我还赶着上班呢？”一个声音在王十一的后面急切地喊道。 “谁不急啊？帕子总要把脸扫到啊。”那洗手间里洗脸的人，一边回答道，一边快速用脸帕子在脸上划了两个圆圈。 终于轮到王十一洗脸了，后面排队的人也少了，他正洗着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溜到了坑位，一顿稀里哗啦，王十一闻声立刻就皱起眉头，把脸帕子打湿后，就快步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用那湿淋淋的帕子，抹着脸上的尘埃和汗渍。 当他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的时候，那二根已经穿上了工作服，站在了临时房的门口。 “我等你好消息！”狡猾哥穿着工作服，坐在床上，对着王十一说道。 “晚上准备点啤酒！一起喝两杯！”王十一冲着狡猾哥说道，他说完，就转身把门带上，跟着二根走了。 狡猾哥看着王十一的背影，被木门切割着，最后被彻底地挡在了门外，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用打火机点燃后，从床上站起身来。 出了出租屋，汇入了人流，狡猾哥也要去上班了！ 第三十六章:小白脸 打工的日子，跟一张满弓的弦一般，从来都是紧绷紧绷的。 那天的早餐十分简单，也很匆忙，王十一在楼下的一间冒牌的“狗不理”店里，拿了两个肉包子，就上路了。 春风里，他满怀希望，一路啃着，一路跟在二根的后面疾走着。 “王十一，深圳的机会很多，一定要坚持下去!” “王十一，你不是孬种，你一定行的!” 走在那条打工仔上班的路上，到处都是说笑声。 “嗨!你早上刷牙没有啊？口里好臭啊！” “切!你昨晚洗头没有乱糟糟的，跟茅草一样。” “妈呀，你眼袋好大啊，黑烟圈啊，昨天晚上是不是夜生活太频繁了？” 王十一听了他们的对话，好几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除了走路的，也有骑着自行车上班的。 春风里，男人骑着自行车，载着自己的女人，呼啸着从工业园区的道路上行驶而过，春风扬起女人的头发和她白色的裙裳，吸引着路边的几个少年吹起了流氓口哨。 这种感觉真好，比呆在十元店里，强上了千百倍! 十元店就是牢笼! 出来打工的人，怎么能够一直呆在十元店里呢？ 那天，王十一心情很好，感觉只是一忽儿就到了二根上班的工厂。 这是一家名字叫迈特的五金制品厂，门卫室外立着一个招聘的牌子，上面写着招聘的岗位，看起来果然是在招人，二根就跟其中的一名高个子保安说：“老高，这位是我的表弟，过了年出来找工作的，麻烦你跟人事部的人说下，安排他面试。” 老高说话很礼貌，也很爽快：“二根兄，没有问题。” “有空一起喝杯酒！”二根见保安老高答应下来，就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都是老乡，你还客气啥呢。”老高撇一撇嘴巴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二根上班时间很赶，话不能多说。 “你就放心吧！这都不是事儿。”保安老高觉得有人过来面试，通知一下人事部，这是自己的份内之事，二根这么客气，倒是让他感觉不自在起来。 二根听保安老高这么一说，也就放心地跟着上班的人流，朝着工厂的车间走去。 “小帅哥，你先在外面等等，一会儿工厂负责招聘的小姐过来，再带你进去面试。”保安老高对着王十一客气地说道。 “好的。”王十一第一次单独找工作，还是有点紧张。 昨天跟狡猾哥转了一天，一个面试都没有捞着。 面试是什么呢？找一份普工的活，有什么好面试的？要考高中的知识吗？要问鲁迅是浙江哪里的人吗？ 冬天早晨的太阳不热，王十一站在保安室外面的阳光里，揣想着怎么应付面试的事情。 “他是过来面试的吗？”身材魁梧的保安队长走进了保安室。 “是的！”老高点了点头，“二根的表弟，刚才老家出来！” “喂！你是二根的亲戚吗？”保安队长冲着王十一喊了一声。 王十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过来找工作吗？车间里只找打磨工！”保安队长说道。 “是的！我知道！”王十一说道。 “打磨工又脏又累，你跟着我做保安吧！干保安轻松多了，我们这里缺一个保安！”保安队长说道，“你想好了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上班！” 保安！王十一朝着保安室望了望，现在已经是工厂上班时间，工厂大门一片寂静，两个保安无所事事，正在玩手机上的“贪食蛇”游戏。 不！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已经在高考的战场上吃了败仗，不能在打工的战场上再吃败仗！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一想到这里，王十一就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 保安队长见王十一宁愿做打磨工，也不愿意做保安，就摇了摇头，这几天，好几个年轻人过来应聘保安，他都没有看上眼，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不识货。 正在等待当中，一地阳光里，王十一看见一个梳着学生头，穿着蓝色牛仔吊带裙的女孩，从办公大楼里走了过来，她一边走，一边用右手遮着这正月里尚很微弱的太阳光。 她就是工厂的招聘专员小麦。 小麦走到保安室，高雅地伸长了自己天鹅一般的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心中就纳闷了，保安不是通知说有人过来面试打磨工吗？找工作的人在哪里呢？ 难道是那个俊俏的少年，不可能！ 他要是找工作的话，保安队长早就把他抢走了！ 他那么英俊，外面的那些酒店，超市，都会抢着要的。 “人呢？谁要面试生产员工啊？”小麦冲着老高生气地喊道，一定是老高捉弄人，害她白白地跑了一趟。 老高见她生气了，觉得这姑娘没有弄清楚事实就发火，有点委屈，不耐烦地说道：“你好好说话好不好啊！” “你害我白跑了一趟！我手上的事情还没有干完，你知道吗？”小麦白了一眼老高，你一个保安闲得慌，不要捉弄人啊。 “谁说让你白跑了一趟？你瞎眼睛了吗？外面不是站着一个带把的吗？”老高说完，用手指了指大门外的王十一说道，“是他！” “是他？”小麦惊讶了，“老高！你不会是拿我小麦开国际玩笑吧？他过来面试销售经理还差不多！” “你不相信，你自己问问他好了！我只是一个保安，给你们做做传话筒！我又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你爱信不信，拉倒呗！”老高气呼呼地说道。 “小白脸应聘打磨工？”见老高生气了，小麦将信将疑。 “小白脸也要上班赚钱吃饭啊。”老高没好气地说道。 “你好，我是迈特工厂的负责招聘的文员小麦，请问你是过来应聘普工的吗？”小麦走了出去，对着王十一说道。 “是的！”王十一答应道。 “这个工作，要安排到打磨车间的！”小麦说道。 “我知道的！”王十一淡然地说道。 “那你跟我进来。”小麦冲着王十一含笑着说道。 长这么大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修长俊美的男子，抬起头看他一眼，心里就小鹿乱撞！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一路上，她的脑海里都是疑问，眼前的这位超级大帅哥，竟然要做打磨工，而且回答得竟然是那么坚定！ 王十一在小麦的引领下，进到了人事部的培训室，小麦这时候就跟他说道：“先生，你在这里等一等，一会儿面试官就来了。” 称呼普工为先生，对小麦来说，这是第一次！ 果然没有过多久，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对王十一说道：“我是车间的生产主管，姓杨，你叫我杨主管好了。” “杨主管早上好！”王十一站起身来，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 普工的面试本来就不甚严格，五金厂更是如此，基本上是敞开大门欢迎你，当王十一在面试过程中，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高中文凭的时候，杨主管还是有点惊讶，说道：“王十一，我们招的是打磨工，你考虑清楚没有？” “我考虑好了！”王十一表情坚决地说道。 “你这么高的文凭，这么年轻，要做打磨工作？”杨主管自己都犯糊涂了。 “是啊。”王十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简单地回答道。 “这样吧，明天早上，你带好行李，过来公司上班吧，我们这里年初开工，工厂货多，正缺人手。”面试他的杨主管见王十一意志坚决，自己正需要人手，就说道。 从迈特五金厂走出来的时候，王十一感觉到这深圳正月的春风，吹得心里暖暖的，要将内心土壤里蛰伏已久的雄心，吹得冒出嫩绿的头来。 第三十七章:正月的月光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三十七章:正月的月光他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的目光里都是好奇。 工业园区那些厂房，好几个体量巨大，他真想挥舞着手，跟它们问好，嗨，我来了！ “机会都是奋斗出来的!” “我就不相信，这么大一个深圳，会容不下王十一这么一个小兵。” 春风里，王十一一边走着，不时捏了捏拳头。好几次，他从工业区的大道上跳了起来，想要用拳头击打着什么。 一地阳光里，他走出了工业区，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十分亲切，农民房一栋一栋的，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跟舂城中学那些学生的宿舍一样，后面巍峨高耸的羊台山，如同故乡舂山一般默然屹立着。 面试通过了，他王十一终于在深圳落下脚了，明天就可以搬离出租屋了！ 从今天开始，他可以抬起头做人了！ 虽然打磨工不是一个很好的职业，但是工厂是计件的，只要勤快，工资就高，背井离乡出来打工，谁不是为了赚几个钱呢？ 凭本事吃饭，他喜欢。 必须先挣它个一万元再说！来深圳前，他就想好了，现在找到了工作，他觉得这个目标触手可及。 这几天过得太压抑了！ 必须要释放自己。 去ktv唱歌去!不行，一个人去唱，是不是太疯狂了？而且囊中羞涩，现在还不是疯狂的时候。 好几天没有吃水果了！ 出了工业区，他划动着双脚，特意去了一趟超市，那一天，他神采奕奕，昂扬着头颅，在里面买了一些水果零食，结账的时候，漂亮的收银员小姐一直盯着他看，跟他温柔地问道：“我好像在哪部电视剧里看到过你!” “深圳打工！”王十一笑着说道，来深圳打工，不就是在演自己人生的一部大戏吗？ “是的，是这部电视剧，你演得真好！”女收银员低着头，兴奋地说道。 提着那些东西，神气活现地走了出来，王十一感觉这是青春应该有的样子。 找到了工作，必须要给自己一点奖励！ 回到十元店里，狡猾哥已经上班去了，里面顿时安静多了，王十一坐在木板床上，咔嚓咔嚓地啃食着脆甜的苹果。 一个，意犹未尽，再来一个，还不够，买了四个苹果，计划留下两个给狡猾哥的，他看了看，撇了撇嘴巴，意犹未尽，忍不住又摸起了一个。 中午的时候，他到楼下再次要了一份猪脚饭，那家店的分量还不错，关键是油水足，吃起来格外香甜。 整个下午，他都躺在床上睡大觉！必须要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工作！ 第一天上班，必须要有全新的面貌！ 狡猾哥下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二根下班，要等到晚上十点。 “王十一，你工作搞定没有？”狡猾哥下班后，推开出租屋的木门问道。 “当然搞定了，大家都不想干的工作，你说我要是搞不定，那今后还有什么面目在深圳混？”王十一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找到工作就好，好消息，走，到外面的酒馆里喝酒去，找到工作，我们一起庆祝一下。”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好的。”王十一也从床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意犹未尽的懒腰，睡了一个下午，精神饱满多了。 “你还害怕‘夫妻肺片’吗？我一想起你那副被吓傻的模样，就想笑。”狡猾哥一边说着，一边朗声笑了起来。 “假的！就是真的，我也不怕，味道好着呢。”王十一心情好，说的话也有气势。 二人于是又到了“川西小酒馆”去吃小吃。一边喝酒，狡猾哥一边说道：“王十一，刚出来打工是难，过几年有了技术，你也可以做主管，担任工程师，我的那位老班长，初中文化，还没有你文凭高呢。”狡猾哥感叹道。 “来！我们一起努力。”王十一举起了酒杯。 “为美好的明天干杯！”狡猾哥也举起了酒杯。 “找到工作，心里踏实多了，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我打算回舂城，养水牛，种家里那几亩田，爸妈年纪大了，不可能让他们一直累下去。”王十一把酒饮完后说道。 “王十一，你要好好干，五金厂也有机会的，说不定你也发了，可以在深圳买房子，安居乐业，到时候，你就把他们老人接过来，让他们安享晚年。”狡猾哥拍了一下王十一的肩膀，动情地说道。 是的，若干年后，王十一真的发财了！ 深圳是一座成就梦想的城市! 二人干完最后一杯酒的时候，狡猾哥说道：“老同学，这几天也算是苦了你了，苦尽甘来，恭喜你找到了工作，我真心地为你高兴，来，最后一杯，一口干掉。”二人就举杯轻碰，爽快地将那杯中之酒，尽数送入了肚腩之中。 他们喝完最后一杯酒，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走出小酒馆，春天的风，在农民房附近久久徘徊着，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回到出租屋里，狡猾哥说道：“我今晚去公司睡，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翻一个身子都难！” “那好！”王十一点了点头。 狡猾哥就收拾了一下东西，背着行囊，朝着王十一挥了一挥手，转身走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寂静了！ 今天是正月十三，明天就是正月十四了！ 王十一静静地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起来。 晚上十点的时候，二根回来了，他轻轻地敲响了出租屋的房门，王十一一拉开门，就看见了他的一张笑脸。 “早点睡，明天一起上班！”二根是兴奋的。 “明天一起去！”王十一点了点头。 可是王十一怎么也难以入睡，毕竟是第一次上班，兴奋？紧张？对未来的恐惧？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朦胧里，隔壁的出租屋里传来了男人牛一般的喘息声，女人愉快的尖叫声，那些声音，隐隐约约，伴随着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声音，从不太严实的门缝里传了过来。 王十一很是好奇，就竖起了耳朵去听，那传过来的交响乐，真比莫扎特奏得更有吸引力。 那无所顾忌的响声越来越大了，最后响彻在了王十一的上空，犹如一阵巨大的风暴袭来，这风暴也将王十一卷了起来，将他抛到九霄云外。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喉咙里跟野火烧过一般，干渴得要命，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阵，然后举起瓶子，向着脸上喷射了些水花，渐渐地，他感觉到内心危险的火焰，慢慢地熄灭了下来。 这时候，正月十三皎洁的月光，射了进来，那么美丽，让他忍不住要走到窗前张望。 他走到斑驳的出租屋窗前的时候，月光里，不知道从那里氤氲来了红线女的“昭君出塞”的粤剧音乐：“我今独抱琵琶望，尽把哀音诉，叹息别故乡，唉！悲歌一曲寄声入汉帮，话短却情长……”。 歌声里，他仰首向天，只见异乡的天空里，此时正飞过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黄黄的，有着阳光下向日葵一样颜色，延绵不断地正向着故乡的方向浩浩荡荡地飞去。 马上要到正月十五了，舂城的乡村里，应该还在耍龙吧！ 孩子们没有开学，还在玩着花炮吧！ 那天晚上，王十一住在十元店里，难以入睡，躺在床上，只见那正月十三皎洁的月光，激射到出租屋的水泥地面，又反射到斑驳的墙上，几只蟑螂，正在鬼鬼祟祟地爬行着，正月里，大伙儿灶台上的油水多，把那些蟑螂滋润得格外硕大。 第三十八章:P2902 深圳是一座骨子里都让人觉得漂亮的城市! 可那是外表啊! 其实她也有难言之隐，到处都埋伏着令人讨厌的蟑螂! 正月里，到处都飞舞着恐怖的蚊子。 那些蚊子，真是一点儿也不识趣，新年刚过，人家初来深圳，是客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你来一个袭击，猴急猴急地要亮出刺刀刺别人。 那也是一些冷酷自私的蚊子，趴在异乡人裸露的皮肤上，津津有味地吮吸着别人新鲜的血液，全然不顾人家的感受。 正月十四那天早晨，王十一是被一只硕大的蚊子吵醒了。 大清晨的，王十一正梦得香甜，此时一只饥肠辘辘的蚊子嗡嗡嗡地飞了过来。 天呐，多么精致的面孔啊，白皙得直晃我的小眼睛啊，那只蚊子激动万分，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抱住王十一的脸，呜啊呜啊，亲过不停。 睡梦中，王十一感觉脸上有一点轻微的刺痛，接着是一阵瘙痒。 一定是该死的蚊子! 王十一睁开了眼睛，手一伸，他的手掌面积大，“啪”地一声，给了那只大腹便便的蚊子毁灭性地一击。 接着，他转动了一下头颅，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凳子底下的那盘榄菊蚊香，已然燃烧殆尽，几只意犹未尽的蚊子，在空中飞舞着，发出令人恐怖的声响。 奇怪！深圳的正月居然有蚊子！ 不可思议！ 在他的老家舂城，只有夏天才会有讨厌的蚊子。 坦白讲，他喜欢有蚊子的夏夜，记忆里的夏夜，他的奶奶常常会坐在樟树底下，摇着一把老旧的蒲扇，指着一轮明月，给他讲后羿与嫦娥的故事。 嫦娥奔月，成了后羿心中永远的痛，就好像何雪忆考上了燕城的大学，遥不可及一般，让人徒生伤悲。 那把老旧的蒲扇，在每一个有蚊子的夜晚，好像都在他的眼前扇动着。 王十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不过是六点五十八分了，时间虽然早，可今天是入职报到的日子，不能迟到，他于是匆匆忙忙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临时房出租屋的床，经过太多精力旺盛的寂寞男女们折腾过后，一般都不太结实，他起床的时候，木板床发出一片“吱呀吱呀”的声音。 那一天，太阳在应人石村的天空，放射出耀眼光芒，照耀着上夜班的工人们回家之路，也照耀着上白班工人们的打工之路。 当王十一背着行囊，走到楼下退房的时候，满嘴长着一地冬日杂草一般胡子的房东，朝着他扯着嗓子喊道：“小帅哥，你要退房吗？” “退房。”狡猾哥停下脚步说道。 “你一共睡了三个晚上，收你三十元房租费。”房东手里拿着账本说道。 “押金十元，我退你十元。”房东说完，从一张破旧的桌子里摸出了一张陈旧十元纸币，递了过来。 然后吐了一泡口水在右手大拇指手，颤颤抖抖地把收据从账本上撕下来递给了王十一，一边说道：“老板，昨夜里你房间灯亮了一晚上，我们做点小本生意，十块钱一晚赚不了几毛钱。” 是的，这几个夜晚，王十一都是亮着灯的，有了光明，黑暗就无处可逃。 “亏你还是一个大老板，说出这种小气话来，正月十五前，我们老家都是通宵亮灯的！”王十一故作生气状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房东点着头说道。 那日，王十一退了十元房，抬起头来，就看见狡猾哥骑着一辆电动车跑了过来，他晃了晃一头茂盛的头发，大声说道：“兄弟！我用电动车送你一程。” 王十一又惊又喜，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就上了车。 坐上电动车，正月的春风，从王十一的耳边低低地吹过，那风声，像是情人的絮语，温暖而甜蜜。 到达迈特五金厂门口的时候，王十一背着旅行包，从电动车上跳了下来，转过身对狡猾哥说道：“兄弟，我要进厂了，谢谢你送我一程。” “有空的时候，记得出来一起喝杯酒。”狡猾哥在电动车上喊道，并用手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 “好的，发了工资再说。”王十一抬起头，看着狡猾哥转身启动了电动车。 “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开出几步远后，狡猾哥停下了车，转身说道。 “好的，再见！”王十一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再见！在工厂里好好干！”狡猾哥没有回头，丢下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开出了几十米之远。 那天，阳光很灿烂，狡猾哥的背影很快就消逝在工业区厂房的拐角。 迈特五金厂那守门的高个子保安老高，对王十一印象深刻，老远就冲着王十一喊道：“帅哥，你是不是过来入职的？” “是的。”王十一兴奋地答应道。 王十一背着行李，走了进来，保安队长一直盯着王十一的背影，看着他的背影最后消失在行政部高大的建筑物里，觉得不可思议。 王十一缓缓地走进了行政部大楼，走到了工厂的前台，前台文员小鱼瞪大眼睛看着他：“帅哥，你大包小包的，是过来报到的吗？” “是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小麦，你下来一下，有人过来报到了！”小鱼拨通了工厂的内线电话。 不一会儿，那个梳着学生头，穿着蓝色牛仔吊带裙的招聘文员小麦，从二楼下来了，看见是王十一，立刻就微笑着脸，那笑容如同花瓣一般盛开在她美丽脸庞上，这让王十一记忆深刻！ 那微笑，也让王十一忘记了初次进厂的不安和浮躁，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王十一，你把行李放在前台，中午吃完饭，你过来找我，我帮你安排宿舍！”小麦见王十一背着一个大包，说道。 “好的！”王十一就将背包放了下来。 “你跟我来吧！”小麦朝着王十一招了招手。 “王十一，这是你的工服和厂牌，现在是工厂各部门开早会的时间，等一会儿，你穿好工服，戴好厂牌后，我带你到车间去，昨天面试你的主管会给你安排工作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们人事部，我们会帮你解决的。”在人事部培训室里，小麦跟王十一说道，一边说，一边把工服和厂牌递给了他。 王十一接过厂牌，只见上面写着： 姓名：王十一 职务：抛光打磨工 部门：打磨车间 编号：p2920 p2920？怎么到了这个编号了？王十一看着编号，心里就奇怪了，忍不住问道：“工厂不是才五百来人，我的编号怎么快三千号了？” “没错，虽然工厂才五百来人，但是离职的人有两千四百多人，所以你的编号就到了p2920。”小麦平静地解释道。 “工厂开办不是才六年吗？离职的人数怎么会有两千四百人，那一年离职的人数岂不是接近四百人了？”王十一好像在自言自语。 “是啊，工厂没有人离职，我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也就要失业了。”小麦瞪大眼睛说道，她显然觉得王十一的问题得有点太突然，要不是帅哥问这个问题，她一定会骂他神经病！给你厂牌了，废话怎么这么多。 王十一听小麦这么一说，心里盘算着，五百人的工厂，一年离职的就有四百人，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打工仔，也难怪，自己入职会如此顺利，不过当下，自己初来咋到，必须要找一份工作立足下来，能计较什么呢？这样想着，他就不再吱声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大帅哥！”见王十一思索着什么，小麦就歪着脑袋看着他。 王十一摇了摇头：“谢谢你，我没有什么问题了。” “很好！你戴上厂牌，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的主管！”小麦说完，扭身朝前走出了培训室。 第三十九章:排行榜 从行政楼里出来，王十一就听见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机器轰鸣声，那声音，清晰地从旁边那间彩钢板搭建而就的厂房里传了出来。 那是劳动的声音! 一走进车间，一股热浪就汹涌而来。 穿过车间的过道，小麦领着他朝车间办公室走去，展现在王十一眼前的，是一派繁忙的劳动景象。 冲压车间，声震云霄，轰轰轰，油压机上下模合模的声音，跟巨人发出的怒吼一般，震耳发聩。 脚下的大地，也在那洪大的声音里，痉挛颤抖着。 打磨车间，打磨区域，黑烟密布，火花四溅，抛光区域，抛光机正在飞速地转动着。 那些经过打磨的金属板，悬挂在金属挂钩上，被不断运转的拉带，一只一只送进巨大的金属箱体里，进行静电喷粉烤漆，那没有完全封闭了的烤漆箱里，此时，正在不断地向外辐射着灼人的热量。 打磨房旁边，见缝插针地放置着四台压铸机，高达七百摄氏度的铝材压铸机，正在不断压铸着一模子又一模子的门把手，这些门把手经过锉刀去毛刺，抛光机抛光之后，被装在塑胶框里，送到外面的协作工厂电镀。 打磨车间的地上，到处都摆满了冷轧金属钢板，有些金属板堆放了一段时间，表面锈蚀了，老黄得跟枯叶一般，七零八乱地将人行通道占据着，置身于其间，如同陷身于八卦迷魂阵一般。 生产车间的那些金属钢板，经过剪板，冲压，折边之后，一堆一堆摆放着，有的产品上压着一张白色的卡片，那是生产的工序流程卡，上面记录着产品的生产状态。 那些白色的工序流程卡，在工业风扇呼呼呼吹拂下，瑟瑟发抖，好几片抖了一阵之后，随风起舞，飞走了。 工人们有的坐在小板凳上，有的干脆蹲在地上，挥舞着手里的打磨机，在形状各异的金属钢板上，打磨着，咝咝咝，火花四射！ 王十一喜欢火花，那火花如同心火一般，一下子就将他点燃了！ 他有点亢奋，捏紧拳头，朝着天空有力挥舞了一下。 小麦一边走着，一边皱着眉头，用手捂住鼻孔和嘴巴，以免腾起的烟尘呼吸了进去，也许里面有点燥热，她不时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是的，打磨车间的温度比外面高多了，王十一明显感觉到有一股灼人的热浪袭身而来，让他呼吸困难。 车间里虽然有点凌乱，不过，生产还是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乱七八糟摆放着的工业风扇，在并不炎热的正月，呼呼地卖命地吹着，抛光打磨的工人们就夹在压铸机和烤箱之间工作，汗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工业风扇，在这里根本就不管用啊！ 扇叶片里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不，吹过来的都是热浪! 生产部办公室就在车间中部，他们穿过抛光区域，穿过了那些堆放在走道里胶筐，胶筐里装满了被工人们擦拭得明晃晃的门把手。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王十一看见了那天面试自己的主管，他正在和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女人讨论着什么，后来才知道，那女人是车间的统计文员，也是他的老婆阿萍。 “杨主管！”小麦突然生动起来，故作蹑手蹑脚状地进了办公室说道。 一见到生产部的那些主管，她就天真得跟一个孩子一般，平日里，那些主管常常央求她招工，给她送零食，把她宠得跟一个公主一般。 “小麦，是你啊！”杨主管抬起头来，脸上荡漾着笑容。 “我等的花儿也谢了！”兴奋之余，杨主管竟然唱起歌神的经典老歌来。 这几天，pmc部门的那个经理，每天都拉长着一张马脸，跟催命鬼一般催着他交货。 杨主管也想otd（准时交付）啊，没有人，他也没有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今天小麦终于带来了援兵，他高兴啊！刚才还低着头，在为出货的事情发愁呢。 “小麦，我们的厂花，来!这个是我早上刚买的‘老婆饼‘，味道还不错，你是吃货，来帮我鉴定鉴定!”杨主管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银元般大小的饼来。 正低着头打字的阿萍，一听到“老婆饼”三个字，就抬起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神经病，老婆饼能跟其他女人分享吗？ 小麦才不管这些呢，只要有美食，她都不会拒绝，谁叫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呢？ “好吃!杨主管，你明天早上再带多一点!”小麦一边吃，一边叫道。 “死馋猫，好像饿了几年，从牢房里刚放出来的一样。”阿萍狠狠地瞪着小麦的背影，心里暗暗地骂道。 “没有问题，美女!”杨主管脑袋一扬，微笑着说道。 阿萍又狠狠地白了那个男人一眼，在工厂，老娘是你的下属，这份耻辱，我先给你忍了，回去有你好看的，不让你跪榴莲，我就跟你姓杨。 “杨主管，这位是你要的超级大帅哥，我把你领来了！”小麦吃完老婆饼后，声音更加甜美，她说完，朝着王十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么多年来，她招聘普工，还从来没有用过一次请，王十一是破天荒第一次。 “正好，我们现在正缺人用，厂里的订单太多了，你再不给我招人，我可要被客户追着屁股闹了，没有人，我们除了加班，就是干着急啊！”杨主管放下手中的生产报表，皱着眉头抱怨道。 “杨主管早上好。”王十一朝前走了一步，主动地跟主管打了一个招呼。 虽然面试的时候见过一次面，可那时候，杨主管还不是他的上司，这次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跟领导见面。 一定要注意礼貌，今后要在他手下混，一定要对他尊重一点。 问候完后，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问题。当官的长的是什么模样 他之前看过一些课外书，那上面的描写都是肥头大耳。 杨主管不是，瘦瘦高高的样子，怎么跟书本中描写的不一样啊？面试的时候，他有点紧张，没有想这么多，现在仔细一打量，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原来领导也有长得清瘦的啊！ 清瘦的杨主管神采奕奕地站起身来，走到王十一身边，点了点头，说道：“你来了！欢迎欢迎!” “谢谢！”王十一也点了点头。 小麦见任务完成了，就说道：“杨主管，你的人已经到位了，好好守着，不要跑了，再跑了，就不给你招了，我先回办公室了。”说完，转身扭着屁股就走了。 “好的，谢谢你，小麦，改日我请你吃大餐。”杨主管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 透过车间主管办公室的透明玻璃墙，王十一看见车间里好一些中年汉子，向着小麦滚圆的屁股，都投过无比火热的目光，那火热的目光，像要将小麦的衣服灼烧掉，露出她一段细皮嫩肉来。 王十一站在车间办公室，手足无措，眼光四处扫着。 排行榜!打磨车间计件排行榜! 墙上张贴着一张红色的榜单，写着正月里计件前三名的名字。 第一名，沈斌，奖金五千元! 天啊！五千元，太辣眼睛了吧，把王十一唬得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 怎么二根没有上榜呢？ 太刺激了！ 这个排行榜太刺激了！ 进来上班，王十一，你一定要上榜!拼它一个第一名看看。 王十一正在思忖着，这时候，统计文员阿萍晃着一身肥肉走出了办公室，对着车间尖声喊道：“二根，二根，来办公室一趟，主管找你有事情。” 阿萍的话音一落，透过玻璃窗户，王十一就看见铁塔一般的汉子二根，看见他从容不迫地朝着办公室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他来办公室要干什么？ 第四十章:非洲人 在阿萍高分贝的喊声里，二根穿过打磨区域的那一片黑烟，扬着头，朝着办公室走来，他一边走，一边想，阿萍，你找我干什么呢？ 我二根考勤没有问题，计件数量也没有问题啊！ 他正在思忖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前，看见王十一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 没错，是王十一，他终于进厂了！二根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笑容，他想笑，想大笑一场。这是工作场所，是一个严肃的地方，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王十一看着二根走了进来，想挥舞着手，跟他打一声招呼，大喊一声，二根，你怎么在这里啊！ 可是他没有喊出来，怕暴露了自己跟二根的这层关系，落下一个自己拉关系进厂的口实。 阿萍找二根进办公室，难道跟自己有关？ 王十一正在纳闷之际，就看见二根走到了杨主管面前：“老大，你找我有什么事？” “二根，你在这里做了五六年了，也算是个老师傅了，今天这位同事入职，你帮忙好好带一带。”杨主管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面试的时候，小麦已经跟他说了，王十一是他二根介绍进来的，二根带带他，应该会更有耐心一些。 “好的，主管，你就放心地把他交给我吧。”二根斩钉截铁一般地说道，把王十一交给自己，二根也放心，他担心主管找其他人带，车间里的那几个资格老的师傅，都有一股戾气，王十一肯定受不了他们的气。 “二根，你把他带出来，这个月我给你加绩效！”关键时刻，必须要给激励！杨主管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好的！”二根点了点头。 “你现在带他去车间熟悉熟悉我们的产品！”杨主管见二根答应得毫不含糊，挥了挥手，对二根说道。 “好的！”二根说完，转过身跟王十一说道，“你跟着我来吧。” 王十一跟着二根走进了打磨车间，立刻引起了打磨工们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大帅哥干打磨，在打磨车间的那些老男人看来，绝对是一个大新闻。 打磨的工作原本就枯燥无比，一旦有了话题，就如同油锅里滴了一滴水，一下子炸开了，打磨工们都交头接耳，叽里呱啦地议论着什么： “啧啧，怎么进来了一个小帅哥啊？” “是来做打磨的吗？那块头看起来像，可那脸蛋太嫩了！” “大家不要搞错了，说不定是客户派过来催货的？” “你想多了，他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是人事部的那个小麦领过来的，怎么会是客户？你不会瞎了眼睛吧！” “二根，这位是……”一个老打磨工拦住二根问道。 “新来的同事，大家以后多照顾照顾这个新同事!”二根笑着大声说道。 “哈哈哈！”小白脸也来做打磨工了，老男人们放下手中的活，都笑得无比灿烂。 王十一跟在二根后面，穿过一片黑烟，到了工位上。 “这个是门把手坯料，刚从旁边的压铸机压铸出来的!”二根说完，从左手边的胶框里拿出一个产品说道。 王十一知道那是门把手，点了点头，又跟着二根的手势，看了看旁边的压铸机。 好笨重的设备啊，跟坦克一般。 “这个是抛光机!”说着，二根手里拿着门把手，对着飞转的布轮不断地摁压，他一边摁压，一边跟他说道：“用布轮抛光比麻轮好，抛光过程，要注意加抛光蜡，这样打磨后的产品才亮!” 王十一一边听，一边点着头。 “你看看，怎么样”二根将抛光好的产品递给了王十一。 王十一接过一看，光亮，过渡，心想，二根真是一个打磨抛光的好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你也试试。”二根示范了几次抛光动作后，对着王十一说道。 王十一就从身边的周转箱里，取出一把铝制门把手，尝试着抛光，将它生硬地摁在了那飞速转动的布轮上。 “你要注意安全，别把手弄到了。”二根在旁边叮嘱道。 初次学习，还没有掌握操作要领，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约莫一个小时的操作之后，王十一感觉差不多了，他手里捏着一个门把手，抬起头兴奋细地说道：“二根兄，看看我抛光的这个产品，质量怎么样？” 二根接过王十一递过来的产品，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道：“比刚才有进步，不过，这产品是要发到欧洲去的，外观的质量不合格，你看，这个过度不够圆滑。”他说完，将那把手又放到布轮上抛光了一会，师傅就是师傅，那门把手经过二根一捣弄，果然看起来不一样，表面光滑映人。 王十一忍不住竖起来大拇指！ “这是作业指导书，你先看看，里面有操作注意要领和产品质量标准。”二根取出抛光机旁边的文档，递给王十一说道。 要想培养一个人，必须实操和理论结合起来。 王十一接过一看，只见这作业指导书上面图文并茂，并有若干注意事项，他就站在旁边，认真地研究起来。 他一边翻，一边点头，刚才自己操作的确还有一些细节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午的下班铃声响了起来，王十一看见几个老男人将手里的打磨机随手一扔，站起身子，朝着饭堂的方向跑去。 打磨的活累人啊，早餐那点食物产生的能量早就消耗殆尽了！ “下班了，吃饭去！”二根将手里的产品，轻轻地放进周转箱里说道。 王十一走了几步，弓身捡拾起老男人们扔下的打磨机，把它们一一放进到工具柜内！ 他走在了最后面，排队打饭的长队伍早就消失了，食堂的菜也已经所剩不多，只剩下几片青菜叶子了！ “小帅哥！下次吃饭，你要积极一点！”打饭的大姐冲他喊道。 难怪那几个老男人跑得那么积极！跑到前面的有肉吃，走在后面的，只有喝汤的份了。 “王帅哥，这是你宿舍的钥匙！”王十一端着饭菜刚落座，小麦就走了过来！ “谢谢！”王十一接过钥匙说道。 那天中餐，虽然碗里只有几片菜叶子，王十一还是吃得很香甜！ 繁重的体力活之后，他已经饥不择食了！ 吃完中餐，能量得到了补充，他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健步走到行政大楼，从前台取过自己的旅行包，背着行李，径直上了宿舍楼。 当他低着头，推开门，走进集体宿舍的时候，里面满满的都是人，里面也是沸腾的！ 那是一间面积不足四十平米的房子里，左右各挤着三张上下铺的钢丝床，他的脚一踏进去，只见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工人，他们有的坐在床上抽着烟，有的大声说着话，有点穿着拖鞋，在宿舍里耀武扬威一般地走来走去。 那间公用的洗手间，看上去永远都是饱和的，有人出来，立马就有人像敢死队队员一样冲了进去。 “小帅哥！你住这间宿舍吗？”一个老男人问道。 “是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细脸白肉的，也跑出来干打磨的活，枉费了一身好皮囊！”一个老男人感叹道。 “什么细脸白肉？从打磨车间出来的，哪一个不是黑鬼？”另一个老男人反问道。 “哈哈哈！”两个老男人笑得比正月的阳光还要灿烂。 王十一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 找到了自己的床位，王十一放下旅行包，将一身工衣脱掉，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竟然为尘埃所染，漆黑一片，轻轻用手一摸，立马就裸露出里面的黄色皮肤来，这黑色的尘埃，如同一件衣服一般，披覆在他的身上。 “一定是抛光打磨的时候，那些金属碎屑飞进去了。”王十一想道，这样想着，他先是叹了口气，继而摇摇头笑了起来。 半年前，他可是舂城中学115班不折不扣的头号帅哥啊，现在竟然成了非洲人了! 第四十一章:英雄人物 一个群体里都是男人，没有一点阴柔之气的润燥，总会闹出一些可笑事情来。 供打磨工居住的那间集体宿舍，通常时间，烟雾弥漫，老男人们挤在一堆，总有说不尽的话，总有不完的玩笑! 当王十一找到自己的床位，安顿下来后，他坐在床沿上，只见一个胖胖的工友拍着一个精瘦的工友裸露的肚子说道：“哈哈哈，你这肚子是黑的，里面的心怕也是黑的吧。”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胖胖的工友就是沈斌，打磨计件排行榜冠军，那个精瘦的老男人是打磨班的班长。 “嘿嘿嘿，我就是一个冷面黑心人，对你们这些人，不心黑手辣一点，不行啊！”精瘦的班长高昂着骄傲的头颅，拉着长音说道。 “切，你在我面前抖什么威风啊老子以前是部队里混的，参加过越战，你直刀子来，我奉陪，你玩阴招，我一掌打断了你的小腿!”沈斌撂下的一句硬话把大家都镇住了。 “你参加过越战”精瘦的班长一脸纳闷，同处一室好几年，今天才暴露身份，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 “我不但参加过越战，手里杀过的越南蛮子不下十人，老子这条狗命，那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沈斌将胸脯拍得梆梆地直响。 “难怪，每次计件的排行榜上，你都是第一，越战老兵，不服不行啊！”精瘦的班长大拇指一竖，大声赞叹道。 “厉害!”好几个工友都竖起了大拇指。 “霸气!”好几个工友拍起了巴掌。 什么？原来他就是沈斌，计件排行榜第一名的那个沈斌啊真是一条汉子啊，王十一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小时候，他喜欢看黑白连环画，里面有很多关于越战的英雄，没有想到，和平年代，他们中的一员竟然成了自己的工友。 那是一个个子中等，却有些发胖的中年男子，胳膊很粗大，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前nba中锋奥尼尔。 他站在宿舍的中央，跟一座铁塔一般。 “哈哈哈！”英雄笑起来，声音很爽朗，震得宿舍里的床板咯噔咯噔地直颤抖。 那个精瘦的工友看他笑得如此畅快，忍不住打趣道：“沈斌，我看你的脸也是黑的，难道你是从非洲大陆来的老外吗？” “死老鬼，干打磨的，有几个不是黑鬼，你们看看刚来的小白脸，也跟木炭一般了。”沈斌说完，伸出粗大的手，指了指王十一。 王十一低下了头，只听见老男人们“哈哈哈”一阵狂笑，他们笑得十分放肆，也笑得那么纯正可爱。 “老子单名一个斌，我老子希望我文武双全，文的我实在干不了，武的，老子天下第一!你们谁不服气，给我站出来!”沈斌越说越激动。 难不成要想打架了？ 快五十岁的人了，有的战友升官了，有的战友发财了，只有他浪荡在深圳羊台山脚下打工，心里常常失衡，因此说起话来，总有点激动有点狠毒。 唉，一大把年纪，还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样，容易热血沸腾，多半是生活过得很失意。 一个激动的老男人，跟一个小孩子没有两样，王十一都觉得他很天真，于是抬起头来，再次看了他一眼。 在王十一的记忆里，那些力斩第一的，都是很谦虚很沉默的人，默默地奋斗，最后登顶了，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中同学何雪忆，总是考取全班第一，她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她现在应该正在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跟在舂城中学一样，勤奋学习吧！ 王十一也想读书，高考却扼杀了这一切。 如果没有高考该多好啊！ 没有高考，他王十一跟何雪忆就永远都是同学，永远都在一个屋檐下读书。 该死的高考!该死的毕业! 霸气十足的沈斌站在c位，睥睨一切。 谁敢上去 等着看大戏吧！ 半晌，也没有人出声，沈斌就得意忘形地笑了笑：“你们都是缩头乌龟!”说完，就走到自己的床位边，叉开腿坐了下来。 “妈的，上一个礼拜天，我好不容易跟婆娘在出租屋开了一个临时房，十块钱一个晚上，爽死了，乖乖，她看见我的肚子上都是黑泥巴，都不跟我睡了，幸亏大爷我力气大，她怎么能够逃不过我如来佛的手掌心，呵呵，我是硬吃了她的霸王餐。”沈斌说话的时候，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嘴巴一边哒哒哒地吐着话，唾沫星子也如碉堡中机枪的子弹一般乱射而出。 王十一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愧是战场里走出来的，把自己女人都当成了敌人和俘虏了，有点意思。 “老兄，你这样也不是一个办法啊，每次计件工资发到手里，你都是排行榜老大，赚那么多钱，怎么就不考虑下搬到外面去住跟老婆租一间房子，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干多久就干多久，我们听不着，也不碍你事情，你们过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多好啊！你却偏偏跑到这集体宿舍，跟我们这一班大老爷们挤到一块了，装穷汉偷着乐!”精瘦的班长眼神里充满着疑惑。 “老弟，我上白班，她上晚班，我们扯不到一块儿，礼拜天偷她一次，俺知足了，天天见面反而不好，我这人，脾气大，呆久了，她受不了。”沈斌说完就仰头大笑了起来。 “唉，羡慕你啊，老婆也在这边打工，一个礼拜可以偷上一回，老子我他妈一年才回去一次，老婆的地再不耕，怕是荒了，这命苦啊。”精瘦的班长低着头叹息道。 秤不离砣，公不离婆，谁不想把老婆带在身边啊，可是现实很残酷，家里有老人和孩子要照顾，老婆脱不开身啊！ “瞧你这瘦身板，也禁得起一周一次的折腾吗？小心你的小命难保，过不了几天，见阎王爷去了。”沈斌瞟了一眼班长的身子骨，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王十一就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精瘦的男人，是的，那副身板，真是堪忧，也许打磨常常弯腰的缘故吧，他还有点驼背。 “什么？你一个死胖子，狗眼看人低，你敢怀疑我的能力？这个礼拜天让你那老婆过来服侍下大爷我，看我不把她弄得欲死欲仙，让她高声乱喊，爷，还是你厉害，比那胖子老鬼强多了。”精瘦的班长模仿女人的尖叫声绘声绘色，惹得大家一顿哄笑。 王十一没有想到，那个看似精瘦的男子，嘴里竟然会爆发出一阵最强音来。 “奶奶的，你说话也不看人，小心大爷我让你吃大拳头，把你阉割了去做太监。”沈斌肥大的脸一拉，在天空挥舞着拳头，故作生气状说道。 他们正说得起劲，旁边的几个老男人也支起耳朵听得入神，突然这美好的一切被一阵不安逸的响声打破了，只听见“吱呀”一声响，公共洗手间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一个黑瘦的人，双手提着裤子，从洗手间里滴溜溜地走了出来，胖胖的沈斌闻声就收了手势，一个箭步向前，冲了进去。 他的身躯肥胖，跑起来象企鹅，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此后的日子，这样精彩的节目，每日都在宿舍里上演，王十一是新来的，在这群五十岁左右年龄的老男人堆里，他的稚嫩显得十分突出，没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他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坐在床边，他抽着香烟，一边看着他们打闹，一边在想，这五金厂的工作原本索然寡味，但是，下班后，由于这班老男人的苦中作乐，生活倒也是精彩，他们的嬉笑让集体宿舍这么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洋溢着家一般的欢乐气息，也驱赶走了大家在异乡漂泊打工的孤独和苦闷。 第四十二章:拼了 打工的过程，是赚钱养家的过程，也是不断学习的过程! 学习这件事情，除了勤奋，也是需要一点天赋的，有的人几年学不会的，有的人几天就弄明白了。 你不得不承认这种差距! 王十一是九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虽然不幸倒在了黑色七月里，可是他高考的成绩，放在今天，应该可以轻松过本科分数线，对作业指导书的领悟，自然比一般打磨工高出不少。 王十一实操了一阵后，取出抛光工序的作业指导书，仔细研读。 高考要考的内容太多了，经过高三一阵折腾，王十一对读书有着独特的认识，手里的这份作业指导书只有一页，他捏在手里，一个上午，他就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住了。 他的记忆力很强，只是对英语有点不太适应，高考主要败在了英语上面。 将操作要领和注意点烂熟于心后，他精进很快，那天下午，正在抛光的他，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兴奋地将一枚闪亮的门把手递给了二根，说道：“老兄，帮我看看！” 在此之前，他抛光了好几个，递给二根的时候，二根都只是笑一笑，然后摁在布轮上返工，他的心也凉了好几次。 抛光真的很难吗？ 王十一，读书你不行，抛光你也不行，文也文不了，武也武不得，你真的这么没有用吗？ 天生我材必有用! 王十一，你一定行! 你看看周围那些老男人，有几个比你学历高有几个比你年轻，脑袋比你灵光 你姓王，你必须是王! 一想到这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静，镇静! 冷静下来后，他一边抛光，一边体会着作业指导书里的注意事项，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抛光出了自我满意的产品了，忍不住要让二根看看。 二根接过一看，眼睛亮了，当初他学抛光的时候，是花了三天的工夫，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快就做出了合格品，他难以置信，半晌点了点头说道：“王十一，你好样的，抛得不错啊！是一个合格品，不对，是一个优等品!” 终于打磨出满足品质要求的门把手了！ 王十一，你不比别人差!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扬眉吐气了一把!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高考失利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一刻，二根手里的那枚门把手，从心头那座大山深处，“刷”地一声飞了出来。 压抑了很久的那座内心的大山，此刻不再矗立，而是瞬间轰然倒塌了！ “王十一，单凭你打磨出来的这个门把手，我做不了你的师傅，你可以单干了！”二根举起那枚门把手，再次端详了一下，王十一这打磨的功夫，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欧耶!”王十一做了一个v形胜利的手势，大喊了一声! 他还年轻，表达情感的方式，比较直接。 他宣泄的时候，旁边几个抛光的老男人走了过来。 “小伙子，这个是你干的” “不错啊！” “看你一张小白脸，还以为你是来混日子的，没有想到，你干得这么漂亮，加油啊，小伙子!” 二根将那只门把手传给了前来观望的人，抛光的那些老男人们看了，纷纷赞叹道。 门道这东西有点玄，就跟一层窗纸一般，捅破了，你就成了那个行业的老师傅了。 那天下午，王十一就开始单飞了，俨然是一个抛光里手。 只有单干，才会计件，才会给你核算计件工资，这样，每一个月才可以赚到大钱。 迈特五金厂压铸车间是两班倒的，从台湾买来的那几台铝材压铸机，性能优良，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也永远都不生病缺勤，这其中，自然也有机修工的一份功劳。 负责设备保养的那些机修工，也都是四十多岁富有经验的老师傅，他们似乎已经参透了tpm（全面设备维护保养）之精髓，整天都勤于巡查。 每当机器稍有异响，老师傅们就开始进行预防性维修保养。 上下班交接的时候，操作工都会用抹布将机器认真擦拭一遍，检查有没有漏水漏气漏油。 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这四台压铸设备的稼动率，居然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八，显然，这样优异的表现，在行业中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良好的设备运转，为人工抛光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物料。 每天一大早，晚班压铸完成的门把手坯料，在王十一面前堆积成一座小山，他不得不加快抛光的速度。 眼见着要将面前的门把手快要抛光完了，新的一箱子料又不紧不慢地被物料员推了过来，一箱接着一箱，好像没有止尽。 王十一那些青春的时光，就在那永不停歇的机械一般的运动中流逝着。 工厂是算计件工资的，所以大家干起活来，劲头还是很大的，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几毛钱，如果不是为了钱，还不如呆在农村，种点田，打打牌，图一个轻松自在呢。 迈特工厂那些打磨抛光工，基本上都有点年纪了，大部分是四五十岁的人，他们中的一部分是七十年代修过水库和铁路的，一部分是从建筑工地上做过民工的，沈斌是一个例外，他是参加过越战的退伍老兵。 打磨抛光工们早已经习惯了艰苦的日子。 在苦水里泡大的人，他们看上去，很多人虽然精瘦，却膂力过人。 这些老男人，甘于做打磨抛光工，无非是计件后，到手的工资高! 一想到计件工资，一想到排行榜，王十一也是热血沸腾。 他清楚地记得，杨主管办公室里的排行榜上，赫然写着月度计件考核奖金，第一名奖金是五千块，第二名是奖金三千块，第三名奖金也有一千块。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车间里没有一个人比他高大，也没有一个人比他年轻。 跟这么一群老人比拼，他感觉自己胜券在握。 五千元奖金，那可是舂城农民伯伯一家人一年的收成，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沈斌，这个越战老兵，霸榜英雄，有朝一日，我王十一一定会给你拉下马来! 拼了！拼了！ 大不了拿出夏天农忙“双抢”的拼劲来! 正月里，开工没有几天，自己努力赶赶，第三名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一千元的奖金也不少了，狡猾哥加班之后，一个月到手的钱，充其量不到一千块。 这么想着，王十一的劲头就大了。 干!好好地干!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 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高薪的计件工资，也不是唾手可得的。 抛光不但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还是那闷热的环境。 每天下午，压铸机和喷粉烤箱释放出的热浪显得更为猛烈，一方面是天气的原因，下午的天气通常会比上午的炎热，更主要的是热量的累积，到了下午，车间的设备已经运转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释放出的热量没有完全散发出去，不断累积下来了，热浪从两边的压铸机和喷粉线上，不断涌了过来。 王十一有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两股气流的交汇，那交汇如同两种金属撞击一般，电光石火。 汗流浃背，汗水如同千万只虫子在王十一的身上爬行着。 这时候，他转身看了看四周，有的老师傅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有的老师傅已经将上衣脱掉，露出一身赘肉来。 二根也将衣服脱去了，他才三十来岁，看起来一身肌肉疙瘩，很是健硕。 咝咝咝，从毛孔里冒出来的汗水，如同犁一般犁过王十一背上的田，痒痒的，让他难以聚精会神地去从事打磨抛光作业，王十一于是也将一身衣服脱掉了，工业风扇将风送了过来，把一身的热量带走了，果然，感觉舒服多了。 排行榜，我来了！ 排行榜，我拼了！ 第四十三章:元宵节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四十三章:元宵节正月十五就要来了。 在王十一的故乡舂城，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吃了十五那块肉，各奔各的门路”，舂城的年都是要过到年十五的，因此，过元宵节，在舂城是一个大日子。 热闹的场面，都是人闹出来的，最近几年，舂城元宵节的气氛淡了很多，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初八之前返回广东打工，舂城也渐渐变成了一座空城。 一座空城能有多热闹呢 热闹已经被打工仔们带到南方去了！ 元月十日的清晨，迈特五金厂打磨车间人声鼎沸，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元宵节加班的事情来。 那天早上，打磨车间杨主管主持生产部的早会，只见他双手插腰，挺直着腰杆子，站在一堆打磨过的冷轧金属板旁边，声若洪钟地布置完了当天的生产任务，又特别地将声音提高了八度说道：“元宵节晚上，你们大家还想不想在车间加班？” “不想加了！”一个疲倦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我们不缺那点加班费。”一个霸气的声音喊道。 “我老表要过来喝酒，车间如果要安排加班，那还喝一个屁啊！”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埋怨道。 “车间再安排加班，我们晚上回去，怎么有精力陪老婆了”一个浑厚一点的声音喊道。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早会时间就是十分钟，你们安静下，听杨主管安排！”杨主管的老婆阿萍双手叉腰，大声喊道。 那人群中的声音开始还如同青蛙一般起劲地叫着，经阿萍这一叫停，立马就熄灭变成了一只勇敢的蝌蚪在说了。 “我能够理解大家的心情，大家都不想加班，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的心情也跟大家一样的，我也不想加班，你们知道吗？这元宵节，还是咱们中国传统的情人节，情人节的晚上，谁不想抱着自己的女人说甜蜜的话啊，我是打算将整个晚上，完完整整地交给我的老婆。”杨主管一边说道，一边看了看身边霸气十足的统计文员阿萍。 他的话有趣，毫无半点儿官老爷架子，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工厂的货要准时交，我们元宵节又不安排加班，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提前赶货，你们打磨的加班加到晚上十点钟，如果不想加班的，白天你们动作给老子快一点，少打一点上厕所的主意，赶个四五天，我想元宵节晚上，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家喝酒了。”杨主管说道。 “好！”一个声音说道。 “我投赞成票！”一个声音说道。 “我用手投一票，用脚投一票！”一个声音说道。 “谁敢反对，我立刻阉割了他，让他变成太监。”一个声音说道。 在人群一片叫好声中，元宵节不加班的方案，在车间正月初十的早会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接下来的几日，五金厂的那些老男人们，立刻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格外地精神抖擞，干起活来，效率明显提高了一成。 正月十五，迈特五金厂破例没有安排加班，下班前的十多分钟，打磨车间基本就处于一片混乱状态之中，老男人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活，三三两两，有的收拾着工具，有的清洁着工作区，有的把工衣换了，放在塑料袋子里，也有的跑到车间外面，抽着烟聊起了天。 那杨主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呆在在办公室，窝在椅子里，跟老婆阿萍聊起了晚上去那家酒店，点什么好菜。 “川西小酒馆吧！”阿萍扯着嗓子说道。 “都是小吃，没有大鱼大肉，不过瘾!还是湘菜馆好，毛氏红烧肉解馋!”杨主管说道。 “肥腻腻的，有什么好吃我要吃夫妻肺片!”阿萍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好了好了，上班我说了算，下班你说了算，川西小酒馆就川西小酒馆吧！”杨主管拗不过阿萍，只能拱手臣服。 “哈哈哈，我有他们的会员卡，八折啊，今晚有夫妻肺片吃了!”阿萍坐在办公椅上，得意得张牙舞爪。 “叮铃铃!” 迈特五金厂的下班的铃声，终于在大家翘首以盼中，响起在了传统了几千年的正月十五的天空中，在二根的心中，那声音就如同那教堂的钟声一般神圣而悠扬。 在这姗姗来迟的铃声中，工人们也从考勤打卡机边匆匆散去，从工厂急急散去。 这时候，二根也收拾妥当了，他朝着王十一走了过来，这么盛大的节日，一个人喝酒无聊，二根想到了王十一：“小帅哥，今天是元宵节，晚上到我家里一起喝酒去。” 王十一收拾完东西，起身刚想去食堂吃饭，听说食堂晚上加餐了，有鸡腿吃，他出来打工还没有吃过鸡腿呢。 “二根老兄，又要喝酒啊？”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元宵节是一个大日子，一年也就一次啊！”二根感叹道。 一年一次也说出来了，哪一天不是一年一次啊？难道一年之内会有两个正月十六吗？ “好的，这次你可不要喝醉了，你喝醉的样子很吓人。”王十一用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道。 “这次你放心，喝痛快了就好了，元宵节，聚一聚，热闹热闹一下。”二根想起了那天自己醉酒的失态，脸上浮动着一丝笑容。 “老兄，喝酒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把持自己。”王十一说完，跟着二根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工厂，只见工业区里的马路上塞得满满的都是人，有兴奋者抑制不住自己，竟然在大街上调戏漂亮的姑娘，朝着她们大胆吹起了流氓口哨。 他们一边吹着口哨，在人群的起哄声里，一边朝前狂奔而去。 晚起的春风，这时候轻轻地吹了过来，扬起了少年蓬勃的头发，那被轻薄的姑娘，抬起羞涩的头，想看看那个勇敢少年的模样，可惜他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不可找寻。 二人一转身，就汇入了下班的人潮之中。 不一会儿，就出了工业区，抬头一看，农民房也是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色彩。 天王刘德华的那首《恭喜发财》，无边无际地响彻在城市的上空。 忽然，一柱烟花拔地而起，在黄昏时段阴郁的天空中，绚丽地绽放开来，那烟花，吸引着下班人群的注意力，也引起了大家的一片尖叫。 “啊！吓死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是，竟然有一些可爱的女工，用一双藕白的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怯怯地像一个小学生一般，她们以为烟花会跟炸弹一样，震耳欲聋。 天空是平静的，烟花爆炸的声音很低。 “你们捂什么耳朵，又不是爆竹，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少年大声喊道。 那些女工就放下了手，用眼睛惊讶地看着烟花，那是她们生平第一次看见烟花在天空中绽放。 “天啊！好大啊！” “就是太短暂了，跟流星雨一样!” 好几个女工激动得流泪了，紧紧拥抱在一起，不能言语。 当二根到达农民房的时候，狡猾哥也已经赶到了楼下。 二人就挺直了身子，笔直地站在了二根的身后，高耸着，如同左右双煞一般。 正月十五，出租屋里十分热闹，到处都是油烟味，是炒菜声，辣椒呛人的气味。 王十一行走在三楼的楼梯间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好辣！哪家人啊做菜放的辣椒真多啊，把人都辣得死。”二根嘴里嘟囔着，到了楼道里，发现那辣味就是从斜对面的房间里散发出来的。 和那一阵辣味一起飘出来的还有一首欢快的音乐“……辣妹子从来辣不怕，辣妹子生性不怕辣，辣妹子出门怕不辣，抓一把辣椒会说话……。” 第四十四章:女人回来了 出租屋楼道的空气中弥漫着辣味，这真是一个火辣辣的日子啊！ 狡猾哥忍不住也打了一个喷嚏，他甩了甩茂盛的头发，半仰着头颅，在过道里大声喊道：“谁家的菜啊，辣椒放多了！” 逼仄的过道，声音如同水中的漩涡一般，在里面打转。 “不好意思！”狡猾哥的喷嚏声和呐喊声，惊出了二根斜对面的中年男子。 “大哥，你是哪里人？蛮喜欢吃辣椒啊。”狡猾哥也喜欢吃辣椒，他没有想到这楼道里竟然还有这么嗜辣的人。 “我们是四川达州的，晚上有空，来喝两杯啥。”那租客一脸笑容。 只听说过湖南人吃辣椒厉害，没有想到，四川人也是辣不怕啊！ “不用了，今晚我们有酒喝！”狡猾哥朝着那笑脸租客喊道。 三楼楼道里灯坏了，光线不济，二根在自己的房门口接连换了好几把钥匙，都没有把门打开。 模样相似的钥匙有四根，利用排除法，这第四根一定是了。 再打不开，二根就要砸门了！ 谢天谢地，那把钥匙进入锁孔后，旋转得相当顺利，手一推，有了，只听见“吱啊”一声，那出租房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二根心中有点暗喜。 元宵佳节，今晚一定要好好地喝几杯! 他推开房门后，在墙角摸了一下，房间的日光灯就亮了，整个房间盛满了洁白的光辉。 天啊，床上躺在一个漂亮的女人！ 是小英子! 灯光下，女人美丽的面孔有了颜色，看起来是动人的。 灿烂的光芒下，她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玩着手机里面的贪食蛇游戏。 正月十五，她回来了。 小英子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不会吧！难道是看花眼睛了？二根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错，是她的女人！ 这几天，白天忙，他没空想，一到夜里，孤独地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他就想女人，一直盼望着她的归来。 她回来了，事先也没有给一个电话。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他毫无心里准备，二根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你说他不盼望着想念着自己的老婆回来，那是假的，可是，眼前的这女人，让他感觉到陌生，看着她坐在床上，心中又生出了无限的忧伤。 小英子怎么又跑回来呢？二根也觉得纳闷。这个女人，突然从他的生活中消逝了，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真像一个谜一般的人物。 “你回来了啊？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忘记回家了。”二根眼睛不敢看他的女人，低着头说道。 “怎么了？我回来，你还不高兴吗？你如果不高兴，那我走就好了。”小英子忽地从床上下来，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先发制人地说道。 二根见状，急忙一把就死死地将她拉住，说道：“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要到处走了，你到底还让不让人活啊，告诉你，你再不回来，我可要上中央电视台做广告，找人了。” “嫂子，二根兄这几天，可是没有哪一天不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能干漂亮，他是真心要跟你过日子的。”节日里，两个人聚在一起了，王十一觉得也是难得的事情。 狡猾哥也忙着说道：“嫂子长得真漂亮啊，难怪二根老兄对你那么痴情，舍不得让你打工，把你宝贝一样养着嘞。” “我知道，他人是好，就是不会说话，两个人在一起，说不上几句话。”小英子停下了脚步说道。 “大哥这样的实在人，适合过日子。”王十一看小英子停止了挣扎，继续劝说道。 “可是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每天晚上一回来，就知道趴到床上睡大觉，睡得跟死猪一样，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英子眼睛里闪着寒光，那眼光如同一把利刃一样，狠狠地刺向了二根。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你婆娘天天在家里耍起，还有话说。”中年男子一听要挑战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的话，就有点火了。 “二根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是得要花点时间陪啊，都说女人是用来疼的，你不疼她，别人就会疼的。”狡猾哥听出了小英子说的话外音，就对着二根说道。 那二根想想也是，叹了一口气，便没有言语了，倒是小英子，瞪着一双充满着怒火的眼睛，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的，死死地射向她男人的心脏。 那天晚上，说好了只喝一个痛快的，结果二根还是喝多了，二人将他扶到在床上，他却忽然孩子一般地哭出了声音，大家都知道他为什么哭泣，整个喝酒的过程，他一直在喝闷酒，一直在隐忍着，是酒精最后打开了他情感的堤坝。 “不是说过不喝醉的吗？”王十一摇了摇二根的肩膀问道。 “我没有醉，谁……谁……谁说我醉了？”二根说道。 “不要难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狡猾哥安慰道。 “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那么艰苦的五金厂打磨工生活，我都没有流过一滴泪水，为了这个女人，我的眼泪没有少流过。”二根哭着说道，酒醉了，心里是明的。 “老兄，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嫂子十五回来过节了，你要开心一些。”狡猾哥说道，你二根再不好好的，说不定哪一天她又走了，腿是长在她身上的。 二根经过狡猾哥这么一劝说，也不说话了，用一双喝红了的眼睛，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发呆，他年轻的老婆小英子，此时跟一个主妇一般，正在忙碌地收拾着饭桌上的残局。 “多谢你们的丰盛晚餐，二根兄喝醉了，说的话都是酒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狡猾哥见二根心情稳定下来，就起身跟小英子说道。 “小帅哥，你们有空过来玩。”小英子停下忙碌的手，对着二人说道。 二人说完，起身离开了。 推开出租屋的门，外面是闹腾的，打工的日子原本单调枯燥，元宵节，工厂都不会安排加班，这难得的空闲好日子，大家能不找点乐子，能不快乐吗？ 元宵节快乐！ 农历的正月十五，是一年一度传统佳节元宵节，在王十一的故乡舂城，那算得上是一个大节日，吃汤圆，耍龙灯，猜灯谜，娱乐和游戏项目也有很多，人们通常都会充分地享受这难得的欢乐时光。 “吃完十五这块肉，各奔各的前途”，是舂城流传已久的一句老话，元宵这一顿餐，算得上是团圆饭，也算得上是告别宴，过完元宵佳节，孩子都会陆陆续续地开学，镇里面还没有开业的门店，也都会陆续开门迎客，生意人要开始踏上一年的挣钱之路了。 从二根家里喝完酒出来，二人就从口袋里摸出烟，走向楼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 正月十五，外面是灯火辉煌的。 正月的春风，此时正轻柔地从残破的玻璃窗户上吹了进来，二人就点燃了香烟，一顿吞云吐雾，老实说，喝了一点小酒后，再抽烟的那种感觉就很high。 “这一对夫妻，唉，这日子过得真难堪。”王十一说道，他还是没有从刚才的情境中完全解脱出来，心里记挂着二根。 “别担心他们的事，只要睡在一张床上，一切就不会有问题，夫妻没有隔夜仇，恩怨仇恨，都可以在床上解决。”狡猾哥吐了一口烟。 “你这么年轻，没有想到知道的东西还真多。”王十一瞟了狡猾哥一眼。 “这种事情，在舂城见得不多吗？反正我的父母吵完架，第二天爬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个屋檐下，哪有不吵架的啊？”狡猾哥吐了一口烟，眯着一双眼睛，悠悠地说道。 第四十五章:故乡的声音 一阵吞云吐雾，二人关注着二根的命运，俨然成了婚姻问题专家。 或许是旁观者清吧，他们虽然年轻，但善于思考，不受个人情绪左右，对事情看得也就比较通透。 正当二人唉声叹气的时候，“小背篓，晃悠悠”的歌曲传了过来。 那声音就唱在身边，王十一转动着脑袋，四处看了看，幽暗的过道里，只有狡猾哥和他，谁在唱歌呢？ 而且那声音十分甜美，他有点熟悉! 正在纳闷的时候，只见狡猾哥吃吃地笑着，将手里的香烟一扔，从裤袋里掏出了诺基亚手机，侧过身子，软软地依靠着墙，摁了一下接听键，就柔声地喊道：“喂！” 哦!原来那歌声是手机里传出来的。 第一次看别人接听手机电话，差点闹出大笑话来了！ 谁打来的电话呢？ 正月十五，肯定是家里的电话! 狡猾哥的电话让王十一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离别时，她转过身抽泣的背影，想起了故乡的舂山，想起了秋天的稻田。 这不是他第一次离家，以前在舂城的高中寄宿，常常一个月不回家，他也没有觉得有多思念家，可是来深圳也才几天，他就觉得家很遥远，愈发想念。 “王婶妈！”狡猾哥清脆地叫了一声。 什么？狡猾哥不是姓蒋吗？他妈跟他爸都姓蒋，怎么会有姓王的婶妈？ 他以前叫自己的母亲，都是呼叫王婶妈的，难道是母亲的电话？ 他又惊又喜，正在思忖之中的时候，狡猾哥转过了身子，将电话递给了他：“王十一，是你妈打过来的电话！” 是的，是母亲打过来的！ “儿子，你进厂了吗？”王十一颤颤抖抖地接过手机，“妈”还没有喊出口，母亲秀荷关切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进了！昨天就进了，您就放心吧！”王十一答应道，几天没有听到母亲的说话，王十一感觉格外地激动，说话的时候，胸脯起伏着。 “听说打工要坐在流水线上做事，夜里加班要加到十一二点，你们厂里干活累吗？”秀荷继续问道。 “妈，一点儿也不累，这点活，跟家里搞双抢比起来，轻松多了！”农村里搞双抢的时候，都是顶着烈日干活，每一个人都恨不得身上配一把后羿的箭，把天空里那唯一的太阳也射杀掉，五金厂虽然累人，好歹是在厂房里面干活。 “蒋华说他们厂里的大锅饭难吃，没有油水，跟猪食差不多，你们厂里的伙食好吗？”秀荷的语气比刚才轻松多了，独生子干活不累，比什么都重要。 “还行！隔三差五的，还有鸡腿!”王十一答应道，工厂里的大锅饭，总不能跟家里的小灶锅比。 “今天是元宵节，你在外面记得加餐，家里杀了阉鸡公，你爸白天下塘里捞了草鱼，我们伙食好得很。”听儿子说在深圳过得不错，秀荷说话的语气更加轻松了。 “妈，今晚我也吃大餐了，同事请客，酒也喝了不少。”王十一说道。 “王十一，你不要好酒贪杯，喝醉了，一个人在深圳，没有人照顾你，要注意身体。”一听儿子酒喝了不少，秀荷就开始担心起来。 “妈，我都快二十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您就放心吧！我的酒量您是知道的，能有几个人可以把我灌醉啊？”王十一自信满满地说道。 “儿子，喝酒不能逞英雄!你进厂是住在厂里的宿舍里吗？你记得要多洗洗袜子，在家里，我可以帮你洗，在外面，自己勤快点，你的脚很臭的，同事会说你的。”秀荷不无担心。 “哈哈哈，我的脚还好吧！宿舍里那些人的脚比我臭的多的是，他们怎么会取笑我呢？”王十一一听到母亲说臭脚，就笑了起来。 “你的臭脚，别人不说你，你自己的袜子，也要换洗勤快点。”秀荷语气有点尖锐，这么严肃的话题，儿子竟然一笑置之，她觉得问题很严重。 “妈，你就放心好了！”王十一说话的时候，拖着长长的尾音，有点撒娇的样子，小时候，母亲生气的时候，他就撒娇，这一招很管用。 “你跑到深圳去了，妈的手伸不去了，不放心也得要放心啊！”秀荷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出来打工了，一个月的工资可以抵您们在家里干一年了，今年您们在家里就少种点田，种田累啊。”王十一心痛地说道，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些画面，双抢在稻田里劳作是最累人的，经过七八月的双抢，庄稼人都会脱掉一层皮。 “好的，你不在家，我们就种一季，两季水稻，难种了，种一季水稻，我跟你爸保吃保用没有问题了。”儿子读高中的时候，开支不少，他们夫妻俩不得不种两季水稻，现在儿子不读书了，开支也没有那么多了，再说王十一在深圳也能挣到钱，人家的孩子娶老婆要花很大一笔钱，王十一长相好，娶媳妇的事情，她秀荷从来就不发愁。 狡猾哥斜着一双眼睛，一直看着王十一打电话，见王十一把电话挂了，甩了甩茂盛的头发问道：“你妈跟你说啥了？是不是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啊？” “什么女朋友，现在还年轻呢。”王十一瞥了狡猾哥一眼，把手机递给了他。 “十九岁，不年轻了，你要是生活在古代，现在早就儿孙满堂了。”狡猾哥嘻嘻哈哈地说道。 “哈哈哈，是不是你有女朋友了老实交代，你们电子厂花姑娘多，你狡猾哥一定有很多相好的吧！”王十一抽了一口烟，歪着脑袋问道。 “什么女朋友？出来打工，没有存到几个钱，谁会看上我的这个穷小子。”狡猾哥摇了摇头。 “你别骗人了！电子厂女工多，都是女追男的，听说好多女工都养着男工呢！”王十一隐隐约约听人说起过这些事情。 是的，那些电子厂对外不招男工，渐渐就成了女儿国了。 女儿国里，即便是男工长相丑陋得如同猪八戒，都会有女工抢着养。 更何况狡猾哥生得一副好皮囊呢。 狡猾哥说自己没有女朋友，王十一真不敢相信。 “王十一，你说得没有错，电子厂女工是多，喜欢我的，我看不上，我看上的，人家又名花有主了，缘分还没有到来，我还不知道未来的媳妇在哪里呢？”狡猾哥说道。 “狡猾哥，你老婆说不定现在还在你丈母娘肚子里呢。”王十一看狡猾哥有点伤感，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哼，王十一，你不要看低人，你的意思是还想让我再过几十年单身生活咯，你信不信，我狡猾哥明天就泡一个漂亮的妞给你看看。”狡猾哥帅气地摇了摇长满茂盛头发的头颅。 “单身不也很好啊，没有人管，无拘无束，你还年轻，发育都没有完全，着急什么。”王十一吐了一口烟悠悠地说道，这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何雪忆的模样，毕业那天，她的眼神，这一辈子他永远都难以忘怀。 “你才发育不全呢!”狡猾哥大声说道。 他们正说得起劲的时候，楼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声，二零零零年的深圳，还没有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爆竹，透过楼道尽头的那扇残破的玻璃窗户，王十一看见天空不时地被一大串烟花照亮，那彩色的光亮诱惑着人们赶快出去happy一把。 “外面好热闹啊，走，今天是元宵节，我们一起到外面去逛逛。”狡猾哥愉快地提议道。 “好的，我们看热闹去。”王十一将烟头一扔回答道。 第四十六章:疯了 遵照光的指引，二人从阴暗的楼道里走了下来。 外面的春风无边无际地吹拂着，凉爽多了。 外面的世界也是十分热闹，工业区和旁边的农民房，都呈现出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正月十五，人们的娱乐精神还在最high点上，狭窄的巷子里人来人往，充满着打工仔们的欢歌笑语，不时看见有人扶着醉人归。 “我没有……喝醉，我，我，我……清醒得很，再喝半斤，我，我，我也醉，醉，醉不了!”一个黑衣男子走着8字路，跟扶着他的人说道。 “死鬼，要你不要逞英雄，你偏要逞，现在洋相出大了！”后面跟着的一个女人大声骂道。 醉酒的汉子身子一歪，头一低，哇地一声，吐出了鸡鸭无数。 “走!放花炮去!”巷子里突然跑出了一群农民工的孩子! 春风里，他们无忧无虑！ 跟在父母身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 喝酒的人多，酒馆的声音都是爆满的，那些店老板满面都是笑容，见人就递烟，遇人就点头哈腰。 路边的大排档前，烧烤君们一边跳着半生不熟的“霹雳舞”吸引着顾客，一边手忙脚乱地用毛刷往羊肉串上刷植物油，炭火上，一串串面筋正烤得嗤嗤作响，直冒油星。 烧烤摊前，早就围满了食客。 正月十五的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肉香和酒香。 春节的氛围犹在，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 只有过完元宵节，大家心中的春节，才算真正的结束了! 漂泊于深圳的年轻的异乡人们，谁又不想在这最后一天，疯狂一把，甚至烂醉一回呢？ 元宵节，王十一的故乡舂城的习俗是要吃汤圆的，狡猾哥就游走在路边的大排挡上，伸长了脖子，四处寻找着汤圆的身影。 那些平日里卖早餐时候的汤圆，价格是一元一碗，现在叫价到了两元，价格直接翻倍! 翻倍又能怎样呢？ 供不应求! 这吃汤圆的人，密密地站成了加强排，狡猾哥挤在人群中，好不容易到了摊子前，就掏出钱，买了两碗汤圆。 没有桌椅，两人就各自端着一个一次性的塑料碗，站在路边吃了起来。 “思念汤圆，口味还不错，吃出来的都是思念的味道。”狡猾哥一边吃，一边点着头。 “这芝麻馅的，吃起来真香！”王十一说道。 “碗是大，可里面才只有五个，不够吃啊。”狡猾哥风卷残云，很快就吃完了。 “你急什么急啊！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有你快！”王十一故意砸吧一下嘴巴说道。 两人正说得起劲，忽然狡猾哥的眼睛闪出可怕的光芒，原来，他一双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一个女子，那个漂亮的女子举止优雅，在一群打工仔中尤其显眼。 在她的身旁，一名有着主管模样的胖胖的中年男子，穿着跟她一样工作服，正牵着她纤细的玉手，在人群中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狡猾哥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寒光，“噗!”他狠狠地将手里的那个塑料碗朝地上一扔，伸长身子，突然一个箭步走了前去，扬手就朝那个女子脸上掴了一巴掌。 主管模样的男子见状，怒火中烧：“你不要命了！” 说完，他就挥拳朝着狡猾哥打来，可是那厮哪里是狡猾哥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女子抬头一看，见是狡猾哥，就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狡猾哥哪里肯住手，飞起一脚，就将那胖子踹倒在地，拍拍手掌，朝地面上狠狠地吐了一泡口水，狠狠地说道：“今后你要小心一点，别在大爷我面前耍你的臭威风。”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场景比烟花好看多了。狡猾哥骂完，转身大侠客一般地挤出了人群，向外大步走去。 “兄弟，走人!”狡猾哥朝王十一招了招手。 围观的人群，目睹着两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大摇大摆而去，见二人已经走远，人群里就哗啦啦响起一片议论之声，跟节日里爆出一阵阵爆竹声一般激烈。 “肯定是三角恋！” “红颜祸水，美女都是毒蛇！” “那女的长得太勾人了！男人打架不就是为了她嘛！” 那主管模样的男子好像是高度近视眼，伸出手，在地上慌乱地摸着眼镜，然后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口就问那女子道：“他认识你吗” 那女子答应道：“我不认识他，他肯定是认错人了。” “今天碰到鬼了，真是倒霉透了！”那男子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朝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泡痰。 原本是想拉着漂亮的女朋友出来风光一把的，没有想到平白无故地被人揍了一顿，那男子心有余悸，跟女的说道：“今天碰到疯子了！我们回去！” 说完，二人就朝着来路往回走去。 王十一跟着狡猾哥跑出了一段距离后，见没有人跟了过来，就喊道：“狡猾哥，你今晚是不是疯了！”见到路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起来，你说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疯，是她疯了！”狡猾哥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王十一紧紧跟随着狡猾哥，一路竟然走进了“川西小酒馆”。 狡猾哥坐在酒桌上，一点也不含糊，点了酒和菜，说道：“元宵节，我们加餐吃夜宵！” “狡猾哥，你到底怎么了？”王十一总感觉他哪里有点不对劲。 “过节，喝点酒，有什么不对劲的？”狡猾哥说完，递给了王十一一瓶啤酒，冲着王十一说道：“来，兄弟，干杯。” “干什么杯？直接吹瓶子。”王十一爽快地说道。 于是两人就举起酒瓶，仰起头颅，张大嘴，直接往下灌酒，一瞬间，王十一就感觉那液体流过喉咙，流入了自己胃的大海。 已经饱满的肚腩中，由于这瓶液体的挤压，有了明显的沉重感。 “兄弟，今晚看我揍人，是不是很过瘾？”狡猾哥酒一下肚，英雄气概就有了。 “厉害！你今天是威武了一把啊!”王十一喝了点酒，也有了一点豪情。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从来不会打无辜的人！”狡猾哥将酒瓶朝着桌子上一放，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失恋了！”王十一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种痛苦，他也有过，对何雪忆的爱恋，算是地火，随着高考的成绩一公布，就成了死火，那段时间，他也是莫名的狂躁。 “是的，失恋了，还是你了解我。”狡猾哥低着头说道。 “兄弟，你一个住十元店的打工仔，还想泡美女，那胖子可以请她看电影唱k，你呢？普工一个，每个月的工资都寄回去了，囊中羞涩，吃一个夜宵，估计还得要她掏腰包和你aa制。”王十一叹口气说道。 “王十一，你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狡猾哥抬起头说道。 “所以你要看开一点，美女，跟你很搭，但是你养不起。”王十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所以个屁啊，喝酒！”狡猾哥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他说完，从桌子下面摸出了两瓶酒，给王十一递过来一瓶，说道：“来，废话少说，继续喝酒，酒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发明。” “最后一瓶。”王十一说道。 “最后一瓶。”狡猾哥举起酒瓶，照了照说道。 咕噜咕噜，二人又各自将一瓶啤酒喝光了，狡猾哥意犹未尽，竟然用舌头添了添那瓶口，朗声说道：“好酒啊，好酒，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谁家酿的好酒呢？”他一边说，一边将酒瓶举在眼前。 “不用看了，是青岛啤酒。”王十一淡淡地说道。 “哦，原来是青岛啤酒，这味道好熟悉，难怪让我如此留恋。”狡猾哥一边说着这没有边际的话，眼神也变得飘忽了。 听他这么一说，王十一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心想不是青岛啤酒，难不成是二锅头？ “醉了，哥要睡大觉了。”狡猾哥说完，就重重地扑倒在酒桌上。 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你小子，不要演戏了，张艺谋先生没有找你去横店，真浪费人才了。”王十一摇了摇头说道。 “老板，结账!”那一顿夜宵，是王十一买单的。 第四十七章:我要干打磨 正月十六上班，大家的余兴还在，二根的女人回来了，有了女人的滋润，在车间里，他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精神抖擞，力大无穷。 抛光一旦掌握了操作要领，其实并不难。 “抛光是计件的吗？”工余的时候，王十一抽着烟轻声问道。 “是的!加油!不计件，谁愿意做抛光”二根点了点头。 既然是计件的，就一定要咬牙冲一冲排行榜，王十一心中暗暗地给自己鼓劲。 二月份所余时日无多了，冲榜已经没有希望了，一定要把自己的技能提上来，三月份力争拿到奖金。 第一名五千块，太刺激了! 谁把奖金定得这么高简直是疯了！ 五千块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每个月前三名怎么都是干打磨的？抛光的一个也没有，这太不公平了！”王十一关注过排行榜，前三名的人，他都已经打听清楚了，那是他追赶的目标。 “王十一，干抛光要想进前三拿到奖金，做梦!”二根见王十一很关注这个榜单，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想法，抽了一口烟，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是断了一根手指，他也不会做抛光。 去年年初，他干的就是打磨，好几次拿到第四名，他拼了，六月的前半个月，他终于挺进了三甲，也许是拼得太狠了，下半个月，他丢了一根手指，功败垂成。 命!这就是命运啊！ 丢了一根手指后，他对打磨机一度充满了恐惧，也改行做起了抛光。 “做梦”王十一不解地反问道，同样干活，谁都有机会争前三，你说干抛光的人做梦，不就是说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打磨系数是12，抛光的系数是10，系数不一样，干抛光的人，想要冲击排行榜，比登天还难，我进厂这么久，还没有看见干抛光的领过奖金的。”二根叹了一口气，心有不甘。 “同样干活，为什么系数不一样”王十一将手里的香烟一扔，追问道。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打磨累啊！”二根是过来人，他干过打磨，钱是挣得多，可那是苦钱。 “我想试试！”王十一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诱人的奖金，第一名五千块，一定要好好挑战一下。 “跟着我干抛光，也不错啊，活轻松，只要认真干，一个月挣的钱比电子厂强很多，你应该要知足了。”二根摇摇头，对于王十一的想法他无法理喻。 “二根兄，这抛光的工作，我不干了，我要干打磨!”王十一“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朝着车间办公室走去。 高考失败，他是憋着一股子劲的，打工这个战场，他坚决不能再失败！ 昂首挺胸，王十一大步走进了车间办公室。 “杨主管，我找你有一点事情！”王十一见杨主管正在跟小麦谈论着什么，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王十一，你找我有什么事？”杨主管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王十一，难道他想辞工了吗以前来的那些年轻人，干不了几天，就过来辞职跟他要工资! “王大帅哥，你要走吗？”小麦脸上写满了失望，她正在跟杨主管讨论人员编制的问题。 “没有，我没有想过要走，干得好好的，我走什么走啊！”王十一笑着说道。 “吓死我了！原来是虚惊一场!王大帅哥，拜托你了，你以后不要吓我，我的心脏功能不好，经受不住惊吓！”小麦双手合十着说道。 “王十一，你找我有什么事啊？”杨主管见王十一不是过来提离职的事情，语气也变得柔和了。 “我想去做打磨！”王十一语气坚决，没有半点犹豫。 “你要干打磨”杨主管惊讶地问道。 “大帅哥，不要，你不要去做打磨！”小麦一想到打磨，就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大帅哥去做打磨，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的！”王十一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回答得很响亮。 “打磨虽然工资高，但干起来也是有挑战的，你不会是一时冲动吧？”杨主管有点难以置信，现在的年轻人，做抛光的事情都不愿意，更何况做是做打磨呢! 他肯定不知道打磨的难处，一时心血来潮了。 “是的！”王十一语气很坚决。 “王十一，你如果考虑好了，我也不阻拦你，你下午去沈斌那个组试试吧！他是计件冠军，你跟着他好好磨练磨练！如果适应不了，你就乖乖地回去干抛光，别给我甩手不干屁股一拍走人了!”杨主管见王十一态度如此坚定，心想，年轻人，多磨练磨练也好。 “杨主管，我在这里干得好好的，不会拍屁股走人的！”王十一笑了笑，主管啊主管，我要是想走，你留也留不住的。 小麦突然“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王十一，你是好样的，我小麦百分之一百地挺你！” 小麦刚才不是还在劝自己不要去做打磨吗？怎么摇身一变，开始挺自己了呢？女孩子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 杨主管点头了，看着王十一收拾东西，二根也不好说什么：“你要是觉得打磨累，就回来吧！”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王十一心想，我不但要把打磨学好，我还要争第一。 我不会轻易低头的! 回头干抛光我死也不会再回去了！ 王十一收拾好东西后，头也没有回的就去了打磨区域。 见有帅哥投奔门下，越战老兵沈斌面带笑容，十分高兴。 “王十一，注意，一定要戴上防护眼镜！” “王十一，你打磨别用太大的劲了，注意均匀用力！” “王十一，这个不错，有进步!” 沈斌不断提醒着，也不断给他鼓励。 打磨的确比抛光累多了，抛光是站着干的，打磨是坐着或者蹲着干的，蹲在地上干了一个下午，下班的时候，王十一感觉自己浑身像散了架一般。 “怎么样？打磨辛苦吧！”二根走了过来，看见王十一一脸倦态，忍不住说道。 “是的，打磨比抛光累多了！”王十一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道。 “你要不要回来干抛光？”二根问道。 “不用了！”王十一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干了一个下午，王十一还是摸出了一点门道，累是累，主要是出在技巧上，自己对打磨工艺掌握得不够好。 他观察过四周的同事，沈斌干完的冷轧金属板很少返磨，其他的同事，一个点的锈蚀要打磨好几次才合格。 如何均匀用力，十分重要，掌握不好力度，弄出凹坑，就需要重新打磨。 二根见王十一铁了心要干打磨，就拍了一下王十一的肩膀，说道：“那你就好好干吧！” 打磨才开始，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呢？ 每一件事情，都有门道，入了门，就轻松了！ 那天下班吃完晚饭，其他同事都三五成堆地凑在一起聊天，只有王十一孤独地坐在一堆五金件里，望着打磨机发呆。 稳，一定要稳！半响，他似乎有所领悟。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后，那个坐在金属钢板里发呆的年轻人，打磨出的产品，返工率仅次于沈斌，让大家十分震惊。 “王十一，你什么学历啊？”见王十一肯动脑筋，沈斌忍不住问道。 “高考差一点就上大学分数线了！”王十一答应道。 “可惜了，可惜了!你怎么不再读一年啊？”沈斌感慨道，考上大学，就是铁饭碗，将来可以天天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这个年轻人太可惜了! “一般的大学毕业，分不到工，还不如出来打工呢！”王十一说道。 王十一说得没有错，现在到处都在下岗分流，读一个大学，真不一定有工分啊！ 沈斌想到这里，就点了点头，说道：“年轻人好好干吧，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的!” 王十一也不多说，埋头继续打磨。 一定要追赶上沈斌，排行榜冠军，必须力争!王十一暗暗地憋着一股气。 望着王十一打磨过的金属板，沈斌不禁感慨道，这个年轻人有一股不认输的拼劲!他原以为这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吃不了苦，没有想到，他竟然挺过来了，而且还肯动脑筋。 第四十八章:打磨台 冠军就是冠军! 能够长期霸榜的冠军，实力绝对可以碾压一切! 沈斌不愧是越战老兵，打磨的产品不但漂亮，而且快！ 速度上，王十一感觉自己很难跟上他的节奏，他总比自己快上那么半拍！ 计件工资排行榜第一名，五千元的奖金，看来不是那么轻易拿的。 如果这样做下去，王十一，你永远也没有办法超越沈斌！ 他就像一座神山一般矗立在眼前！ 必须要弯道超车！ 迈特五金厂订单多，晚上下班的时间是八点半，有时候赶货要加到深夜十一点，下班后，王十一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工厂行政部大楼外面的那片草地上，发一会儿呆。 放松下来，他就会感觉自己的腰肢僵硬。 才干了几天，身体上的反应很强烈，这么下去，就算拼上了排行榜，也有可能落下一身腰病。 现在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身体，拿什么来叫板未来 拿自己的身来换钱，这交易划算吗？ 划算吗王十一内心不断地问着自己。 每一天，坐在小板凳上，弯腰打磨，那感觉跟农村里提着一边打磨过的镰刀收割稻谷没有两样，干久了，腰肢痛得厉害。 弯腰的时候，压迫到了肾脏! 看来这种疼痛，并不是只有王十一有反应，车间的那些打磨工，都是干一会儿，就歇息一会儿。 沈斌也不是铁人，他也要休息！ 割禾，不得不弯腰啊！打磨，难道一定要弯腰吗？ 不弯腰行吗？ 对了，有办法了，一道光芒照进了他的脑海，王十一激动得从草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幽微灯光下，他挥舞着拳头，朝着天空示威着！ 没有谁是天生的排行榜榜首霸占者，沈斌，这一次我王十一要发力了，一定要把你从第一名的位置上拉下来。 王十一算了算，沈斌每次打磨十分钟左右，都会停下来，直起腰肢休息两分钟，百分之二十的效率这就这么损失了。 有戏，绝对有戏！ 第二天一大早，王十一提前进了车间，他挪了办公室的一张报废的工作台到了自己的工位，那张工作台被人弃置于打磨车间的角落，上面早已经积满了尘埃。 然后用抹布将上面的尘埃细心擦拭而去，又摇了摇台面，点了点头，一巴掌拍在台面上，不错，还很结实！ 跟一只辛勤的蚂蚁一样，他又从废料筐里，取出几大块下料开错尺寸的金属板，朝着台面上一铺，脸上就荡漾着难以掩饰地幸福的微笑。 “叮铃铃!” 这时候，上班的铃声响了起来，刚才还在外面抽烟聊天的那些老男人，个个都精神抖擞，鱼贯而入。 “王十一，你这是干什么？”沈斌见到一个工作台摆在面前，十分不解！ “方便一点！”王十一说道，他一边说，一边拿取了一块生锈的金属板，放置在台面上。 “你弄一个工作台放在这里，不但占地方，还碍事，我劝你把它丢出去吧！”沈斌有点不悦。 王十一早就料到他会不屑于此，也不吱声，操起打磨机，咝咝咝打磨起来，随着砂轮的高速旋转，眼前离开飞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花，那是金属在燃烧！ 那是金属在开花! 光芒! 透过防护眼镜，王十一看见了光芒，心里就一阵欢喜！ 沈斌一边打磨，一边转过身，他看见王十一干得热火朝天，摇了摇头，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干事不扎实，总喜欢异想天开，搞一些歪门邪道，王十一，我倒要看看你搞出点什么名堂来。 十分钟! 十分钟效应开始了！ 沈斌感觉自己腰疼得厉害，大颗的汗珠挂在他的额头，他咬了咬牙，皱了皱眉头，老骨头，休息一会儿吧！ 他不得不放下打磨机，喘一口气。 为了冠军，为了那五千元的奖金，几年下来，他的老腰损伤得很严重。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茶水杯，沈斌坐在矮板凳上，就拧开水杯的盖子，狠狠地喝了一口。 畅快无比! 打磨出汗太多，流失的水分太多了，这一口，补充得很及时。 一口牛饮下去，杯子就空了，他站起身来，缓缓地朝着茶水间走去。 一路上，他转动了一下脑袋，看了看周围的老男人和他们的完成品，脸上就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步伐也走得十分地从容。 没有一个人的完成品比他沈斌多！ 老腰损伤又能怎样呢？一样还是冠军！ 还有几个挥汗如雨，正在忙着返工！ “喂！老弟，干打磨干了好几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水平？”沈斌忍不住对身边的一个老男人喊道。 “沈老大，打磨是粗活，也是细活呢，我一个大老粗，入不了门啊！”那个面容憔悴的人抬起头来说道，每次计件工资一出来，他都是倒数好几名。 “打磨也要动脑子的，工作上的事情，晚上在床上好好琢磨琢磨，别天天过得没心没肺的，捣弄一些返工的活！”沈斌大声喊道。 这时候，一名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巡检员走了过来，对着那个老打磨工喊道：“你下班请老沈到店子里喝点酒，拜他做师傅，把技能提升上来，别天天尽搞出一些不良品来，拒收，你没有产量，计件工资，你就赚不到钱啊，不拒收，我们做品质检验的，天天给你背锅，日子过得心惊胆战的。” “你不是说笑话吗？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拜师傅，丢不起那个人啊！”那个老打磨工摇着头说道。 沈斌听检验员让人拜自己做师傅，心里就一阵欢喜，走起路来都是飘的，他轻轻地飘到了茶水间，又轻轻地从茶水间飘了出来。 当他回到他那张矮板凳的时候，看见王十一打磨完成的产品堆积得跟山一般，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沈斌怎么也无法相信。 刚才看的时候，分明没有多少啊！ 难道他挪走了我的完成品？ 他转过身子一看，自己的完成品还是原来的痕迹，没有半点挪动的样子。 一定是刚才看走眼了，王十一个子高大，刚才看的时候，大部分完成品被他的身子遮挡住了！ 这个年轻人到底怎么了？ 一下子成超人了啊！ 早上也只看他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稀饭，跟平常日子没有两样。 难道是打磨工作台的事吗？它真有那么神奇吗？ 不相信，我才不相信那些鬼把戏！ 打战的时候，我沈斌只相信枪，打磨的时候，我沈斌只相信手里的打磨机! 谁玩打磨机有我这水平 不管怎么样，人家超了就是超了，他的内心还是起了波浪，心情一浮躁，接连打磨出了好几个不良品。 “沈师傅，沈师傅，你过来指点一下！”刚才还不屑于称呼沈斌为师傅的老男人，见沈斌也出了坏品，把打磨机一放，大声喊道。 “死老鬼！你叫什么？”沈斌没好气地喊道。 二根也似乎看到了王十一惊人的表现，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朝着王十一竖了竖大拇指：“我真担心你干不下去，没有想到，你干得很出色！” “二根兄，上班时间，咱不谈这些好吗？”王十一说道。 他说完，看了看旁边的沈斌，天啊！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把他甩在了后面。 排行榜第一，五千元奖金，看来有希望了！ 第四十九章:大神 打磨计件的数量，当班都会做统计，第二天各班组长汇总结果到车间文员处。 天啊！怎么可能! 早上统计每个人的产出的时候，统计文员阿萍惊呆了，新来的王十一竟然领先越战英雄沈斌，成了第一了！ 不可能! 一定是老鬼统计产量的时候，把数据搞错了！ 她这么想着，站起身来，扭着屁股走出了办公室，扯长了嗓子，把精瘦的打磨班班长叫了进来。 “阿萍，有什么事啊喊得这么急!”打磨班长低声问道。 阿萍拉长了脸叫道：“老鬼，你粗心毛糙的坏习惯该改一改了，你看看昨天的统计数据!”说着，她把统计报表朝着桌子上狠狠地砸了砸。 臭婆娘，发什么雌威，要不是看在杨主管的头上，老子一定给你掴一耳光，看你还抖什么威风。 “阿萍，报表没有问题啊！”打磨班长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计件报表，跟大家的工资挂钩，不是小事情啊，他可是认真清点并叫每一个人都签过名确认的，打磨班长瞟了一眼，每个人都签了名的，没有发现异常啊！ “嘿嘿，你仔细看看王十一的产量，一个新来的黄毛小子，竟然超过了沈斌，这符合逻辑吗？”阿萍冷笑道。 “王十一的？我统计的时候，也觉得不对，可是清点了两次，没有错，他的产量是那么多，见鬼了！”打磨班长眼里也写满了惊讶。 “杨主管，你过来看看！”阿萍冲着杨主管喊道。 “奇怪了！这个数据一定有问题！”杨主管一看，王十一工作十个小时，竟然完成了一百五十件，比沈斌创造的历史最高记录还要高出一件。 奇迹！大跌眼镜的奇迹！ 工厂打磨的历史记录，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刚入职的小白踩在了脚下，这是奇迹，也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属实的话，那甚至可以说是打磨车间的一大耻辱! “老鬼，今天你给我盯紧那个家伙，看他有没有挪掉人家的产品，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领，把记录踩在脚下了，如果有异常，别客气，昨天的产量，就给他记零分。”杨主管没好气地说道。 肯定弄虚作假了！明天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好的，我今天盯死他!”打磨班长点了点头。 “今天的这件事情，你们俩先不要说出去，沈斌知道了，肯定不爽，我担心他会跟王十一打架。”杨主管心想，自己的记录被破了，没有一个说法，沈斌有可能会恼羞成怒! 打磨班长点了点头，回到车间，在王十一身边转悠了一下，他发现沈斌的速度比王十一快，越战英雄，还是那个越战英雄，身手不凡！ 王十一的速度，怎么可以跟沈斌比呢!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肯定会有破绽，一旦发现，数据清零，绝不手软！ 王十一啊，你很快就有好戏看了，这两天的活，你算是白干了，说不定被扫地出门！ 打磨工虽然难招，当我们不要弄虚作假的败类! 他正看得入神的时候，只见沈斌脸上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不得不停了下来，把手捏成了锤子，不断锤击着自己的腰部。 老腰疼啊！ 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足足两分钟，他摇摇头，又坐了下去。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这种状况会出现一次。 奇迹发生了！ 就是在沈斌休息的时候，王十一完成了追赶和超越！ 天啊！他竟然一点也不累！ 跟一个工业机器人一样! 打磨班长看着王十一高大的背影，目瞪口呆！ 半响，他跑进了车间办公室，喘着气说道：“杨主管，王十一是一块打磨的好料子！” “你说什么啊？”杨主管莫名其妙！ “我仔细看了看，王十一打磨的速度虽然没有沈斌快，但他从不休息，直接把沈斌超了！”打磨班长哆哆嗦嗦地说道。 “什么？他真的把沈斌超了？走，我们去看看！”杨主管难以置信，他站起身子，朝着打磨区域走去。 自己亲眼确认过，即便沈斌不服气，他杨主管是可以站出来说公道话的！ 车间并不大，他很快就看到了高大的王十一，他身后堆积的完成品，还没有转移到下一个工序，的确堆得比沈斌高！ 不用清点，数量是要多一些! 杨主管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没错，是奇迹发生了！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看见沈斌站了起来，双手锤着腰部。 “怎么了？老沈，腰不好使吗？”杨主管低声问道。 “老了！杨主管，岁月不饶人啊！年轻的时候，在潮湿的山洞里，在战火纷飞的战壕里，我弯着腰肢，站上一宿都没有问题！现在不行了!”沈斌叹了一口气，思绪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青春不再啊！ 她已经像小鸟一样飞走了！ “年轻人，累吗？”杨主管又走到王十一的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王十一停了下来，说道：“主管，不累！农村双抢，比这更累呢！” “你超过沈斌了！”杨主管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地说道。 “是吗？”听到主管的表扬声，王十一有点难以置信。 超过沈斌，那就意味着我王十一是第一名了，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得过第一名，这荣誉来得太突然了。 他曾经无比渴望着得到第一名，可当这真正的第一来到的时候，他有点无所适从。 该怎么迎接这第一的身份呢？ 只顾着打磨，王十一的工衣早就湿透了，他就放下了打磨机，将衣服脱了，露出一身肌肉来，双手是湿湿的，捏的都是汗水，他就紧紧地捏了一下拳头，跟狮子一般低低地吼了一声。 “你是好样的，好好干！”杨主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是的，这只是一个开头！必须继续保持下去。 下班回到宿舍的时候，好几个老男人都缠住了他。 “小伙子，你真是好样的！” “霸了两年打磨榜第一名的沈斌老鬼，这下要让位了！” “打磨大神！一代打磨大神！” 老男人们叫得很欢，特别是当着沈斌的面，他们起哄得格外有劲。 是的，这两年来，无人撼动越战英雄沈斌的地位，每次发工资的时候，沈斌都会在宿舍里大声数钞票。 “一千，两千，三千，四千，五千!哈哈哈，五千块奖金!”沈斌大声叫道。 “大家要不要看看！”沈斌抖了抖手里的钞票! “下雨了！”五十张一百元的钱被他抛向了空中。 他夸张的动作把大家眼红得要出血。 这一次，看你还牛逼不! 这一次你还会数钞票，还会下钞票雨吗？ 宿舍里的老男人们欢歌笑语，跟过节一样。 沈斌低着头，提着一桶换下来的工服，蹲在厕所里，独自洗着衣服。 他躲得远远的，好像一切跟自己无关一般。 那天，一整个晚上，沈斌都没有吱声。 倒是王十一，心里畅快啊！ 听到大家叫自己打磨大神，王十一一阵激动，跟一只兔子一般，他跑到外面的小卖铺，提了一箱子啤酒上来。 “来，喝酒!”他一边说，一边给宿舍里的每一个老男人递上了一瓶。 有了酒，老男人们就更快乐了。 那天夜里，王十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 呵呵，这大家都不愿意干的打磨，原来也是如此地刺激啊！ 夜渐渐地深了！ 好几个老男人开始打呼噜说梦话了！ 竟然还有人磨牙齿，嘎嚓嘎嚓，跟吃蚕豆一般。 “哎唷！哎唷！”一阵低低的痛苦的呻吟声，突然从隔壁床沈斌的嘴里传了出来。 黑夜里，他的老腰痛得难受！ 第五十章:本科生 打磨车间早会一般都控制在五分钟之内。 杨主管深知安全生产，警钟长鸣，他的前一任就倒在了这上面：“打磨抛光的时候，大家给老子多长点心眼，车间里到处都是钢和铁，你们是斗不过它们的，早上来的时候，我看你们是一个个四肢健全，下班的时候，别给我整出个缺胳膊少腿来!” 安全教育完成后，杨主管简单地谈了一下生产交货和品质的问题，大家以为要散会了，只听见杨主管咳嗽了一声，朗声说道：“王十一，你最近表现不错，上来谈一谈自己的感受！” 第一次被领导点名发言! 长这么大了，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学习突出被老师点名表扬过。 打工没有多久，就破记录了! 王十一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些打磨工眼睛齐刷刷盯着他，都投过来了羡慕的眼光! 王十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说道：“各位师傅，早上好!” 他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腰：“打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弯着腰打磨，腰痛，我做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台，站着打磨，腰不痛，效率就提上来了！” “站着打磨？”一个老男人如梦方醒！ “弯着腰打磨，把老腰搞痛了，回去跟老婆都办不了事了！”一个老男人唉声叹气。 “年轻人，有想法啊！”沈斌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王十一的话，如同油锅里掉进了几滴水，在人群里立刻炸开了。 “我跟老鬼起初怀疑王十一在造假，经过观察发现，他是清白的，他是凭自己的智慧和本事拿到第一的，好的方法要学习，我们要把王十一的工作经验推广开来，提升大家的效率！”散会前，杨主管大声喊道。 散会后，大家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二根这时候朝着王十一走了过来。 “二根兄，有事吗？”王十一问道。 “王十一，你早会上说了点啥子啊？”二根有点生气的样子。 “把自己的成功经验，分享给大家！”王十一正在兴头上，刚才主管在大家面前公开表扬了他，他很有成就感。 大人物需要成就感，小人物也需要啊！ “唉!你真傻啊！”二根叹了一口气。 “是吗？”王十一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一句话说出来容易，不过，这个月你到手的第一名，五千块奖金，就这样泡汤了！”二根摇了摇头，转过身走了。 是啊！大家都用打磨台站起来打磨，他王十一还有什么优势呢？ 想到这里，王十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傻傻地笑了起来。 二根的担心，果然成为了现实，站立起来工作的沈斌，又恢复了昔日越战英雄的风采！把王十一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当初责备王十一打磨台碍事的沈斌，见自己重新回到了榜首的位置，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对的，还是打磨台好使啊!” 从榜首上跌下来，你一言不发，重回榜首了，你开始活过来了，话也多了。 “今天要好好地干一干，这个月发奖金的时候，王十一，我作东，请你好好地喝上一顿!”沈斌说完，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别得意!超越你沈斌，一定还有办法！ 排行榜第一，我王十一决不会轻易放弃！ 王十一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再次超越沈斌的时候，就听见车间里议论纷纷。 “你看，那个是刚入职的本科生！” “本科生就是不一样，戴着眼镜，好有学问的样子！” “读那么多书，不戴眼镜，怎么可能” 在一群老男人的议论声里，王十一抬起头来，看见人事文员小麦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们一道走进了打磨车间办公室隔壁的品质部门。 那个年轻人，就是品质部新招聘过来的工程师蔡才。 蔡才本科毕业，放眼整个迈特五金厂，也就他一个本科生，堪称稀有动物，品质部包括经理在内的其他所有管理人员，都是从生产线提拔上去的，文凭最高者不过中专而已。 让老男人们想不明白的是，本科生蔡才为什么会委身到迈特五金厂。 二零零零年的本科生，不像今天一样满大街跑，因为稀有，所以珍贵，本科生出来打工嘛，都喜欢往关内跑，那边工资高啊，即便是呆在关外，那也得要选好一点企业，比如皇家飞利浦，泰科电子，三星电子等等，在深圳投资的著名企业多的是，这迈特五金厂不要说在深圳，就是在石岩，也没有人知道，应人石打工的，最多一成人听过这个厂的名字。 所以，本科生蔡才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迈特五金厂老男人们的注意，一下子就成了工厂里明星一般的人物。 接下来的几天，蔡才下了几次车间，自我感觉很不错！ 那一天，他是在一片崇拜的目光中，走进了生产车间，他之所以喜欢在车间晃荡，是因为他喜欢听老男人们的感叹。 “本科生，咱厂里面也就这么一根独苗，放在旧社会，应该是一个秀才！”一个老男人说道。 “本科生应该相当于旧社会的举人吧。”另一个老男人拉高声音说道。 “我儿子今年高三了，要是能考上本科就好了，唉，可惜他不是那块料，看来，也是拿打磨机的命！”一个苍老的声音感叹道。 老男人们的话，无不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极其朴素的赞美，这赞美这声，是低低地，在喧闹的车间里，耳朵是很难扑捉到的，但是只要竖起耳朵，认真去听，那声音却又是清晰地。 老男人们的赞美声，就像徘徊在车间外的春风一般，让蔡才感觉到温暖。 “打磨工又怎么了？爷手里的货，洋鬼子都在用啊。”是二根的声音，那声音很大，如同晴空里一声霹雳，炸响在车间的上空。 车间里的那些老男人们都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二根。 王十一也抬起头一看，只见二根光着膀子，汗水正在他健硕的肌肤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不远处，五十岁上下的压铸机的操作员，已经将上衣脱掉，露出了啤酒肚腩来。 二根在空中有力地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打磨机，像是古战场的旗手挥舞手中的旗帜一般，很是得意。 那高高举起的打磨机，自然也吸引了蔡才的目光，他低着头，默默地走了过去，心里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打磨工，一会儿有你好看的，居然敢在我本科生面前出风头。 下午，车间里面更加闷热了，二根感觉背上有两个太阳在乱跳，就走到工具柜里，拿出盛水的口杯，往肚子里灌了一杯子水，然后走到工业风扇旁边，蹲下身子，吹一阵风，感觉舒爽了很多。 当他回到工位的时候，本科生蔡才轻轻地拍了拍他裸露的肩膀，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亮闪闪的门把手，在二根眼前照了照，仰着头颅说道：“师傅，你刚抛光的那箱子货品质不合格，表面有可见砂孔。” 二根一见要对他的产品判退，罕见地双手插腰，跟本科生蔡才打起口水仗来：“什么？砂孔就要判退？谁告诉你的啊？” 他语气强硬，好像是在质问。 “你看检验标准，你这产品表面没有抛光好。”蔡才说完，就取出工位上悬挂的作业指导书，用手在上面指了指，白纸黑字，你敢不认吗？ “你不要跟我谈标准，老子在这个厂干了五六年了，你一个新来的也配跟我谈标准？”二根大声喊道。 “不谈也可以，我也懒得跟你谈，退你的料就是了。”蔡才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一个抛光工也这么嚣张，不退你几次货，你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奶奶的，自从你龟孙子负责这边的产品检验，老子这个月的计件工资才几天就少了一百块，要退货，没门，叫你们主管过来确认下。”二根冲着那背影吼道。 “你等着。”那背影抛出的话十分生冷。 第五十一章:两百块 多读了几句书，就了不起了？ 二根狠狠地瞪了那背影一样! 不一会儿，本科生蔡才昂头挺胸再次走了过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中专生品质部主管唐糖。 “唐主管，你看看这个门把手外观是否符合检验标准”蔡才一个箭步走到二根的工位，从周转箱里摸出了那一只明晃晃的门把手，递给了唐主管。 有缺陷的位置，他特意贴着红色的箭头标签，十分显眼。 二根的眼睛里喷出两道火焰，一直死死地盯着蔡才，心想，小菜，跟我二根斗，你还嫩了一点。 这样的瑕疵，品质部已经让步放行有好几年了，从来都没有客户投诉，你一个新来的，懂一个屁啊！ 果然，品质部唐主管看了一眼后，用手轻轻地拍着蔡才肩膀说道：“蔡工，放了，你把它放了，这件产品做让步接受处理，砂孔是压铸的缺陷，抛光只能去一层皮，不一定都可以弥补这种缺陷，它的位置不在a面，客人在正常使用的时候，是看不见的。” 二根一听这话，心中那股怒火烧得更厉害了，白了蔡才一眼，对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一个月平白无故被扣掉一百元，他能不急吗？ 唐主管都已经发话了，蔡才嘴巴翕动了几下，没有吐出一个词来，他想拦也不好再拦啊，毕竟是本科生，控制情绪方面略胜一筹，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唐主管回办公室去了。 “唐主管，把检验标准改一下吧，天天让步接收不是办法!”蔡才心有不甘，他是依照检验标准办事的。 没有想到这检验标准是假的!坑人不浅! “你把标准修改了吧，我审核!”唐主管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看着本科生蔡才灰溜溜地缩进了办公室，二根有一种难言的快乐！ 本科生算什么？在我二根面前，还不也是乖乖地跟孙子一样服服帖帖。 抛光的时候，他嘿嘿嘿地傻笑了好几次。 “二根，有什么喜事啊？”他旁边的老男人在他第三次发出笑声后，忍不住侧过头问道。 “抛光累啊，要有点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说完，他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打磨班班长老鬼听了，哒哒哒地走了过来：“二根，你一个老师傅，上班时间，注意一点纪律好不好！” 二根于是收敛了一下情绪，下班的时候，他把东西收拾好后，走到王十一身边说道：“这个蔡才烦死人了，你知道吗？当时我真想给他一个耳光，我们整天累死累活，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跑过来到处指手划脚，我真是受不了。” “啊？”王十一十分惊讶。 “他一个干品管的嫩手，太嚣张了，唉!品字三个口，都是靠嘴巴吃饭的，我们命苦，天天要卖死劳力。”二根叹口气说道。 “是啊！”王十一叹了一口气，平日里，二根工作任劳任怨，没有想到，他内心深处，也有很多怨言啊。 那日下班回家，走在工业区的大道上，二根一边走，一边叹气，心里憋屈啊，蔡才来了才几天，他被退了几次货，白白损失了一百多块。一百块，数目也不少啊，想到这，就忍不住“呸”一声，朝路边花坛里吐一泡口水，心里暗暗地骂道：“你以为自己是本科生就了不起，在我二根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学徒，你算老几？” 他骂完后，抬起头来，正看见本科生蔡才的背影，他行走在距他一丈远的前方。 奶奶的，你也住在外面啊！ 仇人相逢，这仇一定要报! 二根悄悄地跟着他出了工业区的大门，过了大马路，来到了农民房，一到这出租屋的区域，二根就几个大跨步，走到蔡才背后，右手一伸，把他的脖子捆住了，左手立刻来了一个“锁喉”。 “小菜，今天给我说清楚，我的产品合不合格？”二根怒吼道。 本科生蔡才以为遇见了劫匪，一听是二根的声音，还想挣扎。 二根就用右腿狠狠地顶了一下那厮的臀部。 “哎唷！”蔡才尖叫一声，面孔在灯光下扭曲着，看起来，二根这一顶，力度不少。 “说!到底合不合格？”二根继续吼道。 “二根大爷，合格!你的产品质量是优良的！”本科生蔡才一看二根动真格的了，他那么粗壮，自己一个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 “哼!爷手里的货漂洋过海，洋人抢着要，你敢拒收，吃了豹子胆了，你冤枉拒收了我那么多产品，损失怎么办？”二根对自己的手艺是十分自信的。 抛光要评工匠，二根肯定得榜上有名啊！ “我赔你，赔偿给你。”本科生低声哀求道。 二根一听赔偿，就松了手，那本科生见二根住了手，就问道：“二根兄，息怒息怒，你损失了多少钱？” “多少钱？还要问我吗？你拒收了多少产品，难道没有一丁点印象吗？”二根瞪着眼睛说道。 “老兄，你开一个价吧！”蔡才心有余悸。 “我直接损失一百块，讨账人工费一百块，你给两百块吧！”二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蔡才哆哆嗦嗦地就从钱包里，摸出两张一百的，递了过去。 那二根接过钱，大声说道：“你一个本科生，连产品质量标准都不会，这文凭是怎么混的啊？” 他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到小卖部里，买了两瓶“青岛啤酒”和一包“德芙”巧克力，回自己的出租屋里去了，那酒是自己喝的，巧克力是哄老婆小英子的。 让人惊讶的是，迈特五金厂唯一的本科生蔡才被二根揍了一顿，勒索了两百元后，在车间里规矩多了。 他坐在办公桌的显示屏前，制作着品质报表，下到车间的时间明显就少了，偶尔到车间里巡视，或者处理产品质量问题，也像避开瘟神一般，远远地绕开二根的工位。 看着蔡才的背影，二根心里就想笑，蔡才啊蔡才，你现在终于晓得我二根的厉害了吧，什么狗屁的本科生，还不是见到我二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他这么想着，心里就有一阵快感，炫耀一般举起了四个指头的手。 “王十一，你看我厉害吧，你有没有发现，那书呆子现在看着我就跑，都不敢见我了。”二根特意地走到王十一身边，骄傲地说道。 “奇怪了！”王十一手里捏着一只明晃晃的门把手，看着蔡才的背影，僵立着，感觉很是纳闷。 “昨天下班，我在路上碰见了他，给他揍了一顿，我那一百元损失，双倍收回来了。”二根呵呵呵憨厚地笑着，大颗的牙齿奋力地推开了厚实嘴唇的阻拦，暴露无遗。 “啊？你这是来硬的了。”王十一十分吃惊，这个不久前还在忍辱负重的老实汉子，竟然爆发了。 “活得太压抑了，不反抗不行啊。”二根笑着，看起来跟黄土地一般地纯朴，让人怎么也无法将他跟一个敲诈者联系到一起。 “二根，你这样不好吧，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蔡才标准是有问题，可他也是新来的，学习标准也要一个过程啊，这怪不得他，我看他工作还蛮认真的。”王十一语气中有着责备。 “我一个打磨工，干粗活的，不讲这么多道理，星期天，我还要干一场更大的。”二根得意洋洋地说道。 “什么？你还要找蔡才的麻烦吗？二根，我劝你到此收手。”王十一生气了，他真没有想到眼前憨厚的汉子，心竟然是如此之黑。 “王十一，你不用误会，我跟他的恩怨已经了结了，我二根只要我应得的东西，他赔偿了我一百元损失，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二根笑而不语。 “那你怎么还要干一场？”王十一看起来一头雾水。 “那个给我戴绿帽子的，我放不过他，我没有本事，就只有一身蛮力，我二根要用拳头说话。”二根说完，捏了一下拳头，只听见“嘎嘎嘎”的声音，从手指间传了出来。 “要我帮你吗？”王十一听二根要揍渣男，就感觉热血沸腾。 “兄弟，你看热闹就好了，男人之间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二根说完，罕见地大踏步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第五十二章:上网 二根啊二根，你把一腔怒火发泄在本科生蔡才身上，真有你的！ 蔡才一个本科生，恃才傲物，打磨车间，都是一群硬汉子，喜欢用拳头说话，你傲没有用啊！ 在车间里，看见蔡才远远地躲着二根，王十一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王十一，你高中毕业，上过网的，你教我上上网吧！”星期六晚上加完班，二根不提打渣男的事情，反而提出要上网，这让王十一很是纳闷。 “你也爱时髦啊，晚上不去陪老婆，倒要学着上网了！”王十一收拾完工具，抬起头看了一眼二根。 “再不学，老了!”二根嘿嘿嘿地笑着。 “明天星期天放假休息，好的，我教你上网去，网上的世界精彩着呢!”王十一觉得二根一辈子不接触点新鲜事物，也很悲哀啊，他说完，站起身来，跟着二根出了工业区，走进了农民房的黑网吧。 那间黑网吧的生意好极了，偌大的地方，里面差不多爆满了，幽暗的灯光里，不断有烟头红色的光一明一灭的。 周末休息，难得有闲暇啊！ “包夜，包夜多少钱？”一个卷发青年在收银台大声喊道。 “二十块!”收银小姐答应道。 “包一夜!”卷发青年大声喊道。 包夜天啊，耗在了这乌烟瘴气的黑网吧里，明天不成了熊猫眼 王十一忍不住摇了摇头，那个年轻人跟他一般大小，他想不通那卷毛为什么对网络如此痴迷，上网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二根付了钱，走到了台式机前。 那个卷毛青年就坐在旁边，正在打游戏，嘴巴里不断发出嗷嗷的声音，跟一只发怒的怪兽一般。 “你看，网上有电影，有游戏，还可以聊天!”王十一点击着不同的页面，冲着二根说道。 “王十一，你打开扣扣!”二根似乎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网站页面并不感冒。 王十一点进了扣扣app，心想，二根对网络都不懂，他怎么知道扣扣呢？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登扣扣，这个是扣扣帐号和密码。”二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沾满油污的纸条，小心地平铺开来。 王十一照着上面的帐号登了上去，嘿嘿，头像是一个女人，他就笑了起来，二根一个大老粗，把自己的头像弄成了女人，真是搞笑。 不会看错吧！ 王十一眨巴了一下眼睛，再仔细看了看，那头像竟然是他老婆小英子的。 用自己老婆的头像做扣扣头像，无可厚非，这二根也真浪漫。 “你怎么把自己老婆的照片弄上去了？”王十一忍不住问道。 “这是我老婆的账号！”二根低声说道。 难怪! 二根怎么会有那么浪漫呢一个男人把老婆的照片常常挂在扣扣上，记在心田里，一定是一个浪漫到骨子里的男人。 这么浪漫的事，你敢干吗？ “你用她的账号登上来干什么？要做坏事吗？”王十一转过身，看见二根伸长脖子，在网吧里四处张望了一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有点莫名其妙。 “王十一，你帮我看看她的扣扣空间！”二根说道。 在光线幽微的网吧里，王十一认真点开了扣扣空间，让他十分惊讶，那空间的留言里，竟然出现了很多“我想你！”。 那留言都来自同一个帐号。 “二根兄，你真浪漫！”给老婆写那么多我想你，然后叫上我来见证，这二根也是一个大情种了。 这些天，真是看走眼了！ “浪漫？”二根一头雾水! “这么多我想你，是你留下来的吧？”王十一笑着问道。 “你胡说，我要是有这水平，还请你教我上网”二根愤怒地说道。 王十一听声音不对，转过身，幽暗灯光里，二根眼睛里喷出两道火焰，很是骇人。 “谁写的”王十一脑海里充满着疑问。 “渣男，那是渣男留下来的！”二根咬牙切齿，拳头捏得格格格作响。 原来是渣男啊! 王十一眨巴一下眼睛，仔细看了看，是一个叫强哥的人留言的，那扣扣头像根本就不是二根，他比二根要年轻，也要英俊。 那二根是明白人，心里就知道那是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渣男，怒火中烧，拳头在显示屏前做了几次攻击状，恨不得将显示屏中的那个渣男打得粉碎。 “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把电脑打坏了，我们赔不起!”王十一说道。 “你赔不起，我二根赔得起!”二根手上的拳头捏得“嘎嘎嘎”作响。 这时候，网吧的服务小姐缓缓走了过来：“两位要点饮料吗？” 那女人的微笑如同三月阳光一般灿烂，竟然平息了二根的莽撞和野性冲动。 “来两罐王老吉去去火!”二根笑着说道。 强哥的头像是黑白色的，空空地挂在那里。 “王十一，你在网上叫他明天过来跟我决一死战!”二根低低地喊道。 “他不在线，等等！我们等等渣男！今天是星期六，他可能会上线的！”王十一说道。 果不其然，在扣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强哥的扣扣终于由黑白变成了彩色，王十一知道，渣男出现了，鼠标一点，就给强哥发了一张笑脸表情。 “宝贝，你还恨我吗？”强哥在扣扣中写道。 “不恨了。”王十一在扣扣中写道。 “宝贝，正月十五，我女朋友回来了，你不走，我们的事纸不住火，会败露的，你要原谅我!”强哥写道。 “我知道了！”王十一敲了四个字。 “明天厂里赶货，她回不来，你要不要过来玩？”强哥在扣扣中兴奋地写道。 “好啊，你过来接我。”王十一在扣扣中写道。 “你在哪里？”强哥在扣扣中问道。 “你坐东莞长安到石岩的公交车，在石岩车站转车到应人石路口下车，我在公交站台等你。”那时候没有位置共享，王十一按照二根的要求在扣扣中写道。 “亲爱的英，你明天早上九点在路口等我好了，我明天一早就过来找你。”强哥在扣扣中写道，并接着发来了十一朵玫瑰花的表情。 这二根看了那玫瑰花，心中就怒火中烧，怒不可遏，用硕大的拳头在强哥扣扣头像面前，耀武扬威一般地晃了晃。 小子，你来啊！明天你死定了！ 倒是王十一平静，他用鼠标点进了强哥的扣扣相册，跟二根说：“你记住他的样子，就是这个卑鄙小人！” 二根点了点头，就把那人的样貌，深深地镌刻进自己的脑海之中。 “记住了没有？”王十一问道。 “打死我也忘不了他，害得我真苦啊！”二根指着扣扣中强哥的照片说道。 这时候，从旁边卷毛的口里传来了嗷嗷嗷嗷的叫声，接着那卷毛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面上。 二根转过头一看那屏幕，只见一只怪兽倒在血泊里，哼唧哼唧了几声，就一命呜呼了！ 从幽暗的网吧里出来，二根在小卖铺里买了两瓶啤酒，二人走到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已然晚上十二点了，路上的行人稀少，春风里，二人用牙齿咬开了瓶盖，举瓶一饮而尽。 “明天老子要大干一场!”说完，二根将那绿色的啤酒瓶狠狠地砸在了水泥地面。 然后他低下了头颅，抱头呜呜地大哭起来。 此时，无边的春风，悄悄地吹了过来，温暖着农民房里异乡客们的梦境。 第五十三章:男人之战 星期天，春光灿烂，二根手里提着一瓶二锅头，嘴里叼着烟，晃荡着身子，大步走在了前面，王十一和狡猾哥跟在他的后面，一起来到了应人石的公交站台。 “妈的，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等过一个人，都是别人等我，等一个人的滋味真不好受!”狡猾哥说完，打了一个哈欠，摸出一根烟，兀自抽了起来，青烟袅起，姿势恰如一滴墨汁氤氲进一汪清水。 王十一抬起头看着天空，今天的天气不错，头顶上的那朵白云的形状，恰如一匹奔驰的骏马。 人生就要不断奔跑! 一定要用奔跑的方式超越沈斌! 只有二根的脑袋是忙碌的，在颈脖子上转动如同被顽童用皮鞭抽打着的陀螺一般，头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滴溜溜地滚动着，里面满是怒火，死死地盯着每一台公交车。 公交车来了，停了下来，下来一批五颜六色的人。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走了，扬起一片尘埃，喷出一屁股黑烟，惹得路人不断用巴掌在嘴巴边扇风。 八点四十五了，离约定的时间九点钟很近了！ 二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那表的金属外壳，在阳光底下放射出一道又一道寒光来。 他再次转动头颅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小英子! 这娘们怎么来了？他难道知道强哥要来吗？ 奇怪了！ 她的手机还在自己兜里呢？强哥根本就联系不了她! 难道是心电感应不成？ 他侧了侧身子，躲了起来，心想，如果小英子过来了，那就坏事了！ 关键时刻，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春风里，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突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嫂子，早上好！”狡猾哥大声喊道。 “你看到你大哥二根没有”原来小英子是在找二根! “他一早跟王十一回厂去了！”狡猾哥走了过去，大声说道。 “死鬼，回厂去了，也不说一声，还把我的手机也带走了，一个人影子都找不到。”阳光里，小英子埋怨道。 “嫂子，今天中午上你家蹭一口饭，你去好好准备一点菜!”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 “稀客，稀客!我这就去买菜!”小英子说完，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狡猾哥静静地点燃了一根香烟。 “妈的，臭婆娘，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了！”二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寂静里，他突然拧开了二锅头酒瓶子，脖子一扬，竟然将一斤高度白酒收进了肚腩之中。 “二根兄，你疯了！”王十一原以为那是庆功酒，没有想到渣男还没有出现，这二根喝得醉醺醺的，那怎么打渣男 “我，我，我，今天要，醉打渣男!”二根将酒瓶子朝着路边的草丛里一扔。 “砰!”草丛里立刻传来了瓶子爆炸的声音！ 一只硕大的老鼠从草丛里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朝着远处撒腿狂奔。 “嘘，别做声，大鱼出现了。”王十一发现了目标强哥，看上去比扣扣相册的人长得还好，真是一个年轻的帅哥。 “昨晚的工夫没有白费!”王十一心里暗暗庆幸。 听王十一一提醒，二根朝着进站的公交车望去，果然是渣男，跟昨天晚上在渣男扣扣空间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老哥，要不要我们也帮你出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狡猾哥已经回到了公交站台，他狠狠地将手里半截烟扔掉，对着二根低声说道。 “不用了！”一听渣男出现了，二根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半，“你们帮我在旁边鼓掌就好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二根眼睛里有一团红火在跳动。 春风里，强哥从公交车上急急地挤了下来，抬头朝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未见到小英子，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正好九点! 不是约好的时间吗？ 唉，以前也是这样，约会总是迟到过十来分钟。 “强哥，我总不能头发乱糟糟的来见你啊！”他想起以前约会时见面的话语，心中充满着甜蜜，脸上不由自主地荡漾起笑容来。 那是绽放在春风里的一朵笑容! 阳光里，强哥掏出了手机。 二根只感觉自己的裤袋一阵震动，来者一定是渣渣男! 二根早已经料到他们会用手机联络的，昨天晚上半夜就将小英子的手机摸到了自己的身上，别看这个西北汉子，平日里在工厂尽干些粗活，心思其实还是很细腻的。 这时候，那辆公交车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开走了，在应人石的马路上扬起了三两颗不安逸的尘埃。 二根从裤袋里把手机摸了出来，把震动模式调成了铃声。 空旷的天空下，立刻响起张信哲的“信仰”：“……，你知道吗？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那是一首伤感的情歌！ 那个铃声，是强哥专门给小英子设置的。 那也是他们爱的暗号! 强哥一听到这熟悉的歌声，就将手机挂了，那二根手里的手机铃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两个男人的四目，立刻如同机关枪一般对射着。 说时迟，那是快，但见二根暴走上前，平空里飞出一只巨手，直接朝着强哥的喉咙投掷了过去。 两个男人立刻厮打起来。 扭打中，强哥的一击记勾拳，击中了二根的额头，立刻鼓胀出一个包来。 狡猾哥看不下去了，热血沸腾，站起身来，要去帮二根，被王十一按了下去。 “等等，再等等!”王十一说道。 “你别拦我，二根吃亏了！”狡猾哥挣扎了几下。 “男人之间的战争，你帮不上的，我们看看热闹好了！”王十一大声喊道。 “唉!”狡猾哥感觉浑身热血沸腾，劲找不到一个地方发泄，脚边有一块石头，他一提气，朝着那石子狠狠地踢了过去。 那是一枚飞向太阳的石子，在天空中划出了优美的抛物线。 男人之战的打斗持续着，二根的酒劲渐渐散去，力量也在渐渐恢复。 怒吼一声，打磨工的铁拳头，平空里一顿乱舞，打得强哥节节败退。 不大一会儿，二根就将强哥稳稳地踩在了脚下，那强哥被铁拳重击之后，眼睛浮肿，嘴角流着血。 “妈的，你敢勾引我老婆，你真是不要狗命了？”二根踢了那厮一下，狠狠地说道。 “大王饶命，下次不敢，下次不敢了。”强哥躺在地上，痛苦地哀求道。 “把你qq和手机中，所有关于我老婆的信息，全部删掉！”二根在那厮身上又压了一脚。 “大爷住手，我马上删掉！”强哥痛苦地说道，一张原本帅气的脸，因痛苦已经拧成麻花。 “下次如果再骚扰我老婆，老子阉割了你，打你一个肾虚！”二根大声吼道。 “不敢了，不敢了。”强哥哆哆嗦嗦地说道。 “滚！”二根怒道。 一听到滚字，那强哥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而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朝着马路北边的方向跑去。 灿烂阳光里，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渐渐渺小的黑影，二根“呸”地一声，吐出一口积累已久的黄痰。 “二根，你打得好！”狡猾哥竖起了大拇指，大声喊道。 “看得真过瘾！”王十一拍了拍手掌。 二根听了二位的叫好声，忽然发出了一声大笑，那笑声是那么地爽朗，将西北汉子所有的热情都迸发出来了。 一声秦腔，从二根的大口里喊了出来：“……我与你结下大仇冤，不报此仇心不甘！……” 他小时候常在黄土高坡上扯着嗓子唱信天游，嗓门久经历练，很响很亮，再经过二锅头的浇灌滋润，愈发高亢了！ 春风里，那声音听起来虽然苍凉，但百分之一百有力！ 第五十四章:功夫 一个人，心中最难受的估计是有人无端地动了他囊中的银子，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事情也莫过于被人无端地戴了绿帽子，在那两场酣畅淋漓的男人大战之前，二根就生活在一片黑色之中，被两座最沉重的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 你想一想，动了一个男人的女人和钱，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二根爆发了，用他的拳头宣告了他是不可侵犯的! 这也许是二根一生中度过的最为痛快的一周，连续两次痛击，打倒了两个男人，搬掉了心中的两块大山，轻松啊，在应人石的公交站台，他朗声说道：“今天回去要喝酒好好庆祝一番！” “今天干得痛快！我们回去好好喝几杯!”狡猾哥晃了晃茂盛的头发说道。 “我没有别的特长，也就只有一身蛮力，打打架还行。”二根脸上挂着笑容 “你还真把那渣男诱惑过来了，厉害啊。”狡猾哥不得不佩服，这强哥竟然从东莞长安跑到深圳来了。 “渣男这回该彻底死心了吧，还不死心，下次我要他断腿，我要阉割掉他。”二根狠狠地说道。 “厉害啊！”王十一鼓掌说道。 这时候，只看见二根手朝空中猛地一挥舞，大声说道：“走！咱们买酒买肉去！”说完，二根器宇轩昂地就走在了最前面前面，他就像正月的春风一般，十分写意地飘过了应人石的农民房，飘进了那边的一栋百货大楼。 “早上跟嫂子说过让她买菜的，你少买点!”狡猾哥的劝说根本就没有用，不一会儿，只见二根的双手里，拎着一大堆啤酒和牛肉走到了收银台。 “小帅哥，你别管，我婆娘会买什么菜”他从超市里走了出来，脚下好像有一朵祥云一般，他就随着那朵云，飘到了他那位于三楼的出租屋里。 当二根用钥匙打开出租房门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美丽的老婆小英子，正在翻动着床上的被子，像翻动一张扑克一般，二根就问道：“老婆，你在找什么啊？” “我的手机怎么突然不见了，明明昨晚睡的时候，我是放在床枕头下的。”小英子抬起头，一脸的不解。 “我今天上班的时候，太急了，把你的手机揣到口袋里了。”二根说完，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递给了小英子。 “吓死我了，原来是你这个死鬼啊！我还以为掉了呢，一个手机的费用可不低啊。”小英子接过手机，像宝贝一般地看了一遍，然后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拂拭了一下显示屏上面的灰尘。 “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那手机又没有长脚，跑不掉的。”二根得意洋洋地说道。 “就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是你拿走了，二根，你不是说今天厂里要加班赶货？怎么中午就回来了啊？”小英子问道。 “唉，厂里的机器不争气啊，坏了好几台，做不出货了，大家总不能坐在车间拿加班费吧，所以下午就放假休息了。”二根低着头叹了口气。 “是的，厂里面的机器……机器坏了。”王十一也跟着说道。 “机器坏得好，机器不坏，你们这些人就会坏掉，干了一周了，还不休息休息，身体吃不消。”小英子看起来脸色和悦。 “你们厂生意也太好了啊，星期天还要安排加班。”狡猾哥这时候感叹道。 “是啊！”王十一从来没有撒过谎，他说完，就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天真无邪，笑得小英子一头雾水，笑得二根额头渗汗。 “我这婆娘，厨艺好得很，烧得一手好菜，今天难得有空，让你们饱饱口福。”顿了顿，二根连忙转移话题。 那小英子见老公夸奖自己，心里就美了，低着头浅浅地笑着。 “老婆，你将这牛肉炒了下酒。”二根将手里的菜放在灶台上说道。 “好嘞，好嘞。”小英子开心地说道。 在工厂食堂吃了一周“斋饭”后，二根家中餐的牛肉对于王十一和狡猾哥来说自然好吃，啤酒也自然好喝，二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竖着大拇指点赞着。 二根今天高兴啊，突然野着嗓子冲小英子喊道：“老婆，来深圳这么久了，我们夫妻俩还没有一起去看一场电影吧，今天有空，我们一起看电影去吧。” “唷，你死鬼也学着浪漫了啊？”小英子嘴里是这么说，脸上却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那二根刚吃了点菜，嘴上油油的，也喝了不少酒，一口的酒气，看得出他今天很高兴，看见老婆笑，就忍不住用嘴啄了一下小英子的樱桃小嘴。 那小英子猝不及防，被实实在在地吻了一下，脸就红了，连忙躲开，毕竟狡猾哥和王十一在场啊，可她到底没有躲开二根油滑的舌头，那舌头在她的唇边舔了一下，她大脑中立刻就挤出了若干多巴胺，一阵晕眩，仿佛有鳗鱼从嘴边轻轻游过。 二根看她躲来躲去，愈发兴奋，大声说道：“我这老婆的嘴唇，比碗里的牛肉还香嘞！” “你死鬼，什么时候学到油嘴滑舌，哄老婆开心了？”小英子脸上的笑，春花一般灿烂。 “二根，既然比牛肉还香，那你就多啃两口啊！”狡猾哥嬉皮笑脸地说道。 “小帅哥，好东西，留到晚上，在床上慢点啃。”二根转过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王十一听二根这么一说，就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西北汉子今天会如此开心，二根真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 狡猾哥和王十一喝完酒后，站起身子来齐声说道：“多谢二根兄了！” “再多坐一会儿吧！”二根见二人要走，挽留道。 “中午回去睡一个午觉，舒服！”王十一说道。 “也好，你们慢点走！”二根说完，走到门边，将房门拉开了。 “你们有空过来玩，自己做饭做菜，比外面干净卫生。”小英子站起身走到门边说道。 两人说道：“嫂子手艺不错，下次我们还会来的。”说完起身就离去了。 小英子这时候就撅起屁股，收拾那桌面上的剩余饭食，那二根坐在床板上，就眯着眼睛，从后面端详起那两片精致的花瓣，忽然起身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小英子，用粗粗的东西，顶在了她两片花瓣之间。 “大白天，干什么啊？”小英子停下手中的活，故作生气地说道。 二根的心情很好，就央求道：“老婆，今年的电影很好看，周星驰的‘功夫’还在电影院里上演，听同事们说好看，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小英子也听人讲过“功夫”，搞笑得要死，爽快地答应道：“好！” 那天下午，他们收拾完碗筷，就搭乘了楼下的摩的，到了电影院，果然，“功夫”还在上演，正月里，看电影的人还是比较多，这看电影的人中间，搂搂抱抱的年轻人最多，二根就买了点玉米花，拉着小英子的手，进了电影院。 电影院里面，灯光都灭了，借着屏幕上的反光，可以看见里面坐着的男男女女们，交叠着，窃窃私语着。 当影片中出现猪笼城寨包租婆的镜头的时候，小英子看那包租婆嘴里叼着烟，肥手插腰，就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而二根则在看见阿星用“如来神掌”，痛击“火云邪神”的时候，就热血沸腾，他想起来自己痛打那两个让他有锥心之痛的男人，此时，他感觉爽极了，就一把抱过小英子，用带着火焰的唇，贴住了她那两片湿滑的唇。 不一会儿，那小英子就发出一些哼哼唧唧的声音。 那声音，比理查德曼的“献给爱丽丝”还要悦耳，在这愉快的声音之中，《功夫》也结束了。 只有电影院两侧的壁灯，幽幽地开启着，怯怯地，跟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般。 第五十五章:助攻 那一天，绝对是精彩刺激的一天! 看二根揍渣男，王十一算是过足了眼瘾，听二根唱秦腔，王十一算是陶醉了耳朵，更有那五彩缤纷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与食堂的大锅饭迥异，回味无穷。 那一天，享受完小英子精心做的牛肉，畅饮过二根特意买的啤酒后，狡猾哥从出租屋里走了出来，在楼道里痛痛快快地打了一个很响的饱嗝。 真是爽快至极! 与出租屋的晦暗相反，外面阳光灿烂，农民房的巷道在星期日变得异常美丽。 美丽得抬起头就是美女，抬起头就是一片风景。 年轻的男女，走在一起就不寂寞，打工的男女，走在一起异乡便是故乡。 那些匆匆而过的年轻男女的身影，让王十一情不自禁地想起故乡留守的儿童和老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故乡舂山上的那些飞鸟，机灵而活泼。 工业区的塑胶厂还在加班，微风吹了过来，空气中弥漫有聚氯乙烯燃烧的气味。 那是一种熟悉的气味，丝毫也不影响人们的快乐的心情! 安静躺在巍峨的羊台山脚下，应人石并不是荒凉的地方，相反，它是繁华的；应人石也不是没有大树的地方，在没有开发的角落里，总会顽强地生长着树，特别是榕树，应人石的角落里有好几棵百年榕树。 两人此时就站在其中的一棵百年细叶榕树下，无数的根从树上掉下来，落在地上，顽强地生长着。 “兄弟，在五金厂干活苦吧？”狡猾哥低着头，那茂盛的头发披覆在他的头颅上，如同榕树茂盛的枝叶。 “苦啊，我们厂里面有压铸机和喷粉线，生产车间现在就很热了，在里面上班，跟蒸桑拿一样。”王十一抬起头，看着树叶背后的天空。 “到夏天了，你就不是蒸桑拿了，那得叫烤面包！”狡猾哥继续“吃吃吃”笑着说道。 “那你准备一双筷子好了。”王十一也笑着说道。 “还是电子厂好，干活轻松，而且是呆在空调房里上班！”狡猾哥装作被冻住了，浑身颤抖着。 “电子厂是好啊！你们工厂还招工吗？”王十一眼睛里突然放射出光芒来。 “别提了，厂里只招女工，男工很难进，要是我那位韩班长还在的话，让他帮你通融一下，可能还有机会，可惜，他自己一辞职，就进不了厂了，工厂的规矩，正常离职半年的，不能回厂，要是被开除的，就永远也回不去了。”狡猾哥叹息道。 “没有关系，以后还是有机会的。”王十一说这话的时候，阳光透过枝叶，滴落进他的瞳孔里。 “嗯，我等着你！”狡猾哥眼睛盯着王十一说道。 这时候，王十一打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哈欠，慵懒地说道：“狡猾哥，我们都回厂里去吧，难得周末，中午可以睡一个好午觉！” “好主意”！”狡猾哥这时候也有点倦怠了，春风吹来，平日里上班，神经绷得紧紧的，没有睡意，可是周末，人一旦放松下来，这睡意就爬到身上来了。 正当二人准备各自回厂休息的时候，狡猾哥突然精神抖擞地抬起头来，“喂，兄弟，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目标。”狡猾哥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目标？”王十一被他一激，睡意全无，惊讶地问道。 “美女，当然是美女啊！”狡猾哥扬起头，甩了甩头发，酷酷的样子，嬉笑着脸对着王十一说道。 王十一四处望了望，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大道上，一个身着吊带裤的年轻女子，她身材婀娜，有着一头茂盛秀发。 天啊！那不是小麦吗？ “我狡猾哥的眼力不错吧，那个小妞怎样？”狡猾哥朝着王十一挤了挤眼睛。 “当然漂亮啊！她是我们厂里的厂花小麦啊！”王十一笑着说道。 “兄弟，她是你们厂里的厂花，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啊？还不上去跟她打声招呼！”狡猾哥摇摇头，王十一啊王十一，这姑娘不错啊，你得好好把握住机会，我狡猾哥今天做一回绿草，给你打打助攻。 王十一这时候思绪有点乱，他的脑海里，何雪忆的影子不断闪动着，她没有走远，她应该就在身边。 狡猾哥哪里管他啊，拉住他的手，朝着小麦走去。 “嗨！美女！”狡猾哥飘了过去。 “哟，是大帅哥王十一啊，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谁呢？”小麦正低着头走路，他没有注意到狡猾哥和王十一，被狡猾哥那一声叫喊，吓得魂都出窍了。 她本想大骂一声流氓，可抬头就看见了王十一，脸上立刻荡漾起笑容来。 “你不觉得我们打招呼很特别吗？”狡猾哥酸溜溜地说道。 “我呸，上次在外面碰到一个酒鬼，也是你这样打招呼的，没有把我吓死才怪？又不是演戏，你们出场自然一点就好了！”小麦看起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小麦，这位是我的朋友蒋华，没有吓着你吗？”王十一极富绅士风度。 他跟那些打磨工不一样，他们言语粗野，小麦感觉如沐春风一般，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如果家里人知道他是一个打磨工，会同意吗？ 是我找男朋友，当然要看我的态度啰，我才不会看别人的脸色呢！ 一想到这里，小麦就用手拍了拍额头，大声说道：“吓死宝宝了，你们要补偿宝宝！” “好啊！你开条件吧！”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说道。 “我要好吃的，好玩的！今天星期天，我正好无聊，你们两个帅哥给我陪吃陪玩！否则我跟你们没玩没了！”小麦撅起嘴巴说道。 “好啊！只要姑娘肯赏脸，我们一定奉陪到底！”狡猾哥拍了一下胸脯说道。 也不知道怎么商量的，三人都达成了一致，坐公交车去石岩湖看春天的湖水。 正月的风，温暖地吹拂着大地，呼唤着沉睡的种子快快苏醒，深圳的树绿得比内地早，是的，这个时候，树的嫩芽，已经开始探出了她们胆怯的绿色脑袋。 这石岩湖，在深圳关外也算小有名气，旁边有一座不高的仙境山，山涵水源，竟然成就了一个极大的湖，山虽不高俊，却很清幽，山麓间建筑有一座上规模的寺庙，名曰弘源寺，山间有寺，有清水，愈发显得清幽安静了。 深圳赏玩的地方多，兼而这一汪湖水地处偏远之地，因此人影稀少。 那一日，春风扬起少年的长发，也扬起了姑娘的秀发。 “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说走咱就走……”自从被封了一个打磨大神的名号之后，王十一的心情变好了，在湖边，他一边走着，一边大声歌唱着。 狡猾哥也跟着一起歌唱。 那是一首唱给春天听的歌曲！ 也是一首唱给寂寞湖水听的歌曲！ “王十一，你五音不全，难听死了，不要再唱了。”小麦喜欢温柔的情歌，她不喜欢这种歇斯底里的歌曲，那声音听起来，简直跟农村里杀猪一般，让人心惊胆战，她走在后面，用手捂住耳朵，跺着脚，大声喊道。 “我们五音不全，你五音全吧，小麦，你唱一首歌给我们听，我们负责给你鼓掌！”狡猾哥也大声喊道。 “我唱得比你们还差，你们不要逼我！”小麦无力地蹲了下去。 “来一首，来一首！”王十一和狡猾哥一起大声吼叫着，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年代。 “你们要是再闹，我就回去了！”小麦站起来，转身就走！ “不要！”狡猾哥大声喊道。 春日里，三个人无忧无虑地沿着湖边游走着。 “美女，你们工厂还招打磨工吗？”狡猾哥问道。 “招啊！怎么了，你也想过来吗！”小麦歪着脑袋看着狡猾哥。 第五十六章:三分 狡猾哥怎么会想去五金厂做打磨呢？ 没有空调的生产车间，打死他也不会考虑！ 不过，当美女提出这样一个有趣的问题，他甩了甩茂盛的头发，朝着小麦挤了挤眼睛：“去你们厂上班，累是累了一点，但是有美女看啊，那点脏那点累算什么呢？” “油腔滑调，你就是一个大骗子！”小麦双手叉腰，冲着狡猾哥咬牙切齿。 你王十一来五金厂不是为了工作，原来是为了看美女啊，这不是赤裸裸的调戏吗？哼哼哼!你帅哥敢敢调戏我，我不把你撕成八块才怪呢！ 春风里，他们沿着湖边林荫大道走了很久！ “两位大哥，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的小腿都快要断了。”小麦突然停了下来，表情痛苦，喘着气喊道。 狡猾哥就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小姐，我可以帮帮你吗？你要我背吗？” “去你的，我才不要你背呢，王十一大神，你给我过来！”小麦弓着背，大声喊道。 “小麦，你有什么事吗？”王十一嗒嗒嗒地小跑了过去。 “我就要你背！”小麦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歪着脑袋，大声喊道。 天啊！ 虽然在学校他跟何雪忆有过不清不楚的爱恋，可那只是一份纯洁的爱情，他至今都没有牵过一个女孩子的手。 让我背她？她可是一个没有男朋友的美女! 王十一脑子有点乱！ 这时候，狡猾哥朝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说道：“呆子，你发什么呆啊！这么好的机会，你给我上啊！” 王十一来不及思考，哒哒哒走了前去，深吸一口气，身子一沉，马步扎得十分稳当！ 小麦也不避嫌，竟然真的扑了上去！ “哈哈哈！”狡猾哥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小麦在王十一的背上白了狡猾哥一眼！ 狡猾哥就扭过头，佯装着什么也没有看见，却用手捂住嘴巴，吃吃吃地笑了起来。 在狡猾哥的笑声里，王十一感觉到相当的放松，他背着小麦，一边晃荡着走，一边嘴里说道：“娘子，你怎么这么重了，我实在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那女子是看过《西游记》的，就用粉拳打他的背，大声喊道：“你这头猪，给我走快点！快点！” 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湖水记住了他们青春的颜容，他们的欢歌笑语，在春风里无拘无束地飘散着。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石岩湖。 原本他们想找一家酒馆吃饭的，可是王十一有比赛要打。 那天傍晚，迈特五金厂二零零年第一场男子篮球比赛正式开赛。 比赛是在冲压车间和打磨车间之间进行！ 高中的时候，王十一就是班级篮球队的主力中锋，年级mvp级别的高手，他报名参加了篮球比赛，位置还是熟悉的中锋位置。 从石岩湖回来后，王十一在食堂草草地吃过晚餐，回到宿舍，冲洗了一番，穿上了篮球服，精神抖擞地跟着车间的队员们一起走到了篮球场。 那天下午，小麦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前台文员小鱼。 “小鱼，你年前说好要请我吃烧烤的，我一直盼星盼月亮，盼望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小麦又惊又喜。 “择日不如撞日，好香啊！我闻到烤鸡翅的气味了！”小鱼翕动了一下鼻子，有点陶醉了。 “嗯!我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你懂的，我小麦是天底下最没有抵抗力的吃货!”小麦嗅了嗅芳香四溢的空气，闭上眼睛，一副醉死梦生的样子。 “走，小麦，我们去那边看看！”小鱼大声喊道。 “好咧!小鱼，你就是我小麦最好的闺蜜，没有第二!”有烧烤吃，小麦的声音格外甜蜜。 黄昏的时候，工业区外面的大路上，到处都是烧烤摊子。 “老板，两个烤鸡翅膀，十个炭烧生蚝，再来一个烤玉米。”小鱼走到一家烧烤摊边，兴奋地喊道。 “好的，靓女，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帮你们烤。”矮胖的烧烤摊主一脸的憨笑，他说完，就把鸡翅膀摆在了铁架子上，炭火烧得旺，他就用一双细长的铁筷子，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烧烤架上的鸡翅膀和玉米棒子，手法娴熟，将那些美食翻动得如同转动的荷兰风车一般。 “靓女，鸡翅烤好啰!”说完，烧烤摊主将一根细长的竹签，狠狠地扎进了烤熟的鸡翅膀中，热气腾腾地递给了小鱼。 “老板，麻烦你快一点好不好，我们还有玉米和炭烧生蚝。”小鱼接过焦黄的鸡翅膀说道。 “好的嘞，你们二位稍等片刻！”烧烤摊主说完，转身挥舞着手里的一双铁筷子，风车转动一般地，不断翻动着炭火之上的烧烤之物。 小鱼从烧烤摊主手里接过烧烤鸡翅后，分了一只给小麦，二人找了一个靠烧烤摊边的桌子坐了下来，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真香！”小麦啃着芳香四溢的鸡腿肉，赞美之词脱口而出。 “炭火烤的，不错，我们老家木头柴火上烤出来的，也很好吃。”小鱼想起了老家，想起了童年趣事，眼睛里放射着光芒。 “你们点的玉米也好了！”烧烤摊主一手拿着一根玉米，如同擎着两面旗帜一般，骄傲地走过来说道。 那每根玉米上，也都被插了一根竹签，小麦接过玉米，就一只手逮住玉米竹签，一只手捏住鸡翅竹签，左边一口，右边一口，一边张着嘴巴，夸张地啃着，一边口里叫着“嗷呜嗷呜”，如同一头饥饿的小狮子。 “嘻嘻嘻，你真是一个吃货！”小鱼看了她丰富的表情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鱼，你说得没有错，我就是一个吃货。”小麦凑到小鱼的耳边，神采飞扬地说道。“靓女，你们的炭烧生蚝也好了！”这时候，烧烤摊主端着一盘子生蚝，轻轻地放在桌上，憨憨地说道。 “真香，我的口水又要流出来了！”小麦望着刚端上来的炭烧生蚝，就将手里枯枝一般的鸡翅膀骨头随手扔掉了，然后凑过去，翕动了一下鼻翼。 那六片生蚝，如同花瓣一般地开放在盘子中，蚝壳古朴如同饰物，烧烤的时候，只烤在蚝壳上，生蚝的肉丝毫没有被烧焦，色泽圆润，上面覆盖着朝天椒，香葱，蒜蓉，看起来色彩斑斓。 “吃啊，趁热啊！”小鱼捉起筷子说道。 小麦听小鱼这么一说，就用筷子夹了一块，轻轻放进嘴里，立刻一股鲜美之味，直触味蕾，烤熟了的生蚝，肉质也松软，根本就不怎么劳驾牙齿咀嚼。 “好吃，好吃，小鱼，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我真是太幸福了!”小麦吃完一只生蚝后，意犹未尽地说道。 那晚，当她们吃完烧烤，兴高采烈地回到工厂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篮球场上传来了人群的喧闹声，灯光下，好几个矫健的身影，在篮球场上舍命一般地飞奔着。 “走，咱们去看会篮球比赛，时间还早，待在宿舍里，真没有意思。”小麦喜欢看篮球比赛，读书的时候就爱看，男生们的肌肉疙瘩对她诱惑无穷。 “好啊，我就喜欢看帅哥。”打篮球的男生，长相都不会太差，而且个子普遍都高大，那真是一项适合巨人的运动。 那天晚上，她们就手拉着手，一起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工厂篮球场。 当她们一路唧唧喳喳地走到偏居一隅的篮球场的时候，比赛也正好进入白热化僵持阶段，比分交替上升着，篮球场上，人影晃动，到处是流畅的线条，到处又可见优美的弧线，正当小鱼要鼓掌的时候，斜拉里闪过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只见他在三分线外，举手就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跳投，篮球在天空划过完美的弧线，无声地落入网里，空心三分球。 逆天了，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第五十七章:男神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样逆天的三分球，在迈特五金厂的篮球场，还是第一次出现! 在这个漂亮的球场上，小鱼看过的比赛有n多次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漂亮的进球！ 三秒钟，三秒钟过后，回过神来的观众，在球场边立刻鼓起了掌，球场上立刻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大神!打磨大神!” “什么打磨大神，是三分雨大神!” “别乱说，他就是mvp!” “总冠军戒指!指环王!” 那投篮手看起来也很兴奋，站在三分线外，高高地举起手来，朝着场外挥了挥手。 灯火下，立刻浮现出一张俊美的面孔，那人像极了一个凯旋归来的王子。 人群中再次响起了哗哗哗的掌声，好几个流氓口哨，此时按耐不住，从某某某的嘴边吹响，响彻在五金厂星期日的篮球场上空。 天啊，没有看错吧！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不就是打磨大神王十一吗？ 小鱼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站在原地发呆了好几秒! 晕眩!这一刻，大脑好像缺氧了，呼吸也变得困难，心脏“突突突”地直跳! 这种晕眩的感觉，二十几年，从来未曾有过! 十秒钟后，她稍稍回了回神，感觉自己在做梦，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噗嗤”她突然低下头，用手捂住嘴巴，傻傻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看见王十一看了她一眼，那眸子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是在做梦吧？ 她用手在脸上轻轻拍了一下，有点响，也有点痛，不可能是做梦，做梦不会有知觉的。 一股强烈的幸福感朝她袭来，比摧枯拉朽一般的“山竹”台风来得更为迅猛，她感觉自己被一阵没有来由的风举了起来! 只见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然后拔腿就向外跑去。 “小鱼!你发什么神经，搞什么名堂”小麦转过身，望着小鱼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 处在“台风眼”的小鱼，一眨眼就跑出了操场，很快就经过了第一生产车间，又很快经过了第二生产车间，穿过男生的宿舍楼，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面，她稍微喘了一口气，又“嗒嗒嗒”地爬到了三楼的宿舍。 那是她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跑步冲刺! 她冲刺的那股拼劲，尤塞恩博尔特必须要肃然起敬! 没有一股伟大力量的感召，谁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呢？ “小鱼，你今晚怎么了，是不是遇见渣男了？”一个细声音的舍友关切地问道。 “你不要喘气，静下心来，好好地告诉大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姐帮你出头!”另一个粗声音的舍友走了过来，言语里充满了关怀。 “大姐，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我好好的!”小鱼摇了摇头，然后用手轻轻推开了靠过去的那位大姐，心急火燎地走到自己的床位，也不吱声，兀自脱掉了朴素的厂服。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里，小鱼慌慌张张地从员工柜子里翻出来一件驼色长款羊毛呢显瘦呢子外套，麻利地披在身上，摆动了一下身子，低下头看了看，挺合身的，该挺的地方，挺得老高的，该细的地方，收得很到位，她脸上荡漾着无比幸福的笑容。 小鱼，你真漂亮，跟公主一般!她真想夸夸自己。 时间不够了，球赛就要结束了，快!你快一点啊！ 来不及把外套的扣子扣上，她又以极快的速度换上了自己的黑绒面及膝女靴子，脖子围了一个米色的围巾，然后跑在宿舍角落的一个落地镜前照了照自己。 真不错，小鱼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了笑容，看得出，她对自己的这身装扮是满意的。 三秒钟后，内心的飓风再次刮了起来，她转过了身子，风风火火地朝着楼下跑去，朝着篮球场跑去。 “好!好!好!” “打磨队!加油!打磨队!加油！”巨大的喧嚣声从篮球场那边无边无际地汹涌了过来! “小鱼今天怎么了？跟中了邪一般啊！”那个粗嗓子的女人难以置信! 平常日子里，小鱼都是一副乖巧小女孩的样子，还没有见她这么疯狂过! “今天她好反常啊，一定是去见渣男了。”那个细声音的舍友说道。 女人的每一份疯狂，都是为了取悦男人! “是的，我们都是过来人，她多半是去见渣男了。”那个粗声音的舍友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女人啊，一旦陷入爱里，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疯疯癫癫的。”那个细声音的舍友一边摇着头，一边感慨道。 “不会吧！我那死鬼，离了他，老娘一样过得风风光光的!”那个粗声音的舍友说道。 “你们那是搭伙过日子，不是恋爱好不好!那种疯疯狂狂的滋味，你肯定不知道啊！”那个细声音的舍友瞟了那粗嗓门一眼，心里想，瞧你长的那副模样，哪有男人会爱上你啊你们充其量不过是搭伙而已。 “好了好了！我们搭伙好了！你们爱得疯疯癫癫，爱得死去活来好不好！”那个粗嗓子的女人生气了，拉开门，朝外走去，然后狠狠地把门砸上了。 “神经病!无法理喻的老女人！”细嗓门朝着紧闭的门骂道。 球场边，依旧热闹非凡! 比赛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小鱼如同一条滑溜的小泥鳅一般，咝咝咝地挤到球场的最前面，想象着王十一看到焕然一新的她的陶醉样子，她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哎呀，小鱼，你一下子人不见了，急死我了!”小麦埋怨道。 “不好意思!”小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十一。 “啊!又进了一个三分球!”小鱼跳了起来! “小麦，你快看，我们厂的男神又进球了!”小鱼惊叫着。 球已经进了，现在看有什么用啊？小麦白了她一眼。 今天穿这么漂亮，难道是来勾引王十一吗？ 骚货，贱货! 我小麦跟你结拜成姐妹，算是瞎了眼睛了！ “哟，小鱼啊！你穿上这身衣服很漂亮啊!”小麦酸溜溜地说道。 “小麦，你不知道下班时间穿工服，难看死了啊!”小鱼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篮球场上的王十一。 “天啊，小鱼，你怎么把衣扣扣错了”小麦看她今晚穿上新衣，在一众厂服之中，的确亮眼，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了奇怪之处，惊讶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想出来臭美，现在出丑丢脸了吧！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涌上了小麦的心头。 王十一这时候也看到她了，站在球场上，弯着腰，也笑出了声来。 小鱼低头一看，果真扣错位了，右边的衣服比左边低了一个扣位，她立马转过身，从人群中跑了出去，将衣服的扣子全部解开，又慌慌张张地重新将扣子扣上。 随着一声悠长的哨响，这时候，持续了一个多钟的蓝球赛结束了，王十一走了过来，跟小鱼说道：“你也喜欢看篮球吗？” “嗯！”小鱼乖顺得像一只波斯猫一般。 “你今晚穿上这件衣服，看上去像一个大明星，真漂亮！”王十一用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道。 “是吗？”小鱼扬起头，天真地问道。 “是的，这件衣服真搭，把你苗条的身材全勾勒出来了，你穿工服的时候，我没有看出你有这么好的身材。”王十一微笑着说道。 小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连点了五次头! 真的吗？没有想到王十一也是有心人啊，他竟然偷偷地在关注我! 脸怎么很烫啊！跟野火燃烧了一般! 她用手摸了摸，真的很烫手啊！ 回到宿舍，小鱼不断地回味着王十一的话，心里美美的，忽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鱼，你笑什么？”小麦坐在床板上，歪着脑袋问道。 “小麦，我的男神夸我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跟我悄悄地说，我是他遇见的女孩当中最漂亮的一个，你说，他会不会爱上我啊？”小鱼一脸笑容。 “是吗”小麦淡淡地说道。 不会吧！王十一怎么会爱上她小鱼只是一个前台文员耶! 第五十八章:利其器 从篮球场上下来，王十一已经累了! 累是累了，可是这个星期天，过得却是十分充实，上午陪着二根打渣男，中午陪着厂花小麦逛石岩湖，晚上回到工厂打比赛! 要是一周能多几个“星期天”，那该多好啊！ 球赛结束了，激动人心的场面消逝了! 一切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当他带着一身倦意回到集体宿舍的时候，那里面竟然是沸腾的，那沸腾的场面丝毫不比球场逊色。 老男人们凑在一堆，正在玩扑克。 “唉，又输了！旧社会的地主那么好当，这打牌的地主真是不好当啊！”一个鸭公嗓子的老男人一边洗着扑克牌，一边叹息道，接连做坐了几次庄，连续输了几把，这手气，背时啊！ “旧社会的地主好，在牌桌上，你做地主给老子看看，告诉你，你只有被斗的命！斗你不死!”一个沙哑嗓子的老男人，手里的小半截香烟随手一扔，兴奋地说道。 他今晚赢了，有钱进账，心中畅快无比。 “你还是太嫩了，我手里有王炸，你居然敢跟我抢地主，你真的是有种！我不跟你抢，就是想看看你的笑话，你有本事，下一盘再做地主试试。”一个母鸡嗓子的老男人，用一种威胁的语气叫道。 你小子不跟我抢，我坐庄当地主，赢定了！母鸡嗓子一想到鸭公嗓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想给他一耳光，让他好好做人。 耳光是不能抽的，不过你想挡我的财路，你有种继续挡啊，不让你输得脱裤子不放你走人！ “怎么了，老子有的是钱，这一回我还要坐庄。”鸭公嗓子被母鸡嗓子一将军，就来气了，相当霸气地说道。 他说完，就将手里的纸牌“哗啦啦”地洗了好几遍，一边洗牌，一边闭上眼睛，南无阿弥陀佛，嘴里念念有词。 “你把太上老君请来了也是空的，输不死你！”母鸡嗓子凶狠狠地说道。 “只要你继续坐庄，我一定支持你，买你的马。”旁边的一个大嗓门，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元钱，用手在桌子上砸了砸说道，他是在怂恿着鸭公嗓子继续坐庄翻盘。 王十一就觉得有趣，也围了过去看，打扑克，没有这些火药味十足的言语，就像一锅菜里缺少了点盐，总觉得乏味。 “你再洗，也抓不到王的，洗得越多，你就越心虚。”母鸡嗓子眼睛盯着鸭公嗓子手里那晃动着的牌说道。 “呵呵，老哥们，这一回不比上一回，你就走着瞧！”鸭公嗓子说完，将洗完的扑克牌重重地砸在了台面上。 抓完牌后，果然，抢庄做地主的大戏，又在鸭公嗓子和母鸡嗓子之间展开了。 “这次你还敢要？”母鸡嗓子讹诈道。 “我就敢要！”鸭公嗓子绝不认输。 “请问，你手里抓到王了吗？”母鸡嗓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那鸭公嗓子一听，就大声说道：“算你狠，这回就让你赢一把，我不坐庄了。” 母鸡嗓子将三张底牌一翻开，天啊，大小王居然都在! “哈哈哈哈，这回我要让你输掉内裤！”母鸡嗓子将那三张牌摸上去说道。 那鸭公嗓子一直盯着底牌，然后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脑，好像是在怨恨自己的脑袋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然后将手里的牌往桌面上一扣，说道：“我要上厕所了！”他说完就提着裤子朝着公共洗手间走去。 围观的人见状，都哄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能不能发点慈悲，你看看，都把他的屎打出来了，你真厉害！”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并对着母鸡嗓子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看他下次还敢上台面不！”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散了，洗澡睡觉！”牌桌上另一个人喊道。 “洗澡睡觉了哦！”刚才还在昂首挺胸要买马的那个人跟着喊道。 那个鸭公嗓子一听要散场了，就急忙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一身臭气，最好离我远一点。”母鸡嗓子喊道。 那鸭公嗓子就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母鸡嗓子，在老男人们的嬉笑声里，竟然响亮地亲了一下他粗糙的老脸。 宿舍里又沸腾了。 这也是那个周末最后的高潮。 没有打扑克这出大戏看，大家一下子就蔫了，集体宿舍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好几声富有传染性的呵欠声。 第二日，阳光灿烂! 当最新一周的太阳，从应人石后面巍峨的羊台山上，爬了上去的时候，她温暖的光芒，就开始照耀在了迈特五金厂的上空。 二月份马上就要过去了，沈斌已经捞够了积分，一骑在前，无可阻拦。 不但沈斌望尘莫及，排行榜前三，对王十一而言，也毫无希望。 三月份一定要超越沈斌，力夺第一。王十一躺在床上，暗暗下定决心。 自从上次制作了一张打磨台，弯道超车，超过了沈斌后，王十一对打磨车间排行榜冲榜的事信心满满。 拼蛮力，自己肯定不是那个越战英雄的对手，也不是那些修水库出身的老男人们的对手，他们年纪虽然一大把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还在啊。 他们是不同时代的人，他们都太过强悍了！ 不过，对打磨而言，力量只是一个方面，并不是全部! 办法总会有的! 那天早晨，他睡不着，起得很早，差不多是第一个去食堂的。 “嚯嚯嚯!”他走进去的时候，食堂里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磨刀声。 平日里，他并不会在意这些声音，相反，他厌烦听到它，噪音除了扰民，没有任何好处。 那磨刀之音听起来就是拿刀子在割自己的耳膜! 痛!痛苦! 今天早晨，那声音却让人意外地引起了王十一的注意。 食堂磨刀，不就是为了砍菜吗？ 锋利的刀，来得快，来得轻松省力! 磨刀不误砍柴工！收割稻谷的时候，农村老汉常把这句话挂在嘴巴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高考语文模拟题做过这个名句默写题目，他王十一印象深刻！ 有了!王十一猛地一拍大腿。 一定要在打磨机上做文章！ 他坐在食堂的座椅上，低着头，心里想，论蛮力，自己肯定不是沈斌的对手，一定要智取。 脑海里有了思路，他觉得那磨刀发出的噪音，比莫扎特演奏的那些音乐还要动听。 磨刀的声音，是劳动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劳动之音更催人奋进的呢？ 他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厨房里面升腾起来的一阵接着一阵的磨刀声，朦胧中，感觉自己战胜了沈斌，朦胧中，感觉自己被那些老男人手举了起来，抛向了天空。 “打磨大神，打磨大神!”声音响彻云霄。 那一天早餐，他心情激动，久久无法平静! 吃完早餐，从食堂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朝前走去，一边低着头思考着。 王十一，你姓王，打磨你就是王! “砰！”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颅被人撞了一下。 “你走快点！别挡着我的大路！”王十一不耐烦地喊道。 不可能，自己一米八的个子，工厂里还没有人有这么高，怎么会跟自己的头撞到一起了呢？他觉得不太对劲，抬起头一看，妈啊！眼前竟然是一棵七八米高的芒果树。 这不是拿肉做的头去撞大树吗？ 幸好刚才走得慢！否则头上一定要长出牛角来。王十一惊出一身大汗来。 这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嘻嘻地笑声。 王十一回过头去，一看是小麦。 嘿嘿，在美女面前，出大洋相了！这个丑丢得有点大啊！ 第五十九章:再夺第一 小麦的笑声，让王十一感到一阵尴尬! 这么丢丑的事情，被谁撞见都好，可偏偏被大美女小麦撞见了！跟一个小丑一般滑稽。 男人们都喜欢在美女面前卖弄，表现得高大上，都喜欢扮演英雄人物的角色。 王十一也一样啊！ 在那些老男人面前丢脸那都不是事儿。 “王大帅哥！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你想谁了啊？你是不是想小鱼了吗？”小麦弯着腰，用手捧着肚子笑道。 “我没有想谁啊！小麦，我没有女朋友!我能想谁啊！小鱼我们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自己莫名其妙被大树撞了，还能想谁呢 说到女朋友，他心里只认何雪忆一个人，可人家是堂堂著名学府的大学生，你王十一一个底层打磨工，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他早就死心了！ 虽然偶尔他也会想起她，但更多的是祝福，希望她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你骗人吧！”小麦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样子，这么帅的男生，没有女朋友，谁相信呢？打死也不会相信! “我骗你是小狗！”最近几日，被大家称呼为打磨大神，王十一心情大好，话刚说完，就学着小狗的样子“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王十一，你不要叫了，难听死了!”小麦被逗得哈哈哈大笑，合不拢嘴。 王十一说的话是真的啊！他肯定没有女朋友，进工厂也有半个月了，从来没有看见有女孩子找他。冷静下来一想，小麦觉得王十一没有撒谎。 帅哥竟然在她面前学小狗叫，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啊，真是太有意思了。 望着王十一离去的高大的背影，小麦一边走，情不自禁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进办公楼前台的时候，小麦又笑了起来! 王十一亲口否定了他跟小鱼的关系，她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哈哈哈”从她那来不及关闭严实的嘴里飞了出来。 小鱼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小麦：“你今天怎么啦” 肯定是疯了！ “今天在路上遇见一个人，低着头走路，脑袋撞到树上了，头上长了一个好大的角，笑死宝宝了！”小麦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说道。 “好好笑耶!”小鱼生硬地挤出了一个笑脸。 王十一回到车间的时候，上班的铃声还没有响起来，车间外面，几个老男人嘴里叼着烟，聊着点什么，有几个老男人说到兴头上，嬉笑着，打闹着。 打磨车间里面，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平常日子，大部分人都是踩着铃声进车间的，早晨适合做梦，能多睡一分钟懒觉，谁不想多睡一分钟呢 王十一从车间门口经过的时候，一个老男人喊道:“大神，请留步!上班时间还早，过来抽根差烟!” “不用了，谢谢！”王十一答应一声，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操起那个老旧的打磨机看了看，满目沧桑，不忍卒读。 这真是一把老旧的打磨机! 就是这么一把打磨机，竟然成了他外来打工谋生吃饭必须要依靠的工具！ 真是对不起!如果打磨机有思想，可以说话的话，他王十一一定会跟它道歉! 端详了片刻，他站起身来，找来一块干净的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那神情，就跟一个剑客擦拭一把心爱的宝剑一般。 他一边擦拭着打磨机身上积满的污垢，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台打磨机。 这是一台比实际年龄还要老的打磨机! 唉!为了计件工资，人被过度的使用了，这台打磨机也被过度使用了! 一切都是为了钱啊！ 说好听一点，就是为了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在计件工资的驱动下，没有人花时间去认真地保养它，即便是打磨机上有些螺丝已经生锈了，露出了黄色的锈迹。 他摇了摇头，要是打磨机有生命的话，它一定会抗议的！ 还好，它只是一个听话的工具而已！ 王十一耐心地将那些螺丝上的铁锈逐一去除，又仔细地检查了砂轮片的安装螺丝，发现有的已经快滑丝了，就站起来身来，到工具柜里，翻箱倒柜，找到了配件，自己进行了更换，车间的润滑油多，他又找来润滑油，对打磨机的连接部分进行了润滑保养。 变了！ 那把老旧不堪的打磨机又恢复了青春的模样! 还不错啦！比新购置的不会差太远吧！ 多少年以后，他王十一开了公司当了老板，聘请了一个深谙工厂管理的咨询顾问，那个顾问跟他谈全面设备维护保养的时候，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在五金厂做打磨工的日子，记得自己亲自干的那些保养的活，深有体会。 “没有保养，设备和工具怎么能够发挥出百分之一百的效用，你们不吃饭给我干活看看”多年以后，他常常这样跟自己的员工训话。 他自己经历过，所以他最有感触，也最有发言权! 那一天，上班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王十一手持保养好了的打磨机，如同一个手持机枪，跃出战壕的战士一般，英姿飒爽，精神抖擞。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人是智慧的，他们说得没有错，经过保养后的打磨机，打磨起来轻松省力，他感觉自己的效率再次飞速提升。 奇迹再次发生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人都在认真地干活。 车间里，金属板火光四射，尘烟弥漫。 那烟尘，跟古代战场的狼烟一般。 战争让女人走开，打磨也是一样，这是男人的世界，男人们正在挥汗如雨。 他特别关注了一下冠军沈斌，如果没有出错的话，自己今天肯定超过他了！ 第一名，非王十一不可! 果然，晚上下班的时候，班长清点完大家的完成品，用惊讶地语气跟王十一说道：“打磨大神！你今天又领先了!” “是吗？”王十一嘴巴上淡淡地说道，他心里恨不得狂吼一声。 这第一的宝座本来就属于他王十一! 如果上次自己不把打磨台的经验分享出去，第一早就是囊中之物了！ 失去的东西，一定要重新夺回来! “大神，你比沈斌多完成五件！”这一次，班长对于王十一的能力一点儿也不怀疑。 “喔！”王十一收拾了一下工作台面，淡然说道，“班长，你清点好了吧，这次没有问题了吧！我出去抽根烟！” 他说完，昂扬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在车间的大门口，他再也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挥舞了一下拳头，大喊了一声：“欧耶！” 再次打败了沈斌，一定是自己前期维护保养工作做得好！ 这一次，不能再跟别人分享自己成功的经验了！ 这一次，自己一定要稳坐第一，不要再辜负了大神的名号! 黑暗里，他点燃了一支香烟！那香烟一明一灭，突然，他看见那香烟烧成了一把火! 黑夜是一块布! 在火里，那夜的布烧了起来!燃成熊熊烈火! 眼前成了一个燃烧的世界！ 光芒四射!精彩万分! 第六十章：冠军的秘密 王者归来!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是王十一在迈特五金厂度过的最为开心的美好时光! 每一天，目标清晰，那就是直击排行榜第一! 王十一过得最快乐的这些日子，沈斌过得痛不欲生! 莫名其妙地败在一个刚出道的无名小卒身上，这真是人生的一大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滋味，就像脑袋被一个人狠狠地摁在地板上摩擦一般，让人难受，让人生不如死。 这么快就逆袭了，难道这个少年会妖术不成？ 不是妖术，他肯定是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招！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中旬! 三月要想翻盘，很难了！ 他原本以为王十一吃了兴奋剂，只是超他一两天而已，却没有想到，失去了的王者之位，就一去不复返了！ 难道就这样被那个黄毛小子超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者之位易主吗？ 不接受！打死也不能接受！ 第一名五千块奖金啊！这笔钱在二零零零年，算得上是一个大数目了！ 深圳好些地方的房价也才两三千，五千块！都可以买两个平方了，一年下来，全款买一个厕所不是问题啊! 一想到在深圳买房的事情，他就精神抖擞起来，王十一耍小聪明这件事情，必须要高度重视起来，一定要找到他耍妖术的蛛丝马迹! 这个世界虽然很大，但其实一切都是透明的! 王十一的那点技巧，最后还是没有躲过沈斌一双犀利的眼睛。 沈斌仔细观察了很久，他发现王十一打磨的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的效率却大幅度提升了百分之二十五。 原本五分钟完成一件的，他竟然四分钟就完成了。 不可思议! 而且，这个年轻人干起活来，显得从容淡定，打磨冠军范十足。 全然不像自己，之前是干一个十来分钟，要休息一会儿，现在换成了打磨台，虽然中间休息的次数少了，可被人超越后，心态就再也不稳了！ 好几次，他想发无名怒火，想把手里的打磨机砸了！ 老沈啊!你一把年纪了，不要冲动!他自己在内心里劝自己。 他的大脑想发泄，但是他的内心却不断地制止着，他成了一个矛盾体，不复再有王者之气。 接连好几天，沈斌发现王十一起床很早！ 早上挤着在公共厕所刷牙的队伍里没有王十一了！ 最初的几天，沈斌在想，年轻人是不是介意在公共卫生间要排队，早一点起床，就不用抢厕所了。 沈斌也想过早一点起床，不过，他敌不过温暖被窝的诱惑，起床的时候，即便是醒了，也还想要赖一会儿，哪怕是一分钟也好。 王十一这一段时间的表现，与他的早起有没有关系呢？一天早上，当沈斌端着一杯子水刷牙的时候，一个问题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必须要探一个究竟，这个年轻人比其他人提前半个小时起床，到底在干什么 第二天早晨，沈斌偷偷地观察着王十一，半小时，果然提前半小时，他就起床了！ 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蹑手蹑足，跑到洗手间忙乎了一阵，又蹑手蹑脚地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跟一阵清风一般。 一定要去查一个明白！王十一，你到底玩些什么妖术？ 沈斌就匆忙穿好衣服，下了床，他拉开房门的时候，王十一已经消失在楼道的拐角了。 他能去哪里呢？难道是食堂吗？不可能，现在食堂还没有开餐! 跑步吗？切!那都是闲人们的折腾，一个出卖体力劳动的人，还用得着晨跑吗？ 他一定去车间了。 打磨车间旁边是压铸车间，说是两个车间，其实都在一个厂房里，压铸车间是两班倒，设备的价值高，使用率必须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投资的价值方能很好的体现。 打磨车间之前也是两班倒的，工资不高，又脏又累，员工流失率极高，自从实行了计件制，效率大幅度提升，一个班就能够完成了生产任务。 因为压铸车间在生产，因此整个厂房的大门都是敞开的。 王十一果然是进了车间！ 沈斌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车间，看见王十一在自己的工位上，正在忙乎着什么。 他在忙什么呢？ 打磨赶产量吗？ 打磨是要发出声音的，耳边没有一点打磨的声音，而且打磨也需要电，下班的时候，杨主管都会把电闸拉了。 不赶产量，他能干出一点什么呢？ 远远地，沈斌看了足足有五分钟，也什么门道也没有看出来。 走近看看去，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在玩什么妖术。 主意打定了，他悄悄地走了过去，王十一只顾着埋头干活，并没有发现他。 天啊！他竟然在擦拭手中的打磨机啊！ 那份专注与深情，跟自己当年在越战战场擦拭手里的枪一样。 每次从战场上撤退下来，他都会认真地擦拭手里的枪，战场上，人枪合一，人就是枪，枪就是他沈斌，离开了枪，他沈斌就将不复存在。 他的命就维系在一把枪上，战场上，不是他用枪打死敌人，就是敌人用枪打死他。 和平年代，手里的那台打磨机就是自己的饭碗，没有了打磨机，除了一身蛮力，他沈斌什么都不是，混口饭都难。 王十一做得是对的，他不是在玩什么心计，也不是在玩妖术，他玩的是科学的方法！ 想到这里，沈斌大胆地走了过去，深情地抚摸着王十一的头，说道：“孩子，加油！你才是这个车间真正的冠军!” “沈大英雄!”王十一抬起头一看，是沈斌，他十分震惊。 糟了，自己苦心思索出来破他排行榜冠军的方法，这一下被他发现了！ “你在给打磨机做日保养吧！”沈斌轻声地问道。 天啊！他一眼就看明白了！沈斌肯定是一个内行人，这打磨的冠军归宿也就悬了！ “我早上睡不着，没有事干，擦一擦打磨机。”王十一嘴里轻描淡写地说道，内心波涛汹涌，冠军宝座悬了！五千块奖金危险了！ “王十一，你真不简单啊，是我沈斌太小看了你!”沈斌叹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工位上，看了看那把老旧的打磨机，他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在战场上握过的枪。 想到自己用枪杀过的敌人！ 热铁未冷，英雄暮年，依旧壮怀激烈！ 他静静地蹲了下去，用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过那把满是油污和尘埃的打磨机。 对不起，为了排行榜，我杀红了眼睛，却忽视了你的日常保养。沈斌用满含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手里的打磨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忏悔。 “冠军，我又来了！”沈斌突然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打磨机，紧紧地握住拳头，对自己说道，英雄的心里，此时此刻，有一团热火在燃烧！ 三月份，已经没有戏了！ 四月份，我沈斌必将王者归来！ 第六十一章:表彰大会 王十一的担忧不无道理！ 三月份，他经过拼搏，侥幸保住了冠军优势，四月份第一天，他就输了，输得很彻底，不要说冠军，就连季军都没有戏！ 他再次成了迈特五金厂打磨车间计件工资排行榜的看客了！ 江郎才尽了！ 除非自己能够发明机器人代替自己来挑战沈斌！否则只有仰望星空的份！ 多少年后，他反思这段经历的时候，总结道，那时候，我在打磨方式上做了改善，制作了打磨台，又在设备上做了改善，做了日保养，精益生产提到的人机料法环的改善，人我没有办法改善自己了，料是指定的物料，也没有办法改善了，环境上面的改善对于一个计件工而言，意义不大，我把所有能够想到的改善都用上了，我斗过了沈斌，最后却又败给了他，因为人这个因素是最主要的，我撼不动他。 谢天谢地，三月份，王十一还是保住了胜利果实！ 迈特五金厂的季度表彰大会，在四月的第三个礼拜一召开了。 三月份的工资是上周五晚上到账的，人们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这么多年以来，迈特五金厂的季度员工大会都是定在发粮日的下一个礼拜一，雷都打不动。 那天早晨，太阳再次溜到了羊台山顶跳舞，将她那新鲜出炉的大公无私的光芒投射在工厂行政楼粉刷得白花花的墙壁上，这让行政楼愈发的耀眼，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来。 趁着工厂停止生产，污浊的空气经过微风的吹拂暂时变得稍微洁净，并不过于讲究的大小鸟儿们，开始飞翔过来，停栖在迈特五金厂屈指可数的几棵荔枝树上，愉快地歌唱着她们的生活和爱情。 这时候，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在迈特五金厂的上空，无比辽阔地响起来了，踏着这样慷慨激扬的旋律，行走在行政楼前的那片空地，让人立刻精神抖擞。 那些在食堂吃早餐的人，刚开始是悠闲地喝着米粥，一听到进行曲的声音，就大口大口地喝粥，没有秘密可言，王十一也不再起早偷偷摸摸地做打磨机的日保养了，他的四周于是就响起来一片“哗哗哗”地喝粥的声音，不时有人站起身子来，离开了食堂。 那碗里的粥还很热，正在冒着热气，王十一于是用嘴巴不断对着那片纯白之粥吹着气，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心情将那碗粥喝完，大概喝了一半，他就起身离去了，走在路上，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肚子里面胃肠的蠕动，是的，饥饿了一个晚上，肠胃对于每一口粥，都充满着激动和感恩。 行政楼前，各个部门的员工已经在运动员进行曲的旋律声中列队站好，正翘首等待着员工大会的召开。 王十一走进队列的时候，上班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按照以往的大会程序，厂长此时应该要手拿稿纸，站在行政部楼前，向大家亲切地问好，感谢大家这一个季度以来的辛勤付出。 “大家再耐心地等一等，今天是星期一，厂长从福田的家里赶过来，路上有点塞车，我们刚才已经用电话跟他取得了联系，他马上就会到，请大家再耐性等待一下，谢谢！”话筒里传来了人事部经理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他是阿杜和杨坤的粉丝，常常会将他们的声音模仿得以假乱真，以至于后来说话都成了阿杜的声音，这次也一样。 厂长没有来，大家就在等待中开始聊起了天，某某昨天被车间主管骂了，某某回家跟老婆吵架了，不一而足，不一会儿，下面就是蛙声一片。 在这一片喧闹这声中，个子高大的王十一远远地看见一辆白色的轿车，缓缓开到了工厂的大门口，只见保安们迅速地把工厂遥控滑动门打开，站在原地，纷纷立正敬礼。 那辆轿车缓缓地开进了工厂大门，车窗玻璃里，这时候伸出一只手，朝着外面挥舞了一下，应该是礼节性地向那些敬礼的保安们回礼，这充分地显示出了轿车里的那个人具有绅士的一切高贵品质。 是厂长！ 厂长开车来了！ 不一会儿，半头银发的厂长，终于拿着稿纸，站在了行政部的大楼前。 “各位同仁！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下面我宣布，迈特五金厂第一季度的员工大会，现在马上召开！”人事经理见厂长已经准备就绪，就通过话筒喊道，他沙哑的声音根本就喊不出排山倒海的气势，怎么听，都感觉他是在痛苦地哼唱阿杜的情歌。 他顿了顿，用口水润了润喉咙喊道：“下面请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最亲爱的厂长斯考特先生讲话！” 斯考特？鬼佬的名字啊！王十一读过高中，虽然英语成绩不太理想，斯考特是鬼佬的名字，他是很清楚的。 怎么上来的是一个亚洲面孔呢？ 厂长要讲话了，下面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特别是打磨车间的那一群老男人，天天摸打磨机的手，格外有力，拍出来的掌声，格外的响亮，将稀稀拉拉几棵荔枝树上的鸟儿们，惊得翅膀扑棱扑棱地扇动着全飞走了。 斯考特先生用手理了理阳光下的一缕银发，大声喊道；“各位迈特五金厂的员工，大家早上好！” 怎么说起普通话来了？不是鬼佬吗？假洋鬼子！一定是假洋鬼子！ 厂长就是厂长，一大把年纪，喊起话来，元气十足，字字听起来有力量，象子弹一般，要将你击中，这或许是由于长期以来，他永不放弃地坚持着每个季度一次喊话的缘故吧，这定期的喊话给了他声带以足够的锻练。 “今天的太阳真大，我站在这里，太阳光正打在我脸上，我看你们个个好像不是在穿员工服，而象是穿着五颜六色的节日盛装，因为我的眼睛被太阳射花了，不好意思让大家站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久等了。”厂长的开场白有点意思，充分发挥着他的幽默搞笑的能力，这种能力显示出他对局面的驾驭和掌控力，他的话果然一扫刚才沉闷乏味，人群中一些笑点阀值低的，此时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要是在平时，大家发出笑声，厂长会不高兴，今天，他很愉悦，那些笑声都是附和他的，他觉得无比地光荣！ 所有的气氛都调动好了，亲爱的厂长开始摇头晃脑地念起来那些人事部准备好的稿件了，不过，他念稿件的时候，一些员工借用前面员工的遮挡，开始发手机短消息聊天或者玩贪食蛇游戏。 坦白讲，这座工厂的运营数据的好坏，与员工的切身利益毫无关系，他们不过是毫无惊喜地拿着自己的底薪和加班费而已，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聆听那些枯燥的运营数据，就像听一首催眠曲一样。 “妈的，太阳这么大，搞一群人在这里晒太阳啊！” “有屁快点放，磨叽什么！” “五金厂没得搞头，下个月换厂！” “再咬牙坚持两个月，回家种地去了！” 阳光下，王十一耳边总是隐隐约约会传来一阵又一阵员工的抱怨声。 虽然没有什么人在认真聆听那些事不关己的工厂运营数据，但这并不妨碍斯考特先生富有激情的演讲，他滔滔不绝地讲话过程中喷出的口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感觉自己高高站在人群的最上面，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年逾五十急于寻求职业存在感的人来说，无比美好。 第六十二章:战斗机 “下面我宣布打磨计件排名第一的员工的名字！”厂长突然大声喊道！ 什么？ 王十一有点难以置信！一个车间的事情，要在全厂人面前公布吗？ “王十一，你准备一下，准备上去领钱！”二根站在他的前面，转过头低声说道。 “打磨车间计件，是我提出来的，实施得不错，效果很好！上个季度，第一名都被沈斌包揽了，这个季度，有一个小帅哥横空出世了，好像叫打磨大神，我还没有见过这个打磨大神！”厂长的话立刻引起了打磨车间老男人们的一片喝彩声。 原来打磨计件是厂长亲自推的，难怪他这么重视! “我先从三月份开始宣布，三月份打磨车间计件第一名的是，是谁呢？我喝一口矿泉水给大家公布!”厂长突然卖了一个关子，惹得台下一片哄笑! “好!矿泉水我喝完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公布，三月份打磨车间计件第一名的是王十一！”厂长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了。 他的这声宣布，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将目光从手机移向了他，白花花的太阳光，直射在他涂抹了摩丝的半头白发上，光彩照人。 “有请王十一上来领取奖金！”人事部经理对着话筒大声喊道，听起来跟唐老鸭的声音一样。 王十一身材本来就高大，在一众以南方人为主的打工者人群中，显得尤其引人注目，只见他从容而优雅地穿过人群，走上了领奖台。 小麦的目光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用仰慕的眼光一直盯着王十一。 小鱼的一双手拼命地拍着！ 这是真的吗？王十一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三月份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越战英雄沈斌。 在此之前，他就像一座高山一般横亘在打磨车间，让人只能仰望，却无法逾越。 征服了沈斌，就意味着登顶了打磨车间最高峰。 “打磨大神原来长得是这样的，帅！帅啊！难怪大家都叫他大神！大家叫得没有错！”斯考特厂长握住王十一的手，大声喊道。 台下立刻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打磨大神！”不知道谁在下面带头喊了一声，台下的人群跟着喊了起来！ 这种疯狂，王十一在电视里面看过，都是出现在著名歌手的演唱会里！ 从厂长手里接过现金大红包，王十一用手捏了捏，厚厚的一沓！ 手里一下子多了五千元现金，走起路来都是飘的。 王十一，你是好样的!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如同电影倒带一般，不断播放着一些画面，画面里有自己花两百元找黄牛党买高价票来深圳的希望，画面里有那天跟狡猾哥在工业区逛了一个上午一无所获的失望，画面里也有那天下午三百元被抢的绝望。 他的泪水禁不住就流了下来。 这些天来，这所有的希望失望绝望都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抬头! 今天，他终于可以昂扬着头颅，在春天的那一地阳光里，从容淡定地走过了。 今天，他再也不会计较那三百元被抢的事情了。 啊!阳光多么明媚！ 人间已然四月天了! 下班后，他本来想出去到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一个电话的，可那一天加班加到晚上十点多了，他实在挤不出时间。 他也想过跟二根借手机用一用，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必须要买一个手机! 一想到手机，王十一就想起了狡猾哥，想起他抬手打电话的样子，简直是酷毙了！ 国产手机不过一千多元，价格也不贵啊！身上一下子多了五千元奖金，他的底气大多了。 星期天，他终于有空了。 那天清晨，集体宿舍里鼾声如雷，星期六的夜晚，老男人们都会折腾到凌晨一两点，谁都知道，星期天不用加班。 星期天加班算双倍工资!打磨车间算计件，其他车间还是计时工资，安不安排加班，老板是算得清清楚楚的。 不加班也好！人不是机器，总要停下来喘口气啊！ 打定主意买手机，这么大手笔的投资，王十一还是第一次。 找狡猾哥出来，他对手机很熟悉，让他给自己把把关吧！ 从工业区里走了出来，他钻进了农民房的一间公用电话厅里：“狡猾哥，今天有空吗？” “星期天没有空难道星期一有空吗？”狡猾哥在电话那头喊道。 “你有空，就给我滚出来吧！别呆在宿舍里发霉了！”听到狡猾哥的喊声，王十一也把声音拉大了！ “今天是发工资了吧！口气还不小啊，你等着，我就来，不给你宰上一刀，你是不痛快啊!”狡猾哥在电话里大声喊道。 “你来啊！我等着你!”王十一也喊了一声。 喝酒，你来吧！谁怕谁! 王十一把电话挂了，从电话亭里走了出来，外面的阳光很好。 他转过身子，透过农民房的间隙，看见不远处巍峨的羊台山，一身青翠! 可惜应人石这边没有登山的好出处。 四月了，映山红花已经开满了故乡的山坡了吧！ 他倚靠在农民房的一家小店门口，抽着香烟，阳光里，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狡猾哥高大的身影，就将手里的烟头一扔，跑了过去。 “你出来两个月，瘦了！”狡猾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我发工资了！走，我们去买战斗机吧！”王十一兴奋地说道。 “战斗机王十一，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想要去打战吗？战斗机多少钱你知道吗？天价!”才发了三月份工资，你就吹牛吧，狡猾哥觉得可笑。 “你没有听说过波导手机吗？手机中的战斗机!”王十一呵呵地笑着。 “王十一，手机就手机，说什么战斗机，吓死人！不过买国产手机少说也要千把块，你才上了两个月班，发了一个月工资，就这么牛气冲天啊！”狡猾哥怎么也不敢相信，王十一竟然有钱买手机。 他出来打工的第三年才买手机，王十一刚出来就要买手机，难以置信啊！ “上个月，我计件冲到第一，奖金发了五千块!”看着狡猾哥一脸懵逼的样子，王十一大声说道。 “什么？五千块你这是抢钱了？”狡猾哥一个月都赚不了一千块，你王十一一个新人，出来两个月，奖金就五千块了，怎么可能! “别说这么多了，帮我去挑战斗机!”王十一兴奋地说道。 “你等等，我去旁边的米粉店上一个厕所!”狡猾哥说完，就朝米粉店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二根打了一个电话：“王十一发奖金了？” “你还不知道吗？他现在是我们车间的打磨大神，上个月计件第一，奖金发了五千块啊！”二根在电话里说道。 “好的！你有空吗？我们宰宰那头肥猪!”狡猾哥说道。 “今天我陪老婆去关内了，你早点说就好了”，二根说道。 “好的！先把他养着吧！”狡猾哥说完，转身走了回去。 天啊!是真的! 王十一爆发了！ 五千块啊！太刺激了吧！打工三年，他狡猾哥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一次超过一千块! “这么快啊？你一泡尿就撒完了？”王十一看着狡猾哥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很是惊讶，按照常理推测撒泡尿要找坑，拉裤链，射击，返回来，每一个步骤算一分钟，整个过程的步骤还是挺多的，不排队的话，一般也要五分钟吧，你这厕所走了一趟，三分钟时间都没到就完成了！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啊！ “兄弟，我最近肾脏不好，尿频尿急，尿来得快，去得也快啊！你发这么多奖金，成大款了，买一部手机，应该啊！诺基亚也才两千多，我建议你买一部诺基亚吧！”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 “我还是喜欢战斗机，听起来浑身都是力量，有一部战斗机握在手里，打起磨来也精神啊！我还是买波导手机，支持民族品牌!”王十一心里想，不就是通通话，两千块的手机跟一千块的有什么区别啊？难不成诺基亚手机会有特效功能，可以把我的声音变成张学友 “走吧！”狡猾哥这声音叫得绵软无力的样子。 第六十三章:八颗牙齿 那一日，狡猾哥在手机店里，帮王十一挑选了一部崭新的波导手机，王十一满心欢喜。 “嘿，手机的铃声还可以设置啊！” “里面居然还有贪食蛇游戏!” “短消息，这个功能不错啊！以后谈恋爱，嘴巴上说不出的话，发短消息表白也不错啊！” 王十一被手机强大的功能震惊了！ 还好，那只是一台功能机而已!要是智能机的话，他估计得跪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王十一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腰带上挂一部手机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那时候功能机的普及率还赶不上现在家庭的轿车普及率呢! 迈特五金厂打磨工计件工资高，玩手机的也没有几个，在王十一印象里，杨主管和沈斌有手机，小麦好像也有一部，二根有一部很廉价的手机，其他人好像没有看见使用过手机。 呵呵，终于成了手机一族了！那硬硬梆梆的一块放在腰间，走起路来都是飘的。 风吹了过来，王十一感觉自己要挣脱地球引力，飞了起来。 他的躯壳在大地上，可他的灵魂已经高飞上天了！ 第一个电话打给谁？冷静下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出现在了脑海里。 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吗？ 王十一的父母没有手机，家里一台电话也没有装，现在是水稻插秧的季节，他们应该正在田间地头吧！ 给杨主管打一个电话吗？ 迈特五金厂是计件工资，工人们都是靠实力吃饭，给主管打电话，巴结也没有用。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杨主管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唉，打一个电话也犯愁! 还是打给蒋华的母亲，让她告诉自己的母亲，有空的时候回一个电话！ 对，就这么着了！ “嘟嘟嘟!”电话很快接通了。 “谁啊？”是蒋华妈的声音。 “蒋婶娘，我是王十一啊！”王十一惊喜地答应道。 国产手机质量也不错，通话效果，跟诺基亚也没有大的分别。 “蒋华说你买手机了啊？你混得比他好啊！”蒋华妈大声说道。 “我的手机很便宜的，哪能跟蒋华的比啊！在外面打工，有一个手机，跟家里联系方便一些!”蒋华妈心里肯定很失落，不能再显摆了，低调，一定要低调! “也是了，你是独生子，你妈想你了，随时都可以给你打电话，现在她在插田，晚点我让她给你回一个电话!”蒋华妈说道。 那是来自故乡的声音! 那声音里蕴含着泥土的芬芳! 手机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千里之外的声音，都可以听得，难不成人人都成顺风耳了？ 如果通过手机，可以看见千里之外的人那就更好了，那时候，人人就是千里眼了! 把手机别在裤腰带上，王十一感觉自己成了无所不能的孙悟空。 “走!去照相馆拍一张照去!”王十一挥了挥手，神气十足地说道。 一定要想办法留住今天的神采! 这是一个扬眉吐气的日子! “好啊！”狡猾哥大声回应道。 四月阳光里，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大步走在了前面。 “帅哥，是来照相的吗？”漂亮的女店主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是啊！”狡猾哥点了点头，不是照相，我们跑到这里来，这样的问题问得不是很无聊吗？ “你们这么青春帅气，我推荐你们一个艺术照套餐，原价一千元的，我给你们打五折，五百块，只收你们五百块!”女店主伸长了五根细长的手指，涂了红色指甲油的长指甲足有二十毫米长，让王十一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吸血鬼。 “老板，普通生活照片照吗？”王十一皱了皱眉头问道，五百块拍一张照，你的照片是金子做的吗？ “生活照啊？生活照很便宜的，十块钱一张!”女店主笑着说道。 “十块？”他们刚才问过几家，都是五元，不过这家装修看起来上档次一点，没有想到价格贵了一倍！ “十块就十块吧！”狡猾哥说道，五块的相片不上档次啊! “那就给我照一张!”王十一现在手里不缺那几个钱，十块钱，效果肯定比五块的强！ “那你先把钱交了再拍吧！”女店主抬起头来说道。 王十一交了钱，女店主就给他开了一张收据，说道：“收据要保管好，你到时候凭收据来店里取照片!” 王十一刚把收据揣在口袋里，就听见那个女店主喊道：“帅哥，你过来看看，中意哪一个背景就选哪一个，这个是深圳最高楼地王大厦，这个是莲花山，这个是大梅沙，你选哪一个啊”女店主指着背景墙，热情地问道。 “地王大厦!”他来深圳之前的时候，就知道它是国内第一高楼，三百八十多米高，吓死人啊！王十一来不及细想，就站在了地王大厦的前面。 “帅哥，你眼光真好了，你这身高跟这背景真搭啊！”女店主手里端着照相机瞄了一瞄说道。 王十一微微扬了扬嘴角，心想，我一米八的身高，跟三百多米的建筑当然很搭啊！ 那女店主端着照相机摆弄了好几次，指挥着王十一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头朝左边偏一点!” “笑一下，笑得不够开心，标准的笑容要露出八颗牙齿，对，对，就是这样!”那女店主说了半天，快门就是没有摁下去。 露八颗牙齿!这也太专业了吧！ 十块钱，花得值了！ “帅哥，这地王大厦的背景画，我们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你看，很立体的，拍出来的效果跟跟实景差不多，如果想要这个背景的话，加十块钱吧！”女店主突然把相机放了下来。 尼玛，这不是浪费表情吗？ 十块钱，不是说好了的，半路又起价了，这不是宰客吗？王十一愤然而对。 “帅哥，一分钱一分货，你不要把我们店跟其他家做对比，我们注重质量!”女店主粲然一笑。 罢了罢了！就冲这一笑，十元也就值了！王十一掏出十元钱递了过去：“行，来一张吧！” 那个女店主接过十元钱，笑着说道：“在地王大厦面前穿厂服照相，也就只有你一个了，你这身衣服寒酸啊，配不上地王大厦!” 是啊!这一身厂服，在工厂里留留影还凑合，老板这眼光独到！ 专业啊！太专业了！ 这二十块值了！ “我们这里有上好的西装，专门给拍艺术照的人准备的，你这身材，穿上就上档次了！”说着，那女店主取下一套西装，对王十一说道，“帅哥，你试一试!” 的确不错!王十一把西装穿上后，在落地镜子前一站，帅气十足! “你看，他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象一个模特”那女店主冲着一旁的狡猾哥问道。 “还不错！”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 “帅哥，你租这套衣服照相，我只收你十块!多花十块钱，把你拍得跟大明星一样，不贵啊!”女店主说道。 我操，又要收费，这费有完没完啊！ 不能让她无休无止地收费收下去了。 “老板，你先照吧，照完我给你付款!”王十一说道。 “帅哥，刚才那姿势，你摆好!”女店主将照相机又端了起来。 “嗯，不错，三……”女店主喊道。 “等等，王十一，把你的手机拿在手里!”狡猾哥大声喊道! 是啊！手机可是身份的象征喔! 不一会儿，一张王十一穿着上好西装，手持手机，站在第一高楼地王大厦的照片就完成了。 终于摁下照相机快门了，王十一长出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说道：“这是服装租借费，谢谢！” 相都照了，这费用不会再收了吧！王十一一身轻松! 那女店主接过钱，抬起头问道:“你要不要加急洗照片加急的话，你等一个钟就有了，不加急的话，你凭收据，三天之后来取吧！” 尼玛三天后是星期三，还不知道几点下班呢？ “加急吧！”王十一说道。 “加急费十块!”店老板说道。 还能怎样呢？十块就十块吧！ “十块钱，我给你洗五张!”女店主这最后句话，让王十一感到了一丝丝人情味。 第六十四章:劳动节 人家拍一张生活照五块钱就搞定的事情，王十一花了四十块! 还好，那一天他刚发了奖金，腰包鼓鼓的，要不然他会心痛死了！ “王十一，你那八颗大牙很漂亮啊！”在回去的路上，狡猾哥一边说，一边吃吃地笑着。 “花了四十块，我现在是一颗牙齿都露不出来，还说什么八颗!”要不是把钱交了，他王十一早就闪人了！四十块，再贴一点钱，在别的店可以做影集了！ “把照片拿来看看！”狡猾哥笑着说道。 王十一从纸封里取出一张，递了过去。 “瞧你啊！挺帅的啊！手里拿着战斗机，跟大款一样啊！”那张照片拍得是不错的，狡猾哥忍不住赞叹道。 “要是真有照片中这么牛叉，那就好了！”现实生活中的他，是穿着一件蓝色的普工厂服。 “王十一，好好干！你一定会机会的，五千块的大奖你都拿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狡猾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道。 一提到五千块大奖的事情，一阵激动如同电流一般，从他的心室向四周传导过去，他感觉浑身颤抖，紧紧地捏着拳头，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劲：“王十一，深圳遍地都是机会，你一定要好好地把握，你的未来不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从照相馆里出来，王十一走进了邮局，挂了一封快递，给他的母亲邮寄了一张他的照片。 那时候手机不是智能的，也不能视频聊天，要是有智能手机的话，王十一就不会去照相馆拍照了。 “母亲收到照片后，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儿子在深圳有出息了！”王十一从邮局出来，春风满面。 四月份，上午十点半的太阳有点热烈了！二人钻进了路边的小店，买了一瓶碳酸饮料解渴。 “王十一，年前的决定看来是对的，你跟着我出来打工，这条路选对了！”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说道。 “嗯！深圳是这样一座城市，你奋斗了，一定会有回报，而且那回报会超出你的期望，远远地超出你的期望！”王十一点了点头，感慨道。 “你现在还后悔那三百块吗？被黑摩抢的那三百块！”狡猾哥看了一眼王十一。 “通往成功的每一条路都会有波折的，那只是一个波折而已！”一年前，为了备战高考的作文，王十一常常看一些有思辨性的文字，对成功和失败的转换关系也有初步认识。 “今后的路上，可能会有很多三百块被抢，你要做好准备！”狡猾哥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了！ “吃一亏，长一堑！不会再有第二个三百块被抢了！”王十一自信满满地说道。 狡猾哥说得没有错，王十一也太乐观了，年底，王十一就心灰意冷地打包回家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打工的日子过得很快，对于王十一来说，江郎才尽了，想要通过技能改善提升效率已经走到死胡同里了，排行榜他是没有希望了，但是计件工资与产量挂钩，不能冲击奖金，完成得更多，还是可以拿更多工资。 挥汗如雨！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天却过着重复的生活，在这忙碌的日子里，谁会顾影自怜？谁又有时间暗自神伤呢？ 没有时间约会！没有闲暇调情！ 他们不过是一群工作狂，或者说是一群没有情感只会干活的动物。 人一旦没有了情感，日子过得就会飞快。 二零零零年五月的第一束阳光，很快就照耀在了深圳的大地上，公园里，街道上，紫荆花开得正艳丽，一阵微风拂过，摇动着绿树纤细的枝条，下一场花瓣雨，地上碎了一地的思念。 那时候的五一绝对是黄金假日，国家规定连放七天假。 一大早，王十一和狡猾哥就挤公交车前往深圳的莲花山公园，在那里，狡猾哥的堂哥蒋球球和堂嫂蒋秀正等着他们呢。 初夏的太阳耀眼，白花花地射在水泥地面上，关内的空气明显没有石岩那么污浊，人们可视距离很远，站在莲花山顶，一览深圳的高楼，王十一被震惊了，在他的记忆里，深圳不过就是石岩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恢弘的建筑，她们如同大地上生长出的手指，笔直地指向了苍穹。 “真是太壮观了！”狡猾哥扶着山顶的岩石围栏说道。 “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关内跟关外两重天。”蒋球球感慨地说道。 蒋秀羡慕地看着别人跪着用照相机在拍照，那时候手机连上网的功能都没有，更别说拍照，出去玩，摆姿势拍照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 “跟你说了，出来玩，让你去照相馆里租一台相机，你偏偏不去，小气鬼，舍不得花那两个钱。”蒋秀看起来很不悦。 “我后来不是去照相馆租了吗？”蒋球球一看老婆在亲戚朋友面前数落自己，面子上挂不住，说话有点不耐烦了。 “你后来去租，人家还有吗？相机早被人租走了，我提前一天让你去，你装作没听见。”蒋秀一看自己男人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来火了，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蒋球球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从莲花山上下来的时候，蒋秀表情都是僵硬的，自己的女人一定是生气了。 在蒋球球的脑海里，这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喝咖啡了，读小学的时候，他就听过千百惠的《走过咖啡屋》，对咖啡充满着向往，见老婆生气，蒋球球思想着该如何取悦她。 破费请她喝一杯咖啡吧，女人都有虚荣心，喝一杯咖啡，绝对可以在车间里炫耀上一整天! 那时候喝咖啡绝对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女人们内心深处都是喜欢奢侈的! 罢了罢了！ 散一点银子给她消消气吧! 主意打定之后，蒋球球就笑嘻嘻地说道：“老婆，今天中午我请你喝咖啡，将功补过。” “骗子！谁还相信你。”蒋秀冷冷地说道，结婚这么多年来，这个男人把钱捏得很死，买一件一百块钱的衣服都要嘀咕半天，今天请吃咖啡了，太阳不会从西边出来了？ 他们说着说着，就走下了莲花山，来到了繁华的市民中心。 那是建筑的森林! 是城市不断向上的意志的集中表现。 在这之前，蒋球球只是耳闻这里摩天大楼云集，是富人的天下，今天他之所以选择要来这里，是源于一些朴素可爱的想法，就是想去看看耳朵听见的繁华和眼睛看见的街道之间的差别有多大，想去看看真实的富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他们穿着什么样子的衣服。 是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座用很多艺术家瑰丽的想象建造的新城，已经远远地超越他贫瘠思维所能抵达的极限，无论是大鹏展翅的市政大楼散发出的英雄气概，还是两旁那些高楼所展现出的立于天地间的大秀美，都让他震撼，阳光无法穿透玻璃幕墙装饰的高大建筑的森林，他只能行走在她们的影子里。 衣着讲究，举止优雅的人，晃过他的眼前，完全有别于他在石岩见到的那些成分芜杂而面有菜色的打工者。 等到儿子咏昼小升初考试完毕，一定要把他带过来小住一段时间，把他带到市民中心游玩，让他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想到自己三十而立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城市真正的繁华，蒋球球就不住地摇头。 如果有一天，自己牵着儿子咏昼走过这片地方的时候，我一定要告诉他，孩子，你要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走出舂山，走出舂城，在这样高大的建筑里，优雅的工作和生活，做一个有尊严的人。蒋球球一边走，一边想道。 第六十五章：全部的想念 那一天，在一座陌生而又散发出迷宫气质的城市游逛，没有导游，没有朋友的帮助，他们疯狂地折腾了一段好时光。 好奇!惊讶!赞叹! 蒋秀不断地抬起头看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心里想，借照相机的事情，应该自己亲自去的，靠男人是靠不住的。 如果有一个照相机该多好啊！ 她要把美丽的深圳，咔嚓咔嚓都拍下来，把那些美丽的照片寄回去给儿子看，告诉儿子，爸爸妈妈就在这里上班，那该是多么大的一份荣耀啊！ 蒋球球也想起了儿子咏昼，在一幢大楼的阴影里，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自己常年在外打工，母亲在家里安装了座机，以便于沟通。 五一放假，儿子正在家里写作业，不一会儿，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儿子咏昼的声音，那声音让他无比激动。 他也想过把孩子带在身边打工，可是那根本就行不通。 外出打工，如果把儿子带在身边，花销不菲的私立学校的学费不算，关键是那些招收农民工子弟读书的私立学校，教学质量堪忧! 贵族学校教学质量不错，别想了！天价的学费，他想都不敢想。 他不想花了钱，儿子却接受低质量的教学，读不好书，将来跟自己一样，成了一个普通打工仔，漂泊在异乡的工业区谋生。 再说，儿子来深圳了，租房子也要一笔不少的开支! 家里的老人也要接过来住吧！自己跟老婆晚上要加班，没有老人在身边，谁来给小孩做饭谁来照顾孩子 现实注定咏昼就是一个留守儿童。 不过，让蒋球球感到骄傲的是，儿子在老家很争气的，全年级第一名从来没有失手过! 留守儿童容易两极分化，还好，自己的儿子懂事，体谅爸妈的不容易，在正确的道路上走。 “爸爸，您和妈妈在深圳过得还好吗？”咏昼的声音是那么的稚气，也很懂事。 “儿子!爸爸和妈妈在深圳都挺好的。”蒋球球大声地回答道。 “爸爸!奶奶说您在家里从来都不洗衣服和鞋子的，特别是鞋子，好臭!在深圳，您可要多洗一洗，奶奶让我提醒您。”咏昼说道，孩子还小，说话童言无忌，不给他丝毫颜面，但他喜欢儿子这样说他。 “儿子!你就放心吧，在深圳，你爸爸就是一个劳改犯，你妈妈就是一只母老虎，洗衣服和鞋子的事情，都是爸爸自己亲自来做的。”蒋球球骄傲地说道。 “您们在深圳是在工厂里吃饭的吗？”咏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的，工厂里有免费的大餐啊，周末的时候，还有水果吃呢。”蒋球球说道，周末工厂的食堂都会给他们发香蕉什么的。 “工厂的饭比方便面还好吃吗？”孩子的好奇心强，问题一问下去就没有一个停。 “当然比方便面要好吃！厂里面请的厨师都是新东方厨师学校毕业的，儿子，马上要到六一儿童节了，你想要什么礼物？”那时候，新东方厨师学校的广告在电视里面铺天盖地，咏昼也知道那家学校出来的厨师很厉害的。 “狗熊布娃娃，我想要一个狗熊布娃娃，您和妈妈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睡，我想要一只狗熊，让狗熊陪着我睡觉，一看到狗熊，我就会想到您和妈妈，爸爸，您就是一只狗熊。”咏昼充满稚气的语言，比夏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好的，爸爸一定满足你的愿望，给你买一只模样像爸爸的狗熊，如果你小升初考试成绩好，爸爸还有大奖等着你拿。”蒋球球开心地说道。 “什么大奖？”咏昼急切地问道。 “爸爸暂时保密。”蒋球球说道，他还能有什么大奖给儿子呢？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儿子能够体体面面地走出舂山，来深圳见见外面繁华的世界。 是的，放暑假把孩子接到深圳来玩一玩，这是他最大的梦想。 这么多年了，他总觉得亏欠孩子一点什么! 挂断电话，蒋球球一脸阳光地向路人打听附近什么地方有大型的超市，他想那里面一定有女人们爱喝的咖啡，有孩子们爱玩的狗熊布娃娃。 “购物公园里面有超市，不远，就在前面的高楼旁边!”循着路人的指点，一行人走到了购物公园。 那一天，蒋球球掏钱购买的那只狗熊，价格虽然昂贵，他眼也没有眨一下。 从收银台出来，他的目光里都是柔和的慈爱，仿佛手里抱着的不是狗熊布娃娃，而是自己的孩子。 很自然，当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狗熊走出超市的时候，很快就吸引了孩子们羡慕的目光，有些孩子还拉着年轻母亲的衣角，摇晃着，也要买一只狗熊布娃娃。 这时候，蒋球球就得意了！ 别的家长把孩子带在身边，却舍不得给他们买心爱的玩具，那根本没有真爱，看看我蒋球球吧，花钱可是眼都不眨一下啊！ 我磅礴大气! 我是真爱! 他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儿子咏昼抱着狗熊酣睡的样子，一丝笑容就悄悄地爬到了他略带沧桑的脸上。 为人父母，最大的快乐，无非是达成了自己孩子朝思暮想的那个愿望。 这一刻，孩子的愿望达成了！ 蒋球球忽然感觉自己变得很轻松，脑袋转动和眼睛眨巴的频率明显比之前更快了，这让他可以更快地捕捉到周围的每一个动静的细微变化。 从人山人海的大超市里走了出来，蒋球球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 “死鬼，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你是不是要去见阎王爷赶着投胎啊？”在快乐情绪的支配下，蒋球球在超市门口接连超越了身前若干过或肥或瘦之人，当他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要继续下一个超越的时候，就听见身后老婆蒋秀的骂声。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整个人如同急刹车，僵立在原地。 蒋秀走过来的时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走这么快，我跟不上了，穿着高跟鞋走路，我差一点摔倒了！” 蒋球球不得不慢步朝前走去：“好的咯，你早点说啊！” “看！那边有一家不错的咖啡馆！”狡猾哥眼睛亮，老远就看到了那一家咖啡馆，上面还有英文字母，就惊喜地喊道。 “走，出来打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喝过咖啡，今天我们大家也去品味一下，看看老板们整天喝的咖啡长什么样子，尝尝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蒋球球说完，抱着那只可爱的狗熊玩具，也不管老婆蒋秀的责骂，大步流星地走在了最前面。 王十一也跟着大家走进了那间咖啡馆。 那是一家装修精美的咖啡馆，里面正在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他听不懂那歌词，但是却能感觉那是一首缠绵伤感的歌曲。 那歌声，让他的灵魂轻舞飞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初恋何忆雪。 此时此刻，她应该正在大学的校园里，读一本铺展于阳光里的书籍吧。 五月的校园，叶子长得比思念还要茂盛。 喝咖啡的人很多，里面却很安静。 大家都是来享受一段慢时光的吧！ 跟悠闲的客人相反，咖啡馆里，服务员来往穿梭着，比蝴蝶还忙。 卡座区里，有几名身材修长的服务员，手里正拿着menu跟客户轻声地谈论着什么。 西边角落里，一个单身男顾客不断大幅度摆着手，好像对menu上的咖啡不甚满意。 那名服务员耐心地解释着什么! 何雪忆! 那分明是何雪忆的背影! 疯了!王十一，你疯了！ 王十一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她，她此时正在大学里念书，她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他抬起头，再多看了一眼! 是她!那背影就是烧成了灰烬，他王十一都认得出来! 去看看，去问问，到底她是谁! 王十一大胆地朝着那边的卡座走去，这时候，那名服务员一转身，正好跟走过去的王十一撞在了一起。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何忆雪。 天啊！她怎么会在深圳呢？她不是去燕城上一所著名的大学去了吗？ 第六十六章：来杯咖啡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么一些人，她们的长相十分相似，可眼前这人，从外貌上看上去，王十一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她就是何雪忆。 在深圳遇见，真是难以置信! 去年八月，自己分明是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见了何雪忆的名字，她处在榜单靠前的位置，被燕城一所著名大学录取了! 那一天，王十一仰望着她何雪忆的名字，就如同一只瘌蛤蟆仰望天空翱翔的白天鹅一般，充满渴望，却无能为力。 那一刻，他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将学富五车，著名大学毕业，她容颜美丽，光彩照人，她将有一个美好的前程，过一段让人羡慕而又出彩的生活。 而自己，淹没在黑色的七月之水里，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 从那一刻起，他就死心了！ 她不可能会在深圳! 她怎么可能在深圳的咖啡馆里，做了一名服务员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他将信将疑，忍不住脱口而出：“何雪忆，你怎么在这里？” “王十一，真是你啊！我就是何雪忆，毕业才半年，难道你不认识我了？”何雪忆眼睛瞪得很大，这不是在做梦吗？ “你不是去燕城上大学了吗？”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我没有去念大学!现在是上班时间，等下班后我们再聊！”何雪忆说完，转身就朝着咖啡屋后台的调配间走去。 “王十一，你认识那个美女？”这时候，狡猾哥走了过来，二人挤着坐在了一起，狡猾哥扭过头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是的，她是我高中同学，我怎么不认识呢？”王十一满心喜悦地说道。 “哇!你同学她长得很漂亮啊！比你们厂花小麦强上一百倍不止啊，气质也很好，我看你们聊天那神态，有点不对劲啊，王十一，机会来了，你要好好地抓住机会脱单。”狡猾哥挤了一下眼睛说道。 “他是我们高115班的班花，能不漂亮吗？”王十一得意地说道。 “王十一，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狡猾哥神秘兮兮地说道，说完他甩了甩他茂盛的头发。 此时，咖啡厅里正弥漫着伤感的音乐： oceansapart,dayafterday(远隔重洋，日复一日) andislowlygoinsane(我慢慢地变得要失常) ihearyouvoiceontheline(电话里传来你的声音) butitdoesn‘tstopthepain(但这不能停止我的悲伤) …… 那英文听不懂，但是那缠绵的旋律，王十一听着如痴如醉，浅浅地喝着咖啡，渐渐地就陷入在了回忆之中。 那个炎炎夏日，自己明明看见何雪忆榜上提名了，而且是很靠前的位置，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她难道没有考上大学也跟我一样落榜了？ 不会，绝对不会，再说凭借她何雪忆的实力，考上燕城那所大学也是名至实归，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讶异。 难道她中途退学了？ 还是另有隐情？ 那一天，王十一的脑海里泛滥着汹涌的波涛，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何雪忆在咖啡厅里忙碌着，跟一只翩翩飞舞着的蝴蝶一般，却始终保持着一份难得的优雅。 “王十一，她是你的同学，今天晚上我们约她一起出去吃饭呗！”狡猾哥见王十一盯着何雪忆的背影在看就说道。 “在高中的时候，我就喜欢过她，那时候老师管得严格，我不敢约她出去。”王十一低声说道。 “这么说你们是老相识了？”狡猾哥神秘兮兮地问道。 王十一听了，点了点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难怪你看不上工厂里的女工，小麦你也看不上，原来你心里早已有人了，藏得那么深，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啊。”狡猾哥见王十一笑了起来，在他在手臂上轻轻地掐了一把，低声说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王十一在笑声里说道。 “什么？你们认识啊？”坐在对面的蒋秀看到王十一得意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是啊！”王十一点了点头。 “今天过来喝咖啡，看来是对的!”蒋球球远远地瞄了一眼何雪忆的背影。 “真是太巧了！”蒋秀看起来心情很好，当服务员将一小碗咖啡热气腾腾地端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望着糖包和奶包，她却显得手足无措。 “小姐，请问您需要我帮您加上牛奶和糖吗？”服务员俯下身来问道。 “好的！”蒋秀爽快地说道，心里一直在玩味着“小姐”的称呼，我的孩子都读小学六年级了，我还是小姐吗？小姐应该是称呼那些嫩生生的姑娘们吧！ 经过几年打工，自己已经不再是嫩生生的姑娘了，早已经变成了黄脸婆，不过“小姐”这称呼她喜欢听，都是虚荣心在作祟。 当她正在玩味“小姐”这个称呼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娴熟地为她调配了一杯香浓的咖啡，说道：“小姐，请慢用！” 慢用 走了一个上午的路，口早就干涸了，这么点水够吗？ 还不够润喉咙呢! 蒋秀就端起咖啡，她初尝那味道如同米饭的锅巴，那色泽也跟锅巴水一般粘稠焦黑，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难喝啊！ 都说咖啡是老板喝的，味道不过如此而已，但转念一想，这么昂贵的东西，说不定有神奇的滋补功效呢，她这样想着，眼一闭，一口就喝光了。 蒋球球目瞪口呆地看着蒋秀，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婆竟然一口就将咖啡喝光了，他拉她的手的时候，已经晚了。 四周的人都投过诧异的目光，旁边的那几个人都在抿着嘴巴笑着。 蒋球球将自己的咖啡倒了半杯给她，低声说道：“老婆，慢慢抿！”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原来喝咖啡还有这么多名堂啊！ 蒋秀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那些顾客都是轻轻小口抿。 不可思议!明明一口可以喝完的，慢慢抿，不是浪费时间吗？ 要是在流水线上干活也这么磨叽，早被被主管开除了! 让她无法理解的另外一件事情，这咖啡厅里怎么播放的是英文歌曲，明明是在深圳，为什么会放这些洋人的歌曲？ 放一首《黄土高坡》不更好吗？ 咖啡厅里很安静，人们说话都是窃窃私语，不能大声说话，这让她觉得很压抑。 “蒋球球，你还是赶快趁热喝了，冷了伤胃！”蒋秀不耐烦地说道。 蒋球球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老婆坐不安稳，就对着狡猾哥说道：“我们快点喝吧，喝完我还要出去办事，手里抱着一只狗熊不是办法，我等会要出去把‘狗熊’快递给我的儿子咏昼。” “你们喝完先走吧，我们在这边还有重要事情，账单的事，你们别管，我买了。”狡猾哥抬起头，细细地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好的！”蒋球球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 蒋秀竟然当众伸长了舌头，吱吱吱地舔了一下杯子的内壁，抬头看见老公皱着眉头看着他，说道：“五十块一杯，舔一下，省得下五毛钱呢!” 第六十七章：大学录取通知书 咖啡馆的时光很慢! 里面的音乐抒情，每一个音符都拉得很长，忧伤得让人怀念过去。 大家说话的声音很慢，慢得容易大脑短路，慢得说话没有一丝逻辑。 喝咖啡的频率更不用提了。 一小杯咖啡，王十一和狡猾哥喝了足足两个小时。 与其说是来喝咖啡的，不如说是来大脑放空的。 狡猾哥大脑一片空白! 两点半钟的时候，何雪忆从后台换了衣服，优雅地走了过来，跟王十一说道：“我下班了！” 她上的是早班，现在是下班时间。 二人就起身，跟着她朝着收银台走去。 “小姐，一共多少钱？”王十一轻声问道。 “先生，你们一共消费了两百块!”收银员回答道。 狡猾哥想结账，被王十一拦住了：“今天我买单!” 在女神面前，要展示出来自己的霸气! “马莉，今天是五一劳动节，黄金假日，我们一起出去玩啊。”何雪忆对刚才给蒋秀倒咖啡的女孩说道。 她也是上早班的，跟何雪忆一起下班。 “好啊！”马莉扬起眉头答应道，五一放假，亲戚朋友都回老家了，她是做服务行业的，不得不被落在了深圳，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一个人的时光呢。 四人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马莉好奇地问道：“何雪忆，这两个帅哥是你朋友吗？我怎么没有见过啊！” 平时一起上班，谁有一个亲戚朋友的，都很清楚啊！ 关键是眼前的这两位玉面少年，高大挺拔，太耀眼了。 男人爱看美女，女人其实也喜欢看帅哥! 马莉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三步一徘徊，五步一回头，收不住啊，正眼不好意思一直看，就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瞄！ “马莉，这两位是我的同学，怎么样，我同学长得都不错吧！”何雪忆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阳光。 狡猾哥一听何雪忆将自己说成是她的同学，就将一头茂盛的头发甩了甩，顺畅，优美，也让人陶醉。 “原来你们是同班同学啊！老实交代，坦白从宽，你们是中央戏剧学院哪个班的啊？”马莉大声说道。 “中戏零零班!”狡猾哥兴奋地甩了甩茂盛的头发。 “原来是中戏的啊，你们长得都太耀眼了，我跟你们走在一起，真的觉得心里好有压力。”马莉说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没有离开过狡猾哥。 她是被狡猾哥甩头发的样子电到了！ 这时候，王十一回头看了看那家咖啡馆门店的名字，waiting咖啡馆。 进咖啡馆的时候，他没有太留意。 他知道waiting是等待的意思，突然想起了咖啡厅里面一直在循环播放那首伤感的英文歌曲，里面好像也有这个英语单词，就低声问道：“你们店里的那首歌真好听。” “是吗？那是我的偶像理查德·马克斯唱的，当然好听啊！”马莉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你的偶像不是我吗？”狡猾哥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电了她一下。 “不要啊！神啊！救救我吧！受不了啦！”马莉用手捂住眼睛喊道。 是的，狡猾哥太酷了！ “好了，大小姐，我又不是老虎，你把眼睛捂住，有那么可怕吗？继续讲一讲你的偶像马克斯吧！”狡猾哥大声喊道。 “这是一首有故事的歌，是马克斯唱给他远隔重洋的爱人的歌！中文名字叫‘此情可待’。”一说到自己的偶像，马莉就神采飞扬。 “相爱的人，远隔重洋，为什么啊？坐飞机去找她啊！”狡猾哥感觉很奇怪，既然相爱，就大胆地采取行动啊，你实际性的行动没有，唱一首歌有什么用唱歌能够解决问题吗？ “我说大帅哥啊，你以为出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签证你懂吗？”马莉白了狡猾哥一眼，唱一首歌，代表自己很想念，有错吗？ “签证不就是在护照上盖一个印章吗？”狡猾哥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是这个印章难盖，令人遗憾的是理查德·马克斯签证出现了问题，相爱的人只能远隔重洋，互相思念。”马莉看来对这首歌的背景有所了解，说起来滔滔不绝。 王十一没有想到，这狡猾哥撩妹的能力竟然如此厉害，一下子就跟马莉打成了一片，他们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 他这样想的时候，就抬头看了一眼何雪忆，却发现那双眼睛正清澈地看着自己，二人就低下头，浅浅地笑了起来。 时间仿佛还在半年前流转。 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还在。 “美女，今天下午我请你看电影，你有空吗？”狡猾哥厚着脸皮问道。 “你以为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我今天是来陪何雪忆的。”马莉板着一副冷面孔，故作生气的样子。 “我正告你，她不要你陪，后面的那位帅哥会陪她！”狡猾哥凑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道。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马莉也凑到狡猾哥的耳边轻声说道。 他们说完，就快步朝前走去，把王十一和何雪忆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何雪忆和王十一看见狡猾哥和马莉在亲密地咬耳朵，就互相对视了一下，低下头会心地笑了起来。 “马莉，中心城金逸国际影城下午的电影很好看，我们一起去看吧！我请客！”在紫荆花盛开的大街上，狡猾哥大声喊道。 “哼，你请客，我去不去，那要看本姑娘的心情！”马莉一边神气地说道，一边跟着狡猾哥朝前面疾走而去，不一会儿，他们就消失在了王十一的视野。 没有了狡猾哥，没有了马莉，这个世界里只有两个人，王十一和何雪忆! “你不是考上了燕城的大学了吗？张榜的时候，我看见你的名字了。”王十一抬头看狡猾哥走远了，就轻声问道。 “是的，我是考上了那所理想的大学，也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何雪忆静静地说道。 “哪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王十一抬起头，惊讶地问道。 “唉，我不在这里，我又能在哪里呢？”何雪忆说完，两行透明的眼泪就轻轻地滑过了她娇美的面庞。 往事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倒带重演。 怎么回事 她哭了？她的心中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有一处不允许碰触的伤痛，王十一不敢再问下去，就低着头，静静地朝前走去。 “高考结束后，我成了孤儿!”突然，何雪忆勇敢地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孤儿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中三年，他对她的了解太少了，没有想到，聪明美丽的她竟然是一个孤儿。 “去年八月，我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计划着去工地上看我的父亲，没有想到他在电站工地施工，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死在了工地上，包工头也跑了，没有学费，我拿什么上我的大学？”何雪忆低着头，哽咽着说道，泪水早已经打湿她美丽的脸。 她艰难地说完最后一个字，勇敢地抬起头看着天空，那里居住着她的爸爸和妈妈，那里才是她心里的故乡。 她微微地笑了笑，阳光里，一切都是那么唯美。 第六十八章：呜咽的水稻 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睦。 但愿天国里，他们不再争吵，不再互相伤害，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何雪忆凝望着那朵飘过深圳高楼的白云，陷入在了回忆的泥淖里！ 她的母亲王小玉是自杀死的。 在她读初三的那年，她的母亲死在了自己劳作的稻田里。 在何雪忆最初的记忆里，身材魁梧的父亲何大勇，那时候就是一个人渣，好吃懒做！ 即便是农忙的时候，他也常常会赖在那张杉木制作成的旧床上，等到太阳升起有树稍高了，才会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慢慢悠悠地伸伸懒腰，然后才踱步去将门打开，走出来，仍不会忘记对着太阳打一个意犹未尽的哈欠。 太阳先生，早上好，你起得比我早啊！ 她的母亲叫王小玉，模样秀美，但身材矮小，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下地了。 每年的七八月，在舂城是“双抢”的时期，头季的水稻需要及时收割，熟透的稻谷如果不及时收割，就会掉落在稻田里，而第二季的秧苗也必须赶时间插到稻田里，晚了，秋天气温低下去，水稻的产量会大打折扣。 这是一个忙碌的季节！ 也是庄稼人起早摸黑的季节！ 她一个人静静地下田收割，抱着收割的水稻，堆放在田埂上，等着何大勇挑到打谷场打禾。 整整一个七月，顶着炎炎夏日，她埋头进稻谷的时候，弯腰的稻穗把她淹没在一片金黄之中。 她一个人割禾的时候，恨自己的男人！也恨自己！ 恨不公平的命运！ 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就是冲着他那身健壮的肌肉，三里五里都找不出这样的男人，农村里，找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找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下地的活干得就少一点，是每一个女人的梦想。 何大勇也喜欢她，她有美丽的容颜！ 那最初的日子，就是王小玉渴望想要过的日子。 自从生下一个女孩之后，何大勇就变了！ 为了生下这个女儿，她落下了一身病，不能再有生育了！ 然而何家需要一个男孩！ 她不能给何家生一个男孩，这就是命！ 田间的活，有轻有重，有一些必须是男人要完成的，比如手扶犁把翻开稻田，比如用肩膀挑禾去打谷场，这些还是得指望何大勇，她有时候不得不喊自己的男人去劳作，甚至是用哀求的口吻。 “大勇，山边的那丘田，冬天没有蓄上水，都开拆了，眼看现在是春雨雨水多，你快点把田犁了，也好莫漏水啊！”一天，戴着斗笠穿着雨衣的小玉在家门口哀求道，农村的那些田地是靠天吃饭的，水稻的生长需要水的滋养，稻田如果漏水的话，十有八九收成是没有保证的。 “小玉，你不要啰嗦，我晓得了，明天就去犁田。”何大勇根本就没有将田里的事情放在心上。 “唉！让你犁田，比请天老爷还难，你总是一天推一天，再不犁田，万一这老天不下雨了，那丘田就荒了！”小玉语气里有点愤怒，也有点无可奈何。 “说了明天，就是明天！”何大勇语气生硬地说道。 小玉也不再说话了，自己拿起舂锤去整固田埂去了，何大勇之所以这样对她，她知道是自己的错，自己没有给男人生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这让那个原本壮硕的汉子，失去了对生活的热爱。 失去了激情的男人，是冰冷的！ 那个家，也是冰冷的！ 何雪忆读初三的那年暑假，她正在补课，那天，太阳很毒辣，她的母亲小玉在稻田里收割完了最后一亩田的稻谷后，坐在杂草披覆的田埂上，深情地凝望了一眼村庄的方向，慢慢地拧开了农药盖子，悄悄地将一瓶味道苦涩而气味难闻的农药一饮而尽。 她已经绝望了！ 没有男人的爱，这日子何时才能有一个尽头？ “王小玉喝农药了！”一阵声音，在农村的上空滚过。 正在睡梦中的何大勇，被那一声叫喊声惊醒了。 什么？小玉喝农药了？ 何大勇从床上一个翻身，就跳了下来，汗衫还没有穿好，撒腿就跑。 他高大的身影，风驰电掣一般在空旷的田野里刮过! 到了稻田的时候，他发现自家的稻田已经呈现出收割后的一片空白，而他的老婆小玉则倒在田埂上口吐白沫，手里紧紧捏着一把成熟的稻谷，已经死在了旷野里了。 而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野生的禾鸡，在金黄的稻谷上飞翔着，发出格格格的声音，将旷野的宁静撕碎。 高大的何大勇“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婆的身边，大声哭喊着小玉的名字，大声地骂自己不是一个好东西!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世界上，有些事情可以后悔，但是大部分事情，都会让人追悔莫及，每个人一生的故事中的每一个句子，其实都是由血和泪写就的。 小玉的死，在何雪忆的故乡舂城老樟村，很快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头条新闻。 “哎唷，小玉，多勤快的一个人啊，命真苦，就是被何大勇那人渣给活活气死的。”夏夜里，一个五十来岁的村民汉子，在屋门口的樟树下摇动着蒲扇说道。 “你瞎了眼睛说话，何大勇，以前可是咱村里干活的能手，是一条汉子，可是小玉生的是女娃，他没有后，你说他生活还有什么奔头？不懒散才怪。”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妇人说道，她之所以这么直接地点评别人，是因为她为自己的老公生下了四个儿子，在舂城的农村，有儿子，就有天下，也就有戏。 “生儿生女，这是上天注定的事情，这真怪不得小玉。”那个村民汉子说道。 老妇人听了这么一说，在黑暗里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玉的“头七”一过，第二天天还未亮，何大勇就从自家鸡笼里摸出一只老雄鸡，用闪光的刀宰杀后，放在大锅里清蒸，然后用海大的碗剩了，放在竹篮里，一个人就着凌晨的星光，提到了小玉的坟墓前。 他静静地点燃一根旱烟，坐在坟前，仿佛婆娘就在身边，可以互相诉说心事。 忽然间，这个高个子的男人掩面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小玉!小玉!”他仰首青天，大声呼喊着老婆的名字! 回答他的是一把秋风的呜咽。 小玉的坟地掩身于一片南方杉树林中，秋风一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除此以外，四周是一片寂静。 天放亮的时候，他就搭车走了! 他要去远方的工地打工挣钱，这辈子欠老婆小玉的是没有办法还了。 女儿何雪忆成绩一直稳定在学校前三名，今后一定要好好挣钱，挣钱供她上大学! 女儿考上大学，毕业以后，能够顺顺利利地从舂城的大山里走出去，这也许是对小玉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吧！ 然而生活竟然是如此残酷，他死在了去年的八月，死在了女儿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前几天。 七月份成绩出来的时候，女儿的成绩高出重点本科四十多分，他就知道，女儿肯定会被大学录取，他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梦中呼喊着老婆小玉的名字，一定是她在保佑，保佑何雪忆考出了如此优异的成绩。 他本来已经跟包工头请好假，九月份送女儿去大学新生报到的，结果，一场意外发生了，他从六十米的高空，完成了生命里的最后一次自由落体运动，掉进了江河里，尸骨无处可觅。 他再也无法送唯一的女儿上大学了！ 这或许是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大的遗憾。 第六十九章：孤儿 如果可以重生，何大勇一定不会埋怨自己的妻子。 相亲的那一天，她的美丽如同一颗危险的子弹一般，“砰”地一声射中了他的灵魂，他愿意为她做一名忠诚的保安，愿意为她做牛做马，愿意为她死去! 然而舂山的那些山峰，每一座都指向苍穹，那是一片雄性的大地，那片大山包容不了只能生女儿的她! 如果可以重生的话，他不会在意是否绝后，那其实只是一个虚假的定义，真正富有意义的是眼前的那个人，那个跟你牵手过一辈子的人。 这个在精神上打垮了自己的老婆，也是间接上逼死自己老婆的人渣一般的男人，在那个深秋，彻底地变回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在水电施工的工地上，他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也总是出现在最艰苦的地方，自然，每个月，他拿到手的钱也是最多的。 在同事们的眼里，他就是“高空王子”，在包工头老板心目中，他就是一个“蜘蛛侠”，他身手敏捷，独自横行在混凝土仓面里的那些钢筋森林里，飞翔在水泥浇筑而就的绝壁上。 那时候，他四十岁左右，生命中最辉煌的阳光照耀着他，他有着使不完的干劲。 下班后，他常常会跑到工地上那些用树皮搭建的酒馆里，跟店老板要上两杯高粱散酒，独自喝闷酒。 这时候，他会将其中的一杯恭恭敬敬地放在自己的座位对面，那是敬老婆小玉的，一杯自己用手捉了，倒在喉咙里喝了。 小玉，你还有走，在我何大勇心里，你将永远活着! 每当将自己杯中的酒喝干净后，他就会口中念念有词，将那杯敬小玉的酒，虔诚地酹洒在地上，仿佛老婆就在身边。 工地的生活，都掩藏在那一片不紧不慢腾了起来的黄尘烟雾里，这样简单的生活持续了三年，一九九九年的八月，他令人意外地从大坝上掉了下去，静静地掉进了激流之中。 那是一个要命的时间点，那几天，何雪忆刚刚查到自己的高考成绩，远远高过了重点本科的录取分数线，她正在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她搭乘着火车，辗转了几趟公交车，最后抵达了父亲工作的工地。 那是一处僻野之地，两山夹江而行，营地星星点点。 她抵达之前，包工头就已经跑路了！ 夏天的江水迅猛，何大勇的尸体早就随着那混浊的流水漂远了！ 她跑到江边，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喊着父亲的名字，江水没有任何回音。 她一个人坐在江边的岩石上哭泣，八月的太阳在她的肩膀上跳着舞蹈! 那一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成了孤儿! 她原本是恨自己父亲的，自从母亲过世之后，她就没有喊过他一声爸! 那一天，她想喊爸爸，却没有人再回答他了！ 父亲!这一刻女儿原谅您了！ 父亲!这一生，您过得很苦! 当她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故乡的时候，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 那天，火热的太阳，照常升起在舂城老樟村的天空，汗水浸湿衣背的邮递员叔叔，将一封“大学录取通知书”交到了村长王大善的手里，五十多岁的村长接过那份信件后，立刻就骑着自己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跑向何雪忆的家里去了。 当他快到达何雪忆的家门口的时候，将自行车停下来，小心地找了一块空地，点燃了一挂喜庆的鞭炮。 鞭炮声里，立刻走出来一堆看热闹的人，“何雪忆，恭喜你，你考上了大学了！”王大善在何雪忆的家门口见到了她，他说完，就将手里的那封信件递给了何雪忆。 “谢谢村长！”何雪忆接过那封信，眼泪就流了出来，这可是自己多年来努力的结果，自己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白浪费，可是，这九月份开学，钱从哪里来呢？父亲的意外死亡，包工头早已跑路了，一分钱赔偿都没有，而且父亲的尸身都没有找到，所以连一个埋葬的仪式也都没有举行。她想到这里，泪水就如雨水一般地落了下来。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声音。 “不就是考了一所大学嘛，有什么了不起？”是隔壁邻居何满玉的声音，她的儿子今年也参加了高考，不过毫无意外地落榜了。 “我就了不起了，你又怎么样？”何雪忆受不了那口气，大声说道。 “呵呵，你以为你是人才？村里人谁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被你这个狐狸精克死了的。”何满玉高声嚷道。 “是啊，专克父母的人！”人群中有好几个老妇人附和着。 “大家不要乱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相信迷信？”村长王大善大声喊道。 这时候，人群里又议论开了。 “这个王大善，连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一套都不信，我们还信他干什么？下次村里选举的时候，我就第一个不选他。”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把老祖宗的东西说成迷信，你王大善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抬头。”另一个老人摇着头说道。 “我们村里以前也有人考上过大学，但是却从没有人考上过燕城的大学，何雪忆是我们全村人的骄傲！我建议，大家集资凑钱送她上大学。”村长王大善大声喊道。 一听要出钱，那些围观的人群就陆陆续续地散开了。 “孩子，你别为钱发愁，村里会为你想办法的。”王大善走的时候，安慰何雪忆道。 “谢谢村长！”何雪忆感激地说道。 那几天，关于何大勇的死讯，也很快就传到了村里，而村里的老人们都闲的没有事，聊天扯闲话是他们打发那些生命里剩余下不多日子的最好的方式。 “大勇才四十出头，都没有做六十岁满甲子，老婆是短命鬼，他也是短命鬼啊！”在舂城的集市上，一个手持烟杆的老人说道。 “他闺女命硬，克了母亲克父亲。”一个从舂山寺庙下来的老妇人说道，他的死，一定是命中注定的。 “你一把年纪了，不要乱说，他闺女人长得标致，又会读书，怎么会是克自己的父母？”手持烟杆的老人抽了一口旱烟说道。 “我一把年纪的人了，看的世事多，我怎么会信口开河呢？你看那何大勇，那可是方圆十里八里算得上号的汉子，可自打他闺女一出生，人整个就蔫了，后来老婆也死了，自己的命也丢了，现在骨头都找不到一块，惨啊！”老妇人本来就笃行迷信，因此她敢断言，这一定是前世的因果报应。 “你快莫乱说了，他闺女也命苦了，这下成了孤儿了，不过她人也长大了，要是年纪只有几岁，那就更苦了。”手持烟杆的老人说道。 那年的夏天，可以说是何雪忆最绝望的夏天。 何雪忆并没有等待村长的集资，她的耳边都是那个古老山村的风言风语，那些话语，简直要将她杀掉，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晚上，她想了一夜，也流了一夜的眼泪。 我怎么成了杀手了呢？我怎么会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了呢？ 黑暗里，她不断地问自己! 为什么自己考了这么高分数，不能成为村里人的骄傲呢？ 为什么大家不放过自己呢 那是一个漫长的黑夜! 那一夜，她决定要离开这个野蛮的山村! 那一夜，她决定放弃读大学的打算，在深圳打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天下! 这是一个可怕的绝对! 第二天一大早，她咬了咬牙，带着那份大学录取通知书，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她开始了自己人生中充满了未知的打工生活，开始了为活下去而奋斗，而在这之前，她是为了考上一所好大学而奋斗。 仅仅一个夏天，他孔武有力的父亲没有了，一切都改变了。 连她的理想也都改变了。 第七十章:破格录取 那一天，她离别的步伐走得如此仓促! 那一天，她是如此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故乡!以至于走的时候，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那一刻，她没有流泪，眼里的泪水早已经流干了，她发誓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那些触手可及的理想，那些她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理想，就这样飘散在了风中。 十八岁了！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从法律角度讲，她必须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有全责! 在火车上，有好心人听说她要去深圳打普工，善意地告诉她南山科技园那边的工厂很多，她下了火车，就在靠近科技园的白石洲找了一间廉价的临时房住了下来。 城中村白石洲!就这样成了她在深圳打工的第一站! 深圳的天空，是别样的天空，是被高楼大厦装饰过的天空! 深圳的大地，是别样的大地，穿行在这座年轻城市里的，都是一些年轻人! 一切都充满了活力! 一切都迥异于闭塞的老樟村，那里举目都是沧桑的老者，满耳都是封建迷信。 站在深圳的大街上，她发誓一定要在这座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城市活下去，奋斗下去! 八月的太阳很毒很辣，找工作的日子里，她穿行过南山科技园的大街小巷，在很多工业区里边的大厂小厂门口，孤独地徘徊过。 当她鼓起勇气询问招聘的事情的时候，保安都会热情地把她带到保安室旁边的普工招聘室 “美女，找工作吗”招聘人员在招聘室问道。 “嗯!”何雪忆回答道。 “我们是流水线作业，想混日子的不要来!”招聘人员说得很直接。 “没有问题!”那时候，何雪忆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流水线，不过她心里在想，累一点也没有关系。 “我们是两班倒，一个月白班，一个月晚班，你接受吗？不要干不了几天就甩手走人，我们招聘也要成本的。”招聘的那位大姐善意地提醒道。 什么？两班倒一天上十二个小时 难道十八岁的人生就这样交给了流水线 她不甘心! 心中的理想一直在燃烧，并没有死去! 一定要有读书的时间! 自考!她要自考本科! 在工作之余，必须要有时间读书，她要备战自考，她要唤回春天! 一天干十二个小时的工作，那当然不是她想要的，她那时的心中，有一个不死的念头，不但要工作，而且要在四年内拿下本科自考文凭，以弥补自己没有上大学的遗憾。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再考虑一下!” 从面试的招聘室里走了出来，她不断问自己，难道偌大的深圳，就容不下一个有梦想的何雪忆吗？ 她走很多工厂，脚都起水泡了，招聘的要求千篇一律。 她知道，工厂是不能进了！ 福田那边商业区很多，她想试一试服务行业，她青春，她美丽，做服务行业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过，她也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她不会广东话! 不少的招聘人员，听说她不会粤语，都觉得十分遗憾。 不会粤语，就没有办法服务好广东和香港的客户，不就成了摆设了吗？ 会粤语，是很多服务行业的公司招聘员工的必备条件! 每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影，穿梭在繁华的街道，她不断告诫自己，来了就是深圳人，何雪忆，你没有退路了！ 是“waiting咖啡馆”最后收留了身心疲惫的她。 那天，当何雪忆拿出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咖啡馆的店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地说道：“美女，你考上的是重点本科啊，怎么不去上呢？考一个大学真不容易。” 那名潮州籍的店长也读过高中，她复读过一届，最后还是遗憾地落榜了，心有不甘地放弃了过“独木桥”的打算。 那时候，考一所著名大学，绝对是百里挑一的，难度可想而知。 “我家里没有钱，供不起我上大学。”何雪忆说这话的时候，面容显得很是坚强，她没有告诉店长，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孤儿，倔强的她不愿意告诉别人自己的心有多苦。 “家里没有钱你们可以找亲戚朋友借啊，真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是怎么想的，现在考大学不容易，考重点大学更是不容易！”店长不断地叹息着，她感觉到很惋惜，家里没有钱，想想办法啊，大学毕业后，一定可以把账还上的，考上大学不上，就是倒在了黑暗人生的黎明前。 “家里也在想办法，可我不想让他们为难，我十八岁了，可以养活自己了，再说，不上大学，也可以自考函授拿文凭啊。”何雪忆的话里充满着自信，或许这也是她毅然决然出来打工的原因。 “唉！美女，你想得太天真了，你太年轻了，你这决定，未免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任了，自考函授文凭，打打工还可以，要进政府部门，还是要看统考文凭的，自考文凭跟统考文凭，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啊!”店长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既然这么坚决地选择了出来工作，我担心你来我们店里上班，会委屈你了。” “店长，我在深圳已经找了差不多半个月工作，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钱，如果能在这里上班，我一定会感激你的！”何雪忆说的是心里话。 她原本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眼前的这个人，面目慈善，富有同情心，她的话就多了几句。 她静静地看着店长，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来深圳找工作，起初几日有点新鲜，过了几日，工作没有着落，她心里也急了。 身上的钱眼看着花得差不多了，如果再被这家咖啡馆拒绝，她已经想好了，手里再没有闲钱撑下去找工作了，必须马上进工厂去流水线上做一段时间的作业员，等手里有了钱，再出来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 哪怕工资低一点无所谓，她想要一点私人时间，她想重拾课本! “美女，我也是从农村出来打工的，能够体会到你的心情，一份工作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们这个工作是服务性岗位，本来要招懂粤语的人，虽然你不会，但是今天，我要破格录取你。”店长的语气很坚决。 破格录取! 终于找到工作了！ 有了工作，每一天，不用再顶着八月份毒辣的太阳光，在大街小巷四处奔波着。 “谢谢您！”何雪忆内心中充满着无限地感激。 那天面试成功后，当她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正值上班时间，大街上人很少，偶尔有名贵的车从身边安静从容地经过，阳光象瀑布一样，悄然地从对面那座五十四层高的国际商会中心大厦上流泻而下，一切都充满着静美。 终于找到工作了，在这陌生的地方，她顿时觉得从头到脚趾头，每一根神经都有着无限的放松，眼前的一切仿佛一瞬间变得那么熟悉和亲切。 她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丢失在这座原本陌生的城市，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延伸东西的深南大道，经过大鹏展翅一样的市民中心，象一个还没有上学的孩子一样，对周围的一切充满着无比的好奇。 “这是你人生中全新的一天，何雪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去工作，在深圳这座城市里，顽强地生活下去。”她对自己说道。 市内的公交车正在有序地奔驰着，流浪歌手在中心书城音乐厅旁边的广场空地上，用沧桑的嗓音歌唱着那些远去的爱情，让人感觉到忙碌着真好。 在她入职以后的工作中，那个店长也很照顾她，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甚至像她已经死去的母亲一般，让她忘记了异乡漂泊的艰难，让身为孤儿的她，感受到家的温馨! 多少年后，何雪忆回忆起破格录取的事情，脸上都会浮现起浅浅的笑容，她的内心深处，始终都充满着感恩。 第七十一章：天仙配 高中语文书上有很多圣贤的智慧，孟子的一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在暗黑的人生道路上，如同一盏指路明灯一般，照耀着她。 然而生活的黑手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再插手她的生活! 还好！她挺了过来! 王十一看见她站在自己的身边，面带着微笑，阳光里，灿烂的样子，一切都一笑而过了，她对过去的一切不幸，看得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她原本可以笑得更加灿烂，笑得更加自然! 如果岁月可以倒流，王十一百分之一百会站出来帮她一把! 哪怕去工地搬砖都可以! 她一路走得太苦了！ “何雪忆，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找我爸我妈借钱给你读书啊，你现在还能回大学吗？我打工送你读书!”王十一被她的笑容感动了，泪水从他的脸上不断地滑落了下来。 “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了，现在我过得不是也很好的，店长对我很照顾的，同事们相处也很和谐。”看见王十一泪流满面的样子，何雪忆粲然一笑，她想给他一些阳光灿烂的东西，也在给自己一点力量。 “何雪忆，为了考大学，你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就这样放弃，你不觉得可惜吗？你回去复读吧，钱的问题，我帮你解决。”王十一拍了一下胸脯说道。 她复读的话，一定会考上一所更好的大学。 “王十一，我已经报名参加自考了，自考文凭，国家也承认的，先考大专，然后考专升本，你放心，四年内，我一定可以拿到本科文凭。”何雪忆的眼睛里湿润了，母亲死去后，这是她听过的最温暖的话语。 她用手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睛，脸上挤出了一个笑脸来。 王十一点了点头，文凭不就是一块敲门砖吗？本科生蔡才不也是被二根揍得没有一点脾气吗？ 只要是金子，搁哪儿都会发光的。 平日里繁忙的街道，此时行人稀少! 五一黄金周，生活工作在深圳人们，很大一部分都回家或者外出旅游去了，深圳就成了一座空城。 街道两旁的绿植茂盛，将行人道遮挡得有好几分幽静，这时候，一阵风吹了过来，将那道路两旁的紫荆树上的繁密的花，吹落下了一大片。 花瓣雨在风中悄悄地下着! 何雪忆忍不住伸出右手，轻轻地去接那些飘落的花瓣。 王十一的手里也有好几朵，他想走上前去，将美丽的花朵安放在何雪忆的头上，说道：“今天，你真美！”可是他没有。 不管怎么样，曾经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出现在了眼前，他要感谢上天。 她就像是他最心爱的一件宝物，他差点把她弄丢了，真没有想到，在深圳又把她找到了。 在花瓣雨里，王十一说道：“何雪忆，我真的没有想到还能见到你，高考之后，我应该给你送行的，应该去你家看看的，你出了那么的大的事，我好后悔没有帮上你的忙。” “我不会怪你，那是命，是我的命！”何雪忆低着头说道。 他有一阵子想拉起她的手，给她温暖的力量。 不过，在他心中，她是如此完美，他不想给她留下一个莽撞的印象。 只要能够单独在一起说说内心的心里话，他觉得已经是奢望了。 这么多年来，王十一一直憧憬的完满的爱情，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闭上眼睛，沉浸在一阵巨大的幸福之中，看见童年的自己，正坐在故乡的樟树底下，用双井水一样清澈明亮的眸子，好奇地仰望着天空。 他小的时候，他的奶奶和母亲，都看过并且迷恋上一部叫《天仙配》的戏剧，农闲的时候，就会给王十一讲关于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 大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精心侍弄着那几亩赖以生存的田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像永远都不能停歇下来，白天的村庄，因此显得分外的安宁，他们的村庄本来就不大，一起玩的小伙伴并不多，那时候，穿着母亲亲手在缝纫机前为他量身定做的开裆裤子，他常常无所事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空白的，因此坐在故乡村口的那棵大樟树底下，仰望巨大如盖的蓝色天空，打发美好的童年时光。 也许是听多了奶奶和母亲的神仙故事，他时常充满着幻想，想着巨大天空里一定生存着长袖善舞的美丽仙女，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会象董永一样，看见仙女，并且能够娶她们中的一位为妻子，幸福甜蜜地生活一辈子。 不得不说，成长的过程永远都是充满烦恼的，那些最初矢志要成为董永，一遇仙女的梦想，到了最后，被电视里面一颗颗卫星成功发射的无情新闻和天空里原本没有住着神仙的残酷现实从他的大脑生痛的剥离开来，并让他苦闷了好大一段时间。 直到上高中见到何雪忆，他又开始憧憬着地上的董永有朝一日会跟天上的仙女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给你唱一支歌好吗？”两人又朝前走了一段时间，王十一说道。 “毕业晚会上，我的那首歌是唱给你听的。”何雪忆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可是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王十一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何雪忆用手掩住了嘴巴。 “你为我唱了一首歌，我也为你唱一首吧！”等何雪忆将手放下后，王十一说道。 “好的，我想听你唱。”何雪忆兴奋地说道。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他一个人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把何雪忆逗得“咯咯咯”地直笑。 那时候，他们都才十九岁，处在人生当中一个容易寂寞的时期。 那时候，他们都渴望一份纯真的爱情! 歌声里，他们都抬起了头，望向天空。 天空里真有神仙居住吗？ 王十一始终以为狡猾哥和马莉一起去了中心城，一起去看下午场的电影去了，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揣想着，金逸国际影城的电影应该要散场了吧，就摸出手机，拨通了狡猾哥的电话：“狡猾哥，没有想到你还真有一套啊！” “什么？我有什么一套？”狡猾哥在电话那头疑惑地问道。 “你撩妹的水平真高啊，第一次见面，就跟马莉一起单独看电影去了，你们的感情进展得很快的啊!”王十一不无惊讶地说道。 “我早就坐车回石岩应人石了，兄弟，我那是为你打助攻啊，故意把那个女孩引开的，我们根本就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早就分头回家了，何雪忆真不错啊，你可要好好把握，不要枉费了我们的一番苦心噢。”狡猾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样子。 “你小子，鬼得很，回去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不过，你今天算是帮了我的忙，回石岩的时候，我请你喝酒。”王十一笑着说道。 “哈哈哈，喝酒那是必须的，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狡猾哥爽快地笑了起来。 王十一挂了电话，就想笑，内心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却没有笑出声来。 这个狡猾哥，真是不一般啊。他一想起他给自己助攻，就忍不住摇了摇头，狡猾哥，还真有你的。 “哈哈哈！”王十一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笑了起来! 那一天，天很蓝，风很柔，光正好! 重新找到了初恋，他能不开心吗？何雪忆可是他全部的想念啊！ 第七十二章：红树林 五一劳动节那一天，深圳市内的街道都很空了。 平日里跟蜗牛一样爬行的公交车，此时奔跑得比藏羚羊还快。 城市空了，公交车和出租车也就自由了！ 那条开满紫荆花的林荫大道，很长，一直朝前延伸着，好像没有尽头。 他们一起静静地朝前走着。 不说一句话，走在一起也是一种甜蜜啊。 “王十一，我们再走一下，就到红树林了！”何雪忆突然停下了脚步，望了望前面的红绿灯说道。 “红树林？树是红色的吗？”王十一惊讶地问道，从来都没有人跟他提到过红树林，不过这名字他觉得挺有意思。 奇怪啊！树林怎么会是红色的呢？ 以前听说过红枫，秋天的红枫，看起来很艳丽，说是红树林，他不会有半点疑问。 长这么大了，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夏天会有一片红色的树林。 红色的树林，应该很美丽吧！ “我来深圳快一年了，虽然离得不远，可我还没有去过呢！只听说那边很美丽的！”何雪忆说道，五一节正好放假有空，而且现在都快要走到红树林了，她想去看看。 “你在前面带路，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王十一说道。 那天下午，他们一起逛了福田的红树林。 那是一片靠海的树林，生长着很多热带的树木! 大海上，总有一些白色的水鸟盘旋飞翔! 来看海的人还是很多的，孩子们的喧闹声此起彼伏! 王十一对红树林这个名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沿着沙滩走了很久，却始终都没有看见那一片传说中的红色的树林。 天空是蔚蓝，海水在阳光下泛着碎银一般的光芒，所有的植物，看起来都是绿色的，那些在海水里招摇的海漆、木榄、秋茄，也都是绿色的。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 “别找了，绿色的树林也不错啊！”何雪忆在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下喊道。 那一天，他们一起坐在那棵椰子树下，吹着海风。 好几次王十一想抽烟，看了看身边的何雪忆后，他伸进裤袋的手又缩了回来。 “海的对面是哪里啊？怎么好荒凉啊！”望着对面山脉在天空中勾勒出来的柔和的曲线，王十一突然想起了故乡舂城。 在他的印象里，深圳都是房子，为什么海的另一面跟农村一般？ 这反差太戏剧了吧！ “对面是香港！”何雪忆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她听人提起过的，对面是香港。 “香港？”王十一瞪了眼睛。 香港不是高楼大厦林立吗？怎么可能？ 港剧里面都是写字楼啊，难道港剧骗人了？ “香港怎么看起来跟我们舂城一样，都是荒山，没有几栋高楼大厦。”王十一失望地摇了摇头。 何雪忆也是一脸纳闷，她只是听人说过，在红树林是可以看到香港的，她没有想到大家嘴里高大上的香港会是这样一幅模样。 他们静静地坐着草地上，看海，看海边的日落，看太阳渐渐地变成了蛋黄一般的颜色，看它一头扎进了海水里，天边一片晚霞红。 “今天放假了，你到我的出租屋里去坐坐吧。”眼看着天要黑了，何雪忆突然抬起头说道。 这时候，布谷鸟辽阔的叫声，好像是从某一座山上传了过来，那声音听起来有点伤感，好像也在催促着大家“莫如归去”。 王十一抬起头，看了看海边飞翔的白色水鸟，轻声地说道：“好啊！” 人群慢慢地散去了！ 街灯渐渐地亮了起来！ 那天，他们在红树林的绿草地上，一起傻傻地坐到了天快要黑了。 “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红树林很大，他们在红树林行走的时候，何雪忆说道。 “辣椒炒肉！”王十一回答道。 “哈哈哈，你也喜欢这道菜啊？辣椒炒肉可是我的拿手好菜，也是我最喜爱吃的一道菜！”何雪忆突然变得天真起来。 他们从红树林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王十一，你看，前面好像有鬼！”他们刚走出红树林，走在了大街上，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何雪忆，忽然缩成一团，惊惧地躲在了王十一的身后。 “在哪里？”王十一跟一个英雄一般大步走在了前面。 在舂城那些山旮旯里，夜来了，一片漆黑，山里流传着很多关于山鬼的故事，王十一也曾经惧怕灵异之事，但是，今天，他王十一浑身是胆，他要保护心爱的人！ 怎么能够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你看那辆黑色的轿车，一动一动的，里面还发出一些女人怪怪的声音。”顺着何雪忆手指的方向，王十一看见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轿车，上下有规律地颠簸着。 仔细一听，那里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凄厉的叫声如同一个女鬼一般。 难道真的有鬼？ 他往四周看了看，天亮前还人声鼎沸的红树林，此时空寂而无一人了。 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们必经的道路上，只有经过那辆黑色的轿车，他们才能够到达公交站台。 王十一不是打鬼的钟馗！打不过，总躲得过吧！ 他也担心有鬼，就停下了脚步。 渐渐的，那凄厉的声音消逝了！ 渐渐的，那车子不再晃动了！ 还好，它只是动弹了一会。 “别怕！”王十一紧紧握住何雪忆颤抖的手，那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他们远远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充满了恐惧。 “嘟嘟嘟！”正在他们进退两难的时候，那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发动了，哒哒哒一下子迅疾开走了，很快就消逝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吓死人了！何雪忆半晌才缓过神来！ 天啊！自己的手怎么会如此温暖？自己的手怎么会在王十一手里？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牵手！ 她突然感觉脸烧得厉害，比正月里火塘里的木炭还要烫！ 谢天谢地，还好是黑夜里，要不然会羞死人了。 她于是用力抽了一下，发现那双手握得很死，她又抽动了几下，握得太紧了，抽不出来了！ 王十一怎么舍得放手啊？ 已经抓住的手，不能放松，何雪忆抽了好几次，都被他死死地捏在手里，他捏的那可是一生的幸福啊，他怎么能够松手呢 第七十三章：打工笔记 那一双玉手，高一的第一节课，王十一就想牵了！ 她美丽的容颜，她认真听课的姿势，甚至她一颦一笑，都堪称完美，让王十一迷醉! 不但是王十一的一颗心蠢蠢欲动，高115班所有男生的心都动了，夜晚回到宿舍，叽里呱啦谈论的主题不是老师，不是碰到的难题，而是何雪忆! 这一刻，那一双玉手，他紧紧地握住了，感觉自己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地上行走，而是在天空飞翔，成了一只会飞翔的癞蛤蟆! 何雪忆住在关外龙华民治，背靠一带群山。 她最初是住在南山白石洲的，听人说民治的房租便宜，而且从购物公园去那边有直达的公交车，也很便利，她就搬了过去。 平日里上班高峰期，那些从关外开过来的公交车，都是人山人海的。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深圳竟然没有女人！ 所有的女人，在挤公交车的那一刻，必须要把自己武装成为一个比男人还要man的人，没有人因为你是女人就会给你让位，就会让你先上车，你比必须比男人还要拼。 每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都是忙碌的，每一个人都有考勤，谁也不愿意被来来往往的公交车无情地抛弃，迟到是要克扣血汗钱的！ 还好，何雪忆是做服务行业的，下午两点半下班，这时候公交车总是很空，忙里偷闲，她都会看看车上配置的那台显示器，看看董超的“第一现场”。 她觉得王十一有点象董超，儒雅帅气，富有正义感。高中毕业后，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思念他。 那一天，两个人搭乘上了开往梅林关的76路公交车，平日里拥挤的车厢里，由于五一劳动节黄金假日的缘故，车里面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平日里拥挤的公路，此时也分外地畅通，没有多久，那公交车就抵达了梅林关口。 何雪忆住的地方叫民乐村，靠近梅林关，他们下了公交车，排队进了“验证厅”，王十一小心翼翼地跟在何雪忆的身后，担心她在人流里走丢不见了。 队伍不断前移着，身边多了一个人，何雪忆感觉自己踏实多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慌慌张张而又行色匆匆。 每天，对于她这样居住在关外而没有买车的人，为了生活而奔走，行走在上班下班的路上，不得不忙着挤那些经过梅林关的公交车。 梅林关，已经不仅仅是一座宏伟的建筑，也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分割，而是矗立在她何雪忆心中的一道关隘。 她必须拥挤，才能够顺利地通过这道关。 曾经，站在人来人往的梅林关，眼前闪过一个又一个年轻的面孔，她总是会扪心自问，事业在哪里？ 从放弃上大学那一刻起，我就站在了人生的一道关隘上了。 爱情在哪里？相爱的人，你在哪里？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你知不知道，你终于把我弄丢了，我该何去何从？ 每天的日子，都是悄悄地溜走了。 下班后，当她拖着疲倦的身躯来到这为塘朗山和银湖山所挟持的梅林关的时候，都会隐隐感觉到自己的青葱岁月，在渐渐地走远去。 一个人的打拼，好无奈啊！ 但是，今天过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温暖，也很安静，仿佛自己有了心灵的皈依。 站在梅林关这雄伟的关隘前，总会让人驻足，总会让人思绪万千，王十一遇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故人后，在这排队等待的过程中，竟然莫名奇妙地想起了自己的故乡樟井院子，想起了舂城中学，一抹乡愁袭上了心头。 更准确地说，是当他看见两旁高耸的塘朗山和银湖山之后，转过身子，那乡愁，就如山间晚来的水雾一般，久久地笼罩着他。 乡愁，不就是转过身子，把背影留给了故乡吗？ 穿过了梅林关，他们来到了民治，何雪忆的出租屋就在右手边。 那间被人精心收拾过的房间，虽然简陋，却十分温馨，房间里氤氲过来一股清幽的女儿香，靠窗户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桌，他走过去一看，上面堆着自考书籍，还有两本日记本。 其中的一本日记的扉页正在摊开着，王十一凑上去一看，只见最上面写着“打工笔记”四个字。 “你在写日记吗？”王十一好奇地问道。 “偶尔写，所以不能叫作日记，只能算是笔记。”何雪忆眼睛盯着笔记本说道，上学的时候，她就喜欢写日记，记录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可以看看吗？”王十一低声问道。 “现在不可以，等老了的那一天，我再跟你一起分享。”何雪忆走过去，静静地将笔记本合上，然后轻轻地塞进了抽屉。 “嗯！”王十一低低地应了一声，感动！眼前的这个人，愿意老了再跟我分享那些年轻的事情，不就是表明了她爱自己吗？ 他想到这里，就转过身子，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何雪忆。 她没有拒绝，而是将自己美丽的头颅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听着男人已经加速过了的心跳。 王十一突然感觉自己不再漂泊，感觉自己回到了故乡，渐渐地，他的心跳也平静下来了。 如果能够永远这么抱着她，那该多好啊！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的话，这一刻，就让时光稍息立正，不要再走标准的军步好了! 然而让人无限感慨的是，那些打工笔记，他们并没有在暮年一起打开阅读，他们天各一方，她最终去了异国他乡，并客死在了大洋彼岸，何雪忆没有食言，还是托人把那些打工笔记带给了他。 时间也没有为谁停止，片刻的拥抱过后，她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开来。 “我给你烧菜！烧你喜欢的辣椒炒肉!”何雪忆抬起头来说道。 “好的，我要尝尝你的手艺。”王十一轻声说道。 平日里，何雪忆一个人住，她一手好厨艺无法得到展示，今天，她心里开心，连剁菜的声音都比平日要响，油在锅里“滋滋滋”的声音，也比平日里要欢乐。 王十一想给她打下手，何雪忆转过身来说道：“今天你是客人，是大爷，我要好好伺候你，你先歇着。”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那是一副美丽的画。 不知道什么原由，他竟突然想起毕业班会上她唱歌时候的哀怨的眼神，眼泪就静静地流了下来，真是太委屈她了。 平日里只烧一个菜的何雪忆，那晚，在煤气灶前，一口气做了四道菜。 “怎么样，我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吧！”何雪忆把菜都端上桌面的时候微笑着说道。 “我想去国家劳动保障部门，去申请给你颁发一个一级厨师证书！你的天才被埋没了。”王十一笑着说道。 “你怎么流泪了？”这时候，何雪忆发现他的眼睛是湿润的，女人是感情的动物，对这些都是很敏感的。 “我看你给我烧菜，不知道什么原因，眼泪就掉了下来。”王十一一边说道，一边用手将眼泪轻轻地擦拭掉。 那一顿晚餐，他们静静地给彼此夹着菜，桌子上的四个满满的碟子，最后都空了。 饱了，真的是饱了，何雪忆正想站起来收碗筷，只见王十一从桌子上抓起一个空空的菜碟，往嘴边一送，然后伸出鲜嫩的舌头，舔了舔碟子，意犹未尽地说道：“好吃！我还没有吃饱，不过瘾！” 何雪忆看他淘气得跟一个小学生一样，就在一旁静静地笑了起来，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在用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夸奖自己，夸自己菜做得好。 第七十四章：美人关 那是一个王十一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劳动节! 那个五一黄金周，上天再次把他喜欢的女神带到了他的身边，安排他们相遇相恋，深圳打工，有你作陪，就不再有孤独和寂寞! 那个五一黄金周，他对深圳有了全新的认识和理解，大开了眼界，见识了与石岩完全不一样的深圳。 他登顶了莲花山，眼前都是气势磅礴的建筑，让他见识了深圳的高度，他也去了红树林，在那里大海宽广无垠，深不可测，让他了解了深圳的广度和深度。 市民中心那些高楼雄伟壮观，深南大道车流滚滚，都在无言地叙说着这座城市的繁华，让他深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 看着一幢比一幢更高的建筑，他有一种攀登的欲望，他暗暗地对自己说道：“王十一，加油！” 他那时候做梦也没有想过要进这样的高楼打工，然而深圳十分慷慨地给了很多异乡人打拼的机会，也成就了他们的梦想，多年后，他竟然在福田中心区买下了两层写字楼，设立了自己公司的研发和销售中心。 感谢深圳!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 这是一座屌丝可以逆袭的城市，这是一个奋斗者可以创造奇迹的时代! 那一天，他跟何雪忆谈了很久。 他们一起回忆了高中三年有趣的往事，回忆了他们严肃的班主任蒋老师，谈到了毕业晚会上蒋老师讲的那句恋爱作废的话。 一讲到恋爱作废，他们一起都笑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我宣布不让你们恋爱的这一条规定正式作废了！”王十一模仿着蒋老师的声音说道。 “恋爱自由了！恋爱万岁！”幸福的女人何雪忆表现得很无脑。 那一天，他们彼此都确信是在谈恋爱，翻开了生活中全新的一页。 “王十一，你在工厂干什么工作啊？累吗？”何雪忆抬起头，关切地问道。 他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一个词语也没有掉出来，他不敢跟何雪忆提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一个打磨普工，干着又脏又累的活，他觉得说不出口。 何雪忆要是知道他在干打磨的事情，一定会心疼死的。 “我在工厂里上班，一个月有一千五!”犹豫了一下，他脸上挂满微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何雪忆没有进过工厂，她其实对他在工厂干什么并不关心，她在乎的只是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高中相处了三年，她对他已经很了解了，看着也很舒心。 “你有一千五的工资”何雪忆惊讶地问道，那时候，深圳特区外底薪才四百一十九块，一个月一千五算是很高的薪水了，顿了顿，她又说道：“我一个月才五百块!扣除房租费，交通费，生活日常开支，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是月光族!” “三月份，我还得了五千块奖金，买了一部手机呢!”王十一无比骄傲地说道。 “真的吗？”何雪忆瞪大美丽的双眼，难以置信! 他喜欢看她惊讶的表情，那证明他王十一干了一件超出女神预想的事情了，超出女神预想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惊天动地的事情。 在她那惊讶的表情里，王十一渐渐地找到了自信! 快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特别快，一转眼，五一劳动节就结束了! 躺在迈特五金厂集体宿舍的硬床板上，王十一心里想，当初进这家工厂，就是想在深圳站稳脚跟，现在手里有了两个月的工资，还有不菲的奖金，总之，那时候，他手上大约有五千块吧！他觉得应该找一份工作好好干下去。 带空调的电子厂，对的，没错!酷暑马上要到了，五金厂太燥热，没有办法呆下去啊！ 六人间的宿舍，没错!人太多，晚上太吵了，上一个厕所冲一次凉还要排队，太尴尬的！ 一定要去龙华，何雪忆住在龙华，在那附近上班，也好有一个照应。 那个晚上，他失眠了！ 第二天，他打磨的时候心事重重。 旁边的沈斌觉得不对劲，问道：“小伙子，你以前的干劲呢？我还等着你超我呢!我还想看看你有什么鬼点子。” 冠军是孤独的! 有人超越的时候，觉得很慌乱! 可没有人超越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孤独! “我有一种预感，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王十一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在这里干得不是好好的年轻人，不要有私心杂念，好好干!”一看竞争对手要走了，沈斌感觉一阵孤独之感涌了上来，立刻劝道。 “我的女朋友住在龙华!”王十一又叹了一口气，购物公园没有直达应人石的公交车，而且距离也很远，他总不能劝何雪忆搬到应人石来住吧。 让何雪忆做出哪怕是微小的一点牺牲，他王十一是打死也不会同意的。 “如果是感情上的事情，我就不劝你了！”沈斌叹了一口气说道。 最近几天，王十一也打听过，三和人才市场那边也招高中生做技术员，他觉得自己应聘一个技术员问题不大。 要是能够在工厂做技术员，他就觉得自己可以在何雪忆面前抬起头来，必须要搏一搏，为了明天，也为了爱情! 如果实在没有应聘上，王十一也想好了退路，推荐进厂，他现在的裤腰包是鼓鼓的，不再像年初刚出来那一阵子。 退路都想好了，主意已经打定了，中午吃完中饭，王十一手里拿着“辞工单”，早早地就来到了车间办公室。 杨主管跟老婆阿萍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他们只在晚上回去，中午都是在工厂度过的，阿萍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觉，杨主管在电脑面前兴致勃勃地玩着蜘蛛纸牌，一看王十一手里捏着一张小方块纸条进来，十分惊讶，瞪大眼睛问道：“王十一，你这是要干什么？” “杨主管，我要辞工！”王十一低着头，如同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般，声音低低地说道，辞工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觉得很难说出口。 “什么？你不会是开我的玩笑吧，你在这里干得好好地，上手了，怎么突然要辞工呢？”杨主管从他拿着纸条进来就有预感，这个高中生怕是留不住了。 “我女朋友在福田上班，她住在龙华，我要去龙华那边找工作。”王十一抬起头来，仿佛看见了何雪忆正在给自己鼓劲，就鼓起勇气说道。 “你这个理由辞工，我批了，在我们迈特五金厂上班的，都是些大老粗，你这么年轻，要想在迈特找一个姑娘，真是难。”杨主管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然后一手扯过他手里的“辞工单”，一看王十一填写的辞职到期日期是下周一，就正色说道：“公司的规矩，辞工要提前一个月时间，一周你是走不了的。”说完，就将那辞工单退给了王十一。 “老大，今天晚上请你到‘川西小酒馆’喝酒，我是急着要走，帮帮忙！”王十一心想，正规途径不行，行点小贿应该可以吧。 “工厂的规定，我没有权限给你开这个后门，今天是五月八日，我跟领导反映一下，你就做到五月三十一日，六一儿童节放你走，工厂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走了，空缺谁来补啊？这段时间，人事部还得要尽快招到人，培训上岗啊。”梁主管给他宽限了八天。 王十一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叹了一口气，说道：“杨主管，儿童节就儿童节吧！你就帮我签了吧！” 那梁主管一听王十一答应下来，又将他手里的辞工单扯了过去，放在桌面上，用签字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王十一，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换了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唉，男人英雄一世，就是难过美人关。” 第七十五章：栀子花开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一卷：要恋一百年第七十五章：栀子花开从二月下旬入职，到五月底辞职，那是一份为期一百天左右的工作。 时间虽然短暂，可也是干得风生水起，得了一个打磨大神的称号，好几次把越战英雄从第一的宝座拉了下来，出色的成绩也惊动了厂长。 如果不是五一节遇见何雪忆，他一定会继续干下去，深圳的关外的房价才二千块一平，说不定他会在深圳置业，过上了另一种生活。 然而，他辞职了！ 因为爱情! 王十一辞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二根的耳朵里了。 “兄弟，你是不是疯了？在这里你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二根疑惑不解，眼神和语气如同审判一个囚犯。 “二根兄，这活倒是不累，我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我女朋友在福田那边上班，石岩离得太远了。”王十一叹口气说道。 一提到女人，二根就耷拉起脑袋了，他深有感悟，男人都是泥巴做的，怎么能够离得开水呢？ “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吗？”二根突然抬起了头，见王十一说起女朋友的事，说话声音的音调就掉了下来，他明显底气不足了。 “是的，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这里毕竟是我打工的第一站，我对这里还是充满感情的，要说离开，真的舍不得。”王十一说到动心处，眼圈竟然红了。 “王十一，你就不要再考虑一下吗？比如，叫你女朋友来石岩上班，这边电子厂一大把，找工作很容易的。”二根语气里充满着不舍。 王十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她工作环境那么优雅，工作轻松简单，那是一份有身份人干的工作，而且，她还有充裕的时间学习备战自考。 她肯定不会放弃那份工作的! 不要说她不愿意，就是他王十一也不同意她换工作，让她为自己做出牺牲，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怕也还不了这份情啊！ “保重，大哥！”王十一拍了拍二根的肩膀说道。 “你要走，我还真舍不得。”二根言语里充满了感性的成分。 “你在这里做了五六年了，算是老师傅，大家都尊重你，我不像你，走了，对生产没有一点影响，狡猾哥在应人石这边上班，以后有空，我还会来这里找你们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王十一脸上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好的，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就不拦你了，你去那边找到好工作，告诉我一声。”二根不得不接受王十一即将离开的现实。 “一定会的。”王十一说道。 二根平常日子，上下班的时候，都喜欢过来拍拍王十一的肩膀，跟他闲聊几句，王十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自从自己跟他坦白离职的事情之后，二根不再找他说过一句话，甚至二根都没有再正眼看过他一眼，下班后，孤孤单单地走了。 好几次下班，王十一静静地看着二根黝黑的背影消逝在车间的门口，不得不长叹一口气，然后摇晃着自己疲惫的身躯，也跟着走出了打磨车间的大门。 外面，深圳的夜是灿烂辉煌的，城市的光芒从地上飞腾了起来，将头顶上的一整片天空，都滋啦滋啦地点燃了。 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那美好的爱情，王十一，你必须得走!一个声音，在他的上空用充满激情的话语鼓动着他。 离别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日，碰巧何雪忆加班，集体宿舍里，老男人们正在打着扑克，房间里烟雾弥漫，乌烟瘴气。 出去透一口气吧！ 他一大早就走到了工厂的大门口，他用留恋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远远地，他看见了小麦的身影。 没有穿吊带裤的小麦，虽然没有以前那么青春活泼，但却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人间五月天，小麦静静地笑着，那是一种羞涩的，安静的笑，悄悄地盛开着。 “小麦，你要出去玩吗？”王十一风一般地飘了过去。 他想起了面试的那一天，想起了入职的那一天，可以说是她一手把自己带进了这间工厂。 “是啊，今天是星期日，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无聊。”小麦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锦衣少年。 “你一个人出去玩啊？”王十一惊讶地问道，女生出去，通常都是三五成群结伴同行的。 “是啊，以前我都找小鱼一起玩，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自离了！有人说她失恋了，有人说你欺负她了。”小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 什么？小鱼自离了？ 我欺负她了？有证据吗？工厂怎么传播这样不负责的谣言啊？是不是因为我要走了，都往我头上泼脏水啊？王十一十分惊讶。 “我怎么会欺负她，天天打磨，从早到晚，我哪里有时间欺负她啊！”王十一生气地说道。 “你不知道吗？她一直都在暗恋你，你交辞工单那一天，她哭得很伤心。”小麦低着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 天啊！ 小鱼也太脆弱了吧！ “小麦，我们不谈这些，一起走走，好吗？”今天是最后一个星期日，王十一想跟她谈谈，想跟她作一个正式地告别。 “好的。”小麦的眼睛睁得很大，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那天，他们一起从工业区走了出来，沿着一条小道朝前走去，路边上有一条小溪，人们叫它应人石河，那是一条宛如乡间小道一般的路，一路延伸向一座植满荔枝树的绿色山丘，工厂的员工，业余时间也常常喜欢去爬山丘，后来他才知道，那座山叫应人石。 二人就沿着工厂门口的那条寂寞的小道，一直往前走着，王十一知道她是兴奋的，小麦一边走着，一边不断模仿着鸟飞翔的姿势，甚至在他面前，她还跳了一段街舞。 “你的舞跳不错啊。”王十一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香烟，静静点燃了，悠悠地抽了一口。 一边抽着香烟，一边看美丽的姑娘独自为自己舞蹈，也是一种享受。 “我是跟着网络学的，跳得不好看，是不是很丑啊。”小麦跳了一段后，突然停了下来，有点不太自信，在大帅哥面前，姑娘们怎么会有自信呢？ “小麦，你跳得很好啊！”王十一忽然鼓起掌来。 “王十一，你不会骗我吧？”小麦扬起头问道。 “你真的跳得好，能不能教教我啊。”王十一将手里的香烟一扔，走了过去。 人间五月天，两个年轻人，就在那条寂寞小道上，跳起了舞蹈来。 这时候，巍峨的羊台山上，传来了布谷鸟辽阔的鸣叫声，晨风吹过来，有花的暗香袭了过来。 小麦的笑声，也银铃一般地响彻在那个星期日的早晨。 跳了一阵子舞蹈后，两人继续朝前面走着，那小麦的心扑扑直跳，她感觉到真的爱情要来了，十八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感觉，虽然年前回老家，巧舌如簧的媒人婆也给她介绍相亲了两个年轻的男子，可她心里毫无感动，不惊不喜。 “你怎么不说话呢？”在寂寞的小路上，小麦忽然抬起头问王十一，她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他，王十一感觉自己就要跳进了那一汪湖水里，就要被溺死了，那目光是那么纯美，让王十一良心发现，自己本来是想跟她告别的，没有想到气氛却弄得如此暧昧，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应该陷了进去。 “小麦，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王十一突然转过头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你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好了。”小麦以为王十一要跟她表达爱慕之情，娇羞地低下了美丽的头颅。 “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王十一吞吞吐吐地说道。 “王十一，你就是一个骗子！”小麦大喊了一声，她太失望了！ “你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吗？你辞工是不是要去见你女朋友啊？”小麦的眼神里都是恨意，游移着一把让人心惊胆战的烈火。 在石岩湖，被王十一背在背上的时候，她就断定王十一没有女朋友，现在小鱼走了，她觉得自己的威胁小了，王十一这个大帅哥，就是她小麦的了，她也知道王十一要辞工，却不知道他辞工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我那是骗你的，我早就有女朋友了。”王十一盯着她一张俊俏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说完，就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进了旁边的荔枝树林。 王十一看见她美丽的眼睛，先是盈满了泪水，继而里面闪烁着不屑一顾，最后放射出鄙视的光芒。 她猛地扭转头，绝情地走了。 王十一看见她一个人头也不回地沿着那条寂寞小道，向着远方走去，走去，直到消逝在视野里不见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跟她道一个别，没有想到却伤害了她！王十一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那个五月的上午，空气里始终都弥漫着栀子花香，随处都可以看见那素白纯洁的花瓣。 第七十六章：异乡的云 六一儿童节那一天，离别的钟声，在迈特五金厂的上空悠扬地敲响了！ 咚咚咚! 也在王十一的上空辽阔无边地敲响了！ 那日早晨七点多，集体宿舍就已经跟闹市一般人声鼎沸，工友们起床的第一件大事，就必须要进入战争的亢奋状态，去占领位于宿舍某处高地的狭小的洗手间。 穿裤子套袜子的声音，洗脸的声音，刷牙的声音，混成一首交响曲，奏响在宿舍的上空。 “谁把我的臭袜子偷走了？” “我吹在阳台上的黑色内裤，谁他妈没长眼睛收走了？” 一阵激烈地运动和叫骂声过后，那些人都匆匆忙忙地关门上班去了。 宿舍里，楼道里，一下子就清净无比。 这时候，只见王十一将被子一掀，屁股一挪，伸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懒腰后，迅速地下了床，一条腿很快就插进了裤腿里，不一会儿，一个生龙活虎而又穿着一新的小鲜肉，就出现在了迈特五金厂的集体宿舍里。 他不紧不慢地朝着洗手间走去，没有人再与他争茅坑了，他可以安安静静地独自享用一会，只是洗手间被使用后，地面上看上去湿漉漉一片，有点让他扫兴而已。 王十一洗完脸，就对着墙上那面用透明胶粘上去的玻璃镜子，王十一往头发上喷了喷摩丝，然后用手掌将头发轻轻压了一压，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做一个鬼脸，清晨，这种自恋的感觉十分美好，它开启着人们一天自信的生活。 你闭上眼睛想一想，终于可以从脏乱繁重的五金厂的苦力活中解脱出来了，王十一能不开心吗？梅林关那边有一个美丽的姑娘正在苦苦地等待着他，他能不自恋臭美吗？ 王十一跺了跺脚，发现那双已经有点残破的皮鞋，看起来十分刺眼，便耐心地俯下身子从床底下摸出一支皮鞋油，那皮鞋油的外壳早已经塌陷，看起来应该是挤过很多次了，因此需要努力挤压，方可挤出里面剩余的部分，王十一咬牙切齿一般地挤出了点可怜的鞋油，小心翼翼地将它涂抹在皮鞋上，然后用一把布满灰尘的旧牙刷，在上面反反复复地刷了好几遍，直到将那鞋子上已经刷上了一层厚厚的油，瑕疵尽数遮掩了方才罢休。 王十一使用的那鞋油，是从农民房路口那些地摊上买过来的，廉价而劣质的，气味也很重，很快，整个局促的空间里，就散发出令人晕眩的刺鼻气味。 他今天心情很好，那刺鼻的气味根本就无法影响到王十一的良好情绪，穿着看起来锃亮锃亮的皮鞋，他显得很是得意，拉开房门，就耀武扬威地走了出去，他要去车间办理离职手续，跟奋斗了一百天的迈特五金厂说拜拜。 他神采奕奕地踩碎了一地六月份那最初的阳光，摇了摇高大的身躯，走进了打磨车间。 “大神来了！”阿萍抬头的时候，透过车间的玻璃看见了王十一，大声喊道。 在车间的办公室里，杨主管敏感的鼻子老远就闻到了劣质鞋油刺鼻的气味，眼睛不断地盯着王十一的皮鞋看，微笑着说道“王十一，你今天看起来精神多了！“ “一般，一般。“王十一看起来有点不太自然。 “你确定今天要走了吗？如果你想留下了，我们还有机会合作！”杨主管还想做最后的挽留。 “杨主管，我已经想好了。”王十一低声说道。 “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人各有志啊，你带着工卡，去人事部结算工资吧！”杨主管挥了挥手说道。 从污浊的生产车间走出来后，外面的空气清新多了，初夏的阳光正温暖地照耀着迈特五金厂，也照亮了王十一的心。 “帅哥，又见到你了。”人事部吊带裤小麦见到王十一后，十分惊讶地说道。 她装作好像一切都不知道一样。 “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吗？”王十一轻松地说道。 “你也太快了吧，哥，我叫你一声‘快男’好吗？好歹你也要做够一年啊，你竟然只做了一百天，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小麦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她已经想通了，也看开了，前世修的缘份还不够，他们只能成为擦肩而过的路人。 “三个月，也很长了，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三个月呢？”王十一笑着说道。 “算了，你要走了，不谈这些了，你的工资我已经帮你算好了，一共是一千二百零一块两毛，一会儿，你凭手里的‘离职证明’去财务领钱就好了。”小麦叹了一口气说道。 “工资有那么高吗？”王十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我也很奇怪，这么高工资，你还舍得走？”小麦用眼睛瞪了一眼王十一说道。 “累啊，在这里上班，找不到女朋友啊。”王十一皱着眉头，说着没有边际的话。 “哈哈哈，把你的工卡给我，我一会儿给你开放行条。”小麦一听王十一说到难找女朋友就乐了。 王十一就将工卡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递给了小麦。 “帅哥，你的工号是2920，现在进厂的新员工，工号已经排到2950了，估计3000号为期不远了。”小麦接过王十一的工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样也好，你就有事情做，有事情做，你才有机会在工厂领导面前刷存在感啊！”王十一调侃着说道，今天他很兴奋，所以说话有点多了。 “帅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干人事这块工作有多杂多累，招聘，入职手续，入职培训，结算工资，离职手续，你们这些人一进一出，我们要累很长时间的，累死了。”小麦好像在诉苦一般。 “你们再累有车间累吗？我们每天晚上加班加到十点钟哦，你倒好，天天在这里吹空调，你要是去车间呆上半个小时，你就会知道什么才叫累了。”王十一带了一点讽刺的语气说道。 听王十一这么一说，那小麦就楞住了，半响才说：“你还是去财务部领工资吧。”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小麦感觉不争气的泪水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她咬着牙齿，抓起那张2920的工卡，狠狠地朝着办公桌砸去。 从财务部领到工资后，王十一整个人有点想飞，一千二百多块，差不多是有一些工厂两个月的工资了，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领到工资后，他特意跑去了一趟打磨车间。 他首先走到了二根的身边，那二根正在认真地工作着。 “师傅，我走了！”王十一尊敬地叫了一声“师傅”，平日里，他都是叫哥的。 二根没有反应。 “我走了，您多保重！”王十一就纳闷了，好歹也认识了几个月，离开打一声招呼总要回应一下啊。 二根还是没有反应。 王十一转身就走了，当他走到车间门口的时候，回头望了望，只见二根高高地举起了打磨机，朝着他挥舞了一下，他也朝着二根挥舞了一下手，转身就走出了工作了三个月的地方。 那一天，手里一下子多了一千二百块钱，王十一走起路来，腰杆子也挺得更加直了。 他背着行李走出厂门口的时候，那个熟悉的保安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王十一也朝着他笑了笑。 外面的空气清新多了，甚至还有淡淡的花香，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蔚蓝的天空里，漂浮着一朵花瓣一般盛开着的白云，王十一知道，在那片异乡的云朵下面，有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孩，此时一定正在出租屋里，静静地等待着自己。 清风里，他笑了笑，昂扬着头颅，朝前走去。 经过农民房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了小英子，手里提着刚从市场上买的菜，朝着出租屋走去。 但愿出租屋里不再有醉酒的男人，不再有男人的哭泣，但愿小英子和二根能够快乐地生活下去。 第七十七章：唇膏 年轻人都喜欢朝前看，他们看到的永远都是美好的未来，他们还年轻，有着无限的可能，天空才是他们的天花板。 六一儿童节那日上午，王十一背着旅行包，上公交车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应人石，看了看巍峨的羊台山，心中很不是滋味。 迈特五金厂那漆黑的车间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呢？集体宿舍的那群爱抽烟爱打牌的老男人有什么会让他舍不得的农民房的十元店里的那些硕大的蟑螂，难道会让他不顾一切地留下来吗？ 但是，这里是他打工的第一站! 这里有他无悔的青春! 这里有他的朋友二根和他的兄弟狡猾哥。 不过，这一切敌不过一个何雪忆! 她是他全部的想念，而且，她还是一个孤儿，一个人在深圳打拼太苦了!他必须去照顾她，给她温暖和力量。 他匆匆地爬上了公交车，那颗急着要去见情人的心，此时此刻，比公路上那些飞驰而过的轿车跑到还要快。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公交车上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人，他抬起头，显示器上正在播放着董超的“第一现场”，那是一档火爆的民生节目。 他先是坐到了龙华大浪路口，然后再转车坐上了去梅林关的公交车。 那天，何雪忆正好上晚班，早早地就到了梅林关口，她无所事事，一直望着塘朗山，那山跟故乡的舂山一般的绿，舂山的背后，是大片肥沃的水田，要不是在福田上班，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塘朗山后面竟然是繁华的城市。 从梅林关向塘朗山望去，一切都是无遮拦的郊野趣味。 她曾经望过几次公交车，都没有看见王十一的身影。 突然，她感觉一双大手从后面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糟了！一定是遇上了抢劫了！ 大喊一声那人没有捂住自己的嘴巴，还可以喊人救命。 她正想喊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男人说道：“猜一猜，猜猜我是谁啊？” 那声音如此熟悉，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王十一!一定是你!”何雪忆兴奋地喊道。 “恭喜你，你回答正确!”王十一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溅射出的阳光光芒四射。 “你真的来了？”何雪忆睁大了一双如梦似幻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锦衣少年，她眨了眨眼睛，没有错，是情郎啊！ 他放弃了一份高薪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自己吗？何雪忆忍不住踮起脚尖，伸出玉手，颤颤抖抖地触摸了一下那张英俊的面孔。 那一天，她兴奋得跟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引领着他去了出租屋。 王十一把旅行包刚一放下，就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唇膏递给了何雪忆。 那是王十一花费了三百元钱购买的一支香奈儿唇膏，何雪忆在咖啡馆上班，外在形象很重要，他觉得买一支唇膏给她做见面礼物是合适的。 “香奈儿唇膏，很贵的啊！”果然何雪忆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能够让女神惊讶的举措，那一定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的事情，在王十一看来，这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啊！ 他很享受她吃惊的表情，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他低着头，静静地笑着，那种幸福感，早就把他带到九霄云外飞翔了。 董永与七仙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因为一段尘缘，天壤也就合缝并消弥了距离，他的耳边不断回响起“天仙配”的歌声，心里想，今天，我王十一就成了被上天眷顾的董永了。 他正陶醉在幻想之中的时候，该死的眼睛余光竟然扫到了自己脚上的那双皮鞋。 这双皮鞋怎么如此沧桑真是丢丑丢大了！ 脚上的这双已经开口的皮鞋，不是已经用502胶水粘贴过吗？怎么又开了？那粘接处看起来一点也不服帖，胶水干后很硬，因此过渡得有点突兀啊，整个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早上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有点匆忙，把一双崭新的皮鞋落下了。”王十一是买了一双新皮鞋的，搁在集体宿舍的公共衣柜里，他本来是想等着今天见何雪忆时穿的，没有想到竟然忘记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出丑了！ “你来了，就好了，鞋子的事情，有空的时候，你再去拿吧！”何雪忆轻声地说道。 是的，鞋子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人。 何雪忆转过身子，走到衣柜边，拿出一套衣服和一双崭新的皮鞋说道：“这是我去罗湖东门市场给你买的，你喜欢吗？” 紫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裤，天啊！要是穿在身上，那不是很时尚吗？ “嗯!挺好的，谢谢你!”她竟然也给自己买礼物了呢! 她心里有我，有王十一，太幸福了！ 董永先生!看看我，多幸福啊，你羡慕嫉妒恨了吧！ 癞蛤蟆们!你们不要灰心，只要你们有付出，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你们一定可以吃到天鹅肉的! “王十一，你试试吧，看合不合身!你的尺码我不清楚，我是估的!”何雪忆轻声说道。 “嗯！先让我冲一个澡吧。”那时候是五月的中旬了，深圳的自来水温度不低，王十一说完，抱着那些新置的衣服，就冲到了洗手间。 温暖润滑的水，从他茂盛的头发淋过，滑过他光洁的面庞，堆积在他凹陷的锁骨处，他不断地甩动着头发，将水珠洒得星星点点。 三个月打磨生涯没有白白度过，艰苦的岁月把他身上的肌肉雕刻得极富立体感，刀刻般的腱子肉，让人羡慕的肌肉群，强壮有力的麒麟臂和结实的背肌，冰块盒般的腹肌，发达的胸肌，立体感十足的性感人鱼线，棱角分明的鲨鱼线，健硕的公狗腰，这一切让他拥有了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当他穿上那身新衣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焕然一新了。 “你真帅气！”何雪忆赞叹道。 “是吗？”王十一说完，就穿着那一身新衣服，拉开了房门，“噔噔噔”炫耀一般地跑到了楼道里，跑到了楼底下，又“轰隆隆”地跑了上来，他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唱“……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那是一首何雪忆在毕业晚会上唱过的歌，他记忆深刻。 何雪忆喜欢他这么癫狂的样子，她禁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一朵花一样，十分灿烂地盛开在了她娇嫩的脸上。 在笑声里，她也打开了王十一送给她的那一盒香奈儿唇膏，轻轻地涂抹在嘴唇上，抿嘴，压均匀，用小圆镜照了照，还真性感迷人的。 下午招待咖啡馆的那些顾客，一点会加分的。 第七十八章:三和求职 是的，那天下午，当何雪忆出现在咖啡馆的时候，店长就注意到了：“何雪忆，你的口红很自然，也很漂亮!” 马莉走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今天怎么变成了妖精了？” 何雪忆脸上荡漾着微微的笑容，那笑容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而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王十一一个人坐在何雪忆的出租屋里，不知所措，面前的那张床上散发着幽微的女儿香，他有点疲倦了，真想爬上去躺一会儿，可是有另一个他说不可以，他就犹豫了。 那是一张圣洁的床，那上面躺下的可是女神啊，王十一，你考虑好了要上去躺一会儿吗？ 不行，还没有结婚，我不能上人家黄花闺女的床。 晚上呢？ 这时候，另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也浮现在了大脑里。 晚上住哪儿呢？不会就住在这里吧？看人家姑娘脱衣服睡觉吗？不住在那张床上，难道要打地铺吗？隔壁的邻居知道了，不会笑掉大牙吧！ 思前想后，他决定去租一间临时房过渡，想好了，他就跑到楼下，问老板有没有临时房。 “二楼的那是双人间，三十块一个晚上，四楼的那间是单人间，十块!”出租屋老板说道。 “看看二楼那间吧！”何雪忆住在二楼，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好及时帮上手，三十就三十，贵一点也无所谓啊！ 让他颇为惊讶的是，那个双人间房竟然就在何雪忆出租房的隔壁。 折腾了一阵，他搬进了那间临时房，躺在那张双人床上，他感觉自己就是主人，打开手，打开脚，变成了一个大字，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真好。 那一晚，何雪忆看王十一住在临时房里，她很震惊：“你怎么租房子了？我是老虎，那么可怕吗？” “你床上那么整洁，我怕弄脏了！”王十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弄脏了就洗洗呗，算了，房子你租了，就住下吧！”何雪忆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晚上，躺在临时房的床上，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咚!”该死的脚，竟然在深夜十二点，踢到在了出租屋的墙上了！夜很宁静，那声音很清晰，如同一面大鼓之音一般响彻在王十一的上空。 该不会吵醒何雪忆吧！ “咚!”那面墙竟然也回了一声! 是何雪忆踢的吧，一定是她踢的，他敢打赌，自己刚才只踢了一脚，而那面墙发出了两次声响。 难道何雪忆也还没有睡她在写那份打工笔记吗？不可能吧，那声音是从她床边的那面墙上传了过来的，她不可能在书桌上写字。 静! 四周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突然敲碎了夜的静，谁这么晚在敲门啊？ 他爬起来，拉开门一看，是何雪忆!只见她头发蓬乱地披散在裸露的肩膀上，一身米花的睡衣遮掩不住她迷人的身材，她的眼睛是明亮的，不像是刚被吵醒的样子。 难道她跟自己一样，也失眠了吗？ “你刚才敲墙，是不是睡不着啊？”何雪忆轻声问道。 “没有啊！”王十一支支吾吾。 “你明天要去找工作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何雪忆话语里带着埋怨。 “晚安！”王十一点了点头。 “晚安！”何雪忆说完，扭头就走了。 哒哒哒，她的拖鞋声在楼道里响着，也如同洪钟一般彻响在王十一的上空。 那一个晚上，王十一在双人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何雪忆刚才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去拥抱她，但是都被他控制住了。 躺在床上，他好几次想再敲一敲墙，这样的话，何雪忆就会再跑出来跟他说说话。 跟她说话的感觉真好，不说话，呆在一起，就好了！ 第二日，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深圳六月的天气，除了台风就是艳阳天，那一天，王十一迈开了求职的脚步。 每年的六月，都是人才市场的求职高峰期，这时候，很多大学毕业生冲击着就业市场，企业也会拿出多一些的职位，来储备人才，而职场老人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理想与现实的斗争后，一部分职场浮筹蠢蠢欲动，要开始跑出来寻找新的就业机会，求职市场于是会呈现出供需火爆的场面。 五月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求职路上的每一条道路，寻找工作的战火，已经提前蔓延到经过龙华汽车站的每一辆公交车上，车上塞满许多有着鲜活面孔的年轻人，有的人脸上支架着一副眼镜，远人三分；有的人脸上还残余着学生年代的稚嫩，手里拿着打印的资料，嘴里在轻声地念叨着什么，像在准备期末大考，让人陡生紧张。 当车子在人才市场的站台边停下的时候，下车的人如同潮水一般地汹涌而出。 “我的书，你们把我的书挤掉了！”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你们别踩坏了！” “你们懂点礼貌好不好！” 高大的王十一，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小舟一般，从车厢的中部，被推到了车门，又被抬到了车外，站在站台的阴影里，汗流浃背，喘着粗气！ 求职，快！不能等！ 他刚喘一口气，抬起头，看见那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跟大学里争阅读室里的座位一般，一下子就甩下他一大截，觉得自己如果稍微晚了一步，好的工作机会就有可能被人抢走了一般，他于是疾步朝前走去。 一路上，随处可见提供床位住宿的广告，五元一个床位，四块钱一碗的挂逼面，狗皮膏药一般到处张贴着，让人眼花缭乱。 早餐的叫卖声，上网打印复印求职简历的吆喝声，混合着人才市场的喇叭声，把人内心深处的那份热情激发了出来。 这期间，几个中年妇女鬼鬼祟祟，朝着过往的人群，低声喊道：“本科文凭！本科文凭！” 她们眼睛不时四处张望，保持着警惕心。 这里也是市场，买家也在追求性价比，求职的人员需要最充分地展示自己的平生所学，关键时刻，毫无保留地展露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以便尽可能地击败对手，把自己卖一个好的价钱。 人才市场那些身披绶带而彬彬有礼的服务人员在场馆外派发着招聘信息报纸，巨大的led显示屏也在不间断地滚动播报着场内的招聘信息，告诉你市场里已经进驻了很多知名企业，这些企业正在抛出一大批很高薪水的工作，在等着求职的朋友们前去揽入怀中。 这些极具十绝冲击的诱惑性信息，十分猛烈地刺激着人们大脑的中枢神经，逼着你不假思索地去淘钱买票，去挤，去涌入到求职场馆之中。 王十一抬头一看，“三和”两个大字分外引人注意，他花了十元钱，好不容易买到一张门票，然后顺着人流，进入了馆内，那些所谓的美资台资港资知名企业的展位，这时早已经被挥舞着求职简历的求职大军包围得水泄不通，求职馆内寸步难移。 招聘企业都在展位上，张贴着招聘海报，对招聘的职位岗位职责和要求都写得很具体，刘澜来来往往，瞅着那些海报，不知道该应聘哪一个职位，感觉凡属于管理的岗位，离他都有遥远的距离，岗位描述中的那些诸如“六西格玛”“精益生产”“品管圈”之类的新鲜的管理词汇，让他亦置身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他进场馆之前，担心迟了一步，好工作被人抢走了，走进了场馆内，他却感觉自己跟一个看客一般，手里捏着的几分简历，一份都没有投递出去。 他感觉那些招聘人员一个个端坐着，如同手持戒尺的小学老师一般，这让他紧张，关键是他连5s都说不出来，他怕面试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一个超级大帅哥，被人问成张口结舌，一副智障的样子，是不是很滑稽搞笑呢？ 第七十九章：面试电话 到底是面子大，还是票子大？ 眼看着招聘单位陆续退场了，求职人员也在陆续退场，王十一觉得再不逮住机会，今天找工作的大好机会就流失了。 三和人才市场招聘的高峰都是星期六，过了这个星期六，那得再等上七天。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扫视了一下那些招聘岗位为技术员，招聘要求为高中以上学历的海报，坐在了应聘台上，投上了自己的简历。 高中文凭，三个月的打磨工作经验，虽然学历经历寒酸，但是一想到在龙华上班，就可以天天见到女神何雪忆后，他就硬着头皮上去了。 “先生，今天收到的简历太多了，我们将你的简历会带回去，给用人部门负责人看，合适的话，我们会给你电话，让你过来工厂做进一步的面试。”谢天谢地，招聘的人员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就把他的简历收了！ “谢谢！我等你们的面试通知。”王十一充满感激地回答道。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历后，他又成功地投递了好几份简历。 终于把手里打印的五份简历都投了出去，王十一感觉自己好像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事情，技术员工作岗位已经给他投来了橄榄枝，他兴奋得想对着天空大喊一声。 当他走出人才市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这才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于是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快餐店，环顾四周，里面已经人如潮涌，那里面的食客，都是刚才人才市场出来的求职者，他们看上去脸上都挂着笑容，有人三五成群，嘻嘻哈哈谈论着刚才面试的趣事。 “哈哈哈，请问什么是七大手法？这么简单的问题，简直是侮辱我的工作经历！” “你开的工资有点低，我们达不到！工资达不到，还拉着我谈半个小时，真是晕死了！” “星期一上午，两张面试通知单，龙华一家，龙岗一家，我该去哪一家面试呢？” “抓阄！抓阄决定！” “哥们，哪一家开得工资高？哪家大方选哪家吧！进了厂子，要想涨工资比登天还难啊！” 王十一一张面试通知单也没有，看见别人在炫耀手里的面试通知单，他感觉自己没有希望了，好工作一定已经被他们这些人抢走了。 六月下午的太阳有点毒，投射下白花花的利箭，快餐店里的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让王十一不禁想起了迈特五金厂，也想起了二根，这么炎热的天气，二根一定是裸露着身子，正在工位上打磨着门把手吧。 他一边吃着快餐，一边想着是否要给二根打一个电话，这时候，他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先生，请问你是王十一先生吗？” “是的，我就是王十一！”王十一激动地说道，这个陌生的电话，一定是招聘单位打过来的，他心里想。 “王先生，你好，我是伟达公司的招聘主管lisa,你方便下午四点到我们公司来面试吗？”那个柔和的声音说道。 伟达公司在深圳算是知名外资企业，王十一早晨坐公交车来人才市场的时候就经过了那家公司，气势恢弘的厂房无比清晰地画在他凌乱的视野中，卓尔不凡，让匆匆赶往人才市场的他印象深刻。 被伟达公司看上了？ 天啊！这么快就来面试电话了，深圳的这些企业办事效率太高了吧！ 伟达公司的待遇一定很好，刚才招聘的时候，那张招聘台可是围满了人啊，发了，这一回发了！ 王十一立刻放下饭碗，走到前台匆匆地结完账，一路小跑着到了附近的公交站台上，心急火燎地等着那辆经过伟达公司厂门口的公交车。 此时，公交站台上，云集着等待乘坐公交车的人，当那辆公交车缓缓地开过来的时候，机警的人已经提前拔腿跑了过去，好几个体态婀娜的女子冲到了最前面，比健硕的少年还要利索，她们看来是要捷足先登了。 值得庆幸的是，王十一经过艰苦卓绝的腾挪之后，终于把自己的躯壳硬硬地塞了进去，车门也挣扎着，努力地关了好几遍门，也终于关上了，然后，那辆满载着求职者的公交车意味深长地向着远方开去。 公交车上有互相熟悉的人，挤在一处，叽叽喳喳，互相交流着彼此手里拿到了几张“面试通知单”，谈论着是否有名企给自己发出了邀约，有一个少年交谈过程中，竟然情不自禁地挥舞起手里的“面试通知单”，口里叫着：“下半辈子，我就靠这张纸了。” “开了多少工资啊？”旁边的一个少年问道。 “五千块！”那少年咧着嘴笑着，仿佛那不是一张“面试通知单”，而是一张“录取通知书”，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迷离的光芒。 王十一手里没有一张“面试通知单”，眼睛一直羡慕地盯着那两个少年。 不一会，公交车到站了，王十一悄悄地下了车，这时候，lisa的电话又响起了。 “你好，是王十一吗？”lisa柔美的声音让你无法拒绝。 “是。”王十一回答道。 “你到了公司门口了吗？”lisa问道。 “刚下公交车。”王十一回答道，他一边回答，他一边想，招聘人员对自己如此热情，看来是主管已经看上了自己，不禁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幻想着自己坐在电脑前面，跟工程师们一起讨论着生产良率改善的事情。 “你这个岗位很重要，面试你的是一位香港主管，他刚在酒店跟客户吃完饭，下午马上要回香港，时间很紧迫，要请你去酒店面试，公司门口有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你上去吧，司机会带你过去面试。”lisa在电话里说道。 一个技术员要香港人面试？ 安排在酒店面试？ 尼玛我又不是应聘总经理的，我不过是找份技术员的岗位而已，值得一家知名企业为我亲自开车接送？一阵风吹了过来，让王十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候，他远远地看见那台黑色本田轿车的司机，将驾驶室的玻璃门摇了下来，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 骗子！骗子！ 王十一惊出一身冷汗，转过身子，下午毒辣的太阳冷酷地击打着他的头颅，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民乐村，他溜进了黑网吧，将lisa的电话号码输进度娘一查，卧槽！他又惊出一身冷汗，网上有很多求职者的留言，都说那是骗子电话，专门骗外地过来毫无经验的求职者的。 他想起来了，在拥挤的人才市场，总有那么一撮人，暗藏求职者的身后，在他们面试的时候，会有选择性地偷偷用笔记录下求职者的一些基本信息。 第八十章：开支惊人 那一天，王十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社会是复杂的，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差点要上了黑车，等待他的命运会是什么呢？绑架被人控制抢劫一空，包括新买的战斗机他不敢细想，太可怕了，很多电影里都有类似的情节，结局都是惨不忍睹! 人的一生，初涉社会，都是要碰壁的，这些碰壁的经历在往后的岁月里会常常熊出没，一片一片堆积在你的记忆深处，慢慢地就堆积成了你人生的大智慧，并构建成你生命中全部的厚度，让你受益终身。 谢天谢地，王十一还足够理智的，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这个诱饵他最终没有上钩，那一刻，是经验救了他，是那辆黑摩的留给他惨痛的记忆，在潜意识里救了他! 否则，他命运的航向要彻底改变，不可能在深圳的大地上书写下传奇的故事。 在迈特五金厂干得风生水起，他以为只要凭能力就能闯出一片天下，现在他渐渐地意识到，一切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在人才市场上，他仔细地看过招聘工厂的要求，都清清楚楚写在了招聘海报上，什么精益生产，什么六西格玛，他闻所未闻，真是天外有天啊！ 再说，深圳的外来人口也多，源源不断地人被高薪诱惑着来到这片热土淘金，求职的人远比乡村赶集的人要多，要想出头，没有那么容易。 惊心动魄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让人沉思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三和人才大市场一周一次的大型招聘会结束后，下一场要等到七天之后。 这七天，留给用人单位的是遴选简历，安排面试! 这七天，留给求职者的是经验的累积，是反思! 那一天，在伟达工厂门口的公交站台，他灰溜溜地爬上了公交车，满头大汗地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出租屋里，把门一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累了！就将那疲倦的身躯草率地朝着双人床上一扔，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下来了! 大脑这时候活跃了，眼睛滴溜溜地在转，王十一，再等等，你还是有机会的!他对自己说道。 自己在人才市场投了五份简历，按照概率计算，一定会有用人单位通知自己去上班的，至少还有面试机会等着自己。 他们不可能如此绝情! 人啊！只要不是绝望，每一个人都是有憧憬的，这憧憬将支撑着他们虚度过一段年华，而不至于立刻崩溃。 他那时候还陶醉于打磨大神夺目的光环之中，总想着有人会盯上他辉煌的简历。 然而。 时间飞逝得很快，他焦急地等待了几天，战斗机手机却始终都没有响起来! 一定是被用人单位刷下来了!没有戏了!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职场现实。 一份打工三个月的高中生的简历，被招聘人员带回去，能够引起用人部门主管的多少注意呢？ 深圳大街小巷多的是熟练的工人和训练有素的管理人员，一个职位投下去，就如同肉包子投进了饿狗群里一般，一眨眼就被抢走了! “王十一，你别急，找工作也要看缘分的。”何雪忆想起了自己来深圳的时候，也是找了很长一段时间，常常蹀躞在深圳的大街小巷。 她说完，将一碗老母鸡炖汤端上了饭桌。 这几天，王十一都是在何雪忆的出租屋里蹭饭，老母鸡是他早上在菜市场买的。 “嗯!我明天去附近的工业区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王十一坐下来，用手拿了一个鸡腿，一边啃，一边说道。 “加油！你是最棒的!”何雪忆喝了一口汤，给他鼓劲道。 这时候，王十一心中是温暖的。 一定要把何雪忆追到手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婚房，等找到工作赚到钱买了婚房再说! 舂城县城的房子买了没有用啊，只能空置在那里，还是在深圳买吧！ 深圳小产权房才几百块一个平方!工作两年，再啃一点老，跟亲戚朋友借一点，就可以在深圳买一套了！ 一想到将来能够跟自己的女神一起在深圳置业安家，过上恩爱生活，王十一就热血沸腾：“找到工作了，我一定要好好干!” “加油！”何雪忆看他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就捏着小拳头，给他鼓劲着。 吃了何雪忆亲自煲的老母鸡汤，听了何雪忆的加油声，王十一感觉自己又恢复了打磨大神的昔日光辉神采，第二天吃完早餐，他在出租屋里特别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准备到附近的工业区转转。 在应人石的时候，他就知道工业区的很多工厂也会把招聘信息贴在厂门口，人才市场也只有那么大，不可能容纳每一家企业都去里面摆摊招人。 经过楼底的时候，他看见那里停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递了一根烟，跟房东聊了几句，那房东同意他骑着去找工作。 那个上午是有收获的，一家单位把他请进去谈了谈，电子厂的技术员岗位!面试的结果是等通知。 不管成不成，至少有人让他面试了！ 有面试，就有希望! 中午回去的时候，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他在思考着，应该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比如坂田的雪象工业区，比如富士康附近的油松工业区，那么远的地方，必须要坐公交车去。 他正在思考下一步打算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惊心动魄的响了起来。 电话 他的眼睛亮了！ 这几天苦苦等待的面试电话，终于来了！ 一定是那一家，招聘人员的那句话又在他脑海的上空炸响了，“合适的话，我们会给你电话，让你过来工厂做进一步的面试。” 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不及细看，就摁了接听键。 “王十一，你找到工作没有？”晕!是狡猾哥的电话。 “兄弟，我在龙华，明天去坂田的那边工业区转转，还在找啊。”王十一话语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失望。 “哥们，找到好工作了，也给我推荐一下。”狡猾哥呵呵呵地笑道。 “一定一定。”王十一大声说道。 把手机挂掉后，王十一摇着头，苦笑了起来，自己的工作到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还要想着将来给王十一推荐工作，不是有点不着边际吗？他回答一定的时候，嘴里是很坚决的，不过心里却很虚。 王十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在一阵香烟销魂的芬芳过后，他狠狠地将燃着的烟头在地上掐灭了，并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戒掉自己已经抽了五年的烟瘾，他之所以毅然决然地做出这样决定，是因为现在失业了，自己的腰包里的钱也并不是那么厚实。 他躺在床上，仔细地清点了好几遍钱包里的每一张人民币，谨慎得不落下每一张一毛的纸币，还好，子弹还算充足，一共还有四千多块。 失业快一周了，算上给何雪忆买的唇膏，这几天的房租伙食费，找工作的开销，钱差不多花了八百块! 卧槽!一天一百块开支啊！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死人！ 这么看来，手里的这点钱，真不是什么大数字了，支撑不了两个月，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跟何雪忆要钱啊，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尽快把这三十块一晚上的临时房包袱甩掉。 他这么想着，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月薪一万块 深圳的六月让人琢磨不透! 来自西太平洋热带海面的东南季风，总是时不时会带来一场暴雨，将深圳这座城市从头到脚冲洗得无一处不干干净净的样子。 王十一下午出去的时候，深圳正在下雨，雨水将大街小巷的道路，弄得湿漉漉的，大街上的人影，明显比往日稀少多了，他走在坂田的大街上，眼前的画面被无端地勾勒出几分孤单落寞来。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安静地走过工业区的那些工厂，没有人会关注到他，他却奇怪地发现很多工厂前几天还张贴出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招聘海报，此时绝大部分已经撤掉了，少数的几张，经过细雨的冲刷，微风的吹拂，已经跟败军的旗帜一般，一半在空中凌乱地翻飞着。 深圳七八月在外面求职就是遭罪! 那时候，不是烈日就是暴风雨，人们在太阳里面站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即便是下雨，也是暴雨，根本无法出门! 上一周，深圳大小的工业区外，还有很多人摆摊招人！ 仅仅过了一周，招聘的摊子就已经罕见了。 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厂换工作呢？招聘的人员也懒得出去招人，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不好吗？再说经过五月份六月初的大量招工后，很多工厂都基本满员了。 王十一从工业区出来的时候，夏雨已经收住了，他就把雨伞收了起来。 人们纷纷从出租屋里走了出来，大街上又开始熙来攘往了！ 这时候，闪现在他一双布满忧郁浓云的眼睛里的，却是一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长发少年，那少年迅捷地跳下一辆破旧的二手摩托车，将手里的白纸宣传单，有力地张贴上电线杆子上，他贴完后，又使劲地在上面啪啪啪地拍紧实了下，然后又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跑了。 夏风扬起他一头茂盛的头发，生动极了！ 出于好奇，王十一向着那根电线杆子走了过去。 老远他就看见“月薪万元不是梦”五个夺人睛目的粗体大字，王十一知道那是招聘广告，脚步就更快了，他希望这一次能够从中找到“男”这一个字。 月薪一万元 一个月包吃包住，有一个两千块，他王十一做梦都会笑掉大牙了！ 这么高的工资，在深圳买房还是梦吗？不要说小产权房，就是漂亮的小区房，那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他快步走了过去，站在电线杆边，细心地阅读起这则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广告，只见上面写着，诚招“公关小姐”和“公关先生”，他的眼睛亮了！ 这“公关先生”不就是要“男”的吗？他心里想道。 身高一米八以上，英俊潇洒，他再细看里面的要求，惊呆了，天啊！这不是给自己量身定做的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唉！又是骗人的把戏，月薪一万，谁相信啊。”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十一的身边已经站着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子，那女子留着一头的刘海，穿着一件粉红色裙子，看起来，与一帮面容憔悴的打工妹真不一样，显露出几分诱人的姿色来，只听见她重重地叹口气说道。 “怎么不可能啊？”王十一不解地问道，上面不是白纸黑字地写着吗？月薪万元不是梦! “帅哥，你这么年轻，刚出来打工的吧，你别信这些狗皮膏药广告，你会后悔莫及的!”那个女人善意地提醒着他。 她或许是对的!王十一脑海里闪过呼啸而过的摩托车，闪过那辆停在伟达工厂门口的黑色本田轿车。 “谢谢你提醒，你也想找工作吗？”王十一抬起头，轻声地问道。 “是啊，你别看着工业区厂多，到处招工，这些工厂，哪一个不是流水线啊？哪一个不是两班倒啊！十二个小时一天，一年下来不成了黄脸婆才怪？我不想去受那份活罪，我只想找一份服务行业的工作，工资低点无所谓，工作轻松一点就好了。”那女子一定在工厂做过，因此语气中有着对那些工厂的不敬之词。 “前面的麦当劳餐厅正在招女服务员，你去看看，我觉得挺适合你的。”王十一刚在附近转悠过，对周围的每一份招聘海报，他都一字不漏地看过。 “帅哥，我是想做轻松一点的工作，唉！都说龙华坂田这地方有钱的人多，我怎么就碰不到一个老板呢？哪怕是给人家做小三，我也一点儿不介意。”那女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一定是慨叹自己徒然生得一副好模样，白白地美丽浪费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天啊！是一个好逸恶劳的家伙! 她的话直接颠覆了王十一的整个人生观! 不过他也很纳闷，这女子看起来是有几分姿色，一定会有大款会看上她，可是，逗留在这些平凡人出没的工业区农民房附近，她怎么能够遇见大款呢？ 大款出没的地方通常都是些豪华的餐厅和酒店，或者高尔夫球场，只有那些高消费的地方，才能够彰显他们的身份，也才能让他们感觉到荣耀! 有了钱，谁不愿意享受高品质的生活啊！高品质的生活，有时候就是一种显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显摆的那种迷幻感觉就像抽大麻一般，充满着堕落和刺激。 “你为什么要找有钱人呢？”王十一突然问道，问完后又觉得好笑，这个年代，找小三傍大款的事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美色换金钱，已经是光明正大的交易啊。 在深圳打工的人，绝大部分是冲着高工资来的，是为钱在奋斗，谁不现实啊？现实就是不谈感情，只谈交易，出多少钱，买多少钱的服务! 后来，王十一渐渐明白，你跟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谈那些高尚的道德，往往就是对牛弹琴，那是由亚伯拉罕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决定的。 最现实的是挣钱，尽快从低层次需求脱离出来!远离那些经济焦虑的日子。 “在工厂打工太累了，流水线真干不来，趁着现在还年轻，我不想和别人一样匆匆忙忙地就嫁人了，一辈子不长，我想先跟着有钱人过一段轻松好日子再说。”那女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自然，那么直接，一点儿也不避讳。 王十一看她那么自然地流露，就知道这一定是她内心里最真实想法。 她为什么要跟我，一个陌生人谈这些呢？王十一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你不再相信爱情？”王十一突然问道，他觉得爱情价更高，如果心中有爱情，她一定会放弃那些很俗气的想法的。 “你觉得打工会遇见爱情吗？生存都困难，谁还有时间来温暖你的内心，跟你花时间谈一场生死不离的爱情？呆在一起，两夫妻不要为了谁多花了那么一分钱而吵闹，我就已经满足了。”那女人声调突然变高了，带着一种嘲讽的口吻反驳道。 王十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感慨打工的世界让她更加物资，更加淡漠，迷失了自我，还是要鼓励她，勇敢的去面对生活的艰难困苦呢？他思绪万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女子也在他发愣的时候，无声地转过身子，悄悄地走了。 王十一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美丽的背影最后消逝在附近的十一栋的农民房，那是一栋孤独的农民房，旁边没有街巷。 这时候，暴雨又来了！ 老天，你到底有完没完啊？这个下午找工作看来没戏了！ 第八十二章：大神熊出没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一卷：要恋一百年第八十二章：大神熊出没炎炎夏日，没有多少人跳槽，也没有什么公司对外急着招人。 这是一个职场相对稳定的季节。 到了金九银十天气凉爽了，职场就会再次呈现出供需两旺的火爆场面。 当七月的太阳光火辣辣地在大地上跳舞的时候，王十一依旧一无所获。 周日的时候，二根给他打来了电话：“王十一，工作找到了吗？” “还在找呢!”王十一回答道。 “你回来吧！厂里还缺人手呢!”二根用充满感性的语气说道。 “二根，我王十一就不信这个邪，深圳这么大，找不到吃饭的地方!”王十一心里想，再回去，沈斌怎么看自己呢？小麦怎么看自己呢？全厂人怎么看自己 什么狗屁打磨大神啊！你看，在外面混不下去，又灰溜溜地回来了！要是再回到迈特五金厂做打磨，大家肯定是这么想的。 大神怎么能够狼狈不堪地回去呢？ 回不去了！ “王十一，找不到工作，你先回去吧！”何雪忆也是这么劝他的。 “何雪忆，你放心，面包没有，馒头总是会有的，饿不死的!”王十一心里想，去五金厂做打磨工，坂田也有一大把厂在招人啊，打磨工找工作是没有淡旺季的，这种职位就跟茅台酒的股票一样，流动性太好了，赚一把，随时都可以上下车！ 没有必要再回头了! “现在已经进入到七月了，是找工作的淡季了。”何雪忆低声提醒道。 “是啊，外面那么热，站在太阳底下，身上直冒汗！找工作真不容易。”王十一坐在床板上说道，如果不找打磨工的话，职场受到季节的影响是很大的。 “你找工作难，是因为没有员工跳厂留出空位置来，所以没有工厂招人，这么炎热的天气，工厂的员工谁会跳厂出来找工作啊”何雪忆闷闷不乐地说道。 “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啊。”王十一摇着头，叹着气。 出租屋一下子就安静了。 “我去职介所看看吧！”王十一突然想起了职介所，想起正月里狡猾哥带他找工作的时候，他们一起去职介所的事情，虽然那天自己的钱包被人抢走了，可那与职介所无关，都是自己不谨慎造成的。 对，去职介所，不能在出租屋里坐以待毙! 王十一打定主意，“刷”地一声就站了起来。这么些天来，何雪忆相遇时最初的那些笑脸，渐渐地变得稀有了，她常常会无端地叹气，王十一心里知道，这肯定是因为自己失业了! 不能让她为自己提心吊胆啊！ 王十一，你不能再失业了!一定得马上进厂上班! “你去吧！”一听王十一想出法子了，何雪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睛里也放射出了久违的光芒。 第二天一大早，布谷鸟的叫声，在不远处的塘朗山上悠扬着。 从关口开往龙华汽车站的公交车穿梭如鲫，清风里，为了日渐消瘦的理想，他挤上了公交车!那一天，王十一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职介所的，在龙华三和人才市场找了几次工作，他对附近的职介所早已经很熟悉了! “帅哥，你是过来找工作的吗？”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走了过来。 “是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可以包进厂，临时工不要推荐费，按照工时给，工资月结，长期工要三百块推荐费，帅哥，你什么学历”西装介绍完了他们的服务后，歪着脑袋问道。 “高中!”王十一回答道。 “唷，还是一个才子啊！我们这里有一个物料员的岗位，比较适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西装歪了歪身子问道。 “我先了解一下!”王十一说道。 “好的，你不出手，等一会儿你哭爹喊娘地求我也没有用!”西装说完，扭头就走了。 当王十一走进去的时候，发现职介所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有男的，也有女的。 不是女的好进厂吗？怎么也跑到职介所了？ 他正在纳闷的时候，就听见两个女的在交头接耳。 “现在进正规一点的厂，还要初中以上学历，我手快能干活不就行了吗？” “初中文凭根本进不了大厂，大厂还要笔试，考什么孔乙己” “小厂不想进了，管理太乱了，给职介所交三百块钱，省心!” 原来如此啊！难怪来职介所找工作的女孩也不少啊。 他正在感慨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喇叭大声喊道：“福士康科技!有进福士康的出来!” 哗啦啦，职介所的人立刻骚动起来了！ 那些坐着的人，大部分都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乱七八糟地站成了一队。 “下面开始点名，点到的叫一声，陈二狗!” “到!” “刘三牛!” “到!” …… 工作人员拿出名单点完名，确认人数到齐后，就从柜台上拿出一个福士康科技的招牌，像奥运会入场一般庄严地举着牌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喊道：“你们跟着我过来!” 不远处，一辆中巴车正等着他们，透过职介所的窗户玻璃，王十一看见那群人一个一个地登上了车，他们的面孔中有的写满了喜悦，有点写满了迷茫。 当所有的人员都上车之后，那辆车安静地开了出去，一车人的人生轨迹，就随着那辆车轮子的转动，此发生了变向。 “我可以去福士康科技吗？”在那辆车启动前，一个少年对着工作人员说道。 “不行，人数已经招满了，下一批招艾莱克电子的。”那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说道。 “艾莱克就艾莱克吧，只要是电子厂就好了。”那个少年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么多人走了，自己被落下了，他心里感觉有点失落。 那个少年摇了摇头，走到王十一面前说道：“福士康是一个大厂，你怎么不去呢？” “大厂”王十一一头雾水。 “我已经厌倦了打临工，想进厂好好干到年底，过年回去，开销不少啊！”那个少年感叹道。 “打临工，赚不到钱吗？”王十一惊讶地问道，过年回去开支是不少啊，来回路费，人情费，手脚大一点，大几千是要的。 “打临工收入不稳定，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没活干了，要吃要住，开支不少，一个月下来，干半个月，玩半个月，身上存不了一分钱，我趁着刚打完临工出来，手里有点钱，花点推荐费进厂里长期干下去，要不钱花光，还得打临工。”那少年滔滔不绝地说道。 失业一个月，王十一就感觉开支惊人，压力山大！打临工不就是就业和失业不断轮回吗？不断失业，不断就业!太可怕了！ “帅哥！你还是花点钱进厂去，不要跟着别人打临工，否则，你会越陷越深!那就是一个火坑!”顿了顿，那个少年善意地提醒着王十一。 王十一听了，吓出一声冷汗!职场还有这么多名堂啊！ “大神，过来交推荐费!”西装冲着他们喊道。 大神？西装怎么知道我是大神？大神的封号是石岩的那家迈特五金厂给我封的，难道可以深圳通用吗？ 他正在犹豫当中的时候，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少年走了上去。 他那么清瘦，那么矮小，也是大神？王十一迷惑不解。 不过从他善意的提醒看，他在深圳应该经历过很多。 他说得是对的，还是交一点推荐费，进电子厂上班。 “帅哥，考虑好了吗？你是高中文化，三百块推荐费，推荐你去做管理!其他人三百块，都在流水线做普工。”西装走过来问道。 “好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跟我过来交钱，车子来了，马上要集合了！”西装催促道。 就这样，三百元的推荐服务费，外加两百元的体检和工服费，一共五百元，经过职介所的推荐，王十一终于进入了有空调车间的电子厂艾莱克，成了生产部的一名物料员。 第八十三章:普工滚蛋吧 那一天，王十一花了五百元，成功地把自己的自由和劳力卖了出去了! 作为等价交换，艾莱克电子厂每个月将给他支付一定的薪水。 这一天迟到了五个月!它本来应该发生在正月里的，然而，那一天，一辆黑摩的突然地出现，改变了一切。 终于进了梦寐以求的电子厂了！这一刻，王十一兴奋得想昭告天下! 最为重要的是不用在生产线上干一名普工了，物料员，已经相当于副组长的角色了，带有一点管理人员的色彩了。 呵呵！物料员应该可以匹配上咖啡馆的服务员了吧！这一刻，王十一扬眉吐气了! 虽然这份工作是花钱买的，来得有点不太光彩，存在就是合理，花钱买的，也是合情合理的，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这机会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抓住，一定要努力工作，王十一，你绝对不是孬种! 他掏出手机，把这个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狡猾哥。 “王十一，真有你的啊，进电子厂了，这夏天，进空调车间就是享福啊，你是在流水线干普工吗？”狡猾哥听说王十一进厂了，关切地问道。 “我做物料员!”王十一自豪地回答道。 “哈!那你比我强多了，我现在还只是一个流水线上的小普工呢!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有高中文凭，在深圳是有前途的!”狡猾哥是初中文凭，当初，他也是找职介所进的电子厂，普工一干，三年就过去了。 狡猾哥都羡慕我了! 一下子就把他超了，太刺激了！ 王十一把电话挂了，心里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静。 我王十一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尽头了！他感觉前途一片光明，两年之内在深圳买一套小产权房，看起来真不是在做梦啊! 那天晚上，何雪忆特意赶到了艾莱克电子工厂，在工厂外面的街道，找了一间小酒馆吃饭，跟王十一一起庆祝。 王十一找到工作了，何雪忆也很开心，憋闷了一个月的找工之旅，终于结束了，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那天晚上，王十一在公交站台接到了何雪忆，她的嘴唇上涂抹着香奈儿唇膏，妩媚动人。 “恭喜恭喜，你又成功地掉坑里了！”何雪忆笑着说道，职场上，大家都喜欢把工作叫做坑，一个萝卜一个坑也讲坑，但大家把工作戏谑为坑人的坑，也是又爱又恨啊，工作虐我千百遍，我待工作如初恋。 毕竟谁也不想失业啊！ “何雪忆，我这不是掉坑里了，我这是上了一个赚钱的平台，我要努力赚大钱，将来在深圳买房子安家!”王十一一脸正经地说道。 “你要在深圳买房子”不可能吧，关于深圳房子的事情，何雪忆想都没有想过，深圳的房价比老家舂城贵多了，至少也要十几二十万吧，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农村里盖一套两层楼的房子呢，自己建房也就两三万吧，她觉得那才是现实。 “是的，我人生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深圳买一套房子，打工累了，回去躺一会儿，第二天又是满血复活的样子去工厂搬砖!”清风里，王十一笑得很纯真，也很开心。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候的理想是太low了，但在那个时候，他的理想还是被何雪忆无情地取笑了。 她听了王十一的话，弯着腰肢，格格格地笑了起来，心里想，你刚找到工作，就开始吹牛皮说大话了！你要是在厂里做了主管，不会计划着把整个地球都买下来吧！ “何雪忆，你别取笑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我们去吃大餐去!”他说完，迈开大步走在了前面。 这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霓虹闪烁，商家的吆喝声平空里到处炸响着。 他们去看了好几家店，人都爆满了！ “去前面看看吧！”何雪忆说道。 他们正走着的时候，王十一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两个女人的背影! 那不是艾莱克人事主管阿华和招聘专员小玲吗？她们穿着厂服，有说有笑，大幅度地摆动得意的双手，应该是赴一个酒席。 王十一对她们印象深刻，上午职介所的人把他和另外二十来个人送到艾莱克电子厂的时候，就是她们迎接的，有着臃肿的身躯的是人事部主管阿华，画了浓眉且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的是人事部招聘文员小玲。 “主管，今天来了二十多个啊，经理赚大了！” “一个人五百块，经理只拿了一百块一个，一共也就两千多块吧，要是临时工就好了！” “临时工一个小时一块的水子，二十个人，一天就有二百四块，一个月的话就是七千多了！” “这么高啊！天啊！” “经理要养房养车，前台那个小妹，他也要开销一笔啊！” “哼哼，看他这个月给我们多少红包，我们给他跑腿，喝一口汤也是应该的。” “但愿车间的那些普工都给我滚蛋，看着老娘就心里烦死了！” 说着说着，那二人就到了一家装修豪华的酒店门口。 “hijack!”那两个女人拉长着声音，朝着门口一个等待秃顶男子兴奋地喊道。 一边喊，她们一边奔跑了过去，小玲的身材不错，跑起来有点美感，那阿华的身材肥胖，跑起来跟企鹅一样，相当笨拙滑稽。 人太兴奋了，总会闹出一点笑话来，那看不顺眼的台阶，支起脚粗鲁地把阿华绊倒了，她肥胖的身躯顿时失去重心，重重地倒了下去，鼻梁上的眼镜，飞得更高更远。 还好，她的肉厚实，摔下去保护了骨骼，一切都完好无缺。 不一会儿，笑容又爬上了她们的脸庞，那三个人一起迈着从容优雅地步子，走进了那家豪华酒店的大堂。 王十一木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想道：“二十个普工，能给他们带来那么大的收益吗？” 中介费，工服费，体检费，一共五百块，一个月都难挣五百块啊，如此昂贵的中介进厂推荐费背后，他们一定有着不少回扣，而其中的一小部分，一定被他们用到酒店做所谓的团队建设费了。 “王十一，你发什么呆啊？”何雪忆喊道。 “我没事，走，前面就有一家酒馆。”王十一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个酒馆招牌喊道。 那天，他们就在那间路边的小酒馆，挑选了一个角落坐下后，何雪忆点了自己喜欢的红烧鱼和宫保鸡丁，要了一份青菜，并特意为王十一要了点蛇酒。 那绝对是一个让王十一快乐和开心的日子，终于不要为工作发愁了，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就放了下来，端起酒杯，慢慢地喝着用毒蛇浸泡过的药酒，跟心爱的人相对而坐，静静地享受起这异乡难得的悠闲日子。 何雪忆安静地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这个男人脸上终于又荡漾起了笑容，她真心地感觉到开心。 第八十四章：女儿国 花钱买推荐，也很爽啊！ 六人的宿舍果然好，电子厂的男工，年纪都不大，王十一一走进里面，大家都叫他帅哥。 想一想迈特五金厂的那间破旧的集体宿舍，里面都是老男人，老气横秋，没有人搭理他，即便他成了打磨大神，大家关注的永远是扑克牌，关注的是谁手气好，谁手气背。 电子车间就是电子车间，真不一样啊，整洁多了！ 里面真的恒温啊，好凉快，跟春天一样，空调真是太神奇了，这么炎热的夏天，呆在里面，真是享福了嘞，坐在这空调房里面加点班，一分钱加班费没有，他王十一举双手也会同意，最好加班到晚上十点下班，那时候，天就凉快了！ 一同被推荐去艾莱克电子厂的人，其他人都被分配到流水线上做普工，只有王十一被特别地安排做了一名物料员，这源于他的那张宝贵的高中文凭，关键时刻，学历发挥了作用。 入职培训安排到了下午，身材臃肿的人事主管阿华迈着扣扣企鹅步走了进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工厂也一样，有很多规章制度，大家一定要牢记在心！如果你不遵守公司的这些规章制度，等待你的只有一个结局，打包走人!”阿华冷冷地说道。 打包走人 花了五百块，就打包走人不是抢钱吗？ 接下来，她开始讲条条框框，那些关于考勤的要求，关于年假请假的要求，跟其他公司没有太多区别，好几个普工一听，枯燥无味，打起了呼噜。 夏天空调房里好睡觉啊！ 不要说普工想睡觉，就连阿华自己，说着说着，也连续打了好几个呵欠! “那几个打呼噜的，请不要睡觉了，下面我重点强调一下”阿华顿了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坐在旁边的，把那几个睡觉的，都给我叫醒一下！” “起床了！” “人事的发脾气了！” 那几个刚才还在鼾声如雷的普工，立刻被旁边的人叫醒了，睁大了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睡觉的人醒来了，阿华就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大家一定要记住，艾莱克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卧槽，谈恋爱也管起来了，蒋老师不是宣布，高中毕业后恋爱作废了吗？ “艾莱克是电子厂，男女比例严重失调，1:17的男女比例，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女儿国，所以我在这里要善意地提醒你们这些新入职的女工，如果碰到不顺心的事情，比如工作上被领导批评了，比如失恋了，不要憋在心里面难受，我们人事部有一个“温馨驿站”，花高价钱请了著名的心理咨询老师驻站给大家排忧解难，为了方便大家咨询，‘温馨驿站’就设置在女生一号宿舍一楼楼梯口，欢迎有心理障碍的同事过去倾诉，不要想不开就跳楼，生命只有一次，请大家珍惜生命，远离渣男。” 阿华的话，立刻引起了台下几个少年的大笑，呵呵，进女儿国了，进人间天堂了！ “你们这些男工们，不要起哄，电子厂姑娘多，你们不要以为进了女儿国，就可以游戏人生，姑娘们不是公共汽车，你们想上就可以随便上的，你们要上的话，我建议你们通过正规渠道购买车票，车票的终点站请选择为你们生命的终点站。”阿华扶了一下眼镜大声说道。 人事主管就是主管，说话还真有两把刷子。 新员工入职培训结束后，王十一被带到了生产线上。 作为一名生产线物料员，他的任务就是往返于一楼的仓库和四楼的生产线，经过货梯，将原材料一箱一箱地用叉车拉进车间生产，将车间的成品又一箱一箱地用叉车拉到仓库入库。 他进入车间的时候，放眼望去，里面坐着工作的差不多都是女工，尽管穿着白色的防静电工服，那工服阔大，看上去有点像医院的护士装，但是依旧难掩她们的青春美丽，或许是因为长期在空调车间的上班，很少接受太阳紫外线的辐射的缘故，这些女工的肤色显得白皙水嫩，有着比故乡舂城那些年轻女子更为迷人的外貌。 每当他推着叉车进入车间的时候，他总会收获几名少女的目光，那目光如水一般，柔情脉脉，充满着阴柔的美丽。生命的历程就是这么跌宕起伏，几天前，他还在迈特五金厂打工，那里的女人是稀有的，年轻的女子更是绝迹，整个工厂的空气中飘扬着雄性的荷尔蒙气息，在一片压铸机和打磨机生产出的噪音声中，人们说话的声音都是大着嗓门喊，那是一个容易上火的地方，动不动就会发生斗殴事件。 艾莱克流水线的那些工作台面上，都铺盖着绿色的防静电台垫，看上去，像一畦韭菜地，中间的精益生产架，将流水线隔开成两部分。 流水线精益生产架子上安装有搁物架，放置有若干防静电盒，不同的静电盒里，放置有不同的电子元器件，架子的最上面，就悬挂着图文并茂的“作业指导书”，透过放置静电盒的搁物架与台垫之间的间隙，可以看见对面流水线上的作业员，别少看这么个狭小的空间，那可是青年男女们眼神和心灵交流的窗口，说不定，丘比特的箭，就会从那间隙里射了过来。 第七和第八条流水线就背靠背，透过间隙，对面的人一览无余。 “喂，你老看着我干什么？”这几天第八线那个叫小琴的女孩老是看着自己，引起了第七线的那个女孩的注意，该死的同性恋，你要是一个帅哥，本姑娘就让你看一个够，看到天荒地老，可你是一个姑娘啊，是不是有病啊。 “你臭美吧！我才不看你呢，你最后让开一点，别挡住了后面帅哥的背影!”小琴没好气地说道。 后面有帅哥，那女孩转身一看，还真是的，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神。 “你看，那个帅哥，动作潇洒得很，他不是在干活，他在跳舞啊！”小琴跟旁边正在进行插件作业的女工悄悄地说道，那个女工叫小陌，是她的同乡，也是闺蜜，她们是刚进厂不久的新员工。 “太man了，我的心跳加速了。”小陌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王十一的背影说道。 “他的长相好像郭富城，城城可是我的偶像，我爱死他了，我宿舍的墙上，贴的都是他的宣传画。”小琴一边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十一看，王十一低下头工作的时候，一头茂盛的头发，把脸遮住了三分之一。 “他那么帅，肯定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别想太多了。”小陌轻声说道。 “小陌，下班的时候，你帮我打探打探，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小琴停下手中的活，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的，我帮你问问，不过，你怎么感谢我啊”小陌真没有想到，小琴竟然要对帅哥展开情感攻势了。 “你开条件吧，只要不是太苛刻就好了。”见小陌没有拒绝，小琴心中有几分欢喜。 “小琴，你是知道的，我小陌可是一个地道的吃货，今晚下班，不如你请我吃麻辣烤鸡翅好了？”公共食堂的伙食不好，哪个打工妹能够抗拒美食的诱惑啊。 “好啊，一言为定，他如果回答没有女朋友的话，我再给你一个意外的大惊喜。”小琴深情地看了一眼王十一说道。 “什么惊喜？”小陌急切地问道。 “吃炭烧生蚝。”小琴歪着脑袋说道。 “好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陌吞咽了一口漫溢出来的口水，轻轻说道。 “骗你是小狗。”小琴低声说道。 “喂，机子没有流下来，后面要断线了，你能不能干快点？”后面一个工序的女生轻轻朝小琴低声喊道。 小琴侧过身一看，天啊，后面工序的人真的在待料了，流水线断流了啊！生产线的员工都已经停了下来，好几个女工正盯着她看好戏呢，她就连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干起活来。 “上班时间，你们二人在这里交头接耳，叽里呱啦讨论些什么？”一名个子瘦高的女组长走了过来，用尖锐的声音，对她们训斥道。 旁边的人见状，都忍不住了，就偷偷掩着嘴巴，笑出了声音来。 “你们笑什么笑，产量完不成，全组人员就算义务加班也要完成任务。”那女组长拉长了脸，用高几度的声音说道，说完，就扭着两片精致的屁股走了。 小琴的余光一直在看着那两片左右摆动的屁股，直到消逝在余光里，就吐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瞪着组长的背影轻声骂道：“小妖精，在老娘面前装什么威风，不就是攀上了一个秃顶的台湾老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八十五章：帅哥都是坏男人 帅哥跟美女一样，都是稀缺资源! 人们对于稀缺的东西，都想拥有，都想霸占，即便不能占有，他们贪婪的目光，一刻也不愿意放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下班的铃声响起来了，车间里顿时一片混乱。 混乱就如同传染病一般，也传染给了小陌和小琴，两人立刻就投入到清洁桌面的工作之中，忽然，小陌眼睛的余光看见了王十一，就对着旁边的小琴说道：“你帮我做一下工作台的5s，我去帮你问问那位帅哥。”她说完，就站起身来，朝着车间的门口走去。 “帅哥！你碰到我了！”小陌突然大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撞了你一下!”王十一道歉道。 “哇!是帅哥啊！道歉就免了！以前没有看见过你啊，你也是新来的吧？”小陌故作惊讶地说道。 “我是新来的。”王十一低声答道。 “你是哪里人啊？”小陌觉得直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太突兀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脸红扑扑的，先绕着问问，说不定是老乡呢。 “美女，你是人口普查专员过来查户口的吗？”王十一皱了皱眉，带着调侃的口吻说道。 “我不是的，不过，我就是专门来查你户口的。”小陌见王十一对自己的问题并无明显抵触，胆子就大了。 “我来自江南，知道吗？‘忆江南’的江南。”王十一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对自己的籍贯发生了兴趣，不回答显得自己缺少绅士风度，就文绉绉显摆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地答了一句。 “呵呵，我来自吴国，东吴的。”小陌一听王十一说是江南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东吴的？你怕不是刚穿越过来的吧？”王十一也笑了起来。 “过完年，刚从老家穿越过来。”小陌突然停住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王十一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帅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好吗？”小陌大着胆子说道，不过小脸却红得跟桃花一般艳丽，为了闺密小琴，拼了，为了炭烧生蚝，拼了，她自我鼓舞着。 “你说，什么问题？”王十一很好奇，眼前的这个美女会问什么呢？ “不是我问的，我是帮我闺蜜问的。”小陌见王十一一直盯着自己，说起话来有点结巴，也紧张极了。 “美女，你直接说就好了。”王十一见她要急出汗来，甩甩茂盛的头发，故作轻松地说道。 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第一次见面聊天就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难开口，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冒险的事情。 问问他年龄吧！如果是适婚年龄，估计就有了，如果不是适婚年龄，有女朋友又怎样？还是先问问年龄吧！ “你多大了？”小陌的声音很低，隔着一米远应该听不清楚。 “我今年国庆节满十九岁!”王十一呵呵地笑了起来，不就是问一个年龄，用得着那么紧张吗 这时候，小琴已经将工作台面整理好了，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小陌见状，一伸手，竟将身边的小琴向着王十一身上推了一把。 那小琴猝不及防，“啊”地一声就软在了王十一怀里。 王十一下意识地一把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你没有伤到吧!” 小琴楞了楞，说道：“没有啊，谢谢你。” “你叫什么名字？”王十一问道。 “我叫小琴。”她回答道。说完，就站起身子来，朝外面跑去，要去追打已经跑远的小陌，口里还骂道：“讨厌，讨厌，你好讨厌。” “讨厌，讨厌。”小陌一边躲着，一边学着小琴说话。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出了车间，在工厂的空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都已经额头渗出了香汗，气喘吁吁起来。 望着小琴，小陌说道：“小琴，我已经调查清楚，他才十九岁啊，跟你一年的，这么年轻，不会有女朋友吧，就是有的话，你也会把他勾引到手的，你要加油哦。” “小陌，你知道吗，他刚才搀扶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被一道幸福的电流击倒了，他是一个很有礼貌很有修养的男生，简直帅呆了。”小琴的表情夸张而陶醉，小姑娘爱做春梦，她现在应该还在梦里。 “小琴，忙我已经帮了，你要说话算数，请我吃烧烤噢。”小陌看起来对烧烤的兴趣更大。 “走啊，吃烧烤去，本姑娘是豪爽之人，说话从不食言。”小琴说完，就走起了八字路，大大咧咧地向着工厂外面走去。 坐在烧烤摊的桌子上，小琴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掩着嘴巴格格格地笑出声音来好几次。 “你看你，这么开心，跟孩子一样。”小陌忍不住说道。 “我本来就是一个孩子，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长大过。”小琴说完，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不就是被帅哥抱了一下，至于这么癫狂吗？”小陌看着小琴的笑脸，心里想道。 “老板，来两个鸡翅膀……” 尼玛，这声音有点熟悉啊！小琴抬起头一看，高大挺拔，玉树临风，没有错，就是新来的王十一。 奇怪，他的身边竟然跟着一个美女，身材高挑惹火，嘴巴上涂着香奈儿唇膏。 怎么回事？他有女朋友了？ 两个鸡翅膀，不就是说比翼双飞吗？ 把他勾引到手太难了，小琴再次打量了一下王十一身边的女人，太打击人了，他旁边的那个女孩那么美丽，我就是狐狸精上身，也勾引不到他啊! 那一顿夜宵，小琴没有吃完，扭头就走了！ 第二天，生产部的文员跑到车间，特意找到王十一，跟他半开玩笑地说道：“王帅哥，你还没有到适婚年龄，我要警告你，千万不要乱打车间那些小姑娘的歪主意，公司里上个月就有一个未婚先孕的小姑娘为情跳楼，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干的坏事。” “美女，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王十一感觉好笑，觉得这个文员太可笑了。 “你们这些长得帅的男人，坏得狠，典型的甘蔗男，开始吃在嘴里很甜，后面都是渣渣，谁相信你们的满嘴鬼话？”文员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十一说道。 “我要不要给你写一个保证书啊？”王十一觉得不可理喻。 “这个，这个就不必了吧！”生产文员冷冷地瞥了王十一一眼，扭着屁股走了。 第八十六章:脂粉气 帅哥就是坏男人，这百分之一百是一个伪命题!他王十一就是清白之人。 王十一最恨别人说他花心，哪怕你打他骂他都好！甚至你用皮鞭抽他也好，他都不会如此生气，那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他的心里，也只能住得下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何雪忆。 高一的第一堂课，他就着了魔一般暗恋上她了，高考之后，本来以为天各一方了，是上天又让他们奇迹一般地相遇了！ 缘分都是天注定的! 你说他花心，不就是意味着他王十一背叛了何雪忆吗？这可能吗？这可是在挑战他的心里底线，必须要得到反击的。 虽然生产文员说的话听起来让他生气，可那时候他是一个新员工，还在试用期内，只能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不发作，但是她的话，王十一还是听了进去，不要打车间那些女孩的歪主意! 噗!车间里的那些女孩，值得我打歪主意吗？ 不过此后，他在生产车间里干活的时候，表现得跟一个小学生一般，中规中矩，他不敢看女工们的眼睛，只要那眼睛的水光闪出些生动来，他的眼睛就忙不迭地躲闪，或者低着头，匆匆而过。 时间呆久了，王十一渐渐地感觉到这电子厂车间里，缺少点阳刚之气的照耀，阴柔气是太旺盛了。 平日里，整个车间都弥漫着一股脂粉的香味，交接班的时候，工间休息的时候，常常就有女生从口袋里，掏出小圆镜，照自己的容颜，偶尔，她们也会取出眉笔，就着镜子，描一描柳叶眉。 原来这车间的组长，大部分都是女工，描眉毛涂口红照镜子，都是组长带的头。 几个大胆的女工模仿后，就在车间里盛行开来。 绝少的男人无法中和车间里的阴柔之气，这时候，就有那么一些女工站了出来，把自己弄得很异类，展示她们另一种力量。 人事部规定员工不能纹身，头发就成了她们绞尽脑汁的点。 车间里那些叛逆一点的小姑娘，都喜欢将头发染色成黄色，酒红色，那彩色的头发，偶尔会从防静电帽子里飘下一绺，像极了动漫中的美少女战士，充分显示出她们的与众不同的个性和气质。 “在车间上班，打扮就要奇特一点，那些组长看见了，就不敢惹你。”一个酒红头发的女工在流水线低声地跟下一个工序的女孩说道，她们无聊地坐着，正在等待着上班铃声的响起，等待着拉线的开动。 “是吗？那我明天也去染一个跟你一样颜色的头发。”旁边那个声音温柔的女工，抬起头看了一眼她从静电帽里挣脱出来的酒红色头发，细声地说道。 “以后啊，跟组长说话，你的声音也要大一点，气势要压到她。”酒红色头发的女工继续说道。 “这个有点难啊，我的声音天生就细小，只能尖叫，不能大叫。”那声音温柔的女工说道。 “尖叫也好，总之要叫，你不叫，她总认为你好欺负。”酒红色头发的女工说道。 “嗯，我尖叫起来跟女鬼一样，吓死她。”那声音温柔的女工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总之，你一个新来的，不要怕她，更不要把组长当领导看待，她们跟我们一样的，什么文凭也没有，算老几啊，我建议你啊，不要瞧不起自己，你最好把她看成你的一名忠诚的下属，跟她说话的时候，要对她保持一定的压制力，你如果这么强势，她的气焰就熄灭了，她就会想，你在社会上是不是有人有势力所以她就不敢动你一根毫毛。”酒红色头发的女工一边说，一边掩着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 她们正说着，上班的铃声就响起了。 这时候，染着一头黄发的组长走了过来。 “组长大人，请问我们今天的生产任务多吗？”酒红色头发的女工大声问道。 “今天有急赶订单，大老板眼睛盯着呢，生产任务还是比较重的，拜托你们，手脚快点。”黄发组长语气中带了一点恳求的意味。 “那你去把流水线的拉带速度调快点吧。”酒红色头发的女工跟下命令一般跟组长说道。 “已经调快一点了。”黄头发组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那你就盯紧第一个工位的员工，让她做快点，整条产线就看她一个人，她是排头兵。”酒红色头发的女工语气生硬地说道。 “好的。”黄头发组长点了点头，朝着排头兵走了过去。 看着黄头发组长走远了，那声音温柔的女工说道：“你好霸气啊，组长都听你的。” “呵呵呵，我这头红发，可不是白染了的，酒红色的头发，比她的黄毛要高一个级别，她根本就不怕我，她只是怕我的红毛头发。”酒红色头发的女工说道。 什么？从头发的颜色上可以区分出车间员工的江湖地位那个声音温柔的女工一头雾水。 “你可不要小看这头发，组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只是代表她们跟上面关系好，并不能说明她们在员工心中的地位就高!”红毛用手摸了摸静电帽里飘出的几缕红毛说道。 原来，这电子厂的女工，很多都在深圳东莞的那些工厂里跳来跳去，看管了小组长们的欺软怕硬的本性，离厂也多是带着一股怨恨之气，不过大凡是有怨气换厂来的，都不会到“温馨驿站”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无非是让她们逆来顺受，接受现实，并不能满足她们一颗好强而虚荣的心，痛定思痛，她们要做的是花掉手里的一笔大钱，跑去附近街道的美发店，染一头黄毛，甚至做点出格的小纹身，以彰显她们跟道上的人有勾连。 因此，流水线上，常常有女人大声的争吵，撕扯头发的好戏，大约一个月会上演一次，通常这令人血脉喷张的打斗，是在染发了的员工和没有染发了的员工之间进行的，这也是打工车间的另一种层面上的阶级斗争。 当然，这电子车间里，基本上所有的组长都是染过发的，没有染发，想做组长，比登天还难，至少艾莱克电子工厂是这样。 在组长上面，是大班长，这大班长的职位，通常是由同样性格叛逆的男人担任的，一名大班长管理四条流水线，这样说来，你会不会想到，这生产线的画风会不会有点暧昧，是的，在艾莱克电子工厂，当叛逆的大班长，碰到同样叛逆的组长的时候，电光石火，总会弄出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出来。 上班的时候，有男工大班长给女工组长捋头发，或者他突然激动地抓住女组长的手，半分钟没有放下来，你不要觉得不可思议。 艾莱克生产线上的物料员一共有四名，每人负责四条生产流水线的物料周转工作。王十一就负责一到四号流水线的物料周转工作，而负责这四条流水线管理的大班长叫秦会，只见他瘦猴一般的身子上面，飘扬着数根黄毛，当然，上班的时候，那头发被藏在了静电帽子里，可这秦会，偏偏将帽子歪斜到一边，戴得跟匪军一般，几撮黄毛，就骄傲自豪地挣脱出来，飘扬在他的额前。 黄毛秦会在生产线上巡视的时候，明显感觉有几个身材惹火的姑娘，用火辣辣的眼睛，在肆无忌惮地偷看王十一，他的心中于是就醋意中烧。 “你们上班，都给我好好地干，谁要是走神，我就把谁调去上晚班，让你们一个个变成熊猫眼。”秦会恶狠狠地说道。 那几个身材惹火的姑娘，不得不收敛住自己的目光，不过，秦会不在的时候，她们的目光就失控一般地落在了王十一的身上。 谁让她们是凡人呢？凡人又怎能受到了美色的诱惑呢？ 第八十七章：吃亏是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艾莱克电子厂，在组织生产物料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不连贯，生产线常常呈现出一个奇怪的现象，交接班的时候，生产现场到处都是物料。 人事主管阿华喜欢在车间里转，最近拉了几个闲杂部门的主管，成立了5s稽核小组，光明正大地插手了生产管理。 “生产部怎能搞的员工做不出产品来，把他们换掉，重新招一批过来，外面找工作的人一大把，别占着茅坑不拉屎!”阿华看见到处堆着物料，现场一片凌乱，双手叉腰，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派头。 黄毛秦会立刻走了过去：“姐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出货就跟打战一样，不乱太阳从西边出来呢!” “要是哪个员工不服从你的安排，你通知我们人事部，我出warningletter（警告信）给他，让他打包走人!”阿华说完，相当霸气地走了。 脾气不少啊！有本事你来生产线做大班长试试秦会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他不怪那几个做工程改善的工程师，那几个工业工程的工程师常常手里拿着一个秒表，站在每一个员工的背后，兢兢业业地计算每一个工序的工时，不断优化改善，将流水生产线的平衡率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问题是产品的品质问题，跟地雷一样，一不小心就爆炸一个，把他的脑袋都炸晕了！ 出了品质问题，严重的要停生产线。轻微一点的，要对不良品做返工返修，工业工程师测量的标准工时，被不良品击溃了，原计划一天完成的产品，到了快下班的时候，秦会勾了勾手指头，发现出不了货了。 “秦会，你一定要想办法赶出来，出不了货，我可要被炒了！”计划部的生管员可可差点要流泪了。 艾莱克这四条线准时交货的kpi指标，就背在了这个大学毕业才两年的可可身上。 “我去把拉带速度调快一点，帮你赶一赶!”秦会说完，就朝着拉头走去。 黄毛组长一肚子怨言：“品质的问题，找品质部解决，为什么每一次让我们累死累活的赶” 秦会瞪了她一眼：“你要造反了不是” 他算了算，拉带的速度必须增加百分之二十才能把货赶了出来，毫不手软，他就把拉带的速度调快了，大声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就这样，出货的压力都挤到了出货前几个小时。 刚才还有点空闲的王十一，琢磨起来标准工时，思考着生产平衡的问题。 那几个工业工程的工程师手里拿着秒表一站就跟雕塑一般，引起了王十一的注意，看着他们走了过来，他就问道：“你们上班玩这个好玩吗？” “小帅哥，这个不是玩具，它是工具，效率改善的工具!”一个工业工程师跟他说道。 一个秒表，就可以改善效率 为什么每一次出货还跟打战一样呢？ “王十一，辛苦一点!下班之前，一定要全部入库!”秦会冲着王十一大喊了一声!他说完，走了过来，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要不要加人少” 按照秦会的经验，必须要两个物料员，可这个新来的少年任劳任怨，而且力大无穷，他对他充满了信心。 “班长，你放心吧!”王十一爽快地答应道。 “王十一，你疯了，一个人顶俩了！你要送货下去入库吗？”在电梯里，一名叫小虫的物料员跟他说道。小虫中等个子，已经在这里做了好几年了，算是一名老员工。 “是的。”王十一回答道。 “老弟，你工作也太积极了，这样不好啊？”小虫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生产线急着出货呢。”王十一疑惑不解地说道。 “老弟，你这是两个人的事，以前赶货的时候，黄毛秦会也会帮着干，你来了以后，他到好，动动嘴皮子就好了！”小虫摇了摇头，他看不懂这个年轻人拿那么一点工资，劲头为什么这么大。 经过大家的拼命赶货，产品终于准时入库了。 可可满脸笑容：“秦班长，你立大功了！” “可可，这句话你说了不算，你老板说了才算!”终于把货赶完了，秦会也很兴奋。 “老弟，抽一支烟去!”小虫看王十一完成了入库任务，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要领原材料给晚班的同事做!”王十一手里拿着一张“生产任务单”，推着叉车，没有理会他。 ‘老弟，生产线没有那么快转线，他们通常都会提前一个多小时申请的，现在不过是备料而已，走，到外面抽支烟去。”小虫扬起头说道。 “不用了，生产线赶着要货。”王十一说完，就推着叉车进了电梯。 王十一觉得这个小虫自己不务正业还好，还要干扰别人的工作，觉得跟这样的人说话真是有辱自己的人格，他没有理会小虫的话，转身就走了。 “小兄弟，你这么勤快，会惹麻烦的。”小虫望着王十一高大的背影说道。 年轻人，好好表现没有错，但是这职场，是没有良心的，人善被人欺啊! 小虫原本想跟王十一一起抽根烟的，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好像有点愚公移山的劲头，就一个人孤独地点燃一支烟，静静地抽了起来，然后朝着天空，悠悠地吐着烟圈。 当王十一匆匆忙忙地将原材料推了上去，然后认真地将物料堆放在线边库。 小虫说得没有错，那些料并没有那么急，一整个晚上都躺在原地，无人领用，是的，生产线的确没有急着换线，依旧在生产着原来的产品机种。 无所事事的时候，王十一会静静地站在流水线旁边，注视着流水线上的员工生产，看她们如何进行手工插件作业，他在想，在这里干活，一定要学一点本领，技不压身，多一点技能，将来就可能多一条活路。 “王十一，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生产线物料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你要主动到流水线上去帮忙，大家是一个团队，要互相支持。”黄毛秦会朝王十一喊道。 “嗯，好的。”王十一回答道，他正想去学学，或许将来那就是谋生的饭碗啊! 说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自己所负责的四条流水线，发现线上的人已经坐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那些流水线上作业的员工，只有站在原地，手脚无措，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正在他感觉到尴尬的时候，王十一终于看见生产线上的一名女工，缓缓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只见她用双手捧着肚子，慢悠悠地走到了组长的工作位上，在“离岗申请表”上签了名字，然后，领着“离岗证”走了。 王十一一看工位上有空缺，于是赶忙走了过去，坐在那个空位置上，坦白讲，王十一那时候连静电手腕带都不会使用，是旁边的女工，放下手中的活，帮他带上去的。 你能想象一个没有经过培训，没有上岗资格证的人，他初次作业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助和迷茫吗？ 王十一虽然在拉货的空余，用眼睛瞄过作业人员的操作，可一旦自己亲自上线了，还是手忙脚乱，错误百出，插件要么没有注意元器件的极性，要么插错了元器件，他的拙劣的表现，旁边的女工见了，纷纷掩嘴偷偷笑了起来，就连之前对他颇有好感的小琴和小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十一客串了几次生产员工之后，发现了“离岗证”的奥秘。 艾莱克电子有一条明文规定，流水线上的工人，每天可以离岗两次，每次限定五分钟。这条规定，本来是限制流水线上的那些女工的离岗次数的，没有想到，竟然最后成了一部分人的福利，每天上班，大家坐在流水线上，都思想着在什么时候逮住一个机会，将两次的离岗的福利用完，因此，一个人从厕所回来了，不会等多久，另一个人就刷地一声站起了身，要去拿“离岗证”。 自然，她们中的某一位，忽地站起了身，意味着王十一又有事情做了。 经过几次拙劣的插件表演后，这王十一很快就掌握了插件的要领，但是频繁地往来于仓库和生产线，频繁地补缺，让他成了最忙碌的人了。 “让你出去抽根烟，你不抽，在车间里闲着，被领导逮住抓到生产线当普工了吧！”小虫遇见王十一的时候，微笑着说道。 “上班时间不允许抽烟。”王十一冷冷地回答道。 “哈哈，老弟，你逞什么英雄艾莱克是计时工资，你做再多也没有用，劝你你当耳边风，现在有苦日子过了吧。”小虫说话的时候，有几分得意样子。 “我还年轻，吃点苦没有什么!”王十一的回答让小虫尴尬得哑口无言。 第八十八章:傻瓜 职场永远没有绝对的公平! 能者多劳，庸者少干，会吹者容易得到关注，沉默者常常被人忽视。 在艾莱克干了三年的小虫，说得没有错，那些王十一拿着“生产任务单”去仓库领的料，其实并没有那么急着使用，一整个晚上都躺在线边库，无人领用，是的，生产线的确没有急着换线，依旧在生产着原来的产品机种。 领料和入库，是一件苦力活，干一阵，休息一阵，这是管理层默认的。 小虫干一阵，然后躲得远远地，找一个吸烟区吸上一根烟，精神了，然后再去推叉车干一阵。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虽然默然不受人关注，然而收入稳定，工作也不太累人，他也很满意这一份工作。 倒是王十一不一样，他无所事事的时候，总会静静地站在流水线旁边，注视着流水线上的员工生产，看她们如何进行手工插件作业。 王十一，在艾莱克干活，你一定要多学一点本领，技多不压身，多一点技能，将来就可能多一条活路。王十一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他有时候会装作检查物料，去每一个工位上看人家作业。 插件作业的动作真是简单，每一个人就在电路板上插两个元器件，插完后，左右手从左右边的料盒里各取一个元器件，进行下一块板子的生产。 不过他们中途是没有等待时间的，这时候，经过精密计算，流水线不快不慢地将另一块电路板带了过来。 这样永远都不会插错啊！当初他看电路板上元器件密密麻麻的，总担心有人会插错。 “王十一，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生产线物料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你要主动到流水线上去帮忙，大家是一个团队，要互相支持。”黄毛秦会朝王十一喊道。 是的，大家都在赶货的时候，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显得无所事事，是很容易被领导盯住的。 倒是混了三年的小虫，学乖巧了，闲的时候，溜得远远的，不见踪影，也就不会让领导盯上。 “嗯，好的。”王十一回答道，他正想去学学，或许将来那就是自己谋生的饭碗啊! 说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自己所负责的四条流水线，发现线上的人已经坐满了。 到生产线上帮忙，总要有一个工位吧！他犹豫不决该怎么去帮助那些流水线上作业的员工，站在原地，手脚无措，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正当他感觉到尴尬的时候，这时候，小陌突然举了一下手，黄毛组长走了过去，这一切没有逃过王十一的眼睛，他也走了过去。 小陌缓缓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只见她用双手捧着肚子，慢悠悠地走到了组长的工作位上，在“离岗申请表”上签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领着“离岗证”走了。 工位空出来了！ 表现的机会来了！ 王十一一看工位上有空缺，于是赶忙走了过去，黄毛组长本来要顶上去的，一看王十一坐在那个空位置上，拍拍屁股得瑟了一下走了。 看是一回事，干是另一回事!坦白讲，王十一那时候连静电手腕带都不会使用，是旁边的小琴放下手中的活，帮他带了上去的。 “帅哥，你干活前一定到带esd手腕带，否则，你就是凶手，会把产品杀死的!”小琴一边给他带，一边说道。 “什么？”王十一惊讶地看着小琴。 “你记得一定要带好就行了。”小琴也解释不了其中深奥的道理。 “小琴，别开口闭口就是凶手的，吓死我了！”王十一说道，帮生产干活，却成了凶手，这是帮倒忙啊！ “凶手是生产主管培训的时候说的，想吓吓我们吧，我只是转叙而已!”小琴说道。 不就是带手腕带的事情吗？王十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然而，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能想象一个没有经过培训，没有上岗资格证的人，他初次作业的时候是怎样的吗？ 起初是懵懂莽撞，继而是无助和迷茫! 王十一虽然在拉货的空余，用眼睛瞄过作业人员的操作，可一旦自己亲自上线了，还是手忙脚乱，错误百出，他插件的时候，没有注意元器件的极性，常常插错了元器件。 “帅哥，你把电容插反了！”小琴提醒道。 他的拙劣的表现，旁边的女工见了，纷纷掩着嘴巴，偷笑了起来。 谢天谢地，不一会儿，小陌从厕所里兴高采烈地回来!救星终于来了！可以解放了！ 他正想起身离开，小琴说道：“你喜欢干，就来我岗位上干吧，我要上厕所去了!”说完，她站起身，大幅度摇摆着身子去了组长的工位上，签了名，拿着“离岗证”走了。 王十一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坐在了小琴的工位上。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老往厕所跑难道吃了泻药吗？客串了几次生产员工之后，发现了“离岗证”的奥秘。 艾莱克电子有一条明文规定，流水线上的工人，每天可以离岗两次，每次限定五分钟。这条规定，本来是限制流水线上的那些女工的离岗次数的，没有想到，竟然最后成了一部分人的福利。 每天上班，那些女工坐在流水线上，都思想着在什么时候逮住一个机会，将两次的离岗的福利用完，因此，一个人从厕所回来了，不会等多久，另一个人就“”刷”地一声站起了身，要去拿“离岗证”。 自然，她们中的某一位，忽地站起了身，意味着王十一又有事情做了。 经过几次拙劣的插件表演后，这王十一很快就掌握了插件的要领，但是频繁地往来于仓库和生产线，频繁地补缺，让他成了车间里最忙碌的人了。 “王十一，我让你出去抽根烟，你不抽，在车间里瞎逛，被领导逮住抓到生产线当普工了吧！”遇见王十一的时候，小虫把“普工”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说完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王十一啊，我小虫是一片好心，你不听我小虫的，现在有好果子吃了吧！ “抽烟上班时间没有空。”王十一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冷冷地回答道。 “哈哈，老弟，你逞什么英雄艾莱克是计时工资，你做再多也没有用，我好心好意地劝你，你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现在有苦日子过了吧。”小虫说话的时候，有几分得意样子。 看来不提醒一下这个年轻人，他会一直在做梦，在艾莱克，干多干少一个样! “小虫，我还年轻，吃点苦没有什么!”王十一的回答让小虫十分震惊。 傻瓜!真是一个十足的傻瓜!小虫摇摇头说道。 第八十九章:羊台山 流水线上的时间流逝得比春水还要快。 每一天，都重复着相同的工作，面对相同的面孔。 每一天，奔走在车间，食堂和宿舍。 每周单休的那一天，躺在床上睡一整天觉都嫌不够，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一周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过去了。 “王十一，你知道深圳有什么高山吗？”一天，何雪忆歪着脑袋，天真地问道。 “羊台山!”王十一想都没有想一下就回答道。 在迈特五金厂上班，每一天一抬头，就望见了羊台山雄伟的英姿，因此，他印象特别深刻。 “这个十一，我们一起爬羊台山吧!”何雪忆微笑着说道。 “好啊！”曾经多少次，他都想攀登那巍峨的高山，想看看那山上是否有许愿的和尚，想看看那山上是否有猿猴。 一个叫留仙洞的名字，让他总觉得山上住着一位神仙。 “我要让深圳的高山见证我们的爱情!”何雪忆抿着嘴巴，一副可爱的样子。 掉进爱河的女人都是天真的! 何雪忆知道十月一日是王十一的生日，她是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做一些特别的事情。 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只要是为了对方做出一些感人的特别的事情，那就叫做浪漫，真正的浪漫并不需要金钱，她来自骨子里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将让人无比怀念。 十月一日，在他们数倒计时的日子里，悄然来临了！ 为了那一天，他们特意一起去了一趟老街，在东门买了一套白色的情侣装。 那天，他们搭乘的是最早的一班公交车，从梅林关出发，车上乘客稀少，巴士tv上播放着董超的《第一现场》，讲叙着深漂们的冷暖人生，关怀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一阵温暖涌了上来，何雪忆就将头情不自禁地靠在了王十一的肩膀上。 太阳还没有爬上来，外面好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淡蓝色，车窗外，到处是流动的建筑，到处是流动的异乡的树和草。 没有流动的，是那个温暖的人。 在一起真好! 当温暖的秋阳播撒下金色的光芒的时候，他们从公交车里走了下来。 登山的人还不少，山道上，已经有人在无忧无虑地歌唱! 清晨凉爽的秋风吹了过来，他们好像又回到了舂城的大山，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母亲的脚下。 奔跑! 一路奔跑，在山脊上，他们甩下一串青春的音符。 追逐! 他们互相追逐着，一起追逐那些逝去的岁月和青春。 当太阳把树林照得亮堂的时候，他们喘着粗气，抵达了山巅。 那是一处平地。 阳光静静地抚摸着树和岩石，山风吹了过来，让人有登仙的感觉。 何雪忆不断地蹦跳着，嘴巴里嘀咕着：“我要摘星星，我要摘月亮!” “哈哈哈！现在没有星星和月亮了，你摘太阳吧！”王十一大声喊道。 “不行，没有太阳，就没有光合作用，没有光合作用，就没有树木，荒山不好玩啊！”何雪忆大声回答道。 “你看，山脚下那个村子，她叫应人石!”王十一兴奋地告诉何雪忆，在那里，他曾经干得风生水起，得了一个打磨大神的名号。 “应人石”何雪忆惊讶地问道。 “是啊！村子里每一个角落我都很熟悉。”王十一得意地说道。 “你知道村子为什么叫应人石吗？”何雪忆的问题，把王十一问糊涂了，他摇了摇头，说道：“还真不知道。” “那个村子后面有两块奇怪的大岩石，互相遥望，相传是两个相爱的人石化而成的!”何雪忆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吗？”王十一很惊讶，自己在那里住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听人提起有这两块大岩石。 “男的上山采药，掉下了悬崖，变成了岩石，女人在山下等他，喊他，石头总会回应她!”何雪忆静静地说道。 “好伤感啊！”王十一说道，美好的爱情，没有结局，让人唏嘘。 “后来，女的上山找他了，发现他变成了石头!”何雪忆说到这里，眼泪就流了出来。 “再后来，女的也变成了石头，陪伴着他，是吗？”王十一问道。 “是的!”何雪忆用手擦了擦泪水，哽咽着说道。 王十一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说道：“那只是一个优美的传说而已，你怎么就流泪了”他知道何雪忆是被那份美丽的爱情感动了。 “关于应人石的故事，我是无意中在杂志上看到的，人们为了纪念那一对相爱的人，就把山下的村子叫做应人石村，故事太感人了，所以我今天还记得。”何雪忆缓了一下气说道。 王十一原本以为他跟何雪忆的爱情，会跟传说中的应人石一般美丽，两尊石头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但是事实上，美丽的东西，都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不管怎么样，他们曾经拥有过，曾经相爱过，在彼此短暂的一生中，曾经擦亮过彼此的天空，这就足够了。 四年以后的那个十月一日，她跟着他的丈夫飞去了美国，他们从此远隔重洋，不再相见。 难道她在大洋的彼岸成了一块岩石 “你看，那里有一个湖!”王十一惊讶地喊道。 “那是铁岗水库，那么柔软的一汪水，取一个带铁的名字，一点风雅之气都没有了。”何雪忆摇了摇头，满是遗憾。 “飞机!好大的飞机啊！”王十一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那边是宝安国际机场，飞机在那里起降!”何雪忆用手指了指前方说道。 “飞机来了！”喊完，王十一在山顶上朝着飞机前行的方向跑去。 他怎么可以追得上飞机呢？山巅之下，是万丈深渊，跑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四年后的那个十月一日，何雪忆登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王十一也追着飞机跑了很远，可是，他怎么能够追得上呢？ “王十一，你别跟一个孩子一样好不好，下面是悬崖，危险!”看着王十一跑到了山巅的边缘，何雪忆大声喊道。 “好的!”王十一在悬崖边，凝望着飞机远去的背影，目送她成了一个点，成了一团空气，什么也没有了。 “你真傻，飞机走了，你还追什么？”何雪忆走了过去，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道。 这时候，王十一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喊歌： 讲了要恋就要恋 生死要恋一百年 情妹死了变树子 阿哥变藤心相连 …… 这歌声，在他们故乡舂山的旮旯里，常常有人扯起嗓子喊。 第九十章:汉奸 羊台山，一座英雄的山，巍峨高耸于深圳的西部，永远地活在了老百姓优美的传说里。 爬山，是一件累并快乐着的事情! 然而，那一天，他们都不觉得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王十一心中腾起的那股牯牛劲头，估计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他那时候都不会放在眼里。 他们蹦哒蹦哒几下，就翻过了一座山岗，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幸福! 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他们对着山谷大声喊道： “王十一，我爱你!” “何雪忆，我爱你!” 山谷给了他们很多美丽的回音，那些回音，一直在记忆里回荡着，并未散去。 他们在山顶上疯狂了一阵，又休息了一会儿，就走下了山岗。沐浴着十月秋阳圣洁的光辉，在中午的时候，他们再次回到了出租屋。 “王十一，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要给你做一顿饭，啦啦啦，我现在下厨了!”何雪忆刚一回到出租屋，就翻出一块围巾缠在了腰上，跑进了出租屋狭小的厨房里。 “我帮你洗菜吧！”王十一也跟着溜进了厨房，用盆子接着清水。 “老爷，今天是你十九岁大寿，你坐享其成好了！”何雪忆说完，就把他朝外推去。 “我们分工协作，一起干吧！”王十一挣扎着喊道。 “今天是你的红道日子，你不能打湿一根手指!”何雪忆不容他任何解释，就把他推了出去。 “看你这架势，我感觉在过九十大寿了！”王十一被推了出去，心中一番感慨油然而生。 “王老爷，在我心里，你无论是十九还是九十，红道日子都是大事情，你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儿，小女子会将平生所学拿出来，给你烧几道让你终身难忘的好菜!”何雪忆说完，手里拿起明晃晃的刀，咔嚓咔嚓切的是鱼，嘣嚓嘣嚓剁的是鸡。 “好，今天有口福了!”王十一心想，也难得她一番好心意，坐享其成就坐享其成吧！ 无所事事，他转动着脑袋，这间出租屋面积不大，书桌很是占地方，也相当显眼，毕业一年多了，何雪忆还跟一个学生一样，喜欢读书。 桌子上一本陈文登编著的高等数学习题集，正摊开着，那是一本供研究生入学考试参考用的，王十一拿过来一看，里面讲的是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看得他一头雾水。 高深，太高深了！ 旁边整齐摆放的是一个笔记本，王十一知道那是何雪忆的“打工笔记”，他回想起何雪忆曾经跟他说过的话，等老了的时候，跟他一起翻看那些文字，一起回忆那些年他们散落在深圳的青春和爱情。 他静静地笑了起来。 然而岁月是残忍的，他最后没有等到那一天，他们一起坐在后花园午后的阳光里，翻看那本何雪忆用心写就的“打工笔记”。 十七年后，他成了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竟然意外地得到了那些发黄的“打工笔记”，也读到了何雪忆那些年的想念和失望，然而她却死在了异国他乡，再也回不来了！ “哒哒哒，鸡蛋做好了！” “啦啦啦，老母鸡汤煲好了！” “嘻嘻嘻，新鲜的水煮鱼已经大功告成了！” “哈哈哈，你最爱吃的辣椒炒肉也弄好了，上桌，开饭啦！” 那一天中餐，色香味俱全，何雪忆一坐下，就勺了一汤勺老母鸡汤，说道：“王老爷，让奴婢服侍一下老爷!”她说完，就将老母鸡汤喂到了王十一的嘴里。 甜，太甜蜜了！ 那个国庆节，王十一过得很充实，当他再次回到生产车间的时候，犹如一只精力充沛的猛虎一般。 “王十一，你在我下面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们班年底的优秀员工推荐人非你莫属。”在王十一干得满头大汗的时候，黄毛秦会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优秀员工啊？多少奖金”王十一抬起头问道。 “两百块!”黄毛秦会回答道。 一个年度大奖才两百块王十一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迈特五金厂月度大奖五千块，那才叫过瘾呢! “有两百块奖金拿，很不错了!百里挑一，一百个人才有一个人拿奖啊！”见王十一毫无激动的表情，黄毛秦会补充道。 让人遗憾的是，王十一最后并没有拿到那个优秀员工的大奖，并不是黄毛秦会不给推荐，而是他选择自离了。 用选择自离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艾莱克打工之旅，是王十一生命中的一次重大转折点，让他一度心灰意冷。 艾莱克准时交货的问题，最后成了一个大问题，直接导致了厂长被炒鱿鱼，成了十一月份闹出来的最大的话题。 那天工厂在装监控的时候，王十一才听人说起，换新厂长了，以后车间里装监控了，大家交头接耳要小心一点。 “装监控了！新厂长把大家都当成小偷了!”明地上不说，私底下大家都谈得起劲。 “哪一天，我干得不开心，身上揣一把剪刀，把他的监控线剪掉，看他还监控什么？”有人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狗汉奸!”有人开口骂了起来。 “汉奸”其他人一听，都惊讶地看着那人。 “你们不知道吗？这个新来的厂长是外籍华人，英文名字叫杰瑞，这么耍我们，不是汉奸是什么？”那人说道。 杰瑞王十一记得“猫和老鼠”里面有一个叫杰瑞，那是一只老鼠啊!就迷惑不解地说道：“杰瑞不是老鼠吗？怎么成了汉奸了？” “年轻人，你等着看把戏吧，以后有好戏看了!”那人拍了一下王十一的肩膀，摇晃着身子走了。 “加班！今晚加班！人事部最新通知，生产效率没有达标的班组，晚上赶出货，没有加班费!”生产线上，生产线徐经理大声喊道。 没有加班费，几个红毛女工站了出来：“加班费是国家规定的，人事部为什么不给发” “因为你们效率不达标，这是惩罚!”徐经理回答道。 “经理，生产效率没有达标，我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都是原材料品质问题导致停线产生的，老板要分析一下rootcause，不要动不动就扣员工的加班费。”黄毛秦会实在受不了，就顶了一句。 “秦会，生产的事情，我比你更清楚，你跟我抱怨没有用!”生产部徐经理低声解释道。 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那名美籍华人厂长突然幽灵一般地出现在了车间。 伴随着他的出现，是一阵歇斯底里犬吠一般的咆哮。 “徐经理，你把那个胖子给我开除掉，让他立刻去人事部结账走人，我不想在我的车间里再见到他。”新厂长远远地指着一名男性员工，对生产经理大声吼道，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毫无情面，也毫无顾忌。 “厂长，胖子是一名好员工，他做的也是一个核心岗位，生产部离不开他。”生产徐经理面有难色地说道。 “这个工厂不要跟我说离不开谁，我告诉你，离开谁，工厂一样转，我不会相信你们这些大陆人的，我只相信我电脑上的监控视频，他刚才在工位上找人说话，这样的员工还是好员工？”美籍华人大声吼道。 “厂长，他们刚才谈论的只是工作上的问题，上面的工序出现了品质问题，他在提醒上面工序的人。”生产经理继续解释道，他也注意到了胖子，胖子跟上一个工序的人沟通，他是听见了的。 “你不用为他辩解，你再解释，你也一起走人！我的工厂，不需要员工互相提醒，你们这么搞，那我的品质部存在有什么意义你们有问题，找品质部!，这是组织原则!你现在跟我到我办公室去看看监控视频。”厂长听了徐经理的解释，面露青筋，一脸暴怒的样子。 第九十一章:兔子的怒吼 胖子这回肯定是没有救了！ 被谁抓住都好，却偏偏被这新来的厂长抓住了！ 胖子是他徐经理老婆的小表弟，年前刚初中毕业，进不了电子厂，他疏通了关系，把他弄了进来，最近一个月，他老婆常常在床边给他训话：“老公，你堂堂一个部门经理，拿出一点当家做主的样子来，胖子什么时候提拔做组长？” “老婆，再等等，组长没有人辞工，位置没有空缺，再等等！”徐经理说道。 “天天问你，你天天回答我，再等等，哪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提拔他？”他老婆生气了。 “过完年后，有组长没来了，就提拔他!”徐经理话刚落音，裸露的背被老婆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年前，你年前一定要把他提拔上去！过年回去见到姨妈，我们有面子啊，在亲戚朋友面前，我们也好说得话响啊！过了年后提不提都没有意义了，你知道吗”他的老婆用手拧着他的耳朵，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老婆，我清楚了！拧一下耳朵可以，可不可以拧轻一点？”徐经理感觉到了耳部的痛楚，老婆下手还是很狠的。 “就怕你耳边风，不长记性！”他老婆说完，转过身去，背着他，将被子一蒙，就睡了。 现在倒好，他不但没有逮住机会提拔胖子，没有想到，胖子竟然被新任厂长杰瑞逮住了。 唉！一整条生产线都是身材苗条的小姑娘，就他一个死胖子光棍汉，能不引起厂长注意吗？ 要是胖子卷铺盖走人，他徐经理回去老婆肯定笑话他了，堂堂一个部门经理，连一个生产普工都管不了，做得真是窝囊废啊！ 过年回家，亲戚朋友肯定要看他的笑话了。 王十一远远地看着徐经理小心翼翼地跟在新任厂长杰瑞后面，朝着厂长办公室走去，就预感到一丝不详。 车间里的空气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充满着火药味道。 那几个上班时间爱交头接耳的红毛和黄毛也规矩多了，上班涂口红和照镜子的现象，一下子就绝迹了！ 车间里的脂粉气全没有了！ 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徐经理走进了厂长的办公室。 那间厂长办公室很阔大，却是密闭的，没有窗户，终日都开着幽幽的日光灯，生产经理跟着进去的时候，只见厂长座位右边的墙壁上，挂着四个显示器，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播放着生产线的实时画面。 妈的，把我们当犯人一般监控着。生产徐经理心里暗暗地骂道。 “oh,yes!oh,eon!”一阵细微的声音，从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脑传了过来，徐经理震惊了，那分明是一位西洋女子极为快乐时所发出的声音。 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脑是四十五度摆放的，循着声音望去，徐经理只是一瞥，就震惊了，只见那台电脑上正播放着不堪入目的画面。 难怪办公室装修的时候，连一个窗户都不开，原来厂长整日里窝在里面都在看这些东西。生产徐经理想想就觉得恶心，心里暗暗地骂道，老色鬼！ “你稍等一下，我马上调电脑的监控记录给你看看！队伍不是这么带的！”杰瑞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座位上，徐经理也是聪明人，就立刻调转过头，佯装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不想让厂长难堪，毕竟还要在他下面混一口饭吃。 “对不起，我的电脑死机了，生产线现在很忙，你赶快回去吧！”只见杰瑞“啪”地一声，迅速地将电脑关掉了，挥挥手跟徐经理说道。 “好的！”听厂长让自己出去，徐经理点了点头，快步退了出来。 走出了厂长办公室，那生产部徐经理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在车间，他一定要大笑一场，太搞笑了！ 笑了一下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警惕性地抬头看了看上方，还好，没有监控摄像头，要不然那老鬼有可能把自己喊进去臭骂几声。 大胖子总算逃过了一劫! 大胖子安然无恙，他回去也好跟老婆交差啊，搓衣板应该不用跪了吧！ 他走到生产线，转了一圈，特别提醒了一下胖子：“上班时间，严谨讨论任何问题，包括跟工作相关的问题。” 厂长是只看监控的，他听不到声音，知道你讨论啥呢？工作上的问题，你讨论就是死路一条。 一场虚惊! 他长吁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屁股刚坐稳，手里端着的一杯茶水还没有进口，就看见人事部主管阿华敲门进来了：“徐经理，厂长跟你说了胖子的事吧!我们人事部让他下午结算工资打包走人！” “什么？”徐经理惊讶地问道。 “厂长不是跟你谈好了吗？你不清楚吗你担心生产线没人干活人的问题不是什么问题，明天上午，我让职介所送人过来，不听话的员工，让他们早点走好了！”阿华说完，将门一关，扭着肥腰走了。 阿华这臭娘们，你什么时候变得也这么嚣张了？望着那个臃肿的身影，徐经理百思不得其解。 死刑!还是判决了死刑，无力回天啊！一个部门经理，连一个普工都摆不平，干得真他妈窝囊废! 开掉了一个员工，车间的纪律立刻变好了！ 可是，这并不能解决准时交货的问题。 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没有准时交货，前一任厂长就是倒在了这个上面。 这个时候，杰瑞总会出现在车间里，五十多岁的人，像极了一个泼妇，站在车间的中央，就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大陆人，就知道消磨时间，你们知道效率两个字怎么写吗？没有效率，公司怎么赚钱啊？你们倒好，就知道拖延时间，混加班，加班费值几个钱啊？你们穷得是没有看见钱吗？给你们十块钱，他看你们一个个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车间里的那些员工都低着头，不敢吭一声！ “晚上加班，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加班费！”杰瑞继续咆哮着，那声音差点要把屋顶掀翻了。 “谁是兔子了？”车间里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巨大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竟然敢顶撞厂长大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家循声看去，竟然是物料员王十一，这个高大帅气的少年，平日里为人谦和，今天怎么了？ 小琴和小陌用双手把眼睛捂住了，因为接下来的后果不可设想啊！ 秦会拉了拉王十一，可是他怎么拉得住高大挺拔的王十一。 在大家的目光里，只见王十一大步走到了杰瑞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再说一句兔子试试？” 那杰瑞一看架势不好，转身灰溜溜地就朝办公室走去，反了，逆天了，这一帮大陆人造反了！ 车间里立刻想起了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小琴和小陌鼓掌鼓得特别响，这个少年，今天太帅了，帅呆了！简直是神一般地存在。 这时候，阿华带着三个保安从办公室里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 “你们闹什么？”一个保安大声喊道。 “厂长骂我们是兔子，我想问问他谁是兔子，我错了吗？”王十一双手在腰杆上一叉，朗声说道。 那保安一看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少年，就不敢多言。 倒是阿华冷静，她朝着大家喊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继续干事！工厂等着出货！”然后转过头对王十一说道，“你跟我们来人事部一趟，我们要了解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九十二章：丢丑的事情 诚如黄毛秦会所言，准时出货问题是当前面临的主要矛盾，根源不是生产员工的问题，而在于来料质量。 来料质量不稳定，流水线怎么跑得起来呢这流水线作业，一整条线是同一个节拍，一处断了，整条线就废了。 可以这么说，流水线是一把双刃剑，使用得好，可以让效率大幅度提升，使用得不好，效率十分低下，它必须是建立在原材料质量和工艺稳定的基础之上。 外籍华人杰瑞顶着一顶洋帽子气势汹汹而来，实则不学无术，管理没有章法，酷爱使用老套的残忍的手段压榨工人，毫无人道精神也不得人心，这很容易激发矛盾。 那一天，当杰瑞跟一个骂街的老太婆一样破口大骂的时候，王十一正在生产线现场，虽然这骂人的话不是单独冲着他王十一来的，但杰瑞的话里明显含有对所有大陆人的轻蔑，那时候，他风华正茂，血气方刚，觉得大陆人挣的是自己的血汗钱，一分付出一分收获，关你什么事情？你杰瑞换了国籍，就升了天了，开始用低三下四的目光看自己的同胞，把大家污蔑成兔子，真是一个十足的汉奸。 必须要站出来，该出手时就出手，如果他不是厂长的话，如果这句话他是在集贸市场听来的，他王十一肯定要揍他了，揍他不死，在深圳的土地上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是找死吗？ 屁话还是留着到你主子的国家放吧！ 王十一按捺住了自己的怒火，好几次捏着拳头都放了下去，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经受得了他几拳头擂？ 看着杰瑞低着头，夹着尾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他矮小而沧桑的身影消逝在生产线的转角，王十一就想放声大笑。 多年以后，当他自己事业有成，成了企业主，跟外国公司打交道的时候，他喜欢直接面对鬼佬，而不太愿意面对假洋鬼子，那都是因为杰瑞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不过他之后接触过的假洋鬼子，跟杰瑞德性也差不多，为了讨主子的欢喜，总会把价格压得很低很低。 那一天，阿华让他去人事部了解情况，他就摇晃着高大的身躯朝前走去，三个保安在他后面紧紧地跟随着，跟一群马仔一般。 “你叫王十一是吗？”在办公室里，阿华问道，从职介所介绍过来的帅哥，她都有一些印象的。 “是的!”王十一大声答应道。 “你怎么跟新来的厂长冲突起来了？”阿华疑惑不解，这越级沟通不知道越了多少级啊。 “话不多说，要杀要砍，由你便吧！”王十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你说这事怎么办”阿华冷冷地问道。 “你把我的工钱给我，我也不要你们的赔偿，打包走人!”王十一话说得很干脆，厂长都得罪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了，与其跪着活下去，还不如站着潇洒离开呢。 在艾莱克干了五个月，身上一共差不多有八千块了！王十一那时候不差钱。 如果想在深圳买小产权房结婚的话，那是一个大问题。 一听王十一想打包走人，这正是她阿华所期待的结果：“很好！你现在就去生产部做交接吧！” 他微笑着从人事部办公室走了出来，走向了生产部办公室，路上遇见了黄毛秦会。 “哥，你今天威风了一把啊！”看着王十一面带笑容，秦会以为人事部拿他没办法。 “不要叫我哥，哥走了，今后车间就不会有哥的影子里，留下的都是哥的传说!”王十一粲然一笑。 “什么？这么点事，你就走了，我年底还要推荐你做优秀员工呢!”黄毛秦会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这时候，生产部文员扭着屁股走了过来，跳起来拍了一下王十一肩膀说道：“帅哥，真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干了还没有半年，我原本看你长得帅，怕你祸害流水线上的那些女工呢？现在我收回以前说的那些话，我错看你了，你不但不是一个坏男人，你简直就是好男人的代表，干活扎实，用情专一，富有正义感。” “好了好了！我不过是一个物料员而已，这些好标签，你以后多往经理主管身上贴！”王十一讨厌那些标签一般的言语。 那时候是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中旬，王十一原以为自己花了大价钱，通过职介所推荐进厂，一切都会天经地义一般地顺利的，从此自己就可以在深圳的大地上站稳脚跟，他甚至开始憧憬着有朝一日，可以衣锦还乡，但是，事实上，他不过是艾莱克电子工厂的一名匆匆过客，这种过客的经历对王十一来说，的确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第二天，当他背着旅行包从艾莱克电子厂走了出来，英雄气概立刻褪去了，一种沧桑感立刻涌上了心头。 失业!再次失业了！ 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行事太过鲁莽，全厂二千多人，都生活在这个新任厂长的淫威之下，无人反抗，就只有他王十一出头了！ 刚满十九岁，自己太冲动了！ 不!你是正确的! 你有自己的原则，有维护原则的强大魄力，这种可贵的品质比什么都重要。 一想到这里，他就坦然了！ 我该去哪里呢？冷静下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冒了出来。 离过年已经不到两个月了，他想过先回老家，明年再出来打工，可是何雪忆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深圳打拼啊，她可是一个孤儿啊！ 职介所介绍费颇高，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一想到那天目睹人事部几个人去酒店团建的事情，他就心理失衡，肉包子都打狗了！ 从二月份出来，到现在十二月了，深圳打工也快一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懵懂无知的王十一了，5s，精益生产什么的，他也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了。 实力，一定要凭借实力再次杀回职场! 去梅林关租一间房子吧，跟何雪忆也好有一个照应，但一想到上一次失业时何雪忆的叹息声，他就动摇了，失业这件事情先瞒着不报。 经过一阵思想斗争，他决定去应人石住十元店，那里廉价，有熟悉的味道。 那一天，他爬上了去应人石的公交车，已然上午十点钟，公交车上空荡荡的，车窗外，一切突然变得陌生了。 打工就是这样，一旦你就业了，你就会觉得自己就是这座城市的市民，来了都是深圳人，可一旦失业了，你就会觉得自己不过是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而已！ 他坐在公交车里，那几年深圳关外的路面并不好，公交车颠簸在路面，跟一个醉了酒迷失了摇晃着感觉那辆车并不是开往应人石的，而是开向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下车后，走到那片熟悉的农民房的时候，秋风正从西边无边无际地吹了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睛的余光里闪现出二根的女人小英子的身影，她从农民房走了出来，王十一就不假思索，赶忙转过身去，条件反射般地快步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他是怕遇见熟人，怕她知道自己失业了。 失业是什么？就是被工厂抛弃了，被抛弃的滋味是什么呢？就是看见熟人都害怕得要逃的那阵滋味，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王十一见了熟人，能不躲避吗？ 他没有选择原来的那栋出租屋，他怕跟二根做邻居！ 中午从出租屋下来吃饭的时候，他又碰见了小英子。 “王十一，你今天没有上班吗？”小英子眼睛尖，跟鹰眼一般，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是的，上班时间，农民房巷道里人本来就少，王十一一米八零的身高，在南方的大地上，显得是那么高大突兀，自然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小英子看见他后，老远就冲着他的背影热情地喊道。 “上……上……上班了，不，今天是我的轮休日……轮休日。”王十一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跟她说道。 “王十一，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没有上班，那就一起去打麻将呗。”小英子很快就走了过来，热情地邀请道，闲着家里没事，小英子就跟几个带小孩的妇女玩到了一处，打打麻将消磨异乡时光。 “我……我……我有点事情，我有点事情要处理，谢谢你了。”王十一结结巴巴很不自在地说道。 “那你忙，有空过来玩。”小英子依旧热情地说道。 “好的，我有事，先走了。”王十一说完话后，转身就离开了，步子迈得很大，恨不得快速逃离开，生怕她会瞧出点端倪来。 失业真是一件丢丑的事情! 第九十三章：候鸟 深圳是一座这样的城市，你很容易失去工作，你也很容易找到工作！ 但是到了年底，这种情况会发生改变，通常这个时候，工厂的生意会进入淡季，外企也都在圣诞节一个月前冲击一波，那一波之后生意就渐渐清淡了，九月十月间随处可见的招聘地摊和招聘广告，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唉，十二月，又碰到了求职淡季！ 那天吃完中饭，从小英子的目光里逃了出来，王十一回到了十元店里。 出来快一年了，出来的时候，是二月里，现在已经快到圣诞节了，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了，出来的时候住在十元店里，他那时候有点不太高兴，嫌弃狡猾哥没有给他租一个宾馆，现在住在十元店了，他心甘情愿。 一个人，一间房子，王十一觉得十分寂寥，躺在床上，摸出战斗机手机，不断地玩着里面的“贪食蛇”游戏，聊以打发自己在深圳失业的无聊时光。秋夜来得有点早，他一个人躺在冰冷僵硬的木板床上，望着破旧的天花板发呆，直到有一只不识趣的蟑螂爬上去，污染了他的视野，他才慢慢地挪开自己的目光。 自己难道老了吗？怎么这么迟钝呢？在黑暗里，王十一不断地盘问着自己。 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你才十九岁，应该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这点苦难对你来说算什么？ 年轻人，从床上爬起来吧，从破屋子里走出来吧！一想到这，他就浑身充满着力量，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从十元店的黑屋子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风轻轻地吹了过来，他脑袋一激灵，去网吧看看吧，上网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吧！ “包夜，包夜多少钱？”那天晚上，王十一溜进了网吧，在前台问道。 “二十块！”服务小姐细声答应道。 “来！包一夜！”王十一毫不犹豫地从钱包里取出二十块递了上去。 他首先浏览了一下网页，“中国人才热线”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家深圳本土最大的招聘网站，他点击进去，注册了自己的个人信息，然后投了几份简历。 旁边的少年正在网上打怪兽，打得怪兽嗷嗷嗷直叫，这让他热血沸腾。 他也查找了一些网络游戏，一个名字叫做《交易者》的游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了解到，里面有三种职业角色：奴隶，商人，贵族。奴隶经过打拼，有了钱，购买了很多土地，进入农庄主阶层，农庄主阶层累积到一定资金后，可以购买贵族的身份，最后成为王公，显赫一时。 那一晚，王十一做了一夜奴隶，到处采矿，到处狩猎，最后成功地换取了三亩田，不过他距离成为一百亩田的农庄主仍旧差距甚远。 活在网上远比现实要幸福，网上的奴隶只要认真干，就一定有回报，现实却不一样，充满着职场风险。 如果没有职业风险，那么王十一就会继续在艾莱克干下去，年底的时候，极其有可能获得优秀员工的奖励。 他知道网上的东西是虚假的，因此玩到凌晨三点的时候，他就滚回到了出租屋睡大觉去了。 不过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网上求职的事情，自己无心在网上投递的简历还真管用，第二天，正当他呼呼大睡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面试的电话。 那是一家位于福田的公司，距离何雪忆上班的地方不远。 来不及细想，他就爬了起来！ 那天，绝对是一个寻常无二的日子，冬日的太阳带有几分慵懒的意思，阳光也是细细碎碎的样子，从高远湛蓝的天空中，如同天鹅的羽毛一般轻盈地飘落下来，悄无声息地被这座城市高大的建筑毫无情面地裁剪着，分成一块又一块或者一缕又一缕，最后被一阵无意经过的清风平静地弃置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让路人轻浮地踩过，让经过的车辆无情地碾压过，然后被另一阵清风带到遥远的地方，带到让人思绪万千的所在。 是的，居于南方的深圳，整个冬季里都是这样的，所有的建筑都静静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街道两边的绿荫丛里，花开不败，完全没有一丝的寒意。 这时候，只要你大于四十五度仰起头朝着天空看，湛蓝的天空中，城市高大建筑的缝隙里，偶尔会飞过生动的鸟阵。 那是一支勇敢的队伍，历经千山万水，最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这座温暖的城市。 每年的十月底至次年的四月，一拨又一拨候鸟，飞翔在东亚至澳大利亚这条迁徙路线上，蔚为壮观地展现在深圳的上空，总会不经意地引起人们的注意和注目。 翻开地图，你会惊讶地发现深圳这座美丽的城市，就在候鸟大迁徙的路线上，因为温暖的气候，深圳成了它们迁徙过程中重要的中转站，也可能是重要的终点站。 那天面试结束后，时间还早，他突然想起了红树林，想起了他跟何雪忆一起看海的往事，想起她那晚被一辆黑车莫名其妙的抖动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子，也就是在那时候，他鼓起勇气第一次牵了她的手。 他觉得心里很温暖，红树林有他美好的回忆，他一个人就朝着海边走去。 要是平时，他一定会给何雪忆打一个电话，约她一起去看海，可是今天不行，她一定会惊讶自己为什么没有上班？为什么跑到海边去了？ 他记得上次去的时候是五一节，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七八个月就过去了！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去红树林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嘎！嘎！嘎！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鸣叫声，王十一抬起头，只看见无数的苍鹭和红嘴鸥在天空自由翱翔，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候鸟的翅膀非寻常鸟雀可比拟，一展开，就让你情不自禁会想起北冥有鱼，它们自由地高飞过人群的上空，好一些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愉快的鸣叫。 那辽阔的鸣叫，很快就激起了围观人群的欢呼声，大家纷纷掏出照相机，疯狂地一顿乱拍照。 呆立的少年，好像被电击一般，突然苏醒过来，豹子一般朝着群鸟飞翔的方向，飞奔了出去。 “啊！”人群里再次爆发出激动的声音。 原来是又一大群候鸟起飞了，它们宽阔的翅膀击打着水面，溅起水花点点，扑棱扑棱地从白茫茫的水域飞了起来。 人群骚动起来了，很多人都跟着候鸟一起疯狂地奔跑，构成了移民之城深圳城市中最激荡人心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候鸟，不辞千山万水，为的就是贪享这温暖海岸线边的欢愉，那是用血和泪水交换而来的欢乐时光，她们沉醉于自己飞翔的表演，也爱在长空里一展自己优美的歌声。 地面的人群何尝不是另一种候鸟？背井离乡，抛妻别子，只为了这异地难舍的繁华。 候鸟翅膀一振动，飞远了，王十一追了一阵，什么也没有追上，那远去的候鸟，就像他逝去的青春年华一般，他追不上了，跑了一阵，喘着粗气，摇摇头，垂头丧气地倒在了一棵婆娑的椰子树下面的草地上，静看一片故乡的游云漂浮而过。 “老爸！”王十一的身边跑过一个孩童，手里提着一个新买的风筝。 “爸老了，没有力气了，休息一会儿再放风筝！”一个中年男子喘着气说道。 “你这个老特务别骗人，快点，帮我扶一下风筝，我倒要比一比，是我的风筝飞得高，还是候鸟飞得高。”他的儿子用小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那个男子不得不陪着儿子放风筝，看着他风一般地奔跑。 王十一也定定地注视着那个奔跑着的孩童，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青春年少，想起自己曾经用豹子一般矫健的步伐，奔跑过故乡舂山那些沟沟壑壑。 “我赢了！”那孩童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响彻在红树林的上空，响彻在候鸟和异乡人的上空。 冬日里，王十一笑了起来，傻傻的样子，一排洁白的牙齿，闪烁着银光，而秋阳，却将他高大的身躯，无情地射成了思念的塔。 第九十四章：平安夜的香水 北方，她们心中日夜思念的故乡，给不了候鸟温暖的冬天，历经千万里，她们只为了躲避严寒，有一个温暖的冬天，于是选择在深圳红树林里越冬。 深圳就成了她们第二故乡! 是的，温暖的深圳，是鸟的天堂，连普通的麻雀，在冬日里，她们常常会快乐地扇动着自己美丽的翅膀，轻盈地从人群的上空飞过，根本就不知道那种飞翔了半边天空依旧一无所获的忧伤的，间或从她们那尖尖的嘴边，会滴落下几声清脆的鸣叫，藉此证明她们生活在这座城市是无边的快乐。 温暖冬日里，候鸟的光临，偶尔也会给王十一扇动来一阵内心深处的寒风。 在王十一的故乡舂城，此时已经寒风凛冽了，冬日里的鸟们常常是痛苦的，因为这是一个树木已经颓败的季节，果实被秋季炙热的太阳烤熟后，掉落在地面上早已经腐烂了，鸟们不但为寒冷的天气所累，也兀自独立在孤独的枝头，不得不为一日之食物心生忧愁。 他莫名其妙地会怀念故乡的鸟，童年的时候，他常常跑到舂山里掏鸟窝，用自制的弹弓射杀飞鸟，干尽了坏事，现在他早就洗手不干这种坏事情了，但是却愈加地怀念那段旧时光。 十二月温暖的太阳升起在天空上，阳光安静地照耀着大地，当王十一走到大街上，听到jinglebells的歌声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圣诞节要来了。 周末的时候，何雪忆兴高采烈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王十一，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你过来玩吧！” “好的。”王十一放下手中的战斗机手机，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失业的影响真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是职场方面的，它的触角伸向包括整个人的情感和精神状态。 那一天，当王十一出现在出租屋的时候，何雪忆兴奋地说道：“今天，我跟马莉请教了如何做‘红烧肉’，你今晚有口福了。”说完她就走进了小厨房里。 何雪忆洗菜的时候，王十一就走了过来。 “你的眼睛里怎么都是血丝啊？”何雪忆抬头一看，惊讶地说道。 “昨晚加班了。”王十一低着头说道。 “你的眼睛也红肿了？”何雪忆眼睛瞪得大大的。 “何雪忆，我失业了！”王十一觉得不应该继续隐瞒了。 对心爱的人撒谎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痛苦比千刀万剐还让人难以忍受。 “你失业了？”何雪忆难以置信。 “是的，新来的假洋鬼子厂长，把我们比作兔子，受不了，我走了。”王十一把这句话艰难地说出来后，感觉轻松多了。 “哦！”何雪忆冷冷地应了一声，低下了头，静静地洗着菜。 王十一知道自己心爱的人一定跟自己一般的难受，他就抬起头，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半晌摇了摇头。 全厂两千人都没有一个放屁的，你王十一偏偏出头了，或许是一个错误。 王十一走了过去，想解释一些什么，这时候，他听到了心爱的人低低的哭泣声，心里就乱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雪忆炒菜的时候，锅铲与锅发出的碰撞之音比平日大了三成。 王十一始终都盯着她的背影，她的动作比平日快了一半，简直在练习拳击。 她肯定是生气了！ 男朋友打工不到一年，就失业两次了，这太可怕了！ 一个孤儿是多么渴望一份稳定的生活啊！目前看来，浮躁的王十一根本给不了。 把菜烧好后，何雪忆将饭菜端上了桌子，一言不发，自己坐在书桌上，练习着线性代数的习题。 王十一见状，也不多说，就独自吃了起来，从应人石坐公交车，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已经饿了，原以为两个人可以好好地吃上一顿，没有想到何雪忆竟然变成了一个冷美人。 吃过晚餐，王十一站起身来说道：“何雪忆，谢谢你的红烧肉，做得真好！” 何雪忆没有理睬他! “那吃完了，我该走了！”王十一望着她的背影说道。 何雪忆依旧没有理睬他! 王十一将门一拉，走了！他突然感觉轻松多了。 他不怪何雪忆，都是自己不争气，一份工作都干不好！她生气，他心里更好受! 从上小学起，何雪忆就是一个要求严格的人，她也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跟她一样上进好学，能够沉下心在一家工厂扎实地干下去，可是王十一太让她失望了！ 一年之内第一次失业可以理解，第二次就难以理解了！ 可是她毕竟深爱着他，当王十一轻轻关上门离去的时候，她抱着肩膀放声大笑起来，哭得那么无助。 平安夜的那个晚上，王十一忍不住就给何雪忆打了一个电话：“今天是平安夜，你早点下班吧！” “我忙！”何雪忆淡淡地说道。 “注意身体！”王十一充满关切地说道。 何雪忆没有说话，她把电话挂了。 她说的也许是真的，咖啡馆是服务行业，这样西式的节日里，出去喝咖啡的人一定不少，何雪忆忙也是一定的。 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是时候该结束冷战了。 摸了摸口袋，硬硬地有一张存折，这一摸，王十一立刻就变得信心十足，他快步地走到梅林关，搭乘上了开往购物公园的76路公交车。 当他抵达购物公园的时候，不禁惊讶于城市的美丽，深圳本来就是一座开放的城市，也是一座年轻人居多的城市，注定了平安夜的与众不同，平日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些白领们纷纷地离开市区中心的写字楼回到家里，中心区常常会变得安静，高大建筑物上的led灯寂寞地变幻着图案，偶尔见到的几个人，也都是些匆匆归客。 但是，平安夜的那一日，大街上不时闪过衣饰华美的年轻人，成双结对，他们无一例外地迈着悠闲的脚步，这让深圳中心区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浪漫。 大街上，好像有圣诞老人在静静地滑雪，王十一回头看了好几次，却只看见轿车轻快地从身边飞驰而过，不远处，暧昧灯光下，两个黑色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重叠着，成了一个纸片一样的人。 何雪忆还没有下班，他静静地沿着那条大街朝前走去，脑海里盘旋着应该给何雪忆一点惊喜。 他的脚步没有控制好，情不自禁地走进了街边一家化妆品店，那家门店的玻璃上喷着白色的”merrychristmas”，好几对年轻的情侣围着一款价格昂贵的法国进口dior香水叽叽喳喳，王十一想起了何雪忆曾经跟他提起过这款香水，提到去她们咖啡馆喝咖啡的很多女士的身上都有这款香水味，让她心生羡慕。 王十一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钱包，硬硬地还在。 他掏出了钱，跟店员购买了一小瓶香水后，整个人就感觉在飘，他仿佛看见何雪忆接到香水后兴奋得跟一个小学生一样，脸上不由自主地荡漾着一丝微笑。 晚上十点，何雪忆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末班的76路车大约半个小时会到。 他们一起沿着街道朝前走着。 “这是买给你的，平安夜快乐！”王十一悄悄地从怀中取出了带着体温的法国香水。 “多少钱？”何雪忆瞪大着眼睛问道。 “差不多一千块。”王十一微笑着说道。 这时候，只见何雪忆霸道地从王十一的手里抢过法国香水，跺着脚，带着哭腔生气地说道：“王十一，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失业了，生活这么艰难，你居然还买法国香水，我真是看走眼了。” 王十一一听，就呆立在原地，这完全地出乎了王十一的意料，他万万没有想到何雪忆不但没有兴奋的表情，而且脸上的肌肉看起来扭曲着，是那么的陌生和不可接近。 “呯！”只听见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王十一看见何雪忆将法国香水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何雪忆，你太过分了！”王十一大喊了一声。 在他的呵斥声里，她转过身子，静静地朝着远方走去了。 这时候，一阵寒风吹了过来，街道两旁的紫荆花突然纷纷落了下来，黑暗里，突然下起了紫色的花瓣雨，街道一下子亮白如昼，那紫色的花瓣将街道堆积成明艳的色彩，也将何雪忆黑色的背影全部淹没了。 天又暗了下来，一切如昔。 寂静里，不知道哪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升起右手，用火柴在天空轻轻一划，擦亮了深圳的夜空，大地之腹好像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天仙配》的歌声，传来了故乡舂城的鸟鸣叫的声音。 第八十五章：伟大的爱情 当!当!当! 那零点的钟声，好像是从天堂里传了过来一般，悠扬远响。 “啊嚯!”城市宽广的上空，立刻响起了一片喧闹声，巨大的声浪，犹如台风一般刮过王十一的内心。 巨大的喧闹过后，仪式也就结束了，平安夜欢闹的年轻人陆续地散去了，深圳复又变得如昔一般安静了。 那一天晚上，王十一静静地沿着深圳的某一条街道，一路朝前走去，高大的背影，被不同的街灯戏弄着，如同一个幽灵一般。 自己的那一声吼叫，是正义的! 全车间牢狱一般的监控，污蔑的言语，克扣员工的加班费，这样一个假洋鬼子，他觉得自己吼一声是代表基层的声音，只不过那些人敢怒不敢言。 工作丢了，有再找的机会，正义和良心丢了，是永远都找不回来的。 他想发一个短消息跟何雪忆解释一下，叹了一口气，他觉得没有必要了，自己不是董永，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董永，人与天仙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距离十万八千里。 她虽然是一个孤儿，但她美丽智慧，她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归宿的，王十一，她并不可怜，可怜的反而是你自己，你现在是一个可怜的失业者。 当圣诞节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深圳的大地的时候，他竟然回到了出租屋，如同一个恼羞成怒的败兵一般，抬起脚，将房间里唯一的一只在岁月里褪去了颜色，看上去又破败不堪的塑胶矮凳踢飞了。 那塑料凳撞击着斑驳的墙面后，发出一声闷响后，又弹射了回来，滚到在他的脚下。 他俯下身子，将那凳子扶正，又用手将面上的尘埃轻轻地擦拭了一遍。 折腾了一阵子后，他疲倦了，睡意也袭上了身，朝着木板床一倒，就死睡了过去。 中午的时候，王十一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的，在逼仄的出租屋里，那瞬间而起的巨大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肯定是何雪忆的电话! 他立刻打起精神，掏出手机一看，电话却是狡猾哥打来的。 “圣诞节快乐！”狡猾哥在电话里快乐地说道。 “兄弟，今天是倒霉的一天，你就别提快乐了！”王十一颓废着。 “你怎么了？”狡猾哥语气中充满着惊讶。 “我跟何雪忆分手了。”王十一的声音有点沙哑。 “王十一，真有你的，那么漂亮的姑娘，哄都来不及，你竟然舍得甩了她，你真是厉害啊！”狡猾哥的声音很大。 “狡猾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被别人甩了。”王十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呵呵，王十一，那你就认命吧，她是天上人，你没有那个命！”狡猾哥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写意。 “不要提这些伤心事了，今天是圣诞节，晚上我找你喝杯酒。”王十一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低沉了。 当狡猾哥把手机挂了的时候，王十一对着斑驳的天花板，长长叹了一口气。 顿了顿，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那一晚，狡猾哥和二根很早就在“川西小酒馆”的门口等着他。 当王十一抵达酒馆的时候，他老远就看见狡猾哥挥舞着手如同真的勇士挥舞一面残破不堪的战旗一般，让他热血澎湃，也思绪万千，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刚来深圳的那些时光。 想起自己第一次吃夫妻肺片时候的无知。 举杯的时候，二根眼睛一直盯着王十一：“小兄弟，你今晚看起来气色不好啊，不要跟哥一样，总是爱一个人喝闷酒，来，意思一下就好了。” “你放心，我喝不醉的。”王十一勉强地笑着，他真的是抿了一小口。 “你真打算回去了？”狡猾哥喝了一口酒后问道。 “我打算回去了，过年不到两个月了，明年再说吧。”王十一耷拉着头说道。 “过年还早，你找份工作，做到过年回去啊！”狡猾哥说道。 “王十一，工作的事情你不用犯愁，我们工厂正缺人手，你是熟练工，我跟杨主管打一个电话，你回迈特五金厂上班吧。”二根说完，掏出手机要打电话，被王十一制止了。 “我现在没有心思上班了，你别看我身高有一米八，可我感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不想呆在深圳了，一天都不想了。”王十一艰难地说道，说完，他就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王十一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了火车票代售窗口，冲着代售员说道：“请问有没有从深圳去舂城的火车票？” “先生，现在从深圳发往全国各地的火车票都有大把，你是要卧铺还是硬座？”代售窗口的女售票员说道。 一听说火车票很松，他也松了一口气，年前来深圳，他可是花了大价钱从黄牛党手里才买到票的。 他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羊台山，就有了攀登的欲望，要是站在高冈上跟深圳挥挥手说再见，也不枉来深圳一趟啊! “给我来一张晚上的坐票。”王十一对着窗口说道。 “好的！”女售票员应了一声，接过钱，就帮王十一打印了一张列车票。 他买完火车票后，心里感觉踏实多了。 时间还很充裕，他不紧不慢地踏上了去羊台山的路。 那天上午，王十一从羊台山的山脚下，拾级而上，一直爬到了山顶，站在山顶上，他向下望，只见城市的建筑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天际。 不远处，石岩湖如同处子深情的眼眸一般清澈。 宝安机场上，飞机忙碌地起降着。 深圳，再见！ 再见，深圳! 他高高地举起自己的双手，朝着四面八方使劲地挥舞着告别的手! 这时候，忽然天空下起了冬雨，起初那雨丝如同银针一般，接着，一阵山风刮来了浓雾，很快，那雨雾就把对面的山遮住了，自然，城市里的那些建筑也被掩藏其中了。 “下山，下山！”身边的好几个登山客，开始往山下跑去。 “这天气太奇怪了，怎么会忽然就下起雨来，快，找一个地方避一避雨。”一个声音说道。 “这边有亭子，快过来避一避。”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雨雾愈来愈浓，几乎连眼前的人都难以看得清楚其面容了，风也很大，将树摇成倾斜的姿势，那风又用千万只无形的手，在抓挠着树冠之发，让其凌乱不堪。 王十一依旧站在山顶，任凭大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就让我感受一下这异地深圳的雨吧，下午，我就要拖着自己疲倦的身躯和破碎的灵魂回去了，就让我在这山巅之上，多站一秒钟吧。他这样想着。 浓雾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了。 “山顶上的小伙子，快下来避一避雨啊。”一个声音好像在呼喊着他。 不一会儿，王十一就淹没在一片纯白之中，眼前都是雾，一公分之外，都是纯白的雾，他伸出手，但是却看不见自己的手指，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恐惧，就将那手指向着眼睛边移动，天啊，在一公分左右的距离，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手指，不得不庆幸，自己还活着。 这时候，天空中响起了辽阔无边的佛唱，那是唱给远方未来的音乐，还是歌颂过去的合唱？ 一道金光，刺破了浓雾而出，将天空照得彻底亮堂。 在那道光里，王十一看见一个美丽的姑娘，正赶着一群洁白的仙羊，吹着牧笛，从群山之中愉快地走过，他听说过一些关于羊台山的美丽的传说，知道那就是殉情而成仙的珠珠姑娘，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成仙了。 他就滴下了眼泪，为传说中的一段伟大的爱情而落泪。 一天后，王十一出现在了舂城的那些高低不一的山峦之中。 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他一边走，一边思想着该怎么跟自己的父母亲诉说自己在深圳的经历，打磨大神吗？战斗机手机吗？自己跟地王大厦合影的故事吗？ 正在他思忖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一座山梁上，传来了熟悉的喊歌： 讲了要恋就要恋 生死要恋一百年 情妹死了变树子 阿哥变藤心相连 …… note：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第一篇请让我用一首喊歌来结束吧！团圆的日子里，故事中的人物竟然分手了，我深感遗憾! 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读者大大，春樟真诚地祝愿大家中秋佳节快乐！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 第一篇有点心塞，第二篇我的主角命运如何，请大家继续关注！谢谢！ 第九十六章：打怪兽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 那个幻想着两年内在深圳买小产权房的年轻人，一年之内，失业两次，不但把工作丢了，也把心爱的女人丢了，在深圳买房子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那一年他才十九岁，充满着梦想，失业的痛苦并没有把他打败，他对在深圳的未来还是充满着信心的。 他只是为情所困，在那座城市里，感觉自己如同陷身在牢笼之中，必须要找一个出口，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不见，心就不烦了！ 他刚翻过故乡的最后一道山岗，樟井院子就在眼前了，这时候，战斗机手机响了，是福田那家公司的录用电话。 那家公司王十一印象深刻，是他在人才网上投递的，离何雪忆上班的地方很近，整个面试过程都很顺利，唯一让用人单位惊讶的是他的稳定性。 “请问你是王十一先生吗？”人事小姐在电话里问道。 “是的!”王十一答应道。 “恭喜你，你被我们公司录取了！请你明天过来报到！”人事小姐的声音很甜美，甜美得让人心碎。 这是一个迟来的电话，如果这个电话能够早几天接到，他的命运或许就将改变，他跟何雪忆的爱情，绝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对不起，我已经回老家了！”王十一说完，泪水已经滂沱而出。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啊，当你苦苦等待的时候，却一无所获，而你转身离开以后，机会就找上门来了。 那一天，当他刚走到村口的樟树下面的时候，家里那条忠诚的老黄狗，就撒开四条腿，朝着他狂奔过去，在他身边摇着尾巴，不断跳跃着，让他感到分外温暖。 母亲王秀荷也走了出来，一手接过儿子的行李，甚是诧异：“儿子，你回来了？” 过年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儿子怎么就回来了呢？而且回来前，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 “是的，妈，我回来了！”王十一淡淡地说道。 “爸，我回来了！”王十一对着王茂永喊道。 “你回来了！”王茂永淡淡地回应道，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情感上已经没有那么多波澜起伏了，他在家门口，蹲下身子，静静地抽着旱烟。 外面没有那么好混，他心里清楚，儿子回来得有点蹊跷，肯定在外面受不了那份苦，不过也好，让他到外面走了一圈，明白了打工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这下应该可以安定下心来，在家里做点事情，他这么想着，朝着天空吐了一长串句号一般的烟圈。 “你们厂里放假了吗？”王秀荷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轻声问道。 她也知道，厂里不可能这么早放假，舂城去深圳打工的人，还没有一个人回来。 往年那些人回来，也要到元月中旬以后，跳厂的人回得早一点，不跳厂的，请不请得假到，回不回得来，还真难说呢。 “不干了！”王十一朝着凳子上一坐，没好气地说道。 王秀荷也就不再打听什么了，知道儿子在外面受苦了。 这时候，隔壁的王奶奶走了过来，一把将王十一抱在怀里，饱经风霜的脸上，闪烁着晨露一般的泪水，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十一伢子，你这么小年纪，就跑到很远的地方打工，支撑这个家了，你出去这么久，受苦受累了，今天你回来了，就好了。” 小时候，王十一常常去她家玩，这个王奶奶对他很好，常常给他一些糖果吃。 “奶奶，我没有受累！”王十一说道。 “也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了！”王秀荷说道。母亲最大的心愿也许并不是要赚多少钱，而是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看得出来，儿子回来了，她是高兴的，那脸上的泪花是也活泼跳动的。 “告诉奶奶，你在外面打工苦不苦？”王奶奶问道。 “不苦！”王十一说完，脸上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山村的夜是死寂的，风吹着树动，会惊吓得狗汪汪汪大叫！ 只有一种声音，在黑夜里温柔纯净，那声音来自院子的中心，一个古老的正堂屋里。 在每一个夜晚，鳏寡孤独的老人王有才都会拉响一把古老的二胡，凄美哀怨的二胡声音向四周洇去。 那个孤独的男人，父母早亡，没有人管他的婚事，他就成了光棍，在破败的旧木祖屋里，用二胡打发寂寞无聊的日子。 当黄昏来临的时候，他常常背着几个罾网，在村后的一个名叫半月的大水库捕鱼捕虾，多年来，他留给人们的是一个活在夕阳里的沧桑的形象。 王十一也喜欢捕鱼捕虾，闲暇的时候，他也会背着几个罾网，在半月水库一坐就是半天。 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是宁静的，他不再想深圳的那些打工的日子，不再想何雪忆，故乡的宁静，就像一汪圣洁的水一般，清洗掉了他内心的压抑与苦闷。 “哈哈哈！今天的虾该有三四斤吧，回去来一个油焖大虾不错！” “这野生的水库鱼用茶油炸了，蓬松酥脆，吃起来一定唇齿留香！” 满载而归，他的心里是快乐的。 去半月水库捕鱼，很快就成了他最大的爱好。 冬天里也有暖阳，那一天，阳光灿烂的样子，他背着罾网，来到了半月水库，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把罾网放了下去，他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来。 这时候，水面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救命!” 刚才还是一片平静的水面，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呢？而且是大冬天的，谁会下水啊！ 那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管怎么样，人命关天，必须救人!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人闪电一般跳进了冰冷的水里，朝着那求救的声音游了过去。 那人游泳的姿势，他特别地熟悉，天啊！那不是王十一吗？怎么自己下水救人了？ “哈哈哈!”那求救声猛然变成了狰狞的笑声。 原来是一个水怪!他刚才用可怜的求救声引诱了善良的王十一。 不好！王十一发觉上当后，调转头，拼命往回游去。 哗哗哗，那水怪游得比王十一快多了，一下子就游到了他的前面，不好！上岸的路被截住了，那就拼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水怪的头如同一片叶子一般轻轻地漂浮在水面上，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那是一种透明的红色，在阳光里，莹莹点点，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通过那顶帽子，可以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颅。 除了硕大的一颗头颅之外，他的躯体也是透明的，仿佛一盆水一般，随着波浪的摇动，变幻着不同的形态。 八只手掌，如同水草一般飘舞着。 他是如此弱小，看起来跟一个三岁婴儿一般大小。 突然，那水怪在水中炫舞起来，速度迅疾，让人眼花缭乱。 乖乖，开眼界了！ “我今天很高兴，要吃帅哥，特别来一段自编舞蹈助助兴!”水怪跳完炫舞后，趴在水面上，哈哈哈大笑起来。 “切!你别高兴太早，帅哥的肉跟唐僧的肉一样，有那么容易吃到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十一手里多了一柄剑，那剑乃千年寒铁熔铸而就，携带着寒气，放射着夺人睛目的光芒，让他信心十足。 “呀！”他使出浑身力量，刚一挥剑，光芒四射，水面立刻冰冻三尺，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片冰如同一面镜子，熠熠发光。 刚才悬浮在水面的水怪，反应极快，立刻钻进了水库深处。 不能放过这个妖怪，否则他会祸害百姓，王十一暗暗地对自己说道。 这是一个富有灵性的水库，王十一听人说过，数百年前，天空降落下一块巨大的陨石，在舂山的山谷里砸下了一个大坑，积水成湖，六十年代大兴水利的时候，在湖边垒石成岸，成就了一处水面宽广的水库。 那水怪在库底修炼，因了那陨石的灵气，最近修炼成魔了。 王十一大喊一声，寒剑朝下一劈，光芒四射，寒冰顿时被劈开千百道口子，库底下的水被巨大的力量一激，从那些冰缝间隙，喷涌而出，高过千百丈。 那水怪也被强大的水流冲了出来，抛向了九霄云外，落在寒冰上，散落成了数点透明的水珠，滚动着，如同滚动在莲叶的水珠一般。 这时候，冰融化了，山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一片幽静。 这时候，山风也送来了捕鱼老汉王有才的二胡声，优美动人！ 那个在水面上卓然而立的少年，朝着王十一纵身一跃，就不见了。 “王十一，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收网啊！”他的父亲王茂永在他的身后喊道。 “好的嘞!”他回了一声，把网一提，有点重量：“爸，今晚上有口福了，野生水库鱼，哈哈哈，清蒸应该不错吧！” remark： 第一篇以诡异的深圳雪开启了一段回忆，男主刚出来打工，各种心酸心塞，春樟以为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磨练，是必须的铺垫。 这一篇，男主王十一不会再打普工了，他会干管理，做主管，我先用一场热血的斗水怪开篇，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春樟，谢谢！ 第九十七章:飞翔的岩石 那一天，他是用强大的意念跟半月水库的水怪进行了一次决战!他看见那个奋勇而出的人，其实是他的意念。 最后，他取得了胜利，杀死了水怪! “那不可能是王十一所为，那只是幻觉，一场幻觉而已!”他告诉自己。 夜晚，山村十分宁静，王有才的二胡声又从正堂屋里传了过来。 “水库的野生虾真香!”王十一对盘中之物赞不绝口。 “水库的鱼和虾好吃，塘里养的，鲜味也很足!”何茂永意味深长地说道。 “爸，家里那张鱼塘今年有鱼吗？”王十一抬起头来问道。 “下半年天旱得厉害，鱼塘的水早就干到底了，今年过年的鱼，只能到镇里的农贸市场买了!”王茂永感叹道。 “爸，现在是冬季，我们把鱼塘好好弄弄，等春天发水的时候，也好蓄水，明年过年我们吃自家放养的鱼。”王十一抿了一口米酒说道。 “好的，这几天天气好，我们明天一起去!”何茂永兴奋地说道。 儿子看起来热爱农村的生活，何茂永心里高兴，在舂城，守着祖先留下的山和地，生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关键是儿子找老婆这件事，他有点担心，守着那三亩田的稻谷，儿子娶老婆的钱哪里来啊？必须要搞点养殖业，他喜欢养鱼，而且自己家里有一块大的鱼塘，趁着儿子在家，他就盘算着整修鱼塘的事情来。 秋天还下了几阵秋雨，入冬以后，舂城就没有下雨了，山塘里的水都快要干涸了！ 父子二人带上工具，沿着山路走了一段距离，到了自己的那一块山塘了。 那是一块破败的山塘，塘埂上的冬茅草已经高过了人的膝盖，北方揉搓着它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塘埂上有好几处损毁了，裸露出黄色的沙土。 山塘里面的水瘦得可怜，根本就无法供鱼翔浅底。 唯有一块巨大的礁石，在山塘中央狰狞着。 童年的时候，王十一和小伙伴们常常溜到这间山塘里洗澡，扎猛子，仰泳，那里面盛下的不仅仅是一汪水，也盛下了他童年的欢歌笑语。思念的北风吹了过来，他的耳边回荡着那些年无所顾忌的笑声。 “儿子，抽根烟吧！抽根烟再下水！”王茂永递了一根旱烟过来。 这么多年来，他养成了抽根烟再干活的习惯，抽根烟干活，精神抖擞!再说农活这事，都是自己的事情，不比工厂有严格的考勤和纪律约束。 王十一看了看那伸过来的旱烟，犹豫了一下。 “儿子，别嫌弃爸的旱烟，不比你的过滤嘴味道差，爸可是抽了一辈子的。”王茂永以为儿子嫌弃自己的旱烟寒酸。 “旱烟比过滤嘴烟不差!”王十一说完，用手接了过来，他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并不是因为那是一支简单的旱烟，正常情况应该是他给父亲敬烟。 接过旱烟后，他刚想去摸火机，父亲王茂永凑过身子来，给他点了点火，这让他浑身很不自在。 北风里，父子二人就在山风里抽起了旱烟来，王茂永猛吸几口，就咳嗽了起来。 “我们把这间山塘搞一搞，春天来了好蓄水，儿子，外面打工不容易，你就跟着我一起搞农业，多养一点鱼，多卖一点钱，争取明年给你娶媳妇，我等着抱孙子！”旱烟的芬芳里，王茂永憧憬着未来。 王十一一言不发，把烟抽完了，就换上水鞋，背着铁锹下到了塘里。 塘里水不过一个指头高，然而淤泥肥厚，他就用铁锹从塘里铲来淤泥，堆积在山塘边坡之上，覆盖于塘埂破损之处。 当铁锹深入淤泥的时候，总会飞溅起星星点点的污水，溅满他英俊的面孔。 塘口子的地方，以前是用一块巨石拦住，王十一就用铁锹从塘里铲来淤泥覆在那巨石上面。 山塘里有好些石头，两个人就一起把那些石头移开了！ 整整一天，父子二人都在整修池塘。 “那块石头好大啊！”天快黑的时候，王十一用手指着山塘中央感慨道，以他们的能力，是不可能移动的。 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山塘的水八成满，那石头露出水面有半米之高，村里的小伙伴们都喜欢在这张山塘洗澡，都喜欢光着肥嘟嘟的圆屁股，跟猴子一般迅捷地爬到那块岩石上面，朝着水上的人挥舞着自豪的双手，然后在大家的欢呼声里，“扑通”一声跳到了水里面，如同一枚炸弹一般，溅起大面积水花。 “耶！”那跳水的英雄人物缓缓地从深水里浮出水面来，无比自豪，大声喊道。 现在，村里安静多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去了，当年跟自己一起跳水的小伙伴都已经长大，各奔东西了。 村子里的小孩也没有从前那么多了，都跑到城里上学去了。 当年山塘戏水的场面，已经不复存在了! “你看，这是什么？”王茂永手里捏着两根筒状的东西说道。 “这是炸药！”王十一认得那东西。 “把它炸掉!”王茂永说道。 “爸爸!等一等，别急着炸掉它！”王十一说完，踩着淤泥，就朝着那块岩石走去！他的身后留下了一长串脚印。 缓缓地，他爬上了那块石头，站在上面，迎着一缕北风，大喊一声：“你们看我的！” 说完，他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 “咚!”王十一如同一枚小炸弹一般，淤泥四溅，把他的头头脸脸都溅射得乌七八糟。 “儿子，你是不是疯了？”王茂永大声斥责道，儿子十九岁了，还跟一个小学生一般淘气。 “耶！太刺激了！”王十一从淤泥里爬了起来，大声高呼着，他看起来太兴奋了。 那一跳，是他对童年快乐时光的告别! 那一跳之后，岩石不复再有了，跳水的景象也将不会再有了！ 王茂永带着炸药和引线，爬上了大岩石。 那天黄昏，随着轰地一声巨响，父子二人对山塘中间的那块大石头成功实施了爆破。 承载着童年美好记忆的岩石，在爆炸声里，于天空里飞翔成鸟的姿势。 第九十八章：鹰击长空 人的一生，在每一个阶段，都会有大事情逼着我们去完成，这就是生活的意义所在! 这些天来，儿子的婚姻大事，在王茂永心里渐渐成了压倒一切的事情! 儿子已经过了十九岁了，虽然法定结婚年龄定在了二十二岁，但是在农村，二十岁就已经是适婚的年龄了。 早结婚，早抱孙子，早点享福! 王茂永带着儿子王十一整修完了家里的山塘之后，一直在思考着钱的问题，儿子虽然长得高大帅气，可没有钱，哪有媒婆踏你家里的门槛啊？ 舂城这地方虽处在山区，却并不穷，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一年挣一个万儿八千的多了去了，有的一家父亲在工地上做大工，母亲在工地上做小工，儿子在流水线上做普工，一年下来，存三四万块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山里人有了钱，娶媳妇的时候就开始攀比了，那时候城里结婚比的就是车子，房子和票子，舂城山旮旯里比的就是彩礼钱。 彩礼钱下地价就是五万，一般人开到了八万，加上其他开支，结一个婚也要十万起步啊！ 普通人家，儿子结一次婚，家里就会背一屁股大债，几年都翻不了身子。 家里有几个儿子的，起初传宗接代的那份荣耀让年轻父亲们的头颅抬得比雄鸡还高，在山村里高傲得一塌糊涂，当读书面对学费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低头了，到了适婚年龄，未老先衰的父亲们都会愁白了头发。 没有彩礼钱，多少小鲜肉熬成了孤独的老腊肉，只能到窑子里碰一下女人身，藉此获得生理上的极大满足感。 王茂永只生了一个，他的理念很清晰，要造就要造精品，他不想给社会生产一大批次等品报废品。 一个儿子的彩礼钱，一定要凑起来! 最近经济发展迅猛，有钱人多了，吃蛇肉的人也多了，饭桌上大家管蛇肉叫龙肉，蛇和母鸡炖在一起，叫做龙凤呈祥。 款待客人，来上一锅龙凤呈祥，多有面子啊！舂山蛇多，眼镜蛇，竹叶青，菜花蛇等等，在舂城的山林里到处都是，是美食龙肉带火了舂城山村捕蛇的热潮，也可以说是丈母娘开出的高价彩礼带火了捕蛇业的兴盛。 冬天的舂山，五颜六色，美得让人心猿意马，红枫那些燃烧着的叶子还在高举着，枞树和松树是一身庄严的绿军装，落叶林里那些金黄的叶子，在大雪抵临之前，还在风中飞舞着。 亚热带没有候鸟，丛林中的鸟依旧振翅高飞而过。 冬天的太阳，每一天都懒洋洋地悬挂在头顶之上，她的热力已经无法驱赶走汹涌而至的寒冷，阳光里，空气都是寒冷的，哈一口气，就是一片青烟。 沟渠边，向阳的坡上，总有一些洞穴，吸引着王茂永的注意。 这些年来，蛇肉成了饭桌上的佳肴，收购价格水涨船高，一条一斤重的蛇，卖一个百来块不是问题，百来块钱，在那时候就是一亩稻田的收入，一年抓十来条蛇，比种上一年的庄稼还要来钱。 “儿子，走，下午挖蛇去！”一天，王茂永吃完中餐，把碗筷一放说道，最近几天，他一直在溪沟边转，在荒草丛里发现了蛇蛻，从那蛇蛻看，附近应该有大蛇。 “挖蛇？”王十一惊讶地反问道。 “冬天的蛇，正在冬眠，攻击能力很弱，你穿上水鞋，我们一起去挖蛇！”王茂永说道，他以前也捕过蛇，对这一行并不陌生。 事实上，舂山山里人的一生，也是跟蛇蚁打交道的一生，田地间，山道上，甚至家门口，都是蛇蚁出没之处，村里常常会有人被毒蛇咬，也常常有人勇敢地站出来捕杀巨蛇。 那天下午，父子二人用锄头背上了化肥纤维袋子，朝着一处溪沟走去。 到达那有蛇蜕的溪沟之后，王茂永走在前面，用锄头扫开草丛，四处寻找着洞穴。 “爸，蛇也能打洞吗？”王十一很奇怪，蛇没有爪子，怎么能够开掘出洞穴来。 “蛇不会打洞，老鼠会打洞，它们的洞穴都是老鼠帮它们打的。”王茂永说道。 “这蛇也太不讲道理了，不但占了别人的房子，还把别人一口一口地吃掉！”王十一想想都觉得可恨。 一定要把那些可恶的蛇，一条一条挖出来，扒了它们的皮，冬天里炖火锅吃，味道不错。 溪沟向阳背风的那几个洞穴，立刻引起了王茂永的兴趣，那几个洞口看起来光滑，他就挥舞着锄头，从洞口下方不断地挖，挖了一阵，他就摇了摇头，说道：“老鼠洞，白白高兴了一场！” “爸，你看，那边树兜下有一个！”王十一眼睛发光。 “你试一试吧！”王茂永用锄头支撑着身子说道。 “呸呸！”王十一吐了两泡口水在手上，挥舞着锄头挖了起来。 “从洞口下方挖起来，不要挖上面，泥土会掉下去，把洞子盖住的！”王茂永低声喊道。 他在洞口下方挖了一阵，只见那洞壁光滑，越往里挖洞壁越光滑，洞口里无虫迹蛛丝，王茂永一拍大腿说道：“儿子，还是你水平高，有了！别急，先抽根烟！” 王茂永说完，就递了一支旱烟给王十一。 “爸，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蛇啊？”王十一一边抽烟，一边疑惑不解地问道。 “老鼠洞都不光滑，蛇洞都很光滑的，蛇爬来爬去，用身子把洞口会磨光的，这个八九不离十是一个蛇洞，今晚有火锅吃了。”王茂永吐了一口香烟说道。 他说完，就挥舞着锄头挖了起来。 真的有蛇！洞越来越大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蛇的身子。 “爸爸，小心！”王十一屏住呼吸，低声喊道。 天啊！有两条蛇，两颊有黑色眉状条纹，身体花纹为菜花状，跟蚊香一般井然有序地盘缠在洞里面。 “是菜花蛇，没有毒的！”王茂永说道。 王茂永用手指捏住那蛇的颈部，一条一条放进了蛇皮袋子，包扎好后，说道：“晚上吃一条，明天到集市上去卖一条！” 他们转身刚要走的时候，就感觉一团乌云罩在头上，抬头一看，是一只巨大的苍鹰，两翼展开，若垂天之云。 “快走!”王茂永背着蛇袋，狂奔而去。 王十一背着锄头，走在父亲的后面，万一苍鹰攻击的时候，他就用锄头收拾它。 那苍鹰并不是攻击人，两人走出丈许，就停了下来。 这时候，一股巨大的风发于苍鹰的两翼，将父子二人吹成倾斜的姿势，王十一圆睁双目，看见那苍鹰从刚才挖掘过的洞穴里抓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眼镜蛇。 一阵北方吹了过来，那展翅飞上天空的雄鹰御风而行，抬起头，发出两声“啁啁”，朝着太阳飞去。 半响二人才回过神来! 如果王茂永抓菜花蛇的时候，被那只巨大是眼镜蛇咬住的话，性命一定堪忧! 那天晚上，一家人围在火塘边上，一起吃着美味的野生蛇排火锅，其乐融融。 王茂永竟然喝醉了。 第九十九章：姑娘们回来了 舂山的静，来自于鳏寡老人王有才的二胡声!二胡声一响，山村就更幽了！ 夜晚，枕着二胡声入眠，王十一思绪万千，难以入眠，闭上眼睛，深圳打工的旧事就如同电影倒带一般出现在眼前。 他的眼前闪现过莲花山的崇高，羊台山的巍峨，红树林的鸟阵。 家里的床远比十元店的要大，两米宽的床，足够他折腾的，躺在床上，他想起了狡猾哥，想起了他们一起住在十元店里，想起了他的臭袜子，也想起了二根，这个西北汉子的朴素与本真。 他也会想起何雪忆，这时候，他就会把战斗机手机拿出来，想给她发一个短消息，想给她打一个电话。 “王十一，你们是分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你就别再自作多情了！”这时候，一个声音在他的上空响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手机发呆。 如果不是因为何雪忆的突然出现，他王十一或许还在迈特五金厂挥汗如雨，她的出现，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离开深圳后，他常常会怀念那些日子。深圳那些高大的建筑群，对于一个山里伢子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多少山里人，一双脚走得出大山的封锁，却走不出深圳繁华的牵绊。 是的，深圳绝对是一座你走后，常常会怀念的城市。 第二天，王十一起得很早，跟着父亲搭乘上一辆手扶拖拉机，摇摇晃晃去了镇里的农贸市场。 “一百块，一百块!我要了！”王茂永手里拧着蛇皮袋子从拖拉机走下来，就有贩子走了过来。 “差不多两斤重了，两百块！”王茂永知道市场行情。 “老兄，一百五十块吧！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就成交！”贩子紧紧地跟在王茂永的身后。 “好！好！好！你数钱，咱们成交吧！”王茂永心想，贩子是吃这碗饭的，他们认识饭店的人，可以高价出手，一百五十块，也不少了。 王十一没有想到卖东西这么快就成交了，他还没有过到卖东西的瘾，菜花蛇就已经卖掉了。 那个冬天，父子二人上山捉蛇，下水捕鱼，忙得热火朝天。 “今晚有龙肉吃了！” “油焖大虾啊！” “茶油炸刁子鱼！” 勤劳的人家，生活的质量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农家人的炊烟里，永远都飘着一股子饭菜的香味，让路过的人垂涎欲滴。 时光飞逝，一转眼就到了年边了！ 平日里宁静的小村庄，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了，山道上，除了鸟鸣山更幽之外，多了很多人语，那些人语穿过高高的树梢，在村庄的上空繁响着。 “王十一，你长得这么帅，要不要耍一个女朋友啊？”村里的那些媒婆见到王十一，都大声喊道，帅哥是稀有资源，有很多有钱人家，家里不缺那几个彩礼钱，人家只贪图你有一张英俊的面容。 快到年边了，城里那些打工的姑娘们回来了，对于媒婆们来说，春节期间堪称是她们做生意的黄金时间。 介绍成功一对，谢媒费一千块起步呢！ 一年介绍成功几对，比在农村辛辛苦苦种五六亩田都强。 “我还没有到结婚年龄，结婚还早呢！”王十一总是这样回答道，马上就是二零零一年了，他也快二十岁了，不过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他还早着呢。 王茂永一直担心着儿子的婚事，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成了媒婆们的焦点，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 “八万块彩礼钱，我们王家拿不出来！”每当有媒婆上门的时候，王茂永总会开门见山把情况说清楚。 “人家父母在外面做大生意，不缺那点钱，你没有钱定亲，先借钱把婚定下了，结婚的时候，娘家人会把礼金退给你们的！”媒婆水都没有喝一口，嘴巴滔滔不绝地说道。 “婚姻大事，我们做父母的说了不算，年轻人对上了眼就好了！”王茂永翘着二郎腿，嘴里吐了一口旱烟说道。 要是结婚不花彩礼钱，只是借钱搭桥过过路，儿子能够娶到有钱人家的女儿做老婆，那是儿子的福分，他王茂永也高兴啊！ “那就说好了，我明天就安排一对年轻人先见见面，你让你崽明天打扮一下，他生得一副好样子，姑娘肯定很喜欢的。”媒婆脸上都是笑容，那笑容拉扯着脸上的肌肉，把皱纹拉得沟沟壑壑的。 送走了媒婆，王茂永就起身转到半月水库，儿子王十一正在水库边用罾网捕鱼。 “儿子，今天捕到鱼了吗？”王茂永低声问道。 “还不错，怕有两三斤吧！”王十一用手指了指水里的鱼篓说道。 “收网回去，小鱼仔用稻壳烘烤了，过几天，去集贸市场卖了！”王茂永脸上带着笑容。 “爸，太阳还早啊！回去闲的无聊！”王十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罾网。 “儿子，你过完年就二十岁了，人也不小了，村里男人二十岁很多都成家立业了，我跟你妈结婚的时候，也才十八岁！”王茂永坐在王十一身旁，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 “爸，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王十一转过头，惊讶地问道。 “马上要过大年了，村子里出去打工的姑娘们都回来了，爸的意思是想让你去见见她们，要是中意的话，就一起过日子！”王茂永点燃了一根旱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相亲？这不就是相亲吗？ “我还小，没有想过相亲的事情！”王十一摇摇头说道，这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何雪忆的样子，浮现出她读书时候认真的模样，浮现出他们第一次在红树林牵手的情景。 我这么快就相亲了，不是等于背叛了她吗？ “那户人家不贪我们的彩礼钱，姑娘人长得天姿国色，儿子，你这回掉进的不是池塘，而是掉进天堂里了！”王茂永说完，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无忧无虑，笑得那么憨厚真实。 这一刻，他感动了！ 第一百章：港商 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不要遇到太惊艳你的人，她的一个转身就会带走你的所有，要么余生都是她，要么余生都是回忆。 那一天相亲，王茂永满脸都是笑容，如果不考虑钱的问题，儿子一米八的个子，在南方已经算是罕见的，他面孔精致帅气，为人谦和有礼，一表人才，儿子相亲的胜算很大。 王十一没有抗拒父亲的安排，父亲的快乐，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快乐！ 他们很早就出门了，王茂永领着儿子一起朝着媒婆的家里走去，行走在舂山的山道道里，王十一的脑海里都是何雪忆的影子，想起她给自己煲的老母鸡汤，想起她平安夜里因为生气而扭曲的脸。 她现在还好吗？过年会回来吗？ 那天，相亲的对象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要是没有遇见何雪忆，王十一肯定是不会拒绝的，但是此刻，他心里都是何雪忆，不知道该跟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孩说点什么。 “姑娘在深圳上班呢！”媒婆笑着跟王十一说道，她在帮他找话题。 “你在深圳上班吗？”王十一听说女孩从深圳回来，惊讶地问道，深圳那段打工的岁月虽然短暂，但是他记忆深刻。 “嗯，我在罗湖卖衣服！”女孩高兴地答应道。 “我去过老街，那边衣服很多的。”王十一突然想起十月一日前，他跟何雪忆一起在东门买了白色的情侣装，然后一同爬了羊台山的旧事。 “你知道老街啊？”女孩也很惊讶。 “嗯！去买衣服！”王十一答应道。 “你们男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对啊！坐在一堆，我看着浑身上下都舒服！”媒婆怕冷场，在旁边笑着说道。 女孩偷偷地瞟了王十一一眼，而王十一静坐如同一尊雕塑。 “王十一，你去给女孩倒杯热水喝啊！”王茂永在旁边指挥着，第一次见面，年轻男女都害羞，大人一定要多撮合撮合。 王十一就站起身来，给女孩倒了一杯热水，轻轻地递了过去。 尴尬的相亲时间终于过去了，一个小时的见面，他们其实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放不开，你们互相留一个电话，以后多多联系！熟悉了，你们就好了！”媒婆临走前把女孩的电话号码要了过来，给了王十一。 王十一走的时候，那女孩倚在大门前，用深情地目光看着他，目送着远去。 可是回到家里，王十一怎么也没有勇气给那个女孩打电话，约那个女孩一起跟他去半月水库捕鱼，他等来的是媒婆的叹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可惜了！人家等了你好几天电话，你人走了，电话都没有一个，人家姑娘怎么想啊！” 王十一只是浅浅一笑：“婚姻大事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没有那个缘分，我配不上人家呢！”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人家从来都没有嫌弃你啊，是你不给她电话，看不上人家，他家人说，你没有给她电话，她都哭了起来！现在别人已经给她介绍给了镇里当官的人做媳妇，可惜了，可惜了！”媒婆不住地叹息着。 他没有给相亲的对象打过电话，他也没有给何雪忆打过电话。 那个相亲的对象等过他的电话，何雪忆也等过他的电话。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平安夜那天，她砸碎了王十一送给他的香水后，王十一骂她太过分了，她一时激动，转身就走了。 她没有想到王十一马上就回老家舂城了，她在等他的一个电话，想听他的解释，为什么又离职了？打工不容易，他肯定遇到了委屈的事情，心里上有过不去的坎。 可是冬天过去了，春天又来了，她并没有等到王十一的电话。 一个电话也没有，这个男人也太绝情了！不过她不会责怪他，最简单的沟通都没有，证明他们确实是不合适的，长痛不如短痛，王十一没有跟自己联系，也许是对的。 痛是为了以后不再疼痛，每当她想起王十一的时候，总是这样劝自己忘了。 时间过得真空，一晃夏天也溜走了，伴随着一阵丹桂飘香，秋天来了。 这一天，waiting咖啡馆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他姓霍，喜欢人家叫他霍先生。 “先生，请问你需要点什么咖啡呢？”当霍先生在咖啡馆坐下来后，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了。 他曾经到红磡体育馆，听过很多当红明星的现场，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美妙的声音。 霍先生于是抬起了头，一看，他惊呆了，眼前站立着的，竟然是一个穿着咖啡店店服的女子，面容姣好，个子高挑，跟仙女下凡一般。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的人了，逢场作戏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他没有想到，普通的咖啡馆里，竟然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孩，呆在那里，跟一尊无趣的菩萨雕像一般。 “先生，请问你需要点什么咖啡呢？”那个女孩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再次小声地提醒道。 半晌，霍先生才回过神来。心里想，如此绝色的女子，要是能够认识一下该多好啊。 “靓妹，请给我们来两杯‘巴西咖啡’！”在深圳说粤语，霍先生总会感觉自己高人一等，这就像人们会说英语，内心里就会有一种优越感一般，虽然霍先生会讲普通话，但是，只要是在场合上，他都会说粤语。 “先生，对不起，我不会粤语！”那美丽的服务员看起来有点面有难色。 要是依照霍先生平常的性格，他早就会不耐烦地责怪服务人员：“死乡巴佬，土里土气，连粤语都听不懂，真没见识!” 但是今天，他却后悔自己的普通话不够流利，“小姐，没有关系，我是香港人，在大陆这边做点生意，对不起，我只会说一点点普通话。”霍先生满脸堆笑，用夹生的普通话说道。 平日里，来咖啡店里消费的人，常常会有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但极少会有人主动说自己是香港人，何雪忆听霍先生说自己是香港人，就多看了他几眼。 她从前是听人说过，香港人都很富有，就想看看香港人跟大陆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她认真地看了好几眼，却怎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区别，正纳闷着，那香港人说道：“大家认识一下，我姓霍，你就叫我霍先生吧！” “霍先生你好！”关于姓霍的，何雪忆是有一点好感，童年时代，关于一代宗师霍元甲的电视一直霸屏，霍元甲是正义的化身，这位霍先生，应该也是善良识礼之人。 “请问小姐叫什么名字”霍先生急切地问道，仿佛知道了她的名字，跟她的关系就会更进一层一般。 “我叫何雪忆！下雪的时候出生的。”何雪忆说道。 一提到下雪，香港人霍先生就兴奋了：“你长得跟白雪公主一般，真是漂亮，我还没有看见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孩！”霍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住她娇美的面庞毫不放过。 何雪忆经霍先生一夸张，脸上就飞起了红云，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转身悄悄地离开了。 从那日起，霍先生常常独自来此喝咖啡消遣，每次来的时候，一落座，都会点名要何雪忆泡咖啡。 第一百零一章：燕窝糕 霍先生是典型的富二代，家里有生意在大陆，他需要定期拜访客户，自从见了何雪忆之后，他就整日茶饭不思，隔三差五就会约客户去一趟waiting咖啡馆，名义上是去谈生意，实际上是去看美女。 每次一去咖啡馆，他一定要何雪忆服务，给他们泡咖啡，没有多久时间，何雪忆也就跟他熟了。 “何雪忆，你回去办一个‘港澳通行证’吧，我带你去香港玩，那边有很多美食和漂亮的衣服，也比深圳繁华多了。”霍先生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自豪地说道。 “我不去，那边人生地不熟，你是不是想把我卖了啊？”虽然说香港与深圳就隔着一条小河流，可在何雪忆心里，香港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遥不可及！ “你当我是傻瓜啊，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把你卖掉啊？我差那几个钱吗？我不差钱好不好啊！”霍先生眼睛死死地盯着何雪忆的脸蛋。 “香港太遥远了！电影里面那边到处都是赌馆，到处都是黑社会，我不敢去！”何雪忆摇了摇头，她看过周润发的《赌神》和《监狱风云》，对那边的灯红酒绿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 “你要是怕去香港，没有关系，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带。”霍先生没有想到，大陆的人是用这种眼光看香港的，戏里面的东西都是虚假的。 他一直以为大陆人都是仰视香港人的。 “真的吗？”女人对于美食，都是难以抗拒的，在深圳工作已经一年多了，何雪忆曾经耳闻过香港是美食的天堂，如果有香港朋友愿意捎带一点香港美食过来，她觉得是不错的。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去香港麻烦，我去香港就像去东莞一样方便，我的轿车是深港两地车牌，每天都回香港的。”霍先生真诚地说道。 他曾经逢场作戏很多次了，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博取红颜一笑，美食对于美女来说，无法抗拒。 “那好吧，我喜欢吃的零食是什么呢？我嘛!我喜欢吃以前没有见过吃过的东西，还有你们那边的特产！”何雪忆转动着脑袋思考着，如果是已经尝过的，再好吃的美食吃多了也会腻啊，自己当然是想尝尝香港的特产咯，跟霍先生已经熟悉了，在何雪忆心中，这个经常光顾的客户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朋友带点特产过来吃，也无可厚非啊。 他是香港人，不差那几个钱，肥得很呢，不宰他宰谁呢？ “好!”霍先生爽快地答应道，只要美女愿意让他捎带零食，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判断，何雪忆这个时候是没有把他当作成一个普通的咖啡馆客人了！在美女面前，再多献一点殷勤，是可以约出去了。 收获很大啊！大美女快要上钩了！ 那一天，霍先生春风满面，从咖啡馆里出来，他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又用肥大的手指抓了抓日渐稀疏的头发，一阵金风吹了过来，他感觉自己不但是一位富二代，还是一位足以比肩刘德华的大帅哥。 自己不帅，美女怎么会看上我呢？ 其实何雪忆压根就没有看上他，她看上的只是他香港人的身份，没有那份荣耀光环，何雪忆有可能不会正眼看他。跟那时候所有的大陆人一样，何雪忆对于香港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也充满着好感。 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关于香港的一切，在每一个人的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一些溢美之词。是的，刚回归不久的香港，在大陆人眼里，是完美的，是应该被宠爱的。就连耳朵里听到的最流行的歌曲，也是香港人唱的，譬如大街小巷里播放着的陈奕迅的《十年》。 就连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几部电视剧，也是香港人拍的，譬如爱国功夫片《霍元甲》。 港商霍先生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一大早，他从床上爬起来，就心急火燎地跑到了车库，一个人驱车去了位于港岛中环皇后大道的陈意斋。 那是一家有着近百年历史的糕点店，享誉港岛。 他之所以要跑去陈意斋，是因为那边有让人难以抗拒的美食燕窝糕，他曾经读过张小娴的文章“陈意斋的燕窝糕用来哄女朋友最好，接她下班时带一盒，她一定爱死你。没男朋友，就自己买来哄自己吧！” 要让女孩子开心，燕窝糕是必杀的零食了。 然而这燕窝糕是十分娇气的，她经受不了存放，最多只能放三天，第二天糕点会稍稍发硬，第三天便是石膏般硬了，只得丢掉，最好吃的就是现场做的。 他一大早赶过去，就是要买现场制作的，新鲜出炉，足以诱惑纯情少女。 一阵秋风吹起，霍先生手里提着一盒刚做的燕窝糕，从店里走了出来，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像一个中学生，辛辛苦苦，终于完成了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一般。 逢场作戏了很多次，也为很多女孩买过很多次燕窝糕，但是，这一次他是认真的，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要特意跑去陈意斋买。 平日里，他只是开车路过皇后大道的时候，顺便会给自己喜欢的女孩捎带上一盒。 这一次，为了买一盒燕窝糕，霍先生竟然不顾上班高峰期的拥堵，从港岛的这头跑到了那头，也是够疯狂的了。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那红颜粲然一笑!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载着一盒燕窝糕，他心急火燎地朝着口岸开去。 十一点钟的时候，他的车停在了购物公园。 他疾步走进了咖啡店，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何雪忆见是熟客，就走了过去：“上午好，霍先生!” “何小姐，我今天给你带来了我们香港的特产，陈意斋的燕窝糕!”霍先生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取出来一个精美的盒子。 他特别用心地把盒子打开了，轻轻地取出一枚，递给了何雪忆：“今天早上刚做的!” “刚做的”何雪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是的!我今天早上开车去店里专程给你买的。”霍先生微笑着看着何雪忆。 “真好吃!”何雪忆将燕窝糕放进嘴里，一边点头，一边赞叹道。 “燕窝糕不但好吃，还可以美容养颜，女孩子越吃越漂亮!越活越年轻!”霍先生说话的时候很兴奋，如此美味的东西，他担心何雪忆不识货。 “哪我岂不会变成了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主人了？”何雪忆微笑着说道。 “你比天山童姥漂亮多了。”霍先生忍不住夸奖道。 第一百零二章: 美食专家 美食就跟人参果一样，只能如唐僧一般去细细品位，而不可学八戒一口饱食。 美食之美在于稀有，稀有的东西如果肯拿出来与人分享，听听别人的夸奖，看看别人演戏一般的表情，这就凑成了吃美食最大的快乐。 任何美食都经不起味觉的推敲，真正百吃不厌的永远是小米和大面。 “马莉!”何雪忆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女服务员轻声喊了一声。 马莉是她的闺蜜，上次与狡猾哥一起助攻了王十一和何雪忆的恋情，不过让人唏嘘，事情的结局并不完美。 马莉听见何雪忆的喊声后，抬起头来，只见她手里拿着零食，就悄悄地走了过来：“何雪忆，你嘴里吃的是什么？” “燕窝糕!”何雪忆低声说道，上午时间，咖啡馆来喝咖啡的人寥若晨星，她不敢说大声了，影响其他客人。 “好吃吗？”马莉咽了一口口水问道，她就是一个吃货，以前听来喝咖啡的客人提起过，早就想品尝品尝了。 “里面好像有椰果肉的芬芳！”何雪忆微微咀嚼了一下，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 “是吗？”马莉死死地盯着她的微微咀嚼着的嘴巴，笑着问道。 “你尝尝吧！”何雪忆一边说，一边递了一枚给马莉。 “嗯！”马莉小鸡啄大米一般地点了点头，接过燕窝糕，双手捧在手心，仔细地端详起来，“何雪忆，这么精致的东西，我真不忍心吃掉它啊！” “你舍不得吃，那就给我吃吧！”何雪忆说完，佯装要抢她的燕窝糕。 “不行，本姑娘是吃货，谁抢我的美食，我就跟谁拼命！”马莉表情夸张地瞪了何雪忆一样。 何雪忆就笑了起来，为了吃美食，这个马莉竟然变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竟然要跟自己的闺蜜撕破脸了！ “宝宝，乖！宝宝，乖！”马莉用手轻轻抚摸着燕窝糕，如同抚摸一只温驯的波斯猫一般，“姐姐也舍不得吃你，都是何雪忆逼的！”说完，她张开大大的嘴巴，啊呜一声，咬掉了一块，眼睛无限陶醉般地一闭，嘴巴轻轻咀嚼了几下，脑袋左右摇晃着，突然眼睛一张开，低低地喊了一声：“这是我一辈子中吃过的最好的糕点，没有之一！” “算你们两位美女有眼光，陈意斋的燕窝糕是全香港人最引人骄傲的零食!”美食果然是美女的毒药，霍先生有点心花怒放的感觉。 “是吗？”马莉一听骄傲两个字，又闭上了眼睛咀嚼了几下，“让我猜猜这美食是什么东西做的吧！里面有雪梨味，有松仁，有椰子肉，还有东南亚金丝燕燕窝！” 天啊！这才是真正的美食控，仅仅凭借味觉，就能够知道里面有什么。 何雪忆吃惊地看着她：“马莉，你太厉害了！人家百年老店的秘方，你尝一口就破了，人家不怕你泄密吗？” “何雪忆，人家是有专利保护的，我一个弱小女子敢泄密吗？人家不会把我送进大牢？”马莉笑着说道。 “我们香港是美食之都！”霍先生看她们聊得起劲，自豪地说道。 “这个是从香港带来的吗？难怪这么好吃啊！你是香港人吗？”马莉惊讶地看着霍先生，那食品包装盒上，印的都是繁体字，引起了她的注意，霍先生虽然常常光顾咖啡馆，马莉也认识他，可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这个霍先生是香港人。 “是的!”霍先生得意地笑道，香港人，一个在大陆人面前，极其富有优越感的身份，他当然自豪。 “你是香港人？”马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一个打工妹跟一个香港老板平起平坐了嘞！ 她眨了眨眼睛，朝着霍先生粲然一笑：“老板，这个美食是你带来的吗？可不可以也给我带一盒？” “好啊！”霍先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那一天，霍先生点了一杯咖啡，看着何雪忆捧着那盒燕窝糕离去，他的心里，比吃了现场制作的燕窝糕还要开心。 “何雪忆，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香港老板的”她们转身离去的时候，马莉好奇地问道。 “他是我的熟客，常常来喝咖啡，时间长了，我们就认识了！”何雪忆解释道。 “我跟你差不多时间进店的，你能够认识香港老板，唉，我怎么就不能够认识啊！”马莉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今天不就认识了吗？他姓霍，你叫他霍先生就好了！”何雪忆说道。 “mr霍！我记住了！”马莉说道。 她们远去的对话，隐隐约约地飘进了霍先生的耳朵里，让香港人霍先生感到幸福充实，在香港那些店里喝咖啡，还从来没有一个美女服务员正眼看过他一眼，更别说特意去关注他，香港的平常之人，在深圳成了稀罕之物了。 他喝完咖啡离开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一边回头，他一边回想着何雪忆和马莉吃燕窝糕那副迷醉的样子，觉得那简直就是一帧世界上最美的画，那是一副任何丹青都无法描摹的画。 那副画将永远地悬挂在他的记忆之门上。 他一边走动着，一边跌进了幻想的深渊。 一生中，要是能够拥有如此人间尤物，这一辈子就没有白活啊！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何雪忆在温柔地朝着他索吻，而他心慌意乱，思考着是该先吻她的上瓣唇还是先吻她的下瓣唇。 “砰!”一声巨响。 发生了什么？霍先生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什么东西破碎了,他正在纳闷的时候，后面有几个龅牙的女人朝着他吃吃地笑。 糟了！自己的额头怎么跟火烧了一般，还隐隐作痛，啊！原来是自己跟廊柱撞到一起了。 他用手摸了摸额头，的确有一个角，一撞击，就成了牛魔王。 一想到牛魔王，他就想到了丑八怪，这个丑丢大了！千万不能让咖啡馆里那群美女看见。 被她们看见了，他那唯一残存的一点自信就会化为灰烬，今后，他堂堂霍老板怎么能够在女神面前抬起头来呢？ 更不要提表白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快步朝着外面跑去。 身后那几个龅牙的女人，实在忍不住了，都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粗大的腰肢，在走廊里一弓一弓的。 第一百零三章：寂寞的山 美女通常都对美食很敏感的！ 你想想，寻常女子哪里有钱遍尝美食啊，能够尝美食的，都是有钱人或者美女，美女没有钱，有钱人会送啊。 美女们吃完那些东西，总爱炫耀，照片上秀，扣扣上晒，并不是美食真的好吃，而是那份拥有稀缺资源的荣耀让她们觉得幸福。 她们嘚瑟啊！她们不但美丽，而且干什么都是不一样啊！ 不得不说是美女们引领寻常女子们的消费热潮，而并非美食的美激起了大家的消费欲望。 牛魔王霍先生将头上的角治好后，心急火燎地从香港跑到waiting咖啡馆来听歌，专程给何雪忆捎带上了别一样的零食。 隔三差五，他总会变得花样给何雪忆送美食，从这个角度看，香港真是一个美食天堂没有错。 而何雪忆总是很快乐地接受那些礼物，女孩嘛，天生就无法抗拒那些包装精美，口味独特的零食的诱惑，何雪忆也不例外。 “何雪忆，我怎么觉得那个香港大老板看上你了！他可比穷小子王十一强多了！”咖啡馆有时候无一人过来消费，无所事事，马莉感叹道。 “马莉，你瞎说一些什么呢？”一听人提到王十一，何雪忆就生气。 “唉，大老板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的命真好啊！”马莉一脸羡慕地看着何雪忆。 “马莉，你别乱想，霍先生只是我的熟客而已，你别想歪了！霍先生是一个好人，他那么肥，宰他一点是应该的。”何雪忆正色地说道。 “唉！我怎么就碰不到香港人？我怎么就碰不到大老板？”马莉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们正说着，有客人进来了，何雪忆转身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先生，里面请！” 咖啡馆的岁月流逝如一江春水，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做的主张，将咖啡馆里的那首背景音乐改成了范晓萱的《雪人》： 好冷 雪已经积得那么深 merrychristmastoyou 我深爱的人 好冷 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areyoumysnowman 我痴痴痴痴地等 这个时候，大街上也开始响起了jinglebells的歌声。 “何雪忆，你爬过莲花山吗？”一天，霍先生一边抿着咖啡，一边抬起头问道。他曾经尝试过约何雪忆一起出去看电影，被她笑着拒绝了，他也觉得唐突，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一起看暧昧的电影，那是热恋的人一起干的事情，在那里，一激动就抱在了一起，一激动就把湿热的嘴巴堵上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美丽优雅，一定要沉下心，慢慢来！ “没有。”何雪忆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莲花山是深圳的象征，不爬莲花山，就等于没有来过深圳，你到深圳都两年多了，竟然没有爬过啊，难道没有遗憾吗？”霍先生想着跟这个漂亮的女孩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想办法把她约出去。 “是的，心中充满着遗憾，我也好想去爬爬！”其实，何雪忆工作的地方，距离莲花山步行最多也就半个小时，每天上班的时候，她抬头都可以望见那一片郁郁葱葱。 每一次，当她望见莲花山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故乡舂城的那些山峦，莫名其妙地想起王十一，想起他在校园里为了自己跟捣蛋鬼肖威大打出手，想起来他的高大英俊，想起了他的温文尔雅。 “哪一天你有空了，咱们一起爬山去。”霍先生提议道。 “好的。”何雪忆这一次没有拒绝。 第二天下午，何雪忆下了早班，跟着霍先生钻进了他的那辆奥迪a6轿车，二零零一年，拥有一辆奥迪a6轿车，绝对是显赫身份的象征。 “你的车子好舒适宽敞！”何雪忆在副驾驶位置上开心地说道。 “德国原产轿车！”霍先生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你的车子是不是有问题啊？驾驶位怎么在右边啊！”转弯的时候，何雪忆觉得乖乖的，难道购买的时候，霍先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吗？ “香港的轿车都是这样的！”霍先生笑了笑。 “奇怪了！”何雪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霍先生说道。 莲花山公园是免费的，来公园玩的人也有很多，好一些充满童真的人，在风筝广场上，将纸鸢放飞得很高，把冬天严肃的天空装扮得别有生机。 四处都是自由的歌声，荫蔽在大椰子树下的离退休老年人合唱团的成员们，有着明确的分工，主唱人员站在场子的中央，面敷脂膏，旁若无人地引颈长歌，声音依旧靓丽，惟有那臃肿的身躯，此刻已经难掩老态。其他人则分司吹奏弹，他们演绎的都是些七八十年代流行的歌曲《歌唱祖国》，《在希望的田野上》，《塞北的雪》，一首首都是经典，听起来的确很是激荡人心。 这或许就是他们所追求的“老有所乐”的最高境界吧。 围观喝彩的也是一些中年以上的人，这些在大街上根本就听不到的红歌，已经变得稀有，依旧唯美的旋律，会把他们带到纯真年代。 周围是高大的椰子林，是孔雀尾巴一样打开的肥绿的旅人蕉，异木棉左边的一片阔大的林子里，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在人群中自由地穿梭着，仿佛在赶一场最重要的集市。那些青春的树上张贴着写满字的白纸，有的在春风中静静摇曳着。 何雪忆走近一看，树上贴的都是“征婚交友广告”，并且都留有征婚者的联系电话或者qq号码，原来都是些老人在为自己的儿女寻觅对象。 站在山顶，就可以望见整个福田区，甚至还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香港的山。 “我的家在那边。”在山顶上，霍先生指着香港的方向说道。 “什么？你的家在那边？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啊，那边根本就没有高楼，香港难道跟农村一样？”何雪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楼在山的背后，靠近大海，一栋一栋，比深圳的莲花山还要高。”霍先生兴奋地说道。 “是吗？”何雪忆感觉很惊讶。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夜幕要降临的时候，霍先生小心翼翼地提议说：“今晚上‘金逸国际影城’有大片，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就在‘中心城’，你上班的那个地方。” “看电影？不用了！我还要赶着回去温习功课呢？自考马上要开考了！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看吧！”何雪忆见霍先生一副失落的表情，也没有把话说死。 大白天跟熟人出去玩，她不会拒绝，黑夜里，跟一个男人一起看电影，她接受不了，读高中的时候，她就知道，男女之间单独出去看电影，那叫作约会。 霍先生想想也对，点点头说道：“改日我请你，你一定要赏脸！” 不过让霍先生失望的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请到何雪忆一起看电影。 二零零二年的五月，她突然悄无声息地从“waiting咖啡馆”离职了，而且是自离的，谜一般地消逝在了他的天空。 此后，他每次经过莲花山的时候，都会抬头看看她一身葱绿，想起一个姑娘。 那是一座寂寞的山。 第一百零四章：思念南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快要到春节了。 山村的日子是简单的，除了上山捉蛇，下水捕鱼之外，王十一常常无所事事地指挥着他的那条硕大的黄狗，他们一起小心地翻过对面的青山，那边有一块无比熟悉的突起的巉岩，岩石顶部由于长期的摩擦，已经变得圆光润泽，岩石侧面临崖耸立，如同一个灰白色的惊叹号。 立于岩石之上，就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可以清晰地瞭望峰壑里穿行的车辆。 临近农历春节的那些日子，平时稀稀疏疏没有几辆车的公路成了交通的瓶颈，常常塞车，而且一塞，冗长的车队就不见其首尾。 何雪忆是否也在这返乡的滚滚车流之中呢？她可是一个孤儿啊？能对故乡舂城有多少依恋呢？ 而且她是带着恨意走出大山的！如果山民们能够帮助她一下，她的命运或许完全不一样，至少她现在应该是读大三了。 如果没有算错的话，她会留在深圳，留在温暖的南方度过自己的春节。 他这么想着，目光就随着那南下的车流远远地望去。 他常常眺望南方的那片天空，他知道此时此刻，何雪忆就生活在远方的某一朵洁白云朵的下面。 事实上，眯着双眼皮的大眼睛，看着尘世滚滚车流，静坐在岩石上一根接着一根抽上十来根香烟，这样打发日复一日的岁月，其实也是一件让人上瘾的快意之事。 这个时候，他通常不大理会那只硕大的黄狗，它似乎精力旺盛，难以安宁下来，忽东忽西，在岩石旁边折腾着那些属于它的山里消瘦的时光，偶尔一声猝不及防的车鸣，会激起它一阵本能的犬吠，撕扯着山里的一片寂静。 “儿子，妈知道你还是想去深圳打工，你耐不住山里生活的寂寞。”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他的母亲王秀荷的声音，她一边说着，一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山里的日子的寂寞的，他想起了深圳，想起了那些发生在工业区的旧事来，想起了工业区上下班如云一般的年轻人，也想起了狡猾哥和二根兄弟，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生活着一个人，繁华而热闹。 他这么想的时候，所有关于找工作的艰辛和失业的痛苦，都顷刻之间化为了乌有。 何况，南方还有他唯一的思念何雪忆，虽然已经分手了，可他的心中依旧无法割舍。 在同一片云朵下，思念一个人，思念何雪忆，是一件美丽而痛苦的事情，他享受那种思念的美丽，却又陷入一片痛苦的泥淖之中，如同罂粟花一般，让人着迷而憔悴。 他甚至开始责怪自己，那个平安夜里，为什么没有死皮赖脸地去挽留何雪忆。 是自己的面子拉不下来，那个夜晚，失业的自己将心爱的女人丢失了。 “妈，你怎么来了？”王秀荷的话到底是把他从一种沉溺的状态来了回来，王十一有点惊讶地问道。 “你为什么老是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啊，车子有什么好看的，妈真担心有一天你连一个招呼也不打，就爬上了那些没有良心的车子，跑去深圳了。”王秀荷说道。 至少在这个时候，王秀荷的担心不无道理，在一阵香烟的氤氲下，王十一的确有一种轻飘飘随公路上的那些长途大巴，私奔深圳而去的感觉，这种感觉跟吸食香烟一样，让人难以自拔。 “妈，您就放心吧，我兜里没有钱，身无分文，插翅难飞，我喜欢留在舂城，每天都可以喝到你亲手酿的醇香米酒，生活很知足。”王十一见母亲为自己担忧，就大声说道。 “我听很多出去打工的人说，他们工厂晚上加班都要加到夜里十一点钟，你这么年轻，受得了那个苦吗？妈可不愿看见你体体面面地出去，回来的时候，瘦得跟狗一样，两只眼睛都是黑眼圈，无精打采。”王秀荷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夸张的表情，他知道她这么说，是想吓唬他，生怕他心中会再次生出去深圳打工的念头，所以用一些恐怖的话语，想将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来的一些幽微明灭的邪念彻底消灭。 “我喜欢看车子，热闹！山里的日子太安静了，你看那辆轿车，是宝马。”王十一早就知道母亲是在吓唬自己，她的心里还是舍不得自己走，就故作轻松地说道。 “哪里有马？这山里哪里来的马？”王秀荷一脸雾水的问道。 “妈，我没有说马，我是说叫‘宝马’的轿车，你看，就是那一辆。”王十一指着山底下呼啸而过的一辆白色的车子说道，那是一辆南下的轿车，年关将近，南下的车已经稀少，因此那轿车显得很是分明。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听儿子这么一解释，王秀荷就装作不耐烦地样子说道。 在他们的视域里，除了那辆南下的宝马车之外，还有长长的北上的车阵，那些黑白相间的车都趴在山谷里，看起来纹丝不动，应该是前面的车辆发生了碰撞，大过年的，谁不愿意把车开回去显赫一把，可是这返乡的长途行驶，兼而又是山区，因此一些新手经验不足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往往一点操控上的微小失误，就会导致交通事故的发生，影响整个车队的向前推进。 母子二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没有说话，都远远地注视着那铁制的一字长蛇阵，这时候，一阵山风忽然吹了过来，他们又活过来了。 “儿子，我们回去吧！这里是山顶，树不挡风，好冷！”王秀荷关切地说道。 “好的。”王十一回答道。 当王十一站起身，离开那岩石而去，已是很坚决，他没有回头去张望那些搁置在巉岩和沟壑之间的车流。 二人一起沿着山梁，朝着回家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硕大的黄狗疾步如飞，很快消逝在树与树之间，为一片饱经风霜的老绿色所隐藏。 第一百零五章：衣锦还乡 从大都市深圳回乡，那就叫衣锦还乡。 在深圳上班的人，赚了点钱的，会想方设法请点假，也不管在路上塞几天车，都会把自己的车子开回去到亲朋好友家里耀武扬威一般地溜上一圈，感受一下他们的赞美之词。 没有赚到钱的，也就只能找一个不能回去的借口，今年抢不到车票啦！厂子里没有放假啦！ 一年在外赚没有赚到钱，就看过年回没有回家，回家的，多半是赚了钱的。 那一天，王十一跟在母亲的后面，翻过一道青山，就到家了。 冬天里，外面冷，家里却是温暖的，一群人正围着他家里的八仙桌边，一边烤着火塘的炭火，一边乐此不疲地打着“跑胡子”，这“跑胡子”在舂城一带颇为流行，靠着这种古老的游戏，人们打发着山里那些无聊的时光。 通常打跑胡子牌要赌点钱才刺激，这村里的老人，谁不将钱看得比命还要重要，他们都是从两分钱就可以买一只冰棍那个年代过来的，因此他们打的是一毛钱一手的牌，胡一回，挣得一毛钱，赌资虽然少，但他们玩得乐此不疲，不舍昼夜。 “小七！小七呢？” “胡了！胡了!” “唉！差一张牌就是红牌了！” 不断有兴奋的声音从八仙桌边传了过来。 “输了你一毛钱，手里只有一张十块的票子了，你如果找不开，我先赊着。”是王十一二叔的声音，他的牌技不好，常常输，但他爱这行，可以达到废寝忘食的境界，还好，一毛钱一手的牌，一天输赢在几块前以内，即便如此，散场回家后，二叔他媳妇也会找他大吵一番，声音如同农村宰年猪一般凄厉，常常搞得一个院子里，鸡飞狗跳。 “你拿十块的票子出来是想吓人吗？我偏不信这个邪，拿过来，我给你找散，打牌不出钱，谁陪你玩啊！一毛，两毛，三毛……”隔壁村一个抽旱烟的老人，他抬起头看了看那在空中晃动着的十块钱的纸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堆零钱，将烟杆放下，用手指粘了一点口水，仔细地数起钱来。 王十一的二叔接过散开的钱说道：“赊账又不是不给，你担心什么？” “呵呵，你欠我一毛钱，我半夜里都睡不着，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古怪的性格，你有本事，把我手里的这张十块的大票子赢过去啊。”抽旱烟的老人，已经拿起了桌子上的烟杆，一边抽着，一边带着火药味地刺激着对方。 如果仅仅是打“跑胡子”，时间长了，大家也会丧失兴趣，就像你天天吃鸡肉一样，也会烦腻一般，可是这项娱乐之中，加入了金钱博弈，添上了口头战争，还有那周遭看客的喝彩声，色香味就出来了，也就变成了一桌满汉全席了，让人天天欲罢不能。 王秀荷这时候跑进屋子里，去沏白糖开水了，人家能来自家打牌，那是客人啊，她沏完茶水，就急急忙忙地给那些打“跑胡子”的人端了上去。 “还是嫂子贤惠，你再不上茶水，我口可就干涸了。”王十一二叔一边说道，一边端起茶水就喝，可是他眼睛一直盯住手里的牌，茶水一不小心竟然倒在了鼻孔里，咳咳咳地好几声，惹得大家“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什么时候学着用鼻子饮水了？” “他在学习大象，大象就是用鼻子喝水的。” 这时候，王十一的手机忽然唱起了歌来，他就从腰带上摘下手机，一看，是狡猾哥的号码。 “喂，兄弟，你那边很热闹啊！”狡猾哥在电话里说道，隔了千万里，他很清晰地听见了大家打跑胡子的声音。 “闲得无聊，在看别人打‘跑胡子’！”王十一回答道。 “你在看，怎么不去打几把啊？你没有打牌，那你现在有空吗？”狡猾哥的声音有点急促。 “有空。”王十一很奇怪，你在深圳问我有没有空干什么？难道我能飞过去跟你干几杯不成？难道狡猾哥回来了？ “王十一，你如果有空的话，就马上过来帮帮忙！”狡猾哥急切地请求道。 “狡猾哥，你就别开玩笑了，你总不会让我开飞机过去吧，舂城到深圳那可是相隔数千里啊。”王十一笑道，他以为狡猾哥在开玩笑呢。 “我从深圳开车回来，马上就要到家了，我的车子现在陷在乌龟岭的泥坑里熄火了，动不了咯，你过来帮我推推车。”狡猾哥请求道。 “你买车子了？”王十一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狡猾哥一个普工，八百块一个月顶天了，自己回来一年多了，他从哪里赚那么多钱？难道他买福利彩票中奖了？不可能，彩票中大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狡猾哥，你牛皮吹大了！肯定是约我去那边玩吧！ “是的。”即便狡猾哥回答得十分肯定，王十一依然是将信将疑。 “你等等，我马上就到。”王十一说完，走进自己的院子，将摩托车推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母亲王秀荷很敏感，冲着儿子喊道。 “蒋华开车回来了，车子陷在乌龟岭上，让我去帮他推车。”王十一大声喊道。 王秀荷一听蒋华开车回来了，立刻爬在了儿子摩托车的后座，哒哒哒，母子俩就朝着乌龟岭奔去，一路上都是土泥巴马路，不时还有积水，因此路是湿滑的。 当他们心急火燎地到达乌龟岭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绿色的眼镜，嘴巴上叼着一根香烟，身子正倚在车身上。 “那是蒋华吗？”王秀荷老远就看见蒋华了。 “我们开过去看看吧！”王十一也不敢相信，以前狡猾哥不戴眼镜的啊。 这时候，那个高个子男人冲着他们摇了摇手，大声喊道：“王十一，王十一！” 没有错，那个人就是狡猾哥！ “哟，在外面混得蛮不错的啊，一年不见了，你不但变胖了，而且还开上了自己的小轿车。”王十一把摩托车停在了狡猾哥旁边说道。 “你在家里也很自在啊，舂山的空气比深圳新鲜多了！”狡猾哥说完，翕动了几下鼻子说道。 “家里空气好，没有钱赚啊！”王十一感叹道。 “你女朋友呢？那么漂亮，你太要面子了，把她一个人丢在了深圳打工，现在肯定跟大老板跑了。”狡猾哥一边摇着头，一边叹着气。 “我们已经和平分手了。”王十一说道。 “你看你看，蒋华，你天生就是做老板的料子，王十一哪里能跟你比啊，就连你的一个小拇指都比不了。”王秀荷从摩托车后座跳下来，用纸擦拭了一下胶鞋上的泥泞，抬起头来，一脸笑容地说道。 “大婶，深圳的世界虽然精彩，可也不都是金山银山啊，那里也有荒山野岭的，甚至里面有很多坑和陷阱，想要赚钱，也不容易，还得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啊。”狡猾哥感慨道。 “狡猾哥真大本事啊。”王十一恭维着说道，心想这个狡猾哥一年没有见，说话深沉多了，张口就是靠本事吃饭，现在他买车了，不就是夸自己有本事吗？ “哪里哪里，在我们深圳那边，老板都是开奔驰宝马的，我这小日本的丰田车，他们才看不上啊。”狡猾哥说道，他特别地将深圳说成了我们深圳，像是有意要跟王十一划清地域界限一般。 “日本鬼子虽然可恨，但是他们的丰田车很不错啊，我们这里只有当大官的和做大老板的才开得起这种车啊，一般的小老板只能开开国产车，你命好，生下来就是当老板发财的命。”王秀荷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一直盯着旁边的轿车在转。 “大婶啊，我这车好一个屁啊，才买了两个月，你看动力就这副德性了，地上这么一个小坑都冲不过，怕是等几年过了保修期，我都付不起那个昂贵的修理费了。”狡猾哥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一种自豪。 王十一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辆车，除了外面的油漆是崭新的，隔着玻璃窗户，他看见里面的内饰已经很陈旧了，沙发座椅也已经破了，露出了里面老化的海绵来，新车？鬼相信！ “来来来来！劳驾一下，帮忙推一推车试试。”狡猾哥用手招呼着王十一。 “那好，你上车把车子发动一下吧。”王十一说道。 狡猾哥钻进车内，把车子启动了，他的车是手动波的，就将档位置于空挡位置，母子二人在车屁股后面，大喊了一声“加油！”口号，一起同时发力去推那丰田车，只感觉“嗖”的一声，那车子就一头昂扬地冲出了泥坑，车轮子激起泥浆，毫不留情地飞溅到他和母子二人脸上和衣服上。 “谢谢婶娘，谢谢老同学鼎力相助！”狡猾哥将车子停在一丈开往说道。 “狡猾哥，你这车子不错啊，大日本的车，嗖嗖的！”王十一说道。 “我这车品质还不错，正月里，你们有用车的时候，尽管说一声就好，我就到，给你们做马夫。”狡猾哥说道。 “蒋华，你别这么客气!”王秀荷说道。 “我先回去了，今晚再亲自登门致谢！”狡猾哥丢下这么一句话，油门一轰，就跑了。 望着扯着一屁股蓝烟远去的丰田车，母子二人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时候，王秀荷才发现儿子是一脸污泥，就诡异地跟他说道：“儿子，你今天化妆了，戴一副黄色的狗脸壳子了。” “妈，您也戴了。”王十一也诡异地回复着她。 在回家的路上，王秀荷坐在儿子的身后，一言不发，一路上，只有摩托车引擎发出的单调的声响，和偶尔滑落下的经过此地且一身纯白的鸟的悦耳的鸣叫声，在天空里飘荡着。 第一百零六章：发财了 山村冬日的天空，跟一个炒股失败者的面孔一样，阴沉沉的，北风跟猴子一样，不时滚过舂山那些高大的绿色山梁，刮了过来，把树吹成倾斜的努力姿势。 北风中，王十一家的一两只勇敢的大公鸡，器宇轩昂地伸长着脑袋，鸣叫着，它们全然不知道，主人把它们养肥之时，正是准备宰杀它们上桌款待客人之际。 傍晚时分，应该是乡村的烟囱开始冒起炊烟的时候，衣着讲究的狡猾哥，双手提着一大堆礼品，从一棵樟树边走了过来。 “哟，将老板，你拿这么多东西过来干嘛？都是老同学，空着手来就好了。”王秀荷一边用手快速地接狡猾哥的那些大红大绿的礼品，一边嘴巴里溜出若干吉祥的言语。 “大婶啊，两年都没有见面了，没有一点东西，怎么好意思上门啊，这些东西，都是我从深圳带回来的，你就莫嫌少了。”狡猾哥笑着说道，从深圳荣归故里，不给大家带一点礼品，怎么叫荣归故里呢？ “哪里哪里，蒋老板你实在是太客气了。”王秀荷手里提着一大堆礼品，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贵客，贵客啊！屋里坐，屋里坐！”王茂永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也快步地走了出来，一看是狡猾哥，连忙招呼道。 “大叔啊，你就莫客气了！”狡猾哥大声说道。 那天晚上，王秀荷拿着一把月光下明晃晃的刀，摸向了鸡窝，她一手就擒到了那只高高站立，酷爱在大风中鸣叫歌唱的公鸡，那公鸡雄壮，扑棱着翅膀，差点要从她手里逃脱而去。 走到厨房，王秀荷一刀子就割在了雄鸡的颈脖子上，立刻喷溅出几道血来，射出一米多远，雄鸡的双脚，有力地在空中划动着。 一看血都出来了，王秀荷就把它朝着地上一扔，只看见那雄鸡振动着翅膀，从地上又站了起来，跟喝醉了酒一般，打着趔趄。 不多久，它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血泊之中，在王秀荷的捣弄之下，最后成了色彩斑斓的晚餐中诱人的一盘美食。 “狡猾哥，一年多没有见面了，我们弟兄就先干起这杯酒。”席间，王十一举起酒杯，向前致敬，王茂永只听见“叮当”一声，两只盛满米酒的杯子，于空中撞击在了一起，二人一扬脖子，透明的液体很快就“咕噜咕噜”地收入各自的肚腩之内。 狡猾哥酒一下喉，只见他把酒杯临空举过额头，朗声叫道：“好酒！好酒！大叔家酿的这酒，比国酒茅台还要好喝！” “蒋老板，茅台酒可是国酒啊，是啥滋味？我们山里的酒怎么能跟茅台酒比啊。”王茂永惊讶地说道，你要说比普通的瓶装酒好喝，他王茂永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大叔，不是我蒋华今天喝多了，说醉话，吹牛皮，在我们深圳，那些兄弟只要请我喝酒，没有茅台酒孝敬，我根本就不理他们。”提起这国酒茅台，狡猾哥的眼睛忽然变得光芒四射起来。 这么说，狡猾哥除了茅台酒，其他酒都不会喝了？天天喝茅台酒，这是什么身份的人啊？王十一惊讶地看着狡猾哥。 这狡猾哥喝了点酒，说起话来就有点不着边际了，他只是想在没有见过外面世事的王茂永面前夸夸海口，不过，他说这山村酿制的米酒比茅台好喝，这夸奖的话，说的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这舂山山里生长出来的五谷杂粮，配上樟井院子的山泉井水，酿制出的酒，真是醇香甘美，入口难忘。 “蒋老板，你既然说酒比茅台好喝，那你今天就要多喝几杯再走，实在晚了，就睡在王十一床上。”王秀荷端起一个酒壶，又给狡猾哥倒了一大杯米酒。 “大婶，今晚上多喝几杯是必须的，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讨你家里酿的好酒喝的。”见王秀荷给自己倒酒，狡猾哥也不拒拦，无比快意地说道。 “狡猾哥，你升官了？”惊讶了半天的王十一突然回过来神来，好奇地问道。 “王十一，你离开深圳后，我出去跑业务去了，年中的时候，搞定了一个大客户，发了一笔小财。”狡猾哥一提到自己跑业务的事情，脸上就绽放出难以抑制的笑容。 什么？真发财了？原来狡猾哥没有做普工了，改行跑业务发财了，难怪过年开车子回来了！王十一思忖着。 “蒋老板是一块跑业务的好料子！你这步棋走对了！来，喝酒！”王茂永微笑着脸说道。 “大叔，不瞒您说，呆在工厂里打工，工资低啊，以后娶了老婆，怎么养家糊口？改行跑业务，也都是逼出来的。”狡猾哥饮了一口酒，大着声音说道。 “过完年，我还是跟你到深圳去混。”王十一开玩笑地说道。 “好啊！这次你出去打工，我可以百分之一百打包票，把你弄到电子厂去做管理，在工厂里混，你不用看人家的脸色办事！”狡猾哥竟然爽快地答应道。 酒喝完了，当狡猾哥起身告辞离去后，王茂永一家人心情都变得复杂起来了。 “儿子啊，我看你年轻，还是去深圳闯闯，外面的机会多，你看蒋华，论才华，他读书可是一个大饭桶，论长相，也不比你强，现在在外面要钱有钱，多派头啊。”受到了刺激的王茂永说道，以前他是不太赞同儿子出去打工的。 “深圳那边工作不好找，工厂的活也不好做，你让儿子留在家里不好吗？”母亲王秀荷有点舍不得，儿子是娘的心头肉，这句话没有错。 “蒋华现在跑业务当了大老板，本事大得很，王十一跟着他，你有什么担心的？蒋华刚才喝酒的时候，都点了头，要王十一跟着他干。”王茂永瞪了老婆一眼，心想你把他留在家里，将来出去不比人家矮几截？ “蒋华是不是在吹牛皮啊？这个年代，吹牛皮不犯法的。”王秀荷不无忧虑地说道。 “吹牛？他都从深圳开轿车回来了！没有钱，开得起几十上百万的轿车？再说，前段时间，我也请阴阳先生给王十一看过命，说他是时辰生在寅时，是一个出山虎，舂城这地方小，容不下他，只有到外面闯一闯，他才有升官发财机会啊。”王茂永点燃了一根旱烟说道。 “儿子，那过完年，你就放心去深圳，跟着你同学蒋华好好干吧。”王秀荷转过头，对着王十一说道。 “好啊！”王十一点了点头。 第二日，他就翻过对面的那座青山，跑到了狡猾哥的家里，老远就看见狡猾哥的本田轿车耀武扬威地停在屋外的晒谷坪里。 “王十一，你这是要去哪里？风风火火的。”蒋华的母亲倚靠在堂屋的大门边，见王十一走了过来，大声问道。 “大婶，我是过来找你们家蒋华的。”王十一抬起头说道。 “他到外面打麻将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蒋华的母亲问道。 “我过完年也想去广东打工，呆在农村也不是一个事啊，现在村子里，年轻人谁不往广东跑啊。”王十一大声说道。 “蒋华的工厂初六就开工，他多请了几天假，初八上去，初九到工厂上班，你到时候坐他的车一起去深圳吧。”蒋华的母亲说道。 “那好！”王十一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那一年烟花灿烂 那一年的烟花特别灿烂！一柱烟花自山那边拔地而起，高过屋顶，高过樟树，高过一个山岗，绽放在墨黑的天空里，璀璨夺目，照亮着一方夜空，也点燃了山民们的双眸。 大家都走出了家门，站在空旷之处，远远地注视着烟花瞬间盛开的美丽。 王十一知道，那美丽的烟花是狡猾哥燃放的！ 樟井院子，孤寡老人王有才还在拉着二胡，大过年的，那声音凄美得让人忧伤，窗外那骤然而起的耀眼亮光，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那天晚上，想着儿子即将远行了，心中突生不舍，坐在八仙桌上，王秀荷说道：“上次去舂山寺庙祈福，我们还没有还愿的，明天大年初一，一大早去还愿吧！” “妈，愿望都没有实现，还什么愿呢？不如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王十一本来就不信佛，上次祈求的东西没有一个实现，他早就绝望了。 “唉，你不去，妈一个人去！”王秀荷说道，是的，上次祈福，儿子在深圳过得并不开心，可是不去山里拜拜佛，她自己的心里就不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荷就起身去了舂山的寺庙祈福去了。 舂城大年初一村里人有互相拜年的习俗，一个村的人，都是一个祖宗开基的，都是自家人，先给自家人拜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村子的上空荡漾着欢歌笑语，人人的脸上都挂着花儿一般的笑容！ “新年好！发大财！” “恭喜恭喜，万事如意！” 喜庆的语言在天空中飞翔着，这是一个话不嫌多的好日子！就连平日里仇家一般的两户人家，见了面，也都会说上一句喜庆祝福的话语！ 意外的是拜年的团队里没有孤寡老人王有才，每一年他都会加入到团拜里去，到张三李四家讨几根上好的过滤嘴香烟，夹在耳朵上，回去云里雾里抽上一阵，平日里他抽的是旱烟，看见人家抽几十块一包的香烟，直流口水。 团拜的人经过破败的正堂屋里的时候，房门是敞开的，只见一张积满垢污的八仙桌上摆放着糖果和香烟。 破天荒第一次！ 以前过年去他家拜年的时候，连一碗廉价的瓜子都没有，今年老了，也赶时髦了？ “有才爷爷！” “有才伯伯！” “有才老哥！” 大家在那间破败的屋子里到处寻找着他，连茅坑都没有放过，四处并不见人。 大过年的，去哪里了呢？ 难道去半月水库了？平日里，他总爱去那边用罾网捕鱼，王十一在屋子里转了转，没有发现罾网，心想，一定是去捕鱼去了！ “你们看，他的蹭网都不在，肯定去半月水库捕鱼去了！”王十一喊道。 “唉！大年初一，还出去捕鱼，前世没有看到钱了！”好几个人觉得不可思议。 “走吧！”有人想走了，初一拜完年，下一步回去陪家人一起打跑胡子，他们都想把团拜的流程早点跑完。 “我们去水库边喊一声他吧，一个单身公，怪可怜的！”有人提议去水库边给王有才拜一个年。 团拜的人散开了，王十一跟着几个年轻人跑去水库，大家想给王有才拜一个年，送送温暖，他一个人过得不容易啊！ 他们一路小跑到达水库的时候，只见那罾网如同水蜘蛛一般浮在水面上，却不见王有才的身影。 他一定在附近！ “有才爷爷！” “有才伯伯！” “有才老哥！” 大家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没有任何人回应，倒是山谷送来了几声回声！ 平日里他捕鱼的时候，总喜欢拉二胡的，今天没有听到二胡声，不对劲啊！王十一睁大眼睛，朝着水面望去，远远地，他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一个木头一般的东西，惊叫道：“哪是什么东西？” “啊！有才跳水库了！”眼睛利的人大声喊道。 “不会吧！”大家都惊呆了！ “有才老哥啊！”人群里突然有人哭喊了起来了！ 大冬天，北风呼啸，一具尸体怎么打捞啊？ 正在大家思考着怎么打捞尸体的时候，北风里，只见王十一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去了，落出了一身鼓胀的肌肉群，扑通一声，跳进了冰冷的水里。 我不打捞，谁打捞呢？每一天都听着您忧伤的二胡，感受您丰富的内心情感，没有想到，大年初一，孤独寂寞的您，竟然选择了投水而尽。王十一一边用手有力地划开冰冷的水，一边想道。 那水最初是冰冷的，继而是温暖的！ 当他抵近一看的时候，没有错，是王有才老人！ 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心爱的二胡！他死在了一片他喜欢的水域，他带着他的二胡到天国里去弹唱了，但愿天国里没有孤独和寂寞。 他其实是死在了大年初一灿烂的烟花里！ 王十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推，那浮尸如同一叶小舟一般，朝着岸边飘去！ 岸边有人开始燃放起鞭炮了！伤心的人们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年的大年初一，原本是快乐的，随着王有才跳水而尽，村庄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从舂山祈福的人们回来后，又奔向了山顶的寺庙，给这个孤独的老人祈祷。 王有才，带上你心爱的二胡，一路走好！ 悲伤很快就过去了！埋葬掉王有才后，村庄的人们又开始歌唱了！ 耍龙的江湖艺人们，手里举着龙珠和龙，在各个村庄游走着，一阵鞭炮声响起，那龙耍得腾云驾雾，把大家积蓄了一年的激情都点燃了。 “好！好！好！”叫好声里，有钱人卷起手里的票子，朝着龙头上狠狠地砸去。 “哗！哗！哗！”没钱的人，把两个手掌都拍肿了。 “加油！加油！”好几个流着鼻涕的开裆裤，跳跃着。 随着那条龙的远去，打工仔们的新年也就远去了！ 正月初八，王十一坐上了狡猾哥开往深圳的私家轿车，当轿车穿过村里的那段土泥巴路后，就拐进了一条宽阔的高等级公路上，这时候，王十一透过玻璃窗户，举头一望，只见大山深处，一块灰白颜色的巉岩自绿色中奋力挣脱飞出，随后，那地方传来一阵无比熟悉的狗的吠叫之音，那声音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 一路延伸向广东的公路，犹如生气的蛟龙一般翻腾过故乡那高耸入云的舂山，小轿车在蛟龙身上如同玩具一般，被肆意耍弄，王十一一边做着淘金发财的美梦，在车上，随着车的颠簸，他摇头摆脑，无法停止。 那轿车跟随那蛟龙一般的灰白水泥公路，“嗖”地一声冲出了大山，王十一也就从此告别了那些深锁在群山之中的平静岁月，开始了一段惊心动魄的人生之旅。 第一百零八章：魔鬼身材 二零零二年的高速公路远没有现在发达！ 蜿蜒曲折的国道线是那个时候主要的交通道路，限速八十公里的道路，正月里，到处都是车，跑一个五十公里都困难！ 那时候的车虽然没有现在多，可通往南方的路也没有现在这么多啊！抬起头满眼都是车屁股，满眼都是车屁股喷出来的蓝烟和黑烟，塞车后，耳朵边车喇叭的声音让人想骂一句粗野的话，跑上三五个小时，疲倦了，狡猾哥就把会车在路边上停下来，找一个地方，打一下和尚拳，舒展一下筋骨。 他们跑了一段低速后，车子一拐，上了高速，收费的公路跑起来就是不一样，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着，“嗖嗖嗖”地跟子弹一般快！ 这时候，窗外的风景急速变化着，那些凌乱的颜色，扯成一条条线，糅合成了一团团的绿，让人有一种飞翔的感觉。 “王十一，这次去深圳，我们不要住十元店了！”狡猾哥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那住哪里？”王十一问道，请我住宾馆吗？用不着那么客气！ “我租房子了，你跟我一起住出租屋！”狡猾哥大声说道。 “什么？你租房子了？”王十一反问了一句，工厂都是包吃包住，干嘛花钱租房子？深圳一年的房租开支不少吧！ “租了！不租房子怎么告别单身？”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一提到告别单身，王十一就不说话了！ 曾经，一个多么美丽的姑娘站在他面前，要跟他一起告别单身，可是他没有抓住机会！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何雪忆来。 这个新年她过得还好吗？有人陪她一起数新年的倒计时吗？她还在那间咖啡馆上班吗？每一天还往返在购物公园和梅林关旁边的民乐村吗？ 正在王十一沉溺在一段纷繁芜杂的思绪里的时候，“嗖”地一声，狡猾哥的丰田轿车冲上了深圳的某一条大街。 随着狡猾哥的手在方向盘上灵巧地摆动着，那轿车如同泥鳅一般，滑溜得很，在大街上灵活地穿行着。 当那辆丰田轿车即将拐进深圳石岩的那一片农民房的时候，狡猾哥突然改变了行车的方向，继续朝前驶去，他的头颅高高地抬了起来，身子看起来僵直地立在那里。 怎么了？前面不是应人石吗？怎么不拐进去？再跑就到了南山西丽了！ 人开车开久了，脑子会犯糊涂，难道狡猾哥开车开糊涂了？抑或是开车上瘾了？舍不得放下方向盘？ “哥们，你搞错方向了！”在副驾驶位上，王十一忍不住喊道。 “嘘！我清醒得很呢，别说话，你看看前面，美女！”狡猾哥跟一个小偷一般，低声说道。 王十一瞟了狡猾哥一眼，只见他的目光，如果一道光束质量接近衍射极限的激光，穿越过挡风玻璃，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马路上一个飘动的背影上，那是一个美女的背影，正月里的春风正扬起她染成了金色的头发，也吹过她穿着肉色丝袜的长腿，那一双性感的长腿紧紧地扣在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女式摩托车身上，在春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真有美女啊！ 狡猾哥的双手紧紧扣在方向盘上，轿车死死地跟在那辆女式摩托车后面。 “你看她那副身材，跟魔鬼一样！今生要是抱一抱，死了也安心啊！”狡猾哥低声感叹道。 王十一再看了一眼那女子，深圳春天气温不比内地，二十多度，非常舒适，那女子穿得很清凉，妙曼的身材不输大明星杨幂。 该死的马路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车啊！ 要是没有这么多车的话，狡猾哥一定会追上那辆摩托，跟她齐头并进。 是的，正月里，对于深圳这样的移民城市来说，马路上常常是拥堵的，这时候，大批的打工仔们纷纷地从老家涌了过来。 连接松岗和白芒关的松白路上，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轿车，狡猾哥的轿车很快就被一群不守规矩的车卡住了，而眼前的那辆女式摩托车前进很灵活，左右晃动了几下，就消逝在了狡猾哥的眼前。 狡猾哥连续摁了好几声喇叭，烦躁不安，一个拳头砸在方向盘上，破口大骂了一声“卧槽”！好几次他想冲下去，将那些挡路的车辆一个一个用脚踢飞！ 好不容易见前方闪出一点空隙，他就驱动着那辆丰田车，小心翼翼地在车与车的缝隙中寻找着奔跑的空间。 当他连续超越了好几辆车后，真想大叫一声“卧槽”的时候，该死的十字路口的红灯突然亮了起来。 狡猾哥的眼光，再次飞越过前面的好几辆车，他看见那位魔鬼身材的美艳女子，也被红绿灯截停了，女子在春风中微微扬起头颅，一头茂盛的黑发天真无邪地飘扬着，整个人轻盈得要张开翅膀，飞扬而起，他的内心是甜蜜的。 咽了一泡口水，也是甜蜜的！ 当交通指示灯变成绿灯的时候，狡猾哥眼明手快，立刻挂挡松离合器加油门，丰田轿车一马当先，再次连续超越了好几辆国产车，紧紧地跟在了摩托车的屁股后面，跟着那辆摩托车一起进了辅道，跟着那女子的背影，一同拐进了路边的一个颇具欧陆风情的小区边。 狡猾哥将车停在小区路边，放下车窗玻璃，痴痴地目送着佳人离去。 “狡猾哥，到了吗？怎么还不下车？”王十一见狡猾哥停下了车，以为他把房子租在这个小区，就轻轻地打开车门，转身要下车，却被狡猾哥一把就按住了。 “王十一，你急什么啊？我们还没有到呢。”狡猾哥低声说道。 “那你把车停在这里干什么？”王十一眼神里满是疑惑。 “老同学，你没有看见我是在跟踪一个美女吗，你是知道的，我狡猾哥平生爱好不多，好色算得上是一个。”狡猾哥神秘兮兮地说道。 “哈哈哈！”王十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狡猾哥真厉害，为了看一个美女，竟然在堵车的时候，开着车子从宝安的应人石跟到了南山西丽。 “你笑什么啊？刚才那女子身材是不是很惹火啊？一双娇嫩的小腿朝着摩托车上一夹，太诱惑了。”狡猾哥嘴巴一边说，一边喷着丰富的唾沫，提到美女，他话自然多，想象力绝对丰富，分泌的液体怎么能不失去控制呢？ “老兄，你的眼光不错，审美一点问题都没有。”王十一看他兴致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王十一，游戏结束！我们上路回去！”狡猾哥说完，就发动了轿车，一脚油门，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第一百零九章：深圳，我回来了！ 没有追上那身材惹火的美女，固然令人遗憾，但至少那追的过程，狡猾哥的心中是无比地美好快乐的，这就足够了。 从南山的西丽回来，在狡猾哥娴熟的驾驭下，那辆昂扬着头颅，奔驰在春天里的轿车，从松白路上拐了下来，蹦哒了没几下，就停在深圳“应人石村”那一片农民房的巷子里了。 狡猾哥将架在脑袋上的墨镜往下一拉，扣在鼻梁上，从轿车里钻了出来。 黄昏的阳光依旧灿烂，如同千万只利箭一般，“噗噗噗”地射在高大的建筑物上面，撒下一大片阴凉！ 深圳，我又回来了！ 深圳，我又带着丰满的理想，心情激动，再次踏入了你的热土！ 春风里，王十一从丰田轿车上走了下来，走进了农民房的巷道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又都是那么陌生。 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一切，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这一次不能再灰溜溜地跑回去，不能再做沸腾生活的逃兵。 天王巨星刘德华的那首《恭喜发财》的歌曲，从附近的超市里传了过来，在巷道里无边无际地彻响着，时光好像还停留在两年前。 王十一感觉自己依然行走在两年前的时光里，突然想起了在迈特五金厂的那些艰苦岁月，自己挥舞着打磨机，如同挥舞着一把生活的利刃一般，冲向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春风里，不知道从哪一个窗口隐隐传来了二根的哭泣声，他就抬起头，朝着出租屋的窗口望去。 只见那些出租屋的窗台上，一些晾晒着的色彩艳丽的衣服和女性内衣，在春风里，跟鸽子一般兴高采烈地飞翔着！ 那哭泣声也一瞬间消逝了。 一切好像又很陌生，他充满了好奇，抬起头来，跟一个孩子一般，仔细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这巷子两侧整齐地树着的一栋又一栋的农民房，是典型的握手楼，巷道里，不时走过结伴而行的年轻人，他们手里拿着冒着热气的羊肉串或者豆腐串，有说有笑，新年的热闹还没有远去，人们心中的激情还在。 那些可供出租的农民房的门口，都立着一个大的广告灯箱，写着出租“临时房”或者“钟点房”。 生意人真聪明，他们挖掘出了打工仔们对于钟点房的旺盛需求，整栋整栋把农民房承租下来，一部分房间出租给工厂打工的人使用，一部分房间，连一个网线，添置一台网吧处理的廉价旧电脑，并对房间稍作修饰，辟为临时房或者钟点房，高价提供给那些打工的男女们打发寂寞无聊的时光。 这种钟点房价格虽然高，但是被单被套洗得要勤，因为上面异乎寻常的脏，而且房间里总有股骚臭味道，需要喷洒空气清新剂除臭。 钟点房生意最旺盛的时候是晚上，入夜，那些广告灯箱，如同妖冶女子的眼睛，老远会朝你发出暧昧难以抗拒的光芒，那光芒充满着暗示，诱惑着那些热恋的男女魔鬼一般地跑进钟点房里，相互咬啃着交缠着不顾一切地冲动一把。 一些稍为低矮的二三层的楼房，大概是本地人自住的，大门口侧边，一律地供奉着香火，香烟缭绕，那是对逝去亲人的思念？还是对佛的诚心祈求？这些宗教的存在与村外那些气派的现代工厂，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有一种穿越到古代的感觉。 村庄的后面是羊台山，巍峨高耸！ 一年前，他爬到了山顶，跟深圳挥手说再见，一年后，他又带着丰满的理想来了！ 靠近村庄的地方是大片的荔枝林，一片浓绿，静静地燃烧着她们绿色的火焰，直到荔枝熟了，那林子的上空，又会窜出红色的火苗。 狡猾哥手里提着旅行包，直接朝着靠近山边的一栋房子的二楼走去，这楼道狭窄低矮，极其不利于声音的扩散，因此走在楼道里，会响起令人不安的脚步声，偶尔擦身而过一个穿着黑衣的壮实汉子，会让人心惊胆战。 “狡猾哥，你怎么不去跟楼下的房东问问房价呢？多少钱一晚？”王十一有点惊讶，这住旅馆，难道不要先到房东处登记一下吗？ “我是长期租的房子，房租早就在年前付了。”狡猾哥说道。 走到房门前，狡猾哥掏出钥匙一拧，推门进了那间出租屋，里面是潮湿阴暗的，甚至房间里都可以闻到有一股轻微的霉变气味，夹杂着剩菜剩饭散发出的馊味，扑鼻而来。 主人回去十来天，房间里没有人住，有点异味了！ 不过里面的色彩却是艳丽的，那墙面上，张贴着色彩斑斓的画，窗户上拉着彩色的帘子，地上也铺着粉红色的塑料垫块，房间里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推开那扇玻璃窗户，就可以望见青山，风从山上的那片荔枝林，吹过农民房的上空，送来了花草的芳香。 “我们忙了一天，累成狗了！”开了一天的轿车，狡猾哥歪倒在破旧的沙发里。 “终于到了深圳，心里踏实多了，来！抽一支烟。”王十一将背上的旅行包一放下，坐在凳子上说道。 “好的，抽根烟解困！”狡猾哥接过香烟，一边用打火机点燃了，一边说道，说完，他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转动着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王十一，这房子是不是有点狭窄？” “窄？还好吧！这可比我们以前住的十元店强多了！有沙发，有电视，有家的感觉。”王十一转动脑袋看了看房间的摆设，家用电器都很齐全。 “王十一，在深圳居住，出租屋就不能跟老家舂城农村的大房子比，深圳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你可别小看了这么一间小房子，那可是老家一栋楼的价钱也买不到的。”狡猾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荡漾着得意的笑容。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浪费了。”王十一说道，打工能够赚到钱，可也不能乱花啊，租这么一个一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的房子，一个月的房租应该不菲。 狡猾哥没有吱声，过了一阵，他把手里的烟蒂一扔，说道：“你先在房间里看看电视，我去外面买点菜回来，晚上咱们一起喝酒！” 狡猾哥离开后，王十一仔细打量起他的这个一室一厅，卧室拥挤着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和一个饰面板做的二手衣柜，客厅摆放着一张已经有点残破的沙发，坐在沙发上，可以看电视，一个可折叠的餐桌靠在厨房的墙边，旁边的角落里，立着一台冰箱，房间虽然很少，生活的东西却很齐备。 床上，窗户上，都悬挂着粉红色的千纸鹤和风铃，微风吹过来，那些千纸鹤好像要从清脆的铃声中苏醒过来，展翅高飞而去。 王十一知道千纸鹤是爱情的象征，狡猾哥一个单身汉，怎么弄出这些浪漫的玩意来？这跟记忆里那个穿臭袜子的男人很不一样啊！ 难道有了钱，习惯就能改变吗？ 王十一等了一阵，狡猾哥还是没有回来，一阵倦意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猫一样爬了上来，他打了一个呵欠，眼睛一闭，就倒在沙发上昏天黑地地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章：再买一瓶 那一天，王十一是被一阵急促的开门声惊醒了！ 听见声音后，他就从沙发上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狡猾哥手里拎着菜走了进来，脸上正带着微笑看着自己。 他的后面跟着一位满脸酒痣的男人，看起来还处在青春期之中。 “老同学，你睡好了吗？”狡猾哥轻声问道。 “还好！睡了一觉，精神多了。”王十一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老实说要不是被惊醒，他应该还在梦乡里游走，坐了一天车，这觉太好睡了。 “这位是我的同学王十一。”狡猾哥指着王十一，朝着那进来的男子介绍道。 “唷！蒋华，你们老家水土好啊，出来的都是帅哥！”那男子大声说道。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自信满满地说道，说完就走到厨房，将手里的菜放了下来。 “我们北方的男人，壮实，没有你们南方人秀气。”那个男子说道。 “来，老同学，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泰柯公司的品质主管，叫牛盾盾！”狡猾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面对着王十一，用手指了指身边的男子说道。 “牛主管，下午好！”王十一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握住牛盾盾的手说道。 牛盾盾拍了一下王十一的肩膀说道：“你是过来深圳找工作的吧？” “是的！”王十一说道。 牛盾盾坐了下来，用手按了一下电视机的电源开关，深圳这地方，都是可以收到香港的电视剧，屏幕上立刻就闪现出一些轻浮的画面，屋子里也回荡着男女演员们矫揉造作的快乐的声音，王十一听不懂广东话，但那些哼哼唧唧的声音他是听得懂的。 狡猾哥则转身走到了厨房里，挥舞着一柄明晃晃的阳江大菜刀，将砧板剁得跟擂鼓一般的响，在他辛勤的劳作下，很快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就做好了。 “王十一，你我兄弟，在深圳又走到一起了。”狡猾哥举起酒杯，对着王十一亮了亮，一饮而尽。 “谢谢狡猾哥盛情款待！”王十一也一饮而尽。 几杯下肚，狡猾哥声音开始变大了。 “老同学，你上次来深圳找工作，我没有帮到你的忙，心中一直都很内疚，这次，我一定要帮上你忙，明天你去牛主管公司面试，找工作这点小事情，我是帮定你了，这位是品质部主管，只要他一点头，一切都好办。”狡猾哥拍拍胸脯说道。 “小帅哥，我跟蒋老板是铁哥们，你明天去我公司应聘品质技术员，只要走一个流程，直接报到上班，就这么简单。”牛盾盾说话直截了当。 “听你们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后还需要两位大哥多多指点，来！我王十一敬两位领路人一人一杯。”王十一说完，就举起杯子，朝着狡猾哥的一举，脖子一扬，将一杯清液就“咕噜咕噜”收进了肚腩。 然后，他又将盛满酒的杯子朝着牛盾盾一举，也是一口就干了。 那酒下去后，王十一明显就感觉到喉咙辣，从他鼻孔呼出来的气体，都带着浓厚的刺鼻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酒啊？不就是工业酒精勾兑的吗？他心中想道，目光也不自觉地落在了酒瓶子上，只见上面写着“贵州省茅台县酒业出品”，王十一也是上过高中的人，他只是听说过天下有茅台镇，以美酒扬名，却从没有听说过贵州居然还有茅台县。 年前狡猾哥去自己家里的时候，夸海口说非茅台酒不喝，原来喝的是这个茅台啊！ 要不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这种茅台酒我王十一打死也不会喝！ “好酒，好酒！”虽然心中充满疑虑，可是喝了别人的免费酒，还要等着别人帮忙进场，总不能说不中听的话，于是违心大声夸奖道，他说话的时候，刚刚皱起来的眉头，仿佛被人强行拉开了一般，很勉强地舒张了开来。 “老同学，着可是好酒啊，茅台酒！好酒你就要多喝几杯！来，干了这杯！”狡猾哥心中的热情也被点燃了。 王十一听狡猾哥果然提到了茅台酒，心中就想笑，不过他知道有些事情看明白就好，说穿了就没有意思了，老同学好意劝酒，他也难推脱，举杯又喝了下去，胃却如同烈火灼烧一般的难受。 没有办法，他将杯子放下后，违心地赞道：“茅台酒就是茅台酒，真是与众不同啊！” 很快，那一瓶劣质冒牌白酒，就被三人喝完了。 牛盾盾喝完酒，嘴巴一抹，油腻腻地一片，就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两位慢慢吃，我先走了，王十一，晚上你就睡一个安心觉，工作上的事情，你别担心，明天过来走过场就行了。” “牛主管，你帮了这么大的忙，喝这么一点酒就走了？来，继续喝！”狡猾哥说完，就钻进里面的卧室，从床底下拿出了三瓶啤酒，“来，一人一支！” 王十一接过啤酒瓶，塞在嘴里，用结实的牙齿朝瓶盖一咬，“砰”地一声，那瓶盖就开了，他就用手从牙齿上取出了瓶盖，目光一瞥，只见那盖子里竟然写着“再来一瓶”。 呵呵呵，今天手气不错，中奖了！ 来深圳的第一天就中奖了！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 是的，跟上一次来深圳截然不同，这一次，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住宿的事情也安排好了，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就将那瓶盖当作宝贝一般把玩了一下，又仔细地端详了片刻，这一看不要紧，心里就忍不住要大骂起来，原来那上面喷印的根本不是“再来一瓶”，而是“再买一瓶”，这个缺德的鬼，我再买一瓶，还要你喷码提醒吗？他心里暗暗地骂道，与此同时，他就想将那瓶盖朝着地上扔掉了。 “老同学，你等一等，先看看中奖没有！这啤酒是有奖的。”狡猾哥笑着提醒道。 王十一就俯下身子，捡拾起那个瓶盖，笑着递给了狡猾哥。 “我说老同学，你不要那么急着扔嘛，瓶盖上印着‘再来一瓶’，中奖了！”狡猾哥得意洋洋地说道，还把那瓶盖朝着王十一照了照。 王十一定睛一看，什么鬼的“再来一瓶”，分明就是“再买一瓶”，他觉得不能将实情告诉狡猾哥，否则狡猾哥买廉价的假酒招待朋友的事情就会败露，他会非常尴尬，脸上就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说道：“狡猾哥，还是你手气好！” “我说过，别急着扔掉它！”狡猾哥轻声说道。 “蒋老板，你再仔细看看那四个字，看看你上当没有？”坐在一旁的牛盾盾眼睛放光，突然插了一句话。 狡猾哥瞪大眼睛一看，卧槽，真是再买一瓶，嘴里就脱口大骂：“黑心商家，这造假的水平，也太低级了吧！” “我是搞品质的，这点品质问题我是可以看出来的！”牛盾盾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假做真来，真做假，来，干了这一瓶！”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大喊了一声，就举起就瓶子咕咚咕咚地往喉咙里浇灌。 第一百一十一章：风铃 那一天，是王十一重回深圳的第一天！ 那一夜，狡猾哥用珍藏已久的茅台县勾兑的茅台酒盛情招待了他的好哥们王十一，也用“再买一瓶”的啤酒跟王十一和牛盾盾一起大干了一瓶，大家都畅快至极。 “泰柯公司是一家著名的外资企业，生产的stb产品以后市场前景很好，你去那边上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狡猾哥虽然说喝了一点酒，可头脑是清醒的。 “stb”王十一从来没有听过，一头雾水。 “stb是数字电视机顶盒，就是你想看人家的电视节目，你一定要买这个盒子，打一个比方你想要看演唱会，得要买门票是吗？这个盒子就相当于售票处！”狡猾哥做了一年的销售，对高科技产品已经有所了解了，他说的话不高深，却接地气让人容易理解。 “我明白了，就是搞钱的东西，那以后大家看电视，都要买这个盒子吗？”王十一觉得这个盒子的应用前景很广阔。 “这个机顶盒是高科技产品，卖到国外发达国家去的，国内暂时还用不上呢！”牛盾盾自豪地说道，好像他是那家外资企业的老板一样，在幽幽的日光灯下面，满脸酒痣发着光芒。 天啊！高端产品，市场前景广阔，这不是一家高大上的公司吗？ 王十一，你走狗屎运了！ 王十一的眼睛里也射出了光芒！ “老同学，他们工厂现在发展得很快的，岗位需求很多，牛盾盾在那里干了两年就升职到了主管，你在那边好好干，升职也很快的！”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说道。 “小帅哥，你以前在电子厂做过吗？”牛盾盾转过头来，低声问道，如果有防静电车间工作的经验更好。 “我以前做过，插件，贴片我都熟悉！”王十一想起了自己的艾莱克电子的经历，那段时间，自己做生产线的物料员，可没有少往流水线上跑啊，这下好了，当初学到的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很好！”牛盾盾拍了一下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泰柯公司的待遇很好，一般人挤破脑袋想进去都进不了！”狡猾哥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道。 “谢谢两位老兄！”王十一心中充满了感激！ 仅仅过去了两年，变化太大了，当初自己在工业区四处找工作都没有一家愿意接收，跟一个流浪汉一样，现在，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正等着自己，这反差也太大了，他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牛盾盾起身离开了，出租房间里只剩下狡猾哥和王十一了。 “狡猾哥，你怎么认识他的？”当牛盾盾将房门带上的时候，王十一充满好奇地问道。 “老同学，我们公司做光纤连接器的，给他们公司卖测试用的母线，他们的工厂就在应人石，老是投诉我们的产品质量问题，我就去走动了几次，请这位牛主管吃了几次饭，问题就解决了，他们厂的待遇很好，你在那里好好干！”狡猾哥抽了一口烟说道。 “你认识的人真多啊！”王十一感慨道。 “做我们业务这一行，说到底就是靠人脉吃饭，刚开始的时候，人家不认识你，你跟狗都不如，人家拿你当叫花子看，等产品做进去了，大家熟悉了，就成了哥们了，以后你赚到钱了，常常请他出去吃饭，给他一点回扣，他就喊你大爷，这一行，不认识几个人，将来怎么买车买房娶妻生子啊？”狡猾哥吐了一口烟说道。 狡猾哥的话，王十一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二根呢？”王十一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迈特五金厂的师傅。 “年前辞工就走了，去年十月，他老婆小英子怀孕回去生小孩了，一个人在这边不习惯，干到年底拿到年终奖后，就辞工走了！”狡猾哥叹了一口气说道。 “走了？”王十一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当初离开深圳的时候，二根还一个劲劝自己去迈特五金厂干一阵子的，他以为二根会在迈特五金厂干一辈子的，没有想到他竟然离职回家了。 “五金厂干打磨抛光工资高，他在迈特五金厂干了很多年了，也赚了一点钱，年前碰到他，他说回去自己开一个五金店，糊弄一下生活！也是了，小英子在老家坐月子，他一个人在深圳干着肯定没有意思。”狡猾哥用手指弹了弹烟灰说道。 离开深圳这一年变化真是太大了！ 狡猾哥改行做业务，发财了！ 二根老婆生小孩回去了，他也辞工走了！ 而他王十一在老家樟井院子，却没有任何改变，不得不又来到了深圳！ 深圳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以极快的速度改变着每一个人的命运！这里的机会众多，你抓住了，就成功了！ “老同学，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你为什么把深圳的工作丢了，跑回到舂城，而且还把那么漂亮的女孩甩了。”狡猾哥喝多了酒，所以问的问题有点直接。 “这就是命！”王十一叹了一口气说道。 “瞎扯！”狡猾哥吐了一口烟。 “我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的工作不稳定，被一个女人养着，这子窝囊啊，我也不想看着她整天跟着我难受。”王十一想了想说道。 “王十一，工作不稳定，也是暂时的，你没有看到我，初中文化，也快混出了点名堂了。”狡猾哥喝了点酒，声音有点大。 “她那天拒绝了我的礼品，就是拒绝了我的爱，不用提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王十一伤感地说道。 “兄弟，你要跟我狡猾哥学，在女人面前，脸皮要厚一点，是我的话，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打死都不分手。”狡猾哥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分了，从那天起，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她是女神，我是配不上她，天仙配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王十一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王十一，做业务也跟追女孩子一样，要脸皮厚，要死缠烂打。”狡猾哥也安静下来了。 “我要改变自己，从今天开始，改变自己，我也看不起过去的那个王十一。”王十一抬起头说道。 “你去找她啊！”狡猾哥说道。 “等我赚到一万块再说吧，那时候，我就有底气了，我一定会去找她的，她是一个孤儿，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太孤单了。”王十一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坚毅。 “也好，只要你干得好，人家姑娘才会死心塌地去跟着你。”狡猾哥说完，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将玻璃窗户推开了，展现在眼前的是羊台山的绿，房子离山很近，只能看见山的绿，看不到它的高大巍峨。 这时候，一股清新的春风，从荔枝树林里软软地吹了进来。 那芳香的风，如同婴儿的手一般，轻轻地摇动着窗前的那一串风铃，叮铃铃，房间里立刻就充满着风铃悦耳的歌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人日 醉心于一串风铃声里，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出租屋的房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王十一惊讶地看着那扇房门，怎么会有人开门呢？不会是小偷吧！他转动脑袋看了看狡猾哥，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奇怪！ 不一会儿，只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轻轻地推开了，王十一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穿工服的女子大大方方地走进来。 “这位是……？”王十一问道，他心里想，这个女子有房门的钥匙，这间出租屋，她应该是可以自由出入的，跟狡猾哥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喔！她是我的同事莫陌，现在是我的正牌女朋友。”狡猾哥从窗前走了回来，跟王十一介绍道。 王十一听了介绍后，才弄明白狡猾哥有女朋友了，难怪她有房间的钥匙，回去一年，狡猾哥不但发财了，还过上了幸福的同居生活，变化真是太惊人了！ 想到这里，他抬头正眼看了一眼莫陌，眼前的女子，虽然穿着工服，但仍难掩她美好身段，模样俊俏，眉目含情，自有一番韵味，于是笑着说道：“老同学，你眼光不错，审美能力强，她真是一个大美人啊。” “是吗？”莫陌扬了扬会跳舞的柳叶眉反问道。 “我说的是大实话，你长得真不错，跟我的同学蒋华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一定不会低。”王十一坦诚地回答道。 “老同学，我的品味你又不是不知道啊！”狡猾哥伸过脑袋，凑到王十一身边，朝着他挤了挤眼睛说道。 莫陌没有言语，径直回到卧室里面，把里面的灯打开，然后将房门关上了，王十一只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那房门吱呀一声拉开了。 王十一抬头一看，原来莫陌刚才把色彩单调的工服换了下来，穿着一件白色的百褶裙走了出来，她那被呆板工作服抹杀的玲珑精致的身材，此时一下子就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该凸起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都傲然耸立着，青春气息逼人，果然是一个美女。 这狡猾哥的审美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样的美女，哪个男人见了都会意乱神迷。 莫陌从里面一出来，如同灿烂的春阳一般照亮了王十一的眼睛。 只见她径直走到饭桌前，弯腰收拾起凌乱的碗筷来，俨然就是一个女主人。 “老婆，你吃过饭了？”狡猾哥轻声问道。 老婆？从来都没有听说你狡猾哥结婚了！把一个女朋友喊成老婆，声音甜美得跟杨钰莹一样，真是羡慕死人了。 “是的，老公，今天晚上加班，在工厂里面吃了免费的晚餐。”莫陌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回答道。 一口一个老婆，一口一个老公，太羡慕了！ 这个莫陌不但美丽，还很温柔贤惠，一回来就收拾家，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那千纸鹤肯定是她折叠的吧，那风铃肯定是她挂的，狡猾哥这个懒鬼，不可能干出这么浪漫的事情来。 何雪忆啊何雪忆！你要是有这么温柔就好了！ 你不但不温柔，脑袋上还带着一团三丈高的火焰，把我花了一千块的法国香水砸了，面目狰狞啊，一点温柔气息都没有！ 王十一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这时候，狡猾哥用遥控器将那台14吋的二手彩色电视打开了，“新闻联播”的时间已经过了，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都市言情剧，出租屋的气氛立刻就热烈起来了。 那莫陌收拾完碗筷后，就大胆地坐在了狡猾哥的腿上，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看到精彩之处，竟然无视王十一的存在，用嘴很响亮地亲吻狡猾哥的脸颊，嘴里不断地喊着：“老公，老公！”而狡猾哥，则用手不时轻抚她瀑布一般的秀发，不时捏一捏她瓷白的脸下巴，看得出，他们生活得很甜蜜。 简直太让人羡慕了！ 着可是他王十一渴望的爱情生活！ 唉！从迈特五金厂出来，自己就租房子租在何雪忆的隔壁，上天也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我王十一总觉得她高高在上，是一个女神，自己一定要干出一点名堂之后，才能够向她正式求婚。 狡猾哥和莫陌没有正式结婚，也没有买房子，这日子也过得很甜蜜啊！ 那甜蜜的画面，让王十一局促不安，他的眼睛盯着电视在看，可是那不争气的眼睛的余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莫陌身上，欣赏着她的亲昵举止，这该死的眼睛余光，他努力了几次，扯也扯不开。 正当他感觉尴尬之时，电视上开始播放广告了，狡猾哥就站起身来，说道：“老同学，我看你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去面试的。” 他这么一说，一阵倦意袭来，王十一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子，美美地伸了一个不算优雅的懒腰，说道：“好的！” “今天就委屈你了，只能睡沙发。”狡猾哥一边说，一边将他们坐着的沙发展开，打开竟然就成了一张床，原来这是一张可以当床使用的两用沙发。 “这沙发还可以做床啊！功能真强大啊。”王十一第一次见到，算是开眼界了，有点惊讶。 “出租屋的房间面积少，只能买这样的沙发，实用，你先睡吧，我们要一起去厂里处理一点急事。”狡猾哥把王十一安顿好后，拉着莫陌走了。 关上灯，王十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他感觉有虫子在他的脸上爬行，痒痒的，他用手一抓，软软的，刚想开灯看看是什么虫子，隐隐约约，里面卧室传来木床因为努力抗争而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要破门而出，撕破夜的宁静。 随着女子山歌一般悠扬抒情的“呀”了一声，那里面一下子就没有了动静，像是跌入了寂静的深渊。 就着窗台射入的皎洁的月光，王十一终于看清楚，手里捏着的分明是一只正在寻找着食物的蟑螂，跟它柔软身子不同的是它的腿脚细长而有力，他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好几只蟑螂正在沙发床上鬼鬼祟祟地爬行着，他感觉自己被它们包围了，甚至他担心自己会被它们分而食之，但他却又不敢有动作，更不敢呼喊，生怕惊吓到里面正在热衷于高频率运动的人。 谢天谢地，过了一阵子，里面房间就寂静下来，他刚想起身打蟑螂，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对话声。 “今天来的是你什么人？”房间里传来了莫陌压得很低的声音。 “不是跟你介绍过了，是我的同学，发小。”狡猾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耐烦。 “他以后都住咱们这儿吗？”莫陌的语气中有点硬。 “他明天就去公司上班，住在公司里。”狡猾哥低声说道。 “要是他进不了厂，就住咱们这儿？”莫陌问道。 “是啊，我总不能赶他走啊，他是我的同学。”狡猾哥有点生气了。 “老公，咱们租住的房子也就这么大，三个人住着多不方便啊，你要是让他以后住在这儿，我一百个不同意。”莫陌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听起来好像是撒娇的声音。 “莫陌，你不同意也得同意！”狡猾哥的语气有点硬，看来这个是他的底线了。 “那我搬到公司宿舍去住，我受不了。”莫陌说完，里面就传来了床“嘎嘎嘎”的声音，动作有点大，出租屋的木板床有点受不起。 “我说亲爱的，你不要把屁股对着我，我今天已经跟牛盾盾说好了，明天我同学就进厂，不会住在这里的。”狡猾哥声音里都是蜜糖。 “狡猾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你不爱我，我就搬到宿舍去住好了。”莫陌声音里有点哽咽。 “宝贝，我的宝贝，你就别生气了，我爱你！”狡猾柔声地说道。 狡猾哥的这最后的一句话，无比准确地命中了女子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犹如这人世间最好的催眠药，将女人催进了甜蜜的梦境里。 不一会儿，里面的房间里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那鼾声如同波浪一般起伏着，伴随着墙角偶尔响起的蝈蝈蛐蛐们的响声，构成了这暗夜里最美最和谐的音乐。 里面人说的每一句话，王十一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这夜晚躺沙发的地方绝对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明天不管面试成功与否，都要搬走，不要让那个叫莫陌的漂亮女人看扁了自己。 见卧室里面的两个人已经睡着了，他悄悄地从沙发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已经堆满了上弦月光辉的西窗边，抬头看见远处高大建筑山丘一般耸立着，阳刚十足，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已经是异乡了，而今天却恰恰是人日，七不出八不归，仓促中，他是犯了忌讳，今年人日邀对月，明年人日知何处？ 第一百一十三章：泰柯 第二天早晨，王十一是被一阵剧烈的开关门的声音惊醒的，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堪忧，上早班的时候，楼道里住户们密集的脚步声如同古战场上马蹄声一般，哒哒哒地传了过来，让人情绪亢奋。 “王十一，你醒了！”狡猾哥坐在一张板凳上，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王十一。 “醒了！”王十一说完就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昨晚上睡好了吗？”狡猾哥问道。 “比上次来深圳住十元店好多了，九十厘米的床，塞两个大个子，动都动不了！昨晚上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地方，睡得踏实！”王十一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道。 “睡好了就行，你好好准备一下，我等会带你去他们工厂面试。”狡猾哥说道。 “你自己不用上班吗？”王十一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再次麻烦老同学，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是做业务的，工资主要看业绩，底薪那么一点，考勤没有任何意义，上班迟到早退对我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开着车，每天到公司报一个到就好了！油费公司报销！”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说道。 做业务不错啊，很自由的嘛！王十一想道，什么时候也去跑跑业务，感受一下做业务的自由好了！ 他的这种想法，如同种子一般埋藏在了心底，几年之后，那种子生根发芽了，他毅然决然地辞掉了企业的高管工作，清零了过去的工作经历，一定要去跑业务，这一改行，为他以后的创业奠定了很好的基础，多年以后，他能够在高科技领域叱咤风云，得益于这些早年打下的扎实的基本功，让他在创业的过程中屡屡化险为夷。 他这么想着，环视了一下出租屋，总感觉这个屋子里少了一点什么，对，是莫陌！昨晚上她不是住在这里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你女朋友呢？”王十一问道。 “她住在工厂！”狡猾哥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王十一有点想笑，这个狡猾哥骗人竟然不露一丝痕迹，明明昨天晚上袁琴还在他床上，转念一想，那是人家的私事，他们肯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莫陌一大早就起床走了，他们以为这样王十一就不会知道他们已经同居了。 “她住厂里，平常日子里，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是可惜了！你还是让她过来一起住吧！”王十一说完朝着洗手间走去。 “是有点可惜！”狡猾哥心不在焉地说道。 王十一钻进厕所，洗脸的时候，特意用水把手弄湿，压了压那几根有点叛逆的头发，自我感觉良好后，就吹着口哨走了出来。 走过场的面试就像开卷考试一样，昨晚牛盾盾过来喝酒，就等于命题老师提前泄题一样。 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能进泰柯公司，我王十一就是一个好的求职者！ 那天早晨，王十一心情很好，搭乘上狡猾哥的丰田轿车，直奔泰柯公司而去。 到达泰柯公司门口之后，狡猾哥戴上墨镜，从车上跳了下去，大喊道：“张队长！张队长！” “蒋老板来了！”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身材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从保安室里走了出来，“你把车停在外面干什么？” “我是带人过来面试的，这位是我的哥们王十一，你叫牛主管亲自出来面试！”狡猾哥嘴里叼着一根烟，拍了一下张队长的肩膀说道。 “这点小事情，没有问题！”张队长说道。 “我哥们面试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狡猾哥指了一下王十一说道。 “你放心吧！”张队长点了点他硕大的头颅。 “有空一起喝酒！”狡猾哥说完，转身钻进了本田轿车里面。 “蒋老板，你多准备一点‘茅台’酒，那酒喝着过瘾，我没有喝够！”张队长朝着狡猾哥的背影喊了一声。 “没有问题！”狡猾哥放下车窗玻璃，伸出一头茂盛的头发，大声喊道。 看着狡猾哥开着车突突突地走远了，那个张队长走了过来，一个老大粗的汉子，用温暖的话说道：“王十一同志，麻烦你先在外面等等，一会儿主管开完早会，我通知人事部的人领你进去面试。” 那根本不是对一个面试者说的话，那语气就像是服侍一个vip贵宾，王十一点了点头说道：“张队长，没关系，我站在外面等他们就好了。” 这时候，清晨的阳光飘洒了下来，上班的人和下班的人交集着，云一般在工厂的大门堆积着。 透过人与人的间隙，王十一看见“深圳泰柯电子有限公司”几个字，在阳光下神采奕奕，熠熠闪光。 时间还早，下班的人也从附近的工厂里不断地涌了出来，汇合在一起，将厂门口工业区的马路，填塞得密密实实。 男人们和女人们兴奋的声音，也把整个天空填塞得密密实实。 这时候，王十一看见一辆供应商送货的小四轮车哒哒哒地开了过来，身材精廋的司机在厂门口把车子停稳，人“刷”地一声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走到保安室要去登记。 “供应商送货吗？”刚才还一脸温柔的保安队长，立刻拉长了脸，跟凶神恶煞一般，大着嗓门喊道。 “是的！”精廋司机手里拿着“送货单”答应道。 “现在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仓库的人还没有到岗，你这么早把车开过来干什么？先停到一边去，没有看见现在是上下班高峰期吗？”张队长板着一张冷面孔喊道。 “好的，好的！”那司机点着头，低头转身钻进了驾驶室，把车停在了道路的旁边。 不多一会儿，那堆积在厂门口的云一般的人就飘散了开去了，只留下了几个求职者，如同退潮后的裸泳者一般，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这时候，王十一看见张队长耀武扬威一般朝那辆送货车招了招手，那精瘦的司机再次从四轮车上翻身而下，跑到保安室登记去了。 厂门口的空地里，一个初中生模样的求职者很快就引起了王十一的注意，他身形瘦小，在空白的天空下，显得十分地孤独无助。 “喂！你是过来找工作的吗？”王十一冲着他喊了一声。 “是的，我是过来应聘他们的焊锡技术员的。”那个男孩说道。 “你呢？”那个男孩问道。 “我是过来应聘质量部技术员的！”王十一回答道。 “你是大专生吗？”那个男孩问道。 “高中！”王十一回答道。 他话未落音，就看见那个男孩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如同观看一只稀有的大熊猫一般：“招聘要求上不是写着大专吗？” “是吗？”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你看看外面那张招聘海报！质量部技术员要大专文凭才能应聘！”那个男孩用手指了指保安室的方向。 他们正说着，那送货司机在保安室已经登记完毕，“突突突”地将小四轮开了进去，不一会儿就蹦跶到了很远，甩下一屁股淡淡的黑烟，兀自氤氲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CET 4 在求职过程中，文凭不过是一块敲门砖而已，这个门槛是招聘单位的主管定的，用来遴选求职者的，并不意味着用人部门真正只想要跟高学历的人一起共事，他们需要的永远是那些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人。 高学历的人有些也只是一个耐看的花瓶，起一个点缀作用而已！ 有熟悉人，有真本领，高中文凭又能怎样呢 熟悉人只要认可你的能力，帮上你一把，也可以叫伯乐！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却卡在了敲门砖上，有人给了你一条特殊通道，他就是你一生中不折不扣的伯乐。 王十一晃动了一下头颅，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高中文凭又能怎么样？只要努力，我一样可以在这里打拼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天下来！有文凭的人，通往成功的路走起来轻松一点，只要进了门槛，我们就站在了同一个竞技平台，可以一较高低！ 有比试，我王十一就有可能胜出！ 我只需要一张门票！哪怕是走后门的门票！ 王十一正在仰望天空的时候，人事部负责招聘的小姐走了过来，跟保安室外的求职者喊道：“你们几个找工作的，跟我来吧！” 一地阳光里，一行人跟着那名招聘小姐朝着行政楼的培训室走去。 “这个是‘求职登记表’，你们先填一下！”招聘小姐在培训室里说完，给每一个求职者都发放了我一张表单。 王十一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张中英文对照的表单，啧啧啧，果然是一家外资企业，填写的表单都不一样。 他手里拿着那张表单，感觉自己好像进了考场，一下子紧张起来，如临大敌一般，低下头在学历一栏上填写了一个大大的“高中”，看到语言能力一栏的时候，他在中文上勾选了流利，填写英文水平的时候，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从初中到高中也读过六年，多少也懂一点，不过上面出现的“cet4”和“cet6”他不知所云，本想问问招聘小姐，想想也没有必要，就在“cet4”上面勾选了一下。 填完“求职登记表”，王十一用双手递给了招聘小姐后，心中惴惴不安，毕竟是第一次填写带英文的表单。 “王十一，你英语可以对话吗？”招聘小姐惊讶地望着他。 “no!”王十一摇了摇头。 “帅哥，你真的通过英语四级考试了吗？好多本科生都栽倒在这上面拿不到学位证书！”招聘小姐大专毕业，她在学校里也尝试了两次四级统考，都铩羽而归。 什么？本科生都通过不了？这么难啊！ “对不起，笔误！”王十一接过那张“求职登记表”，在上面勾选了“无”，初中高中读了六年英语，在人家眼里就是零，那些年花在英语学习上的时间至少占了三成，要是高考不考英语的话，他早就上本科了，也不至于求职如此尴尬被动。 更改后的求职表没有问题，看着招聘小姐点了点头，王十一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粉刺的人走过来，他一坐下，就仰着头向我问道：“请问你是过来面试质量部技术员的吗？” “是的！”王十一抬头一看是昨晚一起喝茅台酒的牛盾盾，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就消失了，点点头回答道。 “我叫牛盾盾，是质量部的主管，你的面试官，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牛盾盾坐了下来，他戴着一副眼镜，眼珠子在冰冷的玻璃镜片后面泛着一丝温和的光芒。 “我叫王十一，今年二十一岁，高中学历，以前在五金厂做过打磨，在电子厂干过物料员，应聘贵公司质量部技术员！”他脑袋里能想到的就是这么多，学历上毫无亮点，短暂的工作经历也跟质量部扯不上关系。 “噢，王十一，简单的英文你看得懂吗？你能用英文说说星期一到星期日吗？”牛盾盾问道。 这太简单了，不要说高中，就是初中一年级那会，自己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monday……” “王十一，你的条件的确不错啊，很适合我们招聘岗位的需求，有电子厂的经验，会简单的英文，这在我们这样的外资企业，是一个大大的加分项，你等等，我跟人事部商量一下，你明天过来上班吧。”牛盾盾主管手里捏着王十一的“求职登记表”，一边看一边说道。 王十一没有想到，整个面试过程，聊了没有两分钟，说了星期一到星期日七个英文单词就顺利地被这家外企录取了。 老实说这次面试，王十一感觉没有过到瘾，他本来还想告诉牛盾盾，他不但会用英文说星期一到星期日，还会说一月到十二月，春夏秋冬，不过面试太顺利也让他感觉无所适从，就如同某些精彩的东西一样，没有高潮，总觉得意犹未尽。 他远远地看见面试他的那个牛主管跟人事部负责招聘的小姐，在行政楼的培训室外面的走廊里嘀咕了几句后，那名负责招聘的小姐走到了他的面前，用柔和的语气说道：“王十一，恭喜你！面试的主管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你被我们工厂录用了，明天上午把你的行李拿过来，我们安排你的宿舍。” 就这样，王十一顺利地进了狡猾哥给他安排的那家工厂，并如愿成为了泰柯公司质量部的一名技术员，虽然面试还不够尽兴，但是这种不尽兴很快就被一阵兴奋所代替，被跨国公司看上，而且薪水比艾莱克电子厂高出一倍，他能不兴奋吗？ 那天面试结束后，他从泰柯公司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在厂门口，门卫张队长朝他点了点头，用温和的语气问道：“王十一，面试得怎么样了？有结果吗？” “有结果了，当场就被工厂录用了。”王十一兴奋地说道。 “恭喜你！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张队长一脸笑容地说道。 出了厂门口，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从口袋里掏出战斗机手机给狡猾哥打了一个电话，用一种汇报式的口吻说道：“老同学，面试一切顺利，明天上班。” “王十一，恭喜你啊！”王十一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狡猾哥的激动和兴奋。 “老同学，外企都是这样招人的吗？我怎么感觉面试是走过场啊！这工作来得也太容易了。”王十一忍不住感慨了一番，总觉得欠缺些什么。 “哈哈哈，王十一，我不是跟你说过，你来深圳找工作，这点忙我是帮定了，泰柯公司是欧美外企，别人是挤破头要进都进不去的，王十一，不要以为工作来得太容易就不去珍惜，你要学会知足。”电话里，狡猾哥的笑声听起来很放肆，终于把王十一运作到了一家待遇优厚的电子厂，他内心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开卷考试 人生就是这样，有人帮你一把，你会觉得顺利很多。 这个狡猾哥真有一套，不但在公司里左右逢源，而且把客户上下都忽悠得团团转，虽然有时候谎话连篇，但是在帮朋友这一块，他是很够义气的。 昨晚上听了莫陌一肚子的抱怨话，王十一决定找一个旅馆住下来。 他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雏鸡了，高中毕业两年多了，在社会上也历练了不少，他花了八十多块钱，找了总部位于深圳的一家维也纳酒店住了下来。 他在酒店住下后，给狡猾哥打了一个电话：“下班后出来喝酒，我在“川西小酒馆”等你！” “没问题！”狡猾哥在电话里说道。 躺在酒店的床上，拉开窗帘就可以望见羊台山，只见那高山一身青翠，山顶走势如龙，他突然想起了何雪忆，想起她在山顶上给自己讲应人石故事的时候，双眼噙满了泪光。 多好的一个姑娘！ 怎么走着走着就把她丢了呢？ 一想到何雪忆，他就想到了房子，这一次在泰柯公司一定要好好地干下去，哪怕是受尽屈辱也要干下去，三五年后，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一定要在深圳买一套房子，有了房子也好成家立业！ 晚上在“川西小酒馆”喝酒的时候，王十一说道：“我今晚住酒店里了！” “什么？你住酒店干嘛？多浪费钱啊！我那出租屋有两间房，你我一人一间，不是挺好的吗？”狡猾哥夹着一块肺片，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惊讶地问道。 “工作已经找到了，明天就搬进厂里住，在酒店住一个晚上，也浪费不了几个钱！”王十一喝了一口酒说道。 “那也好，酒店还是住着舒服，你晚上睡一个好觉，明天上班不要打瞌睡！”狡猾哥大口地吃着菜说道。 “来，喝酒！感谢老同学帮忙！”王十一举起酒杯说道。 “感谢一个屁！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来，喝酒喝酒！”一提到喝酒，狡猾哥兴致就来了！ 那天晚上，喝了一点酒，躺在酒店的床上，王十一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披挂盔甲的将军，骑跨在一匹稀世罕见的汗血宝马上，一路朝前奔跑而去，淌过浅浅溪流，越过青青山岗，登上了乱石山巅，山脚下，一轮红日，从远处的大海里喷薄而出。 他正梦得香甜，被突然而起的手机闹铃吵醒了。 那一天，春光明媚，当他迎着清晨的阳光，背着行囊，轻快地走到了员工宿舍楼519室的时候，竟然意外地看见了那个应聘焊锡技术员的少年，在谈话中，王十一得知他的名字叫王小龙，来自四川。 王小龙正躺在靠里的床铺上，这令王十一吃惊不少：“你也住在这里？” “是的！”王小龙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了床沿上，也用同样惊讶的目光看着王十一，“你面试通过了？” 招聘海报上不是明明写着要大专以上文凭吗？这个高中生怎么混进来了？ “不通过，怎么能够进来上班啊？”王十一笑着说道。 “也是啊！”王小龙若有所思地说道。 “嗨！怎么这宿舍里面空荡荡的啊，这几个床位怎么都是空的？”王十一眼睛扫视了一下，一共四张床，只有王小龙一人住在里面。 他在迈特五金厂的时候，一个集体宿舍挤进了十几个人，早上上厕所都要抢，在艾莱克电子厂的时候，八人间的宿舍，也是爆满。 “帅哥，这是技术员的宿舍，技术员的待遇比普工高一点，住在宿舍的人，应该都私自搬出去住了，打工赚到钱了，谁还愿意住集体宿舍，再说住在这里，一点隐私也没有，干什么事情都不方便。”王小龙看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眼前的王小龙外貌上看起来很稚嫩，说的话却是很成熟，王十一很好奇，就问道：“小龙，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你看我多大就多大了！”王小龙笑了笑说道。 “我感觉你未成年，看起来像一个初中生。”王十一将行李朝门边的那张床上一放，转过身对他说道。 王小龙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我记得你是面试焊锡技术员的，是吗？”王十一将床单朝着床上一撒，一边问道，他看过厂门口张贴的那张招聘广告，那上面写着焊锡技术员的学历要求是高中，比质量部技术员的要求低一点，高中毕业，起码也得十八岁啊。 “是的，我是生产部的焊锡技术员。”王小龙笑着说道。 那天下午，公司为新入职的员工特意安排了一次简单的入职培训，培训专员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工服，显出几分职业范，站在培训室的讲台上，给大家讲解了一些工厂通用的5s，esd和质量七大手法的知识，她口如悬河，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培训了一个小时从未间断过也没有喝过一口茶水，也许是经常给新入职者培训，驾轻就熟，那名培训专员吐词清晰，甚至还有点自我陶醉。 “各位新同事，如果把工厂比作一支军队的话，计划部门就是总参谋部，负责下达作战命令，采购仓库部门是后勤保障部，准备作战物质，生产部门就是前线部队，执行战斗任务！”培训专员的话，听起来让人心惊肉跳。 “那质量部算什么？”王十一忍不住问道。 “质量部是我们打仗的时候修筑的防线，防线不能垮，一垮，我们就很容易失败。”培训专员的话震耳发聩。 这时候，王十一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高中的那些老师，他们中的好几位上课的时候，都戴着一副深不可测的近视眼镜，也许是由于老年健忘症的缘故，他们常常在讲解的过程中不时地翻看一下书本，小心翼翼生怕有说错的地方，有时候他们会摇晃着苍苍白发，用那并不动听甚至苍老无力的声音，高低起伏地念着课本，如果不是为了考大学走出农门，那样的课，大家都会打瞌睡。 泰柯公司培训专员的课，从看热闹的角度看，精彩多了，惊心动魄的语言，早就把瞌睡赶跑了。 一旁的王小龙毕恭毕敬地坐着，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喂，你听懂了吗？”看见那名培训专员背朝着大家的时候，王十一轻声对王小龙说道。 王小龙点了点头，没有做声，规矩得跟一名教室里的初中生一样。 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并不在学校，而是散落在了民间，那些富有工作经验的人是更适合去做一名优秀的老师。 “现在培训完了，我们开始考试！”培训专员转过身子来，突然说道，那话语如同天上的惊雷一般在大家的上空滚过。 你想想如果王十一擅长于考试的话，他也不至于高考落榜了！ 他原以为走进社会后，从此再也不会有让他心生畏惧的考试前来烦心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刚入职的第一天，就碰到了考试，刚才虽然听得过瘾，可是培训老师讲的内容也很多很杂，王十一搜寻了一下记忆，大脑里干瘪瘪的，并没有记下太多东西。 记忆里，举凡考试必须要过及格线，六十分万岁，但是这一次要考六十分，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如果考试不及格，会不会被刷掉啊？这样一想，王十一心里就犯急，浑身闷热，汗水直流。 培训专员说完，就给大家一人发了一张试卷。 “你们别急，我知道就凭我这两个小时的讲解，你们不可能全部记得下来，啦啦啦！答案来了，你们把答案抄在试卷上给我就好了，我也得要应付公司的内审和外审，拜托你们认真抄写答案，字写工整一点！”培训专员说完，手里拿着答案纸，一边说，一边麻雀一般欢快地跳跃着，如同一个可爱的小女生一般。 哈！开卷考试啊！ 一场虚惊！ 有了答案，王十一那一颗紧张至极的心终于安宁下来了，“刷刷刷”他感觉手中的笔如同龙蛇一般在飞舞着，闭卷考试六十分都难，开卷考试，先定一个小目标吧，一百分起步！ 第一百一十六章：爱情和青春 第一天，人事部只是安排了入职培训。 吃完晚餐，回到宿舍，王十一感慨万千，在迈特五金厂入职的时候，没有做任何培训，直接就上岗了，在艾莱克入职，只是做了简单的人事制度培训，也没有进行任何考试，就安排到了生产线，这外企泰柯就是不一样，培训完了，还要进行考试，谢天谢地，幸好是开卷考试，否则有可能及格不了，二十一岁了，考试不及格，真丢人啊。 他突然想抽一根烟，借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就抽出了一根，递给了王小龙说道：“来抽一根吧！” “谢谢！我不抽烟，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教育我们抽烟有害健康！”王小龙摇摇手说道。 那是读书的时候，老师不让抽，现在是在社会上了，老师管不了了！让王十一感觉有点诧异的是，这个少年明明已经在社会上上班了，为什么还提学校的事情呢？ “王小龙，你是什么学历？”王十一坐在床上，点燃了一支香烟，悠悠地抽了起来，整个宿舍面积有四五十平米，只住着两个人，他想找一个人聊天都没有任何选择。 “我啊，真实文化程度初中还没有毕业！”王小龙压低声音说道。 初中还没有毕业？这种文化程度，在深圳找一个普工都难啊！他怎么进了外企泰柯？而且还是技术员？ “你这个职位招聘的时候不是要高中以上文化吗？”王十一僵在那里，十分惊讶。 “是的，没有错，他们要求高中学历，我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缓了缓，王小龙淡淡地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十一，让王十一感到一股寒气。 假的身份证这个人品德一定有问题！ 他如果品德有问题，为什么又如实告诉自己呢？显得毫无城府，而且他的面孔看起来和善，他不可能是骗子！一定有难言之隐！ 王十一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吐着烟圈。 “如果不借用别人的身份证，我不可能找到外企的工作，要学历没有学历，而且，我今年才满十五岁，还算是一个童工，进正规一点的工厂都没有资格。”王小龙自言自语地说道。 天啊！他还是一个童工！ 王十一听了，愣住了，唯有那半截香烟的青烟不断从他的手指间腾起来，在空中变幻着不同的图案，还生动着。 “小龙，国家现在实行的是九年义务教育，不要学费的，你怎么就辍学了呢？你爸爸妈妈对你也太不负责任了！”王十一虽然没有考上大学，好歹也是一个高中生，他真的无法接受别人没有完成义务教育的现实，心里想，一定是他爸妈穷疯了，把他逼出来打工的。 王十一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了一阵抽泣声，王小龙竟然哭了起来，肯定是他说的某一句从他的耳朵里，飞入到了内心深处，碰触到王小龙脆弱神经中最敏感的那根弦了，这个弦发出了悲鸣之音，让他流泪哭泣。 难道是我说错了吗？难道他的父母亲不应该受到谴责吗？ “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王十一见他落泪了，心里觉得很是内疚。 “你说得没有错，可是我的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因为一场疾病，永远地走了，我的母亲一年后走了，大家都说她跑到深圳打工去了，可是她一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一直跟着我的爷爷奶奶生活，直到去年他们又双双走了。”王小龙哽咽着说道。 天啊！他是一个孤儿！ 王十一突然想起了何雪忆！她也是一个孤儿！家里没有亲人了，谁供养他读书呢？何雪忆也是在成为孤儿后，放弃了大学的读书机会的。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刚才他还在想这个人用假的身份证，混了进来，肯定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动了，如果不用别人的身份证，他怎么活下去啊？一个童工，为了谋生，过早地失去了学习的机会，过早地承担了成年人应该承担的东西。 泰柯之所以录取他，除了那张敲门砖高中文凭之外，肯定是看中了他的技术，他应聘的可不是普工！ 一想到这里，王十一真想给他竖一个大拇指！ 不！他可能不是一个孤儿，他的母亲或许还活着。 王十一思绪万千，突然感觉手指头有一点疼痛，低头一看，手里的香烟已经快燃尽了，我就将它扔在地面上，用脚尖轻轻按了按。 “你想你的妈妈吗？”王十一抬起头问道。 “我想她，在老家，放学的时候，我常常会站在村口边，看那条延伸到远方的路，我的妈妈就是从那条路上走的，我曾经梦想了很多次，在梦里我看见她出现在村口，走在那条回家的路上。”王小龙低下头，哽咽着说道。 “她回来了吗？”王十一问道。 “没有，她没有再回来过，十一年过去了，村口边的大树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我都没有等到她的出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王小龙哭泣着说道。 “她为什么不回来了呢？”王十一隐隐有一种担忧，他的母亲或许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回去看一看自己的儿子呢？儿子是她生的，也是无辜的啊！ “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妈，我想她肯定是忘记了回家的路，我不能再在我们的村子里等下去了，我大了，我要去寻找她，所以，我从四川来到深圳打工了。”王小龙已经哭得很伤心了。 每一个背井离乡跑出来打工谋生的人，其身后一定有一些耐人寻味的故事，王十一没有想到，这个少年背后的故事如此之沉重，他寥寥数语，将自己身世的不幸和盘托出，是因为他年少没有城府，在自己的追问下不小心泄露了出来呢？还是因为在这异乡的宿舍里，只有他们俩，他对自己有了信任而愿意告诉自己他心中埋藏的秘密呢？ 他纯真的目光告诉自己，他是一个不善于欺骗人的穷苦人家的孩子，那里面也含有对自己的信任，同情的眼泪滑过王十一的面颊，那是一种酸涩的滋味。 “你的脑海里现在还有妈妈的模样吗？如果你想要找到她，你要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啊。”王十一低声问道。 但愿他的母亲还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祈盼他们母子能够在这个异地深圳重逢。 “我记得她的样子，我的母亲脸圆圆的，跟中秋的满月一样，小时候，她最宠爱我，我手里还有她的照片，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有我爸，有我妈，还有我！”王小龙说着，拿出了那张珍藏已久的照片，递给了他看。 王十一接过一看，照片上，一家三口偎依在一起，脸上绽放着笑容，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笑，爸爸和妈妈正是青春阳光年月，他们的目光坚定，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期盼。 “你仔细看看这张照片，注意到了吗，我的母亲脸上有一颗美人痣，那是她的标志，只要她还在，我一定可以找到她。”王小龙停住了哭泣，一想到找母亲的事情，他的声音里有了一股子阳刚之气。 “我看到了，是美人痣，照片上的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女啊，希望你早点找到她。”王十一说道。 照片上，他的妈妈是如此鲜活美丽的一个人，她一定会在人世间的某一个角落，但愿他们母子早日团聚！ “我的外婆家在遥远的甘肃，我爸跟我妈就是在深圳宝安打工互相认识的，听说我妈很爱我爸，才决定远嫁到四川去的。”王小龙抬起头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你外婆家问问你妈在哪里？”王十一脑海里充满了疑惑。 “甘肃对我来说，遥远而陌生，我的爷爷奶奶没有去过，我出生半岁的时候去过一次，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记忆，要找到我的外婆，我已经没有一点线索了。”王小龙摇摇头说道，说完他又低下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四川到甘肃，该有多远的距离啊，一个美丽的姑娘在深圳打工，邂逅了自己的意中人，决定远嫁，肯定是真爱了，没有真爱，谁愿意嫁给天涯海角的人啊！ 远嫁往往意味着一年或者几年再难回故土了！ “你爸走得太早了。”王十一心里想，男人就是一个家的支柱，没有男人的家，还能够算得上是家吗？ “我妈一定还会再来深圳打工的，因为这里有她的爱情和青春记忆。”王小龙顿了顿十分肯定地说道。 “你们一定会重逢的。”王十一口里说道，心中也涌出一股温暖，是的，深圳有他父亲和母亲的爱情和青春，她的母亲一定会在深圳。 第一百一十七章：河流上空的大鸟 一想到有朝一日可以与妈妈在深圳重逢，王小龙的脸上就浮动着相由心生的笑容，他是那么稚嫩，如同清水里立起的一杆荷花一般，王十一有一种想拥抱他的冲动，想给他温暖，想给他力量。 于是他站了起来，静静地走了过去，浮现在他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王小龙的手上竟然有很多烫伤的痕迹。 “你的手上怎么那么多伤疤？”王十一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我从前听说过吸毒的人会用烟头烫伤自己，王小龙手上的那些伤疤看上去跟烟头烫的差不多，难道这个苦命的孩子也沾染上了毒瘾，成了瘾君子？ “老哥，不好意思，手上的伤疤是从事焊锡作业时，不小心被电烙铁烫伤的！”王小龙脸上灿然一笑道。 身体上的伤害，被他一笑置之了！ “那你为什么还干焊锡工作啊？”王十一之前在艾莱克上班的时候，看见有人做过焊锡的工作，左手拿着一根焊锡丝，右手持着一把三四百度高温的电洛铁，眼要利，手要稳，否则很容易焊接不良。 “这边管理正规一些，每天加班不会超过三个小时，我精力没有问题，我上一家工厂是一个黑厂，每天至少要工作到晚上十点，有时候要通宵上班，太累了，我吃不消，我是做焊锡的，太累了，精神不集中，就很容易把手烫伤了。”王小龙说到自己的苦的时候，坚强地笑了笑。 他的微笑让王十一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为他不公平的命运。 “是的，焊锡温度很高的，你操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王十一知道焊锡作业的时候，不但有锡烟污染，而且操作人员稍不留神，很容易会被高温电烙铁烫伤。 “只要上班时间没有那么长久好了！”王小龙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家工厂上班啊？”王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年纪小，进正规一点的工厂不要，那家厂上班不要你任何身份证明！”王小龙低着头说道。 唉！来深圳打工，有人顺风顺水，有人命运坎坷，王十一听了，突然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初来深圳的事情，那时候，自己不也是很无奈吗？身上的钱差不多都花光了，不得不进了一家五金打磨厂？每天早晨，好端端的一个白脸帅哥进了车间，打磨完了，夜晚从车间走出来，浑身上下都是金属飞屑，跟一个非洲人一样，黑不溜秋的，只有眼白和牙齿白得耀眼。 “我这次是借了同村人的身份证来泰柯公司面试的，我们的相貌有点像，谢天谢地，没有被人事部招聘的人发现，老哥，你不会告密吧？”王小龙怯怯地问道，对他来说，这可是一个惊天大秘密！如果泄密的话，他好不容易应聘上的工作，有可能就丢了。 “我会为你保密的，你用假的身份证的事，你是童工的事，我都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我不是坏人！”王十一认真地说道。 “来！拉钩！”王小龙伸出了小拇指。 “好的！”王十一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已经好久没有玩这种许诺的游戏了，两个人突然笑了起来，好像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么说来，你真实的名字肯定不是叫王小龙！”王十一拉完钩说道，借用别人的身份证求职的，这王小龙的名字肯定是别人的，他很好奇眼前的这个少年真实的名字叫什么。 “是的，你说得没有错，实不相瞒，我真实的名字叫王鹏川！”王小龙把自己真实的名字说得十分响亮，那是他妈给他取的名字！ “王鹏川？”王十一听了，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可实在想不起以前认识的人谁叫这个名字，仔细一琢磨，这“鹏”是深圳的象征，他听人说过，明代为了抗击倭寇，在深圳这片热土设立了“大鹏守御千户所城”，因了这段历史渊源，深圳从此就别称为“鹏城”，登莲花山的时候，市民中心那气势宏伟的建筑，就如同展翅高飞的鹏鸟一般，让他印象深刻，“川”就不用说了，四川的简称，他是四川人，他的父母亲把故乡写进自己孩子的名字里，这样每一天都会喊故乡的名字，川又是河流的意思，这里面应该饱含着游子浓郁的思乡之情，那情意如同流水一般绵绵不绝。 “是的，我妈是在深圳怀上我的，原本她是打算回家生的，结果我七个月就早产了，差点生在了流水线上了，是工友们把她送到了石岩人民医院！我妈在给我取名字的时候，一定要加上鹏字，说鹏是深圳的象征，也是奋发向上的意思。”一提到他的母亲，这个少年脸上就带着幸福的微笑，眼睛里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这时候，王十一仿佛看见灿烂阳光里，一只巨大的鹏鸟从大地上腾空而起，如若垂天之云一般的翅膀在故乡的河流上空掠过，投下了一大片阴凉。 王十一定定地望着这个少年，不知道该叫他王小龙好，还是叫他王鹏川好，情感上他更愿意叫这个少年为王鹏川，他知道这个朴素的名字饱含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对于自己曾经生活的怀念，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他只能称呼他为王小龙。 那一个晚上，王十一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王小龙来深圳寻找自己十一年未见的母亲，纯粹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出去打工，十一年了都不回去看自己的孩子一眼，这在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合理的推断是她应该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他又不敢把自己的推断告诉王小龙，我怕他无法接受现实，他毕竟还年少。 第二天，他们很早就起床了，看得出来王小龙是兴奋的，毕竟泰柯公司焊锡技术员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洗漱完毕，他们走出宿舍，迎着深圳初升的朝阳，在食堂里一起快乐地吃过早餐，然后走到人事部的培训室，等着部门文员将他们领到用人部门报到。 第一百一十八章：师傅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卷：职场起风云第一百一十八章：师傅那天早上，是质量部的文员婷婷把王十一领走的！ “帅哥，你适合在酒店上班！”婷婷在路上偷偷地瞄了他几眼说道。 “酒店？我不去！工资太低了！”王十一笑着说道，再说他不喜欢人家只注重他的外表，把他当作花瓶一样欣赏，美丽的容颜是经不起岁月的雕刻的，他要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实力，那个不可一世的“打磨大神”又回来了！ 他们走进质量部办公室后，文员婷婷安排他坐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办公桌上，那桌面还配置了一台电脑。 这可是一个十足的管理岗位啊！ 之前在艾莱克电子做物料员的时候，可不曾享受这般尊贵的待遇，那间四人间的宿舍，最后只住着他跟王小龙，工作的地点不再是生产线，而是办公室了。 坐在电脑前办公，算不算白领啊？ 泰柯公司质量部一共有三十来人，那天早会是部门经理主持的，他姓陈，名字叫大卫，在一众工服中，他西装革履，显得卓尔不凡。 “大家早上好，在早会召开之前，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的同事认识，他就是王十一，我们新来的质量部技术员。”陈大卫眼睛盯着王十一说道。 陈大卫的话一落音，王十一看见面试他的质量主管牛盾盾率先举起双手，“啪啪啪”地鼓起了掌，紧接着人群中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是他王十一第二次享受如此热烈的掌声，第一次是在迈特五金厂，那天他得了打磨第一名，上台去领五千块奖金，人群的掌声也很热烈。 站在人群中，他显得局促不安，高考的失败将他人生之中的锐气消磨得奄奄一息，在打工的路上，他开始捡拾那些吹散一地的自豪和骄傲。 除了热烈的掌声之外，王十一还听到了赞美之词，那些赞美的话在他的耳边游荡着，比春风还温暖。 “我的妈，这人长得挺高大帅气的。”一个低低的女声传了过来。 “帅，但是不拽啊，人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另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不知道有女朋友没有？”一个娇羞的声音说道。 “肯定啦！”另一个声音答道。 这些赞美声和掌声差点要将他淹死，让他飘飘然，感觉自己以第二宇宙速度112公里每秒在空中飞翔，马上要脱离地球的引力了。 “王十一，你先给大家简单自我介绍两句吧！让大家认识认识你。”陈大卫经理转过头来，对着王十一微笑着说道。 “大家早上好！我叫王十一，我的故乡在舂城，很高兴能加入到质量部这个大家庭，作为一名刚入职的员工，我可能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请大家多多指导，谢谢！”那么多双眼睛望着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高中文凭？no，说不出口，打磨工经历，no，也说不出口，物料员经历，no，好像跟质量部扯不上任何关系，二十一岁，人家一听也是刚出道的年纪，不说更好，该说的地方毫无一处亮点，不如不说，因此他说话的时候，语言组织有点迟钝，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王十一说得对，刚入职的新人，的确有很多东西不懂，杨玉娟，你以后带一带王十一，让他尽快适应这里的工作环境。”陈大卫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陈经理，收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答应道，王十一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苗条的身材，清秀的容颜，看起来年龄跟他相仿，难道这个小女子就是我的师傅？王十一思忖着，我读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段迷惘期，在那段时间里，我沉迷于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难以自拔，那里面描写的师傅让他印象深刻，他们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年轻瘦小的女子与他想象之中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师傅联系起来。 陈大卫给王十一指派了新员工入职导师后，开始讲工作上的问题，不过那些东西对于王十一来说玄乎其玄，什么cpk要达到167啊，什么今天下午要回客户的8d报告啊，就如同唐僧念经一般无趣至极。 倒是这电子厂质量部的女工多，她们生动的眼睛眨巴着，颇有几分情趣，王十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好几个身材苗条的检验员的脸蛋上起落过，他最后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入职导师杨玉娟的目光无比犀利地朝他瞪了瞪，两个眼珠子差点要从她的眼眶里掉了出来。 妈啊！这个女师傅责任心很强，还蛮严厉的！ 王十一于是抖擞了一下精神，抬起头来，眼睛盯着部门经理，只听见陈大卫朗声说道：“质量部们存在的价值就是要跟一切产品不良和习惯不良做斗争，要提升我们的产品质量也要提升我们生产员工的质量意识，这一切，我拜托大家了，散会！” 一听到散会二字，人群里就啪啪啪地鼓起掌来，接着大家散开了，好几个检验员手里拿着一个夹着检验报表的文件夹，匆匆忙忙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忙着去做首件检验。 王十一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用手摸了摸电脑的显示器，用手摸了摸鼠标，一切是那么的新奇，对于电脑他并不陌生，在网吧里已经玩过n次了，但是上班都玩电脑，他突然觉得自己高大上了！ 啧啧啧！这可是大学毕业生的待遇啊！难怪招聘的时候这个岗位需要大专以上学历。 他正沉浸在一阵暗喜之中的时候，牛盾盾走了过来，单独把他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道：“王十一，你跟蒋华是什么关系啊？” “同学关系！”王十一回答道，那天喝酒的时候，狡猾哥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 “蒋华昨天找过我，谈过你入职的事情，以后工作上有谁敢刁难你，就找我好了，我给你摆平。”一脸粉刺的牛盾盾外表上看起来孱弱无力，没有想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 “谢谢主管。”王十一充满感激地说道。 这时候杨玉娟正好走了过来，王十一看见牛盾盾朝她招了招手，杨玉娟就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说道：“主管，你找我啊？” “杨工，过来一下，再认识认识我们新来的王技术员！”牛盾盾微笑着说道。 “王技术员，欢迎你加入我们质量部这个大家庭！”杨玉娟兴奋地说道。 “王十一，以后她就是你的师傅了，你工作上有什么不清楚的东西，尽管找她，她一定会尽力地来帮助你的。”牛盾盾对着王十一说道。 师傅？王十一总觉得叫一个小姑娘做师傅，有点别扭，金庸的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师傅好像是银须飘飘的老者啊，那些师傅的形象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了。 “是的，王技术员，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就好了！”杨玉娟热情地说道。 “师傅！”小说里面描写拜师傅的情节都是要下跪的，王十一觉得给一个姑娘下跪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但眼前的这个姑娘热情的态度让他无法拒绝，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收了自己做弟子，于是转过头对着杨玉娟低低地喊了一声。 上架感言 这个秋天，于我而言有点不一样，看来可以嘚瑟一下了，跌跌撞撞断断续续码了五年的《深漂的光芒人生》终于上架了！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的责编忘川流风，于纷繁事务之中，常不厌其烦地给我以及时的拨乱反正，谢谢！ 不容易! 二十年前，当自己跟几个文学爱好者一起创办了武汉科技大学的第一个文学社《远航》的时候，心中就有一个不死的梦想，写一本书! 大学毕业后，志建三峡，我投身到了三峡电站的建设，参与了第一台机组2#机的安装和试运行工作，那时候，常在系统内的报刊舞文弄墨，更多的是豆腐块。 国企的经历在考研后中断了，从暨南大学毕业后，混迹在深圳，开启了深漂的岁月，干过外企的部门经理，世界五百强德资企业的部门总监，打工的岁月起起落落，远没有国企那般平静。 跟很多网文作者一样，我还是一名业余选手，只能利用上班的空余时间，捡拾曾经的爱好，用文字复活曾经火热的生活画面。 感谢生活! 独特的人生经历，给我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出生在农村，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跳出了农门，有国企的经历，也有外企的经历，干过技术工程师，也做过企业运营方面的管理，不甚稳定的打工生活，让我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见识了不同的操盘风格，开阔了眼界。 我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大家，春樟的小说是接地气的，是有生活之源的。 在这本小说里，我要把自己人生中没有实现的理想，通过主人公一一实现。 我不想只是给大家呈现一个简单的爱情或者打工故事，我写这本书是有很大的抱负的，我要在小说中打破或者嘲笑很多管理陋习，并重建新的管理秩序。 我要给大家展现什么是我眼里最纯最本真的爱情，亲情和友情。 那份纯洁的爱情，结局虽然遗憾，却可以影响人的一生。 那份骨肉相连的亲情，一定会得到回归! 那份友情，虽然夹杂有谎言和欺骗，但关键的时刻，一定会挺身而出，拔刀相助! 这些可贵的品质，都会在书中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让人感动并一定会感触颇深! 我不讳言，将主人公起名叫王十一，是带有献礼国庆70周年的意思! 我把主人公投放到深圳这个大舞台野蛮生长，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在深圳呆的时间久，我还有其他目的，深圳是改革开放20再出发的领先城市，也是一个在全球都光芒四射的智造中心，诞生了华为，比亚迪，研祥，迈瑞等一大批让国人为之自豪的伟大高科技企业。 深圳绝对是一座让国人仰视的城市! 干过深圳的人，哪怕是一名普工，也是值得尊敬的! 总之，我写这本书，是有野心的，我要用文字打捞记忆，复活一代人崛起的那种雄豪之气，那种无比的自信，让大家看到一代人一步步走向世界挑战一切的精气神和希望。 我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写这本书，对我而言，肯定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总之，我的设想是宏远而美好的，我不知道自己文字里呈现出来的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东西，或许只是一个残缺不全令人生厌的怪物，当我把自己的故事化为文字的时候，我已经做好大义凛然走向道德审判台的心理准备，随时等待大家的口诛笔伐。 秋天，容易秋思，是一个适合码字的季节!话不多说，我要回去好好码字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大王叫我来巡山 那是王十一第一次正式的喊人为“师傅”，他曾经设想过进厂上班，领导会指定人带他，却从来都没有设想过自己的师傅会是一个美丽的姑娘，那个姑娘的名字跟历史上著名的美女杨玉环只差一个字，她叫杨玉娟，从名字上看起来，她们好像一对姐妹。 在此之前，西北汉子二根和越战英雄沈斌也曾经带过他，不过那时候工厂里只是说跟着学学，并没有正式说他们就是王十一的师傅。 在泰柯公司，对“师傅”是有一个统一而正式的称呼，叫做“新员工入职导师”，这个正式的称呼代表了杨玉娟是王十一的师傅，而且这层关系是全公司上下都认可的。 “王技术员，那你就跟我来吧，我带你先熟悉熟悉我们的生产线。”杨玉娟听见王十一喊她师傅，看起来十分高兴，她没有喊他“徒弟”，而是喊了他的职位名字，算是对王十一的尊重。 “也好，王十一，你跟她去生产现场吧，她在这里做了四年了，对我们的产品都很熟悉，经验也很丰富的。”牛盾盾对王十一说道。 王十一一听，心里就犯嘀咕了，什么？她已经工作四年了，大学毕业，如果高考不复读的话，正常情况是二十二岁了，工作四年了，那她现在应该是二十六岁了？ 不会吧！她不可能有二十六岁！她看起来顶多二十岁，脸那么粉嫩，跟我何雪忆差不多，通常来说女人比男人成熟得早，到了二十六岁，多少会有点沧桑之感，难道她有神奇的驻颜之术不成？ 疑惑归疑惑，王十一还是安静地跟在了杨玉娟后面，朝着生产线走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几张a4的品质检查表,步伐轻快，单纯得像一个学生一般，一路上就差没有唱“小嘛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一走进生产车间，展现在王十一眼前的是整齐的流水线，没有交头接耳的现象，也没有艾莱克车间里随处可见的红毛和黄毛，员工戴防静电工作帽的时候，头发都藏在帽子里，绝不会出现头发叛逆而出的现象。 环氧树脂防静电自流平地坪漆地面，毫无破损，看上去一片绿油油的，在日光灯下浮泛出一团一团的亮白光芒。 刚才感觉还是一个娇弱女子的杨玉娟，走进生产车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大幅度甩动着双手，一下子就变得耀武扬威起来，她带领着王十一在不同的流水线上穿过，挺直着胸膛，挥舞着手，跟一个将军一般，指挥着生产线的好几名巡检员执行检验工作，王十一霎时感觉自己象极了那狮驼岭的小钻风，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真有点“大王叫我来巡山，巡了南山巡北山”的感觉。 再看一眼那巡线的检验员，在流水线上走来走去，不时还教训一下违反工艺纪律的员工，而那些员工低眉顺耳，没有一个反抗的，乖乖，那气场就跟监考老师抓舞弊者一样啊！爽死了！ 不错，真不错啊，这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不但轻松，而且干起来挺有尊严感的！ “王十一，我们工厂是一家外资企业，在这里，产品的品质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到流水线上来巡检的时候，你一定要放下思想包袱，大胆地去开展工作，品质品质，品是三个口，你要开口，才能把产品的品质管理好。”在第三条生产线的尽头，杨玉娟停了下来，转过身子跟王十一说道。 “难怪洋人鬼子的产品价格卖得那么老贵的，原来是他们的产品质量好，生产线这么重视质量，产品质量想不做好都难啊。”王十一听了，轻声感叹道。 “王技术员，外企的质量管理工作好开展，那些从事质量管理工作的职业经理人，都喜欢跑到外企来工作，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一种当家作主的感觉，你说生产线的产品质量不行，他们就得乖乖地返工，不像国内的一些企业，质量做不上去，又要出货，结果什么都敢让步接收，搞得质量部门没有一点话语权，一旦有客户投诉，又被骂得要死，甚至还被炒鱿鱼。”杨玉娟深有感触地说道。 “真的吗？”王十一反问道，他从来没有做过质量管理工作，这里面的深与浅他一点都不知道，唯一让他影响深刻的是二根暴打质量工程师蔡才，那个本科生蔡才刚开始高傲得不可一世，被二根教训后就再也不敢说不了，总之，他认为质量工作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我有好几个同学在民营企业做质量管理，干不了一年半载，就被炒鱿鱼了！”杨玉娟低声说道。 “真的吗？”王十一十分惊讶，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蔡才低着头在车间走动的画面，不知道他是否被炒鱿鱼了？ “是真的，王技术员，你在泰柯公司一定要好好干，珍惜这个机会！”杨玉娟拿出了师傅的派头，语重声长地说道。 “嗯！”王十一点了点头。 如果说刚才他的内心还在质疑杨玉娟的年龄，怀疑她做师傅的能力，那么这一刻他是心服口服的，她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后来王十一还是打听到了师傅杨玉娟的实际年龄，今年二十岁，比他王十一还少一岁，十六岁一年制中专毕业后，杨玉娟就出来打工了，在泰柯公司质量部里做过巡检员，检验班组长，助理工程师，从基层一步一步做上来的，现在的身份是质量工程师，比他王十一头衔高出不少。 杨玉娟的升职，一年升迁一职，真是火箭速度，谢天谢地，泰柯公司的职级多，要在其他公司，她升四级的话，可能就是厂长了！ 成功的人肯定有她的闪光点！ 那天听师傅杨玉娟那么一说，王十一庆幸自己在外企上班，感觉这份工作完美无缺，工作内容简单，工作轻松，关键还可以指手画脚，极有成就感，他那一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指手画脚的感觉，整个学生时代，他的成绩从来就没有拔尖过，选班干部的时候常常被老师和同学遗忘，是一个被人领导的底层群众。 在深圳进了两家公司，干的也都是被人指手画脚的活！ 呵呵，对人家动动嘴皮子，指手画脚，这样的工作应该很爽吧！曾经无比仰慕的权利之棒，挥舞起来应该很刺激吧！ 遑论权利，就是那份“大王叫我来巡山，巡了南山巡北山”的洒脱和自由，就已经够享受的了！ 第一百二十章：冤家聚首 深圳是这样一座城市，面积不大，人口却众多，没有预约，要碰见一个你熟悉的人很难想象，王十一没有想到，在泰柯公司竟然遇见了美丽的小麦，一年半不见，她竟然从民营企业的人事文员摇身一变，成了外企的生产主管，这跨度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生产部可是质量部的死对头啊！今后他王十一要跟小麦对上位了！ 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首！ 那一天，正在师傅杨玉娟向王十一授受自己独门技艺的时候，只见从另一条生产线上走过来一男一女，杨玉娟转过头来轻声对王十一说道：“王技术员，那是生产线的主管小麦，我去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什么？小麦？王十一一听脑袋就炸开了。 他眼睛眨巴了几下，仔细看了看那女子美丽的背影，是的，的确是小麦，就是那个迈特五金厂做人事的小麦，他在石岩湖边曾经扮演猪八戒背过她，怎么能够忘记呢？ 她不是在民营企业做人事的吗？怎么会跑到了外企担任上了生产部的主管了呢？王十一觉得难以置信。 从二零零年六月离开迈特五金厂，仅仅过去一年半，小麦变了，变得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就是生产主管，职位比他王十一高很多，权利也比他大很多，王十一感觉自己一米八的个子瞬间坍塌，矮了三十公分，渺小卑微，需要仰视才可以看见她。 在迈特五金厂的时候，她曾经暗示过他很多次，她喜欢他王十一，在那个栀子花开的五月，当他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的时候，她绝望的表情，离去的背影，王十一至今记忆犹新。 他曾经伤害过小麦，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没有想到在泰柯公司又相见了。 “王技术员，走啊，你发什么愣，以后开展工作，我们质量部的人要跟他们生产线的主管打交道的，你必须先跟他们混一个面熟。”见王十一呆若木鸡一般站在原地不动，杨玉娟在他身边不耐烦地说道。 “师傅，对不起，我肚子有一点不舒服，要上厕所。”在杨玉娟的催促下，王十一脑海里突然想出了这么一个下三滥的馊主意，面露难色地说完道。 “你去吧，早不上厕所，晚不上厕所，关键时刻就要上厕所了。”杨玉娟嘴里嘀咕这，面色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厕所在哪边？”王十一第一次进车间，自然不知道厕所在何处。 “那边是男厕！另一边是女厕所，王技术员，你别走错了！”杨玉娟用手指了指车间最左边的角落跟他说道。 王十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蹑手蹑脚地朝着厕所走去，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嗤嗤嗤”的笑声，他转过头一看，只见杨玉娟正望着他鬼鬼祟祟的背影，弯着腰肢，用手掩着嘴巴低低地笑了起来。 天啊！小麦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她该怎么跟她说话啊！ 如同一个小偷一般溜到了厕所里，王十一满头大汗，谢天谢地，小麦没有发现，避免了相见的尴尬，他大出了一口气，蹲在坑位上，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起来，老实讲，那里面气味难闻，不点根香烟窝在里面他会发疯的。 他在里面连续抽了两支烟，呆了足足有五六分钟，心想小麦这会应该走了，自己也应该出来了，在厕所里呆久了，不会引起杨玉娟的怀疑？ 他把裤子提了上来，哗哗哗放出水把手洗了，洗手台上有一面镜子，他左右摆动了一下脑袋，脸上的起色不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错，镜中人看起来还是帅得一塌糊涂！ 怕什么？怕小麦我还是男子汉吗？ 在自己的鼓舞下，他轻轻地拉开了厕所的门，探出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了一圈，发现小麦还在生产线上，心想：“糟了，她怎么还在这里啊！” 一紧张，他又将脑袋缩了进去。 不行，师傅还在流水线上等自己呢！ 拉肚子也不可能要十分钟啊！一想到杨玉娟正在外面着急地等待着自己，王十一又鼓起了勇气走了出来。 他蹑手蹑足地从厕所里走出来的时候，很快就引起了小麦的注意。 “那个人鬼鬼祟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离岗证’。”小麦指了指王十一，对跟在身边的那名矮胖的班长胡治说道。 “好的，主管！”胡治得令后，摆动着手臂，迈着方步耀武扬威地朝王十一走了过去，厉声喝道：“上班时间，你晃来晃去干什么？你有‘离岗证’吗？” “没有！”王十一被他一盘问，心里紧张得直发毛，连忙摇摇头说道。 杨玉娟一直在观望着王十一，一看胡治风风火火地朝着王十一走去，就预感到不妙，也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板着面孔跟胡治说道：“胡班长，你别瞎胡闹，他是我们部门新来的技术员王十一。” “噢！原来是新来的质量技术员啊！你老大以后别跟杨工学坏了，她对我们生产线下手太狠太残忍了，王技术员王大人，工作上的事情，你以后可得要多多地高抬贵手！”胡治的语气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声音柔和得跟一个姑娘一样，肥胖的脸上也堆满了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 “胡治，我警告你，你别跟我们部门的同事拉关系，把产品做坏了，我和王技术员都不会放过你的。”杨玉娟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板着一副冷面孔说道。 “大家都在一块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把产品做好了，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不要老想着我们手下留情。”王十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产品质量的问题，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用，打死也不会松口给你放行！王十一心里想道。 “王技术员，你说得对，我们一定会努力把产品质量做好的，你过来跟我们主管见见面吧，我给你介绍介绍，以后有事情，大家也好沟通。”胡治微笑着说道。 王十一没有办法，这一次，他还能往哪里躲呢？厕所已经躲过一次了，总不可能再去厕所蹲坑吧！ 唉！要是这地上有洞可以钻，该多好啊！ 王十一不得不硬着头发，跟在了他们身后，朝着生产主管小麦走去。 一年半没有见面了，小麦还能记得起我这个打磨大神吗？ 他还会恨自己吗？ 他一边走的时候，一边用手理了理头发，扯了扯防静电衣的衣角，心里想一定要帅帅地去见小麦。 “是你？”小麦见到王十一后明显一震，嫩白的脸上很快就飞起了一朵红云。 “你们以前认识？”站在一旁的杨玉娟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我们不认识，我认错人了。”小麦很快恢复了正常，她说这话的时候，让王十一感觉到了她的无情和冰冷，他们虽然不曾是恋人，可他们曾经好歹也是同事啊，并且他还在石岩湖扮演猪八戒背过她呢。 小麦说完后，转身就走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杨玉娟和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的王十一。 难道我的出现会给她丢丑吗？ 她会担心我把她一年半前做人事文员的历史抖出来吗？ “王十一，你们之前互相认识？”看着小麦的背影消逝在生产线，半晌，杨玉娟抬起头望着王十一问道，虽然小麦已经否认了，但是她怪异的举动还是引起了杨玉娟的怀疑，女人都是读心的高手，小麦的举止和表情怎么能够逃得脱杨玉娟的眼睛呢？ “算是认识吧！也许，可能是看错人了。”王十一说话支支吾吾，大脑一片混乱。 “她真不简单，才二十四岁，大专毕业三年，就在外企混到了主管的位置，真不简单啊。”杨玉娟感慨道。 小麦的辉煌职业生涯，就连四年连升四级的杨玉娟都羡慕不已，小麦到底使用了什么手腕？在王十一的记忆里，小麦可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泰柯公司的主管，对外招聘不是都要本科文凭的吗？”王十一好奇地问道，那天入职的时候，他特别拜读过张贴在保安室外的招聘海报，他真的不敢相信大专生小麦会比一个本科生优秀，而且在迈特五金厂，她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事文员，根本就看不出她有多高的管理能力或者说管理天赋。 “有人赏识她，她爬得快！她老公以前在这里做采购经理，现在出去开公司去了。”杨玉娟说道。 “她结婚了？”王十一惊讶地问道，仅仅一年半不见，就结婚了，这一年半，他王十一却将最心爱的女人弄丢了，曾经多多少少对小麦有一点好感，当王十一得到小麦结婚的消息后，心中情不自禁地浮泛出一丝失落的涟漪。 是的，曾经他也有过一点心动。 “小麦今年二十四岁了，还不结婚，你觉得可能吗？女人在自己最美的时候嫁出去才是最划算的。”杨玉娟白了王十一一眼，在她看来，这个身材高大的徒弟，对社会上的东西很是无知。 王十一微微地笑了笑，想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内心的失落，不过他的笑容有点勉强，也有点僵硬。 第一百二十一章：各生欢喜 如果没有心生喜欢过，也没有伤害过，老同事重逢，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不要说相约一起出去喝酒高歌，至少也得握手寒暄，追忆旧事一番。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窝在厕所的坑位上再抽上一根香烟出来呢！抽上一根香烟后，她应该回办公室了。 转念一想，再抽一根烟也无济于事啊，在同一个车间上班，迟早都要见面的！躲避不是办法。 这时候，王十一的眼前闪过那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石岩湖如同少女的眼眸一般明亮，姑娘和小伙都无忧无虑，他们一起在湖边的大道疯狂的歌唱，自由的奔跑。 他的眼前闪过那个五月的栀子花开，那条通往羊台山的小道上，一对男女模仿着鸟飞翔的姿势，一起舞蹈。 如果男人与女人没有那三千愁丝，也有纯洁的友谊，那该多好啊! 他会心甘情愿叫她小麦一声姐姐。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自己满脑子里都是何雪忆，并没有关注到小麦的情感变化，一定是自己无意之中伤害到了她。 王十一推测得没有错，他离职走了的那一天，小麦心里空落落的，也提出了离职。 那时候正值六月份，深圳的夏天很炎热，让人容易心生浮躁，那个寂寞而美丽的女孩常常跑去夜店蹦迪，借以排解内心的苦闷。 迈特五金厂厂花的魅力是无穷的，二十二岁的她，正处在一生中最美的时光里，在夜店里，她很快就引起了一堆老老小小的男人的注意，他们用打磨车间那些老男人一般的火热眼光炙烤着她。 深圳的工厂很多，如云一般铺展在大地上，绵延过东莞的长安和凤岗，延伸向天尽头，夜店里活跃的都是工厂里的人，有普工吗？一个月去潇洒走一回，普工们都会心痛不已。 常常流连于夜店的往往是工厂里做销售和采购的人，还有人事部的文艺女，他们是夜店里最活跃的人群。 采购男和销售男，看见美女，眼睛总是最亮的，他们常常在夜店跑，胆子也是最大的，最为主要的是他们肯花钱买快乐。 夜店里，你只要肯花钱，快乐绝对是有的。 盯上了小麦妙曼身材的是泰柯公司的采购经理，这个三十岁的大叔，用金钱和娴熟的撩妹技巧，对寂寞的她发动了疯狂的情感攻势，那时候，小麦大专毕业才一年，世界上浪漫的事九成以上都是金钱打造的，她掉进了浪漫温柔的陷阱里无法自拔，从相识到结婚不到四个月，他们在那年的十月一日，不可救药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堪称深圳速度。 可笑，今天的表现太滑稽了，自己乱了方寸，不是平常日子的那个王十一，在厕所里呆了那么久，小麦一定知道自己在逃避，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王十一，女人的青春美丽时光都是短暂的，趁着年纪轻，好嫁出去，再等等就是剩女了，在深圳，美丽优秀的女人很多，你稍为等待一下就成了剩女，女人三十豆腐渣，过了三十岁，男人就更加看不上眼了，再说她那么漂亮，是我们厂里的厂花，追求她的人本来就很多。”在王十一心乱如麻的时候，杨玉娟用一双近乎陌生的眼光看着他说道。 杨玉娟说得没有错，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遗憾的事情就是上帝给了女人美丽的容颜，但那份美丽跟春花一般都是短暂的，女人们想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候把自己嫁了出去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可否认，曾经有过一小段时间，王十一对迈特五金厂的厂花小麦是有好感的，那时候，他刚来深圳，还没有与何雪忆重逢，那时候他以为何雪忆去了北京上大学去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总之，那时候，他已经死心了，从情网的天牢里走了出来。 那一段时间，他是对小麦动过情的。 如果不是那年五一放假，王十一在咖啡馆里意外地遇见了何雪忆，他在深圳工作的的轨迹就不可能中断，他情感上的道路也不可能走得如此坎坷。 总之，他王十一原本是很有可能跟小麦成为一对恋人的！ 互相喜欢过的人，要么成为情侣，要么成为仇人，总之不可能再正常相处，因为爱过痛过以后，心中总会有一道情感上的疤痕。 现在，她是生产部的，王十一是质量部的，他们各位其主，站在了工厂的对立面，工作在同一个车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死了！ “师傅，你说得对！一个女人在最美丽的时光结婚了，挺好的。”王十一淡淡地说道。 “王技术员，我知道你们是熟人，不过生产上出现问题，你可不要看情面，你如果给他们生产部放水，我可一点儿也饶不了你！”杨玉娟冷冷地说道。 “师傅，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坚持原则的！”王十一咬着牙齿说道。 过了一阵，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杨玉娟从部门的文件柜里，取出一份检验作业规范对王十一说道：“这是巡检的资料，你先熟悉一下产品制造过程的质量控制要点，下午我带你到流水线上跟你具体讲解！” 王十一翻了翻，里面的管控点跟艾莱特差不多，天下文章一大抄，看来电子厂的管控方法大同小异，外企泰柯电子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天下班，王十一心灰意冷，正月的天空突然罕见地下起了暴雨，天空中有好几条白色的龙在狂舞，风将工业区的那些榕树吹成营养不良的佝偻状。 在大自然的魔力之下，生命有时候显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不过，暴雨并不能阻止泰柯公司工人们的脚步，饥饿让他们变得勇敢，勇敢的人都鱼贯而入冲进了大雨里，潮水一般地涌向了食堂，人群中不断地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歌笑语。 王十一站在行政楼前，静静地等待着大雨变小一点的，雨小一点，他就会冲锋，这时候小麦从生产车间走了出来，她打着一把花伞，在雨水里低低地走过。 要是她未婚，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在小伞下逗她开心，就像一对姐弟一般。 可是她已经结婚了，王十一的双脚在空中抖动了一下，却始终迈不开步子。 远远地，工厂大门口，一辆白色的轿车开着双闪正在等待着她，王十一远远地看见她钻进了那辆轿车，看着那辆轿车静静地离开了。 “王十一，你站在这里楞着干什么？”在行政楼下，王小龙朝他走了过来。 “等一会，等雨小了。”王十一低着头说道。 “男子汉，淋点雨没有关系，淋湿了，省事，回到宿舍就不要冲凉了！”王小龙笑着说道。 “你先去吧！”王十一低声说道。 “好的！”王小龙说完，就冲进了雨水里，他还处在一个长身体的阶段，对营养的需求是旺盛的，身体上的饥饿让他变得勇猛刚强，他闪电一般跃入雨帘的姿势看上去生动如虎。 王十一在行政楼下徘徊了一阵，雨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他于是头也没有回的走进了雨水里，低着头，孤独地朝着厂门口走去。 “王十一，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一把伞也不打，你要去哪里？”保安队张队长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张队长，下雨打伞，辜负了上天的雨水了！”碰见熟悉的人，王十一有时候爱说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文绉绉的，聊以显示自己的不凡。 “我这里有雨伞，你带上吧！”张队长从保安室里取出一把黑色的自动伞跟他说道。 “已经淋湿了，拿伞就是浪费了。”王十一说道。 “唉，你们这些高中生，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话，听不懂，思想观念也不一样！”张队长摇摇头说道。 出了工厂，在对面的小卖部里花钱买了一瓶假冒的“酒鬼酒”，一个人钻进了工业区旁边的一间小酒馆里，王十一独自伤感地喝着白酒，泪水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 他不知道自己跟何雪忆的感情会不会有结果，但是他的内心是真正地爱着她的，那份爱，是那么的深沉，那份爱又是那么的卑微！在这份感情里，他觉得自己很无力，一个男人无法把握自己的爱情，的确是一件让人自卑的事情。 他想站起来，他要征服世界，一个男人要想征服一个女人，就先要征服世界！ 为了这个理想，他来了！他又回到了深圳！ 真的不是有心的，自己怎么把小麦得罪了！ 现在假装自己跟何雪忆还有美好的明天，假装自己跟小麦只是姐弟情深吧！ 为了这份假装，干杯！ 再干杯！ 多喝几杯白酒，就可以麻醉自己，在迷幻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真，也没有所谓的假，只有飘飘然的快乐！ 从小酒馆出来，外面的雨也停了，疯狂的东西往往是来得快也走得快，王十一并没有醉，只是带着几分醉意，不过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行尸走肉一般地在工业区晃荡了一阵后，鬼使神差地搭乘上了一辆经过的公交车。 因为暴雨的缘故，乘坐公交车的人很多，他看见很多人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不过像他这样全身湿透的人却没有一人，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看着一个落汤鸡一般的高个子男人，看着一个面带忧伤的人。 他的眼睛始终都冰冷地望着窗外，看着天空渐渐变暗，看着街灯渐渐亮了起来，到了石岩镇中心，他低着头走了下来。 夜色如同一件美女的纱裙一般，静静地披覆在了深圳的大地之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会转弯的光 那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春雨，没有电话通知，也没有短消息提醒，天老爷随着性子，想下就下了，下得那么认真，下得毫不含糊，普通人淋了那阵生雨后，肯定会大病一场！ 不一样，拥有八块腹肌的健壮男子就是不一样！天空里“噼里啪啦”掉下来的那些雨，于优秀青年王十一而言，只不过是冲冲凉罢了！ 那天晚上，在石岩镇中心的街道上转悠了一下，温暖的春风一吹，他的酒就醒了不少，王十一，明天还要上班的，上班赚钱事大啊，不赚钱怎么在深圳买房安家呢？一想到这里，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公交站台爬上了公交车，哒哒哒地回到了应人石的公司宿舍。 当他推开宿舍房门的时候，王小龙惊讶地盯着他：“我说老哥，你去哪里受罪了？都成了落汤鸡了！” “变成了落汤鸡才好呢，回来就不用洗澡了！”王十一从箱子里翻出了衣服，朝着洗手间走去。 “你喝酒了？”王十一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带来了一阵浓郁的酒气，很快就引起了王小龙的注意，他抬起头问道。 “喝酒？当然了！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我高兴，一个人在外面的小酒馆喝了一点小酒！”王十一顿了顿回答道。 “老哥，你很自私啊，喝酒怎么不叫上我啊？”王小龙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说道。 “叫你？你去食堂吃饭，跑得比刘翔还快！”王十一笑着说道，那几年，刘翔已经在世界的田径赛场上崭露头角了，说完，他就钻进了洗手间洗澡去了。 说老天下雨帮他洗了澡，回去不用洗，那是骗人的！ “哗哗哗！”王十一在洗手间里，将身上的衣服脱得精光，拧开花洒的水，“嗤嗤嗤”地朝着身上一顿乱喷，那温暖的水流，自他乌发蝉鬓晶莹而下，滑过他精致的五官，往下悄悄地流去，他的脚趾头很敏感，感觉有无数条小鱼在游动，那些小鱼用嘟成字形的嘴巴轻轻地啄他。 春夜里，气温还不高，洗手间里很快就起雾了，四周云雾缭绕的样子，他整个身子都淹没在水雾之中，八块腹肌已然不可辨识，只有他那乌黑的头，还倔强地存在着，依稀可辨。 从洗手间里蹦了出来，所有的烦恼都被花洒温暖的水流冲走了。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面小圆镜，就着日光灯看了看，嗨！小伙子还蛮帅的，喝了一点酒后，脸上的皮肤好像涂抹了一层胭脂红一般，帅得一塌糊涂！ 那一个晚上，王十一睡得很香甜，晚上做梦的时候，竟然梦见了已然故去的奶奶，她一边哼着古老的歌曲，一边给他亲手制作的麦芽糖，放一块在嘴里，甜啊！甜到内心深处了。 是啊，找到好工作了，不做好梦才怪呢！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杨玉娟哒哒哒走到了王十一的卡位边说道：“王技术员，看来你对pba生产工艺还是比较熟悉啊！今天我带你去后工序学习测试！” 说完，美女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扭头就走。 王十一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呵呵呵，大王叫我来巡山了！ 他们从流水线上经过，到了尽头，只见上面写着“agingtestr”，王十一瞟了一眼，依照他高中生的水平，那几个英文单词的意思应该是“年龄测试房”，年龄还要进行测试？奇怪了？谁来给我测试一下年龄？看看我可以活多长寿命。 他正在纳闷的时候，就听见美女师傅说道：“这个是老化房！所有的产品做完了，都要老化！” 啧啧啧！产品都要老化？ 现在美女谁不想返老还童啊？一个个在脸上注射玻尿酸，涂抹补湿水，这产品跟人不一样啊，还要老化！ 不知道老化后的产品是什么样子？有鱼尾纹吗？ 在艾莱克电子厂，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产品会有什么老化工序，前面的工序把那些电阻电容朝着线路板上一插完事，后面的工序负责打螺丝，手里拿着风批“突突突”几声就k了，测试工序是有几道，都是基本的性能测试。 王十一一边思忖着，一边跟着美女师傅朝前走去。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老化房后面还有世外桃源啊！ 乖乖一溜人整整齐齐坐着，组装，测试，贴标签，条码测试，包装，这老化房后面的人还不少呢！ 他凑过去看了看从老化房里传送出来的线路板，乖乖，没有变老啊！怎么跟前面的工序一样年轻啊！ “师傅，什么是老化测试？”一头雾水的王十一抬起头问道。 “老化测试就是在四十度的温室里带电运行两个小时，检查看看产品有没有问题！”杨玉娟在王十一的身边耐心地解释道。 “产品都跑了两个小时了，你还卖给客户，客人不是亏了吗？”王十一觉得奇怪，你买苹果，总不会买人家啃过一口的吧！ “王技术员，我们把产品跑两个小时，就是汰弱留强，那些被静电伤害过的产品，是过不了老化测试的，如果我们不进行老化测试，把那些受到损失的产品卖给客人，客人使用不了多久就坏了，这个产品的价格不低啊，他们肯定会投诉我们的，质量部逃脱不了责任！”王十一听得额头渗汗，客人投诉，那可不是小事情啊！ “师傅，我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幼稚？”王十一说道。 “不！你的问题问得有水平，说明你动了脑筋，我最恨的就是你带的时候一个问题不提，你放手让他干的时候，到处都是问题！”杨玉娟说道。 王十一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觉得她知识渊博，经验丰富，比自己强太多了。 他也从她的语气里读到了严厉，是的，干什么事情，都要学会动脑子，当初他能够打败不可一世的越战英雄沈斌，成就“打磨大神”的一世英名，靠的就是动脑子。 再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功能测试工位，乖乖，这个工位真好玩啊！王十一抬起头一看，惊呆了！ 上班时间，那个测试操作人员手里拿着遥控器，在看动画片，彩色显示器上面正播放着《唐老鸭和米老鼠》，那可是王十一爱看的动画片啊，童年时代，他百看不厌，并深深地喜欢上了里面的卡通人物米老鼠。 令人遗憾的是，家里的那台十四吋的电视，播放的是黑白画面，他总感觉意犹未尽。 这个测试工位的显示器不但是彩色的，而且分辨率很高，画面清晰逼真，他的眼睛盯着看了好几眼，好不容易扯开了，要不是上班时间，他肯定搬一条凳子过来，架起二郎腿看了！ 现在不能久看，不过这个工序，以后一定要作为重点对象进行巡查！ “王技术员，你看，数字电视的彩色画面是不是比模拟信号电视清晰多了？”杨玉娟用手指着显示屏里面的米老鼠说道。 “数字电视？”王十一惊讶了，数字怎么成了电视？一二三四五也可以叫电视吗？ “你没有听说过数字电视吗？数字电视就是靠二进制数字流来传输信号的电视！”杨玉娟看王十一一头雾水的样子，解释道。 “喔！”原来不是一二三四五这些数字组成的电视，理解错误了，不过杨大师傅的解释，他依旧云里雾里。 “现在大家看的都是模拟电视节目，以后光纤到户了，咱们国家也可以看数字电视。”美女师傅突然眼睛发光，自豪地说道。 什么？数字电视还没有在国内推广啊？这么说我王十一是整个舂城第一个看到数字电视的人了？真是大开眼界啊！周末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好好吹吹牛。 “光纤到户以后，咱们公司的产品会不会卖断货啊？”王十一歪着脑袋问道。 “王十一，你刚才那个老化测试的问题问得好，我表扬了你，你这个光纤到户的问题问得走题了，上班时间，不许谈这些跟公司生产无关的话题！”杨玉娟突然严肃起来。 “知道了，师傅！”王十一低着头回答道，产品好不好卖，跟销售有关系，跟生产没有关系。 “王技术员，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信号的传输线，就是这根，这根是光纤！”美女师傅用手指着测试数据线说道。 “光纤？”这可是一个新鲜的名词啊！ “是的，光传输的通道！”杨玉娟点了点头说道。 “光也可以转弯？太神奇了！”顺着美女手指的方向看去，王十一看见那根测试线是弯弯曲曲的。 “这个，我不太知道！”杨玉娟也觉得纳闷！ 终于把师傅问倒了，王十一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玉娟不知道没有关系，他王十一会去问狡猾哥的，狡猾哥公司里面就生产这个光纤连接器，真是太神奇了，光，在人们的手里，竟然改变了它直线传播的方向。 乖乖，真是太神奇了，通过光纤，光传播的方向，可以以任何角度改变！光纤是谁发明的啊？应该给他授以诺贝尔奖！王十一看了一眼那根弯弯曲曲的连接线想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大神降临 那一天，二人看完综合测试工序，王十一不忘回头看一眼显示器里面活蹦乱跳的米老鼠小朋友，米老鼠可是他童年百分之三十三的想念啊！ 现在的电视机用遥控器控制，有重播功能，那时候的电视机，可没有重播功能，电视播完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想念！ 穿开档裤的那些岁月，王十一常常坐在门槛上，望着天空，回想着电视里面的米老鼠，他想给米老鼠写一封信，甚至想跟他交一个朋友。 更加可恶的是，电视里面常常会跳台，那时候，电视接收卫星的信号完全靠外面支架的一根天线，大风一吹，电视上面雪花一片，大风一吹，电视跳台了，米老鼠嗤地一声就不见了，为了这，他没有少跑出去，大声骂该死的东南风，讨厌的西北风！ 是的，回望里，盛满的都是鲜活的回忆！ 下一个工序是包装贴标签工序，他以为这个工序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可走近一看，只见操作员手里拿着一把条码枪，左右翻飞，乖乖，这个也很有意思啊。 卧槽，这外资企业员工的福利太他妈好了！ 上班不但可以看动画片，还可以耍玩具枪，手里拿着玩具枪，真他妈酷毙了，趁着操作员的作业间隙，他用手握了握那把条码枪，握感真好，枪身的圆弧过渡十分顺滑，他真想对着师傅杨玉娟说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或者把那把枪插在屁股上，神奇十足地走几步。 可这是上班的地方啊，不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可以耍耍酷，再说跟谁开玩笑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师傅开玩笑，这点分寸王十一是有的。 “这个是条码枪！”美女师傅笑着说道。 “很好玩的，跟玩具枪一样！”王十一对玩具枪爱不释手。 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玩具枪，亲戚朋友家里有小孩买了的，总要在他王十一面前炫耀一番，看见小伙伴们手里拿一把玩具枪，在自己面前叭叭叭嘴里喊过没停，王十一羡慕得要死，哪怕是一个月不吃饭，省下钱买一把玩具枪他都愿意。 挑着担子过来卖玩具的青年，在他家门口喊过很多次，每一回，他都会扯着父亲王茂永的裤腿，哭着喊着要买一把玩具枪，现实是残酷的，他的愿望一次也没有实现。 把玩玩具枪，可是他童年时代最大的梦想。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变了，现在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深圳拥有一套房子，哪怕是一套没有产权的农民房都可以，打工累了，在自己的房子睡上一觉，比什么大爷都要幸福啊！ “玩具枪？这可比玩具枪贵多了！”杨玉娟从王十一手里夺过条码枪，朝着条码一扫，滴！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电脑的显示屏上立刻蹦出一堆信息出来。 “看到没有，这把枪的功能很强大吧！”美女师傅指了指电脑上的信息说道。 “太奇妙了！”王十一震惊了，这条码枪跟照妖镜一般，你藏啊，哪怕你藏得再隐蔽，就是藏在了一串条码里，一样把你一字不漏地揪出来！ 拿着这把扫一扫自己的脑袋吧，会不会把自己对何雪忆的思念也扫描出来，一字不漏的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要是对着美女师傅一扫，会不会扫描出她的内衣内裤啊？ 天啊！不敢想象，越想就越怕啊！ 不远处，几个物料员来来往往，不时用叉车推着一大箱一大箱的成品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在艾莱克的打工岁月。 一想起那段岁月，他真想骂人打架！正是在那里失业，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不过，从后面测试工序转身回来的时候，王十一还是特意看了看那几个推着叉车送货的物料员，艾莱克的经历毕竟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他不能忘怀！ 他跟在杨玉娟的后面，穿过了老化测试房，缓缓地朝前走去。 流水线正在紧张有序地生产着，没有交头接耳的杂音，因此风批打螺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 走着走着，王十一突然站立不动，呆立在原地。 “王技术员，你怎么了？”杨玉娟转过头问道。 “师傅，她手上的风批肯定有问题！”王十一指着第五条线上主板组装工序的员工说道。 “有问题？你怎么知道的？”杨玉娟惊讶地看着王十一，顿了顿，她朝着那个工序走去，从操作员上夺过风批一看，上面显示是3n，跟作业指导书一致，并无分别，笑着说道，“你别吓我，我心脏不太好，受不了惊吓！” “是吗？”王十一说完，就走到组长工位，借来了扭力校准仪，一校准，乖乖，那风批的数值竟然跑到了6n。 “啊！”美女师傅惊得花容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十一将手里的扭力校准器在空中扬了扬，一副得意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得意过了，自从上次被封为“打磨大神”后，他还从来没有如此得意过。 “王技术员，你是怎么发现这个质量问题的啊？”杨玉娟用崇拜的眼光看着王十一。 “我是用耳朵听的，这个工位打螺丝的声音跟旁边几条线的声音不一样！”王十一得意洋洋地说道。 耳朵听的？我怎么没有听出来啊？人家检验，都是一丝不苟对作业指导书，这小子做检验，只用耳朵听一下就好了，厉害，太厉害了！杨玉娟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刻，他如同神一般存在着。 “把板子打开，让我看看！”等转过神来，杨玉娟喊道。 这时候，班长胡治手里拿着一把风批走了过来，哒哒哒，将风批接好后，他将主板的螺丝逐一松了下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四个固定主板的胶柱，竟然有一个裂开了！ 杨玉娟转过身，朝着王十一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说道：“你才来了几天，就立大功了！” “呵呵！”被一个美女师傅赞扬，王十一觉得十分快乐！心里想，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惊人！ 两千年初期的深圳，可以说是一个博傻都发财的年代，你买股票吧，股票飞涨得让你心惊肉跳，你买房子吧，房子升值得令你目瞪口呆，你做生意吧，红火得一塌糊涂！ 狡猾哥赶上了一个博傻都发财的好年代，业绩飙涨，爆发了，一年就开上了丰田轿车，虽然是一辆二手车，也风光无限啊！ 那天下班，回到宿舍，王十一脑海里始终都在想光纤这个事情，高中物理，一百五十分的试卷，一百二十分他不会有问题，从来没有听说过光会拐弯这样神奇的事情。 “狡猾哥！你在干什么呢？”王十一拨通了老同学的电话。 “下班还能干什么呢？陪女朋友啊！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啊！你呢？泰柯公司怎么样啊？比迈特五金厂好吧！”狡猾哥在电话里说道。 “上了几天班，感觉不错！”王十一说道。 “老同学，好好干，这个行业有奔头，你知道什么叫5g吗？光通讯都要靠光纤，也离不开机顶盒，呆在这个行业里，就好比人家坐马车，你坐高铁一样，你不用走，自然有东西拉着你飞跑，远远地把别人甩在了后面！”狡猾哥每天在市场跑，对行情还是很了解的。 “好了！好了！我问问你，光为什么在光纤里会变向？”王十一问道。 “读初中的时候，你的物理成绩在班上就是数一数二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对物理的东西很是感兴趣啊，光纤传导很有意思的，光纤外面涂覆着包层，光射到上面会做全反射的，就像火车的轨道一般，保证着它只在光纤里朝前传导！”狡猾哥笑着说道。 “狡猾哥，你说得可是头头是道啊！”王十一说道。 “我这个物理不及格的初中生，把这么复杂的问题弄懂了，都是被逼的，读书，还是在社会上读管用啊！”狡猾哥说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小麦走了 从读书的这个角度看，读者阅读百万字的网文，看重的就是“黄金三章”，对口味就继续看下去；情场上讲究的是一见钟情，对上眼了，今夜我就是你的人，你把我牵走吧，上哪儿我都不介意；职场上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你是菜鸟新人，能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三板斧，那你不是爷也该是哥了，地位也就稳了！ 是的，职场新人在新的工作环境里能否崭露头角，靠的就是前面的三板斧，三板斧砍下去，大家都服气，你就在大家面前树立起了良好的形象，人嘛，都是有思维定势的，你的职业生涯之路就有了好的开头，好的开头往往就是成功的一半。 那一天，王十一运用自己耳朵的听力，发现了主板组装质量问题，一下子就成了质量部的头号英雄！ 第一板斧就砍出了精气神，第一板斧就砍出了大神的气势！ 从生产线出来，王十一不再扭扭捏捏，只见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办公室走去，把美女师傅甩在了身后面。 他高大的身影很快就引起了质量工程师艾书的注意，艾书穿过了两条流水线，特意走了过来，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帅哥，听说你干得不错啊！” 艾书是科班出生，重点大学毕业生，能够得到他的肯定，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王十一笑着说道：“艾工，雕虫小技，无足挂齿！”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错不错！”艾书说完，朝着生产线走去。 第二天早会，质量经理陈大卫双手叉腰，讲了几句关于产品质量的话后，拉高了声音说道：“新来的技术员王十一最近表现很好，我今天早会特别提出来表扬一下，大家今后要向他学习！” 经理的话刚一落，牛盾盾就“啪啪啪”地率先鼓起了掌。 早会后，牛主管悄悄地走到经理的办公室，微笑着脸说道：“老板，招人的事，我没有看走眼吧！” “王十一这个小伙子不错，你眼光不错！”陈大卫点了点头说道。 “经理，他是一个高中生，这个职位本来是招大专生的，我是顶着一万斤的压力破格录取了他！”牛盾盾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牛主管，人是我们用的，我们用得舒服就好了，学不学历的不是问题，关键是招过来的人要会干活，学历高，抱怨就多，如果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招一堆本科生研究生过来，成天坐在办公室谈高深的理论有什么用？你和我都是管理人员，干活的事都要指望下面的弟兄，他们干好了，我们头上的乌纱帽就安全，他们要是干砸了，你和我都没有好结果，你给我记住，学历只是点缀，你破格录取他我没有问题，我的工作重点是放在观察新人在试用期的表现。”有十多年工作经验的陈大卫经理抿了一口茶说道。 “陈老板高见！受教了，受教了！”牛主管说完，就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王十一工作出彩了，牛盾盾感觉如沐三月春风！ 早会散会后，王十一手里拿着杨玉娟给他准备的文件夹，昂扬着头，朝着流水线走去，呵呵，大王叫我来巡山了！ 生产班长胡治老远就看见了身材高大挺拔的王十一，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嬉笑着脸说道：“王技术员下来指导工作了？” “胡班长，这谈不上指导工作啊！工作上的事情，以后还需要你们多多配合啊！”王十一想要是我给你们判退货了，你们别求爷爷告奶奶找我放水就谢天谢地了！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胡治一边说，一边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 他们正说得有劲，只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胡治，你给我到第三条流水线来！” 那胡治一听到声音，转身就快步走了！ 王十一抬起头一看，糟了，小麦也下生产线巡山了，连忙低着头，远远地走开了。 曾经互生喜欢的一对恋人，如今的职场陌路，王十一和小麦每天在车间相遇的时候，彼此都会刻意地躲避着对方，以避免遇见的尴尬。 但是这种刻意的躲藏，其实比遇见还要尴尬。 是的，小麦也觉得尴尬，每次遇见王十一的时候，心中就会涌出一股恨意，虽然现在已经结婚了，老公多金，也对她体贴有加，可是她心中依然忘不了他王十一，这种爱恨夹杂的滋味，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复再有昔日的从容和优雅。 那一张英俊优雅的面孔，她难以抗拒，如今，近在咫尺，她却不能相见，这让她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虽然不见，但是那张俊美的面孔却常常出现在小麦的脑海，挥之不去。 一年半过去了，王十一还是那个王十一，他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每当看见小麦有意躲避自己的时候，王十一内心总会觉得愧疚！ 小麦变了，变得陌生了，是的，眼前的小麦，的确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青涩的小麦了，她已经成为了一名外企生产主管，做事十分干练，王十一曾经在车间听到过她训斥一名女员工，两个女人尖锐的声音，隔着几条流水线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动作能不能放快一点？”是小麦的声音，在宁静的生产车间，那突然而起的高音，让王十一心惊肉跳。 “我只有这么快！”是女工反抗的声音，公众场合，对于主管的训斥，她肯定是接受不了。 “你一个新员工嘴硬？这是流水线，你动作慢了，后面的人都在等你，我的货怎么出？”小麦有点愤怒了，声音高亢得要掀翻屋顶。 “你想快，你找别人去！”女工冷冷的，不屑一顾样子。 “你马上给我走人！生产部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胡治，你给我安排多能工顶上去！”小麦双手叉腰，声音霸气十足。 “走人就走人，谁稀罕你这份工作！”那个女工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王十一看见那名跟他同一天入职的年轻女工，愤然离开了自己的工位，经过几条流水线后，从他的身边走过，嘴里不断嘀咕着什么。 王十一看着她的背影消逝在了生产车间的入口，泰柯公司的人事制度规定，新员工没有做满七天，不结算工资，王十一想那名女工就这么离开，分文不能得到，心中一定有难言的委屈。 “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协商呢？一定是小麦的斥责刺激了那个女孩的自尊，当着那么多人发火，那个女孩的脸往那里搁呢？”王十一心里想道。 在此之前，王十一从来没有见过小麦发过火，那天冲突之后，王十一看见她一言不发，面孔常常是铁青的。 岁月并没有改变她美丽的容颜，但是生活已经把她雕刻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让王十一感觉到陌生的人，她的言行举止跟一年半前已经截然不同了。 共事在一个车间，王十一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尴尬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个月，让王十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麦竟然主动辞职走人了，对于一名毕业才三年的大专生而言，如此年轻，就爬上了外企主管的位置，是多么不容易的。 她为什么要放弃这样一份不错的工作呢？难道是工作干不下去了吗？事实上，她在泰柯公司干得挺好的，上上下下都对她的评价很高，她不可能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离职，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肯定是做了很长时间思想斗争的。 小麦离职的那一天，王十一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户，远远地看见他英俊的丈夫开着一辆白色的奔驰轿车，载着她离开了泰柯工厂。 她走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吗？王十一突然有点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不该进泰柯公司，一想到这里，他就捏起拳头，不断地敲打着自己坚硬的头颅，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生活就是这样残忍，曾经无比友好的一对人，最后却成为了令人唏嘘的陌路，相爱的那个人，她要么会成为陪伴你一生让你幸福一辈子的人，要么是伤害你一生成为让你痛苦一辈子的人。 望着那辆远去的轿车，王十一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 “王十一，我觉得很奇怪，你一加入我们公司，小麦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好几次看见她在车间里有意识地躲着你。”杨玉娟在质量部办公室里感叹道。 “是吗？我又不是魔鬼，有什么好怕的？”王十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走了，车间里少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杨玉娟无限感慨地说道。 “是吗？你长得也不错啊！你不也是车间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王十一淡淡地说道。 “你贫嘴！好了，不说了，我要到生产线干活去了。”说完，她就离开了座位，手里拿着艾书刚刚编制的“质量控制计划”，朝外走去。 杨玉娟说得没有错，小麦的离去，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她走了，生产线上没有了她忙碌的背影，留下了一片寂寞的空白，穿行在流水线上，王十一的大脑常常一片空白，心也是空的。 那几天，他空落落地从流水线上走过，总有好几个美丽的女孩用痴情的目光盯着他看，王十一统统视而不见，那时候，他已经是一个灵魂出窍的人了，是一具行尸走肉。 “王技术员，小麦主管离职走了！”生产线班长胡治看见王十一后，心情也很失落，低着头跟王十一感叹道。 “是吗？你想她了？”王十一故作轻松的样子。 “当然想啊，她是我这一辈跟过的最好的领导，没有之一，唉，怎么突然就走了！”胡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是吗？”王十一心不在焉地说道。 “生产部一千多号人，我只服她一个人，生产经理我都不鸟他的，小麦主管走了，我心里好难过！”矮胖的胡治低着头说道。 王十一微微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胡治见王十一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摇摇头走了，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嘟囔着：“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呢？” 事实上，小麦的离开，王十一比胡治更加疼痛，真的疼痛是看不见的，也是说不出口的，因为那是心痛。 随着时间的流逝，胡治也渐渐地不再跟王十一提起他的前主管小麦了，王十一走进车间的时候，终于又看见矮胖的胡治朝着自己微笑着点点头。 因为时间是冲淡记忆治疗心伤最好的方式。 第一百二十五章：紧箍咒 小麦走了，带着她的青春和美丽走了！ 在迈特五金厂她是当之无愧的厂花，在泰柯公司，她也是大家公认的一枝花！ 随着她的离去，车间里最炫目的一道风景线也就消失了！矮胖的班长胡治私下里跟人说过很多次，混不下去了，想走人了。 那几天美女师傅杨玉娟拉着一班人，到外面的小酒馆里喝酒，她还特地坐公交车跑到南山的大型超市，第一次花钱买了脂粉，化了淡妆的杨玉娟的确比以前漂亮多了，之前几颗若隐若现的雀斑，经过脂粉一遮掩，都毫无踪影了，青春灿烂的笑容又挂在了她的脸上，一副要争夺厂花接班人的架势。 那几天，满脸酒痣的质量主管，常常会有事没事地跑到杨玉娟的办公位上，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叽叽喳喳不知道讨论一些什么。 抹了脂粉的杨玉娟比以前更加自信了，她在车间走过的时候，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刮过。 每次下车间的时候，王十一总喜欢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双手叉着腰，拿着作业指导书里面的条条框框说事，把生产部的几个班组长教训得跟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 “面板按键切换到低频点节目信号，怎么有马赛克了？我们看的是米老鼠和唐老鸭，不是三级片，你弄出马赛克干什么？” “那个新员工的上岗资格证到哪里去了？” “不良品怎么摆放的？不良标识呢？” 王十一喜欢跟在美女师傅后面，每一次跟着她走进生产车间，看她“哒哒哒”踩着一双恨天高夜店高跟鞋，耀武扬威地在车间走过，霸气逼人!他也尝试过跟她一样走路，在车间里一副风风火火闯九州的样子，可是怎么走，都走不出那种威风凛凛呼风唤雨的架势。 “小麦主管走了，你们质量部好嚣张啊！”空闲的时候，胡治感慨道，小麦在的时候，杨玉娟对于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一样了，任何事情她都要翻文件，都要生产部按照条条框框走，那些毫无生命的文字，此时都变成了铁链子，生产部可怜了，要戴着镣铐跳舞了。 “你看我嚣张吗？”王十一笑着说道，他真想不明白，一个女人的离去，矮胖子胡治竟然会如此消极萎靡。 “你一点儿也不嚣张，艾书也不嚣张，那个姓杨的女人，两片臭屁股翘到天上去了，还天天化妆，越化越恶心。”胡治望着杨玉娟的背影狠狠地说道，这几天，杨玉娟没有少拿刺来刺他，他一个大老爷们受气了，都没有一个人倾诉，憋得慌。 王十一十分惊讶，这胡治的话差不多就是人身攻击了，连忙说道：“我师傅都是按照作业指导书办事的，你们觉得不对，也可以拿作业指导书反驳她啊！” “反驳？我一个班长怎么敢反驳她一个工程师？”胡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职场上级别不一样，话语权就不一样，再说，按照那些条条框框来说，生产是有漏洞啊！ 生产没有漏洞不可能！ 国人的骄傲，深圳的旗帜华为也做不到！ 生产部门将什么事情都做得完美无缺，那你质量部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关键是问题也要分大分小啊，她是大小不分，揪住了就不放，回去了就可以邀功，这么多年来，她都是这个德性，把自己的成功建立在他胡治的痛苦之上。 四年前，当她还是一个检验员的时候，胡治已经是班长了，这四年，为了产品质量的事情，他们没有少斗过，每一次都是他胡治遍体鳞伤，而她阳光灿烂，接连得到提拔。 “怎么不能？她可是很讲道理的！”王十一说道，每一次她都是引经据典一般翻出很多作业指导书加以佐证，那神情简直比大学教授还要专注。 “屁！一年一升职，嚣张得很，老子就看不顺眼，要不是你们质量部主管护着她，老子早跟她干上了！”胡治恨恨地说道。 质量主管不就是牛盾盾吗？牛主管护着她，那是维护部门利益啊，有什么错？ “胡班长，你一个胖子，气量真他妈跟一个娘们一样大！”王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生产经理米贵好像也看出了点苗头，不得不硬着头皮从办公室跑了出来，下到生产线，脑袋左晃晃，右荡荡，他出来并不是管理员工的，更多的是演戏，演戏给质量部看，他要刷一刷生产管理者的存在感，压制着质量部日益抬头的嚣张气焰，维持着生产部在车间的有效火力。 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这时候杨玉娟走了过来，对王十一说道：“王技术员，牛主管找我们开会！” 以前质量部的会议从不会叫王十一参加，最近他偶露了几手后，也成了质量部管理会议上的列席者了。 乖乖，第一次开干部会议了！ 听说干部会议是做决议的会议啊！以后加工资升职都会在会议上讨论吗？参加会议的人分的钱是不是多一点啊？ 涨工资了，跟狡猾哥一样，也去买一辆车，大过年的，开一辆车走亲访友多有面子啊！ 他一边走，一边想，很快就到了会议室。 “人都到齐了？”陈大卫转动了一下脑袋，一个也没有少！ “今天我召集你们这些骨干管理人员过来，就是讨论如何把工厂的质量做好！”陈大卫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王十一瞄了一眼陈大卫，心想，这个会议不错，目前自己就想学习怎么把产品质量做好，说不定那天会派上用场，比如以后做部门经理了，也要这样规划，如果将来自己开厂做老板了，这也是很好的借鉴啊！ 一想到这样，他就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生产部就是孙猴子，你一放手的话，他就无法无天，我们现在讨论一下，怎么给他们戴上紧箍咒，让他们乖乖地依照作业指导书作业！”陈大卫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原来要把质量做好，就是要管好生产部那一帮人啊，难怪刚才生产班长胡治在抱怨，甚至言语中带着人身攻击和火焰。 还好，小麦走了，要不然以后跟她干上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王十一正在思忖之中的时候，只见陈大卫用柔和的眼光看着艾书说道：“最近，艾工给产品编制了‘质量控制计划’，以后你们要依照上面的内容给下面的检验员进行培训讲解，你们下面的检验员，一定要严格依照上面的检验项目进行检验！” 果然，小麦走了后，质量部的管控就加严了！胡治说得没有错啊！难怪他怀念跟小麦一起干活的岁月。 散会后，杨玉娟走到王十一的身边说道：“这份‘质量控制计划’是本科生艾书的心血之作，你回去好好看看！” 王十一接过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一共有十多页纸。 “浓缩的都是精华，这真是质量管理宝典啊！”王十一心里想道，他喜欢看热血武侠小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好书都会带上“宝典”两个字。 呵呵，这下生产部有苦日子过了，紧箍咒马上就要念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法官都失业了 那几天，泰柯公司厂花接班人杨玉娟，脸上涂了脂粉油，脚上踏了一双恨天高高跟鞋，行动不太方便，很少下车间，呆在办公室里，手里捧着本科生艾书浓缩而成的宝典如同一个基督徒手里捧着一本圣经一般，一字不漏地研读着，嘴巴也不断翕动着，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火热的词语没有从嘴里掉了下来！ 每每有看不懂的地方，比如tq，比如xbarhart，她从不愿意请教原作者，艾书跟她都是工程师，一个级别的，向他请教是一件多丢面子的事情啊。 她总是“哒哒哒”跑到牛盾盾的办公桌前，象一个虚心的小学生一样，聆听他的谆谆教诲，一脸酒痣的牛盾盾，眼睛死死地盯着杨玉娟的脸蛋，涂抹了脂粉的女人，没有了雀斑，更美了，男人都喜欢新鲜感，涂抹了脂粉的杨玉娟就像更换了脑袋一般，耐看啊，看不厌烦啊，他一般盯着那润泽的脸蛋，一边告诉他tq是英文词语ritialtquality的简写，意思是关键的质量控制点。 她之所以呆在办公室闭门学习，是因为质量部要在工厂里推行这个宝典，要推行的话，质量部的同事首先要弄懂里面的内容，针对每一个生产工序，表单里都列出了很多控制点，里面有具体的控制方法，有控制失败后的响应措施，说是宝典，一点也不浮夸。 已然三十岁的牛盾盾，老婆在天下第一镇东莞长安镇上班，外企福利好，双休，每个周末的时候，他都会去长安跟老婆小别胜新婚一下，平日里呆在公司的宿舍里，他是主管级别，享受着两人间待遇。 说是两人间，其实就他一个人住，另一个住在里面的是采购主管，他们一起同居了没有多久，采购主管就在深圳买房了，有了房子，谁会睡这集体宿舍呢？在采购主管眼里，集体宿舍连他家里的狗窝都不如。 住在公司的集体宿舍里，牛主管和杨工程师常常加班，大家都走了，他们俩还在办公室里加班。 王十一也加了几次班，当大家下班之后，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画风就变了，他看见牛主管和杨工程师肩并肩挤着坐在一块儿了，讨论的内容也不再是工作上的问题。 “最近天宝路上开了一家做纸包鱼的饭店，听说不错！”杨玉娟也不再喊他主管了，女人嘛，都喜欢吃，对周围的美食都很敏感的，一说到鱼的时候，她砸吧了一下嘴巴，嘴里有若干唾液在匆匆忙忙地分泌着。 “星期五下班，我请客！”牛主管拍了一下胸脯说道，想要宰肥猪，冲着我来好了！ “你不是要回长安吗？”杨玉娟低着头说道，一想到男人要回去陪老婆，她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 “这周不回去了，我要在工厂加班！”牛主管大声说道，家里那个黄脸婆有什么好陪的啊，随便找一个理由，工厂最近内审，忙着要加班，打发一下她算了！ “嘻嘻嘻！”杨玉娟刚才低落的情绪点燃了！ “加班陪你！”牛主管说完，用嘴巴在女人脸上啄了一下。 “嘻嘻嘻！”杨玉娟感觉自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那我们周末去西冲吧！”周末加一个鬼的班，还是去深圳西冲海边看日出吃海鲜吧！周一到周五加了那么多班，已经受够了！ “好啊！”杨玉娟大声喊道。 他们说到兴头上的时候，常常“哈哈哈”放肆地大笑。 乖乖，加班原来是这么混的啊！不对啊，泰柯公司工程师以上级别的人都是实行月薪制的，他们加班都是义务加班啊！如果说谈情说爱，那不如下班后，月上柳梢头，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两个该怎么浪就怎么浪啊！ 后来王十一弄明白了，在讨论升职加薪的时候，杨玉娟总会站起来大声说道：“你们扪心问一问自己，你们为这个部门贡献了多少？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每天一下班，你们屁股一拍就走人了，为了这个部门的发展，就我一个人还在苦苦地撑着，我哪一天不是加班加到晚上十点才下班？你们不相信，人事部有考勤可以查！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想下班后找地方喝酒打麻将，可是这部门的事情，总得有人处理啊，我加薪，我升职，你们有什么羡慕的？我都是有付出的！” “我提议杨玉娟做部门的优秀员工，她为这个部门付出真是太多了！”每每此时，陈大卫经理总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总会将唯一的升迁机会或者表彰名额给了美女演员杨玉娟。 从此，美女演员也乐于加班，乐于在加班的时候，跟牛主管说上一阵悄悄话，跟异性上司说悄悄话，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一份荣耀啊。 你不信试试，那感觉飘飘然比跟小鲜肉说悄悄话还要刺激！ 关于他们在一起加班的传言是这样的，他们俩在办公室里说得火热的时候，嘴巴常常情不自禁地咬在一起，你不放过我，我不放过你，几百个回合分不出雌雄，没有半个小时根本就停不下来，好几个人都说看见杨玉娟加班后溜到了牛主管的宿舍里，在那里面呆到晚上十一二点，一脸红润，头发蓬乱地走了出来。 美女不下车间了，王十一常常下车间，他喜欢到测试工位上看一看，那屏幕上活动着的米老鼠，对他来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喜马拉雅山一般屹立着，隔着四五条流水线，胡治抬起头来，很快就望见了他脑袋上的那顶粉红色的防静电帽子。 “哒哒哒”，胡治踩着一双静电鞋如同见到了大救星一般走了过去，他个子矮胖，手够不着王十一的肩膀，就跳起来，用手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嬉笑着脸说道：“王工，你下来指导工作了！” “胡治，你不要叫我王工，我是技术员，做工程师不够格！”王十一低声说道，心想这个胡治最近怎么了？拍我的马屁，不能乱拍啊！你说我解决了生产线上的质量问题，是一个大神，都没有问题，可这顶无中生有的质量工程师的帽子，硬生生地扣在自己的脑袋上，这马屁拍得太没有水平了，还不如直接叫我厂长更刺激呢。 “你在我胡治的心目中，是一等一的大帅哥，是王工，他们那些什么质量工程师，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技术员，我才不鸟他什么杨工艾工的！”已经在泰柯干了八年的胡治撅起嘴巴，一脸不屑的样子。 老子在泰柯干的时候，你杨玉娟还是丫头一个！ 艾书你本科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满脑子都是歪主意，老子哪天找你一点岔子，让你知道我胡治的厉害，我要让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想到杨玉娟和艾书，胡治就想暴打他们一顿！可是他矮胖子力气小，艾书？肯定打不过，杨玉娟？天天跟牛盾盾耗在一起，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是牛主管的对手！ 只有这个王技术员，人帅，养眼，不要以为男人只会欣赏女人的美，帅哥太帅了，男人也一样抗拒不了他的魅力！人也很正，没有坏心眼，不会象艾书一样突然抛出一个宝典来，更不会在生产线如杨玉娟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王十一惊讶地看着他，心里想，谁得罪胡治了？尽在这里胡言乱语啊！ “你不要巴结我，‘质量控制计划’的事情，我不会饶了你的！”王十一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能够理解，你只是奉旨办事而已！”胡治叹了一口气说道。 王十一看他一脸的部高兴，就从旁边的工位拿起条码枪，对着胡治说道：“你再胡说，我就一枪崩了你！” “好了好了，大帅哥，我不乱说了！”手里拿着条码枪的王十一看上去英武帅气，像一个骄傲的将军一般，胡治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十一就拿着条码枪在胡治的嘴巴上扫了一下，想看看这个胡治嘴巴到底有没有撒谎，扫完后，弯着身子，凑到电脑显示屏上一看，他妈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就转过身子朝胡治问道：“我刚才不是扫了吗？电脑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呵呵呵，王大帅哥，枪可不是这么使的，你要扫条码，才有反应，你现在看看电脑上有没有信息？”胡治笑着从王十一手里夺过条码枪，朝着桌子上的一个产品条码扫了一下，抬起头来笑着说道。 菜鸟就是菜鸟啊！关键是这个高个子菜鸟太搞笑了，竟然用扫码枪扫我的嘴巴，我内心的想法，有那么容易就扫得出来的吗？如果可以扫得出来，天底下的法官都要失业了！一想到这里，最近情绪低落的胡治将手里的条码枪一丢，就跑到电梯间。 “哈哈哈！”自从美女主管小麦走了之后，他还从来没有笑得如此放肆过！ 第一百二十七章：有女则心安 “王技术员，今晚我请你吃饭！”那个星期五下班的时候，在综合测试工位前，胡治抬起头说道。 吃饭？王十一抬起头看着胡治，要是平时，他肯定满口答应下来，可现在质量部和生产部正斗得你死我活的，我是质量部的人，你是生产部的人，我们互为敌人，你请我吃饭干什么？是想收买我吗？ 不就是吃一顿饭嘛，人家好意难却啊，再说周末闲得无聊，吃饭就吃饭吧，有人请你吃饭是好事，说明你王十一受欢迎啊！只要注意一下，把工作上的事情与生活上的事情分开就好了，工作上我们代表不同的部门利益，但是下班后，我们还是可以做兄弟的啊！ 一想到这里，王十一严肃地说道：“胡班长，你请我吃饭可以，aa制也行，我们不谈工作上的事情！” “不谈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谈好了，天天谈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的脑袋都要炸掉了，这几天真他妈憋屈得要死，出去喝几杯酒，解解闷！”胡治歪着脑袋说道。 “好，我倒要看看你酒量有多大！”王十一笑着说，心想你胡治找我喝酒，我今晚不把你喝得稀烂的绝不会放过你！ 那天下班，春风吹得人心在荡漾，二人出了公司，胡治歪着脑袋问：“帅哥，今天我做东，你说说看，应人石这一带，你喜欢在哪家店喝酒？” “川西小酒馆啊！”王十一不假思索地说道。 “好！”胡治大声说道。 这时候，一辆摩托车“突突突”地冒着黑烟拐了过来，一个粗野的声音朝着他们大声喊道：“老板，你们去哪儿？” “川西小酒馆！多少钱？”春风里，胡治笑着说道。 “五块钱，我拉你们两个爷们过去！”那人爽快地说道。 “五块就五块吧！”胡治说完，一转身就翻了上去，看见王十一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目光泛出一抹寒，惊讶地喊道：“大帅哥，你怎么不上来？” 这个帅哥肯定担心出去喝酒，自己会掏钱，关键时刻打退堂鼓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大声喊道：“王技术员，今晚我请客，你别担心钱的问题，你只要负责把酒喝好就行了！” 矮胖的胡治话没有落音，就看见王十一横了上去，抓住摩托车手的身子，高高地举了起来，把个胡治吓得连忙从摩托车上滚了下来。 随着轰地一声，那辆摩托车随即也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王十一的手里，那个摩托车手的身子，如同一只毛毛虫一般在半空中挣扎着，他的脸涨红得跟猪血一般，也扭曲变形了。 “你他妈的黑摩的，爷爷总算找到你了！”王十一说完，从两米高的高空，将那人朝着积满尘埃的水泥地面砸了下去！ 如同一只死老鼠一般，“噗”地一声，那人掉在地上，“哎唷！哎唷！”地哀嚎着。 王十一快进一步，一脚踩在那人的胸脯上，厉声说道：“两年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那人在地上哆嗦着，嘴里喊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多少钱？” “两年前，我进厂的三百块推荐费被你光天化日之下抢走了，你害得我好苦啊！”王十一满脸怒气，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那时候，他刚来深圳找工作，工业区招聘需求很大，却没有一家电子厂愿意要一个男工，狡猾哥想到了职介所，他们就一起打摩的到职介所花钱买进厂，刚一下车，钱包就被人抢了，那可是他准备推荐费的钱啊，有了那三百块钱，他两年前就应该进了有空调车间的电子厂了，没有想到却被这可恶的黑摩的把钱抢了，害得他不得不进了五金厂做打磨工。 如果不做打磨工，他或许不会辞职，命运或许不会如此坎坷！ 苍天有眼啊，仇人终于再次相见，给了他报仇的机会！ 这次绝对不会放过！ “帅哥，三百块我一分不少还给你！”那汉子面孔都是水泥灰，连连求饶。 “你打劫别人的钱，也许这钱是别人救命的钱，你想过没有，你抢了别人的钱，你有可能会毁了一个人一生的幸福！以后给我撞见你打劫别人，我非打你不死！”王十一说完，脚一松，那厮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口里说道：“我今天洗手，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坏事了！”他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王十一。 呸！王十一接过钱，朝着他的脸上喷了一泡口水！ 他从来没有如此恨一个人，也从来没有朝着任何人脸上吐过口水，这可是第一次！ 那厮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转过身，扶起了摩托车，灰溜溜驾驶着摩托，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哥们，你今天收获不少啊！三百块钱到手了！”胡治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王十一将那人打倒了，那人乖乖地掏出三百块钱给了王十一。 “收获？两年前他抢了我三百块，我没有问他要利息已经算便宜他了！”王十一瞪着眼睛，看着那辆摩托车突突突地跑远了，透过那车屁股喷出来的黑烟，他仿佛看见两年前的自己，坐在大马路上，一副绝望的样子。 那一天晚上，他们没有再叫摩的，而是步行到了“川西小酒馆”，在酒店里点菜的时候，王十一特别点了夫妻肺片，蚂蚁上树。 喝了几瓶酒后，胡治说道：“帅哥，我就住在旁边的农民房里，时间还早，你到我房子里坐坐吧！” 农民房？王十一当然有兴趣了！ 春风里，二人喝完酒以后，就直奔出租屋而去。 周末的农民房是欢快的！好一些房门是敞开的，里面人声鼎沸，男人们都脱光了上衣，露出一身鼓胀的肌肉，坐在里面喝酒，高声划拳的声音，从出租屋里肆无忌惮地传了出来。 “喝!喝起这一杯！” “干！你看我的酒杯，已经喝到中央了！” “不醉不归，我今天就要看看你买了多少酒！” “酒仙！佩服！” 楼道里除了男人们欢快的声音之外，还飘着一股浓郁的白酒香！ 胡治住在五楼，房间号是五二零，站在门外，王十一特别瞄了一眼那个数字，五二零，我爱你，他猜想胡治的女朋友一定是一个浪漫的女孩，有着一副姣好的面容，可走进胡治的出租屋的时候，他震惊了，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床，被子没有叠放，工作服四处散放着，七八个啤酒瓶歪倒在地面上，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潦倒的西北汉子二根。 他原本以为这个胡治是有女朋友的人，房间里会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想到里面凌乱不堪，一个姑娘的影子都没有。 “胡班长，你怎么不住在公司里呢？”集体宿舍里，大家通常都会轮流起来打扫卫生，不至于如此凌乱啊！ “我女朋友走了！”胡治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 难怪在外面租房子，原来是有女朋友的人啊！现在女人走了，房子里乱糟糟的，安这个字，古人创造得好啊，房子里有女人就为安，有女人就有温度，没有女人的房子，就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毫无生气。 “你把她甩了？”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肯定是这个矮胖子把女人甩了，最近工作不顺心，他肯定在出租屋里发火了！ “帅哥，我可是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的，怎么舍得甩她呢？”胡治双手一摊，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那么是她把你抛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忘记她吧！”王十一说道，女孩子都已经抛弃你了，你想也没有用啊！ 胡治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半响摇了摇脑袋。 奇怪了，胡治没有甩她，她也没有抛弃胡治，他们怎么会分离呢？王十一找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这时候，他被床头的一副年画吸引了，四个白白胖胖的招财童子穿着开裆裤，手和脚跟莲藕一般，下面也袒露着，分外可爱！整幅画色彩明艳，相当喜庆。 他们为什么要把这幅画贴在床头呢？ 难道他们生育了四个孩子？ “我们谁也没有抛弃谁，是上天抛弃了我们！”胡治突然抬起头说道。 上天？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上天！王十一瞟了他一眼，觉得他很可怜！ 跟何雪忆分手，他王十一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上天！ “她曾经跟我说道，她最大的理想就是给我生一堆孩子，我们本来想等着她怀上孩子后结婚的，可是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年前，我带她去医院做了一个检查，她得了多囊卵巢综合征，不排卵，无法生育，我不怪她，没有孩子也一起过，没有想到，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后就消失了，她让我忘了她，不要再找她了，我怎么做得到啊！”胡治说完，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本影集，大声哭喊着：“小玉啊！你到哪里去了？你快点回来吧！” 在胡治的哭喊声里，王十一看了看墙上的那副喜庆的年画，突然那里面画着的四个白胖的招财童子，从墙上如同猴子一般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在凌乱不堪的床上欢快地蹦跳着。王十一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只感觉一行泪水，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远嫁 上天，为什么他们不能拥有美丽的爱情？ 如果女孩是因为得了见不得人的病而导致无法生育，胡治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分手，关键是她患有先天性无法排卵的病，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她也配拥有美丽的爱情。 是的，检查出病情后，胡治也曾经犹豫过，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对于胡治的家里来说，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他是独生子，父母亲抱孙子的愿望比谁都强。 绝望之际，他们后来到医院里咨询过，这种情况是可以做试管婴儿的，不过花费是天价！ 真没有想到，她竟然情无声息地走了！ 她走了，也带走了她所有的美丽和温柔。 她三月天里微笑的脸，在胡治心中是最美丽的花朵，这花让他迷醉，让他心甘情愿地在花的芬芳里无怨无悔地死去，他曾经对天发誓，要给她做一辈子的保安，守护她全部的美丽。 一切都消散在了风中！ 坐在床上，王十一没有来由地想起了何雪忆，分别一年多了，她还在那间咖啡馆上班吗？或许她已经有了新的恋情，生活得无比美好吧！ “胡班长，你知道她老家在哪里吗？你喜欢她，割舍不了她，就去她家找她去啊！”王十一看他哭得很伤心，脑子灵机一动，想出来一个办法。 即便是她没有回老家，但是她老家的人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你跨越千里去找她，她一定会感动的，再说试管婴儿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生养一个小孩并不是梦。 “她老家？”胡治突然停止了哭泣，这个想法如同迷雾中的一道亮光照了过来，找到她的老家，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不过，很快他就楞了，如同雕塑一般，他只是听姑娘提过她是哪个省的人，可具体的地址，她没有告诉过他，他也没有太在意。 上哪儿找她的家呢？ 坐在床上，胡治幽幽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去过她家里，她也没有去我家里，我们是在深圳打工好上的！” 他曾经无数次梦想着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丰厚的礼金去姑娘家里定亲，可那只是梦想而已。 “你们没有见过对方的父母啊？”王十一惊讶地问道，在他的老家舂城，相亲的时候，都要见对方的父母的，对方父母的意见常常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父母都没有见，就滚到一张床上了，这个胡治也真是好笑啊！ 不过在深圳上班，一年下来也没有几天假啊！即使你有假，主管也不一定批给你啊，就拿过年说事吧，过年回家这个理由够充分的了吧，两年前，狡猾哥的那个老班长请假回去过年，没有批下来，就辞工了，要是他不辞工，或许自己早就进电子厂了。 “我有点怕见她的父母亲，就是怕她爸爸妈妈反对她远嫁，我们打算先斩后奏，等有了孩子再去她家里提亲！”胡治抬起头来说道。 这个胡治还是有头有脑的！ 反对远嫁的父母十个人中就有九个吧！嫁太远了，女儿过得怎么样，是快乐还是过得痛苦？他们眼不见，耳不闻，没有任何信息，心里如何放得下来。 再说一年年头到年尾，母女之间也见不到一个影子，这份骨肉思念之情又该如何安放呢？ 对于姑娘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真爱，谁会远嫁呢？老家的男人也有大把，农村里只见打光棍的男人，鲜小见到孤独终老的女人。 “胡班长，你这是骗人家姑娘！”王十一抬起头，用一双鄙视的目光盯着他。 要娶人家姑娘，你应该拿出行动，光明正大的娶，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就是骗人家的姑娘！ “如果没有爱，我怎么会骗她，我骗她，是因为我爱她！”胡治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好吧！ 一切为了爱编织的谎言，我们假设它都是美丽的吧！ 王十一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胡班长，我劝劝你，你还是搬到公司来住吧！” 女人都已经走了，这出租屋里乱成了这样都没有人打扫，一个晚上抱着垃圾睡觉，这滋味难受啊！ “帅哥，不用了，我要在这里等她回来，想通了，她肯定会回来的！我们感情那么好，她不会说走就走的。”胡治摇了摇头说道。 他相信爱情！ 房间里好像还有女人的气息，还有她的身影，她做菜的身影，她洗衣服的身影！房子在，思念就在！ 从那间凌乱的出租屋里走了出来，外面春风浩荡，下晚班的人陆陆续续归来了，农民房如同一艘巨大的夜航船，载着忙碌了一天的大家，驶向幽深的梦乡。 王十一走了以后，胡治呆在出租屋里，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他回来的时候，女人如果先下班，会下厨把饭菜都做好，时间充裕的话，还会煲一份味美至极的海带排骨汤，静静地坐在出租屋里等着他回来，当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女人会给他一个拥抱一个吻，兴奋地喊他叫“老公”。 晚上睡觉更加不习惯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前他喜欢抱着女人睡觉，现在女人没有了，他就从脑袋下把枕头抽了出来，抱在胸口前睡。 女人的身子是温热的，凹凸有致，枕头怎么可以替代得了女人的身子呢？他不得不将枕头又塞在了脑壳下面。 折腾了几下后，睡不着，这时候隔壁的房间有了动静，他就竖起耳朵偷听，那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仿佛是极痛苦之音，又仿佛是最快乐之声。 他就觉得喉咙干渴无比，打开灯，从相集里取出女人的照片，仔细端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抱着那张照片沉沉地睡着了。 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中午爬起来的时候，他的肚子空瘪得难受，从床上下来，感觉两只脚好像踩在棉花上面，身子轻飘飘晃荡荡的。 一个人，懒得做饭，他就溜到了楼下的快餐店，点了一份隆江的猪脚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周末的巷道里，人来人往，顶着一头黄毛或者一头红毛的年轻男女，在灿烂的阳光里走过，耀人睛目。 这个时候，他没有来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 两年前，他一个人沿着应人石小河流一直朝前走的时候，前面的一个金发灿灿的女孩吸引的了他的目光。 太有意思了，老外也喜欢一个人出去散步啊，在胡治的记忆里，金发碧眼是老外的顶配，金发已经见到了，碧眼是怎样的呢？他于是加快了步伐，哒哒哒，很快就超越了那个女孩。 那分明是黑色的眼珠子啊！ 这个老外有点怪！ 或许是亚欧混血种吧！ 总之那个女孩身上散发出的迷人气息，让他迷醉，他情不自禁地就哼起了《窗外》：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 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 明天我就要离开 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 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 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 一次次默默走开…… 那一年，《窗外》这首歌火爆了大江南北，矮胖子人不高，肺活量大，喊出来的声音特别伤感优美，很快就吸引了那个金发女孩的注意。 “帅哥，你唱得很好听！”姑娘鼓着掌喊道。 那是胡治第一次听见美女喊他帅哥，他也很震惊眼前的这个金发女孩竟然会说普通话，那一刻，他确认爱情来了，男人与女人相识并动情，往往就是一个瞬间，只是因为多看了一眼，从此再也无法忘记你容颜。 “你不是外国人吗？”胡治傻傻地看着她一头金发问道。 “你为什么说我是外国人吗？是头发吗？我这头金发是在理发店花了一百二十块染的！”说完，那个姑娘就用手掩着嘴巴吃吃吃地笑了起来。 “染的？我差点被你骗了！”胡治站在阳光里，跟一个木头一样，他知道染发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理发店会把白发染成黑发，却从来都没有看见有人把头发染成黄色。 两年前，把头发染成黄色有点离经叛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把头发染成了黄色，不但染成黄色，还有的染成了酒红色。 大家上飘扬的头发不再只是黑与白，而是五色杂陈！ 染发，一定要染一次头发！ 吃完中餐后，他发了疯一般地走进了一家美容美发店。 “帅哥，你染发吗？”理发师耳朵上打着耳钉，嘴里叼着一根烟，歪着脑袋问道。 “是的！”胡治回答道。 “酒红色？金黄色？奶奶灰？你想染成什么颜色？”身材瘦得跟电线杆一般的理发师问道。 什么？奶奶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好玩！ “奶奶灰！”胡治回答道。 他原本以为染成了奶奶灰会是一种很沧桑的感觉，看没有想到，那染发剂在头顶上做出来的效果会是一种极其炫酷的感觉，他从理发店里出来的时候，如同大明星一般，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春光灿烂，他在阳光里顶着一头酷炫的灰白色的头发走动着，把大家看傻了！ “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大熊猫！”在上班的路上，胡治大声喊道。 “你比大熊猫还要好看！”有人吹起了口哨。 “再不看，你回车间，戴上了防静电帽子，我们想看也看不到了！”另一个人说完，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升官了 在办公室里研习宝典一周之后，厂花接班人杨玉娟如同修行者破关而出一般，眉飞色舞。 “杨工，质量控制计划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落地啊！”陈大卫经理端着一杯绿茶，走到她的办公桌前问道。 “回经理大人，今天我就安排执行下去！”杨玉娟娇滴滴的声音，比茶水还要滋润。 “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大卫经理脸上挂着微笑，这个杨工，执行力一流，干起事情来，雷厉风行，跟花木兰一样，文凭虽然低了一点，可也是一个人才啊，人才不可多得。 目送着经理回到办公室后，厂花接班人杨玉娟从办公桌上拿起藏有宝典的一个文件夹，朝着腋下一夹，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踩着恨天高，“哒哒哒”朝着生产车间走去。 倒是那艾书，手里不拿文件夹，成天带着一个万用表晃来晃去，一会儿抽一块主板，拿到示波器上，看看主板的波形图，看看是否有噪音，是否有异常的脉冲。 空闲的时候，他喜欢跟工程部的同事，叽里呱啦讨论一些高深的电路和线路板设计原理，跟他们争论得面红耳赤。 王十一在泰柯公司干了半个月，发现美女师傅杨玉娟跟重点本科生艾书，同样都是质量部的工程师，却在质量管理方面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风格！ “王技术员，我带了你半个月了，你进步也很快，我现在想放手让你自己去管理两条生产线的品质！”杨玉娟盯着王十一说道。 那时候，王十一已经对“质量控制计划”里面罗列的每一个控制点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他也想单独干事，尝试着一个人趾高气扬地走向生产车间。 那几天，他进车间的时候，常常老远就看见生产班长胡治朝他微笑着点头，看见生产部的那些员工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一切都昭示着他已经羽翼丰满，可以单干了。 “师傅，好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第九条线，第十条线就交给你了！”杨玉娟说完，就把他带到了那两条生产线，招了招手，巡检员和成品检验员快步走了过来。 “从今天开始，你们四个人有什么事情，不要再找我了，你们先找王技术员，他会处理，他解决不了的，会找我处理！听到了没有？”杨玉娟扫视了大家一眼，严肃地说道。 “听到了！”四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喊道。 “橘子，你的帽子有点歪！”杨玉娟对着一个巡检员严厉地说道。 “知道了！”橘子举起手，移了移静电帽说道。 “你们离岗的时候，也要跟王技术员说一声，不要到处走动，每个月那几天肚子痛的时候，离岗也要请示，不得擅自离岗！你们听明白了吗？”杨玉娟威严的目光再次扫视了她们一遍。 女生每个月生理期不舒服，上一个厕所也要跟我请示吗？我一个未婚青年，手有必要管这么宽吗？王十一皱了皱眉头。 “听明白了！”四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们听明白了，我还没有听明白啊！王十一很想废除这一条不太人性的管理规定，于是用余光瞟了杨玉娟一眼，想看看她的表情，只见那涂抹了脂粉的面孔冰冷无情，一副不可挑战的样子，他到了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说完，杨玉娟转身就走了！ 踩着一双恨天高，她看起来有一米七几的样子，在流水线上相当辣眼，腋下夹着一本宝典，她一边走，精瘦的屁股左右摆动着，风姿绰约极了！ 杨玉娟一走，那四个检验员瞄了瞄王十一，见眼前的这个帅哥没有话说，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了。 看着那四个检验员在自己面前跟小老鼠一般，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王十一心里就汹涌出若干骄傲来。 乖乖，自己有下属了！ 今后可以双手叉腰指手画脚了！ 想起第一次进迈特五金厂，第一次见打磨车间杨主管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以为做管理当官的长相会跟算命先生说的那样，肥头大耳，真是可笑！ 自己不是肥头大耳，一样可以做管理了！ 哈哈哈，我做领导了！虽然手下只有四个兵，可这是一件很让人骄傲的事情啊，毕竟自己才二十一岁！ 第一句指令该发给谁呢？是那两个做巡检的？还是另外两个做成品检验的？ 王十一在自己负责的那两条流水线转了好几圈，心想这几个检验员还真听话，巡检员橘子坐在生产线特别预留给她的工位上，认真地填写着《质量检验报告》，他的内心就感觉到无比的充实。 泰柯工厂的生产车间都是密闭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白炽灯，人一走动，影子在灯光下就乱飞，那天他正在跟橘子一起检查她做的巡检报告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乌云出现在了那张素白的检验报告纸张上，那片乌云越来越黑，都成了墨水氤氲了！ 矮胖的胡治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王十一连忙抬起头，只见他怒气冲冲地将一台机顶盒狠狠地砸在检验工位上，将王十一新人上岗的紧张和无助一下子都砸了出来。 天啊！发生了什么？ 这个胡治人不是挺好的吗？上周五不是在“川西小酒馆”一起喝过酒吗？ 生产就是生产，质量就是质量，就好像水火不容一样，生产和质量永远都不可能搞到一起的，那一天自己还骄傲地跟他说，工作上的事情是工作上的事情，私下的关系是私下的关系，这下好了，他把不良品拿过来，肯定是讲工作上的事情了！ 把整个机子都拿过来了，肯定是功能性不良，跟线路板关系很大，对于线路板不良的分析，王十一大脑里是一片空白！ 万用表？没有玩过！美女师傅也没有教过！ 示波器？没有玩过！美女师傅也没有教过！ 不过这种紧张无助，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另一种念头很快就升了上来，他想起了质量部牛主管入职那天对他说的话“蒋华昨天找过我，谈过你的入职事情，以后工作上有谁敢刁难你，就找我好了，我给你摆平。”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牛主管都会帮我顶着的！王十一想到这里，一下子就从容不迫起来，站起身来，眼睛瞪着他说道：“胡治，你发什么火？工作上的事情你好好说话，是不是产品出现质量问题了？” 与王十一的冷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橘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被这阵势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敢说一句话。 “王技术员，产品测试的时候烧了，你坐在这里难道就没有闻到主板烧焦了的气味吗？”胡治的声音高亢，一种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叫嚣声里，王十一看见流水线上好几个胆大的女工，纷纷调转头朝着他们看了看，然后转过头去捂住嘴巴嗤嗤地在笑。 反了！ 没有想到胡治拿自己开刀了！ 王十一知道胡治这吼叫的声音，其实就是一种示威，平日里质量部压了他们一头，这会儿发现了产品的质量问题，他是想在那些遵规守矩的作业员面前，展示一下他这个小头目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让他们知道生产部才是这个车间的王者。 王十一翕动了一下鼻子说道：“我闻到了，是有一股烧焦的异味！” 胡治已经将坏品都放在了检验工位上了，他怎么闻不到呢？ “王技术员，你赶快给我处理，否则我马上做生产线处理，这损失你们质量部得背！”胡治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王十一，因为情绪激动，几缕奶奶灰从防静电帽子里挣脱了出来，在日光灯下面熠熠生辉。 “胡班长，你冷静一下，机子烧了，这是产品功能性的问题，要分析原因，你等等。”王十一这时候沉稳多了，不过美女师傅只是教会他一些质量管控点知识，却从来没有给他讲解过这产品工程方面的知识，对于电路原理，高中的时候他学过一些，但明显对付不了机顶盒的主板，这种异常他是第一次碰到，束手无策，只有折身回到办公室去搬救兵。 他匆匆离去的时候，感觉胡治的目光如同一支利箭一般，朝着他的后背冷冷地射了过来，自己新官才上任，就碰到这档子事情，脸丢大了。 我一定要认真弄懂这个产品的电路原理！ 我一定要补上自己的短板！ 那一天，王十一发誓自己一定要学好产品工程方面的知识，能够独挡一面。 这时候牛主管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王十一老远就看见了他，像遇见了大救星一般，朝着他快步走了过去。 “牛主管，第九线产品主板烧了，生产线的班组长闹翻天了。”王十一喘着粗气说道。 “王十一，你别急，我让艾书去帮你处理一下。”牛盾盾说完，转身走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王十一看见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的质量工程师艾书，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来。 “王技术员现在看的那两条生产线，以前是你在跟，他刚进厂没有多久，很多工程方面的问题不是太懂，你一定要多帮帮忙！”牛盾盾眼睛盯着艾书说道。 “王技术员，产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艾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主板烧掉了！”王十一一边回答，心中一边犯嘀咕，美女杨玉娟不是我的导师吗？派杨玉娟去处理这起质量异常问题应该更合适。 她会使用示波器分析问题吗？在流水线上，王十一从来都没有看见她使用过，处理这类的功能异常问题，她不会也一样束手无策？ 情况紧急，王十一也没有细想，只听见艾书跟他说道：“王技术员，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王十一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流水线走去，心急火燎地再次赶到了现场。 第一百三十章：芯片问题 卧槽！不是只有一台不良吗？桌子上怎么又冒出四台不良品了？难道那台不良品会自我进行分裂繁殖吗？ 当王十一心急火燎地返回到现场的时候，只见检验员工位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五台机顶盒，心里就想骂娘。 作为质量管理部门，出了质量问题，要及时解决，这个责无旁贷！ 按照作业指导书要求，功能性不良算是严重不良项目，一台产品出了功能性问题，肯定是要行使一票否决权的，五台产品出现功能性质量问题，这一批产品都会有潜在风险，按照作业指导书里面定义的一个允收接收标准，这一批产品必须要返工。 这绝对不是一起简单的质量问题！ 王十一感觉身上背着一块极其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加入泰柯公司半个多月来，还从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质量问题！倒霉！真是八辈子都倒了大霉！ 他记得以前生产线出现质量问题，美女师傅杨玉娟都会双手叉腰，大骂生产部，骂他们把产品做坏了：“质量是你们员工做出来的，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要骂他们吗？ 关键是问题是生产部发现的，而且他们主动地闹上门了，糟糕，这会儿自己成了可怜的被告！如果是巡检或者成品检验的检验员发现的，他王十一是可以双手叉腰教训生产部的。 “你们必须做出深刻检讨！”除了严厉的谴责之外，美女师傅对于生产线发生的质量问题，总是揪住狐狸尾巴不放手，都会让他们做出深刻检讨，通常这个检讨是有来源的，is体系有一个二阶指导性文件叫做“纠正预防控制程序”，生产部和工程部就要分析原因，写出临时对策和永久改善方案，因此这个检讨比我们办错事情做的检讨要深刻得多，要规范得多。 乖乖，今天出现了异常，生产部竟然找上门来了。 而且，胡治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让他生厌，要是平时，他王十一肯定会挥舞大拳头叫他好好做人，但是今天，他强行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最近一段时间，这个胡治承受的压力太大了，他需要释放，气势汹汹也是可以理解的。 “怎么又多出四台了？”王十一大声喊道。 他喊完，转过身，看见矮胖的胡治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面前，双手叉腰，斜睨着一双小眼睛生气地说道：“王技术员，这都是你们质量部干的好事，今天要是停线了，损失都要记在你们头上。” “胡班长，你先别说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找到问题的根源，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艾书说完，便顺手抓起工位上的一个不良产品，认真看了看，又仔细闻了闻，把神医的望闻问切的神技用上了，很快他额头上曲曲折折的皱纹就舒展开来了。 厉害，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就是不一样啊，跟三甲医院的主任医生一样，王十一看他闻产品的时候，也拿起了一个不良品闻了闻。 一股烧焦的气味立刻飘了过来，肯定是从里面的主板上散发出来的，如果打开产品的外壳，肯定可以发现是哪一个元器件烧了。 他正想着的时候，就听见艾书低声喊道：“螺丝刀！” “给！”胡治从流水线上拿了一把螺丝刀递给了艾书。 艾书接过工具，用手挪开了工位上的那张板凳，稳稳地坐了下来，从容不迫地用螺丝刀拧开那黑色的产品外壳，王十一凑过去一看，只见里面是一片葱郁的绿色，他知道那就是电路板，艾书看起来不紧不慢，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万用表，选好量程，用探针去测量线路板上的电路，屏息静气，神态庄严，如同一名绝世老中医号脉一般。 这才是一个工程师应该有的样子，王十一心里想，一定要学会这些电路原理，学会使用万用表示波器等测量仪器，不良品就像一个生病的人一样，质量技术人员应该要扮演医生的角色，要学会分析问题，并开出合理的处方解决问题。 严格来讲，干这个活的责任应该是工程部做的，但是艾书却干起来有板有眼，让人刮目相看。 大家都围观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耐性地等待着他的诊断结果。 “胡班长，还是上次那个问题，场效应晶体管被瞬间的脉冲电压击穿了。”艾书放下万用表的探针，语气坚定地说道。 “艾总，这么说来，我们辛辛苦苦生产的这一批产品都会有潜在的质量风险了？”胡治用征求的口吻说道，他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 一看到胡治低着头，称呼艾书为艾总，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嚣张气焰，王十一也打心眼里佩服他。 “总”这顶帽子，不是谁都可以戴的，那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看见自己部门的同事被人尊重，捧进天堂，王十一感觉自己脸火辣辣地烧得难受，不禁又看了看艾书，厚厚的眼镜片后，他的目光是那么地炯炯有神，整个人瞬间变得高大起来，王十一开始后悔自己跟错了师傅，学到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皮毛知识。 “胡治，你们生产线先停线吧！我马上让检验员开一张‘停线通知书’给你们。”艾书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道，他是依照工厂的质量问题处理的作业流程来做的，流水线上功能性的异常是大问题，作业指导书上面的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要停线，他也很无奈。 “艾总，我们生产线要停多久？”胡治对于如何处理这起质量异常其实并不在意，他刚才怒火中烧，是因为最近过得太憋屈了，需要爆发！ 作为生产班长，他关心的永远都是交货的问题，准时交货是他的考核指标，一听艾书要停线，他惊呆了，批量功能性的质量问题要停线，这一条红线，他胡治心里很清楚，可这批货是急赶订单，下午必须要出货的。 这原本是一个普通的订单，由于原材料的问题，物控部的排产计划一再推迟，现在已经成了美国大老板都在关注的急赶订单了，如果再停一会儿生产线，今天这批货怕是出不了，想到这里，他的额头就直冒汗。 “胡班长，我艾书不是算命的阴阳先生，怎么能够给你一个准确的时间？”艾书拍了一下胡治的肩膀说道。 “这个是紧急订单，你们赶快处理，我需要马上恢复生产！”胡治不耐烦地催促道。 “胡班长，过来看看，这场效应晶体管表面上的印字，跟上次出问题的一样，是同一批物料。”艾书玻璃镜片后面的眼珠子突然发出惊人的光芒，他为自己的发现而骄傲，说话的声音明显提高了边说，一边朝着胡治招了招手。 矮胖的胡治凑向前一看，立刻火冒三丈：“啊！真是上次出问题的那批物料，你们质量部不是已经通知仓库退给供应商了吗？仓库是怎么管控的？怎么又将不良品发放到生产线了？这个林晓华，真是气死人了！” “胡班长，你先别急，我们只是确认了一台，一共五台不合格品，我们都要拆开来看看，看看是不是同样的质量问题。”艾书第一个冷静下来，处理质量问题，他从来都是信心满满。事实上，加入泰柯公司半年来，还从未有质量问题难住过他，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那胡治见艾书分析问题有板有眼，心里有了几分服气，态度也变好了，亲自用螺丝刀将旁边的不良品一件一件打开，察看的时候，脑袋和眼睛就跌了下去，生怕看花眼睛，他一件一件看过之后，手一扬大声说道：“艾总的判断没有错，都他妈是那一批坏料。” “我们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你再从生产线取一台好品过来比较比较。”艾书望着胡治说道，他是一个严谨的人。 胡治低着头，转身从生产线拧了一个测试合格的产品过来，放在检验工位上，用螺丝刀将产品打开，他手法娴熟，跟生物学家解剖一只青蛙一般，轻轻地掰开外壳，里面的零部件一下子就裸露了出来。 “你看，这场效应晶体管没有烧毁痕迹，表面上的印字也不一样，是不同日期生产的，问题的根源找到了，我们混物料了。”艾书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大，我们怎么办？”胡治抬起头问道。 “还愣着干嘛？所有的产品，都需要打开外壳，检查场效应晶体管的印字。”艾书大手一挥，跟古代的将军一般。 胡治如同得令一般，转身对着生产线一声振臂高呼：“返工！” 那停下来生产的员工正在窃窃私语，谈论得津津有味，见班长一声发号司令，一个个立刻站起身子来，好几名机警的作业员跟着物料员跑到生产线的打包区，用叉车将一栈板又一栈板成品推到了流水线上来，而那些操作员工，则蜂拥而上，一人手里抱着几大包，在工位上忙碌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坏品名医 乖乖，重点本科生就是重点本科生，你不服气也得要服气！ 亲眼目睹艾书如同三甲医院名师给病人看病一般，充满自信，处理起产品的质量问题有板有眼，这个时候，王十一对于重点本科生艾书佩服得五体投地，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生怕错过他处理问题的任何一个细节。 如果把艾书处理问题的每一个细节汇集起来，那一定会是一本活生生的教材啊！跟着泰柯公司质量部的名师处理一起复杂的质量问题，比翻一百本所谓的管理宝典，其学习效果更为显著。 在艾书强有力的组织下，处理这起批次性功能不良的质量问题，现场一共分了三个步骤进行，思路十分清晰！ 针对受到影响的本生产批次产品，胡治已经法号司令了，毫不含糊地执行返工作业，艾书望了望那些返工的作业员，工作开展得紧张有序，他就转身朝着主板插件工位走去，想去查看原材料，看看那些没有使用过的原材料里面是否还混有不良品。 如果还混有异常批次物料的话，就一定要提前挑选出来，避免以后焊接进主板。 只见他快步走到主板插件工序的工位，娴熟地戴上静电手套，从精益生产线的料架上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物料周转盒。 王十一凑过去一看，只见那里面盛放着许多场效应晶体管，心想，芯片怎么也会出问题啊？这里面的学问肯定很大啊，今后一定要好好地学一学，否则在泰柯公司很难崭露头角。 在迈特五金厂，我王十一是大神！ 在泰柯公司，我王十一也一定将会神一般地存在！ “王技术员，你帮忙一起看看，看看它的生产周期印字！”正当王十一思绪万千的时候，艾书说道。 “好的！”王十一取过来一个空的物料盒，认真地查看起来，每检查完一个，合格后就放进那个空的料盒，避免混料。 一根烟的功夫，王十一抬起头来说道：“艾工，这里面的芯片都是同一个批次的物料，都是合格的！” 艾书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对胡治说道：“胡班长，这些还没有使用的物料都是合格的，坏品都被你们用完了。” “都用完了？”胡治惊讶地问道，心中充满了失落。 “这个料都是整卷整卷包装的，坏品应该都在一块儿，数量不多，要用的话，肯定都用完了，现在你们的任务是要把那些坏品一颗一颗挑选出来。”艾书一脸严肃地说道，说完，瞟了一眼胡治，心想一定要把不良品都挑出来，一个也不能少！少一个，绝不让你们复工！ “艾工，我记性差，记不得了，上次我们一共退了多少颗芯片？”胡治歪着脑袋问道，不错啊，只要把所有的不合格品出来，我就可以复工了，没有必要都返工啊。 “十颗！你们测试工序已经挑选出了五台，还有五台，你们把那五台给我找出来，就可以复工了。”艾书冷冷地看了一眼胡治说道。 “好的。”胡治接连点了三个头，五台，只有五台，那五台很有可能堆放在一起，上天啊，你保佑我们早点找到那五台吧！ “胡班长，我再次提醒你，你们生产线的员工要学会自检，插件的时候，要看看生产周期印字，多看一眼，少点风险，不要什么事情都指望我们质量部，我们是抽查，总会有遗漏的。”艾书语气生硬地说道，全面质量管理倡导人人都是检验员，只有人人设防，这个问题就不可能发生。 “好的。”胡治再次接连点了三个头，表面上是点了头，心里却憋屈郁闷，我们做生产的苦逼啊，既要生产，又要管保产品质量，你们做质量的存在价值是什么？公司花大价钱请你们这一班人过来是吃饭的吗？ 再说，这些不良品不是已经退给仓库了吗？怎么又发到生产线上来了？ 王十一看见胡治一边返工，嘴里不断嘀咕着：“那十颗坏品，我们生产部门早已经退给了仓库，你们也做出了退供应商的决定了，仓库怎么没有退？为什么又把不良品发给我们生产线来了？这摆明不是要让我们背黑锅吗？” 胡治的嘀咕声，很快就传到了艾书的耳朵里，他也觉得不应该将责任都推给生产线，源头还是仓库没有做到位：“这个林晓华，真不知道他这个仓库是怎么管的？” 听艾书说了一句公道话，那胡治紧锁的眉头也就渐渐地舒展开来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巡检员橘子走到王十一身边说道：“老大，我这两天肚子痛，上一趟厕所！” 女工说肚子痛是有含义的，王十一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那橘子马上转身朝着女厕所小跑了过去。 她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员佩戴着“离岗证”从对面的厕所匆匆忙忙地返了回来，好几个流水线上的女工都把头偏转了过来，看着那人脖子上的“离岗证”眼睛放光，这个车间打厕所主意的人还真不少啊。 她匆匆忙忙地绕过了好几条生产线，艾书和胡治的背影已经被完全挡住了，橘子就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心急火燎地给仓库主管林晓华拨通了电话：“表哥，大事不好了，生产线出现烧机的问题了。” “我知道了！”林晓华在电话里平静地说道。 “大家都说是你们仓库把不良品发给了生产线，他们正在调查，表哥你可要担心啊！”橘子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里了。 “橘子妹妹，你放心吧，生产线哪一天没有出质量问题啊？哪一天安静过啊？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栽不到我头上的，你表哥在这里呆了八年，也不是白混的。”林晓华在电话里胸有成竹地说道。 听表哥如此信心满满，橘子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把手机挂了，转身回到流水线上，看见胡治正在小声地骂着他的表哥林晓华，好像不把他置于死地不痛快。 橘子就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骂道，产品都做不好，你矮胖子只知道发神经。 “第九台不良品找到了！” “胡班长，第十台不良品也找到了！”约莫半个小时，生产线一顿人仰马翻地折腾过后，那十台不良产品悉数找到了。 胡治闻言，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就逮住那个不良品，心想，你藏得也够深的了，终于把你找到了，真不容易啊！ “大家不要再拆机了，其他的产品都是合格品，尽快包装入库！”胡治手里拧着那只不良品，大声喊道。 第二步完成了，第三步就是对那十台不合格品执行返修作业。 “胡班长，你抓紧时间去仓库领料返工吧！”艾书还是比较冷静，善意地提醒道。 “对啊，赶快去领料返工！还是艾总想得周到，你要是不提醒我去领料，我还真忘了。”胡治拍了拍硕大的脑袋，转身就朝着仓库走去。 “胡班长，你这次到仓库领料，一定记得要看清楚芯片表面的印字，注意上面的生产周期！”艾书大声叮嘱道。 “艾工，好的！我胡治亲自办事，你大佬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胡治一边走，一边回答道，不良品找出来了，质量处理方案也很明确，他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不大一会儿，胡治手里拿着一个静电袋，屁股颠屁股颠地跑了过来，那里面装着的是十颗芯片。 艾书就走到了返修工位，拿出一块不良品，指着主板上一个烧焦的元器件跟王小龙说道：“小伙子，你把这块芯片换了！” “好的！”王小龙接过不良品回答道。 “你马上处理，生产部急着出货！”艾书催促道。 王十一看见王小龙在一缕缕焊锡的青烟里，左手捏着一根无铅的焊锡丝，右手握住一把电烙铁如同握住一支毛笔，小心地将那些不良的场效应晶体管自绿色的线路板上逐一取下，又重新焊接上新的元器件。 那些自线路板上袅袅升起的青烟，如同幽灵一般，在他年轻的面孔上久久徘徊，不舍离去。 身上的防静电服和静电手套并没有完全遮住他的肌肤，烫伤的疤痕可见，王十一起初很奇怪他也是技术员，为什么要在生产线上跟普工一样作业，后来明白了，这是一个特殊岗位，对焊接技能有很高的要求，要在密密麻麻的元器件森林里，完成焊接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比烫伤更加让人想远离这个岗位的是焊锡烟，那可是有害气体，出来打工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大部分是独生子女，谁也不想拿健康去换那技术员的名号，去多挣那三五百块钱。 要是他的父亲还健在，他的母亲没有远走异乡的话，十五岁的王小龙，不，十五岁的王鹏川应该正坐在明亮的教室，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地遨游着。 正当王十一感慨万千的时候，王小龙抬起头来说道：“胡班长，主板已经返修好了！” 三人就把五个不良的产品拧到组装工位，组装好后，又拧到了测试工序测试。 正常！一切功能测试都很正常！ 测试的时候，王十一看得很仔细，功能测试显示屏里的米老鼠跑得很快，色彩也很明艳，简直就是一个大明星。 第一百三十二章：五个为什么 一切都顺风顺水！ 但是这起严重的质量问题，必须要进行检讨！相关责任人必须要批斗！ 泰柯公司体系文件中清晰地定义了凡属于造成生产停线的质量问题，必须要制定详细的纠正预防措施，机顶盒主板烧毁的纠正措施已经在现场完成，生产线经过挑选和返工，已经将不良品维修好了。 一场关于预防措施的小型质量检讨会议，正在质量部的小会议室召开着。 “大家上午好，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想讨论下主板烧机的质量问题，目前问题的根源已经找到了，胡治，你把我们收集到的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艾书如同一位首席大法官一般端坐着，有着一脸不可冒犯的正气。 “你们看看，十颗不良的芯片，都是我们刚才从产品上用电烙铁取下来的，上面还有焊锡！”铁证如山，生产班长胡治站起来，伸出右拳，然后摊开手掌，大声说道。 “请问是上次退仓库的那十颗吗？”一个声音低低地问道。 “就是，就是，上次开会不是决定要退给供应商了吗？怎么又到了生产线？难道生产线成了供应商不成？”一个声音有点愤愤不平。 “这十颗芯片中间有五颗是被我们的测试机器挑选出来了，还有五颗没有挑选出来，那可是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啊，到了客户那边，我敢说百分之一百要投诉，今天多亏了生产线的同志们挑选返工，才避免了一起潜在的重大客诉！”艾书大声说道。 重大客诉轻者工厂要做出深刻检讨，重则客户有可能丢失！一旦客户丢失，质量部肯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艾书，你不要扯远了，质量检讨会是改善会议，不是批斗会，今天请到大家到我们质量部来，主要是想跟大家一起讨论一下预防措施，下次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牛盾盾扫视了一下全场，一看会议的气氛不对，立刻打断了艾书的发言。 各部门的人都在场，把改善会议开成了火星四溅的批斗会，那么大家以后合作的意愿就没有了，质量部是一个管理部门，没有人配合，管理就是空中楼阁。 “艾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想问一下，这烧机的问题是质量问题吗？”沉默了很久的仓库主管林晓华突然大声质问道，这一问如同一支冷箭一般，让人难以提防。 他早就得到消息了，生产和质量的人已经协商好了，要把问题往仓库推卸，开会的气氛很不一样，胡治和艾书说话的时候，那愤怒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会落在他的身上。 我一个管理仓库的，只管管收料发料就行了，谁会管你那些质量问题？你自己弄不清自己的职责真是好笑！一想到这里，林晓华主管就冷冷地哼了一声。 “林主管，我可没有跟大家说过这不是一起产品质量问题。”艾书针锋相对。 源头就是你仓库发错料了！ 你不把坏品发给生产线，我们会这么折腾吗？货现在应该早出了！ 一想到这里，艾书朝着他投过去冷冷地一瞥。 “艾工，你既然已经承认是产品的质量问题，请问这起质量事故是不是与你们没有一点关系？质量问题，你们质量部的人要不要管？”林晓华脑袋一扬，嘴角一咧，轻蔑地笑了笑。 “当然要管！”艾书说道。 这个林主管不简单啊，把问题引向了质量部了！ “我想再问你一下，上次剩下的那十颗不良品是怎么产生的？”林晓华歪着脑袋，眼睛斜视着艾书，继续问道。 五个为什么，一定要问倒这个不可一世的小年轻，让他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林主管，这个问题上次已经谈过了，是供应商的来料问题。”艾书一脸纳闷，这个林主管翻旧账到底是为什么？ “艾书，你回答得很好！不过你却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林晓华带着一丝揶揄的口吻说道。 “我要反思？”艾书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供应商的问题，我要反思？我又不是管供应商来料的，我只是负责生产制程的质量。 “艾书，归根到底，是你们质量部失职，供应商来料有问题，如果你们管控到位，会有不良品流入到生产线吗？生产过程你们首件检验如果做到位，会有质量问题影响生产吗？你们这也管不好，那也管不好，敢问你们质量部是干什么的？”林晓华言辞犀利无比，一口气就甩出了三个为什么，深挖宽挖，都挖到整个部门上面了。 “林主管，我承认我们漏检了，不过质量部门的所有检验都是抽样检验，都会存在风险，漏检不是什么大事。”艾书声音变低了，他本来想说漏检了，生产部的应该要自检，质量是全员参与的事情，他的话刚到嘴边就打住了，很明显林晓华是跟自己杠上了，如果再得罪生产部，自己到时候四面树敌，也就不会再有人给自己主持公道了。 “艾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口咬定说仓库没有把不良品退给供应商，我想说你们有定义过处理周期吗？我们仓库是干活的地方，做事情也总要有一个轻重缓急，我对你们一直都有意见，你们质量部只打雷不下雨，只做决定，不跟进，你们这是典型的不作为。”林晓华用手在会议桌子上一拍，大声质问道。 牛主管始终保持着沉默，看起来跟一尊雕塑一般，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任何质量问题，质量部门是绕不开的，他常常自嘲自己是一个大侠，背黑锅的大侠。 “这起质量问题的根源是什么？我想问问大家有没有想过？原材料发到生产线，质量部门的巡检人员有没有执行首检检验？”林晓华继续大声开炮。 乖乖，这被告变成了原告了！ 反了！ 在林晓华的咆哮声里，好几双目光犀利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王十一，是的，那条生产线是他负责的，他必须要澄清一下，否则他就是过错方，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检验员是做过首件检验，这是检验报告。”王十一一边说，一边将手里文件夹中的质量检验报告打开给大家看。 “首件检验不能发现问题，这就是问题的所在，请问你们干质量的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良的半导体芯片会流入到生产线？我告诉你们，那是你们的质量工程出了问题，对首检检验的定义没有做好，首检检验，每一卷效应晶体管都要检验，如果你们质量工程定义清楚，会有这起质量事故发生吗？”林晓华眼睛死死地盯着艾书，声音洪大，直震得会议室天花板嘎嘎欲裂，那阵势感觉他是在审问一名十恶不赦的罪犯。 林晓华的话，先是绕到质量部，再将最致命的矛头指向了质量工程，直接点中艾书的死穴，王十一看到质量主管牛盾盾的脸色开始很难堪，后来渐渐变得好看多了，他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明显轻松多了，如果这矛盾直接指向检验员的话，他牛盾盾也脱不了干系，谢天谢地是指向了品质工程，那是艾书的责任了，他一直看不惯艾书，在部门内部他总是抢走了自己的风头，这品质工程师名义上挂在他牛盾盾的下面，其实是陈大卫经理亲自在抓。 质量部给大家培训的“五个为什么”追踪问题根源的方法工具，此时被仓库主管林晓华运用得淋漓尽致，他投掷出的利矛，精准地砸中了质量部的大腿，大家无可辩驳，最后的结论自然是质量部的质量工程没有做到位，关于首件检验这一块定义不清晰导致了这一起质量事件。 艾书低垂着头颅，那副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愈发显得重若千钧，要将头颅拉坠于地，从林晓华反驳首件检验的时候，他就一言不发，一直失魂落魄地站在墙角，他那时候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质量部的事情，你们内部处理，我手头上的工作忙，没有空陪你们闲聊，我先走了。”仓库主管林晓华见艾书低着头，一副认罪的样子，就站起身子来，朝门外走去，其他部门的人见状也跟着散去了。 “艾书，王十一看的那条线现在虽然不属于你管了，但是那里的质量工程以前是你做的，你自己拉的屎，总不能让别人给你擦吧！”牛盾盾冷冷地说道。 “我不会推卸责任。”艾书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 “接下来你静下来心来，好好地检讨下我们的那些作业指导书，不要再让别人找到漏洞了。”牛盾盾对着艾书说道。 艾书嘴巴最初是嘟嘟囔囔了一下，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声“好的。” 见艾书同意了，牛盾盾就站起身子来，他刚要离开，就听见“哐当”一声，会议室的门被人猛地一下推开了，王十一抬头一看，只见报关组的姚瑶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大声喊道：“牛主管，都是你们质量部干的好事，我告诉你们，这批货走不了有你们好受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我和我的祖国 报关组的小妹妹都找上门来了！篓子捅大咯！ “美女，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牛盾盾感觉十分惊讶，更年期吗？这么年轻怎么会到了更年期呢？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女人是很情绪化的，小姚一定是撞上红日子了。 “牛主管，你们今天摊上大事了，这批货是要空运发往美国的，时间万分紧急，我们已经提前订好了航班的仓位，也完成了出口报关申报手续，听说是你们质量部要生产线全部返工，好了，质量是保证了，交期却出问题了！我们报关员已经错过了向海关报关的时间，现在怎么赶得上美国的航班？”姚瑶脸涨红涨红的，跟猪血一样，一个很文静的小姑娘，王十一还从没有见过她发过什么脾气。 “美女，你们主管不是跟海关的人很熟的嘛？过年过节的时候，工厂里都安排你们都拜访过他们啊。”牛盾盾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想你出不了货，跟我质量部有半毛钱关系吗？生产部做不出货来，那是他们的问题。 “牛主管，不要说我们求人家，现在就是韩厂长亲自出面去找海关，也不会有人理他，人家海关的人马上要下班了。”姚瑶看起来很不耐烦。 看牛盾盾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姚瑶白了他一眼。 “那你找我也没有用啊，我又不是海关的人。”牛盾盾声音提高了半度。 “那咱们就走着瞧！”姚瑶“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了。 就来文静的姚瑶都生气了，艾书想了想有点后怕：“牛主管，老板不会怪罪我们吧！” “工厂里出货的事情都是他们生产部和计划部的事情，这么急的物料，把生产计划控制得那么死，能不出乱子吗？一个报关组的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跟风起哄。”牛盾盾平静地说道。 “是吗？”艾书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过牛主管说得对，咱们只负责质量，没有客诉就好了，出不出货，又不是质量部的考核指标，关我们部门什么事？这么想着，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艾书，没事的，你别想太多，晚上你加加班，林主管说得对，我们的首件检验有漏洞，你把我们首件检验的内容修改一下，让陈经理批准发行！”牛盾盾拍了一下艾书的肩膀说道。 “牛主管，好的！”艾书说完，满怀心事地走出了会议室。 那天，生产经理米贵很开心，特别跑到了仓库的办公室，找到林主管，一起跑到车间外面抽了一支香烟。 “老弟，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啊！把质量部的那几个跳蚤干趴下了！真是厉害啊！”米贵悠悠地吐着烟圈说道。 “老哥，你消息真灵通啊！”林晓华说完，惊讶地望了望生产经理，下午开品质检讨会的时候，米贵有事没有参加。 “这个车间里，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我呢？”米贵笑着说道，大事小事，都会有人给他打小报告，作为生产经理，他早就在生产车间的各个角落里布置了“锦衣卫”。 “就凭他们质量部几个人，想跟我斗，还是嫩了一点，我在这里干了八年，这八年我可不是白干的。”林晓华也朝着天空吐了几个烟圈。 “你可不要乱说话，把问题朝着我们生产部推。”生产经理米贵笑着说道。 “米经理，你放心，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我林晓华是分得一清二楚的，战火烧不到你们生产部去的，道理都在我嘴边，我要谁死，他就得死，你想想，八年来，工厂里这样的问题发生得少吗？解决方案，我闭上眼睛就可以拿出十来套，天天都被这些问题缠着，烦死了。”林晓华手里夹着香烟，得意洋洋地说道。 “林主管，你还真有一点本领！”米贵歪着脑袋笑着说道，这个林晓华还蛮讲义气的啊，如果大家都说问题出在生产部门身上，也不是说不过去啊，任何质量问题都是生产出来的，不生产怎么会有质量问题呢？ “老大，没有一点本领，我这主管的位置怎么坐得稳？我本来也不是一个傻瓜啊，复读一年的话，本科不一定考得上，专科还是绰绰有余的，哎，可惜是一个高中生啊，要是文凭高一点，着仓库经理的位置应该是我的了。”林晓华说完，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老弟啊，你就吃亏吃在文凭上，我的大专也是复读考上的，没有复读后悔了吧！”米贵对自己辉煌的复读经历难以忘怀。 “哎！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啊！”林晓华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说道。 “老弟，叹什么气啊，仓库经理的位置空缺，你这个主管就是经理！”米贵拍了一下林晓华的肩膀说道。 “米经理，听说品质检讨会开完后，大家都走了，报关组的姚瑶还跑到质量部办公室大闹了一场。”林晓华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有这么一回事吗？看来问题闹大了！我有一种隐隐的担忧，这一次韩厂长肯定要发飙！他那牛脾气，发起飙来，后果不堪设想啊！”米贵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但愿这个责任不是生产部来承担。 “米经理，这么重要的订单都没有准时交货，肯定要打板子，咱们到时候有好戏看了！”林晓华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 “你猜猜，他会打谁的板子？”米贵将手里的香烟一扔，惊讶地问道。 “谁嘴硬，打谁的板子，总之不会打你的，也不会打我的，我们有好戏看。”林晓华说完，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那是好事，我就想看看打他们板子的好戏，走，今晚叫几个兄弟一起出去唱k！我米贵请客！”米贵一听问题跟他没有关系，心里暗暗高兴。 质量部可是他米贵的眼中钉，自从自己的得力干将生产主管小麦辞工走人后，质量部小动作频频，根本就没有把他米贵这个生产经理放在眼里，这下好了，敌人被林主管打趴下了，他觉得扬眉吐气了！ 那天晚上，胡治竟然邀请了王十一去唱k！ 没有争斗的时候，他又把王十一当作自己的朋友一般看待。 “王技术员，今天的事情，你别往心里放，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对事不对人，工作上多有得罪，生活上补，走，一起唱歌去！”胡治下班的时候说道。 他的话很真诚，王十一难以抗拒，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王十一跟着胡治走进ktv包厢的时候，只见林晓华正在纵情高歌，生产经理米贵正在跟几个下属打麻将。 “你们输了，赶快给钱！”米贵把手里的牌朝着台面一摊，大声喊道。 “经理，我没有钱了，这个月陪你打了五次牌，工资都输光了！”第一条线的拉长说道。 “有没有钱吃饭？”米贵大声问道。 “没有了！”那个拉长说道。 “两百块！你拿去做生产费吧！我警告你，手不要痒，这个月不要再打麻将了！”米贵从口袋里大方地掏出了两百块递给了他说道。 “胡治，你来得好，三缺一，你过来玩几把！”米贵大声喊道。 去吗？不是等于送钱吗？谁敢赢经理的钱啊？他记得曾经有一个拉长赢了米经理两百块，第二天，米贵就找了一个理由把那个没有觉悟的拉长撤掉了。 经理的钱，你一个小娄娄也敢要，真是没天没地了！ 不去？经理都发话了，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犹豫了一下后，胡治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生产部的一般人打麻将打得热火朝天，米贵经理也忙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对这唱歌的事情哪里还提得起丝毫的兴趣啊！ 林晓华看见王十一走了进来，立刻招招手喊道：“帅哥，过来唱两首！” 王十一就走了过去，坐在点歌机前面，菜单里有很多歌曲，《窗外》今年很流行，可那是一首伤感的情歌，在一群同事面前唱情歌，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他就跳过去了。 《我和我的祖国》！这首歌不错啊！ 他穿开档裤的时候，村里的小伙伴就教他唱过，歌曲旋律优美，催人上进，不错，就唱这首歌吧！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乖乖，小鲜肉唱起歌来也深情款款，把内心深处的爱国情怀都唱了出来，林晓华歪着脑袋，跟一个小歌迷一般，盯着王十一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王十一优美的歌声，也吸引了打麻将的生产部管理人员，他们都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小鲜肉，侧耳聆听！ “哗哗哗！”当王十一唱完歌后，包厢里的人半响才回过神来，使劲地拍着巴掌。 真没有想到，小鲜肉还藏着一招啊！ 这时候，包厢的门推开了，一个男生走了进来！ 捣乱的吗？米贵愤怒地看着那个人。 摇滚灯里，他看清了那个人，原来是歌厅的大堂经理。 他跑进来要干什么？我们弄坏了他的设备吗？我们聚众赌博吗？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大堂经理，只见他缓缓地走到中央，拿起麦克风疯狂地喊道：“恭喜你们十一包厢，你们唱得太棒了，《我和我的祖国》这首歌唱出了今晚的第一个满分，赢得了歌厅送出的今晚黄金时间免费欢唱三小时的第一个大奖！” 第一百三十四章：墨菲定律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美国的白天就是中国的黑夜，半夜里，质量部经理陈大卫洗完澡，掀开被子的时候，看见女人的身子洁白得发光，他就跟一只饿狼一般地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老公，你慢一点，猴急猴急的，把人都吓死了！”女人在被窝里嗔怪着，又娇笑着。 “你这个迷死人狐狸精，我可是等不及了！”陈大卫喘着粗气低声说道，如同一片乌云一样，他就覆盖了过去。 “死鬼，你急什么？我就是你口里的肉，能跑得掉吗？你压到我头发了！”娇小玲珑的女人惊叫着。 “对不起！”陈大卫低声说道。 “小背篓，晃悠悠，笑声中妈妈把我背下了吊脚楼”关键时刻，手机唱起了歌来。 陈大卫抬起头看了看搁在衣架子上的裤子，那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谁他妈无聊？ 算了，别管它！装做没有听见！ “大半夜，谁给你打电话了？”女人坐了起来，雪白一片，女人对男人深更半夜的电话都很敏感的，这个陈大卫，在外面有人了吗？一想到这里，她就爬了起来，从那裤兜里摸出了手机！ 神经病！肯定是怀疑我陈大卫在外面不干不净，一想到这里，他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让你查吧，你能查出一点什么来呢？洗脚屋里的小丽，早跟她说过，电话不能乱打，美发厅的小琴，已经三个月没有联系了，她不可能还记得起我。 一想到这些，陈大卫身上刚窜上来的一团火焰，被这一折腾很快就熄灭了！ “死鬼，是韩厂长的电话！”女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惊讶地喊道。 这么晚了，老板还打电话过来，肯定有紧急事情，他连忙坐了起来，接过电话，只听见韩厂长大声喊道：“陈经理，你怎么搞的？把急赶订单的货扣住，导致生产出不了货？” “厂长，芯片出问题了，这不是小问题！”被韩厂长一声大喊，陈大卫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老板从美国打电话，也发邮件过来了，没有准时出货，他气得暴跳如雷！你看着办！明天上班，你到我办公室找我！”韩厂长说我，“啪”地一声将电话挂了。 半响，陈大卫才回过神来，缓缓地将手里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老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女人身上的热情还没有褪去，她撒娇一般地摇动着男人的手臂。 “没什么事情！”陈大卫说完，就跟刺猬一般，缩进了被窝，蒙着头，只留下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床头柜上的手机，回过神来，心中暗暗骂道，该死的手机，坏了老娘的好事，真想把你扔了！ 第二天，陈大卫早早地就到了办公室，来不及给自己倒一杯茶水，他就打开了电脑里的电子邮箱，突然一封邮件跳入了他的眼帘，那是大老板的邮件，昨天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他早就知道了，难道老板亲自关注起了这个问题？ 他思忖了片刻，用鼠标将那份邮件打开了，一行红色粗体字立刻跳入了他的眼帘：ineedyourcapa,idon’twanttoseeithappenagain!陈大卫一看就知道事情已经闹到美国去了，情况看起来十分严重，这封特别的邮件是老板亲自发给他的，抄送给了厂长韩胜利。 该来的，终于来了！ 陈大卫阴沉着脸，快步走了出去，他径直走向了厂长韩胜利的办公室。 “好你一个陈大卫，又给我捅娄子了！”韩胜利不耐烦地说道。 “厂长，出货的事情不能怪我吧！出不了货也找我，客诉也找我，我不能什么都管啊！”陈大卫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陈大卫，你做事要灵活一点，你负责质量，但是你不能影响我的交货，你明白吗？”韩胜利将手里的咖啡杯朝着桌面一砸，大声斥责道。 陈大卫低着头，不敢吱声。 “陈经理，我问你，你刚才看过打老板发给你的邮件了吗？”韩胜利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说道。 “看过了。”陈大卫回答道。 “那你去回复他，你总不会指望我去给你回复吧！”韩胜利一脸不屑地说道。 陈大卫本来是想过来跟厂长说明自己是冤枉的，这出货的事情跟他质量部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没有想到他不但没有洗清罪名，还碰了一鼻子灰，只有低着头说了声：“好的，我这就去办。” 他回到办公室，怒气冲冲地对着部门文员婷婷说道：“你去把艾书找来，让他到我的办公室找我，马上！” 婷婷就拿起办公桌的电话，拨通了艾书的电话：“艾工，经理有急事找你！” “好的！”那天早上，艾书正和王十一在仓库对生产线挑选出来的那十颗不良的效应晶体管做隔离标示，他万万完全没有想到，一场风暴正在向他袭来。 “王技术员，供应商等一会就过来，你要亲眼看着仓库把不良的物料退走！”艾书跟王十一交待了一下，匆匆地走了。 他一走进陈大卫的办公室，就看见陈大卫一双犀利的目光如同长剑一般朝他刺了过来，让他感觉到阵阵寒意。 “艾书，你知道你昨天闯大祸了吗？大老板红色的邮件出来了，这是有人要掉脑袋的信号。”陈大卫冷冷地说道，那封红色字体的邮件，就是必杀令。 艾书一言不发。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陈大卫见艾书不说话，他也觉得艾书是无辜的，就用柔和的语气问道。 艾书还是一言不发。 “艾书，我进泰柯工厂已经有两年了，你是我第一个招进来的工程师，你也跟了我大半年了，你的能力在我们部门数一数二没得说的，工作上任劳任怨，昨天那起出货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是无辜的，我找过厂长，没有用，我帮不了你，泰柯不是你呆的地方，我只能跟你说，艾书，对不起，等一会儿，你去人事部结算工资，明天就不要来了。”陈大卫动情地说道。 艾书僵直在那里好一会儿，平静了一下，他从小会议室走了出来，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收拾东西。 艾书被辞退的信息，很快就传了出来，王十一将不良物料退给供应商后，在回办公室的路上遇见了美女师傅杨玉娟，只见她悄悄地走了过来，轻声说道：“王十一，艾书被kill了。”她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什么？你不会开玩笑吧！”王十一难以置信，在他心目中，艾书就是质量部第一牛人，他走了，质量部以后怎么办？平日里，陈大卫经理都很喜欢他的，怎么会舍得炒艾书的鱿鱼呢？ “这么严肃的话题，怎么会开玩笑？”杨玉娟说道。 “艾书是一个好人，他被冤枉了。”是的，杨玉娟不可能开玩笑，辞退这种话，怎么能轻易开玩笑呢？他肯定是被人陷害了，昨天产品没有出货，他是清楚的，没有想到，后果会有这么严重。 去跟他道一个别吧！ 他原本还想跟艾书学习万用表和示波器的使用，学习电路原理和机顶盒的电路图，现在看来，一切都泡汤了。 正当王十一心急火燎一般朝着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却跟艾书碰了一个满怀！ “艾工，你真的要走了？”王十一惊讶地问道，昨天上午，他还如同名医一般望闻问切，把不良原因分析得很是透彻，今天怎么会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啊。 “我现在就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艾书低着头说道。 “那条流水线是我在看的，都是我的失职，害了你了。”王十一的心中充满着懊悔，也恨自己的无能无力，如果那起严重的质量问题是自己来处理，艾书就不会有事，要走，也只能走自己。 “王技术员，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尽力了，你一个刚入职的新同事就管流水线了，你做得不错，这应该是仓库的问题，仓库管理混乱，发错货了。”艾书低声跟他说道。 “你是按照作业流程来处理质量问题的，你没有错，如果你都有错了，以后生产线出现质量问题了，我们还到底管不管？我不知道这工厂的出货跟产品的质量怎么扯上了？”王十一脑海里满是疑惑，质量不行不能出货，这是常识啊。 “工厂出不了货，肯定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计划，采购，生产都是有问题的，计划把生产时间排得太死了，采购没有把供应商开发好管理好，生产的自检也没有做到位，唉，这些部门从来都不会自我反省，却把皮球踢到质量部了，出不了货，都怪质量部了，那质量部不管，让他们出货好了。”艾书看起来心中有很多怨言。 “不要难过，你是重点本科毕业，工作能力那么强，出去以后，一定很快会找到好工作的。”王十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本科又怎样？工作能力强又怎样？大学毕业两年了，我已经换了四份工作了，每一份工作，我都是那么尽心尽力，可结局为什么都这么惨啊，这样离开，估计我的女朋友很快就会跟我分手了。”艾书跟王十一说这话的时候，差点要哭出声来。 “下班的时候，我们找一个街边小店，一起吃一个饭，我送你一程。”王十一说道。 “王技术员，不用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让我安静地离开这里吧。”艾书说完，勉强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坐在办公室里的王十一，抬起头看见艾书从人事部办理好离职手续后回来了，他坚强地微笑着跟办公室的每一个人打着招呼，道着告别，王十一心里很难过，差点要掉下眼泪来。 他转身跟部门文员婷婷握手告别的时候，婷婷的面孔看起来很冷漠，拒绝了艾书的握手，在她心目中，凡属于被炒掉的人都是坏人，艾书不光彩的离开是丢了大家的面子。 艾书刚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那名文员小姑娘就走上前去，冷冷地将那扇办公室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从此之后，那一扇熟悉的门关了，永远地为质量工程师艾书关上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帕金森定律 那一天下班的时候，王十一如同一尊泥菩萨一般，孤独地端坐在质量部办公室，四十五度角抬头仰望着素白的天花板发呆。 “王十一，你一个人还楞在这里干什么啊？现在是下班吃饭时间。”是美女师傅杨玉娟的声音，她的宿舍钥匙落在办公桌上了，不得不返回来拿。 “师傅，没有什么，只是艾工走得太突然了，我一时间难以接受。”王十一心里很难过，职场上的残忍和黑白不分，让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想起了在艾莱克电子上班的经历，自己本来是去做物料员的，结果还要兼职去做生产线的多能工，工厂出不了货，老板就克扣员工的加班费，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王技术员，我也觉得艾书很冤枉，他太正直了。”杨玉娟惋惜道，在职场上，你太正直了，就很容易伤到别人，自己怎么死的你自己都不明白。 “正直的人就应该被冤枉，被欺负吗？”王十一反问道，他纯洁的心里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多么牛叉的一个人啊，技术精湛，处理事情的思路也非常清晰，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王技术员，艾书不被冤枉，难道你要其他人被冤枉吗？大老板已经发了红字邮件，那是必杀令了，总有人要流血牺牲。”美女师傅歪着脑袋，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王十一，难道你想成为替死鬼吗？ 总之发生在第九线的那起质量问题，不是艾书死，就是你王十一死！ 躲过了这起灾难，你应该高兴才是！ “职场太残酷了。”王十一听到“必杀令”三个字，就觉得上空阴气萦绕，在此之前，他总觉得外企是一个很好混日子的地方。 那种大王叫我来巡山的膨胀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 “艾书大学毕业才两年，那么稚嫩，怎么能斗得过那些在这家公司呆了上十年八年的老员工啊，工厂现在发生过的这些问题，以前不知道过多少次了，那些老员工早就油了，什么借口那些老员工不会说啊？他们今天说的话，这么多年来，他们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只不过对新人来说，杀伤力致命而已。”杨玉娟见王十一没有想通，继续说道。 王十一看了看她，心想这个美女师傅懂得也真多，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 “我觉得主板烧机的质量问题解决了，而且是艾工解决的，他至少可以将功补过，不至于被炒鱿鱼。”王十一还想为艾书鸣不平。 “王十一，我同意你的说法，可这一切不是我们这些工厂小人物可以谈论的事情，唉，工厂里要是没有出货问题，生产部，质量部，仓储部，报关组，大家见面的时候都会点头问候，在一起工作时是多么和谐多么愉快啊，可是一旦出了问题，大家翻脸翻得比书还快，像是仇人一般，生活就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王十一，时间长了，你也会慢慢习惯的。”杨玉娟看起来已经看破职场的那些事儿了。 是的，他需要时间，需要慢慢习惯，习惯了就好了，打工也就不会这么心累了。 杨玉娟说得没有错，第二天上班，当王十一手里拿着质量计划书走进车间的时候，老远又看见了矮胖的生产班长胡治快步地走了过来，朝着他礼貌性地微笑点头，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王十一在生产线执行检验工作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种趾高气扬的感觉了。 大王叫我来巡山，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艾书的离去，让王十一深深地体会到了职场的残酷性，他一度萌生想重返樟井院子，过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在半月水库里捕鱼和虾，在舂山上捉蛇，不过这种后悔，在第一个月的工资到手之后，又没有那么强烈了。 第二天早会，陈大卫看起来心事重重，眼睛里布满血丝，不过说话的时候，依旧还是那么振振有词：“大家应该都知道了，艾书走了，我跟大家一样，也舍不得他走，他是我的左臂右膀，我是挥泪斩马谡，迫不得已。” 牛盾盾一听，眉头一皱，心中就有点不舒服了，陈大卫竟然把自己的下属艾书当做他的左膀右臂，他牛盾盾的位置摆在哪里了？所以，艾书的离去，倒是少了牛盾盾的一块心病，这个下属太强了，下属太强也不好啊，功高盖主，也是大忌讳啊，所以在质量检讨会上，他看着艾书丢人现眼也不愿意施以援手。 帕金森定律分析得十分精辟，一个不称职的上司，总是喜欢找平庸的下属来分担他的工作，他喜欢跟杨玉娟一起工作，虽然对生产部她很强悍，但是对他这个主管，却温顺听话得像一只羔羊，甚至会在他寂寞的时候，爬到他的床上，让他大爽一把。 “无论从工程技术的角度看，还是从处理质量问题的流程看，艾书都没有错，错只错在仓库，如果仓库的不合格品及时退给了供应商，如果仓库不发错物料，就不会有这起悲剧发生。”陈大卫脸色有点难看，自己最有能耐的下属走了，他能好受吗？满肚子的气能不发泄一下吗？ “当然，我不是为我们部门说话，最近发生的质量问题，虽然是其他部门造成的，但我们作为监管部门，守土有责，脱不开干系，这起质量事故，暴露出我们的不合格品处理流程执行不到位，我们需要认真检讨我们现在的作业流程，这样才能从根本上防止不良产品发生的可能。”可能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头了，陈大卫也在自我反思中。 顿了顿，陈大卫又说道：“我们的管理体系漏洞太多了，防不胜防，出了漏洞，要杀要砍的还是你们这些下面干活的弟兄，所以，工厂是时候需要系统性地进行漏洞修补，这样才可以避免悲剧的重复发生。”他说这话，明显是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来剖析艾书离职的深层次原因。 早会开完后，陈大卫经理就匆匆忙忙地走到了厂长韩胜利的办公室。 “韩厂长，前天的事情，我想了很久！”陈大卫低着头说道。 “你想了些什么？”韩胜利斜着眼睛问道。 “我想再次梳理一下我们的流程文件，这样各部门的职责就更加明晰了，避免大家以后继续在灰色地带扯皮。”陈大卫抬起头来说道。 “陈大卫，你还记得我面试你的时候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招你过来，就是看你在世界五百强外企做过，你对他们那一套熟悉，我需要你的经验把我们的体系维护好，工厂就像一列高速奔跑的列车一样，必须要在正确的轨道上运行，否则就会脱轨失控。”韩胜利喝了一口咖啡后，目光变得柔和了。 “明白。”陈大卫说道。 “那你放手去干吧，只要是正确的，我一定会支持你的，我现在忙，你还是其他事情吗？”韩胜利说完，转过身子去看自己电脑里的电子邮件去了。 “谢谢厂长的支持！”陈大卫一身轻松。 一周后，在工厂的管理层会议上，已经精心准备了一番的陈大卫看起来意气风发，又恢复了他世界五百强外企出身的那种高贵和自豪：“质量体系的一个重要思想是持续改善，我们的体系已经创建有五年了，这五年来，公司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我们的管理方式还是那套老模式，我已经给韩厂长请示了，我们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我赞同陈大卫的说法，公司的体系文件是时候该动了，常常看见你们为了工作上的一点小事争争吵吵，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公司好，可是整天争争吵吵，大家过得也不快乐，而且你们也争论不出一个名堂，没有健全的体系约束，那就只有靠我做裁判，我现在直接告诉你们，我这个裁判也靠不住，我也只能给你们各打五十大板，不讨好哪一方，可是这不是我要的做事风格，我们必须从源头解决问题，把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的界线划清楚，是谁的过失就该谁打板子。”韩胜利拉长着声音说道。 厂长坐阵发话了，下面一片鸦雀无声。 “下面我讲讲我的思路，大家有不同意见，请踊跃发言。”有厂长撑腰，陈大卫底气足，说话的声音也十分洪亮。 那一天的会议召开得十分顺利，想到各部门的流程和职责将会更加清晰，这也就意味着老员工推诿责任的灰色空间明显被压扁了，陈大卫就想大喊一声发泄一番，回到办公室，他满脸笑容，跑到牛盾盾的办公桌旁边说道：“我们马上要扳回一城，不能老被他们压着打！” “老板，今天开会有成果了？”牛盾盾问道。 “硕果累累，厂长亲自给我们站台了，我们要借着这股东风，马上启动工厂的质量体系升级，堵住管理漏洞！”陈大卫意气风发的样子。 陈大卫的信心点燃了牛盾盾的工作激情，在走道里遇见王十一时，牛盾盾特意把他拉到一边，笑着对他说道：“王十一，咱们的陈大卫经理不愧是猎头从世界五百强挖过来的，六西格玛黑带，真牛，今后看来，我们也可以抬头做人，不会再给其他部门背黑锅了。”他说话的时候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说完后特别地挺了挺腰子，硬是把一个平时的虾米腰挺成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牛主管，你有没有感觉这一招出手出得有点晚了？”王十一低声说道，还在为艾书的离去难过。 “时机不晚，我相信正气一定可以压过邪气的，我对未来充满信心。”牛盾盾玻璃眼镜后面的眼珠子闪着光芒。 那几天，泰柯公司质量部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陈大卫的兴奋，那是绝地反击后的兴奋，不可抑制，虽然牺牲了艾书一员战将，但他却赢得了收拾这种破烂局面的机会和理由，他能不开心吗？ 有破就有立，大破必须有大立！ 那一周星期五的下午，王十一正在办公桌上做fishbonediagram分析，突然听见坐在最前面的部门文员婷婷大喊了一声：“大家停下手来，有好消息公布！” 王十一抬头一看，只见穿着一身洁白连衣裙的婷婷站立着，正面向大家，眉飞色舞，手臂于空中乱挥着，兴奋难以言表。 “今天晚上，我们部门所有的人都去石岩镇中心吃饭，地点待通知！一个不能少，一个也不能缺席！”婷婷大声喊道。 “真的吗？”一个女声喊道，王十一抬头一看，是师傅杨玉娟，只见她睁大梦幻一般的大眼睛，显得是那么的清纯可爱，毕竟才二十二岁，还在爱做梦的年龄。 “老子要吃东坡肘子！”一句四川话飘了过来。 王十一一听，哼哼，这么说我是要点臭豆腐了，不不不，热干面，我最近疯狂地爱上了热干面。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一个女检验员走了进来，如同诗歌朗诵一般声情并茂地喊道。 “告诉大家，今晚上的部门聚会是陈老板掏的私人腰包，大家一定要让陈sir吃好喝好！”部门文员婷婷又大声说道。 “其他事情干不来，喝酒的事情，我包了！”一个高个子男检验员粗声粗气地喊道。 “我陪老大吃好就好了，你们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吃货！”杨玉娟大声喊道，她在喊“吃货”那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把声音拖得很长，惹得大家“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陈老板车子的副驾驶位我已经预定好了，你们不要再跟我抢了！”部门文员婷婷说完，转过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王十一看见她后面的那根马尾辫子，在空中兴奋地甩了好几下。 有饭吃了，所有的烦恼一下子都抛到脑后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大块朵颐 有免费的大餐吃，谁不开心呢？ 已经是暮春时节，巍峨的羊台山上不断传来了布谷鸟的鸣叫声，那声音隔了好多片树叶传了过来，好像也是绿色的，在王十一耳边辽阔地响了起来。 那天黄昏，质量部二十来人，都兴高采烈地聚集在石岩镇中心，一起朝着预订的酒店走去。 下班的人不断地被公交车的大胃吐了出来，汇聚在街道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喧闹声里，精明的生意人点亮了街道上第一批的霓虹灯，在天黑来临之前，那些光怪陆离的霓虹灯闪闪烁烁起来，把形形色色的街店弄得妩媚至极。 王十一跟在牛盾盾主管后面，跟着他一道走进了一家装修很上档次的酒店，当他们走进那家店的时候，里面却显得优雅安静，在服务小姐的引导下，牛盾盾上了二楼，推开了一个豪华包厢的房门，里面立刻传来了嬉笑之音，王十一看见陈大卫经理正坐在中央，里面有好几个搭乘他轿车过来的姑娘，正微笑着脸，环围在他的身边，让他成了国王。 见有人进来了，陈大卫经理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其他人呢？” “他们就在后面，马上就到了！”牛盾盾满是酒痣的脸上，也笑开了花。 他的话刚一落音，就听见一片笑语，大部队来了。 “大家辛苦了，你们也跟我了差不多两年了，我今天特意把大家叫到这家酒店，他们的餐桌大，我们大家今晚就围着这一张大圆桌，好好地吃上一顿。”坐在主位上，陈大卫最近心情很好，说起话来也极具气势。 豪华包厢里的那张圆桌是青花瓷的，直径三点五米，中间有一处凹陷，摆放着一座精致的假山，二十多人落座后，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王十一用眼睛不断地打量着眼前奢侈的摆设，一切都是那么地新鲜！ 赚钱，只有赚钱！才能够享受更美好的生活！ 陈大卫经理现在有三十好几了，再过十年，我王十一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谢谢陈老板！”好几个底层检验员落座后嘻笑着说道，陈经理很少请她们吃饭，上这个高档的地方消费是破天荒第一次，那些女孩目光里盛满的都是惊讶与好奇。 那天聚餐，陈大卫兴致颇高，二零零二年没有酒驾扣十二分一说，再说又正值周末，啤酒来者不拒，举起酒杯，一仰头，就是一杯。 喝到兴头上了，陈大卫从口袋里摸出了二十张五元的钞票，为了这次聚会，他特意去附近的超市里换了一百块零钱。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有微信红包的话，他就没有必要刻意去准备零钱。 陈大卫经理高高地将一叠五块地钞票高举过头顶，旗帜一般地摇了摇，朗声说道：“今天我们拼一拼手气，这张钞票转到谁的身边，就归谁所有！我要看看谁的手气好，赢得我钞票的人，今年一年都会走大运的！”说完，他就将一张五元的钞票放在餐桌的转盘上，转过身对厂花接班人杨玉娟说道：“我让美女来转！” 杨玉娟闻言，就伸出手，在转盘上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五块钱放在现在不算什么，可在二零零二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有好几个女孩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 有一个男孩模仿孙悟空的定身术，当那张钞票转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大喊一声：“定！” 其他人在旁边起着哄，尖叫连连。 让人惊讶地是，第一张钞票竟然被不显山露水的橘子赢到了，只见她不断亲吻着手里的那张纸币，如同一名奥运会金牌选手站在领奖台上亲吻金牌一样，激动，差点要落下热泪来！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平静。 虽然那只是一个游戏，钱也不多，但是那帮女检验员却十分兴奋，的确是没有什么比金钱更能调动她们的情绪了，或手舞足蹈，或歌唱或吟诗，充分释放着她们天性中搞怪的部分。 此起彼落的女人们的尖叫声，尤其容易让男人们血脉贲张！ 男人们都喜欢在女人们的尖叫声里喝酒吃饭，也喜欢活着女人们的尖叫声里。 那一晚吃饭喝酒的氛围极好。 “陈经理，你就是我们质量部全体女生们心中最帅的男神，来，我敬您一杯！”年轻美丽的质量工程师杨玉娟踩着恨天高高跟鞋，风姿绰约极了，涂着脂粉的脸上，泛着浅浅笑意，缓缓地站起身来，款款地走到陈大卫经理身边，笋尖一般的手指捏着盛满微黄啤酒的玻璃杯子说道。 王十一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别人说这话他也许不会太在意，可她是王十一的师傅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大卫在她的心中竟然成了第一帅哥。 他又看了看陈大卫，他的身高不到一米七零，典型的三等残废啊，已然三十好几了，岁月在他的脸上毫不留情地刻下了好几道深深的皱纹，卧槽，这样的男人还能称得上男神？ 王十一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在燃烧，平日里大家都封王十一为泰柯公司第一帅，王十一心里想，这陈大卫不用说是男神，在他王十一面前不被称为残疾人已经算是够给他面子的了。 师傅啊师傅啊，你吹捧领导工作如何出色能力如何卓异没有问题，却偏偏把他夸成男神，你这不是在讽刺你的领导吗？ 出乎王十一的意料，陈大卫听了，圆实的脸上立刻开出了几朵灿烂的桃花，“刷”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宝宝今天很开心，被我们部门的花儿们夸，我心里乐啊！” 王十一歪着脑袋，看见杨玉娟在陈大卫面前将一大杯微黄色的啤酒一饮而尽，还拿着杯子特意在陈大卫面前落落大方地照了照，笑意盈盈地说道：“领导在上，我在下，我已经干了，领导您随意干！” “杨玉娟，你今年表现不错啊，这杯酒也敬得不错，年终绩效考核，我一定会额外加你一分。”陈大卫说完，也将一杯啤酒尽数喝完了。 “大帅哥，您说话要算话哦！”杨玉娟笑着说道，一杯酒就搞定了大老板，她很高兴啊。 “我虽然是喝了一点酒，但没有醉，跟你说，我说的可不是酒话，说到做到，我决不会食言！”陈大卫意气风发地说道。 王十一正震惊于陈大卫经理大胆的言辞的时候，只听见“哗啦啦”又涌上去五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各自手里都端着满满的酒杯，将陈大卫簇拥成溪流边桃花的花蕊。 陪酒可以加年终绩效考核分，这一招实在太有诱惑力了，比刚才玩转盘还要刺激，转盘一转才五块钱，两瓶饮料就没有了，绩效加分就不同了，不但可以分更多的钱，万一有升职机会呢，岂不是发大了？ “你们五个人来，我跟你们一起干了！”陈大卫豪气干云地说道。 “经理，你酒量这么好，我们一人跟你喝一杯！”一个女孩说道。 “好好好！一人一杯酒！一人一杯！”陈大卫心情好，说话也很爽快，当他跟最后的一个女孩喝完的时候，包厢里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 “今天晚上，大家的表现都很好，我宣布年终考核每人都给你们额外地加一分。”陈大卫充满醉意，嘴里喷出的这最后一句话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大废话，大家都加分，不就等于大家都没有加分吗？ 很显然陈大卫经理是跟大家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陈经理，你太让我失望了！”杨玉娟撒娇道。 “哈哈哈！”陈大卫笑了起来。 包厢里的人也跟着笑成了一片。 在王十一们部门五大美女无微不至的伺候下，陈大卫经理很快就喝到七八成了，牛盾盾一听陈大卫书说话的声音变粗了，吐词也有点不太连贯了，就“刷”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大家说道：“今晚还有没有人给我敬酒噢，谁给我敬酒，一块钱一杯。” 牛盾盾说完，从口袋里砸出了十块钱零钱！十杯也就三瓶啤酒的量，这点自信他是有的。 刚才年终考核加分的事情，到最后成了镜花水月，只有钱才是最真实的，一听说喝酒有钱拿，检验的姑娘们又潮水一般地纷纷涌了上去，硬是将牛盾盾簇拥成了鲜花丛里一杆自由摇摆的狗尾巴草。 王十一原以为杨玉娟也会跟刚才一样，兴高采烈地第一个站起来，走到牛盾盾面前夸他是天下最帅的男人，不过让他颇觉意外的是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冷冷地看着那些人疯狂，倒是显得有几分落寞的样子来。 杨玉娟为什么不找牛盾盾干杯呢？难道牛盾盾不是她的上司？那一刻，王十一脑海里的疑问如同沼泽池里的水泡一般不断往上咕噜咕噜地冒着。 在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里，牛盾盾高昂着头颅，面不改色地跟部门漂亮的文员婷婷干了满满一杯。 “米米！”包厢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呐喊声，如同惊雷一般滚过王十一的耳膜。 牛盾盾摸出一块钱，颤抖着手递给了她，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一块钱太少了！” “牛主管，你真是丢脸啊！” “一块也是爱！”平时看起来很严肃的牛盾盾主管，竟然如同孩子一般天真可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 “一块不是爱，一块是伤害！”部门文员婷婷此时还站在他身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牛盾盾，朝着他大声喊道。 “牛主管，一块钱还不够口水钱，我们喉咙喊干了，去外面买一瓶饮料也要三五块钱啊，你的钱都不够买一瓶饮料啊，我建议，五块钱起步！”已经被点燃了情绪的橘子跟着大声吼了一句。 “好吧，五块就五块，玩转盘吧，准备开始！”牛盾盾在群众的呼声中，将转盘转了起来。 “停停停！”部门文员婷婷用手指了指那转动着的钱，天真无邪地喊道。 那转盘一点也不好色，并不买美人的账，在婷婷的身边并没有停了下来，而是转向了她身边的一个检验员。 “哈哈哈！是我的美餐！耶！”那个检验员赢得了五块钱，大喊一声，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你手气差，不要怪我！”看见婷婷撅起嘴巴看着自己，牛盾盾笑着说道。 那一晚，牛盾盾也喝了不少，看不出来，他的酒量也很惊人，他之所以要砸了十块钱站了出来，是因为他听见陈大卫经理说话的声音有点打混了，作为陈经理的得力助手，大家喝酒的情绪正高，不可能不让大家喝好，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经理喝趴下了，这个时候，应该是他牛盾盾发威的时间到了！ 他适时地挺身而出，算是解了陈大卫兵困之难了。 聚会的最大的快乐是有年轻女子的尖叫声，有酒量惊人而且出手阔绰的男人们，那一天，这一切都有了，大家玩得都十分尽兴。 部门聚餐是在大家的喧闹声中结束的，临走的时候，好几个检验员在包厢的门口，都回头留恋地看了看那圆桌上的一片狼藉。 从酒店里出来后，王十一看见牛盾盾主管单独地领着陈大卫走进了酒店旁边的一家洗脚屋，进行下半场的单独活动，那边灯光艳丽，胭脂气味浓厚。 是的，那一晚，陈大卫和牛盾盾是迈着封建时代国王才有的优雅步伐，从容不迫地穿过一群着装性感的礼仪小姐，那些美女们用优美的姿势和甜美的声音欢迎着他们：“先生，晚上好！欢迎光临！” 美女师傅杨玉娟显得有好几份落寞，低着头，静静地走到大街上，喝得好像有点多，夜风一吹，身子有点晃荡，她伸手拦了一辆的士，跟其他人一个招呼也没有打，就一个人钻了进去。 春风里，余下的人则如同鸟兽一般四散而去，或乘坐摩托车，或乘坐公交车，也有的步行离开了那一家热闹辉煌的酒店。 第一百三十七章：洗面乳 从镇中心到应人石的工厂有一段不少的距离。 平日里住在集体宿舍里，很久没有见识过城市霓虹闪烁的精彩，看大家都走了，王十一也乐得一份自由。 四月的深圳，气温已经升上来了，空气中开始浮荡起一股又一股的燠热来。 沿街的霓虹灯闪闪烁烁，灯影里，漂浮着漂染得色彩各异的头颅，招徕生意的音响，播放着劲爆的歌曲，声嘶力竭得让人血脉偾张。 热血上涌的时候，是一个人最容易意气用事的时候，打人，不可能！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不进牢狱。花钱！这个可以有！这是宣泄情绪最好的通道，没有之一。 买！买！买！ 这个时候，口袋里有几毛钱的，没有几个人能够控制得住自己强烈的购买欲！ 天气很好，熏风四扫！ 吃过晚饭，没有几个人不想从出租屋里出来走走，出来透透气，人群从四面八方不断涌现出来，汇集到镇中心巴掌大的地方，把大街小巷都填塞得满满的。 行走在那些繁华的街道上，穿过人与人的间隙而互相不至于碰触，这对于大家来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街道边，一个手里拿着宣传单的小青年很快吸引住了王十一的目光，那人身材一般，容颜普通，看起来却很叛逆，披着一头金黄色的长发，前额的部分有点卷曲，上身是一件黑色的汗衫，却印着白色的骷髅图案，穿着一件磨破了的牛仔裤，看起来有点像摇滚歌手。 在艾莱克电子厂，他最厌烦那些红毛和黄毛，好好的一头自然黑发不要，非要崇洋媚外搞成黄色，让他疑惑不解。 他读过地理书，书上对人种有着划分，其中一个重大的依据就是体貌特征，他以自己为黄种人而骄傲，以自己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而自豪，将自己体貌特征更改的人，都是离经叛道的人。 也许是王十一多瞟了几眼那个金发青年，黄毛的男子也注意到了王十一，扑棱棱地拥挤过好几个人，朝着王十一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拉着王十一往幽深的巷子里走，一边走，一边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跟王十一说：“帅哥，你形象不错啊，我们这里有免费送洗面乳的活动，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王十一听见那男子跟自己说是免费活动，心里一下子没有了主见，他想拒绝，又觉得那人盛情难却，还是去看看吧，回去还早呢，躺在集体宿舍里也很无聊啊，他就跟在那个男子的后面，整个人都不再听自己的使唤，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一家小美容店。 夜风中，那家店粉红色的灯光里透漏出丝丝的暧昧，如同醉酒女子的眼。 王十一远远地看见，微醺的灯光里，一名穿着超短裙的女人正侧着身子，撅着一个滚圆的大屁股，柔弱无力地站在那家小店的门口，那侧影看上去，是百分之一百的s形，该突出的地方一定会突出到极致，该翘的地方，一定翘得有味。 一见王十一走了过来了，那个女人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根漂亮雅致的茶花细烟，迷上眼睛，浅浅地吸了一口，朝着王十一的脸上喷了过来，柔声说道：“原来是一个大帅哥啊！” 她说完，扭动着身躯走到了前台，指着橱柜中的洗浴用品，柔声地问道：“帅哥，这里面的洗浴产品，都是生产厂家在做推广活动的，免费赠送，是免费赠送的喔，你看上哪一款，就可以免费地拿走那一款，你如果使用得好，就介绍你的朋友以后来我们店里购买。” 免费？天下怎么会有免费的东西呢？ 厂家推广吗？这个推广力度有点大啊！ 王十一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过那个女人举止虽然轻浮，说话的语气却十分自然，撒谎骗人，不可能如此自然，除非她是一名演员，王十一肯定他们是做营销推广的，就扫视了一下那个橱柜，用手指了指其中一款说道：“美女，那就给我来这款吧。” 那碧蓝的瓶子性感，如同少女曼妙的腰，吸引了王十一的注意力。 准确地说，那性感的瓶子，让王十一想起了何雪忆。 “帅哥，你眼光真不错！这款产品是我们店里最昂贵的洗面乳，今天工厂搞活动，我们免费送给你。”她说完，就伸出细长的手，从橱柜里取出来一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王十一。 王十一接过一看，仔细端详了片刻，做工的确精美，天底下真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啊！他抬起头来，跟那个大屁股的女人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要谢也得要感谢工厂，没有工厂的大力支持，怎么会有免费试用的活动呢？”那个女人又吸了一口细烟，幽幽地说道。 今天真他妈走运了！ 酒桌上玩转盘的时候，陈大卫一百块钱零钱他也赚到了五块！ 道完谢谢后，暧昧灯光里，他转过身，正准备朝外面走去，这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冲着王十一喊道：“帅哥！你过来，我先帮你用这种洗面乳洗洗脸，教你怎样使用。” 王十一转过身一看，只见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穿着美容院的工作服，手里拿着自己刚才挑选的那款洗面乳，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 王十一听她这么一说，就犹豫了一下，免费拿了人家的洗面奶已经觉得过意不去，他还正在想回去怎么帮着推广一下呢，现在又要现场试用，乖乖，难道这款洗面乳还有什么特别的使用方法吗？ 他正在犹豫的时候，就看见那女人用手拉开墙面上的一个布帘子，里面立刻透射出粉色的光芒来，王十一抬头一看，甚为惊讶，竟然还藏着一间小房子，王十一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被她一拉，就跟着她就走了进去。 很快王十一就被她娴熟地推到在了一张长长的躺椅上：“帅哥，你好好躺着，不许乱动喔，小妹马上给你服务！” 恶心，明明看起来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扮嫩称自己为小妹！ 那女子先将王十一的面孔用水清洗了一番，然后将洗面乳倒在手里，王十一感觉她双手润泽，在王十一的面孔如轮滑一般轻盈划过，一遍又一遍。 她一边揉按着王十一的面孔，一边说道：“帅哥，你今晚喝酒了？” “是的。”王十一答应道。 “喝一点酒好，一个男人不喝酒，那还叫男人吗？”那女子柔声地说道。 在此之前，王十一从来都没有出去洗过面。 尽管那女子看上去有三十来岁了，可她穿着却很性感，该露的地方都大方地露了出来，很快就勾起了王十一的欲望，王十一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脸很快就涨得通红。 不能这样，王十一跟自己说道，他强烈地控制住自己。 正在他难堪的时候，女人用温热之水，将王十一脸上的那些洁面乳逐一清洁殆尽，也将他心中冒出的火焰渐渐地浇灭了，只听见那女子柔声地问道：“帅哥，感觉怎么样啊？” “还好，谢谢。”免费的产品和服务，王十一还能怎么说呢？ 从躺椅上爬了起来，那个女子眼睛发光：“帅哥，你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啊？” 王十一走到一面悬挂在墙上的镜子前，左右转了转身子，不错，脸光彩照人的！ “记得以后有空常常过来！”那女子低声说道。 “好的！”见她没有动静，王十一知道她的服务也结束了，于是把帘子一掀，朝着外面走去。 当王十一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刚才领王十一进去的那个男子一把将王十一拦住了，恶狠狠地对王十一说道：“帅哥，你交钱了没有？” “你们不是在做免费推广活动吗？”王十一一脸疑惑地说道，他没有想到那个男子的表情变化得比翻书还快。 “不错，我们是在做免费推广活动，洁面乳免费，给你洗面也免费，可我没有跟你说过冲洗你脸上洁面乳的水是免费，我也没有跟你说过给你盛水的盆是可以免费使用的，知道了吗？”那男子甩了甩一头金色长发，用沉闷的声音说道。 王十一差点就想给他当面一拳，还好，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那不过是他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来的众多念头中最为直接的一个念头而已。 他听人说过黑社会的故事，那些人为了五毛钱往往不要命，王十一想了想觉得有点后怕，今天算是栽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就当花钱买一个教训吧！ “多少钱？”王十一抬起头问道。 “两百块！”金发青年伸出两根指头，在王十一面前晃了晃。 洗一个面两百块，真是洗出五星级酒店的价格了！ 王十一甩下两百五十元，说道：“我再加你五十块。” 那男子接过王十一的钱后，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小兄弟，今后长得记性，道上的便宜贪不得！” 王十一低着头疾步出了那间很不起眼的小美容店，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转过身子，狠狠地骂道：“一帮不劳而获的二百五，骗子！人渣！”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都是善良纯洁的鱼，一不小心就会咬到了带钩的诱饵。 回到宿舍，室友王小龙已经睡熟了，王十一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耳光，都是自己太贪便宜，今后，这样的小便宜不能再贪了！ 王十一掐指算了算，二百五十元，一个月的烟钱又没了，原来一天差不多要抽一包，从那天开始，王十一决定每天只抽半包。 老实说，王十一在抽烟这件事上，还是有一点讲究，他从来不看烟的品牌，只看价格，低于十块的，他看都不看一眼。 王十一好歹也是男神级别的人，抽太低档次的烟，他觉得掉面子。抽烟这件事情，至少在王十一这个层面的人看来，是很能够显示出一个男人品味的。 王十一之所以爱上抽烟，是因为高考落榜，是因为失恋，男人压力大的时候，通常会抽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舂城的大山里抽上一根，落榜的痛苦和失恋的忧伤就没有那么浓烈。 那天晚上，王十一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幽暗灯光里，王十一静静地点燃了一根香烟，那香烟的青烟在空中袅娜着，竟然翻滚成了公鸡状的图案，王十一出生于一九年，属鸡，王十一这么想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阿莲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卷：职场起风云第一百三十八章：阿莲第二天一大早，温暖的太阳从巍峨的羊台山上升了起来，把她那耀眼的光芒，无私地播撒在应人石的大地上，四月早晨的阳光如水，人们在太阳光里游着泳，迎着阳光微微荡漾起的涟漪，不断前行。 王小龙很早就去工厂上班了，偌大的集体宿舍里，空荡荡地就住着王十一一个人，寂寞得让他想抓一只不安分的蟑螂过来聊聊天。 外企管理就是不一样，质量部的技术员也算是管理人员，工资是月薪制，周末不安排加班，加班也没有加班费。 不过生产部的焊锡技术员，却享受加班费，需要配合生产部作业。 他起床洗漱完毕后，阳光里，一个人从工厂走了出来。 租住在应人石一带的租客，绝大部分都是在关内南山和宝安西乡上班的，这里紧靠深圳关内，隔着一个关口，这边的房租就比关内低了一半，价值洼地的作用很明显，很快就吸引了很多关内上班的年轻人过来租房。 平日里，上班时间，松白路上那首尾相衔的一辆一辆公交大巴车，把那些云一般聚集着的租客们都拉到了远方去上班，应人石就是一座死寂的空城，可是到了每一个周末和每一天的傍晚，那些租客又被公交车拉了回来，这里就成了极为繁华的地方。 繁华通常与人流量相关，大量的人流带来了大量的需求，星期六的上午，阳光真好，穿行在应人石的大街上，王十一的眼前不时闪过文身和染发的激进青年，闪过衣着暴露的时尚女子，也闪过穿着工衣的老实的年轻人，忙碌了一周的白领蓝领们，都从出租屋里走了出来，享受着一段自由闲适的好时光，将整个大街填塞得满满的。 大街两旁手机专卖场林立，商家们互相竞争得很厉害，他们必须要使出高人一等的营销手段，才可以争抢到更多的目标客户，一片阳光里，王十一看见一个敬业的年轻秀美而身材苗条的姑娘，身手敏捷地套上了一件厚重的猪八戒的黑色道具衣服，他惊讶得目瞪口呆。 那个小姑娘随后又戴上了一副厚实的长嘴巴面具，两个眼珠子，在面具后面滴溜溜地转着，让王十一忍不住掩着嘴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肥胖又可爱的猪八戒出现在了手机店的门口，她背着一把九齿钉耙，晃荡着大肚子，朝着路边经过的人群不断地做着邀请入店的姿势。 小姑娘滑稽的动作，很快就吸引住了好几个小女孩的目光，纷纷拉扯着家长的衣角，不时回过头好奇地张望她。 目睹着异乡街道上的繁华，王十一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他的故乡樟井院子，那里对比鲜明地生活着一群老人和儿童，安静祥和，却荒凉寂寞，他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背井离乡，一定要干出一点名堂来！ 如果不能衣锦还乡，又何必跑到远方？ 人群不断地汇集到天宝路上的一个大型超市，王十一老远就听见那边的音响里发出来的肆无忌惮的刺耳的音乐，那音乐热情得难以拒绝，王十一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一场洗发水的促销演出正在超市门前搭设的临时舞台上进行着，不断腾起的叫好声如同春节时期那不断腾起的烟花一般，很轻易地就把人吸引了过去。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各位腰缠万贯的大款老板们！各位貌美如花气死西施的小姐姐们！接下来是我们今晚的重头戏，下面请允许我把长相奇特而声音奇美的伟哥请上来，让他为我们大家演唱一首他的代表作‘阿莲’好不好？”台上那个穿着打扮得有点娘的主持人大声喊道，他硕大的耳环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 “观众朋友们还是蛮给力的，现在，这边的朋友们，请把你们的降龙十八掌都给我拍起来！这边的朋友们，请把你们的八卦莲花掌给我拍起来”台上的那个主持人大声地吼着，一个打扮很娘的主持人，竟然吼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来，让人瞠目结舌。 “哗哗哗！”台下的降龙十八掌和八卦莲花掌都拍得惊天动地。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里，那个很娘的主持人背对着大家，撅了撅他那两片荒凉糟糕的屁股后，扭扭捏捏地走下了舞台。 “大家好，我姓杨，名伟，大家都叫我伟哥。”突然一个男子飞身跃上了舞台，他理着平头，穿着一身闪光的紧身衣，看起来是一个动作利落的少年。 他独特的自我介绍立刻引得人群一片哗笑。 “瞧你们一个个笑得多开心啊，脸上跟春天开花似的，大声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嘲笑我的名字叫杨伟？”少年大声喊道，这种小公司的演出，一般都是通过出位来吸引观众的。 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哗笑。 “各位兄弟姐妹们，我跟大家汇报一下，我没有阳、痿，我只是姓杨，名伟，伟大的伟，我这身材，八块腹肌，会是那样不堪的男人吗？”少年拍了拍紧实的胸脯，继续调动着气氛。 人群又一次爆发出一阵哗笑。 “在我给大家献唱前，我要跟大家公布一条我人生中的头条新闻，我最近失恋了！我的女朋友，长得跟神仙姐姐一样，一会儿你们就可以看得到的，看我有没有吹牛？前几天把我给踹了，一个柔柔小小的女子，竟然把我这七尺男儿给踹了，踹到哪里去了？你们想得到吗？告诉大家，我被踹到了这个舞台上了！我这么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结局怎么会这么凄惨啊，最后还是被她无情地甩了，呜呜~~。”少年看上去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人群里不禁又爆发出一阵哄笑来！ “最让我心如刀割的是，那个不要脸的姑娘，她今天竟然还来了，现在正坐在台下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我的演出。”少年继续着他的表演，把手指朝着人群指去。 大家一听，就转动着脑袋，顺着少年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想看看少年嘴里提到的那个姑娘到底长得是如何的国色天香。 “大家不要找了！就是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美女！”少年四处张望了下后，指着台下的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说道。 那个身材高挑穿着白裙子少女一听，就“刷”地一声站了起来。 “就是你把我甩了，你给我上来，憋了好几天了，我今天有心里话要跟你倾诉。”少年大声喊道。 “上去！上去啊！”人群开始起哄了。 在台下的一片哄笑声中，那名女子竟然落落大方的走上了台，她穿着素白的纱质连衣裙，满月的面孔，娇嫩鲜艳，在一群面有菜色的打工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少年一下子跪在女子的身前说道：“阿莲，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这些日子你跑到那里去独自偷欢了？”他的话音刚落，戴军的那首《阿莲》的歌曲伴奏就响了起来。 “阿莲，你是否能够听见，这个寂寞日子，我唱不停的思念，阿莲，你是否能够感觉，这虽然相隔很远，却割不断的一份情缘……”那少年就一直以一种下跪的姿势，不断地呼唤着阿莲的名字，把那首痴情的歌演绎得感人至深。 音乐结束后，那名着白色裙子的少女逃也似的跑下了台，少年依然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还在不断重复演唱着那最为撕心裂肺的歌词“我多想找回最初的爱，阿莲，在我心里，在我的睡梦里，忘不了的是，你美丽的脸。” “你这个没有用的男人，只知道站在台上无病呻吟，女朋友都跑了，还不下台给我去追啊。”很娘的主持人走上台，朝着少年的屁股踢了一脚。 “谢谢！谢谢大家！”少年站起身子来，做了一个谢场的姿势，快步走了下去。 “同志们，朋友们，幸福派送时间到了，下面是本次活动赞助公司smart洗发水免费派送时刻，掌声在哪里？”那个很娘的主持人大声喊道。 大家一听有免费派送，好几个高个子就往前挤，不一会儿，人群就乱了。 昨晚的洗面奶免费促销，他上了大当，今天洗发水免费派送，他犹豫了。 “掌声在哪里，免费的洗发水就在哪里。”主持人说完，俯下身子，顺手拿起一瓶洗发水，向着掌声最热烈处扔去。 果然是派送啊！ 光天化日之下，随机派送！ “啊！”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王十一看见那个抢到洗发水的年轻人，兴高采烈地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噗！”第二瓶又从舞台上飞了出来！ 王十一原以为出来打工的生活只是呆板的流水线，十分的枯燥，没有想到，业余生活竟然还有如此滑稽搞笑的部分。 他正思忖着，一瓶洗发水当空飞来，一米八的个子此时派上了用场，他伸了伸手，在若干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的男人上空，把洗发水稳当接在了手里。 今天的收获还不错，这一瓶洗发水够洗一个月的了。王十一拿着洗发水在手里掂了掂，心中暗自高兴。 这时候，他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打了一下，连忙扭过头，一看竟然是艾书。 不过艾书今天看起来头发有点乱，胡子也有段时间没有剃了，一簇簇，正从细嫩的皮肤下面蓬勃而出。 “是你啊，艾书！”王十一惊喜交加，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又再次相遇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艾书惊讶地问道，刚才王十一奋力一跃拼抢洗发水的潇洒姿势，吸引了他的目光。 “昨天我们部门聚会，陈大卫经理请客，大家都很开心，可惜没有你啊。”王十一不无遗憾地说道，一看到艾书，他就想谈一点部门最近发生的大事件。 “王十一，走，我请你，喝一杯去！”艾书说完，拉着他就走。 王十一早就想跟艾书喝几杯酒了，想跟他讨论一下质量管控的心得，求取一些真经，听他这么一说，王十一毫不犹豫地就跟着他走出了喧闹的人群。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生的污点 人间四月天，四月的深圳，繁花似锦，应人石也活在了一片花海里。 已经离职一个多月了，重点大学本科生艾书一定找到好工作了！阳光里，他的笑容灿烂得很，说话的时候，牙齿不时反射出一片耀眼的白光。 不过他面容显得憔悴了好几分，胡子也没有认真刮过，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潦倒，又不像是找到工作的样子。 那一天，王十一和艾书二人穿过已经云集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穿过好几条人声鼎沸的街道，拐进了一个小巷子，找到了一处僻静一点的小酒馆。 在小酒馆里喝几瓶啤酒，简单地聊聊天，其实比在大酒楼里吃山珍海味，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更让人难以忘怀。 艾书看起来跟酒馆前台收银的小姑娘很熟悉，一见面，就听见那姑娘喊道：“帅哥，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你想我了吗？”艾书嬉笑着脸问道。 “想啊，你又不过来看我！”那个女孩愁着脸说道。 在前台点好酒食后，二人就一道走了进去坐了下来，里面的人不多，不过有空调开放，坐在里面，感觉还是很舒适的。 落座后，王十一忍不住说道：“前台那个姑娘看起来还不错的啊！” 从艾书跟那个女孩的谈笑看，他们彼此是有好感的。 “是长得挺不错的！”艾书毫不掩饰地说道。 这一段时间，看来艾书的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的啊！ “那你约她一起出去玩了吗？”王十一心里想，艾书，你喜欢那个女孩，你就大胆跟人家表白好了！ “王技术员，这玩笑别乱开啊！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只是以前发工资的时候，我都会跟女朋友过来奢侈一把，是这家店的熟客，时间长了，跟里面的人也就熟悉了！”艾书笑着说道。 什么？艾书早就有女朋友了？ “艾工，感情上的事情咱们不谈，我想问问你，最近在哪高就了？”王十一见艾书心情很好，又是请自己喝酒，心想，一定是找到了好工作了。 不过他听到的却是艾书出乎意料叹息声，只见他摇了摇头说道：“泰柯公司的工作经历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是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痛。” 王十一知道他指的是被炒鱿鱼这件事情，这样的事情，放谁搁在心里都是永远的痛。 “出去应聘的时候，人家一听我被是被公司开除出来的，就一个劲摇头，唉，别提了，有了这个不光彩的经历，找工作四处碰壁啊。”艾书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找工作的事情，你就是有十八般武艺，人家也看不出来啊，更何况很多面试官自身对专业也不熟悉，太专业的东西问得不伦不类怕人耻笑。 人家只盯着你的简历看。 你在泰柯干了不到一年为什么换工作了？产品质量出问题了？被公司炒鱿鱼了？面试者问几个基本的问题后，很容易得出来负面印象，这找工作还有戏吗？ 编制假的简历吗？no！作为一个质量人，艾书打死也不会这样做，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他不想做那种违背灵魂的事情。 王十一想了想，也是啊，质量工作不是一个人能干好的，明明是整个公司犯的错误，怎么就成了一个员工一生中的污点了呢？ “王技术员，我走的时候，连坐在同一个办公室的文员婷婷都不愿意跟我握一握手，真寒心啊！”艾书低着头说道。 曾经的质量部第一能人，结局就是如此唏嘘！ 不一会儿，酒馆的服务员端上来了梅菜扣肉，白切鸡，宁远血鸭和六支啤酒。 艾书点的三个菜，都是荤菜，没有一点绿色。 “来！喝酒！工作迟早会有的。”王十一端起酒杯说道。 “来，喝酒！”艾书一饮而尽。 那一晚，艾书显得有点低沉，坐在王十一的对面，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一口接着一口地饮着珠江纯生啤酒。 “你今年多大了？”王十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便问道。 “一九七八年的，今年二十四岁。”艾书答应道。 一九七八？那一年深圳刚改革开放啊！ “你比我大三岁！我没有你那么幸运，考上了一个好大学，我比你惨多了，高考差了几分，落榜了，是一个落榜者！”王十一回答道。 “哈哈哈，来！干杯！”艾书一听王十一是一个高考落榜者，心中的那份荣耀就暗自升了起来。 “怎么了？在我面前找到优越感和自信了吧！”王十一笑着说道，将一杯啤酒一举，也一饮而尽。 “王十一，泰柯公司虽然是一家外资企业，可那是假洋鬼子办的工厂，老板就是本地的拆迁户，早年移民到美国，这个工厂就成了美资企业了，事实上里面一个老外都没有，说到底还是民营企业，管理也是老一套，谁的关系硬，真理就在谁手里，里面关系复杂得很啊，王十一，你要小心他们，那个仓储主管林晓华也不简单啊！”被炒鱿鱼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艾书对过去岁月里得与失的反思一定不少。 “谢谢你善意的提醒！”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起来。 小酒馆幽暗的角落里，艾书看起来比以前消瘦了很多，眼圈也沉了下去，面孔也黑了很多，曾经的小白脸变成这副模样，让王十一心酸，他忍不住说道：“艾书，你的脸变黑了。” “呵呵呵，这段时间在外面到处找工作，四月份，深圳的太阳不比内地，已经很毒辣了，脸都被晒黑了。”艾书笑了笑说道。 “是啊，还是呆在工厂车间好，车间里有空调。”王十一说道。 “唉，现在已经四月了，天气这么热，而且工作也不好找啊，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把工作丢了。”艾书叹了一口气道。 他唉声叹气中显现出几分无奈和伤悲，这绝对不是王十一印象中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艾书，眼前这个失业的男子很陌生了，和他记忆深处那个胸有成竹分析产品不良问题的品质工程师已经完全判若二人了。 “上天把一扇大门关闭的同时，同时也已经暗暗地为你打开了另一扇门，你等着吧，一个更好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了。”王十一突然想起了以前书本中看到的这么一句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把这句话送给他。 “但愿吧！”艾书说道。 沉默了一阵，艾书又说道：“大学毕业校招的时候，我的两个成绩比我差的同学进了华为，我那一天发挥失常，面试失败了，要是进了华为，靠硬本事吃饭，我肯定没有问题。” 华为？二零零二年，华为已经是深圳的一面旗帜了，工资高得惊人，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好公司。 王十一曾经在网上拜读过《华为的冬天》一文，对通讯行业巨头华为感触很深，那是一家有忧患意识的大公司。 华为校招的院校也都是一等一的院校了。 即便校招落榜了，也是英雄啊！ 他不得不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兄长，都差点进华为了，不过一个人能力太强了，常常会为小人所不容啊，他的上司牛盾盾主管对他的生死从不记挂在心，质量部是容易背锅的部门，工厂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说是流程上的问题，都可以问责质量部没有把体系建设好，只要有一个锅往你身上推，你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啊。 置身在是非之地，又有一个恨不得赶你走的领导，你的离去是注定了的事情。 “你放心，上帝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王十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他知道艾书是本科生，是有文化的人，说一点文绉绉的话，他更容易接受。 这些文绉绉的话，本来是当年为了备战高考语文作文硬逼着自己背下来的，结果高考作文没有用得上，在社会上，却用上了。 已然几瓶啤酒落肚，这通常是一个男人应该豪言壮语的时刻，听了王十一说的话，只见艾书把杯子往桌子上用力地一竖，器宇轩昂地说道：“不喝了！不喝了！刚才喝的这些酒，算是我跟往事干杯，跟过去的艾书干杯。” “好样的！”王十一将手里的半截香烟迅速甩掉了，朝着艾书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哗哗哗地鼓起了掌。 结账的时候，王十一抢先一步付了钱，艾书有点生气的样子：“今晚是我请客，你怎么把钱付了？” “艾工，我说过，要送你一程的，我必须要兑现自己的诺言。”王十一说道。 “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等我找到工作了，再请你出来一起好好地喝一顿酒，今天心情不好，没有陪你一起喝好。”艾书笑了笑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上面泛着梅菜扣肉留下的油光，生动多了，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食了，从他点菜的菜单上可以略见一斑。 “我已经喝好了，谢谢你！”能够用一点酒钱，治疗一个年轻人的伤，这的确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从小酒馆出来，王十一的心情很好。 第一百四十章：不死的理想 六瓶啤酒，我们二人喝完后，都跟没事儿一般。 从小酒馆走了出来，艾书那被梅菜扣肉滋润过的两片薄唇，在阳光下如同银片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帅哥，今天周末，你不用上班，到我出租屋里去坐坐吧。”在小酒馆的门口，艾书抬起头来说道。 “好的！”王十一正想找时间跟他讨教一下机顶盒的电路知识，一听要去他出租屋坐坐，二话不说，点了点头，就跟着他朝着一片农民房走去。 正逢中午吃饭的时间，周末的出租屋是兴奋的，楼道里充斥着烟酒糜烂的气息，好几间房子的门是敞开的，穿着裤衩露着一身肥肉的男人，有的在摸麻将，有的在举杯畅饮，不时从里面腾起一阵女人的尖叫声，搅和着重金属的音乐声，从房间地肆无忌惮地向外倾泻，洋溢着一股异于常日的生动气息。 艾书的出租房位于五楼，也是那栋楼的最顶楼，四月的深圳已经很闷热了，王十一爬楼的时候，汗流浃背，停在三楼的楼梯间里，喘着粗气说道：“艾书，你怎么租到五楼去了？” “五楼的房租便宜点，我出来打工时间也不长，没有赚到什么钱。”艾书也喘着粗气，扶着楼梯的栏杆说道。 “你出来打工两年了，还没有赚到钱，你骗谁啊！”王十一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泰柯公司工程师一个月到手两千块是有的，年底还有年终奖，一个月存一千块，两年下来，也该有两万块了。 两万块是什么概念？宝安前海那边的商品房都可以买十个平方了，足够买一个厕所了。 “说来话长，到房间里说。”艾书说完，又朝上爬了几级台阶。 来到艾书租住的那个单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上凌乱的被子，桌子上放着打火机和一包已经开盖的“白沙”香烟，最醒目的是一本打开着的陈文灯的“高等数学复习指导”，已经有点陈旧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墙角立着好几个“珠江啤酒”空瓶子，桶里面泡满了衣服，房间幽幽散发着臭袜子的气味，王十一仿佛走进了学生时代的集体宿舍，一切是那么地熟悉。 “你要考研？”王十一从桌子上拿起那本陈文灯的“高等数学复习指导”问道。 “两年前，大四的时候，我考过研，高数差点满分，遗憾的是英语上了国家线，却跟报考院校的分数线差了几分，本来可以调剂读研究生的，我没有去，考研的辅导教材一直带在身边，有空的时候就翻翻。”艾书坐在床上，昂扬着头颅说道。 他一边说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好像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大学时光，那时候，大学校园的广告墙上，到处都是考研辅导班的广告，而高数首推的教材就是陈文灯编著的，正是不断练习他的习题集，艾书的高数的成绩很是突出。 那时候，校园里广播站的歌曲也很干净，总是播放着《睡在上铺的兄弟》，无忧无虑，没有职场上的陷阱与黑锅。 “你考研高数差点满分？”王十一有点难以置信，何雪忆在学自考，王十一听她说过微积分和线代都很难学，想考高分不容易。 考研高数考出接近满分的人，绝对是智商超群之人。 王十一将那本有点陈旧的高数书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说道：“艾书，你这两年出来打工，放弃了考研，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可惜了！” “王十一，我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家里为了我上大学，欠了一屁股债，我有自己的理想，先出来赚点钱，然后再回去考研，我的理想是燕京大学。”艾书笑着说道。 “燕京大学？”王十一听了很是震惊，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啊，他不得不抬起头再次看来他一眼。 “如果不是英语低了几分，我早就上了！”艾书充满自豪的说道。 早就该上燕京大学了？比何雪忆还要厉害啊！ “高考的时候，差了三十多分，跟燕京大学失之交臂，考研的时候，总分够了，英语差几分，这辈子，我是跟燕京大学干上了，不考取燕京大学，我艾书誓不罢休！”艾书说到后面的时候，激动得浑身颤抖。 “艾书，你是好样的！”王十一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打工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考燕京大学。 如果有朝一日艾书理想得以实现，谁能想象得到，他曾经在应人石的农民房里奋斗过呢？ 能够跟这样一位充满上进的兄长相识，王十一觉得十分荣幸，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高考失败，爱情也很失败，打工，让他见识到了职场的凶险，艾书有后路可以走，还可以回去考研，他王十一是没有后路可走的，摆在他面前的只要打工这一条路可以走。 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你会不会觉得这屋子里是有点乱？”艾书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 “这屋子太熟悉了，我们读书的时候住在集体宿舍里，就是这么过来的！”王十一笑着说道。 “王十一，你有没有觉得我还是一个学生？身上有一股书生气，还没有完全地融入到这个社会？”艾书突然抬起头望着他说道。 “学生不是很好的吗？这个社会太复杂了，还是简单一点好。”王十一想起了艾书被炒鱿鱼的事件，心中就义愤填膺。 那个美女师傅杨玉娟，那个质量主管牛盾盾，谁是他艾书的对手？这些人在质量部不但会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每逢公司升职加薪，都是首要照顾对象。 “是的，打工要是没有那么多利益纷争就好了，都是出来打工的，大家都不容易。”艾书感慨道。 事实上，很多企业问题出来了，管理人员们并不是想着办法去改善，改善意味着阻力，也意味着有人承担错误，大家的做法常常是推卸责任，穿着皇帝的新装，继续奋斗。 艾书的想法是美好的，它扼杀了庸才们依靠所谓的情商弯道超车的途径，注定是失败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想要成功的庸才太多了。 看着他一副伤感的样子，王十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好了，别谈这些了，哥们，来！抽根烟！将来考上燕京大学，这些日子你会很快忘记的。” 是的，忘记屈辱最好的办法，是你取得更大的成功。 谁能够想到，被泰柯公司开除的人，竟然会考上燕京大学呢？ 男人们苦闷的时候，都喜欢抽一支香烟，麻醉自己，王十一之所以要抽烟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那屋子里面的气味有点难闻，他将香烟送到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地吐着烟圈，一阵青烟里，空气变得芬芳多了。 “来，坐吧！”艾书接过我的香烟后，说道，“来，坐到床上来！” 王十一转过身子，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艾书租住的是一房，没有厅，木床和饭桌只在咫尺之遥。 坐在了木板床上，王十一感觉实在多了，抽了一口烟，忍不住问道：“艾书，你女朋友呢？她周末要加班吗” 在小酒馆吃饭的时候，王十一提到过他跟女朋友常常去那儿喝酒，再说没有女朋友，艾书不可能花钱到外面租房子，家里为了他上大学欠了一屁股债，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抠门的人。 如果不抠门，他怎么会租住在五楼？一定是为了贪便宜，顶楼的租金通常要便宜一两百吧，这么抠门的人，单身的话，他一定会乖乖地躺在工厂免费的宿舍里，泰柯公司的集体宿舍安装有空调，比这出租屋舒适多了。 有了女朋友就不一样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在外面打工，有了女朋友，也就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出租屋则是他心灵停泊的港湾，“安”这个字就是由房子和女人组成的，古代人造字的时候一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有了女人的慰藉和滋润，一个男人打工的路上就不至于觉得孤独，特别是失业的时候，因为他们觉得心安，只要心安，任何地方都是故乡，故乡也不过是祖先漂泊后的最后一个驿站而已。 “女朋友？哥们，你最好别提她了，提起她就伤心，上个礼拜六我们就分手了。”艾书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 “分手了？你们怎么分手了？难道是她不好吗？”王十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想，一定是你艾书太清高，看不清人家，他早就听说艾书的女朋友是一名生管人员，艾书喜欢上她绝对是屈就，王十一再次环顾了一下这间出租屋，一个没有女主的房子，就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看起来凌乱不堪，毫无生气，让人颓废。 “她很好，我不怪她！”艾书用手指弹了弹烟灰，低着头说道。 “她好，你干什么把她甩了？”王十一有点觉得不可思议，这话听起来就是自相矛盾。 “是她主动提出分手的。”艾书说完，就抬起头来朝出租屋单薄的房门望去，这时候，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月前的自己正醉醺醺地推门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漂泊的爱 那一天，艾书从泰柯公司被炒鱿鱼狼狈出来，除了王十一说要请他吃饭，给他送行之外，质量部没有一个人说过如此暖心的话。 部门文员婷婷目光冰冷，如躲瘟神一般地躲避他，拒绝跟他握手告别，让他心中郁闷至极。 那时候，正是一年的三月，春风浩荡，布谷鸟在羊台山上，歌唱着春天的美好，在辽阔的江南，他的父亲在稻田里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艾书从泰柯公司出来后，怀揣着刚刚结算完的工资，独自一人走出了工业区，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女朋友肖萍一双鄙夷的目光。 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出来工作两年不到，已经换了三份工作了！他觉得对不起这个女人，每次变动工作的时候，就得重新找房子搬家，而肖萍也不得不牺牲自己，把工作辞掉重新找工作，跟着他艾书在珠三角到处流浪漂泊。 这一次，她一定会很生气！ 迈向出租屋的脚步是那么的滞重，以至于他无力再迈出一步。 他顿了顿，转身走进了农民房的一家小酒馆。 喝酒！他要喝酒！ 男人郁闷的时候，不是抽烟，就会想到喝酒，酒喝得差不多了，就会飘飘然忘记一切，平凡的世界里无所谓幸福，也无所谓痛苦。 心情郁闷的时候，喝起酒来容易失去控制，不一会儿，艾书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结完账，摇摇晃晃走出了那间小酒馆。 这时候，外面已经黑了下来，春风一吹，他那趔趄的步子没有迈出多远，就瘫到在地上，“哇”地一声在巷子边的一棵细叶榕树下呕吐得稀里糊涂。 清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过他年轻的面颊。 他扶着榕树缓缓地爬了起来，小声地哭了起来，黑暗里，在那条冷清的巷道里，没有人注意到他，大榕树下是一条小河涌，黑色的水，在如水的月光下一动不动，如同一只阴险的黑龙。 好几次，他感觉自己都要从榕树上滑落，掉进那条黑水河涌，被水淹没，无法呼救。 等到大脑清醒一点，他想到了出租屋，想到了家，踉踉跄跄地走了回去，爬到五层住处的时候，那酒竟然也醒掉了大半。 “你喝酒了？”他的女朋友肖萍闻到了一身酒气后，歪着脑袋惊讶地问道。 艾书没有说话。 “艾书，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你不要瞒着我，你是不是又被老板炒掉了？”女人总是十分敏感的，艾书前两次被炒鱿鱼后，也是这幅醉汉模样，也是一言不发。 “他妈的泰柯公司，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这工作干的也真窝囊！”艾书一屁股坐在床上，怒火中烧。 前几天，他还在说泰柯公司必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机顶盒以后将供不应求。 “艾书，你大学毕业才两年，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失业了，你一个打工仔，干活，要顺着领导的意思，不要得罪他们。”肖萍见艾书心里不好受，就轻声地劝道，艾书上次被炒，是因为跟他的部门主管合不来，他能力那么强，而且爱表现自己，主管看他不顺眼，试用期都没有让他通过。 “阿萍，你要相信我，这一次我没有得罪主管，也没有得罪经理，我做事全都按照公司流程走的，问心无愧，可是最后还是背了黑锅，我现在心里好难受。”艾书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 那天晚上，肖萍没有说话，她转过身，把出租屋的那台老式黑白电视“啪”地一声关了，一个人躺在床上，背对着艾书。 她或许在哭泣，艾书看见她的肩膀有规律地耸动着。 失业的那段时间，他们陷入了可怕的冷战。 这样的日子度日如年，让艾书十分煎熬，不过他依旧坚信只要找到工作，笑容一定会再次爬上肖萍的脸颊，只是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肖萍突然打破了沉默，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想。 肖萍端着饭碗，眼睛盯着艾书说道：“我们分手吧！我好累！” 肖萍的话语说得十分平静，却如同夏日的惊雷一般滚过艾书的上空，让他僵立在原地好大一会儿，看起来她已经彻底地死心了。 艾书嘴巴抖动了好几下，就是没有说话，他想挽留她，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那些想法如同草地上那些星星点点跳跃着的火苗一般，很快就熄灭了。 他的眼前闪过他们搬家的情景，闪过她抱着那台黑白电视，从一楼爬到五楼气喘吁吁的样子，闪过肖萍用手擦拭汗水的样子。 每换一次工作，就要搬一次家！ 肖萍跟着辞一次工！ “好的。”艾书最后无力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对不起那个姑娘。 他们二人分头而睡，失业之前，他们都是互相抱着睡的，那天晚上，艾书怎么也睡不着，半夜里听到了女人低低的哭泣声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将他淹没，一行清泪，情不自禁曲曲折折地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毕业两年了，他失业的时间累积起来差不多有半年，两个人在这种漂泊不定收入不稳的日子中，并没有存到什么钱。 “都是我的错，我不会怨恨你的。”艾书在暗夜里对自己说道。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女人从床上爬了起来，精心地梳妆了一番，收拾好行李，平静地跟艾书说道：“艾书，你还是送我一程吧！”毕竟是相好一场，心中还是有感情的。 “好的！”艾书黯然地答应道，随手就提起了女人的行李，一路上无言无语，把她送到公交站台，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曾经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交车关门的那一阵，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阳光下，他疯狂地追着公交车跑了一阵，可什么也没有追到，他追到的不过是老旧的公交车喷出的一股又一股黑烟而已。 他目送着公交车远去，看它载着自己曾经的女人消逝在三月深圳的天空下。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在深圳石岩的一条小河涌旁边的香蕉树林里，他鲁莽而无一点技巧地把生产线的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工抱在了怀里，在女工“不要，不要！”的反抗声里，他强行地吻了她的唇，那是甜蜜的花蕊，让他迷醉，从此，他的生活就不再单调。 一周后，他们就翻滚在了出租屋的木板床上，巨大的声响惊吓得蟑螂四处逃窜。 唉，生活就是这么残酷，没有想到，这第三次失业，又让他们活生生地分手了，艾书感觉自己突然又回到当初来深圳的境地，一个人，为谋求一份工作而奋斗。 那天下午，王十一在艾书的出租屋里坐在一起，聊了很长时间。 夜晚的时候，王十一又跟他请教了电路知识。 “王十一，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公司的大门马上要关了，唉！女朋友走了，我一个人睡在这间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说话，闷得慌。”艾书讲完机顶盒的电路知识后说道。 王十一连忙掏出手机，看看上面显示的时间，蹦出来的阿拉伯数字已经是十一开头了，泰柯公司有一个纪律，那就是晚上十二点大门准时关门。 现在赶回去，估计大门已经关了！ 当然保安队长张非他王十一很熟悉，破例开门也不是难事。 难道艾书盛情挽留，周末好时光，在外面睡一个晚上也不错，一想到这里，王十一就说道：“好吧，那就借宿一夜。” “顶楼有点热，而且屋子里面有点乱，你就将就点吧，聊了这么久，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住在五楼了，我也想住在阴凉的二楼，出来打工两年，竟然没有存到钱，谁都不会相信，我妈还以为我在深圳发财了，过年我都不敢回去，那一笔开销花不起。”艾书站起身来，朝着窗户边走去。 这时候，燠热的天空中吹来了一阵清风，远处，羊台山一片黝黑。 “是啊，你在泰柯公司的工资不低，家里人肯定以为你发财了，成了地主，都想斗斗你，谁知道你躲得远远的，从不回去。”王十一说道。 “其实我就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是寅吃卯粮的打工仔。”艾书苦笑了一下。 “刚出来打工，是很难的，工作稳定了，你就可以存一笔钱了。”王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如果在半个月内找不到工作，我打算回到母校，备战明年的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想到燕京去读书，我爱未名湖。”那个晚上，他最后的话，证明了他的高傲和不屈服。 是的，他大学毕业也才两年，年纪还轻，应该可以有很多梦想，王十一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闷热的五楼安了这么一个临时的家，即便收入再高又有何用呢？一个并不稳定的收入，怎么能够提供给他更好的物质上的享受呢？ 如果这样失业下去，这临时的家，或许他都难以支撑下去。 那一个晚上，王十一辗转反侧，很久都没有入睡，天快亮的时候，他方在那张僵硬的木床上睡去了，朦胧中，他感觉自己并不是睡在床上，而是坐在一辆灰白色的大巴车上，那大巴车颠簸于青葱的群山之间，不知道终点在哪里，而车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乘客，一片寂静。 第一百四十二章:最美的风景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卷：职场起风云第一百四十二章:最美的风景住在顶楼的好处就是，每天清晨，你会是第一个被太阳叫醒来的人。 星期日的太阳，从单人间的窗外射了进来，毫无阻滞，王十一是被一道强光刺醒的，当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看见艾书正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牛津英汉词典，正在背诵单词。 “哥们，你背字典了？”王十一惊讶地问道，他瞟了一眼里面的字，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单词，让人心生恐惧之感。 “我的目标是一万个词汇量，没有词汇量，很难考高分，你看我读书背字典，是不是觉得很傻？”艾书抬起头问道。 读书没有捷径，书山有路勤为径，需要勤奋攀登的路，绝对不会是捷径。 “我以为考高分，只需要多做做模拟题就好了，没有想到你很注重基本功的培养。”王十一感慨道。 “基本功不扎实，很难考高分，基本功扎实，高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来，一起看看书吧，这本是电路知识书，你仔细看看吧。”艾书说完，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递给了王十一。 读好书，曾经是王十一最大的理想。 随着高考落榜之后，曾经年少的理想就化成云烟消失了。 不过他内心深处却是钦佩那些酷爱读书的人。 四月的晨风徐徐地吹了进来，风翻动着王十一手里的书，哗哗哗作响。 风也想读书，虽然她不认识一个字。 王十一和风一起陪伴着艾书读了一个小时的书之后，两个人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后，艾书说道“王十一，走，我带你看应人石最美的风景！” “应人石最美的风景？”王十一纳闷了。 应人石除了大片的工业区就是密密麻麻的农民房，有什么风景？ “是的，你跟着我来！”艾书兴奋地说道。 王十一疑惑不解地跟着他从出租屋里走了出来，跟着他上了通向楼顶的楼梯，到了天台。 天台上，横着几条铁丝线，上面吹着衣服和毯子。 艾书哪里是去看最美的风景，分明是来天台收衣服的！王十一心里想道。 “你看，羊台山，美不美？”楼顶的天台没有遮挡，羊台山绵延的山势一览无遗。 “王十一，你不要以为工业区很丑，站在高一点的位置看，她们排列是很整齐的！”艾书指着远处的工业区说道。 换一个角度看，的确不一样。 “怎么样，美吗？”晨风里，艾书开心地笑着。 “美！”王十一勉强地笑了笑。 “住在五楼，爬上来虽然累，但是却是距离大美最近的地方，这个楼顶天台就是我的御花园，夜晚还可以数星星！”艾书充满自豪地说道。 “数星星？你吹牛皮吧，深圳的天空里有星星吗？你数数月亮还差不多呢！”王十一反驳道。 “哈哈哈！”屋顶上立刻地传来了一阵无忧无虑的笑声。 书生就是书生，一个天台就被他诗情画意成了最美的风景。在回公司的路上，王十一想起这件事情，就想笑。 不过，这最美的风景，也不是免费可以看的，每一个月的房租那是一个指头也不能少的。 燠热的四月，并不是求职的高峰期，那些不安于现状喜欢跳槽的，此时，也躲进了电子工厂的空调房里，不再出来寻觅工作机会，没有人跳槽，工厂招聘的职位自然就少，这让艾书很痛苦，失业一个月后依旧没有找到工作，甚至面试邀约的电话也没有接到一个。 没有工作的日子，出租房的租金和生存下来的必须的食品，都要花去很大一部分，眼看着手里的钱所剩不多了，艾书预感到自己在深圳打工的日子走到了尽头，他常常一个人爬到晒满衣服的楼顶天台上，深情地凝视着这座熟悉的城市。 因为站在高处，他的视野很开阔，可以很清晰地望见远处熟悉的工业区，甚至可以望见泰柯公司巍峨的厂房和在阳光下耷拉着脑袋的异国国旗，作为一家外资企业，泰柯公司在工业园区里体量大，显得有点霸道。 深圳真不是我艾书呆的地方，天让我离去，我不得不走啊！ 他站在天台上，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折转身子回到屋子里，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坐在木板床上静静地抽了起来。 是该走了！ 从女朋友肖萍离开的那一天起，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想法，要离开这座城市。 女朋友走了，只要自己上进，还会有新的女朋友的。 他甚至想，肖萍离开也好，自己的苦，自己面对就好，这点苦在一个有着远大理想的人心中，其实算不了什么。 他只是想来深圳赚一点学费而已。 那天下午，他特意洗了一个澡，将身上的每一处脏污都清洗得干干净净的，许久没有刮的胡须，他在镜子面前认真地刮了三遍，穿着上一条新买的黑色的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衬衫，年轻而充棉朝气的艾书又回来了。 他走到楼下，叫了二手家具的老板上来，当初花了两百块买的电视，现在只能二十块仁通割肉了。 “老板，这个席梦思床垫是花了三百块买的，睡了一年，一百块吧！” “从五楼背下去，人家买，我还要给人家背上去，劳力钱都不止一百块，你诚心卖，二十块我收了，多一分钱，你让人家收！”二手家具老板说道。 “二十块就二十块吧！”艾书闭上了眼睛。 在那张席梦思上，他曾经跟肖萍一起滚过无数次，那上面有他快乐的印记，如今人走了，床垫也廉价处理了，所有的一切，都消散在风中了。 不一会儿，二手家具老板就汗流浃背地把里面都搬空了，塑料板凳也搬走了，碗筷也都放在塑料桶子里提走了。 辛辛苦苦，花了两千块用一年时间打造的一个家，最后他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毁灭了她，到手的钱只要六十块钱。 一年前，他跟肖萍刚搬进来的时候，里面也是这样空。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他一个人走到了楼顶的天台上，看了最后一样最美的风景。 “老板，退房！”在楼底下，艾书朝着房东大声喊道。 “小伙子，你现在就走？到哪里发财去啊？”一脸横肉的房东问道。 “我回老家了，不打工了！”艾书低着头说道。 “你的房租最多退半个月押金，我们的规矩，你必须提前一个月通知我，你是前两天才跟我讲的。”房东说道。 “老板，打工的，谁知道自己明天在哪里啊？我怎么能够提前一个月通知你呢？”艾书愁着脸说道。 “你仔细看看租赁合同，通知期没有一个月的，押金不退，我退你半个月，已经是够良心的了，我也是打工出来的，知道你那几个钱来之不易，你这么匆匆要走，我还没有找到租客，这房子空着可惜，整栋楼的租客都跟你一样，我喝西北风。”一脸横肉的房东说起话来很有气势。 退了半个月的押金，艾书背着行囊，在四月黄昏的余光里，孤零零地离开了打工两年的深圳。 没有人给他送行，他拖着自己阳光下黑色的影子，走到了应人石的公交站台，搭乘上一辆开往罗湖火车站的公交车，在那里，他爬上了一列夜晚开往故乡的列车，离开了深圳，也离开了应人石。 他走的那天下午，给王十一打过一个电话，那一阵子，王十一正在流水线上，尝试着操作示波器分析电路故障。 作为一名质量部的技术员，自从艾书走了之后，他发誓一定要学好电路知识，提升自己的质量异常分析能力。 “王十一，我决定离开深圳了。”艾书在电话里低声说道，那声音如同一个犯错的小学生，离开深圳，他一定有一万个不甘心。 “你是回去考研究生吗？”王十一放下手里的示波器探针，低声问道。 “是的。”艾书的话幽幽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 “艾书，我现在正在上班，走不开，不能送你了，你为什么不等到星期六走呢？”王十一充满歉意地说道，如果是周末，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送他一程。 “王十一，没有关系的，你要以工作为重，本来我是想在周末离开的，可是房租马上就到期了，再不走，又得交一个月的房租啊，我是不得不走啊。”艾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提前祝福你金榜题名！”王十一说道。 “谢谢！”艾书说道。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下班的时候，王十一想问问他上火车了没有，他已经把手机关机了，半个月后王十一又打过一次电话，艾书的手机号码已经过期了，过年的时候王十一想跟他问候一声，发现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王十一默默地将那个号码从手机的“通讯录”里删除了，心中满是愧疚。 偶尔，他会想起艾书，想起那个充满上进的年轻人，想起他曾经说过，最美的风景都是在天台上，他会静静地爬到楼顶的天台，悄悄地点燃一支烟，孤独地抽上几口。 第一百四十三章:发薪日 泰柯公司的发薪都定在每个月第二周的星期五，人事计算考勤工资需要时间，在深圳来说，压十来天工资的，都算得上是有良心的好公司了。 艾书离开深圳两天后，那天正是四月份的第二个星期五，王十一领到了三月份的工资。 三月份他曾经领到过二月份的工资，二月他只上了几天班而已，到手的钱并不多，够不上三五个人去一趟小酒馆潇洒走一回。 那一天，阳光灿烂，他第一次领满了一个月的工资，那是他再次前往深圳打工后，领到的第一个满月的薪水，这工资，他期望已久了。 这令人激动的子，在他上班后的一个半月姗姗来迟了。 那天下午，王十一正在车间的流水线上巡视产品质量，老远就看见牛盾盾主管朝他微笑着脸走了过来，将一个长长的纸条交给了他，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王十一，这是你三月份的‘工资条’，谢谢你在三月份的辛勤付出，辛苦了！” 针对工资条的发放，泰柯公司是很有讲究，那就是工资条必须由上一级主管亲自交到下属的手里，并要跟下属当面说上一声谢谢。 “谢谢！”王十一说完，接过工资条一看，一共是一千五百块，心中就一阵激动：“牛主管，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吃一个饭！” “不用了，王十一，你的第一份工资钱，记得给爸妈买点东西，你在经济上终于可以独立自主了。”牛盾盾拍着他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这时候他看起来像一个兄长一般，让人感到亲近。 “好的！”王十一点点头说道，这不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却是他再次来深圳打工后的第一份满月工资。 看着牛盾盾走远，王十一如梦方醒，把手里的工资条小心翼翼地展开后，仔细再看了一遍，生怕自己看错了数字，没有错，是一千五百块，在深圳关内买半个平方商品房，足足有余。 把工资条塞进口袋后，他慌慌张张地走到了车间外面的楼梯口，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手机，悄悄地拨打了狡猾哥的电话。 “狡猾哥，我发工资了！”王十一激动地说道。 能够进泰柯公司，多亏了狡猾哥帮忙，没有他的介绍，他王十一不要说在泰柯公司做技术员，就是做普工都难。 “多少钱啊？”狡猾哥问道。 “一千五百块，而且厂里从不拖欠工资，发工资跟闹钟一样，非常准时！”王十一说道。 “深圳的底薪标准是四百六十元，你一个人赚了三个人的钱了！”狡猾哥在电话那头得意地笑着。 王十一把电话挂上后，感觉自己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外企技术员的工作，丰厚的薪资，高考失败咽下去的那口恶气，终于也算是出了。 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在流水线上，王十一怎么也安不下心工作，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将口袋里的“工资条”拿了出来，在流水线的尽头又反复地端详了好几次。 工厂的那些员工，下班后通常都会心急火燎地跑到食堂排队，等候饭堂的工作人员给他们往餐具之中盛饭打菜，那天发工资了，王十一看见很多人呼朋引伴耀武扬威一般地走出了工厂，他们是要出去happy一把，去食堂吃免费晚餐的人看上去少去了接近一成。 老实说，那些用大锅做出来的饭菜，对大帅哥毫无惑力，他虽然是农村长大，但他的父母亲很勤劳，家里的伙食一直都不差，他摸摸口袋的工资卡，硬硬地在那里，它犹如发动机一般，发动着王十一，让他远离食堂奔向宿舍，抬起头的时候，仿佛看见酒店里香喷喷的烧鹅和烤鸡翅，正滋滋滋地冒着气，静静地摊放在他的面前。 烧鹅和烤鸡翅的芬芳气息发动着他，王十一一溜小跑很快就到了公寓楼，猴子一般敏捷地攀登过好几层楼梯，然后喘着粗气，哆哆嗦嗦地掏出房门钥匙，将宿舍门打开的时候，他看见王小龙兴奋地迎了过来。 “王十一，你发工资了吧？”王小龙已经换了一新衣服，比在生产线见到的那个王小龙年轻多了。 “发了，发了。”王十一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工资条。 王小龙一把抢过他那张已经有点发皱的工资条，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总计上面，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地喊道：“王十一，你比我高四百块，你们是有学问的人，做质量技术员工资真高啊”。 “是吗？小龙，你的工资也不低啊。”王十一说着，就将工作服脱了下来。 “王十一，我这点可怜的工资是混加班费混来的，来之不易，要是我爸我妈都在的话，我会去考一个大专本科文凭，跟你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赚大钱。”王小龙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王十一接过王小龙递回来的那张工资条，高高地举过头顶，像旗帜一般地摇了摇，他明显是在炫耀那张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纸条，一阵子疯狂过后，王十一用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拨通了他的母亲的电话。 一接通母亲的电话，王十一就听见了樟井院子的鸟鸣声，鸡叫声，犬吠声，就仿佛穿过千山万水，回到了他的故乡舂城。 “妈，我发工资了！”他激动地说道，在车间里，他不敢大声地说话，但是在宿舍里，他却可以喊叫得无拘无束。 “那好啊，老板给你开了多少工钱啊？”王秀荷也难掩兴奋地问道。 “一千五百块！工资不低吧！”王十一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自豪，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豪地跟我母亲说过话了。 隔着电波，他仿佛看见了母亲脸上的笑容了，笑得是那么地灿烂。 “儿子，一千五百块，老板还是舍得开工资啊，如果在家种田的话，那得抵半年收成，你在那边要好好干啊！厂里没有亏待你，你也要在那边好好的表现，对得起给你开工资的老板。”他的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嗯！”王十一充满深地应了一声。 “你同学蒋华帮了你的大忙，没有他，你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发工资了，也去看看他，做人要懂得感恩。”王秀荷说道，从小她就引导着王十一，也一直影响着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妈，知道了！农忙的时候，我上班忙，所以没有时间回去帮您们插秧苗！您们在家里多砍点吃，注意体。”王十一充满愧疚地说道，去年在家里，他就跟着父母亲一起奔走在故乡舂城的田地之间。 “儿子，插田的事，你不要担心，你参加工作了，不要缴学费和生活费了，家里轻松多了，我们不愁钱用，我跟你爸商量了，我们八亩田，五亩都做一季稻了。”王秀荷说道，前几年为了送他上学，家里的八亩田一直是插两季的。 “妈，厂里发的工资我用不完，我给您寄一千块回去！”王十一充满感激地说道，工厂包吃包住，他一个月花销充其量也不会超过五百块，农村出来的孩子，苦透了，都知道钱来之不易，有几个是大手大脚的呢？ “儿子，家里不愁钱，你的工资还是留在手里，以后谈恋找老婆要钱花的。”王秀荷说道。 “妈，那我给您买一件衣服吧！”王十一说道。 “现在农忙，我正好没有时间上舂城街上去买，你就给我买一件简单的新衣服，不要挑太花的，妈年纪大了。”王秀荷高兴地说道。 跟母亲通完电话后，感觉意犹未尽，王十一真有一种要对全世界宣告我发工资了的冲动，他将那张工资条稳稳地放进了皮箱最底层，要留作永久纪念。 王小龙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的表演，跟他说道：“王十一，你够疯狂的。” “羡慕了吧！”王十一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高兴的时候，可以跟家人说说话，我高兴的时候，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发工资的时候，可以给你妈买衣服尽一份孝心，我发工资的时候，却不知道我的妈妈在哪里。”王小龙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王十一突然觉得我自己的表演有点过头了，他不应该在王小龙面前秀自己的幸福的，轻声说道：“王小龙，你一定可以找到的，你妈肯定在石岩打工。” “王十一，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王小龙突然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那么清澈，让人难忘。 “上酒店吃上一顿，工厂食堂的大锅饭太难吃了。”王十一猜想道。 “不是！我想明天去买一辆摩托车，我要骑上摩托车，跑遍石岩的每一个角落，我想我妈一定是在某一个地方正在等着我。”王小龙说道。 王十一悄悄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好主意啊，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买。” 王十一说完后，就看见王小龙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的阳光一般灿烂，那是他来深圳一个半月以来，笑得最美丽的一天。 第一百四十四章：湘遇泰碗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卷：职场起风云第一百四十四章：湘遇泰碗王十一静静地看着笑容如同纯洁的荷花一般，在他的脸上盛开着，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帅哥，你肚子饿了吗？”王小龙突然收敛住笑容问道，十五岁的他还处在长身体的时期，对营养的需求很强烈，肚子对饿的反应也很厉害。 “当然饿啊，食堂的菜油水不好，不下饭，中午吃得不多，现在肚子早就空了！”王十一捧着自己的空肚腩说道。 “今天发工资了，走！我们俩要不出去找个地方聚一聚。”王小龙提议道。 “好啊！”王十一正有此意，一个人出去吃，毕竟少了点气氛，王十一原本是想找狡猾哥出去吃一顿饭的，他跑业务的，周末要陪客户，没有空。 “好啊！食堂的大锅饭真是难以下咽，天天是白菜萝卜，那几样没有油水的菜都吃腻了，在老家，我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时候，家里再穷，也感觉饭菜比咱们这个食堂好吃多了。”王小龙皱着眉头说道。 食堂的大锅饭当然不能跟家里的小灶比啊！ 主意打定了，二人就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天还没有黑下来，春风浩荡，肚子虽然饿，但是口袋里的钱是鼓鼓的，王十一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路边寻常的饭店，此时此刻，王十一已经看不上眼了，那些小店此时正被天南地北的普工牢牢地占据着。 二人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巷，走了一段路，抬头一看，只见饭店上写着“湘遇泰碗”，王十一平时喜欢看点武侠言情，见那个店名有点诗情画意，驻足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相遇太晚吗？有点意境，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好感，就停下了脚步，问道：“王小龙，湖南菜吃吗？” “我们四川的口味跟湖南菜的口味差不太多，湘菜我也爱吃。”王小龙说道。 “那我们进去看看。”王十一说完，就大步走在了前面。 那家酒店看起来上档次，除了陈大卫请他们吃饭的那家酒店之外，王十一还从来都没有走进过装修这么讲究的地方就餐，可能是周末的缘故吧，饭店的生意很好。 “二位先生请进！”一个年轻的服务小姐扭动着杨柳腰肢春风一般地走了过来，热情地接待着他们。 他们就跟着走了进去，王十一只感觉一股空调送来的凉风，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让他顿觉心情舒畅。 “请问你们有预定酒席了吗？”年轻的服务小姐一边走一边细声问道。 “没有！”王十一回答道。 “一楼已经满了，你们上二楼吧！”年轻的服务小姐做了一个请上楼的手势。 王十一旋转了一下头颅，一米八的身高还是有优势，酒店里面所有的一切都难逃他的一双眼睛，一楼的确已经被塞得满当当的了，毫无间隙。 王十一正想收住自己的目光，这时候，他老远就看见了牛盾盾，牛主管和杨玉娟正在一个靠落地玻璃墙的角落里相对而坐，暧昧灯光下，举止显得很亲昵，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外面繁华街道上衣着时尚的女子，还有人世间那些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王十一惊呆了，加入泰柯公司一个半月来，对这个上司的情况王十一也是有所耳闻的，他是一个有家室之人，老婆在东莞长安镇上班，他平时在工厂附近赁屋自居，周末偶尔会回去，更多的时候是呆在工厂加班，王十一也常常疑惑过，工厂管理人员都没有安排周末加班，而且周末加班也没有加班费，却常常见到他跟杨玉娟在办公室周末加班，那时候，王十一总是天真地以为他们就是传说当中的“工作狂”，是乐于奉献的“活雷锋”。 今天是星期五，按理来说明天公司的管理人员不要上班，陈大卫经理早就开车回去了，牛盾盾应该回到东莞去陪他的妻子和孩子才对，可是他竟然没有回去，却跑到了酒店里跟自己下属暧昧起来了。 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地下的一对，年轻美丽的杨玉娟怎么会喜欢上年过三十满脸都是青春痘的牛盾盾？王十一实在没有弄明白。 他远远地看见牛盾盾伸出大胆的手，帮杨玉娟整理了一下额前垂落下来的刘海，杨玉娟伸过头去，轻轻地在他布满青春痘的脸上吻了一下，好像要将他脸上的粉刺都吮吸干净。 天啊！怎么可能？ “王十一，你怎么了？”王小龙看王十一呆呆地站着不动，推了推他的身子说道。 “没有什么，走，咱们上楼去。”王十一回过神来说道。 他正想迈步前行，没有想到王小龙竟然也看见了牛盾盾，转过身高兴地跟王十一说道：“王十一，你们部门的牛主管在那边吃饭，咱们要不要去跟他打一个招呼？” 打招呼？破坏人家甜蜜的约会？ 王十一立马拉扯住他的衣襟，跟他说道：“王小龙，现在是下班私人时间，我们还是不要打扰领导的约会”。 这也怪不得王小龙，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懂多大的事情。 王小龙一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手捂住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跟着王十一身后一道上了二楼。 那天，他们点了剁椒鱼头，攸县香干，熟地炖排骨，东安鸡，酒楼的菜口味好，油水足，比工厂食堂的大锅菜不知道要强多少倍，王小龙一连吃了四碗饭，王十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说道：“王小龙，你这样吃下去，酒楼都会被你吃垮掉。” “吃饭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王小龙笑着说道。 王十一看了看桌上的菜，始终都舍不得下箸，看着小龙吃得津津有味，王十一是想让他多吃一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堂里饭菜的那点营养，怎么够呢？ “王十一，今晚的菜不好吃吗？难道不合你的口味吗？”王小龙见王十一很少动筷子，惊讶地问道，他点菜的时候，为了迎合王十一的口味，还特别点了一份色彩艳丽的剁椒鱼头。 “味道很好，天气热，食量少，吃不了那么多了。”王十一笑了笑说道。 “王十一，你们坐办公室的，要多运动，这样才有食欲！”王小龙一本正经地跟王十一说道。 “小龙，你在流水线上干活，累吗？”一提到工作上的事情，王十一就忍不住问道。 “习惯了，不过工厂的夜班是有点难熬！十二个小时！不打瞌睡难啊。”王小龙一边吃肉一边苦笑着说道。 “是吗？”王十一故作惊讶地说道，上夜班就是人与生物钟做斗争，是十分残酷的事情，高考的时候，王十一曾经试着熬夜奋战，第二日发现自己头昏脑涨，跟生物钟做斗争，就是跟自己斗，是自虐，就是自我摧残。 “前几天线上来了一个女员工，干了三天就自离了！”王小龙一边吃一边说道。 “为什么自离啊？”王十一好奇地问道。 “现在新员工进厂，都会被班组长安排到夜班去，那个女工上了三天夜班，眼睛都成了熊猫眼，自离的时候跟我们说，上夜班摧残身体，输了健康，就算赢了全世界又有什么用呢？她说完就走了。”王小龙说道。 “哈哈哈，那个女工好有个性啊，小龙，你喜欢上夜班吗？”王十一问道。 “上夜班摧残身体，那些上夜班的女工，有几个不是内分泌失调的，年纪轻轻，像黄脸婆一样，可是出来打工不上夜班可能吗？泰柯公司已经比百分之八十的深圳工厂还要人性化了，夜班有津贴，中间还安排休息，有夜宵吃，半夜里组长会主动把流水线停了，让大家睡一个钟头。”王小龙笑着说道。 王十一一听夜晚还可以睡一个钟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质量管理角度看，夜班员工睡比不睡要好，产量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从二楼下来结账的时候，王十一听见王小龙一路打着饱嗝，那声音噼里啪啦的，跟舂城山村春节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一般。 “王十一，你看，牛主管！”王小龙在楼梯口低声说道。 王十一抬头一看，只见牛主管和杨玉娟结完账刚走出酒店大门，杨玉娟朝着一辆经过的出租车摇了摇手，那车就停了下来，牛盾盾大胆地揽着她的水蛇腰，一同钻进了后排座，很快，那辆的士就消逝在了霓虹灯闪烁的夜色里。 夜晚了，他们勾肩搭背的要去哪里呢？王十一望着那远去的的士车想道。 “帅哥，你们牛主管真是好威风啊！”王小龙轻声说道。 “有什么威风的啊？跟自己的下属不清不楚的。”王十一脸上浮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说道。 “哎！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王小龙感慨道，十五岁的孩子，在外面打工，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了。 王十一十五岁的时候，正忙着中考，天天被蝌蚪一般的英语单词折磨得死去活来，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关注男女之间的事情。 他不可救药地爱上何雪忆是十六岁那一年，那时候，他考上了高中。 “小龙，你才十五岁啊，懂得还蛮多的。”王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笑着说道。 “十五岁也不少了，出来打工，那些工友们天天都谈这些话题，王十一，杨玉娟是你师傅吗？”王小龙问道。 “工厂里叫入职导师，实际上就是我的师傅！”王十一一脸疑惑地望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不知道他问王十一这些事情干什么。 “你的师傅不简单啊，生产线上的老员工说她以前就是一名普通的检验员，高中文凭，工作上也没有见有多出色，但是很奇怪她会一路上升，现在还做到了质量工程师了，谁相信她有那个真本事，原来是攀上了牛主管这棵大树啊。”王小龙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王小龙，你别乱说，杨玉娟可是我的师傅，你不能亵渎她。”王十一瞪了他一眼，污蔑王十一的师傅，不就是污蔑王十一吗？ “王十一，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啊！”王小龙好像意识到什么，忽然变得敏感起来。 “小龙，你不要那么神经质好不好！”王小龙表情上的巨大的改变把他逗笑了，其实在王十一内心深处，他还从来没有把杨玉娟当自己的师傅看待，师傅的名号，那只是被强行扣在他头上的一顶帽子而已，并非他心甘情愿。 从他内心讲，他是想拜艾书为师傅的，想跟他学电路原理，跟他学线路板的望闻问切，鼻子闻一闻，问题就出来了。 那一天晚上，酒足饭饱，从“湘遇泰碗”酒楼里付款出来后，外面霓虹灯闪烁，艳丽极了，周末的大街上，人也多了，男男女女，手挽着手，扭着屁股，招摇而过。 回到宿舍，王十一那一夜睡得无牵无挂，十分香甜。 第一百四十五章：摩托车 刚发了工资，那一个晚上，口袋里鼓鼓的都是钱，睡起觉来，也分外香甜。 第二天是星期六，发薪日的次日，工厂没有安排生产部门加班，一大早，王十一正在睡梦里的时候，就被王小龙叫醒了：“王十一，起床啦，你帮我去看看摩托车！” 宿舍里就他们两人，王小龙的声音，如同惊雷滚过一般，声声入耳，十分清晰。 “小龙，这么早就起床啊！”王十一打了一个哈欠，极其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春日好梦，没有睡够啊！ “王十一，为了买这辆摩托车，我昨晚上兴奋得一夜都没有睡好。”王小龙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眼里的血丝看起来如同蛛网一般。 是的，骑上摩托车，他就可以走遍石岩的每一个角落。 更让人激动的是，他也许会遇见自己的母亲！ 母子如果相遇，还能够认得出来彼此吗？母亲离去时候的颜容，他早就忘记了，手里的那张母亲年轻的照片，他已经看了无数遍，十多年过去了，她还美丽如昨吗？ “小龙，你起这么早，人家店子的门都还没有开呢！”王十一不耐烦地说道，大街上卖摩托车的人多了去了，花钱买摩托车急啥子呢？ “晚上睡不着，不起床干什么呢？王十一，你昨晚说梦话了！”王小龙抬起头来说道，一晚上没有睡好，听王十一叽里呱啦梦呓，听春风在窗外低语。 “我说梦话了？我说什么了？”王十一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 “你说要在深圳买房，还有，你一直在说，何雪忆，你等等我！你野心不少啊！”王小龙说道。 一发工资，做梦就想在深圳买房了，这个王十一，理想太丰满了。 什么？我昨晚梦见何雪忆了？王十一搜索了一下记忆库，一无所有。 自己从来没有跟王小龙提起过何雪忆，他竟然说出了何雪忆的名字，半夜里，自己一定喊过她的名字。 分别已经一年半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这个五一，抽空去看看她吧！ 一年半后，自己已经不再是打磨工了，也不再呆在流水线上挥汗如雨，现在的自己，在办公室里，有单独配置的电脑，应该是所谓的白领了。 “王十一，你喊人家姑娘的名字，羞羞脸啊！”王小龙说完，一副嘻嘻哈哈地样子，迅疾地跑到洗手间洗漱去了，那身手好像是赶末班车一般，生怕会耽误了时间。 王十一能体会他的心情，摩托车到手了，他就可以骑上它，踏上寻母之路，他能不兴奋吗？ “小龙，你胡子都没有长全，胡说八道一些什么！”王十一说完，从床上起身下来了， 那一天，他们洗漱完毕后，匆匆忙忙下了宿舍楼，疾步出了工厂。 清晨的微风，轻轻扬起少年的衣角和蓬勃的头发，工业区里那些胆大的小鸟，不断地在他们的头顶上空自由自在地飞过，撒下一串无忧无虑银铃般清脆的鸣叫声。 他们在农民房的巷道里，各自点了一份夹鸡蛋和肉丝的肠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可惜啊，我手里的钱太少了，要是有两万多块就好了，我就买一台雅马哈！”王小龙眼睛里泛着光芒。 “两万块？”王十一惊讶地看着他，两万块不算小钱了，打工一年赚万把块都难啊！ 这个少年，为了寻找自己的母亲，也算是下了血本。 “嗯！凑上这个月的工资钱，我手里有一万多一点了，买一辆普通的摩托车应该没有问题了。”小龙自豪地说道。 这一个月来，他加班加点混加班费，原来是为了凑买摩托车的钱啊！ 从肠粉店里走了出来，这时候，一辆摩的从巷道的那一头，突突突地缓缓游了过来，王十一看见小龙拼命的挥舞着右手，大声喊道：“喂！过来！过来！” 开摩托车的人看到他了，轻轻一拢，脚在地上一踩，就停靠在了他们旁边，王小龙朝上面一跨，稳稳地坐在了上面。 王十一也跟着跨了上去。 “帅哥，你们去哪里？”开摩的的问道。 “镇中心！”王小龙说道。 “两个人，收你们十块！”开摩的的喊道。 “师傅，你等等，我的钱包忘记带了！”打摩的要钱，王小龙摸了摸口袋，空无一物，说完就从摩托车上下来了。 没有带钱，去买摩托车，不是大笑话吗？ “师傅，你等等！”王十一笑着说道，当他从摩托车上下来后，看见王小龙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兔子一般，奔跑在了四月的阳光里，忍不住弯着腰，“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那个摩的司机看着望了望王小龙的背影，脚在摩托车上一踩，“突突突”地走了。 过了好一阵，王十一看见小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冲着他一脸歉意地说道：“我早上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把钱包掏出来了，差点丢到洗衣机里洗掉了。” “哈哈哈，那么多钞票，你要把钞票洗澡啊？”王十一说道，他一门心思想到摩托车的事情，想到他的母亲，把别的事情忘了，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把钱包放到洗衣机里洗，结果真不敢想象啊。 “摩的呢？”王小龙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着。 “人家要抢生意，早就开走了！”你以为你是天皇老子，人家会乖乖地等着你吗？这个小龙的想法好单纯啊。 周末农民房的巷道里，来来往往的摩托车还是很多的，跟无头苍蝇一般，在里面低低地怒吼着。 当小龙听见摩托车的声响后，就跑了过去，拦下了车。 春风里，他们上了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四月的风吹向他们，把他们的头发吹成飘扬的旗帜。 王小龙如同骑着汗血宝马的将军一般，心情舒畅，用手一路指挥着那个司机，指挥着他横冲直撞。 看得出来，王小龙对石岩的摩托车市场事先有过充分的了解。 他们抵达摩托车专卖店的时候，时间还早，店子还没有开门，早上吃了一份肠粉，根本不够，二人就在附近的早餐店里要了点肉包子，十五岁的少年王小龙一边啃着肉包子喝着豆浆，一边忙不停地抬头张望，看店主过来没有。 周末的早上，石岩镇的街道没有往日那般车水马龙的景象，吃完早餐，他们就蹲在摩托车专卖店旁边等待店主的到来，跟两只听话的看门狗一般，百无聊赖，王十一点燃了一根香烟，悠悠地抽了起了，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街道人渐渐地多了，车渐渐地稠密了，大街上渐渐地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王小龙，你心太急了，早上起得太早了，我的脚蹲得都麻木了，老板还没有来。”过了半个小时，店主依旧没有来，在香烟的芬芳里，王十一抱怨道。 晚两个小时出来刚刚好，那时候觉也睡踏实了。 “帅哥，再等等，他们很快就来了。”王小龙说完，伸长脖子，跟长颈鹿一般，将头望向街道的深处。 始终没有人过来。 “小龙，周末他们店不开门吧！”王十一有点不耐烦了。 “开门的，我来过几次，都开门了！”王小龙坚定地说道。 约莫九点钟的时候，在他们焦急的等待中，店主开着轿车悠然而来。 王十一看见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从车子上跳了下来，热情地朝着他们打着招呼：“小帅哥，你们是过来看车的吗？” “是的。”王小龙站起身子说道。 “选好车型没有？没有选好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下。”店主一边说，一边将卷闸门拉开了。 随着那卷闸门缓缓地上升，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色彩缤纷的摩托车。 王小龙并没有回答店老板的问话，径直走到一辆摩托车前，用手轻轻地擦拭了一下车表面的尘埃，春风中，他年轻的面孔中浮现的笑容，就如同荷花一般灿烂地盛开着，看得出来，购买摩托车一定是他筹划已久的事情，而他早就心有所属了。 王小龙跟店主讨价还价了一番后，付完款，走到那台心仪的摩托车旁边，只见他熟练地一跃，跟古代的武士飞身上马一样漂亮利索，双手一拧，发动着引擎，那摩托车便使尽全身之力，迸发出沙场上进发前的那一种威严的怒吼，在石岩镇的马路上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回跑了几百米，然后停在我的身边，扬着青春气息浓郁的头颅说道：“王十一，你上来吧。” “这部摩托车看起来还不错啊。”王十一赞叹道，王小龙看起来就像古代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一般，英姿勃发。 一地阳光里，王十一爬上后座的时候，只听见一声轰鸣之声遽然响起，他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耳边有风不断掠过，建筑物和人，像梵高的画作一般，轮廓不清，颜色一团一团的。 “王小龙，你要把车开到哪里去？”王十一看他行驶的方向跟工厂的方位相背离，就大声喊道。 “去服装市场买衣服，你不是说要给你妈买衣服吗？”王小龙一边驾驶这摩托车，一边大声回答道。 那一天，他仿佛不是一个孤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美丽的山歌 那是一辆小龙花了一万多块钱买的摩托车。 王十一坐在后面，感觉坐在钱堆了，刚才见王小龙掏钱的时候，王十一心里如刀一般在割。 还好，那辆摩托车的动力澎湃，在石岩镇的街道上，高傲地奔驰而过，如同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之上。 春风浩荡，少年想要高歌！ 那一天，他们开着摩托车抵达镇中心的服装城的时候，王十一被里面五颜六色的服装惊呆了。 他在泰柯公司的车间里上班的生活，天天见到的都是色彩单一的厂服，绝对不会想到布料在这里会有如此多的花样。 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贫瘠的想象。 那些服装，一件一件被人花钱买走了，被人穿在了身上，装点着大街小巷，跟花一样到处盛开着。 王十一正在眼花缭乱的时候，战斗机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老家的电话，一按键，就听见一声清亮的鸡公叫，接着传过来了母亲王秀荷亲切的声音：“儿子，你发工资了，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不要忘记请你同学蒋华吃一顿饭。” 她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今天是周末，她知道儿子有空。 “好的，妈，你就放心吧！我现在正在服装城给您挑衣服呢，这里的衣服真多，款式也很新潮。”王十一刚坐了很长时间的摩托车，拉风够了，心情很好。 “儿子，你给妈买衣服，不要买太贵的，妈这辈子习惯了穿普通的衣服，灰色的，黑色的衣服，耐洗，太贵的衣服，妈舍不得穿，只能锁在柜子里，浪费了。”母亲在电话里说道。 王秀荷说得有道理，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不像城里的人，颜容保养得好，她的面孔被舂城山上凛冽的北风无数次地摧残过，被稻田上空炎热的夏日疯狂地炙烤过，美丽的衣服，穿在身上，对她其实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只会将她衬托得愈发苍老。 “嗯！”王十一答应道。 那一天，眼前的衣服如同天空七彩的云，让人目不暇接，他穿过了好几层衣服构建的云，终于为母亲挑选到了一件他很满意的衣裳，那是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 穿上这件衣服，他能想象，自己的母亲就是那稻田里最为朴素的一个稻草人。 因此，在付款的时候，他的内心里汹涌着巨大的喜悦。 “这件衣服怎么样啊？”王十一将衣服在王小龙的面前晃了晃。 “不错！如果我找到了我的母亲，我也给她买一套！”王小龙用手摸了摸那件衣服说道。 买好衣服后，王十一搭乘上小龙的新车，到了附近的邮局，将衣服打包邮寄了回去。 “大功告成了！”当他从邮局走出来的时候，仰着脑袋对着天空中自由奔跑着的太阳大声喊道，他一边喊，一边模仿着鸟飞翔的动作。 人要是能够飞翔，该多好啊！ 冷静下来后，他想到了狡猾哥，母亲一大早打电话过来，提醒他喝水不忘挖井人，是的，应该请他到外面吃一顿饭，第一份工资，一定要拿出一点来感谢他。 “狡猾哥，你在家吗？”王十一拨通了蒋华的手机。 “王十一，我今天开车去大梅沙玩去了。”狡猾哥轻描淡写地说道。 “明天有空吗？我到你家里喝杯酒去。”王十一笑着说道。 “我今天回去会很晚了，那你明天早上过来吧！”狡猾哥在电话里爽快地说道。 星期天就星期天吧！ 第二天早上，王十一头顶着大太阳，走出了厂门，走向了狡猾哥租住的那片农民房，热闹非凡的农贸市场，就在他的出租屋附近。 王十一经过那片出租屋的时候，老远就听见有一个女子在楼上的阳台，用优美的歌喉清唱着一支山歌：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他抬头望去，正是狡猾哥的女朋友莫陌，于是低着头，假装做什么也没有看见，从楼下怯怯地走了过去。 到达农贸市场的时候，王十一抬起头来，只见里面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穿梭的人，喧闹的语言似乎要将市场那老旧的屋顶掀翻了一般。 市场里，鸡鸭鱼肉都很丰富。 那些有气无力地活动在自来水池子里的草鱼，只要五块钱一斤，好几只鱼游累了，肚子异常地鼓胀着，翻着身子露出了一身白，鱼贩子不时用手将那些临死的鱼抓了出来，挥舞着血淋淋的大刀，将它们宰杀掉。 圈养于笼中的鸡，只卖斤，垂着翅膀，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偶尔几声鸣叫，很快就就淹没于喧闹的人声之中。 跟这些死气沉沉的待出售的动物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活力四射的生意人，卖蔬菜水果的大妈们，正精力旺盛地扯着嗓子，吆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而手臂粗壮的男性屠夫们，高举着屠刀，正奋力地剁着猪八戒表弟的骨头，骨髓四溅。 那是一片黑土地，潮湿的空气中飘扬着死亡动物腐败后散发出的臭烘烘的气味，也飘扬着人们说话时从牙齿缝隙中散发出的口臭味。 王十一皱着眉头走了进去，如果那一天不是要感谢他的同学狡猾哥，他压根儿就不会迈进这个农贸市场。 打死也不会去。 老实说在经济并不发达的他的家乡舂城，草鱼都已经卖到了九元一斤，一个活蹦乱跳，精力十足，半月水库里的鱼，蹦跳起来，比吴桥杂技演员还要灵活。 而那些散养在山林之中的鸡，跟鸟儿一般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山野丛林里，价格更是高达三十元，一刀下去，绝对不会毙命，在地上还可以高歌跳舞。 毫无选择，他不得不买下廉价的鸡和鱼，盈盈一手地提到了他的同学家里。 “王十一，你这是怎么回事啊？”狡猾哥一把拉开门，见他手里提着东西过去，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莫陌正在阳台上唱着山歌，见王十一提着东西过来了，微笑着脸说道：“你这么客气啊！” 他第一次去的时候，手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拿，女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哪里哪里！”王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讲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莫陌。 五块钱一斤的鱼，斤的鸡，他真的拿不出手啊！ “王十一，你刚参加工作，手里没有几个钱，讲什么礼节？我是想让你过来吃一顿便餐的，你却搞得这么隆重，东西买来了，我不能退给你，那中午我们就好好地喝上两杯。”狡猾哥说道。 那一天中午，狡猾哥亲自下厨，配料很足，做出来的菜五颜六色，芬芳撩人。 莫陌端菜的时候，亲热地喊道：“老公，你好棒啊!” “来!宝贝，亲一个!” “呜啊，呜啊！” 两个人就嘴对着嘴，啃到一起了。 王十一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佯装着抽烟没有看见。 坐下来喝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王十一的脑海里总是闪现出艾书无辜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缠着狡猾哥拼命的干杯喝酒。 “王十一，你还要喝吗？”狡猾哥喝了一阵后，眼睛里都是血丝，看上去已经八成醉意了。 “喝，我还没有尽兴！”王十一吞吞吐吐地说道，事实上他也感觉自己差不多要醉了。 “来！干杯！”狡猾哥举起酒杯就一口而尽，喝完“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王十一觉得那酒很是芬芳，一个人接连喝了两杯，当第三杯酒被他举到嘴边的时候，那酒的气味让他作呕，他一时控制不住，也吐了一地，脑袋一下子变得很沉重，天空在上面旋转着，七八个艾书在他的上空转动着。 黄昏的时候，王十一是被莫陌的一阵山歌声唤醒的，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狡猾哥的呼噜声山呼海啸一般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他没有做声，怕惊动莫陌，西坠的太阳照耀着阳台上无忧无虑歌唱的她，她的身子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瘦高的背影显得婀娜多姿，让人迷醉。 王十一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何雪忆，一年半前，如果他没有出走，如果感情进展顺利，何雪忆今天应该成了他美丽的新娘了。 唉!命运总是如此弄人，关键时刻，失业了! 看见美丽的莫陌，他的心里就会想起何雪忆，这让他难受，狡猾哥睡得香甜，不好打扰，他就怯怯地站起身子来，走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 从出租屋里出来，夕阳里，一切都是那么地安详。 农民工的孩子，踩着金色的太阳光，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追逐着，嬉闹着。 小的时候，王十一是在绿色的森林里，跟小伙伴们追打着。 那一天，他感慨万千，心想，五一放假的时候，一定要去看看何雪忆，不管她嫁没有嫁人，都要去见见她。 她如果没有嫁人，王十一心里想，这一次不能再错过了。 她如果已经嫁人了，自己也好死了那条心。 那个晚上，躺在床上，他看了一会儿电路书，沉沉地睡着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孤独 盼望着，盼望着，五月的脚步近了！ 当五月的太阳在巍峨的羊台山上生龙活虎地一跃而起，将她那沾满热情的第一支阳光之箭，射向应人石的时候，又是一年的国际劳动节了！ 二零零二年的五一劳动节，绝对是真正的黄金周，法定假日有七天，七天，无论是旅游，还是回家，都足可以让人好好地计划一下的了！ 深圳就是这样一座城市，每逢劳动节，国庆节，春节的时候，一夜之间就成了空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爬上形形色色的车辆，逃跑一般地离开了他们为之奋斗的地方。 按照劳动法，国家法定节假日上班得发三倍工资，有几个老板仁慈到肯心甘情愿给你付三倍的工资？ 除非交货期逼得迫不得已，否则加班没门！ 没有钱赚，很多人在这里根本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一连放七天假，大部分人都会想办法回家，狡猾哥的女朋友莫陌也回去了。 她离开深圳的车票，是狡猾哥花钱找黄牛党买的。 拿到车票的那一刻，她并不激动，目光一直盯着狡猾哥英俊的面孔，看着他在春风里甩动着茂盛的长发，嘴里有千言万语，却始终都没有说出来。 狡猾哥本来想陪她去广西的，莫陌的家乡在宜州，刘三姐的故乡，一个盛产山歌的地方。 他虽然喜欢她，却没有一百分的念头要跟她白头到老，说到底，他不急着要向她求婚，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他没有那么急迫。 “国庆节我陪你回广西吧！”狡猾哥抬起头来，低声说道。 “你别骗我！”莫陌的脸上有了生动的笑容。 “我骗你就是小狗，汪汪汪！”狡猾哥模仿着小狗的叫声。 “我等你！”莫陌柔声地说道。 狡猾哥就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说道：“我要陪客户吃饭，我的一切，都是客户给的！” 穿着高跟鞋足有一米七的女人，一激动，就用纤细的玉臂勾住了他的头，两个人就深情地吻在了一起。 该回去的，都回去了，该旅游的，都旅游去了，五一那一天的清晨，阳光灿烂，大街上的人影寥寥，城市安静得让人孤独。 狡猾哥答应王十一陪他一起去购物公园，一大早，他就驾驶着那辆二手的轿车来到了王十一的厂门口。 王十一早就在厂门口等着他了，见狡猾哥的车一过来，将手里的半截香烟朝着地上一扔，转身就爬上了副驾驶室。 “你今天是盛装出行啊，打扮得还不错，跟新郎一样啊！”狡猾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王十一说道。 “新郎？”王十一摇了摇头。 “王十一，我劝你还是别去了！”狡猾哥油门一踩，轿车“哒哒哒”地朝着前方跑去，两年前，他们一起去购物公园喝咖啡的时候，遇见了大美女何雪忆，那时候，王十一成功地牵上了玉人的手，可是半年后，人家美女拒绝了你王十一，现在一年半又过去了，你过去找她，人家可能早就结婚了！ 这不是庸人自扰吗？只能徒增伤悲而已。 “怎么了？你是怕我不给你路费？”说着，王十一生气地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 “你别在我面前挥舞钞票！”狡猾哥说完，从裤袋里摸出一个钱包，在王十一面前亮了亮，大声说道：“你别以为我稀罕你那一百块钱！” “一百块？你不稀罕，我稀罕！”王十一说完，就将钱揣进了口袋里。 已经成为空城的深圳，轿车穿行在宽阔的公路上，十分顺畅。 当狡猾哥将轿车停在购物公园附近的时候，转过头来说道：“帅哥，请下车，终点站到了！” 王十一抬起头看了看狡猾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拉开了车门，一跳，从副驾驶室下去了。 狡猾哥也跳了下来，说道：“帅哥，请带路！” 王十一听后，顿了顿，一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好像跟两年前没有很大的区别。 当他们走到“aiting咖啡馆”门口的时候，正在前台附近走过的马莉，一眼就看见了狡猾哥。 “帅哥，是你？”马莉惊讶地问道。 “是我！”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你欠我一场电影！”马莉笑着说道。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请你去看一场电影的！”狡猾哥笑了笑说道。 “哟，王大帅哥！你是过来找何雪忆的吗？”马莉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王十一。 “是的，他是过来找她的！”狡猾哥说道。 “走，到外面说！”马莉说完，就走了出去。 在咖啡店外，马莉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别找她了，有一个香港大老板正在追她呢！” “什么？香港老板？”王十一惊讶地问道，很快，他的眼睛里就盛满了怒火，没有想到，何雪忆竟然是这样的人啊，贪财！爱慕虚荣！她要是找一个上进的男人，他王十一绝对不会有半点恨意。 “你要是不相信，你进去看看好了，她正陪着那个香港人喝咖啡呢！”马莉笑着说道。 王十一听了，就朝着咖啡馆里冲去，却被狡猾哥一把拉住了：“王十一，我说过的，你今天不要来，你却偏偏要过来！” 狡猾哥哪里拦得住王十一啊，他可是有八块腹肌的肌肉男啊！ 王十一将狡猾哥一推，就冲进了咖啡馆。 马莉说得没有错，美丽的何雪忆正陪着一个男子喝着咖啡，那个人就是香港老板霍先生，咖啡馆的vip顾客。 王十一见那男子肥头大耳，一看就是有钱人，刚找了一份技术员工作的荣耀感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站在香港老板面前，他突然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可怜的打磨工。 一股怒火冲了上来，王十一走上前去，指着何雪忆的鼻子大声喊道：“何雪忆，我真是看错眼了！” 他真想扇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是他下不了手，那张精美的脸如同瓷器一般光滑，让他心碎。 骂完了后，他快步朝着咖啡馆外面走去。 “王十一，王十一，你听我说！”何雪忆抬起头一看是王十一，惊呆了，回过神后，她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王十一的背影大声喊道。 那个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咖啡馆的门口。 当她跑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王十一和狡猾哥已经跑远了。 她扶着门框，身子慢慢地滑了下去，眼泪“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分别一年半以来，她一直等着他来找她，却没有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的。 “美女，你怎么了？”霍先生走了过来。 “没有什么！”坚强的女人微笑着说道。 她不敢得罪咖啡馆的vip客户，这家店于她有恩，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收留了她，她站起身子来，用手擦拭掉了眼泪，说道：“对不起！” 这时候，咖啡馆的音乐，无边无际地在她的上空回荡着： hereveryug hateveryud iillberighthereaitingfryu hateverittakes rhyheartbreaks iillberighthereaitingfryu 那一天，当何雪忆从咖啡馆下班出来后，她一个人静静地沿着那条开满紫荆花的大道，一直朝前走去。 两年前，在那条大街上，王十一曾经给她唱过《天仙配》，那种“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朴素爱情生活，正是她所向往的。 朦胧里，无数的紫荆花从大街两旁的树上簌簌地落了下来，跟雪花一般地漫天飞舞着，那树上的花不断地落下来，没有一个尽头！ 漫天飞舞的花瓣，飘向了附近两百米高的建筑物，飘向了蔚蓝的天空。 花瓣雨里，她看见英俊的王十一深情款款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俯下身子，吻着她的脸颊。 这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凉凉的，也痒痒的，就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抓住的竟然是一把透明的泪水。 她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张英俊的脸，却发现那竟是一张哭泣的脸，如同水洗过一般，微风一吹，就消失了。 王十一一定恨死自己了！ 受伤颇深的他，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那年圣诞节，她们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是她始终坚信，王十一一定会骑着高头大马来找她的，因为她相信爱情。 但是，今天，她知道王十一肯定死心了。 是自己亲手扼杀了美丽的爱情！ 她手足无措，朝着前方漫无目的地走去。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红树林，看见很多白色的鸟，在天空自由地翱翔着。 那些鸟，突然一振翅，飞向了城市之心。 偌大的红树林公园，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孤独！ 她本来就是一个孤儿，母亲在她读初中的时候就死去了，她的父亲在她接到燕京的一所著名学府的录取通知书之前，就从工地上的大坝，摔了下去，尸骨无存。 孤独，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这孤独，将与王十一无关！ 第一百四十八章：酒吧 自离！ 何雪忆决定要从咖啡馆自离！ 那天回到出租屋，半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从一九九九年到二零零二年，她在那家咖啡馆干了差不多三年时间，要离开，她觉得比刀割还难受。 那是她出来打工的第一份工作，是店长破例收留她的地方。 她进咖啡馆的一个主要目的是想兼顾自考，一切都很顺利，她已经如愿拿到了大专自考文凭，正昂首挺胸地走在专升本的大路上。 咖啡馆里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碎了，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份工作激情了，她想逃离，想要喘一口气。 可怕的念头一旦产生，她觉得咖啡馆已经向她徐徐关上了大门。 第二天，失眠的她躺在床上，没有去上班。 “何雪忆，你生病了吗？”她没有去店里，店长的电话打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店长，我想离职！”何雪忆怯怯地说道，离职两个字真的很难说出口来。 “离职？何雪忆，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店长在电话里惊讶地问道。 “店长，我不想去上班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了，你算我自离吧，对不起！”说着，何雪忆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何雪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店长关切地问道。 “没有发生什么！”何雪忆哽咽着说道，心中的苦，她都会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相处三年了，店长知道她是一个倔强的女孩，表面上文文静静的样子，内心里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她何雪忆决定的事情，是八条牛都拉不回来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如果要走，我也不留你，这个月的工资，我会在发薪日打到你的银行卡里。” “谢谢你，大姐！”何雪忆充满感激地说道。 “何雪忆，以后有空的时候，你回来看看我们的咖啡馆，看看你的姐妹们！”店长动情地说道。 “嗯！我会的！”何雪忆说道。 就这样，她从工作了三年的咖啡馆离职了！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何雪忆呢？”第二天，霍先生办完事，跟往常一样，高昂着头颅，趾高气扬地走进aiting咖啡馆，找了一个熟悉的位置坐了下来，他转动着脑袋，四处寻找着那个他想要见的人，却没有发现，朝他款款走来的是马莉。 在此之前，每次走进咖啡馆的时候，他都能看见何雪忆的微笑，看见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他走来，低声地跟他说道：“你来了！” 今天，没有了她婀娜多姿的身影，他感觉怅然失落，眼睛不安地在四周扫视着。 难道她出去办事了？或者她今天感冒了？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水沼池里的水泡，不由自主地不断朝外冒了出来。 “霍先生，你不知道吗？大美女何雪忆已经自离了！”马莉诡秘地朝他笑了笑说道，没有了何雪忆，她觉得大富豪霍先生是那么地可爱。 “什么？她自离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霍先生痛苦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平日里，她都是满脸微笑，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辞职不干了，而且是采用自离这种极端的方式。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要跟何雪忆表白的。 上天真是弄人啊，一段爱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他难以接受! 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霍先生看见马莉朝他灿烂地笑着：“霍老板，下次过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燕窝糕啊，真好吃，我想要!” 何雪忆在的时候，她不敢找霍先生要，现在何雪忆走了，她觉得是天赐良机了。 “好的!”霍先生礼貌地点了点头。 孤独就是一个魔鬼，一旦有了孤独的感觉，就如同陷身于魔爪一般，让人无可逃避。 那天晚上，霍先生感觉到了孤独，从头到脚的孤独，他是喜欢上了那个美丽的女孩，一日不见，就失魂落魄，如隔三秋。 爱上一个人的滋味，真是难受。 深圳有很多酒吧，他就将车开到了罗湖中信城市广场的一家inebar，要了一瓶红酒和一碟点心，安静地坐在吧台，享受着无边的如同私语一样的音乐，去疗自己的情伤。 这时候，一个女子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是马莉! 她怎么也来酒吧了？ 昏暗柔和的灯光，从铁艺灯上飘洒下来，如同丝丝缕缕的春雨一样，调酒师在一片五光十色的光影里，进行着他们优雅而娴熟的配酒表演，那需要技巧，绝对是一场美好的视觉大宴，马莉看起来很享受这种小资生活。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仿佛一位在大海捕捞的老渔夫一般，那男子不断观察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美丽的女子，见马莉是只身一人坐在对面，他不时向着马莉投过来暧昧的眼光。 那个男子有着一张轮廓清晰的面孔，斯文的脸上，胡子剃得很干净，有着整洁的着装。 孤单的霍先生很快就注意到了单身的马莉，暧昧灯光下，她也很美丽，霍先生就端着高脚红酒杯，缓缓地走了过去，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马莉，我可以敬你一杯吗？” 霍先生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马莉对面那个男子的不悦，他睁大眼睛，冷冷地瞪着霍先生，刚才他还在跟马莉用目光调情，那双美目热烈地响应着，让他浑身燥热，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死胖子来，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他能不气愤吗？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马莉瞪大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很是惊讶，这个多金的香港男子，怎么也独自出来逛酒吧了？一定是失恋了！ 何雪忆一走，就跟丢了魂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吗？难道我就不能上酒吧？”霍先生歪着头，反问道。 “你们有钱人，大老板，上酒吧，去咖啡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跟普通人喝开水一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霍先生，你知道何雪忆为什么突然自离了吗？”马莉猜测，霍先生的到来，一定与何雪忆有着某些关联，媚笑着说道。 她想告诉霍先生，让他死心。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了，而且从我的世界里，一下子就消逝得无影无踪，我们今晚就不要提起她，来!马莉，你过来吧！”霍先生另一只手热情地拉住了她，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坐在马莉对面的男子，见自己的猎物突然撒腿走了，也觉得兴趣全无，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就到前台，掏出一叠钱结账走了。 “小姐，请给我添加一个酒杯！”见马莉坐下来，霍先生跟服务生轻声说道。 “好的，先生！”服务生礼貌地说道。 当服务生用托盘将高脚酒杯端过来的时候，霍先生很绅士地弯腰给马莉倒了一杯红酒，然后，举起酒杯说道：“马莉，你今晚看起来很漂亮，我很荣幸在这里遇见你，干杯！” “霍先生，你刚才弯腰倒酒的样子好迷人，干杯！”一个香港人主动给内地人倒酒，马莉的虚荣心理好像得到了极大满足，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告诉你，昨天，何雪忆跟她前男友大吵了一架!”喝了一点酒，马莉胆子也大了，忍不住说道。 “我怎么没有听说她有男朋友，你别骗我了！”霍先生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面貌清纯的美女，还有一个前男友。 不相信，打死也不相信。 “你不相信算了！”马莉一个人举起酒杯，饮了一口。 “我相信你!”霍先生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面颊看，那面颊上飞起了一片红云，十分妖艳。 她也是美丽的。 马莉喝了一点酒以后，眼神迷离，让人着迷。 霍先生放肆地盯着女人的眼睛，那目光如同熨斗一样，把她的每一个细胞都熨得舒舒服服，女人也勇敢地扬起美丽的头颅，温柔地注视着他，鼓励着他。 “服务生，请来一瓶jakdaniel’s和两瓶可乐！”霍先生对身边经过的服务生说道。 “先生，您稍等！”服务生轻声回答道。 “这是我为你亲自调制‘杰克可乐’，你尝尝看怎样？”当服务员将酒和可乐端上来的时候，霍先生娴熟地进行了调制，然后温柔地说道。 马莉点了点头，接过高脚酒杯，轻轻晃动了下，杯内立马冒出一些细密地白色水泡，并可以听见那些水泡迅速破灭的声音。她扬了一下脖子，一饮而尽，这种威士忌和可乐的混合酒精饮料，喝起来口感实在很好。 “谢谢！马莉，你是不是在等一个人？”霍先生忽然问道，女人都喜欢成群结队地跑到酒吧里喝酒，或者是独身一人赴一场美丽的约会。 马莉点点头说道：“怎么了？我是在等一个人。” “是吗？”霍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心头掠过一丝不悦，果然是在等人，等情郎啊。 “我等的那个人，他就是你!”马莉说完，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感觉捉弄一个富家公子爷，心理有着极大的满足感。 “我还以为你在等别的男人呢。”霍先生说完，也笑了起来，原来她是一个人啊，真好。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也看不上别人。”马莉忽然高贵了起来。 “你会玩猜骰子的游戏吗？”霍先生问着。 马莉点点头说道：“这个游戏，我当然会玩，你不会今晚要把我灌醉？” “不会的，我看得出来，你酒量很好！今晚给我一点面子，喝六成好吗？”霍先生恭维道，他知道女人都喜欢听恭维的话。 “你也跟何雪忆玩过骰子？”马莉有点醋意地问道。 “没有，她从来都不去酒吧和影院，纯洁得跟玉一样，一点儿也不懂风情。”霍先生说话的声音细微而略带伤感， “这么说，你都没有碰过她的身子？”马莉充满着好奇。 “我们连接吻都没有。”霍先生说道，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他甚至还没有牵过她的手。 “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你亏了！”马莉说道。 霍先生苦笑了一下，说道：“今晚不要提起她，我们玩骰子！” 骰子摇得很响，猜的时候，马莉的运气不好，一连输了好几轮，每输一次，霍先生都会站起来给她递半杯杰克可乐，马莉也爽快，都是一饮而尽，那霍先生就在旁边轻轻地为她鼓掌。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晚上十二点了，当马莉再次输了，她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喝完，就说道：“霍先生，感谢你今晚给我带来的快乐，我要回去了，再晚的士都难打。” “好的，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吧。”霍先生说道。 “真的吗？”马莉知道霍先生驾驶的是奥迪车，她还没有坐过这么高档的轿车。 “当然！”霍先生认真地说道。 两人出了酒吧，外面夏风拂面，马莉忽然感觉头有点晕，杰克可乐这种软饮料的后劲其实是很足的，她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霍先生的怀里。 “你还好吗？没有事吧？”霍先生抱着她问道。 “没有事，这种感觉真好。”马莉语无伦次地说道，她的确有了醉意。 霍先生立马把她扶上了轿车。 “现在才晚上十二点钟，还早，我们去大梅沙那边去玩一下，好吗？”霍先生一边开车，一边对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马莉说道。 “好啊，还没有一个男人夜晚带我过去大梅沙玩过。”马莉柔声地说道。 夜已经深了，外面的大街已经绝少人迹，只有一些不安分的轿车，在城市里胡乱地穿梭着，象春天里精力充沛的黄蜂。 通往海边的道路十分畅通，约莫半个小时，他们就赶到了大梅沙。 大梅沙，可以说是深圳漫长海岸线上一处绝佳的沙滩，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南海，背面是高耸的梧桐山屏障，有着天然美丽的景色。夜这么深了，附近山林别墅，还透射出人家暧昧的灯光，四周是寂静的，隐隐可以听到海水冲刷沙滩发出的低低的声响。 霍先生在一个幽僻的地方，停下了车，但他却并没有下车，而是喘着粗重的气，一把就搂住了马莉，吻着女人躲闪的面孔。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马莉嘴里反复在说着这句话，但行动上并没有任何拒绝，任凭霍先生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剥离，她渐渐地感觉自己如同牡蛎一样，坚硬的外壳一旦去除，就只剩下柔软的身体。 渐渐地，她象是被一种火焰忽然点着了，热烈地回应着男子，并发出愉快的呻吟的声音，在一阵抽搐般地攀爬后，眼前豁然开朗，她感觉自己如同海边岩崖上一朵在春风里悄然绽放的野花。 黑夜中，依旧可以望见矗立海边的高达米的愿望塔，这件由著名设计师米丘设计的作品，站在那里，如一个深情的美丽女子，好象在眺望出海打渔，深夜未归的夫君。 从大梅沙回来以后，霍先生就不可救药地掉进了马莉的情网里，无法自拔。 平日里，他常常会开着那辆奥迪轿车，给她送“燕窝糕”，接她下班，甘心情愿，给她做一个“马夫”。 第一百四十九章:乱了 五一黄金周，仓库主管林晓华也回去了，他也是通过黄牛党买高价票回去的。 他的老婆和两个孩子都在遥远的老家，兄弟好几个人，他的父母带孙子去了，没有人给他带孩子，谁让他生的是两个千金呢？ 她的老婆不得不辞工照顾自己的孩子，早年还行，现在孩子大了，大的读小学了，小的也在读幼儿园，在深圳，他一个人上班，要租房子养三个人，供孩子上私立学校，压力很大。 回到老家，租房子的钱省了下来，孩子上公立学校，教育质量更好，也省下了不少钱。 不过，一个人在深圳打拼，他也并不寂寞。 仓库经理走了之后，也来了几个经理，都没有干多久就走了，他林晓华一手遮天，谁还能插得进手呢？ 再后来，人事部干脆就不再招仓库经理了，放手让林晓华干，他第一时间就把那个又老又丑的仓库文员换了，面试的时候，特别挑选了一个未婚并且没有男朋友的姑娘做部门文员。 她叫袁琴！ 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手把手地教那个文员做报表，录系统数据。 一周之后，他的手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袁琴心中小鹿乱撞，粉嫩的手颤抖着，呼吸困难。 半个月后，他们就一起在外面租了一个单间，生活在了一起。 深圳打工，有你作陪就不寂寞！ 林主管的妻子并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跟人同居了，蒙在鼓里，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在老家，日思夜想着丈夫有朝一日容光焕发地回到自己身边。 五一前夕，林晓华主管看上去心事重重，上班的时候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琴琴，我想明天回去一趟！”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林晓华抽了好一阵香烟，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老公，你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深圳吗？”袁琴柔声问道。那一声老公，叫得让人心碎！ “琴琴，马上就是五月一号了，我的女儿盈盈想爸爸了，作为父亲，我必须回去一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林晓华眼睛深情地望着袁琴说道，他的眼前都是女儿的画面，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林晓华的女儿盈盈也是，每次回去的时候，女儿的笑容是那么的纯洁灿烂，发自内心，总让他心中生出许多的爱恋。 “你的心里只有你女儿，根本就没有我。”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要短暂地离开自己，袁琴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你必须要体谅我。”林晓华真诚地说道，说完，就将女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见女人用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他，又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你的。” “老公，那你早点回来，我在深圳等你！”袁琴见无法说服男人，只好用手臂轻轻滴将眼泪擦拭了干净，是的，眼前的男人并不是百分之一百属于她一个人，他有家，有一个在远方的家。 她并不奢望一个人霸占他的帅，只要他的心里装着自己就好了！ 五月一日早上，袁琴起得很早，给林晓华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将他送到应人石的公交站台，看着公交车哒哒哒地开远了，然后才转身回到出租屋里。 一个人的出租屋，没有ifi，没有王者荣耀，她就望着天花板发呆。 五月四日，生产线提前开工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拖着沉重的背影去工厂上班了。 那几天，这个女人就像丢了魂一般，六神无主。 她是仓库的文员，除了负责部门的考勤等工作之外，还负责将进出物料的信息录入到公司的数据库里面。 心神不宁，她好几次把数据录入错误了。 “袁大美女，你录入的这个数据错了，把数量单位搞错了，螺丝的数量单位是一包，你录成了一个，这个差异太大了。”年轻的采购员小玉手里拿着一张“入库单”，急急忙忙地跑到仓库办公室善意地提醒她道。 “啊！是吗？小玉，你让我查查！”袁琴如梦方醒，用鼠标点击开数据库，调出了那张单据的数据，仔细一看，就笑了笑，用手天真地拍了一下自己不争气的脑袋。 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不是弄错了？”采购员小玉看她查了一阵数据库后问道。 “你说得没有错，是我输错了！该死，该死！要不是被你发现了，生产急用的时候，少了物料，那就成了大问题了！”袁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袁大美女，你以前很少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最近几天你怎么了？你老是出错啊！”采购员小玉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要不是她跟得紧，仓库的数据真会乱成一锅粥。 物料信息乱了，生产领料就会出很大漏子。 小玉的善意提醒，并没有起到警示作用，尽管物料录入错误的问题不断地被人发现，可是袁琴依旧是错误不断。 她在录数据的时候，常常会想起林晓华主管，他在身边的时候，她有安全感，他一旦走了后，她感觉毫无安全感，生怕这个男人把她抛弃。 她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只想跟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每天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袁琴，塑胶外壳还没有在系统里录单，我们生产线断料了，你们仓库怎么搞的？”一天，生产线班长胡治心急火燎地跑进了仓库办公室，朝着袁琴大声喊道。 “胡班长，你等等，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优先次序，我马上把来料信息录进去，给质量部报检，一会儿你就可以领料生产了。”袁琴嬉笑着脸说道。 这根本就不是优先次序的问题，她刚才还在胡思乱想，想着林晓华主管甜蜜的吻，忘记录单了。 “袁琴，等你把物料信息录完，质量部把产品抽检完，黄花菜都凉了，我们还出什么货？”胡治嘲笑道，这是一个紧急订单，需要特殊处理。 “胡胖子，那我们怎么办？”袁琴听胡治这么一说，心里就慌了。 “你赶快给林主管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我等米下锅，马上要料生产，否则出不了货，你们得扛着。”胡治声音很大，威胁着说道。 “死胖子，你跟他说吧！”袁琴拨通了电话，将手机递给了胡治。 胡治瞥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林哥，昨天晚上来的原材料塑胶外壳现在都还没有录入进系统，我们生产线现在急用啊，你快想想办法！” “不能再等等吗？”林晓华在电话里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已经没有退路了，再等就等着老板打板子了。”胡治皱着眉头说道。 “那你就先领出去使用，我们再补录入系统。”林晓华说道，一听生产线要断料了，源于职业的敏感和对危机的准确预判，他告诉自己，必须要马上启动危机干预机制。 “林大哥，没有经过来料检验就把原材料拉到生产线，不合适吧！”胡治眉头上的结还没有散去。 “胡治，你不用担心，检验的事情我跟质量部协商，你先领出去使用！在泰柯公司，出货就是天大的事情。”林晓华语气坚决地说道。 听林晓华这么一说，胡治在电话里应了一声：“那我们先领用了！”说完，他就用电话叫来了生产线的物料员，毫无遮拦地就从仓库把急需的生产物料拉走了。 当生产部的那一群人推着一箱一箱的塑胶外壳，如同古代镖局的押运车一般耀武扬威地从王十一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一天，他无所事事，见生产在加班，就跑到车间上班去了。 “等一等，你们的物料有检验过吗？”王十一高大的身躯很快就拦住了那群人的去路。 “报告王技术员，产品已经检验过了。”胡治神气十分地站了出来说道。 “我看看！”说完，王十一凑近一看，根本就没有质量部的进料检验合格印章，于是生气地说道：“胡治，你这是瞎扯，赶快给我拉回去！” 胡治见王十一发脾气了，瞪着眼睛仰着头冲他喊道：“生产急需的物料，你王十一也敢拦？你不想在这里呆了是不是？” 王十一一看胡治那气势，就知道这批物料是很急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艾书来，艾书就是因为质量问题耽误了生产进度而被炒鱿鱼的，在泰柯公司，出货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出货是眼前的难关，客诉是未来的事情，泰柯公司领导层的观念永远是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王十一于是就用柔和的语气说道：“胡班长，这物料生产线急着要用没有关系，你也应该提前跟我们质量部打声招呼啊！” 王十一话刚落音，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牛盾盾主管的。 “王十一，生产线等会去仓库拉一批没有检验过的原材料生产，你先放给他们。”牛盾盾在电话里说道。 “牛主管，那批物料已经被胡治拉到生产线了，现在被我卡住了。”王十一自豪地说道，那劲头就跟海关截获了走私轿车一般。 “王技术员，你执行免检程序，先放行，生产急用的物料，走特殊途径处理。”牛盾盾斩钉截铁一般地说道。 “牛主管，我知道了。”王十一低声回答道。 “你等会从生产线上抽查几个产品，并补做一份‘来料检验报告’，同时要加强过程的质量检验，一有问题，立马报告给我。”牛盾盾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跟他说道。 “好的，我马上就去办。”王十一心中有点不太快乐，这不是牺牲品质去满足交货期吗？ 胡治见王十一把电话挂了，就凑过脸来，嬉笑着跟王十一挑衅一般地说道：“王总啊，我跟你说了，不要拦，你偏要拦，我胡治丢下一句话，就是你们陈大卫经理在这里，也拦不住，敢拦者就是不想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头颅高昂着，显得不可一世。 “胡治，今天算你狠，下次小心再被我逮住。”王十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今天要不是牛盾盾主管发话，这批料，他王十一是拦定了。 第一百五十章：非法之物 没有拦住那批“非法”流入生产线的物料，王十一心中十分失落。 他眼睁睁地看着生产班长胡治带着一班人，耀武扬威地将那批物料推到了生产工位上，搁放在物料架上，手痒痒地，恨不得给他胡治脑袋上来上一拳，打出一个大包子来。 如同劫了生辰纲一般，胡治兴奋地举起右手，有力地在空中一阵挥舞，朝着生产线的员工大喊一声：“开工！” 在胡治的吆喝声里，那些员工复又抖擞起精神，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那刚停下来的流水线，又嘎嘎嘎地转动了起来，充满了活力。 “胡班长，你们生产的时候，注意一下，如果员工发现有质量问题，早点提出来。”王十一走了过去，拍了一下胡治的肩膀说道。 产品没有按照合法的流程执行检验，他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王技术员，你别担心，这个供应商的物料，我胡治心中是有底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胡治显得很不耐烦，这个王十一就是想阻止他生产，这么紧急的订单，他都想拦住，简直是不想混了。 王十一摇了摇头，心灰意冷地朝着测试工位走去。 这几天真是憋屈，五一节那一天，他去了一趟购物公园，没有想到自己心爱的何雪忆竟然爱上了香港老板，在他心中，她一直是一位追求上进的人，是一个独立的人，怎么会为了爱，去爱上一个丑男人呢？ 大都市深圳的诱惑太大了，在咖啡馆上班，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也太多了，她变了，变得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忘记她吧！ 测试工位上正在播放着唐老鸭和米老鼠，拦不住非法物料，不如去看看动画片，解解心中的苦闷呢。 儿童时期，没有认真看过的米老鼠，现在可以好好地看一看了，那时候，看的画面都是黑白的，总觉得意犹未尽。 测试站别的数字信号不错，播放的画面艳丽，让他跟米老鼠有一个久别重逢的感觉，又有一种初次相见的新鲜感。 他看得正津津有味，这时候，巡检员橘子走了过来。 “橘子，生产线刚才投入了一批塑料外壳，你给我加强抽检，进料检验没有做，风险很大，我们需要在生产线补检，检完了，你做好记录给我。”王十一对着橘子说道。 “老大，遵命！”橘子回答道，她说完，转身就朝着生产线前端走去。 画面中的米老鼠幽默诙谐，最后都能够成功地骗取到红嘴唇的女米老鼠。 他简直就是一个泡妞高手！ 他正看到入神，橘子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大，不好了！” “什么问题？”王十一听到喊不好了，惊讶地问道。 “王老大，你去看看啊，这批塑胶外壳的来料质量太差了，我抽查了一下，胶柱有断裂和暗裂现象，不合格啊！”橘子的心里十分着急，因为生产线正在用有风险的物料进行生产。 “胶柱断裂了？”王十一惊讶万分。 胡治啊胡治，这回有好戏看了！ 王十一就朝着生产线前端走去，看见胡治正耷拉着脑袋，大声喊道：“胡治，你小子给我过来！” “王技术员，有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胡治口里一边嘀咕着，一边走了过来，也许是看到王十一趾高气昂的样子，他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胡班长，你仔细看看，胶柱子都断了，我看你们怎么安装线路板啊？”王十一用手指着外壳的瑕疵处说道。 胶柱子裂开，做成产品后，经过长途运输一振动，用螺丝固定在胶柱上的线路板就有可能松脱，质量隐患很大。 “妈的，总是在关键时刻死火了，这生产怎么玩下去。”胡治嘴里蹦出一句脏话来，他深谙品质知识，知道依照检验标准，这批物料要做退货处理的，因此心里憋屈得很。 “胡班长，你现在还牛不牛？要不要我拦啊？”王十一嘲讽道。 “王技术员，这是急赶订单，我们冒风险，也是迫不得已啊！”胡治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 这时候，王十一看见仓库主管林晓华和质量主管牛盾盾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 林晓华在家里呆了三天，心里记挂着心爱的姑娘袁琴，跟老婆说回公司加班，她老婆花的是他的钱，老公上班赚钱是大事，没有办法，只有把男人送走了。 那一天，他拉着两个女儿，把汉子送到火车站，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爬上了去异乡打拼的绿皮火车，心中虽然有一万个不舍，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大女儿盈盈哭着说：“妈妈，爸爸走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女人没有回答，转过身对着孩子说道：“我们回去！” 当林晓华到达深圳的时候，就听见生产线物料出了问题，知道问题很严重，就心急火燎地给牛盾盾打了一个电话。 这牛主管也恰好在深圳游玩，打了一个车，也跑了过来。 “王十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牛盾盾大声喊道。 “牛主管，这批物料不合格，质量风险很大，你看看！”王十一抓起一个不良品，递给了牛盾盾。 “王十一，你说的没有错，是不良品，这批物料是有风险，不过这是一个急赶订单，生产一边生产，一边做挑选，有裂纹的产品应该可以目视看得出来。”林晓华主管说话干净利落。 “好的，那就让生产的同事们挑选使用吧。”牛盾盾随声附和道。 见牛主管同意了，林晓华主管立马打电话叫了两名身强力壮的仓管员过来，大声说道：“你们协助生产线和质量部做产品挑选！” “好的，主管！”那两个汉子点了点头。 “王技术员，你就指导一下这两个兄弟，把评判标准告诉他，让他们协助挑选！”林主管转过身对王十一说道。 王十一正在诧异之中，挑选的事情，仓库怎么插上手了？ 以前挑选使用这活，不都是生产部的员工在干吗？ “很好，干得漂亮，还是林哥威武！”胡治在旁边鼓起了掌。 “你们负责把胶柱有裂纹的坏品挑选出来，你看看，这个胶柱是不是有轻微的裂纹？”王十一拿起一个不良品，指给那两个汉子看。 “我们看清楚了！”那两个汉子说道。 “看清楚了，你们就撸起袖子给我干！”林晓华主管挥了挥手说道。 那两名汉子干起活来虎虎生风，经过一阵紧张的折腾之后，坏品都挑选了出来。 一场交货危机总算化解！ 看见生产进度终于如期达成，林晓华轻嘘了一口气，刚才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感觉整个人变得轻松多了。 “谢谢你，林老大！”胡治脸上荡漾着笑容。 “谢谢值几毛钱？你下班请我和牛主管去‘川西小酒馆’吃饭！”林主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林老大发话，我小胡还敢不从？老大，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你的假不是休到五月七号吗？”胡治惊讶地问道。 “五月七日上班？你这货要不是我来处理，出得了吗？胡班长，我刚下公交车，本来想回出租屋睡一觉，没有想到就接到你的求救电话，泰柯公司出货是天大的事情，我们耽搁不起啊，我就打了一个摩托车过来了。”林晓华说道。 “老大，你姑娘学习成绩怎么样啊？”胡治抬起头问道。 “哈哈哈，她上小学一年级了，每天都是一个人去学校，不让人接送，跟一个小大人一样了。”林晓华一说到自己聪明美丽的女儿，脸上就挂着由心而生的笑容。 处理完了出货的问题，林晓华感觉倦意袭上来了，出了工厂大门，叫了一辆摩托车，回到出租屋里睡了一个美美的大觉。 他睁开眼的时候，仓库文员袁琴回来了。 “老公，你回来了？”看着床上躺着一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大男人，袁琴就扑了上去。 三天不见，如隔九秋！ 两个人就翻滚在床上，跟两条白龙一般。 良久，两人才松开了放肆的手。 “老婆，你今天差点要犯大错误了！”林晓华喃喃地说道。 “该死，你一走，我要么老是把数据录错，要么就忘记录数据报检。”袁琴在男人怀里，楚楚动人地说道。 “今天的货是急赶订单，要是因为你忘记报检，最后出不了货，这个责任就大了！”男人幽幽地说道。 一听到出货的事情跟女朋友有关，他林晓华一下车，就打了摩的过来了，并且亲自安排了两个得力干将帮忙挑选，如果事情跟袁琴无关，他林晓华才懒得插手呢。 谢天谢地，一切进展顺利。 出货是天大的事情，把货出完了，他也放心了，一个下午都睡得很香甜。 “老公，你真棒！”女人一激动，将嘴巴凑了上去，在男人的脸上吻了一下。 “宝贝，这几天你想我了吗？”男人低声问道。 她长得可比老家那个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嫩生多了，平坦的腹部让他着迷。 “我想你，你走了之后，我就跟丢了魂一样，老是犯错，老公，这一辈子，我就跟着你，你不要离开我。”袁琴喃喃地说道。 男人一激动，浑身都是力量，颤颤抖抖，就翻身上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供应商管理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卷：职场起风云第一百五十一章：供应商管理五一黄金周过后，泰柯公司的月度员工大会在行政楼前面的空地上举行了。 公司以前是没有员工大会的，上午，台湾籍的总经理要求大家站在那片空地上，做第六套广播体操，做伸展运动，做跳跃运动。 每每泰柯公司的人做广播体操的时候，大门外面总会站着一群大妈看热闹。 “这哪里是做操啊，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跟吃了败仗一样。” “耍猴子把戏，好看！” “那个姑娘身子轻，跳得不错！” 台湾籍的总经理被炒鱿鱼后，韩胜利来了，看着大家歪歪倒倒的样子，就冲着人事经理老马喊道：“流水线作业累死了，还把人家拉到太阳里做操，吃饱没有事干，谁他妈想出的坏主意？” “前任总经理！”老马低着头说道。 “小地方来的人，视野狭窄，传我的话，明天取消做操！这块地不错，你给我留着开员工大会！”一任总经理有一任总经理的玩法，老马听了，连连点头。 开员工大会的那一天，阳光灿烂，小鸟歌唱，黑压压的人站在下面，抬起头，看着韩胜利厂长。 肥胖的韩胜利厂长站在台上，如同磐石一般，大声喊道：“各位泰柯公司的同事们，大家辛苦了！” 老马带头鼓起了掌，台下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通讯行业是一个伟大的行业，得益于行业的迅猛发展，公司的订单源源不断，上个月的净利润实现了翻倍增长！”韩胜利大声说道。 天啊！翻倍增长！王十一十分震惊。 狡猾哥是跑业务的，业绩肯定很好啊！ 他正在思忖中的时候，只听见韩胜利大声喊道：“经过我们管理层认真讨论，四月份的月度优秀员工获得者荣誉称呼决定授予仓库主管林晓华！”白花花的太阳光，直射在韩胜利花白的头发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台下哗哗哗地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里，林晓华主管转动了脑袋，四处看了看，所有羡慕的眼光都投向了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获奖了，连忙将手机塞进口袋，上次烧机导致交货出现问题，坦白讲他自己的内心是清楚的，直接的原因就是仓库发错物料了，最后背锅的却是善良上进的质量工程师艾书，前几天他回老家，他下面的员工袁琴错误百出，忘记在系统里录入数据，延误了报检，差点又要影响交货，幸好那天他是及时回来了，化险为夷。 韩胜利厂长宣布完后，退了下来，人事经理老马蹦蹦跳跳地走了上去：“作为一名为工厂奉献八年的老员工，林晓华主管不畏辛劳，常常义务为公司加班，最近公司五一放假，休假期间他不顾旅途劳累，亲自组织仓库的同事协助处理了一起潜在的质量和交货问题，确保了我们的交货达成，这种精神值得表扬！这种精神也值得在场的每一位同事的学习！下面有请我们亲爱的林主管上台领奖！”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自己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真是百感交集啊，如果不是自己回老家，袁琴就不会犯错，如果袁琴不犯错，自己就不会有表现，如果自己没有表现，也不会得到这个奖励。林晓华觉得一切好像在做梦一般。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事，坏事也可以变成大好事啊。 这五月份的表现，居然让他赢得了四月份的优秀员工，也真是醉了。 一听到老马高呼自己的大名，林晓华来不及细想，就迈着从容而优雅的步伐，穿过厚厚的人群，缓缓地走上了台去。 海拔颇高的王十一视野很宽，远远地看见仓库文员袁琴的目光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她正高仰着一颗美丽的头颅，用无限仰慕的眼光一直盯着高大挺拔的林晓华。 那次员工大会是在韩胜利厂长和林晓华主管亲切握手留影合照中结束的。 散场的时候，王十一看见生产班长胡治怔怔地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泰柯公司的月度优秀员工的帽子竟然落在了一个并不重要的部门仓储部，他觉得林晓华根本就配不上这顶桂冠。 半晌，他摇了摇头，怏怏离去了，阳光下，他的影子很孤单。 开完员工大会，韩胜利厂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关键时刻，原材料出了问题，掉了链子，要不是车间里的那班兄弟给力，这准时交货就悬了，五月份的数据也就难堪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订单，生产调度会议上自己反复提到过，关键时刻，还是闹出这么一出戏来。 “小燕，你去帮我把唐老鸭叫过来！”韩胜利在大班台一落座，就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唐老鸭是泰柯工厂的采购经理，本名叫唐亚亚。 他打完电话，站起身来，自己用咖啡机冲泡了一杯咖啡，自从在外企上班以来，他戒掉了多年的茶瘾，改喝咖啡了。 喝咖啡洋气啊，喝茶土气。 咖啡很快就泡好了，粘稠浓郁，极其富有浪漫气息，他一边坐在老板椅上翻看着电子邮件，一边悠闲地喝着咖啡，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笃笃笃”地敲响了。 “进来！”他中气十足地喊道。 “厂长早上好！”唐老鸭推门进来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容。 “唐经理，你把门关上！”韩胜利抬起头一见来者是唐老鸭，板着一张面孔，冷冷地就丢下了这么一句硬生生的话，那声音颇有威力，分贝极高之音必是从久经磨练的喉咙里迸发出来的，唐老鸭如同受到惊吓的刺猬一般，胖胖的身子缩成了一个圆圆的球，他心里一紧，就知道大事不妙，赶忙转过身子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了。 “厂长，你找我吗？”唐老鸭怯怯地问道。 “唐经理，我最近一直很忙，没有太多时间关注你的工作，车间里向我反应你的供应商质量最近下滑很严重啊！”韩胜利瞥了一眼唐老鸭说道。 “您是说塑料外壳的事情吗？这个我一直在跟进！”唐老鸭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你告诉我，这料是哪一家供应商提供的？”韩胜利先生突然厉声问道。 “老板，这料是东莞厚街普拉斯塑胶厂做的。”唐老鸭低着头回答道，他不敢看厂长犀利的目光。 “唐经理，前几天厂里的每日生产会议，我一再跟你强调，要确保重要订单原材料的交货期和质量，我的经念得还少吗？你难道就没有听明白吗？”韩胜利先生怒火中烧，将手中的咖啡杯子重重地在桌子上砸了一下，里面好几滴咖啡激动得飞溅了出来。 “厂长，您听我说，这件事我一直在跟进，供应商最近设备出了点故障，产能有瓶颈，上星期三，他们加了一个通宵的班，才把这批货赶出来，这批货出现质量问题，普拉斯的人认为主要是我们的产品的质量接收标准跟他们的出货标准存在认知上的差异，我星期三深夜还跟他们老板通过电话，讨论过这件事情，我们的标准太严了，他们很难做到。”唐老鸭小心地回答道，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韩胜利表情的变化。 或许是唐老鸭提到他半夜还在跟进供应商出货这件事让他有丝毫感动，感性的韩胜利先生僵硬的表情已经变得柔和起来，他转过头去，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佯装着浏览一封最新的电子邮件。 唐老鸭负责采购，从他的话语之中，韩胜利也知道他唐老鸭是尽力了，管理层除了关注结果之外，也需要了解过程，体惜下属，韩胜利讨厌顶嘴的下属，讨厌那些给台阶不下的下属，而唐老鸭从不跟他顶嘴，态度总是那么诚恳，对他保有足够的尊重，这让他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 可是问题总得有一个办法解决，这样下去生产交货期怎么保证？往后的数据怎么跟老板交代？逼！必须逼！这个五十多岁即将进入人生暮年的男子，年轻的时候，热血沸腾，干过很多激情燃烧的事情，对斗争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他的管理理念就是革命样板戏中日本鬼子的招数，威逼利诱。 唐老鸭不知所措地站立着，眼前的这位老板是大家公认很难伺候的主，他以为韩胜利厂长要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爆发，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等待着他厉声大喊一声“滚”。 两分钟过去了，韩胜利厂长终于抬起头来，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东莞厚街普拉斯塑胶厂最近因为产品质量问题，交货成了很大问题，唐经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他温和的话语，从一个长者口中说出来，唐老鸭感觉是在跟父亲拉家常，一下子就活过来了，做了几十年采购，他跟供应商谈过不计其数的判，一旦对方语气缓和下来，就有利于自己了，他立马弓着身子凑到厂长身边，嬉皮笑脸地说道：“厂长，我倒是有一道锦囊妙计，不知老板要不要听？” 韩胜利先生一听他有办法，就有了一点兴致，笑着说道：“唐经理，你有话直接说好了，别跟我卖关子，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绕得太多，我头晕，你快点说，直奔主题。” “这个问题是质量问题，还得要质量部经理陈大卫出面来解决，厂长如果让陈大卫的人去驻厂一个月，一方面可以帮助供应商梳理一下流程，一方面也可以帮助供应商把下质量关，对产品接受标准理解不清楚的地方，双方质量部的人可以现场沟通解决。”唐老鸭心里盘算着，原材料的问题，厂长一定会咬住不放的，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跟供应商的瓜葛太多了，实在很难推动供应商改善，不过这个事情总得要有人站出来，他想了很久，还是把问题抛给质量部为好，这样日后出了质量问题，厂长也不可能再找自己了，黑锅自然是质量部的人去背，他唐老鸭也就可以金蝉脱壳，乐得看质量部的人和供应商缠斗出一个你死我活来。 “唐老鸭，供应商管理是你的地盘，质量部的人把手伸到你的地盘，你没有一点意见？”韩胜利歪着脑袋问道。 “厂长，公司利益为大，你看最近陈大卫在工厂里推动体系文件梳理工作，表现得是多么地优秀啊！他的人如果派到供应商那里去，肯定会跟供应商把标准梳理得清清楚楚，标准清晰了，就不再有争议了，以后供货质量就有保障。”唐老鸭看厂长的心情变好了，口若悬河的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是的，陈大卫最近干得风生水起，很有章法，让他去供应商那边表现表现，也未尝不可。韩胜利先生心里这样想，于是他站起身子来，走到唐老鸭的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唐老鸭的肩膀，说道：“唐经理，你的建议，我再仔细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死罪已免，活罪难逃，林晓华那五百块优秀员工的奖金，我会从你下个月的绩效工资里扣除。” 这韩胜利厂长做任何事情都深谙收支平衡这条原则，从来都不会做亏本买卖。 五百块，不就是五百块的事情吗？小意思啊！ 那唐老鸭见厂长让他先回去，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嘴里谦卑地说道：“谢谢厂长！”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离去了。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唐老鸭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一般地快步地向着采购部办公室走去，生怕厂长忽然又改变主意，将他又叫了进去。 回到采购部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拿起扇子，不断地给自己扇风，静了静心，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小袋铁观音，冲泡了一杯茶，端着那茶香四溢的杯子，走到了玻璃窗前，他的目光朝着质量部的方向望去，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二章:快乐与不快乐的人 整个五月，王十一都是不快乐的人。 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何雪忆，他感觉自己成了行尸走肉，那天开完员工大会后，大家都散去了，他目送着人流远去，看着仓库的员工簇拥着主管林晓华如同簇拥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一般，欢天喜地地朝着车间走去。 只有十来人的仓库力压人数众多的生产部夺得了月度优秀员工，堪称巨大胜利。 林晓华得意洋洋，朝着下属挥一挥手，霸气地说道：“今晚一起唱k！” 袁琴跟在后面，脸上盛开着一朵莲花，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林主管，看他跟一个孩子一般天真地大笑。 跟王十一一样失魂落魄的还有胡治，他缓缓离去的背影，被太阳肆意地玩耍着，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太阳底下，一个人孤独地走着，显得十分落寞。 “真没有想到仓库主管林晓华会赢得优秀员工的称号！”胡治拖着沉重的背影，耷拉着头回到生产线，不住地叹气，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胡班长，这个优秀员工是你们家养的吗？人家不能获得优秀员工，你的意思是只有你才配赢得这月度优秀员工的称号？”王十一转过身来，带着几分讥讽的口吻反问道。 人家林主管最近的确出彩了，你胡治什么事情都是按部就班地做着，并没有亮点啊，林主管获得优秀员工，在王十一看来，更有说服力。 为了出货，他派来了两个仓管员帮助生产线挑选，这绝对是亮点。 亮点往往是你干了不是自己分内的事情，并且产生了积极正面的效果。 “王技术员，准时交货才是公司的王道，是天大的事情，四月份准时交货率百分之一百，你觉得是仓库的那几个人干的？出货的事情，难道不是我们生产线的弟兄们加班加点拼出来的？厂长一点表示也没有，真是有失公平啊！”胡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胡班长，你好好干，厂长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成绩一定会看得到的！”王十一笑了笑说道，这个胡治果然是贪功。 准时交货，那是你生产部门的职责啊，是一个团队努力的结果，看不出你胡治有什么亮点。 听他的口气，这优秀员工的称号是非他莫属啊。 他们正聊着，王十一老远就看见质量部主管牛盾盾跟美女师傅杨玉娟也一同走了过来，他们一边走，一边谈着什么，脸上挂着笑容。 整个黄金七天没有在一起，再次相遇，他们心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走到流水线，牛盾盾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珠子就滴溜溜地四下里转动着，平时了无生气的眼睛，此时放射出夺目的光辉。 那双眼睛如同鹰眼一般敏锐，生产线的事情，他没有少巡视过，生产现场管理讲究的是“目视化管理”，这种管理方式被他奉为管理之圭臬。 “喂！小妹，请你戴好静电手腕带！你看看，带子松了。”一阵风批锁螺丝的“嘟嘟嘟”的声音里，牛盾盾疾步走到一个女员工面前，低声提醒道。 那锁螺丝的女员工扭头一看，自己的手腕带果然已经松了，便放下手里的风批，重新将它拉紧。 刚才那手腕带勒得太紧了，她极不舒服，只是松了松带子，没有想到松太多了。 见女员工已经戴好了手腕带，牛盾盾一转身，看见站在四个工位以外的王十一，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朝着王十一欢快地招着手。 王十一看见他的手如同一面胜利的旗帜在摆动着，立刻走了过去。 “王十一，你在生产线巡视的时候，要注意一点，生产线员工的静电手腕带一定要拉紧，贴紧皮肤。”牛盾盾语重心长地说道。 “知道了，主管！”王十一回答道。 “管理这东西，不要道听途说，一定要靠自己的眼睛明辨是非，做质量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都不相信报告上的那些漂亮的数据，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牛盾盾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 “眼见为实，数据和报表也是可以杜撰的。”王十一点点头说道。 没有想到，牛盾盾管理上面还真有一套啊。 牛主管似乎对王十一的回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王十一，所以你以后在巡检过程中，要多用自己的眼睛看看，眼见为实。” “牛大领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们正说着，胡治脸上堆着笑容走了过来。 “胡班长，没有风，我就不能来吗？”牛盾盾看见胡治走了过来，立刻拉长了脸，一副严肃的样子。 “牛主管，你这脸色不好看啊，是不是又在我们生产线上发现了什么问题？”胡治善于察言观色。 “胡治，防静电的事情，在早会上，你还是要多多宣导一下！”牛盾盾认真地说道。 “牛主管，你是说她吗？她是新员工，新员工适应我们的管理，总要有一个过程的。”胡治指着牛盾盾身边的女工说道。 哎，出问题最多的总是新员工。 对于新员工的管理，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啊。 “胡治，怎么又是新员工啊？”厂花接班人杨玉娟走了过来，瞥了胡治一眼。 “她犯错了，我有什么办法？”胡治觉得很无辜，明明是新员工犯错了，你们一个一个把我当成犯人一样审判。 “胡班长，你不是给新人发一张‘上岗资格证’就了事了，新员工管理没有那么简单，她们在试用期内，你要多盯一盯，多看一眼，少点风险！”牛盾盾显然对胡治以新员工为由敷衍了事的做法有点不满意。 “胡大领导，会的，我会重点‘照顾’她们的，还是牛主管工作务实，你看我们部门那位经理大人，天天坐在办公室玩蜘蛛纸牌，从不下生产线，谢谢质量部的领导指点。”胡治嬉笑着脸说道。 王十一冷冷地瞥了他一样，一副小丑的样子，还想做公司的优秀员工。 “胡班长，你不要乱说，小心我把你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你们经理，你小子也太放肆了。”牛盾盾突然正色说道。 “牛主管，大王饶命，我该死，不过，你也得主持一下公道，你说我们生产线的人累不累？每天都要加班，周末也要加班。”胡治歪着脑袋问道。 “当然累啊！打工不累还叫打工吗？”牛盾盾反问道。 这个胡治，说这些话干什么呢？牛盾盾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他。 “大领导，我们天天累得跟狗一样，可是我们经理从来都没有给我们下面的兄弟争取过一点什么好处。”胡治感慨万分。 牛盾盾知道他想要做优秀员工，心里就觉得好笑。 “呵呵呵，你是说早上优秀员工的事吗？胡治，你想得太远了！”牛盾盾带着一种嘲讽的口吻说道。 胡治一听牛盾盾这么说，心中充满了失望，静静地转过身子，一个人孤独地走了，他的背影很快就消逝在第七条流水线的尽头。 牛盾盾摇摇头，转过身子跟王十一说道：“这个胡治也想做优秀员工，他的心太大了。” “是的，他今天看起来怪怪的，很失落。”王十一说道。 优秀员工表彰，本来就是激励干得出彩的人，在公司树立起榜样来，可同时也带来了负面的影响，没有得到表彰的人或者团体，就会存在心里失衡。 凭什么是他，而不是我呢？ 那一天下班，仓库主管林晓华并没有请大家出去唱k，他霸气的话语只是说说而已。 “老公，你太棒了！”袁琴憋了一天的话，在出租屋里，终于说了出口。 “韩胜利厂长真是大青天啊，这个优秀员工的称号给到我，对于我们的仓库来说，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啊！”林晓华兴奋地说道。 “你得了优秀员工，听说胡治心痛死了！”袁琴说道。 “死矮胖子，跟我斗，下次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林晓华笑着说道。 “老公，你真棒，今天，我要给你煲老母鸡汤喝。”袁琴说完，就走了厨房。 林晓华兴奋得左右转动着，走上前去，打开了电视，里面正播放着米老鼠和唐老鸭，他已经在车间里看腻了，“啪”地一声就关了，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悠悠地抽了起来。 他好几次想掏出手机，跟远在老家的大女儿林盈盈打一个电话，告诉她爸爸成了公司的大英雄了，但是一看到袁琴忙碌的身影，那个念头就如同水泡一般，很快就破灭了。 他狠狠地将手里的半截香烟扔在地上，走向了厨房，走到袁琴的身后，一把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急什么啊？吃完饭，喝了老母鸡汤，有精力了再来！”袁琴娇嗔道。 林晓华俯下身子，如同一个野蛮的海盗一般，在女人的嘴上狠狠地吻了一下，袁琴并没有拒绝，她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暴风骤雨，谁知道林晓华竟然手一放，“哈哈哈”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笑得很放荡。 第一百五十三章:出差 那一天，质量主管牛盾盾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一脸的青春痘也放着光，好像他跟林晓华主管一样，也斩获了月度优秀员工的称号，得到了公司的表彰一般！ “目视化管理”犹如一把利剑，在流水线上被他耍弄得随心所欲，刚才成功露了一手，犹如中了大奖一般，他的心中漫溢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这个胡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牛盾盾都没有跟林主管争公司的优秀员工，你胡治争什么争啊 即便是生产部有人站出来获得这个奖，也轮流不到你胡治矮胖子啊！ 胡治，你何德何能啊？ “哒哒哒”，正在跟牛主管讨论车间大事的王十一抬起头来，只见质量部的文员婷婷，扭动着精瘦的屁股，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 “牛主管，陈经理让你去他办公室找他，他有重要事情想跟你商量。”文员大老远地跑过来是传话的。 “婷婷，传一个话，犯不着你亲自跑过来啊!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牛盾盾惊讶地看着婷婷。 不过他心里犯嘀咕了，陈大卫经理这么急着要找自己，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吗？ 客诉，一定是客诉！ 质量部没有客诉的日子，通常是风平浪静的，平静得让厂长韩胜利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有了客诉，整个质量部门上空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是风卷残云。 如果是重大客诉，那就是一副天翻地覆的景象了，令人惶惶不可终日。 一想到重大客诉，牛盾盾手脚冰凉，额头直冒冷汗，韩厂长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前一任部门经理就栽在重大客诉上，韩厂长雷霆大发，一挥手，如同作别西边的云一般潇洒，就作别了前一任经理。 “牛主管，你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把手机落在了办公桌上了！我刚才打过你的电话，手机在办公桌上响得人心惊肉跳的，你怎么把铃声设置得那么大啊？”文员婷婷笑着说道，在主管面前，她笑成了一朵嫩荷花。 牛盾盾摸了一摸裤袋，空空如也，就笑着摇摇头说道：“美女啊，我真是老了，健忘了！把手机落在了办公桌上。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铃声设置很大吗？手机铃声不大，车间里吵闹起来，听不见，别人的电话错过还好，我不能错过老板的电话啊！” 牛盾盾说完，就跟着婷婷朝着办公室走去。 王十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想，部门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坏事。 这时候美女师傅杨玉娟走了过来，很不高兴地说道:“王技术员，婷婷刚才跑过来干什么啊？” “经理找牛主管有事，她是过来传话的。”王十一淡淡地回答道。 “我们是不是出客诉了？”杨玉娟望着牛盾盾的背影消失在了第四条流水线的转角，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不知道!”王十一低着头说道。 他知道牛盾盾跟她的关系不一般，从她的目光里，王十一读到了担忧。 这几天，他王十一也过得并不快乐，转过身，朝着第九线走去，那是他所负责的区域，把美女师傅凉在了一边。 他低着头走路的时候，竟然在路上跟胡治撞了一个满怀。 两个心事重重的男人撞到一起后，王十一低声说道：“死胖子，我跟你有仇吗？你挡住我干什么？” “王技术员，狭路相逢勇者胜!”胡治冷冷地回答道。 那一天，当牛盾盾疾步走到质量部陈大卫独立的办公室的时候，一落座就轻声问道：“陈经理，您找我吗？” 以前出客诉的时候，陈大卫经理面色都很凝重，今天看起来，他面色不错。 不像有客诉的样子啊！ “牛主管，请坐！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商量一下！”陈大卫见牛盾盾走了进来，目光从台式电脑屏幕上移了出来。 牛盾盾见陈大卫用商量的口吻说话，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是客诉，心中如释重负，轻声问道：“老大，什么事情？” “牛盾盾，你还记得前几天发生的塑料外壳开裂的质量问题吗？”陈大卫抬起头来问道。 “知道，后来仓库的林晓华主管派人过来挑选了，老大，你放心，那批货出给客户不会有问题的。”牛盾盾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那批货都已经发到国外去了，又没有客诉，这陈大卫还念念不忘，怎么回事啊？ “牛主管，你是干质量的，挑选使用可以解决当时的出货问题，但是不能从根本上彻底地解决问题。”一提到解决问题，陈大卫眼睛放射出柔和的光芒。 自从干上质量管理这一行，他就一直在跟层出不穷的问题打交道，在这个过程中，他乐于解决问题，每每找到一个异常的根源的时候，他的内心都是无比地激动，想要振臂高呼。 “老大，那都是供应商的问题，我们鞭长莫及，没有办法啊！”牛盾盾面带愁容地说道。 “牛主管，你的认识高度不够，不管是供应商还是客户，只要是跟我们产品相关的质量问题，我们是做产品质量的，都脱不了干系。”陈大卫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来料检验是有的，但是供应商质量管理，在泰柯公司还是一片空白。 “也是！”牛盾盾想想也对，供应商出了问题，如果泰柯公司的质量部没有检查出来，流到客户那里造成客诉，打板子的还是他们质量部的人啊。 “牛主管，现在韩厂长已经很重视这个供应商的质量改善，我想让你牵头来做这件事情，你去东莞厚街跑一趟。”陈大卫目光里满是期待。 “我去处理”牛主管犹豫了一下。 刚放完假回来，他跟厂花接班人杨玉娟小别胜新婚啊，没有想到陈经理会把自己支开。 “牛主管，供应商反应我们的进料检验标准跟他们的出货检验标准不一样，我觉得供应商的内部管理应该很乱，牛盾盾，你找一个同事一起去帮他们改善一下管理体系，提升提升他们的产品质量水平，去跟他们约法三章，达成共识。”见牛主管一头雾水，陈大卫把自己的详细想法说了出来。 “陈经理，供应商那块是唐老鸭的地盘，值得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去干吗？”牛盾盾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头，在这之前，来料检验是质量部门负责的，供应商的改善是采购部的，职责十分明确。 再说他也知道，供应商质量管理就是一塘浑水，淌不出什么名堂来。 “牛主管，唐老鸭那边没有任何意见，厂长也亲自发话了，你就放开手脚去开展工作好了。”陈大卫抿了一口茶水后，盯着牛盾盾说道。 “好的，既然韩厂长已经发话了，我们恭敬不如从命！”牛盾盾一听到厂长都点头同意了，心中立刻舒坦多了。 “你想跟谁一起去好？你自己挑吧！”陈大卫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杨玉娟他很想跟她一起去，可是那不会闹出天大的笑话吗？ “王十一吧！”牛盾盾想了想回答道。 “也好，我就听你的，他入职没有多久，让他跟你一起出去锻炼一下也好！明天早上你们就过去，记得带上生活用品，要在那边呆一段时间，另外，下午不要忘记填一张派车单，否则，明天人事部的车子有可能被其他部门的人派走了。”陈大卫经理叮嘱道。 “好的！”牛盾盾爽快地回答道。 那天晚上，牛盾盾破例没有加班，他跑到了“湘遇泰碗”酒楼，厂花接班人杨玉娟已经提前到了。 他们点了一份剁椒鱼头，一份东安鸡，一份时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该死的陈大卫，让我去东莞辅导供应商。”牛盾盾埋怨道。 “牛主管，你去东莞，哪我怎么办啊？”杨玉娟一脸忧伤。 五一放了七天假，七天不见，他牛盾盾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小美人啊，今天刚一见面，陈大卫就要安排他出差。 “乖乖，你等我回来!”牛盾盾看她面孔楚楚动人，柔声说道。 “我才不等你呢，谁稀罕你了！”女人撅起嘴巴说道。 牛盾盾就夹了一块鸡腿，放在美人的碗里，嬉笑着说道：“你不稀罕我，我可是稀罕你啊！” “哼，牛盾盾，你谎话连篇，你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还是稀罕你老婆好了！”美人眼里的目光很冷。 “美人，你别提她了，她怎么能够跟你比呢？跟她结婚，我牛盾盾算是瞎了眼了！宝贝，五一节放了七天假，你知道我过得好苦啊，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好苦啊！”牛盾盾充满深情地说道。 美人一听，就嫣然一笑，甚是勾魂。 牛盾盾就凑了上去，偷偷地吻了一下女人。 “死鬼，你刚吃了东安鸡，嘴巴油腻腻的，你把我的脸弄得跟妖怪一样了！”美人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 她话刚一落音，就被牛盾盾死死地抱在了怀里，跟网里的鱼一般“啪啪啪”地动弹着。 牛盾盾强行地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脸，然后，用油腻腻的嘴巴堵在了女人的樱桃小嘴上。 这一下，女人老实了，闭上了眼睛，任凭牛盾盾轻薄。 第一百五十四章:谋划 厂花接班人杨玉娟心中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没法阻止牛盾盾主管到东莞出差，陈大卫经理安排牛盾盾主管跟王十一技术员出差到东莞厚街，去辅导供应商普拉斯的消息很快就在厂里传开了，也传到了采购部经理唐老鸭的耳朵里。 “陈经理，你这真是高人啊！”唐老鸭拿起电话，满嘴都是溢美之词。 供应商来料出了问题，推动供应商改善的事情，本来是他唐老鸭的事情，现在他陈大卫终于接招了，唐老鸭心情很好。 “唐经理，韩老板都发话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陈大卫在电话里说道。 好一个入地狱，你陈经理还蛮英勇的啊！ “供应商质量改善了，你陈大经理的功劳簿上又要记上一笔了。”唐老鸭继续恭维道。 “唐经理，推动供应商改善的事情，我们是门外汉，老板不打我的板子就谢天谢地了！”陈大卫经理笑着说道。 “陈经理，你对质量改善很有一套，世界五百强外企出来的，你的本事大着呢。”把电话挂了，唐老鸭感觉一身轻松。 那天捱到了下班，他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办公桌，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钻进了停在行政楼前的那辆崭新的奥迪轿车里，哒哒哒地将车子一启动，他没有回去，而是一路向北，出了深圳，开往了东莞厚街。 他驱车上了高速之后，放眼望去，路上都是黑压压的车，往来深圳和东莞的大道上，常常会塞车，更何况现在是下班高峰期。 他是急着要去普拉斯工厂的，没有想到在高速路上塞车了，他好几次想骂娘，拳头在方向盘上重重地擂击了好几次，还好奥迪车的质量可靠，要是杂牌车，那方向盘就真是可怜了。 夏日的夜来得慢，傍晚的天空常常会升起美丽的晚霞，坐在车里，他就望着天边的晚霞发一会呆。 天也渐渐地暗了下来，跟瞌睡人的眼一般，一闭就黑了，当唐老鸭经理好不容易将车开到位于厚街镇的普拉斯工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外面虽然是黑的，但是普拉斯工厂的老板tiger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年近五十的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中客户的订单信息，一边悠闲地抽着一支香烟，他是在等着唐老鸭的拜访。 “陈老板！”tiger的中文名字是陈小虎，唐老鸭一走进那间阔大的办公室，见陈老板埋着头，就大喊了一声。 “唐老弟，你可来了，先坐下来喝杯茶！”陈老板说完，两人就在办公室的茶位边坐了下来，陈老板就娴熟地为他泡了一杯清香的茶。 “五点半下班，八点钟才到，路上塞死了！”唐老鸭感慨道。 “你八点钟能来，已经算好的了，今天晚上就不要回去报到了，在东莞这边开一间房吧！”陈老板嬉笑着脸说道。 “东莞的酒店价格 高啊，小弟我没有钱，住不起啊！”唐老鸭一屁股坐了下去，端起刚冲泡好的清茶，微微地抿了一口道：“不错,口感不错！” “唐老弟，这个是普洱，云南的普洱茶！”陈老板也端起了一杯茶，放在鼻孔边，翕动了一下鼻翼，一股幽香自杯中溢了出来。 “老哥，你的品位很高啊！”唐老鸭恭维了一句。 “唐老弟啊，你大老远从深圳赶过来，不容易啊，我们还是直奔主题吧，你把他们喊过来，这可是引火烧身，你这是搞的那门子事啊？”陈老板一脸担忧，自己产品质量做不上去，他是心知肚明的。 明天，泰柯公司派几个搞质量的人过来，万一发现了蛛丝马迹，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情啊，有可能生意都做不成了。 “老哥此话怎讲？”唐老鸭抬起头来问道。 “唐老弟，你下午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我，我就觉得问题很严重啊，这个韩厂长不好应付，现在又派人过来查，万一查出一些什么来，以后怎么办啊？所以我打电话让你过来一起商量一下！”陈小虎抿了一口茶说道。 “陈老板，你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唐老鸭见陈老板一脸担忧，笑着说道。 “唐老弟，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是知道的，这注塑的成本跟原材料塑胶颗粒的价格关系很大啊，你们产品认证的时候，我使用的是美国杜邦的料，报的价却是国产料的价格，所以其他供应商根本做不到，我就把这个订单拿下来了，但我总不能在出大货的时候，还用杜邦的料啊，这亏本的生意大哥我以后怎么做？你现在倒好，把你们质量部的人叫了过来，如果他们发现了端倪，该如何是好啊？”陈老板心事重重地说道。 “陈老哥，这次工厂派质量部的人过来，是韩老头的意思，有点意外。”唐老鸭说道，这陈老板担心不无道理，万一这质量部的人发现了一点什么，事情有可能搞砸了。 “供应商管理，不一直都是你在管吗？人家插手到了你的地盘，老弟啊，你应该站出来说两句话啊！”陈老板看起来对唐老鸭的回答有点不太满意，显得有点不耐烦。 “你让我劝韩老头？陈老板，他可精明得很，肯定会怀疑我跟你们有利益关系，所以我不能拦他！”唐老鸭抬起头看着陈小虎说道，供应商管理是很微妙的事情，他有难处啊。 陈老板一听也有道理，抿了一口茶，问道：“唐老弟，我知道你难做，质量部的人来了，那我们怎么办？” “唐老哥，我既然没有站出来反对，敢让他们来，我也是有这个自信的，陈老板你就放心，天塌不下来！咱们先喝茶！”唐老鸭说完，就举着茶杯，“滋滋滋”地喝了一口。 那陈老板心中的一颗石头还是悬着的，口中叹了一口气，泰柯公司可是他最大的客户，真不能有任何闪失，出了质量问题，现在客人又派人过来盘查了，他能不急吗？ 可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陈老板，质量部派人过来驻厂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我们就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我们现在一起想一想，该怎么对付那两个驻厂的人。”唐老鸭说道。 “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是老弟脑子灵活，我钻到死胡同里去了。”唐老鸭的话让陈老板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抱怨是没有用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这两个人，应付人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了，这个他陈老板是很在行的，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轻松多了，抓起一杯普洱茶，也“滋滋滋”地喝了一口。 “陈老哥你就安心地睡觉好了，公司这次派过来的不是陈大卫经理，而是他下面的一个姓牛的主管。”陈大卫事在世界五百强干过的，经验丰富，有可能瞧出一点门道来，这个牛主管，在他唐老鸭眼里就是草包一个。 “唐老弟，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个牛主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陈老板对付人是一套的，他最善于干得事情就是投其所好。 “陈老板，这个牛主管性格很鲜明，不但好色，还喜欢贪图一点小便宜，大哥，你只要打发一点小钱，给他找一个地方洗洗脚，事情就搞定了，他的为人，我太了解了，大哥你就放心好了。”唐老鸭眉飞色舞地说道。 “是吗？那就按照老弟的想法去办！”陈老板一听，就觉得事情把握很大，面露喜色地说道。 “陈老板，你就放心，他们两个人起不了什么波澜的，就算有事情，我会帮你搞定，只要是我们工厂内部的事情，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好说。”唐老鸭手握着拳头，信心十足地说道。 见唐老鸭这样说，陈老板额头上的那层愁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霍”地一声就站起了身子来，拍了拍唐老鸭的肩膀说道：“唐老弟，你这一趟没有白跑，可是去了我一块大心病啊，你不来，我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辛苦你这么晚了从深圳跑过来！” 陈老板说完，就将他那肥大的手伸进了自己的挎包里，摸出来一叠沉甸甸的钞票，轻轻地递给了唐老鸭：“唐老弟，这是大哥我的一点小意思，难得你大驾光临。” “呵呵，大哥，你客气什么啊！”唐老鸭有点手足无措。 “拿着吧，辛苦你了！”陈老板将那一叠钞票硬硬地塞在唐老鸭的手里。 “陈老哥，那小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收下了！”唐老鸭不声不响地接过那钞票，在手里掂了一下，觉得很沉，心中就大喜，这一趟真没有白跑，他也不点数，直接就塞进了自己随身带来的背包之中。 收到了钱，唐老鸭走起路来都是飘的，虽然饿着肚子没有吃饭，在高速路上塞车受了一肚子气，但是拿到钱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天晚上，他钻进了自己的那辆奥迪轿车里，开车拐进了厚街的一家酒店，进了桑拿房，在东莞洗桑拿，那感觉跟在深圳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移民 离开深圳，到东莞出差，对王十一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在他心中，何雪忆选择了金钱，背叛了自己，他的心中一直在绵绵作痛，呆在深圳，整个人空落落的，跟一具僵尸一般，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活法，从伤痛中走出来，这正是他想要的。 那天一大早，他就醒了，刚想从床上爬起来，就听见邻床的王小龙在喊道：“妈妈，你在哪里？” 那声音，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投进了一块石子，“啪”地一声就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引发了王十一的好奇，他就支起耳朵，想听听这小龙还会说些什么胡话，结果让人失望，他什么也没有再听见。 难道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吗？ 不可能听错的，那声音很大，吐词也很清晰，在梦里，这个孤儿一定是在想他的母亲了，买了摩托车，每天一下班，他就会出去跑一阵黑摩的，每天都穿行在关外石岩镇的大街小巷，穿过浓密的人流，他的眼睛如同鹰眼一般，仔细观察着身边走过的每一个女人，观察她们的面孔，看看她们脸上是否有一颗美人痣。 王十一本来还想听听王小龙说些什么的，结果没有了下文，他就从床上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小龙还在做跟跟他母亲有关的梦，他不想残忍地惊扰了别人的美梦。 跟传说中的江湖大盗一般，王十一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洗手间，蹲在坑位上，“哗啦啦啦”地把自己身上的废固体物，废水都排泄一空，站起身子来，小鲜肉就感觉自己一下子浑身轻松起来。 美好的一天，都是从洗手间里简单的活动开始的！ 老板点名让他出差，是有差旅费可以拿的，那证明老板是看得起他王十一，失恋后，他一直都闷闷不乐，昨晚上一想到要去东莞出差，他睡得很踏实。 自从五一节见到何雪忆跟香港人勾搭在了一起，他每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公司八点半上班，牛盾盾和王十一早上七点半出发，早一点出发，不塞车，当王十一蹑手蹑脚地拉开了宿舍房门正想离开的时候，就听见王小龙喊了一声：“妈妈，你的儿子鹏川在找你啊！” 王十一被那突然而起的声音吓得心惊胆战，转过头，他望了望睡得香甜的王小龙，还是不要惊扰他的美梦吧！一想到这里，他身子一轻，就从宿舍里走了出去。 那一天早晨，当王十一背着旅行包从宿舍楼走下来的时候，五月的阳光已经在羊台山山顶跳舞了，工业区却一片宁静，没有晨练的人，没有跳广场舞的阿姨，也没有去买菜的老奶奶。 他慢悠悠地到达工厂行政部大楼前的时候，只见公司的小车司机正朝着他热情地招着手：“小帅哥，这里！” 尽职尽责的小车司机，正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王十一快步走了过去，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轿车的后备箱里，望了望不远处那巍峨的羊台山，就钻进了轿车。 泰柯公司这几年发展得很快，公司赚钱，轿车也很气派，那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轿车，里面喷洒了法国香水，散发出一阵阵幽微的好闻的气味，比狡猾哥那辆二手车精致宽敞多了。 王十一，加油啊，好好干，有朝一日，你也可以拥有这样一辆上好的轿车的。 坐在豪华轿车里，他心情激动，豪情满怀。 稍等了片刻 ，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跨着皮包提着皮箱装扮一新的牛盾盾主管，也从宿舍楼里缓缓地走了过来。 当牛主管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钻了进来的时候，惊讶地说道：“王十一，你动作还蛮迅速的啊！” “牛主管，我不迅速一点，迟到了，让你等我，我怎么对得起你啊！”王十一笑着说道。 自己是当兵的，肯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等到哪一天自己发达了，干什么事情，也可以慢慢悠悠，拿出一点架子来。 现在还不行！做小兵的，凡事都要考虑老板的情绪。 司机见人到齐了，就将轿车发动了起来，他们离开工厂的时候，王十一看见保安队长张非带着两名保安，腰身站得笔直笔直的，像一棵一棵的柏树，立正敬礼。 王十一还从来没有享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关于保安的这种欢送仪式，是前一任台湾籍的总经理要求的。 看着那些保安跟士兵一样训练有素，坐在豪华轿车里的王十一，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检阅队伍的幻觉，他好几次想将玻璃窗户摇下来，朝着张非队长挥手示意，看见牛主管一脸冷漠的样子，他的那些念头很快就熄灭了。 不过，王十一的内心是自豪的，仿佛自己坐了火箭，职务连升了三级一般。 清晨，深圳的交通要道还算通畅，性能卓越的奥迪轿车，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向北驰骋，当轿车进入东莞厚街境内的时候，车子轻快地奔驰在绵延的广深大道上，眼前闪过繁华的街道，闪过高大的酒店。 那轿车然后轻快地从广深大道下来了，向右转，直行了一段距离后，最后静静地拐进了一个工业区，在工业区的尽头，普拉斯塑胶厂无比单薄而荒凉地存在着，与其说是一家工厂，不如说是一个规模稍大一点的作坊。 奥迪轿车在工厂的门口停了下来，王十一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翕动了一下鼻子，感觉那空气甚是污浊，四周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聚氯乙烯燃烧的气味。 东莞五月的阳光，跟深圳一般灿烂。 在应人石，他抬头就可以望见巍峨的羊台山，在厚街，他放眼望去，都是连绵不断的工厂，那无边无际的工厂，好像要延伸到天尽头一般。 王十一转动脑袋看了一下后，就绕到了车厢后面，打开尾箱，取出了自己的行李。 这时候，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和身着西装的采购经理唐老鸭，从工厂里面走了出来。 唐老鸭昨天晚上洗完桑拿后，在酒店里开了房，没有回去，一大早，他就驱车过来了。 “欢迎！欢迎两位泰柯公司的质量部领导过来指导工作！”矮矮胖胖的男人脸上挤满了笑容，把脸上的肉挤成了一个又一个疙瘩。 因为脸上的肉太多的缘故，肉一挤压，那安放着的一双小眼睛就失去了位置，成了一条小缝隙。 你必须要通过那条小缝隙，努力地搜寻，才可以将那两个黑色的珠子寻找到。 矮胖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抢过牛主管手里提着的皮箱，嘴里说道：“这边，两位领导请往这边走！” 王十一瞄了那人一样，感觉十分纳闷，这普拉斯公司派出来迎接的人，怎么会是这么猥琐的一个男人呢？难道他们公司就没有长得漂亮的一点姑娘，生得帅气一点的小伙子吗？ 一边想着，王十一一边跟着那个肥胖的男人进了一间简陋的会议室。 一行人在会议室里落座后，年轻漂亮的前台文员跟着走了进来，给他们每人冲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 这个姑娘长得还不错，为什么不让她出去迎接呢？ 王十一就端起茶水，细细地抿了一口，心想，接下来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了，眼前这简陋的设施，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迈特五金厂。 他正在思忖之中的时候，三三两两，不断有人走了进来。 这时候，王十一看见那名矮矮胖胖的男子走过来，用他那双肥胖的手，给牛盾盾和他分别递过来一张烫金的名片。 那伸过来的不是一双普通的手，十个指头插满了珠宝和戒指，怎么看都觉得别捏，那十根肥溜溜的手指，根本就配不上那些华美的装饰，看上去不伦不类的样子。 那并非一双精美的手，虽然上面珠光宝气的，王十一低头瞄了一眼手里的那张烫金名片，震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只见上面写着tiger chan，香港普拉斯集团公司首席执行官，整个人就僵住了。 原来他就是老板啊！ 难怪刚才他没有安排美女前台迎接，原来是亲自出马了。 他对香港人有着一点偏见，五一那天，马莉告诉他，就是一个香港人把他的女朋友何雪忆骗了，眼前的这个香港人又矮又肥，让他心生厌恶。 原来香港人长得是这幅模样啊。 不过后来他也听说到了这个tiger chan的传奇故事，这个陈老板根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他不过是一名大陆移民而已，说具体一点，他就是一个东莞本地的拆迁户，手里拿着一笔补偿款，移民到香港了，由于经营有方，陆续在大陆开了好几个工厂。 “香港老板啊！原来普拉斯是香港公司！公司的名字普拉斯听起来就比内地的那些本土公司要国际化很多。”牛盾盾接到那张烫金名片后，也是十分惊讶，是的，在十年前大陆人的思维惯性里，香港人等于有钱人，等于大富豪，能跟有钱人近距离的沟通交流，牛盾盾能不激动吗？ 一个大富豪给他提皮箱，他能不自豪吗？ 牛盾盾说完，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眼前那位矮胖者，一丝缝隙里，两个眼珠子很难寻觅。 “牛主管，陈老板目前正在考虑从香港移民到美国，如果真的移民了的话，那么他的这间工厂有可能就摇身一变，成为美资企业。”唐老鸭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 “是的，我正在着手移民到美国，我的太太和儿子都生活在大洋彼岸，生意上的事情，还得需要你们这些老板多多关照。”陈老板也一脸笑容地说道。 什么？他是美国人？他不是黄皮肤黑眼睛吗？在王十一朴素的概念里，美国人都是金发碧眼的欧罗巴人。 呵呵，有趣，小作坊的普拉斯塑胶厂就丑小鸭变成天鹅了，摇身一变成了高大上的美资企业！ 王十一一听眼前这个男人很快要成为美国人了，怎么也难以置信，普拉斯塑胶厂不过就是一个大一点的作坊而已，陈老板怎么有钱供养自己的太太和孩子在美国生活？他怎么可能拿出一大笔钱移民到美国？在他的印象中，移民到美国，可是要花费一笔不少的钱，而且美国人的生活开支可真是不菲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厚街美食 那三三两两鱼贯而入的，都是普拉斯塑胶厂的管理人员，看上去个个神采奕奕。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到齐了，陈小虎老板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刚才那副装孙子的模样摇身一变，成了大爷。 “今天我们开一个特别的简短会议！”陈老板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说话的时候，歪着身子，摇头晃脑，派头十足。 牛盾盾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心里想道，你陈老板牛气冲天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等会我们把你的老底查出来，看你还神气一个屁，求爹爹告奶奶也没有用。 “我把大家叫过来，是想告诉大家，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通报一下，我们公司最大的客户美国泰柯公司派来了两位领导过来指导工作，一位是牛盾盾先生，一位是王十一先生，让我们用最最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两位的到来！”陈老板说完，就带头鼓起了掌。 肥大的手掌，拍出来的声音哗哗哗格外地响亮。 一看老板卖命地鼓掌，那些主管们鼓起掌来也很卖力，小小的会议室里，“噼里啪啦”热闹得跟大年初一零点报时的鞭炮声一般。 一听到这经久不息的掌声，牛盾盾的心里就膨胀了起来，不错啊，这欢迎的场面还是很热烈的啊，看起来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工厂队伍。 “对于他们的工作开展，大家一定要全力支持，他们的话，就是我陈老板的话，你们不能说半个‘不’字！”陈老板的声音铿锵有力，很有气势，跟刚才迎接王十一时候点头哈腰的形象判如云泥。 “老板，知道了！”那些主管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乖乖，这回答的内容是一样的，这声音的节奏也是一样的，难道是预演过的吗？ “两位领导有什么要说的？”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陈老板，把头转了过来，对着牛盾盾说道，那样子温顺得跟一只波斯猫一般。 “谢谢陈老板的支持，在这里也要先谢谢大家的支持，我没有太多的话说。”一看那陈老板点头哈腰的样子，牛盾盾心里就舒坦了，立刻放低了姿态说道。 第一次被香港老板叫领导，牛盾盾感觉到无比地自豪。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散会！”陈老板说完，朝着那帮主管大手一挥，那群管理人员听见老板说散会，立刻就站起身子来，很快就云散而去了。 见大家都散去了，这时候的牛盾盾是活跃生动的，猴子一般跳跃到陈小虎面前，神秘兮兮把一张布满粉刺的脸凑了过去说道：“陈老板，听说东莞最近抓得很严的，现在到底放开了没有？” “牛主管，你说放开了，那就是放开了！”陈老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唐老鸭没有说错，这个牛主管口味的确不一般，只要他有爱好就好办，就怕他铁面无私没有任何爱好。 “陈老板，这么说东莞是真的放开了？”牛盾盾说这话的时候，口水差点要流了出来，显 得很猥琐。 王十一不知道他说些什么，东莞放开？东莞不是早就开放了吗？还放开什么？ “牛主管，你要不要亲自去体验一下？体验一下后，你就知道放没有放开了。”陈老板深知牛盾盾的话外之音。 “陈老板，我只是开一个玩笑，我们这次是奉命过来做产品质量改善的，在您这里，您是主人，我们都听从老板您的安排！”牛盾盾一听陈老板计划带他去体验，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灿烂笑容。 “这样吧！我让人先安排你们的住宿，等会儿我们就出去一起吃一个中餐，厚街的美食在东莞算是有名的，你嘴里一直念叨的事情，我们吃过饭再说，你们大老远从深圳过来指导工作，工作上的事情，我插不了手，生活上的事情，我一定会无微不至地给你们照顾好。”陈老板话说到最后的时候，亲切地拍了拍牛盾盾的肩膀。 吃完美食，还要照顾我们的生活，乖乖，不错啊！ “好啊！我们都听从陈老板的安排！”牛盾盾一想到生活上的事情，猴急猴急的，心中就有点急不可耐。 “牛主管，我马上让前台安排你们的住宿，小美，你过来，带客户去宿舍。”陈老板对着前台文员说道。 “好的，陈生！”小美点了点头说道，香港的男人都喜欢别人尊称他为“生”，老板也不例外。 “房间打扫好了没有？”陈老板走了过去，低声问道。 “陈生，已经打扫好了！”小美微笑回答道。 陈老板一听，就点了点头。 牛盾盾和王十一就各自带着自己的行李，跟着小美朝着宿舍走去。 一路上，衣着清凉的小美在前面扭动着精瘦的屁股，阳光里，不时用纤细的手拢一下额头前的那一缕秀发，跟小妖精一样，牛盾盾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她波浪起伏的身体，垂涎欲滴。 走到宿舍楼里，小美打开了一间双人房，柔声说道：“两位帅哥将就一下!” 牛盾盾抬头一看，里面有席梦思和沙发，就笑着说道：“跟宾馆一样啊！不错，不错！” 小美留下钥匙后就走了，牛盾盾在临时宿舍里放置好行李后，躺在床上，王十一递过来一支香烟，他接了过来，悠悠地抽了起来，正抽得有劲，采购经理唐老鸭的电话就来了：“牛主管，你们安顿好了吗？” “报告唐经理，我们已经安顿好了!”牛盾盾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们给我赶快下来，我们吃大餐去!”唐老鸭大声喊道。 “吃大餐我们马上就到!”牛盾盾将手里的半截香烟随手一扔，从床上跳了下来，朝着王十一挥了一挥手：“王技术员，我们出发!” 他们从宿舍里走了出来，远远地看见唐老鸭在朝他们招手，他们就走了过去，搭乘上了tiger chan的那辆悬挂着深港两用车牌的奔驰车，径直朝着华润超市方向奔驰而去。 那是一辆比奥迪车更为高档的轿车，乖乖， 供应商要是不出质量问题，真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坐上这么高档的轿车呢。 约莫一刻钟，五月阳光里，大家从奔驰轿车里跳了下来，唐老鸭一马当先，不愧是做采购的，看得出来他是非常熟悉这边的美食，脑海里一定藏着一张东莞厚街的地图。 王十一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小心翼翼地跟在采购经理唐老鸭的后面，不一会儿就进了一家名字叫“泽田料理”的日本餐厅。 唐老鸭喜欢吃这家店的寿司和三文鱼刺身拼盘，一进店，找一个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先生，你要点什么？”一名穿着和服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递过一份菜单，柔声问道。 唐老鸭菜单都没有看一眼，寿司，三文鱼刺身拼盘，天妇罗，大阪烧，咖喱饭，刷刷刷径直就下单了。 当那些东西端了上来的时候，王十一饶有兴趣地夹了一片三文鱼，学着唐老鸭的样子，沾了一点芥末，尝了尝，那鱼索然寡味，而芥末辣得他泪如泉涌，就再也没有下箸的**了。 同样是辣，他喜欢辣椒，却吃不习惯芥末。 唐老鸭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咂巴着嘴巴，不时跟牛盾盾说道：“牛主管，这家店的日本菜是很地道的，据说厨师都是花了大价钱从日本北海道请过来的，你多吃一点，出了这家店的门口，你就是再有钱，想要吃到这么地道的日本美食，都很难了。”说完，他脑袋有规律地摇了摇。 陈老板也点点头说道：“这里的价格虽然很贵，不过物有所值！” 见小鲜肉王十一的刀叉迟迟没有拿起来，唐老鸭抬起头看着他说道：“王十一，难得吃得这么地道的日本菜，你这么年轻，食量一定很大，可要多吃一点。” “唐经理，我早上已经吃得很饱了，现在还没有食欲。”王十一皱着眉头说道。 那唐老鸭见王十一如此回答他，就不再劝了，只是低着脑袋直摇头，意思是这么高档的饭食，你王十一土老帽一个，根本就不识货。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吃完饭，那唐老鸭叉开双腿，大大咧咧地窝在一张椅子里，意犹未尽地品尝着青柚水，矮胖的陈老板则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摇一晃地走到前台结账去了。 牛主管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跟随着陈老板臃肿的身躯移动而飘移，看起来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着兴趣。 “牛主管，中午吃饱了没有”陈老板结完帐，晃荡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 “饱了！谢谢陈老板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牛盾盾说话的时候，故意提到“生活”二字。 “走！我们出去再找一个地方放松放松。”陈老板知道牛主管的话外音，大手一挥，招呼着大家离开。 牛盾盾一听到要找一个地方去放松一下，他就明白，接下来有重要的节目要上演了，那长满粉刺的脸上，在灯光下，立刻熠熠生辉起来，霍地一声就站了起来，身子一扭一扭地大阔步地朝着料理店的门口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八号技师 那一天，五月的阳光正温暖地照耀着东莞的大地。 所有的建筑，都沐浴在阳光里，青春，充满活力！ 阳光里，陈小虎老板驾驶着那辆象征着身份的奔驰车，驰骋在东莞重镇厚街的大道上，得意地吹着口哨。 不一会儿，轿车就抵达了一家装修豪华的沐足城，王十一看见一位身穿职业装的中年女子，从里面笑着迎了出来，那女子是这边的客户经理，叫小芳，因为常常听人呼唤他叫tiger，她不懂英文，听成了泰哥，所以见面就是一句：“泰哥！”声音甜腻得跟野猫叫春一般，让人浑身起疙瘩皮。 “哎哟哟，泰哥，好久不见了，小妹我真的好想你哦。”小芳扭着已经有点臃肿的身子，走了过来。 “小妹啊，哥哥我也好想你喔。”陈老板说着就凑了过去，在她滚圆的屁股上轻轻地掐了一把，小芳就“咯咯咯咯”地发出一阵浪笑。 “小妹啊，你的屁股比以前更圆润了。”陈老板淫笑着说道。 寻常的男人都想摸一摸女人的身子，如果摸到了屁股，而且女人只是笑，没有反抗，那绝对让人羡慕。 牛盾盾主管一直盯着他们在看，虽然三十好几岁的小芳远没有厂花接班人杨玉娟漂亮。 “泰哥！泰哥哥！那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来照顾一下小妹的生意啊？小妹我是望穿秋水了。”小芳扬着她那还算美丽的头颅，天真顽皮得跟一个小学生一般。 “唉！我的神仙妹妹，你不知道最近你泰哥遇上了烦心事啊，整天吃不香，睡不好！”陈老板皱着眉头说道。 大客户的客诉，烦啊！ “你泰哥大老板，手腕多，能有什么事情难住得了你啊！”小芳伶牙俐齿，口吐莲花。 “小妹，工厂里的事情，你是不知道的，最近我们出货都忙不过来，那里还有时间出来潇洒？”陈老板苦着一张脸说道。 做老板就是这样，没有订单苦，订单多得做不过来，也苦啊。 他们一边对话，一边走进了大厅，在大门里，四名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鞠着躬，嘴里齐声喊道：“欢迎光临！” 一听到两排性感美女娇滴滴的喊声，牛盾盾就如同被按了机关，一下子就活灵活现起来，那模样就好像一个刚进了女儿国的的猪八戒，东瞄瞄，西瞧瞧。 王十一那一年二十出头，也处在火旺的年级，对于异性也充满着渴望，不过他最近失恋了，情绪低落，对于女人，他有自己的原则，觉得异性是美丽的，是用来欣赏的，而不是互为玩物，那一天，他看上去毫无所动，就像是“西游记”中的那个懵懂不开窍的沙和尚。 驻足在富丽堂皇的沐足大厅里，王十一看见牛盾盾转过身子，目光在那四个着装非常前卫大胆的女子的脸蛋上胸脯前跳着热烈的舞蹈，看得出来，一进了女儿国，他就眼花缭乱神魂颠倒了。 不过他看上去，目光是那么地毫无顾忌，好色的本性暴露无遗，王十一怎么看，都觉得他的主管牛盾盾跟一个小丑一般，让他觉得反感。 他本来对牛盾盾主管是有好感的，面试他进厂的就是牛主管，指导他做目视化管理的也是牛主管，但是牛主管生活作风上有问题，总让他觉得下流可耻。 那一天，稀 里糊涂，王十一完成了人生当中第一次沐足。 在富丽堂皇的沐足大厅里驻留了片刻，客户经理小芳忙着跟大家确认服务项目：“泰哥，你跟从前一样，还是点八号技师吗？”小芳的声音柔美得让人迷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口里还能发出如此娇嫩的声音，堪称人间奇迹。 陈老板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两根珠光宝气的手指，在小芳高耸的胸前，做了一个“八”的手势，说道：“八号，就是八号，我这次是专程过来给她捧场的。” “泰哥就是有品味，八号技师是我们这里的花魁，来点她的人很多，有时候还要排队等候，小妹知道你要来，提前给你预留着呢。”小芳扭了扭屁股，笑着说道。 牛盾盾见他们二人聊得火热，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心里想道，这个陈老板以客户满意为宗旨的信念不坚定啊，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全然不顾及客户的感受，他牛盾盾可是大客户泰柯公司派来的钦差大人，是代表泰柯工厂来的，是客户啊，客户就是上帝，你一个小小的陈老板怎么这样对待客户呢？ 不行，做客户也不能等待，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一想到这里，他就扭动着身子自告奋勇地走了前去，冲着那女子喊道：“靓女，请问你这里有八七年的嫩樱桃吗？给大爷我来一个，我想尝尝鲜，解解馋。” “帅哥哥，你不要性急，八七年的，才十五岁啊，稀缺得很，不过我们这里最近是新进了一批嫩普洱茶，嫩得很啊，但是手法还不是太到位，你介意吗？”小芳朝着牛盾盾抛了一个媚眼，娇滴滴地问道。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话，王十一总觉得恶心，她看起来脸上已经起了皱纹，厚重的脂粉，遮挡住了四分之三的瑕疵，却怎么也遮挡不住飞了起来的鱼尾纹，当她笑了起来的时候，那鱼尾纹就活了。 那么娇嫩的声音，怎么能从长满皱纹的头颅里发出来，王十一纳闷了很久，难道她是金庸先生笔下的天山童姥不成？ “美女，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耐性来调教她们，你给我上一个样貌好一点的美女，我老牛就好这一口嫩草。”牛盾盾毫不含糊地说道，他看起来懂得很多，很多大家都无法开口说的话，他说起来是那么地自然，毫不掩饰。 他一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司机了。 “帅哥哥，好的！我马上就去给你安排嫩一点的小美女，包你满意，绝对地包你满意！”小芳扭动着身躯说道。 小芳口口声声叫牛盾盾帅哥哥，让王十一真的是大开眼界了，他偷偷地瞟了一眼牛盾盾，看了看他脸上星罗棋布的粉刺，硬硬地都还在，有的已经结了血痂。 “美女，那就谢谢你了。”牛盾盾说着，在那女子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他本来也想在她的屁股上轻轻地捏上一把，不过那只是一个闪念而已。 “哎哟这位大老板呢？你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啊？小妹我一定想办法满足你。”小芳转过身子问采购经理唐老鸭。 “美女，你先叫上来吧，我这个人没有太多讲究，主要是看眼缘。”唐老鸭显出几分不耐烦的样子说道，看起来他很清高。 这时候，小芳又将脸庞转向了王十一，故作惊讶状：“唷！小鲜肉啊！稀客稀客！你有什么要求啊？” 十一想起来了，这一次他是正月初七来深圳的，便随口说道：“我要七号，七号有空吗？” “好的，一会儿我给你安排七号美女。”小芳伸出手，在王十一的脸上摸了一下。 英俊的男人，总是让人难以抗拒！ 点完技师后，大家就跟随着小芳走进了一间装修豪华但光线幽暗的包厢，那间包厢是密闭的，里面没有一扇窗户，白天的阳光因此无法照进去，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灯，放射出暧昧的幽微的粉红色光芒。 “你们先坐下来好好享受一下！一会儿小妹们就上来找你们！”小芳说完，就扭着那略显臃肿的腰肢走了，三十多岁的人了，本来也应该到了发福的年纪，但是她天天扭腰，那腰肢经过日日锻炼，燃烧了不少脂肪，少了许多赘肉，因此看起来还是有一点活力的。 那是王十一第一次去沐足，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满怀期待，又忐忑不安。 这算不算变相地接受客户的贿赂呢？王十一拷问着自己的灵魂，看着采购经理唐老鸭和品质主管牛盾盾两位领导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他略略松了一口气。 正当王十一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听见有人礼节性地敲了下房门，吱呀一声，四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提着篮子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当这些妙龄女子进来的时候，她们稚气未脱，一脸的青春气息，让王十一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的堂妹，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提着竹篮子在半月山采摘蘑菇的场景，不过，现在她也嫁到了县城里，一个月也难回樟井院子一趟，所不同的是，他的堂妹没有这群技师那般娇美的面孔，穿着也没有她们那么暴露，这些女子的胸部为紧身工衣所挤压，高高地耸立着，夺人睛目。 当主角归位之后，不一会儿，幽暗的包厢里就弥漫着一股香艳的气息。 八号技师果然不一样，身材容貌果然非同一般，一走进来，就跳了十秒钟舞蹈，勾人魂魄。 王十一之前也牵过何雪忆的手，甚至也吻过她，但那是他所爱的女子。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接触一个自己并不相爱的异性。 七号技师一直死死地盯着王十一，突然站起身来，用一只纤细的手摸了一下王十一俊美的面孔，忍不住感叹道：“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俊美的公子啊！” 王十一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他想拒绝七号的服务，但一想，领导在场，这是一个正式的场合，自己不能太唐突了。 “你给我回去吧，我要换人！”突然而起的一阵声响，立刻引起了王十一的注意，那声音是采购经理唐老鸭发出来的，他一边不耐烦地说着，一边做着赶人的手势，显得不可一世。 那名年轻的技师正半跪着要给他脱掉脚上的皮鞋，被唐老鸭的一声吼叫惊吓住了，脸也立刻就红了起来，站起身子说道：“先生，对不起，是我不好，请你稍等一下，我们给你换人。” 那年轻的姑娘说完，就低着头，转过身子，提着篮子走出了门。 王十一看见她捂住嘴巴，低低地抽泣着。 真弄不明白唐老鸭为什么会拒绝姑娘的服务，那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模样还是很俊俏的，就是身材有点丰腴。 或许他自认为自己是职业经理人，不能随便将就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再加一个钟 别看那些沐足女子们平时一个个衣着光鲜得很，脸上总是荡漾着一抹微笑，以为她们过得很开心快乐，那绝对是错误的。 她们也也常常会被客户刁难，受尽委屈。 唐老鸭是快乐的，他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能够让别人痛苦，让一个漂亮的女子为他流泪，这充分地证明了他唐老鸭就是不一样。 “笃笃笃”，沐足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更为年轻的女子，姿色艳丽而且身材苗条！ 装大爷得到的服务就是不一样！ 王十一看见唐老鸭这一次显得很是热情，朝着那名女子热情地招了招手：“美女，欢迎光临洗脚屋！” 啧啧，开奥迪轿车的采购经理一下子变成礼仪先生了！ 看得出来，唐老鸭其实跟牛主管是一路货色，有着同样的品味，都喜欢嫩普洱茶，但他看起来不显山露水，比牛主管城府要深很多。 刚才那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而已，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洗脚屋里人到齐了，大家又欢歌笑语起来。 空气中很快就弥漫着中药百草的芳香，茉莉花香混合着牡丹花香，置身在沐足屋里，如同在百草园里游逛一般，那随着脚盆里的热水不断袅起的芳香，混合着足浴师们散发出的少女体香，向着男人们没有遮挡地袭了过来。 什么是醉生梦死？什么是功名前途？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此时此刻，就让时光静止，唯有享受这玉人带来的视觉美感为妙！ 你可以放肆地看着眼前的美人，没有人跟你争抢，美人也不会躲闪，你尽可以百分之一百地霸占她的美！ 你也可以闭上眼睛，无比愉悦地享受玉人笋指所带来的触觉上的抚摸，这抚摸直通心灵深处，让你的里比多分泌旺盛，脑海里情不自禁地会产生无数美好的画面，**蚀骨。 在这种场合下，男人们除了目光肆无忌惮之外，手脚也变得大胆起来了。 陈老板嬉皮笑脸骚扰着八号技师，肥大的手里，捏着一把钞票，不断地往她胸部中那一道所谓欲壑的凹陷之处填塞着钞票，那花魁见钞票来了，也就停下手来，将钱自凹处取了出来，一把一把地塞进口袋。 欲壑虽不深，可欲壑又何以填平呢？ 见女子在收拾钞票的间隙，陈老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伸出粗大的手指，不断地在她富有弹性的屁股上轻轻地掐上一把，那女人微微地闭着一双美目，看上去表情很是享受，嘴里哼哼唧唧发出几声猫叫春。 花魁的表演，刺激了牛主管和唐老鸭，他们虽然没有钞票开路，可是花招也不少。 牛主管和唐老鸭正在以饱满的热情，极大的耐性，调教着他们眼前的那颗嫩樱桃，那樱桃生涩，果然是出道不久，学艺不精，手法一会轻，一会重，轻的时候，像是给他们搔痒，惹得两个大男人“哈哈哈”地大笑，重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就“嗷嗷”地做山林走兽一般叫着，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叫，整个包厢里始终洋溢着愉快的气息。 “嘿，帅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按得太重了？”嫩樱桃望着牛主管那张歪瓜裂枣一般变了形状的脸，用银铃一般的声音问道。 “没有，没有，美女，天空飘来一个字，那就是一个‘赞’，你一双小嫩手把我按摩得心猿意马，真是恰到好处，我这人，别看我表情痛苦，那都是假的，我就是喜欢重口味的。”牛主管咧着嘴巴说道。 那年轻的姑娘一听，就掩着嘴巴笑了起来。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有趣的男人，哼，我再用一点力气，看你还喜欢重口味不，一想到这里，那女子下手更恨了。 “大王饶命，你轻一点，你轻一点！”牛盾盾终于要告饶了。 一听到男人喊她大王，女人就得意洋洋起来。 哼！看你还装不装逼！ 唐老鸭的调教能力明显比牛盾盾技高一筹，在老司机的调教下，那名技师技艺精进很快，最初唐老鸭也是嘴巴咧在一边，不多一会，他眼睛眯着，一副享受的样子。 蹲在王十一面前为他服务的女子，见王十一生涩得一言不发，就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张俊美的面孔，他们彼此一直保持着沉默。 王十一尊重她的劳动，充分享受着其中的快乐，女子的手法极好，王十一看见她柔曼的手指在他粗糙的脚尖上下飞舞，像是一名顶尖的琴师在弹奏乐曲。 难道她是要抚琴为一个背井离乡的人弹奏一曲充满乡愁的“月光下的凤尾竹”吗？ 小时候母亲也是如此细致地给他洗脚，揉搓上面的脏污，让他记忆深刻。 她俯身搓洗着一只脚丫，也在搓洗着自己的大好青春时光。 那双火辣辣的眼睛，让王十一不敢直视，他就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成了一个婴儿，年轻的母亲正在为他揉搓。 这时候，耳边不断传来牛盾盾和嫩樱桃的窃窃私语，那颗嫩樱桃在牛盾盾这名老司机的调教之下，技艺毫无长进，胆子却增长很快，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耻辱，不时俯身在牛盾盾的耳边柔声说话，吐着好闻的香气，而牛盾盾不安分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傲然的山峰，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秒钟，他都不舍得眨巴一下眼睛。 那安放着的眼珠子令人惊讶地突了出来，像是要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那所谓欲壑的深渊。 粉红色的灯光里，他的粉刺好像都消失了，看上去，牛盾盾也成了帅哥。 年轻女子的嘴里，不时泛滥出来一阵又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咯咯咯”银铃般地脆响着，就像山间那间歇性的喷泉一般，无须你等待太长时间，又会汹涌而出。 他们相处得十分和谐，如同热恋的男女一般。 “美女，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啊？”牛盾盾凑到了那女子的耳边问道。 “不知道！”那女子笑着说道。 “骗人，你自己的号码都不知道，你当我是傻瓜啊！”牛盾盾用手指轻轻点了她一下。 “我知道啊，就是不告诉你！”姑娘撅起嘴巴说道。 “你好坏啊！”牛盾盾故作生气的样子。 “哼，想要我的电话，没门，我就是不给你电话号码,我跟你又不是亲戚朋友，我为什么要给你联系方式你这么急着想要我的电话号码干什么？”嫩樱桃嗲着声音说道。 “求求你,求求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的小姑奶奶！”牛盾盾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哀求道。 “想要我的电话号码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嫩樱桃双眼充满着魅惑，让人难以抗拒。 “什么条件，你快说啊！”牛盾盾有点急不可耐，要是能够得到她的电话号码，抽空把她约出去该多好啊，现在在东莞，她老婆根本就不知道他出差了，厂花接班人杨玉娟鞭长莫及，也管不了他。 他牛盾盾成了自由人了！ 自由人就该干点没有人插手干涉的自由之事！ “那你加钟，加钟我就给你我的电话号码。”嫩樱桃伸出双手，摇着牛盾盾，就想摇一棵摇钱树一般。 那声音甜美得让人心碎，无法拒绝！ 而此时，令人颇觉夸张且血脉喷张的事情发生了，把沐足屋的气氛推向了**，花魁就是花魁，只见那八号沐足技师，已经匍匐着爬到了陈老板的大腿上，像一只躺在嫩绿桑叶上的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一般，扬起那涂满唇膏的血红的嘴唇，“呜哇”一声，在陈老板那肥胖的圆脸上极其响亮地亲了一口。 那骤然响起的声音，在密闭的沐足屋里，如同一声枪响，引得正在调笑的牛主管和嫩樱桃为之注目。 是的，为了能够加钟，沐足技师们各自算是使出了自己的拿手盘外绝招，这些附加的服务项目，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他们几个凡夫俗子逐一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牛盾盾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陈老板！ 八号技师的眼神里也满满地都是期待！ 要不是有钱，哪个女人会看上自己呢？要不是有钱，花魁会给自己献吻吗？ 用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再加一个钟，全部都再加一个钟！”陈老板摸了摸脸上的吻痕，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用气壮山河一般的声音大声宣布道。 那声音刚一落音，就听见包厢里面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唐老鸭和牛盾盾都已经压不住那内心深处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汹涌而出的激情，双手拍打着躺床，欢呼着。 牛盾盾紧紧握住陈老板肥大的手，颤抖着说道：“谢谢陈老板！” 不过他总觉得那双紧紧握住的手与众不同，是的，他也握住了一些珠宝。 那几个女子更是高兴地欢呼起来了，把那个小小的封闭的包厢，弄出了一些生气来，兴奋了一会儿，她们就迅速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 陈老板这时候是宁静的，点上了香烟，一个人悠悠地抽了起来，等待着加钟时刻的到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就结束了吗？ 约莫十分钟左右，四个仙女一般的姑娘，手里提着小花篮，再次款款走了进来。 那个时候还没有“江南style”这首歌，四个姑娘一走了进来，放下手里的篮子，站直身子，一二三，就跳了一段挥着鞭儿骑马的舞蹈。 那舞蹈很是狂野，四个姑娘手臂在空中摆动着，好像挥动着的一条虚无的皮鞭，啪啪啪地朝着男人们击打了过去，让人亢奋。 那几个男人就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大声叫好。 一段热舞过后，四个姑娘就开始俯下身子辛勤劳作了。 加钟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那些技师们已经身心俱疲了，经过一个小时忙碌的工作，她们身体上需要一个break。 跟炒股一样，利好出尽就是利空了，加钟的利好已经靴子落地了，再也没有更大的惊喜刺激她们的大脑去振作精神全神贯注地为顾客继续服务，胡乱地揉搓了一阵之后，那几个美丽的姑娘看上去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 “美女，累了吧，你就坐在我大腿上休息一下吧。”牛盾盾爽快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体贴地说道。 姑娘听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就真的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牛盾盾火热的大腿之上。 牛盾盾本来是开一句玩笑的，没有想到她真的坐了上来，姑娘穿的是超短裙，她坐上来的时候，牛盾盾明显感觉到她裸露的大腿，在自己的身上轻快地滑过。 那是一具散发着热气的躯体，犹如一团火，将他一瞬间就点燃了。 那感觉如同一剂致幻剂一般，让他晕眩并想入非非，他一时无法控制，下面竟然一下子就直挺了起来，高高的，热气腾腾。 喉咙里好像很干渴，牛盾盾的喉结上上下下不断地做着枯燥的活塞运动。 “讨厌，你讨厌死了。”那姑娘一定是感觉到了牛盾盾的异常反应，用一双小手不断地拍打着他说道。 姑娘的话，犹如火上浇油，扣动了他心里深处的扳机，他就鲁莽地展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那姑娘如同网里的鱼一般，不断地摆动着身子，却怎么也没有脱离那张网。 “现在加钟了，你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牛盾盾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那姑娘也就不再挣扎，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告诉了自己的号码。 牛盾盾就把手松脱开来，摸出手机，将姑娘的号码存了下来。 王十一也感觉到了给他服务的那名女子力有不逮，她的手法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到位，细小的汗珠也已经从的脸上的毛孔里渗了出来。 一个小时的劳作后，她也累了。 沐足也是一件体力活，并不比流水线轻松。 “你休息一会吧。”王十一看她不断地扬起一只细嫩的手，擦拭额头的汗水，心疼地说道。 “帅哥，那我给你唱一支歌吧。”那女子对王十一充满了感激，抬起头来，笑着说道。 “好啊，你唱吧。”王十一也笑着说道，是的，她歇一会也好，再说自己的脚底，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揉搓，已经折腾到位了。 见王十一让她唱歌，那姑娘就停下了忙碌弹奏的一双细嫩的手，坐在沐足用的水盆前，清了清嗓子，静静地唱了起来：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对你付出了这么多 你却没有感动过 她唱歌的时候，始终都低着头，王十一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真的很动听，难怪她要自告奋勇地要给我唱一支歌曲。 她一边安静地唱着歌曲，一边用双手在水盆子里掬起一捧又一捧水，水珠子不断地静静地从她纤巧的手指上滑落下来，掉在水盆子里，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的响声。 那首歌，王十一分外熟悉，高中毕业晚会上，女神何雪忆曾经给他唱过。 歌声里，他突然想起了何雪忆，想起高中时代为了考一所理想的大学，何雪忆认真读书的样子，想起跟她一起在深圳的咖啡馆再次相遇的惊喜，想起她给自己做十九岁生日，亲自为自己煲老母鸡汤的温情，想起那个分手的平安夜，他的泪水就静静地流了下来。 但愿她过得很好！ 他王十一虽然是冲动了一点，在咖啡馆里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内心深处，他是希望何雪忆过得快乐的。 她是一个可怜的孤儿，希望有一个人会珍惜她，爱护她。 暧昧灯光里，没有人注意到王十一的表情，他轻轻地转过头去，用手臂擦拭掉眼眶里的泪水。 他又转过头来，仔细地端详了一眼那个为自己沐足的女子，美丽动人，低着头颅。 王十一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为自己唱这么伤感的歌曲，难道她也喜欢这首歌吗？难道她也有难忘的爱情吗？ 不过，她选择了沐足，一般的男人是接受不了的，她肯定是失恋后，才跑出来做沐足的。 自己跟她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她的歌一定不是唱给他王十一听的，他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旁听者而已，她唱这么心酸的歌，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事情，在王十一朴素的思维逻辑里，所有流落到沐足屋做沐足技师的，身上都会有不同寻常的故事。 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两个失恋的人，同时爱上了同一首歌曲，也同时陷入到了深深的回忆泥淖之中。 当她将一首歌唱完了，王十一听出了她最后一个音符是哽咽着唱出来的。 她勇敢地抬起了头，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坚强地笑了笑。 暧昧灯光里，王十一有一种想给她一个温暖拥抱的冲动，但是他没有，那只是一个闪念而已。 “你唱得很好！”王十一鼓着掌说道，那歌声不但好听，而且动情，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还会有一个姑娘单独会为他歌唱，自从何雪忆走了之后，他的天空都是灰暗的。 “不好听，难听死了！”姑娘笑着说道。 时间都去哪儿了？愉快的加钟时光，也很快就过去了，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其他的姑娘都很快就走了，只有给王十一服务的七号技师，回头留恋地看着他一张俊美的脸。 那姑娘突然大胆地走到王十一的面前，偷偷地吻了他一下，然后逃一般地走了。 大胆，竟然敢吻打磨大神的脸！ 这一辈子，除了何雪忆，还没有人吻过他。 王十一端坐在躺床上，半晌才悠悠地站了起来。 从沐足屋里走了出来，牛盾盾走到王十一身边，低声说道：“王技术员，七号技师看上你了！” “是吗？”王十一很是惊讶，爱情怎么能够逢场作戏呢？ “你跟她要电话号码没有？”牛盾盾热心地问道。 “电话号码？”洗一次脚，就问人家要电话号码，王十一觉得难以理喻。 “哎，你真是一个木头脑袋，这么好的机会没有抓住，你错过了一个美女！”牛盾盾摇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天，当他们一行四人从大厅走出来的时候，都沉浸于刚才的美好之中，全然没有理会到大厅门口那四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对他们微笑着，礼节性地鞠着躬，并用声调一致的甜美声音喊道：“欢迎再次光临！” 一向活跃的牛盾盾看起来也对她们无动于衷，是的，那四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跟刚才给他服务的沐足女子比，外貌相去甚远，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装着的都是嫩樱桃，手里捏着嫩樱桃留给他的电话号码，他走起路来都是轻快的。 一转身，王十一就从暧昧的灯光里走了出来，外面亮堂堂的。 五月的阳光，正温暖地照耀着东莞的大地，汽车的鸣叫声，不断地传了过来，王十一感觉刚才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是的，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阳光下，牛盾盾的脸上容光焕发，沐完足之后，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脸上乱糟糟的粉刺好像也都消失了一般，王十一看见他时不时回过头去张望，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他一定是对刚才给他服务的那位嫩樱桃动了尘念。 王十一瞥了他一眼，心想回到深圳，杨玉娟不会让你跪榴莲才怪。 上车之后，王十一挤在了奔驰车的后排座上，清楚地看到牛盾盾还不时依依不舍地回首，目光中分明有很多疑惑，喉咙里不断地吞着口水，嘴巴翕动了好几下，好像在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东莞的沐足吗？是不是还没有结束呢？” “牛主管，你走什么神啊？”唐老鸭从反光镜里看到了牛盾盾的一举一动，在副驾驶位上回过头喊道。 “唐经理，这家店不错，这样的活动，你以后可要多多组织一下。”牛盾盾回过神来说道。 “牛主管，你可不要搞错了，沐足不是我组织的，你不要忘记这是普拉斯陈老板请我们大家的！”唐老鸭提醒道。 “谢谢陈老板！”牛盾盾拉了拉正在开车的陈老板说道。 “牛主管，你们客气什么啊，我应该要感谢你们才对，这么肯赏脸，平时就是请你们来也请不到啊！”陈老板一边驾驶着车，一边笑着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查你一个水落石出 那一天，吃完中餐，洗了两个小时脚，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五月的太阳光白花花的，如同银水一般，在大地上流淌着，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芳香。 陈老板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驾驶着奔驰轿车，在东莞厚街的那些繁华的建筑之中自由穿行着，那口哨声的旋律听起来很熟悉，王十一仔细听了听，陈老板吹的歌曲居然是摇滚之王崔健的“一无所有”。 王十一就觉得好笑，你陈老板一无所有，那我们这些打工仔岂不是衣不蔽体了？ 牛盾盾还在不断回望之中，是的，那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从沐足屋到普拉斯塑胶厂的距离就如同天上到人间的距离一般遥远。 在天堂里走了一遭之后，牛盾盾又堕入了凡尘俗世，复又成为了芸芸众生之一员。 在操作手“一无所有”的口哨声里，奔驰轿车很是亢奋，不一会儿，就将大家带到了普拉斯塑胶厂，灿烂阳光里，王十一从轿车里跳了下来，上班时间，一股刺鼻的臭味传了过来，那气味是塑料成型过程中所散发出来的。 “牛主管，你们大老远从深圳跑了过来，就到车间里面去看一看，给我们现场管理指导指导！”下车后，陈老板脸上露着笑容热情地说道。 折腾了一整天，终于干了一点正事了！ “好的！”牛盾盾点了点头，让大老板喊他指导工作，牛盾盾一下子就神气十足起来：“现场管理，一定要讲究‘目视化管理’，我每次下车间，总会发现很多问题，看多了，总结多了，自然就精通了。” 牛盾盾说这话的时候，俨然一副管理大师的样子。 “目视化管理？牛主管，你在外企待久了，见识广了，说出来的话就是有水准，就是不一样！”矮胖的陈老板赞叹道。 “雕虫小技而已！”牛盾盾嘴里故作谦虚，内心却很膨胀。 呵呵呵，我出来干了十年了，没有一点真本事，怎么能够做上外企的主管呢？ 阳光下，陈老板掏出手机，只听见他在电话里说道：“小王，你出来一下，带客户去参观一下工厂。” “牛主管，我一会儿让我们做品质的带你去车间看看！”陈老板挥舞了一下手说道，那手指上的的珠宝，在阳光下直晃眼睛。 不一会儿，王十一就看见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子从车间里走了过来。 “陈总！”那名被陈老板叫做小王的男子在王十一的身边一站，低声喊道。 “来，我给两位领导介绍一下，这位小王，是我们质量部的主管，我下午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们去车间走了，我让他带你们去参观参观！”陈老板转过身，对牛盾盾说道。 “牛主管，王工，你们跟我来吧！”王主管冲者二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阳光里，二人就跟着王主管朝着生产车间走去。 “唐经理，我们去办公室谈谈订单的事情！”太阳底下，只剩下陈老板和唐老鸭了。 “好的，陈老板，你放心，订单的事情没有问题，我们公司的机顶盒现在是供不应求，订单很多，就怕你做不过来。”唐老鸭抬起头说道。 “我真羡慕你们公司，高科技企业，订单源源不断啊！我们的产品没有技术含量，只能抱你们的大腿生存啊，生意难做，不容易啊！”陈老板摆了摆珠光宝气的双手，无限感慨道。 “通讯行业是朝阳行业，以后5g火起来了，订单更多！”唐老鸭一脸幸福。 进入到了通讯行业，他就感觉自己好像搭乘上了一辆高速列车一般，工资蹭蹭蹭地直往上涨，幸福感也越来越强了。 这不，奥迪轿车买了，深圳的小区房也买了，每次开着轿车回去的时候，那份荣耀，让他无比自豪。 如果他进入的是一家五金打磨厂，他能如此飞黄腾达吗？ 王十一很好奇为什么陈老板不陪他们到车间一起走一走，于是他转过头想看一个究竟，只见矮胖的陈老板跟采购经理唐老鸭，一边说笑着一边晃动着身子进了他的私人办公室。 没有陈老板和唐老鸭在场，牛盾盾立刻变得耀武扬威起来。 “你们的首件检验工作做了没有？”在一台高大的注塑机的机台旁边，牛盾盾双手叉腰歪着脑袋问道。 “牛主管，我们部门安排有人定期巡检的，这是我们的巡检报告。”说着，王主管就从机台边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a4的检验报告，递给了牛盾盾主管。 “巡检报告通常是每两个小时做一次，你们怎么是间隔四个小时做一次呢？半天做一次，出了坏品，难道这半天做的产品都要报废吗？”牛盾盾接过报告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老大，我们公司不赚钱，不像你们公司财大气粗，编制不够，人手不够啊！”王主管愁着一张脸回答道。 “王主管，你们机器的每日保养有做吗？”牛盾盾将手里的报告递给王主管后继续问道。 “有的，你看看这份记录。”王主管又从机台边的另一个文件夹里取出一张a4的报告，小心翼翼地递给牛盾盾。 “王主管，你们这也算日保养？就是清洁一下台面？保养项目太少了！”牛盾盾一看报告就摇摇头说道。 “牛主管，这是我们工程部制定的。”王主管额头开始冒汗了。 那个下午，王十一感觉牛主管经过沐足后能量惊人，嘴里说话滔滔不绝，看上去像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学者，在泰柯生产线，他还从来没有看见牛主管如此生动过。 牛盾盾一边审核，一边提出自己发现的问题，突然他的脚步在一台注塑机前面停了下来。 王主管心里一咯噔，难道又发现什么重大不良吗？ 王十一也很好奇，他顺着牛盾盾的目光望去，只见操作那台机器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虽然穿着工作服，但是依然可以隐隐地看出她苗条的身材，以及工服里面包裹着的紧实的身躯。 本性不改啊！ 牛盾盾凝视了一阵，在机台边转了好几圈，就是迈不出步子。 王主管额头上的汗水直冒，要是出现重大审核发现，订单丢了，这陈老板说不定就炒了他的鱿鱼。 王十一站在注塑机旁边，立刻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袭了过来，注塑机脱模的时候，用顶针将产品顶了出来，发出金属撞击沉闷的声音。 牛盾盾柔和的目光再次在那名操作员隆起的胸前停留了三秒钟，然后从旁边的周转盒里拎出三个产品，端详了一阵，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地对着王主管说道：“王主管啊，你们这产品做得还不错啊。” “牛主管，我们公司的产品质量，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生产干不好，我也一定会替你把关好！”普拉苏质量部王主管拍了一下胸脯说道。 “是吗？”牛盾盾真是难以置信，不久前出货的那批料，质量难以恭维，这到现场一看，却变得无可挑剔了。 “我们公司一直都很重视质量的，你看墙上的标语。”王主管回答道。 牛盾盾抬头顺着那主管手指的地方，果然看见有一个标语，上面写着：市场是海，质量是船，品牌是帆。 “这标语很好。”牛盾盾脸上露出了笑容，竖起大拇指说道。 审核结束后，二人走出了工厂的生产车间，站在一棵茂盛的芒果树底下，外面依旧一地阳光，五月的夏风在下午五点半左右的时候，轻轻地吹了过来，外面的空气也比污浊的车间清新多了，王十一美美地伸了一下腰，感觉舒服多了。 牛盾盾抬起头跟我说道：“王技术员，你觉得他们车间的那个标语怎么样？” “不怎么样，质量都做成这样了，还能怎么样？”王十一心里想，如果普拉斯真的把质量看成是航行在市场这个大海的船的话，还用得了我们驻厂？于是摇摇头说道。 “呵呵呵，我也不相信那些狗屁广告语，都是糊弄人的。”牛盾盾笑道。 这时候，王十一看见唐老鸭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走过来微笑着对牛盾盾说道：“你们刚才去车间看了看，怎么样啊？” “还不错，抽查了几个样品，也很好！”牛盾盾笑着说道。 “我告诉你们，普拉斯是香港公司，他们厂房虽然简单，却是很有实力的一家公司，产品质量是值得信任的，你们先在这边驻厂一段时间，我先回公司了！”唐老鸭说道。 “好的！”牛盾盾说道。 “辛苦你们两位了！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你们先去吃饭，我要回去陪儿子游泳。”唐老鸭跟牛盾盾和王十一握手后，驾驶着他的那辆奥迪轿车，缓缓地出了厂门，不一会儿就消逝在了王十一的视野。 王十一怔怔地望着那辆离去的奥迪轿车，陷入了沉思，明明普拉斯的产品来料一直都有问题，为什么我们一过来驻厂，一切又变好了呢这个问题如同高考遇见的一道必考的难题一般，一直纠缠着他，以致于后来吃饭的时候，他差点用筷子将饭粒划入我的鼻眼里。 持续改善他是听说过的，短时间颠覆性地改变就有疑点了。 供应商一定知道问题发生的根源在哪里，并在我们来之前就做了手脚。晚上躺在床上，王十一静静地抽着烟，灵感来袭。 “对，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干净的手脚，明天慢慢查它一个水落石出！”王十一将手里的烟头一扔，暗暗地对自己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夜宵点心 “笃笃笃”，寂静里有人在敲宿舍的门，那骤然而起的声音，一下子就敲碎了夜的宁静。 牛盾盾主管躺在床上，正在跟嫩樱桃聊得火热，一听敲门声，立刻就警觉起来。 查房吗？查暂住证吗？牛盾盾知道东莞一直查得很严的，他以前在东莞长安镇上班，经历过好几次，印象深刻。 不对，一般查房的，敲门声不会如此柔和，那查房的声音，“棒棒棒”很响亮也很急促的。 再说查房这件事情，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人家公司的宿舍里去啊。 这么一寻思，心略微安宁了一些。 敲门，就意味着有人过来了，夜晚跑过来，肯定不是谈工作上的事情。 牛主管就对着嫩樱桃说道：“宝贝，我有点事情，晚点再给你电话！” 他说完，就将手机关了，从床上“霍”地一声爬了起来，踏上一双崭新的塑胶拖鞋，“哒哒哒”就走到了门边。 他是主管，出头这件事情，总不能让王十一去干啊！ 在门边，他稍微迟疑了一下，鼓起全部的勇气，“吱呀”一声，将那房门拉开了。 嗬，外面站着的不是查暂住证的，亭亭玉立着的竟然是一个绝色女子，难怪敲门声听起来跟一声小诗一般优雅。 牛盾盾仔细打量了姑娘一番，柳叶眉，丹凤眼，苗条的身材，模样儿像极了琼瑶电视剧中的某位明星，颇有几分古典美。 令人惊讶的是，这女子着装一点也不古典，相反是大胆前卫的，上身只是穿了一件粉红色单薄的汗衫，有点透明，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玲珑的玉体和紧绷的bra肩带，下面搭配的是一条绿色的包臀裙，一眼看去，整个人好像是坐在了一朵莲叶之上。 难道是传说中的艳遇来了吗？ 呵呵呵，我牛盾盾除了脸上有几颗痘痘之外，高大英俊，下午在车间里威武地走了一圈，肯定有小姑娘迷上了自己。 呵呵，收获不少啊，明天一定要多去普拉斯车间考察考察!到时候，满车间未婚女子都找上门来，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呢？ “先生，请问你是泰柯公司的牛主管吗？”美女柔声问道，一双迷人的丹凤眼里盛满的都是柔情蜜意，让人无法抗拒。 呵呵呵，美女都知道我牛盾盾的大名了，看来我牛盾盾的魅力真是天下无敌了。 “我就是！我就是！”外企主管这个称呼是脸上贴金的事情，让人自豪，牛盾盾眉飞色舞，忙不迭地答应道。 “牛主管，这是陈老板安排我给你们两位领导送过来的夜宵！”美女说完，一伸手，就递给他两盒食品。 牛盾盾刚才一直盯着她美丽的容颜在看，没有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夜宵，心想，这陈老板真是考虑的太周全了，不但管三餐吃饱，还送夜宵点心，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看起来像大老粗，没有想到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谢谢！”牛盾盾爽快地接过美女递过来包装精美的夜宵点心，嬉笑着说道。 美女一看任务完成了，就朝着牛 盾盾嫣然一笑：“牛主管，欢迎两位领导来我们普拉斯指导工作，祝愿你们在这里工作开心！生活愉快！拜拜！” 美女怎么就走了？不进来坐一坐吗？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啊！ 牛盾盾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包臀裙和雪白的细腿，一直目送着她扭着精瘦的小屁股远去了。 嘴里盛满的都是口水，吧嗒吧嗒掉下了好几滴，一看美女的影子没有了，他就重重地将嘴里的那口水都吞咽了下去。 “拜拜!”半晌，牛盾盾回了一句。 呵呵，晚上有夜宵点心吃，这待遇还不错。 他关上门，转过身子，兴奋地对王十一说道：“王技术员，陈老板派人给咱们送夜宵来了！” 夜宵？王十一此时正饥肠辘辘呢！ 方才牛盾盾的一双脚，臭气熏天，让他反胃，他刚在厕所里呕吐了好一阵，硕大的胃里可怜得早就没有一粒大米了。 “哈，不错！”王十一把战斗机手机一扔，兴奋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牛盾盾笑着走了过去，分了一盒给他，说道：“这个陈老板，看起来像一个大老粗，考虑问题还是很周到的！” “牛主管，大老板肯定有过人之处啊！”有美食吃，王十一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接过点心盒子，那盒子包装看上去还算精美，王十一无心欣赏，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展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夜宵点心，瞪大眼睛，他立刻就惊呆了。 王十一木雕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见牛盾盾将点心盒子朝着床头一放，心急火燎地拨通了嫩樱桃的电话。 他并不饥饿，对夜宵的兴趣也并不大。 “宝贝，我回来了！”牛盾盾柔情蜜意地在电话里猫叫春一般喊道。 电话里立刻传来了女人的荡笑声。 “牛主管，里面有钞票！”王十一捧着点心盒走了过去。 牛盾盾没有听清王十一说什么，跟美女聊天正在兴头上，他也没有心思去听王十一说话，朝着他摇了摇手，意思是你不要打扰我的好事。 王十一见状，也就不再吱声，就从点心盒里摸出了五张一百元的钞票，在牛盾盾的面前晃了晃。 真金白银啊！传说中天上会掉下馅饼，可没有人说会掉钱啊，难道是做点心的老板粗心了？ 卧槽，点心盒子里有钞票啊！ 牛盾盾一想到钱，大脑就兴奋不已，将手机朝着床上一扔，也不管嫩樱桃了，迫不及待地用手打开了点心盒。 樱桃常常有，而钞票却来之不易啊，有了钞票，天底下随手一扫，大把的嫩樱桃，这点常识牛盾盾主管比谁都清楚。 没有钱，没有权，厂花接班人杨玉娟会跟我吗？ 那双颤颤抖抖的手，一掀开，眼睛就亮了，比一百瓦的灯泡都亮。 天啊！里面真的一点食品都没有，乖乖地住着五张百元大钞！ 如同五只波斯猫一般，在里面蜷缩着。 一阵狂喜，牛盾盾就 从里面将钞票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放在嘴边，“嗷呜嗷呜”兴奋地叫了好几声。 牛主管那副怪异的模样，不断在王十一脑海里飘荡着，他的怪异多半是由万恶的金钱诱发的。 金钱，你的身上不愧是充满着无上的魔力，只有你才是这世俗社会真正存在的上帝，左右着平凡百姓的喜怒哀乐。 牛盾盾的手机并没有关，嫩樱桃在手机里不断喊道：“帅得掉渣的帅哥，你死哪里去了？怎么不说话啊！” 牛主管哪里有心思陪她聊天，他正在兴奋之中，平空里得了五百块，那是什么概念？普工辛辛苦苦干一个月的底薪都没有五百块好不好！ “牛主管，是不是点心店的老板搞错了？”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这个错误犯得也太大了，也太低级了吧！ “王十一，你想得太天真了，这是陈老板派专人送给咱俩的见面礼物！”牛盾盾将钞票揣进钱包里说道。 陈老板的礼物？收他的礼物，不就等于受贿吗？ 不行，一定要把红包退给他们。 王十一正在想着要把钱退给陈老板的时候，牛盾盾突然把身子挪了过来，用怪异的声音跟他说道：“王十一，你知道吗，这么好的差事，我是看在你同学狡猾哥的面子上，才安排你来这里的。” 王十一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就“哦”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王十一拉开了房门，他想看看刚才给他们送点心的女孩还在不在，在的话，他打算退给人家。 走廊里空无一人。 “王技术员，你嫌少吗？”牛盾盾惊讶地问道。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收了人家的红包，这样想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牛主管，不是少了，是太多了，我过来给不了他们任何辅导，主管，还是你拿着吧！”见手里的钱退不掉，王十一就将钞票递给了牛盾盾。 牛主管也不客气，一手就抽了过去，一折叠，就大大方方地放进了钱包。 手里没有来路不明的钱，王十一感觉浑身轻松多了。 等他再次抬起头看到牛盾盾的时候，只见牛主管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柔和了起来，跟他说道：“王十一，我没有看错你，你来这里，就对了。” “牛主管，我过来，是来跟你学习的。”王十一谦虚地说道。 “好好干，我很看好你!”牛盾盾充满深情地说道。 王十一将不义之财上缴给主管后，长吁了一口气，回到了床上。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牛主管跟自己过来是改善供应商产品质量的，不是来洗脚的，也不是来收受好处的，现在倒好，吃了人家的，也拿了人家的，以后开展工作，怎么办呢？ 陈老板跟采购经理唐老鸭走得那么近，这其中肯定有阴谋。 查!一定要好好地查一查! 查下去不会得罪唐老鸭和牛主管吧？ 王十一的大脑里空白了好一阵，眼睛望着头顶上洁白的天花板发呆。 第一百六十三章：约会 手里一下子拿了一千块黑钱，牛盾盾呼吸均匀，心安理得就跟没事一样，低着头，用猫叫春一般的声音，在跟嫩樱桃聊着天。 他一会儿声若游丝，一会儿毫无顾忌哈哈哈大笑一番，一会儿嗲声嗲气，跟吃奶的婴儿一般，一分钟之内，他声腔要变化好几次。 羡慕？谈不上！ 恶心？有一点！ 王十一想睡，却睡不着，百无聊赖，在战斗机手机上玩着贪食蛇游戏。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八点半下班的时间到了，普拉斯公司宿舍的楼道里立刻响起了人语声，响起了繁密的脚步声，干塑胶产品的基本上都是男人，走起路来，两脚生风，把楼道里踩出五级地震的感觉。 这种豪放好久都没有见识了，泰柯公司是电子厂，车间里九成以上都是女孩，平日里，车间都很安静，那剩下的一成男人，也变得阴柔起来，走起路来，都绵软无力。 轰然而起的脚步声里，王十一突然想起了两年前在迈特五金厂打工的那些日子，想起了越战英雄沈斌，想起了九根手指头的二根，也想起了美丽的小麦。 小麦可是迈特五金厂的厂花，也是泰柯公司的厂花。 她的两次离去，好像都跟自己有关。 人的相遇，很多情况就是如此，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地，只见牛盾盾主管将手机一关，如同一只大红冠子花外衣的雄鸡一般，精神抖擞地从床上跃起身来，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大喊了一声：“耶！” 王十一惊讶地看着他，那样子就如同在漫漫熊市之中饱受煎熬之痛的股民，突然间觅得了一只涨停的股票一般兴奋：“哈，我摸到区链块的股票了，哈，涨停了，你们信不信，明天还会连续涨停！七个涨停，财富就翻一倍了！” 疯狂地折腾了一阵之后，牛盾盾主管懒洋洋地伸展开身子，无所顾忌地放了一个响屁，打了一个意犹未尽的呵欠。 一大早就起床从深圳过来了，折腾了一整天，他能不累吗？ 王十一以为他很快就会滚到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没有想到，呵欠过后，牛主管竟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王技术员，我上家公司的同事找我去打麻将吃夜宵，今晚就不睡在这里了。” 打麻将？王十一就纳闷了，抬起头来，看了看牛盾盾。 他清楚地记得，在公司宿舍里，曾经有人喊过他打麻将，他总是摇摇头说不会，而且王十一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打麻将。 鬼才相信他是去见老同事呢？ 牛盾盾曾经在东莞长安镇上过班，从厚街到长安的距离也不近啊，同事约出去打麻将，也不会等到晚上八点半才通知吧。 “牛主管，这样也好啊！我一个人睡，免得半夜说梦话，把你吵醒。”王十一开玩笑地说道，事实上他根本就说梦话 而且半夜里从不打鼾。 “哈哈哈，王十一，你别客气，明天晚上我回来睡这里，我们一起说梦话聊天吧。”牛盾盾这时候正在兴头上，大脑皮层兴奋，不苟言笑的脸上居然也灿烂了起来。 一听王十一提到夜里说梦话的事情，就立刻点燃了他的情绪，厂花接班人杨玉娟曾经好几次说过他夜里说梦话。 更加该死的是有一次他夜里抱着老婆睡觉的时候，睡梦里大声喊杨玉娟的名字。 “死鬼，你喊什么？”她的老婆对他又打又骂。 “我喊什么了？”牛盾盾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 “你喊一个女人的名字，杨玉娟！”她的老婆声音很大。 “老婆，你听错了，我喊的是羊圈！”牛盾盾拍了拍脑袋说道，大学毕业生，这点灵机一动是有的。 “听错了？”他的老婆喃喃自语道，是的，那声音好像是喊羊圈啊。 “老婆，我梦见回到老家了，看见了家里的羊圈了，我一高兴，就大喊一声杨玉娟，不，是羊圈！”牛盾盾编制的故事，带有美丽的乡愁，把他老婆感动坏了。 “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羊圈啊？”他的老婆傻乎乎地问道。 “过年回去看！”牛盾盾回答道。 “死鬼，过年回去，还用你说吗？”黑夜里，他的老婆白了他一眼。 一看牛盾盾对说梦话感兴趣，王十一也笑着说道：“牛主管，那我等你明晚一起说梦话，比一比看谁说得好。” “王技术员，你赢不了我的！”说完，牛盾盾就俯下身子，把鞋带系好后，晃荡着身子，吹着流氓口哨出去了。 牛主管是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头也不会。 没有回头，也没有关门。 看着那扇敞开的房门，外面黑黑的如同一个空洞一般，王十一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反胃上厕所的事情来，匆忙之间，自己忘了掩上厕所门。 这牛主管现在心里只有佳人，要不也不会如此无脑操作。 王十一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得不从床上艰难地爬了起来，走上前去，将那扇房门掩上了。 东莞的第一夜，一个人呆在一间偌大的房子里，孤独！ 突然，一只壁虎从窗外爬了进来，夏夜里蚊子多，是壁虎觅食的好季节。 也好，有一只壁虎做做伴也不错。 王十一的猜测没有错，牛盾盾心急火燎地从宿舍里走了出来，他的确是去见那白日里认识的沐足女子。 不容易，沐足的时候，求爹爹告奶奶，要不是加钟，真还拿不到美人的电话号码！ 见一个面也不容易啊，一毛钱一个的短消息发了三四块钱，一块钱一分钟的电话费，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打了三十多块，那天晚上，他们情话绵绵地聊了足足半个钟头，沐足女子就是不答应跟他见面。 牛盾盾心里一盘算，男人都好色，女人都爱钱，就说道：“姑奶奶，我等一会给你充一百块钱电话费，咱们再一起去酒吧happy!” 他给她冲值了一百块钱话费后，果然凑效了，沐足女子就在电话里柔情蜜意地喊道：“相公，你快来吧！小妹我等你过来！” 一声相公，喊得牛盾盾心痒痒的。 妈的，要是身上有一双隐形的翅膀该多好啊，扇动几下，就到了美女的身边。 没有翅膀也无妨，一听到美女的呼唤，牛盾盾立刻就行动起来了，他一刻也不想耽误，匆匆忙忙地就走出了普拉斯工厂。 这厚街虽然繁华，也有鸟不拉屎的地方，普拉斯所在的地方，就是的士车的盲区，牛盾盾本想找一辆的士坐上，面子光鲜地去约会，他在厂门口左右张望了好一阵子，连一个的士车的影子也没有。 那时候没有滴滴打车，没有智能手机，的士车的时间根本就无法预计。 没有的士车，大街上黑摩托还是不断涌现，见牛盾盾在工业区的路边左右徘徊，有好几辆摩托车开了过来，摩的司机就扯着嗓子问道：“老板，搭车吗？” “不坐！”牛盾盾大声回答道。 坐摩的出行都是普工们干的事，他堂堂外企主管坐摩的？掉身份啊！ 打死也不坐摩的，这是底线！ 在厂门外来回地踱着脚步，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一辆的士车来，牛盾盾急得直挠头。 急也没有用啊！偏僻的工业区怎么来的的士车呢？ 这工业区里面住着的基本上都是普工，管理层下班后早就开车回小区或者是附近的出租屋了，住在工厂里的普工，连房子都不愿意租赁，对他们而言叫一辆摩托车就算是很奢侈事情了，能有几个人肯叫的士的？ 的士司机空车往里面跑，只有傻子才这么干呢，他们把车往厚街的镇中心一转，摇手的人都会把他们的眼睛看花。 时不我待，王十一转身疾步朝前走去，滴溜溜地出了工业区幽暗的街道，这时候，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亮堂的世界，霓虹灯闪烁，街道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语声。 这时候，一辆的士车朝着他缓缓地开了过来，牛盾盾主管如同落水后见到救生艇一般，挥舞着手如同挥舞一面艳丽的旗帜一般，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搭乘上那辆的士后，牛盾盾心情一下子就宁静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圆镜，幽暗灯光里，自己的形象朦朦胧胧，有一种神秘感。 嘿！第一次发现你牛盾盾形象还不错啊！他朝着镜子中的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的士车在厚街的街道上奔驰着，撕扯着车窗外的光和影。 不一会儿，的士就到了镇的中心区，那里的灯光把天空照耀出一个小太阳来，这个太阳不再是纯白，而是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 从的士车上跳了下来，外面夏风浩荡，风越大，他的心就越荡！ 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牛盾盾的目光高高地飞过人群，老远就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在夏风里静立着，他的心一阵狂跳。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猎人，一步一步，悄悄地朝着猎物逼近着。 当他蹑手蹑脚走到她的身后，突然用手猛地一下罩了过去，蒙住了她的眼睛，嬉笑着说道：“美女，你猜猜，猜猜我是谁？” “土豪？地主？千万富翁？”那女子口里一下子吐出若干个惊心动魄的词汇来。 “哈哈哈！”一听女孩把自己喊成千万富翁，牛盾盾大声笑了起来，并把手轻轻地缓缓地松开了。 那美丽的女子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哼！原来是你啊，你今晚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看起来可是比白天帅多了。”是的，白天让牛盾盾脸上的那些坑坑洼洼的青春痘子无处遁形，而在夜晚的灯光下，那些瑕疵不但看不分明，反而那柔和的光线过渡，让牛盾盾主管看起来更加富有男人的魅力了。 “美女啊，自从你给我按摩之后，我就感觉自己更帅了。”牛盾盾油嘴滑舌地说道。 “是吗？那你以后可要多到我们店里去走一走了！”一脸稚气未脱的女子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的！”牛盾盾满口答应道。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著名的厚街酒吧一条街走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你送我回去 轻柔缠绵的音乐，光怪陆离的灯光，举杯浅饮的男女，酒吧，都市里那些不安分的男女们心灵渴望栖息的港湾，一个时光不再流淌的地方。 酒吧，一个你去了就不想走，走了会常常想念的地方。 牛盾盾就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美女的身后，她婀娜多姿的身子，在夏风里飞扬着，一不小心，就被风刮进了酒吧。 牛盾盾也跟随着美女，一起走了进去。 轻柔的音乐，如同檐滴一般，幽幽地滴落了下来。 当他们落座的时候，礼貌的服务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酒水单，牛盾盾抬头一看，只见那上面用中英文写着各种洋酒的名字，厚街那些酒吧中，凡属于有点档次和品位或者标榜自己有档次和品位的，都喜欢用点西洋文字。 在外企上班的牛主管，一见到英文字母，犹如考古学家见到甲骨文一般，也许只字不识，但是激动万分。 “美女，要不要来点洋酒？”牛盾盾一双眼睛，温柔地注视着那女子，目光如水一般，轻声问道。 虽然他知道洋酒的价格不菲，但是没有这洋人的酒，又何以赢得佳人的芳心呢？美女肯出来，已经是够给面子的了，接下来就是表现。 表现的最高层次就是花钱，在漂亮女人面前大把地花钱，是最刺激的事情！ “好的，你随便点吧！只要你点，我一定会陪你一起喝。”暧昧灯光下，美女的笑容很妖冶，让人无法抗拒，让人想伸手触摸那抹笑。 “你不许反悔，我告诉你，我就是想看看你喝酒的样子，你喝起酒来，一定很美。”牛盾盾一看美人在笑，心就飘了起来，是的，凡夫俗子，谁又能抵挡得了美女的笑容呢？ “我只喝一点点就好了，你是不是想看我喝醉酒了出洋相啊？”女子瞥了男人一眼，心里想，你故意拿美酒来诱惑我，诱惑我喝醉酒，这样你就有机可乘。 “好的，就一点点。”牛盾盾伸出右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洋酒的魅力一般人是无法抗拒的，你一旦喝了第一口，就想喝第二口。牛盾盾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那女子又浅浅地笑了起来。 “来一小瓶sailorjerry，再来一个果盘。”见美女同意了，牛盾盾抬起头对着身边的服务生说道，虽然他英文不好，但是常常逛酒吧，所以他对一般的洋酒名字还是可以脱口而出的。 “好的，先生！您稍等！”服务生礼貌地说道。 酒吧里，女人的对面通常都会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目光都很大胆，女人的目光躲闪，再躲闪。 最是美人那纤细的玉手，轻轻地拢那额角的一缕青丝，让男人百读不厌。 牛盾盾阅人无数，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女人。 不一会儿，那服务生就将一小瓶酒和一份水果拼盘端了上来，然后用开瓶器优雅而娴熟地将酒瓶开启了，并给他们的小酒杯，每人各斟了半杯。 酒是芬芳的，随着酒精的挥发，那芬芳就静静地弥漫开来。 美女抬起头来，只见那酒瓶子上画着一个加勒比海的海盗，独眼、木腿、鹿皮靴、再配上一顶帽子，心中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冲动。 温柔的女子都喜欢狂野的男人！ 美女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用兰花指端起了酒杯，低了一下头，轻轻地抿上一口，感觉甚是美味，脸上的笑容就荷花一般地盛开了。 啧啧，美女竟然先动手了！ 洋酒就是洋酒，魅力无敌啊！ 牛盾盾眼神柔和，也轻轻地举起手中的朗姆酒，跟姑娘轻声说道：“美女，你觉得这酒的口感怎么啊？” 年轻的姑娘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她青涩的笑容，让牛盾盾迷醉，刚刚认识厂花接班人杨玉娟的时候，她的笑容也是如此干净，让他奋不顾身。 “你是我一生之中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牛盾盾火辣辣的眼睛一直盯着姑娘的脸蛋，说话的时候，声音充满了磁性。 “切！你们男人见到漂亮的女孩，都爱说甜蜜的谎话了，不过谎话好听，我喜欢听男人们满嘴的谎话。”姑娘笑着说道。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说的是真心话！”牛盾盾一脸认真的样子。 在这一刻，姑娘的确是他内心之中最美丽的女人。 他美好的念头，也只是在这一刻而已，也许过了今晚，他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我真的漂亮吗？”姑娘歪着头，天真无邪地问道。 “你比林青霞还要漂亮！”牛盾盾轻声说道。 “她是东方不败，我不跟她比！”姑娘低着头，摸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浅浅地笑着。 “美女，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牛盾盾见美女又抿了一口，肯定是爱上洋酒了，就用左手捏着那朗姆酒瓶子问道。 “不知道，我不认识英文，abc都不认识，我要是认识的话，就不会去给别人洗脚了，老实说，我那张初中文凭都是混的，学校里读的英文我早就还给老师，忘得一干二净了。”年轻女子摇摇头说道。 “你不认识英文没有关系啊，你看看这酒瓶吧，猜一猜这瓶子上画的是什么？”牛盾盾用右手做了一个手枪的造型，枪口指着左手酒瓶中那海盗的一只独眼问道。 “这个我知道，海盗！我喜欢玩过山车，喜欢玩海盗船，这造型我很熟悉的，每一艘海盗船上都有。”姑娘爽快地回答道。 “ok，算你聪明，你猜中了，是的，这是海盗，这酒就是海盗爱喝的酒，这酒，是冒险人最喜欢喝的酒。”牛盾盾炫耀了一把自己的学识，心中陡然生出一些自豪来。 在美女面前炫耀一番，那感觉从头到脚都爽！ “帅哥，你喝海盗爱喝的酒，是不是也想出来冒险啊？”女子扬起头来问道。 “冒险？哈哈哈！我当然想啊，就看美女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咯。”牛盾盾眼睛死死地盯着姑娘的脸，厚着脸皮说道。 “帅哥，我虽然是在洗脚屋上班的，可我不是那种很随便很轻浮的人，我再次正告你，你可不要想错了。”姑娘委婉地拒绝了他。 要是其他人拒绝牛盾盾，他也许会死心了。 不过这拒绝是来自嫩樱桃，牛盾盾心中就乐了，想起了白日里她给自己按摩的那副浪荡样子，想起了她为了一个百元电话费就跟自己约会，这是正常女孩干的事情吗？ 呵呵呵，你装什么正经啊！ “美女，小生刚才说话多有冒犯，来，我敬你一杯！”牛盾盾举起酒杯说道。 “你以后说话要注意点分寸！”姑娘没有拒绝他，也举起了酒杯，陪着牛主管喝了一口。 酒吧的摇滚灯转了起来，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子，跳起了钢管舞，让人心荡漾。 牛盾盾无心看钢管舞，眼前的姑娘比钢管舞好看一百倍。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没有分寸，你打我吧，你拿皮鞭子狠狠地抽打我吧！”牛盾盾把将酒杯放下后请求道。 “你先欠着，本姑娘哪一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再找你算账不迟！”年轻女子笑着说道。 他们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喝着醇浓的洋酒，不大一会儿，那瓶海盗酒就被他们俩喝光了。 “美女，我们再来一瓶好吗？”牛盾盾柔声问道。 “我快喝醉了！再喝，我就要倒了！你是不是想要捡尸？”女子的目光里尽是柔情蜜意，让牛主管心旌摇荡。 捡尸？酒吧外面捡尸，呵呵！ 这时候，舞池的音乐响起来了，牛盾盾就站起身子，大胆地拉着美女的手，一飘，就飘进了舞池。 姑娘没有拒绝，暧昧灯光下，他们搂在了一起，踩着一曲“今天你要嫁给我”的音乐，跳了一曲慢三。 音乐声里，牛盾盾主管大胆地吻了一下姑娘，姑娘并没有拒绝，扬起嘴角，微闭着眼睛，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啊哈！有了！ 根据丰富的社会实践判断，现在是离开酒吧的最佳时刻了！ 再坚持下去，那是跟人民币过不去！ 结账的时候，前台服务员一算费用，五百块，还是吓了牛盾盾一大跳。 妈的，就喝了一支洋酒，就要五百块，不是坑爹吗？ 还好，那嫩樱桃此时温顺地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让他感到这一趟是物超所值。 那一天牛盾盾的腰包是鼓鼓的，收了一千块黑钱，工资也刚发没有多久，跟佳人约会，腰包怎么能不鼓呢？ 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阔气地把沉甸甸的钱包打开，呵呵呵，那里面硬硬地至少站立着二十张大钞。 两千块人民币，在那时候可不是小数目了，深圳的房子都可以买上一个平方了。 他小心地取出其中五张钞票，缓缓地递给了服务台小姐结了账，抱着女子，就朝外面走去。 当他们走出酒吧的时候，夏日的夜风，正在大街上轻轻地刮过，那女子在他的怀里，如同柔若无骨的软体动物一般，牛盾盾主管很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那身子是温暖的，五月里深圳的气温本来就很高，那女子穿得也很清凉，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那身躯的热量不断地传递了过来，牛盾盾渐渐地感觉那身躯愈发火烫，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着。 而女人那瘦小的腰肢，在他的手臂里轻轻地扭动着，如同一只跳在岸上的鱼一般，不断地颤动着。 夏风里，那女子的脚步晃了晃，用右手扶着一头秀发的脑袋，一定是酒劲发作了。 呵呵，海盗喝的酒就是不一样！ 牛盾盾稳了稳身子，将她稳稳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美女，今晚你喝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牛盾盾俯下身子，在沐足女子的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他那时候心跳得很厉害，是激动？是狂喜？ “好啊，帅哥，你送我回去吧，反正我是一个人住，没有人管我，你送我回去，没有人说闲话。”沐足女子看起来有几分醉意，说话的声音嗲声嗲气，听起来十分甜蜜，一双美丽的眼睛也半眯着，让人陶醉。 五百块钱没有白花，我牛盾盾这一辈子艳福不浅，今晚真是天赐良机啊！牛盾盾心中暗自高兴。 第一百六十五章：钓到大鱼了 一听见美女说一个人住，他的内心就一阵狂喜。 暖洋洋的夏风里，美丽女人偎依在他的怀里，一副醉态。 “这边！这边！”牛盾盾看见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拼命地摇着手。 那辆车已经坐满人了，呼啸着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辆车子一眼，大骂了一声：“该死的的士车！” 是的，时间十分宝贵，趁着姑娘还在自己的怀里，趁着姑娘神志不清，要是她酒醒了，翻脸不认自己了，今晚的五百块大洋就白花了。 他一连拦了三辆车，终于上了的士。 “前面路口左转！”虽然醉酒了，但是姑娘的方向感很强，跟高德地图导航一般精准，出租车飞过大街，拐进了小巷。 “喂！”姑娘突然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等一会就回去了！”姑娘低声说道。 不一会儿，随着姑娘的一声“停！”，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一片农民房中间。 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牛盾盾环顾了一下四周，漆黑一片，一百米开外，一辆摩托车停在路边，尾灯闪着红光，让人心惊胆战。 咳咳，一阵咳嗽声从黑暗深处传了过来。 黑暗里，牛盾盾并没有太在意那一辆摩托车，此时，他的眼里只有嫩樱桃。 他摇了摇头，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位青春靓丽的女子和附近灰旧的农民房联系到一起，一个美女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简直就是对真善美的扼杀。 上天，你真是太不公平了，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在他的心里，如此美艳的女子，应该出入于一些高雅之处才对啊。 “大哥，你送我上去吧，我住在二楼！今晚酒喝多了，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女子从出租车里出来后，头趴在并不高大的牛盾盾的肩膀上说道。 “好的，我扶你上去！真没有想到，你的酒量竟然这么小，喝了几口，就醉了！”牛盾盾正有送她上去之意，黑暗里，他大胆而娴熟地揽住了她细软的腰肢，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虽然没有进卧室，但是，牛盾盾主管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暧昧的灯光，柔软的席梦思，当然还有怀里的尤物。 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些美丽画面，不断发动着他，牛盾盾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大力士，他扶着女人走上了楼梯，狭窄的楼道里，五瓦的灯泡发出暗淡的橘黄色的光芒，如同瞌睡人的眼睛，好几只反应迟钝的蟑螂，在楼梯的扶手上唱着古老的催眠曲。 美女怎么会租这么破旧的出租屋啊！ 哎！她要是有钱，又怎么会看上我牛盾盾呢？ 他们搂在一起，趔趔趄趄地爬上了二楼。 “大哥，我住在右边的第一间房！”沐足女子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金属钥匙，在暗夜里，那钥匙与钥匙之间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牛盾盾将她扶到门口的时候，女人娴熟地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吱呀”一声，就将房门推开了。 “吧嗒”一声，女子摁了一下墙上的开关，房间里立刻亮了起来。 灯光里，牛盾盾扫视了一下那间出租屋，令他颇为惊讶的是，这沐足女子的卧室里面哪里有暧昧的灯光？哪里有柔软的席梦思？ 那里面的设施十分简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寒酸，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床，连一个梳妆台都没有，空荡荡的，毫无一星半点的闺房温馨气息。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会打扮的女子，卧室里怎么会搞得如此一塌糊涂，但转念一想，她是做沐足的，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大头都被老板分走了，到手的能有多少呢？ 没有钱，美丽的女人就只能委身于如此陋室，唉！这个社会太现实了。 “大哥，你先坐下来吧，时间还早，我们一起聊聊吧，我们认识也才一天，我对你一点儿也不了解呢？”沐足女子坐在床沿上说道，她看起来清醒多了，绝无刚才的酒醉之态。 姑娘的酒醒得太快了！ “呵呵呵，美女，我姓牛，在深圳的一家美资企业做主管。”牛盾盾也觉得有道理，姑娘对自己还不了解啊，她现在清醒多了，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于是笑了笑说道。 他的容貌让他在美女面前自卑，唯有这外企白领的名片贴在自己的脸上，才可以让他找到自信。 一说到外企，他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你在深圳做主管，怎么跑到东莞来了？”姑娘十分惊讶。 “美女，我今天是过来出差的。”牛盾盾笑着答应道。 “哎哟！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大哥你还是深圳外企高管啊，深圳那边的工资应该很高吧。”沐足女子脸上写满了羡慕之情。 “当然啊，我的收入还可以，一个月挣四五千块很轻松。”牛盾盾自豪地说道。 “四五千块？东莞打工，从早忙到黑，也就一千块！你一个坐办公室吹空调的，一个月到手就有四五千块啊！”沐足女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这一瞪就更加迷人。 牛盾盾喜欢看漂亮女人惊讶的眼神和崇拜的表情，这时候，他就会忘记自己是一个丑男，就会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不过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刚才醉得绵软无力的女子，怎么一下子就如此清醒了？ 他正在纳闷的时候，这时候楼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糟了，难道是查房的来了吗？东莞常常会有人查暂住证，那脚步声跟查房的一样。 出于善意，他对着女子提醒道：“外面查房，别吭声！” 牛盾盾出来打工已经有十多年了，对于查房早就经验丰富了，不吭声，不开门，任凭他在外面使劲敲门。 “嘭嘭嘭！嘭嘭嘭！”出租屋的房门突然被人擂响了，那声音沉闷，令人不安。 “大哥，肯定不是查房的，一定是房东过来收房租了，我才欠了他们一个月房租，就跟催命鬼一样。”沐足女子脸色正常，毫无惧怕，说完，她就迅速地站起身子来，朝着门边疾步而去。 牛盾盾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如画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当门轻轻拉开的时候，那女子的身子忽然灵活地一闪，就消逝在了他的视野里。 收房租的房东并没有出现，查暂住证的人也没有来，这时候，从黑暗里耀武扬威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站在门边，如同一面墙，死死地将牛盾盾封锁在了出租屋的里面。 一个脸上留着刀疤印痕的黑衣男子突然大步走到牛盾盾面前，拉开脚步，朝着他左右开弓，猛击数拳，牛盾盾一介文弱书生，无力招架，很快就被大汉击倒在了地上，没有控制住，哇地一声，嘴里有一股富含咸味的液体不由自主地就喷涌而出。 就在跌倒的那一瞬间，牛盾盾鼓鼓的钱包也顽皮地飞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你小子胆大包天，不要命了，竟敢勾引我的女人，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刀疤男嘴里恶狠狠地骂道。 “呵呵呵，你看怎么办？把手里的钱都给我乖乖地拿出来，否则，我要了你这条狗命。”另一个剪着平头的男子低声吼道。 幽暗灯光里，平头男一定没有看到那只小鸟一般飞了出来的钱包，牛盾盾就伸手去够将那飞出的钱包，想把它捏在手心里。 他的行动很快就引起了刀疤男的注意，刀疤男的眼睛里立刻就放射出了异样的光芒，俯下厚实的身子，一把就将钱包抢在了手里，捏着厚实的钱包，呵呵呵地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有刀疤的那处肌肉僵硬得很，笑的时候，怎么扯也扯不动，因此那笑容看起来十分地狰狞。 “兄弟，咱们晚上夜宵的钱有了。”刀疤男怪异地叫道。 “看来今晚没有白等，钓到大鱼了。”平头男将头凑了过去说道。 刀疤男粗大的手指从钱包里将钱悉数取了出来，紧紧地捏在右手里，吐了一泡口水在左手的手指上，“哗哗哗”熟练地翻动着，一二三四五地数了起来，他一直数到了二十，那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说道：“两千块，一晚上就两千块，这钱来得太轻松了，还打什么工，受什么累啊！”他说完，竟然极其响亮地亲吻了一下手里的那一把钞票。 是的，谁不爱钞票啊？ 数完手里的钞票后，刀疤男就将手里那个瘪塌塌的钱包，狠狠地砸在了牛盾盾的面前，瞪着一双灯笼一般的大眼睛，用沉闷的声音吼道：“色鬼，老子今天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告诉你，在外面贪色就是这个下场。”说完，那两个汉子撸起袖子，走到牛主管身边，竟然如同农村杀猪的时候拔毛一般，将牛盾盾身上的衣服尽数剥去了。 二位大汉将手里的那些亵衣，噗噗噗地自二楼悉数扔了下去，然后“哈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望着两座黑塔扬长离去后，牛盾盾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心想着自己**着身子，怎么有脸回去啊？ 还好，这是在二楼，不高，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赤脚走到窗台边，朝下一望，不高，他就跟猴子一般爬了上去，自窗台朝着漆黑的夜空奋力一跃。 他没有练习过跳水，着地的姿势并不优美，屁股重重堕落在地上，直惊吓得那些夜间觅食的老鼠唧唧乱窜。 凄冷月光里，他哆哆嗦嗦地把衣服穿上，怀揣着要与飞人博尔特一决高下的心情，冲出了那团黑色，谢天谢地，外面一片歌舞升平，大街上车来车往，他感觉自己因惊吓而离窍的灵魂又回来了。 这个时候，牛盾盾突然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一下，伸出手摸了摸脑袋，还好，硬硬地还在，他就打开钱包，银行卡和身份证也硬硬地还在，阿弥陀佛，不幸中的万幸，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还在。 不过，人生中经此一顿惊吓，却将他的人之初性本善的部分全部吓了出来，此后每每经过沐足阁的时候，他都跟王十一一样，四大皆空五根清净，再无邪念。 第一百六十六章：打麻将 【悠阅书城app，免费看小说全网无广告，ios需海外苹果id下载】 东莞的夜永远都是亮堂的，亮如白昼，这座世界上著名的制造工厂，一半人白天上班，一半人夜晚上班，日接续着夜，夜衔接着昼，日夜都在忙碌着。 在一片耀眼的灯光里走，比在黑暗的农民房巷子里走要安全多了。 行走在热闹非凡的大街上，牛盾盾不用再担心刀疤男了，不用再担心自己钱包里的钱，被人抢走。 人只有觉得安全了，才会静下心来，也才会关注到周围的变化，魂飞魄散地低着头走了一阵后，牛盾盾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两千块！半个月工资还不到！ 就当肉包子打狗了！ 想开了，也就那么丁点大的事情，他心情舒坦多了，抬起头来，发现路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用手摸了摸头，长了一个角，丑得跟牛魔王一样。 他舔了舔嘴角，咸咸的，口中那股余血还在，就抬起手，拂拭去了。 牛盾盾屁股上的腰包原本是鼓鼓的，被人打劫后，此时身上空无一文，还好他不是气管炎，银行卡里的钱还有一大把，要不然，他只能走路普拉斯塑胶厂，明天还要跟王十一借钱过日子。 抖擞了一下精神，他四处搜寻着银行atm柜员机。 那时候手机没有高德地图查找地点的功能，东莞厚街他也人生地不熟，身上没有一个铜板，不要说打的，就是坐一个摩托车都是奢想。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atm柜员机，他就撒腿奔跑了过去。 身上有钱的时候，没有感觉到钱的重要性，大把地在酒吧里和洗脚城里花钱，一点儿也不心痛，身上一文没有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钱是多么的重要，哪怕是平日里很不起眼的一块钱，此时都是他牛盾盾眼里的大爷。 从atm柜员机里成功支取了现金，他得意洋洋地在空中甩了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牛盾盾又来了！ 他快步地走了出来，可是没有走出三五步，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哇”地一声，再次喷射出一股鲜血来，刀疤男下手太他妈狠毒了。 夏风里，牛盾盾打了一个趔趄，他努力站直了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那一晚，他是躺在社区的医院里度过了漫漫长夜。 第二天，五月的阳光又趾高气扬地升了起来，牛盾盾从洁白的病床上一骨碌就跳了下来，低声喊道：“我要出院！我要出院！” 温柔的护士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先生，你不要激动，听医生的安排，你不能出院！” 牛盾盾根本就没有理睬她，结完账，从社区医院走了出来。 迎着天空那一抹美丽的朝霞，牛盾盾摇了一辆的士车，直奔普拉斯而去。 当牛盾盾擂响了宿舍的门，英雄一般地出现在了王十一的面前，还没有到上班时间。 “倒霉，倒霉啊！昨晚上去老同事那地方玩，晚上打了一宿的麻将，手气不好，还他妈输了两千多块，心痛死了。”牛盾盾一进门，就唉声叹气。 “牛主管，麻将桌上，输赢是常事，输给老同事总比平白无故地被强盗抢走要好。”王十一已经起床了，他坐在床上，一看牛盾盾的面色死灰，心里想，难不成他真的是去打了一夜麻将？ 去会那沐足女子，应该是面有桃色才对啊！ 那牛盾盾一听王十一说“强盗”二字，就感觉浑身发冷，一阵哆嗦。 “可恨的强盗！该死的强盗！”牛盾盾嘴里狠狠地骂道。 昨晚上抢走他两千块的，不是强盗是什么？ “牛主管，你输给了以前的同事，你应该要骂你的那些老同事才对，他们对你下手太狠了。”王十一笑着说道，骂强盗有什么用呢？ “可恨的同事！该死的同事！”牛盾盾复又骂道。 到了嘴边的美女飞了，又平白无故被人抢着两千块大洋，他无比恼恨。 “牛主管，你昨天一定是输多了，眼睛里都是血丝。”王十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牛盾盾的眼睛血红，肯定是昨晚输钱输红了眼睛。 唉，打麻将真是害人啊。王十一无限感慨道。 “奶奶的那一帮畜生，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居然冷血得毫无情面，改日抽时间再去收拾他们。”牛盾盾嘴巴硬，编故事编得以假乱真。 “牛主管，今天我们找一个时间，跟普拉斯品质部王主管把检验标准的事情谈谈吧。”王十一对牛盾盾输钱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的心中一直在想着工作上的事情。 昨晚上，他一个人睡，脑海里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王十一，标准的事情是大事，必须要谈透彻，你先去跟他们碰碰头，可惜我昨晚上熬夜了一宿，身子抗不住，我先到他们办公室报一个到，然后找一个地方睡上一会儿，阳气，你等一个小时再来找我。”牛盾盾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补一个小时的睡眠应该差不多了。 那天早晨，二人出了宿舍，在办公室露了一下脸，牛盾盾抗不住那一阵袭上来的睡意，就趴在会议桌上沉沉地睡去了。 王十一从办公室转身走了出来，走进泰柯工厂的注塑车间，机器的轰鸣声，工业风扇的呼呼声，还有为确保顺畅沟通需要大声说话的声音，在车间里此起彼伏着，荡着，交集成一首催人奋进的工业交响曲。 “王工，深圳很好，你来东莞适应吗？”一个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好！”王十一抬起头一看，是王主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东莞厚街还不错吧，至少比石岩的应人石要强！深圳虽然好，并不是每一地方都比东莞好。 “你们是电子厂，空调车间，我们这边条件很简陋的，在这边工作还习惯吗？” “还好！”王十一当然不能说自己很好地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说“还好”是客套的说法，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压根儿就不想呆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之中。 王主管看出了他的勉强，笑着说道：“还是你们泰柯工厂好，你们是电子工厂，空调车间，我们没法跟你们比啊！我们这里是注塑工厂，现在是早上，到了中午，车间里面就更加热了。” 王十一虽然没有在注塑厂呆过，但他在五金厂呆过，塑胶厂的艰苦，他肯定可以想象。 “王主管，今天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讨论一下检验标准吗”王十一对那些客套的问候并不感冒，他的心中想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一听王十一要谈检验标准，那王主管眉头就皱了起来，说道：“王工，你有没有觉得你们泰柯公司的标准太严格了？” “王主管，我们是采用国内通用的检验标准来进行检验的，在标准光源下，一个手臂距离远，三秒钟中之内所有可见的暗裂现象，都要拒收。”王十一理直气壮地说道。 “王工，外观问题，要分不同的面来说的，如果缺陷出现在正表面，你们退货处理，我们心服口服，如果缺陷是发生在内表面的话，使用者根本就无法发现，我建议你们接受。”王主管讲起大道理来口若悬河。 “王主管，暗裂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不是普通的外观问题，所有的暗裂，在环境变化下，都会产生内部应力，进而导致裂纹扩大，形成可见裂纹，而胶柱上的裂纹，经过运输或者使用过程的冲击，有可能导致用螺丝紧固的电路板脱落，对产品的性能造成致命影响。”王十一早就研究过，他坚持己见地说道。 “王工，你那只是一个推断而已，主管意向太浓，结论也太夸张了！”王主管带着一丝嘲讽的口吻说道。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跟高中生一样，能懂多少社会上的产品品质知识啊？ “王主管！说得没有错，这都是我从理论上推断得出来的，真正科学的态度是要拿取样品去做老化实验，用数据说话。”王十一在品质部呆了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对于失效分析也有了解。 “王工，这样吧，关于标准的事情，是一个大事，一定要跟牛主管一起讨论，我们私下里面的结论是做不得数的。”王主管冷冷地瞥了王十一一眼，心里想，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也想当家做主？ “王主管，我们走吧，牛主管在办公室，咱们一起去找他谈谈！”王主管的话不无道理，在泰柯公司，王十一能有多大的话语份量呢？ 说了等于白说啊！ “也好！”王主管点了点头。 当二人一起赶到办公室的时候，老远就听见牛盾盾的酣睡声，他正堕入梦境里，偶尔从尚未关闭严实的嘴里会滑落几句梦呓：“不要打了，求求你们，我全给你们！” “王主管，你听见他在说什么了吗？”王十一低声问道。 “不要打了！”王主管惊讶地看着牛盾盾，怎么了？梦见被人打了吗？ “他是说不要打麻将了，我全给你们，我要去睡觉了，他昨天晚上打了一宿的麻将，太累了，我们还是让他休息一会吧，等他醒了，我们一起谈谈。”一大早牛盾盾就告诉过他，王十一印象很深刻。 唉，打麻将真不是一件好事啊！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一百六十七章：叛徒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卷：职场起风云第一百六十七章：叛徒见牛盾盾在办公室里鼾声如雷，普拉斯王主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王工，我听你的，你们是客户，是上帝，我们先按照你的标准执行最近几批次的供货，最终的标准，还是要牛主管来拍板。” 王十一看了一眼牛盾盾，心想这一出差，牛主管什么事情都不干了，当成旅游了。 天高皇帝远，出差他是老大，谁也管不了他啊！ 王十一又看了看普拉斯品质部王主管，先按照泰柯公司的标准出货，乖乖，前几天不良率很高，一下子就能保证按照高标准出货，真是进步神速啊！ “王主管，你确认可以按照我们的检验标准出货？”王十一问道。 “王工，有我在，品质你就放心好了！”王主管拍了拍胸脯说道。 王十一突然想起了昨天下午去工厂审核的事情，在生产现场，他依照泰柯公司的检验标准抽检了好几个批次产品，竟然没有发现暗裂现象。 奇怪了！ 供应商的产品质量不是可以做到我们的要求吗？为什么还要跟我们检讨质量标准呢？ 提供不符合要求的产品给客户，不就是要让自己客户的产品去冒市场风险吗？ “王主管，你这么有信心，就接受我们的检验标准，严格按照我们的要求出货好了！”王十一心想，普拉斯如果答应的话，自己跟牛主管就可以凯旋而归了。 “王工，质量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检验标准一定要清晰合理，过度质量管控，也是一种浪费。”王主管说道，他的套话不少，毕竟是做主管的，那些奉若职场圣经的精益生产，他也仔细读过不少。 “标准的事情，还是等牛主管拍板吧！”王十一知道自己的话语份量，跟他谈论标准的事情，是很难说服他的。 不过，王主管对检验标准争议很大，却让王十一百思不得其解。 “好的，王工，你先忙，陈老板找我，我去开会了！”王主管说完，就朝着办公室走去。 那个上午，王十一怎么也无法安宁下来，既然普拉斯工厂很轻松就可以做得到的标准，为何王主管竟苦苦与我相抗争呢 昏睡了一个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牛盾盾终于从梦境中的泥淖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了出来，在食堂里，王十一端着饭碗跟他说道：“主管，检验标准的事情，我搞不定啊，还是要你亲自出马。” “他们的意思呢？”牛盾盾一边往嘴巴里划饭一边问道。 “他们肯定不接受我们的标准，认为我们的标准太严格了。”王十一抬起头说道。 “噢，那我下午跟他们好好谈谈！原则性的东西，我们坚决不能退让，否则我们就是卖国贼。”牛盾盾一脸正气地说道。 关键时刻，牛主管吃了钙，很硬气，王十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想牛盾盾下午出面去谈，一定可以跟他们协商出一个水落石出的结论。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牛盾盾主管下午却匆匆告假离去了：“王十一，我心脏病犯了，胸口痛，下午要去看看医生！”牛盾盾用手按住胸部，表情痛苦地跟我说道。 从来没有听说年轻的牛主管有心脏病，难道打了一夜麻将，输出了心脏病？ “牛主管，你去吧！这边我顶着，他们每一批产品出货，我都会认真抽查！”王十一说道。 “王技术员，你有什么事情，电话跟我联系！”牛盾盾抛下这句话，就走了。 牛盾盾临走的时候，普拉斯下午上班的铃声悠悠地在工业区的上空响了起来。 那一天，牛盾盾走出工厂后，直奔附近的小诊所而去，即便是昨晚输液一宿，今早酣睡一整个上午，他仍然难以化解昨夜那刀疤汉子数拳重击的伤害，胸口隐隐作疼，他难以支持，不得不请假治疗。 让王十一稍觉意外的是，牛盾盾竟然请了两天半的假，周末又是他公休时间，因此，他要等到下周一才能再次见到牛主管。 牛主管不在了，所有的人对他都熟视无睹，王十一也就成了普拉斯工厂的一名检验员，出货的时候，工厂都会通知他再次确认。 每次过来通知他去检验的都是一名叫朱舟的人，他是检验员中的班组长，负责出货检验。 一天，王十一正在焦头烂额地抽验着产品，朱舟班长走了过来，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王工，今天我们出的货有点多，你肯定抽检不过来，要不要我派人帮你打一打下手？” “小朱，其他人我还真是信不过，如果你愿意，你过来帮帮我的忙吧。”王十一抬起大汗淋漓的头说道。 “也好。”朱舟爽快地回答道。 王十一抽查检验的位置是在车间的角落里，那里堆放着已经完成的产品，他抽检的时候，感觉热浪不断地从不同的注塑机翻涌过来，检验的工作既是技术活，又是体力活，你不能指望有人给你翻箱倒柜挑选样品，这些事情，都得自己来做。 开包，抽样，填写检验报告，封箱，他们两人一直忙得不亦乐乎。 “王工，休息一会吧！”朱舟一边说，一边用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好的，走，到外面去抽根烟吧。”王十一提议道。 “走吧！”朱舟说完，就大步走在了前面。 穿过燠热而充满塑胶燃烧异味的注塑车间，外面五月的阳光正灿烂，他们转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坐在一棵茂盛的芒果树底下，一起吞云吐雾起来。 “朱舟，你这名字听起来好熟悉啊！”王十一悠悠地吐着烟圈，朱舟的发音跟株洲的发音完全一样，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王十一好几次都听成了株洲，湖南人在深圳打工的多，难不成朱舟是湖南人？ “我是湖南株洲的，出生在湘江的一条船里，我的母亲在临产的时候坐船去医院，结果在船上就生下了我。”朱舟坦诚地说道。 “你真是湖南人啊？伟人故里的人！”王十一兴奋地说道。 “王工，我听说你们这次从深圳大老远跑过来，是因为我们产品的质量问题吗？听说产品出货到你们工厂有裂纹吗？”朱舟吐了一口香烟问道。 “是的。”王十一对湖南人很有好感，点了点头，毫无隐瞒。 “你们有查到原因了吗？”朱舟又吐了一口香烟问道。 “唉，没有查到，不过我满脑子里都是疑惑，你们交给我们的货问题很多，可我一驻厂，到你们生产线一抽查，却发现产品质量做得还不错，最近你们公司的产品质量改善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王工，你是搞技术的，是行家，你想想，一个工厂里人还是那些老人，设备还是那些老设备，你要说工厂的技术会有很大突破，鬼才相信，我们那几个工程人员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平时帮你设设机台参数他们会，你要让他们开发出一套先进的生产工艺，打死我也不相信。”朱舟摇摇头说道。 “看来这里面的门道很深啊！”王十一感叹道。 “王工，技术上你就别指望有重大突破，要改善产品的供货质量，只有换更好的原材料咯。”朱舟说道。 他的话犹如暗夜中的一道亮光，让王十一眼前一亮，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不过他一时还难以接受，惊讶地问道：“这个也可以私下换吗？不要通知我们工厂走变更程序吗？” “王工，听说你们要来驻厂，老板让我们将塑胶的原材料换了，之前给你们提供的产品都是使用黑厂的再生塑料颗粒添加了一点新料进行生产的，现在全改成了进口的新料给你们做了。”朱舟压低声音跟他说道。 “小朱，你这个玩笑可不能乱开啊，你们老板跟我们公司合作了很多年了，不可能使用黑厂的再生塑料颗粒。”王十一听后非常震惊，故作不敢相信地说道。 “王工，你如果不相信，我带你去见证奇迹，话又说回来，你不要把我卖了，将实情泄露出去。”朱舟站起身子来说道。 果然是湖南人，敢说真话！ “我怎么会出卖你呢？”王十一说道。 “王工，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做事情很扎实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相信你！”几天的相处，朱舟见王十一做事扎实，也就对他充满了信任。 任何工作努力的人，一般会很容易赢得周围人的信任。 王十一跟随着朱舟，走过一地的阳光，来到了原材料仓库，让他十分震惊的是这仓库里竟然没有人把守，他们也就很轻易走了进去。 “这里面怎么没有见到仓管员啊？”王十一低声问道。 泰柯公司的仓库，都会有专人把手！ “仓管员正在办公室的电脑上做账呢！他年纪大了，打字很慢，没有时间管库房。”朱舟回答道。 一听没有仓管员，王十一就大胆地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堆满了注塑机用的塑料颗粒袋，最上面那包上面赫然印有“abs颗粒”字样。 “王工，你看见没有，这些包装袋上，连商家信息和产品信息都没有，只是标写了产品名称，这些就是黑厂的料。”朱舟压低声音跟他说道。 “哦！”王十一惊出一身冷汗来。 再往前走了一段，朱舟指着眼前的包装袋跟她说道：“你看看这个，这些是美国杜邦公司的料，商家信息和产品信息都印在了包装袋上。” 进口货就是进口货，王十一凑过去细细一看，那包装，印刷精美，标示清晰，果然大异于刚才那堆料。 “走，我们快点走吧！”朱舟充满警觉，低声催促道。 “好的！”王十一答应道，抬起头来，突然感觉好像有黑色的蝙蝠在自己的眼前飞，定睛一看，只见普拉斯塑胶厂质量部王主管的脸，十分惊悚地画在仓库布满尘埃的玻璃上。 那张脸很快就不见了，幽灵一般，王十一的心中一瞬间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可是一起秘密，是一起惊天的秘密啊，而朱舟成了告密者，成了普拉斯工厂的叛徒，他心中暗暗地祈祷，但愿王主管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痛苦 果然，二人从混乱不堪的仓库走了出来，就遇见了鬼魅一般的王主管。 “我一直在车间找你，好你一个朱班长，脱岗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告诉你，朱班长，这儿可不是咱们质量部的地盘，上班时间，你不要瞎乱窜岗。”王主管脸色铁青，说话阴冷，低声骂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王主管，是我找到他的，我之前没有怎么接触过注塑行业，现在要在你们这里驻厂，也想了解下产品知识，是我找朱班长过来给我讲讲的，不好意思，影响了你们的工作。”王十一立刻走上前微笑着说道。 自己是客户，王主管总不能数落自己吧。 “噢，是这样啊，没有关系。”王主管的脸色变得稍许好看了些，是的，要发脾气，他总不能当着客户的面发。 一看王主管面色缓和了一点，朱舟就低着头走了，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机器轰鸣的注塑车间，走到了一台高挂着“正在调试”铭牌的注塑机旁边。 四周的热风不断吹了过来，让人无法躲藏。 这时候，闷热的车间里，朱舟感觉上空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比农历十二月的北风还要冷，刀割一般难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上下牙齿格格格地作响。 一地阳光里，王十一也走进了车间，走到了抽检工位，太多的产品等待着他抽检，没有了朱舟的帮助，王十一不得不打气精神来。 在泰柯公司，出货是第一位的大事情，他王十一只不过是把检验产地从泰柯公司挪到了普拉斯塑胶厂而已。 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到宿舍，里面空荡荡的让人忧伤！ 普拉斯赚钱的秘密就这样被揭开了！王十一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普拉斯仓库的黑料，劣质包装盒上连出厂日期厂家名字都没有。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 “原来是使用黑厂的原材料为我们生产产品，难怪会产生暗裂现象。”王十一对自己说道，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矮矮胖胖的陈老板，那十根肥溜溜的手指上，缀满了的珠宝和戒指，光芒四射，差点要亮瞎了他的眼睛。 浮现出陈老板不断朝着八号技师胸前那道欲壑里塞钱的龌龊画面。 不义之财！ “陈老板目前正在考虑从香港移民到美国，如果真的移民了的话，那么他的这间工厂有可能就摇身一变，成为美资企业。”唐老鸭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了王十一的耳边。 “暴利，真是暴利啊！”王十一吐了一口烟，嘴里喃喃自语。 一家看似很不起眼的小厂老板，竟然计划要移民美国，不是暴利是什么啊？ 如果这暴利来得合法也无所谓，那是你的能力，是你的八字和命生得好，可这陈老板发的是不义之财啊，合同上分明写的是进口原材料，实际生产采用的是黑厂生产的低劣的产品，难怪价格上可以战胜众多竞争对手。 揭发他！对！一定要揭发他！王十一的内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正义感来，将手里的半截香烟一扔，冷笑了两声后，霍地一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十一，你是一个充满正义的人，你已经查到了问题的根源，就必须把问题向公司如实地反映清楚，要么让他陈老板彻底地整改，要么就取消他普拉斯塑胶厂的供应商资格！”他不断地鼓舞着自己，颤颤抖抖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战斗机手机握在手里，让他热血澎湃！ 他在手机上查找着品质经理陈大卫的联系方式，翻动联系人菜单的时候，狡猾哥的手机号码，如同一个古怪精灵一般，一下子就蹦出在了他的眼前。 一看到狡猾哥的手机号码，王十一就迟疑了一下，向公司反映这么重大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先咨询一下狡猾哥？听听他的建议？ 进泰柯公司是他介绍来的，自己做这么大的决定，一定要跟他商量一下。 两年前，自己也是主持正义，在艾莱克电子厂，热血冲顶，挺身而出，教训了杰瑞厂长，结果把工作丢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么晚打扰别人行吗？ 不管了，这个电话不打，自己一个晚上都睡不好！ “对，先跟狡猾哥谈谈！”王十一对自己说道，他这么一想，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手机的电话足足地响了四十秒钟，才听到狡猾哥怯怯地“喂”了一声，跟小偷一般谨慎。 紧接着，那电话里又隐隐地传出来一阵女人失落的声音：“该死的电话，老娘刚在兴头上，简直是吵死人了。” 王十一听出来那女人的声音是莫陌发出来的。 是的，夜晚十点了，还骚扰人家，真不是时候，可是电话已经接通了，他王十一总不能把电话挂了吧！ “嘘，老婆大人，我的电话已经接通了！你说话他听得到，咱们的大戏等一会儿再来演！”狡猾哥的声音很低。 狡猾哥什么时候有老婆了？不过叫女朋友为老婆，似乎意味着关系更进了一步。 关系都已经进到床上去了，不叫老婆哪该叫他什么呢？ “王十一啊！你在东莞厚街那边怎么样了啊？”狡猾哥咳了几声嗽后，拉长了声音问道，前几天来东莞的时候，他们在电话里聊过一阵子的，王十一跟他说了出差的事情。 “东莞哪能跟深圳比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成天呆在注塑厂里，五月里太阳大，热死了！不但热，噪音大，空气都是臭的，比迈特五金厂还要差！”在熟人面前，抱怨一番是很正常的。 “牛盾盾让你去，他跟我说过，我本来想跟他说派别人去的，你最近刚从老家出来，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狡猾哥说道。 “狡猾哥，你说得没有错，我一来东莞，就见了很多世面啊！”毕竟是老同学，说话没有那么多弯要拐，王十一准备直奔主题了。 “你说来听听！”狡猾哥笑着说道。 “我刚来东莞的第一天，胖子老板就请我们出去吃日本大餐，清淡得很，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根本就提起胃口。”王十一对日本料理印象深刻。 “唉，你傻啊，不多吃一点！”狡猾哥说道。 “接下来，胖子老板把我们拉出去洗脚，我看那洗脚盆里垫了塑胶纸的，不会染上香港脚吧？”王十一至今仍心有余悸。 “哈哈哈，这个你也担心啊，不会的，你放心好了！”狡猾哥一听香港脚，就笑了起来，因为他就是香港脚。 他的那双香港脚就是在深圳染上的，难不成是在洗脚屋里洗多了？ “那我想多了，那天晚上，陈老板还给了我五百元红包！”王十一继续说道。 来东莞厚街，这经历太奇特了，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不错啊，五百块不是少数目了，普工的底薪都没有五百块！下次去供应商那里，你让牛盾盾多带你出去几次！我现在跑业务，时间多，下次让你们牛主管也拉上我，我也想要红包。”狡猾哥笑着说道。 “那我跟牛主管说一声，你明天过来吧！”听到狡猾哥的笑声，王十一忍不住开玩笑道。 “王十一，你还是说点正经的吧，大半夜打电话给我，你不会就告诉我这些吧！你上次跟我说，你要去处理产品质量问题，现在有一点眉目了吗？”狡猾哥问道。 “产品质量的问题，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供应商给我们做的产品使用的是黑厂的原材料！”王十一低声说道。 “王十一，这话没有调查清楚，你可不要乱说！这个风头，你不要出！”狡猾哥说话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这可是重大事件啊！ “狡猾哥，千真万确！他们仓库里还有很多黑厂的料，是车间里的一个湖南人告诉我的！”王十一心想，你不相信，我把证明人说出来给你听，再说，这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啊。 “老同学，你冷静一点，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牛盾盾知道这件事吗？”狡猾哥问道。 “他啊，一到东莞，就找以前的老同事打麻将去了，输了两千块，病了，现在请假了！”王十一对牛盾盾所言深信不疑，相信他是打麻将输了钱。 他也曾一度怀疑他出去是找嫩樱桃了。 “人为利死，鸟为食亡，王十一，你不过是刚刚进去的新人，一个技术员，你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查这个，查那个，这件事情，你听我的，就到此为止了，你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你如果汇报上去，就等于破坏了别人的利益，人家是不会放过你的，而你得到的好处是什么？你想过没有？最多也就是部门主管会认为你能干而已，功劳都是他们的，你不会有一分功劳，我劝你不要出这个风头，兄弟，你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了。”狡猾哥初中毕业就出来了，在外面已经干了差不多六年了，积累了很多社会经验，说话也很圆滑，全然不像王十一，棱角分明。 “老同学，我是公司派过来调查产品质量问题发生原因的，我查到了问题的根源，不讲出来，我的心里如鲠在喉，好难受啊！”王十一说道。 “老同学，你出差，有牛主管在那里，问题解决不了，也跟你毫无关联，你不过是一名刚进厂不久的技术员而已，派你去，更多的是让你去学习，不是让你去解决问题，听我一句劝，你就老老实实做一个聋子瞎子。”狡猾哥说道。 “好吧！”王十一悻悻地答道，心中顿时感觉无比失落，刚才那股汹涌而上的正义感和誓要把皇上拉下马的劲头，被老同学狡猾哥一劝说，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你别想太多了，早点睡吧！”狡猾哥听到了王十一的无奈，劝说道。 “老公！老公！你说话有完没完的啊？你别说了，人家兴致正高，等不及了！”莫陌低低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王十一还来不及说上一声“晚安”，那电话就被人匆匆地挂了。 躺在床上，王十一仔细回想了一下老同学狡猾哥的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愧是做老江湖，看问题看得比自己深刻多了。 不过要为那个陈胖子死守这个秘密，看着他在人前风风光光，王十一总觉得自己在良心上受到了道义的谴责，这让他很痛苦。 第一百六十九章：家在何方 无数追逐梦想的异乡人，把东莞的夜装扮得色彩缤纷。 但是属于王十一的夜，却是灰色的，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难以入睡。 狡猾哥说得很有道理，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乱说。 不乱说，并非是不能说，只是说话的时间没有到来而已。 他隐隐有一点担心朱舟，那个王主管看起来并非善类，在仓库里说的那些话阴阳怪气，要是知道朱舟是主动带自己去看黑料的话，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第二天，王十一起得很早，五月的阳光跟往日没有二样，白花花十分耀眼。 在深圳上班的时候，每天早晨，王十一都喜欢抬起头来望一望，远方是一片辽阔的绿，那是巍峨高耸的羊台山。 羊台山如同一道屏障一般，卫护着山脚下的人们，这让他内心感到温暖和安宁。 但是在东莞，在普拉斯注塑厂，他抬起头来，望见的都是工业区的厂房，没有满眼的绿色，这让他十分失望。 进入车间，王十一很快就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泰柯公司最近的生意很好，对原材料的需求是饥渴的，王十一一刻也不敢耽误。 那天，他正忙着抽查产品的时候，只见朱舟朝他走了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一种陌生的语气说道：“王工，你是不是把我卖了？我可是把你当朋友一样看待的！” 王十一一听到“卖了”两个字，就知道事情闹大了，朱舟肯定受到处罚了。 “怎么会呢？”他抬起头来，惊讶万分。 自己昨晚上只是跟老同学狡猾哥提了这件事情，他跟普拉斯的人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自己根本就没有跟他提到朱舟的名字啊！就算狡猾哥泄密了，普拉斯的人也不可能知道是朱舟泄密了。 狡猾哥也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处事圆滑，这件事情根本就与他无关，他的手不可能伸得这么长。 “王工，我相信你没有把话说出去，他们把我炒了！”朱舟耷拉着脑袋说道。 被炒鱿鱼这件事情，落在谁的头上都不好受啊！ “朱班长，你工作干得这么出色，他们为什么炒你的鱿鱼？简直是没有王法了！”王十一难以置信，干掉朱舟，对普拉斯塑胶厂来说，那绝对是一个损失。 “工作上，他们是挑不出任何问题的，我朱舟有这个自信，他们说我上班时间串岗！昨天我们去仓库，被王主管发现了。”朱舟压低声音说道。 果然是王主管出手了！他昨晚上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不是跟你们主管说了，是我让你去的，我是客户，我有这么权利！”王十一心中怒火中烧。 “算了，王工！离开普拉斯塑胶厂，我并没有半点后悔，这家工厂的产品品质做得很差，在这里做品质管理，真是无奈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是他们开除我，没有分文赔偿，我有点不甘心而已。”朱舟气愤地说道。 没有赔偿？ “你们陈老板真不厚道！”王十一狠狠地说道。 连员工的血汗钱都克扣，真是黑心！ 产品都作假，人品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王工，我在这里呆着，感觉好憋屈，唉，在外面打工，也是混口饭吃，真是有苦难言啊。”朱舟感叹道，他也想过要提升产品质量，减少客户投诉，无奈老板执意要买黑料，他是空有一身武功，没有用武之地啊。 “朱班长，他们赶你走，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我就去告他们的密，揭发他们使用黑厂的料这个事实，让普拉斯倒闭算了！”王十一咬牙切齿，天真地说道。 “王工，你别冲动，你现在是在外企上班，我知道你的工作来之不易，你不要为了我出这个头把工作丢了，星期天放假，我请你到我家吃饭！”朱舟已经出来打工十多年了，经历的事情很多，看问题已经看得很远了。 “好的！”王十一点了点头答应道。 那天下午，王十一看见朱舟昂首挺胸，走出了注塑车间，走过了一地阳光，很快就出了工厂的大门，再也没有回头。 星期天再次相遇的时候，王十一看见他一脸阳光。 “王工，我们一起上去搞两杯！”朱舟在出租屋楼下热情地招呼道。 王十一也曾经被炒鱿鱼失业过，那段时光是灰暗的，女朋友何雪忆就是在他失业的时候跟他分手的。 他很奇怪，失业后的朱舟竟然会满面笑容。 “好的！”王十一点了点头说道。 “该倒闭的普拉斯塑胶厂欠我三个月工资，我在那里干了两年，n1，他们至少要补偿我三个月的工资！”朱舟在楼道里气愤地说道。 “三个月工资，数目不少啊！你怎么不跟他们要啊！”王十一说道。 “算了，那班无赖，算了！就当肉包子打狗了！”朱舟咬牙切齿，几千块钱，说没有就没有了，他肯定心疼啊。 “朱班长，下一步怎么打算？”王十一关切地问道。 “下一步？还得继续打工啊！总不能回老家种田啊！”朱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出租屋的门口，掏出了钥匙，把门打开了。 两个孩子正坐在红色的塑料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他勤快的老婆正在简易的厨房里做着菜。 要请王十一吃饭，他老婆提前忙开了。 “王工，菜做辣一点没有问题吧！”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辣椒的芬芳，朱舟坐下来问道。 “我不怕辣，怕辣就不是王十一！”王十一嘴里一提到辣椒，就感觉浑身充满激情。 是的，辣椒就是一把火，吃多了，很容易被点燃了！ 王十一坐下不多一会儿，丰盛的中餐就做好了。 “来，喝酒，祝贺我脱离苦海吧！”朱舟端起酒杯跟王十一说道。 朱舟说得没有错，普拉斯就是一片苦海！没有空调的车间，折磨人啊，老板使坏，你想做一点成绩出来都做不了，心里上的折磨也不少。 王十一感慨万分，也举起了酒杯，心想，如果喝酒能够让失业的朱舟快乐，那么就一起痛块地喝一个够，这样想着，一扬头，喝了一个底朝天。 他仰头喝酒的时候，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过艾书的影子，这令他伤感。 “你啊，找到新工作了，又开始神气了！”看着朱舟也一饮而尽，他的老婆瞥了一眼说道。 什么？朱舟找到新工作了？ 难怪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忧伤！ 一股暖流就涌了上来，在此之前，王十一始终处在负疚的痛苦之中，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朱舟，觉得朱班长被炒鱿鱼跟那天领着自己去仓库查看黑料有关。 “喝了这杯酒，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来！咱俩一起干了这一杯！”朱舟看起来神采飞扬。 “谢谢朱班长的美酒！”王十一也不客气，酒往嘴边一送，一口就喝干了！ 在喝酒这件事情上，王十一是有自信的，在他的老家舂城，哪一个汉子没有一两斤白酒的量啊？ 每年正月里请客，男人们都要出来陪亲戚朋友划拳打通关的，没有一点酒量上得了台面吗？他惊人的酒量也是正月里陪亲朋好友喝酒打通关练出来的。 喝完后，王十一把酒杯轻轻一放，问道：“朱班长，你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两年前自己失业，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公司要！ 要是自己很快就进厂了，何雪忆也不会跟自己分手，自己这两年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王工，我已经出来打工十多年了，认识一些人，他们听说我出厂了，好几个朋友都让我过去他们那边，我这人做事还行，在朋友中间的口碑还不错，出去混一口饭吃不难。”朱舟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说道。 “那你混得还蛮不错的啊！”王十一笑着说道，是的，他也觉得这个朱班长做事扎实，肯吃苦。 “来来来！一起喝酒！”朱舟又举起了酒杯，从普拉斯注塑厂这个苦海里脱离出来，不好好地喝上几杯庆祝一下怎么行呢？ 那顿中餐十分丰盛，那也是朱舟在东莞厚街镇的最后一顿中餐，吃完中餐后，他跟王十一说道：“我下午找房东退房去深圳，王工，我人生的下一站是深圳沙井，那边的工资比东莞高多了。” 原来是去深圳了！原来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了！难怪朱班长如此兴奋。 “你以后不来东莞打工了？”王十一看朱舟一提到深圳，两只眼睛发光，轻声问道。 “王工，我今后不来东莞了，东莞是我的伤心之地，我以后不再来东莞了！”朱舟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的老婆开始收拾房间里面的行李了，这时候，正在看电视的他年仅四岁的大女儿站起了身子，瞪着眼睛望着朱舟喊道：“爸爸，你不要这个家了吗？” 孩子已经对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家有了感情，要离开有一万个不舍。 “珍珍乖，爸爸等一会儿带你去深圳，那边比这里漂亮多了！”朱舟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 “爸爸，我不要离开这里，楼下的小朋友都喜欢跟我玩，我走了，他们会想我的。”懂事的珍珍歪着脑袋说道。 “深圳也有很多小朋友啊！”朱舟的老婆在卧室里柔声地说道。 “爸爸，我们的家在哪里？”他三岁的儿子抬起头来问道。 朱舟一把就将儿子抱了起来，说道：“我们的家就在爸爸的肩膀上，爸爸走到哪里，我们的家就在那里！” 小男孩听了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爸爸，你猜猜珍珍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事情啊？”见爸爸一直跟弟弟说话，四岁的珍珍小朋友突然插话问道。 “你让我猜猜，喔，我猜到了，珍珍以后想要做一名好老师！平时啊，你的样子就像一个老师，常常教训爸爸妈妈。”朱舟笑着说道。 四岁的女儿懂事早，老婆去超市购物的时候，珍珍总会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嫌弃她胡乱地花钱。 珍珍一听，“哈哈哈”大笑了起来，露出了好几颗缺牙。 “不对，爸爸你猜错啦，我才不想做老师，幼儿园的老师常常被我们气哭，我不想长大了被学生气哭！”女儿用充满稚气的声音说道。 “那你想干什么啊？”她的妈妈停下了手脚，走了过来，弯下身子，好奇地看着她。 “妈妈，我想长大了做一名公交车司机！”珍珍说道。 “为什么啊？”朱舟的老婆显得十分吃惊，在她的心中，孩子应该有崇高的理想才对啊，在普通人眼里，公交车司机可是一个累人的蓝领工的工作啊。 “以后您们搬家了，就坐我的公共汽车，我不收您们的钱！”女儿说完，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朱舟听了，眼泪就流了出来，俯下身子，一把就把女儿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王十一的眼睛也一片湿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们一家人，跟一个木雕一般。 工作上的不稳定，注定了每一个打工人的家庭，都是漂泊无定的，工作在哪里，家就在那里。 关键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的下一份工作在何处，打工的这家厂你又能干上多久！ 而打工仔的孩子，他们的理想竟然是如此简单，如此现实，毫无梦想，生活让他们绕进了一个胡同里，他们的目光都被囚禁了。 第一百七十章：神秘的手 厚街那些农民房的墙上，一年四季都张贴着搬家的狗皮膏药，经过日晒雨淋，那些纸张大多已经残破不堪了，风一吹，破纸就在墙面上瑟瑟发抖，呜呜哀嚎。 农民房的路边，一年四季都停着小货车，三三两两的货车司机就在车子旁边的树荫里打扑克，一看见有人过来问，纷纷将手里的牌丢了，扯着嗓子喊道：“喂，老板，你要搬家去哪里？” 切，老板搬家还找你们吗？ 那天下午，朱舟一听货车司机喊他老板，心中暗自笑道。 “去深圳沙井！”朱舟正色回答道。 “沙井？都到深圳了，好远，三百块！”一个粗壮的司机张开嘴大声报价道，那声音比敲锣声还要响亮。 三百块？普工辛辛苦苦要干上半个月啊！油门一踩，半个月工资就到手了，难怪这些人有闲工夫在大榕树下面打牌赌钱！王十一瞥了他一眼。 “老板，两百五怎么样？”朱舟还价道。 “三百块你不去就算了，我还要打牌，没有闲工夫跟你讨价还价！”那个粗壮的司机冷冷地看了朱舟一眼，语气生硬地说道。 有生意还不想做，牛起冲天啊！王十一觉得不可思议。 货比三家不吃亏，朱舟就朝旁边站着的几个货车司机喊道：“师傅，你们去深圳沙井吗？” “沙井？太远了，不去！”朱舟得到的都是同一样的回答。 所有的司机好像开过会议一般，达成了共识，都不去深圳，他不得不走到刚才那个粗壮的司机身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道：“好吧，三百就三百，你把车开过来吧！” “我这个人说话很直爽的，三百块，这么低的报价，你到哪里找？”粗壮的司机一边说着，一边“啪”地一声暴力拉开了车门，大声喊道：“你上来吧！” 看着朱舟上了车，旁边的那几个咬牙不去深圳的司机开始起哄了：“死胖子，回来请我们吃夜宵！” “你们等着吧！”粗壮的司机将脑袋伸出窗外大声喊了一声，脚下油门一踩，破旧的货车就蹦跶了起来。 五月的阳光很灿烂，租赁了一辆小货车，朱舟一家人将他们的家具一件不留地都搬上了车，然后都朝着王十一挥手告别。 王十一也举起手，朝着他们挥舞着。 这时候，破旧的货车屁股里冷不防喷出一股黑烟，哼哼唧唧几声后，就开走了。 阳光里，王十一默默地注视着那辆货车远去，心中默念着：“希望深圳的工作会给你们一家人带来好运！” 那辆货车在农民房的巷道里摇摇晃晃几下后，走稳了脚步，咚咚咚地就消失在了转角。 在如井的农民房的巷道里，王十一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一边抽，一边抬头看蓝天白云。 天空里哪一朵云，才是故乡的云呢？ 抽完了香烟，他悠悠地站起了身子，从农民房走了出来，朝着普拉斯工厂走去，四十五度角的太阳光，将他的背影射成了一堵思念的墙。 分手是一阵秋雨，绵绵让人愁。 离别是一阵北风，呼呼让人痛。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为了出货，朱舟肯放下班长的架子，跟他一起抽检，王十一心里觉得朱班长是一个干事扎实的人，他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出两人一起工作的画面，浮现出他带自己去仓库揭开暗裂秘密的光辉形象，心中充满了愤愤不平。 快要到普拉斯工厂的时候，他的战斗机手机响了起来。 王十一摸出手机一看，是牛盾盾主管的，心想，明天就是星期一了，牛主管应该要过来上班了。 “喂，牛主管！”王十一在电话里喊道。 “王十一，你现在是在东莞厚街吗？”牛盾盾问道。 不是废话吗我不在厚街，难不成我插翅飞到深圳去？ “是的，我在普拉斯塑胶厂。”王十一回答道。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钟，从厚街回深圳的车有很多，你回石岩，明天去公司上班，普拉斯这边的事情，我一个人足可以应付了。”牛盾盾在电话里指示道。 “好的，主管！”王十一回答道。 现在就回去？变化真是太大了！ 五月的这个周末跟平时没有两样，却发生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让王十一百思不得其解，朱舟离开东莞去深圳追逐他的梦想去了，牛主管恢复健康，要重返工作岗位了，自己提前结束了出差之旅，明天回公司上班了。 自己原本是派过来跟牛主管一道出差的，现在却要打道回府，真是奇怪啊！ 这中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自己还没有告密，就已经有一双神秘的手在后面指挥着，把事情搞得天翻地覆了，自己如果告密了，那结果真不敢想象。 狡猾哥没有说错，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情！ 把手机关了，王十一回到普拉斯的宿舍里，收拾了一下行李，心想这牛主管不是口口声声要回来跟自己一起说梦话的吗？现在倒好，提前通知自己走了。 他瞟了一眼牛盾盾的那张床，空荡荡的。 他背上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普拉斯塑胶厂质量部的王主管。 “王工，你下午要回去吗？感谢你这几天对我们工作上的指导！”王主管走了进来，热情地握着王十一的手说道。 指导？没有把我当检验员使用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王十一客套地说道。 “王工，关于产品检验标准的事情，星期一我会跟你们的牛主管好好谈一谈，你们过来一次不容易，总得要有一个成果带回去！”王主管笑着说道。 自从王十一知道他们使用黑厂原材料的秘密之后，他就觉得检验标准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供应商应该重新用回美国杜邦的塑料颗粒。不换物料，标准上的事情有什么好谈的？我们的要求你肯定是做不到啊，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说服牛主管，让泰柯公司接受你们普拉斯塑胶厂的标准。 “王主管，你们要是做好了，我们也就好了！”我拉长嗓音说道，你好，我也好啊！ “王工，我们是香港企业，也是外资企业，我们的品质管控是很严格的，你一百个放心，标准理清了，我们一定会严格执行标准出货的！”王主管拍了一下胸脯说道。 “王主管，谢谢你们这几天来对我工作和生活上的照顾！”王十一说完，就朝着门外走去。 “王工，那你慢走！我不送你了！”王主管大声喊道。 王十一没有理会他，静静地背着行李包，朝着外面走去。 那是一间陈旧的屋子，你能想象一下吗？一家小规模的注塑厂的宿舍会好到哪儿去？更何况那车间嘈杂的机器声，燠热的工作环境，老实说，王十一早就想走了！ 那真是一次糟糕的人生体验。 从普拉斯塑胶厂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开始变得柔和了，金色的光芒将附近工业区的那些厂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工业区里，一般都是六天工作制，星期天通常都是死寂的，随着阳光变得柔和，此时也有好几个人影在晃动，里面有了一丝生气。 出了工业区，王十一在一零七国道上搭乘上了一辆大巴车，往返于广州和深圳的那些过路的车，一般都绕不开东莞重镇厚街。 辗转了几辆公交车，王十一回到泰柯公司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钟了，食堂已经关门了。 宿舍里面空荡荡的并无一人，王小龙呢？他去哪儿了？寂寞里，我突然想起了他唯一的室友王小龙来。 “喂，小龙，你在哪儿？”王十一将背包一放，就拨通了王小龙的电话。 “王技术员，我在石岩湖跑摩托车！”王小龙说道。 “深圳现在抓黑摩了，你可要小心一点！”王十一提醒道。 “我只是偶尔跑一跑，赚一点油费钱！我到处转悠着，说不定会在大街上遇见我的妈妈！她肯定在石岩！”王小龙兴奋地说道。 “小龙，你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王十一关切地说道。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平时在工厂上十二个小时，周末出去跑黑摩的，王十一突然觉得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真可怜，需要人的爱护。 呵呵呵，开摩托车找人，估计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十五岁的人，脑子里通常都堆积满了很多不太现实的想法。 王小龙始终坚信他的母亲就隐藏在石岩的人山人海里，在王十一看来，那就是一个黄粱美梦。 小龙还小，他无法接受母亲离去的残酷现实，在一个毫无希望的地方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他活着真的好可怜。 “我晚上九点钟回来！王技术员，你是不是回深圳了？”王小龙说道，王十一好几天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了，突然给自己电话，一定是有新闻。 “是的，我刚从东莞回来！”王十一微笑着回答道。 真的回来了啊？ “你怎么就回来了？在厚街呆了没有一周吧？你不是说好了要去东莞一个月的吗？”王小龙十分惊讶，两只眼睛瞪得跟灯笼一般大小。 “一切都听从领导安排，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啊，计划改了，我先回来了，在供应商那边，牛主管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王十一扬了扬眉头说道。 “这样也好，你回来了，我晚上回去就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了，你走的这些日子，宿舍里安静得很，睡在里面，一个人好孤独啊。”王小龙在电话倒着满肚子的苦水。 “是吗？我也不习惯住在供应商那边，还是自己的窝好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王十一笑着说道。 “我也不习惯在外面睡觉，我在陌生的地方睡觉，总爱做噩梦。”王小龙笑着说道。 “好的，我等你回来，你在外面跑摩的要注意安全，记得早点回来！”王十一关爱之心难以掩饰。 “好的！”王小龙爽快地回答道。 挂上电话后，王十一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很饿了，折腾了一个下午，肚子里面早就空无一粒粮食了，是前肚皮贴着脊梁骨的那种感觉。 走，上“川西小酒馆”喝酒去，一想到喝酒吃成都小吃，王十一就来劲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女人走了 松白路旁边的应人石，每一个黑夜都是与霓虹灯一起肩并着肩走过来的，农民房的巷道里，“哗啦啦”地一下子就拉出了若干个广告灯箱来，霓虹灯的一双双火辣辣的小眼睛欢快地眨巴了起来，让人亢奋。 夏风兴致很高，终身一跃，就翻过了大山，势如破竹地吹了过来，深圳是一座海滨城市，湿润的海风带来了凉爽，让人心情舒畅。 在风的吹拂下，巍峨的羊台山，横卧在一脉淡淡的月光下，静静地睡去了。 应人石河水，在风里泛着波浪，两岸的霓虹灯一闪烁，河水里流光溢彩，如同一件华美的衣裳。 天宝路的大街上，此起彼伏地飘荡着林志炫的那首《单身情歌》： 抓不住爱情的我 总是眼睁睁看她溜走 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 为何不能算我一个 为了爱孤军奋斗 早就吃够了爱情的苦 那歌声犹如一阵淅沥沥的小雨飘了过来，让王十一感到无比的忧伤。 行走在河边的小路上，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何雪忆，想起十九岁生日那天，她亲自给自己下厨，想起她甜蜜的吻。 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单身情歌里有他的故事，他一个人孤独地行走着，朝着“川西小酒馆”走去。 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情人，单身一个人，为了理想，打拼着。 不远处的大街上，小酒馆里不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大笑声，烧烤摊前，围满了叽叽喳喳的小女生，没有穿工服，她们看起来漂亮多了，周末的应人石，沉浸于一种异于常日的热闹气氛之中。 在林志炫的那首《单身情歌》里，他一无所有，失魂落魄！ 这时候，战斗机手机突然响起来了，王十一摸出来一看，是狡猾哥的。 “王大帅哥，你今天晚上回工厂了？”电话里，狡猾哥亲切地问道。 他怎么知道自己回工厂了？难道狡猾哥有千里眼不成？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王十一很是惊讶。 “哈哈哈，你一有风吹草动，我都了如指掌，老同学，你回深圳的事情，牛盾盾主管早已经跟我说过了！”狡猾哥得意洋洋地说道。 “喔！”王十一若有所思，看起来牛盾盾主管跟狡猾哥关系很紧密啊，一个是客户，一个是供应商，这种紧密的关系其实有点不太正常。 “你是不是很诧异啊？”狡猾哥笑着问道。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狡猾哥的眼睛，王十一笑了笑：“在你面前，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一个透明人，毫无**可言。” “老同学，听说你从东莞回来了，我今晚特意烧了几道拿手菜，等你过来一起喝上两杯！”狡猾哥盛情地邀请道。 吃饭？喝酒？ 王十一正想找地方吃饭，听狡猾哥这个一说，就满口答应道：“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子，朝着狡猾哥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城市的灯光，从不同的方向射了过来，将高大挺拔的他射出了十个影子，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跟猴子一样。 农民房租赁的利润算不上暴利，稍作装修，辟为临时房出租，租出去赚钱，那才叫爽。 毗邻工业区，临时房的需求旺盛，精明的生意人常常会将整栋的农民房，一半作为长期出租屋，一半设置为临时出租房，那些长期租户搬迁或者返乡的时候，常常会将难以搬动的物品廉价卖给二手店，房东就花一点小钱，从旁边二手店里买来家私电器，稍加装饰，长期房就成了利润可观的临时房。 狡猾哥租住的那栋楼就是这样的。 王十一走到楼下，只见楼梯口下面，肥胖的房东，裸露着肥硕的上身，正吹着风扇，守着一台十四吋的小彩电看。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狡猾哥的阳台，突然想起了他美丽的女朋友。 莫陌常常在那个堆满阳光的阳台上唱山歌，今晚的阳台是空的，王十一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没有美女，没有山歌，再美的阳台，也都是空的，空的让人心慌。 “老板，临时房多少钱一个晚上？”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瘦削的男子，走了过去，大声问道。 “单间四十块一个晚上，带独立卫生间，里面有电脑可以上网，那里面的片子很好看的。”房东转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是三十块一晚吗？”那名瘦削男子指着广告灯箱问道。 王十一瞟了一眼灯箱，只见上面写着“单人间三十元”，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想看一个究竟。 “老板，三十块是平时的价格，今天是星期日，你们打工的都知道，这周末的临时房出租是很火爆，行情要比平时好，现在时间还早，你不租房子，等一会儿你就是出五十块都没有房，那时候，你只有花几百块住宾馆。”肥胖的房东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不愁租，行情都摆在那里啊！就好像前一阵子的猪肉股票一样，你不买，没有人会强迫你买，行情火爆的时候，天天涨停，让你目瞪口呆。 “老板，开一间房吧！”那个身材瘦削的男子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王十一，以为他也是过来租房的，想了想，觉得是上车的时候，再不上，就没有机会了。 “几个人？”肥胖的房东抬起头，瞟了一眼他身边的女人问道。 “两个！”身材瘦削的男子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身份证！”房东冷冷地说道。 “给你！”那身材瘦削的男子就从钱包里掏出了身份证递了过去。 “我要你们两个人的身份证！”房东冷冷地说道。 “老板，可不可以不登记我的身份证信息？”一个身穿工服的年轻女子说道。 不登记身份证？难道把身份证掉了吗？王十一瞟了那女子一眼，眉清目秀的，很有几分姿色，难道他们是一对夫妻？王十一觉得眼前黑瘦的男人根本就配不是她。 “不行！”房东冷冷地说道。 “强哥，登记了身份证，网络上查得到的，以后被我老公发现了，怎么办？”那女工转过身对身材瘦削的男子说道，进退两难，那女子俊俏的脸上，挂着一副愁容。 “老板，我们加点钱可以吗？”身材瘦削的男子脑子好使，别急，有钱好办事。 “帅哥，她如果不登记，也是可以的，那你再加二十块住宿费吧，我们赚点小钱，冒的风险很大啊，现在出租屋的所有的住宿信息，都要报告给派出所的。”肥胖的房东一想到钱，说起话来口若悬河。 “老板，加二十就加二十块吧，那就给我开一间房吧。”男子急不可耐地说道。 一想到半夜里可以抱着美女睡觉觉，男子心里就爽歪歪，人家牡丹花下死也无所谓，你多出二十块又如何呢？ 王十一好像听明白了什么，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往楼上爬去。 “小帅哥，你给我下来！”肥胖的房东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王十一。 王十一不得不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说道：“老板，我上去找人！” “你找谁啊？让他下来接你，出租屋里东西被盗了，人家找我闹，我找谁去赔？”房东没好气的的说道。 他之所以住在一楼的楼梯口下面，一方面是为了做生意，一方面是自己做保安。 王十一见房东说得有道理，这农民房里的人成分本来就芜杂，说不定里面藏着小偷，混进了出租屋把别人的房门撬了也有可能，他于是哒哒哒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摸出战斗机手机，给狡猾哥打了一个电话：“老同学，我在你楼下，被房东拦住了！” “你等等！”狡猾哥说完把电话挂了。 “胖子老板，让下面的那个帅哥上来，他是我同学！”王十一听见楼上有人放声大喊，走出去抬起头一看，狡猾哥正站在阳台，脑袋如同长颈鹿一般伸出来老长。 “帅哥，你上去吧！”房东伸出头一看，见是狡猾哥，转身对着王十一说道。 这时候，刚才开房的那对男女也拿到钥匙了，他们磨磨蹭蹭地走在了王十一的前面，在楼道里，那男人搂着女人滚圆的屁股，一刻也不能分离，不时嘟起嘴巴，在女人的脸上旁若无人地亲上一口，两个身躯并列着如一堵墙一般横在了王十一的面前。 他妈的，你们搂搂抱抱，是看到我王十一失恋了，故意来气我的吗？ 还好，狡猾哥租在二楼，那对野鸳鸯摇摇晃晃朝着三楼走去了。 那个晚上，当王十一走进狡猾哥的出租屋的时候，惊讶于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老同学，你女朋友呢？” 难怪刚才在楼底下望上去，阳台是空的，原来她不在出租屋里。 “她昨天下午回老家了！”狡猾哥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说道。 “她请了几天的假啊？”狡猾哥的叹气引起了王十一的好奇。 “老同学，她妈过六十大寿，请了三天假，不过，今天早上她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可能不来深圳打工了。”狡猾哥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她不来深圳了？”王十一更加震惊了。 不来深圳，不就等于分手了？王十一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正月里他刚出来打工的时候，住在了狡猾哥的出租屋里，那时候莫陌坐在狡猾哥的大腿上，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吻，甜蜜的让人羡慕。 “她妈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让她嫁人，要她呆在老家不要出来打工了。”狡猾哥看起来有点沮丧。 从前的狡猾哥是无忧无虑的，喜欢甩动一头茂盛的长发，今晚，他耷拉着脑袋，那头长发也毫无生机了。 “这么说，她肯定不来深圳了！”王十一一听莫陌要在老家找男朋友了，估计接下来就是成婚生子，而女人有了男人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定会跟着那个男人留在她的老家广西宜州。 “老同学，来，我们坐下来喝酒吃饭！”狡猾哥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他显然不想跟别人谈更多关于自己的私人事情。 那一晚，菜做得很好，红烧的猪蹄，清蒸的鲈鱼，白切鸡，色香味俱全，狡猾哥看起来很伤感，他一连喝了六瓶啤酒，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在乎那个跟他同居的女人的。 得到的，人们常常一点儿也不在乎，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第一百七十二章：额头上的包 佳肴并没有勾起食欲，愁闷之中，六瓶啤酒一下肚，狡猾哥就觉得有点飘飘然，要是在平日，那都不是事，可是今日，他觉得头有点痛，遂昂扬起头来，将目光望向了月光下的阳台，朦胧之中，莫陌的身影犹在，好像正在唱着那首她喜爱的美丽山歌：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狡猾哥一时间看得入了神，歌词里的爱情很美，让人向往，不知不觉之中，晶莹的泪水，就从他白皙英俊的脸上，曲曲折折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优美歌声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何处刮了一阵风过来，莫陌如同一只无力的蝴蝶一般，随着那一阵风轻轻地飘走了！ 狡猾哥霍地一声就站起身来，朝着阳台跑去，莫陌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抬头望向深邃的天空，只见一叶孤独的月亮之舟，正在天河里摆渡着。 他不断地摇着头，耷拉着脑袋，不敢相信那个口口声声叫自己老公的女人，竟然会把自己抛弃掉。 被人抛弃的滋味不好受！ 那一顿晚餐，虽然丰盛，可是二人吃得都不快乐！ 五一节那一天，王十一亲眼看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何雪忆陪着大老板一起喝咖啡，他就彻底死心了，心死了，人也就是徒有躯壳。 这个五月不平静，莫陌回老家后，可能不再回来了，狡猾哥跟霜打了一样，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一起喝完酒，已经快夜里十点了，王十一告辞而去，低着头走了出来，夜深了，农民房的巷道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还是可以听到林志炫的那首伤感的单身情歌，好像在诉说一段伤感的往事，听起来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农民房的巷道里走了出来，沿着应人石河，一直孤独的朝前走去，五月的月光很冷，王十一打了一个冷战，情不自禁地用手搂住了自己的肩膀。 回到宿舍的时候，王小龙不在，一个人呆在偌大的房间里，王十一感觉心里空空的，是很空，房子很空，内心也很空，空得连一只蟑螂也没有。 王小龙不是说过，他晚上九点钟会回来的？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跑摩的，明天是星期一，要上班的，他真是太拼了！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王十一始终把这个孤儿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看待，一想到这里，他就摸出手机给王小龙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了风的嘶吼声：“王大哥，我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一会儿就到了！”王小龙说道。 原来他正在驾驶摩托车往回走。 “好的，你一路注意安全！”王十一充满关切地说道，这个世界上，王小龙就是一个孤儿，自己不关心他，谁还会关心他呢？ 把手机关了，王十一点燃了一支香烟，悠悠地抽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小龙回来了。 差不多一周没有见面了，王十一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天啊，他的额头到底怎么了？一眼看去，很明显有一个肿包。 “小龙，你受伤了？”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是的！”王小龙低着头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 什么？”王十一急切地问道，额头上的肿包，看起来不像是摔倒的，而像是被人重击后留下的。 他在外面跑黑摩，是不是被人抢劫了？ “我被人打了。”王小龙低着头说道。 “你这么老实的一个人，人家怎么动得了手？”王十一很是震惊。 “是我抢了人家的生意！”王小龙低着头，嘴里一边回答道，脑海里一边播放着一个小时前的画面。 已经晚上九点了，石岩街道上的那些繁华的建筑物，开始暗淡下来了，商场里琳琅满目，此时如同落幕的电影院一般，人群陆陆续续离去了。 霓虹灯影里，王小龙踩了一脚油门，朝着泰柯公司的方向行驶而去，从北边的石岩中心到南边的应人石，差不多要穿越整个石岩镇。 镇内运行的那些公交车，在晚上八点半钟左右都不再发车了，那些公交车曲曲折折地在石岩镇的大街小巷兜着圈子，中途站在九点钟的时候基本上就很难等到车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的站台，王小龙看见前面的一辆摩托车黑黝黝地游了过去，如同幽灵一般。 “美女，你要去哪里？”那摩托车司机身形高大，声音也很响亮，他一阵叫喊，街道上的树叶就掉下来了三五片。 “师傅，去塘头多少钱？”女子等了很久的公交车，已经厌烦了，忍不住问道。 “美女，三十块，你去不去？”摩的司机将摩托车朝着站台一靠，大声说道。 “师傅，好贵啊，坐公交车也才两块钱，平时坐摩托车也不过十块，太贵了，我不坐了。”女子讨价还价道。 “美女，现在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末班公交车早已经开走了，你一个人还在这里等什么？这么晚，三十块我是喊少了，除了我，没有人会带你去，把你送过去，我回到家里都深更半夜了。”摩托车男子见女人犹豫不决，继续劝说道。 王小龙远远地看见了他们两人讨价还价，那女子迟迟没有上车，他就知道一定是摩托车司机漫天要价，如果要价合理的话，那人应该上了摩托车，否则她也不会跟他搭讪。 王小龙最看不惯那些趁火打劫的人，“突突突”地就把摩托车的速度降了下来。 黑暗里，那女子一见有摩托车过来，就朝着王小龙招了招手，倒是把身边那个壮实的男子凉在了一边。 王小龙一见，就把摩托车拢了过去，只听见那女子喊道：“师傅，去塘头多少钱？” 塘头？不就是在应人石附近吗？ “我顺路回去，五块元。”王小龙答应道，石岩的摩托车起步价就是五元，他随口就喊了一个底价，赚太多，他良心过不去。 白日里都要十块钱，大晚上的只要五块，那女子一听车费五块，毫不犹豫就“噔噔噔”地朝着王小龙跑了过来。 王小龙听到响声，低头一看，那女人穿着一双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走起路来，身子一摆一摆的，跟春风摇柳树一样。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个身形高大的摩托车司机，把油门一踩，开车冲了过来。 那男子突然挥舞着大拳，横空飞来，王小龙躲闪不及，砰地一声，额头就被击中，人差点从摩托车上掉了下来，当裹挟着劲风更为犀利的第二拳飞过来的时候，王小龙一闪，立刻踩了一脚油门，飞也一般地把摩托车开走了。 那名高跟鞋女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得花容失色，张开嘴巴，在夜空中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在那声尖叫声里，末次班车，亮着两道灯光，缓缓悠悠地行驶了过来，那女子一见公交车来了，夺命一般地跑了过去。 她穿着高跟鞋，脚步高高低低，跑起来跟企鹅一样。 煮熟的鸭子飞了，黑暗中，那壮实汉子朝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声，转过身子，对着王小龙的背影狠狠地骂道：“不识相的臭小子，坏了大爷我的财路，下次要是让老子碰见，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说完，他黑黝黝地骑着摩托车走了。 “太霸道了，生意都是公平竞争的，他凭什么打你？”王十一听了，心里怒火上攻，恨不得要给小龙出了那口恶气。 “我也看不惯那些趁人之危漫天要价的人，没有公交车，他们叫出来的都是没良心的天价！”王小龙愤愤不平。 “走，小龙，你带我找他去，我帮你出了这口恶气！”王十一越想越气人，以为那摩托车司机就活动在附近的工业园或者农民房，心里想，应人石多大的一个地方啊，怎么也要把打人的凶手揪出来。 那是他人生中第四次想要动手打架。 第一次是帮何雪忆出气，转学过来的同班同学肖威调戏她，王十一出手了，英雄救美，也赢得了何雪忆的爱情。 第二次是教训熊二，高三最后一年，熊二嘲笑考不上大学的人去东莞打工，他那时候预感自己要落榜，预感何雪忆会展翅高飞，考上理想的大学，他很失落，动手打了熊二。 第三次他暴揍了黑摩司机，那个可恨的司机抢了他三百块钱，害得他做了打磨工，冤家路窄，他不当揍了他，还把失去的钱讨了回来。 今晚，为了一个孤儿，他咬紧了牙齿，紧握了拳头，想要出手。 “王技术员，不用了，他在石岩镇中心，我们现在过去，都晚上十一点了，他早就收工了，我们上哪儿去找他啊？”王小龙阻止道。 王小龙说的对，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打人的凶手呢？黑夜里，就是从百十米开过来，都不一定辨识得出来，王十一一听，就叹了一口气，抱怨道：“小龙啊，你怎么跑那么远呢？在附近跑跑就好了！” “王大哥，你以为我是在跑黑摩的吗？那只不过是顺带赚点烧油费，我要踏遍石岩的每一个角落，我出来打工，是来找我妈的！”王小龙听到王十一的抱怨声后，有点生气了。 “那你今晚开黑摩的，到底赚了多少钱？”王十一瞥了他一眼问道。 “别提了，跑了三个客人，赚了二十块。”王小龙说道，他是一个老实人，舍不得开价，人家收十块的，他五块钱就跑了。 “二十块？二十块钱还不够你的治疗费用，你出来找妈没有错，这黑摩的你还是别跑了，风险很大，再说深圳治安队现在都在整治黑摩的。”王十一不容拒绝的说道。 王小龙其实就是一个孤儿，在内心里，王十一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我以后不跑了。”见王十一生气了，王小龙摸了摸额头上的肿包说道。 那天晚上，小龙洗完澡，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刚买的红花油，轻轻地用那粘稠之物，涂抹在肿胀的额头上，不一会儿，整个宿舍就弥漫着红花油刺鼻的气味，那气味久久不散，让人无法入睡。 第一百七十三章：审核计划 快乐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算我一个？ 快乐自有快乐的理由！只要你想快乐，就没有人能够阻挡你大笑，你疯狂，你恶作剧。 第二天一大早，五月的太阳，在羊台山上，跟孙猴子一般顽皮，轻轻地纵身一跃，就高过了一棵苍绿色的大树。 轻轻地翻开了那伤痕累累的一页，迎着朝霞，王十一感觉浑身都是力量。 在食堂里吃完早餐，就干劲十足地朝着质量部办公室走去，半路上，他突然抬起了头，只见美女师傅杨玉娟踩着一双高跟鞋，扭动着精瘦的屁股，一摇一摇地走着，瘦削的肩膀上，抖落下一地金灿灿的阳光。 “师傅！”王十一朝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喊了一声。 “是你啊？王十一！你怎么回来了？”杨玉娟听见喊声后，转过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又惊又喜。 惊的是牛主管没有回来，王十一怎么就回来了。 喜的是分别一周后，又见面了。 “有牛主管在普拉斯塑胶厂顶着，我在那边就多余了，不回来呆在东莞干什么啊？”王十一快步走了上去。 “你们在东莞还好吗？”杨玉娟抬起头来问道。 我还好，牛主管肯定不好！王十一知道美女师傅肯定是在打听牛盾盾的事情，牛盾盾密会嫩樱桃被打伤的事情，他肯定不能讲，牛主管毕竟有恩于他。 “我们都很好的！”王十一笑着回答道。 “你们睡在哪里？东莞的宾馆里？”杨玉娟很担心，担心牛主管住在宾馆里，会发生一点什么。 “想得美，我们住在普拉斯塑胶厂的宿舍里，里面没有空调，比泰柯公司差多了！”王十一吐槽道。 一听二人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原本一脸愁容的美女，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你跟牛盾盾睡一间屋子？” “是的，我们在东莞过上了同居生活！”王十一笑着说道。 杨玉娟听王十一提到“同居”二字，就前仰后合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那不叫同居！最多叫做群居！” 群居？有意思！王十一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顿了顿，美女杨玉娟说道：“王技术员，你还记得咱们部门离职的工程师艾书吗？” “当然记得，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一个被不公正对待的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一听杨玉娟提到艾书，王十一以为她有艾书的消息了。 这个艾书，竟然跟美女保持着联系，真是看不出来啊！ “王技术员，你想错了，你都没有跟艾书联系了，我怎么会跟他联系呢！我是说自从艾书走了之后，陈大卫经理就在工厂里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自查自纠，管理体系大升级！你知道艾书是怎么走的吗？”杨玉娟歪着脑袋问王十一。 “被人陷害了！”王十一回答道。 “你不能说别人陷害他了，陈经理说是流程不顺害了他，明明是仓库的过错，是仓库没有做到位，当然啦，我们是质量部门，也有问题，主要是流程不清晰，所以陈经理要改善优化我们的管理体系。”杨玉娟无比自豪地说道。 “是的，公司的管理体系，我觉得很有问题。”普拉斯这么渣的公司，都堂而皇之地进了公司合格供应商名录里，真是不可思议，这难道不是流程上的问题吗？ “王技术员，你们出差这一周，公司的变化很大的。”杨玉娟眉飞色舞地说道。 “还是陈经理有办法！他在世界五百强外企干过，很有一手。”王十一笑着说道。 “你没有说错，陈大卫经理最近风头很盛，接下来，他还有更厉害的招数要亮出手来。”杨玉娟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他还有更厉害的招数要出？这样下去，那他有可能会升职。”王十一惊讶地说道。 杨玉娟点了点头说道：“升级？他现在呼声真的很高！” “陈经理升级了，经理的位置就空了出来，那么牛主管到时候就顺理成章担上牛经理了？”王十一稍加推理，觉得这不仅仅是陈大卫经理的利好，对牛盾盾主管而言，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王技术员，你真聪明，这完全有可能。”美女师傅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洋洋得意，陈大卫和牛盾盾要升职，王十一估计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杨玉娟是牛盾盾的枕边人，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那天早晨，阳光里，他们说着说着，就走进了质量部的办公室。 上班的铃声，在泰柯公司的上空急促地响了起来，手里拿着馒头的最后一个检验员，身手敏捷地推门走了进来。 陈大卫经理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那一天，他脖子上系了一根红色的领带，头上喷了摩丝，看上去油光可鉴，三十多岁的男人，仿佛又回到了充满活力的二十岁年纪了。 他朝着会议室中间一站，部门早会就开始了。 王十一明显感觉会议气氛大有不同，所有人的表情跟一周前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都变得虔诚如同信徒一般，一个个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着陈大卫的讲话，生怕漏掉了其中某一个单词生字。 “大家早上好！今天早会的第一件事情，请王技术员汇报一下到东莞出差的事情！”陈大卫经理说完，用温和的眼神看着王十一。 汇报什么呢？汇报普拉斯偷偷地使用黑厂物料的问题吗？ 不！这是一个秘密，现在汇报还不是时候！ 王十一头脑一会儿乱糟糟的，一会儿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纠正方面说，关于质量标准的事情，公司还没有跟供应商达成一致，从预防角度看，普拉斯工厂使用黑厂物料的事情，他也不能说。 冷静了一下，王十一说道：“第一次出差，挺紧张的，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的，那边是注塑厂，车间里噪音很大，臭味很浓，而且这么炎热的天气没有空调，工作环境很恶劣的，我在那边做的事情，主要是控制他们的出货，目前看来，质量做得很好！”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从供应商来料品质看，普拉斯塑胶厂这几天的来料的确好多了，你们出差到东莞，功不可没！”陈大卫笑着说道。 功不可没？王十一一听陈大卫经理表扬自己，一下子感觉轻松多了。 “目前看起来，在我们的努力下，无论是工厂内部，还是供应商，产品质量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陈大卫嗓音突然提高了半度，原来他绕来绕去还是自我表扬。 “我一直主张管理从来都是从细节着手，细节决定成败，接下来，我们要充分利用品质体系管理的这个平台，采用现场审核的方式，着手进行三阶作业指导 书的梳理工作，质量体系中的三阶文件是工厂生产运作的基石，基石不牢固，管理漏洞就会层出不穷，公司的生产运营指标改善就会变成一句空话，我们的品质工程师一定要参与其中，配合审核，从中不断总结得与失，提高自身的业务能力。”陈大卫目光扫视了大家一眼，振振有词地说着。 早会散会后，陈大卫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先是冲泡了一杯普洱茶，那茶叶放进茶杯后，随着氤氲而起的青烟，暗暗地漏出一丝樟香，这芬芳让他神奇气爽，然后他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用手托着下巴，思考着如何制作一份精密细致的“质量审核计划”。 关于审核计划的事情，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不过在选择突破口这个点上，他一直犹豫不决。 审核生产，全员都是qc，全面质量管理，审核他们的质量意识，对提升产品质量一定大有好处！ 审核采购，审核他们供应商管理这一块，提升原材料质量，对提升内部质量和效率大有裨益。 他思索了一阵，却选择了仓储部。 决定先从仓储部开始，是因为仓储部已经大半年没有经理了，只有一个主管，这在沟通上，会容易一些，毕竟他陈大卫比林晓华级别上要高，再说这仓储部涉及的厉害关系远没有采购部人事部工程部这些部门大，这些部门对外联络太多了，手伸得很远，总之，第一次审核，不能受到太大的挑战，而且必须要出成绩，否则后面其他部门审核工作开展就很难进行。 “对，就这么定了，先审核仓储部！”他这么想着，额头上的麻花很快就解开了，感觉胜利在望，心情舒畅多了，他缓缓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一年前，当他从关内的南山开着那辆粤b牌照的轿车来到关外宝安石岩上班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来传播先进知识和管理理念的，他要改变泰柯公司工厂那些传统的管理模式，让现代企业管理理念深植于工厂的每一个管理者的脑海。 顿了顿，他站起身子来，青春阳光地朝着厂长韩胜利的办公室走去。 “韩厂长，我觉得三阶文件审核还是从仓储部开始为好，生产的源头是物料，采购的源头也是看安全库存，客户每次过来审核，也是从仓库原材料仓开始！”陈大卫理由很冠冕堂皇。 “陈经理，好的，我没有意见！你尽快启动吧！”一向严肃的韩胜利厂长，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 “审核的时间预计需要半个月，审核完了，我们抓出问题点，分配到责任人，我们品质部负责跟进落实。”陈大卫情绪激动地说道。 把审核工作抓好之后，工厂的管理面貌一定会焕然一新，到时候，自己因为业绩卓著，升级加薪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陈经理，我同意！推行审核这件事情，你有任何阻力，到我办公室找我，我坚决站在你这一边，给你做坚强的后盾。”韩胜利拍了一下陈大卫的肩膀说道。 置身在高科技通讯行业，工厂一直在盈利，管理层冲昏了头脑，掩盖了管理上的很多漏洞，他韩胜利厂长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天，跟厂长的沟通是愉快的，从厂长办公室出来，陈大卫经理感觉自己一身轻松，轻得跟一根白天鹅的羽毛一般，他一路走，感觉脚下有两个风火轮在“嘎嘎嘎”地转动着。 他好像悬在虚无的空中，飞翔着一般。 第一百七十四章：一把盐 品质经理陈大卫要审核仓储部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早上，王十一经过仓储部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林晓华把他一把就拉了进去，关上了办公室门，说道：“你们陈大卫经理，是不是疯了，要拿我先开刀了！” “是吗？”王十一很惊讶，审核计划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个陈经理，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生搬硬套，要搬他在世界五百强的那套东西过来，搞什么体系审核，老子真搞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林晓华主管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林主管，审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王十一不知道该怎么说，于理来说，他是觉得这仓储部应该要好好地改改作业方式，于情来说，他对林晓华并没有好感，艾书的离去，就是林主管在推卸责任，但他不好说，林主管拉着他过来，无非是想吐槽而已，不必太当真，他瞥了林主管一眼，淡淡地说道。 “你们陈经理的步子走得太快了，这样做下去，早晚会出问题的。”林晓华铁青着脸说道。 那一天，林晓华心情很糟糕，他把王十一送出办公室后，就想发火，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一拳头就砸在了办公桌上，嘴里愤然道：“姓陈的，咱们走着瞧！” 这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边的废纸篓，怒火中烧，遂抬起脚，将那废纸篓踢到了一米开外。 从仓储部走了出来，王十一突然想明白了，陈大卫经理之所以第一个就审核他林晓华，肯定是要为艾书报仇。 艾书走得太可惜了，他曾经是陈大卫经理的左膀右臂。 一边走，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艾书的样子，浮现出他分析质量问题如同名医号脉一般，看一个准一个，浮现出他桌子上的那本高等数学习题集，还有他不考上研究生誓不罢休的决心。 “王十一！”在办公室门前，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一看，竟然是牛盾盾主管。 “牛主管，你回来了？”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王技术员，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跟他们谈了很久的检验标准，也做了一些验证试验！”牛盾盾说道。 “你跟他们把检验标准的事情都谈定了吗？”王十一好奇地问道，心想普拉斯品质部王主管一直想要跟牛盾盾谈标准，肯定是把标准谈好了。 “谈妥了！没有谈妥，我回得来吗？”果然没有错，牛盾盾笑着说道。 “牛主管，那普拉斯塑胶厂接受了我们的检验标准？”王十一问道，泰柯公司是客户，普拉斯是供应商，供应商接受客户的标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王技术员，我们工厂从来都没有接到过裂纹和暗裂的投诉，这说明，我们的检验标准过严了，过度控制质量也是一种浪费，我们需要修改自己的检验标准。”牛盾盾低声说道。 天啊！我们妥协了？ 王十一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牛主管，自己在东莞寸步不让，自己从东莞一撤，牛主管就阵地失守了！ 他不知道牛盾盾的逻辑是怎么来的，之前没有投诉，那是因为工厂进行了原材料的来料检验控制和成品的出货检验的控制，双道关卡，已经避免了不良品流入到客户端，这与原材料的检验标准宽与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本来想顶牛主管几句的，可是话到嘴边就咽下去了。 自己不过是一名新人，而且要不是他点头，自己根本就进不了泰柯工厂。 虽然没有当面顶嘴，不过王十一在心里却骂道：“你这哪里是磋商？简直就是妥协，出卖公司利益！” 那一天早会后，王十一心里有点气愤，拨通了狡猾哥的电话，大声说道：“这个牛盾盾，把公司卖了！” “老同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狡猾哥奇怪地问道。 “供应商使用黑厂的原材料，牛主管没有查出来！”王十一以为牛盾盾呆在普拉斯，会顺藤摸瓜，找到改善的突破口。 “王十一，你怎么知道他不清楚？他可能比你还要清楚，他是在装糊涂。”狡猾哥说道。 “唉，检验标准的事情，他也妥协了，一点原则都没有。”王十一抱怨道。 “老同学，你不要太较真，你不过是一名技术员而已，这些事情，你看着就好了，想管你也管不了的。”狡猾哥说道。 老同学说得没有错，王十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这时候，仓储部主管林晓华走了过来，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王大帅哥，没有想到你们部门乱成这样，陈大卫自己不好好地反省，却要拿我来开刀。” 他的话没有来头，王十一听得一头雾水：“我们部门乱？” “来料的问题，还是跟原来一样，你们白去了一趟东莞！”林晓华摇了摇头。 “林主管，你还是关系一下质量审核的事情吧！”王十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来吧，让他陈大卫放马过来吧！我倒要看看他能审核出一点什么东西来！”林晓华看上去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第二天，工厂安排了员工大会，这员工大会通常是月初开的，怎么在五月底就开了起来？ 白花花的太阳底下，人事部经理老马站上了台，做了一个简短的开场白：“各位泰柯公司的同仁，大家早上好！下面有请我们的韩厂长讲话！” 哗哗哗，台下掌声很响亮。 生产班长胡治的巴掌拍得格外地响，每一次月会都会表彰优秀员工，这个月生产部的指标完成得很好，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白花花的阳光，撒在了韩厂长白花花的脑袋上，如同爆米花一般。 在台上做了一个深呼吸后，韩胜利大声喊道：“我们这个月之所以要把会议往前挪，那就是接下来工厂会有一个很大的动作要宣布，质量审核！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质量和交货的事情，发现我们从前太关注准时交货了，没有产品质量，我们拿什么准时交货？没有产品质量，我们天天都坐在火山口，随时就有灭亡的风险！下面我请陈大卫经理上台宣布我们的质量审核计划！”韩胜利厂长亲自站台给陈大卫打气了。 “下面我宣布工厂质量审核计划，五月三十日审核仓储部，请仓储部的同事们多多支持配合！……。”陈大卫经理从容不迫念着手稿。 王十一一听仓储部几个字，心里一阵激动，艾书的仇，这会一定要报了！ 他把目光投向了林晓华，王十一个子高，在人群中毫无遮拦，他一眼就看见林晓华低着头玩着手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除了一头油光可鉴的陈大卫经理在台上风光了一阵之外，牛盾盾也成了焦点。 那次员工大会中最让人意外的是，牛盾盾竟然赢得了五月份的优秀员工奖。 “经过将近一个月艰苦而有富有成效的工作，质量部主管牛盾盾同志与供应商一起解决了塑胶壳开裂这一工厂面临的最大的质量难题，从此，工厂再无断料之忧，也无出货之虑！”人事部马经理大声朗读颁奖词的时候，王十一看见牛盾盾高昂着一脸粉刺的头颅，从容不迫地走过人山人海，走向了主席台。 在工厂员工山呼海啸一般的鼓掌声和呐喊叫好声中，牛盾盾从面带微笑的韩胜利厂长手里接过了获奖证书奖金，然后，他转过身子，面对着全工厂的员工，耀武扬威一般挥舞着手里的获奖证书。 真是太讽刺了，牛主管竟然获得了月度优秀员工！ 疯狂掌声里，王十一摇了摇头，摇得一身阳光金灿灿。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闪现出牛盾盾主管在湘遇泰碗酒店私会杨玉娟的画面，闪现出牛主管跟沐足女小玉要电话号码的画面，想起了很多，心里纳闷着，把质量标准都卖了，这算是处理好了质量问题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会宣布结束了。 五月下旬的太阳已经很毒辣了，行政楼前集会的人群很快就潮水一般地散去了。 王十一再次看见生产班长胡治孤零零地站在阳光底下，如同潮水退去后那沙滩上爬行的螃蟹一般，分外引人注目。 “胡班长！”这次是王十一主动跟他打的招呼。 “王技术员！”胡治表情木然地看了王十一一眼。 “外面太阳很大，进车间去，里面有空调。”王十一大声劝道。 胡治点了点头，满怀心事，跟着王十一朝着车间走去。 让王十一十分惊讶的是，胡治竟然一路上都是沉默无语，王十一原以为他会跟上次林晓华获奖一样满口都是抱怨，抱怨这个大奖为什么不是生产部的，抱怨这个奖为什么不是他胡治的，抱怨牛盾盾根本就不配做一名优秀员工。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胡治班长没有！ 他一脚踏进生产车间的时候，王十一看见他昂起了头，对着屋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和委屈。 整个上午，胡班长都心事重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天下午胡治班长竟然自离了。 王十一得到这个突然的消息是在胡治离开之后，他是从美女师傅杨玉娟口里得到的：“王技术员，生产班长胡治自离了！” “啊！自离了？他为什么要自离啊！”自离可是极端的处事方式，王十一猜测十有八九是月度优秀员工的事情，他绝望了。 “是的，今天下午，他跟生产经理米贵为出货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甩手不干了！”杨玉娟说道。 “出货有问题吗？”王十一有点惊讶，他今天好几次到生产线巡视，看见那里没有停线，没有断料，也没有设备故障，一切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是啊，出货没有问题，他们还吵什么？”经王十一这么一提醒，杨玉娟一脸疑惑，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王十一突然抬起了头，仿佛看见胡治正在行政楼前孤独地站立着，看见他摇头叹气，每次的优秀员工奖一颁发，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优秀员工的奖励的确可以激励士气，但是也会打击一部分人积极性，任何的奖励都不可能做到完美的公正。 总之，胡治那天下午走了，此后的一段时间，王十一每每走进生产线的时候，再也看不见那个矮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他朝自己微笑着点头的画面，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三个月，他甚至一度对他还有那么一点厌恶，不过他的突然离去，还是让王十一心里失落了好一阵子，总感觉流水线缺少了一点什么。 是盐，对，没有错，就是一把盐！ 第一百七十五章：台风迟到了 还没有审核，陈大卫要拿仓库率先开刀的事情，已经在泰柯公司上下闹得满城风雨了。 晚上回到出租屋里，郁闷的林晓华主管对眼前的美女毫无兴趣。 一甩乌黑亮丽的头发，仓库文员袁琴将呆板的工作服脱了下来，看见男人闷闷不乐，她特意换了一件低领半透明的浅绿色裙子穿上，日光灯里，她玲珑精致的身材，若隐若现，特别是突出之物，被套住了一小半，大部分的地方，都哗哗哗地流淌了出来，紧实迷人，充满了诱惑。 她一会儿起身倒茶，一会儿拿着纸巾起身上厕所，在林主管的面前，仙女一般地飘来飘去。 男人这几天很累，心很累，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心思碰她一下了。 以前，只要她在晚上穿上这一件裙子，男人就会饿狼一般地扑了上来，将她死死地抱起来，摔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把她折腾得嗷嗷直叫，欲死欲活。 林主管今天心事重重，嘴里叼着一支土匪烟，不断地摇着头，叹着气。 香烟袅娜里，他突然意识到六一儿童节马上就要到了，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他的大女儿林盈盈读小学三年级了，长得一双迷人的大眼睛，身材也很好，像极了初恋时候他的老婆徐小丽，每次一回到家，大女儿盈盈就会死死地抱住他的腿，一刻也不愿放下来。 每次他离开家的时候，大女儿盈盈都会死死地抱住他的腿，一刻也不愿放下来：“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女儿舍不得爸爸，他也舍不得女儿，没有把孩子带在自己的身边，他总觉得对不起她们。 他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给远在老家的女儿打一个电话。 打工出来这么多年了，跟老婆徐小丽分开的第一年，他们每一个晚上都会通电话，再后来每周通一次电话，自从跟袁琴同居后，他跟老婆通电话的频率也从最初的一周一次，降到了后来的一个月一次了。 而且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是女人主动打过来的。 都是那该死的生理期，让徐小丽的情绪波动得很厉害，那几天特别的日子，她的脾气很不好，不是大骂女儿，就是抡起巴掌打孩子，一个女人在老家坚持着，也不容易。 这个时候，他就会想到给远在深圳的老公打一个电话，唠叨一下，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 “小丽，你在家里还好吗？”电话通了，林晓华淡淡地问道，自从小女儿出生后，他就没有再喊她“亲爱的”了，那时候生育了二胎的徐小丽，身材变形走样得很厉害，完全没有当初相识的时候那么美丽动人了。 初恋的时候，他总是喊她“亲爱的”，喊得她肉麻，喊得她格格格地笑，喊得她愿意为他生孩子。 “老林啊，你今天怎么舍得给家里打电话了？”徐小丽很是惊讶，男人已经很久没有给她主动打过电话了。 “你在家过得还好吗？”林晓华继续淡淡地问道。 “日子还不是那么过，早上送孩子上学，孩子上学后，扫地洗衣服做饭，接孩子，一刻也没有闲着。”徐小丽说道。 “老婆，你辛苦了！”林晓华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了上来，声音哽咽着说道。 “盈盈，爸爸从深圳打电话来了，你跟爸爸说说。”电话里传来了妻子的声音，女人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男人说这么温暖的话语了，将电话给了大女儿，背过身去，眼泪就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爸爸，您一个人在深圳打工，现在天气很热的，您那边有电风扇吗！”女儿林盈盈的声音，第一句话就是关爱，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一点也不假。 “盈盈不要担心，爸爸会照顾好自己的，盈盈告诉爸爸，马上六一儿童节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林晓华微笑的脸上挂着泪水。 “爸爸，我想要一个洋娃娃玩具，夜里妈妈带着妹妹睡，我一个人睡，怕！”女儿的声音很稚气。 “爸爸给你买！你期中考试考了双百分，班上拿了第一名，期末考试，你还能拿第一吗？”林晓华感到自豪，女儿不但长得漂亮，懂事，而且学习成绩也很好。 “能！我能！”女儿充满了自信。 那天晚上，林晓华把电话挂了，躺在床上，想念起女儿林盈盈来，盈盈真是一个争气的孩子。 他也想到了自己，十年前，毫无一技所长的自己，漂泊在这异乡打工，吃着工厂里的大锅饭，穿着工厂的厂服，住在工厂的集体宿舍里，拿着微薄的工资，过着妻离子散的生活，不能不说是潦倒。 三年前，他在汽车站买了一张假本科文凭，应聘上了泰柯公司仓库主管，生活有了改变。 可他只能在泰柯厂风光啊，出了泰柯公司，他林晓华就是一根路边上的小草，毫不起眼，那张假的本科文凭早已经没有市场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袁琴看见男人横在床上，对她美丽的身体无动于衷，抛了一个媚眼，柔声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将那件半透明的浅绿色裙子脱了，该挺的地方，都很挺，该翘的地方，都很翘。 男人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又活了！ 女人一看男人扑了过来，就放荡地呀了一声。 深圳五六月的天气，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第二天，天空竟然翻脸了，阴云密布，不时下起几点雨来，气象台说下午有台风，台风是从太平洋刮过来的，将于惠州的大亚湾登陆。 关于台风的事，大家并没有放在心上，深圳每一年都会有好几十个台风或者热带风暴猖狂地刮过，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一大早，由陈大卫经理亲自带队的泰柯工厂体系审核小组，浩浩荡荡地杀到了仓储部。 “欢迎工厂领导莅临仓储部指导工作。”林晓华城门一开，亲自站在办公室门口，微笑着起身相迎。 “林主管，我们是过来向你学习取经的，审核过程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及时帮我们指出。”陈大卫经理谦虚地说道，这第一炮，不能有任何闪失。 一定要高姿态做事，低姿态做人！ “哪里哪里，你陈经理太谦虚了，你是从世界五百强外企出来的，见识广，我林晓华不过是一个大老粗，哪里敢给你指点，你们质量部审核过程中只要发现任何问题，我都会组织下面的马仔，认真改善。”陈大卫这话不像是要拿我林晓华开刀啊，一想到这里，郁闷了几天的心情一下子阳光灿烂了起来。 “你们仓储管理程序文件这份体系文件，我们已经看过了，问题不太大，这次主要是现场审核，看你们是否执行到位！”陈大卫经理笑着说道。 “好的，好的！里边请，里边请！”林晓华一看陈大卫一脸柔和，立刻点头如捣蒜。 “仓库主要的工作是收管发，先从收料开始，我们一步一步来！”陈大卫经理走进仓储部办公室说道。 “好的，你们一起随我先去原材料仓吧！”林晓华说完，大步走在了最前面。 只要不是过来找茬的，审核提点小问题，我林晓华还是有这点气量的。 “林主管啊，现场不错，你们的5s做得不错！”一走进原材料仓，陈大卫就给林晓华竖了一个大拇指。 当然不错了，为了准备这次审核，林主管是没有少骂下面做事的人。 “陈经理，这些都是跟你学的，你不提要求，我们知道做啥啊！你看，这是我们的原材料待检区，已经用斑马胶带纸特意标示出来了，以前你们常常抱怨我们没有待检区，你们部门的检验员检验的时候要到处找物料，现在好了，我们按照你的要求改了。”林晓华指着待检区，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不错啊，林晓华，看来你这个优秀员工的头衔是实至名归啊！”陈大卫拍了一下林晓华的肩膀说道。 “哪里哪里，那都是浪得虚名，多亏了你们这些大领导们赏识！”林晓华不断地点头哈腰，心中感觉有一丝诧异，这个陈经理这不是在审核啊，这是在吹捧自己啊。 优秀员工那是四月份的事情了，审核提这个干什么啊？ 陈大卫经理左右扫视了好几眼，收料区这块的改善做得不错，他没有什么问题要提，这个林晓华也还真有一套，组织动员能力很强啊！ 不能就这样放过了他！ 自己的得力干将艾书就是被他弄掉的，表面上的5s，查没有意义，今天一定要深挖宽挖，离地三尺，必要挖出他丑恶的灵魂。 他突然想起了艾书，想起了他离开时候的背影。 仓库那次将不合格的芯片发放到生产线的事情，他陈大卫记忆尤深，于是虚伪地笑了笑，拍了一下林晓华的肩膀说道：“林主管，你干得不错啊！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你们的不合格品去！” 收料区你陈大卫查不出什么，不合格品区，你肯定也是走过场。 “陈经理，这边，来，在这边！”林晓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前面，把审核小组成员带到了仓库的不合格品区。 “陈经理，现在我们已经严格按照你的要求办事，将不合格品放在了一个特定的区域，每一个不合格品我们都做了标识，而且这是一个孤立的区域，再也不可能发生混料这样低级的错误了。”林主管指了指不合格品区域说道。 “你做得真不错！”陈大卫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林晓华还真有两把刷子啊，不行，得仔细看看。 他刚想转身走，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半导体芯片，那些报废的半导体芯片怎么没有看见呢？他一向对主要物料都很关注，最近一段时间来，半导体芯片因为生产日期过期，质量部提出来后，工厂报废过好几批，他就大声问道：“林主管，那些报废的半导体芯片呢？我怎么没有看见？” “陈经理，我找找！”林晓华面有难色。 是的，那些报废的芯片，他林晓华已经私下里处理了，怎么会看得见呢？ “林主管，没有看见啊！”陈大卫的眼睛在货架上下扫视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 那些芯片报废，陈大卫是做了会签的，虽然是报废品，大部分都只是过期而已，少部分是性能没有达标，使用其实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奇怪了，怎么不见了？估计被我们的仓管员扔掉了，上次有仓管员跟我说货架不够用，我跟仓管员说过，报废品是没有价值的东西了，放着浪费空间，直接扔掉，他们应该扔掉了。”林晓华猫着身子，在货架边走了一圈后说道。 货架不够？陈大卫看了看不良品货架，那里还空着很多货位，就皱了皱眉说道：“这些报废的芯片，大多是过期了，功能还是好的，还是可以卖给收废品的，直接扔掉，工厂损失也不少，这个我们要跟采购部协商一个流程出来处理。” “是的，这么重要的物料，直接扔掉太浪费了。”林晓华附和着说道。 仓储部审核完毕后，陈大卫特意去了一趟韩胜利厂长的办公室汇报。 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韩胜利正聚精会神地在网上挑选着化妆品，老婆最近要过生日了，他想给她一点惊喜，女人们都爱美，爱化妆品，商场里面那些好点的化妆品动不动价格就上千，他工资不低，但是掏腰包心疼，网上盗版的同款品牌的东西却很便宜，甚至有五折，他觉得不错。 网页里那些商品琳琅满目，让他挑花了眼睛。 见陈大卫敲门走了进来，韩厂长就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一合，问道：“陈大卫，你今天的体系审核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给厂长汇报一下，今天审核工作进展十分顺利，因为审核工作是您亲自在抓，大家都很重视，仓储部的改变也很明显，现场审核没有发现不合格项。”陈大卫的中气很足，说话很响亮。 “陈经理，你最近干得不错啊！”韩胜利厂长脸上荡漾着笑容。 “厂长，我只给林主管开出了一个建议项。”陈大卫继续说道。 “什么建议项？”韩胜利收敛住了笑容。 “目前工厂报废品处理没有形成文件，据仓库的同事反映，他们直接扔了，这损失很大，特别是半导体芯片，虽然报废了，但是小公司小品牌厂是可以用的，直接扔了，损失很大，我建议找废品回收公司处理。”陈大卫无比自豪地说道。 “好建议。”韩胜利厂长笑着说道，公司每一年报废的芯片价值不菲啊，如果可以卖出去，也可以省下不少的钱。 得到了韩厂长的表扬，陈大卫经理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那天晚上驱车回到了南山的家里，陈大卫心情很好，吃过晚餐，带着老婆，去了一趟位于福田cocopark的百老汇影院，看了一场最新的电影。 **的时候，他壮了壮胆，侧过身子，偷偷地吻了一下老婆，跟初恋一样。 电影散场出来的时候，台风来了，外面暴雨如注，说是下午到的台风，晚上九点才到，台风迟到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好好招待招待他 五月的最后一天，看完电影，偷偷地亲吻了一下老婆，好像回到了初恋的年代，陈大卫感觉很甜蜜。 电影散场后，他从地下车库里将轿车缓缓地开了出来，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他打开了雨刮，可发现它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刚把挡风玻璃的雨水刮下，外面露出城市里的五彩灯光来，很快，又一股雨水自天上泼了下来，城市陷入一片模糊之中。 繁华的城市，在挡风玻璃前，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模糊！ 还好，台风天里，大街上没有行人，车辆也很稀少，宽阔的大街上，他可以自由驰骋。 211本科院校毕业的他，记性很好，凭借着雨刮扫出雨水后瞬间露出的城市真实面目，他小心翼翼地在大街上行驶着。 外面的台风呼呼地刮着，深圳好像就在台风眼里，陈大卫明显感觉到轿车的方向盘在手里抖动着，感觉到车子在台风里飘摇着，轿车不时溅起地上的水，如同踩了刹车一般，整个车子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深圳那些美丽的大街上，两旁都密植着层次分明的绿树，一棵风景树的枝桠在风里剧烈地摆动了几下后，“咔嚓！”一声，绝望地掉了下来。 那树枝“噗”地一声掉落在陈大卫前方五十米的地方，在昏暗的街灯下，如同一团巨大的阴影一般。 还好陈大卫的车速很慢，否则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一点什么。 真是吓人啊！ “啊！”他的老婆在副驾驶座位上惊恐地叫着。 在大自然的淫威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不堪一击。 那天晚上，穿过了让人惊心动魄的台风眼，陈大卫回到家里，惊魂未定，半夜里，还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人追杀他。 陈大卫审核，虽然没有拿他林晓华开刀的意思，可是林主管并不快乐。 在仓库里走了一圈，陈大卫这只老狐狸虽然没有开出不合格项来，却给出了一个建议项，提出了一个关于报废品处理的问题。 他妈的，你陈大卫活得不耐烦了？审核报废品干什么？它不在货架上，就没有混料的风险，跟你质量部一点关系都没有，你陈大卫为什么要插手报废品处理这件事来了？审核结束后，林晓华望着陈大卫的背影，心里暗暗地骂道。 工厂以前从来没有人关注到这一块，这是一块很不起眼的地带，跟每一个人都没有利益关系，每一个月处理报废的纸箱，处理报废的芯片，处理报废的电子原材料，都是他林晓华一手在操办，从来就没有人过问过。 本来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因为做仓库主管，那些收废品的人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渠道找到了他的电话，隔三差五地给他打电话，给他报价。 “林主管，你们公司有报废的芯片吗？”一天，废品收购店的黄老板在他下班后，给他打来了电话。 “有啊！”林晓华在出租屋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段时间，报废品没有及时处理，占据了仓库很大一片区域，他曾经在管理层的会议抱怨过。 “我是收报废芯片的，五毛钱一个，你处理给我吧！”黄老板说道，深圳东莞小企业很多，对大企业的报废品需求量惊人。 五毛钱一个？林晓华不知道这报废品还可以卖大价钱！ 公司的质量卡得很死，芯片过期就报废，仓库里报废的芯片差不多有一万个，五毛钱一个，呵呵呵，转手一卖，就是五千块。 好品都有账，他不敢动，这报废的产品，在泰柯公司计划部门和财务部门的账上是没有的，只有他仓库做了一个手工账，就是说他林晓华私自处理了，谁也不知道。 这么一想，他林晓华就眉飞色舞。 不过转念一想，私下处理这些报废芯片是违法的事情，五千块虽然诱惑不少，可是林晓华主管并不敢做，用假本科文凭应聘上的主管职位，他是看得很重要的，担心有一个闪失后，自己会卷铺盖走人，小钱没有赚到，脑袋上的乌纱帽也掉了。 “黄老板，这可不是小事，是违法的事情，我不干！”林晓华主管拒绝的声音低低的，底气不足。 黄老板一听，就笑着说道：“林主管，我知道你有顾虑，出来打工，你不发点不义之财，怎么富得起来，我的好多客户都是私下里处理公司的报废品，一个月赚一万的都有，比打工拿那点死工资强多了。” 一万块？林主管惊呆了！ “你们做仓库的，最好跟保安队长搞好关系，到时候我们开车到你们公司大摇大摆地去拉就好了！”黄老板说道。 说得对啊，报废品没有人关注，自己私下处理掉了，老板问起来就说没有货架放货了，当作垃圾扔掉了。 关键是保安这一关，过了保安这一关，报废品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厂了。 从那以后，他就跟保安队长张非走到了一起。 先是处理报废的芯片，然后开始处理所有的报废电子物料，最后他们发现公司报废的纸箱一个月也可以卖好几千块。 发了！发了！ 有了钱，他租上了房子，搬到外面去住了！ 有了钱，他把仓库的所有班长都叫到酒店里喝了一次酒。 “你们部门没有经理，林主管一个人带你们不容易啊！”保安队长张非在酒桌上说道。 “拿着主管的工资，操着经理的心，管你们这些人，老子我操碎了心！以后你们谁要是不听我的，老子做事一向头脑简单，就拿他开刀。”喝了三杯酒后，林主管将杯子朝着桌子上一砸，霸气十足地说道。 “老大，我们听你的！”几个班长连忙说道。 “都听我的？你们不要当面一套，背面给我耍一套，老子不吃这个，今后，你们谁要是不听我的，我给人事部马经理打一个电话，立刻就要他走人！”林晓华借着酒劲继续大声说道。 “来！大家一起干了这一杯！”牛高马大的张非站起身子，举起酒杯说道。 那天晚上，林晓华请下属吃饭是假的，整风是真的。 经过整风后，下面的人都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 从那之后，新招过来的仓库经理，都会被架空，一个一个干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走人了。 不把持整个部门的人，不把新经理挤走，他林晓华如何能够一手遮天，私下处理报废品呢？ 新经理如走马灯一般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他林晓华如同不倒翁一般，惊险了一下，又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原地。 “马经理，仓库的事情，真不好干啊！”每当有新的仓库经理走了，林晓华都会把人事部马经理拉到“湘遇泰碗”酒店里感慨一番。 “仓库的事，都靠你支撑，外面的人靠不住，我跟韩厂长建议，这个仓库经理招聘的事，暂时冻结起来，你好好表现，这个位子留着给你！”马经理喝了林主管的酒，神秘兮兮地给林主管出着主意。 “我林晓华不是吹牛，出来工作十多年了，仓库经理这个职位，我也干得下来，外面请来的人，不见得比我强。”林晓华自信满满地说道。 “唉！老板总认为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从外面请来的人都是高人！”马经理也为林晓华打抱不平道。 经过一番运作之后，他林晓华虽然不是部门经理，却胜似部门经理，在仓储部，他就是老大，一手遮天！ 陈大卫审核，无意之中发现了他的猫腻，刮台风的那天晚上，他拉着保安队长张非在出租屋里把酒喝醉了。 下班的时候，天空里已经阴云密布了，那乌云在天空行进的时候，不时地被什么撕开几道耀眼的口子，人们把那道口子叫做闪电。 林晓华在农民房的集贸市场里转悠了几圈后，买下了一只母鸡和一条菜花蛇。 到了出租屋里，他就拨通了张队长的电话：“黑旋风，今晚过来喝酒！” “好的！”张非队长答应道，今天陈大卫审核了仓储部，他正想找林晓华聊聊。 当张非赶到林晓华的出租屋的时候，一桌饭菜已经张罗好了。 “黑旋风，来，我们喝酒！这是龙肉！”林晓华用筷子指了指炖好了的蛇排说道。 “不错啊！这东西补身子！”张非夹了一块放在嘴里说道。 “喝酒！喝酒！喝茅台酒！”林晓华故意用手摸了摸那白瓷酒瓶大声说道，那是他在农民房集贸市场花了二十五块钱买的，他就是冲着“茅台”那两个大字去的。 二十五块也让他怀疑过真假。 几杯暖酒下肚，话也开始多了，张非张口问道：“今天陈大卫审核你们了？” “是的，这一段时间来，为了应付他的审核，我们部门的人都累成狗了。”林晓华抿了一口茅台酒说道。 “他发现我们的问题没有？”张非低声问道。 “问题倒是没有发现，报废品处理，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不过审核的时候，报废品还是被陈大卫给盯上了，他说要跟采购部协商出一个报废品处理程序来，估计以后他要插手来管仓库的报废品了。”林晓华摇了摇头说道。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手伸得也太远了。”张非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是的，我们的财路有可能会被他断了，工厂里真要是关注到这些不起眼的报废品，我们今后想要做些小动作，也就难了！”林晓华叹了一口气说道。 自从担任仓储部主管以来，他想方设法把一任又一任的仓储部经理都排挤掉了，一手遮天，嘴巴就是iso体系的作业指导书，所以凡事都很顺利。 后来他发现了报废品的猫腻，就勾搭上了保安队队长张非，平日里他们一起私自处理一些包装纸箱和过期的电子元器件，收废品的人开车到仓库拉完废品后，保安队长张非大手一挥，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行了，两人一个月到手也有**千块，均分了，林晓华感觉这打工的日子过得也算是滋润。 有了这额外的收入，林晓华就跑到外面租房子，跟文员袁琴过起了露水夫妻的生活，如果没有这额外的收入，他跟袁琴的生活支出，很快就会被远在老家的老婆徐小丽发现，她人不在深圳，可这工资卡上的钱她是管得很死的。 “陈大卫现在想升官想疯了，他是在下一步危险的棋。”张非喝了一口酒后说道。 “兄弟，我们要尽快采取行动，如果他真的威胁到我们的利益，我们一定要给点颜色给他看看。”林晓华抽了一口烟说道。 “林主管，你冷静点，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必须要把他从工厂赶走，陈大卫这个人太危险了。”张非说道。 “唉！陈大卫啊陈大卫，不是你走人，就是我林晓华走人，来，兄弟，我们喝酒！”林晓华一番感叹后，举起酒杯说道。 “林主管，我出面跟那几个收废品的供应商讲，让他们请一些道上的人，好好招待招待我们的陈大经理，你看如何？”张非一杯酒下肚后，灵感一下子就来了。 “好主意！不过……。”林晓华说道。 一看林晓华满脸忧色，张非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这个时候下手，工厂的人肯定会怀疑是我林晓华请人干的，因为他刚审核完仓储部。”林晓华悠悠地吐了一口香烟说道。 “林主管，哪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张队长抬起头，焦急地望着林晓华说道。 “后天他审核采购部，等他审核完采购部我们再动手，那时候，大家肯定怀疑是采购部的人干的。”林晓华脑子灵活，鬼点子多。 “还是林兄想得周到，来，喝酒！”两人主意打定了，喝起酒来也不再顾虑，开怀畅饮，不觉都醉了，林晓华头一沉，趴在了桌子上，那张非也一头倒在了沙发上，两个人竟熟睡了过去。 是楼道里的一阵慌乱之声把林晓华吵醒的，台风来了，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一般，把出租屋的窗户和门抽打得山响。 脚步声，人语声，在楼道里漫无边际。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站起了身子。 这时候，门打开了，加完班的仓库文员袁琴回来了。 “天啊！你们都喝醉了啊？”袁琴惊讶地看着醉意朦胧的林晓华。 “我们没有喝醉，就是喝多了一点。”林晓华说起话来，舌头有点打卷。 那一天夜晚，台风呼呼地刮了一整夜，刮得人心惊肉跳。 第一百七十七章：唐老鸭溜了 那一夜的台风刮得很疯狂，天地一片混乱，外面是古代的沙场，好像有千军万马正在厮杀，分不出胜负。 一阵又一阵台风，如同一支又一支军队，黑色的士兵骑着黑色的骏马，遇山翻山，遇水淌水，遇见树木，必摧之而后快！ “王大哥，台风好大啊！”窗外的风雨声愈发大了，躲在毛毯里的王小龙探出头来，喊了一声。 “嗯，挺大的！”王十一刚洗完澡，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台风会不会把我们的宿舍吹倒啊？”王小龙的眼前闪过台风倾斜的影子，闪过台风掀翻屋顶的画面，吓得躲在毛毯里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王十一看了他一眼，想想觉得好笑。 不过转念一想，他不过才十五岁，还是一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已经有成人一般的身材，但是他的思想还是不太成熟。 “小龙，你不要害怕，我们宿舍楼是钢筋水泥建造的，台风是吹不倒的，如果能够把我们的宿舍吹倒的话，那就不是台风。”王十一嘴里叼着一支土匪烟说道。 别人叼着烟的姿势看起来有匪气，可是这王十一看起来，丝毫没有半分匪气，反而更显得丰神俊逸。 台风如同饿兽一般在窗外哀嚎着，你说王十一不心惊胆战，那绝对是骗人的。 他故作轻松地吐着烟圈，心里想，自己在王小龙面前，就是大哥，是他的保护神，自己一定不能被台风打倒。 “王大哥，你说把宿舍楼掀翻的不是台风，哪是什么风？”王小龙好奇地从毛毯里伸出脑袋问道。 “那是妖风！妖风一起，飞沙走石，天空都是石头，砸在窗户玻璃上，一定会把它砸碎！”王十一吸了一口香烟，脑袋里一下子蹦出了一个猪八戒，在福陵山云栈洞穴居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可爱，常常刮妖风作怪。 王小龙一听有道理，就支起耳朵听，玻璃没有被砂石敲击的声音，就转过头，望了望窗外，的确没有看见外面有石头飞舞，嘴里就说道：“这么说，外面刮的肯定不是妖风了！” “肯定啊！上下五千年，大家都在除妖，世界上的妖怪早就除完了，现在哪里还有妖怪啊”王十一脑洞大开。 “你说的也是啊！”王小龙点了点头。 “小龙，你猜猜吧，深圳刮台风的后果是什么？”王十一看他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吐了一口香烟，悠悠地问题。 “大树会连根拔起！马路上的汽车没有轮胎！还有，海水会冲垮大堤！”王小龙眼睛眨巴着说道。 “不对，小龙，你快起床把窗户打开，因为轿车，钞票和美女都被台风刮在空中了，你把窗户打开一下，放他们进来吧！”王十一笑着说道。 “哈哈哈！一开窗，美女轿车和金钱都有了，回家开厂当老板去!”小小的宿舍里，立刻荡漾着开心的笑声。 在这一阵笑声里，王小龙忘记了害怕，那个刮台风的夜里，他睡得很香很甜美。 台风来得快，也走得急，第二天早晨，新鲜的太阳又跃上了天空，光芒四射，除 了地上折断了不少树枝之外，谁也没有想到台风曾经在这片大地上得意地狂笑过。 让人心惊胆战的台风并没有影响陈大卫经理的心情，那天早晨，空气很清新，开早会的时候，陈经理意气风发，点了几个重点之后，大手一挥，说道：“散会！” 他之所以匆匆忙忙就结束了早会，是因为他急着要审核采购部。 “牛主管，王技术员，今天跟我一起审核采购部！”散会的时候，陈经理叫住了牛盾盾和王十一。 参加审核？王十一楞了一下。 部门审核是怎么一回事啊？肯定是得罪人的事情！他想起了前几天林晓华主管把自己拉进办公室大骂陈大卫的事情，就知道这审核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一想到要审核采购部，审核唐老鸭，王十一就精神抖擞了。 出差东莞的时候，他就看见唐老鸭跟普拉斯的陈老板关系非同一般，心想，这其中一定会有猫腻。 唐老鸭经理，今天我王十一参加审核，对你绝不手软，一定要把你的那点老黄历翻出来，让你以后好好做人。王十一心里暗暗想道。 那一天，是王十一第一次参加审核工作，跟在陈大卫经理后面，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突然感觉很不一样。 此前，他只是跟着美女师傅杨玉娟一起巡过生产线，感觉自己成了狮驼岭的巡山小妖怪，那份得意洋洋的感觉，王十一记忆深刻。 现在不一样了，世界五百强毕业的陈经理亲自带队，档次升了好几个级别，查的对象也从作业员工上升到了部门经理，王十一突然觉得自己升官了，成了钦差大臣，走起路来，就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采购部跟行政部在一栋楼，审核小组成员从车间下了楼，出了车间，台风过后的天空格外的蓝，羊台山上，布谷鸟的鸣叫声十分辽阔。 走到一片阳光里，狡猾哥的电话打了过来。 “老同学，听说你今天审核采购部？”电话接通后，狡猾哥直奔主题。 “是的，我正准备好好地查一查他们。”王十一不假思索地说道。 “王十一，采购部唐经理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要乱来！不能让他难堪！”狡猾哥在电话里低声提醒了一句后，就把电话挂了。 狡猾哥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查采购部？他可不是泰柯公司的人啊！难不成他是神仙？ 肯定是有人将审核的消息告诉狡猾哥了，自己人还没有到采购部，狡猾哥的电话就来了，这速度也太快了！ 唐老鸭怎么成了狡猾哥的朋友了？这是第一次听说啊！ 一个是客户的采购经理，一个是供应商的业务代表，怎么就成了朋友了？ 夹在中间，真不好做人啊！他王十一不狠狠地查查唐老鸭，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这份工作，他想好好地查查唐老鸭，又怕得罪老同学狡猾哥。 左右为难，他怀着一份忐忑不安的心情，迈进了采购部的办公室。 陈大卫经理一踏进采购部办公室，发现里面很冷清，心想这个唐老鸭架子也太高了，不 要说笑脸相迎，就是头也不肯露一下。 “你们经理呢？今天我们审核你们采购部！”陈大卫走到经理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就转身朝着办公室喊道。 “陈经理，不好意思，我们唐经理今天早上有急事出差了！”戴着一副眼镜的采购助理小巧，听见陈大卫的喊声后，“刷”地一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出差了？不是早就约好要过来审核的吗？一想到这里，陈大卫心里就火冒三丈。 不过小巧大学刚毕业一年，是一个文静的女孩，他陈大卫总不能朝着她发火啊！ “喂！唐经理，不是说好今天上午审核的吗？你怎么出差了？”陈大卫怒气冲冲地拨通了唐老鸭的手机。 被人放鸽子的滋味很不好受。 “陈经理，我首先要跟你道一个歉，一大早供应商出问题了，找我过去开会！我是分身乏术啊！”唐老鸭在电话里解释道。 “那好，你出差了，审核的事情就等你回来再说吧！”陈大卫经理声音很大。 “陈经理，审核的事情，我早已经安排好了，我走之前交代了小巧，你找她就好了，往后拖，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时间有空，总不能一直拖下去，你放心，你们审核中发现的问题，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们改善。”唐老鸭在电话里说道。 “那好吧！”陈大卫把电话挂了后，对采购助理小巧说道：“唐经理说审核的事情找你，没有问题吧！” “陈经理，那你们找我吧！我尽力而为！”小巧回答道。 在采购部的小会议室里，小巧接待了体系审核小组，王十一抬头一看，只见会议室的桌面上堆放着一叠文件资料。 “小巧，你们手里有合格供应商名录吗？”陈大卫歪着脑袋问道。 “有的，这个就是。”小巧一边回答，一边从会议室桌面上的那一堆文件中翻出了一个文件夹，王十一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合格供应商名录”。 陈大卫一边翻，一边问道：“你们采购部对这些合格供应商组织过定期评审吗？” “陈经理，这个我不太清楚，等我们唐经理回来，让他回答你。”采购助理红着脸回答道。 那是一次尴尬的审核！ 刚毕业一年的采购助理常常答非所问，直让陈大卫摇头。 “陈经理，供应商等级考核的事情，我没有参与过，不清楚！”一听到小巧说不清楚，陈大卫经理就想发火。 但是最后他还是按捺住了，怎么能够跟一个采购助理发火呢？她只不过是按照经理的吩咐办事，不清楚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一个唐老鸭，老狐狸，狡猾狡猾的！”王十一心里暗暗骂道，如果不是狡猾哥说情，他原本想在审核的时候给他出出臭的，没有想到唐老鸭溜了。 审核结束后，陈大卫脸色很不好看。 幸好没有把采购部放在第一个审核，否则这第一炮就得哑火。从采购部出来后，陈大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幸的是第一个审核的仓储部配合很好，而且改善也很明显。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赣爹 每天上午十点，泰柯公司的食堂准时会传来“棒棒棒”的声音，那是厨师们砧板上砍肉剁骨头的声音，高科技企业就是不一样，食堂的饭菜里总会有一些鸡鸭鱼肉。 不像迈特五金厂，菜里一点油水都没有。 不过也真奇怪，吃黄菜叶子过日子的迈特五金厂的那些老男人们，干起活来，一个个干劲十足，而在泰柯公司上班的普工们，大口吃肉后，坐在流水线上，干起事来，看上去却是毫无生气。 食堂的伙食再好，也留不住公司的那些部门经理，一下班，各个部门的经理们纷纷跑到停车位，“哒哒哒”地发动着自己的轿车，晃晃悠悠把车开到大街上，到处找小酒馆点菜吃饭。 每当中午排队打饭的时候，王十一都会左右扫视一下，他个子很高，视野很宽，可他从来都没有在食堂里见到过陈大卫经理。 后来王十一才弄明白，外企泰柯公司的经理们收入都过万了，一个月的薪水足可以在深圳买三个平米的房子，一年的收入，在深圳买一个公寓很轻松。 他们都不屑于在工厂吃饭，跟一般面呈菜色的员工，一起排队，一起吃大锅菜，他们感觉那有辱于自己职业经理人的身份。 在泰柯公司要混到部门经理，那也得要211大学毕业才行。 那个时代的本科生都是稀有动物，211毕业出来打工的，更是凤毛麟角。 陈大卫经理也不例外，骨子里是高傲的。 不过他干品质经理，成天里查这个查那个，得罪了不少人，因此没有人跟他一起吃饭，他总是落得一个人开车出去下馆子。 最近他要搞体系审核，生产经理米贵，采购经理唐老鸭，没有一个经理看见他不躲得远远的。 那天中午，审核完了采购部，陈大卫经理心里很不快乐，一个人走到自己的停车位，当他一坐上了自己的那辆奥迪轿车，一股荣耀和自豪就油然而生。 做品质的，没有不得罪人的，别人越是恨你入骨髓，就证明你干得越漂亮。 唐老鸭你溜吧溜吧不是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一天，我陈大卫会查你一个一清二楚。 自从干上了品质这个工作之后，他陈大卫就成了孤家寡人，从来就不在乎周围人的议论和感受，他想做一个有原则的包青天，秉公办事。 他生在鄱阳湖畔，庐山脚下，喜欢去镇里一家叫“老赣爹”的快餐店吃中餐。 他最初是冲着店子的大名去的，一个赣字，太亲切了，后来发现那家店的口味很好，渐渐地就成了“老赣爹”雷打不动的老铁。 六月的阳光，在台风里孕育。 台风过后，阳光灿烂，天空湛蓝，白云悠悠地在羊台山上盘旋着，恋恋不愿离去。 那天中午，太阳温暖地照耀着大地，陈大卫经理驱车到了“老赣爹”快餐店，好的车位已经被人占据了，他就将车开在一个角落里，稳稳地停好了，然后跳下了车。 年少的时候，他曾经跟随着年长的渔民在鄱阳湖里打捞过鱼，从小就对鱼很感兴趣，进到店里，他点了一个辣椒炒腊鱼，要了一杯可口可乐。 辣椒烧得一身热，可乐凉得一身冰。 辣椒开胃好下饭，他吃得很过瘾。 关键是十五块钱一份的快餐，他吃起来家乡味浓郁，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感觉性价比很高。 从“老赣爹”快餐店走了出来，阳光里，陈大卫经理痛痛快快地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走起路来，跟将军 一般。 轿车停在角落里，他需要走一小段路程，当他四平八稳地走到停车位的时候，停在他旁边的一辆轿车里，车门嘭地一声打开了，里面跳出两个戴着墨镜的染发少年，陈大卫只感觉眼前有两个黑色的影子在阳光里飘舞。 那两个年轻人手持钢棍，朝他挥舞过来，陈大卫猝不及防，一瞬间就连中数棍。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无力，很快就瘫倒在奥迪轿车旁边，看见天上有十个太阳在跳舞。 看见魔鬼在眼前狰狞地笑着。 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动弹了一下手，还好，手没有断，挪了挪大腿，很吃力，谢天谢地，还可以挪动。 他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牛盾盾打了一个电话。 “牛主管，我被人打了！”电话里，陈大卫经理的声音十分微弱。 “什么？陈经理，你被人打了？”牛盾盾接到电话后，眼睛鼓得跟蛤蟆一样，难以置信，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陈经理，怎么会被人教训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般。 “陈经理，你在哪里？”缓过神来，牛盾盾声音急促地问道。 “我在‘老赣爹’门口的停车场！”陈大卫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的，陈经理，我马上就过去！”牛盾盾说完，就手机一关，就从座位上霍地一声站了起来。 那天中午，王十一正趴在办公桌上睡午觉，突然就听见牛盾盾跟一条野狗一般，在办公室里大喊一声：“不好了，我们陈经理被人打了！” “啊！”办公室里的女人都惊醒了，纷纷抬起头来，好几个女人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什么？陈经理被人打了？”王十一也被惊醒了，睡意全无，“噔”地一声站了起来。 “王技术员，你个子高，跟我过去看看！”牛盾盾朝着他大声说道。 “好的！”王十一站起来，跟在牛盾盾身后，匆匆地跑到了人事部。 人事部马经理正在电脑上不亦乐乎地玩着蜘蛛纸牌游戏。 “马经理，我们经理中午出去吃饭被人打了！”牛盾盾低声喊道，办公室里好几个美女正在睡觉，他不敢高声语。 “啊！在哪里？”马经理一听，立刻站了起来，他不敢懈怠，知道这事情不少，员工上班时间被伤害属于工伤，是他人事部管辖的范围。 “走，在镇里面，我带你去！”牛盾盾说道。 那一天，三人乘坐上马经理的轿车，匆匆地朝着“老赣爷”快餐店赶去。 远远地，透过挡风玻璃，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王十一就看见了陈大卫躺在地上。 “停车！”王十一喊道。 这时候马经理也看得陈大卫了，他立刻将车停在了路边，噗地一声就跳了下来。 “陈经理，你怎么啦？”马经理难以置信，一边用手将陈大卫扶了起来，一边关切地问道。 “马经理，我中午吃完饭，出来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了。”陈大卫嘴角渗着血，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现在好点了吗？”马经理问道。 “痛，一身无力！”陈大卫呻吟了一声。 “送医院！刚快送医院！”马经理大手一挥说道。 “我的社保在关内，我要回南山！”陈大卫艰难地说道。 “牛盾盾，你们俩赶快给我报警，我开车送陈经理去南山人民医院！”马经 理说完，将陈大卫扶上了自己的轿车，一踩油门，呼地一声驱车走了。 六月中午的阳光很毒辣，牛盾盾满头大汗，拨通了110电话，不一会儿，王十一就看见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什么事情？”一个警察跳了下来问道。 “我们同事中午吃完饭出来，被社会上的人打了！”牛盾盾语无伦次地说道。 “伤得严重吗？”警察问道。 “伤得很严重的，你看那地上都有血，我们另一个同事把他送到医院去了。”牛盾盾缓缓了神回答道。 “你别急，我们先调取一下监控录像查查！”警察说完，打开笔记本，做了一个笔录后，开着警车走了。 那天下午，韩胜利厂长也驱车赶到了南山人民医院。 “陈经理，你伤得严重吗？”韩胜利走进病房，将一个大花篮放在病床边，轻声问道。 “厂长，没有多大问题，就是一些皮肉之伤，医生说住一周院就可以康复了。”陈大卫一边说，一边捞起衣服，韩胜利凑过去一看，只见他背上有一道一道血印记，看得心惊肉跳。 年轻人手里的钢棍，看起来比周杰伦的双节棍挥舞得还要纯熟。 “陈经理，你伤得不轻啊！”韩胜利轻声说道。 “韩厂长，要不是我陈大卫背上的肉厚实，肋骨早被小青年打断了。”陈大卫一脸苦笑地说道。 “你看清楚了吗？是我们工厂的人干的吗？”韩胜利厂长问道。 马经理心里想道，这事要是属于工厂的人干的，那他这个人事经理肯定是脱不了干系，员工招聘培训都是人事部负责的，员工的公共关系管理也是人事部负责的。 “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两个纹了身染着黄发的年轻人干的！”陈大卫说道。 “厂长，我们工厂不会招纹身染发的员工，这事应该是外面的人干的。”马经理长出了一口气，在一旁说道。 “马经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定要报警，我们不查出凶手，誓不罢休，如果是工厂内部的人干的，除了开除处理外，我们还要将凶手移交公安部门做进一步处理。”韩胜利厂长义愤填膺地说道。 “韩厂长，我已经让牛盾盾主管报警了！”马经理回答道。 “那我们等派出所的结果吧，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韩胜利喃喃自语道。 “今天陈经理审核采购部，唐经理不在，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桩子离奇的事情。”马经理忍不住说道，陈大卫一出事，他就想到唐老鸭了。 肯定是唐老鸭干的。 “马经理，你可别妄加揣测，我们一起等派出所的结果！”韩胜利说道，其实他也怀疑过这事跟唐老鸭有关，可是唐老鸭是他的下属，如果真是唐老鸭干的，那不就等于说他韩胜利治军不严管理无能？下面内斗成这个样子了，大老板知道了，这事可是对他韩胜利并无半点儿好处。 “那我们等结果吧！”马经理点了点头说道。 那天临走的时候，韩胜利握着陈大卫的手说道：“陈经理，你就安心养伤，厂里的事情，我帮你盯一盯！” “谢谢厂长！”陈大卫双手颤抖着，热泪盈眶。 “陈经理，你这次的事情，按照工厂的人事制度我们以工伤算，你先在医院里好好养伤，我们还等着你早点痊愈回来，伤病治疗好了，你就回来马上上班，体系审核的事情，我们先中断一段时间。”韩胜利说完，见陈大卫点了点头，就转身跟马经理走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周全的主意 从医院里走了出来，二人钻进了轿车。 轿车在公路上奔驰着，深圳道路两旁的绿植十分茂盛，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韩胜利厂长无心看风景，低着头说道：“陈大卫这个案子有点复杂！” “厂长，你也觉得这起事件是咱们工厂的人干的吗？”马经理手里握着方向盘问道。 他心里觉得很蹊跷，陈大卫经理在泰柯公司干了两年都没有事，最近一推体系审核，就被人打了，这个时间点真是太微妙了。 “妈的，十有**是工厂的人干的，这般龟孙子，在我面前一个个老老实实，背着我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韩胜利嘴里狠狠地骂道。 是的，出了这种事情，他觉得丢老脸了。 “厂长，我猜这件事情一定是唐老鸭干的，他是做采购的，在外面认识的人多！”马经理说道。 真是奇怪，刚一审核采购部，陈经理就被打了！ “马经理，有些事情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在外面乱说，陈大卫被打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慎重处理，跟工厂的人千万不要提陈大卫审核的事情，否则闹出乱子来，我可饶不了你！”韩胜利大声说道。 “明白了，厂长！”马经理说道，自己的推断韩厂长没有反对，证明他也在怀疑是唐老鸭干的。 呵呵呵，这个唐老鸭，平日里对人挺和善的，没有想到这么心狠手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小马，你等一会儿给质量部的牛盾盾牛主管打一个电话，让他们不要乱搞，立刻停止体系文件的审核，我早就有所担忧，这个陈大卫的步子迈得太大了，果然不出所料，才审核了两个部门就出事住院了。”韩胜利继续指示道。 “好的，厂长！”马经理一边开车，一边点头回答道。 那一天，他们二人驱车赶回到工厂的时候，车间已经下班了。 那天下班的时候，王十一在行政楼前遇见了仓库主管林晓华，低声说道：“林主管，陈大卫经理被人打了！” “我知道了！”林晓华冷冷地说道。 “真没有想到，一心为公的陈经理会被人打。”王十一叹了一口气道。 林晓华听了，立刻扭转头来看了他一眼，嘴里带着一种嘲讽的口吻说道：“王十一，冤有头债有主，人家不会平白无故地打他的，陈大卫一定是得罪人了，最近他调子很高，搞得自己跟钦差大臣似的，在别的部门面前指手画脚，能不出事吗？现在好了，躺在医院了，还不知道人残废没有，身子还能不能站得起来。” 林晓华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最近陈经理借体系审核的名义，干涉到了其他部门的运作，可他那是为了工厂好啊，王十一觉得陈经理是一个好人，他被人平白无故地打了，心里感觉有点压抑。 韩厂长和马经理走了之后，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眼睛望着输液管，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出来打工十多年了，第一次被人打，而且是往死里打的那种。 傍晚时分，他的妻子从学校里接到儿子后，一道来到了医院。 “爸爸，您住院了？”在幼儿园读大班的儿子走进病房，用充满童稚的声音喊道，在孩子的心中，父亲永远都是大山。 “嗯！”陈大卫一看见儿子，觉得很惭愧，他一直想在儿子面前扮演一个英雄角色，没有想到今天自己是如此的苍老和渺小。 为了扮演英雄，他曾 经自豪地跟儿子说：“爸爸干一年赚到的钱，你姨妈十年都赚不到！” 从此，他儿子心里很自豪，爸爸就是一个大富豪。 为了扮演英雄，回到家里，他总是会跟儿子呱啦呱啦说上一阵子洋话，显得自己很高大上。 为了扮演英雄，他把儿子送到了贵族学校。 唉，今天自己算是在儿子面前把丑丢大了。 “爸爸，您不会死吧！”儿子望着长长的输液管说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躺着病房里无法动弹，幼儿园的小朋友曾经告诉过他，很多老人最后都死在了医院里，幼小的孩子突然担心起自己的父亲会死掉了。 儿子的话出乎他的意料，陈大卫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傻孩子，你说什么来着！”妻子大声呵斥着孩子。 “爸爸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很快就会出院，爸爸出院了，就陪你们一起去购物公园买东西！”陈大卫一听妻子在训斥儿子，笑了笑说道。 “好爸爸，您不要骗我噢！”儿子一听买买买，立刻就兴奋了，用充满稚气的语言说道。 “拉钩！来拉钩！”陈大卫说完，就曲着手指跟儿子拉了一钩。 “老陈啊，你伤得还重吗？”妻子坐在病床上问道。 “不碍事，还好我身上的肉多，要不然，肋骨都被他们打断了。”陈大卫笑着说道。 “我跟你说了，不要去关外上班，关外很乱的，你家都在关内，却偏偏要跑到关外去上班，这下好了，钱没有赚到多少，命都差点没有了。”在妻子眼里，关外的石岩就是乡下，她看不起乡下。 “是啊，当初接到两份offer，我怎么就选择了关外的那家公司了呢！”陈大卫感慨道，当初都是被5g迷惑了眼睛，机顶盒将来的5g也会用得上，他就稀里糊涂地选择了泰柯公司这家高科技企业。 “老公，你是不是在工作上得罪了人？”妻子轻声问道。 “我们做质量工作的，总得要说一些让人家不高兴的话，做一些得罪人的事的，不能一团和气啊。”陈大卫经理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大卫啊，你现在还年轻，三十出头，改行还来得及，你去做采购吧，采购都是大爷，人家供应商都会求着你办事的！”妻子一看自己的老公做质量管理成了这副模样，心痛地说道。 “老婆，我做久了质量工作，性格上改变不过来，再说，我不喜欢采购那份工作，逢场作戏我做不了，我性子很直，只适合做质量。”陈大卫低声说道。 “那你去干人事工作，你211大学毕业的，又做过部门经理，每天都跟下面的人打交道，去做人事适合你。”在妻子心里，老公做产品质量工作就是不务正业。 “我考虑一下吧！”见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陈大卫有点动摇了。 “咱们在深圳买的那套房子，还欠着一大笔银行借款，你的工作一定要稳定，做人事的工作轻松稳定一些，你做质量的话，有了客诉，工厂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你啊！”妻子见老公松动了，继续劝说道。 “是啊！”陈大卫说道，大学毕业十多年了，在深圳买房，又买了奥迪轿车，贷了银行不少款，压力很大啊。 “你想想，出来打工十多年了，哪一次你不是在重大客诉的时候倒台的？”妻子流着眼泪说道。 “妈，你哭了？” 儿子摇了摇母亲的大腿问道。 “妈是劝你爸回关内上班，去关外呆了没有两年，人就躺在病房里了。”女人抬起手将眼泪一擦说道。 那个晚上，陈大卫在病床上想了很多，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韩胜利就把马经理叫到了办公室。 “马经理，陈大卫的事情，工厂里现在到处都是风言风语啊！”韩胜利眼睛盯着马经理说道。 “是啊，厂长，那我们怎么办啊？”马经理问道。 “上午就麻烦你跑一趟派出所，看看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韩胜利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厂长，我马上就去！”马经理点了点头说道。 “不管结果怎样，你都不要对外宣布。”韩胜利将咖啡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强调了一下。 看着马经理走后，韩胜利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突然感觉自己老了很多。 下面看起来很平静，其实这是最危险的！ 平日里有一点涟漪甚至波浪都没有关系，不要出大乱子就好了。 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马经理从派出所回来了，马不停蹄地走进了厂长的办公室。 “案子有进展了吗？”韩胜利抬起头来问道。 “厂长，我问过派出所了，‘老赣爹’快餐店的附近没有监控设施，他们昨晚上也派人到附近的出租屋查过，没有发现有纹身染发的青年。”马经理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派出所还继续查吗？”韩胜利关切地问道。 “他们说已经立案了，只要没有销案，派出所都会继续调查的。”马经理点了点头说道。 “马经理，你是做人事的，我问你，这件事情性质很恶劣，现在外面风言风语，影响很不好，咱们怎么处理最好？”韩胜利望了一眼马经理问题。 “厂长，处理这样的事情，一方面要安抚，一方面要快速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尽快消除谣言，否则会动摇人心！”马经理是学过一点危机管理的。 “你打算怎么安抚？”韩胜利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韩厂长，我打算从工厂的工会会费中拿出一千块作为慰问金，然后发动各部门经理写贺卡，祝愿陈大卫早日康复回到工作岗位上。”马经理用充满煽情的语言说道。 “嗯，不错，是一个好主意，物质上和精神上的安抚都考虑到了，那你打算怎么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呢？”韩胜利问题。 “这个就难了，只能靠编故事了！”马经理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故事？你说来听听！”韩胜利觉得这个马经理有点意思。 “厂长，出了这种事，我们总不能说凶手是工厂里面的人，那样大家就人人自危了，陈大卫天天出去吃饭，我们就编一个故事，说他在外面得罪人了，人家报复他。”马经理平日里喜欢看网文，知道的桥段还是很多的。 “不行，除非陈大卫不再回来上班，马经理，你这种说法站不住脚！”韩胜利摇了摇头说道。 “厂长，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了一个好办法了？”马经理问道。 “马经理，这种事情一不能损坏公司的利益，二不能损坏陈大卫的声誉，只有这样的解释，才是最合理的。”韩胜利笑着说道。 马经理用手挠着脑袋，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周全的主意。 第一百八十章：权力 在案情不明朗的情况下，编造一个自圆其说的谎言，安抚下面日益浮躁的人，显得尤为重要。 看到马经理不断摸自己的脑袋，韩厂长就笑了起来。 “小马，你有没有想过，陈大卫也许是被外面黑道的人误伤了！”韩胜利抿了一口咖啡，轻声说道。 “对！是误伤！这个说法天衣无缝！还是厂长考虑得周到啊！”马经理点了点头说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马，想清楚了，你就去吧，到派出所把案子结了，工厂里的员工天天都谈论这些负面的东西，影响大家的心情也影响我们员工的生产效率。”韩胜利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说道。 “知道了！”马经理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先是到派出所结了案，然后驱车去了南山人民医院。 那天下午，当马经理把一个大大的红包和一叠祝福他早日出院的贺卡递了过来的时候，陈大卫经理不禁百感交集。 公司没有忘记他，这让他感到温暖。 “陈经理，您就是我们大家心目中的男神，我们部门的人都在盼望着您早日出院归来，领导我们把公司的产品做成划时代的精品！”这是品质工程师杨玉娟写的贺卡。 “陈经理，你就是最棒的！”这是马经理的贺卡。 陈大卫一边翻看手里的那一沓贺卡，眼睛里泛着泪花，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谢谢大家！” “陈经理，好好养伤，我们等着你早日归来！”马经理临走的时候，紧紧地握着陈大卫的手说道。 “谢谢公司领导的关心！”陈大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股暖流涌了上来。 陈大卫住院的那些日子，每日雷打不动的品质部早会取消了。 经理不在，品质部的人就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做什么事情，大家都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 平日里严肃的氛围没有了，紧张的气氛也没有了，没有人管，大家就在办公室里叽里呱啦说过没停。 不时有人在里面伸懒腰打呵欠，那神情，不是来上班的，而像是过来赶集的。 文员婷婷在大家谈笑得十分热烈的时候，竟然放了一个很响的屁！ “噗噗！”声音悠长抒情。 办公室里立刻就爆炸了！ 没有陈大卫的日子，大家都是自由的。 每每大家叽里呱啦叫得热烈的时候，王十一都会跑到生产线，认真巡线，认真分析产品的异常，他不过是一个技术员而已，无法阻止大家的放纵，但他可以自己做得优秀，做拦截品质问题的一道铁闸。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终于迎来了陈大卫经理出院的日子，部门的好几个同事都想去看望他，可是从石岩到南山人民医院有一段距离，大家都没有车，很不方便，最为主要的是生产线很忙，大家都走不开身。 “王技术员，我们的陈经理不回来了！”那天下午，牛盾盾在流水线上神情沮丧地对王十一说道。 “真的吗？”王十一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十分惊讶。 难道是大家都没有去看望他的原因吗？ “马经理刚从南山回来说的，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给陈经理打了电话确认过了，他不来上班了。”牛盾盾低着头说道。 “这件事情，一定是与审核有关，奇怪了，那天早上审核采购部，采购经理唐老鸭不在，中午陈经理就被人打了，厂里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交待，陈经理肯定不会回来！”王十一心里愤愤不平。 “王技术员，你别乱说，心里知道就好了！”牛盾盾低声说道。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韩胜利厂长和人事部马经理突然降临到了品质部，牛盾盾立刻站起身子来迎了上去。 “牛盾盾，把大家叫到你们品质部会议室，厂长有话要讲！”马经理大声说道。 “好的！”牛盾盾主管转过身冲着大家大声喊道，“开会了！开会了！” 那天简短的会议是由马经理主持的：“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有重要事情跟大家说！” 重要事情？王十一抬起头看了看马经理。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陈大卫陈经理出院的日子，我们原以为他会回公司上班的，一大早，韩厂长就收到了他辞职的申请，考虑到他的特殊性，就没有一个月的离职通知期了，工厂已经和他协商好了，和平分手，陈经理也不容易啊，家里住在关内，来石岩上班，家庭和事业不可兼顾，所以他选择回关内上班，我们表示理解。”马经理朝着大家十分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 陈大卫经理果然走了！ 职场真是太残酷了！ “你们陈经理走了，公司理解他的选择，国不可一日无君，品质部也得有一个头来带领大家工作，以后你们部门工作上的事情，暂时由牛主管代管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牛盾盾向我直接汇报！品质部现在人手欠缺，陈大卫经理推动的体系审核的工作，你们就放一放，不要再搞了，将来什么时候搞，以后再说！”韩胜利厂长说话的中气十足，架子也很高。 什么？牛盾盾代理经理了？ 王十一转过头一看，牛盾盾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容。 厂花接班人杨玉娟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牛主管的脸，仿佛每一颗粉刺都是一朵迷人的花儿。 “关于陈经理被打的事情，大家都很关注，韩厂长也十分关心，我也多次去派出所沟通了案件进展的情况，这里跟大家说明一下，从派出所得到的最新消息是黑道上的人打错人了，我在这里要提醒大家一下，平时少在外面吃饭唱歌，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陈大卫经理是一个好经理，可他这个人平时喜欢出去唱歌洗脚，有可能他是得罪了外面的人，而他自己没有在意。”马经理振振有词地说道。 陈大卫经理走了，他怎么说都是可以的。 马经理的这番话，也将陈大卫事件彻底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王十一冷冷地看了一眼马经理，心想人家陈经理不来了，你马经理就这么污蔑别人，说人家在外面唱歌洗脚得罪人了，真是小人一个，打人那几天，陈经理根本就没有出去唱过歌洗过脚，明眼人都知道这起案件跟工厂审核有关。 不过陈经理不来了，把一起悬案的一切过错都归结到他本人，这对于扼杀工厂漫天的谣言的确是大有裨益。 陈经理不来了，议论再多，为他鸣不平再多也都是徒劳，自那以后，没有人再为陈大卫经理叫冤枉了。 品质部的早会，在第二天又重启了，那一天，牛盾盾主管特意打了摩丝，头发油光可鉴，不过穿着一身工作服的牛盾盾朝台上一站，总感觉他缺少了陈大卫经理的那份霸气，陈经理可是穿西装革履主持早会的。 王十一也喜欢看西装革履的陈大卫经理主持早会，他不在，心里感觉很失落。 牛盾盾这几天走起路上好像在飞翔，品质部所有的权力都落在了他的手里，他看起来春风得意，嘴里也不再提冤屈的陈大卫经理了。 他有时候一想起陈大卫经理落难的事情，心里就一阵激动，就想大笑，没有211大学毕业的陈大卫经理走人，他垃圾大学毕业英语四级证书都没有拿到的牛盾盾要想出头，谈何容易啊！ 美女导师杨玉娟的脸上也挂着灿烂的笑容，晚上加班的时候，王十一好几次看见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 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大笑，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那天下班的时候，牛盾盾和杨玉娟一前一后走出了工业区，两人拦了一辆的士，平日里假装严肃的面孔，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在轿车里，两个人搂在了一起，忍不住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牛主管，你现在的老板是厂长了！”杨玉娟激动地说道。 “是的，现在韩厂长说话也向着我们了，他直接管我了，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并不像别人嘴里说的那样铁面无私，他看起来很和蔼。”牛盾盾笑着说道。 “咱们部门品质经理的位置空着呢，只要不出大问题，就是你牛主管的了。”杨玉娟一脸幸福的说道，那神情看起来好像她成了皇后一般。 “两位，你们要到哪里去？”的士司机问道。 “司机，去，去镇中心，‘老赣爹’快餐店！”牛盾盾大声说道。 “快餐有什么好吃的？”杨玉娟看起来有点诧异。 “宝贝，陈大卫经理天天都去吃，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菜让他这样迷恋，差点把老命都搭上了。”牛盾盾笑着说道。 “牛主管，你觉得是不是我们工厂的人干的？”一提到陈经理，杨玉娟扬起头问道。 “肯定是，韩老头不查了，怕查下去工厂人心惶惶，我觉得这件事要么是唐老鸭干的，要么是林晓华主管干的，据我推测，林晓华的可能性更大，他鬼点子很多的，你还记得艾书是怎么走的吗？”牛盾盾十分肯定的说道。 “干得好！”杨玉娟拍了一下手掌说道。 “你说什么话？”牛盾盾声音提高了八度，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身边的美女。 “傻瓜，干得不好吗？他陈大卫不走，把部门经理的位置坐得死死的，有你牛盾盾抬头的哪一天吗？”杨玉娟用手指在牛盾盾的眉心戳了一下说道。 “的确是干得漂亮！”牛盾盾也鼓起了掌说道。 的士很快就到了镇中心，两人下了车，在“老赣爹”快餐店要了两份煲仔饭，吃得格外地香甜，难怪陈大卫会迷上这里的饭菜，那是有原因的。 吃完饭，二人就在附近找了一间酒店，在床上滚在了一起，两团肉颜色分明，洁白鲜嫩的是杨玉娟的，灰暗无光的是牛盾盾的，这两种颜色互相缠绕着，也不断向外生长着。 直到那团白色，在身下如同死鱼一般，毫无动静的时候，牛盾盾也感觉到一种不可抑制的悸动，传遍全身，巨大的欢喜降临，他死在一片女人悲鸣般的歌声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又活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新家 那是一阵内心的飓风卷过天空，疯狂之后是冷静。 “盾盾，我跟你跟了也快两年了。”半晌，杨玉娟开口说道。 这句话，他的心里已经憋了很久。 现在，牛主管又面临升迁的大好机遇，她再也憋不住了。 “玉娟，你跟着我，我也没有亏待你啊，这两年，我看着你从一名普通的检验员成长为了外企的工程师，你混得也不错了！”一阵疯狂过后，牛盾盾疲态尽显，说话有气无力。 “女人的青春都是有限的，我今年二十二岁了，家里一直在催着我嫁人，我们不可能这么一直继续下去。”冷静下来，女人的头脑是理智的。 如果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在一起，就是耍流氓。 “宝贝，等我干到部门经理，手头上有钱了，我就离婚娶你。”牛盾盾想想也对，其实他也是喜欢杨玉娟的，年轻美丽，一双高跟鞋踩在脚下，就是春天，让人无比留恋。 让他离开她，他做不到！ “真的吗？”女人听了男人动听的语言，忽然变得激动了，立马嘟着嘴去啄他的脸，像要将他那满脸的粉刺逐一吸去。 她还年轻，体内的能量是惊人的，不一会儿，又鱼跃而起，像一只母狗一般，趴在了他的身上肆意而为。 那天晚上，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还有仓库主管林晓华，他在农民房的出租屋里，举起酒杯跟保安队长张非再次喝得醉醺醺的。 “兄弟，你这一票干得真是漂亮啊！”林晓华说道。 “派出所不查了吗？”张非问道。 “不查了，马经理已经销案了！”狡猾哥说道。 “工厂也不查了？”张非问道。 “陈大卫鸟人怕死，都不敢过来上班了，韩老头还查什么？他也怕查出问题来，怕大老板说他管理不好，他是喜欢报喜的人，你什么时候听他报忧了？再说是那几个收废品的人从外面请人出手的，他们不可能查到我们头上来，就是查到了凶手，说是我们幕后操作的也要费很长周折。”狡猾哥说道。 “干杯！”张非举杯说道。 “干杯！”狡猾哥举杯说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狡猾哥喝了一斤多白酒后，带着醉意说道。 “这个陈大卫，水平太差了，轻轻一撩，就倒了，我让你飞，你飞得越高，我就让你摔得越惨。”张非得意洋洋地说道。 一边说着，两人又是“砰砰砰”干了一满杯白酒。 六月的阳光，不但在泰柯公司升起了，也在狡猾哥的上空升起了。 那天晚上推门回到出租屋里，狡猾哥意外地发现莫陌站在了阳台上。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莫陌不是说过要在老家嫁人不再出来了吗？ 那一夜，他搂着莫陌睡觉的时候，感慨万千，嘴里说道：“莫陌，马上就要到夏天了，我们换一个窝吧！” “换到什么地方去啊？”莫陌好奇地问道。 “我不想住在这农民房里，跟没有文化的人住在一栋楼里，丢人啊！”狡猾哥说道。 “是的，你一个堂堂的外企销售主管，住在这里，是没有面子。”莫陌说道。 “唉，公司的好多同事都在策划要在深圳买房，要是能在深圳有一套房子就好了！”狡猾哥感慨道。 “你也行的！”莫陌摸了摸他头发说道。 女人的这句鼓励的话，让他心中一暖，有了活力，他一翻身，就趴了上去，跟狗一样，精力旺盛得不得了。 星期六的时候，莫陌在公司加班，狡猾哥打电话让王十一陪他去找房子。 “深圳的房子也不贵啊！”狡猾哥在房屋中介所租房的时候，顺便也问了问房价。 “狡猾哥，你也买一套得了，付一个首付，省下的租金当月供。”王十一看他盯着房价眼也不眨一下说道。 “老同学，要是不买新车的话，付一个首付压力不大，刚买了车，又买房，压力很大啊！”狡猾哥感叹道。 “老板，我们最近有活动，现在首付可以做到一成，五万块首付可以买三房的。”中介点头哈腰，给二人递了一支烟说道。 “五万块？不是首付三成，至少也得十七八万吧？”狡猾哥一听五万块买套房子，就有了兴趣。 “要是老板资金周转有问题，余下的十多万一年分期还清就可以了！”中介微笑着脸说道。 “我是过来租房的，不是买房子的。”想想一年内还清，狡猾哥就笑了，套路啊，套路啊，不就等于首付三成吗？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而已，中介的话通常都说一半的，另一半就是陷阱，坑你不死。 “请问你需要租多大的房子？”中介一听是来租房子的，也不再喊狡猾哥老板了。 “一室一厅。”狡猾哥回答道。 “有啊，五栋二十楼有一套。”中介点了点头说道。 “租金多少？”狡猾哥歪着脑袋问道。 “老板，租金绝对实惠，七百元一个月，不包括水电和物业管理费，这个业主在广州上班，房子一直都交给我们打理，合同跟我们直接签就好了。”中介说道。 “你手里有房间的照片吗？”狡猾哥问道。 中介拿出手机来，一边给他展示房间的格局和设施的图片，一边跟他说道：“房屋楼高，阳光足，空气好，生活设施都有，可以拎包入住。” “那你就写一个租赁合同吧，我想租下这间房子。”狡猾哥说道。 “先生，你不要上去看看吗？我这里有钥匙。”中介问道。 “不用了，你写合同吧。”狡猾哥说道。 房子定了下来，第二日一大早，王十一就到了出租屋给他搬家。 那是狡猾哥生活了两年的出租屋，自从做了销售赚到钱后，他一直就租住在这里，在这间出租屋里，有快乐也有伤悲。 “你的东西不少啊，要不要请搬家公司？”王十一问道。 普拉斯塑胶厂朱舟搬家就是请的货车，王十一印象深刻。 “不用了，我已经打电话给了楼下旧货交易的老板，他一会儿过来，这里大部分的东西，都卖给他，他不要的，我会扔掉，毕竟小区的出租房是拎包入住的那种。”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说道。 不大一会儿，在旧货交易老板辛勤的劳作下，出租屋很快就空了，变得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毫无生气。 当狡猾哥把出租屋的门落上锁，转身离去的时候，王十一看见他掉下了眼泪，最初做销售的那段时间，并不是那么顺利，在这间位于二楼潮湿阴暗的出租屋里，他祈祷过，也迷惘过，欢笑过，也哭泣过，白天追逐着奄奄一息的打工的碎梦，晚上只有在这里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里是有太多让他眷恋的东西。 他只是携带了一些棉被衣服和洗漱用品，打好包，扛在肩上，下了楼。 在楼下，他叫了一辆的士，朝着小区房走去。 五栋二十楼，吾爱你。 进了那房间，果然一切家具家电齐全，难得的是二十楼的确视野十分开阔，六月的风吹过来小区里绿树的花香，让人心情舒畅。 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小区的花园，王十一忍不住说道：“老同学，这里真是太美了！”在此之前，狡猾哥租住在低矮潮湿的二楼，那是地下的生活，现在搬到这二十楼，王十一感觉他像是生活在天空一般，是要过一段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王十一，你要不要也在这边找一间？算了，你那点工资，好好攒着，以后娶媳妇要花不少。”狡猾哥笑着说道。 那天晚上，莫陌下班归来的时候，特意打了一辆的士。 狡猾哥在小区的门口四处张望着，当他看见莫陌从出租车里下来时，就一溜小跑跑了过去，紧紧地拉着她的小手。 “你搬过来了？”莫陌问道。 “是的，上午就搬过来了！”狡猾哥说道。 他们一起穿过小区的树林，六月的深圳，有开不败的鲜花，有脱不掉的绿色，他们一起穿过小区中央的那一个精致的小湖，好几条锦鲤在水里自由地摆动着美丽的尾巴。 小区房跟农民房差距太大了！ 他们眼前闪过的不再是面有菜色的打工仔，而是西装革履的翩翩君子。 搭乘上电梯到了二十楼。 “这是我们的新家！”当狡猾哥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低声说道。 莫陌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怯怯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激动得哭了起来，虽然那只是一个出租房，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对房子充满着天然的喜爱，在她们的内心里，房子就是家。 “我们的新家怎么样啊”狡猾哥一把将她抱住说道。 “我们有新家了!”莫陌在他的肩膀上激动地说道。 狡猾哥一激动，就抱着她，在狭窄的出租屋里跳了一段慢三，他们的脚步笨拙，甚至还踩到了对方的脚尖，但他们还是坚持跳了足足三分钟。 停下舞步后，莫陌就跑到了阳台，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空气，感觉是那么的甘甜，微风吹了过来，她静静地唱起歌来：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离开谁都一样转 多少年后，狡猾哥回忆起二零零二年的那个六月，后悔不已！ 那个六月，他只要咬咬牙凑一个首付几万块，他不是没有那个实力，手里的轿车就价值二十多万。 在租房和买房之间，他曾经犹豫过的！ 只要凑足了首付，他就可以在十多年后的世界智造中心深圳拥有一套小区房。 从那一年开始，经过十多年的疯涨，那套首付几万块，月供一两千的房子的市值，已经接近一千万的天价了。 一千万是什么概念？一个普工不吃不喝要奋斗两百年！ 然而，最后他只是租了一套房，一个转念的瞬间，他就错过了在深圳购买商品房的良机，错过了轻而易举成为千万富翁的机会！ 此后，深圳的房价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着，一路涨涨涨，让人目瞪口呆。 那个星期天，虽然没有买楼，只是租了一套房子，从农民房搬进了小区房，他们一瞬间就找到了家的感觉。 住在农民房里，那叫漂泊！ 住在小区楼里，那叫回家！ 搬迁进了新家，二人忙乎了一阵后，狡猾哥在厨房里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六月的龙虾很肥了，油焖大虾看上去一片大红，清远鸡清蒸后，沾了蒜蓉汁，吃起来回味无穷。 “你回来就好了！”狡猾哥喝了一点酒后，用充满感性的语言说道，母亲六十大寿，莫陌请假离开后，差点不来深圳打工了，狡猾哥曾经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 他已经习惯了生活了有她的影子，习惯了听她唱山歌，莫陌的故乡广西宜州是刘三姐的故乡，是一个盛产山歌的地方。 “我这一次是偷偷跑出来的！我说要出去赶集，一个人就走了，跑到市里面，爬上了火车，来到了深圳。”莫陌低着头说道，她舍不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甩头发的样子让人迷醉。 “你家里真的逼你嫁人了？”狡猾哥抬起头问道。 “是的，他们怕我爱上远地方的人，三五年都回不了一趟家。”莫陌不敢看狡猾哥的眼睛，在她的老家，农村里的光棍男人很多，莫陌的美丽早就在村里出了名，前往说媒的人络绎不绝。 总之，她就是飞翔在村子上空的一只骄傲的天鹅！ “你觉得我怎么样？”英俊的男人突然甩了甩茂盛的头发，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莫陌问道。 狡猾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总感觉心里很痛。 “你坏，你有点坏！”莫陌听了男人的话后，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这个英俊的男人心里有自己，她也知足了！ “我要是跟你去广西宜州，你妈会赶我走吗？”狡猾哥看着女人笑了起来，也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我妈倒是不会，但是我爸会！”莫陌抬起头，深情地看了狡猾哥一眼。 女儿就是父亲的小棉袄，老男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美丽的女儿远嫁的，除非那个男人对自己宝贝女儿的疼爱远远地超过自己。 关于结婚的事情，二十一岁的狡猾哥总觉得还很遥远，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笑着说道：“我给他买烟抽，给他孝敬茅台酒，他肯定舍不得打我的！” 吃完晚饭，莫陌就像一个家庭主妇一般，站起身来，收拾好了饭桌上的残羹冷炙，也将整个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 狡猾哥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口里吞云吐雾，跟大老爷们一般。 把房子收拾好后，漂亮的莫陌微笑着脸，端过来一杯冲泡好的绿茶，口里说道：“先生，请用茶！” “谢谢小姐一片好意！”狡猾哥将手里的半截香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伸出双手，将绿茶接了过来，低下头，只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 那真是一杯暖身子的热茶。 白天搬家忙乎了好一阵，那一晚，他们睡得很早。 半夜里，正在酣睡之中的狡猾哥，感觉有人在推自己，他就醒转了过来，睁开眼睛，幽微光线里，见是莫陌的手在自己的身子上动弹着，问道：“你怎么醒了？” “我夜里做梦了，吓醒了！”莫陌小声说道。 “你做什么梦了？”刚搬家就做恶梦，可是一个不好的征兆，狡猾哥急忙问道。 “我梦见自己掉下去了，二十楼好高，我从来都没有住过这么高的房子。”莫陌悠悠地说道。 “你知道杞人忧天的故事吗？杞人总是担心天会掉下来，砸到自己的脑袋上！”狡猾哥一听就笑了起来。 “切，天空，天是空的好不好，怎么会掉下来？房子就不一样了，总有倒的那一天，这么高的房子，要是倒了，我们还有命吗？”莫陌傻傻地问道。 “哈哈哈，莫陌，房子倒不了的，要倒也要一百年以后！一百年以后，我们住的就不是房子了，倒不倒跟我们没有关系了。”黑暗里，狡猾哥笑得很开心。 “那台风会把房子刮倒吗？”深圳这地方台风多，莫陌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经莫陌这么一提醒，狡猾哥内心里也隐隐地有点担心，深圳的台风很多，很多台风都很恐怖，常常会把大树连根拔起，顿了顿，他说道：“宝贝，台风要是能把房子刮倒的话，那我们早就被刮倒天空了，回老家就不要买车票了，不要想太多了，好好睡吧！” “嗯！”莫陌答应了一声，身子颤颤抖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狡猾哥，如同蛇一般让他难以喘气。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美女师傅杨玉娟突然走到王十一的身边说道：“王技术员，你说说艾书这个人的工作能力怎么样？” 艾书都走了很久了，王十一不知道杨玉娟为什么突然会跟自己提到艾书，犹豫了一下，他回答道：“客观地说，他能力出众，跟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一样。” “你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厂花接班人杨玉娟一听，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王十一诧异地看着她，她笑得毫不掩饰，在生产线上，杨玉娟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冷美人，甚至是铁娘子，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灿烂地笑过。 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这么厉害的人走了，我们部门还不是一样地在转啊！”杨玉娟笑了笑说道。 “嗯！”王十一点了点头。 今天到底怎么了？美女师傅怎么尽说一些没有来头的话啊？王十一感觉一头雾水。 “王技术员，你觉得陈大卫经理怎么样啊？”杨玉娟眼睛盯着王十一问道。 刚刚点评了一番艾书，现在又要点评陈大卫经理，这个杨玉娟到底是怎么了？ 他本来想拒绝回答，可美女好歹是他的师傅啊，王十一就瞥了她一眼说道：“陈经理是世界五百强出来的，当然很厉害啊！” “是啊，陈大卫经理很厉害，可现在他不在了，我们品质部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好好的！”杨玉娟笑着说道。 “那是因为品质部有你和牛主管！”王十一终于明白杨玉娟的话外之音了，阿谀奉承了她一下。 “哈哈哈！这间工厂离开谁都一样转，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杨玉娟的声音有点得意有点放肆，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望着美女师傅的背影，王十一不断回想着她的话语，难道她是想给大家敲警钟吗？ 陈大卫经理不在了，牛盾盾才代理他，她是担心有人不服牛主管的管理？ 部门里的牛人都走了，丝毫影响也没有，言下之意就是谁不服新官牛主管，牛主管拿他开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有美女杨玉娟的撑腰，总之以后的日子，牛盾盾主管牢牢地把控了泰柯公司品质部的控制大权。 事实上，自从艾书走了之后，品质部里还真没有人有实力敢于挑战牛盾盾主管的权威。 当初要干掉艾书，牛盾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施以援手，唯一的竞争对手倒了，他就天下太平了。 现在，陈大卫经理被打后，主动辞职了，牛主管可以说是捡到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品质部的员工很快就习惯了没有陈大卫经理的日子，虽然王十一偶尔也会怀念他召开的早会，怀念他穿西装的样子，甚至怀念他盛大的晚餐和红包。 一个鲜活而富有理想的人，被流氓打得差点丢了性命，王十一总觉得愤愤不平。 “陈经理走了，也不来泰柯公司看看我们？”王十一曾经问过牛盾盾主管这个问题。 “陈经理说过，他不会来关外找工作了，他家安在关内，以后在关内上班，不在关外上班，他跑到关外了干什么？你指望他来看我们吗？被人打成那样了，他还会回来吗？”牛盾盾摇摇头说道。 是的，泰柯公司的经历对于陈经理而言，就是一场噩梦，他怎么会回来看大家呢？ “他在关内什么工厂上班？”王十一好奇地问道，心里想要是在泰柯工厂以后呆不下去了，也好去投奔他，他觉得陈经理也算是一个好经理。 “不知道，他手机号码换了，已经联系不上了。”牛盾盾叹了一口气说道。 关于陈经理的状况，随着他手机的停机，此后再也没有人得到过他更进一步的消息了。 没有重大客诉，品质部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日子也过得飞快，大家很快就将陈大卫经理忘记得一干二净。 第一百八十三章: 羽毛球大赛 多少年以后，当王十一创业成功，成为身价过亿的老板后，回忆起自己在深圳的打工生活时，却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画面。 虽然他最后在深圳赢得了自己的爱情，虽然他最后在深圳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当他回忆起往事的时候，这一切却都是浮云。 镌刻在他记忆深处的，竟然是深圳的蟑螂和蚊子！ 每每陪客户吃饭的时候，聊着聊着，他就跟大家聊到了深圳的蟑螂和蚊子。 是的，深圳这地方，不但有蚊子，而且是一年四季都有，也难怪珠三角的“榄菊集团”会最早进入蚊香行业，并做成了全国最大的蚊香制造商，那是因为当地人深受蚊子之害，市场需求十分庞大。 进入六月份以后，一个雨后的夜晚，王十一感觉蚊子特别的多，半夜里，携带着针尖一般锋利嘴巴的蚊子，在蚊帐帐外横冲直撞，并发出经久不息的闷响，很难想象，那么纤弱瘦小的身躯里，会迸发出如此强烈的声响。 王十一也在那不安的响声里，最后昏昏睡去。 睡梦中，他梦见学生时代的自己，梦见自己正在舂山的树林，手持一本书，摇头晃脑地诵念着其中的文字，家里的那只大黄狗，则忠诚地陪伴着他。 一梦到故乡，王十一的双眼就流下了眼泪。 三年前的高考失败，让他耿耿入怀。 要是没有蚊子该多好，他就可以不断地梦见故乡的山山水水，梦见那条忠诚的大黄狗。 可是当他正畅游在梦的海洋的时候，突然被猖獗的蚊子的怒吼声打捞上岸了。 从那以后，这深圳疯狂的蚊子引起了王十一的注意。 王小龙自从开黑摩被人暴揍一顿之后，也收手没有干了，他年纪还小，每天都在生产线上忙碌干活，下班洗完澡后，就躺在床上不一会儿睡着了。 黑夜里，听着王小龙发出的均匀的鼾声，王十一有时候会觉得无聊，甚至寂寞，自从蚊子引起他的注意后，他就开始关注它们的飞翔，有一种想跟它们谈话和交朋友的冲动。 王十一是技术员，晚上可以不用加班，吃完晚饭，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总不可能一直闷在蚊帐里，所以，穿着一件西装短裤的他，大片白花花的皮肤都裸露在外，暴露在了蚊子的攻击范围之内，成为它们奋不顾身前来偷袭的目标。 他开始怜悯起这些蚊子了，它们也有生命，也有向下游食物链索取食物的权利，这是自然界的法则。 因此王十一慷慨地允许了它们分享他的一小部分血液作为美食。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蚊子飞了过来，如果是停留在他光洁的面孔上，他会扇动着手掌，把蚊子驱赶走，毕竟一张英俊的面孔是他所引以自豪的。 他总不能让蚊子把自己的面孔叮咬得千疮百孔吧！ 一天最大承受的叮咬量，他设置在二十次，超过二十次，他也会驱赶。 虽然被蚊子叮咬之后，会很疼很痒，他都善意地原谅了它们。 一个人独居久了，常常会有怪异的举措，虽然王十一谈不上独居，但是每天王小龙都要加班，回到宿舍，很早也就入睡了，身边没有一个人说说话，这又跟独居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没有几天，这种友好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了！ 原来，这些蚊子吮吸了王十一的血液之后，变得更加孔武有力，它们的需求也更加旺盛，让王十一难以满足。 或许蚊子之间也会互相传递信息吧，泰柯公司宿舍楼里有美食的消息，很快就在蚊族里传开了，越来越多的蚊子从外面飞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将尖锐的嘴巴，插向了王十一的肌肤。 他终于无法忍受那份痛苦，无法忍受那份瘙痒，一边搔着痒，王十一的脸因为肌肉群不规则的拉伸，一张原本英俊的面孔也变得扭曲而难看。 这样下去，不行！ 他要单方面撕毁盟约，他要发动残酷的反击战争。 因为痛苦而咧着嘴巴的王十一，刷地一声伸出了硕大的巴掌，呵呵呵，今天我反悔了，今天我不客气了，这么一想，他就朝着大腿上的那些得意洋洋的蚊子狠狠击去。 当他将双手摊开的时候，天啊！他震惊了，展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有十来只蚊子的尸体，横七竖八，穿肠破肚的躺在他的手心，他心里暗暗骂道：“得寸进尺的坏家伙，我到要看看你们有什么好下场！” 他不屑一顾地擦了一下手掌，十多只蚊子肚子里的血液如同染料一般，染红了王十一的手掌。 王十一盯着满是血腥味是手掌，吓呆了！ 这种让动物死无全尸的方式，也真是太过残忍了！ 不行，这种玩法太恐怖了，得想办法换一种新的玩法。 王十一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就是蚊香，一个晚上，点燃一盘，置于蚊子所在的地方，让它们在芬芳之中，渐渐死去。 可是他不喜欢蚊香，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蚊香的气味难闻，密闭的房间里，点燃一盘之后，不一会儿，里面的气味就很浓烈了！ 更重要的是蚊香里面含有菊脂，这成分有毒，他对香烟里的尼古丁不抗拒，而对蚊香中的菊脂有抗拒，是因为他不想自己的体内变成毒品的收集器，成为一个五毒俱全之人。 采用蚊香的方案被否决之后，王十一最后想到了电蚊拍。 使用电蚊拍灭蚊，绿色无污染，而且电蚊拍电击蚊子的时候，会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氛围，特别适合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慢慢享受。 更为重要的是，那些蚊子会保留完整的尸身，不至于太血腥。 对，就用电蚊拍收拾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 王十一打定主意之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踩上了一双拖鞋，哒哒哒地就跑到了工厂里面的笑卖店里，掏出钱购置了一个崭新的电蚊拍。 回到宿舍后，耳边那响起的蚊虫之声，如同千军万马在厮杀一般，他一时间热血沸腾，扎好马步，深吸了一口气，杀！ 杀！杀！杀！ 经过打磨历练之后，王十一的双臂肌肉十分发达，挥舞起电蚊拍就如同挥舞着一把随心所欲的长剑一般，杀向了蚊子。 宿舍里立刻“噼里啪啦”响起一片，在王十一的击杀之下，蚊子立马死伤了一大片。 第一天杀敌不少！ 一阵痛快之后，王十一决定收手！ 如果蚊子不知难而退，明天他会继续用电蚊拍击杀它们！ 留点时间给那些侥幸存活的蚊子一点思考时间吧！ 这么一想，他就收了手，把电蚊拍放在日光灯下照了照，天啊！上面漆黑一片，都是蚊子的残尸。 经过高压电击之后，很大一部分蚊子的尸体都烧焦了，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串的气味。 王十一翕动了一下鼻翼，烤羊肉串的气味真好闻啊！ 将那些蚊子的残尸抛弃在垃圾桶里之后，王十一仔细端详了一眼手里的电蚊拍，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它悬置于墙上。 此后，每每下班回到宿舍，他就从墙上取下电蚊拍，手里紧紧拿住，英气逼人地挥舞上一阵。 杀！杀！杀！ 杀它一个片甲不留！ 闲来无事，王十一又开始琢磨着到底是使用怎样的姿势来击杀那些蚊子，以便让它们在快乐中漂亮的死去。 因此，他挥舞着电蚊拍的时候，不断模仿着英俊潇洒的鲍春来决胜羽毛球奥运会的姿势，勾球，吊杀，出手如电，收手似风，玩得不亦乐乎。 呵呵呵，电蚊拍拿在手里的感觉，就跟羽毛球拍一样！商家们的设计真是值得大赞。 自从在会议室里召开了关于陈大卫事件的专题通气会后，盖棺定论了陈大卫经理被殴打的原因后，弥漫于泰柯公司上空的紧张的气息很快就得到了缓和。 一天，韩胜利厂长亲自打电话给了人事部马经理，语气柔和地说道：“小马，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那马经理抓起电话，一听是厂长的声音，一连在电话说了三个“好的！” 放下电话后，他霍地一声站了起来，跟刮了一阵飓风一般，一下子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韩厂长的办公室。 “马经理，请坐！”韩胜利的脸上荡漾着笑容。 “谢谢厂长！”一看领导的心情好，马经理就知道厂长找自己来肯定不是什么坏事，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常常阴晴不定，容易暴跳如雷，他小马被骂过很多次，印象很是深刻。 “小马，你最近干得不错啊，陈经理事件的通气会效果十分明显，闲言碎语也没有了，厂里的那阵歪风邪气也少多了。”韩胜利微笑着说道。 一看厂长表扬自己了，马经理感到受宠若惊，立刻微笑着说道：“那都是厂长您想的好主意，我不过只是执行了一下而已。” “小马，陈大卫被打这件事，真不是什么小事情啊，把我都吓到了，我建议你们人事部牵头组织一次公司活动，放松放松，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现在正好是公司的淡季，也不影响生产出货。”韩胜利抿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道。 一提到组织活动，那可是马经理的强项，想当年，他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凭借一首李玉刚的《贵妃醉酒》，将众多选手斩于马下，获得过学校的“十佳歌手”称号。 那就发动群众搞一场卡拉ok大赛吧，自己到时候也可以在大家面前一展歌喉，让大家见识见识《贵妃醉酒》的神韵。 他刚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厂长可是去年的羽毛球冠军，而且厂长一参加比赛，那些主管也都会踊跃报名参加，还是发动公司上下，举办一次羽毛球比赛！ 对，就是羽毛球！他想到这里，就笑着说道：“厂长，我想好了，还是搞一个羽毛球比赛，去年的比赛搞得轰轰烈烈，大家报名意愿也都很强烈，在下面的反响很好。” “马经理，你放手去办吧！我第一个报名，捧你的场！”韩胜利一听要搞羽毛球比赛，正中他的下怀，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冠军 从韩厂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马经理晃荡着身子，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的心情很好，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贵妃醉酒》，得意洋洋。 平日里，人事部在公司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工厂的主题就是出货，如果不招人，谁会想起他马经理呢？ 每个月的员工大会上，露一露脸，他总觉得意犹未尽。 想当年在读书的时候，他可是班级的风云人物，学校的十佳歌手，现在躲在沸腾生活的后面，他总觉得有点压抑。 现在要组织羽毛球比赛，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台前。 泰柯公司没有自己的羽毛球馆，在马经理的筹划下，人事部的几个小妹妹联系到了外面的羽毛球馆，花钱租了一块别致的场地，用于开展比赛活动。 韩胜利签字的时候，特别地问了一下：“还是去年那块场地吗？” “是的！”马经理点了点头。 “不错啊！”那块场地对于韩厂长而言，的确算得上是福地，最近几年的羽毛球冠军，他都是在那块场地上拿的，五十多岁的人了，接连战胜了二十岁的三十岁的四十岁的人，仿佛又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年代。 第二天，一张“等你来战！”的大海报，稳稳地张贴在了公司的公告栏里，色彩艳丽，让人心潮澎湃，一年一度羽毛球比赛报名的序幕拉开了！ 有韩厂长撑腰，报名参加羽毛球比赛的选手很多，根据马经理的安排，每一个部门都要出选手参加比赛，以营造全员参与的氛围，品质部之前的唯一参赛选手是陈大卫，陈经理辞职之后，牛盾盾头痛了，他不知道该派谁出去应战，去为部门争光。 早会上，牛主管拉长了嗓子喊道：“公司最近组织羽毛球比赛，你们谁的羽毛球打得好啊？” 他喊了两声，都没有人答应，就继续喊道：“上面的要求是每一个部门都要派人参加，名额不限，我们部门一定要报一个名额上去。” 其他部门报名参赛的人很多，这品质部女工多，会打羽毛球的人少，竟然没有人愿意报名。 虽然没有升官，可他牛盾盾现在是品质部老大啊，刚坐上老大的宝座，难道自己要跟陈大卫一样亲自披挂上阵吗？ 干别的，他牛盾盾还凑合，可是这跟运动有关的事情，他是上不了台面。牛主管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员工，见大家都低着头，默然不作声。 正当他头痛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炸响在耳边：“大家不去，我去吧！” 牛盾盾抬起头来一看，是王十一，他有点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他个子高，身材健壮，是一块运动的好料子，就点了点头：“王技术员，这一次，你站了出来，一定要为咱们品质部争光！” “好的，牛主管！”王十一点了点头，他打篮球是一把好手，可是这羽毛球，他没有玩过，读书的时候，他总觉得羽毛球是女孩子的运动，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所有的球都是一样的，都需要快速的反应和充沛的体力！ 自从报名参加羽毛球比赛后，晚上回到宿舍，王十一挥舞着电蚊拍击杀蚊子的时候，总是想象自己置身在羽毛球馆里，扣杀，再扣杀！ 一个星期后，泰柯公司羽毛球比赛正式拉开了序幕。 随着“嘭”地一声响，开赛球在韩厂长和生产经理米贵这间展开了！ 年轻的米贵，根本就不是五十多岁的老厂长的对手，羽毛球一会儿东飞飞，一会儿西飘飘，米贵根本无法招架，很快就败下阵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随手抓起一瓶矿泉水，往头顶浇去。 王十一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打羽毛球的天赋，在一众选手中，如同扫地僧一般，将对手们逐一击败，并站在了最终决赛的舞台。 蓦然回首，他也不得不要感谢那些蚊子，是它们的陪练，让他变得身手敏捷，让他无比强大。 王十一决赛对手就是要蝉联冠军的韩胜利厂长！ 比赛前，牛盾盾主管特意将他叫到了办公室。 “王技术员，我知道你羽毛球打得好，水平很高，今天，你的对手是厂长，作为部门老大，我不得不对你进行行政上的干预，我建议你还是放放水，能够拿到一个亚军也不错了。”牛盾盾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牛主管，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最后的决赛，今晚比赛，我干脆弃权算了，让厂长赢得冠军。”王十一点了点头说道。 “你也不能弃权，你弃权，厂长就会认为你不尊重他，一个五十岁的成功男人，最看重的是尊重，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牛盾盾主管提醒道。 “好的，我明白了！”王十一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最后的决赛开始了，站在比赛场地的王十一竟然十分冷静！ 一心想着给厂长放水，所以，他走上决赛赛场的时候，倒是一身轻松！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正是这种放松让他如同一个精灵一般，击打出去的球，总是充满着诡异的线路，让人判断失误！ 透过球场上的网眼，他看见头发发白的韩胜利厂长忙左忙右，日光灯下的影子跳跃着，跟小丑一般，他根本就无法招架！ 不一会儿，王十一就听见对面老人在大声喘气。 他想收手，可是那羽毛球飞出去后，如同一道闪电一般，飘忽不定，在毫无任何心里准备的情况下，他王十一竟然以三比一无可争议的绝对优势将厂长击败了。 新的冠军诞生了！ 一颗羽坛新星冉冉升起来了！ 打出最后一击之后，王十一将手里的球拍狠狠地砸在地上，将身上的衣服哗地一声撕扯了下来，大吼一声，露出了八块腹肌，爬满汗水的肌肤在日光灯下熠熠生辉！ 牛盾盾在一旁却看得心惊肉跳，两个拳头攥出了汗水来。 决赛真是紧张刺激，他看得太入神了，竟然忘记提醒王十一放水了！ 等他意识到王十一战胜了厂长，夺得了年度冠军之后，他想提醒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发现已经迟了！ 丢了冠军，韩胜利肯定会暴跳如雷！ 不过令他牛盾盾颇感意外的是，韩胜利最后竟然放下球拍，主动从对面的场地跑了过来，握了握王十一的手并跟他做了一个拥抱。 “小伙子，你打得不错，我再年轻二十岁，也不是你的对手。”韩胜利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王十一腼腆一说：“厂长，我今天是超常发挥，赢得很侥幸。”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温暖极了。 牛盾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厂长主动跟王十一拥抱，也跑过来对王十一说道：“王技术员，恭喜你夺冠了，你为我们部门争光了。” 那次羽毛球比赛完后，王十一很快就成了品质部门的风云人物，工厂上下都知道这个高大的帅哥曾经赢下了工厂的厂长，他回到车间巡验的时候，生产经理米贵老远就跑了过来跟他打招呼：“小伙子，你不错啊！” 韩胜利厂长也记住了他的名字，有时候在车间里遇见了，韩胜利厂长会主动跟他打招呼，这让王十一受宠若惊。 更让他受宠若惊的是，一个星期后，泰柯公司人事部公布了新的人事任命书，任命王十一为公司品质部的主管。 人的运气来了，你想挡也挡不住，那个五月，他彻底的失恋了一回，否极泰来，那个六月，他在赢得了公司的羽毛球冠军后，坐上了火箭，窜升到了牛盾盾留下的空缺。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手下败将 二零零二年，王十一也才二十一岁，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当他被任命为外企品质部主管的时候，惊讶得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还年轻，虽然脑海里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做品质主管，可当他真正爬上这个职位的时候，百感交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那天下班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宿舍里，抽着香烟，不断地回想起自己来深圳打工的岁月。 美丽的深圳，曾经让他绝望过，两年前，他第一次出来打工的时候，准备进电子厂的钱，却被黑摩的抢走了，没有了推荐费，他不得不进了五金厂做了一名打磨工，一身整天都是黑漆漆的，跟一个挖煤工一般。 美丽的深圳，也曾经让他心碎过，那年的平安夜里，在他失业的时候，心爱的女人何雪忆离他而去了，心灰意冷的他不得不滚回了老家舂城。 然而上帝又在眷顾着他，他在深圳打工的岁月也常常会露出峥嵘，在迈特五金厂，他成了打磨大神，这一次，他抓住了机会，赢得了羽毛球冠军，很快就引起了厂长的关注。 深圳没有抛弃他！没有抛弃一个追求上进的年轻人！ 这一次，他出来打工也只有几个月，在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很快就找到了成功的感觉！ 幸福的泪水，止不住地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他没有给狡猾哥打电话，也没有兴冲冲地给家里人打电话，他想静一静！ 一切都来之不易！ 就拿这一次的冠军来说，失恋后，他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他想发泄心中的怒火，强大的求胜欲让他破茧而出，英俊帅气的他成了赛场上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一想到羽毛球比赛，他就抬起了头来，深情地瞟了一眼那悬挂在墙上的电蚊拍。 多亏了电蚊拍，让他找到了挥洒激情的感觉！ 一想到这里，他就将手里的半截烟头一扔，霍地一声站起身来。 啪地一声，他取下了那把电蚊拍，将它高高地托举过头顶，然后置于自己的唇边，深情地亲吻了一下，那份庄严就像足坛巨星罗纳尔多亲吻大力神杯一样，内心里却充满了神圣的自豪。 那一个晚上，他的内心是喜悦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有力地脱光上衣，哗地一声就袒露了自己健硕的上半身。 他要感谢那些日夜相伴的邻居，感谢那些一直以来默默给他做陪练的蚊子。 他想要让它们再饱一次口福。 日光灯下，王十一裸露的肌肤闪烁着金属光泽，他看上起就是一个铜铸的人！ 饱含血气的肌肤一旦出现在蚊子的视野里，嗡嗡嗡，六月的蚊子很快就携带着它们尖锐的嘴，向他俯冲过来，落在他结实的肌肉上，痛快地吮吸着。 没有了巴掌，没有了电蚊拍，蚊子们喝饱了以后，意犹未尽地打了一个呵欠后，扑棱棱地飞走了。 王十一微笑着看着它们瘪瘦的肚子渐渐膨胀起来，看着它们透明的肚子里充盈了红色的血浆，他真想伸出手指，抚摸它们可爱的头颅。 而他的肌肤，随着蚊子的叮咬，也渐渐地红肿了起来。 一阵痒如同毛毛虫一般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爬行着，那痒让他突然想笑，哈哈哈，忍不住了，一阵大笑就从口里飞了出来。 直到那最后一只蚊子心满意足地飞走了，王十一跑到了洗手间，哗哗哗地放出了冷水，给自己冲了一个凉！ 痒如同千百只毛毛虫在身上爬行着，从洗手间里出来后，他又找来了风油精，为自己疗伤止痒。 风油精一涂抹上去，那痒就慢慢地退却了！ 日光灯里，他匆匆忙忙地穿上了内衣，滚到在了单人床上，痛并快乐着，然后死死地睡去了。 那个六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他搭乘上了公交车，一个人跑到了罗湖老街，给自己买了几件时尚的衣服，然后鬼使神差地爬上了莲花山。 登顶在莲花山上，他就看见了购物公园。 购物公园里有一间咖啡馆，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朦胧之中，王十一仿佛看见何雪忆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那咖啡还冒着一缕悠悠的青烟，微笑着跟顾客点头微笑。 他真想问候她一声，可是自己的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脚也不敢朝前迈出半步。 黄昏的时候，伤感的布谷鸟，在山顶的某一个角落里，辽阔的悲鸣着，他趴在山顶的栏杆上，听得入神，眼睛一直望着购物公园的方向，久久不肯离去。 深圳的日子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 一大早，神清气爽的太阳，在羊台山上舞蹈着，将她的万丈光芒，无私地射向了应人石的每一个角落。 一月一度的员工大会又要召开了！ 行政楼前，大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谁将获得这个月的优秀员工大奖。 人事部马经理站在主席台上，精神抖擞! 十佳歌手出身的他喜欢被人关注，喜欢被人议论，站在人群中央的感觉真好。 那一天，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阳光里，韩胜利厂长大声喊道：“下面我宣布六月份优秀员工获得者是王十一！” 王十一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泰柯公司工作了四个多月，他就获得了这个无上光荣的称呼！这是一个记录! 他觉得自己曾经有接近这个奖项的机会，那一天，自己如果将深圳普拉斯工厂使用劣质塑胶颗粒的事情反映出来，协助解决塑胶壳开裂的问题，他觉得凭借那份贡献，自己是有可能会被提名为优秀员工。 可是他并没有向上面反映实情！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打了几场漂亮的羽毛球，就就得到了这么大的一份奖，也就是说，整个六月，他的表现是最卓越的。 倒是牛盾盾一点也不惊讶，去年虽然没有优秀员工评比，那场比赛的冠军是韩胜利厂长，亚军也得到了通报表扬。 登台领奖的时候，王十一山里人的本色在领奖台上展露无遗，浑身筛米一般抖动着，当他领过获奖证书的时候，用比歌手阿杜更加颤抖的声音说道：“谢谢，谢谢厂长，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小伙子，我可是你的手下败将，我看好你！”阳光里，韩胜利厂长的笑容十分慈祥。 是的!我王十一不赖，我一定要在深圳干出一点什么来。王十一心里想道。 抬起头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远方巍峨高耸的羊台山，万座山峰心手相牵，七月的阳光里，一同奔跑向辽远的天边。 第二章就此结束，谢谢大家的跟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五月的阳光 二零零二年对于王十一来说很不平凡，那一年，他彻底地失去了女神何雪忆，那一年，他也成功地担上了外企的品质主管。 那一年，对于研发总监候选人刘澜而言，也很不平凡，堪称其人生转折点。 从华崛激光面试出来，站在深圳的大地上，这个美籍华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潮澎湃。 恍惚之中，二零零二年五月的太阳，在他湛蓝色的记忆上空骨碌骨碌地爬了起来。 一个温暖的声音，在他的上空突然辽阔无边地响了起来：“请问你是刘澜先生吗？” 那声音美丽动听，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刘澜都会泪流满面。 那是一个招聘电话，来自何雪忆，给了他新的希望，也改变了他人生的航向，在此之前，他是国有企业的一名技术人员，在此之后，他开始了一段深漂生活，最后飘洋过海，去了遥远的美国。 刘澜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是他来深圳的第十天。 二千年初的互联网没有现在发达，求职找工作基本上靠人才市场，靠facetoface的面试。 每年的五月，都是深圳人才市场的求职高峰期，这时候，很多大学毕业生冲击着就业市场，企业也会拿出多一些的职位，来储备人才，而职场老人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理想与现实的斗争后，一部分职场浮筹蠢蠢欲动，要开始跑出来寻找新的就业机会，求职市场于是会呈现出供需火爆的场面。 二零零二年五月的阳光，无比灿烂地照耀着逐梦人求职岁月的每一条道路。 每一个周末，对于求职者而言，都是难以忘记的，早上八点钟，寻找工作的战火，已经提前蔓延到经过龙华汽车站的每一辆公交车上。 那些公交车里，密密麻麻地填塞着许多有着鲜活面孔的年轻人，有的人脸上支架着一副眼镜，远人三分；有的人脸上还残余着学生年代的稚嫩，手里拿着打印的资料，嘴里在轻声地念叨着什么，像在准备期末大考，让人陡生紧张。 嘎地一声，当公交车在人才市场的站台边停了下来的时候，下车的人如同潮水一般地汹涌而出。 “我的书，你们把我的书挤掉了！”一个书生大声叫道，徒然举起自己空空的双手。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求求你们，别吧把它踩坏了！”一个女生苦苦哀求道。 然而哀求一点用也没有！一双双大脚早就将它踩得稀碎。 “喂！急什么急啊！大家都是找工作的，你们懂点礼貌好不好！”一个男生大声喊道。 身材高大的刘澜，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小舟一般，从车厢的中部，被人推到了车门，又被人抬到了车外。 站在公交站站台的阴影里，刘澜汗流浃背，大口地喘着粗气！ 求职，快！不能等！ 他刚喘上一口气，抬起头，看见那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跟大学校园里争夺阅读室里的座位一般，一下子就甩下他一大截，觉得自己如果稍微晚了一步，好的工作机会就有可能被人抢走了一般。 见大家都奔跑向人才市场，刘澜也不敢怠慢，也疾步朝前走去。 一路上，随处可见提供床位住宿的广告，求职大街早已经人流汹涌。 早餐的叫卖声，上网打印复印求职简历的吆喝声，混合着人才市场的喇叭声，把人内心深处的那份热情，一一点燃，完全燃烧了起来。 期间，几个中年妇女鬼鬼祟祟，拖着一把把黑色的影子，朝着过往的人群，低声喊道：“本科文凭！本科文凭！要不要本科文凭？” 一身土气的中年妇女们，她们在路边一边叫喊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也在转着，跟小偷一样，时刻都保持着警惕心，见有制服男经过，就作鸟兽一般地散开了。 毫无疑问，人才市场也是交易市场，买家也在追求性价比，求职的人员需要最充分地展示自己的平生所学，关键时刻，毫无保留地展露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以便尽可能地击败对手，把自己卖一个好的价钱。 走到场馆旁边，刘澜看见身披绶带而彬彬有礼的服务人员来来往往，不断地朝着求职者派发着招聘信息报纸，巨大的led显示屏也在不间断地滚动播报着场内的招聘信息，告诉你市场里已经进驻了很多知名企业，这些企业正在抛出一大批很高薪水的工作，在等着求职的朋友们前去揽入怀中。 这些极具十绝冲击的诱惑性信息，十分猛烈地刺激着人们大脑的中枢神经，逼着你不假思索地去淘钱买票，去挤，去涌入到求职场馆之中。 站在疯狂的人流之中，刘澜抬头一看，“三和”两个大字分外引人注意，他也跟着其他求职者，花了十元钱，好不容易买到一张门票，然后顺着人流，进入了求职场馆内。 不愧是市场，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那些所谓的美资台资港资知名企业的展位，早已经被挥舞着求职简历的求职大军包围得水泄不通，求职馆内寸步难移。 市场里面，招聘企业都会在自己的展位张贴招聘海报，对招聘的职位岗位职责和要求都写得很具体，刘澜来来往往，瞅着那些海报，不知道该应聘哪一个职位，感觉凡属于管理的岗位，离他都有遥远的距离，岗位描述中的那些诸如“六西格玛”“精益生产”“品管圈”之类的新鲜的管理词汇，让他亦置身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他进场馆之前，担心迟了一步，好工作会被人抢走了，可是走进了场馆内，他却感觉自己跟一个看客一般，手里捏着的几分简历，一份都没有投递出去。 他也想投几份简历出去，可是眼前的那些招聘人员，一个个正襟危坐，如同严厉的小学老师一般，这让他紧张，关键是他连5s都说不出来，怕面试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从小学到大学，他一直都很优秀，从来没有打过一场无准备之战。 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招聘单位陆续退场，求职人员也在陆续退场，刘澜觉得再不逮住机会，今天找工作的大好机会就流失了。 三和人才市场招聘的高峰都是星期六，过了这个星期六，那得再等上七天。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坐在了应聘台上，投上了自己的简历。 “先生，今天收到的简历太多了，我们将你的简历会带回去，给用人部门负责人看，合适的话，我们会给你电话，让你过来工厂做进一步的面试。”谢天谢地，招聘的人员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就把他的简历收了！ “谢谢！我等你们的面试通知。”刘澜充满感激地回答道。 豁出去了！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历后，他的胆子大多了，很快又成功地投递出了一份简历。 那一天，在人才市场散场之前，终于把手里打印的五份简历都投了出去，刘澜感觉自己好像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事情，浑身轻松。 朦胧之中，他感觉美丽的深圳正在朝着自己微笑招手。 感觉自己跟这座美丽的滨海城市，距离没有几公分了。 当他兴奋地走出人才市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这才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于是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快餐店，发现里面也已经人如潮涌。 把简历投递出去的求职者们，好像都已经找到了高薪工作一般，坐在快餐店里，享受着呼呼的电风扇，都很兴奋，有人三五成群，嘻嘻哈哈谈论着刚才面试的趣事。 “哈哈哈，请问小姐什么是七大手法？这么简单的问题，简直是侮辱我的工作经历！我好歹出来混了一年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回想起刚才招聘人员的提问，忍不住笑了起来。 “兄弟，你开的工资有点高，我们达不到！工资达不到，还拉着我谈半个小时，真是晕死了！”一个圆脸的青年抱怨道，那家没有开面试通知单的公司，白白地浪费了他宝贵的半个小时，让他咬牙切齿。 “星期一上午，两张面试通知单，龙华一家，龙岗一家，我这个人有选择综合征，大家告诉我，该去哪一家面试呢？”一个年轻人手里抓着两张面试通知单，不断在别人的眼前晃动着，炫耀着！ 没有人喊你去面试，难受！有几家人喊你去面试，也难受！ “抓阄！抓阄决定！”一个年轻人帮他出着主意。 “哥们，哪一家开得工资高？哪家大方选哪家吧！进了厂子，要想涨工资比登天还难啊！”一个过来人深有感触地说道，他就是受不了一年加一两百的那种小气公司。 涨薪水最好的办法就是跳槽！跳一跳，涨三成！这是深圳人才市场默然的法则。 不涨点工资，谁愿意冒风险跳槽啊！ 跟那一帮疯狂的人相比，刘澜落寞多了，手里一张面试通知单也没有。 看见别人在炫耀手里的面试通知单，他感觉自己没有希望了，好工作一定被他们这些人抢走了。 那个周末，没有一张面试通知单，他有一点颓废，不过好歹手里的五张简历都投递出去了，按照求职概率算，应该会有一到两次面试的机会，失望之余，他又充满希望。 来深圳的第一个周末，他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下午三点见 星期一的早晨，布谷鸟的鸣叫声从银湖山上传了过来，五月的太阳跟顽皮的孩童一般，在那座油绿的山上戏耍着。 太阳出来了，上班也就进入了倒计时了！ 农民房的那些出租屋的楼道里，很早就乱成了一片，住在梅林关口的人，很多都在关内上班，他们常常要挤一两个小时的公交车。 刘澜是被他的同学钱无忧和胡一手起床的声音吵醒的，不知疲倦的闹钟，躺在枕头边已经咿咿呀呀地响过三遍了。 那声音就像黑鸭子发出来的一般难听，它刚抬起头来叫了几声，胡一手阔大的手一巴掌就拍了过去，狠狠地将它掐灭了。 “起床了！”当闹钟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平空里，胡一手打了一个呵欠后，大喊了一声。 他个子很高，说话的中气很足，巨大的喊声如同那年五月天里滚过的一记闷雷声一般，吓得矮胖的钱无忧一个侧滚翻，“噗”地一声，从僵硬的床板上跌落在了地面。 “胡一手！你能不能给老子闭上你的鸟嘴！”钱无忧躺在地上叫嚣着，同学之间张口闭口就是老子孙子，大家都习惯了。 “嘻嘻！”胡一手看着钱无忧跟一只癞蛤蟆一般跌倒在地上，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二人要赶着上班，刘澜孤独地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破旧不堪的厕所门发呆，看着它被他们一双双大手肆意地蹂躏着，发出一阵有一阵不堪重负的剧烈的“嘎嘎嘎”的响声！ “钱无忧，你给我快点滚出来，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矮胖的钱无忧身手敏捷，很快就占领了厕所。 “胡一手，老子今天不舒服，昨晚上你耍阴谋诡计，害的我吃龙虾吃多了，把肚子吃坏了，要泻肚子，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蹲着厕所里方便的钱无忧，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钱无忧，你莫哄老子，吃龙虾也泻肚子！你真是一个人才！下次下馆子点龙虾，你看着我吃，我要让你的口水从牙缝里流出来，流成庐山瀑布！”胡一手用手敲了敲厕所门喊道。 “哈哈哈，下次吃龙虾，我还会一马当先，怕死不是好汉！与天下美食比起来，我钱无忧拉一点肚子又算得了什么？”钱无忧笑着说道。 争抢完厕所后，随着出租屋门“砰”地一声拉上，房间里面一切又归于宁静了。 本来睡得很香的刘澜，被这二人一阵折腾，睡意就全无了。 狭窄的出租屋里，此时只有充满思想的刘澜和他嘴上明灭燃烧着的孤独的香烟，除此之外，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有昨晚上遗留在桌子上的几个空啤酒瓶，有雄鸡一般站立的，有醉汉一般卧着的。 龙虾血红的壳子，在桌子上孤独地放射着光芒。 “刘澜同志，你的探亲假快要结束了，深圳不是菜市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还是乖乖地回到工地上，去做的你的施工员吧！”一个充满睿智的声音在他的上空说道。 是的，深圳的工作，也并不是那么好找，一方面他不过是请了探亲假出来的，还有退路，他不可能干慌不择食的事情，随便找一份工作了事；另一方面，刘澜过往的工作经历跟他的专业不搭边，一般的公司都看重这一点。 在深圳上班，等于重头再来！ 不过就这么走了，他也觉得十分可惜!自己还年轻，重头再来又何妨呢？ 他之所以跑了出来，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繁华的深圳如此之大，难道就容不下他刘澜一个人？ “刘工，你是学光电专业的，这个专业高大上，可惜你的那些东西，我们这里用不到啊！浪费了你的才华了。”工地技术主管王勇的话又在他的耳边炸响了。 是的，他也觉得委屈，工地上受到青睐和提拔的都是学工民建和水利水电工程专业的，每天打了鸡血一般地站在烟尘张天的工地，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力量，却使不出一点儿劲。 一九九九年大学毕业的时候，国家已经不再包分配了，但是迈进国有企事业单位工作，捧得一个铁饭碗，依然是大学毕业生们的首选，刘澜能够走进国有企业，还得多赖于他在水电施工单位上班的舅舅，春节前，他的舅舅经过不懈努力地关系疏通，终于为他赢来了一纸八年工作合同。 刘澜狠狠地抽了一口孤独的烟，然后将脑袋搁置于床架之上，口里悠悠地吐着烟圈，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就是一个哲学思想家。 正当刘澜孤独地等待的时候，身边的手机响了，他弹簧一般将自己的身子弹了起来，将手里的半截烟一扔，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小方块，用颤颤抖抖的手指一按，就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请问你是刘澜先生吗？” “是的。”刘澜激动地回答道，那温柔的声音，如同沙漠之水一般，让他大喜过望。 “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是镭斯公司人事部招聘助理何雪忆，我们是一家美资企业，生产激光器的，我们主管已经看过你的简历了，觉得你的经历符合我们研发工程师的岗位要求，下午你有空过来我们公司谈谈吗？”何雪忆说道。 在人才市场，连一张面试通知单都拿不到的自己，竟然被生产激光器的美资企业看上了？ 不会是做梦吧！ “好的，我下午有空。”刘澜接电话的时候，对着一面老旧的墙，做了一个鬼脸，因为高兴，所以说话的语速有点快。 “刘先生，你下午过来面试的时候，记得带上你的学历证书和英语六级证，我们下午三点见。”何雪忆善意地提醒道。 下午三点见？ 一个姑娘约我下午三点见面！ “好的。”刘澜挂完电话，兴奋地从床上滚了下来，右脚向前有力地一弯，右手屈肘在前，大声喊了一声：“耶！mygod!” 他那时候二十多岁，处在一个容易冲动的年龄段里，能不激动吗？ 特别是最后那句下午三点钟见，那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了好几次，他感觉无比地兴奋，大学毕业三年了，还没有一个女孩这么跟他说过话，青春真是浪费了，从那甜美的声音推断，给他打电话的姑娘一定是一个美女。 手里捏着一根香烟，靠着出租屋的墙面上，刘澜想象着那个姑娘的模样，她一定貌美如花，她必定倾城倾国。 深圳五月下午的阳光有点强烈，像工地上开凿岩石的锤子一般，无声地敲打着脚下的水泥地面，也敲打着刘澜的脸，满怀希望的刘澜，在出租屋的门口，摇了摇手，拦住了一辆在农民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摩托车。 “师傅，去镭斯公司！”刘澜朝着摩托车大声喊道，喊完后，心里又后悔了，那个土头土脑开摩托的人比他大不了一两岁，叫人家师傅不是亏大了吗？ “帅哥，你是去找工作的吗？”摩托车停了下来，看见刘澜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是的，你知道那家工厂吗？”刘澜歪了歪脑袋问道。 “当然，我有一个朋友在里面做普工，美资企业，听说里面的待遇很好！”摩托车用一双羡慕的眼光看着刘澜，“要是能够进去，我就不开这摩托车了！” 见摩托车停了下来，刘澜大腿一跨，就搭乘上了摩托车。 那摩托车手对周遭的路很熟悉，“突突突”穿过了几条大街，又拐过了几条小巷子，竟然提前十分钟赶到了镭斯公司的大门口。 一地阳光，刘澜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付完车费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圆镜，照了照自己的面孔，金丝眼镜片背后的眼屎已经清除殆尽，一直蓬勃生长的胡须也已经刮掉，只是头发在坐摩托车的时候，被风吹得有点野草般凌乱，他就从黑色背包里取出梳子，将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点了点头，良好的外形给了他足够的自信，他就叉开双脚，甩开膀子，径直朝着镭斯公司保安岗亭走了过去。 镭斯公司的行政楼很气派，这正是刘澜梦寐以求的办公场所，他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一切，跟工地上的确不一样啊！ 从这公司的外在看，极具视觉冲击感，高科技企业待遇一定不错，摩托车绝对没有撒谎。 他暗自庆幸，心里想道，刘澜啊刘澜，你一定要好好地把握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他就将告别自己国企的生涯，告别烟尘张天的工地。 老实说，他讨厌在工地上的日子，那里都是老男人，没有扭屁股的姑娘，这让已经发育成熟的他心里充满绝望。 在行政楼里，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让他一见就难以忘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几眼。 她的身高有一米六八吧，身材很苗条，体重应该不到五十公斤。 “我就是上午跟你通电话的何雪忆，镭斯公司人事部招聘助理，你是刘澜吗？”美丽的女子看了他一眼。 “是的，我是刘澜。”我不是刘澜，我会在下午三点过来找你吗？他心里觉得眼前的姑娘很可爱。 “我是想确认一下，你比简历上的那张照片看上去更帅。”何雪忆说这话的时候，眉毛往上扬了扬，要飞了起来一般。 “呵呵，你说的这话很好听，不过，这种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凡是见过我本人面孔的人，都会这么认为的。”一听女孩夸自己的长相，刘澜的心就有点飘了，说起话来有点漫无边际。 一个男人遇见了自己心仪的女人，通常都会变成学富五车的人，通常都会成为富有情趣浪漫诗人。 “嘻嘻！你这人看上去还是蛮自信的，有点意思。”何雪忆一边说，一边将他领到了一间小会议室。 “你也不错啊。”刘澜嬉皮笑脸地恭维道。 “刘先生，你不要贫嘴，你是过来找工作的，面试的时候，要保持严肃，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倒杯茶喝。”何雪忆善意地提醒他道。 不一会儿，刘澜就闻到一股茶叶香味，当何雪忆将一杯茶递到手里的时候，虽然那是一次性塑料杯装的，他接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大胆地盯着何雪忆看了三秒钟。 三年的工地生涯，可以说过得跟禁欲的和尚一般，突然有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温柔地对自己说话，给自己沏茶，刘澜能不话多吗？年轻的他，内心能不狂乱吗？ 刘澜灼热的目光，让何雪忆感觉到一阵火在脸上烧，就低了头，口里说道：“刘先生，外面天气热，你应该口渴了吧，先喝一杯茶，刚泡的铁观音，很解渴的。” “没有想到，你还泡得一手好茶。”刘澜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夸奖道。 “是吗？我以前在咖啡馆工作过。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叫研发主管过来给你面试。”何雪忆说完就走出了小会议室。 姑娘虽然走了，可她那美丽的身影，却如同一幅画一样，深深地画在了门框里，也画在了年轻的刘澜心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Fat Salary 一个出来找工作的人，突然对人事部负责招聘的女孩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兴趣，说奇怪也不奇怪。 正当刘澜幻想着何雪忆一笑一颦的时候，小会议室的们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秃头老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汗衫，手里拿着两张白纸，摇晃着身子走了进来。 “hello，guys!”老外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朝着刘澜打了一声招呼，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肥大的身躯，压得座椅嘎嘎作响。 刘澜站起了身子，朝着老外点了点头，礼貌地问候了一句：“nicetopany!”乔丹自我介绍道。 乔丹？刘澜一听，惊呆了！ 他喜欢打篮球，乔丹的大名如雷贯耳，一年前，乔丹再次神一般的复出，加入了奇才队，虽然没有率队杀入季后赛，但他也是打出了神一般的数据，刘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杀伐天下的战神！ 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懒散的秃头老外，竟然也叫乔丹，让他有点不可思议。 “couldyoupleasegipanyaftergraduatedfromuniversity” 一提到国有企业的工作经历，刘澜就感到自豪，那个年代，谁不想往国有企业挤啊，铁饭碗的观念在一代人的头脑里根深蒂固。 他说起那段在国有企业精彩的人生经历，滔滔不绝，当刘澜讲到那些发生在电站有趣的事情的时候，乔丹一会儿裂开眉毛，微笑着，一会儿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 很显然，乔丹是一个容易沟通的人，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丰富，语言幽默，来深圳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聊聊天的人，他的语言天赋也就渐渐埋没了。 研发部的那几个下属英语很烂，乔丹跟他们说话，很费劲，一大半的意思得靠猜，他没有任何沟通的兴趣和热望，以至于看到开心的新闻，也只能烂在心里，无人可以分享。 乔丹看起来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很好，刘澜科班出身，加上英语已经过了国家六级，他们最后聊到了光电行业发展的趋势，聊到了激光的应用，也聊到了篮球和所向无敌的nba大神乔丹。 毫无疑问，跟刘澜的交谈，让乔丹找到了那种酣畅淋漓表达自己想法的感觉。 “congratulations!youdodirectlypassmyinterview!”乔丹最后说道，并且主动伸过手来跟他握手。 老外直接宣布了面试结果，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这个候选人的好感。 “iamgoingtotalkwithhrforyouroffer,pleasewaitingforamoment!”乔丹说完，就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刘澜，恭喜你，你被我们公司录取了！”不一会儿，何雪忆推门进来，惊喜地说道。 “是吗？”刘澜感觉自己在做梦，星期六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手里没有一张面试通知单的可怜的孩子，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在思考人生，是否就这样空手而归了！ 真没有想到，这第一次面试就通过了！ 外企慷慨大方，开出的fatsalary跟国企相比直接翻倍了！干一年相当于之前干两年，职业生涯的寿命用金钱来衡量的话，也从原来的三十年变成了现在的六十年了。 他在国企的工资也算是高的，在工地上混，没有高工资，怎么可能留得住年轻人一颗寂寞骚动的心呢？ 除了金钱之外，自己再也不用在烟尘张天的工地上出没了！那真是一段熊出没的日子。 除了跟天空里那无边无际的灰尘说拜拜这外，深圳的美女可是国内最多的，走在大街上养眼啊！ 刘澜一瞬间感觉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深圳！我来了！ 这个无数年轻人为之向往的地方，有着无穷的魔力，他在工地上的水泥地板上，曾经无数次听人津津有味地谈起深圳，谈起深圳的高薪，谈起深圳的美女，谈起深圳的一段邂逅。 美丽的深圳，就这么慷慨地接纳他了。 有了工作，刘澜感觉自己离深圳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不再有任何距离了。 “是的，你被我们录取了，本来后面我们还安排了几个候选人，倔强的老外不见了，恭喜你!你直接通过面试了！明天，记得带上你的行李，来公司报到上班!”何雪忆笑着说道。 “明天就上班？”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刘澜心里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呢! “是的，你明天过来吧!”何雪忆回答道，顿了顿，她低声问道，“刘先生，你的英语口语是不是很好？” “bbc水平而已，应付老外应该绰绰有余吧！”被一个美女关注和崇拜，让刘澜有点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 “bbc？”何雪忆瞪大了眼睛，她难以置信，她也听人说起过bbc，可那是她梦想的高度，她只能仰望。 那天面试结束后，从镭斯公司的行政楼下来，外面，五月的阳光十分灿烂，深圳的天空，远比工地上的天空湛蓝。 刘澜在路上整理了一下思绪，冷静了一下，给大学同学胡一手打了一个电话：“哥们，什么时候下班？” “兄弟，我们今晚加班，晚上八点半下班，今天有人通知你面试了吗？”加班是胡一手所在公司的企业文化。 民营企业里，老板不走，其他人谁敢先走啊？ “有，不但有面试，而且面试通过了！”刚才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再次汹涌澎湃了起来。 “什么企业啊？”整个周末没有拿到面试通知单，刘澜一脸的郁闷，这一下子就在深圳找到了工作，不会是贱卖吧？深圳的企业虽然开的工资高，但陷阱也很多啊，胡一手一听刘澜找到了工作，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是一家美资企业，镭斯公司，明天就上班!”刘澜内心还很激动，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台风之眼。 “兄弟，你搞定了镭斯公司的offer太厉害啊!你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跨国公司!晚上回来宰你。”胡一手跟钱无忧在一家民营企业上班，以拼加班为荣，听说刘澜去了美资公司上班，胡一手十分惊讶。 这镭斯公司在深圳的名气很大，胡一手早就想进去了，无奈自己的英语烂得一塌糊涂。 “是吗？”一听老同学羡慕的语气，刘澜有点得意了，故作糊涂地说道。 “镭斯公司开的工资很高的，你进去后，也给我推荐推荐！”胡一手嬉笑着脸说道。 那天下午，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刘澜回到出租屋里，一会儿倒在床上，一会儿爬起来，在里面转圈圈，不能自己。 来深圳了，不但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高薪，而且那个负责招聘的女孩很漂亮，对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厌恶之感，真是太好了。 要是能够跟那个美丽的姑娘来一场生死恋，这一生也就不枉来人世走了一遭。 稍微冷静了一点之后，他坐在硬木板床上，点燃了一根烟，悠悠地抽了起来，回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九章：全村人的希望 三年前的太阳，在刘澜的脑海里冉冉升了起来，湿润的夏风，触碰着校园里那些高**国梧桐树上阔大的绿叶，微微颤动着。 毕业前的那最后几缕无私的阳光，被那些于风中舞动着的叶子悄无声息地抖落在了大地上，银子一般地闪耀着光芒。 在六月的夏风中，偶尔也会有几片阔大的叶子，悠悠地飘散在校园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那是大家毕业的心情。 毕业季里，校园的广播站里总是有意无意地播放着老狼的歌，播放着他不太通畅的喉咙里艰难而出的沙哑声音。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里面的歌词写得太好了，充满了伤感的画面，如同凋落的落叶一般，很容易让人掉进回忆的陷阱。 那个披着一头孤独长发的男人，他忧伤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穿过六月厚重的法国梧桐树叶，敲打着离别时候学子们的耳膜，也撞击着大家一颗脆弱的心。 于是乎，在梧桐树丰茂成拱门一般形状的大学校园的主道上，人们总会遇见一些形单影只的漂亮的女同学，在莫名地流着晶莹的眼泪。 月夜里，总会有几个背着吉他的少年，校园的湖畔，弹唱一曲他们少年寂寞的情感。 捏着一把虚无胡子的诗人，摇头晃脑了大半天，怎么也哼不出一句诗歌，大江东去的诗篇不是在校园里做梦就可以完成的。 大学论文答辩完后，大部分人的工作都已经敲定了。 大学也悲伤逆流成河了！ 刘澜敲定的是一家特一级国有企业，好几万人的施工企业，有着辉煌的历史，曾经获得过无数次的鲁班奖。 他学的是光电专业，研究所没有去成，原本是想去深圳闯天下的，听说那边的光电高科技企业不少，工作机会比较多，薪水也不错。 “儿子，你好不容易考了一所211大学，毕业了，你还出去打工，丢人啊！”电话里，他的母亲不断地唉声叹气道，在那一代人的心中，大学毕业就应该坐在机关里喝茶看报纸，批批文件。 “妈，深圳的工资高！”刘澜说道，宿舍里有两位兄弟拿到了深圳的offer，待遇不错，他动心了。 再说他的英语很好，呆在国企，跟一帮不流动的老男人呆在一起，浪费可惜了。 深圳，只有在深圳，他才可以展翅高飞! “不行，你不能去深圳打工，儿子，你可是我们全村的人的骄傲，大家都指望你读完书出来当大官的！”母亲有点生气了，孩子年纪小，社会经验不丰富，容易受到眼前利益的诱惑。 “妈，现在时代不同了，国有企业都在下岗分流，在哪都是干活挣钱，有本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那时候，刘澜对于事业平台的认识不够，总认为天下是公平的，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身怀绝技的人一定可以脱颖而出的。 “儿子，你不进国有企业，将来怎么当官啊？外面打工工资是高，老板厂子喊一声散伙了，你一辈子就白忙活了！”母亲年轻的时候，也闯过大广州，社会经历多，看得远。 “现在国家不包分配了！”母亲的话说得也是有道理的，不过现实却是残酷的。 “儿子，你舅舅当兵退伍后分配到了国有企业，没有文化，工作了一辈子也没有混得一官半职，你是有文化的人，我让他帮你想想办法！”母亲劝说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 忙乎了一个月，他的舅舅在公司里花钱四处活动了一下，终于为他赢得了一份让人引以自豪的国有企业的工作。 那真是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怀着做大官的理想，带着着全村人的希望，刘澜决定不再辜负母亲的期望，接受了母亲的安排。 一定要在国有企业干出一番不朽的事业！接到国有企业的报到通知书后，他高尚得不知天高地厚，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离开学校的那一天，刘澜跟宿舍的兄弟们干完了最后一瓶啤酒，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朝气蓬勃地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赢得了那两个要去深圳打工的同宿舍哥们羡慕的目光。 “刘澜同志，你一定要好好干，国有企业上升空间大！没有天花板。”住在上铺的高个子男生，名字叫胡一手，他用手拍着刘澜的肩膀，用一种高一个辈分那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 刘澜摇了摇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了下来，说道：“胡老板，深圳才是挣大钱的地方，深圳才是施展才华的大舞台，选择深圳，你不会后悔的，别羡慕我，山沟沟里的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精彩。” “哥们，国有企业前途大，将来当大官了，可别忘记请我们这般弟兄喝杯酒！”正歪着身子睡着的一个矮个子说道，他叫钱无忧，刚才一瓶啤酒下去，招架不住，躺在床上兀自天昏地暗。 “哈哈哈，钱无忧，不要提什么喝酒了，你看你，一瓶啤酒就灌到床上去了，我就是提茅台酒来喝，你也喝不了几口。”刘澜一边说，一边得意洋洋地笑着。 “不提这喝酒的事，看在我每天晚上闻你臭袜子的份上，升大官了，你总也得要表示表示一下啊。”钱无忧伸长了脑袋说道。 一提到做官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 虽然已经决定到深圳打工了，这钱无忧还是不绝俗念。 “好的，我刘澜要是在国有企业混好了，搞得一官半职，我就去深圳拜会你们两位老兄，什么也别说，先请你们二位大爷上五星级酒店潇洒快活！”刘澜站在宿舍的中央，壮志豪情地说道。 “刘澜，你小子一定要给我记住今天说的话，今后发达了，可别忘了自己许下的诺言。”高个子胡一手用手指指着刘澜的鼻子，佯装正色地说道。 “胡一手，我刘澜什么时候食言过啊？同学四年了，我刘澜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刘澜大声反驳道。 “很好，我们在美丽的深圳等着你！”矮个子钱无忧说完，从床上爬了起来，“哗”地一声，一把将白色衬衣脱掉，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肉来，说道：“我这是赤身与你相见，毫无保留。” “钱无忧，你赶快把衣服穿上，你看看，你那一身肥肉，真是有碍观瞻，有碍观瞻。”胡一手皱着眉头说道。 跟宿舍的兄弟告别之后，踩着梧桐树叶里飘落下来的老狼的歌声，踩着那风中飘零而下的梧桐树叶，踩着一阵随意而起的夏风，刘澜走出了学习和生活了四年的大学校园。 那时候，他豪情万丈，一定要光宗耀祖，一定要衣锦还乡！ 可没有想到三年后，自己竟然会跑到了深圳求职，开启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命运就是这样，我们常常被置于十字路口，做出各种不合时宜的选择，不得不在现实的泥淖里挣扎着，不断地修正删减自己日渐消瘦的理想。 第一百九十章：民工的女儿 深圳的夜，越夜越美丽。 深圳是一座很在意自己形象的城市，夜里，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那色彩从天空一直拖到地上，一片灿烂辉煌。 那一个晚上，胡一手和钱无忧回到农民房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刘澜坐在一间小酒馆里，耐心地等待着二人。 “嗨！刘澜，你今天走狗屎运了！”胡一手一进来，就大声喊道。 “镭斯的激光器，都是自制的，他们家有自己的核心芯片，人家根本就模仿不了！”钱无忧感叹道。 “这不算什么！”刘澜见二人坐了下来，摇摇头说道。 不算什么？你装逼吧！ “老同学，你以为在国有企业拿铁饭碗了不起了吗？”胡一手冷冷地说道。 出来工作三年，胡一手觉得在私企上班并不比在国企差。 那钱无忧也哼了一声，你刘澜混得好，还跑到深圳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工作的事，我不急，在哪里不都是上班啊？我今天面试见到了一个神仙妹妹！”刘澜的眼睛里面放射着夺目的光芒。 神仙妹妹？ 钱无忧一听，眼睛就滴溜溜直转。 都说深圳美女多，镭斯这么优质的企业，里面肯定有美女，一想到这里，钱无忧问道：“怎么一个美法啊？比巩俐还美吗？” 那个年代，巩俐在男人心里美得一塌糊涂。 “巩俐呵呵呵！她的个头很高，差不多一米七高！”刘澜撇撇嘴说道。 “天啊！这么高啊？比我还高啊！”钱无忧感叹道，他钱无忧不过一米六三。 要是有一米七，他也算得上半个帅哥了。 “不但海拔高，身材也苗条得很，我要是可以抱她一下，让我马上去死都行！”刘澜眯着眼睛说道。 “老同学，你抱她了没有？”钱无忧将脑袋凑了上去问道，嘴巴里的口水差点要流了出来。 “呆子，刚见面就抱人家不是耍流氓吗？我们刘澜同学可是从国有企业出来的，不会这么下流。”胡一手用手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 “刘先生，过来面试的时候，记得带上你的学历证书和英语六级证，我们下午三点见。”刘澜嗓子一尖，学着女生的腔调说道，将“下午三点见”五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哈哈哈，下午三点见！”矮胖的钱无忧听了，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老同学，好好把握机会，姑娘的腰子软，你要抓住机会，死死地抱住她。”胡一手笑着说道。 那一晚，一谈到美女，钱无忧兴头很足，喝酒的时候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一瓶啤酒下肚后，哇哇哇两声就吐了。 第二日，五月灿烂的太阳升了起来。 踏着金灿灿的太阳光，刘澜带上了行李，搬进了集体宿舍，成为了镭斯公司的一名研发工程师。 那绝对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择! 给刘澜办理入职手续的是人事部一位男同事，所以刘澜上班的第一天，在公司的食堂遇见何雪忆的时候，还是感觉十分惊讶。 “今天过来入职了啊？”何雪忆也很惊讶，大大的眼睛，此时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在原地楞了一下，就端着饭走了过来。 “是啊，今天刚来公司报到上班，请坐。”刘澜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她坐下来。 “我父亲以前在水电施工工地上干过，所以我对你们这种在工地上干过的人，有着天生的好感。”何雪忆在对面的位置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她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说道。 “你爸是包工头吗？”刘澜的想法有点怪异，所以问得有点突兀，他这样问的时候，感觉自己很俗气。 “不是，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工。”何雪忆把“民工”两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刘澜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么漂亮的女孩跟一个民工的女儿联系到一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楞住了，夹持着青菜的筷子，举起在半空中足有好几分钟。 “我就是一个民工的女儿!”何雪忆淡定地补充道，很显然，她并不排斥“民工”这个称谓，相反，她好像有点引以为骄傲的样子。 “民工的女儿好啊，在工地上，我最看不惯那些包工头，个个肥头大耳，留着大奔头，手上的十个指头都戴满了翡翠大戒指，俗气太重！工地上的那些活，哪一件不都是我们伟大的民工兄弟们一锤子一榔头做完的？”刘澜头脑灵活，脑筋转得很快，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筷子上的青菜送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何雪忆觉得他的话锋转变得有点快，因此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滑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难道是我说错了吗？包工头有动过手指头干过一点活？他们都是耍嘴皮子的人，要不就是动动手指数钞票。”刘澜被她的笑声弄得一头雾水。 “没有啊，你说得很好啊。”何雪忆轻快地说道。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不是看不起工地上的民工，那地方灰尘大，工作危险啊，还是别让你爸在工地上继续干下去了。”刘澜关切地说道，在工地上呆了三年，他有发言权。 一提到父亲，何雪忆突然默不作声了，低着头，不断地用筷子往嘴里划着饭。 “何雪忆，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刘澜觉得一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触动了她的内心。 “我爸不在了，早在三年前，我高考的那年，他在工地上拆砼模的时候，从大坝上摔了下去，再也没有找到了。”过了一会儿，何雪忆忽然抬起头，眼圈有点红，也有点潮润：“我从来都不鄙视民工，他们付出得太多了，甚至自己宝贵的生命。” 刘澜眼前忽然闪现过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闪现过坝顶那一道优美的弧线，闪现过那向远方流去的迅猛的江水，轻声地问道：“是三年前的七月吗？” “是的，那一年，我刚高考完，正准备去工地看他。”何雪忆哽咽着说道。 三年前!七月!拆模板坠江!太巧合了。 “你父亲在那一座电站上班”刘澜惊讶地问道。 “我看过你求职的简历，他跟你在同一个电站工作过!”何雪忆泪眼里绽放出微笑来。 “何雪忆，我可能见过你的父亲，身手很好的一个人，那天，我刚好入职，他是从六十米高的大坝上，掉了下去，江水很急，工地上派人到下游找了，很遗憾，没有找到人。”刘澜低声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陷入了记忆的泥淖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天之骄子 刘澜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是他大学毕业后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那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时间，虽然没有喝一杯小酒庆祝一下，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一切都触手可及！ 那一天，戴着一副眼镜，一脸青涩的刘澜，迎着东南方向吹过来的湿热的夏风，踩着七月最初的那几缕灿烂的阳光，满怀着为全村人争光的丰满的理想，从一所县城的火车站下车后，匆匆忙忙地赶上了开往工地的第一班公交车。 山路十八弯，经过三个小时山路的颠簸，怀抱着一名身为国家公职人员的骄傲和自豪，刘澜终于赶到了工地所在的营地报到。 上班的时间，大家去工地了，后方的营地成了一座空城。 四周都是高山，脚下是咆哮的大河！ 那高山把他围在了一个孤独的地方，让他看不到更远的远方！ 那怒吼的大河，如同一个在他面前示威的魔鬼一般！让他感到恐惧。 站在营地的空地上，眼前没有母亲期望的茶杯也没有报纸，干燥的空气里，飞扬着黄色的尘埃。 那飞舞的烟尘，在天空中飘扬成云，黄色的云！ 九十年代211大学毕业出来，没有想到会在这山沟沟里落草，刘澜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封建时代的土匪。 土匪都喜欢在这样的地方划地为王！ 是的，水电大坝通常是位于僻远之处的峡谷之中，那地方比古代流放之地还要荒凉。 仔细想一想吧，总不能在繁华的都市建电站吧，在这样僻远的地方拦河筑坝，可以尽可能地减少因为修筑大坝升高水位导致的水淹损失。 没有霓虹灯，没有繁华的街道，如果不是崇高的理想激励着他，刘澜那时候就想逃跑，逃得远远的。 “欢迎新来的天之骄子，我们可爱的大学生！”技术主管王勇在后方营地的办公室里对他热情地说道。 “谢谢领导！”刘澜放下行李，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干脆利落。 “小伙子挺精神的啊！”王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感情，让刘澜心中感觉到一股暖流漫溢而过。 “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工地上的生活还是比较艰苦的，要睡集体宿舍！我们是国字号的建筑单位，住的是营地的公寓楼，不是工棚，你带上行李跟我来吧！”王勇说完，就转过身子，昂扬着头在前面带路。 “最艰苦的地方，才是最磨练人的地方，祖国哪里有需要，我们当代大学生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到那里去。”刘澜那时候心气高，说的话也是很有觉悟的，他背着行李，踩着营地的那一片碎石路，跟着技术主管朝着崭新的公寓楼走去。 那是一栋六层高的崭新建筑物，坐落在山腰上，好几个枯黑色的山民背着背篓，在下面叫卖着山货。 安顿好住宿后，王勇说道：“刘澜同志，你先休息一会，养养精神，工地的工作节奏很快的，下午你跟我去工地上熟悉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好的！”刘澜挺直了腰杆说道，他一脸严肃，就差行一个军礼了。 待王勇一走，刘澜打量了一下这间集体宿舍，一共有四张床，无一例外地都混乱不堪，一股袜子的腐臭之味，自床底氤氲而起，远离女人的男人们，生活都过得一塌糊涂。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在那些混乱之处停留了片刻之后，就低下头把行李放置好，然后将床打理了一下，这时候一阵倦意袭了上来，他就躺在了床上，想要眯一下眼。 正当睡意袭上来的时候，另一股气味也袭了上来。 从对面床底下腾起来的那股臭袜子的气味，浪涌而来，驱赶着他的睡意。 这时候，睡意和异味在天空之中肆意战斗着，难分伯仲，这就苦了天之骄子刘澜，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就侧过身子，点燃了一支香烟，静静地抽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工友们并没有回来，他们的中餐都是在工地上的解决的，没有了庞大的工友就餐团队，偌大的营地食堂里，空荡荡的。 空荡荡的食堂里，每一个人都毫无遮拦，刘澜老远就看见了技术主管王勇，王勇朝他点了点头，跟几个肥头大脸的中年男子径直走进了侧边的一个小食堂。 那间小食堂里，不时有肥胖的人打着饱嗝走了出来。 让他感到意外的，出入食堂的人十有**都是男人，偶尔出入的女人，也都是上了年纪的，面上稚嫩的女生，鲜少得见，至少那个中午，刘澜没有见到一个。 读大学的时候，他曾经短暂地追求过一个女孩，给她用英文写情书，结果最后败给了一个干瘪的校园诗人，那个男人为了女人冲动得要去死，把多愁善感的女人感动得泪流满面，他刘澜的的脸皮没有那么厚，故事刚一开头就残忍地结束了，他最后败在了校园诗人的冲动之下，独自痛饮失恋的苦酒。 没有疯狂地恋爱一场，整个大学就等于白读了！ 躺在校园冰冷的床板上，他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参加工作后，一定要找一个美丽的白雪公主好好地爱一场，以弥补自己在大学读书期间的遗憾。 从今天出入食堂的人来看，想要在工地上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死恋，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排队打了饭食，刘澜坐了下来，那工地营地里的饭食，跟学校里的没有两样，大锅饭的味道都很一般，适合饱肚子，却不适合细细地品尝，刘澜匆匆忙忙地划完了碗里的饭菜，又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宿舍。 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忍不住又抽起烟来。 对于生命里的这第一份工作，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总觉得自己本科毕业了，应该呆在写字楼里面，体面地工作着。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流落到了深山大谷，这出乎了自己的所料。 不过，呆在工地又何妨呢？四海为家又如何呢？年轻是最大的资本，意味着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 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香烟的氤氲之中，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名驰骋沙场的将军。 热火朝天的工地通常都是远离都市的，他觉得这里才是一个男人容易建功立业的沙场。 第一百九十二章：民工之死 那一天，刘澜躺在床上刚抽完第二支烟，在小食堂吃饱了饭的王勇主管推门走了进来，给他递过了一顶崭新的安全帽，轻声说道：“刘工，现在有车去工地，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带你过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刘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小食堂的油水不错，王勇主管厚实的嘴唇上放射着耀眼的光芒，生动得很。 “好啊！”那时候，他的内心深处对工地还是充满着某种渴望。 说不定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是我刘澜扬名立万的地方，所以一听说要去工地，他很兴奋，回答得也十分爽快。 说完，他接过那顶红色的安全帽，“嘭”地一声就扣在了脑袋上，“刷”地一声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地跟着王勇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耀眼阳光里，公寓楼底下停着一辆积满灰尘的五十铃皮卡，看上去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偶尔裸露的地方，油漆还有八成新。 这是设备科的一辆车子，中午从工地上回来托运材料的，所以顺路就捎带上了他们。 爬进了皮卡车，刘澜发现里面还是很新的，一脸络腮胡子的司机，喜欢一边开车，一边把音响开得很大，那歌曲声调高亢，是山路十八弯，沉闷的午后，随着音乐的起伏，皮卡也有韵律地颠簸着。 那真是一首适合在崎岖山路上听的歌曲。 午后开车，司机很容易疲倦，一听那火爆的歌曲，身子骨就好像着火燃烧了一般，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蜿蜒于山间的马路，经过那些托运砂石和混泥土的重型装载车的不断碾压，早已经破烂不堪了。 路面上，从过往车辆上掉落的水泥块和黄土，经过碾压，经过七月白花花的太阳光的炙烤，也早就成了灰尘。 一脸络腮胡子的司机，听了山路十八弯后，跟喝了一瓶浓烈的高粱酒一般，情绪高涨，一路踩着油门前行。 灰头土脸的五十铃皮卡，一路上拖着浓郁的黄尘尾巴，如狂风一般卷过。 透过汽车的玻璃窗户，刘澜放眼望去，外面的一切，看上去跟古代的沙场有着某些相似之处，阔大的场面，男人的世界，烟尘张天，鏖战。 皮卡最后“嘎”地一声停在了工地上的某一个施工平台上，青春气息浓郁的刘澜从车子上跳了下来，污浊的空气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啊切，没有控制住，对着耀眼的太阳，他也打了一个喷嚏。 抬起头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水电站的大坝，那灰白色的坝体，在两侧青山之间，巍峨地屹立着，看起来十分雄伟，硬硬地撞击着他刘澜玻璃一般的眼球。 男人们在雄伟的建筑上，成了星星点点的蚂蚁。 “大坝主体工程已经初具规模，很快进入扫尾阶段了，发电机厂房施工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王勇在大坝的坝顶平台下了车，望着上游的江面说道。 “王主管，进入了扫尾阶段，是不是我们在这里干不了多久了？”刘澜学光电专业的，对于电 站的了解几乎是零。 “我是说大坝主体工程扫尾了，后面的施工任务，主要是围绕厂房施工和机组安装开展的，离完成整个电站的建设时间还早。”王勇说完，就朝着某一处脚手架走去。 刘澜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跟着王勇一路穿梭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不断地在工地的脚手架上攀爬着。 “高班长，过来！”技术主管王勇忽然停下脚步，跟不远处的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招手喊道。 “领导，今天亲自下来指导工作了！”高班长一脸笑容，说话的语气十分热情，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地朝二人走了过来。 “今天我要隆重地给你介绍一位大学生认识认识，这位是刚分下来的大学生，名字叫刘澜。”王勇指着刘澜，一脸笑容地说道。 “哟，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的！”高班长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澜，高声说道。 “以后啊，我就安排他到你们班里去做技术员，不过，你可要耐性指导他，你看怎么样？”王勇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王总，您就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老高身上！”高班长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王总？王勇不是技术主管吗？怎么就“总”了呢？刘澜奇怪地望着高班长。 “只要你老高点头同意了，我就放心了！”王勇拍着高班长的肩膀笑着说道。 老高？这个班长年级也不大啊，怎么就老了呢？刘澜百思不得其解。 “这您就放心，从我老高手里出来的，没有一个孬种，我不是夸海口，您看我们班组，哪一个不是可以独挡一面的能人？”高班长说完，转过身子，指着身边干活的人说道：“看看我下面的弟兄，看看他们那身手！他们的身手真不比金庸笔下的那些武林高手差。” 刘澜听高班长这么一说，猛地抬头一看，果然，旁边的那些工人，在钢筋林里，显得孔武有力却又进退有序，有的人在埋头扎钢筋，汗水在七月的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有的人在焊接埋件，身边不时会腾出一朵幽兰幽兰的花；有的人吹着口哨，摇着手里的红旗，指挥着庞大的门式起重机浇筑着。 目光越过钢筋水泥的丛林，刘澜看见的是峡谷中的江水，七月，下游的江水流得很是急切。 “还是你老高栽培有方，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文化低了点，初中毕业，可惜了啊。”技术主管王勇拍着高班长的肩膀说道。 “我就是少喝了点墨水。”阳光下，高班长心直口快。 刘澜的目光还是聚焦在工地上的那些工人和民工，工人都穿着统一的工服，戴着统一的安全帽，但是民工却不，不过他们无一例外的是灰黑的装扮，工地上灰多，油污多，干久了，衣服的颜色就差不多了。 民工干，职工看。这个小秘密也被刘澜看了出来。 灰黑色的民工，就如同那江边峡谷悬崖边上的猿猴，在大坝的钢筋水泥林里自由腾挪着，阳光下舞蹈着。 那时候，刘澜正站在砼 仓面的边缘，在七月的阳光下，迎着从江面上吹过来的江风，恍惚中，他感觉深入大江的电站大坝成了江湖里的一艘巨型战舰，自己立于其上，跟一名将军一般威武。 正在恍惚之中的时候，忽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高班长奋不顾身奔跑向仓面的另一边，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民工，身子在仓面上歪了歪，轰然坍塌了，他的身子如同一个陡峭的感叹号一般，向着江里急速地坠去。 高班长伸出的手，眼看就要拉住那位民工，但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抓住，那伸向天空的手，最后是无力地耷拉下去了，然后刘澜看见他双手抱着头颅，懊恼万分。 那时候正值七月，水势迅猛，那个身形高大，面容俊俏的农民工，优雅地在大坝的上空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坠落在了素白的激流之中。 “啊！”刘澜吓得面如雕塑。 多少年后，那道美丽的弧线，总会在刘澜的脑海中浮现。 而在梦境里，那飞溅而起的浪花是铺天盖地的，他感觉自己无数次被水掩盖。 包工头立刻赶到了现场，组织了几个上夜班的民工沿江去找，他自己也开着一脸老旧的帕杰罗轿车，沿着江水一路找去。 天黑的时候，农民工的尸身，没有找到！ 九十年代的施工单位，日子过得远没有现在这么滋润，下岗潮正在蔓延着，拖欠工资的事情时有发生。 民工包工头知道事情闹大了，工地上死人，不但要赔偿，而且安全奖也没有了，当天晚上，他就开着那辆老旧的帕杰罗，借着月光跑路了，出了人命了，钱赔不起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包工头一走，工地上的人也没有人上报，没有人报案，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倒是几个年老的工人喝酒闲聊的时候，会提起这件事，都在传说那民工是海里的鱼投胎的，他是跟随着一条江里的黄色大鱼，游向了浩瀚的大海。 几天后，刘澜听说那个死去的民工的女儿来过工地。 那个美丽忧伤的女孩，坐在坝顶的岩石上，眼睛望着咆哮的江水不断地流泪。 那湍急的江水，把她的父亲带走了，她毫无办法，在岸边的岩石上坐了一个下午，她没有大吵大闹，最后悄然地离开了。 刘澜是听王勇主管说的，“唉，那个民工的女儿长得太漂亮了，我同情她，掏出一百元钱给她，可是她不要，包工头跑路了，谁赔偿她啊？”王勇最后无限感慨地说道。 不过民工没有白死，他用自己的鲜血唤起了大家的安全意识，那段时间，工地上进行了一次大的整改。 安全带，任何时候都要系安全带，关键时候，安全带真是可以救命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民工的死，大家很快就忘记了，诚如我们所见的湖面，本来就是平静的，那不过是上帝在湖水里扔了一个让人觉得意外的石子而已。 湖面，很快就平静了，一点涟漪也没有。 第一百九十三章：她需要关爱 一切太出乎意料了！ 刘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工地上见过的那名身手敏捷，江湖大侠一般存在的民工，他的女儿竟然在深圳工作，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在深圳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来自那个民工女儿的一个面试电话。 如果没有那份工地上的施工经历，刘澜的简历或许就将淹没在众多的简历中，不被发现，他也就不会有面试的机会，从而与镭斯公司擦肩而过。 事实上，那也是他那个周末在人才市场投递了五份简历后，唯一有反馈的一份。 星期一没有接到面试电话的话，基本可以肯定投出去的简历是被刷了。 刘澜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一点沿海打工的经验，连最基本的5s是什么都讲不出所以然，没有“精益生产”和“5s”这些词汇点缀的简历，怎么入得了人家的法眼呢？ 人事部负责招聘的人对太专业的东西并不懂，但是对一些诸如六西格玛这样的时髦词汇，她们是如雷贯耳了。 毫无疑问，没有时髦词汇的简历，常常会在第一轮审阅的时候，就会被他们残忍地过滤掉了。 令人意外地是，刘澜的那份没有时髦词汇的简历，竟然为他赢得了面试机会。 谢天谢地，是那一段浮躁的工地施工经历，最后竟然成就了他，引起了招聘小姐何雪忆的注意。 有了面试的机会，刘澜的英文优势得到了放大，大二英语就过了六级给了他无尽的自信，他面对外国人从容不迫，谈吐显得游刃有余，给老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没有何雪忆的鼎力推荐，不出意外的话，刘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会继续徘徊在三和人才市场，继续着他在炎炎夏日下辛苦找工作之旅。 深圳夏日的太阳还是很毒辣的，顶着烈日找工作，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 如果在接下来的一周，找工作这件事情依旧没有什么眉目的话，刘澜想好了，打包走人，离开打工仔的天堂深圳，乖乖地回到熟悉的工地，继续自己在国企的工作。 正当他筹措不定的时候，镭斯公司给了刘澜一个机会，深圳用她那温暖的怀抱接纳了他。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仙女一般美丽的女子，竟然会有着如此坎坷的命运！ 上天给了她美丽的容颜，给了她智慧的头脑，但同时也给了她一个苦难的家庭。 她其实是一个孤儿! 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 孤儿，通常来说都有一颗玻璃般易碎的心，她需要的是关爱! 太机缘巧合了，刘澜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因此他对她的美丽，无法抵挡!他对她的身世，充满了同情! “刘工，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在我父亲工作过的那个工地上上过班，我看第一眼的时候，惊呆了，因为我的父亲在工地上干过，我总觉得从工地上出来的人，都很亲切，所以那一天我从人才市场收集到的几十份简历里，找到了你，特别推荐给了研发部。”一提到农民工父亲，何雪忆的泪水就从眼眶里刷刷地流了出来。 她曾经恨过自己高大魁梧的父亲，那个时候，他好吃懒做，还打自己的母亲。 可是当她的母亲去世后，她渐渐地没有了恨意，甚至她最后是深爱着自己的父亲。 是的，从那以后，他的父亲良心发现，摒弃了自己的坏习惯！ 一个改邪归正的老帅哥，魅力四射，偷偷喜欢他的女人很多，可是他没有再娶老婆。 从初三毕业后，她就跟着父亲，父女俩一直都是相依为命。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不公平，在她年少的时候，带走了她的母亲，在她高三毕业的时候，也收割了他的父亲。 但愿天堂里没有怨恨，但愿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天堂里能够好好的团聚，不会再有忧伤和痛苦。那一段时间，她不断对自己这样说。 “你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刘澜轻声说道，她凄楚的样子，让刘澜生出了无数的柔情，他好几次有冲动想帮她擦拭掉眼睛里的泪水，想轻轻拍打她的肩膀，给她力量。 是的，这个时候，她太需要安慰了！ 他强烈地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只能用坚定的目光盯着她，给她以温暖。 “我今天真的很高兴!你能加入镭斯公司，实在是太好了！”何雪忆抬起头来，忽然变得坚强了，眼睛里的泪水，也美丽得跟盛开的茉莉花一样。 “我也很开心能够认识你！”见美丽的女子笑了起来，刘澜的脸上也荡漾起微微的笑容，如同春风吹拂过平静的湖面一般。 “在深圳工作，怎么说也还是打工，你在工地上，虽然环境差一点，可那是国企啊，是铁饭碗，你怎么跑了出来了？你下岗了吗？”何雪忆对于刘澜的抉择，也感到迷惑，农村人对于国企那份工作的向往和崇拜，根深蒂固。 你就是一朵夺人睛目的打工之花，在农村人眼里，也比不了国企的一棵狗尾巴草！ 是的，怎么突然就跑到深圳打工了呢？刘澜眨了眨眼睛：“可能在你眼里，国有企业高大上，可我并不适合国企的上班模式，我的专业不对口，发展有瓶颈，跑出来打工，我只是想换一种生活的方式！我还年轻，需要做梦。”刘澜说完，见何雪忆一头雾水，就开始讲自己在国企的那些日子。 三年前，他雄心壮志! 三年后，他碌碌无为! 波澜不惊的国企的生活，远没有打工这么颠沛流离。 打工，往往意味着漂泊，而在国有企业呆着，常常意味着你呆在了屋檐下，风雨来了，你可以躲在里面。 不过一个学光电专业的大学生跑到工地上摸全站仪，何雪忆总觉得可惜。 “你很大胆!”何雪忆瞪大眼睛看着他。 “已经干了三年，努力过了，走了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刘澜认真地说道。 来深圳打工，他并非热血上涌! 第一百九十四章：该走了 工地上的生活，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就如同湖水一般平静，不过这种平静的生活过久了，对一些人来说，就会感觉到枯燥。 最初的那两年，这样枯燥的生活，并不能动摇刘澜的一颗事业之心。 虽然同宿舍的胡一手在深圳的工资比他高上一大截，他总觉得在工地上奋斗，只是暂时的，过几年，自己有了资本，一定会坐在后方的机关里，指挥千军万马。 每一天从工地上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躺在床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回味着胡一手或者钱无忧的话，回想着他们对于自己被分配到国有企业之后那份羡慕之情，他就觉得荣耀，感到过得无比的充实。 每一天，那不断上升的巍峨大坝，用一种无形的力量激励着他，发动着他。 这种激励和发动，就像火焰一般，点燃了他出山后最初的一段青春好时光。 胸怀大志没有问题，然而工地上主管的职位是有限的，而每一年毕业分配过来的大学生，却从没有断过，一拨又一拨，他们除了给工地带来了青春气息之外，也给老人们带来了紧张之情。 很明显，新人的带来，意味着新的竞争对手的加入。 这就出现了冲突了，出现了自我职业规划与公司发展之间的冲突了，公司不可能一下子给那么多大学生都提供施展抱负的平台，能够获得赏识提拔的是极少数的。 当个人的职业规划遇到瓶颈的时候，没有升迁，就意味着壮志未酬！这是冰冷的现实。 原本枯燥艰苦的工地生活，这时候就变得让人厌烦甚至抱怨。 这样不良的情绪，就如同一阵瘟病一般，在大学毕业生群体中不断地蔓延着，那几年，国企效益不好，下岗分流严重，领导们自己的乌纱帽都难保，谁还愿意挽留一个大学生呢？ 没有人挽留的大学生，感觉不到企业的温度，就如同过客一般，在工地上留下了惊鸿一瞥的美丽之后，飞走了。 每年分配进来的大学生，来了，又走了，跟树叶飘落一般，悄无声息。 这些个大学生的离去，走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人风风光光，有的人狼狈不堪。 有考研走的，有被企业下岗的，也有外出沿海城市打工的。不过一茬又一茬的大学毕业生的离去，对在职的那些个大学毕业生而言，还是产生了很大的心理影响。 “过了，终于过了！”每年三月，国家考研分数线公布的时候，工地上那些工棚办公室里，总会传出几声激动人心的话语。 “哇！恭喜你，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恭维的话，这时候跟春节期间燃放的烟花一般，熄灭了，又燃放了！ 最初，刘澜也加入了恭维的人群，请那些金榜题名之人吃饭，希望沾沾他们的喜气。 后来，他走得远远地，一个人在外面，抽着烟，淡淡地看工棚里那些人嬉闹，冷冷地看他们疯狂！ 八九月份，那些考研成功的人，远去的背影，互相叠加着，最后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黑暗云，笼罩在了刘澜的上空。 三年之后，他也觉得，该动身离开了。 灰尘弥漫的工地上，浮躁也在弥漫着。 当那些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重围，最后成功考取研究生的同事，在一片崇拜的目光里，昂扬着头，相继从宿舍里拖着行李，挥挥手离去的时候，整个营地都寂寞了。 这个时候，刘澜的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 那是可怕的空白！ “有点本事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负担！”有人感慨道。 “有本领的，谁还呆在这山沟沟里啊？”有人自嘲道。 “奶奶的，这一次又跪在英语上了，明年一定卷土重来！”有人不甘心考研失败。 “主管不死，一辈子都是主管，下面的人想升官，做梦吧！”有人绝望地说道。 当这些浮躁的气息弥漫着的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是的，这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工作，当初那些豪情壮志，如同巴掌大的桑叶一般，被时间蚕食着，渐渐有了空洞，渐渐变成了空白。 理想断了翅膀，每一天过得波澜不惊，站在厂房的施工平台上，他抬起头一看，大坝两边的山，仿佛被神斧劈开了一般，无比凄惨地露出了里面犹如脑干一般的灰白色的岩石，在那岩石中，又肠道一般蜿蜒曲折着施工的进场公路，他第一天来的时候，是震撼，两年的时间过去之后，那画面已经变得普通寻常了。 那条灰白色的公路上，时时刻刻都会有成群结队的水泥罐装车，砂石装载车等工程车辆行驶过，车辆一经过，地面就会肆意地腾起尘烟。 狼烟吗？ 工地上驾驶着这些大块头工程车辆的司机，基本上都是一些喜欢醉酒的粗野汉子，喜欢醉酒的人，动作都很大，他们开车手握方向盘的时候，常常有一种自己在握着玻璃酒杯的飘飘然之感，车开得越快，他们的心就越荡！ 给点油门加快一点吧！ 我是工地上当之无愧的第一流的车手！ 让尘烟扬成云朵的姿势吧！ 哈哈哈！ 笨重的推土机和挖掘机有时候是通过半挂车运到工地上，有时候是独立地在道路上大摇大摆而又步履艰难地奔走，经过不断碾压，那混泥土浇筑就的公路早已经有点破损不堪了，自然，车辆行驶过，都会发出因为剧烈颠簸而产生的撞击声。 当司机驾驶着水泥灌装车飞速驶过，车轮胎与坑坑洼洼的水面地面撞击着，那声音如同一长串鞭炮，在车屁股后面噼里啪啦爆炸着，让司机们亢奋不已。 最初的日子，当每一阵裹挟着巨大烟尘的车队从身边行驶而过的时候，他内心都莫名地激动，感觉自己是古代沙场上那个杀敌无数的霍去病。 三年的日子过去了，他还是一个普通的技术人员，感觉理想渐渐地无情地把自己抛弃了，一切是那么的普通寻常，一切都已经丝毫激荡不起他那颗年轻的心。 第一百九十五章：劳动的姿势 没有了升迁机会，工地上的生活就变得平淡如水。 不过在这看似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期间也会有一些温馨的小小的浪花漂浮着。 那小小的浪花，静静地翻滚了起来，又轻柔地拍打着刘澜的心岸。 “啊！”突然，工地上如同一阵飓风刮过，现场一阵骚乱！ 男人们的笑声很快就淹没了机器的轰鸣声，淹没了砼振捣棒的轰鸣声，淹没了空压机的轰鸣声，淹没了冲击钻冲击花岗岩发出的轰鸣声。 刘澜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当地电视台的几个记者来采访了！ 建设电站，是当地政府的重大的投资项目，隔三差五，电视台的，报社的记者都会过来采访，不久那些新闻就见诸于报纸电视台，引发人们的关注。 工地上的老男人们才不关注那些新闻呢，他们关注的是美女记者。 每一次来工地采访，都会有美女记者的身影！ 看啊！美女记者们的小裙子在风中盛开成花了！ 她们在夏风中，一路婀娜着，吸引了男人们的目光！ “快看啊，那娘们，屁股扭得圆啊！是一个妖精！”男人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她的腿又细又长，真想抱住亲一口啊！”老男人们枯燥的大脑，思想都很鲜活。 “哎！她怎么就不看我们一眼啊！”一个民工也傻笑着说道，可爱至极。 “让她带点美酒过来采访采访我吧！我是建设者，我心里有一箩筐的故事！”一个男人看见那个美女记者在采访肥头大耳的项目经理，很是羡慕。 “嘿！你一个大老粗，该不会是想自己的老婆了吧！”他身边的一个男人推了推那个男子，笑着说道。 几个美女记者在几万人的工地上一走动，掀起男人们内心的骚动，真不亚于一阵从南海海面刮过来的十二级台风！ 台风过了，人们很快也就忘记了。 可是女人们走了，男人们的话题就活了，她们会继续活在男人们的嘴里，直到下一批次女人不请自来的光临。 在一个鲜少女性的地方，男人们对于女人的议论大胆而热烈，毫无遮掩。 工地上也有女人，只是稀少罢了！ 不过漂亮的女人在工地就显得罕见，或者说没有，美丽一点的女子，谁会在烟尘张天的工地上呆啊，在温室里被人疼，还要撅起嘴巴抱怨半天，说自己没有被人无微不至地呵护。 毫无疑问，没有女人，对于一个青春勃发的男人而言，无异于是一场灾难！ 而工地上青春勃发的男人是很多的，很多老男人也容易青春勃发。 “啊！”一阵突然而起的喧闹如同闷雷一般在沸腾的工地上滚过，这极为壮观的场面，通常发生在每一天的中午十二点。 这时候，大家中午下班，等待就餐。 送饭的餐车，拖着一屁股黄色的烟雾，常常如同一个小脚女人一般，姗姗来迟。 小巧秀气的餐车一来，工地上劳作的男人们，纷纷丢下手里的工具，如同潜伏在四周的兵马一般，立马从那些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呐喊着蜂拥过一支又一支队伍，把工地外面开阔的地方站得跟蚂蚁窝一般密密麻麻的。 一个站在水泥地面上，正在指挥着高大门机的男人，嘴里衔着一只口哨，手里挥舞着一面小小的红旗，听见远处传来了喧闹声，调转过头，恨不得扔了手里的旗帜，去抢那第一碗饭食。 餐车吃饭的铁律是排在前面的人有鱼有肉吃，排在后面的只能喝汤。 忙乎了一个上午，普通人的体力消耗都很大，对于营养的渴求显而易见，谁不想大鱼大肉啊？ 正当那个指挥门机的吊装工准备跑路的时候，门机司机就火了，他想大骂一声，不过悬空于三十米高的门机驾驶室里，他骂的声音再大，也不过是自言自语。 很显然，在工地上就餐的，基本上都是一些雄性公民。 他们的眼睛除了贼亮地盯着铝桶里热气腾腾的各色斑斓的熟菜之外，也不可抗拒地放肆地盯着那个给他们盛菜的女人看，看她们滚圆突起的部分，也看她隐藏凹陷的部位，看她们异于雄性的每一个部位。 此时此刻，那疲倦的脸上，眼睛里放射着夺目的光芒。 这时候，刘澜常常是煎熬的模样，一方面，他的天性无法阻止自己也去看那异性的身子，另一方面，他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大学生，应该是一个脱离了粗俗之人，道德上无法接受那女色的诱惑，因此他的目光总是间歇性落在了那些盛菜女人的身上，就像一只寻常的乡间麻雀，从树梢上飞走了，但是一会儿，她不得不又扇动翅膀，回到了最初的树梢眺望。 刘澜也曾经听好几个大学毕业生津津乐道地说过，穿着红色短袖衬衫的食堂服务人员，年轻而有一点姿色，是一个寡妇，她的男人年前在工地上坠亡了。 没有男人的女人，就如同羔羊一般，引得好几个男人都在追，都在撕扯着她。 夏日里，她俯下身子，从钢桶里勺菜的时候，胸前的那傲人的部分，在阳光下白花花地耀人睛目。 在她的勺子前，总是围满了一群青春勃发的男人，一双双眼睛熠熠生辉。 “若非当初太高傲，在高中，或者在大学，我刘澜早就有女朋友了。”他端着饭碗，觉得自己有点悲哀，是的，读书的时候，他成绩突出，人长相英俊帅气，给他目光暗示的女孩还真不少，那时候，他一门心思想着读书，觉得在学校里谈恋爱是三观不正之事。 寡妇好像也注意到了刘澜异样的目光，每次盛饭打菜的时候，都会给他多盛一点。 刘澜接过那些饭食，将安全帽霸气地扯了下来，当做小板凳做了下来。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那寡妇抬起手来拭汗！ 他突然意识到，在最短的时间，给一群饿狼一般的工友们完成打饭，其实也是一件艰苦的工作！ 头顶着中午十二点的烈日，站在敞篷的车厢上，寡妇俯下身子，不断地扬起手臂，那是劳动的姿势，虽然看起来是一份卑微的工作，可是她做得那么认真，让刘澜也曾经生出过一些好感。 第一百九十六章:闯荡深圳 那个夸海口说手下没有孬种的高班长，最后还是没有改变刘澜的命运，一个大老粗，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除了口出狂言之外，还能兴风作浪卷起点什么风雨来呢？ 刘澜跟了他三年，早就看透了这一切，心灰意冷，跟很多大学生逃兵一样，他跟技术主管王勇请了探亲假，一个人跑到深圳找工作去了。 临走的前一天，他一个人沿着大坝的下游河道走了很久，抬起头，眼前是高山，四周都是高山，他跃了跃身子，想跳起来看一看山外的世界，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失败是必然的！ 高山注定了流水都很湍急。 下游的河水是浑浊的，一路咆哮着奔向远方。 山再高又能怎样呢？能挡得住大河的离去吗？ 第二天，他怀着一份美好的心情，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车，到达了县城，然后义无反顾地爬上了南下的列车。 在奔驰的列车上，三年的工地施工生活，如同电影倒带一般，在眼前一一播放，这时候，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一句话：“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那几年，南下深圳，是一件时髦的事情，政治上没有了追求，刘澜已经看淡了自己的前途，前往深圳淘金，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听说老同学要从国企出来南下闯荡深圳了，胡一手和钱无忧，一大早就坐公交车到了罗湖火车站等他。 “唉!要不是刘澜这小子来深圳，老子一定睡到中午起床!”转悠了一下，胖子钱无忧在罗湖广场上打了一个呵欠。 民营企业天天都加班，加到他眼睛发绿光，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可以踹一口气，谁知道刘澜要到深圳来流浪了。 “钱胖子，你别做黄粱美梦了，还是现实一点，我问问你，肚子饿了没有？”胡一手用手揉了揉肚皮，瘪瘪的，空无一物。 一大早起床，胡一手就在出租屋的楼底下买了两个包子填充，谁知道经过车子一颠簸，那点包子很快就消化掉了，那时候，他二十多岁，新陈代谢能力很旺盛。 “饿了！广场上人很多，胡一手同志，我们要不要打劫打劫？”钱无忧把手伸进口袋里，模仿着神偷的样子，在里面鬼鬼祟祟地摸了摸。 “钱胖子，你这萎靡不振的样子，自身都难保，还想打劫人，哈哈哈，人家捻起你，轻轻一扔，你就飞出去几百米了!”胡一手被胖子的话搞笑了，他喜欢看武侠小说，脑海里总有一些打斗情节在。 “胡一手，谁要是把我丢出去一百米，谢天谢地，我不用办港澳通行证过关，直接就成了香港人了！大佬!多谢！”钱无忧最后丢下几句变味的港腔。 胡一手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口岸大楼，雄伟壮观，笑着说道：“你钱无忧胖子大白天做春秋大梦!” 他正说着，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是你!”胡一手转身一看，是刘澜，惊讶得把眼睛都瞪成了大铜铃。 “刘澜，你真的来了？”钱无忧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看错人了。 那个朝气蓬勃去国企报到的同学，今天居然穿着黑色西装裤子和蓝格子衬衫，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来深圳讨生活了。 这是真的吗？ “刘澜，我们都等着你来深圳，等着你请我们去五星级酒店潇洒的，没有想到你竟然想从国企逃出来的，我真不敢相信，你不会是过来敲诈我们的吧？”半响，胡一手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刘澜的肩膀，甩出这么一句话。 “妈的，你小子在国企混了三年，一定是变油了，学会骗人了，这次你肯定是过来深圳出差的，想在我们面前装逼，你装什么装啊？变了，你变了！”钱无忧说话的时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看都没有看刘澜一眼。 高大挺拔的刘澜看起来跟发达了一样！ “胡一手，我说过了，我是诚心过来找工作的，找到了，我就在这边上班，没有找到，我就滚回去，老老实实呆在工地上做施工员。”五月的阳光里，刘澜把自己结实的胸脯拍得梆梆作响。 “呵呵，你小子真豁出来了，老实告诉我，出来打工有什么出息？你是不是看到我和钱无忧发到手里每个月的工资比你高吗？可是我要正告你，钱财这些都是浮云，前途才是最重要的。”一看刘澜一副认真的样子，胡一手信了，就用一种带头大哥的口吻说道。 “胡一手，你把我说成了守财奴葛朗台了，我是那种人吗？工地上工资再低，总不会饿着肚子啊!”刘澜连忙解释道。 “那你跑出来干什么？”钱无忧一生最喜欢的就是钱，出来不赚钱，还能干什么？ “你闭上眼睛想想，在工地上，我连见姑娘的一个面都难啊，闷得慌啊!都说深圳的姑娘全国最美，我一个单身汉，能不来深圳看看吗？”刘澜说到姑娘的时候，眼睛里放射着宝石一般的光芒。 “哈哈哈，刘澜同学，你说得有道理！”钱无忧一边说，一边眼睛也在放光。 “刘澜同志，你真不愧是我们宿舍的战友，一起睡了四年，大家互相腐蚀，都中毒太深了，大学毕业三年了，你还没有变，意志很坚强啊，就冲你嘴里说的这一句话，我就知道我们臭味相投，还有共同语言。”一提到美女，胡一手的笑声有点放荡。 他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他们的大学好时光，大学四年，每天晚上，宿舍里关于学校关于院系的那些美女的品评和意淫，从来没有间断过，甚至关于班级里那几个恐龙一般的姑娘，他们也都聊得热火朝天，比如小月是适合给自己做皇后的那种，小梅是适合给自己做嫔妃的那种，而小美，呵呵，给自己做丫鬟也都不会雇请。 “还是你们懂我！毕业三年了，呆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懂我啊，除了一个寡妇偶尔用火辣辣的眼睛余光看看我，还真没有一个黄花闺女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刘澜也不差吧，身高快一米八了，长相英俊潇洒，在漫天黄沙的工地，白费了大好身材，白费了青春时光。”刘澜一脸忧愁的样子，双手一摊，很无奈啊！ 貌比潘安又能怎样呢？ 站在罗湖火车站的广场上，刘澜转动着头颅，眼睛骨碌骨碌转动着朝着四处张望了一下，深圳就是不一样，四周都是高楼，如同剑戟一般直刺苍天。 比高大建筑更让人激动的是，广场上的人很多，女人比男人还要多，五颜六色地浮动在阳光里。 在那五颜六色里，不是闪过打扮时髦的美女，亮得他的双眼睁都睁不开。 深圳真是一座美女云集的城市，你要说深圳没有美女，哈哈哈，请问，全国在哪里还有美女呢？ 火车站作为一个城市的窗口，而且这里有去香港的口岸，在罗湖广场看美女，绝对没有错。 “我来深圳的另一个原因是想在深圳找一个女朋友，工地上就指望不上了，没有女朋友，这青春岁月就白白浪费了！”刘澜从回忆里走了出来，目光死死地盯着美丽的何雪忆说道。 “刘工，你本科高材生，英语那么好，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何雪忆低着头，往嘴巴里划着白花花的米饭。 老实说，她对他也有好感，她甚至喜欢他有点放肆的目光。 香港人霍先生的目光也很火辣，但那只是工作上的奉承，她对那个又胖又丑的香港人并没有好感。 waiting咖啡馆收留了她，她不想得罪里面的任何一个客人，她的笑容都是服务行业里标准的职业笑容。 刘澜说得没有错，年轻人，谁又不憧憬着爱情呢？ 她也想起了王十一，总觉得他的爱不够热烈，不够大胆，两年前的平安夜一走了之，谁知道他五月一日又冒了出来，不欢而散。 那一天，两个年轻人一起吃饭，他们聊了很多，所有的人都走了，食堂里只剩下了他们俩，直到打扫饭堂的阿姨拉着拖把拖地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饭吃得时间太久了。 何雪忆用筷子快速划了几下饭，抬起头说道：“刘工，饭堂要关门了！” “是吗？”刘澜第一次来食堂吃饭，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你只顾着说你的话，盘子里剩下那么多饭，你不吃了吗？”何雪忆惊讶地问道。 “饱了！已经饱了！”说着，刘澜站起了身子。 “你那么高，那么壮实，就吃这么一点点？”何雪忆有点不可思议。 “够了，平时吃这么一点，肯定不够！但是今天够了！”他一边说，一边端起了盘子，朝着回收的窗口走去。 在一个人回宿舍的路上，刘澜耳边再次响起了何雪忆的声音：“刘先生，过来面试的时候，记得带上你的学历证书和英语六级证，我们下午三点见。” “下午三点见。”刘澜嘴里嘀咕着，然后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五月，有优厚的薪水，有美丽的女人，对他来说，好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第一百九十七章:第一天摘下安全帽 入职的第一天，刘澜感到心中洒满了阳光，内心充满了温暖。 回到办公室里，他心想，来深圳闯荡的这一步棋真是走对了！ 终于不用再戴沉重的安全帽了，不用顶着烈日或者冒着大雨下工地了，不用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走来走去，时刻提防着头上有坠落物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也不用在竹子制成的脚手架上荡来荡去，过着摇摇晃晃的日子，脚底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落到万丈深渊。 镭斯公司给了他独立的办公区域，给他配置了崭新的dell电脑，办公室是空调房，一年四季都很舒适，很多同事的办公桌上，都养着绿色的植物，看上去跟家一般温馨。 这简直就是从地狱到天堂! 是的，来到深圳，他不但找到了理想的工作，而且还认识了何雪忆，一个让他神魂颠倒的美女，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美好。 这种变化太大了吧！ 一切都在闪念之间。 树挪死，人挪活，换一个地方，重新再来，比耗在原地强，人嘛，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放手，该走的时候，也应该走得坦坦荡荡。 坚持就会有结果，那毕竟只有少数人才能办到。 专业不对口，往技术层面走，他刘澜肯定走不通，光电专业看起来高大上，可是在工地上，隔行如隔山，一文不值。 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思绪万千的时候，年轻的研发部主管乔歩思走到他的卡位边，用一种酸溜溜的语气跟他说道：“刘工，你的魅力真大啊！何雪忆可是我们的厂花，她看起来跟你很般配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乔歩思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对刘澜充满了嫉妒。 这样说吧，乔歩思，一个奔三的光棍，也对美女何雪忆动过尘念，这个五月份才进厂的美女，他一直想找一个机会跟她说说话，可是找不到主题，他身为研发部的主管，总感觉高人一等，放不下面子跟一个自考大专生交往。 他没有想到才进厂的下属，竟然跟美女打得火热。 “乔主管，我那有那么大的魅力啊，我跟她爸以前是同事，我们谈以前的事情呢。”刘澜看他一副酸腐的样子，知道这公司里喜欢何雪忆的人很多。 美女都是稀有动物，物以稀为贵，男人不喜欢才怪。 “原来是你认识他爸啊，看你们跟熟人一般，原来如此。”乔歩思摸摸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么看来，这个刘工还没有坏心眼啊！ 只要不是未来的情敌，一切都好说。 “刘工，我带你去车间走走!”乔歩思语气立刻变得了柔和起来。 “好啊！”刘澜站了起来，跟在乔歩思后面，一起走出了办公室，走进了洁净室生产制造车间。 车间里面，物料都堆放得整整齐齐，产线上使用先进的条码追溯系统，一切都让刘澜大开眼界。 “刘工，请注意不要用手摸产品!”在光纤端面检查的工位上，刘澜忍不住用手拿起一根跳线，被乔歩思低声阻止了。 乔歩思说完，戴上静电手腕带和洁净的静电手套，用手轻轻拿起一根光纤跳线说道：“这里是防静电车间，不要用裸手接触产品!” “跳线也要做esd管控啊？”刘澜很惊讶，他是光电专业毕业的，这些无源的产品，根本就不需要，人体的静电对它不会存在伤害。 “刘工，这是整个车间的管控要求，都是防静电的，你是研发工程师，一定要注意，不要被别人笑话了。”乔歩思把手里的光纤跳线放了下来说道。 “听说你以前在工地上干过？”从车间出来后，乔歩思问道，面试的时候，他没有参加，都是研发总监乔丹一手拍板的。 “乔主管，是的，我是从工地上来的，工地上都是大型设备，这里的设备很精致，我感觉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大开眼界了。”刘澜不住地感慨道。 “刘工，你以后要多下车间了解产品和生产工艺，一个研发工程师不懂工艺，那是闭门造车。”乔歩思嘴里说道，心里却很是诧异，乔丹这鬼佬到底怎么了，竟然招来一个对esd都不太了解的人过来。 那一天，从公司的饭堂里出来，何雪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九九九年，她高考已经上了重点大学录取线，本来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可是她还来不及庆祝，那个七月，她父亲从大坝上摔了下去，尸骨无存，她成了一名孤儿。 她最后不得不放弃读大学的机会，来到了深圳打工，不过，在她内心深处，对于那些大学毕业的人，总有着天生的好感。 因为父亲在工地上干过的原因，她对来自工地上的大学生刘澜印象深刻，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找他聊天。 王十一！她一想到他，就想暴揍他，甚至不顾自己优雅的外表形象，她真想张开嘴，像一只猛兽一般，狠狠地咬他一口。 高中毕业后，他变了，变得一点也不思进取，在学校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工厂林立的深圳，他竟然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即便进厂了，每一份工作都干不了几个月，她讨厌这样的男人。 太浮躁了！ 那个平安夜里，她实在受不了一个没有收入的男人花大价钱买奢侈品。 但是她的内心却是喜欢他的，要不然，也不会跟了他快一年。 二零零零年的平安夜，他们分手了，那一天，她只是说了一些气话，王十一就走了，而且，这一走，就是一年半。 她原本以为他很快就会过来找自己的，结果没有，分手一年半了，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今年五月他突然出现了，那真是一个尴尬的场面，自己正在陪一个香港客户喝一杯咖啡，他就怒气冲冲跑过来大骂一场，不听任何解释，就跑了。 王十一，你死到哪里去了呢？一个人的夜晚，她曾经朝着黑暗深处问了很多次，但是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答案。 如果他王十一再来找她，她以后一定不会再责骂他了，不会说他不中用了。在无数个夜里，她这样告诉自己。 树叶黄了，又绿了，树叶绿了，又泛黄了，他始终都没有回来，她知道，王十一不会再来找她了。 也许是自己给他的伤害太大了，那一段时间，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总爱莫名其妙地发火，好像疯了一般。 覆水难收!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正当她准备忘记的时候，他出现了，那真是一个意外。 应该找一个人，重新开始，忘记那个男人吧！ 一想到要忘记王十一，她就闭上了眼睛，那真是太残忍了，晶莹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可能，怎么能够忘记他呢？他伤得够厉害的了！”一个声音在她的上空说道。 “忘记他吧!他不会再来了！等也是白等了。”另一个声音在她的上空反驳道。 从前的日子都是灰色的。 今天看见学识渊博的刘澜，她觉得轻松自在，差点想哼一个小调。 第一天上班很快就结束，对于刘澜而言，这也绝对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小饮几盅是必须的。 当下班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五月的阳光还很耀眼，刘澜拨通了胡一手的电话：“喂，睡在上铺的兄弟，今天晚上有空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一扫前几日的低落，因此声音是高亢明亮的。 “刘澜同志，你赶快带上你身上的钞票，一刻钟之内给我赶到出租屋的楼下，你懂的，钱无忧和我正等着你的大餐呢。”胡一手在电话里大声喊道。 “嘿，你们够狠啊!想要宰我是吗？好，我今天就给你们机会宰，你们给我好好地等着！”刘澜在电话里不忘记调侃一下。 把电话挂了，那时候正值下班时间，厂门口早就候着好几辆摩托车，刘澜一招手，其中的一辆摩托车如同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狗一般，跑到了他面前，待刘澜坐上去的时候，那车手用粗壮的脚一踩油门，摩托车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远方驶去。 当刘澜到达出租屋附近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个小酒馆前，胡一手和钱无忧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蹲在店门口，伸长着鸭子一般的脖子张望着。 刘澜就朝他们挥了挥手，那两个蹲着的人，突然如箭一般窜了出来，一边舞动着手，一边口里大声喊道：“这边，这边！” 摩托车停下来后，刘澜跳了下来，充满歉意地说道：“让两位久等了！” “兄弟，你再不来，我等的花儿可就要谢了！”钱无忧将手里的烟头一扔，一副抱怨的样子。 “老同学，我已经好久没有下馆子了，今天上了一整天班，现在肚子是饿坏了！你现在来得正是时候，包厢我已经提前帮你定好了，就等你进去点菜。”胡一手拍了拍刘澜的肩膀说道。 三个人说笑着走进了出租屋楼下的那家小酒馆的包厢。 第一百九十八章:猪八戒 躲进空调房里办公，不用再在乎五月的阳光如何毒辣，也不用再关心五月的下一场暴雨何时才会降临。 这第一天上班，刘澜过得很踏实，也过得很充实。 下班见到老同学后，他大步走在前面。 五月晚上的七八点，太阳已经落山了，暮色四起，农民房外的街道上，霓虹灯开始闪烁了，广告灯箱也亮了起来，梅林关口的民乐村，开始热闹起来了。 银湖山上，布谷鸟唱完了最后一首歌谣，收敛了翅膀，停在树上发呆。 刘澜瞄了一眼沿街的小酒馆，不远处，有一个装修典雅的小店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就径直走了进去，奔向了一个环境优雅一点的小包厢，一落座，就大声喊道：“老板，你们店有什么招牌菜？给我们推荐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豪迈了，那副扬眉吐气的架势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穷得只剩下钱的房地产暴发户。 “锦绣虾球，佛手金卷，酒鬼红烧肉，桑拿鸡。”一脸油光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脸走了过来，给他递过来一张彩色的菜谱，然后哈着腰大声唱道。 出租屋旁边的这家小酒馆，做的菜种类真不少，关键每一道菜的名字都很好听，让人充满联想，刘澜一听那些菜名，就乐了。 “什么什么？桑拿？鸡？”酒馆老板的唱词，立刻引起了钱无忧的莫大的兴趣，他眨巴着眼睛问道。 无论是桑拿还是鸡，名字听起来都很暧昧的。 “老板，这是本店必点的一道菜，不是让你去洗桑拿，找小姐。”店老板脸上堆了一层半真半假的笑。 那胡一手一听，就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桑拿鸡，名字太诱人了，听起来都流口水了，我们就想尝尝你们店的这个招牌鸡！” “好咧!桑拿鸡一只!”酒馆老板在一张白纸上飞龙走凤画了几个字。 “还有龙虾，老板，你们店里有龙虾吗？”胡一手补充道。 夏天，三五知己，凑在一堆，吃龙虾，喝啤酒，没有什么比这更爽的事情了。 “老板，龙虾是本店夏天必点的一道菜，三十元一斤，吃三斤送一斤!要不要来三斤”肥脸的老板声音很柔和，听起来舒服。 三斤送一斤，真诱惑啊！ “龙虾三斤!店里的招牌菜，一样给我来一份！啤酒给我来一件！”刘澜见那中年男子的眼睛一直柔顺地望着自己，就将菜谱递回给他说道。 心情好，什么都好说啊。 平日里小酒馆的生意一般，要是在周末，估计早就爆满了。 三人在酒桌上等待了没有多久，五颜六色的菜就端了上来。 那上桌的菜不但颜色好看，关键是香，在公司的食堂里吃多了没有油水的菜，肚子早就饿了，胡一手哪里禁受得起美食的诱惑，随手抓了一瓶啤酒，用尖锐的牙齿咬开，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酒，就举着杯子站了起来：“干杯，为亲爱的刘澜同学找到工作干杯！” 他话一落音，刘澜和钱无忧也各自斟满了酒，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干杯!”刘澜也大声喊道。 “咱们一口干了！”不胜酒量的钱无忧豪情万丈地说道。 只听见一阵玻璃杯子“叮当当”的乱响，然后就是“咕噜咕噜”浇灌旱地的声音，瞬间，三人都将杯中的液体悉数收入肚囊之中。 “好酒，好酒啊！”钱无忧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然后用肥大的手抹了抹他那肥嘟嘟的下巴，仿佛有一把胡子在下面飘扬一般，大声说道。 “妈的！老子在工地上喝酒，就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刘澜的酒一下肚子，声音也变得粗野了。 压抑了好几年了，这一下翻身解放了，他的心中有无尽的快意在激荡。 别看他平日里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看起来一副很斯文的样子，可一旦跟熟悉人呆在一起，就不再是自己了。 “今天老同学来深圳找到了满意的工作，作为睡在上铺的大哥，我心里十分高兴，喝完酒，我请你们二位去洗脚屋洗洗脚，晚上踏踏实实香香喷喷地睡大觉。”胡一手拍了一拍胸脯，十分豪爽地说道。 “洗脚？”刘澜十分惊讶，他呆在山沟沟里，从没有人跟他提起过洗脚的事情，他很纳闷，这洗脚怎么会成了一个娱乐项目？一双臭脚有什么可洗的？ “刘澜同志，你难道没有去过洗脚屋洗脚吗？”胡一手的手里捏着一只红色的大龙虾，正津津有味地啃着。 “真没有洗过，一双脚有什么好洗的？”刘澜抿了一口酒，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喝完酒后，我带你去体验一下洗脚的妙处，你就不会如此糊涂了。”胡一手说完，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大学都毕业三年了，连洗脚是什么回事都不懂，刘澜真是有点迂腐了。胡一手心里想道。 “胡一手啊，你笑什么笑啊？从小学到大学，你的思想品德课是怎么学的？你能不能带着兄弟们搞点高雅的活动？嘴里成天都是洗脚，你的思想有问题啊？”钱无忧装作一尘不染的样子说道。 “钱胖子，你小子装正经了是吗？刚才老板一说‘桑拿鸡’，我就看你嘴巴的口水都快飞流直下三千尺了。”胡一手瞪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 “胡同学，你可别往那方面想，我是讲你坑人不浅，这些年来，我跟着你一起脚没有少洗，每个月的工资，四分之一都奉献给了洗脚妹，不过，我脚上的这皮肤病，就是被你害的，你害了我算了，你就别再祸害刘澜同学了。”钱无忧嬉笑着说道。 “你脚得了什么皮肤病啊？”胡一手看起来一副吃惊不少的模样，第一次听他说脚染病了。 “什么病？无敌香港脚!”钱无忧说完，就大笑了起来。 “妈的，香港脚！难怪我们住的那间出租屋，成天都是臭气熏天，原来你是‘香港脚’，不打自招，你以后给我滚远点，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讨厌死了！”胡一手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呵呵，你让我滚远点，我今晚就滚给你看看，你信不信？”钱无忧突然板着一副面孔说道。 “我不相信，你要去睡桥洞吗？跟丐帮的兄弟为伍？”胡一手瞪大眼睛问道。 “我滚，我滚滚滚，我今天晚上要滚到你胡一手的床上去，滚进你被窝里去，我要搂住你睡，臭死你。”钱无忧扭动着那肥胖而没有骨头的身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坐在一旁的刘澜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抿进去的半口啤酒，“扑”地一声激射出数米，还好，他头偏得快，否则那液体有可能射到钱无忧硕大并且摆动着的头颅。 “你笑什么笑？”钱无忧一脸严肃的样子看着刘澜。 “刘澜，不听他瞎扯，我们还是谈点正事，给我们讲讲你入职的故事，今天的‘猪腿’是你啊。”胡一手转过头，眼睛盯着刘澜说道。 “什么‘猪腿’不‘猪腿’的？他只是‘猪脚’而已，东坡肘子。”钱无忧嬉笑着说道。 “好，我们不谈洗脚，也不谈猪脚，我现在给你们讲一位美女。”一听到“美女”二字，胡一手和钱无忧的嬉笑戛然而止，都将眼睛盯着刘澜和他直挺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 “是关于一个美女的故事，你们愿不愿意听？”刘澜干咳了几声，眯着眼睛，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说，快说！”胡一手有点急不可耐的样子。 “你们看到没有，我钱无忧的一对招风肥耳，此时正在有力地竖起来，它们已经准备好要接收你的信号了。”钱无忧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将耳朵向着刘澜的嘴边一凑，眉毛一飞，柔声说道。 “呆子，招风耳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你这双耳朵，又肥又臭，一看就是猪八戒的。”胡一手伸过手去，拉了拉钱无忧的耳朵说道。 “哎呀！我是八戒，大王饶命，大王，求求你，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纸条小命!”钱无忧大声呻吟着。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敌香港脚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快乐的事情，也有很多有趣味的事情，但是就男人而言，他们一生中都有两大乐趣。 其一曰：吃大餐，喝美酒，稀里糊涂之中吹牛皮! 其二曰：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起，滔滔不绝谈论美女。 如果是有几个臭味相投的人，围着酒桌，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口吐唾沫谈论美女，那绝对是男人们一生中最为开心的时刻! “呵呵，一提到美女，你们二位就来神，我这里先卖一个关子，讲故事之前，大家先喝一口酒润润喉咙，来，咱们一起干杯！”刘澜举起酒杯说道。 “刘澜同学，请你放下手中的酒杯!”胡一手说完，提起一瓶啤酒，用犀利的牙齿一咬，递了给他。 “来来来！有美女，我们要吹瓶子！”胡一手霸气十足地举起酒瓶说道。 “胡一手同志啊，你这不是要为难我吗？你是知道的，我他妈充其量就是一瓶啤酒，你给我一瓶啤酒，我就醉了。”钱无忧面有难色地说道。 “哥，你还要不要听我讲美女的故事？”刘澜也用手提起酒瓶，朝着钱无忧挤了挤眼睛，用充满暧昧的声音地问道。 “钱无忧，你还是一个男人吗？扭扭捏捏的像一个娘们。”胡一手拿出激将法来了。 “大王饶命，我不是男人好吗？”钱无忧耍起无赖来没有底线。 “钱无忧，你这话可把我们男人的脸都丢尽了，刘澜，我们一起把他拉出去阉割算了！”胡一手将酒瓶朝着桌子一砸，要来拉他。 “好了，好了，各位大爷，我喝，我是一个男人，就今晚拼了！”钱无忧说完，举起瓶子，竟然抢先将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们好好喝，我不能陪你们了！”喝完，钱无忧亮了亮喝干的酒瓶说道。 他看起来不胜酒力，喝完后，肢体动作有点夸张了，手里捏着筷子，几次去夹桑拿鸡，都没有成功。 “钱胖子，你不喝酒，可以！我们答应你!不过今天的单，呵呵，你作东，你买了。”胡一手逼迫道。 “胡一手，我钱无忧，从来就不为钱担忧，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们放开来，尽管喝，我买单就是了！”钱无忧爽快地回答道。 他说完，颤颤抖抖地夹了一块桑拿鸡，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好吃!真好吃!洗过桑拿的鸡，味道就是不一样。” “来，干一瓶！”胡一手将啤酒瓶照了照，对着刘澜豪气地说道。 “干！”刘澜也照了照啤酒瓶。 两人一阵“咕噜”后，刘澜就开声说道：“深圳真是好地方，他妈的，我这个人在工地上呆了三年，连一个漂亮女孩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白活了三年。没有想到，一来深圳，就邂逅了一个绝色的美女，把我的魂都勾走了，让我神魂颠倒。” 钱无忧一听刘澜的话里有美女，就努力地睁了睁惺忪的眼睛，一边用手掌击打着桌面，一边口里说道：“好听！精彩！请继续！” “你们猜一猜，美女长什么样子？”刘澜故作天真地问道。 “有一双小龙女李若彤一般的大眼睛！”钱无忧喝了点酒，舌头有点不好使，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李若彤是他的偶像，大学四年，他宿舍的那一面墙上，都贴满了小龙女的海报，睡觉前，他总会痴痴地看一眼那些海报，然后闭上眼睛，期待着佳人入梦。 “废话，她不是大眼睛，难不成跟你一样，是三角眼？”胡一手刚喝了一口酒，见钱无忧一副狼狈样子，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高挑个子，白净面孔。”钱无忧继续结结巴巴地说道。 刘澜伸出右手，用食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勾勾，这几个哥们都是大学毕业出来的，平生都爱勾勾爱得要死，那钱无忧见状，动作更是夸张，就扑上去抱住那手臂，“啵啵”地亲吻着刘澜打勾勾的手指。 “慢点，我的手势还没有完。”刘澜奋力挣脱开手臂说道。 他说完，又用右手在空中点了一点，说道：“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满分，你的回答只能算半勾！” 两人一听是半勾，都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刘澜。 难不成刘澜嘴里的美女会变成东施？ “她不但长得个子高挑，皮肤吹弹可破，大眼睛，关键是她的声音柔美，甜人心呐。”刘澜说到这里，又清了清嗓子，用拉细的腔调说道：“刘先生，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倒杯茶。” 他模仿着何雪忆，那天面试的时候，她说的这句话，其实比茶水更加润喉咙。 “呕！我吐！”胡一手受不了刘澜突然而起的声音，那声音怪异得跟唐老鸭一般。 一个男人要模仿女人的腔调谈何容易，除非他是梅艳芳。 这个世界，梅艳芳不常有!大师岂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钱无忧竟然趴在了酒桌上，“呼呼呼”地打起鼾来。 也许是酒精真的起了作用，美女的话题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了，他敌不过那阵子从无名处袭来的睡意，很快就掉进了睡眠之井。 在钱无忧浓郁的鼾声里，刘澜和胡一手二人推杯换盏，半个小时，那一件啤酒竟然被二人喝完了。 “这头死猪，就知道睡，你等等，我去结账，今天就让这头猪睡在酒桌上过夜，省得回去闻他的‘香港脚’！”胡一手站起身来要去结账。 “说好的我买单，不用你破费了！”刘澜一把拉住了胡一手。 “刘澜，你想结账，门都没有，你承诺的五星级酒店，我等着!”胡一手推开了刘澜。 “今天我买单，五星级酒店，没有问题，工地的工资虽然不高，去奢侈一把，一点问题都没有。”刘澜抢先去了酒馆的前台。 当刘澜结完账回到酒桌的时候，只见钱无忧依旧鼾声大作，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睡吧！” 他的话音一落，奇迹这时候发生了，酣睡中的钱无忧仿佛被人吹了一口仙气，竟然醒过来了，那双趴在酒桌上的手，电击一般极其夸张地抽了抽，接着是十个手指，很有韵律地敲击着桌面，像要弹奏着一曲《野蜂飞舞》。 紧接着，那个胖子就从桌子上抬起了头，说道：“你们把账结了，我也该醒了。” “骗子!你就是一个大骗子!”胡一手点着钱无忧的脑袋喊道。 “下次喝酒，你跑不掉了！”刘澜没有想到他是在装醉酒。 三人喝完酒结完账，走出了小酒馆，夜风一吹，胡一手竟然难以自控，“哇”地一声，呕吐出若干尚无完全消化的鱼和肉来，瘦高的身子一晃一晃，一副大厦将倾的样子。 钱无忧立马走过去，用手搀扶着他，说道：“胡一手同学，我早就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今晚，你还得乖乖地闻我的‘无敌香港脚’！” 他说完，把五个肥嘟嘟的手指伸了出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五指山，你知道吗？” 第二百章：来跳一支舞 关于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最快的，一百个人会有一百种回答。 汽车!在乡村人的眼里，汽车是跑得最快的。 飞机!在常常跨国出游的小资阶层的人眼里，飞机是最快的。 但是，在刘澜的眼里，时间是最快的。 一眨眼，就到了六月，他在镭斯研发部干了一个月了。 真快呀！时间过得真快啊！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一事无成啊。早晨，从集体宿舍里走出来的时候，刘澜感叹道。 一个月来，他除了每天跟着乔步思在生产线上，耀武扬威地走上一圈，大部分时间，他呆在办公桌前，无所事事。 “主管，我们的研发项目多吗？”一天，从无尘车间的风淋室里走了出来，刘澜低声问道，他其实是想负责一个专案。 他还年轻，只有负责专案，才能够更快地成长。 那些负责专案的研发工程师，个个都受人尊敬，甚至可以呼风唤雨，这让他很羡慕。 “刘澜，我们这里叫研发部，其实就是负责新产品导入的。”乔步思一边脱着无尘服，一边说道。 “新产品导入也是研发部干的事吗？”刘澜以为研发部是一个创新的地方，开发的过程就是从无到有，没有想到，它只是一个支持产品转移的部门。 “是的，除了转移一下产品，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还能干一点什么呢？”乔步思转过头盯着刘澜。 “也是！”刘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新产品转移，都是美力坚的工程师在主导，我们只是配合角色，给他们打打下手！”乔步思有点无奈，整个部门沦落到这个地步，他责无旁贷。 “我们永远都成不了公司新产品转移的主角，也不要想着创新，开发出新一代激光器。”顿了顿，乔步思摇了摇头，对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啊，研发部不用开发新产品，抄袭一下国外的东西就可以了，这么简单啊！ 这不就是开卷考试吗？甚至监考老师都帮助你翻书。 公司给研发部的人开这么高的工资，难道他们不知道公司只是养了一些没有创新能力的庸人吗？ “转移项目多吗？”刘澜把口罩摘了下来，轻声问道。 “公司项目是有不少，可是都在转产过程中，没有三五年，别指望转过来一两个项目！”乔步思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站在公司美力坚员工的角度来看，他们对生产线的转移都持有抵触心理，一旦生产线成功转移到深圳工厂来生产，也就意味着他们会失业，因此，这种由美力坚员工主导的新产品转移，进度常常是很缓慢的。” 缓慢的新产品转移，意味着镭斯公司研发部的工作推进很慢，研发工程师是悠闲的。 难怪这里上班从来不提加班，大家过的就是典型的朝九晚五的生活，下班铃一响，大家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回出租屋的回出租屋，回宿舍的回宿舍，各回各家，套用研发部主管乔步思的一句话：“下班后，你们就当我死了，不要再跟我谈工作上的事情”。 “主管，能否考虑让我做一个专案？”刘澜问道。 “你先到产线多学习一些，三个月后，我安排你配合其他同事做新产品转移，一步一个脚印，你别急！”乔步思说道。 见刘澜一副茫然的样子，乔步思补充道：“你英语口语不错，新产品转产，你很有优势，其他同事发发邮件可以，跟老外交流，就有问题了。” “乔主管，来了一个月了，没有干出一点业绩来，感觉心里发慌!”刘澜已经在职场历练了三年了，他不是大学刚毕业的人，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我考虑一下!”乔步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我们回办公室吧！” 上班时间悠闲，下班时间，也是无聊的。 下班后，刘澜常常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发呆。 刘澜住的是四人间的干部公寓，说是住四个职员，其实里面只住了三人。 他的邻床原本住着一位生产工程师，那人精力旺盛，半个月前，无比急切地跟生产线新来的那名女班长好上了，不到一周时间，两人都情投意合心急火燎地搬到外面的农民房租房子同居了，开启了他们人生中一段异乡激情燃烧的岁月。 其他两个人，都在品质部担任工程师，在宿舍里也难觅踪影，他们看起来面容瘦削，与那位生产工程师相反，总是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 两个人是一个部门的，一下班，这结伴闷在了工业园的网吧里打“魔兽世界”游戏，慌忙里，在游戏中寻找着自己生活的方向。 是的，外面的夜生活是精彩的，也是充满诱惑的。 为了丰富员工的业余文化生活，镭斯公司人事部也算是处心积虑，充分利用公司的培训大厅，到了夜晚，就改作成了舞厅，暧昧灯光下，通常就有一大群男女扭在了一起，大厅旁边的几个房间里，辟有电视厅和网吧，用以满足不同人群的精神需求。 一个人在宿舍呆久了，就容易闷坏，刘澜也悄悄地进过舞厅，不过是一个人。 他本来是想邀请何雪忆的，那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燃烧得很厉害，可是一见到她，她是那么美丽，看起来圣洁得跟莲花一般，他就觉得自己的念头有点邪恶，有点下流，脑海里的火焰如同被大水一浇，全熄灭了。 舞厅里灯光幽暗，摇滚灯转动着，让人情不自禁要跟着一起转动。 工厂里女员工多，男员工很少，好几个生产线的女工都大胆地走过来邀请他跳舞。 怎么能够拒绝女孩子呢？ 他也跟着一名女工一起滑入了舞池。 别看那些女员工，平日里在生产线上遵纪守法，一言不发，可是一到舞池，就玩得很疯。 那名他搂着的生产线的女员工，眼睛始终火辣辣地盯得刘澜，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慢三跳过了，又是慢四。 那时候，他很年轻，对异性充满了好感，从舞厅回去，他感觉喉咙干渴得要命，浑身燥热万分，索性剥光了衣服，冲进了洗手间，提起一桶子冷水，从上往下冲。 冷水里，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咝咝咝”冒着烟。 第二百零一章：有抱负的人 我们以为密不透风的墙，其实是千疮百孔的。 这个世界所有的墙，都是由物质构成，原子、分子之间都是有间距的，所以每一堵墙都是有缝隙的，但是这个缝隙非常小，我们肉眼无法识别，所以有人会天真地认为，墙是密不透风的。 刘澜以为去一趟舞厅跳舞，不过是一个人的私事，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了研发部的今日头条，一下子就爆开了。 第二天，当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都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一见到刘澜，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很快就明白了，关于昨晚上一个人去舞厅逍遥，紧紧搂住生产部女员工跳舞的消息，很快就在研发部播散开了。 “刘工，听说你舞跳得很好！今年公司开年会的时候，咱们部门的节目就靠你出彩了！”乔步思悠悠地走了过来，趴在刘澜卡位的屏风上，懒洋洋地说道。 一个研发主管，不谈激光器的问题，尽谈一些八卦新闻，刘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他很悲哀。 “乔主管，你别笑话我了！”刘澜淡淡地笑了笑。 “刘工，你下次去舞厅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连慢三慢四都不会跳。”乔步思认真地说道，他总觉得那群夜晚活跃在舞厅里喜欢扭屁股的女人，充满着活力，让人难以抗拒，不过在姑娘们的面前，他总喜欢摆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人家对他就敬而远之，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好的!”刘澜看了他一眼，心想，原来乔步思主管也想学跳舞啊。 从进研发部第一天起，刘澜就觉得整个部门死气沉沉，一整天都被老外的各种报表折腾，那群英语学艺不精的年轻人，都愁得掉头发。 一群死气沉沉的人，会跳舞，谁会相信呢？ 跳舞的人都是精灵，都是活波开朗充满活力的人，跟他们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见刘澜答应了，乔步思好像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扭头就走了，他走得很轻松，跟一阵清风一般。 不过他的背影真不好看，三十多岁的大叔了，还没有结婚，整天趴在电脑桌前，鼻梁上架着沉重的眼镜，背也有点弓了，刘澜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一个驼背的人，跳舞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被研发部那般死板的人议论，刘澜并不觉得丢脸，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女神何雪忆竟然也知道他昨晚去舞厅跳舞了，知道他搂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不放手。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在餐桌上遇见了何雪忆。 “刘工，听说你很会跳舞啊!”何雪忆坐下来后，一边用筷子夹着一把青菜，一边瞪着眼睛，惊讶地问道。 眼前这个带着眼镜，书卷气浓厚的年轻人，怎么跟那些坏青年走到一起了？她的眼里都是疑惑。 她的思想很朴素，在她的印象里，爱跳舞的人都是坏人。 “嗯，我只是会一点点，慢三，慢四，不会踩别人的脚吧！”刘澜以为何雪忆是在夸自己，故作谦虚地说道。 “刘工，下班的时间，你一个人跑到舞厅去，是不是很无聊啊？”何雪忆看他很得意的样子，没好气地问道。 “是啊，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去舞厅跳跳舞，打发一下时间。”刘澜来镭斯也才一个月，再说研发部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跟整个运作团队的沟通不多，他认识的人真不多，一个人无聊，真是有可能的。 “你以后最好少去一点舞厅，那里面很乱的!去里面的都是一些坏人!你会被别人带坏的。”何雪忆突然抬起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刘澜，轻声提醒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醒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脑海里闪过的那些话，她难以自控，就从嘴里溜了出来。 “嗯!舞厅里面是有点乱，平时一个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到了里面，都快成了疯子。”刘澜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真坏!”何雪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说错了吗？”美人的一笑，把刘澜搞糊涂了。 “你把别人说成疯子，你不坏吗？”何雪忆笑着说道。 “我还真有点坏!”刘澜傻傻地笑了笑。 那天下班后，乔步思如同一阵风一般，轻快地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刘工，今晚你去舞厅跳舞吗？” “乔主管，我不去了，跳舞的人都是坏人，都是疯子!”刘澜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变了！”乔步思摇摇头，刘澜长相帅气，他原本是想跟着这个小鲜肉一起去舞厅里撩妹的。 “主管，你自己去吧！想去跳舞就去跳吧！”刘澜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过头了，连忙把语气改了过来。 乔步思叹了一口气后走开了，看起来他很失望。 没有舞跳，回到宿舍，又是一个人。 寂静里，他又想起了舞厅跳舞时的狂热和暧昧，不过一想起何雪忆的忠告，那些火苗一般的念头很快就熄灭了。 “你真坏!”躺在床上，一回想起何雪忆的话，还有她可爱的笑容，刘澜就忍不住想笑。 说自己坏，说明自己的喜怒哀乐引起了美女的情绪上的波动了，一个你喜欢的人关注起你的喜怒哀乐，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吗？ 不准我去跳舞，用坏人来吓唬我，跳舞的人会是坏人吗？我刘澜有那么傻吗？ 不让我去跳舞，不就是希望我不要接触别的女人吗？ 刘澜越想越兴奋，从床上一下子弹了起来，走到墙上挂着的一面镜子前，点燃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耍着酷。 那根烟将要燃尽的时候，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满满地喷在了镜子上，对着镜中模糊的人说道：“你真坏!” 他的话刚落音，“笃笃笃”，公寓宿舍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那声音听起来很细微，但是却能听得清楚。 从敲门的力道上来判断，外面站着的一定是一位女子。 他将手里的烟屁股扔到了垃圾桶，走到了房门口，把门打开了。 天啊！竟然是女神何雪忆! 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何雪忆会主动来找他，他木在那里了，跟秦兵马俑一般。 “让我进去啊！”何雪忆见一个大男人挡在门边不动，故作生气状地说道。 “哦，请进，请进！”半晌，刘澜才回过神来，脸上立刻堆积了生动的笑容。 “你一个人呆在宿舍看书啊？”何雪忆见宿舍窗前的书桌上，正摆放着翻开的书和一支开了笔盖的签字笔，歪着头惊讶地问道。 “在外企上班，英语很重要，你知道的，我们研发部的总监是老外，如果我们的英语不好，怎么跟他沟通啊？所以我要不断地学习英语。”刘澜头脑机灵，撒谎说道。 在美女面前撒谎吹牛皮，是天下所有男人都擅长的事情。 “我正想请教你英语方面的问题，我看过你的简历，你英语通过了六级考试，真牛啊，你的英语是怎么过的级啊？”何雪忆一边说着，就一边翻起了书桌上的那本英语书。 “你也在学英语啊？英语学习，没有捷径，最主要的是记住单词。”一谈起如何学好英语，刘澜自然有很多心得体会的。 “不要提记单词了，一提到那些浩如烟海的单词，我就觉得头痛，我就是记不住那么多单词，你有什么好的秘密学习武器吗？”这个英语过六级的理科生，一定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何雪忆想道。 “你知道ambition是什么意思吗？”刘澜扬扬眉问道。 “抱负。”何雪忆脱口而出。 “可是要怎么记住这个单词呢？ambi词根的意思是‘二’，二比一多是吗？就是说你要想得到比别人多的东西，你必须要有抱负。”刘澜骄傲地说道。 “你的解释太牵强了，我的理解是所有胸怀抱负的人，都很‘二’。”何雪忆得意洋洋地说道。 “哈哈哈！”何雪忆的解释，让刘澜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关关雎鸠 何雪忆说这个世界上富有雄心的人，通常都是有点“二”的，这句话听起来耸人听闻，不过仔细琢磨一下，还真有一点道理。 至少王十一就是这样的人。 他当年收购“华崛激光”的时候，大家都说他很“二”，一个亏损的公司，砸钱进去，等于打水漂了，他就是不信这个邪，一头扎了进去，后来他大手笔投资芯片业务的时候，又有人站出来笑话他，一个高中生玩高大上的芯片，凑热闹了，都嘲笑他钱多人傻，很“二”，结果证明他走对了。 他成功了，大家再提起那些旧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他“二”了，纷纷改口说他王十一是一个充满雄心壮志的年轻人，锐意进取的榜样。 是的，这个世界上凡是很“二”的人，必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坚持下去，要么一败涂地，要么登顶辉煌。 当他们失败了，就只能受尽委屈，戴着很“二”的帽子，永世不能翻身。 命运就是如此残酷!以成败论英雄。 也许是余兴未了，何雪忆突然想起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想起了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的问题。 关于如此有趣的问题，她还从来没有问过任何人，包括曾经亲吻过她的王十一。 跟自己欣赏的异性在一起，她感觉无拘无束，有一种说话的冲动，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智慧都展示出来。 “刘工，我要考考你，这个世界上，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啊？”何雪忆看他那么开心，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嘛，我觉得是先有女的!”至少从常理上讲，先有母亲，然后才有儿子。 “为什么？”何雪忆一边天真地偏着脑袋，脸上一边露出一抹笑容，对刘澜的回答显然很有兴趣。 她微笑的样子，在日光灯柔和的光线下看起来很迷人。 刘澜盯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放肆地看了一会儿，心中有点飘飘然，脑洞大开：“人的性别是由染色体决定的，人类中跟女性相关的有三个x染色体，只有一个y染色体跟男性相关。” “染色体？”何雪忆惊讶了，这不是学霸们最喜欢讨论的知识点吗？ “是的，我怀疑y染色体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基因突变产生的。”刘澜不愧是学理工科的，把高大上的生物概念都用上去了，他说完，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心想，我这次一定会扳回一局。 “也就是说，世界上最初只有x染色体，只有女人。”刘澜继续着高谈阔论。 何雪忆高中学过生物中关于染色体的知识，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要通过这个知识点来理解这个问题，她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见解：“刘工，你可以在《自然》杂志上发表论文了。” “哈哈哈！”刘澜笑了起来，被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崇拜，他感觉自己跟喝了一瓶茅台酒一样，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 男人就是这样的动物，赢得世界又怎样？ 世界在男人的心中并不重，有时候真是抵不过佳人一抹浅浅的笑。 看着他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何雪忆撅起嘴巴：“这个世界上，女人最怕孤独，你会忍心看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女人吗？” “男人也怕寂寞啊！”刘澜笑了笑，辩解道。 “我明白了，因为寂寞，所以你昨天晚上跑到舞厅跳舞了？”何雪忆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他反问道。 “嘻嘻!”刘澜嬉皮笑了一下，认识已经有一个月了，他并不觉得拘谨。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刘先生，恭喜你，你的回答是错误的!”何雪忆笑着说道。 “错了？”刘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不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吗？她刚才还是一副崇拜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挑战的态势。 女人变化太大了！ “这个世界，应该是先有男人，因为男人都叫‘先生’。”何雪忆说完，忍不住“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关于上面那个问题的答案，她是看过脑筋急转弯的答案，因此她说话的时候，胸有成竹，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刘澜听她这么一解释，觉得十分有趣，“哈哈哈”也控制不住，连笑了三声，说道：“美女真是太厉害了！小生我甘拜下风！” “你知道我为什么敲你的门吗？”何雪忆很快收敛住自己的笑声，她觉得这样笑下去，真是有失一个淑女的形象，因此说话的时候，一脸认真的样子。 “你找我有事吗？”刘澜停住笑容问道。 “还是说点正经的事情，我正在考‘专升本’，要拿学士学位证书，统考英语绕不过考听力，我想找一个人一起练习。”何雪忆眼睛一直盯着窗户边那本打开的英语书。 “英语口语？practiceenglish？你找我，绝对没有错!我天天晚上躺在床上听bbc新闻的。”真是天赐良机啊，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这位美女呆在一起了，刘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刘澜说完，打开桌子上的录音机，里面立刻叽里呱啦地滚出了一通洋话。 “刘工，你英语这么牛了，还天天练习？”那录音机里的洋话，何雪忆一句都听不懂，看上去，刘澜的表情很丰富，他应该都领会了洋话的意思，就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看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样子。 那天晚上，当何雪忆告辞而去的时候，刘澜把她送到门口，用眼睛目送她到了楼梯口，直到她的背影消逝在转角处。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拆掉转角处的那堵墙，以便目光可以多送送她。 为了多看美女一眼，要拆掉挡住视线的墙，真是一个太天真的想法。 站在门边，刘澜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梦，这个工厂里最漂亮的女孩竟然主动找上了门，而且还要跟自己独处一室共同学习英语，他根本就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曾经耳闻过研发部好几个工程师都追求过这个女孩，结果都是失败而归，难道自己会创造奇迹？ 按照目前的剧本走下去，自己应该是有机会的！ 上帝真是太眷顾我了！ 他于是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生生的痛，是的，没有假，是美女主动找上门要跟他一起学英语。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房门哐当一声重重一关，发疯一般跑到了窗户边。 昏暗的路灯下，何雪忆在楼底下的树叶的间隙里，正姗姗而去。 他想喊她一声：“美女，晚安！”，嘴巴张开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把声音喊了出来。 不过整个人颤抖的不行，跟坐在山道里的手扶拖拉机一般。 看着伊人渐渐远去，倚着窗台，刘澜从口袋里掏出小圆镜，照了照自己的面孔，发现那藏在金丝眼镜背后的两颗珠子熠熠生辉，于是就笑了起来，起初是微笑，继而是咧着嘴巴傻傻地笑，最后是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从刘澜的公寓宿舍出来，何雪忆感觉自己心中有小鹿在撞，对这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大男孩，说实在的，她有了那么一点心动，他跟一般的人的确有一点不一样，阳光，自信，又有那么一点迷人的书卷气。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是从父亲工作的那个工地上来的，像是上帝有意安排他们俩相会一般。 跟他在一起，她感到了温暖，感到了力量！ 她虽然不迷信，甚至对于故乡那些信奉迷信的村民，都冷眼相待，但是这一刻，她相信了缘分，缘分这东西就带有迷信神秘的色彩。 从那以后，下班后，她总喜欢有事没事，就跑到刘澜的宿舍，跟他一起练习英语口语。 公寓宿舍的窗外，生长有一株一身青绿的芒果树，常年枝繁叶茂，总会停歇有一些白色羽毛的鸟。 那些美丽的鸟，常常透过枝叶的间隙，窥视他们学习的身影。 鸟们高兴的时候，就会在枝头上跳来跳去，或者立于枝头上，关关雎鸠一展动听的歌喉。 第二百零三章：非典爱情 南方的这座城市，永远都是温暖的，树叶永远都不会枯败！ 孤独站在窗外的芒果树，一年四季都披着绿色的衣裳，冷静地看着宿舍楼里的日光灯亮了，啪地一声又关了。 灯关上了，一天就过去了。 时间都到哪儿去了？ 一晃就到了冬天了。 南方的这座城市，冬天也是温暖的，可是二零零二年的那个冬天，却是寒冷的，一阵暖风吹了过来，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感觉到零度的冰冷。 那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冬天！ 对于每一个在深圳打工的人来说，那个冬天一辈子都难以忘记，二零零二年的“**”如同一个硕大的阴影，猝不及防地从魔鬼的黑匣子里跑了出来，在大街上舞蹈着，叫嚣着。 工厂外面的世界一下子就变得惊恐慌乱了。 eyes,lookyourlast! arms,takeyourlastembrace!and,lips, oyouthedoorsofbreath, sealwitharighteouskiss adatelessbargaintoengrossingdeath! 冬夜里，他们一同翻看着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英文原著，在日光灯下面，他们一起朗读了上面一段英文。 相爱的人，是看不得爱人死去的！ 读着罗密欧痛哭流涕之语，何雪忆忽然睁大眼睛，充满恐惧地问道：“刘工，我们会不会在‘**’中死去？” 新闻报道，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感染**，不时会有人绝望地死去。 她很伤感，这些日子里，度日如年。 这个孤儿对于死亡有着很大的恐惧。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她在天国里的母亲和父亲。 父亲生前已经反省了，改掉了好吃懒惰的习惯，在天国里，他跟母亲还会相遇吗？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争吵了，在天堂里，如同普通夫妻一般，一定过上了相濡以沫的生活。 她一直都在祈祷一段童话般美丽的爱情降临，跟王十一的故事，谈不上美丽，只能说是一段可怜的爱情。 回忆起来，只有痛苦。 那可怜的爱情，注定了夭折的命运，已经过早的枯萎凋零了。 命运似乎总是对她不公平，当今天，她感觉自己沐浴在一段美丽阳光之中的时候，她隐隐觉得真正美丽的爱情就要来了的时候，可是让人生畏的**也来了，大家都生活在了巨大的阴影之中，她感到不安。 生活在这座城市，死亡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就要到达终点了！ 她感觉到绝望，也心有不甘。 “何雪忆，你放心吧，国家会有办法的，疫苗很快就会研发出来了，我们不会在**中死去的，美好的明天在等着我们。”刘澜的内心原本也同样充满着恐惧，但此时此刻，在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前，他忽然心中生出了作为雄性公民那种与生俱来的英雄气概，表情坚定得跟刑场上的岳飞将军一样。 “乱了，一切都乱了，外面都乱了！”恐惧还没有从何雪忆收缩的瞳孔中散去，她颤动着身子说道。 “现在工业园区已经处在封闭的状态了，你要相信，即使‘**’是妖怪，是魔鬼，也是进不来的，我们这里很安全，我们不会死去的。”看着何雪忆恐惧的样子，刘澜大声说道，他想用自己的那股英雄气概，驱散这个柔弱女子内心深处的恐惧。 “嗯！”何雪忆点了点头，心里也安静多了。 “不要想太多，我们还是继续学习英语，你要好好备考，英语统考很快就要来了。”刘澜知道，一个人忘我学习的时候，是可以忘记恐惧的。 “嗯！”何雪忆点了点头。 于是，那间公寓宿舍里，又开始回荡起他们一起朗读的声音，有了生气和活力。 “鸡蛋！”中途休息的时候，刘澜从抽屉里拿出两只鸡蛋，让何雪忆十分吃惊！ “你要准备毕业考试，需要营养！”他一边说，一边将鸡蛋放进了电热水壶。 “刘澜，你私接电源，你这是违法的！”何雪忆是人事部的人，公司明文规定，不能在宿舍里私接电源煮饭做菜！ “嘘！小声一点！”刘澜将手一竖，示意她不要搞出大的动静来。 她本来还想坚持，可一想到眼前这个高个子男人，他也需要营养，就妥协了。 “**”之前，至少在周末的时候，大家都可以去附近的小酒馆里改善一些伙食，去附近的超市购物，改善一下营养，但是，现在工业区都封了起来，大家不能出去。 一点食物真是来之不易！ “你这些鸡蛋是从哪里弄来的？”何雪忆惊讶地问道，这工业园里的鸡蛋早被人抢走一空了，刘澜的鸡蛋是怎么来的呢？ “何雪忆，我是从外面买的！”刘澜呵呵一笑！ “你出去买鸡蛋了？不要命了？”何雪忆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戴着口罩！不会有事的！”刘澜又是呵呵一笑！ 一想到何雪忆要参加英语统考，他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今天中午，他跟同事借了一辆自行车，吃完中饭，就踩着自行车如同哪吒踩着风火轮一般，在工业区外面转了一大圈。 是的，外面的店基本上都关门了。 大街上人影稀少。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粮油的店，买了些鸡蛋后，他感觉自己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凯旋而归了。 “刘澜，你以后不要干这种傻事了！”当何雪忆了解了鸡蛋背后的故事后，她感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到工业区外面走一遭，那时候，无异于去鬼门关走了一趟。 “我这么高大，**就算是魔鬼，是撒旦，我也不怕！”刘澜说完，站起身子，挺了挺胸脯！一米八的个子，看起来还真有点军人气概。 刘澜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让她破涕为笑，是的，这么鲜活的一个小伙子，**肯定带不走他的。 不一会儿，鸡蛋煮好了，刘澜用筷子将它们夹了出来，递给了何雪忆一个，说道：“美女，趁热吃吧！” 冬日的夜晚，两人各自剥了一个，捏着那瓷白的鸡蛋，何雪忆心里想，一定要给这枚鸡蛋一个仪式，于是，她站了起来，说道：“为来之不易的鸡蛋干杯！” 她说完，轻轻地举起鸡蛋，如同举起酒杯一般。 两人将鸡蛋在空中对碰了一下，说道：“chest!” 来自不易的鸡蛋，吃起来真是香甜！ 刘澜只是剥开了蛋白吃，趁着何雪忆没有注意的时候，将蛋黄塞进了她的口里。 吃完鸡蛋，他们又打开了英语课本，开始叽里呱啦了，英语的腔调高高低低，富有层次，刘澜修练过疯狂英语，发音跟嘶吼一般，读起来充满了激情。 在那个外面世界陷入在一片恐慌的寒冷季节，他们用英语单词取暖，驱逐着心里的阴云，也驱散着那一阵阵自无名处袭上来的寂寞。 自然，在刘澜的悉心指点下，何雪忆的英语进步很快！ 当寒冷的冬天过去的时候，他们一起坐在春风里，可以自由地用英语聊自己的工作，或者用英文唱一首地道的歌曲，或者一起对白一部莎士比亚的名剧。 “你可以听懂bbc新闻了！”刘澜惊讶于她的飞速进步。 “我啊！跟你比差得远呢！”何雪忆回应道！ 这个世界上，苍天是公平的！ 它是从来都不会辜负有心人的！ 二零零三年春天，绝对让何雪忆记忆深刻，她的英语获得了高分，终于如愿通过了英语的统考。 那是她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节点。 她本来应该是九九年迈进象牙塔门槛的，二零零三年获取学士学位！ 苍天却让她以另外一种方式，如期获得了学士学位！ 她成功了！ 那一年的夏天，**败走了！夏日的阳光，猛烈地搏击着“**”恶魔，那怪物终于筋疲力尽，乖乖地滚回到了它黑色的匣子里了，于是关门的饭店和酒吧，又都开始开门迎客了。 宁静了好几个月的大街上，到处播放着陈奕迅伤感的情歌《十年》，走过衣着时尚的年轻的红男绿女。 生活在深圳这座城市的人们，又开始欢歌笑语起来了。 第二百零四章:猜猜我是谁 那个**之魔被驱走的夏天，太阳很毒辣，于青空之上洒下一片光明，把大街上的一切都照得无处躲藏，把大街上匆匆忙忙行走过的人，都威严地驱赶到了阴凉之处。 临街服装店的老板，躺在椅子上，在电风扇旁边打着盹，好几个人嘴巴边垂掉着哈喇子，做着无休无止的发财梦。 是的，这样的天气，适合昏天黑地的睡大觉。 何雪忆买了两件自我感觉良好的应季的衣服后，沿着明晃晃的大街，一个人朝着回去的路，慢慢地走着，旁边影像店里，突然而起的陈奕迅那沧桑而伤感的情歌，拦住了她的去路。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她之前听过这首流行歌曲，一直没有在意，没有想到，大街上到处都在播放，那声音听起来很忧伤。 她不得不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那么富有画面感的歌曲，如同回忆之水一般，将她淹没了，让何雪忆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王十一，分手一年多了，是的，他们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甚至连做普通朋友，甚至连见一面都难。 做不了情人，也就只能做仇人！ 躲得远远的，永不再见！ 一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哗哗哗”地流了下来。 青春岁月，那是一个情感脆弱的年龄！那也是一个容易流泪的年龄！ 王十一不会知道背地里她为他流过多少泪水，她觉得那是应该的，分手的罪过必须自己一个人来背负。 这不是她第一次为他落泪了，第一次落泪的时候，她好几天都是抑郁的。 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渐渐地想通了，这是上天注定的东西，有的人只能是眼前的过客。 等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心情已经转好了！穿着那件新买的淡蓝色的紧身裙子，何雪忆很快就吸引了舍友们的目光！ 那裙子裁剪得当，将她婀娜多姿的上半身曲线，都勾勒了出来。 裙摆也不像裤子，把腿都遮住了，她那天鹅一般细长的**，露出了一大截，很是诱人。 “美女，你这衣服从哪里买的啊？穿在身上真漂亮！” “何雪忆，你就是一个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这身装扮，太阳底下一站，男人们绝对要流口水！” 对于一件新买的衣服，女人们都喜欢凑在一堆，唧唧喳喳评价一番，就连那个在洗手间里洗衣服的梅子姐，也插上一句：“何雪忆啊，你这身衣服蛮合身的，唉！我这水桶腰，穿什么衣服都难看！”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何雪忆夸得心花怒放，钱是没有白花，一分钱一分货。 一件漂亮的衣服，的确可以带来好心情，这也不难理解，女人们生气的时候，都喜欢疯狂的购物。 那个让人慵懒的周末的下午，刘澜正窝在空调房公寓的宿舍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跟刘澜共处一室的那两个面容消瘦的品质工程师，昨晚在网吧打了一通宵的游戏，星期六的早晨十点，回到宿舍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熊猫眼睛。 “今天走大运了，又赢得了一个头盔！” “头盔算什么，我今天打死了一百个怪兽！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真刺激！” “终于升级了，不容易啊！” “晚上我们一起找一个酒馆庆祝一下！” “好的，做品质处理客诉，总是被客人追着屁股不放，还是打游戏好啊，我们追着怪兽不放，打得痛快！” “以后让怪兽去处理客诉，让它们去回8d分析报告，活活地折腾死它们。” 那两个工程师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讨论着。 不一会儿，他们就鼾声如雷了，一阵通宵奋战过后，他们无力抵挡那袭上来的倦意，瞌睡是很容易让他们闭上嘴巴，闭上眼睛的。 讨论声停下来后，就是打鼾的声音，接着就是一片梦呓声。 “啊！我赢了!”“打死你，打不死你！”“升级了，我升级了！”的梦呓声，含混不清地，不时从隔壁的床位上传了过来。 高科技企业就是不一样，宿舍里都装有空调，刘澜原本想在里面躲过这一段夏日之火，结果被那个舍友的鼾声和梦呓声弄得烦闷无比，他好几次想把他们叫醒，让他们别乱吵闹，但是一想到他们通宵夜战，一想到他们可爱至极的熊猫眼，他就安静下来了，摇摇头：“可怜啊，可怜啊！” 没有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觉得还是离开这空调房，出去外面享受一份清净，这种念头一旦产生，找不到出口，就会越来越强烈。 “打一个电话，把那个美丽的姑娘约出去，一起吹吹夏风吧！”刘澜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深圳靠近大海，大梅沙不错，不行，周末的大梅沙通常是下饺子，看脑壳，毫无风景可看。 去爬梧桐山吧！炎炎夏日爬山，何雪忆不会笑掉大牙吧！ 深圳除了看山看水之外，还能有什么可以看的？是高楼大厦吗？去市民中心走走也好啊！ “人家是一个追求上进的人，只是向你讨教一下英语，你不要想得太多了。”一个声音在他的上空说道。是的，自从英语统考之后，何雪忆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他的宿舍了。 要想把女神约出来，那不仅仅需要勇气，还要看人家给不给面子，弄不好，今后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这么想着，就点燃了一支香烟，悠悠地抽了起来。 抽烟是一件可以放松心情的事情，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吐着烟圈，看着烟圈渐渐地变大，变得轻盈，心里就有一种小的欢喜，两只脚的大拇指也禁不住划起了圆圈。 他在思考着到底约不约女神，一支烟很快就吸完了，那两只划圈的脚的大拇指依旧忙碌着，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就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双脚，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破败的景象，脚大拇指，脚中指无比犀利的脚指甲，已经率先突破了袜子的禁锢，骄傲地擎起了它们的矛。 他立刻将脚上的袜子褪掉，顺手扔进了垃圾袋子里。 这怎么能行呢？进无尘车间工作的时候是要换鞋子的，旁边人看到了脚趾头，岂不笑掉大牙？ 他正在换袜子的时候，口袋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懒鬼，还在赖床吗？”是何雪忆的电话，没有错，是她的电话，那声音，即便经过变声软件处理，他依然可以分辨得出来。 “你又不陪我压马路，我起床干嘛啊？这么热的天，还是赖在空调房的床上舒服。”他从来没有这么大胆地表白过，很明显，他的这番话里充满着一种暗示，自己是喜欢何雪忆的。 “起来，我今天有空，陪你去压马路！”何雪忆的话如同一缕阳光一般，照耀在刘澜的脸上，他脸上的肌肉很快就有了光芒，有了色彩。 一个美丽的女孩主动约自己了！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好啊，你不要放我的鸽子！”刘澜从床上兴奋地弹了起来，为了确认是真的，他特意强调了一下。 “哼，我什么时候放过你的鸽子？你马上出来吧，我在工厂的大门口等你！”没错，是美女主动约了，刘澜将电话一挂，就从床上一跃而起，那一跃的英姿，胜过金庸先生笔下武当山的那些长老无数。 “刘澜，你动作能不能轻点，我刚做梦自己买了新的装备，要升级了，没有想到就被你吵醒了。”一个品质工程师的话里充满着埋怨，从他的上铺飘了过来。 “对不起！”刘澜嘴里道歉道。 有趣，真是有趣，我竟然打扰他的黄粱美梦了！刘澜摇了摇头。 那个七月，那个阳光灿烂的七月的下午，刘澜走出工厂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何雪忆正在路边徘徊，身形高大的他，蹑手蹑脚，化作成了一只淘气而又胆小的波斯猫，轻轻地踮起了自己的脚尖，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后，然后猛地一把蒙住她的眼睛，让她猜猜“我是谁？” “刘澜，你一个死鬼，吓死人了。”何雪忆大声喊道。 刘澜将手一松，他们就在七月的阳光下，都弯着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五章: 第一次约会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刘澜曾经无数次动过这份尘念的，只是因为何雪忆太漂亮了，追求她的人太多了，而且人家姑娘只是请教他的英语，是很上进的，他不敢往约会这方面去想。 一路上，刘澜感觉自己轻如鸿毛，不断在飘。 全公司第一大美人，竟然私下里约我了，说出去，这绝对是新闻头条。 不可能吧，何雪忆不会是骗人的吧！英语统考完后，她甚至都没有再找过我，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不过，那个女孩做事都很认真的，她不可能骗人！她不是那种会骗人的人，约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她不会轻浮到拿约会来开玩笑。 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七月的太阳，还是那么耀眼，阳光下，一切都无处遁逃，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真实的阳光下，一切应该都是真实的！ 他从宿舍出来后，就开始纳闷了，直到远远地，看见穿着裙子的何雪忆，在阳光下灿烂着，看着她纤细的**，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他就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了。 这绝对不是在做梦! 虽然，他曾经做过几百个与何雪忆约会的梦，可是当真的约会到来的时候，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是天仙一般的她真的看上了我吗？ 一口流利的英语，就是恋爱的一剂春药，除了英语，刘澜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闪光点。外表吗？除了个子高一点，没有太显眼的地方，学历吗？研发部个个都是211高校毕业的，自己也很平凡。 那双腿已经不再属于他了，或者说他已经无法驾驭它们了。 阳光下，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怪异到他自己都惊讶。 这是研发工程师刘澜在走路吗？比机器人走得还要僵硬，却又比太空人走得都要飘摇。 还好，女神何雪忆是背朝着工厂大门站立的，她的背影跟画一般唯美，是看不到他滑稽搞笑一高一低的走路姿势，谢天谢地。 “刘澜，我今天把你叫出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们一起并肩走在工厂门口的那条宁静的大街上，何雪忆抬起头望着刘澜说道。 “你升官了吗？”打工的日子都是无聊的，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能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东西呢？一定是升职了，要么是加薪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消息呢？ 难道她有男朋友了？要跟我宣布吗？一个闪念，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刘工，工厂升职，通常都是在年末做绩效评估的时候，或者有人突然离职走了，有空缺了，现在是七月份，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何雪忆是做人事方面的工作的，对于升职的门路，她是很清楚的。 “这么说，你是有男朋友了？”不知道为什么，刘澜会说出这句话来，阳光下，他的话酸溜溜的，跟潮湿阴暗角落发霉的东西一般，让人听起来怪怪的，很不舒服。 “男朋友？刘工，你什么时候见我跟别人好了？”何雪忆有点生气了，这不是在污蔑人吗？ “我是开玩笑的！”见何雪忆否定了，刘澜哈哈哈大笑起来，他很得意，伸出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你不知道，就不要乱猜!我提醒你一下，跟我的自考有关。”何雪忆说到这里，难掩内心的喜悦，她必须要提醒他，否则他的回答将不着边际。 “我知道是什么好 消息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拿到本科文凭了？”一听何雪忆提到自考，不用想，一定是自考通过了，刘澜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出一种夺目的光彩，他也为她而骄傲。 何雪忆点点头，说道：“我早上收到了本科文凭的快递，你是我第一个通知的人！” “恭喜你！功夫不负有心人！”刘澜看起来很兴奋，仿佛那证书是颁发给自己一般。 “我要感谢你，谢谢你的帮助。”何雪忆真诚地说道。 “所以，你今天主动请我出来压马路？”兴奋还没有从刘澜的脸上褪去，原来，何雪忆主动约自己出来是这个原因啊，虽然不是出于男女私情的原因，他心里多少有点小小的遗憾，但更多的是兴奋，她终于成功了。 “我要庆祝，我请你去喝午后咖啡，coco park那里有一家咖啡厅，真不错。”一提到咖啡馆，何雪忆就变成了小可爱了，来镭斯公司之前，她就是在咖啡馆里上班。 已经离开一年多了，她开始想念那些姐妹了。 “好，我们应该要好好庆祝一下！”这么大的喜事，难道不值得庆祝一番吗？ 阳光无声的瀑布里，跟美女走在一起，街道上不时有人回头张望，朝他们投过来羡慕的眼光，刘澜觉得这种优越感真好。 那一天，他们一起来到coco park的时候，站在下沉式starry sky square的中央，刘澜抬头一看，只见这个外面看起来是一个方形的建筑里，里面居然是圆的，天空看起来也是圆圆的，四周高大的建筑就清晰地画在蓝天里，让人如同置身于一口巨大的水井之中。 “刘澜，你有没有感觉我们成了井底之蛙？”何雪忆望着蔚蓝的天空问道。 “嗯嗯，在这里只能坐井观天了，呱呱呱!”刘澜模仿着青蛙叫了几声，这个死板的理科男，在美女面前，竟然也充满了情趣。 他憋脚的模仿声，逗得何雪忆哈哈哈大笑，弓着腰子，捂住肚子说道：“你可把我肚子笑痛了！” 他们是来喝咖啡的，在天井里逗留了一小会，他们就朝前走去。 在购物公园的北面有一条充满香水味道的走道，那就是闻名的bar street，四周到处是酒吧，而那些酒吧大都门微微开着，有着很好的私密性。 在穹庐一般的走廊里，他们的眼前不时闪过高大的欧罗巴人的身影，让这里充满了国际范。 刘澜跟在何雪忆的身后，只见她轻轻地推开了酒吧街里的一家小店的厚重的门，他抬头一看，是waiting咖啡馆，里面装修很精致，也很安静。 “姐妹们，我来看你们了！”何雪忆走进去，轻声地说了一声，现在是营业时间，她不敢大声说，以免打扰到其他的顾客。 “是你？何雪忆！”马莉对于何雪忆的突然造访，显得十分吃惊。 “是我啊！”何雪忆说道。 “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你比以前漂亮多了！”马莉的嘴巴很甜，做服务行业的，不会恭维人夸奖人，谁会相信啊。 “离开一年多了，你变化好大啊，像贵妇一般！”何雪忆很是惊讶，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从前那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马莉吗？翡翠耳坠，金项链，钻石戒指，一身珠光宝气。 马莉变了，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了！ “何雪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你 走了，大家都很想念你！”一身职业装的女店长这时候走了过来，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边说，一把将何雪忆抱在自己的怀里。 “老大，今天是周末啊！”何雪忆眼睛有点潮湿了，强忍着泪水不让流出来。 “你还好吗？”店长的话语里充满着关切。 “我很好，‘**’对你们的生意有影响吗？我一直想过来看看你们，可是前一段时间我忙着在拿文凭。”这一段时间，好多门店都在“**”中倒下了，她心里还是一直牵挂着waiting咖啡馆，人啊，对于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永远都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也特别地关注。 “我们店最近才重新开业，‘**’的时候，没有生意了，老板也把店子关了，如果‘**’再持续几个月，老板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会将这个店子转手，那样的话，你就看不到了，幸好，‘**’过去了。”店长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店在，您们都在，一切都会好的！”何雪忆哽咽着说道。 她们正说着，马莉的电话响了。 “马莉，亲爱的，下午我亲自开车过来接你，晚上我们一起去罗湖吃饭唱k。”那声音若有若无地，还是飘了一点到了何雪忆的耳朵，是一个港腔很浓的声音，何雪忆知道罗湖靠近香港，一定是一个香港人打来的电话，马莉一定是跟香港人好上了，难怪她打扮得一身珠光宝气，她再仔细一琢磨那声音，是他，霍先生的声音，没错，是霍先生的声音，他们怎么走到一起了呢？何雪忆觉得不可思议。 “好啊，老公，你把车开过来吧，我等你！”马莉欢快地回答道，把手机挂了后，她走到刘澜的面前，礼貌地说道：“先生，您这边请吧！” 何雪忆也就跟着马莉的导引，在咖啡馆里落了座。 “两位需要点什么呢？”马莉轻声地问道。 “巴西咖啡！”何雪忆说道。 看看马莉转身走了，刘澜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以前真的在这里做过啊？”从何雪忆跟她们的交谈中，刘澜肯定何雪忆一定是在这里做过，不过他还是难以确信。 “是的，我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多时间，这里曾经是我的家。”看得出，何雪忆对这里还是充满着感情。 “难怪你煮咖啡，泡茶水那么专业。”刘澜低声说道。 “我只是给你泡过一次茶，就在你面试的那一天，你记性真好。”何雪忆笑着说道。 不一会儿，马莉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并礼貌地问道：“两位，请问需要我帮你们添加糖和牛奶吗？” “不用了，谢谢！”何雪忆回答道。 他们自己调配好咖啡，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品着咖啡，下午的时间过得很慢。 咖啡厅里低低地回荡着right here waiting这首怀旧的老情歌，缠绵悱恻。 邻座的男男女女们，看起来也很享受这周末午后美丽的相遇时光，轻轻地用带着金属光泽的咖啡匙，缓缓地搅动粘稠的咖啡，看液体在杯中慢慢地旋转。 这时候，刘澜忽然感觉到，这世界上有一双痴情的目光，正在含情脉脉地望着原本孤独的他，是的，那是因为穿过经年的岁月，有一个人在远方等着他，right here waiting。 安静的咖啡馆里，人来了。 安静的咖啡馆里，人走了。 第二百零六章：牵手 坐在咖啡馆里，听着伤感的老情歌，静静地喝着咖啡，让时光静止，或者慢慢走远，是每一个人都十分向往的生活。 之所以向往，是因为稀罕! 平凡人的生活远没有如此精致，他们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着，坐下来享受片刻这精致的生活，他们需要多流几天的汗水搬砖，这让他们会很心痛。 “你真的在这间咖啡店工作过吗？”刘澜的目光在咖啡馆上下扫视了一下，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他很难将镭斯公司人事部的文员，跟一个咖啡馆的服务员联系到一起。 这个跨度实在是太大了！ “是的!”何雪忆看了看他迷惑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当初出来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去咖啡店上班？”刘澜十分好奇。 “刘工，我不像你，怀里有一张本科文凭，就像唐僧手里有一张通关文牒一样，到哪里路都走得通，我没有文凭，在工厂里上班，只能做流水线普工，因为在咖啡馆上班，不用倒白晚班，这样的话，我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自考!”何雪忆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说完，她低着头，眼睛盯着杯中的咖啡，空调房里，那咖啡还冒着细细的热气。 往事随着那氤氲而起的咖啡，在她的记忆深处，缓缓而起。 四年前，也是在七月，她的父亲从大坝上坠江而死，连一个完整的身子都没有找到，黑心的包工头连夜跑路了，她曾经哭过很久。 八月份，她拿到了期待已久的一所北方著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个孤儿上大学，谈何容易啊？ 她没有去读大学，而是咬了咬牙，带着那份大学录取通知书，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她开始了自己人生中充满了未知的打工生活，开始了为活下去而奋斗，而在这之前，她是为了考上一所好大学而奋斗。 仅仅一个夏天，他孔武有力的父亲没有了，一切都改变了。 连理想都改变了。 初来深圳，她在很多工业区里边的大厂小厂门口徘徊过，那边的工厂无一例外的都需要一天上十二个小时，而且是 白晚班两班倒。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工作，她那时的心中，有一个不死的念头，不但要工作，而且要在四年内拿下本科自考文凭，以弥补自己没有上大学的遗憾。 是“waiting咖啡馆”最后收留了身心疲惫的她。 她不懂粤语，咖啡馆的店长被她感动了，破格录取了她，给了她漂泊岁月一个停留的港湾，那港湾了充满了温暖，有着家的温度。 一想到往事，她就缓缓地转过身子，深情地看了一眼咖啡店的店长，她正在忙碌着。 “刘工，四年前，我来深圳找工作，找一份普工的工作不难，可是想要找到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真难！正当我身无分文，想要到流水线做普工的时候，是这家咖啡店破例收留了我。”何雪忆抿了一口咖啡，内心波澜起伏，可是表情却很平静。 “何雪忆，你容貌好，气质优雅，来这里上班，真是委屈你了，怎么能说是她们破例录取你了呢？”刘澜有点疑惑不解。 “我刚出来打工，什么都不懂，来这家店喝咖啡的，大部分是潮州老板和香港客人，我不会粤语，根本就满足不了店里对工作岗位的要求。四年前我如果没有应聘上这家店的工作，我很快就会成为一名忙碌在流水线的普工，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也就不会有时间去学习功课，参加自学考试。”何雪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充满着感激。 “是啊！恭喜你终于拿到了本科文凭！”刘澜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在深圳会经过了如此坎坷的道路，他的脸上荡漾着微微的笑容，为她感到骄傲。 一边上班，一边自考拿到了本科文凭，真不容易！ 大学入门难，毕业是很容易的，自考的难度远比在大学读书要大，是真才实学。 “来深圳打工，我得到了太多，我要感谢这家咖啡馆，是这家店给了我停靠的港湾，我也要感谢你，在英语上面给了我很多指点和帮助。”何雪忆说完，又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 她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你谁也不要感谢，真正要感谢的是你自己，没有你的坚持和努力，一切都是空谈。”刘澜静静地注视着她，轻声说道。 一提到文凭，何雪忆眼睛里的两行泪水又刷刷地流了下来了，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远在天堂的父母亲，要是他们还在，一定会支持她去上自己心中的那所理想的大学，他们绝对不会让她辛苦到一边打工一边去考自考的。 刘澜掏出纸巾，帮她轻轻擦拭掉脸上的泪珠，然后伸出温暖的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容易！四年时间，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能够完成大专自考和专升本考试，真不容易！” 何雪忆听他这么一说，整个身子就一下子变得毫无力量，头不听使唤地一耷拉，就靠在了刘澜坚实而宽阔的肩膀之上。 也就在那一瞬间，刘澜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电流流过左心室，流过脑海，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侧转过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披覆在自己肩头的她的乌黑秀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放肆而又情不自禁地抚摸一个异性的头发。 咖啡馆的上空，此时正在低低地回荡着marx那富有磁性的歌声： wherever you do whatever you do i will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他不想说话，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她是一个好姑娘，认识她真好！ 窗外，黄昏的太阳将她无比眷恋的最后一瞥，深情地投向了城市繁华的街道，从不远处的莲花山或者笔架山上，偶尔会传来布谷鸟辽阔而清亮的声音，那是故乡的声音，是家人的私语。 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刘澜一把就紧紧地握住了何雪忆细嫩的手，死死地一直都没有放开，那只手不断地颤抖着，却没有抽走的意思。 他觉得握手可以给对方以力量，自然，那双被自己紧紧握住的手，也让他联想到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让他内心充满着巨大的快乐，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那握的根本就不是手，而是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喝完咖啡，他们二人是手牵着手，从咖啡馆走了出来的。 第二百零七章：顾客而已 那个周末，深圳黄昏的大街上，车流开始变得稠密了。 下班的时间到了，从写字楼里一下子涌了出来很多衣着整洁的女性白领，挎着精致的女包，拥挤在公交站台，一个个伸长着长颈鹿一般的脖子，翘首盼望着大巴车的到来。 不远处，莲花山上，中心城里游逛的人也走到了公交站台。 下班的人和游逛的人交集在了一起，为了上公交车，人们上演了一出龙虎斗的好戏。 这时候，私家车和公交车也在夺路而逃，在红绿灯前，都排成了长长的铁龙。 二人从咖啡馆走了出来，一起走向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何雪忆那双温暖的小手，始终都被刘澜小心地握着。 是的，他不会放那双手的，一辈子都不会放的。 今生牵手一起走，来生还要牵手一起走。 抬起头来，只见福田中心区的那些高大的建筑，仿佛镶嵌了无数耀眼的珠宝，在夕阳的照耀下，金光灿灿，让人眼花缭乱。 那些高楼，无上荣耀，象征着这座城市的青春和活力。 第一次约会，就把姑娘的手拉上了，刘澜走起路来感觉在飞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一定要在深圳扎下根来，深圳不但给了他一个优厚的工作，也给了他心爱的姑娘，深圳就是他的人生福地。 他没有留意，这时候一辆白色的粤港两地牌照的奥迪车，“嘎”地一声，突然停在了他们的身边。 “何雪忆！”一颗硕大的雄性头颅，滚圆得如同夏日的西瓜一般，从轿车的车窗里探了出来，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带着浓浓的香港腔调。 刘澜转过身一看，那是一张丑陋不堪的面孔。 “是你啊！霍先生！”何雪忆闻声也转过了身，惊讶地说道。 真的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他一定是来接马莉的，在咖啡厅里跟马莉通电话的那个人，听声音一定就是他，霍先生! “何雪忆，你要去哪里？来，上车吧，我送你一程！”霍先生一双盛满柔情之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雪忆俊俏的脸庞， 分别已经一年多了，每次去咖啡馆的时候，他都怀念从前的岁月，怀念何雪忆给他泡咖啡的时光。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何雪忆礼貌地回绝道。 如果是一个人在大街上行走，从朋友的角度思考，或许她会同意，但是，现在她正跟自己心爱的人走在一起，怎么会爬上另一个男人的豪华轿车呢？ 二零零三年，一辆奥迪轿车，已经是富豪的配置了。 富豪又怎样呢？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爱情，不是有钱就可以打动所有美女芳心的。 “这位是你男朋友吗？”霍先生很显然是看到了刘澜，他身形高大，站在何雪忆的旁边，显得很是和谐，这让他头疼，眉头拧在一起，面目分外狰狞。 更令他沮丧的是，他们竟然还亲密地手牵着手，这又让他感到心如刀割。 “是啊！”何雪忆微笑着，很轻松地回答道。 她的自然，不但让霍先生难受，也让刘澜感觉到有一丝地不太自在。 虽然一直想做她的守护神，想给做一名忠实的保安，可是当幸福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没有适时地调整好自己。 今天是怎么了？第一次单独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被心爱的姑娘叫做男朋友。 “何雪忆，你不要作践自己，他一个压马路的穷小子，你这么漂亮高贵，你怎么会看上他？”霍先生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硕大的头颅，在夕阳的余晖里不由自主地摇动着。 “霍先生，你不要太放肆了，请你别管得太远了，这是我的私事!”何雪忆对眼前这个富二代突生反感。 “何雪忆，我哪里比不上他？”霍先生垂头丧气地说道，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拜拜，我先走了！”何雪忆说完，拉着刘澜的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们之前不过是服务员和顾客的关系而已，她没有想到他会想得那么远。 阳光里，夏风扬起她浓密的长发和她的裙裾，仙女一般。 “不可思议！”霍先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摇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香港 人，家里还开着几间公司，家大业大，这个大陆女孩居然看不上自己，竟然跟了一个坐公交车出行的内地男子。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金钱无法摆平的事情，真是奇怪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将轿车的离合器松开，用脚送了一点油，奥迪车的性能真好，很快就往前行驶了几百米。 夕阳里，他大脑一片空白。 大片寂寞的黑影在眼前飞舞着。 他屏住呼吸跑了一段距离，脑子突然醒转过来，有点纳闷了，刚才分明后面跟着有很多车子，为什么一下子就被自己远远地甩掉了呢？ 更让他后怕的是，观后镜里竟然没有轿车，这可是下班高峰期，虽然是周末，深圳加班的人还是有很多的，平日里，这个时候，大街上的轿车都是摩肩接踵的，今天到底怎么啦？ 糟了！ 他猛地抬头一看，妈的，自己闯红灯了！ 难怪后面没有车子跟了过来。 该死!他懊恼万分，怎么搞的？今天是活见鬼了吗？ 已经过了红绿灯，停下来没有意义了，继续跑了一小段距离，他将车子拐进了“岗厦”村，一个人兀自伤感。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给自己带来了无限快乐的何雪忆，会突然消逝，消逝在那个繁华盛开的五月。 再次相见，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人也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姑娘了。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秋天，西风徐送过一身清爽，认识何雪忆是因为生意上的应酬，那一天，他约了一个客户去喝咖啡，客户将他领到了waiting咖啡馆，说这是一家别有风味的店。 “先生，请问你需要点什么咖啡呢？”当他坐下来后，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了，那声音比红体育馆当红歌手的歌声还要醉人。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心里一阵颤动，确认她就是自己心中女神的模样。 为了追求她，他曾经疯狂地给她带香港地道的美食，给她买燕窝糕，然而，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顾客，一个顾客而已。 第二百零八章： Taste Finger 如果不是马莉从中作梗，王十一是不会误会何雪忆的，那一天，她告诉王十一何雪忆贪慕钱财爱上了香港人霍先生，结果导致一对相爱的人不欢而散，王十一从此心灰意冷，何雪忆也自离远去，二人不复再见。 她的妙计气走了何雪忆之后，失魂落魄的霍先生拜倒在了她马莉的石榴裙下，爬上了她的床，成了她的取款机。 平日里，他常常会开着那辆奥迪轿车，接她下班，甘心情愿，给她做“马夫”。 这一次，霍先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开车来接马莉，竟然会在咖啡馆旁边的马路上，遇见女神何雪忆。 她谜一般失踪一年之后，竟然跟一个穷小子牵上了手，这让他难以接受。 他坐在轿车豪华驾驶室里，跌进了记忆的深渊，不断摇着头，叹着气。 “那么多女孩缠着我，让我宠爱，我都收心了，不就是为了你何雪忆吗？” “你爱上别人可以，可你为什么却偏偏爱上一个穷小子，我比他差很远吗？你这是让我败得狼狈不堪啊，不服气啊！” 那一天，何雪忆拉着刘澜的手，像躲避瘟神一般，躲避着霍先生。 一边跑，刘澜一边纳闷了，该不是那个奥迪男看上了何雪忆？那个奥迪男为什么会如此介意自己，介意自己是何雪忆的男朋友呢？ 他们跑了一段路后，见那个香港人的豪华轿车已经跑远了，就在一棵大榕树底下停了下来。 “何雪忆，你认识他吗？”刘澜一边喘着气，一边忍不住问道。 “是的，他是一个香港人，以前常常去‘waiting咖啡馆’喝咖啡，所以我们也算是熟悉人。”何雪忆喘着气说道，顿了顿，她又说道：“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今天开车过来是接马莉的，就是刚才给我们倒咖啡的那位美女。” 原来咖啡馆里的那个服务员是那个奥迪男的女朋友，这么说，他跟何雪忆没有任何情感瓜葛了，一想到这，刘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刚才，他还以为他们之间有着纠缠不清的东西，心头乌云密布，内心十分沉重，相爱的人，疑心都很重的。 “你刚才对他说，我是你的什么人啊？”平静下来，刘澜装作傻乎乎的样子，轻声地问道。 “男朋友！你没有听见吗？”何雪忆抬起头，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刘澜一听，开始有点木，接着就裂开嘴，傻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难道我配不上你刘澜？我也是本科毕业的了。”何雪忆撅起嘴巴说道。 “真的吗？我没有听错？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女朋友？”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刘澜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假包换！”何雪忆飞了飞眉头说道。 她的话还没有落音，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带了一下，稍有点意识后，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刘澜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那双藏在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睛，此时，就如同秋日晨露之中的葡萄，晶莹欲滴，正深情地凝视着她。 她就扬起头，将自己的眼睛微微地闭上了，这时候，耳朵是敏感的，除了轿车经过发出的声音以外，还无边无际地响起着一阵最原始的粗重的喘息声，她感觉喉咙里是湿润的，就轻轻地咽了一下，嘴角也微微地向上扬了扬，她的这个动作竟然触动了刘澜的扳机，男人就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嘴唇盖在了那一片温润鲜红之上。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晚上我请你吃海鲜。”半响，刘澜在她耳边吐音如气。 “好啊！那就去‘潮州海鲜城’！”何雪忆建议道，镭斯公司人事部的部门聚会，都选择在那里，她去过几次，觉得那边的厨师手艺还真不错。 当然，在深圳这地方，潮州的菜还是很受食客们欢迎的，当他们打了一辆的士赶到的时候，那间海鲜城餐馆，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欢迎光临，两位有预定酒席吗？”前台小姐面带微笑地问道。 “没有，酒店里现在还有位置吗？”刘澜扫视了一下酒店，人早已爆棚了，不觉有点失望。 “对不起先生，现在是用餐高峰期，你耐性等待一下，如果半个小时还没有位置的话，我们会给你的订单打八折优惠。”前台小姐温柔地说道。 “好的，有位置就叫我。”刘澜一听可能有八折优惠，兴致就高了。 “先生，这是你的排队号，请先在‘等待区’等候，那边有水果点心。”前台小姐说完递给他一张排队号，刘澜接过一看，是11号，一个预示告别单身的号码。 “你自考通过了，这么大的喜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啊，我也好预定座位啊。”刘澜在等待区一落座就说道。 “我真没有想到，这一家海鲜店的生意会这么好！”何雪忆感叹道。 “坐下来听歌吧！”刘澜说完，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崭新的“随身听”，说道：“这是我一个月前买的，我就等着这个日子，现在送给你。” “真的吗？”何雪忆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放在手里，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 “喜欢吗？”刘澜问道。 何雪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眼睛还是盯着那不大却精致的玩意。 他们正说着，这时候，只听见一名服务人员喊道：“11号，请进来用餐。” 听见喊声，两人就站了起来，跟着那名服务人员走了进去，就餐的位置靠近马路，隔着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美丽的街景。 那一晚，音乐，大螃蟹，红葡萄酒，这一切都堆放在了精美的餐桌上了，闭上眼睛想一想，那绝对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时刻。 自然，最精彩的部分是吮吸螃蟹的大腿肉，刘澜一边吮吸，一边说道：“鲜美！鲜美至极！”吮吸完毕，他又故作夸张地吮吸了那十根拿持蟹腿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穷尽滑稽的表情，惹得何雪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吃饭的时候，没有洗手，手指很脏啊。”何雪忆笑道。 “鲜美！鲜美至极!tastefinger!呜啊呜啊！”刘澜继续吮吸了一下手指。 “看你那狗熊样子，真是笑死人了，可别把指甲里面的污垢也吐进去。”刘澜的动作，把何雪忆逗乐了，她打趣地说道。 “不会的，你知道吗？吃完螃蟹的爪子后，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刘澜神秘兮兮地问道。 “想干什么？”何雪忆充满疑惑地问道。 “我现在好想也把自己的爪子吃了，看看到底是螃蟹的鲜美，还是我的爪子鲜美。”刘澜伸出十个指头，压低声音说道。 “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啊？我告诉你，办法很简单，先让大厨们将你的爪子剁下来，放在锅里烹煮半个小时再说。”何雪忆得意洋洋地说道。 “哼哼，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说世上最毒妇人心。”刘澜半空里摇晃着十根手指，笑着说道。 “嘘！”何雪忆忽然将右手的中指放在嘴边，然后用手指了指窗外。 刘澜顺着她的纤纤玉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展现在眼前的一幕，可把他吓了一大跳，嘴巴张开得很大，半天不敢说一句话。 第二百零九章：台风 透过洁净的玻璃落地窗，出现在刘澜眼前的，除了灯光下安静的街道和偶尔经过的车辆，还有一对遛狗的情侣。 那女的看上去身材苗条，年轻美丽，那男的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汗衫，头上秃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外。 老外用毛茸茸的大手，紧紧地搂着那女子紧实的臀部，如同一块磁铁一般吸在那一处诱人的地方。 而那女子用手牵着一只精美的蝴蝶犬，神情十分悠闲。 有主人领着逛街，那只小狗看起来很是兴奋，在他们的身边不知疲倦地穿梭着，看起来十分地可爱。 刘澜起初是被那只小狗吸引住了，再仔细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那秃顶的老外不就是自己的部门总监乔丹吗？ 天啊！怎么会是他啊！ 在办公室里，他一直都很绅士的，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会主动跟自己喊hello,没有想到，他的私生活竟然是如此糜烂。 回过神来，刘澜立刻扭过头去。 他真担心被乔丹突然发现。 是啊！如果被那个秃头老外发现了，该是多么地尴尬啊！ 刘澜假装用目光盯着服务员，看她面带着职业笑容，扭动着身子，在不同的酒桌上穿梭着。 他专注的目光，很快就引起了一名女服务员的注意，服务员扭了扭纤细的腰肢，轻盈地走了过来，看了看桌子上的螃蟹残骸：“先生，要点菜吗？” “没有!没有!”刘澜摇了摇头。 “需要红酒吗？”服务员继续问道。 “谢谢！我不需要服务!”刘澜尴尬地笑了笑。 那服务员一听不要服务，立刻一个转身，给了他一个屁股。 那是一个滚圆的屁股。 那屁股实在不雅，扭动的时候，不断朝着两边摆动着，刘澜就将头颅转了过来，窗外已经平静了，秃头老外也已经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没有了乔丹的视野，一片静美，刘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解放了！ 他耸动了一下肩膀，又变得生动起来。 “刘工，看见你老板了没有，怕吗？”何雪忆吃吃地笑了起来。 其实，他扭头过去的时候，她就想笑，一个大男人也有害怕的时候，真是有趣。 “我不怕他，但是这种场面，太隐私了吧，可以说是惊心动魄！要不是你的提醒，我真有可能被他发现，明天上班一定少不了穿小鞋。”刘澜心有余悸地说道。 “老外没有你想的那么思想狭隘，他们一般都比较开放，你不用那么紧张。”何雪忆低声说道。 “我真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boss，竟然在国外出轨了，你知道吗？上个月他还幸福满满地在电脑里给我们部门的同事晒全家福，晒他远在加州的老婆和儿子。”刘澜一边说，一边摇着脑袋。 “你不要嘲笑他，哼！你们男人都是一路货色!”何雪忆瞟了刘澜一眼。 “嘿！何雪忆，你好好说话啊，别冤枉了好人!”刘澜低声抗议道。 深圳这地方的天气有点特别，一不小心，台风裹挟着暴雨，从大亚湾地面登陆，气势汹汹地翻滚过梧桐山，向着深圳市区奔跑过来。 那一天晚上，正当二人吃海鲜吃得正酣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大雨来，天空上的那块黑颜色的布，不时被那些顽皮的闪电撕裂开来。 不一会儿，隔着玻璃窗，会看见车辆经过马路的时候，溅起很高的水花，像水面上行驶过的游艇一样。 “台风来了!”何雪忆有点惊慌失措。 “不是说台风在汕尾登陆的，往东北方向移动的吗？怎么跑到深圳来了？”刘澜手里捏着一只小龙虾，有点迷惑不解。 “哈哈哈，台风就跟顽皮的孩子一般，往往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何雪忆在深圳已经呆了好几年了，所以对台风的脾气还是比较了解的。 “它不像孩子，而是像公司里面那些坐大班台办公的boss一样，脸说变就变，不过这次它真的是改了登陆点了，是在大亚湾登陆的，但是方向没有变，还是往东北方向移动，我们这里不过是在台风的势力范围之内，台风很快就会走了。”刘澜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吗？”何雪忆问道。 “呵呵呵，我同学胡一手刚看了电视新闻，第一时间给我发来了短消息。”刘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上的短消息递给了何雪忆。 “想不到你还有地下交通员送情报啊。”何雪忆接过手机看了看说道。 果然，那暴雨下了一个多钟，就停了下来。 比台风更让人震惊的是花销，结账的时候，刘澜傻眼了，一共六百八十元，普通打工仔一个月的工资，他们俩一餐就花光了。 不过，那惊讶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笑容，他拿着消费单在何雪忆眼前闪了闪，很是得意。 一个男人是否爱你，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钱。 为心爱的女人花钱，男人们通常都是大手大脚，没有上限的。 两年多前，当王十一花光自己的积蓄给她买法国香水的时候，他们闹翻了，分手了。 今天，当她看到刘澜手里的那张账单的时候，只是睁大了眼睛：“这么贵啊？” 一个女人，无论是多么地爱一个人，都离不开物质的基础，王十一那时候正处在失业阶段，而眼前的刘澜，事业正在上升期，前途一片光明。 他们从海鲜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因为暴雨的缘故，的士司机的生意好极了，刘澜接连拦了好几辆，都失败了，而开往公司方向的公交车，晚上九点就已经收工了。 “没有车回去了！”刘澜望着一辆的士远去的背影说道。 “我们走路回去吧！”何雪忆说道。 “你疯了吧，这里距离公司至少有八公里路，我们走回去，公司宿舍的大门也关了。”刘澜沮丧地说道。 “那我们今晚就睡大街吧！”何雪忆开玩笑地说道。 “何雪忆，大街上湿漉漉的，你就别开玩笑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还是早点找一个地方歇息。”刘澜提议道。 那天晚上，他们鬼使神差地就在快捷酒店里开了房，让人奇怪的是，那间酒店，那天晚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单间。 “换一家酒店!”何雪忆说道。 “外面又下暴雨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知道哪里有酒店呢？”那时候手机不能上网，更不要说高德地图了。 刘澜见何雪忆没有强烈地抗议，掏钱支付了住宿费。 第二百一十章：注定的缘分 那一个台风呼啸的夜晚，当刘澜从酒店的前台拿了钥匙之后，浑身颤抖不止。 第一次跟女神约会，第一次听女神叫自己男朋友，因为台风，他们第一次开房住在了一间房。 他的内心乱极了，对即将到来的时刻，既充满了渴望，又紧张得不行，二十六年来，他还从来没有跟一个女人开过房。 何雪忆同意跟自己开房了，她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冒犯吧！ 不行，她可是神仙一般的妹妹，说不定是在考验自己呢。 已经深夜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当刘澜站在暧昧的灯光里，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的时候，他转过身，深情地看了一眼何雪忆，然后轻轻地走了进去。 何雪忆在门外迟疑了片刻，感觉自己的双脚犹如被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步子，那有可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啊。 “外面冷，进来吧!”刘澜将房卡插上取电，一会儿，卧室里的灯就亮了，散发出柔和温馨的光芒，那是家的光芒。 何雪忆低着头，静静地跟着走了进去。 “你怕吗？”见何雪忆走了进来，刘澜一边将房门反锁，一边轻声地说道。 “有一点害怕!”何雪忆低着头说道，她还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一起过夜，王十一曾经租房住在她的隔壁，虽然内心也有渴望，但是他们最终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从父亲奋斗过的那片土地过来的，让她感到安全。 “都说女人是老虎，老虎的胆子怎么还这么小啊？”刘澜想用调侃缓解一下气氛，一句幽默的话，往往能够打破尴尬的局面，特别是这种男女独处一室的尴尬。 “刘工，可是我不是老虎，我是一九八一年出生的，属鸡，我是一只胆小的鸡。”何雪忆低着头低声说道，她一边说道，一边用脚不断摩擦着地面，好像那地面上爬满了讨厌的虫子一般。 “我没有想到你是属鸡的，鸡在生肖里是很高贵的，乌鸡变成了彩凤凰，何雪忆，你就是凤凰，我一九七七年出生的，属蛇，小龙，咱们可是天生的龙凤配。”刘澜低低地说道，话语里充满着幸福和喜悦。 当男女独处一室的时候，特别是跟自己心仪的美女在一起的时候，男人们一般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刘澜不是柳下惠，他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哼！谁跟你龙凤配？”何雪忆娇嗔地说道。 “当然是你啊！”他一边说，一边大胆地将何雪忆抱了起来，暧昧灯光下，孤男寡女的，面对这么精致美丽的女孩，他能不动心吗？ 情欲这东西，来去都相当神秘，就如同那夏天的台风一样，猝不及防地就卷了过来。 每一个人都是台风里的鱼，挣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当他们二人意乱神迷地翻滚在床上的时候，人生的故事，就已经写下了新的篇章。 何雪忆还有一丝残存的清醒，那清醒如同电流一般，让她颤抖，她突然一把将刘澜推开了，兀自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整理起自己凌乱的头发和刚解开的衣扣。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刘澜正在情绪的最高峰上，被何雪忆一推，就掉进了万丈深渊，低着头，如同一个老实的罪犯一般。 “我不会责怪你，如果你是真心的，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是你的人!”何雪忆看起来是那么理智，一般的人在刚才的那一阵冲动之中，都早已是丧失了所有的耻辱观念，都早已冲破了所有的道德枷锁。 “何雪忆，我等你!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一副失败的表情写在刘澜的脸上。 望着刘澜一头雾水的样子，何雪忆拢了拢头发，安静得如同春天西湖的水一般：“我不想隐瞒你，我以前有一个男朋友，他比你长得帅，我们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就暗恋上了。” 刘澜一听很是震惊，认识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听她提过男朋友的事情，他一直以为这个外表清纯的女子，干净得一张白纸一样，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神还有难忘的过往。 他们不会发生过不该发生的事情吧？ 这怎么可能呢？ 他还是一个处子，脑海里有那么片刻是零乱的。 何雪忆不是处女又怎样呢？另一股抗争的念头又涌了上来。 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孩，而且她是主动地想要告诉自己她的过往，一定是想跟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切割，她应该是透明的，应该也是干净的。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何雪忆，我只爱你，并不在乎你是不是处女，那是你过去的事情，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我希望以后能够好好地陪着你，照顾你，我想给你做一辈子忠实的保安。” “刘工，我跟他的感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的感情是很纯洁的。”何雪忆低声说道。 感情纯洁？这不是表明何雪忆还是处子之身吗？ “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如果能够得到你的爱，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关键时刻，傻瓜也会成为口出金句的诗人，何况刘澜不是傻瓜。 “我的内心放不下他！”何雪忆说道。 “我等你，等你放下他，等到海枯石烂我也愿意！”刘澜说道。 见何雪忆低着头没有说话，刘澜继续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果有半句违心的假话，天打雷劈，我刘澜不得好死！” 见刘澜发起了毒誓，何雪忆伸出了自己娇嫩的手，一把就堵住了他的嘴巴，既然你已经情愿了，那些毒誓发与不发又有什么用呢？ “我跟他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又都在深圳打工，我一度以为他就是我的意中人，可是他没有你这么富有才华，也没有你这样怀有志向，他在深圳根本就立不了足，后来，他悄悄地走了，回去了，再也没有来过深圳，毫无音讯，一切都不了了之了。”何雪忆安静地诉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打工的生活原本就是孤独的，在异乡，擦出爱的火花，也是很容易的。 深圳漂泊，有你作陪，就不寂寞! 对于王十一的思念，她从来都没有中断过。 “何雪忆，请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不辞而别不负责任的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想为你做一辈子忠诚的看门狗，守护在你身边。”刘澜一边说，一边又将她抱在了怀里，这一次，何雪忆没有拒绝。 一股莫大的热气从身上升起，需要突破。 当他鲁莽地进来的时候，何雪忆感觉自己要上天了，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她就看见刘澜趴在自己的身上，跟一条咸咸的死海鱼一般，没有动静了。 她静静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和他光洁的脸，目光里充满着身为一个母亲的慈爱。 刘澜还是活了过来，他再次升了起来，何雪忆感觉自己的整个天空都被他覆盖了。 深圳这地方的台风常常来得莫名其妙，这一刻，何雪忆就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阵猝不及防的台风之中，有风的怒吼声，有暴雨的潮湿，有吹折树枝的力量。 是的，那一年，刘澜二十六岁，正是一个人血气方刚的时候。 如果不是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台风惹事，如果没有那快捷酒店的一夜缠绵，也许，何雪忆和刘澜的“龙凤配”就不会发生，至少不会进展得如此之快。 就是那一晚，量变成了质变，他们成了真正的情侣。 人的命运，有时候就在一瞬间决定了。 如果她一直跟随着王十一，跟随他一起向平庸的生命挑战，她就不会远走异国，并客死他乡了。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刘澜是上天派过来照顾她的，他竟然见过她远在天堂的父亲，她对所有从电站工地来的人，都充满了亲切之感，自从她刻意将刘澜的简历推荐给研发部后，他的一切，就已经深深雕刻在了她的内心深处，让她牵挂。 刘澜传奇一般的经历，最后战胜了世俗的一切，这就是注定了的缘分。 第一百一十一章：龙凤配 王十一曾经憧憬的“天仙配”生活，最后败得一塌糊涂。 在他心中，何雪忆就是天上的仙女，而自己是那个幸运的凡夫董永。 他不断努力，不断拼搏，就是不想做一个平凡的董永，他想成仙，是的，他曾经也得到过打磨大神的称号，那只是内部的叫法而已，没有人会承认他辉煌发达了，从迈特五金厂跳槽出来，他就是不想做一个平凡的董永而已。 当他在外企谋得了一份薪水不错的技术员的工作后，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也可以跟女神平起平坐了，没有想到她跟香港人扯到一起了，他不知道那是马莉骗他的，深信不疑，心灰意冷。 “天仙配”最后败给了“龙凤配”，属小龙的刘澜最后抱得了属小鸡的美人归。 是的，天仙配本来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理想主义配对，怎么能够敌得过龙凤配这么接地气的组合呢？ 在何雪忆的脑海里，从工地上过来的刘澜，身材跟父亲一般高大，总让她想到天国里的父亲，她爱他，死心塌地。 那个让人难忘，又激情四射的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当第一片金黄的树叶，在金风里飘落的时候，秋天来了。 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何雪忆在咖啡馆上班的时候，是在外面租房子的，自从在镭斯公司上班后，公司分配有宿舍，她就住在了宿舍里。 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当他们在刘澜的宿舍里拥抱在一起的时候，那两个酷爱通宵上网打游戏而面色枯黄的男人回来了，他们竟然奇迹一般地戒掉了网络游戏。 女神何雪忆头发蓬乱，逃一般地跑出了男生宿舍。 从那以后，刘澜就开始计划搬出去住了。 镭斯公司在南山高科技产业园，好几天下班，他们一起搭乘着公交车，到处寻找着附近的出租屋。 有一个屋多好啊，两个人可以一起说说悄悄话，可以告别员工食堂黑心老板的地沟油，可以做自己想吃的菜肴。 让人失望的是，南山的租金太高了，问了几家后，何雪忆有点泄气了。 那时候，以他们的收入，在公司附近租一个一室一厅，完全没有问题。 “何雪忆，这间还不错啊，房间里面有家私，有空调!”刘澜看房的时候，兴奋地说道。 “刘澜，太贵了，贵死人了！”问了房东租金后，何雪忆根本就不想再多呆一秒钟，她朝外面走去。 再呆下去，刘澜一定会动心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说服自己，走，必须早一点离开。 何雪忆决定要去石岩应人石找房子住，她听很多同事提到过应人石的房租，那边的租金不到南山的一半，而且从南山到应人石的公交车几分钟就有一趟，非常方便。 那边就在羊台山脚下，周末可以去登高透透气，并且她喜欢那个关于应人石由来的凄美爱情传说。 一对相爱的人，最后站成了两块相望的岩石。 刘澜拗不过何雪忆的坚持，他们就爬上了开往关外的公交车，一起到了应人石，是的，那边的羊台山很高，蜿蜒在天空乱舞。 他之前就在电站工地上工作过，见惯了高山和大水，很久没有遇见大山了，一望见那高山，他就想起了曾经的国企生活。 从国企出来，他又开始怀念起那段峥嵘岁月了。 那一天，他们就在山脚下，找了一个一房一厅，住了下来。 夜晚的时候，他们就进了“川西小酒馆”，刚一坐稳，只见一个长相水灵的女子站在面前，用热情的声音问道：“老板，这是我们店的菜单，请问你要吃点啥子呢？” 说完，她就递了一张菜单给刘澜。 “何雪忆，你看看吧，你喜欢吃什么？”刘澜宠爱着自己的女神。 何雪忆接过一看，里面的菜谱让她惊呆了，龙抄手，三大炮，蚂蚁上树，夫妻肺片，怪怪的名字闻所未闻，特别是夫妻肺片，让她心生恐惧。 “刘澜，你听说过吗？人的肺也可以吃，你怕吗？”何雪忆抬起头来问道。 “夫妻肺片？何雪忆，你别被菜名骗了，那就是一道寻常的猪肺菜！”刘澜笑着说道。 “原来是骗人的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何雪忆长吁一口气，用手在面前扇了扇，要扇走那恐惧气息。 “龙抄手！”冷静了一下，何雪忆张口说道，因为刘澜属龙的，一道跟龙有关的菜，很快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刘澜脑袋很机灵，见何雪忆点了龙抄手，心想你属鸡，我要点一道鸡肉尝尝，就朗声问道：“老板，你们店里做白切鸡吗？” 白切鸡在广东算是很地道的菜了，是八大菜系粤菜里面的典型代表，那女服务员答应道：“好的，白切鸡一份！” 何雪忆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吃饭也要龙凤配，真是服了你了！ “何雪忆，白切鸡取料于天下闻名的清远阳山出品的三黄鸡，脚黄，皮黄，嘴黄，烹鸡时不加调味白煮而成，食用时随吃随斩，色洁白带油黄，皮爽肉滑骨香，清淡鲜美，具有滋补养颜之功效。”刘澜笑着说道，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睛泛着狡黠的光芒。 何雪忆也久闻清远鸡的大名，但就是没有将它跟白切鸡联想到一起。 “好吧！今晚就吃白切鸡好了！我们两个人吃，点两个菜就好了！”何雪忆说完，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吃饭的时候，刘澜用筷子给何雪忆夹了一块鸡胸肉，自己则夹了一块鸡翅膀，塞进嘴里后，赞不绝口：“鸡肉好吃嘞！鲜香细嫩，真好吃嘞！” 白切鸡里至少还有鸡，可是何雪忆点的这龙抄手里就没有龙了，那不过就是一份小吃，几点馄饨而已。 何雪忆的筷子在馄饨里找了半天，就是没有发现一星半点飞龙的影迹。 “呵呵，你以为馄饨里面真有龙吗？飞龙在天！”刘澜将一块鸡屁股肉夹在半空中，得意洋洋地说道。 何雪忆白了他一眼，心里想，你得意吧，今天就算你赢了好吧！ 关于刘澜和何雪忆一起搬出去同居的消息，很快就在镭斯公司传开了。 第二天，当刘澜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看着他，让他浑身很不自在。 普通人的生活没有人会打扰，可是何雪忆是厂花啊，是镭斯公司所有男人心中的焦点啊，一下子就被人带走了，哪个男人心里会平衡啊？ “兄弟，还是你厉害，我现在真后悔当初把你招进公司来。”下班闲聊中，研发主管乔步思悠悠地说道，他曾经追求过何雪忆好几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这就是命，只能说我这个人走狗屎运，命好。”刘澜抽了一口烟说道。 “你来镭斯工厂，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三十多岁的乔步思，手插在裤袋里，望着天空低声说道。 那个时候，刘澜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最大的狗屎运正在等着他呢。 一年后，二零零四年的夏天，他和何雪忆鬼使神差地得到了要被镭斯公司派往美国硅谷上班的机会，人的运气来了，想要挡也挡不住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出国了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百一十二章：出国了那天晚上下班回来，刘澜打开出租屋的房门后，兴奋地朝着何雪忆小跑了过去，他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始终盯着何雪忆，整个人都是漂浮着的，以至于扑通一声，被出租屋里面的垃圾桶绊倒在地，他的脸上还挂着呵呵呵的笑容。 “你啊，简直就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激动？”何雪忆笑着走了过来，扶了他一把说道。 “老婆，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爆炸性的头条新闻！”刘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看来他回来也是一路小跑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地汗珠。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你升官了吗？”何雪忆一听好消息，心想一定是升官了，要么是涨薪资了，打工，还能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天大的消息，除了升官发财，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了。 “老婆，不是升官了，但比升官还要刺激！”刘澜太激动了，语速很快！表情看起来也很浮夸，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从没有如此癫狂过。 “你吹牛吧！”何雪忆撇了撇两片红的嘴巴说道。 “乔丹要带我去美国总公司做研发，工资还没有谈，肯定要翻几倍。”刘澜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是的，这是变向涨工资了，而且是翻倍增长的那种方式。 “什么？你要去美国？刘澜，你可别骗我，研发部的工程师比你资深的还有好几位啊，要去美国，你也排不上号。”何雪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她从没有出过国，二千年代初，出国正热门，也很时髦的。 出国是什么概念？那是放眼世界啊！一出国，就成了国际人才了！ “何雪忆，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关键是他们的技术不赖，可是英语不过关，跟我们老板乔丹沟通有障碍，乔丹今天找我谈了，他要回美国做研发部的老大，让我跟着他去美国上班，我没有拒绝，但是我也给他开了一个苛刻的条件。”刘澜看起来还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快，恨不得把得到的信息一股脑全倒出来。 “刘澜，你胆子不少啊，还跟你的老板谈条件？我今天算是服了你刘澜了，你真牛啊!”何雪忆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十分惊讶地说道。 “当然要谈，而且必须要谈，不接受我的条件，开天价我也不会去！”刘澜神秘地笑了笑。 “刘澜，你吹牛不打草稿啊！你跟老板开了什么条件？”何雪忆撇了撇两片红的嘴巴说道。 “我跟乔丹说，老板，你必须也要把何雪忆同志带到美国去，否则我就不去。”刘澜一脸正经地说道。 “他怎么说？”何雪忆感觉一阵温暖涌上了心头，连忙追问道。 “乔老大说，他早就看不顺眼美国研发部的那个助理，年纪又老，而且脾气古怪，他说要你去那边研发部做他的助理，钞票也是大大的有!”刘澜说这话的时候，口沫乱飞，眉毛也在跳舞。 何雪忆听后，连忙抱着刘澜的头，像小鸡啄米一般，用香唇在他的脸上吻了几下，是的，出国这件事太刺激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朝一日会出国，自从放弃大学读书的机会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感觉天昏地转，动作有点大，稍不留心，就碰到了刘澜受伤的脚。 “哎唷，哎唷！”刘澜用手揉搓着自己的腿，轻轻地呻吟着。 “是刚才摔的吗？疼吗？”何雪忆连忙也用手帮他揉了揉。 “有一点疼。”刘澜皱了皱眉说道，刚才那一跤摔得真不轻。 是的，刘澜说得没有错，那绝对是一个可以改变人生命运的大新闻，那时候，出国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甚至可以光宗耀祖。 很自然，这个新闻，也犹如一颗烈性炸弹一般，很快就在刘澜和何雪忆的同学qq群里炸开了，接连好几周，同学群里讨论的主题都是这个。 “今天我要烧几个好菜，买点酒，我们一起好好地腐败腐败，你腿摔了，先在家里好好静一静，我去超市买东西去了。”何雪忆说完，挎着背包，起身就走出了家门。 约莫晚上八点，一桌丰盛的晚餐准备好了。 “咚咚咚！”当他们正准备下箸的时候，出租屋的房门被擂得山一般地响。 谁啊？刘澜一瘸一瘸地走了过去。 将房门打开，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香槟瓶子，接着，只听见“砰”的一声，从那瓶子喷射出一股白色的泡沫，那泡沫犹如巨大的幸福，笼罩着他，让他“呀”地一声尖叫了起来。 “刘澜，你小子发达了！”是钱无忧的高亢的声音。 “还是你的命好啊，走狗屎运了，来深圳工作两年，什么好事都碰上了，不但抱得美人归，还他妈的掉进了美国dollar的无底洞里了！他奶奶的，我们俩在这里混了五年了，什么是金钱？何又谓美女这一切八字都没有一撇，这一切都还在梦里。”胡一手说起话来声情并茂。 “唷，要出国了，伙食也变好了啊！”钱无忧一进出租屋，就看到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睡下铺的，还不叫你漂亮的媳妇再上两套碗筷，今天，我们要吃霸王餐！”胡一手往凳子上一坐，侧着身子，翘起了二郎腿。 “什么叫吃霸王餐，你们俩就是请也请不到的稀客！”何雪忆连忙说道。 那天晚上，钱无忧看起来很高兴，同学出国了，他面子上有光，敞开了肚子喝了一个醉。 一个胖子喝醉酒之后，佝偻着腰子，就是一个球。 胡一手架着他的胳膊，稳了稳脚步，噔噔噔地下了楼。 “死胖子，你相不相信，我今晚把你丢在大街上，让你在大街上跟乞丐一起睡觉。”他们走到出租屋楼下的巷道里，胡一手说道。 那钱无忧酒虽然醉了，走起路跟汽车漂移一般，好看极了，大脑却还是清醒的，身子一滑，就抱住了胡一手的大腿死死不放：“胡一手，我好怕，我好怕啊！”。 “好了，你别闹了，我带你回去宿舍，回去闻你的‘无敌香港脚’好了。”胡一手真没有想到钱无忧还有这么下三滥的一招。 第二百一十三章：异国的大地 得到赴美工作的通知后，刘澜和何雪忆就开始办理签证的事情，好在何雪忆就是人事部的人，她找了一家签证代理机构帮忙处理。 九月份的时候，他们都拿到了赴美的工作签证。 乔丹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们签证的进度，一听到他们拿到了签证的消息，就越洋打来了电话：“hi,anthony!didyougetthevisa” “yeh,boss!”anthony是刘澜为了出国特意取的英文名字，他个子高，喜欢篮球，2003-04赛季，丹佛掘金队的卡梅隆安东尼场均拿下2104分，277次助攻和607个篮板，在2003届新秀中排名第一,让他印象深刻,老板名字叫做乔丹,他遂取名为安东尼,姓不能改,还姓刘。 “guys,pleasebookyourflightassoonaspossible!”乔丹在电话里催促道。 “letmechecktheflightfirst,thengetbacktoyoumyschedule!”刘澜回答道。 晚上，关于什么时候去美国的讨论，在刘澜和何雪忆之间展开了。 “亲爱的，我们的签证已经办好了，乔丹让我们订好机票马上动身！”刘澜微笑着脸说道，自从拿到签证后，他的心早就飞到了大洋彼岸。 在那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的月亮都是圆的。 “我们十月一日走！”何雪忆坚持着。 那一天，她记得是王十一的生日！ 二零零零年的十月一日，她曾经为了他的十九岁大寿，亲自下厨给他煲了老母鸡汤。 十月一日离开，就是想要在心里永远地记住十一！ “亲爱的，十月一日是国庆黄金周，我们买不到飞机票的！”刘澜对于黄金周的印象就是到处都是人头，公交车挤不上，景点里上一个厕所排队要半天。 “你放心，我一定有办法买到飞机票！十月一日走，大家都放假了，也好有人给我们送送行，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呢！”何雪忆充满感性地说道。 她说得没有错，这一去，要回来谈何容易啊，刘澜点了点头，也就同意了她的说法。 十月一日国庆节那一天，二人在深圳的同学，闻讯纷纷相聚在机场给他们送行。 高115班的老班长李小华从舂城赶了过来，一双手紧紧握住刘澜说道：“刘先生，我们的班花，就交给你了！” “李班长，请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刘澜微笑着脸说道。 “刘先生，何雪忆可是我们班男生的梦中情人，大家都想追求她，都没有成功，没有想到她被你征服了，你把她带走了，也就把我们班男生对她的全部思念都带走了！”李小华无限感慨。 “这么说，我刘澜的魅力很大啊！”那一天，刘澜的兴致很高，说起话来，口气也很大。 看着小两口手牵着手朝着安检口走去，李小华摇了摇头：“何雪忆出国了，从此，我的记忆里就不会再有雪了！” “班长，她走了，也把我一生的雪都带走了！”大虾客也在感慨道。 “死鬼!没有雪，你就没有命了吗？你们想她，就跟她一起出国好了！”头上扎着辫子的王思敏用高跟鞋，朝着大虾客狠狠地踢了一脚。 “哎哟，你下手不要那么残忍好不好，我的姑奶奶!”大虾客弓着身子，歪着嘴巴，一脸痛苦的样子。 “狗屎运，真是狗屎运！找了天仙一般的老婆，现在又双双出国了！”另一边，前来送行的胡一手也感叹道。 “听说dollar很值钱的!发财了，发财了！”钱无忧一想到钱，浑身就颤抖不已。 “走吧，国际航班要提前两个小时过海关的。”在安检的入口，刘澜轻声提醒着何雪忆。 何雪忆看起来心神不宁，她的目光不断往外眺望，像是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是的，她是在等待王十一，等他的出现，等他的祝福。 可是，今天，他没有出现。 他去哪里了呢？不是又来深圳工作了吗？ 不要说曾经深深地相恋过，至少我们也是同学啊，在深圳打工的同学都来了，怎么就差你一个？ 你内心的仇恨，一定还没有消散! 你不能这样啊！ 要见的那个人，始终都没有见到。 谁也不知道，她这一走，就杳无音信，直到二零一七年王十一要招聘研发总监才得到她的消息，她死在了异国他乡，葬在了一处公墓里。 深圳十月的夜晚还很温暖，他们提着行李，加入了冗长的checkin的队列。 在队列里，身材修长的何雪忆，如同鹤立鸡群一般醒目，她不断地回头，将颈脖子伸得跟天鹅一般，目光越过同学们挥舞着告别的双手，目光越过大厅所有人的头颅，那上面是空白的，是一片巨大的空白。 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她静静地垂下自己的头颅，悄悄地过了安检门。 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过国了。 她觉得王十一那一天没有送她出国，是对她最大的伤害，她永远都无法原谅他。 那一天，飞往美国的航班中，大部分是黄色面孔，长途而又颠簸的旅行中，坐在何雪忆和刘澜旁边旁边是一位老太太，她看起来面有难色，在座位上折腾了一阵子过后，那老太太说道：“闺女，你坐在窗户边，能不能把窗户打开？” “飞机上的窗户是不能打开的。”何雪忆轻声说道。 “闺女，听我儿子说，美国的空气很新鲜的，可是这美国的飞机里面，空气一点也不好，还不如我们农村，农村虽然有鸡屎牛屎，可空气新鲜着呢。”老太太皱着眉头，埋怨着。 “大妈，你儿子在美国吗？”何雪忆轻声问道。 “是的，我儿子在美国的大学教书。”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自豪。 这时候，空姐推着一车的饮料走了过来，冲着坐在过道的老太太问道：“您需要点什么饮料？” “你的饮料卖多少钱啊？太贵我不要。”老太太坐过火车，在她印象里，火车上的饮料那可是天价，心想，这飞机上的饮料肯定便宜不了多少，就撇了撇已经干渴的嘴唇说道。 “我们的饮料是免费提供，不要钱的。”空姐说道。 “那就来一瓶可乐。”老太太一听免费的，那就多多益善。 “我先给您倒一杯，有需要的时候，再叫我！”空姐说完，为她倒了一杯泡沫丰富的可乐。 老太太一边喝，看空姐走开后，就感叹道：“免费的，免费的，让你给一瓶，你就小气了，一杯水，除了泡沫，半杯都没有了，下地干活，我们都是一大碗一大碗喝，这点可乐，还不够润喉咙呢!” 何雪忆笑了笑：“如果不够，再跟她要呗！” 长途的飞行是疲惫的，当她在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飞机的广播里开始传来了降落的消息： ladiesandgentlemen: itislocaltime9:illbelandingatlosangelesinternationalairportinaboutthirtyminutes 她静静地睁开了眼睛，机窗外，白云朵朵，洛杉矶的天气应该不错。 三十分钟后，当飞机抵达美国的机场的时候，何雪忆从机舱里走了出来，第一缕异国的阳光射了过来，迎着晨风，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的确，那里的空气是十分地清新，甚至有夹杂着一点淡淡地花草香味。 眼前的黄色面孔，在拥挤的人群中渐渐消散，出了机场的“国际到达”出口，黄色的面孔渐渐地变得罕见，何雪忆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祖国。 她拉着行李箱，眼泪忍不住滴落了下来。 “你怎么了？”刘澜在他的身后跑了上来，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何雪忆紧紧咬着嘴唇说道，可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滴落了下来，离开了熟悉的土地，她感到孤独。 事实上，她本来就是一个孤独的人，舂城村庄的那帮重男轻女的老迷信根本容不下她，而她的父亲母亲都居住在遥远的天国，谁给她依靠呢？ 那一天，没有人来机场迎接他们，他们是打的士去镭斯美国公司的。 在的士上，何雪忆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路上，她都没有啃一声。 到是刘澜很兴奋，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时地跟的士司机交谈着，不时地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第二百一十四章：最后一面 关于何雪忆出国的消息，早在九月初，就在高115班的同学群里吵翻了天。 大家都很兴奋，仿佛自己也鸡犬升天了一般。 那天，王十一心情大好，跟着几个同事，趁着月光跑到了工业区的网吧里上网去了。 那几个同事爱好网络游戏，一边玩，一边嗷嗷直叫，入戏很深。 王十一并不爱游戏，觉得那是一个陷阱，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百无聊赖，他点燃了一根烟，把企鹅扣扣打开了，只见那只红色的企鹅活蹦乱跳的，知道里面有很多消息，轻轻地点开了，只见高115班的班级群里炸开了，堆积的信息有一百多条了。 那个班级群起初热闹过一阵，后来就僵死了。 他没有想到，最近怎么又热闹了起来。 在诧异之中，王十一粗略地看了看，消息记录里，何雪忆的名字不时被大家提到： “何雪忆，请多珍重！” “女神，让我们多看你几眼再走吧！” “何雪忆，你带走了我们全班男生的心。” 一看到何雪忆的名字，他的心就乱了，热血上涌，木然地坐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 何雪忆到底怎么了？分手已经三四年了，他虽然想要忘记，可是要忘记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谈何容易 他飞快地转动着鼠标，翻看到了那最顶端的信息。 “同学们，咱们班的班花何雪忆要去美国了！”是网名叫“蚊子”的网友发布的，蚊子也在深圳上班。 “什么？她要出国了？”王十一大脑一片空白。 企鹅扣扣还在跳动着。 去年五月，他曾经在咖啡馆见过一眼何雪忆，那时候，她好像跟一个香港人不清不楚的，把他气坏了。 她难道嫁给了那个香港人吗？香港人去美国是很方便的。 太气愤了！ 他一想到这里，就想把显示器关了，甚至想把电脑砸它一个稀巴烂。 深深地抽了一口香烟，冷静了一下，他继续往下翻去。 “女神选择在十月一日出国，那天大家正好放假，记得抽空一起去送送她！”网名叫“蚊子”的网友继续发布着消息。 “好的，我报名！”网名叫“大虾客”的人在群里说道。 “记得算上我！”网名叫“梦雪”的人也很快就响应了。 “蚊子”随后又发布了一张结婚照，王十一睁眼一看，不是何雪忆吗？ 那男子年轻，戴着金丝眼镜，充满了书卷气。 他清楚地记得，去年五一的时候，他见到的那个追求何雪忆的香港人，长得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马莉欺骗自己了？ 王十一感觉头脑很乱，就把电脑关了，交了网费，走了出去。 深圳的夜是迷人的，不知道那条巷子里传来了那首伤感的老情歌《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歌声里，王十一仿佛看见了何雪忆，看见她静静地端坐在教室里，认真地听老师讲课。 对于何雪忆出国的事情，王十一一点也不怀疑，她那么出色，原本应该可以上北京著名的大学，她完全有资格出国，在更广阔的舞台绽放自己的美丽。 也许是我错怪你了，错怪你爱慕虚荣!王十一抬起头，望着一片星空。 那时候没有ps技术，照片就是铁证，她没有选择香港人，照片中的那个男人温文尔雅，他觉得跟何雪忆就是天生的一对。 祝福你，何雪忆！王十一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祝福你，终于有人照顾你了！ 你是一个孤儿，一个人打拼，不容易! 国庆节那天，王十一提着酒瓶子走到了狡猾哥的出租屋。 “兄弟，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在酒桌上，王十一说道。 “王十一，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什么好商量的啊！”狡猾哥感觉很疑惑，这王十一到底遇见了什么难题啊？ “今天晚上九点，用一下你的丰田车，麻烦你把我送到宝安机场去！”王十一抿了一口酒说道。 “你要坐飞机出去旅游吗？”狡猾哥心里想道，王十一啊王十一，你出来打工刚有点起色，就想着要过有质量的生活，人啊，有了点钱，就浑身不自在了。 “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啊，你不同意，我打的士去！”王十一看起来心情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 “好的！我送你去！”狡猾哥心里想，王十一，你的心事，一定逃不过我的法眼，我晚上送你去机场，倒是要看看你演的是哪一出戏。 国庆节那日晚上九点，二人借着月光，驱车到了宝安国际机场，狡猾哥把车停在停车场里，跟着王十一走到了“国际出发”的入口。 “王十一，你疯了，这里是出国的地方。”狡猾哥惊讶地说道。 “我知道！”王十一看起来淡定。 “那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干什么？”狡猾哥盯着王十一问道。 “送一个老同学。”王十一低声说道。 “什么？你同学要出国，是何雪忆吗？”狡猾哥脑袋条件反射一般地想到了何雪忆，只有她，才会让他如此癫狂。 王十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大半夜的，不送她，还能送谁呢？” 这时候，远远地，王十一看见何雪忆从的士车上走了下来，他立刻转身快步走开了，背影消逝在“国际出发”的门后。 “你不是要送她吗？”狡猾哥追了上去问道。 “谁说过我要送她的？”王十一低声说道。 “谎话连篇！一派胡言！”狡猾哥瞪着眼睛说道。 王十一就停下了脚步，在拥挤的大厅里，目光穿过人与人的间隙，他远远地看见何雪忆在跟同学们挥手再见，不时回首张望。 她始终都在张望送行的队伍，没有将目光投向过他。 那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他再也不能见她一面了。 她一去不复返，客死在了异国他乡。 他蹲在地上，用双手撑着脑袋，一片空白。 狡猾哥甩了甩茂盛的头发，使出劲拉他，王十一却毫无反应。 没有办法，狡猾哥只能作罢。 当何雪忆的背影最后消逝在安检门后，王十一猛地站了起来，朝着大厅外狂奔而去，他很快就跑到了机场外面空旷的地方，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深圳的夜空真美啊，绚丽的灯光，点燃了夜空中的云层，不圆满的月亮，在零点时分，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这时候，那架飞往洛杉矶的飞机，呼啸着冲向了微红的夜空。 大地上，王十一奔跑着，他拼尽全力，不断地追逐着那翱翔于夜空之中的飞机。 你能想象得到，他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够追逐得上天空里的飞机呢？ 很快那架飞机就变成了一个小亮点，消逝在了他的视域里。 但是，在大地上，他依旧奔跑着，大汗淋漓，在零点寂寞的街道，直到被一颗充满个性的石头绊倒在地。 “你疯了！王十一，你疯了！”不一会儿，狡猾哥追了上来。 王十一倒在大地上，跟一只癞蛤蟆一般，天空的天鹅，是他这一生中都无法企及的遗憾。 他静静地爬了起来，耳边响起了《天仙配》的歌声，想起了二零零零年的那个夏天，他跟何雪忆在深圳相遇的事情，想起了第一次牵手。 第二百一十五章：全新的日子 那一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他的生日！他本来应该约几个好朋友，一起出去喝喝酒，唱唱卡拉ok。 可是那一天，曾经心爱的人远走异国他乡了。 分手了，并不等于不爱了！ 分手了，并不意味着不再心痛! 回到应人石，已经是十月二日凌晨了，王十一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工厂，他从狡猾哥的轿车里钻了下来，深圳的气温还很高，炎热的空气四处游荡着，昏暗的路灯下，他拖着沉重的背影，径直走进了工业区路边的一家小店里。 夜已经很深了，平日里，那街道上偶尔还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 但是那一天是国庆期间，所有的工厂都放假了，工业区也就空荡荡的，跟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毫无生气。 大街上，极少见到人影。 没有生意，立志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那家店主，耐不住寂寞，日光灯下伸了伸懒腰，准备关门睡大觉去了。 见王十一走了进来，店主就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心里想道，这个小帅哥进来买点什么呢？是香烟吗？还是美酒？ 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小帅哥并没有买香烟啤酒，在店里走了一圈，脚步停在了一处角落里。 是的，一个积满了灰尘的圣诞老人玩具引起了王十一的注意，他拿了起来，随手捏在手里，玩具上面有一处机关，手指头轻轻一触摸，就发出“jinglebells”喜庆的歌声。 在喜庆的音乐声里，一抹笑容悄然地在王十一苦瓜一般的脸上绽放着。 货架上竟然还有孔明灯，他的眼睛亮了。 那是店家正月里进的货，时间已经过去八九个月了，那孔明灯本来置于显眼之处的，正月过后，就被店家扫到角落里了。 过完新年，谁还买这玩意啊？ “老板，这个玩具多少钱啊？”王十一左手捏着那个圣诞老人玩具，右手提着孔明灯走到了收银台。 “二十块！你要的话，十五块拿走吧！”店主爽快地说道。 那是他去年圣诞节期间购进的一个玩具，现在已经十月了，也就是说那个圣诞老人在货架的角落里，已经孤独地等待了快十个月了，圣诞节一过，就再也没有人问津过了。 “好的！”王十一也是十分爽快地掏钱买下来圣诞老人玩具和孔明灯。 长相胖乎乎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店主，收下了钱，看着王十一手里捏着玩具，孤独地朝着外面走去，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个英俊帅气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了？深夜里买一些孩子爱玩的玩具来干什么？今天是国庆节，还没有到圣诞节啊！ 从店里走了出来，王十一沿着那条熟悉而又寂寞的大街一直朝前走去，身后突然响起了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 “嘿!王主管!”摩托车车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王十一扭头一看，没错，是王小龙! “你出去跑生意了？”王十一喊道。 “嗯!跑了一趟东莞黄江!”王小龙将摩托车一靠，答应道。 “东莞”一年前，王十一去过东莞厚街的普拉斯塑胶厂驻厂检验，在他印象里，东莞还是很遥远的地方。 “晚上九点，公司有个同事要去东莞的黄江镇，没有公交车了，找到我，让我八十块跑一趟，闲着没事，我就跑了一趟。”赚了八十块，王小龙的心情不错。 “走，我们一起爬羊台山看日出去!”王十一说道。 “王主管，你一个人爬羊台山”王小龙一听他大半夜爬山，就莫名地诧异，仔细一看，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竟然捏着一个圣诞老人玩具，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要看日出，也不用现在登山啊！” “人家国庆节到处游玩，还坐飞机去美国，我们没有钱，也得要折腾一下啊，走，到山顶数星星去!”王十一说道。 一听数星星，王小龙就来劲了，小时候，他的父亲死了，母亲也跑了，虽然是跟着爷爷奶奶，可看到别的孩子在父母身边撒娇的时候，他总是十分羡慕。 夜里，他常常从屋里出来数星星，一颗两颗，传说中天上的一颗星星对应着地上的一个人，生活里，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他就希望在天空里找到那颗爸爸的星星，那颗妈妈的星星，看见天空的星星眼睛眨啊眨，他总觉自己笼罩在爸爸和妈妈充满爱意的目光里。 “好啊！你上车吧！”小龙大声喊道。 “出发!”王十一爬上了摩托车，也高声喊道。 凌晨一点的街道，尘嚣已经褪去，路灯很柔和，霓虹灯有气无力地闪烁着，像瞌睡人的眼睛。 只有不安分的车辆，偶尔呼啸着穿过，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二人到了山脚下，王小龙停好了摩托车，就朝着高山爬去。 平日里，王十一总爱仰望这座大山，羊台山的名字虽然朴实了一点，却巍峨高耸，在他心中如同神山一般存在着。 古代名震天下的文人，大都居住在帝都，帝都的地名诸如紫禁城，颐和园等等，听起来就诗情画意很多。 羊台山的名字不仅仅俗气，而且以羊开头，总让人感觉软绵绵的，一边爬山，王十一一边想道，这么雄伟的大山，真是被名字毁了，就如同黑旋风李逵取了一个阴柔的李葵的名字一般，总觉得别扭。 它应该叫仰台山才对啊！ 已经四年没有爬过此山了！ 王十一犹然清晰地记得，二零零零年国庆节那一天，何雪忆跟他一起爬过。 在山顶上，她曾经跟他讲过一个动人的爱情传说，相爱的两个人，最后站成了相守的两块岩石，这就是他上班的那个名字叫做应人石村的来历。 山顶上的星星，好像更加明亮。 爬到山巅之上，黑暗里，王小龙对着星空拜倒在地，口里喊道：“母亲，你在哪里？” 山风吹来，摇动着林间的树叶，辽阔无边地响着，好像他母亲的声音! 黑暗里，王十一触动了圣诞老人的开关，jinglebells的歌声，在山顶上满溢着。 闭上眼睛，他想起了那个平安夜，想起了跟何雪忆分手的时刻。 “王十一，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失业了，生活这么艰难，你居然还买法国香水，我真是看走眼了。”是何雪忆的声音，她的声音，从四年前的那个平安夜里，冰冷地传了过来,在山顶的上空，如同辽阔无边的山风一般彻响着。 砰砰砰!法国香水瓶砸碎的声音，也冷冷地传了过来。 他不怪她，那时候，他一无所有，常常失业，给不了她稳定的预期，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只留下了瞬间的美丽，注定是要离去的。 也好，她终于出国了，过上了好日子。 何雪忆!祝福你! 一想到这里，他就掏出了打火机，静静地点燃了孔明灯。 山风一吹，那孔明灯轻轻一跳，就飞了起来，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那盏孤独的孔明灯，在夜空里，渐渐远去，最后飞成了一颗灿烂的星星。 那是他全部的思念。 那也是他全部的祝福。 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羊台山之巅的时候，从宝安国际机场，北冥之鱼一般，腾飞起一架又一架飞机。 王十一都会眼含泪水，目视着它们自由自在轻松快活地远去。 他不会再追赶飞机了，因为山巅之下，就是万丈深渊! 新的太阳已经出来了，他必须要尝试过新的生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改善无止境 牛盾盾经理二婚的婚礼，在十月六日那一天盛大地举行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没有食言，担任上部门经理后，就着手跟在东莞上班的老婆离婚，那个女人渐渐老去，怎么能够跟泰柯公司的厂花杨玉娟比呢？ 给杨美人提鞋都不够格。 他牛盾盾升经理了，品味肯定不一样啊，怎么能够跟那个头发乱得跟野草一般的女人为伍呢？丢人啊，真是丢人。 自从行政部的正式通知出来之后，杨玉娟也开始涂脂抹粉了，把自己打扮得跟妖精一般魅惑，在办公室，踩着一双恨天高的高跟鞋，一走动就不断地大幅度地扭动着水蛇腰肢，看上去让人总感觉后面藏着一只艳丽的狐狸尾巴一样。 她时常手扶着办公桌旁边的屏风，炫耀一般地翘着臀部，那两瓣屁股犹如两片剖开的绿色西瓜，甜美而汁多，让人垂涎三尺。 是的，他们是一对幸福的人！ 结婚的那一天，婚礼是在酒店里举行的，高大帅气的王十一也是一脸喜庆，穿着西装，成了伴郎。 牛盾盾是把他一手招进去的，杨玉娟则是她的师父，高大帅气的他做伴郎是理想的选择。 那一天，牛盾盾神采奕奕，脸上的粉刺和坑洞已经用脂粉填平了，看上去，他显得年轻帅气，跟身边的杨玉娟有了一点协调。 翘首以盼的正午的钟声敲响了，一阵鞭炮声里，喜庆的婚礼进行曲热闹地响起来了，在亲朋好友的欢呼声里，一对新人手挽着手，走向了红色的地毯，走向了舞台的中央。 “男的貌比潘安，女的仙女下凡！”婚礼主持人赞叹道。 是的，那一天，杨玉娟打扮得就跟一个仙女一样。 当主持人现场问她愿不愿意嫁给牛盾盾的时候，王十一看见他的入职导师热泪盈眶，嘴巴抽动着，最后高声喊道：“我愿意！” 经过不屈不挠而又忍辱负重的斗争，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这一天过后，她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也不用再顾忌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是可以有名分地和牛盾盾经理生活在一起了，她能不激动吗？ 那一天，牛盾盾站在台上，一边亲吻着怀里心爱的女人，一边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如果没有前任品质经理陈大卫推行体系改善工作，得罪了利益相关方，被人暴揍了一顿，不得不辞职离去，他牛盾盾就没有这个机会爬上部门经理的位置。 爬上部门经理这个位置，他这一路走来，也是风声鹤唳，跌跌撞撞，很不容易。 去年六月，供应商采用劣质塑胶颗粒生产的机顶盒盖，组装到成品上，飘扬过海，乘坐海轮到了客户端没有多久，他们就接到了客户投诉，那时候，他牛盾盾刚代理部门经理的职位不久。 他清晰地记得，那天上午十点，韩胜利厂长的秘书打来电话，让他去一趟厂长办公室。 牛盾盾没有想到会是客诉的事情，他轻轻地飘到了厂长的办公室门口，特意地整了整衣服，用手理了理头发，心里想，自己是新官上任不久，韩胜利厂长一定是要亲自指点自己，对自己的工作提出殷切期望。 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轻轻敲门的时候，就听见韩厂长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进来！” 那声音凄厉，如同一把尖刀插进了牛盾盾的心脏。 他颤颤巍巍地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韩胜利厂长一脸严肃，头上盘绕着一圈黑色的烟雾，就预感到大事不妙。 “牛经理，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干什么的？”韩胜利瞥了他一眼，冷冷地甩出了一个问题。 牛盾盾一看这阵势，心里想这哪里是指导工作啊，这不是要训人吗？ 厂长要训品质部的人，八成是跟产品质量有关，生产线今天没有报告异常啊，客诉，肯定是有客户抱怨。 “厂长，是不是有客户投诉？”牛盾盾小心翼翼地问道。 “牛经理，你是聪明人，猜得没有错，不但有客诉，而且这个客诉都直接投诉到我的头上来了！”韩胜利抿了一口咖啡说道，他的眼睛都懒得看牛盾盾一眼。 泰柯公司的规矩是业务部接到投诉后，一般的问题，就通知品质部，重大客诉则直接发送给厂长，牛盾盾一听，额头就开始冒冷汗：“我们的产品质量一向都很稳定的！怎么客诉了？” “稳定？牛盾盾，都是你干的好事，老子今天要撤你的职！美国那边的客户投诉产品的外壳开裂的问题，我派你去厚街普拉斯塑胶厂处理，你不是说已经处理好了？” “厂长，能否让客户寄回一些样品，他们做深入分析？”一看厂长暴跳如雷，牛盾盾倒冷静了下来。 “样品？客户要求整批产品退货，真是棘手啊，陈大卫经理一走，这边就乱了。”韩胜利厂长一边说话，一边摇头。 这个牛盾盾真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厂长，这批产品出口到美国，走船运，加上清关时间，至少也要一个多月，这批货是陈大卫经理在的时候生产的。”牛盾盾轻声说道。 “陈大卫已经离职了，那这笔账就记在他头上，我也要给老板一个交待。”韩胜利厂长经过牛盾盾这么一点拨，心里就豁然开朗了。 出了大的质量问题，总要有人背锅的，这下子有了替死鬼，韩胜利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下来。 从厂长办公室走了出来，牛盾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回到办公室，代理经理的威风马上就来了，他指着新来的品质工程师胡北汉的鼻子破口大骂：“胡工，塑料盒开裂的问题，客人投诉到了韩厂长那里去了，我问问你，你是怎么管控生产线的产品品质的？” “牛经理，我们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制定的检验标准。”品质工程师胡北汉低着头说道。 “按照我的要求来做标准？我不是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检验标准不应该是按照我的要求来制定，而是应该按照国际标准来制定，如果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我还要你干什么？”牛盾盾咬牙切齿地骂道。 胡北汉僵立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起了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这么多天，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可以不要我啊。”品质工程师胡北汉忽然之间来气了。 “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比艾书差远了。”牛盾盾骂道。 没有客诉，品质部就是一团和气，没有催货赶进度之烦忧，一副独立于世事之外的样子。 可是，没有客诉不可能，这客诉，一个月差不多总有那么一起，一旦来了，就像地震一般，人不能自已，整个品质部办公室一周都不得安宁。 “妈的，干品质这工作，就跟女人来那个一样，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里烦躁。”牛盾盾做了这么多年品质管理，心里深有体会，坐在办公桌前，他心里暗暗地骂道。 那天在生产线上，王十一看见胡北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胡工，你怎么了？有客诉了吗？”王十一问道。 “嗯，是有客诉。”胡北汉答应道。 “客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每个月都有，有什么不开心的啊？”王十一安慰道。 “太他妈憋屈了，干得真窝囊。”胡北汉说道。 “有什么不愉快的？接到了什么客诉？”王十一问道。 “我都说过好多次，那些暗裂的外壳不能接收，牛经理非得要我把标准改了，接收，这下好了，出了问题，又说我为什么不坚持原来的标准，横竖都是理，想混都混不下去了。”胡北汉心中充满了委屈。 “胡工，你别往心里去，做品质这一行的，不光是技术好，还得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王十一感慨道。 牛盾盾心里知道，这起客诉是与原材料品质问题相关，看来这标准改不得啊，在办公桌前思考了一阵后，他就站起身来，朝着采购部走去。 走进采购部办公室，牛盾盾就把采购部经理唐老鸭拉倒二号会议室说道：“大哥，塑胶开裂的问题被客户发现了，这么大的海外客诉，会死人的，他们品质部杠不住啊。” 唐老鸭一听客诉了，就惊讶道：“这么说来，是跟原材料有问题啊，还是要跟普拉斯说清楚我们的难处。” 当天下午，唐老鸭就钻进了奥迪轿车，哒哒哒地开到了厚街。 那一天，普拉斯老板泰哥正在工厂里。 “泰哥，现在公司面临着美国客户的重大投诉，外壳开裂了，不是我唐老鸭不帮你们，是实在帮不了了。”唐老鸭苦着脸说道。 “给你们注塑，我的水口料差不多占了三成，成本放在那里的啊。”泰哥说道。 见泰哥面有难色，唐老鸭提议道：“泰哥，这使用正规原材料，这水口料你就放少一点点，我不是不要你放。” 这泰哥也是精明之人，见有缓和空间，便说道：“老弟啊，你都亲自来了，我们工厂等会开会研究改善，持续改善，改善没有止境。” 第二百一十七章: 忽悠大王 对于代理品质部经理牛盾盾来说，那一起差点要摘了他头上那顶乌纱帽的重大客诉，竟然成了大利好了！ 堂而皇之地把责任推到了已经离职的前任经理陈大卫身上，有了替死鬼，牛盾盾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都是陈大卫惹的祸！ 厂长韩胜利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客诉跟牛盾盾皮毛关系都没有。 再说，那一起客诉，无形之中起到了借刀杀人的妙处，推动了供应商改善了来料质量，断了他牛盾盾的后顾之忧。 “这真是一起天赐的客诉啊！”牛盾盾坐在办公室里，好几次都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泰柯工厂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产品的品质好坏与品质部的管理力度并不太密切，反而与生产的淡旺季密切相关。 生产旺季到来的时候，生产线的那些同事常跟品质部的人玩猫与老鼠的游戏，趁其不备，偷偷将不良品混进良品之中，以求满足准时出货的要求，毕竟客诉的考核指标只有品质部一家在背，出货对生产部门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而每当生产淡季的时候，他们则会主动把不良品耐心地挑选出来，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返工，直到认为所有的产品接近精品品质方肯罢休，事实上，如果他们不以追求精品为目的，就无法混到加班工资，这意味着他们的收入将降低六成以上。 生产淡季，对于品质部员工来说，就是一段最幸福的时光。 牛盾盾乐于享受这难得的无为而治的大好时光，上班常常会有闲情去关注每一只涨停板股票背后的神话故事，下班后，他津津乐道，给大家荐股，给大家讲资产重组，俨然成了泰柯工厂的巴菲特。 “王主管，辛苦了，现在终于熬到生产淡季，我们也该喘上一口气了，天天神经紧绷着，人都会傻掉疯掉。”牛盾盾在下班的时候，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自从他赢得羽毛球冠军之后，牛盾盾偶尔也会跟他谈一些心里话。 “奇怪了，生产部员工最近品质意识提升很大，是不是他们经理开始重视品质了？”王十一也察觉到了生产部的变化，疑惑不解地问道。 “跟生产部的那群没头没脑的操作员讲品质意识，那是对牛弹琴，他们经理重视一个屁，还是那副德性，他们现在是在磨洋工，再不磨，一个月到手就那点工资，人都走光了，磨洋工，再不把品质做好，也说不过去啊。”牛盾盾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已经看破了职场那点事儿，每个组织都是自私的，都在追求着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我看那些生产线的员工，现在干活都很细心的，自检和互检做得相当到位，反而感觉他们这些做品质的，一下子就成了火热生活的旁观者了。”一整天都逮不住一两个问题，王十一觉得毫无成就感。 那些不良品，在王十一的眼里就好比小溪里的鱼，一天逮不住一个问题，就好比钓了一整天的鱼，空手而归一般。 “王主管，现在是我们休养生息的好时机，等到生产转到旺季的时候，我们再大展身手，好好跟他们斗一斗，跟我们玩猫和老鼠的游戏，他们玩不过我们的。”牛盾盾笑着说道。 不过自信满满的牛盾盾，第二天早上走进品质部办公室的时候，却显得很是忧心忡忡。 在早会上，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整个人看上去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 “大家还记得上次出美国的那批货吗？塑胶壳开裂的事情，我们回复了改善报告，客户不满意，下周派他们的供应商品质工程师过来审核我们，挨批挨斗的日子来了！”牛盾盾又叹了一口说道。 杨玉娟这时候站了上去，手一叉腰：“大家一定要分牛经理分忧，散会后，请大家准备好近三个月的品质记录，没有的话，补做一份，任何不合格的问题，你们都需要准备纠正预防措施，大家有不清楚的，会后可以找我，我帮大家。” 散会后，牛盾盾单独把王十一叫到了会议室。 “王主管，今天找你来还要跟你商量一下客户过来审核的事情。”牛盾盾一落座就开口说道。 “好啊。”王十一答应道，这将是他平生第一次接待客户审核。 “昨天晚上，韩胜利厂长给我打了电话，说客户对我们上次出货的产品品质问题很担心，怕再次发生同样的问题，这次过来主要是了解我们的纠正预防措施是否有效地落实，顺便也会稽核我们的生产线，末了，他还跟我说，这是我升任代理经理后的第一次大考，这开裂的原因，你和我都已经清楚了，我们不能给客户透底啊。”牛盾盾说道。 王十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牛盾盾还不简单，很有心计。 “王主管，产品开裂的问题，如果是生产线不规范作业造成，那是很好解决也很好跟客户解释的，关键是涉及到供应商，问题很复杂了。”牛盾盾继续说道。 “是吗？”王十一有点无法理解，分明是供应商的问题，怎么就变成了工厂内部的问题了呢？这不是跟客户撒谎吗？ “你要是说是供应商的问题，客户说不定就去供应商那边稽核，你我都去过那间工厂，问题很多，到时候局面就无法收拾了。”牛盾盾见王十一一团雾水的样子，就把利害关系说了出来。 不简单啊，这个牛盾盾不简单啊！ “牛经理，那就说是我们自己生产作业有问题，对了，就说是生产线锁螺丝的电批扭力出了点问题，这个问题好解决，我们不是现在每天都有扭力点检吗？”王十一灵机一动，轻声说道。 “王主管，不错，好主意，你脑子比我灵活，我们就说那天上夜班，生产线换线后，忘记把扭力调过来，使用了错误的扭力生产，货都已经赔了，陈大卫黑锅也背了，我们承认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关系。”牛盾盾说道。 牛盾盾从会议室走出去的时候，步伐轻盈矫健，这个跟他年岁相仿的上司，又恢复了自信。下班的时候，王十一接到了狡猾哥的电话：“王十一，下班了吗？” “下班了！”王十一回答道。 “我在你们公司！”狡猾哥说道。 “什么？你在泰柯？”王十一难以置信。 “我下午过来推销产品，跟你们唐经理谈完了forecast!我现在在你们的行政楼下面，一起抽根烟去！”初中毕业的狡猾哥，也开始飙英文单词了。 挂了电话，王十一朝着行政楼走去，果然看见了狡猾哥。 “王十一，恭喜你，你升品质主管了，也不跟我讲一声，这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狡猾哥笑着说道。 “一个小小的主管，有什么大惊小怪！”王十一笑着说道。 “外企的主管，不容易啊！你们采购部唐经理说你能力不错，就是文凭低了一点！”狡猾哥抽了一口香烟说道。 “是啊，在外企，没有文凭，真难混啊！”王十一感慨道。 “文凭？告诉你，我现在也是本科文凭！”狡猾哥说道。 王十一一听，就愣住了，这个狡猾哥分明是初中毕业，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本科生？微积分懂吗？英语会说吗？出来打工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有看到他读过书。 一个不读书的初中生竟然拿本科文凭？不是开玩笑吗？ “狡猾哥，你别吹牛了！”王十一笑着说道。 “王十一，我那文凭是买的，在外面买的，跟人事部经理打了一声招呼，买的文凭，比真的文凭还管用。”狡猾哥笑着说道。 “是吗？人家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一纸文凭，你却来得这么轻松？”王十一震惊地说道。 “在社会上混，别那么认真，你怎么搞得还像一个学生一样青涩。”狡猾哥吐了一口香烟，笑着说道。 见王十一还楞在原地，狡猾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文凭这点事情，哥记在心里，我想办法帮你办到。” 他说完，就向着他的丰田车走去，那么从容，优雅，王十一看见他将车启动，缓缓地开出了工厂的大门。 那个晚上，王十一回到宿舍，再次亲吻了那悬置于墙上的电蚊拍，想象着不需要多日，苦读了那么多年都无法获得的本科文凭就将到手，心中的激动无法控制。 他甚至想象有朝一日会辉煌腾达，跟狡猾哥一样，可以开着自己的丰田车，无比荣耀地回到他的家乡樟井院子，他的母亲王秀荷那时候一定会满面春风地跟他说：“儿子，你光宗耀祖了！” 牛盾盾的心情也跟王十一一样快乐，当他下班回到家中的时候，抱着杨玉娟就是一顿亲吻，从头发，到脸颊，再到手臂，最后的压轴大戏是帮美人吮吸涂抹了指甲油的芊细手指。 “死鬼，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兴奋。”杨玉娟一边说道，一把看着牛盾盾在舔她的手指头。 “客户过来审核的事情，终于有了对策了，我现在感觉信心满满，身上的压力少了很多。”牛盾盾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的手指放下。 “你升官了，人也变了，就知道忽悠。”杨玉娟说道。 “美人，以前我天天背黑锅，是名符其实的背锅侠，我不背那些黑锅，能有今天吗现在我天天忽悠，变成了忽悠王，我不忽悠，我的位置能稳得住吗？唉，都是生活所迫。”牛盾盾感叹道。 “你有什么好叹气的啊，人家想当背锅侠，想做忽悠王，机会还没有呢，你就知足吧。”杨玉娟说道。 “客户过来审核的事情，到时候还需要夫人协助。”牛盾盾嬉笑着脸说道。 “相公有何吩咐，妾身这就去办好了！”杨玉娟打趣地说道。 “你真是我的好老婆，等我转正了，我就娶你！”牛盾盾说完，将美人抱在了怀里。 “不要！不要！你今天是不是吃了大蒜嘴巴好臭！好臭！”当牛盾盾要亲吻女人的嘴唇的时候，被杨玉娟用手生生地推开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忽悠客户 第二天一大早，牛盾盾就收到了客户审核正式的行程安排，果然是两天审核，第一天审核品质体系，叫做systemaudit，第二天审核现场，叫做processaudit，末了，客户的供应商品质工程师还请求牛盾盾帮忙预订酒店，并让他安排接送车辆。 牛盾盾紧紧地盯着那封满纸英文的邮件，不知所云，虽然在外企工作，虽然他牛盾盾也是函授本科文凭，可是英语却是一窍不通。 外企的人都离不开翻译软件，牛盾盾就借助金山词霸勉强看明白了客户的要求，心里一紧，就觉得不妙，该来的，终于来了！ 来不及细想，他就将邮件转发给了人事部马经理，“霍”地一声站了起来，直奔人事部而去。 “马经理，本周星期四，星期五两天的二号会议室，我先预定了，客户要过来审核。”牛盾盾跟马经理说道。 “有客户审核？客户审核事大，我先帮你hold着。”马经理点了点头说道。 “马经理，客户出差要订酒店，你就帮他定一个五星级酒店，老外不差钱，酒店最好距离公司远一点，这样他每天过来的时候，路上就可以耽误一两个小时，审核的时间就短一些，我们暴露出问题的机会就少一些。”牛盾盾说道。 马经理瞥了他一眼，心里想，这个牛盾盾还挺会忽悠的。 “牛主管，石岩这边是关外，酒店都不上档次，太low了，深圳好一点的酒店都在关内，我们订南山的酒店吧，早上从那边过来，都很塞车，车子起码得跑一两个小时，而且那边洋气，鬼佬都喜欢住那边。”马经理笑着说道。 虽然牛盾盾是代理经理，没有正式公布，在马经理眼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主管。 “高明！订酒店和派车的事情，就拜托你了。”牛盾盾起身说道。 “牛主管，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的工作保驾护航！”马经理说道。 八九月份，正是公司的生产淡季。 但是为了应付客户的审核，公司上上下下都在造假补记录，忙得比旺季还要热火朝天。 客户过来审核前的那一周，品质部的同事们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十二点左右，补做应付审核的检验报告和纠正预防措施报告。 泰柯公司出货是天大的事情，这就导致了品质管控的失效，纠正预防这一块，陈大卫在的时候都做不好，牛盾盾上台后根本就无法推动，最初品质部还能开出好几张car（纠正预防措施报告）,可是没有一个部门准时回复过，即便回复，也是应付了事，后来干脆就不开了，现在为了应付客户审核，不得不要去捏造那些car报告，不加班能行吗？总要自圆其说符合iso9001要求啊。 泰柯公司产品没有做好，被人投诉了，记录总该要做好啊！总不能两头落空。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生产车间一片黑暗，只有品质部办公室灯火通明，王十一坐在办公桌前加班，听见身边打呵欠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呵欠仿佛具有传染性，一阵困意袭来，他也打了一个呵欠，刚完成张口的动作，没有想到，下一个呵欠又来了。 呵欠声里，王十一转身一看，身后呵欠声一片，此起彼伏。 制定滴水不漏的补纠正预防措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一整套的文件支持，例如预防措施往往要关联到作业指导书的更新。 正当大家都无精打采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美女杨玉娟提着一袋子东西走了进来，咧开嘴笑着说道：“大家辛苦了，牛经理派我来慰问大家，一人一瓶红牛，困了累了喝红牛。” 有了红牛饮料喝，大家的劲头又上来了，缺失的记录，在客户审核的前一夜，终于补齐了！ 第二天，前去接客户的车，在人事部经理马经理的安排下，八点钟的时候，司机提前抵达了南山的那间五星级酒店。 八点半的时候，牛盾盾经理不放心，就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开口就问：“小王，你到酒店没有？” “牛主管，我已经到了半个小时了，正在酒店大厅等客户呢。”司机小王在电话里回答道。 小王正说着，只见一个高大的混血男子朝他走了过来，就对着电话说道：“牛主管，客户来了，我要忙了。” “那好吧，到工厂的时候，给我打一个电话，我要亲自接他。”牛盾盾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这是他第一次接客户审核，以前这种事情都是陈大卫在干。 迎接客户，他牛盾盾并不害怕，但是要迎接外国客户，他牛盾盾还是很心虚。 忐忑不安地坐在办公室里，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司机小王的电话来了，牛盾盾就哒哒哒地走了出去。 站在行政楼下，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工厂的大门口。 没有多久，灿烂秋阳里，一辆轿车终于来了。 那辆轿车在行政楼下还没有停稳，牛盾盾就快步走了上去，拉开了车门，只听见一句“nicetomeetyou！”接着，从轿车里面钻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外国人。 “laisitumiqiu。”牛盾盾点头哈腰，脸上堆着笑容说道，他简单的口语得益于一本英语随口说中的汉语拼音发音，昨天晚上，他对这句问候语还反复操练过好多遍，直到脱口而出，可真正面对外国人的时候，他底气不足，连拼音都吐词不清。 混血男子见他说起英文来很别扭，就用中文说道：“你是牛经理吗？我的英文名字叫richard,中文名字叫苏东坡，你就叫他苏东坡好了。” 苏东坡？牛盾盾被惊吓住了，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而且他的中文很流利，听起来跟说自己的母语一般。 “苏先生，你的中文很流利啊！”牛盾盾的脑子反应很灵活。 “牛经理，我的爸爸是美国人，我的妈妈是北京人，我的中文名是跟妈妈姓的，我妈妈姓苏，我八岁之前，一直呆在北京，你说，我的普通话会差吗？”苏东坡说完，绕到后备箱，抱下来一个大皮箱。 刚才因为英语憋足，心里很紧张，见老外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自信心就上来了，牛盾盾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混血外国人，高大的身材，显示出了欧罗巴人种基因的强大，但四六开的外貌特征又显示出了蒙古人人种基因的伟卓尔不凡。 “你怎么现在才到啊？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牛盾盾假惺惺地关心道。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路上塞车。”苏东坡一脸歉意地说道。 “sleeping”牛盾盾一边说，一边合十双手，举到头边，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他能说的英语不多，嘴里蹦出来一两个英文单词不是太大问题。 “哈哈哈，谢谢你，牛经理，你们顶的酒店不错，不过，我要倒时差，睡眠不是太好。”苏东坡笑着说道。 他们一边说，一边朝着行政楼的二号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公司的管理人员，大家正翘首以待等着审核的kick-offmeeting。 韩胜利厂长带头站了起来，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哗啦啦，很快会议室里掌声雷鸣般地响了起来。 在热烈的掌声里，苏东坡不断地朝大家点头，跟大家说道：“谢谢！谢谢！今天塞车，让大家久等了。” 那次的审核启动会议，并没有什么特别，苏东坡跟大家互换了名片之后，就打开笔记本电脑，给大家介绍了他们公司的发展历史和主要客户，随后又介绍了一下他的工作安排，很快就到了十一点钟了。 “还有半个小时吃饭，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体系情况吧？”牛盾盾问题。 “好的！”苏东坡答应道。 牛盾盾已经准备了一个ppt，投影到屏幕上，用口水润湿了一下喉咙后，就朗声说道：“我们公司的质量方针就是‘追求产品零缺陷，超越客户期望’。” 可能是陈大卫离职后，牛盾盾开早会锻炼了自己的口才，他竟然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小时，他说完，看了看时间，说道：“苏东坡先生，现在差不多到吃中饭的时间了，我们出去吃中餐，beijingduck，我要出去找人事部派车，下午他们再继续审核吧。” “好的，一切听你安排吧。”苏东坡很友善地说道。 牛盾盾原以为客人过来审核会是一场批斗会，没有想到这个老外还很nice。 在酒店里吃beijingduck的时候，苏东坡说道：“我八岁离开北京后，就很少能够吃到如此地道的烤鸭了！” 聊美食，他牛盾盾懂的并不多，聊股票，他可是泰柯公司的巴菲特，话题一转，牛盾盾就跟苏东坡聊中国的股市，讲那些涨停板背后的神话股市和跌停板背后的鬼话故事，那苏东坡听得一愣一愣的。 “牛经理，你说的股票涨跌，难道不是靠业绩支撑，只是靠讲故事决定的吗？”苏东坡无法理解。 “每只股票大涨大跌背后都有很多故事，通常情况，业绩好的股票，股价会跌，因为是利好兑现了，业绩差的股票会飞上天，因为那是利空出尽。”牛盾盾喜欢炒垃圾股，也钟爱st股。 “业绩差的股票，不会退市吗？你的风险意识太差了！”苏东坡摇摇头说道。 “哈哈哈，错了，业绩差的股票，才有故事可以编，股民买股票，都是听故事的，故事越有吸引力，股价就越高。”牛盾盾对于股票的研究的确有独特见解。 “哈哈哈，编故事？大家都相信编故事吗？编故事的人可以去写一部惊世小说了！”不以业绩论英雄，而是以故事骗钱，苏东坡一听就乐了。 “电视里，报纸上，都有很多资本神话故事！股票一涨停，调研报告就出来了。”牛盾盾的话惊世骇俗，深深地吸引了苏东坡。 吃完饭，轿车开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苏东坡结束了两天审核工作，在最后的wrap-upmeeting上宣布泰柯公司的审核结果是positive时，牛盾盾经理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忽悠，没有他的忽悠，审核会有如此顺利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遥遥无期 苏东坡审核结束之后，品质部门在工厂的地位一下子就得到了提升，牛盾盾刚坐上去的代理经理的位置，因为这起审核，变得稳若泰山。 “王主管，你干得不错，今晚去一起出去喝一杯，庆祝一下。”牛盾盾在车间里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那个老外还很年轻，他在现场审核的时候，一直在问塑胶壳开裂的原因，我操起电批给他演示了一遍，电批的扭力设置得太大，锁螺丝的时候，的确会出现外壳裂开的现象，那老外看了，深信不疑。”王十一笑着说道。 “王主管，还是你想得周全，这次审核，你立了一次大功，我牛盾盾记在心里，将来有好处的时候，我会第一个想到你。”牛盾盾说道。 下班的时候，经不住牛盾盾的邀请，王十一跟着他一起，跑到外面的小酒馆里，点了几道热菜，要了一斤白酒，一起推杯换盏起来。 “王主管，现在是生产淡季，不用担心明天上班的事情，考勤的事情，我帮你搞定，畅开肚子饮酒。”牛盾盾举着酒杯说道。 “干杯！”王十一也举杯说道。 那一晚，牛盾盾很开心，真的是放开了喝酒的，不大会就开始豪言壮语了：王十一，你跟着我好好干，有好的机会，我不会忘记的。”牛经理大声说道。 “牛经理，以后你有什么吩咐，我绝对会尽力去办。”士为知己者死，王十一喝了酒后，也开始表忠心了。 牛经理不知道王十一的酒量深与浅，一个劲跟王十一干杯，他哪里是王十一的对手呢？ 舂城那地方，男人们嗜酒成风，每年过年的时候，谁家里不烧烤好几坛子米酒招待客人？ 整个正月，大山里的男人们都是躺在酒坛子旁边度过的。 整个正月，舂城的上空都弥漫着酒香！ 整个正月，都有酒鬼在舂山的山梁上放声高歌。 久经考验，王十一自然也是酒坛老将。 那牛盾盾，平日里背了一屁股的黑锅，压抑郁闷，今天终于把一个老外忽悠得不知东南西北，好像农奴翻身一般，把酒临风，喜气洋洋，不大一会儿，就有八成醉意了，嘴里嚷着还要喝酒，被王十一硬生生地架着回去了。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王十一久久无法入睡。 他的邻居，一群饥饿的蚊子，此时，已经闻到了他的肉香，而且这肉香里混合着醉人的酒香，让它们无法抗拒，“嗡嗡嗡”扇动着翅膀翩翩然向他飞来，云集于他的帐外。 那黑色的蚊子，犹如一支浩浩荡荡的兵马，杀到他守城的门下，在城外骑着高头大马，叫阵来了，就等他放下城门，要跟他做最后的肉搏决战，将他的最后一滴鲜血分而食之。 王十一隔着蚊帐，看着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蚊子们，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苏东坡审核过后，回到了美国，给韩胜利厂长发送来了图文并茂的审核报告，里面罗列有数以十计的轻微不合格项和观察项，需要他们在一周之内提出纠正预防措施。 虽然泰柯公司在技术上可以瞒天过海蒙骗老外，可是却不得不佩服老外做报告的能力，洋洋洒洒就是数千言，硬是将审核报告写成了一部小说的规模，审核的时间地点人物一一俱有，且描写细致。 牛盾盾收到那份审核报告后，傻眼了，这个苏东坡也真是啊，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黑得很，明明审核结果是良好的，为什么还罗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些东西都是5s的问题，例如设备上有灰尘，员工的静电帽子戴偏了，这样的问题哪家公司没有啊？ 设备上的灰尘，他牛盾盾提前查过，可是苏东坡快一米九的身高，手一伸就摸到了仓库防潮柜顶部有灰尘，出乎了牛盾盾的意料，而且这个鬼佬还一本正经地把脏兮兮的手指拍下来，写在了审核报告里了。 员工帽子戴偏的事情，他牛盾盾也查过，平日里，女普工喜欢把帽子轻轻扣在头上，露出一大半刘海来，他整改过后，这种现象已经大有改观，至少审核那两天，所有的女普工都规规矩矩地把头发锁在了帽子里，可是那些男普工，平日里习惯了把帽子戴得歪歪的，一副酷酷的样子，审核的那两天，还是有人被逮住了。 没有办法，牛经理当天就组织了相关部门召开了一次沟通会议。 “拜托各位，客户审核工作已经进入扫尾阶段，请大家继续高抬贵手，给以鼎力支持，我们需要认认真真去回复老外的那些审核发现。”牛盾盾讲完苏东坡的审核问题点后说道。 “牛经理，什么时候回复你？”采购经理唐老鸭问道。 “客人要求一周之内回复，我看了一下这些问题都很简单，大家这周给我回复一下就好了，谢谢！”牛盾盾说道。 没有人反对，责任部门和回复时间都已经确认好后，牛盾盾感觉松了一口气。 然而，第二天，当牛盾盾收集纠正预防措施的时候，他跑到了生产部办公室，只见生产经理米贵坐在皮椅上，架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绿茶。 “米大人，客户审核发现的改善报告，能不能快点回复啊？”牛盾盾轻声说道。 米贵皱了皱眉，对着新来的生产主管郑正喊道：“郑主管，你回一下！” “牛经理，截止日期还有两天，我明天再动笔。”郑正站起身来说道。 “动笔是小事，关键是要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改善对策，这样才好回复客人。”牛盾盾说道。 “跟你说过了，明天回复，生产线天天赶着出货，我们天天在打仗，你们品质部的人到好，无所事事，截止日期还没有到，整天缠着问我要这要那的。”郑正不耐烦地转身走了，跑到生产线去了。 接着车间里就传来了他训斥员工的声音：“你早上没有吃饭啊，懒洋洋的，快给他打起精神来。” 郑正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回复了改善措施和证据，那纯粹是他一个人捏造的，是为了应付而写的。 牛盾盾接到那份回复后，咬牙切齿，自己的眼睛都过不了，还想骗老外吗？不是没有给你时间整改，是你压根儿就没有把客户的审核发现当一回事。 他越想越气愤，就跑过去找韩胜利厂长，说道：“厂长，您看生产部门的回复，简单，毫无改善诚意，这样发给大客户，恐怕有问题。” 韩胜利厂长正在打字，抬起头来，瞥了牛盾盾一眼说道：“牛盾盾同志，难道你是真想通过客户审核，逼着工厂进行大变革吗？” “厂长，应付总要写出点水准来啊。”牛盾盾说道。 “牛盾盾，报告写得太华丽，华而不实，客户下次过来审核，发现我们做不到位，更麻烦了，外资企业，讲究的是真实，我需要的是真实的东西给到老外，太多水分，我交不了差。”韩胜利厂长说道。 “那我就这样发出去了。”牛盾盾说道。 “你看着办吧，这件事情，我全权委托你去办。”韩胜利厂长说完，又低下头打字去了。 牛盾盾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就转身要走，这时候，韩胜利厂长站起身来，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牛盾盾，做任何事情急不得，要慢慢来，工厂的利好也要慢慢出，所有的利好都一下子出完了，就是利空了，我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不是股神吗？股票发重大利好的时候，就是跌停的时候。” 牛盾盾点了点头，回到办公室，感觉自己经由韩胜利厂长这么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他很快就将责任部门的回复，经过汇总整理，原封不动地发邮件给了苏东坡。 不过，牛盾盾发出那封邮件后，他没有等来苏东坡的回复，却等来了美国大老板的回复：“doyouthinkcustoeptyouractionplan”美国大老板用大写字表达着他的愤怒和不满，所幸的是那字体不是红色的。 不好！ 正当他绝望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让他心惊肉跳，他提起电话，就传来了韩胜利的声音：“牛盾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糟糕了！ 牛盾盾放下电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响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韩胜利厂长说道。 牛盾盾就小心地将门拉开，走了进去。 “牛盾盾，你进门，怎么不关门？给我把门关了！”韩胜利厂长阴沉着脸说道。 关门？牛盾盾很快就想到了关门打狗这个成语，不寒而栗。 “让你做代理经理，你最近胆子也大了不少，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审核，就擅自将邮件发给客户了？”韩胜利厂长见牛盾盾将门关上了，就咆哮起来。 “厂长，你不是要让我全权去处理吗？”牛盾盾低声回复道。 “我让你全权处理，但是你不能越权，审核是我的权利，你不能越我的权。”韩胜利厂长大声反驳道。 牛盾盾自知理屈，不过那些回复都是责任部门给他的，他不过是汇总转发了一下而已，他觉得自己很冤枉，本来现场审核结束那天，当苏东坡说通过之后，他以为美好的生活正在向他招手，没有想到，不知不觉之中，又背了一个黑锅，跳到黄河里洗也洗不干净。这样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牛盾盾，你哭也没有用，你太让他失望了，大老板的大写字你是明白的，你还不具备做一个部门经理的能力，客户审核，你的组织工作做得不错，我原本是想让你转正做部门经理的，你这一折腾，我告诉你，你转正遥遥无期。”韩胜利厂长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二十章: 不缺这张文凭 那一天，从厂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牛盾盾拖着乌黑的影子，耷拉着沉重的头颅，一声不吭地朝着品质部办公室走去。 前几天他还是趾高气扬，满脸笑容的，新官上任，客户审核通过了，他的第一把火烧得很旺，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以前，他牛盾盾活在陈大卫经理的影子里，凡事毫无功劳可言。 现在他成了品质部的掌门人了，部门的任何功劳，毫无疑问都记在了他的头上！ 有功之人，走起路来都带风。 没有想到，刚上来的成就感很快就被挫败感打败了，他还没有过足瘾呢。 是的，那些改善措施回复得太简单了，根本就经不起推敲，更不要说深挖宽挖了，被客户退回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想起自己干下来的蠢事，他牛盾盾就想给自己扇几个响亮的耳光。 这个苏东坡，真不简单啊！审核的本领没有，做ppt报告的本领却是天下第一流的。 也不能怪别人，人家没有刨根究底让你难堪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花销也大，不写一点东西也交不了差啊。 不甘心啊！ 死在5s这上面，真是太不应该了！5s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大扫除啊！ “牛经理，你怎么啦？”杨玉娟见他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踩着高跟鞋就跑到了他的经理办公室问道。 她知道厂长刚才找他了，以为是跟他谈转正的事情，没有想到他回来的样子就跟一个逃兵一般狼狈不堪。 “唉！我又背黑锅了！”牛盾盾叹了一口气说道。 “背锅了？”杨玉娟预感不妙，惊讶地问道。 “真不走运，回复客户审核的纠正预防措施报告，被客人打回来了，大老板都知道了！”牛盾盾低着头，跟一个站在审判庭的犯罪分子一般。 哎，都怪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不断忏悔着。 “厂长怎么说？”杨玉娟追问道。 “他说我把邮件发出去的时候，没有给他批准，越权了！”牛盾盾抬起头来，眼睛里无神。 “放屁！那个死老头不是说让你自己处理就好了吗？出了问题，真会栽赃!”牛盾盾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她记忆深刻，这一刻，她恨不得徒手剥了韩胜利的皮。 “杨玉娟，你说话小声一点！”牛盾盾一听她说放屁，就白了她一眼。 “这件事看起来不小啊，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杨玉娟轻声问道，她正等待着牛盾盾转正坐上经理的宝座，牛盾盾曾经许诺过，一旦担上了部门经理，就跟他老婆离婚，娶她杨美人白头到老。 这么些天来，她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望着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见牛盾盾低头不语，她又追问道：“你倒是说话啊！厂长是什么态度？” “你快别问了，烦死人了，厂长说我转正的事情遥遥无期！”牛盾盾沉思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 “太过分了！”杨玉娟一听，大喊一声，从经理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诧异地望着她，她的尖叫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刚才跟牛盾盾大吵了一顿。 坐在工位上，玉人的余怒未消，举起一个笔记本，把办公桌砸得山响。 下午的时候，牛盾盾见女人的脸色依旧难看，始终板着一副冷面孔，就把她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我说姑奶奶，你就消消气吧！”牛盾盾哀求道。 “牛经理，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交代，我总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啊！”杨玉娟说道，你牛盾盾一天不转正，我杨美人一天就不得安宁。 “好了！好了！我跟你承诺的东西，你放十二个心好了，一定说到做到！”说完，男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杨玉娟一见这阵势，就破涕为笑：“你哄女人还真有一套！” “美人，我不哄，你会跟我吗？”牛盾盾见女人的心情变好了，就嬉笑着说道。 “唉，好不容易陈大卫走了，留下了空缺，满以为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坐稳经理的位子，没有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这日子过得真是让人提心吊胆的，还让人活吗？”杨玉娟低声埋怨道。 “美人，打工嘛，还得要看人家脸色吃饭！”牛盾盾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是一个函授本科，出了这家大门，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呢？ “牛经理，再赚点钱，我跟你出去做点生意，过安稳日子吧。”杨玉娟说道。 “嗯，等我赚到钱后，我们一起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养一群鸡，生三五个孩子，远离是非纷争！”牛盾盾站起来说道。 跪在一个女人面前，时间久了，腿疼，女人要的不是行动，她们看的只是态度而已，下跪就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他们就这样安慰着彼此，温暖着彼此，女人的脸上很快就不再有泪水了，反而盛开出花儿一般的笑容来。 她春风满面地从经理办公室走了出来，惹得大家都很诧异。 下午，关于苏东坡审核发现的改善会议，再次在二号会议室召开了。 这次是韩胜利厂长亲自主持，他架着二郎腿，大声喊道：“你们必须将这件事情放在你们的最优先级上，谁的回复如果被客户拒绝了，对不起，马经理你给他开一个warningletter,记警告处分一次，绩效工资扣五百，大家听到没有？” “听到了！”那些列席会议的部门经理异口同声地喊道。 “牛盾盾，你收集一些大家的改善证据，汇总起来给我审核！”韩胜利见大家都答应了，转过头对牛盾盾说道。 “知道了，厂长！”牛盾盾答应道。 厂长就是厂长，推动力真不一般，在韩胜利厂长亲自关怀下，这次回复很快就得到了苏东坡的认可，他在邮件中回复道：”great!” 当韩胜利收到苏东坡的邮件后，第一时间走到了品质部，用慈祥的声音跟牛盾盾说道：“你看，这下客户满意了吧，我们公司的宗旨就是超越客户的期望，客户满意了，才会下订单给我们。” 牛盾盾看了厂长一眼，眼前的这个老男人变化太快了！ “还是厂长牛。”牛盾盾知道他过来是要听赞誉的话，就竖起大拇指说道。 “牛主管，什么事情都要我老将出马，我要你们干什么？你说我说得对吗我只关注主要的工作，没有精力面面俱到！”韩胜利厂长说道。 “姜还是老的辣，厂长就是牛。”牛盾盾继续拍着马屁说道。 “我虽然说你升职的事情遥遥无期，不过经理这个职位，我暂时不招，我还会给你一次机会，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牛盾盾连续几个牛字，最后换来了韩胜利厂长的这句话。 很显然，他牛盾盾还有机会！还没有判死刑！ 韩胜利厂长走出品质部办公室的时候，正好遇见到了王十一，老远就喊着他的名字：“王十一！王主管！” 五十多岁的人了，声音中气很足，他的声音洪亮，足以秒杀车间那些机器之音和员工窃窃私语之声。 “厂长下午好！”王十一走过去说道。 “小伙子不错，好好干！你不但要做球场上的冠军，你也一定要做工作上的冠军！”韩胜利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声长地说道。 “厂长放心，现在生产线的产品品质很稳定的。”没有了开裂的塑胶壳，王十一信心十足地说道。 韩胜利厂长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他看起来是一个慈祥的长者，酷爱打羽毛球运动，这爱好雕塑了他的身材，让他看起来精神矍铄，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很快就消逝在车间。 那天下班后，狡猾哥把车开了过来，径直走到了王十一的宿舍里。 “兄弟，在外企混，老板都很看重文凭的！”说着，狡猾哥就从黑色的背包里拿出一本蓝色的证件，递给他说道。 王十一接过一看，证件上“毕业证书”那几个大字，分外惹眼。 那是狡猾哥花钱在黑巷子里买的一本函授本科文凭！ “呵呵呵，你不要以为这是假的，我已经跟你们人事部马经理说过了，说你今年四月份已经通过论文答辩，七月份拿到了本科文凭，他会去更改你的档案，在泰柯公司，你现在就是本科毕业生了。”狡猾哥笑着说道。 见王十一疑惑不解，狡猾哥继续说道：“我的文凭也是这么来的！没有办法，公司要文凭啊，大家都是被逼的！” “这，太荒唐了吧。”王十一将那张证书退给了狡猾哥。 “王十一，这文凭就是敲门砖，你没有文凭是很难在外企立足的，有了文凭，混社会，你自己的本事才会完全发挥出来。”狡猾哥说道。 王十一对文凭是很渴望，高中三年，他日夜奋斗，为的就是这一张文凭。 可是眼前的这张文凭，分明是假的！他摇摇头，无比坚定地说道：“狡猾哥，谢谢你的好意，我王十一不缺这张文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美丽的爱情都跟荔枝有关 相比于二零零三年的磕磕碰碰，二零零四年，牛盾盾在代理经理的位置上干得顺风顺水，一纸任命书终于下来了。 老头子韩胜利没有食言，那个部门经理的位置最后还是保留给了他。 “今天离婚，我给你十五万，明天离婚，我给你十万！”得到任命通知的那一天，牛盾盾花了三百块钱从深圳打的去了东莞长安镇，在出租屋里，他用金钱打发走了自己的老婆。 他的老婆知道缘分已经尽了，没有过多的纠缠，带着一身疲倦，第二天就离开了东莞，爬上了返乡的火车。 男人变心了，你怎么能让他回头呢？ 一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牛盾盾百感交集。 这时候，只听见婚礼的司仪大声喊道：“一拜天地！” 就要拜堂了啊？拜完堂，婚姻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王十一静静地看着一堆新人拜堂，他今天喝酒并不多，等牛盾盾拜完堂后，他就随着人群走出了酒店。 深圳十月的太阳还很暴力，无声地敲击着水泥地面，大地隐隐传来了开裂的声音。 人家见不得人的偷情，最后都修成了正果，自己高中就开始追求的姑娘，竟然被人家带走了，而且是带到了远隔重洋的异国，王十一心中很不是滋味。 何雪忆十月一日走了，她已经走了四五天了，这几天，他常常失眠，在床上睡不好觉，还好是国庆假日期间，晚上没有睡好的觉，白天还有机会可以补上去。 在不断的失眠之中，王十一的内心开始坚强起来了，结痂的内心通常比铁都还要硬。 他一个人孤独地在下午三点钟的太阳光里行走着，眼前的一切，都是明亮真实的，眼前的一切他都视而不见，仿佛都是虚设的。 繁华的深圳，拥挤的人群中，他找不到自己的爱情！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他一边走，一边隐隐地感觉身边多了一道阴凉，他没有在意，继续朝前走去，身后的那辆轿车继续跟着他缓缓地朝前走去。 他终于意识到有一辆轿车在跟踪着自己，就转过头看去，那是一辆白颜色的轿车，在阳光里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这时候，轿车的玻璃窗户缓缓地降落了下来，他看清楚里面坐着一个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转过头的一瞬间，他惊呆了！ 小麦，没错，是小麦！ 四年前，当他第一次到深圳谋职的时候，一个公司也不要他，是二根介绍他进了迈特五金厂，而招他进厂的就是小麦！ 那时候，他知道小麦喜欢自己。 可是那时候，他跟何雪忆的感情很好，他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姑娘，如果没有何雪忆，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麦。 然而，命运就是捉弄人，他们相识在了错误的时间里。 为了爱，王十一最后选择了离职，一个打磨工的身份，你让他怎么在女神面前抬得起头？ 车间里看不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小麦也跟着离职走了，她很快就进了泰柯公司，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路干到了生产主管。 她没有想到，王十一在三年之后，竟然也进了泰柯公司！ 那一年，她已经结婚了！ 命运的安排太捉弄人了，再次相遇，他失恋单身了，她却结婚了！ 情感就是一座地牢，她无法承受跟自己相爱的男人日日相见却又不可得到的煎熬，放弃了优厚的待遇，离职了！ 她人生之中最初的两次离职，都是因为这个叫王十一的男人！ “喂！小麦！”王十一的脸上荡漾着笑容。 “你要去哪里？”小麦把车停了下来，问道。 “国庆放假，在外面随便走走！”是的，今天是十月六日，还在放假期间，他只是想在外面随便溜溜。 “那你上车吧！我带你出去走走！”小麦的声音跟四年前一样甜美。 王十一不假思索，就上了那辆白色的轿车。 “帅哥，今天西装革履的，打扮得不错啊，是要去相亲吗？”小麦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孤家寡人一个，上哪相亲去啊？今天牛盾盾结婚，我给他做伴郎，不穿好一点，怎么上得了台面啊？”王十一回答道。 “牛主管又结婚了？跟杨玉娟吗？”小麦惊讶地问道。 “是的！”王十一回答道。 “真没有想到！”自己在泰柯公司做生产主管的时候，就看他们的关心不一般，当时还以为只是寂寞玩一玩，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修成了正果，小麦不禁感叹道。 人生没有剧本，过程常有意外。 “你怎么也进泰柯公司了！”沉默了一会儿，小麦问道。 “我同学介绍的，泰柯公司的待遇不错！”王十一答应道，顿了顿，他问道，“我一进场，你怎么就跑了？” 小麦一听王十一说自己跑了，就“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王十一也觉得自己措辞有点问题，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一直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小麦突然轻声地问道。 “我也想……。”王十一支支吾吾，心里想，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再联系你，不是破坏你的家庭吗？ “唉！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小麦突然感慨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首伤感的歌曲“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突然从轿车的音响里传了出来，“秋天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歌声里，王十一想起了何雪忆，想起了高中毕业晚会。 歌声里，王十一想起了迈特五金厂，想起了那个栀子花开的早晨，那一天，他跟小麦一起去看忠贞不渝的应人石。 四年前，他们青春正年少！ 他不敢细想，错过了，缘分就不会再来了，上天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透过轿车的玻璃，他看见窗外那些遥远而不清晰的建筑和树木，都在纷纷奔跑而来，渐渐明了，渐渐生动。 过了白芒关，那边就是南山西丽的荔枝世界！ 小麦突然将轿车停在了路边，一转身，就瘫倒在了王十一的怀里。 是的，他们曾经默默地相爱过！ 这时候，王十一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平安夜香水瓶砸碎的声音，何雪忆不属于自己，她是天上的仙女，自己没有必要为了她压制自己的情感，他控制不住了，就一把抱住了她，向她那明洁润泽的额头吻去。 他看见她羞涩地闭上了眼睛，那是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穿过陌生的人群，是他们用彼此充满爱意的眼睛找到了对方。 王十一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眼睛，那里有丰茂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正仔细地呵护着一汪秋水。 车窗外，车来车往，喇叭声时有鸣起，马路上过往的行人不时投射过来异样的目光，不管了，他深深地埋向她的嘴唇，一起颤抖着，一起疯狂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苏醒了过来，她将轿车一直往遥远的地方开去，王十一不知道她要把自己带到何处去。 这时候，路的尽头展现出了青山的轮廓，他们已经到了一处荒野之地了，轿车在泥土路上奔驰着，颠簸着，最后在一片荔枝林里停下来了它飞奔的脚步。 十月的荔枝已经采摘完了，不过地上还残留着褐色的荔枝皮，小麦看起来很开心，她从车上跳了下来，高兴地跟王十一说道：“这一片山，好像我老家屋后面的山！” “是吗？”王十一有点惊讶，自己家的屋后面也是高山，是高耸入云的舂山！ 有山的地方，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家乡！ 那个下午，荔枝山上，没有人，周围一片宁静，强烈的阳光，从头顶上茂密的树叶间隙里射了进来，一股热风从树林深处吹了过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时光好像没有流逝！ 王十一控制不住自己，走了上去，野蛮地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心“噗噗噗”地跳动得很是厉害。 那双手，微微地颤抖着，他们都羞涩地低着头，初恋是那么的美丽，我们都仿佛回到了迈特五金厂，回到了旧时光里。 在迈特五金厂，王十一就是打磨大神！ 他们在荔枝林里追逐着，欢笑着，无邪得就像孩子一般。 “王十一，你知道杨贵妃吗？”小麦站在一棵荔枝树下向他问道。 “当然知道啊，中国历史上的四大美人！”王十一回答道。 “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荔枝，深爱他的皇上，在荔枝成熟的时候，总会派人骑马，不远千里给她送新鲜的荔枝，美丽的爱情都跟荔枝有关。”小麦认真地说道。 “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王十一说完，朝四周望了望，树上的果实早已被采摘一空了，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小麦，如果树上有的话，我也会学猴子爬上去，给你采摘那最新鲜的荔枝，可是让人遗憾的是，十月里已经没有荔枝了。” 没有荔枝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小麦的心情，她高兴地从她那精致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照相机，不断地拉着王十一要给他照相，口里说道：“王十一，你的样子跟四年前一样，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你长得真帅！” “对，就这样，站好了哈！咔嚓！” “太严肃了，笑一个！” 他们在荔枝树林里折腾了好一阵子，都累了，再次回到了轿车里。 小麦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说道：“好热！好热！” 让王十一很惊讶的是，她竟然要当着自己的面脱掉身上的内衣，就连忙说道：“小麦，不要！” “王十一，我欠你的情，今生我是还不了了，你让我做一次你的新娘！”小麦说完，把双手放在腰上，要脱掉那最后一件内衣。 老实说小麦那紧实玲珑的身体，让王十一难以抗拒，可是那一刻，他的理智占了上风，低声阻止道：“小麦，不要，我不会恨你的，四年前我们相遇，我那时候是有女朋友的人，一年前我们再次相遇，我单身了，你却结婚了，这就是命运，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不会怪你的。” 小麦一听，就停了下来，一行清泪从她那美丽的眼眶里曲曲折折地流了下来。 “小麦，快把衣服穿上！你会着凉的！”王十一轻声劝说道。 小麦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今生有缘无份，期望来生我们有缘有份！” 王十一眼里也含着泪水，看着她将那些脱下来的衣服又穿了上去，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将衣服穿好后，小麦抬起头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举起小手，雨点般地敲打着王十一，说道：“王十一，你恨我吧！你恨我吧！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他们抱在一起，孩子一般地哭了起来。 从她捶打自己的那一刻起，王十一就觉得自己的感情很苦。 她不是不爱自己，他们那时候都青春正年少，都在一间工厂里上班，他们只是输给了时间，相识在了错误的时间里。 而现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更加大了，她拥有奔驰轿车住在高档的花园小区，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生活得如此之好，他王十一虽然是单身汉一个，可是自己没有勇气去破坏这美好的一切，他的心中只有祝福。 他们离开荔枝林的时候，风无边无际地吹了过来，呜呜咽咽地，辽阔无边地响彻在荔枝林的上空，让他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回去的时候，他们坐在车上一句话也没有说，王十一静静地看着窗外，感觉这个繁华的城市是空的，空荡荡的。 轿车行驶了一阵子，小麦把车靠边停了下来，指着一处花园小区轻声跟他说道：“王十一，我就住在这里，你有空过来坐坐！” 王十一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她已经把车停了下来，王十一知道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他说完后，就解开围在腰间的安全带，起身从轿车上走了下来。 她没有摁响喇叭，也没有将头探出窗外朝我挥挥手，王十一看见她开着那辆白色的奔驰轿车，缓缓地走远，驶进了那个美丽的小区，最后消逝在了自己的视野。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片阳光里，王十一偶尔也会经过她生活的小区，这时候，他会停留片刻，安静地用自己充满爱意的目光，去抚摸那些起起伏伏错落有致的建筑。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十六岁的少年 跟往年一样，国庆假期的前几日，活力之城深圳成了一座空城，到了五六号，回流的人渐渐多了，才又现出一些生气来。 最初的那几天，王小龙天天骑着摩托车，穿梭在关外的石岩，来去自由，如同花果山时期的美猴王一样。 那时候，对摩托车的打击力度不大，大街上常常可以看见摩托车呼啸而过。 十月六日那一天，回来上班的人渐渐多了，大街上又开始人语喧哗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王小龙“突突突”地骑着摩托车回来了。 “走，出去下馆子去！”王十一在宿舍里喊道。 国庆节好歹也算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了，不折腾一下身上的银子，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的！”平日里大家上班时间很赶，想下馆子都没有时间，身上有钱，也不知道到哪里花啊。 夕阳的余晖还在，二人出了工业区，走进了农民房，悄悄地溜进了“川西小酒馆”，点了夫妻肺片，点了蚂蚁上树，也点了一份清远鸡，啤酒肯定是少不了的。 王小龙已经出来打工快两年了，初三的下学期他就出来了，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你还想读书吗？”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望着他稚嫩的面孔，王十一问道。 “当然想，我读书的成绩不差，还是语文课代表，如果有机会读书的话，我一定要考大学！没有文凭，做普工太累了！”王小龙虽然是技术员，干的却是焊锡的脏活，比流水线上的普工强不了多少。 “你回去读书吧，缺钱的话，我打工支持你！你要是过意不去，大学毕业后，再还给我。”王十一喝了一口啤酒说道。 狡猾哥说得没有错，在外面打工，没有文凭很难行得通，文凭是敲门砖啊！ “谢谢你，王大哥！我自己能挣钱，不要你帮忙！”王小龙也喝了一口啤酒，满含感激地说道，他知道王十一也需要钱，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结婚要钱，以后养孩子也要钱，再说自己年纪大了，也可以挣钱，不需要帮助。 “我是九九年参加高考的，差几分就上大学了，现在大学还在扩招，我那成绩放在现在，上一个本科绰绰有余，你回去努一把力，毕竟有文凭跟没有文凭不一样。”出来打工几年，王十一深有体会。 二零零零年，他四处求职，四处碰壁，没有文凭，做管理没人要。 “王大哥，文凭的事情是次要的，我来深圳，就是要找到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已经走了，找不到她，我就是一个孤儿，再高的文凭，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要找到我的母亲，给她养老，尽我的孝心。”王小龙充满感伤地说道。 听王小龙如此说道，王十一也就不再提读书考大学的事情了。 在小酒馆里喝完酒，他们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那几年深圳的建设热火朝天，放眼望去，除了霓虹灯欢快地闪烁之外，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偌大的天空中只有一轮明月在孤独地航行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二人漫无目的地沿着大街一直朝前走去，只见应人石广场上，一群身材臃肿的大妈正在跳广场舞。 农民房里住在的那些大妈们，刚从田地里洗脚上岸，有的也学会了涂脂抹粉，一个个在韩宝仪《舞女泪》的歌声里扭动着腰肢，脸上都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王小龙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在晚风中舞蹈，不知不觉地就迷恋上了广场舞。 是的，一个从小就缺少母爱的男孩，是很容易会喜欢上跳广场舞的大妈，迷恋上她们的舞蹈，她们身上散发出的阴柔的母爱气息，让他无处可逃。 王十一对广场舞并不感冒，他喜欢热力四射的舞蹈，喜欢看迈克杰克逊迈着太空步唱歌，站在广场上，他无所事事，就蹲在旁边的细叶榕树下，悠悠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心事重重的时候，男人们都喜欢抽烟，王十一也一样。 不远处高大的大王椰子树下，一个打工歌手正在用沧桑的声音唱道：“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 那个打工歌手身形瘦小，却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他一边歌唱，一边甩动着头发，很快就吸引住了王十一的目光。 他静静地走了过去，看见大家在鼓掌，就跟着一起鼓掌，一起叫好。 突然，他有一种想唱歌的渴望！ 是的，他曾经也是麦霸级别的人，看见人家唱歌挣得了不少掌声，他就站不住了，折身走到王小龙身边说道：“小龙，明天不要上班，今天找一个包厢唱歌去！” “好的！”王小龙一听唱歌，点了点头。 深圳十月的夜晚，外面依旧还很炎热，ktv里面有空调，一走进去，一片清凉，包厢装修得很精美，摇滚灯一闪，里面就一片光怪陆离，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王十一在ktv里点的是一个时尚中房的欢唱三小时。 “就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啊？”王小龙进了包厢，惊讶地问道。 “是啊！”王十一点了点头。 “我叫一个麦霸过来吧！”王小龙说完，就拨通了橘子的电话。 那橘子是王十一下面的巡检员，天天在王小龙的那条流水线上，手里拿着一张巡检清单风风火火，“大王叫我来巡山，巡了南山巡北山”，因此跟王小龙很熟悉，一接到电话，就满口答应：“我马上就过来！” 不多一会儿，橘子来了，竟然还带来了两个产线的女工。 包厢里有了年轻的男女，有了歌声，也就有了温度。 那橘子上来就挑了一首《青藏高原》，声音高亢，绕梁一个小时有余，技惊四座，引得大家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尖叫。 王小龙也很活跃，他点的是一首毛阿敏的《烛光里的妈妈》： 妈妈我想对您说 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 眼里却点点泪花 …… 噢妈妈相信我 女儿自有女儿的报答 …… 他唱歌的时候，满含深情，王十一知道他是在呼唤自己的母亲，听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他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王十一看过她的照片，印象深刻。 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世，没有人打扰他歌唱，当他唱完之后，所有的人都将最热烈的掌声给了他。 “小龙，你唱得真好！”橘子在麦克风里大声喊道。 那一晚，五个年轻人，在包厢里嘻嘻哈哈，喝着汽水饮料，磕着瓜子，无忧无虑！ 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人们却常常让自己怎一个愁字了得。 那一个晚上，橘子盯着王小龙看的目光有了一点异样。 她偷偷地喜欢上了小龙。 欢唱三个小时在夜晚九点半钟结束了。 从ktv里走了出来，外面还是沸腾的，繁华的深圳，就是一座不夜城。 穿着工服和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她们的脂粉香味，沿街街铺的音响，不知疲倦地倾泻而出销售人员的叫卖声和动人心魄的重金属摇滚音乐。 崔健先生的《一无所有》，从某一个门缝里传了出来，让路人的耳朵怀孕！ 好几个西装革履的先生，手里举着某某楼盘的牌子，沿街散发着传单。 王十一接过一看，那花花绿绿的海报上面，几个粗体大字直奔他的视野：地段，地段，还是地段！ 再往前走，一个残疾人流浪歌手，正在用阿杜的嗓音，唱道： 是你让我看透生命这东西 四个字坚持到底 如果没有你 我的生活回到一片狼藉 是的，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人们需要的是坚持到底的决心。 王小龙一听那歌声，被深深地打动了，自己来深圳寻母，不也是需要这种坚持到底的决心吗？只见他向前走了过去，从口袋里取出带着体温的钱包，在那流浪歌手的钵里，虔诚地放了十元钱。 “谢谢这位老板，谢谢。”一见十元钱，那残疾人流浪歌手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放射出夺目的光芒，在话筒里大声喊道。 回到宿舍，两人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 王十一的脑海里老是盘旋着残疾人流浪歌手的声音，老是盘旋着某某楼盘的传单，他忽发奇想，对王小龙说道：“小龙，明天，我们找一个人多的地方，你在那地方卖唱，吸引人围观，我帮你派发传单，帮你找妈妈。” “好主意啊，为了找到我的母亲，我干什么都愿意！”王小龙说道。 “你不怕出丑吗？”在王十一的心中，在大街上卖唱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 “这不算出丑！”王小龙说道。 “好啊！正好你也可以发挥一下你的歌唱才华，说不定你会被某某星探发现，以后出专辑红遍大江南北！”王十一怂恿着说道。 “就这么定了！”王小龙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那绝对是一个大胆的举动。 见王小龙答应下来，王十一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一般，包袱放下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滴滴滴！”朦胧之中，一阵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声音？小偷？”这么一想，王十一猛地一下就惊醒了。 他本能地想大喊一声“谁”？只听见王小龙翻了一个身，那滴滴滴的声音又从他身边传了过来，王十一仔细一听，原来是手机里发出来的短消息铃声。 大半夜了，还在用手机短消息聊天，一定处女朋友了。 他王十一也曾经有过那种感受，那是恋爱的感觉。 二零零四年的手机，智能机还没有出来，不能上网，打电话不够私密，很多心声都是通过短消息发送的。 “已经凌晨亮点了，睡吧！你早点睡吧！”王小龙在短消息里说道。 “小龙哥，你也早点睡吧！”橘子在短消息里回复道。 小龙哥？王小龙一看手机屏幕上的短消息就想笑，自己不过是冒用了别人的身份证而已，真实的年龄才十六岁，他知道橘子那一年已经是十九岁了，她应该叫自己为弟弟才对。 她比他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 “你再不睡的话，明天起来就是熊猫眼了。”王小龙在短消息里说道，姑娘们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他想拿熊猫眼吓吓她，说实话，他自己也困倦了，想瞌睡了，只是不想主动提出来不聊天而已。 只要姑娘想聊天，他肯定是拼了老命也得陪啊！ “熊猫眼丑死了，我不要，我现在就去睡，拜拜！”橘子在短消息里回答道。 “晚安！么么哒！”王小龙还不敢叫她小心肝，怕吓到她了。 “晚安！小龙哥！你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着凉了！”姑娘的废话很多。 “橘子，我踢被子了，你晚上过来给我盖吧！”王小龙厚着脸皮说道。 姑娘给他发了一个白眼，再也没有说话了。 他知道姑娘矜持，今晚的话到这里就算是聊死了。 原本倦意袭来是想瞌睡的，被姑娘几句甜蜜的废话搅动得心神不宁，那一晚，十六岁的少年王小龙失眠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为一个心爱的女人失眠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三章: 妈妈，您在哪里？ 第二天是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那一天阳光灿烂，人语繁响。 一大早，二人就分头干活，王十一溜进了农民房的网吧里，上网在58同城上寻找音响租赁广告，谈妥价格后，他就将音响租了下来。 王小龙找到制作广告传单的小店铺，印制了三百份广告宣传单，那份宣传单是他亲手写的，上面有他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标题很醒目，叫做“妈妈，您在哪里？” 中午的时候，他们在农民房的小店里各自买了一份猪脚饭以充饥。 关于卖唱的地点，王十一建议他选在应人石广场，那边人流特别多，宣传效果会很好，但是王小龙却坚持选在应人石的公交车站台，那里是他父亲和母亲相识的地方。 他听自己的奶奶说过自己的父母亲是在公交车站台等车的时候认识的。 那是一段马路爱情，已经过去十七八年了。 王十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二人就乘坐摩托车去了公交站台。 国庆节的最后一天，返回深圳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公交车上，挤满了人。 二人将音响设备放下来，调试了一下，先播放了一阵beyond的那首献给母亲的《真的爱你》。 他们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住了路人。 “那个年轻人长得很帅啊，是歌手吗？” “肯定是吧，出来做宣传吧！” “我好像在电视剧里看到过他！” “如果是处理做宣传，怎么只有两个人啊？” 人群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大哥哥，你们是歌手吗？帮我签一个名吧！”一个少女从背包取出了笔记本，走到了王十一的身边说道。 “小妹妹，我不是歌手！”王十一笑着说道，还真有人把自己当歌手嘞。 “你不是歌手，骗人的吧，你长得比一般的歌手还要帅，我喜欢帅哥，你给我签一个名呗！”拗不过少女的热情，王十一还是给她签了名。 那个少女兴奋得尖叫了起来，然后羞涩地说道：“抱一抱可以吗？” 王十一点了点头，那女生就扑到在了他的怀里。 接着，又有一大群少女央求着王十一签名，央求着他的拥抱。 满足了路人的需要之后，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就将那音响里的音乐声推小了一些，打开话筒说道：“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大家下午好！今天对大家而言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的同事王小龙今天要用他的音乐，呼唤他的妈妈，寻找他十二年没有再见过面的妈妈，十七年前，他的爸爸妈妈就是在这个公交站台相识相爱的。” 这时候，王小龙开始播放毛阿敏的那首烛光里的妈妈的背景音乐。 妈妈我想对您说，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眼里却点点泪花。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 …… 他举起麦克风放在嘴边，感情充沛，声音唯美。 歌声里，王十一仿佛又回到了舂山脚下那个那个叫樟井院子的小村庄，回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他的母亲正年轻，而他也充满着雄心壮志。 歌声里，他的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难以自禁。 也许是这首满含深情的歌勾起了大家的思乡之情，来深圳打工，谁不是背井离乡的？谁不是带着母亲的牵挂离开的？ 每一个人都想起了他们远在故乡的母亲，好一些人在歌声里泪眼婆娑。 刚才还在嚷着要签名的几个女孩，也都哭成了泪人。 王十一走向人群，一边派发着印有王小龙母亲年轻时候照片的宣传单，一边轻声说着谢谢。 “谢谢大家，我不知道我的妈妈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十二年了，孩儿我想您啊！”王小龙唱完一曲后，含泪说道。 见王小龙情绪激动，无法再唱下去了，为了不冷场，王十一接过麦克风：“今天是七天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我给大家唱一首祝福祖国的歌曲，一首‘我和我的祖国’献给大家！” 那几个刚才找王十一签名的小女生，一看大帅哥登场了，发出一阵又一阵尖叫。 音乐响起来了，那温暖熟悉的旋律弥漫在公交站的上空，王十一闭上了眼睛，深情款款地唱道：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 他的音色不错，以前在ktv唱，拿个当晚的冠军，最主要的是他的形象很好，在那里一站，就是一首歌！ 大帅哥优美的歌声，很快就把路人都带到了一种崇高的境界之中，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 那声音汇成了一股洪流，声震云霄！ 那声音凝聚了大爱，感天动地！ 是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份爱国情怀！ 是的，每一个心中都有一首唱给祖国的赞歌！ “王十一，你什么时候出来卖艺了？”当王十一一曲唱罢后，一个声音从人群里传了过来。 王十一转头一看，是狡猾哥！ “狡猾哥，你怎么也来了？”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上午去爬莲花山去了，刚下车，就听到你动人的歌声，我还以为有人开演唱会呢，没有想到是你啊，你做流浪歌手了？”狡猾哥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惊讶地说道。 “我们在帮王小龙寻找他的妈妈。”王十一说道，说完，他递了一张宣传单给狡猾哥。 “妈妈，您在哪里？”狡猾哥接过宣传单，口里念道。 再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 “你怎么了？”王十一看见狡猾哥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小龙母亲的照片，惊讶地问道。 “这照片是你妈吗？”狡猾哥转过头问王小龙，他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是的！”王小龙答应道。 “她是我以前的同事啊！”狡猾哥一边说，一边陷入了回忆之中。 一九九六年，狡猾哥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就跟着亲戚来到了深圳打工，跟王十一当初出来打工一样，电子厂都不要男工，他最后花钱通过中介进了一家电子厂。 他那时候还很小，在流水线上做普工，插件的时候，常常把电子元器件插错，没有少被班长骂，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姐常常帮助他，叫他认识电子元器件，叫他认识极性，他记得那个好心大姐的名字叫王秋月。 王大姐在流水线上做焊锡工作，那时候的焊锡丝都是有铅的，年轻的姑娘都不愿意干，怕影响怀孕，就分配给了她干。 她干得无怨无悔。 两年后，狡猾哥就跳槽走了，进了一家美资的光纤跳线厂，也就跟王大姐失去了联系。 十月一日那天黄昏时分，他去物业管理处交付物业管理费的时候，身材肥胖的物业部经理正在管理处前面的空坪地上召开短会，他手里有一本员工花名册，上面记录着每一名清洁工和园林工人的姓名，几句简单的训话后，他开始逐一点名，如果回答到的话，他就会在那名字后面画一个勾，代表出勤了。 那时候，指纹考勤机还没有出现，打卡机也没有普及，很多人的出勤就是靠这种原始的点名方式计算。 狡猾哥环视了一眼那些工人，年龄基本都在六十岁上下，他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短会结束，这样他们就可以回家做晚餐带孙子了。 人群之中，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圆圆的脸上，有一颗明显的美人痣，这自然也吸引了狡猾哥的目光，那不是自己出来打工认识的王秋月大姐吗？虽然已经六年没有再见面了，但是她帮助过他，他对她印象深刻。 王秋月也看见了他。 短会很快就结束了，狡猾哥走了过去，大声喊道：“王大姐，你怎么在这里上班啊？” 原来这王秋月十二年前从老家出来后，就在电子厂从事手工焊锡作业，她听人说过那焊接工作有毒害，而且她的手上也留有了很多焊锡作业烫伤的痕迹，三年前，她就离职了，改行在小区里做起了清洁工。 “焊锡有毒，我不能一直都干焊锡工作，现在年纪大了，外面找工作的人一大把，电子厂超过三十五岁的员工就不招了，我就出来到小区找活干，一个人包了两个人活，负责两栋楼的清洁工作，收入跟在工厂差不多，在这里，工作环境好，没有那么多焊锡烟雾，而且不要加班。”王秋月说道，看起来，她是比较满意于自己的这份工作。 “你没有家，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拼干什么？”狡猾哥听人说过她老公死了，她也从来都没有回去过。 “谁说我没有家？我还有一个儿子，他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再等几年，他会结婚生子，我要努力挣钱，在县城为他买一套房子，我们会团聚的。”王秋月说道。 “你有空到我房子里坐坐，我现在就租房子住在这个小区。”狡猾哥说道。 “好啊，好啊。”王秋月说道。 狡猾哥上物业处交完物业管理费，很快就离开了。 那些清洁工和园林工人，点完名后，也很快离开了，接孙子的接孙子，做饭的做饭，青春一点的，凑在一堆，还在叽里呱啦地讨论晚上去应人石广场跳什么广场舞，《舞女泪》跳久了，大家心也烦了。 那一天，王秋月缓缓地向小区门口走去，经过小区中央的活动广场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那里有很多业主的小孩在追逐嬉闹，有的在那里学习轮滑，一片欢歌笑语；照看小孩的老人们在石凳上，谈论着一生过往中那些记忆深刻的部分，分享着他们的经验和智慧。这时候，她常常会找一个石凳，坐上一会。 她常常会目送着那些爷爷或者奶奶，牵着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行走在夕阳的余晖里，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充满羡慕。 这时候，王秋月就站起身来，踱步到小区门口，楼下有一家新开的老北京老面馒头店，一元钱两个，又大又白，她就要了两个馒头，然后走到旁边的一家服装加工小店，带走了一些布料，就往小区旁边的一间昏暗的出租屋里走去。 回到家里，她将那馒头撕开，填充点老干妈进去，算是丰盛的晚餐。 幽暗灯光下，她一个人吃得十分美味。 吃过晚餐，她就从旧制皮箱里翻出一本影集，那里面有他死去丈夫的照片，那时候他的丈夫年轻帅气，鲜活得好像就在她的身边，那本泛黄的影集里也有她儿子的照片，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招人喜爱。 稍微休息片刻后，她就坐在针车前，将那些布料摊开，开始缝制作业，每天都要将领回来的布料缝制完成，她才会上床睡觉，有时候累得实在不想动了，她就会趴在针车机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闹铃将她吵醒过来，她洗漱完毕，背着那些沉甸甸的已经缝制好的布料，前去加工作坊换取加工费，在楼下，她会要上两个白颜色的老面馒头，一边啃，一边走到物业处前面的草坪上，等着物业经理点名。 平淡的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流逝了。 她本来可以去别的地方进厂上班的，以前的同事说过给她介绍工作，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她不想离开石岩，不想离开应人石，因为这里有她的青春和爱情。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重逢 一阵秋风从西边吹了过来，狡猾哥手里捏着的那张宣传单“哗啦啦”作响，欲要挣脱他的掌控飞翔，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她，是她，是王秋月！是王大姐！” “你真的认识她啊？”王十一惊讶地问道，这真是太巧了，他难以置信。 “蒋大哥，这么说我妈还活着？她就在深圳”王小龙感觉自己在做梦，怔了一下，他将手里的麦克风放在音响上，朝着天空纵身一跃！ 深圳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啊！ “我找到妈妈了！” “我终于找到妈妈了！” 十六岁的少年，一下子天真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 那种喜悦一般人无法体会，童年时代，看着同龄的孩子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他就十分羡慕，一个没有爹妈的孩子，就是一个被遗弃的人，被人遗弃的就是废物。 围观的人群里，“噼里啪啦”地响起了一阵掌声。 “我没有骗你们，我骗你们不得好死，走!我带你们去找她，我知道她在哪里！”狡猾哥情绪激动地大声说道。 一阵疯狂之后，王小龙用风卷残云一般地速度收拾好了现场的东西，母亲找到了，他还在大街上卖唱干什么？ 毫无疑问，他想马上就见到自己的母亲! 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他们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搭乘上了王小龙的摩托车，在路人惊讶的目光里，哒哒哒迎着秋风，朝着狡猾哥租住的小区奔驰而去。 那一天，是他来深圳打工两年来最幸福的日子!王小龙感觉脚下的摩托车好像长出了一双白色的翅膀，带着自己呼呼地飞翔在蔚蓝的天空之中。 “到了！到了！”狡猾哥突然在他的身后大声叫道，一边叫，一边拍打着他稚嫩的肩膀。 王小龙就将自己的摩托车拐到了小区门口，从车上噗地一声跳了下来。 于是三个人心急火燎地直奔物业管理处奔去。 “老板，请问你们这里打扫卫生的是不是有一个叫王秋月的？”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焦急地问道。 “帅哥，我们都是打工的，不是老板！”物业经理瞥了他一眼说道。 “好了好了！你知道王大姐在哪里吗？”狡猾哥有点不耐烦了。 “年轻人，你语气好一点行不行？”物业经理看上去也不耐烦。 “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找王大姐的！”王十一彬彬有礼地说道。 肥胖的物业经理看了王十一一眼，说道：“她负责第九栋和第十栋，你们上那儿去找她吧！” 狡猾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想，这服务态度，还做什么物业经理，下次组织业主造你的反，还看你装糊涂不。 狡猾哥已经在这个小区住了一年多了，对里面的楼栋都很熟悉，他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走在了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妈在这小区做清洁工，她一个人过得很苦。” 第十栋，没有见到人影，他们乘坐电梯，每一层都检查过。 当他们朝着第九栋走去的时候，王十一老远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一般。 她安静地望着远方嬉戏的孩子，眼睛里充满了慈祥的母爱。 “王大姐！王大姐！”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大声喊道。 王小龙一听狡猾哥喊，就知道那人是自己的母亲了，就大喊了一声：“妈！” 接着他用哆哆嗦嗦的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拍击掉上面的灰尘，径直奔向那单薄的身躯，扑倒在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妈！我是王鹏川！” 是的，那的确是他的母亲，他抬头一看，果然跟自己照片里的母亲一样，岁月让她变得苍老了许多，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和精气神还在，满月的脸上，额头上的美人痣十分醒目。 王秋月猝不及防，连忙将王小龙拉起来，双手捧着他稚嫩的脸，仔细端详着，眼泪止不住就流了出来，忽然迸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我的儿啊！” 那凄厉的声音里，满含着无边的思念和等待！那一声尖叫声里，蕴含着无数的悲伤和痛苦！ 真没有想到，自己在外面流浪十二年，儿子终于找上来了！ 这一刻，她不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了！ 她一把就紧紧地抱住了儿子，“呜呜呜”地痛哭了起来。 那哭声，已经压抑很久了，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也是一种屈辱的洗刷！ “妈，这是你年轻时候的照片，儿子一直放在胸前！”过了好一阵，两人松脱开来，王小龙将母亲的照片从胸口取了出来。 “是妈，这照片是妈！那时候你爸还在！”王秋月用手抚摸着手里的照片，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王小龙一看母亲的手，上面竟然布满了伤疤，就问道：“妈，你的手怎么了？” “妈没事，以前在电子厂做焊锡，不小心被电洛铁烫的！”王秋月艰难地笑了笑，终于有人体惜她了，在外面流浪了十多年，还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的伤痛。 深夜里，她必须一个人静静地舔舐自己的伤口，第二天起床后，微笑着跟过去告别。 被人关爱，是一种幸福，她感觉一阵暖流悄悄地流过她干涸的心房，整个人如同一棵开花鲜花的桃树。 她情不自禁地拉住儿子的手，让她感到诧异的是，那竟然是一双粗糙的手，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手应该温润如玉才对啊。 她俯下头一看，自己的儿子的手上也是伤痕累累，心疼地说道：“孩子，你的手怎么也有伤疤？” “妈，我也在工厂里做焊锡！”王小龙含着眼泪说道。 “焊锡有毒，妈今后不准你去干那脏活！我有钱，妈送你去读书，你好好念书，做一个有出息的人，不要跟妈一样，在外面长年累月打普工。”王秋月心疼地说道。 “嗯！”一股泪水从王小龙的眼眶里喷涌了出来。 “孩子，我们走吧，你到妈的房间里去坐一坐！”王秋月说道。 “嗯！”王小龙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说完后，也没有跟狡猾哥打一声招呼，就低着头走了。 王小龙走在后面，看见母亲一边走，一边用自己粗糙的手抹着眼泪，就知道这么些年来，母亲受的苦一定不少。 “妈，儿子来晚了！”王小龙走向前去说道。 “妈不怪你，妈不怪你！”王秋月哽咽着说道。 “儿子一直在找你，找遍了石岩所有的地方，就是没有想到你会在小区里上班。”王小龙自责道。 秋日里，望着一对母子远去的背影，王十一抱怨道：“狡猾哥，你知道小龙的妈妈在这里，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王十一，我正想问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早点告诉我，我才能早点告诉你啊！”狡猾哥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王十一。 “谁知道你会知道他妈就是你的同事啊！”王十一瞪了他一眼。 那一天，跟在母亲的身后，王小龙心里很踏实，他跟着母亲走出了小区，招呼母亲坐上自己的摩托车，向着出租屋开去。 母亲租住的是一间阴暗的小屋。 阳光很难照进那间小屋，王秋月啪地一声拉开了灯，小屋就被一片幽微的光芒笼罩着。 虽然昏暗，可那是家的光芒啊！ 等儿子坐下来后，王秋月就从旧皮箱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影集，笑着说道：“儿子，你看看你出生时候的照片，胖乎乎的，多可爱啊！” “这个是我吗？”王十一难以相信，里面那个婴儿就是自己。 “这个是你爸，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你跟他就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王秋月的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王小龙坐在凳子上，仔细地翻看着那本影集，那里面有很多他父亲和母亲的合照，从照片里可以看得出来，年轻时代，父亲和母亲是很相爱的。 “儿子，你累了，就在妈的床上躺一会儿，妈今天高兴，出去买点菜回来，晚上咱娘俩好好喝一杯！”王秋月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王小龙一个人，他仔细看了看里面，除了床，就是一台针车，针车旁边堆积着布匹，里面连一台老式的电视都没有。 外面是厨房和洗手间，厨房的窗户外面，悬挂着母亲的衣服。 那房间虽然简朴，但是却如同儿时的摇篮一般温暖。 看了一会儿影集，他就躺在了母亲的床上，里面很整洁，散发着幽微的芬芳气息，那是母亲的气息，那是家的气息。 母亲是爱父亲的！母亲也是爱自己的！她一个人呆着深圳十二年为什么不回家？一个念头很快就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十二年前，她不辞而别，村里人都传说她跑了，抛弃了家。 他曾经一度以为母亲死了！ 他也曾经一度以为母亲改嫁了，不要他了！ 而现实却是，母亲一直都珍藏者父亲的照片，她一直都没有再婚。 母亲没有回来，朦胧中，他沉沉地睡着了，睡得无比安宁！也睡得无比香甜！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堪回首 那一个下午，王小龙在母亲的床上睡得十分香甜，一阵芬芳突然氤氲了过来，扰乱了他的清梦！ 睡梦中，他微微地翕动了一下鼻翼，很快就清楚那是佳肴的芬芳，在公司里吃大锅饭，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如此芬芳的气息了。 朦胧中，他睁开了眼睛，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正在端详着他的面容，屋子里飘荡着肉香，鱼香。 “儿子，你终于睡醒了！”他的母亲王秋月轻声说道。 她已经做好了饭菜，见儿子睡得很好，就不忍心打扰，就将做好的菜放在锅里蒸着，静静地等待着儿子的醒来。 “妈，你做的饭菜真香啊！”王小龙忍不住赞叹道。 “儿子，你饿了吧，来，咱娘俩一起吃顿团圆饭！”王秋月说完，就走到阳台，将蒸着的菜端了上来。 那一晚，吃着母亲亲自做的饭菜，王小龙吃出了家的味道。 母亲不断地给儿子夹着菜：“儿子，食堂的大锅菜没有油水，妈做的菜，油水足，你长身体需要营养，多吃一点。” 儿子也不断地给母亲夹着菜：“妈，您也多吃一点!” “儿子，你厂牌上的名字叫王小龙，谁给你起的名字啊？”王秋月夹菜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惊讶地问道。 孩子的名字，通常都是父母亲起的，短短三两字，却是他们字斟句酌而就的，带着他们情感的温度和无比美好的回忆。 她记得自己给儿子起的名字叫王鹏川，鹏是深圳，川是四川，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就如同那翱翔在山川之上的大鹏一般，有着美好的前程。 “妈，我出来打工，正规的工厂都嫌弃我是童工，不要我，我是借别人的身份证上班的，儿子知道自己的名字，那是爹妈取的，叫王鹏川。”王鹏川说道。 “希望你将来就跟大鹏一样，鹏程万里！这个名字是我跟你爸一起商量后取的，你不能改！”王秋月说道。 “妈，知道了！”王鹏川点了点头。 “妈不怪你，你是迫不得已！”王秋月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 真没有想到，儿子这么大了，个子都比自己还高了，自己出走的那一天，儿子还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孩子，还没有她腰身高。 “妈对不起你，没有好好地抚养你！”王秋月自责道。 在自责声里，王秋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十二年前的那个六月，天气已经燥热了，田埂上的草发了疯一般长着，乡村里弥漫着稻花受孕的芳香。 下午，王小龙的奶奶去田埂上扯青草喂养草鱼，她还年轻，四十多岁，她四岁的孙子，正在床上酣睡着。 面孔白皙，年轻丰满的寡妇王秋月背着一把锄头，从田间急匆匆地往回赶，那几天，她有点腹泻，正赶着回去上茅厕。 那是一间简易的茅厕，搭建于房子的后面，背靠着一片青山，高大的绿树遮蔽着茅厕，显得很是私密。 她匆匆忙忙地跑进那间简易的茅厕，急急忙忙地把木门推上了，褪下蓝色的裤子，露出一段瓷白的身体来，她蹲了下去，稍稍用力，身体里的那一阵堵塞感，就被彻底疏通了，她感觉自己轻松多了，上面是一片天清云淡。 腹泻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正想站起身子来，忽然她听见那茅厕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天啊！刚才怎么没有关紧门啊！一定是刚才憋得急，自己慌乱之中忘记把门关严实了，以前茅厕的门是有门栓的，前几天门栓丢了，家里就这么一间茅厕，男女混用，外人一般不会使用，所以王秋月也没有太在意，这几天内急的时候，她都是将门掩上去就好了。 见到掩得严实的门，一般不会有人冒然进去的。 糟了，自己的私密之处全都漏光了！ 她猛地抬起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阿公，四十多岁的阿公，裸露着上身，穿着一件凉裤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男人喘着牲口一般的粗气，让她心生惧怕。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自己是他儿子的媳妇啊，虽然他的儿子半年前已经死去了，可她还是他孙子的母亲啊，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吧！ 她白皙的脸上立刻飞起了一朵红云，低着头，立马起身，要擦拭了事，谁知道阿公不但没有出去回避，竟大胆地走向前，鲁莽地抱住了她。 她挣扎着，可惜那男人喘着粗气，跟一头犁田的疯牛一般。 她想呼喊，但她怕丑事传了出去，自己从此没脸见人，闭塞的山村里，人们对这样的事情看得比命还重要。 平日一脸慈祥的爷爷，四十多岁，精力很旺盛，终于没有抵得住身边二十五岁年轻寡妇熟透了的身体的诱惑，他硬硬地进入了她，甚至她还来不及擦拭去屁股后面那团排泄物。 当他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后，就活了过来。 “王秋月，你那丰满诱人的身体，天天在我的眼前荡来荡去，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原谅我吧。”阿公心满意足之后，直接呼喊着她的名字。 王秋月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抽泣。 第二天凌晨，她吻了吻在身边睡得香甜的儿子后，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这些年来，她一直想着回去，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王鹏川，给他买一身新衣服，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他已经没有父亲了，他不能再没有妈妈，但她一想到自己的阿公，一想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想到了浓荫里的茅厕，浑身就不由自主地颤抖。 脑海里冒出来的那个回家的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她就掩面止不住抽泣。 简陋的餐桌上，王秋月含着眼泪向儿子讲叙了这压抑了十二年的心事。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一个年轻寡妇被亲近的人侵犯的故事。 人的一生，最大的伤害往往来自于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人的大脑除了指令我们进行理性的取舍之外，常常会陷入情感的泥淖难以正常工作而丧失正确指令的发出，而人一旦陷入了情感的泥淖，必有一番痛苦的挣扎，这挣扎的时间长度，主要是由你陷入情感泥淖的深度来决定的。 这样难以启齿的故事，她不能分享给其他人，今天看见十二年不遇的儿子，她情感的闸门打开了，她有着十分强烈的倾诉的欲望。 她说完这一切，就是想要告诉儿子，自己并不是不要那个家，而是那个家把她抛弃了，她找不到一个可以生活下去的角落。 自己也并不是不要他，而是她没有脸再回去了。 幽暗灯光下，她讲完这个故事后，立即抱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大哭了起来。 这一刻，王鹏川明白了母亲在外面流浪了十二年都没有回去的原因，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母亲，想给她力量。 说出了内心深处的那份屈辱之后，王秋月感觉自己轻松多了，她要跟过去的自己作最后的割裂。 儿子来了，她一定要勇敢地站起来！ 她是一个母亲，她一定要送儿子读书，给儿子买房子娶老婆！ “妈！爷爷两年前已经死了！你回去吧！”王鹏川说道。 “人渣！差点毁了我的一生！老天有报应啊！”王秋月愤怒地骂道。 王鹏川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向崇拜的爷爷，竟然是逼着自己母亲在外面流浪十二年的凶手！他的脑海里都是爷爷的好，他之所以能够活下来，都是爷爷的爱！ 母亲肯定不会骗人的，她已经过得够苦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工作，报答母亲。 “孩子，你今天就睡这里吧，妈好想多看看你。”王秋月说道。 她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后，想起了十二年前离开的那个凌晨，那一天，她转身离去后，一路上，心中一直在默默祈祷着自己的孩子，祈祷他一生能够健康平安地成长。 “嗯！我今天就住在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工厂那是宿舍。”王鹏川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来，妈给你量量胸围，今晚上，妈不接那些小店的手工活生意了，妈要给你做一套西服。”王秋月起身从针车旁边拿去一把皮尺说道。 量完尺寸之后，王秋月就坐在了针车前，裁布去了。 王鹏川就起身收拾了碗筷，在阳台洗刷刷洗刷刷。 那天晚上，王鹏川躺在了母亲的床上睡着了。 半夜里，他醒来了好几次，看见母亲的背影，在针车上巍峨着，便喊道：“妈，你睡吧，衣服明天再做吧。” “儿子，你先睡吧，妈再等一会儿就做好了。”王秋月一边说，一边低着头踩着针车。 新的西装，一针一线，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缝制好了。 王鹏川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简陋的房间里飘扬着面包和牛奶的芬芳。 吃过早餐，当他穿上妈妈亲手为自己缝制的新衣服的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孩提年代，那时候，每年的春节，妈妈都会为他量身订做新衣。 他想蹦跳，他想舞蹈，他想唱一支歌，以便表达这时的美好心情。 他正想疯狂的时候，一眼就瞥见了母亲的眼睛，那是一双疲惫至极而满含血丝的眼睛，鼻子一酸，眼泪就情不自禁地哗哗哗地流了下来。 王鹏川，这是一个喜悦的日子啊，你不能哭啊，不能让饱受屈辱的妈妈看见你的懦弱，妈妈连夜为你赶制新衣，你穿上它，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于是笑脸又爬上了他稚嫩的脸，他又开始蹦跳，甚至舞蹈，像一个四岁的小朋友一样，思想单纯而又无忧无虑。 那一天是十月八日，国庆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当他起身上班的时候，王秋月一把就将他抱住了，嘴里说道：“儿子，你今年才十六岁，就在社会上吃够了苦头，妈对不起你啊，你今天过去就把工辞掉，妈要带你回去，供你上学，妈有钱，只要你好好读书，妈供你读大学的钱都有，这些年，妈积攒下一大笔钱。” 王鹏川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最艰苦的焊锡工序加班的场景，想起了自己跑黑摩的被威胁的场景，十六岁柔弱的肩膀，曾经扛起了自己人生整片天空，他就止不住地流泪。 “嗯，我今天就去辞工，跟妈妈一起回老家读书。”王鹏川点了点头说道。 那一天，他一大早就去了泰柯公司，早早地就把辞工单递交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一样的人生 王十一根本就不敢相信小龙会辞职！来了就是深圳人，为什么一定要回家 “王大哥，我辞工了！”王十一在流水线上巡检的时候，经过王小龙的工位，王小龙抬起头来低声说道。 “辞工？你要换工作吗？”王十一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不上班了，我要回去，跟我妈一起回去！”王小龙低声说道，泰柯公司的待遇不错，离开这里，他看起来有一点忧伤。 “也好！”王十一点了点头! “我妈让我回学校读书！这么多年来，她也在学做衣服，回去她去开服装加工店。”王小龙一脸幸福地说道。 “嗯！书中自有黄金屋，回到学校，你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你妈妈的期望。”王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辞工需要一个月通知期，一个月后，他的母亲王秋月将那间阴暗出租房里的东西都处理了，也退租了。 那一天，深圳的天空阳光灿烂，身后的羊台山巍峨高耸。 一大早，王十一就搭乘上了王小龙的摩托车，风驰电掣一般地到了他母亲的出租屋。 带着简单的行李，王小龙纵身一跃，上了摩托车，雄姿英发，跟马背上的少年一样。 他的母亲也爬上了后面的座位。 一阵秋风吹了过来，离开的那一刻，阳光里，橘子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阳光灿烂的少年，名字竟然叫做王鹏川，而且还有一段坎坷的身世。 “小龙，你回去记得给我打电话！”橘子含着眼泪喊道。 “嗯，我大学毕业后，来深圳找你！橘子，你要等我!”王鹏川微笑着脸说道。 那一刻，他仿佛成了一个要进京赶考中状元的读书人。 十九岁的橘子认真地点着头。 “小龙，再见！”王十一握住他的手，充满了伤感。 “王大哥，请叫我王鹏川，我不叫小龙！”王鹏川笑着说道。 “鹏川，再见！”临别的话，越短越好。 “再见，王主管!”王鹏川笑着说道。 “滴滴滴！”少年终于摁响了铃声，阳光里，他踩了一脚油门，摩托车就突突突地开走了，在农民房转角处，他又停了下来，转过头，朝着王十一和橘子挥舞了一下手。 橘子看着少年的背影消逝在农民房的转角，就奋力跑了过去，然而，少年已经走远了。 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王十一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他给自己看他母亲照片时的伤感，闪现他买了摩托车后的兴奋，闪现出他开黑摩的被人打的画面，闪现出两个人一起在公交站台卖唱的场景，他的眼睛湿润了，也模糊了。 祝福你，受过苦的少年，你一定会知道生活的不容易，你一定会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十六岁，未来还很长。 那一个早晨，那一个充满希望的早晨，少年心里是温暖的，他没有白来深圳一趟，终于找到了自己失散十二年的母亲。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孤儿了！ 用摩托车带着母亲，他踏上了回四川老家的路。 一路上，城市的高楼大厦不断地倒退着，城市渐渐地远了，他不时将摩托车停下来，深情地回望身后的那些曲曲折折的路途。 这路途，是一条艰苦的谋生之路! 这路途，也是幸福的重逢之路! 送走了王鹏川，一阵秋风吹了过来，王十一感到浑身冰冷，阳光里颤抖着，他缓慢地穿过城市的繁华，回到了工厂的那间宿舍里。 他升迁为品质部主管后，人事部曾经想给他换一间二人间的宿舍，被他拒绝了，因为他习惯了跟王鹏川住在一起。 现在王鹏川走了，宿舍里就没有声音了，宁静得让人无法忍受，王十一有一种想大吼一声的冲动，但是另一个清醒的自我告诉他自己，那是疯子的行为，并适时地制止了他出格的举动。 在宿舍里，他吱呀吱呀不断地摇动着高低床，哗啦哗啦地不断地翻动着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故意弄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来。 那些噪音，在宁静的宿舍里，空洞地响着，王十一听起来，却是那么悦耳，感觉舒坦。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特意去了一趟王鹏川曾经干过的焊锡工序，那里已经换人了。 焊锡工位上，从电烙铁的尖部腾起的青烟，还没有展现她们袅娜的身材，猝不及防就被上面抽风罩里的强力风抽走了。 此后，他常常会去那个工序走一走，远远望去，仿佛那个十六岁的少年还在那里一般。 自从王小龙离开之后，那个工序的人走马换灯般换了好几个，有男的，有女的，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那些面孔都没有在王十一的脑海里留下什么记忆。 然而，工序生产人员的不稳定性，很快就起了反应，造成了产品质量的波动。 品质工程师胡北汉如临大敌，他坐在电脑前，陷入沉思，用于分析问题产生原因的鱼刺图工具画了又改，改了又画。 关于5m1e中的man，他归结于培训不够，新员工上岗，培训是第一位的。 在二号会议室召开的品质检讨会上，大屏幕投影出新鲜出炉的鱼刺图，胡北汉信心满满地说道：“关于焊锡工序品质波动影响产品直通率的问题，我分析了很久，公司的5m1e中，只有man在变动，因此最近的质量波动跟人员的变动关系最大。” “你们质量部人员变动更大，品质工程师干不了几个月就换，这质量怎么能有保证？”生产经理米贵带着一丝嘲笑的口吻率先开炮。 “米经理提到的人员流动变化问题，只是表象，关键是这些新员工变化后，无法在短时间内掌握焊接的技巧，培训出了问题。”胡北汉看了看生产部米经理说道。 跟培训有关，培训是人事部主导的，这么说跟自己没有关系了，一想到这里，米经理那张拉长了的马脸，立刻变得好看多了。 “胡工，你可是品质工程师，分析问题不能猜，一定要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我们人事部的培训从来就没有变更过，以前的人好好的，为什么现在的人就不好了呢？现在质量出来问题了，你们就想往人事部栽赃？我们人事部培训体系出什么问题了？”人事部马经理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胡工，你的这份ppt原因分析不专业，不到位，你回去重新查找根本原因。”牛盾盾经理是一个和事佬，一看矛头到了自己部门了，就立刻站出来打圆场了。 “是人的原因没有错，说培训不到位，也没有错，关键是招的人肯不肯吃苦，肯不肯学，从技术上讲，比产线的那些插件工序要高很多，而且有废气影响，高温烫伤可能，职业风险大，待遇跟其他工序差异不大，以前王小龙能够一直坚持干下来，那是他具有奉献精神，我们不能指望每一个员工都有他那么高的觉悟！”品质部主管王十一霍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高亢，一脸正气，大家都看着王十一，一言不发。 “这是一个管理问题吗？说它是，它就是，说它不是，也可以说不是！”王十一顿了顿说道。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帅哥王十一。 “就这个问题来讲，工厂的运作模式没有变，变化的是求职者，现在的求职者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不象我们那个年代，吃不了苦，没有奉献精神。”王十一将问题归结到工厂之外的因素，大家都乐于听他讲。 “以前我们没有重视焊锡这个工序，我建议把这个工序作为关键工序给以重视，每个月再增加五十块岗位补贴。”王十一不但分析了原因，而且说出了自己的改善对策。 “哈哈哈，王主管分析问题入木三分，我举双手赞成。”生产经理米贵听说给下面的人加工资，立马精神抖擞地说道。 增加五十元？又不是出的我的钱！人事部马经理心里想道。 “我也赞同王主管的看法，我们人事部一直在思考怎么样去修改一下我们的薪酬设计，关键岗位的工资就应该跟普通岗位工资拉大距离，这样才能留住核心人才。”马经理大声说道。 “既然两位经理同意了，米经理麻烦你下去给焊锡的技术员做一下薪资异动吧！重奖之下必有勇夫，焊锡员的工资高了，稳定性一定会提高，产品质量一定会提升！”牛盾盾又出来圆场了，这一次他说话有点激动，声音慷慨激昂。 散会后，牛经理拍了拍胡北汉的肩膀说道：“胡工，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在那间经理办公室里，牛盾盾说道：“胡工，今后你组织召开品质检讨会之前，一定要找我事先一起过一下你的那些原因分析和改善对策，在会议上，你不能乱开炮。” 胡北汉低着头说道：“牛经理，好的，这次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人的问题，可是一落实到具体部门，大家都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做品质两头都不能得罪，难啊！” “胡工，你看王主管分析得多有水平啊，你不能把问题归结到具体的部门，每一个组织都有壁垒，都会反击，泰柯虽然是外企，可是里面的人都很官僚的，你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我们以后就没法混了，你看王主管，最后把问题提到了薪资上去了，大家都很开心，以后分析原因，尽量不要分析到某个部门管理不善，能够把原因归结为天灾人祸就是最大的艺术。”牛盾盾说道。 “谢谢经理的点拨！”胡北汉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从经理办公室走了出来，回到生产车间，胡北汉正巧遇见了米经理，米贵走了过来：“胡工，每次参加你的品质检讨会都很痛苦，你每一次把会议开成批斗会，老实说我真不想参加你的会议，以后开会的时候，一定要拉上你们王主管，你要多跟他学学。” 王十一的建议被采纳了！ 生产部将焊锡工序五十元的岗位津贴申请下来后，好几个老员工争着要去做这个工序。 有了老员工压阵，有了士气，很快焊锡工序的人员就稳定下来了，没有生产线质量之纷扰，胡北汉在生产线走路的速度，又变得从容起来。 生产车间，难免不发生品质异常，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也已经走在大路上了。 王十一的品质管理职业生涯，平日里是死水微澜，按部就班的工作毫无挑战性，轻松惬意得要让他恹恹欲睡了去，可一旦质量问题发生了，那死水就人兽一般赫然地站了起来，要劈头盖脸将他覆盖，地动山摇。 王十一掐指算了算，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地动山摇的品质问题，持续影响的时长三到五天左右。 在这磨练之中，他处理起品质异常，很快就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让人诧异的是，二零零四年的平安夜一过，他竟然提出了辞职。 他不想过这种按部就班的日子，他更不想背黑锅，靠忽悠度日，他要干销售，他想接受挑战，他想在沸腾的深圳要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诗和远方 秋风很快就式微了！ 北风呼啸着翻过山坡，在农民房的那些巷道里徘徊着，人们开始习惯于蜷缩在被窝里玩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街上再次响起jinglebells的歌声，在歌声里，人们又开始潮水一般地涌向了大街。 又一年的平安夜来临了，天空里好像有一片枞树林，洁白的雪地上，穿着红色衣服的圣诞老人坐着雪橇，在天空呼啸着滑过。 那一天下班，王十一不假思索就拦了一辆的士，一个人去了cocopark，在waiting咖啡馆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挺直着身子走了进去。 “王十一，你一个人吗？”马莉在前台惊讶地问道。 “是的，一个人！”王十一点了点头。 那间咖啡馆还是旧时的模样，夜里的灯光很幽暗，也很幽静，伤感的歌声“rightherewaiting”如同回忆之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覆盖而来。 oceanapartdayafterday andislowlygoinsane ihearyourvoiceontheline butitdoesntstopthepain 王十一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点了一份巴西咖啡，那是一杯热咖啡，冒着热气，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何雪忆的影子，看见她穿着蓝色的制服，那制服很贴身，将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展露无遗。 他知道那是幻觉，何雪忆早已经不在咖啡馆干了，二个月前，她已经去了遥远的美国。 他怀念那段岁月，怀念一个人！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治愈情感创伤最好的一剂良药。 学会视而不见，学会糊涂的生活，这有一个过程，每一天，情场失意者都要拿起一把利刃，挥舞着这把利刃，跟时间不断做斗争，跟过去的自己不断切割，从而真正地痊愈。 是的，现在他的内心已经不再疼痛了。 不再疼痛，并不意味着不再怀念！ 他曾经是一个失败者，曾经若干次被现实的生活碰得头破血流，高考的失败，求职的失败，情感上的失败，一个接着一个，让英俊少年无法抬起自己的头颅。 男人们都喜欢昂扬着头颅走路，也必须要昂扬着头颅走路。 当他在外企站稳脚跟，升任为主管的时候，原以为一切都会顺利，没有想到却遭遇了人生之中最大的打击，心爱的人竟然跟其他男人结婚了，而且远走高飞去了异国他乡。 何雪忆的离去，在他心上曾经掀起了弥天大浪，那是他心底最后的爱恋在挣扎。 那个晚上，他正沉浸在一段回忆之中的时候，马莉踩着高跟鞋，扭动着屁股走了过来，噗地一声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大帅哥，今晚怎么只有一个人啊？怎么不把你的女朋友带出来玩？”马莉性感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后说道。 “我哪里来的女朋友？你别笑话我了！”王十一冷冷一笑。 “你还记得何雪忆吗？”马莉问道。 王十一点了点头。 “你上次来的时候，误会何雪忆了，那个香港人是想追求她，可是她怎么看得上那个香港人啊？她的心气很高傲的！”马莉淡淡地说道。 “什么？你不是告诉我说他们在谈恋爱吗？”王十一愤怒地盯着马莉。 “我是骗你的！”马莉摇了摇头说道。 “你为什么要骗我？”王十一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这么女人太可怕了，美丽的外壳里面，藏着的竟然是一个丑恶的灵魂。 “我喜欢那个香港人，喜欢他的钱，不把何雪忆气走，我得不到他，是的，那一天，我骗了你，你信以为真，一生气，就跟何雪忆吵了起来，你走了，再也没有回头，那一天，何雪忆哭了很久，第二天，她自离走了，对不起，那一天本来是你们可以再续缘分的日子。”马莉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我不恨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知道了真相之后，王十一坦然了，何雪忆没有爱慕钱财嫁给那个长得糟糕的香港人，她是一个好女孩，要不怎么会出国呢？一想到这里，他就淡淡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不该入戏太深爱上那个香港人，何雪忆走了之后，那个寂寞的香港人就疯狂地追求我，我们曾经有一段美好的时光，他天天开着豪车接我上下班，从香港带美食哄我开心，可是他从来没有跟我求过婚，前一段时间，他爱上了别的女人，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我恨我自己没头没脑地爱上了那个香港人！对不起，王十一！”马莉低着头说道。 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两年前的误会消除了，王十一感觉很轻松。 虽然最后没有得到何雪忆的爱，但他为她高兴，为她喝彩！ 她出国了，自己不能自私，应该要祝福她，她本来可以上著名的大学的，有一个美好的前程，命运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让她走上了人生的辉煌。 她认真地工作，努力参加自考，为了人生的理想，不断奋进！ 而自己，工作上虽然少有成绩，可一路走过来跌跌撞撞的，学业上，早就荒废了！ 我们本来就是两条路上的人！ 不！我王十一不会比别人差的！ 我必须要倍加努力！要让时间证明，我是跟何雪忆匹配的，我是配得上她的！ 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大街上到处都是喜庆的人，年轻的情侣们都喜欢过西方的节日，那时候出国是一个很时髦的话题，出不了国，体验一把西方人的生活方式也不错啊！ 深圳的高楼大厦很多，灯光也是高高低低的，那灯光朝上生长，一直连接到天河的灿烂辉煌，街边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将天空照耀成微红的样子，那微红的色彩，在人语声里，渐渐变得浓烈，如同烈火烧了起来一般。 朦胧之中，是谁在黑暗里高举一根温暖的火柴，划过漆黑的天际，擦亮了深圳的夜空？ 王十一静静地在大街上走着，眼前闪过一对又一对年轻的情侣，耳边传过来一阵又一阵呢喃声音。 “傻瓜！我不是提前跟你说过要订房的吗？” “妈的，香格里拉酒店怎么就爆满了？” “丽思卡尔顿呢？” “也爆满了！” “我要你提前订，你总是吝惜那两个钱！小气鬼！” “现在的酒店都爆满了！要不晚上我们爬莲花山吧！” “大冬天的，冷死人，谁跟你站在山头喝西北风啊！” “美人，只要抱在一起，就是温暖，西北风算什么啊！” 王十一摇摇头，心里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堕落了啊！ 是自己太保守了吗？还是自己根本就不懂浪漫？ 圣诞节，这个西方国家最盛大的节日，在深圳竟然被年轻人过成了情人节！ “滴滴滴！”身后突然传来了轿车的鸣叫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奇怪了，我没有挡住大街啊,为什么轿车会鸣叫呢？王十一一边走着，心里一边想道。 司机肯定是无意的！ 他没有理会身后的鸣叫声，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滴滴滴！”那轿车的鸣叫声又响了起来。 讨厌！ 他回过头一看，只见那轿车的车窗里伸出了半个脑袋，竟然是狡猾哥！ “嗨，王十一，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干什么？”狡猾哥大声喊道。 王十一快步走了上去，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狡猾哥，我跟你商量一个事情！”王十一说道。 “跟我商量事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好商量的？”狡猾哥一边驾驶着轿车，一边听着音乐。 他刚陪客户喝完酒，朝着出租屋跑，没有想到遇见了王十一。 “我想跟你学销售！”王十一大声说道。 “什么？你要跑销售？”狡猾哥被他这平空里飞来的一句话砸得不知所向，前女友走了，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王十一啊王十一，你不要看我狡猾哥开了一部好车，你就认为做销售跟喝汤一样简单。 “是的，我想从普通的业务员做起！”王十一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王十一，你放着外企的主管不做，现有的福不享，学什么销售？这碗饭不好吃啊！我警告你，你不要头脑发热！”狡猾哥大声说道。 “我头脑发热？你说我头脑发热也好，你下面要不要业务员啊？”王十一急切地问道。 “要，肯定要啊！”狡猾哥说道。 “那你就帮帮忙，考虑一下我！”王十一带着央求的口吻说道。 “你真的考虑好了？”狡猾哥问道。 王十一点了点头：“我考虑好了！”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做销售好像比干品质距离诗和远方更近，自己还年轻，大不了跌倒了重新再来，还有比五金厂干打磨更累人的事情吗？ 我一定要在沸腾的深圳干出一番事业来！ 何雪忆，我王十一是配得上你的！ “那好吧！我跟老板说一下，你过来面试走走形式！”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看好深圳 第二日，王十一跟牛盾盾经理请了一天年假，他八点钟起床的时候，宿舍楼里一片寂静。 洗漱完毕后，他换了一身西装，战斗机手机别在腰间，他朝着洗手间墙壁上悬挂的那面镜子照了照，感觉不错，吹了一个口哨，就走了出去。 出了工业区，找了一家早餐店，就踱步走了进去。 “老板，夹肉四块，夹鸡蛋三块五，斋肠粉三块！”见客人进来了，店老板站在蒸笼边喊道。 “夹肉！”王十一喊了一声，就悠闲地坐了下来。 这肠粉在深圳一带，算是十分流行的小吃，这种小吃是采用米浆做成的，那米浆是用新出的香米于石磨上磨出来的，没有添加剂，因此煮熟后，吃起来极其细腻，口味很好。 十二月的天气有点寒冷，蒸笼里不断冒出来的高温蒸汽，在半空中飘扬着，那老板站在一团蒸汽里，颇有几分仙气。 只见他用勺子于蒸盘中浇了一勺子米浆，“啪”地一声，敲开一个鸡蛋，然后用勺子将那鸡蛋于盘中搅拌均匀，米浆流平后，他就从蒸笼里抽出一块蒸盘，将其塞了进去。 那刚取出的蒸盘上，晶莹一片，老板就朝上面撒下一把嫩葱，卷成长条状，使用铲子切割成一段一段的，“噗”地一声，浇淋上调配好的酱油，大喊一声：“夹肉的肠粉来了！” 王十一一边看着，一边欣赏着碟子里那小吃，白嫩润泽的肠粉静静地躺在几片青叶子菜上，跟蚕宝宝一般，又肥又白，可爱至极。 他静静地夹一段在嘴里，感觉入口细腻顺滑，口味真是不错。 在拥挤的小吃店里吃过早餐后，王十一有点意犹未尽，是的，那肠粉口味不错，看起来慢慢一碗，却不够吃，一份下肚后，感觉还是没有吃饱。 他抽取一张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嘴巴，付了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上下班的人流汇集在了一起，王十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后面迈出的每一步都很关键。 那一年他二十三岁，高中毕业，成了外企的品质主管，对于普通人而言，外企主管绝对是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 211高校毕业两年的艾书，在泰柯公司也不过是一个品质工程师而已。 他知道放弃这份工作后，以自己高中学历，是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份工作了。 不走出舒适区，又怎么能赶上何雪忆呢？ 他捏了捏拳头，暗暗地给自己加油鼓劲。 面试的时间约在了上午九点半钟，他拦了一辆的士，直奔狡猾哥上班的那家叫“肯耐”的光纤连接器生产厂而去。 面试的时候，狡猾哥把他带到了销售总监高阳的办公室里，肯耐工厂销售部也就十来人，面试都是总监亲自敲定的。 高阳一见高大帅气的王十一走了进来，就给他甩过去一支香烟，悠悠地说道：“王先生，你以前干过销售没有？” 王十一接过那支香烟说道：“没有干过！” “你以前在泰柯公司干过，很好，你应该熟悉我们的产品光纤连接器吧！”高阳吸了一口香烟问道。 “你们是我们的供应商，我当然熟悉你们的产品！进料检验的时候，我们会看外观，会测试产品的性能！”王十一用火机点燃了手里的那支香烟，吸了一口说道。 “很好！”高阳悠悠地吐着烟圈。 高阳用手指弹了弹烟灰后，继续说道：“公司只是一个平台，是一个给大家提供一个发财机会的平台，你有多大本事，就拿多少的薪水。” “我已经定下一个小目标，希望在明年赚十万块！”王十一激动地说道，他现在在泰柯，一年的收入大概有五万。 “十万块只要你努力，二十万块也不是没有可能！”高阳抽了一口香烟说道。 “二十万块？”王十一有点难以置信。 “年轻人，好好干！年轻就有无限可能，你要相信自己！”高阳站起身来，走到王十一的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高总，您放心，我会尽力的，就是想找一份富有挑战性的工作！”王十一激动地说道。 “很好！”高阳点了点头。 业务员的招聘门槛并不高，一张高中文凭就足矣，就这样，王十一毫无悬念地通过了肯耐公司的面试。 拿到了offerletter,第二日一大早，王十一走到了牛盾盾的经理办公室，递上了自己的辞工单：“牛经理，我要辞工！” “你这是干什么？”牛盾盾惊讶地望着他，不是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辞工？ “牛经理，实不相瞒，我想出去做销售，按部就班的工作让人缺少激情，我喜欢挑战，喜欢冒险！深圳发展很快，外面的机会很多，我想出去走一走！”在王十一的心中，做销售是一份很刺激的工作。 “你想出去跑业务？”牛盾盾觉得这跨度太大了，一个搞品质的人出去跑业务，他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跑业务！”王十一点了点头。 “王主管，跑业务的风险很大，我认识的人中间，好多做业务的人都没有钱回家过年！”牛盾盾带着一丝讥讽的口吻说道，放着一份高薪轻松的外企主管不做，偏要出去折腾，撕破脸求着别人买东西，他不可理喻。 “如果你对深圳的这座城市充满信心，跑业务一定是光明的！”王十一坚信自己的判断。 “好的，我看你去意已决，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给你签字。”牛盾盾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大笔一挥就同意了。 王十一辞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韩胜利厂长的耳朵里，他亲自打来电话：“王主管，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王十一没有想到，自己的辞职竟然惊动了高层。 怀着一份忐忑不安的心情，王十一到了厂长的办公室。 “王主管，你请坐！”韩胜利见王十一进来了，热情地说道。 “谢谢厂长！”王十一说道，说完，就坐了下来。 “你要出去跑业务？”韩胜利抬起头问题。 “是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年轻人，你表面上看起来儒雅，可我知道你内心有一股不服输的劲，从那次羽毛球比赛我就发现你是一个人才，你放心出去跑业务吧，如果失败了，泰柯公司还是会欢迎你的，我支持你出去闯一闯。”韩胜利如同一个父亲一般，他的言语让王十一感到温暖。 “谢谢厂长！”王十一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你选择出去跑业务，证明你看好深圳这一块的市场，你对深圳的未来有信心！你的眼光不错，我没有看错人！”韩胜利无限感慨地说道。 一个月后，王十一就加入了肯耐公司。 “蒋华，王十一就交给你了，你带他先熟悉一下公司的业务。”销售总监高阳在办公室里对狡猾哥说道。 “好的！高总，把他交给我，您放心就好！”狡猾哥兴奋地甩动着那一头茂盛的头发，昨晚他特意用香波洗了，大老远，王十一就闻到一股芬芳。 “我这个月的销售提成就看你的了！”高阳走到狡猾哥身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下面的业务员跑得好，他做销售总监的自然工资就高。 “高总，现在是年底了，生产淡季，怎么会有多少提成啊，每一年过年的那两个月，销售总是最惨淡的，提成还是看下个月吧！”狡猾哥坦诚地说道。 “那就看你下个月的表现。”高阳低声说道。 “没有问题！”狡猾哥爽快地回答道。 这时候，王十一看见狡猾哥转过身子，高兴地看着自己，轻松地说道：“走，跟我一起去拜访客户去。” 那天早上，王十一钻进了狡猾哥的本田车，轿车安静地驶出了一段距离，从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现代化厂房旁边悄然地经过，空气中，似乎散发着幽微的聚氯乙烯燃烧的气味，王十一知道那是附近的鞋厂和注塑车间生产过程中发出的异味。 车窗外的大街上，闪过文身和染发的青年，闪过衣着暴露的女子，也闪过穿着工衣的年轻人，这些上晚班并有着过剩精力的年轻男女，依然在维持着白日街道的繁华。 这些年轻而美丽的身影，在王十一的故乡舂城樟井院子，已经变得十分稀罕。 除了这些年轻男女的美丽身影，还会有什么会让一个隐藏于山水之中的村庄变得生动而美好？而现在，生活在樟井院子的，基本是一些年老的农夫，抑或是一些留守儿童，已经鲜有欢歌笑语了。 他这么想着，不禁多看了几眼窗外的那些农民工。 他们刚进入东莞长安镇，狡猾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蒋先生，你什么时候到啊，厂子里正等着你的那批货下锅呢。”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叶经理，你再等一会儿，我估计在十一点钟左右就可以赶到你们公司，有空一起去吃个午饭。”狡猾哥回答道。 “好的，那我等你哦。”电话中传来了那女子的声音。 “那我们等会儿见。”狡猾哥说完把电话挂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研发部何经理 那个冬日的上午，阳光很灿烂。 事实上，深圳上空的太阳一直都很灿烂！ 狡猾哥将方向盘一打，轿车嗖地一声就拐进了东莞长安镇的一个工业区里。 到处都是工厂，到处都是三四层楼高的火柴盒！ 工业区的大街上，偶尔可以看见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勾肩搭背走过，他们是上夜班的，上了一宿夜班，那些人的面孔，在阳光里是黑色的。 “嗨，狡猾哥，长安镇到了。”王十一轻声说道，路边的街店，很多都写着“长安”两个字，诸如东莞长安大发五金店，长安大富管材店等等，历史教科书上的长安是著名的古都，他没有想到东莞也有长安，而且东莞长安的名气也很大。 “是的，我们到长安了，从深圳来东莞一趟不容易，我们先去拜访另一个客户，待会再送货。”狡猾哥甩了一下茂盛的头发说道。 “你一个上午跑两个客户？”王十一惊讶地问道，这个狡猾哥还是很拼的。 “是的，来这边跑一趟见一个客户，效率太低下了，销售要做好，服务不能少，要想服务好，客户要勤跑。”狡猾哥已经干了几年销售了，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呵呵呵！”王十一听到狡猾哥自编的顺口溜后，笑了起来。 “王十一，我们先去给另一个客户送点样品，让他们测试一下，测试合格后，我们才能有机会跟他们做生意，唉！上次送的样品性能没有问题，生产线把标签贴错了，妈的，检验员也没有发现，完全乱套了，这工厂的品质太不给力了，我们在外面跑客户太难了！”狡猾哥嘴里抱怨道。 “把标签贴错了？那是很低级错误啊！”王十一说道，他在泰柯公司的时候，每一个机顶盒都有条码，出货前都会扫条码，想把标签贴错，扫码系统不同意啊。 “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低级错误，你别小看低级错误，标签贴错了，有可能会导致客户把货用错，从而演变成为一个很大的品质问题，王十一，你是做品质的，应该知道品质风险吧！”狡猾哥说道。 “当然知道！质量无小事！发射卫星，一颗螺丝都不能松，否则就有可能导致卫星发射失败！”王十一回答得很响亮。 “妈妈的，老子恨不得把他们撕成千百块，要是没有差错，我的样品早就通过测试了，现在是拿订单的时候了！”狡猾哥咬牙切齿，表情很夸张。 “这次样品一定会成功的！”王十一拍了一下狡猾哥的肩膀说道。 “阿弥陀佛，但愿这次不要出问题，再出问题，客户就要丢了，再出问题，我到东莞虎门大桥上跳珠江去！”狡猾哥说完，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阳光里，车子在一个叫“onetech”的通讯工厂门前停了下来，狡猾哥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径直走到保安室，掏出身份证做了登记后，就把车开了进去。 “何总，我到了！”在停车场停车的时候，狡猾哥小心翼翼地拨通了客户的电话。 “蒋老板，你先在前台等一等吧，我在开会！”那个被狡猾哥叫做何总的人是这家公司的研发部经理，新样品承认，必须要他点头才行。 “好的！”狡猾哥笑道。 把电话挂了，他的脸上立刻阴云密布，心情郁闷地用手在爱车上轻轻地捶了一下，口里骂道：“妈的！耍老子啊！”“你怎么了？”王十一看狡猾哥一副痛苦的样子，连忙问道。 “开会，开会，不知道这会要开到几点啊！”狡猾哥吼道，他原本以为顺道送一个样品用不了多少时间，没有想到他要开会。 这会一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会啊！ 他已经跟叶子约好十一点送货的，何经理这么一拖，他不知道还能否准时赶到。 背上背包，狡猾哥一边摇着头，一边朝着大堂走去，来了，总不能马上就走吧！总得把事情办完再说吧！ 他一脚跨进大堂，漂亮的前台文员很快就发现了他，没办法，太帅了，到哪儿都刺眼，那个小姑娘朝着他招了招手，嗲着声音喊道：“帅哥，你来了啊！” “小妹妹，怎么？你不欢迎我吗？”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问道。 “欢迎啊！当然欢迎啊！”小姑娘嘴巴很甜。 “这是我从深圳给你带来的巧克力！”狡猾哥放下背包，摸出了一包“德芙”递了过去。 “谢谢了哈！”美丽的前台文员朝着狡猾哥笑了笑，说完，就从前台走了出来，将二人引到了旁边的一间会客室。 在会客室里，满怀心事，狡猾哥坐立不安。 “滴滴滴！”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狡猾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妈呀，竟然是叶子经理的电话，立刻一按键，只听见叶子在电话里问道：“蒋老板，你现在到哪里了？” “叶经理，我已经到长安了！”狡猾哥回答道。 “那好啊！我们待会儿见！”叶子一听狡猾哥到长安了，心里想长安多大一个地方啊，十一点到不会有问题，就将电话挂了。 “好的，咱们待会儿见！”狡猾哥说道。 将电话挂了，他真想冲进会议室，像犯人一般地将何经理一把抓出来，可是人家是客户啊，得罪不起，上次送样出了问题，人家肯接受他二次送样，可没少了狡猾哥求爹爹告奶奶大费了一番口舌。 “妈的，开一个会，磨叽什么啊？开会前要好好准备，会上做决议就行了，五分钟就搞定啊！”狡猾哥一边踱着脚步，一边自言自语。 王十一看他一副揪心的样子，知道跑业务这口饭也不是那么好吃，就走了过去说道：“狡猾哥，客人没有来，咱们谈点其他的吧！” “谈什么？”狡猾哥抬起头问道。 “谈我买车的事情！”王十一说道。 “什么？你买车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狡猾哥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买车的事，也就前几天，那一天，我去4s店里看车，业务员歪着脑壳跟我说，先生，这车全款要二十四万，我看他那模样心里就来气，啪啪啪从口袋里拿出3个麻将牌的‘八万’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就是二十万，有什么了不起的！” 狡猾哥一听，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蒋老板今天蛮开心啊，跑到大单了！”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吱呀”一声，王十一抬头一看，开门的是一个戴眼镜的胖子，三十来岁的样子。 “何总！”狡猾哥大步走向前，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蒋总，你把样品带来了吗？”何经理起着腔调，板着一副面孔问道。 “带来了！”狡猾哥点了点头，连忙转身用手朝着背包摸去。“蒋老板，这可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测试不过的话，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你也别怪我没有给你面子！”何经理冷冷地说道。 “哪里话，哪里话，我怎么敢怪罪何总呢，都说客户是上帝，您就是我的上帝啊，这个是我带过来的样品，何总帮忙安排人测试一下吧！”狡猾哥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包装盒，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我们实验室也不是专给你一家做，最近供应商送样的多，他们有点忙，我回去跟他们说一说，看能不能挤点时间出来。”何经理没有答应马上测试，也没有把话直接说死不测试。 “何总，这可是我们公司最新开发的光纤连接器，性价比高，完全可以替代国际大品牌的产品，同样的性能，我们的价格优势十分明显，不会超过它们的七成，我司的这款产品，可以为贵司产品节约不少成本，用上我司的产品，可以大幅度提升贵司产品的市场竞争力。”狡猾哥背起了台词。 “蒋老板，原材料成本是很重要，但是质量更重要，我们的客户群都是世界级的，质量上投机取巧不得，你的样品，我这边再评估一下，然后再安排工程师测试。”何经理还是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把话说死。 “是是是，何总说得对，您今天晚上有空吗？要不咱们一起出去唱一个k怎么样？”狡猾哥见何经理没有直接回复，就开始敲边鼓了。 “不用蒋老板破费了，有好几家你们的竞争对手都叫我去唱k，我嗓子不好，不是那块料，而且现在手头的项目多，忙不过来，真没有时间陪你唱歌。”何经理笑着说道。 “何总您谦虚了！说话这么好听，唱歌也一定差不到哪里去。”狡猾哥脸上堆着笑容说道。 “蒋老板，我们这些打工的命苦啊，哪里有你这么潇洒，我手头上的事情很多，闲话就不多聊了，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何经理说完，拿着样品，起身就要离开。 “何总，等等！”狡猾哥见状，连忙从背包里取出一条香烟递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一点小心意，一点小心意，里面的东西您要保管好。” 何经理一听，装模作样推却了几个回合后，就坦然收在手里，一直紧绷着的脸上有了鲜活的笑容。 “何总，我们这款光纤连接器性价比没得说，完全满足gr326国际标准，性能没有一点问题，关键要看您肯不肯帮这个忙。”狡猾哥低声说道。 “你放心，你蒋老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性能的问题，上次已经测试过了，的确不错，这次只要看看你们的标签是否贴错了位置就行了，标签的问题，都是芝麻大的事情，你跟我说已经改了就行了，还这么客气，亲自把样品送了过来，我马上安排检查，下午就给你一个结果，让你吃下定心丸。”何经理拍了一下狡猾哥的肩膀说道。 “何总，手上的股票最近还好吗？”狡猾哥知道何经理何经理爱炒股，股市里常常有春播行情，最近股市行情不错，他笑着问道。 “上午追了一个涨停板，是在封板之前买进的，庄家几十万手封得很牢，下午基本没有人卖，估计明天还有一个涨停板。”何经理看起来心情不错。 “何总威武，你手里的股票应该有大利好啊！”狡猾哥嬉笑着脸说道。 “重组概念！这个概念估计还有好几波炒作。”何经理得意洋洋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章： 盗心的海盗 这个何经理跟演员一般，表情变化太大了，刚才还是板着一副冷面孔，怎么一下子就跟狡猾哥打成了一片，有说有笑，王十一看在眼里，疑惑不解。 难道这狡猾哥是魔法学院毕业会使用魔法吗？ 从onetech工厂走出来后，王十一对狡猾哥崇拜得五体投地，忍不住赞叹道：“狡猾哥，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哈哈哈，没有两把刷子，我怎么在外面跑业务？我怎么能买得起大日本飕飕飕的轿车呢？”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那个何经理不是说了吗？样品测试只要走走形式就好了，看来这家的订单是被你搞定了!”王十一兴奋地说道。 “我狡猾哥出手，从来就没有过任何闪失！古代有白起，他是常胜将军，今日有我蒋华，我也是常胜将军。”狡猾哥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炒过股票吗？”王十一好奇地问道。 “炒股？炒一个屁股。”狡猾哥拉长了嗓音喊道。 “你不炒股，我听你刚才谈起股票来，跟巴菲特一样，头头是道啊。”王十一心里充满了疑惑。 “王十一，我们做销售的，不求行行都要精通，但求样样都要懂一点皮毛，碰到神仙要说神仙话，碰到鬼怪就得说鬼话，我刚才说的都是些鬼话，是说给那个何经理听的，他喜欢炒股，没有办法，要拿订单，只好客串一下股神巴菲特。”狡猾哥低声说道。 做了几年销售，他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坐在轿车上，王十一总觉得不对劲，难道谈论一下股票，跟人家套了一下近乎，人家就会给你下订单？有这么简单吗？ “说说神仙话，讲讲鬼怪话，就能拿订单？”王十一问道。 “没有那么简单！”狡猾哥摇了摇头。 “狡猾哥，你刚才是不是给那个何经理行贿了？”当轿车开出工厂大门的时候，王十一鼓起勇气问道。 “是的，送了五百大洋，装在那个香烟盒里，那何经理收了，我们就有戏了，他的胃口不算大，有人是狮子大张口，那才难对付。”狡猾哥脸上荡漾着笑容。 “滴滴滴！”他们说得正上劲，狡猾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将手机摸出来一看，是叶子打来的。 “蒋老板，你不是说到了长安吗？一个小时过去了，怎么没有一个影啊！”叶子在电话里抱怨道。 “叶经理，长安镇是天下第一强镇，人多路窄，到处都在塞车，我想飞也飞不过去啊！”狡猾哥在电话里说道。 “狡猾哥，你务必在半个小时给我赶到！说好十一点到的，你放我鸽子了！”叶子说完，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更年期！”狡猾哥哼了一声，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半个小时到？十分钟就可以了！长安多大一个地方啊？ 十分钟之后，当轿车开进贝尔纳工厂的时候，狡猾哥从车上跳了下来，拐到尾箱取下两个纸箱。 “狡猾哥，就这么点货，值得你大老远从深圳开车过来送吗？”王十一很是惊讶，心想，这一定是个亏本的买卖，赚的钱都赶不上运费呢。 “呵呵，兄弟，你可别小看这点货，这两箱子货价值人民币一万块！百分之三十的纯利润，公司赚的钱就是三千块，我来回一趟油费不过一两百，赚的钱已经不算少了。”狡猾哥笑着回答道。 “是吗？”王十一嘴里嘟囔着，他真不敢相信，小小两箱货竟然如此值钱，这钱来得也太快太轻松了。 “哥们，你不相信？这就是高科技，我们主要的原材料都是从美国坐飞机过来的，我们加工组装一下，就可以高价出手。”狡猾哥眼睛盯着王十一说道。 “什么？坐飞机过来的？”王十一非常震惊，飞机在他心中，那可是高大上的东西。 “别发呆了，来，帮我也抱一箱！”狡猾哥喊道。 二人就抱着产品，径直走向了仓库收货区。 “蒋总，我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盼来了，你再来晚一点，下午我们就断料了。”采购部叶子经理在收料区高兴地说道。 “我说半个小时之内到，就是半个小时之内到，要不是长安塞车，我早就到了，叶子姐，我狡猾哥做事，你十万个放心好了！”狡猾哥说完，将手里的包装箱放了下来。 “辛苦！辛苦！长安现在到处都在修路，是有点塞车！”叶经理说道。 “这个是送货单，麻烦你点完数签一个字！”狡猾哥冲着仓管员喊道。 “好的！”那仓管员接过送货单，刷刷刷两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王十一抬起来打量了一下叶子经理，三十岁左右，身材很苗条，脸上涂脂抹粉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少了四五岁。 更年期？刚才狡猾哥在车上骂她更年期，王十一还以为她四五十岁了呢。 叶子看起来很开心，看狡猾哥送完货了，柔声说道：“帅哥，马上就到中午了，今天我做东，请你们这些从深圳远道而来的客人吃大餐。” “不用你破费了，我许诺十一点到的，结果十一点一十才到，我迟到了，今天中午，你们宰我吧！”狡猾哥说道。 “好！”叶子说道。 那天中午，狡猾哥驾驶着轿车，一踩油门，就到了长安镇的金三角。 三人走进了一家星级酒店，进入酒店大堂，十分敞亮，十米的高空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不时有些金发碧眼者出入其中，柔和的音乐仿佛是淅淅沥沥的春雨一般，静静地从天花板上流泻下来，让王十一的视域变得迷离和不真实。 在叶子的带领下，王十一跟在后面一同走进了自助餐厅。 里面亮着灯光，有一种吃烛光晚餐的感觉。 狡猾哥点了三个自助餐，中午时间的餐厅，里面的人并不多，整个餐厅显得很幽静。 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各自分散了去寻找食物。 王十一放眼望去，眼花缭乱，冷菜区有火腿，酱牛肉、辣猪舌、虾松、咸鸭蛋等等；热菜区有炸鸡翅、烤牛排、红烧肉、烧皖鱼等等；汤类区有红菜汤、牛尾汤、玉黍汤、酸辣汤、三鲜汤等等；点心区有法式面包、热狗、扬州炒饭、奶酪、曲奇饼、三明治、汉堡包、比萨饼等等；甜品区有果冻布丁、冰淇淋等等；水果区有香蕉、菠萝、西瓜、木瓜、柑橘、樱桃、葡萄、苹果等等；酒水区有牛奶、咖啡、红茶、可乐、果汁、矿泉水、啤酒等等；海鲜区有三文鱼，贝壳，口味虾，老虎蟹。 站在一堆美食中间，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手里拿着盘子，他夹了一点酱牛肉，要了一份鸡翅膀，然后压了一杯咖啡，就回到了座位上。 “你就吃一点甜点啊？”狡猾哥惊讶地看着叶子。 “这里的食物太丰富了，我只需要用眼睛看一看，用鼻子闻一闻就足够了！”叶子感慨道。 “老同学，这里的东西我已经付了钱，你就敞开肚子吃吧，吃多吃少，都是那个价钱。”狡猾哥一边埋头啃着大虾，一边对王十一说道。 “好的，这里面好多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今天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王十一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一顿中餐，在狡猾哥的怂恿下，王十一不断穿梭在卡座和那些菜肴之间，连续换了四次菜肴的碟子，依次倒了三小杯饮料，直到肚子实在无法填塞什么了为止。 狡猾哥和叶子面对着面，从容地喝着咖啡，吃着牛扒，轻声地说着话，嘴里不断地发出轻轻的笑声，甜蜜得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自助餐，以前的名字可没有这么文雅，它叫海盗餐！”叶子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这么说，我是海盗了？”狡猾哥歪着头看着叶子，昏暗的灯光下，美人的眼里跟西湖的水一般潋滟着。 “你就是海盗，盗走了我的心！”叶子柔情默默地望着狡猾哥。 狡猾哥一阵冲动，一把就抓住了叶子白皙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说道：“叶子，你也把我的心盗走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大订单 自助餐厅颇具情调，灯光很幽暗，音乐很柔和，中午的时候，出来吃自助餐的人不多，因此里面显得很幽静，人们说话的时候，也是微风吹过一般，真适合酝酿一份感情。 眼前端坐的是小鲜肉，熟女叶子眼神开始迷离了。 “你一点儿也不像海盗，你是花样少年，你就是一只挠人心的小花猫！”叶子的手在狡猾哥胸口边上微微颤抖了一下，那颗心她不敢久摸，缓缓地抽了回去，低着头轻声说道。 “是吗？喵!喵呜!”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模仿着小花猫的叫声。 “你不但是猫，而且你的头发干净漂亮，也让人心动！”狡猾哥那甩的不是头发，而是她柔嫩的心，叶子抬起头来，深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狡猾哥眼睛远远地瞟见了王十一，看见他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就假咳了一声，低头啃起了手里的鸡翅膀。 事实上，那块可怜的鸡翅膀肉所剩无几，被他一啃，就只剩下孤零零的骨架，无比荒凉地落在他的手上！ 叶子眼睛眨了眨，也低下头，用刀叉轻轻叉起一小块奶酪，送进了嘴巴，细细地咀嚼着。 “狡猾哥，你在啃什么？”王十一走了过来，惊讶地望着他。 “噗嗤！”叶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八二年出生的，属狗，喜欢啃骨头，骨头营养价值高！”见二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狡猾哥突然意识到什么，微笑着脸说道。 一边笑着，他一边把鸡翅膀的骨头啃得咔嚓咔嚓作响：“鸡骨头的味道好啊！” “汪汪汪！”叶子模仿着小狗，朝着狡猾哥叫了几声。 “汪汪汪！”狡猾哥也不依不饶地还了她三声。 一顿情调大餐后，狡猾哥到前台结完账，出了酒店，驾驶着轿车把叶子经理送回了公司。 “蒋总，你下次过来，我请你吃大餐，今天让你破费了，先欠着你的！”叶子下车的时候，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好的！你说话一定要算数！我回去一定记在心里面。”狡猾哥看了她一眼。 “你想我，那你就早点过来找我啊！”叶子魅惑一笑说道，熟女就是熟女，说话很直接。 那笑容，说是勾引也不为过，狡猾哥看见她的瞳孔放得很大，让他难以抗拒。 “你等着吧！”狡猾哥喊了一声。 女人一听，屁股一扭，就进了公司的大门。 “奇怪，她不要打考勤吗？”王十一望着叶子离去的背影问道。 “他们公司的部门经理都不要打考勤的，叶子是实权派，没有人敢拦她！”狡猾哥说道。 “实权派？不就是一个采购经理啊！”王十一心里想道。 “王十一，跟我一起出来拜访客户，你有没有感觉跑业务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驱车回去的路上，狡猾哥问道。 “是不容易，不过工作有挑战，干起来才有乐趣，国家有政策支持，深圳发展很快的，以后市场机会很多，跑业务还是前途一片光明啊！”王十一说道。 “老同学，你大道理一箩筐，没有想到你看问题还看得很远啊！你看好了，就不要轻易放弃！”狡猾哥点了点头说道。 “在深圳，你也要好好坚持下去！”王十一紧紧握了一下拳头说道。 “我是独生子，迟早要回到舂山的，一辈子在外面漂泊，不可能的。”狡猾哥摇了摇头。 “回去种田吗？”王十一问道。 “种田没有钱赚，父母那条老路我不会走，靠山吃山，舂山的山很高，有丰茂的草地，我以后回老家搞养殖业，带领乡亲们一起致富！舂山养育了我，我蒋华离不开故乡！”狡猾哥充满感性地说道。 王十一听了，忍不住鼓起掌。 “狡猾哥，你在外面跑业务，也要注意一下！今天中午吃饭的钱，你回去可以报销吗？”王十一问道。 要是私人掏钱，一定会心痛死了。 “老同学，你别管报销的事情，跑业务，拿得到订单就是老大。”狡猾哥说道。 听狡猾哥这么一说，王十一就明白中午的饭钱是狡猾哥掏私人腰包的。 “你这么做得不偿失啊！”王十一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同学，你别担心，发票我已经拿了，这次不报，one-tech的大订单拿下来的时候，我找老板报销。”狡猾哥说道。 “嗯嗯！”王十一点了点头，这个策略不错！ “开发一个新客户不容易，维护一个老客户也不容易啊！能够请到客人吃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客人肯跟你一起吃饭，那是客人给你面子。”狡猾哥感慨道。 “嗯嗯！”王十一点了点头。 “这位叶经理虽说已经结婚，可老公在珠海打工，她现在正跟公司的香港总经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走得很近，在公司算是实权派，而且沾染上了香港人那点中产阶级生活的小情调。”狡猾哥说道。 “所以你为了迎合她的爱好，跑进大酒店吃自助餐？”王十一问道。 “你看，她本来说是请我们吃中饭，结果倒好，是我主动买的单，她喜欢情调，客户的爱好，就是我的爱好，我不得不迎合她，准确点说，是为了定单，没有定单，我才不会去迎合一个三十好几的女人。”狡猾哥说道。 “哈哈哈，我要是不在这里，你们俩这么出双入对，会出问题的啊，而且我还发现，她看你的眼神有一点暧昧。”王十一神秘兮兮地说道。 “嗯嗯，我也感觉有点怪怪的，唉！只要是为了定单，牺牲一下色相又能怎样呢？我也没有丝毫损失啊！”狡猾哥说完，转过头看着王十一。 是的，狡猾哥有的是色相，故乡舂山那一段青山绿水，将那一方土地上的少男少女滋润得天姿国色，刚二十出头的狡猾哥，有着天然白皙皮肤，是一个天造的英俊青年，加上他洒脱的性情和出手阔绰的行为，对一般的女子有着无敌的魅力。 “你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要在外面玩感情，私下里玩，也最好别被莫陌发现，否则她一定会吃醋的，女人都很容易吃醋的。”王十一诡秘地说道。 狡猾哥忽然清脆地笑了起来，说道：“工作上的事情，她是明是否的，肯定会支持的，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就可以了，再说，她又没有千里眼，怎么会知道我在干什么呢？” 狡猾哥的笑声让王十一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安。 “滴滴滴！”这时候狡猾哥的手机想了起来。 “蒋老板，样品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样品承认报告我签了！”one-tech研发部何经理打来了电话。 “很好，下次见面我再感谢你！”狡猾哥说道。 “蒋总，你别客气，标签的问题，一点小事，以后送样品来的时候，只要可靠性没有问题，其他问题我做得了主，我说可以，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可以。”何经理说道。 “何经理能量真大！办事太给力了！”狡猾哥吹捧了一句。 “都是老朋友了，这点忙一定得帮啊！我已经跟实验室说了，你们竞争对手的产品就不要测试了，我把机会都给你了！”何经理说道。 “何经理真是我蒋某人的大恩人啊！”狡猾哥说道。 把电话挂了，狡猾哥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不断锤击着方向盘。 太高兴了！ 订单又抢到了！ 大日本的丰田轿车在宽阔的公路上奔驰着，业务工作进展很顺利，狡猾哥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边开着车，一边吹起了口哨。 坐在副驾驶位，王十一感觉里面的空气有点闷，就将轿车的玻璃窗放下了一点，这时候，外面的清风混合着花香吹了进来，他感觉无比惬意。 窗外城市的建筑和那些在深圳追逐梦想的年轻人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十分地清晰起来，车外面的世界是精彩的。 冬日下午的太阳很灿烂，异乡天空中流浪的白云，懒洋洋地漂浮着。 一个小时候后，随着“嘎”地一声响，轿车就回到了肯耐公司，狡猾哥干净利落地从上面跳了下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精神抖擞地朝着办公室走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one-tech的样品承认通过了，那个下午，狡猾哥感觉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是快乐的。 深圳冬日的阳光一如既往的灿烂，在肯耐公司行政楼前的大坪上，温暖地洒下一片纯白。 当狡猾哥昂扬着头颅，从白色轿车里跳了下来后，他慵懒地伸了伸懒腰，又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将背包背在肩上，面带着一抹无法压抑的笑容，朝着办公室趾高气扬地走去。 今天他就是一个英雄! 果然，一进门，销售总监高阳就“哒哒哒”地走了过来，用阔大的手掌拍打着狡猾哥的肩膀，大声说道：“蒋华同学，你还真有两下子啊，一出去，就搞定了一个大客户！” “高总，您怎么知道的？”狡猾哥一脸惊讶地问道，自己还没有汇报呢，高总怎么就知道把客户搞掂了的消息，难不成高总有千里眼？ “蒋华，客户已经给我们下正式订单了！”高阳看上去一脸幸福的样子。 肯耐公司采用的是按单生产的mto（maketoorder）的生产模式，传统的淡季，订单锐减，加班就少，到手的薪资就少，员工流失成了大问题。 搞掂一个大客户，对于生产线的稳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个稳定的团队，反过来又对销售的准时按质交货起着决定性作用。 可以说狡猾哥开发的这个客户来得太及时了，起着雪中送炭的作用。 “是吗？我刚开车，没有来得及看电脑里面的邮件，他们这么快就给我们下订单了？”狡猾哥摸了摸脑袋，呵呵呵地笑了笑，这幸福来得太快了。 “是的，而且是一个大订单！”高阳笑着说道。 “欧耶！”狡猾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秒钟之后，他回过神来，天真无邪地蹦了起来，一边跳，一边喊道，“拿不下one-tech的订单，我蒋华无颜来见高总，也对不起高总的指导！” 关键时刻，狡猾哥没有忘记提到自己的领导，没有忘记他的栽培。 目睹着狡猾哥的疯狂表演，他的激情如同一把火一般，很快就点燃了办公室其他业务员的激情。 狭小的办公室里，在高阳的带领下，很快就响起了一阵“哗哗哗”的掌声。 “狡猾哥，你拿大订单了？恭喜你啊！” “大订单？提成不少吧，看来你可以过一个肥年了！” “在深圳买一套房吧！赚那么多钱，别发霉了！” “把你女朋友娶回家过年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办公室里立刻闹腾了起来。 王十一瞟了一眼狡猾哥，他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就如同那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将军一般，不断地甩动着生长茂盛的脑袋，头发高高地在天空中飘扬着，跟一面旗帜一般。 “辛苦了，辛苦两位大老远去东莞跑了一趟，订单有了，交期和质量的问题就要看运营部门的了，现在临近传统佳节春节，生产员工有点不稳定，我们必须要给生产一点压力！”高阳看起来很冷静，作为一名销售总监，他经过的大波大浪太多了。 “高总，这个订单，有很多竞争对手都在虎视眈眈，来之不易，第一批交货，我要亲自去跟，那几个跟单的小姑娘办事，我不放心！”狡猾哥神气十足地说道。 嘿嘿，亲自去干预生产了，牛叉叉啊！王十一不禁又投过了羡慕的眼光。 高阳一听，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子对王十一说道：“王十一，你要好好跟蒋华学习，他业务能力很强！这个月的销售冠军非他莫属了！” “嗯嗯！”王十一点了点头。 那个下午，狡猾哥将一本光纤连接器的产品规格书递给了王十一：“老同学，跑业务的事情不急，你先熟悉一下公司的产品，出去跑业务，除了会报价之外，你必须要懂一些产品知识，最好要让人家看上去，你就是半个专家。” 王十一点了点头，他在泰柯公司接触过一些光纤连接器，也会使用端面检查仪做检查，对gr326的国际标准，也已烂熟于胸。 他静静地翻阅着那本书，想象那就是一本武林秘籍，想象着自己就是一个仗剑的武者，而深圳就是他要闯荡的江湖。 他阅读着那份资料，比一个高三的学生还要认真仔细。 对于其中的重点内容，他做了笔记，以便于有空的时候可以随时翻阅。 搞定了大客户，那一天狡猾哥很兴奋，下班的时候，他走到王十一的身边说道：“老同学，今晚去我出租屋里烧几道菜喝酒！” “行啊！”王十一将产品规格书一合，兴奋地说道。 那一天，他们驾驶着丰田轿车，很快就到了狡猾哥租房子的那个小区，冬日里，毫无一星半点的萧条，紫荆花开得很艳丽，几株异木棉的花如火一般燃烧着，经过九栋和十栋的时候，王十一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王小龙和他的母亲。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王小龙一定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他正在恍惚的时候，已经到了电梯口。 那电梯速度很快，让王十一感慨万千，以前在农民房里住过，楼梯要一层一层爬，小区房就是小区房，真不一样啊。 等自己做业务赚到钱，一定要在深圳买一套小区房。王十一心里想道。 “你打听过吗？这房子多少钱一个平方啊？”王十一问道。 “两千多块！”狡猾哥回答道。 “深圳的房价不贵，租房子不如买房子！你就花钱买一套吧！你身上有钱，又不是买不起。”王十一劝说道。 “钱是小事，我迟早要回去的，在深圳买一套，回去了空在这里，不是浪费了吗？”狡猾哥漫不经心地说道。 二人正说着，就到了房门口，狡猾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轻轻一推，里面就传来了优美的山歌：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王十一抬头一看，是狡猾哥的女朋友莫陌在唱。 他已经习惯了，好几次去狡猾哥的出租屋，都听到莫陌在唱这首山歌，以致于他也可以哼上那么几句了。 “老公，你回来了啊，想死我了！”莫陌一见狡猾哥回来了，马上停止了歌唱，扭着屁股走了过来，一软就瘫在了他的怀里。 “老婆大人，我今天拿大订单了！”狡猾哥得意洋洋地说道。 “老公真棒，老公是这个天底下最棒的男人！”莫陌嘴里甜蜜得跟蜂蜜一般。 王十一低着头，在客厅里找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心里想，还没有结婚，你们就滚床单了，还没有结婚，老公老婆就叫得很欢啊，甜蜜啊，羡慕死人了啊！ “波！波！波！”那一天狡猾哥很兴奋，两个人就旁若无人地吻在了一起，火辣辣的场面让王十一坐立不安。 谢天谢地，那激情时刻只是持续了三分半钟。 即便是这三分半钟，也让王十一感到度日如年，这样在一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就是刀割他王十一的心头肉。 第二百三十三章: 饿其体肤 那一个晚上，砍下大订单的狡猾哥，穿着围裙，戴着围巾，亲自下厨奏响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莫陌也乐得给他打一个下手，在他的身后，跟一只美丽的蝴蝶一般飞来飞去，一会儿帮他切切生姜，一会儿帮他递递油盐。 王十一偶尔会把目光投向他们，夫唱妻和的生活，真是令人羡慕。 在他们辛勤的劳作之下，清蒸好的清远鸡，端上桌子，品相很好，黄白分明。 莫陌是广西人，狡猾哥还特意做了一道广西特色菜--阳朔啤酒鱼，一整条鱼躺在碟子里，皮黄汁浓，让人垂涎欲滴。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里就弥漫着肉香味。 “开饭了！”丰盛的晚餐做好了，狡猾哥坐在桌子上，公鸡一般昂扬着头发茂盛的头颅，手里拿着一双筷子朝着盘中鸡的脑袋点了一点，愉快地喊道。 王十一就抓起了筷子，眼睛在盘子里快速地扫视了一遍。 见大家都没有下筷，狡猾哥就给王十一和莫陌一人夹了一点块鸡胸肉后，自己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点着头，然后偏过头，满脸自豪地问王十一：“你老同学做的菜怎么样？” “很好！在新东方厨师学过吗？”王十一点了点头。 “那你就多吃一点！”狡猾哥呵呵呵地笑着说道。 “来，干一杯！恭喜老同学今天拿到大订单了！”王十一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说道。 “谢谢！今天全靠你的福气，你一去，我就把客户搞定了！”狡猾哥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上下两片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那一晚，二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狡猾哥醉了，王十一就起身告辞了。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经过小区花园，月光如水，花园里面整洁而静谧，空气里弥漫着花的芳香，一栋一栋楼房独立高耸，楼间距很远，与应人石农民房的那些握手楼全然不一样。 “王十一，你一定要努力工作，在深圳买房定居下来，舂山那地方虽然是故乡，但是山太高了，你永远都看不到外面精彩的世界，你既然已经从大山深处走了出来，你就要在山外的世界好好地活出一个人模人样来！”王十一点燃了一支香烟，在小区花园的石长凳上坐了一会，然后起身走了。 生活就是这样的，你看着别人用最简单的办法把事情干得圆圆满满，看着别人轻松地考上了名牌大学，看着别人轻而易举地发了大财，但是你却学不来。 过完农历新年，时间已经来到了二零零五年春天，跟着狡猾哥跑了几个月业务，王十一耳闻目睹了狡猾哥成功地开拓了一个又一个客户，他也顺利地转正了。 转正后的业务员，需要单独开拓客户。 可是当王十一单独面对客户的时候，他就头脑发怵了。 “王老板，深圳是一个大市场，从来都不缺少元器件供应商，你们的产品有什么卖点，请给我一个购买的理由，我们公司的门都快被你们这些业务员踩出坑来了。”一个客户的采购经理听了王十一的介绍后，在小会议室里冷冷地说道。 “张经理，这款光纤跳线有我司的国际专利，性价比真的不错！”王十一回答道。 “性价比？王老板，你的话太空洞了，性价比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所有来推销的业务员都讲性价比，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请你以后不要跟我讲性价比！”采购经理冷冷的目光从冰冷的玻璃镜片射了过来。 王十一眼睛直直地望着那位采购经理，他真弄不明白，采购不就是追求用性价比吗？用最低的成本，购买到满足质量要求的产品吗？ “基于你们的应用场景，我们有不同的产品组合方案供贵司选择，每一种产品方案，跟同质量的竞争对手相比，我们的价格一定很优惠！”王十一没有泄气，他知道做业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说服客户购买，自己必须要耐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产品性价比不错，可是性价比是老板关注的问题，我们上报的时候，提三家公司的报价给他让他货比三家就行了，从我的角度看，我并不太关注你们产品的性价比，性价比对我一个打工的人来说有什么好处？把供应商的价格压得太低，我们以后哪里还有改善空间？我需要的是一个合适的价格，年轻人，你懂吗？你是刚出来跑业务吗？行业的规则你不懂，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做不了决定，我需要跟公司总经理汇报后再给你回复。”采购部张经理无法理喻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个年轻人居然一点都不理解他说的话，在这样谈下去，也是白谈，他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就站起身走了。 说他是一个新的业务员，已经不是一两个采购经理这么说了。 王十一感觉自己是专业的，他在泰柯公司接触个这么产品，也已经深入学习了这个产品的规格和用途，对于竞争对手的价格，他也了如指掌。 怎么大家都说我是一个生手呢？ 没有把客户拿下来，他很沮丧，一个人沿着工业区的小路朝前走着。 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一半，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难道自己真不是做业务的这块料吗？ 当初自己看着狡猾哥买轿车了，眼红了，认为跑业务好赚大钱吗？ 放着外企高薪的主管不干，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好多人都劝过自己，自己真的是傻了吗？ 不！自己之所以勇敢地走出舒适区，找一份富有挑战性的工作，一方面是看好深圳这座城市的发展前景，一方面是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是一个孬种，是可以配得上女神何雪忆的！ 王十一，你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突然想起了初中语文书上的那篇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那个中午，孟子的那句震铄古今的名言成了他最为丰盛的午餐。 饿着肚子，乘坐上公交车，下午回到公司，王十一已经疲惫不堪了。 “帅哥，拜访客户，上午谈得怎么样了？”销售总监高阳见王十一回来了，走了过来问道。 “高总，没有戏了！”王十一摇摇头说道。 “王十一，你别沮丧，这个客户我让蒋华去跟，他办法多，客户还没有丢失，我们还有机会！”高阳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王十一点了点头。 “跑客户也是需要技巧的，你要不断地总结经验，慢慢来，我看好你，你一定能行！凡事开头难，开胡了就好了！”高阳笑着说道。 是的，跑了几个月客户，除了帮狡猾哥跟了跟订单，自己亲自开发的客户还没有破蛋，这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谢谢高总！”王十一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想道，我一旦找到开发新客户的秘诀，一定会开挂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性价比是什么玩意 王十一开拓新客户失败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了出来，销售部办公室里的同事没有人再看好他的前景。 肯耐公司销售部破蛋最慢的人，在转正之前都完成了。 所有人唯一顾及的是王十一的同学狡猾哥，狡猾哥最近拿单拿到手软，成了销售冠军，得罪王十一就是得罪狡猾哥，做销售的都是人精，谁能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呢？ “老同学，我帮你去搞定那个讨厌的客户！让你出了那口恶气！”当狡猾哥得知王十一拜访客户受辱的消息后，走了过来，充满了自信的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嗯！”王十一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狡猾哥说得没有错，那是一口恶气！ 一个挫折无所谓，接二连三的挫折，那就有所谓了！ 做业务不比其他工作，无法考量一个人的能力，做业务看的就是业绩，有业绩，到处都是鲜花掌声，没有业绩，你长得再帅，人家也会视而不见。 干业务的，就是一群很势利的人。 就如同战场之上，谁会在意你的颜值呢？ 战场是冷酷无情的，只凭刀剑论英雄。 “你看我的！”狡猾哥说完，背着黑色的背包，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身形敏捷地走了出去。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王十一感觉狡猾哥就如同一个无所不能的将军一般，威风八面，而自己却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一般，低三下四，这差距就如同天与地一般巨大，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服气也得要服气啊！ 当初讥笑他读书不行，高中都考不上，没有想到在另一个人生的战场，自己却败得片甲不留。 销售总监高阳没有说错，那家王十一费尽心机都没有搞定的客户，狡猾哥一出马就搞定了，那么轻松写意，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下午回来的时候，狡猾哥一脸笑容，冲着王十一打了一个响指，兴奋地说道：“订单搞定了！你今晚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厉害！”王十一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心里想，一定要弄明白老同学是怎么搞定客户的，自己的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霍”地一声，他笔挺笔挺地站起身来，跟狡猾哥说道，“老同学，咱们一起到外面抽一支烟去！” “你等等，我把背包放下来！”狡猾哥说道，他正在兴奋之中，也想找一个人分享一下内心的喜悦。 深圳是一座没有冬天的城市，内地早就棉袄加身了，在深圳，你只需要穿一件衬衣，外面套一个西装，就足够温暖。 耀眼的太阳，在无云的天空里静悬，偶尔有几只候鸟安静地飞过。 “老同学，我把你叫出来，是想向你求取真经！”点燃一支香烟，王十一开门见山地说道。 “客户说你总跟他讲性价比，性价比，那都是教科书上老掉牙的东西，没有实战价值，所以人家说你是一个新手。”狡猾哥吐了一口香烟，悠悠地说道。 “客户买东西难道不关注性价比吗？”王十一很震惊！狡猾哥也是这个观点啊。 “性价比算什么玩意我跑客户，从来不讲性价比，我只认win－win，性价比在宣传画册上写一写，忽悠一下人是可以的，实际上，它害人不浅!”狡猾哥危言耸听。 看王十一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狡猾哥吐了一口香烟，继续说道：“买东西的时候，有的客户只关注价格，因为他们囊中羞涩，掏不出钱买品质好的产品；有的客户只关注性能，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差钱，他们走的是高端路线；也有的客户就像你说的那样，会关注性价比。” “有道理！”王十一点了点头，没有错，客户群的需求是不一样的。 “事实上，你提性价比，无疑是底价出售，对客户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好处！”狡猾哥继续说道。 “为什么？”价格低对客户竟然没有好处？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价格太低了，对客户的采购经理和我们来说，都没有了操作空间，通常客户每年都会做costdown的，价格一竿子就到底了，以后怎么costdown再说他们也想捞一点啊，如果价格上没有到底，我们的利润是丰厚的，也可以花点钱打发打发他们一下！他们都是大爷，办事没有钱，请不动啊！你想一想，到庙里烧一个香，也要捐钱啊！”狡猾哥歪着脑袋，看着天上的浮云说道。 “高！实在是高！”王十一听了，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跑业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耍耍嘴皮子是搞不定客户的，你要会揣测客户的心理，这样，你才能说服客户去购买你的产品。”狡猾哥俨然是销售大师。 “嗯嗯！”王十一点了点头。 “我刚跑业务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跑了几年后，才领悟到这些，这些经验，一般人我都不会告诉他。”狡猾哥说道。 “谢谢老同学的点拨！”经狡猾哥这么一说，王十一感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有些道理，就如同窗纸一般，一点就破了。 回到办公室里，王十一不断地回想狡猾哥的话，他总觉得这个社会太现实了，每一个组织都有利益，但是每一个组织里的小人也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明明对组织有益的事情，却常常因为小人的捣乱，最后却很难做成功。 没有办法，做生意绕不开那些小人，但是要给那些小人送钱，他王十一总觉得并非是君子所为，他心里是不耻于干这样的勾当。 唉！狡猾哥为了拿订单，跟自己不喜欢的老女人拉手，给那些贪得无厌的研发经理和采购经理送礼，表面光鲜，内心肯定也很纠结。 逢场作戏的事情，大帅哥王十一干不来。 如果可以绕过那些小人就好了！ 直接找老板做生意！ 对，直接对接客户的老板，不就是可以绕开那些讨厌的小人了？一道光突然照耀进了王十一的脑海里。 大客户的老板见不到，小客户的老板是很容易见到的，哪个老板会拒绝富有性价比的产品？ “啪！”一想到这里，王十一的一双大手在办公桌上猛地一拍，“霍”地一声站了起来，那兴奋劲头一点儿也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办公室里的业务员都出去跑客户了，坐在后排的跟单文员正在整理订单，被那突然而起的异响惊吓到了，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王十一，心里想道，这个大帅哥到底怎么了？进公司好几个月了，还没有开发出一个客户，难道心里压力大，发疯了？ 做业务，没有开发到客户，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块，除了糊口之外，一般是没有什么结余的，跑业务发疯的事情，做业务跟单好几年了，她见过好几起。 王十一也看到了跟单文员迷惑的眼神，朝她微微地笑了笑。 那名跟单文员就低下头，摇了摇脑袋，心里想道，那个帅哥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发疯，发疯的人不可能笑，即便是笑，也不可能是微笑，发疯了的人笑起来就跟嚎哭一般难看。 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王十一转身走向了销售总监高阳的包厢。 “王十一，你找我有事吗？”高阳歪着脑袋问道。 “是的，高总，我想跟你谈谈！”王十一坐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说吧！”高阳眼睛望着他，心里想，这个年轻人来找我干什么呢？坦白说，如果不是看在蒋华是他同学的面子上，我肯定早把他扫地出门了，销售部不是慈善机构，养一个吃闲饭的人。 “我想做一个调整，潜在的大客户，我能力有限，跑不了，我打算从小客户做起来，凡事都是从小做起来的。”王十一心里想道，小客户的订单都是老板亲自拍板的，就没有那么多策略可言，性价比肯定是王道。 “那你就先跑跑小客户，积累了经验之后，再跑大客户！”高阳点了点头，他对于王十一已经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跑大客户，跑小客户，就让他折腾，自生自灭。 做销售这一行，行不行，订单说了算。 跑不到客户，怎么折腾怎么死。 王十一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次主动调整，对他的人生和命运竟然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第二百三十五章：匈奴未灭，无以为家 王十一已经很久没有成功过了！ 失败如同鬼魅一般，如影随形，让他痛苦不堪。 但是，他的信念并没有死去，他不会那么轻易承认失败，他可是打磨大神，他可是羽毛球冠军，他也曾经是外企的主管，他想要潇洒地纵身一跃，跟灰暗的岁月拜拜！ 新的销售策略如同高悬的指路明灯一般，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他背起背包，信心满满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他很年轻，外形阳光灿烂，在冬日里一站，就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那时候寻找客户的主要途径就是黄页，凡是黄页上工厂的名字有“通讯”二字的，他都没有放过。 “一亿通讯公司”就是他在深圳黄页上找到的，那天早晨，他无意之中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这家公司，毫不犹豫地就拨通了黄页上留下来的电话：“请问您是一亿通讯公司的采购吗？” “先生你好，我们是小公司，我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我姓刘，采购的事情你直接找我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让王十一激动万分。 刘老板竟然是一个女人！ 王十一并不在意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只要订单，他只想直接跟客户的老板对接！ “刘老板早上好，我是肯耐公司的销售人员王十一，冒昧地问一下贵公司需要光纤连接器吗？”王十一礼貌地问了一声。 “肯耐公司？你们不是美资企业吗？我记得你们的产品只卖给大客户！我们公司虽然小，但都是外贸订单，对产品的质量要求都很高的，之前都是通过代理拿你们家的产品，因为价格高，我们现在改用其他家的产品了。”刘老板语气里有点惊讶。 小公司也想跟大品牌供应商合作，从对方的语气里，王十一感受到了希望。 “刘老板，您下午有空吗？我去拜访您一下！”王十一问道。 “你下午两点过来吧，我三点钟约了一个客户！”刘老板说话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一个小时，就给了一个小时！ 王十一，一个小时就是六十分钟，六十分钟搞定一个客户，时间也不短了，当他把小时换算成分钟的时候，感觉轻松多了。 吃完中饭，他特意从裤袋里掏出了镜子照了照，胡子已经被修理得干干净净，头发也很有型，牙缝里有一点讨厌的绿，他知道那是中午吃饭时塞的青菜，就用手指扣了扣，没有了青菜的打扰，牙齿看上去一片洁白。 回到办公室，他将背包朝着肩膀一扣，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没有业绩，呆在肯耐销售部的那间拥挤的办公室里虽然悠闲，但是闷！ 做业务的人，天空才是他们的办公室！ 王十一出了厂门口，朝着天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捏了捏拳头，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劲，王十一，你不是一个孬种，你一定要拿下这个客户！ 他一点半钟的时候就赶到了一亿通讯公司，前台文员把他引到了会议室。 “你是过来跑业务的吗？”前台文员笑着问道。 “是的！”王十一在会议室里坐下后回答道。 “跑业务累吗？”女人见到帅哥，也想多搭讪几句。 “还好！”王十一粲然一笑道。 “你长得真好看，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干什么要出来跑业务？跑业务很累人的，常年都在外面风吹雨淋！”前台文员说道。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王十一反问道。 “那你要注意身体啊！”那前台文员说完，就羞涩地跑了。 靠脸吃饭？王十一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青春饭能吃多久呢？真幼稚！ 时间还早，他扫视了一下会议室，里面布置得还很典雅的，会议桌上有一盆花，侧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展览橱柜，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里面放置的应该是客户的样品。 样品上有很多连接器，很快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点了点头，心里想，没有错，是一个潜在的客户，这一次一定要把订单拿下来。 刘老板没有食言，下午两点钟准时到了会议室。 “你就是上午给我电话的那个人？”刘老板惊讶地望着王十一，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英俊的业务员。“是的，我是肯耐公司的业务员王十一！”王十一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王经理，我们之前有通过代理使用贵司的产品，质量不错，可就是价格太高了！”刘老板开门见山说道。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们做呢？直接找我们，价格会有优势。”王十一问道。 “你们是外资企业，看不起我们民营企业，那些业务，架子都很大！”刘老板说道。 “现在你们的规模也还不错啊！”一个民营企业有前台，有安静的会议室，王十一凭感觉这家公司的生意不错。 “我们是做外贸的，都是比较高端的欧美客户，利润率还好，你们公司者一款的多芯光纤连接器现在卖多少钱？”刘老板指着展览橱柜的一款产品说道。 “五十美金一个！具体要看你们的订单量！”王十一答应道，他们是美资企业，对外报价都是以美金计价的。 “王经理，我们如果需要样品，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提供？”刘老板问道。 “随时都可以提供！”王十一回答道，他心里清楚，销售部就有现成的样品。 “我们一年的购买量大约是一万个！”刘老板说道。 一万个，那就是五十万美金的销售额，那时候一美金等于八块人民币，如果能够把客户搞定的话，销售额就是四百万人民币！ 绝对的大订单！ “年底会有五个点的返利！”王十一说道。 “很好！我们马上给你们下样品订单，样品如果通过客户的验证，我们就批量采购！”刘老板虽然是一个女性，但是做起决定来还是雷厉风行毫不含糊。 性价比！ 绝对是性价比起作用了！ “那我们就等贵司的样品订单！一旦收到样品单，我亲自给您们送过来！”王十一诚恳地说道。 “你今年多大了？”刘老板突然问道。 “二十三岁！”王十一答应道。 “你有女朋友了吗？”刘老板眼睛火辣辣地盯着王十一。 “匈奴未灭，无以为家！”王十一答应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们缺一个副总 策略一变，客户就来了！ 王十一当天下午就将样品送给了客户，测试通过后，客户很快就下了一个月的订单量。 接到一亿通讯公司的订单后，销售总监高阳走到了王十一的办公位，嘴里一点儿也不吝惜溢美之词：“王十一，我很早就发现你是一个销售奇才！你干得不错！” “都是高总指导有方！”王十一谦虚地说道。 “老同学，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狡猾哥也凑了过来。 很快，王十一拿到客户订单的消息在销售部传开了。 “大帅哥！你真是酷毙了！”业务跟单第一次喊他大帅哥了！ 其他的业务员也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 “王十一，搞到大钱了，你出去买一辆奥迪吧！”一个业务员笑着说道。 “新款的宝马x5很不错！我手里还有五张4s店的优惠券！”一个业务员说完，从口袋里取出了五张五块钱的优惠券，在王十一的面前晃了晃，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王十一接过优惠券一看，五块钱优惠券，竟然还规定一次只用一张！五张优惠券，那得要买五辆宝马x5才可以使用完。 这真是搞笑了！ 在大家的哄笑声里，王十一斜着眼睛看了看他们，也淡淡地笑了笑，才拿下一个订单，就喊着要买奥迪宝马，现实吗？这么容易开上宝马，那大街上岂不都是宝马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做销售的人，能有几个嘴里可以掏出实诚话的呢？ 拿到了人生当中第一个订单，王十一感觉心中轻松多了，那笼罩在上空的乌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客户，王十一尤为重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做业务不仅仅需要开发新的客户，维护好老客户也同样重要，否则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那一阵子，王十一常常抽空拜访一亿通讯的刘老板，跟她谈销售forecast,谈新的合作机会，也会谈产品的交期和质量。 “王经理，一个女人开公司真不容易啊！”一天，他们谈完工作上的事情后，刘老板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这个公司只是她一个人的？女人开公司，在深圳真不多见。 “刘总是女强人！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你的呢？”王十一笑着说道，不过内心里却嘀咕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谈这些话呢？ “这家公司是我老公一手创办的，他是一个台湾人，我以前在这家公司打工做外贸，后来我们有了感情结婚了，我以为美好的生活正在跟我招手，谁知道他出了车祸走了，我不得不一个人打理这家公司，一个女人坚持下来，真的很累。”刘老板感叹道。 “是不容易！”王十一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多故事，她竟然已经结婚了，能够被台湾人看上，她的长相自然很漂亮，三十来岁，保养得很好，水灵得就跟少女一般。 “我们是一家有远大理想的公司，当初我老公创办公司的时候，就想要把公司做到年产值一个亿，所以就把公司的名字叫做一亿通讯。”刘老板说道。 王十一点了点头，一个亿的产值真不少了，深圳的房价那时候才五千块一个平方，一百平米一套，一个亿足足可以买上两百套三房一厅的房子了，收收租金三辈子都衣食无忧，要是遇上了拆迁，手里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 “不瞒你说，我们缺一个副总，我一直想找一个副总帮我一起经营这家公司，我们公司不是外企，工作压力是大了一点，但是待遇一点儿也不比外企低！”刘老板眼睛一直盯着王十一，想看看他的反应。 什么？这不是要让我跟她干嘛？ 跟一个寡妇干？这怎么可能呢？ 王十一猛地抬起头来说道：“刘老板，我才二十三岁，肯耐公司的销售平台不错，我想好好在肯耐拼一把！” “是的，你们外企的品牌好，平台大，不像我们私企，工作压力很大！”美丽的刘老板叹了一口气，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失望。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外形很好，沉稳大气，工作积极主动，而自己是一个女人，心里常常空虚，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烦躁不安，他如果给自己做副手，自己一定会平静很多。 人各有志！她也勉强不来！ 下午回到公司，在行政楼下抽烟的时候，王十一提起了这件事情，狡猾哥一听，就直摇头：“老同学，副总的职位你不干，真是太可惜了！副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威风的一个职位啊！” “我没有经验，不想耽误人家的公司！”王十一吐了一口香烟道。 “人家看上你了，不需要你有经验！我猜想，她一个单身女人是看上你这个人了！她看上你了，那家公司就是你的了，你就是老板了，你懂吗？”狡猾哥倚靠在墙面，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 “我王十一虽然缺钱，但是我不能靠女人吃青春饭啊！”王十一淡淡地说道。 “王十一，你有种啊！”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王十一望了望天空，并不后悔，年轻的他是一个充满自信的人，调整销售策略之后，他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做业务就是因为看好深圳的创新和美好的未来，他怎么肯轻易放弃呢？ 是的，那时候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到珠三角地区投资的公司很多，中小企业星罗棋布，潜在的机会很多。 一周之后，王十一又成功开发了一个新的客户。 “王经理，你跟那些夸夸其谈的业务员不一样，你是一个实在人，讲诚信，做业务的人失去了诚信，谁还敢跟你做生意？”唯一光电厂的老板段一刀在会议室里说道。 “谢谢段老板的赏识！”王十一真诚地说道。 “我段一刀公司不大，却看不惯大街上跑的那些业务员，一个个西装革履，把我们这些小客户当猴子耍，说好了今天交货，他会有千百个理由，把承诺的交期往后推延好几天，你不一样，说到做到。”段一刀一边说，一边泡着功夫茶。 “那都是我应该要做的！”王十一微微一笑。 “来，喝一杯功夫茶！我们潮州人就好这一口茶！”段一刀说完，递了一杯飘着清香的茶给王十一。 王十一接过来，细细地抿了一口，想起了几天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刚跟段一刀谈成了一个生意，半夜里，他就接到客户的电话：“王经理，我们从别的供应商手里买的sc光纤连接器出品质问题了，贵司还有库存吗？” 王十一是做品质出身的，其他供应商产品出了问题，按规矩是要找其他供应商去解决，怎么找到自己头上来了呢？ 客户大半夜打电话过来，肯定有他难言的苦衷，于是他说道：“段老板，我先查查再回复您！” “好的！有的话，就请你帮帮忙！”段一刀在电话里说道。 客户在最困难的时候你不帮助他，他快乐的时候怎么会想起你呢？肯耐公司的订单源源不断，白晚班连轴转，王十一就立刻给生产经理打了电话：“于经理，最近公司有生产sc光纤连接器吗？” “王十一，现在都深更半夜了，你还谈什么生产的事情，有事情咱们明天早上坐下来好好谈行不行？”于经理不耐烦地说道。 “于经理，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新客户的急赶订单，明天我请大爷你下馆子！”王十一恳求道。 “下馆子？好，这么说，这个忙我不帮也得要帮了！sc光纤连接器公司有在生产，不过都是蒋华的订单！他的交货期在后天，他不急，你找他协商一下！”于经理回答道。 “蒋华的订单，好说，你先给我准备一百个产品，我马上去取，蒋华那边，我等会跟他说就是了。”王十一惊喜地说道。 “你真是疯了！半夜里出货？”于经理挂电话的时候，轻声埋怨道。 王十一把电话一挂，就跑到了车间，自己开了领料单，打好了包装，领出了产品，叫了一辆的士，驱车到了唯一光电厂。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见段一刀正在会议室里急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一般，光纤连接器的品质问题，他已经跟供应商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的业务回复很冰冷：“贵司反馈的品质问题，需要我司品质部确认后，才可以谈换货的事情。” 他听了供应商的回复后，把电话一挂，就想骂娘！ 店大欺客，自己的公司小，大品牌的供应商根本就没有把他段一刀放在眼里。 那段一刀正在办公室里徘徊的时候，只见王十一手里抱着一箱货敲门走了进来，大感意外。 “段老板，你要的货！”王十一朝他喊道。 “是sc光纤连接器？”段一刀惊讶地问道。 “当然！”王十一点了点头。 “兄弟，大半夜你亲自给我送货，你是帮了我的大忙，我们的样品订单看来有救了！”段一刀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地拥抱住了王十一。 第二百三十七章：两万块的大三房 新年一过，深圳的房价就开始蹦跶了，而且越蹦跶越高。 王十一拜访客户的时候，好几个老板都怂恿他投资一套房：“王经理，你不要看现在的房价很高，以后还会更高，只要深圳在发展，房价一定会涨！” 王十一也有点心动，他是看好深圳的，跑业务这段时间，他亲眼目睹了很多公司在不断壮大，买房子就是买一座城市的未来，他觉得深圳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灿烂的。 房价的上涨，带动了中介业务的蓬勃发展，穿着黑西装的中介男一排一排地手里举着牌子，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亡命地奔跑着，亡命地追逐着每一辆经过的轿车烟管里喷出的蓝烟，向他们推销着自己的楼盘。 在中介男的内心里，有钱买车的，一定有能力在深圳买上一套房子。 王十一就是被中介说服了去买房的。 那一天，是一个周末，春风浩荡暖人心，他跟狡猾哥一起出去溜街，经过一个百货商场的时候，只见路边黑压压站着一排西装男，手里无一例外地高举着牌子，他们并没有在意中介，倒是有一个黑西装眼睛一亮，在人群中发现了他们俩，举着牌子一溜小跑过来就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两位大帅哥，我一看您们就是成功人士，要不要看看楼，南山的靓楼，贼靓贼靓的，两万块钱就可以买一套大三房！娶三个老婆都可以住得下。”黑西装嬉笑着脸说道。 “两万块一套？”王十一愣住了，南山的房子起码也要四五千一个平方，两万块能买什么？一个厕所都不够。 “嗯嗯！是的，帅哥，您要不要去看看？我们有专车接送！”黑西装微笑着脸说道，有人跟他搭讪，就意味着有人对他的房子感兴趣。 “狡猾哥，我们去看看吧！”王十一说道，周末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房子也好，再说最近深圳的房子涨势很好，有点钱的人都在谈论房子的事情。 “好的，我到要看看这两万块的房子长什么样？”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两位老板稍等，我马上就给您们安排专车！您们稍等一下！”黑西装点头哈腰说完，就摸出手机，叽里呱啦了一通，不一会儿，一辆轿车开了过来。 “两位请上车！”黑西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老同学，不会是骗人的吧！”狡猾哥突然警觉了起来。 “你这么大个子，谁敢动你？”王十一说道，自己干过打磨工，有的是一身蛮力，他才不惧怕什么骗子呢。 倒是狡猾哥很警觉，他走了过去，隔着轿车的窗户玻璃，朝着车里面望了望，除了司机之外别无他人，他就放心了，拉开了车门上了轿车。 深圳的绿化很好，车窗外都是绿色，轿车在春风里奔驰着，王十一心里想，既然从大山里走了出来，就一定要在大山外扎下根来，深圳如此美丽，真是一座让人难以离开的城市。 他一路上很纳闷，不是说深圳的房子五六千了？怎么两万块就可以买房了？ 轿车的速度很快，过了白芒关，一头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走在了南山的大道上。 当轿车停在一处售楼处的时候，身着紫色制服的年轻保安，拉开了车门，将二人请了下来。 阳光里，狡猾哥抬起头看了看周围，高大的楼房直接云天，静植的绿树上白鸟在跳跃，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真是卖房的，没有骗人啊。 两万块一套的房子，如此便宜，狡猾哥也想买一套！ 不过这么好的楼盘，怎么只卖两万，他满腹疑虑地跟着保安走进了售楼部大厅。 售楼小姐一看有人进来了，就款款走了过来，柔声问道：“两位老板要来看房的吗？” 王十一点了点头。 “两位先生对我们项目周边的情况了解吗？”售楼小姐声音甜美。 王十一摇了摇头。 “这样吧，我先给您们二位介绍一下！”说着，那美女就将二人带到了小区的沙盘前。 “嘿！到处都是树林，绿化看上去跟我们樟井院子差不多啊！”王十一感叹道，以后自己的父母过来住，肯定习惯。 “就是楼太高了，三十层，深圳的台风多，这么高经得起台风的蹂躏吗？再说万一地震了，一个也跑不掉！”狡猾哥感叹道。 “深圳不在地震带上！两位老板放心好了！”售楼小姐笑了笑说道，顿了顿，美女轻启朱唇，继续说道，“我们项目位于在南山科技园，在南山科技园上班的都是高科技优秀人才，毗邻深圳大学，学习氛围很浓，项目配套也很齐全，自建幼儿园和商业中心，购房就送公立小学和初中学位，宜居宜业，也适宜求学深造！” “不错！”狡猾哥点了点头，心里想，这两万块的房子真是超值，他正想说小姐你就别介绍了，给我来两套，就听见售楼小姐微笑着脸说道：“我带两位老板去看看样板房！” 对，先去看看样板房再说，两万块虽然钱不多，可要是买一个纸糊的房子回来岂不亏本？这样想着，他就跟着售楼小姐朝前走去。 那售楼小姐身材很好，走在前面，扭动着屁股，跟一个妖精一般。 一走进样板房，狡猾哥就呆了，里面沙发衣柜等家具很精美，空调冰箱电视等电器也是一应俱全，头上的吊顶看上去也很精美，就开口问道：“美女，这是你们的交房标准吗？” “嗯！样板间当然是交房标准，我们是大开发商，在市场上的口碑很好，从来不会欺骗客户！”售楼小姐点了点头。 卧槽，这房子里的家具电器都不止两万啊！要是两万块能买下，自己发了！ “美女，不用看了，那我就买下你这一套样板间，我马上给你付钱！”狡猾哥急不可待地说道，他之所以说要买样板间，就是怕美女骗他。 “这套？这套是装修过的样板房，您要是想买的话，房价要加二十万。”售楼小姐微笑着脸说道。 “二十万？你不是说两万块就可以买一套吗？”狡猾哥一听，整个人都蒙了。 “两万块？两万块连毛坯房的首付款都不够！先生，南山这边的房子都是五千块一个平方起步，两万块怎么可以买到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售楼小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房子一百个平方，这么说总价最低要五十万吗？”狡猾哥问道。 “是的，我们项目最近在搞活动，首期的首付您只要出两万块钱就可以把房子买下来，剩下的首付尾款，你三年之内还清就好了！其余的七成房款，我们会协助您们找银行办理贷款，您们每个月只要交三千块就可以了！”售楼小姐说道。 “银行贷款？”狡猾哥一听贷款的事情，就直摇头，自己总不能一辈子都给银行打工，而且他听人说过，二手房出售还要交税，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深圳呆一辈子，将来出售房子，一定是亏本买卖。 “是的，银行低息贷款！”美女点了点头。 “我们被骗了！走！”狡猾哥拉了一把王十一说道。 “等等！”王十一没有理会他。 “老同学，这就是一个坑，你要小心！”狡猾哥劝道。 “狡猾哥，这不是一个坑！”王十一说道，两万块买一套房那才是一个坑，当售楼小姐说两万块只是首期的首付款的时候，他就觉得靠谱了。 当价格偏离价值太多，那一定是一个坑，很显然现在不是。 狡猾哥怔怔地看着王十一跟售楼小姐有说有笑，看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售楼部大厅，坐了下来，看着王十一跟那个美女把购房合同签了下来。 “王十一，恭喜你，你买房了！”从售楼部走了出来，狡猾哥说道。 “狡猾哥，你也买一套吧！”王十一劝说道。 “现在不是买房的时候，深圳的房子已经涨了不少，再买就等着套牢了！我没有想过要在深圳一直呆下去，迟早都要回老家的，以后花钱在老家盖房子，五十万，我都可以盖几栋别墅了！”狡猾哥不以为然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销售冠军 王十一原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敬业的业务员，但是当他看到了在马路上飞奔的那些房地产中介人员后，看着他们站在阳光底下口干舌燥地跟客户推销房子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蔑视那些中介，赚钱就得低下头，撕破虚伪的面子。 可怜的面子值几个钱？你打肿脸充胖子，挣了一点面子，却要痛苦几个月，何必呢？ 卑微人的面子又值得了几个钱呢？ 进取！进取！ 心有多宽，天地就有多宽！ 自己在深圳供三房了，压力可想而知，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啃老？那不是王十一的人生，他的人生必须是战斗的一生！ 苍天不负有心人，那一天，当他拜访段一刀的时候，段老板一把就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给他泡他们潮州人引以为豪的功夫茶，一边说道：“小王，你是我段一刀的救命恩人，你算是救了我一命！” “段老板说得太夸张了，那都是我份内的事情！”王十一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半夜送货的事情。 “兄弟，那个小批量样品订单就是我的命，我们已经送过来一次样了，测试失败了，那是我最后的一次送样机会，要是不能按期保质交货，那个客户就黄了，拿不下那个订单，我的公司就要关门！”段一刀将第一道功夫茶倒掉后说道。 “段老板，客户拿下来了吗？”王十一好奇地问道。 “有你大王相助，我一刀出手，必须得拿下！”段一刀满怀豪情地说道。 王十一看了他一眼，心里想，一刀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克敌制胜，不能拖泥带水，一刀就要取胜。 “厉害！”王十一赞叹道。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不但接到订单了，而且还是一个长期的大订单！”段一刀将泡好的功夫茶递给了王十一，神秘兮兮地说道。 “是吗？那段总也要照顾一下小弟的生意！”王十一听段老板拿到大订单了，就兴奋地说道。 “兄弟，我跟你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败俱败！你救了我一命，大块吃肉，我肯定少不了你，以后光纤连接器，我只认你王十一这个人，不过你也要给我好好地保证产品的质量和交期，不要出乱子。”段一刀霸气地说道。 “谢谢段老板赏识我这个小弟，我一定尽力而为，今后有服务不到位的地方，您直接指出来就是了，我保证立马改正！”王十一激动地说道。 肯耐公司是国际性的大公司，普通的业务员都喜欢跟大公司合作，可他王十一却偏偏走上了另一条道路，那是一条类似于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他之所以选择跟小企业合作，就是看好深圳的这块土壤，看好星罗棋布的小公司在深圳的发展前景。 出乎他意料的是，很多小公司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几乎是翻倍的增长。 良好的营商环境，丰富的人资资源，那些藏身在深圳各个工业园区的小公司只要点一把火，就可以烧成燎原之势。 时间在拜访客户的时候飞逝了！ 时间在签订销售合同的时候飞逝了！ 时间在汗水渗出来的时候飞逝了！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年终一盘算，王十一竟然成了销售冠军！ 在二零零五的年终尾牙上，已经升任为总经理的高阳先生，亲自将一辆奥迪轿车的钥匙交到了王十一的手上。 那是对他的奖励！也是对他一年努力工作的认可！ “过去的一年，是公司飞速发展的一年，公司的发展离不开源源不断的订单，我是做销售出身的，要想在竞争激烈的市场当中拿到订单真不容易，恭喜王十一先生荣膺了公司二零零五年度销售冠军！”高阳大声喊道，在颁奖台上，他将王十一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台下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有了轿车，王十一，你以后出去跑业务就方便多了！加油！”高阳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是的，他现在房子有了，就差一部轿车！ “王经理，拿了公司最大的奖，你也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吧！”主持人小姐踩着恨天高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将话筒递给了他。 该说点什么呢？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王十一百感交集。 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最该感谢的就是扎根在深圳那些旮旮旯旯的中小规模的公司，感谢那些心怀梦想的创业者，感谢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和支持。 但是一家业绩良好的国际性公司要感谢那些无名的公司，感谢那些不知名的人物，这显然会让傲慢的肯耐公司上下很难接受。 他也想起了自己搭乘公交车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布满臭水沟的工业区，想起了很多客户的白眼睛和不屑一顾的话语，想起了自己饿其体肤的旧事，他真想感觉自己，感谢自己的坚持和进取。 但是他不能，他必须谦虚。 狡猾哥的眼睛始终都在盯着王十一，心中充满着无限地喜悦！ 他也幻想过有朝一日拿到年度销售冠军，王十一脱颖而出，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又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时候，他的眼前闪现出了二零零零年自己把他领到深圳打工一起住在十元店里的事情，闪现出了该死的黑摩托抢走了他身上的钱，让他这个大帅哥不得不委身在五金厂做打磨的旧事，闪现出二零零零年那个平安夜失业的他那忧伤痛苦的面孔，那一夜他失去了心爱的姑娘，闪现出二零零四年十月一日深夜里他奔跑着追赶飞机，那一天，他心爱的姑娘何雪忆远走异国他乡，狡猾哥也想起了他帮助王小龙找母亲的旧事，想到这些往事，狡猾哥的眼里就闪出了泪光。 他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他也是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 “过去的一年对我来说，不容易，很不容易！我要感谢我们的领路人高总，感谢肯耐公司这个好平台，感谢大家！最后我要感谢这个时代，感谢深圳，一个蓬勃发展的深圳，给了我们这些业务员比天地更广的舞台！”王十一手里捏着话筒说道，说完，他用手抹了抹眼睛里的泪水，朝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家都是逐梦的异乡人，都是深漂，是的，是深圳成就了大家，也是大家成就了辉煌的深圳！台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约五秒钟之后，当王十一高举起象征着胜利的双手，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从领奖台上走了下来的时候，晚会现场立刻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那掌声如惊雷滚过一般，像要掀翻晚会的屋顶。 “今年王十一先生赢得了销售冠军，我希望公司全体成员要虚心向他学习，不断提升自身业务素养，明年创造新的奇迹！”高阳望着王十一的背影大声喊道。 在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中，王十一高扬着头颅走了下来。 在不断失败之中，他曾经无数次地梦想着成功的来临，梦想着成功那一天的激动甚至张牙舞爪，可是当成功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反而变得十分淡定了。 “恭喜你，王十一！”待王十一坐下后，狡猾哥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泪，站起身子，端着酒杯说道。 “老同学，干杯！”王十一也站了起来。 那一晚，王十一开怀畅饮，不知不觉醉了！ 那不是他第一次成功，他曾经是五金厂的打磨大神，他也曾经是电子厂的羽毛球冠军，他也曾经获得过优秀员工高高地站在领奖台上。 可是这一次很不一样！ 他一夜就名满公司，凭借自己的销售业绩，无人不服！更主要的是，有了奥迪轿车，他一步就迈入了白领阶层，那时候，在深圳拥有一辆高档轿车比拥有一套大三房更让人自豪。 从那以后，王十一每一天都开着那些豪华的奥迪轿车，穿梭在深圳的大街小巷，拜访客户，他的客户随着业务量的增长，也从小公司渐渐成了中型甚至大型公司。 伴随着客户在深圳的这块土壤上不断壮大，王十一的人生也开始开挂了。 人生最辉煌的事，不是你赚了多少钱，买了多少套房子，而是互相成就，一起成长！ remark: 感谢大家的支持，小年快乐！ 我知道自己写的不是讨喜的热血爽文，诚如书中的主角王十一一样，我也不会轻易放弃，您们的支持，无疑是我最大的写作动力，不过原计划写三五百万字的小说，我预计只会写到一百多万字。 谢谢！ 第二百三十九章：荣归故里 深圳的天空太阳高悬，灿烂如春，故乡的天空却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公司吃完尾牙饭，大家就开始准备行囊准备回家了，要不是年终尾牙有抽奖的环节，很多人早就休年假走人了，外资企业尊重劳动法，该有的假一个都不会少。 “老同学，你今年开车回去吗？”第二天，王十一酒醒了，狡猾哥走过来问道。 临近过年的那几天，客户差不多放假了，没有放假的，也都不再下订单了，一帮业务员都闲在办公室里。 “当然开车回去！”狡猾哥说道，车子是用来代步的，不是用来看的，有了轿车，回去那就叫荣归故里。 荣归故里的事情，没有人不喜欢干。 “那你跟我一起走吧！回去的路我很熟！”狡猾哥说道，他开车回去过好几次，对返乡的路很熟悉。 那一年，手机没有上网功能，也不能导航，王十一开着奥迪车，小心翼翼地跟在老司机狡猾哥的后面。 路上的车都挤在了一块儿了，一会儿如同断流的水一般塞在原地，王十一走走停停，好几次想在服务区休息一下，可一看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车，不得不继续赶路。 出广东要翻过很多座高大的山，半夜里，车子塞在了山沟沟里，狡猾哥从丰田车上跳了下来，一边抽着香烟，一边望着天空里闪烁的星星骂娘。 好不容易出了广东，道路湿滑，天气寒冷，当他们开到舂城境内的时候，故乡正在飘着雪花，外面是一片纯白。 一到故乡的土地上，王十一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何雪忆。 他记得何雪忆曾经跟他说过，她出生的时候，天空下着雪，所以她的名字就叫何雪忆。 美国的冬天会下雪吗？ 生活在美国的人们也过农历新年吗？ 山路上，偶尔会看见几个穿着厚棉衣的老人走过，他们嘴里叼着一根烟，低着头顾自前行，故乡的原风景，离去好几年了，丝毫没有改变。 但是故乡的人变了！ 大山再高，也拦不住故乡人远翔的翅膀！ 这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少年，那个少年在山间的马路上一直朝前走着，他越看越觉得那个人很奇怪，少年行走的速度竟然跟奥迪轿车一般快，王十一试着加了一点油门追赶，却是无济于事，他隐隐感觉到那就是六年前的自己，身影是那么的熟悉。 前面的一条山路是通往舂城中学的，那少年一个转身，就朝着山道上走去。 他把车停了下来，下了车，怔怔地望着六年前的自己渐渐走远，望着自己淹没在一片纯白色的树林里。 大雪天里，突然从深山之腹传来了忧伤的喊歌： 讲了要恋就要恋 生死要恋一百年 情妹死了变树子 阿哥变藤心相连 …… 那歌声若有若无，王十一想仔细听听，却只听到了落雪的声音！ 一阵山风吹了过来，山里的树摇动着，积得厚重的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那山风蜷缩在山梁上，好像在哭泣。 “滴滴滴！”战斗机手机响了。 “儿子，你到哪里了？”母亲的声音传了过来。 “快到家了！”王十一回答道，说完，他就转身上了轿车。 当他将车子开到樟井院子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母亲跟一群村民站在村口等他。 他就欢快地摁响了轿车的喇叭，那只卧在古老樟树下的老黄狗，猛地腾起身子，对着天空汪汪汪地叫了三声。 王十一将轿车停在了屋前的坪地上，一走下来，王秀荷一把就把儿子抱在了怀里：“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父亲王茂永一边抽着烟，一边呵呵呵地笑着。 毫无疑问，王十一驾驶着奥迪轿车回到故乡的小山村，一瞬间就成了樟井院子的骄傲，大雪天里，山民们都围到了他门前的大坪地里看热闹了。 一个八十岁的老妇人正在火塘上烤火，听说王十一回来了，特意拄着拐杖，“咔嚓咔嚓”地踩着雪路走了过来，站在风雪里，伸出一双枯枝一般手，在那辆崭新的奥迪轿车车身上摸了又摸，将上面的落雪用手轻轻扫去。 “高档轿车，有钱的大老板才买得起！” “王十一有出息了！” “听说他在深圳也买房了！” “深圳的房子最近涨得很厉害，他身价百万了！” “什么？他成了百万富翁？” “是的，他跟着蒋华一起跑业务，比蒋华跑得好，蒋华开的是丰田轿车，在深圳还买不起房子。” 在大家的议论声里，王秀荷再次走了出来。“大婶，这么冷的天气，你快回家烤火！”她朝着那个八十岁的老妇人招了招手。 “王十一回来了？”老人一边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一边问道，残破的牙齿管不住风，那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是啊，我儿子刚到家！从深圳回来不容易，路上车子塞得很，他跑了一日一夜，现在回房间睡大觉了！” “从深圳回来？听说回来要走好几千里路，辛苦啊！”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一进屋子，老人浑浊的眼睛放着惊人的光芒，左右打量了一下房子，里面的布置跟其他的村民没有太大差别，不是说王十一是百万富翁吗？家里的红砖墙上还没有挂上一身水泥呢。 百万富翁的家如此寒酸，让那老妇人百思不得其解。 “秀荷啊，听说你儿子在深圳买房子了？”老人在火塘边坐下来问道，村里的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原来以为王秀荷是吹牛皮的，看到王十一开轿车回来了，她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儿子年初的时候买的，都是他自己出的钱，我们种地的，保自己的肚子没有问题，哪里有钱补贴他啊？”王秀荷一脸自豪地说道。 “我一大把年纪了，从来都没有去过深圳，大家都说深圳跟北京上海一样大，是一个大城市啊，你儿子在大城市买得起房，真有出息啊！哎！我们村子里到现在除了你儿子，还没有一个在城里买房的。”老妇人感叹道。 “大婶，他高中才毕业六年，哪里有那么多钱买房啊，我儿子是从银行贷款买的房，他只出了两万块钱！”王秀荷说道。 “贷款买的？噢！贷款买的啊！”老人如有所思地说道，心里想，贷款买的房，算什么本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是的！”王秀荷见老人疑惑不解的样子，点了点头。 “哪他的车子也是贷款买的吗？”半响，老妇人问道。 “买房子都欠银行一屁股债，他哪里还有钱买车？那车子是他公司奖励给他的！”王秀荷说道。 “公司发的啊！这公司的效益不错啊，你儿子公司还要人吗？过完年，让我孙子也去他们公司上班！”老人的孙子那一年高中刚毕业，正闲在家里，她想王十一一个高中生在深圳赚到大钱了，自己的孙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婶，好啊！年后，就让他跟着我儿子一起去深圳！”王秀荷大声答应道。 第二百四十章：春风十里 冬天的夜通常来得特别早！ 暮色里，雪已经很小了，静静地飞舞着，山村的娱乐不多，闲得没事的时候，村民通常会打打牌消遣消遣，这个时间点，那些到外面打牌的人也差不多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开始动手烧菜做饭。 这时候，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静静地冒起了青青的炊烟。 那炊烟在暮色里袅娜了一阵之后，最后都化为了一道暮色，夜来了，天空一闭眼睛，山村里就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那天晚上，王秀荷高兴地用手摸进了鸡笼，一使劲就擒住了那只喜欢踮起脚跟，在一群母鸡群里昂首高歌的大雄鸡。 那只雄鸡不断地反抗着，有力的翅膀扑棱棱地扇动着，一下子就扇出一股洪荒大风，将王秀荷的头发吹得一片凌乱，也将她隐藏很深的白发吹得无处躲藏。 王秀荷顾不得那么多，心想着一定要宰杀掉那只雄鸡，把它酷爱飞翔的翅膀剁掉，把它热爱奔跑的大腿卸掉，把它发达的胸肌，顺着纹理，斩杀成一块一块，用它结实的肉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款待那个远道而来的贵客。 于是，她挥舞着已经在磨刀石上打磨了五分钟的大刀，那刀在五瓦的灯光里闪着寒光，让人毛骨悚然。 拉开马步，年过四旬的王秀荷使出了自己吃奶的力气，“咔嚓”一刀就劈将下去。 刀来！刀去！ 一片刀光剑影，把那个厚实的榆木砧板剁得“棒棒棒”直响。 眼看着骄傲的大雄鸡被自己大卸八块，王秀荷热血澎湃，激情四射！双手一叉腰，骄傲得如同一名不可一世的刀客。 呆在悠闲的农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心中的激情早就消磨殆尽了，只有挥舞起刀，杀一只壮实的雄鸡，她才能感到痛快！ 是的，那一天对她来说是一个痛快淋漓的日子，因为她唯一的儿子从深圳荣耀归来了！ 吃饭的时候，王茂永端起一碗米酒跟王十一说道：“儿子，你比爸有出息，爸为你骄傲！”说完，就一干而尽。 “爸！儿子能有一点小出息，离不开您和妈的教诲！这一杯是我谢爸爸的！”王十一说完，也一饮而尽。 眼看着父子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王秀荷心里就乐：“你们父子俩，一年不见了，跟客人一样！来！儿子！这是妈做的鸡肉，妈给你夹一块，你尝尝妈的手艺怎么样！” 王秀荷说完，就将一个鸡腿夹到了王十一的碗里。 “妈做的菜就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菜！”王十一毫不犹豫就用手将鸡腿抓了起来，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点头说道。 “儿子，妈没有念过新东方厨师学校，就地取材，随便做的！”见自己夸自己，王秀荷自豪地说道。 “妈，你这手艺比那些特级厨师强！”王十一继续赞叹道。 “儿子，你在深圳买房了，也买车了！这都是托菩萨的福，菩萨保佑了你！”王秀荷看儿子西装革履，一副有钱人的模样，感叹道。 “菩萨？”王十一怔了一下。 “儿子，你还记得六年前吗？那一年你要跟着蒋华一起出去打工，我让你去山上烧香拜佛，你能有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庙里的菩萨保佑了你，明天，我带你去山上还愿去。”王秀荷说道。 “嗯！”王十一点了点头，虽然他不信佛，但是只要母亲开心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儿子，你在深圳工作，你妈没少担心，想你的时候，她就爬到后面的大庙里烧香拜佛！”王茂永抽了一口香烟说道。 王十一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和母亲的头发，五瓦的灯光下，他们的白发都很耀眼，眼睛就湿润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日一大早，冬雪已经停了，太阳一跃就跃上了舂山之巅，照在了山巅那座老寺庙屋顶的积雪上，明晃晃地直亮眼睛。 王十一将车停在了寺庙下面的空地，跟着母亲走了上去。 威严的寺庙，矗立在清冷的岩石之上，气度不凡。 王十一抬头一看，“东土西方一尘不隔，梵宫琳宇万法同归”的门联依旧，寺院的和尚正在诵经，佛唱声声。 一路上，王秀荷都很严肃，到了寺庙门口，她转过身子，对王十一说道：“儿子，你年纪不少了，也该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了，妈给你求求姻缘！”说完，二人静静地走进了寺庙，扑通一声，都拜倒在了神像之下。 那一天，下山的时候，看着儿子还了愿，王秀荷满面喜色。 奥迪轿车轻快地在山路上奔驰着，明亮的太阳，将他们前方的道路照成了一条光明大道。 不多时，他们回到了樟井院子，刚一下车，只见一个媒婆迎面走了过来，笑着喊道：“秀荷啊！你的八字和命好啊，生了一个好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啊！” “马大姐，你哪里话啊，脸长得好看，没有姑娘喜欢有什么用啊！”王秀荷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快乐的，脸上荡漾着笑容。 “秀荷！我这次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马大姐快步走了过来。 “什么好消息啊？”王秀荷早就猜到了几分，马大姐是远近闻名的媒婆，她找到自己，肯定是过来说媒的。 马大姐就凑到王秀荷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这边有一个姑娘，今年大学刚毕业，待业在家里，准备考研究生，要长相有长相，要学问有学问，跟你儿子很般配啊！” “是吗？是哪一家的姑娘啊？”王秀荷问道，村子里还没有听说有这么一个姑娘。 “是我娘家那边的，姑娘长得一双大眼睛，个子也高，身材很苗条的，跟春天的桃花一样！”马大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大姐，我正为孩子的婚事发愁呢，你就帮忙牵牵线，谢礼的事情，别人能给的，我们少不了你一分一厘。”王秀荷一听姑娘才貌双全，笑得合不拢嘴。 “我不担心你钱的事情，你们家有的是钱，我就是担心你儿子，他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了，是不是有对象了？”马大姐也算是老媒人了，低声问道。 “我儿子肯定没有，要是有了的话，他肯定会带回来过年，你等等，我去问一问。”王秀荷说完，就叫住了王十一，说道，“儿子，妈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照顾你，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隔壁村有一个姑娘是本科生，你要不要看看，你马大婶也去帮你说说。” “妈，婚姻大事，还是儿子自己拿主意吧！”王十一一听谈女朋友的事情，就显得不耐烦。 “儿子，你老实告诉妈，是不是在外面找女朋友了？”王秀荷见儿子拒绝了，急忙问道。 “买房子欠着银行一屁股债，娶一个老婆帮我还债吗？”王十一反问道。 “儿子，你过完年就是二十五岁，老大不小了，你不急，妈急，我和你爸等着抱孙子嘞！”王秀荷声音高了八度，一向听话的儿子，竟然在最重要的事情上跟自己唱起了对台戏，她有点生气了。 “妈，这事你逼不得，你也逼不来，你就别逼我了！”王十一看母亲生气了，就用哀求的口吻说道。 “秀荷，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自己拿主意吧！”马大姐走上来劝说道，自己是来做媒的，可不能为了做媒，让别人一家闹得不开心。 “儿子，你的事情不能再拖了！”王秀荷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哀求。 马大姐见王秀荷的气消了一点，立刻说道：“秀荷，王十一说得对，你别逼孩子，八字姻缘是逼不来的，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做饭了！”说完就扭着屁股走了。 二零零六年的春天来得很早，新年过了没有几天就立春了，冰雪消融，艳阳高照，春风浩荡，呼唤着沉睡的大地。 回深圳之前，王十一特意驱车去了一趟母校舂城中学，放寒假的日子，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那些高大的樟树，历经寒冬，犹然青翠。 他缓缓地走到了曾经的高115班的教室外面，透过玻璃窗户，隐隐看见一个身影正在埋头读书，那身影如此熟悉，让他难以忘记。 没错，那就是何雪忆！ 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最后鼓起了勇气，朝着那个身影轻轻喊了一声：“何雪忆！”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于是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没有了学生的教室，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毫无生气。 “她已经走了！她已经去了美国了！那么遥远，她不可能再回来了！”王十一摇了摇头。 他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走到了自己的轿车旁，上车后，一扭钥匙，车子就发动了，他猛地一脚油门，轿车就昂然地开了出去。 外面，春风徐徐吹来，辽阔无边！ 在春风的吹拂下，种子发芽了，溪沟边的桃花开放了，柳树的嫩芽也冒出了头，一个美丽的春天到来了。 春风十里！ 第二百四十一章：太过惊艳的人 回到深圳，回到温暖的南方，王十一第一时间就脱掉了身上厚厚的棉袄。 春风里，穿上西装后，人就显得精神多了。 第二天，公司开门了，很多客户还在放假之中，跑业务也有一个爬坡的过程，销售部的同事看起来都很悠闲。 大家都沉浸在春节的喜庆当中，叽里呱啦地分享着回老家过年的种种乐趣，譬如某某某回家定亲了，某某某被父母逼婚了，总之，在大伙儿的心里，正月十五之前，都是盛大的春节假期，即便上班了，他们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领导们这个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春节一年也才一次，人生得意须尽欢。 下班后，王十一和狡猾哥又怎能放过这个传统佳节呢？ 他们驱车一起溜进了天宝路边的小酒馆里，点了几道热菜，喝起酒来。 “听说咱们村最能说的媒婆给你介绍过一个本科生美女，有这么回事吗？”狡猾哥一边喝酒一边问道。 “人都没有见着，谁知道她是不是骗人的。”王十一轻描淡写地说道。 “听说是你不愿意见人家，人家是金字招牌的媒婆，怎么会骗人呢？你做了销售冠军，现在调子很高啊！”狡猾哥拉高了声音说道。 “老同学，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一直都很低调的，你看我现在这种状态，失魂落魄的样子，适合谈恋爱吗？我不想害别人！何雪忆去美国都去了一年多了，我感觉自己跟丢了魂一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现在还没有完全走出来，我也没法爱上其他的姑娘。”王十一耷拉着脑袋辩解道。 “她跟你分手已经五年了，人都到美国一年多了，你还没有走出来？”狡猾哥摇了摇头，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痴情的人，简直就是情痴。 “感情的事情，真难啊，我也想跟你一样，找一个体贴的女友过日子！”王十一喝了一口酒说道。 “莫陌怎么能跟何雪忆比啊，年少时不要遇到太过惊艳的人，不然后半生满是遗憾，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假！”狡猾哥感慨万分，他见过何雪忆，的确是太过惊艳了。 “人家是仙女，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王十一说完，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酒兀自喝了一个底朝天。 “年轻的时候，没有遇见太过惊艳的人，这一辈子估计也就没有希望遇见了！”狡猾哥叹了一口气，说完，端起酒杯也喝了一个底朝天。 从小酒馆里出来，两人站在大街上，将手插进了裤袋里，嘴边叼着一根香烟，在春风里各怀心事，各自沉默着。 那狡猾哥歪着脑袋，不时朝着天空吐着烟圈，春风吹起他的长发，各自飞翔。 感情上的事情虽然让人纠结，可是一旦跑起客户来，王十一又满血复活了。 因为他是一个心怀理想的人。 春天，温暖的风带了水汽，深圳时不时就会下一场淅淅沥沥的雨，细雨在天空中总会网织无端的愁绪。 羊台山上，也总是漂浮着白云，真容不露，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年初的市场还比较清淡，客户的订单交期也并不是十分紧急，那一天，外面下着雨，去东莞送完新样品回来，王十一驾驶着奥迪轿车安静地奔驰在松白公路上，显得很是悠闲，不时将目光望向两侧的建筑，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要是在平日里，道路拥挤，他开车的时候必须要全神贯注。 经过石岩湖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暮色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伸长着优雅的脖子，眺望着下一班的公交车。 他隐隐感觉那个身影很熟悉，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何雪忆，就将车速慢了下来。 鬼使神差，他将轿车停靠在了公交站台旁边，缓缓放下轿车玻璃，仔细看那女子，他惊呆了，眼前的女子不就是何雪忆吗？ 天啊！她不是已经去美国了吗？王十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仔细看了看，是她，不会有错！ 难道她回国了吗？ “何雪忆，你怎么在这里等车？”王十一轻声喊道。 “你是谁啊？怎么认识我？”那个女子脸上写满了疑惑。 不过，那女子的脸上很快就绽放出春花一般灿烂的笑容，眼前停的是一辆奥迪轿车，车里坐的是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她怎么能够抗拒呢？ “难道你不认识我了？”王十一心里充满了失落，出了一次国，连老同学都忘记了，难道是得了健忘症？不可能，何雪忆可是学霸，记忆超群，她不可能连王十一都认不出来。 “帅哥，我叫何所忆，我不是何雪忆。”那女子用手理了理一头秀发说道。 什么？她叫何所忆？ 王十一再仔细看时，眼前的这个女子果然不是何雪忆，不过却长得跟何雪忆十分神似，而且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心想自己跟何雪忆交往的时间大都是在二零零零年以前，难免也会认错。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美女，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是吗？”何所忆扬着头，天真地问道。 “你上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王十一轻声说道，虽然那女子不是何雪忆，可她的样貌像极了何雪忆，让王十一心里一瞬间就生出了无数的好感。 “好啊！”何所忆并不拒绝，她背着小包，拉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钻了进来。 轿车里是温暖的，空调的暖风轻轻地吹着，像一只猫蜷缩在你的肩头不断地哈着气一般，女人天生对环境的变化都很敏感，在寒风中站了一阵的何所忆轻声说道：“有空调的车就是不一样，里面暖和多了。” “何所忆，你长得很像我一个高中同学。”将离合器一松，轿车就动了起来，王十一眼睛目视着前方，轻声说道。 “她是你的初恋吗？”何所忆很好奇，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嘴里反复提到自己跟一个人长相一样，她忍不住问道。 “算是吧！”王十一有点伤感。 “你们最后分手了？”何所忆依旧很好奇，女人渴望了解帅哥的那种心情绝对不亚于一个男人渴望了解一个美女那般强烈。 “是的。”王十一依旧有点伤感。 “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去找她？”何所忆侧过脸，静静地望着他问道。 “爱情不是单相思，一个人是强求不来的，她跟着别人跑到美国去了，我上哪儿找她去？”王十一侧过头，认真地看着何所忆说道。 “你长得这么帅，又开着豪车，她没有理由不喜欢你啊！天涯无处无芳草，帅哥，她对你不好，那你就把她忘记了吧！”何所忆也认真地看着王十一说道。 “我本来已经忘记她了，但是今天遇见你，却又让我想起了她！你跟她的长相就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要不是你带着北方的口音，我真的犯糊涂了。”王十一用手理了理头发说道。 “是吗？”何所忆反问道。 “是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轿车在松白路上走走停停，下班时间，马路上车多了起来。 “帅哥，我就住在这附近，你把车靠一下边，我要下车了。”过了一阵，何所忆的眼睛朝着玻璃窗外扫视了一下喊道，很显然她对这一带熟悉。 王十一静静地把车停在了路边，当他看见何所忆伸手拉车门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感到十分地失落，突然激动地说道：“美女，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晚餐可以吗？” 那是一张英俊的面孔，何所忆突然转过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他，顿了顿说道：“帅哥，我正愁一个人做饭！” 看着何所忆将车门关好后，王十一又将轿车启动了，内心感到无比的安宁。 深圳的餐馆流行川菜湘菜，那一天，他们进的是湘菜馆。 夜幕已经降临了，外面灯火辉煌，雨也停了，二人在酒店落座后，服务员递过来一张有着色彩艳丽配图的菜单，王十一一边翻翻阅着菜单，一边问道：“何小姐，你能不能吃辣？” 他是在菜单了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菜名，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故乡舂城，一个以大米为食，却又离不开辣椒的地方。 “还可以！微辣就行！”何所忆回答道。 那一晚，王十一点了微辣的菜，要了一小瓶劲酒，不一会儿，服务人员就将冒着热气的剁椒鱼头，小炒黄牛肉等菜肴摆上了桌子。 “这家做的菜比较地道，还不错！”王十一一边吃，一边说道，菜的辣，酒的劲，仿佛又让他回到了故乡舂城一般。 何所忆听他这么一说，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脸就红了起来，原来她是北方人，不胜辣椒，不住地皱着眉头，吐着舌头，惹得王十一笑了起来。 “服务员，请问你们店里提供面食吗？”王十一笑完后，对着身边的服务员问道。 “先生，有的，你稍等！”服务员说完，就下了订单。 手里有了一碗面，何所忆神采就开始飞扬了。 “不是说微辣吗？怎么这么辣啊？”何所忆问道。 “这个是微辣，湘菜的微辣就是这么辣!”王十一笑着说道。 “这不是微辣，这是爆辣！跟火一样，烧喉咙，看来免费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何所忆感叹道。 那一顿晚餐，他们谈了很久，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王十一脸上绽放着难得的笑容，跟何雪忆在一起，他总觉得她是女神，心中有着一种敬畏，跟眼前这个名叫何所忆的女孩在一起，他竟然没有丝毫压抑。 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男人，真好！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出质量问题了 狡猾哥说自己年少的时候没有遇见太过惊艳的人，一生将会充满遗憾，是的，这个世界上令人惊艳的人不多，甚至是稀缺的，一辈子中遇见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惊艳之人不容易，绝大部分人的一辈子通常将在平淡之中度过。 在这平淡之中，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人就是一辈子的幸福！ 莫陌在大帅哥狡猾哥眼里算不上惊艳的人，但是在普通人的眼里，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大美人。 不但容貌美丽，来自刘三姐的故乡，她的歌声也很优美。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闲下来的时候，莫陌总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个可爱的洋布娃娃，轻轻哼起故乡的山歌。 她很喜欢孩子，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过那也得等结婚之后再说。 同居了好几年，狡猾哥并没有向她求婚的意思，她总觉得日子过得不安稳。 不过要让她离开大帅哥，她真的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对于上班一族而言，忙碌了几天之后，星期日通常适合去睡一个懒觉，那一天，狡猾哥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如果不是莫陌做早餐时奏响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把他吵醒了，他肯定要睡到中午。 中午起床，就可以省下早餐。 “啦啦啦！老公，我做的爱心鸡蛋面好了！你闻闻香不香啊？”莫陌开心地将热气腾腾的面食端上了餐桌。 给心爱的人做一份早餐，她觉得快乐！ “嗯，真香，老婆真能干！”狡猾哥刚漱完口，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亲，来抱抱！”听得男人赞美自己，莫陌感觉整个身子如同一片浮云一般，轻轻一飘，就到了狡猾哥的怀里。 那是一具火热之躯! 狡猾哥伸手就将那一片云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在姑娘桃花一般绽放的嘴唇上狠狠地吮吸了一下，那里面很甘甜，似乎盛满了蜂蜜，让他沉醉。 “滴滴滴！”正当两人柔情蜜意的时候，狡猾哥的手机铃声冷不防地响了起来。 二人怔了一下，继续拥吻着。 这个时候，谁会去关心电话呢？ 可是让人生厌的手机铃声断了后，又咿咿呀呀地闹个不停，狡猾哥原以为电话不接后，对方会不再骚扰了，谁知道电话又打了过来，真是烦人! 他不耐烦地摸出了战斗机手机，正想关机了事，余光还是瞟了一眼，想看看谁他妈无聊，星期天还要骚扰自己，不看不要紧，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是客户打来的电话。 星期天是休息日，客户打电话肯定有重要事情，他不敢怠慢，那只伸向莫陌膨胀胸前不安分的手连忙抽了回来。 “帅哥！你在忙什么？”叶子在电话里显得有点生气。 电话打了两遍才接，换谁都不高兴。 “叶经理，星期天在睡懒觉，调振动了，没有听到！”狡猾哥笑着说道。 “蒋总，你们的光纤连接器出质量问题了，问题看起来很严重，你赶快过来看看！”叶子催促道。 “出问题了？影响生产吗？”狡猾哥一听，就吓出一身冷汗来了。 产品出质量问题，有可能会影响客户的生产，弄不好还有可能导致客户丢了，狡猾哥知道自己的产品价格毫无优势，唯一的卖点就是肯耐是美资企业，产品的质量优，现在质量出问题了，凭直觉狡猾哥觉得问题不少。 “是的，生产下午要停产了，你赶快过来！”叶子催促道。 卧槽，做销售命真哭啊，连星期天都无法安宁！ 更让狡猾哥郁闷的是，从床上爬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早餐，此时肚子正饿得呱呱作响，他的眼睛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爱心大餐，又转了回去。 开车去客户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现在十点多了，得马上去，否则客户就下班了，解决问题宜早不宜迟，拖到下午，客户生产人员的抱怨将更加强烈，安抚工作不好做。 “你等等！我马上就过去！”贝尔纳工厂算是狡猾哥手里的大客户了，他能不重视吗？把电话一挂，他走到餐桌前，连筷子都没有时间拿，就用嘴巴叼起面食上面的鸡蛋，一边吃，一边转到卧室，从衣柜里取出西装，来不及整理一下头发，就跟莫陌说道“坏事了，坏事了，产品在客户那里出质量问题了，早餐吃不成了。”他说完，就拉开了门，大步朝外走去。 “老公，你不是做销售的吗？质量的事情你让品质部的去处理啊！”望着狡猾哥高大的背影，莫陌百思不得其解地喊道。 “人家是大客户，我不出马，让品质部的人处理会坏了大事！”狡猾哥不是没有想过要品质部处理，但是品质部处理问题反应太慢了，又要客户提供样品，自己真是耗不起，他必须去了解客户的诉求，如果可以用关系搞定的，就没有必要走正式的投诉流程。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了过来，莫陌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心神不定地坐在餐桌上，望着两碗爱心面食直发呆。 她原本是想吃完早餐去罗湖老街买衣服的，一个同事穿了一件流行的韩版裙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工作！工作！莫陌又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夹起几根面条，手却无心地朝着自己的鼻孔塞去。 那天，狡猾哥匆匆忙忙走到楼下，钻进了自己的丰田轿车里，风驰电掣地驱车朝着贝尔纳工厂开去。 当他的车抵达东莞地面的时候，狡猾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帅哥，你到了吗？”叶子经理柔声地问道。 “叶经理，我已经到长安镇了，再等我十分钟，十分钟就到工厂。”狡猾哥一边驾驶着轿车，一边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那批产品的质量问题已经解决好了，辛苦你跑了一趟，你来情缘酒店，我请你吃大餐！”叶子经理柔声地说道。 既然已经到长安了，肯定要见见客户！ 那天中午，当狡猾哥把车开到情缘酒店的时候，在大堂的长沙发上，他看见叶子经理正伸长着脖子，不断地朝着酒店大门张望。 “星期天，让你白跑了一趟！”叶子一看狡猾哥走了进来，惊喜地说道。 “来见见你也很好啊！”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笑着说道。 “真的吗？你想我了吗？”叶子歪着脑袋问道。 “当然！”狡猾哥逢场作戏地说道。 叶子是客户，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总不能说不想吧！ “走吧，咱们上去聊聊吧！”叶子经理已经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说完，她快步走在前面，二人很快就进了电梯，三十岁的叶子经理看起来有点急不可耐，目光在狡猾哥的脸上不断扫来扫去，瞳孔因为兴奋放大得很大。 不是说好请我吃中饭吗？ 怎么让我上楼了？ 情缘酒店？情缘？这名字听起来很暧昧啊！ 狡猾哥正在诧异之中的时候，跟着叶子走进了酒店的房间，那房间里散发着一股幽香，映入狡猾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叶子经理水蛇一般的腰肢就缠了上去，一把死死地抱住了狡猾哥，柔声地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亲爱的，几天没有看见你，想死我了。” 原来，光纤连接器的质量问题纯属无中生有。 女人想要见男人，撒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成熟女人的大胆，那富有挑逗的眼神，一下子点燃了荷尔蒙激素分泌旺盛的狡猾哥的激情。 惯于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狡猾哥来不及多想，就一把就将她娇小的身躯抱了起来，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如同台风刮过的海浪一般，力量无穷，将叶子经理抱到床上如同海浪卷起一艘小木船，然后将它推到了岸边。 别看叶子的身躯娇小，这时候，她却如同一台马力充足的柴油机，一把就将高大的狡猾哥压在了床上，喘着粗气，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寻找着狡猾哥性感的嘴唇。 她是如此饱满，象海水中多彩多姿摇曳着的水母。 半个小时后，在那如同昙花一现般美好而短暂的颤栗后，他们两人把自己的躯干摆放在一张阔大的双人床上，如同农村田野里的两个稻草人，没有了一点动静。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四十三章: 订单份额 半响，他们活了过来，因为他们不是田野里那些吓唬麻雀的稻草人。 “叶经理，你今天催我怎么催得这么急啊，我还没有吃早餐呢。”狡猾哥苏醒了过来，对躺在身边的叶子说道。 激情过后，他的肚子已经开始闹了，一个鸡蛋的能量经不起消耗，刚才半个小时的折腾，差点让他虚脱。 “我骗你的！”叶子笑着说道。 “你骗我了？”狡猾哥惊讶地问道。 “你们公司的产品质量很好，没有问题，我骗你的，没有想到你信以为真，真的来了！”叶子格格格地笑着，一个大帅哥听命于她，她很开心。 “产品没有问题？你为什么害我白白地跑了一趟！”狡猾哥眼睛盯着叶子，充满了疑虑。 “我只是想见见你，傻瓜，你知道吗？一个女人想见一个男人的时候，通常会很疯狂！”心满意足的叶子说起话来轻松自在。 “哈哈哈！”狡猾哥一听女人也疯狂就忍不住笑了，他以前来拜访客户的时候，总觉得叶子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异，没有想到她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除了年纪稍微大了一点，美丽的女人别无地方可以挑剔，该凸的地方凸得圆实，该翘的地方翘得迷人。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今天一大早我跟那个该死的男人吵了一架，他要我去珠海陪他，我对他没有了激情，不想去，我们就在电话里吵了起来，烦死人了，所以想找你解解烦闷，你是小清新，你就是这春天里带着花香的一缕清风。”叶子温柔地注视着狡猾哥。 “你们都老夫妻了，怎么又吵架了？”狡猾哥惊讶地问道，他知道她的男人在珠海上班。 “我看到他就烦，听到他的声音也烦！”叶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毕竟是婚姻一场，你们关系不要闹得这么僵，人家还以为我是小三，破坏你们的家庭。”狡猾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她的面孔是精致的，为了这次约会，她精心打扮过的。 “我也想做一个好女人，可是他不是一个好男人，结婚后，我在东莞上班，他在珠海上班，我发现他在外面爱找女人，我在哺乳期的时候，他私下里背叛过我，那时候，我就想跟他离婚，可一想到孩子，就不得不吞下苦水原谅了他，可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他常常背着我偷吃，我们的婚姻现在只是一个摆设而已。”叶子面无表情，眼睛盯着天花板说道。 逢场作戏的女人背后总会有 一个让她感到绝望的男人! 往事如同电影倒带一般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女人美丽的颜容，就如同那春光里盛开的鲜花一般，总会招蜂惹蝶，孤身一人在东莞的叶子，很快就引起了公司的新任总经理的注意，那名总经理常常安排她跟他一起出差拜访远方的供应商，她曾经想过做一个贤妻良母，但他的丈夫伤透了她的心，有一次出差的时候，她喝多了酒之后，那个秃头的总经理就爬上了她的床，毫无难度地占有了她。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她的丈夫也知道了这件事，她以为他会闹，结果没有，男人竟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她彻底死心了！ 从那时候起，身处异地的一对夫妻心照不宣，各玩各的，各自快乐。 “那你以后怎么办啊？你真的不去珠海陪他了？他可是你的老公啊！陪他是你的义务。”狡猾哥感到不可思议，如果双方不能生活在一起，婚姻就成了一种摆设。 “义务?哈哈哈，要不要去珠海陪他，那得看老娘的心情了，老娘心情好，就去陪他，心情不好，老娘就住在东莞，他在外面玩，老娘也可以玩，老娘玩自己的，他也管不着，大帅哥，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的感情，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只想一心一意地做你的红颜知己，你每周过来看我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叶子说这话的时候，动了真感情，眼泪都流了出来。 男人为美女动情，女人也会为帅哥流泪，美丽的东西，大家都想据为所有。 狡猾哥用手轻轻地帮她擦拭掉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柔声说道“我不会怪你的，但你一定要保证我的订单安，保证肯耐公司的采购份额。” 逢场作戏的事情，狡猾哥最擅长，为了订单，狡猾哥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何况这只是一张温暖的床，他有什么不敢爬呢？ “帅哥，订单的事情，你放心好了，只要那个香港老男人还在这里做总经理，我就可以保证你的份额，我说一，这个公司没有人敢说二。”叶子霸气十足地说道。 “厉害！女强人！”狡猾哥竖起了大拇指。 “女强人？”叶子一听就冷笑了起来，“离开了那个香港老男人，我叶子就是一个弱小的女子！” “你这么年轻，就跟那个老男人混在一起，不觉得自己很委屈吗？”狡猾哥感到可惜，她精致的身体，让他着迷。 “我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自从那个可恶的男人背叛我之后 ，我就已经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透彻了，我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活着，我跟老男人混在一起，我也不亏，他待我不薄，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婚姻很失败？是的，很失败！还好，婚姻不是我的部，我挣的钱很多，老娘喜欢钞票。”叶子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点得意。 “叶经理，我们家的光纤连接器在你们公司的份额有百分之五十吗？”狡猾哥把话题转开了，对于一个婚姻失败的女人，他没有心情去聆听她的倾诉，他只关心订单。 订单!订单!订单!只有拿到订单才是王道！ “差不多吧，现在你们是第一供应商，如果不是你长得帅，我不可能给你们这么高的份额，你们的价格太高了！”叶子回答道。 “我的目标是百分之七十的份额。”狡猾哥用手捏了捏她精致的鼻子说道，在床上谈生意比在餐桌上谈生意成功的几率更大。 “蒋华，你就知足吧，你们家的连接器一点优势也没有，能够占到一半的份额，你就要感谢老天了。”叶子瞪了他一眼说道。 “不就是钱的问题吗？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回去跟老板谈谈价格的事情，看能不能给你们再降几个点。”狡猾哥对竞争对手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钱，的确是钱的问题。 “帅哥，你回去谈妥了再跟我要份额吧！”叶子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一听女人松口了，已经饥肠辘辘的狡猾哥感觉眼前一片光明，一股牛劲猛地升腾了上来，又翻过身来，要了她一次，女人的身子在床上生动地一挺一挺的，象一条刚从池塘捞上来，还没有离开渔网的鲤鱼，真是一个寂寞的女人。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两人冲了一个热水澡，下了情缘酒店的楼。 微冷的早春，街道两旁的树木依旧绿得耀眼，中午时分的街道有点寂寞，叶子是打的去的酒店，那天，是狡猾哥开车将她送到了工业区贝尔纳工厂附近，当狡猾哥的轿车拐进工业区后，他把车停了下来，叶子转过身子，抱着狡猾哥的脸深情地吻了一下，然后将狡猾哥的头按入自己胸前那温暖山丘之中。 她看上去是舍不得他的离开，依依不舍地下了车。 但是，男人还是把车开走了，看上去是那么坚决，白色的轿车很快就消逝在工业区的拐角，更远处是春天忧郁的天空。 rerk 诚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何雪忆?何所忆! 春风里，出了东莞，狡猾哥上了高速，太阳将他眼前的高速公路照耀得一片银光闪闪。 一想到贝尔纳公司的订单份额很快就要提升到七成，他就觉得自己正奔驰在人生的高速公路上。 周末的大货车很少，一个多小时后，他就到了深圳应人石，放眼望去，大街上穿着五颜六色服装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他一激动，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突然，他愣住了，一个高高大大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从身材判断，肯定是王十一! 这小子也出来逛街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个嘴里一直嚷着“匈奴未灭，无以为家”的老同学，身边竟然多了一位美女。 “王十一！没有想到你会是一个伪君子，有了女朋友，还藏得很深啊！”望着王十一的背影，狡猾哥摇了摇头，感叹道。 他轻轻踩了一脚油门，追上了那个高个子男人，摁响了方向盘上的车喇叭。 “滴滴滴!”很多路人都吓得朝路边上挤。 妈的，这个王十一我狡猾哥也算是服了你了，被美女迷住了魂魄，耳朵边的喇叭声竟然置若罔闻！狡猾哥摇了摇头。 他放下了窗玻璃，正想喊王十一，只听见一阵争吵声从前方的一对情侣嘴里传了过来。 “你偷偷地看什么看？老娘难道没有耳朵和鼻子吗？” “老婆，我就是看看而已，你干什么扭我的耳朵？” “老娘就要扭你的耳朵，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看美女！” “哎哟，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拧轻一点好吗？耳朵快要断了！” “下次再看，我拧断你的耳朵！” “哼！我看见你也扭头看了，你也看帅哥了！” “姑奶奶看帅哥，你能拿我怎样？你有种，来拧我的耳朵啊！” 狡猾哥看见那一对男女都不时偷着回头瞄，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米八的王十一和一米七的何雪忆走在春天的阳光里，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他们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狡猾哥看见路人不时回头看他们，心里羡慕死了。 王十一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还好他们没有走远，狡猾哥从玻璃窗户里伸出了脑袋，朝着前方大喊了一声“王十一！” “嗨！原来是你啊！”王十一转过头一看是狡猾哥，笑着喊道。 “老同学，你泡妞了？也不给哥们介绍介绍？保密工作做得不错！”狡猾哥大声喊道。 王十一身边的女子被他这一喊惊吓住了，也转过了头，朝着狡猾哥笑了笑。 阳光里，狡猾哥呆了！ 那不是何雪忆吗？她不是在二零零四年国庆节出国了吗？现在怎么回国了？ 他们不是早已经分手了？而且何雪忆不是已经结婚了？毫无征兆，他们这么快又复合了？ 这个世界太奇妙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年轻的时候，要是可以遇见一位让自己惊艳的人，也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这个王十一艳福不浅啊。 “何雪忆，下午好！”狡猾哥朝着王十一身边的美女微微一笑。 “老同学，你看花眼了！”王十一走了过来。 “我看花眼了？一点五的视力，我怎么会看花眼？你们又走到一起了？恭喜恭喜！”狡猾哥笑着说道。 “她不是何雪忆，她叫何所忆！”王十一轻声说道。 “何所忆？”狡猾哥一脸疑虑。 “这位是我的同学蒋华，也是我们公司销售部的业务经理，我们都叫他狡猾哥！”阳光里，王十一大方地跟身边的美女介绍道。 “蒋经理，下午好！”何所忆微笑着脸说道。 一听那声音，狡猾哥就愣住了，果然不是何雪忆，何雪忆的声音清丽得跟水洗了一般，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带着浓厚的北方口音，一听就不是舂城人。 奇怪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天底下竟然会有两个面貌如此相似的女子！ 何雪忆?何所忆?傻傻分不清！ 狡猾哥突然想起了何雪忆，想起了waitg咖啡馆，想起了二零零二年，自己跟着王十一去找何雪忆，看见她跟一个香港老板一起喝咖啡，王十一怒气冲冲地冲出了咖啡馆，那一天，王十一彻底地失去了自己的最爱；想起了二零零四年在宝安国际机场，王十一追着何雪忆搭乘的那架飞机跑了很远，直到摔倒在了黄土地上。 上天把他心爱的女神带走了，带到了大洋彼岸，却又给他带来了一个同样惊艳的女子，苍天不负有心人。 “来，上车！我们去喝咖啡去！”狡猾哥大声喊道。 “好啊！”王十一说完，就跟何所忆一起上了狡猾哥的白色轿车。 春风里，三人驱车进了白芒关，到了福田的购物公园，狡猾哥沿着一条充满法国香水味道的走道，大步朝前走去，他的身边不时闪过高大的欧罗巴人的身影，那是一条声名远播的barstreet，四周到处是酒吧，环视四周，那些酒吧大都店门微微开着，有着很好的私密性。 在waitg咖啡馆门前，狡猾哥停下了鲁莽的脚步。 王十一抬头一看，那间咖啡馆还是旧时的模样，往事就如同潮水一般汹涌了过来，满脑子都是何雪忆，他定了定神，回忆的水渐渐地退潮了。 走进去一看，店里面的人都换了，那个慈爱的店长走了，爱慕虚荣的马莉也走了，何雪忆早就走了。 年轻的新店长脸上带着微笑欢迎着他们的到来，彬彬有礼的服务人员将他们引到了一个私密性很好的角落，递给他们一张nu后,轻声问道“下午好！三位需要点什么呢？” “来三杯卡布奇诺！”王十一轻声说道。 “先生，您稍等！”服务员说完，转身走了。 变了，一切都变了！ 一间没有熟悉人的咖啡馆，就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一般，美丽却不生动。 不一会儿，三杯咖啡端了上来。 “何雪忆以前就在这间咖啡馆上班！”狡猾哥一边抿着咖啡，一边说道。 “所以，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了？”何所忆抬头问道，一个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提到心仪之人的前任。 “何雪忆是何雪忆，何所忆是何所忆，何雪忆早就去美国了！何所忆就在我的身边，老同学，喝咖啡就别提那些陈年旧事。”王十一笑着说道。 他的笑容充满着温暖。 “我真的跟她长得很像吗？”当男人不提前任的时候，女人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很像！”狡猾哥点了点头。 “是吗？”何所忆转过头盯着王十一。 “是的！你们就跟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王十一也点了点头。 “不可能！”何所忆难以置信。 咖啡馆里，虽然人都换了，可是里面的装修和音乐没有变，马克斯的那首“rightherewaitg”，如同春天里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般，静静地飘洒了下来 whereveryougo， whateveryoudo， iwillberightherewaitgforyou。 whateverittakes， orhowyheartbreaks， iwillberightherewaitgforyou。 王十一听着熟悉的歌声，眼泪就流了下来。 那个外表柔弱却内心坚强的女孩，那个没有了亲人的孤儿，你在异国他乡还好吗？ 那个被你痛骂不争气不能给你带来安全感的男人，那个让你心碎的王十一，在深圳已经成为了有房有车一族了！ 你走了，那是上天的安排！你是仙女，我留不住你！ 你知道吗？你的痛骂，让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没有你的激励，我就不会有今天！ 王十一一定会努力的，我要告诉你，曾经爱上王十一，那是你无悔的选择！ 喝完咖啡，三个人走到了前台，王十一掏出了腰包，支付完钱，转身跟何所忆说道“我们走吧！” 可是何所忆却跟石化了一般，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那堵墙。 她到底怎么了？被人施展了魔法? 王十一顺着何所忆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一面墙上张贴着历年优秀员工的工作照片，二零零一年优秀员工何雪忆的工作照也赫然在墙面上。 “她跟我长得太像了！”半晌，何所忆喃喃自语道。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本姑娘的宝马 一杯敬过往，咖啡馆里的那一杯卡布奇诺，是王十一敬给过往的！ 从waitg咖啡馆里出来，他一身轻松，感觉自己正从一间灰暗的小房子里走了出来，外面春光明媚，到处都是花香。 春天里，你走过深圳的任何一条街道，都是芳香满路。 在芬芳的岁月里，笑容爬上了王十一的脸上。 更让他兴奋的是，那一年的夏天，他花了两万块买的小区房交楼了！ “何所忆，你明天有空吗？”王十一第一时间拨通了何所忆的电话。 “明天是周末，我当然有空啊！”喜欢你的姑娘一定不会转弯抹角。 “跟我一起去收楼！”王十一兴奋地说道。 “收楼？去哪里收楼？”何所忆惊讶地问道，深圳的房价已经破万了，二十五岁的王十一不可能买得起深圳的房子，难道是去惠州吗？还是东莞?那边的房价三千多就可以入手。 “南山科技园！”王十一霸气十足地说道。 “帅哥，你在南山买房子了？我何所忆不是拜金主义，只要我喜欢的男人，没有房子我也会跟他的，你别骗我好不好！”何所忆难以置信，心想王十一肯定是在捉弄自己，肯定是想试探一下自己是不是一个拜金女，相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过房子的事情。 “美女，我没有骗你，明天上午，我要让你见证奇迹！”王十一在电话里得意洋洋地说道。 把电话挂了，何所忆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停。 他真的在南山买房子了吗？相处几个月以来，王十一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买房子的事情，一定是真的。 看不出来，一个没有背景的农村男孩，竟然在深圳买房子了！ 王十一真是一个充满上进的男孩！ 一想到第二天要去南山收楼的事情，何所忆就不假思索地挎起了自己的小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跑下了楼，拦了一辆的士车，风风火火地跑到超市里买了一堆化妆品，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跑进了一家美容店里，花了一百二十块钱拉顺了自己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她就拉亮了灯爬了起来，端坐在镜子前，扑粉，描眉，涂口红，一连忙了两个小时，直到王十一敲门进来。 “何所忆，是你吗？我没有认错人吧！”王十一惊讶地看着化了妆的美女说道。 “你不是说今天收楼吗？收楼就要有仪式感！总不能素颜过去，给你丢脸！”何所忆说道。 “美女，你不化妆也比人家美！你一化妆，还让人家怎么活啊？”王十一微笑着脸说道。 那一天，王十一驾驶着奥迪轿车到了自己的小区，只见小区里面绿树成荫，小桥流水，人行道上，彩旗飘扬，装修公司正在做推销活动。 他的置业顾问将他带到了物业处，凭借着自己的身份证和收楼通知书，王十一拿到了自己房间的钥匙。 “小张，你带业主去收楼！”物业处的文员喊道。 跟着小张，二人坐电梯上了十一楼。 “先生，这是装修用的钥匙，你装修期间不能使用正式的钥匙，一旦你使用房门钥匙，装修钥匙就会失效！”小张细心地交代道。 王十一掏出一把崭新的装修钥匙，拧开了0号房门。 “客厅好大啊！”何所忆尖叫着，虽然王十一没有跟她正式表白，但她隐隐觉得他是爱自己的，要是能够成为这间房子的女主人该多好啊！ “三个房间？一共有多少个平方啊？”何所忆问道。 “你们这个户型是一百零八个平方的！”小张说道。 一百零八个平方？那不是价值百万了？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王十一，真想给他一个响亮的吻，可是人家没有跟自己表白，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太过分。 她强压着内心的喜悦，跟在小张一起看了看厕所的防水，看了看水气电是否到户。 站在阳台上，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高大的棕榈树，美丽的异木棉，让她目不暇接，一阵海风吹了过来，一身清凉。 收完楼后，二人走了下来，何所忆问道“你花多少钱买的房子啊？” “两万块！”王十一说道。 “你骗人！”何所忆说道。 “首付两万块，总价接近六十万！”王十一笑着说道。 “现在应该价值一百二十万了！”何所忆说道，她虽然没有买房，最近一年多，深圳到处都是中介业务员，到处都是售楼传单，办公室里，大家也都在讨论房子，她对大概的行情还是很清楚的。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我买房子，就是想在深圳娶老婆安家！”王十一说完，瞄了一眼何所忆。 何所忆脸上立刻飞起一朵红云，嘴里说道“我也喜欢深圳！” “帅哥！我们是装修公司的，现在做活动，一千块一个平方，还可以到银行做低息贷款！”一个口齿伶俐的业务员拦住了他们。 “我们一起看看吧！”王十一转过头跟何所忆说道，听说可以贷款装修，他的兴趣就来了，他正愁没有钱装修呢！ 买房的时候，首付款只付了两万，欠下一大把首付款，这一年来，他都在为首付款而奋斗，身上并无什么余款。 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他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装修合同，也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装修贷。 从南山收完楼回来，他们驱车经过西丽，那里疯长着一片荔枝林，寂静的公路两旁，农妇支撑着棚子，贩卖着最新鲜的荔枝，不时有轿车停下来，从其中跳出几个衣着干净的人，买上几个礼品箱的荔枝。 来深圳好几年了，王十一早就听说过西丽的荔枝，古代的时候，西丽的荔枝可是贡品，专供皇帝和贵妃享用。 趁着阳光灿烂，王十一将轿车停在了“西丽荔枝世界”。 他们买了门票进去后，发现里面的游人已经很多了。 荔枝容易上火，大家也吃不了多少，游客们来这里主要是爬爬树，摘摘荔枝，尝尝自己亲手采摘的新鲜的荔枝，也有家长带着孩子一起过来亲子游的。 王十一抬头一看，荔枝林里，绯红一片，如同云霞一般。 “王十一，你看，那一颗荔枝真红真大。”何所忆指着一个荔枝说道，既然已经买了门票，林子里的荔枝是可以任意采摘的，所以一定要挑那最大个头的。 一听自己喜欢的姑娘喊道，身高一米八的王十一伸了伸手想去采摘，可是还差得远呢，踮起脚尖也不够。 他就在原地，逼足了气，猛地朝上窜去，让人遗憾的是，尝试了好几次，只差毫厘。 “哎呀！就差一点点了！”何所忆喊道。 一定要将那颗荔枝摘下来！ 助跑一下再起跳应该问题不大。 王十一朝后面退了十余步，冲刺，起跳，姿势完美，他刚想起跳，没有想到一不小心踩在一湿滑之处，重重地坠落在地面上。 “王十一，你没事吧！”何所忆尖叫着。 王十一从地面上爬起来的时候，表情有点痛苦。 何所忆见他并未大碍，就格格格地笑了起来，一个壮实帅哥的痛苦表情真是难见，也太可爱了。 “你笑什么？”王十一抬起头问道。 “本姑娘就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看到别人喊哎哟，我就忍不住想笑。”何所忆双手叉腰，天真无邪地说道。 “你笑什么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帮你摘那颗荔枝！”王十一眼睛狠狠地瞪着树上的那颗红色的荔枝。 “你摘不到，就不要逞强啊，过来！”何所忆朝着王十一招了招手。 王十一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懵懵懂懂地走了过去。 “蹲下！马步！”何所忆喊道。 等王十一扎好马步后，那何所忆突然爬到了王十一的背上，很快就骑上了他的肩膀，王十一这才明白就里，他站了起来，朝着那颗荔枝走去。 “摘到了，我摘到了，真的好大哦。”何所忆开心地叫道。 王十一就背着她，一阵狂奔，感觉浑身有无穷大的力量。 他们的笑声，也在荔枝林里回荡着，流水一样清澈。 王十一朝前奔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听见何所忆在背上喊道“看啊，那边还有湖呢。”她在高处，因此视野更加开阔，一边喊，一边手舞足蹈的样子，象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是吗？”王十一故作不知的问道。 “驾！驾！快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何所忆竟然折下一段荔枝的枝条，一边喊，一边用枝头轻轻地抽打着他。 当王十一背着何所忆跑到湖边的时候，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一匹马了？” “王十一，你不但是本姑娘的一匹马，你还是本姑娘的宝马！”何所忆霸气十足地喊道。 王十一听了很是开心，模仿着宝马汽车的声音跑了一小段，又模仿着马蹄声跑了回来，把何所忆高兴得跟弹簧一般前仰后合了好几次。 “不错，真是一匹好马！”何所忆见王十一走到身边后说道。 王十一听她这么一说，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你累了吧，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见王十一额头的汗水，被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点亮了，何所忆说道。 王十一也的确有点累了，就瘫坐在了绿色草地上。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愿意 温暖的夏风，从碧绿的西丽湖面上吹了过来，如同母亲的手掌一般，轻抚过头顶上方那一片绯红和一抹浓绿，硕果在细风里颤动着，树叶也在白色的阳光里轻轻地摇动着，好像有千万只可爱的动物在上面跳跃着，欢庆着。 “何所忆，我考考你好吗？”王十一转过头来轻声问道。 “好吧！你出题吧！”这个帅哥要考我什么呢？我虽然不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好歹也是本科毕业，何所忆好奇地答应道。 “那你听好了，一只苹果掉在了牛顿的头上，诞生了伟大的万有引力定律，如果一颗荔枝不小心掉下来，砸在我的头上，会出现什么结果呢？”树叶的摇动，引起了坐在草地上的王十一的注意，他抬起头望着上空的那一片绯红说道。 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每一个人都会脑洞大开，王十一也不例外。 “哈哈哈，你都扯上了牛顿了，答案吗？你闭上眼睛我告诉你。”何所忆笑着说道。 “是吗？”王十一觉得很奇怪，心里想，我出题考你，你却要我闭上眼睛，我倒要看你玩什么花样，就将眼睛闭上了。 “我数三声，你才可以睁开眼睛！”何所忆看他闭上眼睛后，轻声说道。 “好的！你开始数吧！”王十一身子一倒，躺在了草地上，鼻子立刻闻到了一股泥土的芬芳，双手张开，感觉自己无比放松惬意。 “一，二，三！”何所忆轻声喊道。 当何所忆数到三的时候，王十一正想睁开眼睛，却突然感觉有一个柔滑甘甜之物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荔枝，一定是荔枝！ 他睁开眼一看，何所忆手里的那颗刚采摘下的硕大的荔枝果然不在手上了，嘴里衔着的那颗一定是她刚才费尽心机摘下的荔枝，甜，真甜啊！ 不行，自己不能贪吃，那可是何所忆的心爱之物啊，虽然已经入口，但是王十一实在舍不得吃。 “傻瓜，我的答案是当荔枝砸下来的时候，就会成为吃货嘴里的美食！”何所忆看着躺在地上的帅哥笑着说道。 王十一也呵呵呵地笑了一下，忽地坐了起来，一把就死死地抱住了何所忆，两个人情不自禁地滚到在了荔枝林的草地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拥抱！看起来动作是那么的笨拙，四片粉嫩的嘴唇哆哆嗦嗦地搜寻着，颤颤抖抖地贴合在了一起，而那颗硕大的荔枝，则如同珍宝一般，在火红嘴唇中间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甜吗？”半晌，王十一问道。 “一点儿也不甜，坦白交代，你今天是不是抽烟了？有一股呛人的烟味！”何所忆一边咀嚼着荔枝，一边嗔怪道。 中午的时候，太阳光已经很大了，荔枝的绿荫也无法遮挡不住那一阵阵袭身而来的闷热，他们就站起身来，从荔枝林里走了出来。 吃完了荔枝，那一天，他们的嘴是甜蜜的，心也是甜蜜的，美丽的爱情，都跟“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有关。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们都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对方。 收完了小区楼后，装修公司的业务员不时打来电话，跟王十一确认装修方案“王老板，我们公司为你们小区这个户型设计了三套方案，你抽空过来看看。” “我周末过去！”王十一回答道。 说是周末过去，其实是王十一的托词，他是想等何所忆有时间跟他一起去确定装修方案，女人对于审美有独特的见解，他不想自己武断地定下了一个何所忆不喜欢的装修方案，到时候后悔莫及。 果然女人对于装修这件事处理得比男人周到，周末的时候，何所忆建议一起去看看不同小区的样板房，找找灵感，然后再跟装修公司敲定方案。 王十一也乐得做马夫，油门一踩，两人一个上午风风火火跑了四个小区，看了不少的样板房。 “这个风水玄关做得很好！” “你看看，这个吊顶太漂亮了！” “客厅里的灯饰，我喜欢死了！” “我喜欢这款榻榻米！” 每一个样板房的闪光点，何所忆都掩饰不住自己的喜爱之情。 参观完了不同的样板房后，二人驱车去了装修公司，何所忆信心满满地坐了下来，对装修公司的业务员说道“你们的三套装修方案还需要优化！这里需要做一个梳妆台，这里需要榻榻米，背景墙太土了，我们需要简约风格的！” “小姐，你是学设计专业的吗？”装修公司的业务员不得不佩服她的专业性。 “我是做财务的！”何所忆笑着回答道。 “我看你懂得很多的，其他的客户都会从我们的设计方案中选择，你却有很多独特的见解，我等会找设计师讨论一下，按照你的要求重新设计。”业务员赞叹道。 那个炎热的夏天，他们是忙碌的，装修公司的效果图被他们接连退了三次，直到第四个版本出来后，才最终敲定了下来。 那一天，何所忆手里拿着最终版本的装修效果图，看了又看，不忍释卷。 她幻想着自己在那间订制的厨房里做菜的样子，幻想着自己躺在客厅沙发上慵懒地看电视的样子，感觉十分幸福。 根据合同协议，装修主材的选择还得要王十一拍板，他就拉上何所忆，在建材市场一起去选择地板砖，一起去买卫浴和灯饰。 关于窗帘的选择，何所忆在建材市场里跑了两次才定了下来。 “王十一，请让我想想房子装修后的效果！”每一次从建材市场里出来，何所忆都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们手里不是有装修效果图吗？”王十一说道。 “效果图的立体感不强，还是我的想象更加管用！”女人都喜欢做梦，她们的梦都是粉红色的，装修效果图怎么敌得了她们的一帘幽梦呢？ 关于装修，每一个女人都有一个美丽的梦!那就是家应该有的样子。 夏天做装修的人不多，装修公司的进度很快，七月份的时候，房子就装修好了。 “何所忆，房子装修完了，你满意吗？”王十一问道。 “里面没有家私电器，感觉有点空旷。”何所忆说道。 于是，他们又开始四处逛电器商场，买空调冰箱电视机，又奔波在家私城，购置沙发和餐桌，一周之后，所有的家私和电器都已经就位，推开门一看，何所忆惊呆了。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图纸上的东西成为了现实! 一切是如此温馨，不用再闭上眼睛幻想了！ “何所忆，房子刚装修好，里面有甲醛，我们走吧！”王十一催促道。 “帅哥，你别吓我，油漆是水性环保的！”何所忆舍不得离开那间屋子，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客厅的窗帘，时尚而大气。 “我算好了，要搬进来住，需要晾半年，农历春节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搬进来住了！”王十一说道。 “我们？”何所忆羞涩地反问了一句。 “是的！”王十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见何所忆低着头，王十一走了上前，深情地说道“何所忆，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 “我有什么值得你爱啊？”何所忆撅起嘴巴问道。 “你美丽，干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太重要，最主要的是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会感到在异乡打拼内心很安宁，不再浮躁！”王十一说着一把就抱住了美女。 “你骗人！”何所忆一把挣脱开来，女人喜欢听甜言蜜语不假，但是她们更想听到的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何所忆，我王十一是认真的，如果有半点虚，假，天打雷劈！”男人的发誓惊呆了女人，石化了三秒钟后，她用手捂住了男人的嘴巴！ 男人霸气地将她的手移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何所忆，嫁给我吧！”在新装修的房子里，王十一单膝跪了下来，他曾经幻想过在不同场合求婚的画面，可那一切都是形式，今天，手里虽然没有玫瑰，但是他不管了。 爱应该是内心真实的流露，只要是情到深处，就不应该拘泥于任何形式，让心驰骋。 房子装修好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要给她一个家！ 为了这个家，他们一起奋斗过！ 整个炎热的夏天，他们都在为了这个家而奔走着！ “我愿意！”她无法抗拒一个上进的男人的求婚，他英俊帅气，就像童话中骑着白马的王子一般，为她而来，何所忆浑身颤抖着，幸福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那三个字的。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得意时刻 任何怀着不可告人的想法，打着神圣爱情名义交往，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行为，其实都是耍流氓。 显然王十一不是一个流氓，这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伢子，思想还很单纯，初恋已经把他伤害得满地找牙，他对待感情的那份认真不言而喻。 跟何所忆的交往，他毫无保留，是奔着结婚而去的，如果说二零零零年的那个平安夜算是他跟何雪忆分手的日子，那么，现在那段让他痛苦的岁月已经过去差不多六年了，他彻底忘记了过去。 告别过去，是为了迎接美好的未来。 更何况何雪忆已经结婚了，去了美国，想要跟她再续前缘已经是不可能了。 跟何所忆相识的时间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是王十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跟她仿佛相识已久了，在他眼里，她的身上总有着何雪忆的影子，亲切而温暖。 她很热情，喜欢跟他说话，偶尔表现出来的那种小女人才有的崇拜之情，让他感到满足和骄傲。 在装修一新的房子里，他的求婚百分之一百地是发自内心的，毫无准备，也毫无掩饰，就那么跪了下去，何所忆也一口答应了下来，北方女孩那种大气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她的眼里，王十一高大帅气，在深圳有车有房，可以说就是传说中的高富帅，而且言语温暖人心，从不飞扬跋扈。 相恋的过程，就是找到一个可以依靠一生之人的过程，在一起的时候，心有归宿，平静如水，不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大厦将倾，内心浮躁不安。 既然双方已经找到那一种生死相依的感觉，结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距离国庆节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经过协商，他们将婚礼定在了十月一日，那一天，真是一个奇怪的日子，十月一日是举国同庆的日子，是王十一的生日，也是何雪忆离开中国去美国的日子。 “亲爱的，我们把婚礼定在十月一日吧！” “亲爱的，那一天可是你的生日啊！”? “是的，亲爱的，那一天对我来说是一个崭新的日子！我要赋以它非同寻常的意义。” “嗯！以后每一个你的生日都将会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们一生难忘的婚礼是在舂城宾馆举行的，那是王十一老家舂城最大的酒店，舂城最为壮美的结婚场面都出现在那里。 为了那场奢华的婚礼，他们提前请假回去了。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们一起驾驶着奥迪轿车，回到了故乡舂城，一路上都是巍峨的高山，充满着向上生长的力量，这让从小就在华北平原上长大的何所忆充满了好奇。 “王十一，你把车子停一下！”在半山腰上，何所忆折服于眼前的美丽，忍不住喊道。 王十一一踩刹车，就将轿车停在了路边。 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何所忆敞开自己的怀抱，对着山谷大声喊道“王十一，我爱你！” 王十一也将双手聚拢了，放在了自己的嘴边，大声喊道“何所忆，我爱你！” 声音在山谷里不断地回响着，那是说给故乡大山听的生死不渝的誓言！ 从此以后，他们将牵手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金风温暖地吹了过来，扬起她美丽的长发，也带来了大山腹部的一阵喊歌 讲了要恋就要恋 生死要恋一百年 情妹死了变树子 阿哥变藤心相连 “王十一，生死要恋一百年，你们老家的歌真好听！”何所忆听得入迷了，半响回过神跟王十一说道。 “我们山里人都是厚道人，付出的都是一颗真心！”王十一认真地说道。 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挺拔，甚至有那么一点优雅，何所忆很难将他跟一个山里人联系到一起“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山里人！” “是的，我现在穿上了西装，成了深圳人！”王十一自豪地说道，是的，不要说来了就是深圳人，王十一不但在深圳有工作，而且还有自己的小区房子，说是深圳人，真还不掺杂一点儿假。 “但是，我的骨子里还是一个山里人，我是从这座大山走出去的！走出大山，并不是说我不爱大山，我是想看看大山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故乡的山是如此的高大，我的内心是永远都走不出这大山的沟沟壑壑！”王十一充满深情地说道。 “你们大山里的人还是太深沉了一点，我们平原来的人都是直来直去的！”何所忆说道，那天王十一向他毫无准备地求婚，她很喜欢，她就喜欢那种直来直去的感觉。 那个秋日静悬的日子，一对金童玉女回到樟井院子，立刻引起了一阵轰动。 “姑娘真漂亮！跟仙女下凡一样。” “不但漂亮，还挺知书达理的，听说是一个做财务的本科生！” “王十一掉到了天堂里了！” 山村的上空，到处都弥漫着浮夸的言语！山民们一定儿也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情。 当何所忆张口一声“妈”的时候，站在大门边眺望的王秀荷笑得嘴巴咧开，虫蚀的那颗磨牙都露了出来，脸上的肌肉一拉，双眼皮大眼睛都没有了，唉了一声，就冲上前去，将俊俏的姑娘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年前去舂山的大庙里烧香，果然祈求来了一个娇美的媳妇，她的内心里一阵狂喜，嘴唇不停地抖动着，一不小心就抖动出了几句阿弥陀佛。 王茂永吐了一口旱烟，咳嗽了两声，弓着腰肢回去，从热水壶里倒了一杯开水，用双手递给了未来的儿媳妇。 第二天一大早，在王秀荷的安排下，王十一带着何所忆到舂山上的大庙里还愿去了。 拜倒在佛像前，王秀荷一脸虔诚，她始终坚信，是佛保佑了她的儿子。 求婚过于潦草，毫无仪式感，王十一始终感到遗憾，所以他执意要在舂城酒店办婚礼，并预约了一家婚庆公司帮忙操纵。 那一天，灿烂的阳光照耀在金色的稻田上空，也照耀在了舂城酒店，当狡猾哥驱车赶到的时候，英俊的新郎和美丽的新娘已经站在酒店的门口迎接来宾。 狡猾哥的母亲也来了，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奢侈的场面，到处端详着，生怕漏过任何一个情节，落座的时候，她跟自己的儿子说道“你看人家王十一，混得有头有脸，他可是跟你一样大，现在在外面发达了，又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你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出头啊？” 狡猾哥低声说道“妈，儿子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也有女朋友了，过年的时候，我也把结婚证扯了！” “有王十一的老婆漂亮吗？” “妈，儿子的老婆也不会差！” “是本科生吗？” “你儿子初中生，驾驭不了本科生！” “你今年二十五岁了，老大不小了，妈等着抱孙子呢！” 王十一的母亲秀荷的脸上始终都荡漾着笑容，见到狡猾哥的妈，秀荷老远就喊道“蒋大姐，你来得早啊！”“儿媳妇蛮漂亮啊，你娶了一个好儿媳啊！” “年前找媒婆给他介绍女朋友，他还不同意，我还担心他是不是有问题，现在把婚结了，我以后就什么也不要为他担心，就等着抱孙子。” “王十一这孩子听说，从小就有出息。” “蒋华，你谈对象没有？人长得这么帅，姑娘肯定抢着追，你别太挑了！”王秀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春风拂面。 “大婶，您别担心，我今年过年回来就请您喝喜酒！”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那天，王十一心情很好，当他手挽着漂亮的新娘走过红地毯的时候，当他跪着说嫁给我好吗，而何所忆大声喊道我愿意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的眼前闪现过何雪忆的面容，闪现过那个平安夜香水瓶破碎的声音，也响起了飞机的轰鸣之音。 他也想起了跟何所忆相遇的那个黄昏，下着小雨，想起了甜蜜的荔枝，想起了一起到建材市场购买装修材料的点点滴滴。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一点湿润。 真正的爱情不是天仙配，而是油盐酱醋，缘分，这一切都是缘分！ 往事不可追忆，这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婚礼主持人的声音，只见他手里拿着神圣的结婚证书，高声朗读着上面的文字，最后大声说道“王十一，何所忆，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婚姻正式受到神圣法律的保护，新郎，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待你美丽的新娘。” “背诵新三从四德。”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这一喊，应和之声很多，甚有气势。 “好！新郎请用你一双真诚的眼睛无比深情地凝望你的新娘。”主持人说道。 王十一转过身子，面对着新娘。 “现在请我们的新郎官背诵新三从四德，大家鼓掌！”主持人朗声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命令要服从，老婆讲错要盲从，老婆化妆要等得，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生气要忍得，老婆生日要记得。”王十一中气十足地背道，事实上他对三从四德早就倒背如流了。 何所忆在他身旁早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今天，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新郎同学，你背得不错，可以打九十分，真是一个优秀的老公，如果能做你的新娘，一定是幸福的。”主持在一片笑声中说道。 席间，新郎和新娘给每一桌敬酒，当他们走到狡猾哥的那一桌的时候，有了几分醉意的狡猾哥说道“深圳真是一座令人难忘的城市，你在深圳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也找到了自己的爱情，恭喜你！老同学！” “没有你的帮助，我一无所有！”王十一百感交集地说道。 吃完喜酒，王十一就将他的那辆奥迪开回到了樟井院子。 王茂永已经提前回到了家中，见一对新人回来了，就点燃了一挂鞭炮，那一大挂鞭炮他是特意放在灶面烘烤过的，声音很脆很亮，把气氛弄得分外活跃和喜庆。 看着鞭炮在坪地上跳跃着，他就站在门边，跟村口的那棵大樟树一般屹立着。 蹲守在门口的那条老黄狗，摇动着尾巴，在美丽的新娘面前嘚瑟了几下，然后转过身子，对着天空汪汪汪地叫了三声。 阔绰的王十一开着他的奥迪，携带美艳的妻子，回到樟井院子，毫无疑问是当天那个小村庄最为重大的事件，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浮华的语言在村庄的上空播散着。 普通人的一生最得意的时刻不过如此。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决定远嫁 王十一和何所忆的那场奢华的婚礼，让樟井院子无数人羡慕不已，也对狡猾哥触动很大，从舂城宾馆喝完喜酒出来，外面秋阳孤悬，他嘴里叼着香烟，双手插进牛仔裤兜里，在大街上风一般地走过。 已经是秋天了，大街上好几棵法国梧桐的枯叶，在金风中翻飞如蝶，假期里的街道很空，看上去颇有几分沧桑的味道。 回想当年他开着丰田轿车回来的时候，真是风光，全村人都围在他家的院子里，赞美声差点要淹死了他，可是现在的风头都被老同学王十一抢走了！ 王十一在深圳有房，跟上了潮流，身价早就百万了！ 都怪自己当初太倔强，错过了两万块上车的大好机会，身价被王十一甩得远远的。 山民们也不再讨论他曾经传奇一般的经历了！ 下午的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让他感到沉重，也倍觉孤独。 秋风吹了过来，凉飕飕的！ 回去的路上，他驾驶着那辆二手丰田轿车，在舂城那些巍峨的大山里颠簸着，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母亲絮絮叨叨道“儿子，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咱们农村人，哪家孩子不是二十岁就结婚？你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妈，你别念经了，婚姻大事，儿子知道了！”狡猾哥一边开车，一边不耐烦地回答道，婚宴上，他的母亲念叨过，这已经是第二次念叨了。 “妈不念你的经，谁来念你的经?这经你听得不顺耳，妈也要念！我真怕你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就出了！”一看儿子不耐烦，四十出头的母亲也急了。 “妈，这次我听进去了！”狡猾哥摇了摇头道。 “你要是结婚了，咱就不在城里的宾馆里摆酒，太讲排场了，你办喜事，我们就在村里办，还是自家养的鱼喂的鸡吃起来味道好，大鱼大肉吃起来也实惠，儿子，咱们家今年猪圈里养着一头大肥猪，塘里也放了不少鱼，你年底结婚，酒席的事情，妈都给你准备着呢！”四十岁的女人憧憬着，说话的时候，眉毛在一张阔大的脸上欢快地跳着华尔兹。 女人的这一生，都是在等待中度过，年轻的时候，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男人，等他骑着白马把自己带走。 三十岁的时候，都静静地等待着孩子长大，孩子每长高一厘米就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到处分享心中的喜悦，你看看，这小子的个头快追上他爹了！ 四十岁的时候，她们则静静地等待着孩子金榜题名或者娶妻生子。 孩子的事情，这时候一直都会挂在她们的嘴边，我儿子买房子了！我儿子买车子了！老娘我添了一个白胖的孙子了！ “妈，你放心，过年我一定给你带回来一个媳妇！”狡猾哥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原本是想娶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人，现在想来，太过惊艳之人，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还是现实一点好吧！ 莫陌虽然没有何所忆漂亮，可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对自己百依百顺，而且烧得一手好菜，做老婆还是不错的。 自己跟她求婚，她不会拒绝吧? 一路上，狡猾哥不断地做着思想斗争。 在山村呆了几日，他就回到了深圳，那天是十月六日，国庆长假的尾巴，中午的阳光很灿烂，狡猾哥特意地在农贸市场上买了些肉食，拧在手里，快步地走到了出租屋里。 莫陌没有回老家广西，五一劳动节回去后，被父母亲拦在家里，死活要给她介绍对象，她的心里容不下其他的男人，担心这次回去后，家里又给自己找对象，就借口国庆节公司要赶货加班，没有回去。 狡猾哥小心翼翼推门进去的时候，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惊动到莫陌，女人正在阳台上轻声哼着山歌，那是一首歌唱爱情的歌曲，他就静静地看着她唱歌，正午的太阳射了下来，落在了阳台的边缘，好像有很多花在她的身边开放着。 女人背对着他，秀发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之上，修长的大腿，在阳光里泛射出柔和的光芒，那纤细的腰肢上，就差他狡猾哥一双大手的搂抱。 她真是一个动人的女人！背影就跟她嘴里的山歌一样漂亮。 突然，女人用手拢了拢一头长发，那手如同嫩藕一般，在他眼前一闪一闪的，狡猾哥感觉那是在挠动自己的心，让他心旌摇荡。 他抬起头来，眼睛放射出夺目的光芒，仔细地打量着女人四分之三裸露在外的背影，一刹那，一股暖流奔涌了上来，狡猾哥感觉到嘴唇如同久旱的土地一般干涸。 猝不及防，他感觉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跟自己同居的女人。 他轻轻地将手里的肉食放了下来，蹑手蹑脚地跟一只半夜里偷吃粮食的老鼠一般，情无声息地走到了阳台，猛地一伸手，就蒙住了女人的眼睛。 “啊！”女人被这突然一击吓蒙了，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叫！ “呵呵呵！”狡猾哥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男人的笑声是那么地熟悉，女人立刻意识到什么，一把就将男人的手拉了下来，转过头一看，的确是狡猾哥，就嗔怪道“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是小偷！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老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男人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看起来很酷的样子。 “你回去这几天吃大餐，宝宝在家里天天吃方便面！呜呜呜！”莫陌撒娇道。 “你不是烧菜的好手吗？你自己做啊！”狡猾哥好奇地问道。 “做一桌好菜，一个人吃没有劲！”女人说道。 “亲爱的，你中午吃饭了吗？”狡猾哥关切地问道。 “肚子空荡荡的！你做给宝宝吃！”女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好嘞！”狡猾哥答应一声，就乖乖地钻进了厨房。 一看见男人今天如此殷勤听话，女人在阳台上弯着腰肢，格格格地笑了起来，牙齿在阳光里闪烁着光芒。 那一天，狡猾哥感觉自己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头，左手紧紧地捏着油腻腻的肉，右手挥舞着大刀，奋力砍将下去，将那些买过来的肉食剁得山一般响，大火一开，浇上油，锅里立刻腾出一股火苗，窜出一尺来高，他就将剁好的肉抛进了锅里，嘶嘶嘶，里面看上去真是一派欢喜景象！ 一阵忙乎后，一桌色彩斑斓的菜就摆在餐桌上了。 “亲爱的，吃饭了！”狡猾哥对着阳台喊道。 莫陌一转身，走到了餐桌前，惊讶地问道“你这个懒鬼，什么时候变勤快了啊？” “亲爱的，只要你愿意，以后我就给你做御用厨师，天天给你做你喜欢的菜！”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哟！今天变天了啊，你竟然给我发射‘糖衣’炮弹了！”莫陌说完，就坐在桌子前，端起了碗筷，夹了一把菜放在嘴里，说道，“不错，先生，你好，请问你是‘蓝天学校’毕业的吗？” “小姐，我不是‘蓝天学校’毕业的，我是新东方厨师学校毕业的。”狡猾哥说完，两人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狡猾哥坐下来后，暖心地夹了一点红烧肉放在了莫陌的碗里。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霸道总裁一般的男人，回去了一趟，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暖心体贴！狡猾哥的举动让细心的莫陌感觉十分诧异，她抬起头来，用一双温柔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狡猾哥，同居这么长时间了，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平淡如水了，这突然而起的涟漪，在她的内心深处轻轻的荡漾着。 他英俊帅气，爱逗女人开心，赚钱的本领也不错！要让自己离开他，自己做不到！ “亲爱的，你嫁给我吧！”见莫陌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狡猾哥轻声说道。 求婚有时候不要什么仪式，只要男人一句话就好了！ 狡猾哥说完，眼睛死死地盯着女人，女人低下头，静静地划着碗里的饭。 “你不是广西人，跟我老家相隔十万八千里，我爸爸妈妈不同意我远嫁！”半晌，莫陌轻声说道。 “伯父伯母不同意你远嫁，就是怕我对你不好，你放心，我会对你好好的！”狡猾哥深情地说道。 “那你给我买一个钻戒吧！”莫陌突然抬起头，扑哧一声笑着说道。 “平安夜，我给你买！”狡猾哥的目光看起来很柔和。 他之所以选择平安夜，是因为平安夜在他的眼里也是情人节，在情人节给心爱的女人买订婚戒指，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蒋华，我等你这一句话等了好久了，这一辈子，我只嫁给你！”莫陌激动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个男人，让她不惜跟父母为敌，也要远嫁，她觉得自己离不开他。 狡猾哥听了，好像被火焰点燃了，激动得一把抓住了莫陌的手，从十月到十二月的平安夜，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他们就将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狡猾哥能不激动吗？ 女人一下子就瘫倒在了狡猾哥的怀里，满脸的幸福，嘴里轻声哼着那首古老的山歌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四十九章：有缘无份 女人软软地猫在怀里，狡猾哥看她唱起了美丽的山歌，情难自禁，就捧起了莫陌的脸，俯下了一颗毛发茂盛的头颅，深深地吻了下去，女人并不躲闪，闭上了羞涩的双眼，微微扬起头，粉嫩的唇颤抖着，要去迎接那醉人的时刻。 两人正在浓情时刻，狡猾哥的手机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他并没有理睬，电话断了，还可以打过去，可是这情到深处的吻一旦停了下来，就很难再找到那份感觉。 谁知道那电话断了之后，又响了起来！ 那声音比上次更加响亮，在他的上空爆炸着，让他毫无情绪去完成一次甜蜜的吻。 他于是收回了跳动着的舌头，草草地收了场，悻悻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叫个不停的手机，一看，是叶子经理打过来的！ 怎么又是她的电话？ 迟疑了片刻，狡猾哥站起身来，朝着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叶经理，有什么急事吗？” 不是说好要娶我的吗？那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呢？自己正在迷醉之中，就被一个没有来由的电话搅得毫无兴趣，望着狡猾哥高大的背影，莫陌感到了一阵冰冷。 “蒋老板，你们的产品出质量问题了！”叶子在电话里说道，狡猾哥一直没有接她的电话，但是她却毫无怨言，声音娇滴滴地跟蜂蜜一般甜蜜。 “天啊！我们的产品又出问题了？”狡猾哥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以便让莫陌听得清楚，自从上次二人在情缘酒店开房之后，叶子想要见他，都会借口产品出了质量问题，狡猾哥说完，就把手机的免提打开了，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客厅。 “嗯！蒋老板，你马上过来看看，我们的生产线马上要停产了！”叶子在电话里催促道，那声音就如同火烧眉毛一般。 “叶经理，求求你，我刚才老家回来，累啊！你让我喘口气好不好，我明天过去处理！”狡猾哥一边在客厅里晃动着，一边哀求道。 “不行！生产线都要停产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过来处理，不要说七成的订单份额，就是五成的订单份额，我也不会给你！”叶子的话听起来有点生硬。 狡猾哥知道叶子经理是贝尔纳公司的实权派，攀上了总经理，她的话就是圣旨，任何人都得罪不起，好不容易将订单份额提升到七成，他不想前功尽弃。 “叶经理，好的，我马上就到！”狡猾哥答应道。 将手机关了，狡猾哥对着莫陌说道“客户在投诉，我马上要去处理！” “老公，你去吧，路上小心！”莫陌说道。 “好的！乖乖听话，我晚上回来陪你吃晚餐！”狡猾哥说完，就吻了她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男人走后，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望着那扇关紧了的门，莫陌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是肯耐公司的仓管，客户每一次的退货，都会先退到仓库，她极少收到客户的退货。 很少退货，不就意味着公司的产品质量很好吗？为什么隔三差五，贝尔纳公司就会投诉公司的产品质量问题呢？ 为什么每一次客人一投诉产品的质量问题，狡猾哥都要亲自跑过去处理呢？ 以前他们只是同居的关系，她没有太在意，现在狡猾哥跟自己求婚了，她突然觉得内心惴惴不安，跟一个神秘的男人结婚，她觉得太没有安全感了，一想到这里，她发了疯一般冲了出去，出了小区，她叫了一辆的士，朝着东莞长安贝尔纳公司奔去。 一路上，她越想越觉得蹊跷。 不过自己风风火火跑到东莞去，进不了贝尔纳公司，去了不是白跑了一趟？ 今天是十月六日，还在国庆放假期间，去看看贝尔纳到底有没有上班也好，如果上班了，狡猾哥去处理产品质量问题，那是有可能的，如果没有上班，他一定是跟那个女人鬼混去了！ 也许是长假的原因，平日里繁忙的高速公路上车子并不多，的士车在高速公路上安静地奔驰着，深圳秋日的阳光很灿烂，把眼前的道路照耀得银光闪闪。 莫陌越想越气，眼睛不时朝着窗外望去。 天啊！是狡猾哥！ 的士车在超车的一瞬间，莫陌看见了旁边的轿车里坐着狡猾哥！ 她连忙低下了头，跟一个小偷一般，担心狡猾哥发现了自己，同时低声说道“师傅，你开慢一点，我头有一点晕！” 的士司机将车速降了下来，狡猾哥的丰田车“嗖”地一声，超车了过去。 “师傅，你跟着前面那辆白色的丰田车！”莫陌低声喊道。 让莫陌惊讶的是，狡猾哥的车在东莞长安下高速后，并没有开往贝尔纳工厂，而是在一家酒店的停车区停了下来，她惊呆了。 看见狡猾哥从容地走向酒店的大门，她从的士车里走了出来，阳光里，感到头昏目眩，差点要跌倒在地。 她勉强站稳住了身子，朝着酒店跑去，在酒店门口，她看见狡猾哥正手挽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走进了电梯，她转过身，朝外走去，灿烂阳光里，她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总算看清了一个男人的真实面目，原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在借口处理产品品质问题私下里约会！ 笑完了以后，她就开始哭了起来，她恨自己太痴情，恨自己为什么离不开这个男人。 男人太帅，就是稀缺资源，女人都想占有他的帅！ 那天晚上，狡猾哥回去的时候，从农贸市场里买了一只鸡和半只猪腿。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看见女人在阳台上唱山歌，就走进卧室，看见女人正躺在床上，心里想，由她睡去吧，等做好了晚餐再把她叫起来，给她一个惊喜。 狡猾哥年少的时候，喜欢在舂山抓蛇，喜欢在小溪摸鱼，每有斩获，必亲自下厨，这种宝贵的实践经验让他对每种配料的搭配和作用有了常识性的认识，这为他日后烧制其他菜提供了强大的理论支持，他做的菜，说真的，很不错。 不大会儿，他就将白切鸡和花生炖猪脚做好了，热气腾腾地摆在了餐桌上。 “老婆，起床吃饭了！”狡猾哥亲热地叫道。 女人冷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走进了客厅，坐在了餐桌上。 桌子上五颜六色的菜，还在冒着热气，那腾起的热气中，混合着不同作料的芳香，刺激着狡猾哥的食欲。 女人冰冷的脸就隐藏在那一股一股的热气之后。 “老婆，你感冒了吗？”狡猾哥凑过脸去问道。 女人一言不发。 “老婆，你到底怎么了？”狡猾哥继续问道。 女人就是不说一句话，打死也不说，比临刑的大英雄还要冷漠。她到底怎么了？难道她知道自己下午的丑事了？狡猾哥心中忐忑了。 不可能，她躺在深圳的出租屋里，怎么知道自己在东莞干了什么呢？ 这么想着，他就大胆地看了女人一眼，让他诧异的是，女人的双眼红肿着，好像刚才伤心欲绝地哭过。 她为什么哭泣呢？ 狡猾哥不敢再问了，强作镇静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烟，悠悠地点燃了一支，叼在了嘴巴上面。 青烟袅袅，自唇齿之间腾了起来，狡猾哥英俊的面孔，被烟雾缭绕着，那些烟雾很浓烈，像是要将他白皙的面孔吞噬掉一般。 半晌，狡猾哥提起筷子，给莫陌夹了一块猪蹄，轻声说道“猪蹄含有胶原蛋白，是难得的美容佳品，我今晚特别给你做的。” “蒋华，你变了！”女人冷冷地说道。 “我变了吗？”狡猾哥掏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面孔，用手捋了捋头发，嬉笑着脸说道，“一点儿也没有变！” “你别装糊涂了！”女人冷笑了一声。 从女人的话里，狡猾哥听出了一些什么，自己下午的事情，她一定知道了！ “莫陌，我那是逢场作戏！为了订单，我只是在演戏！”狡猾哥吐了一口香烟，解释道。 “你演戏演得好，我差点相信你了！你就是一个衣冠禽兽，我瞎了眼睛！”女人说完，痛苦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莫陌，你变了，变得多愁善感了，我现在是多么地怀念从前，怀念我们初初相识的时候，单纯，没有思想，只有快乐。”狡猾哥用沙哑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说道，说到动情处，眼泪也流了出来。 美男子的泪水，让人心碎。 女人沉默了！ “莫陌，你不是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吗？再等两个月，我们就结婚吧！”狡猾哥从小就在大山里长大，那里的青山绿水，将他滋润得俨然潘安再世，他的容颜，对一般的女生们有着难以抗拒的杀伤力。 要是平日他说这句话，莫陌一定会感动得泪如雨下。 但是今天，她冰冷得跟一块鹅卵石一般。 她一直都在说服自己接受远嫁，却没有想到对方一点儿也不珍惜自己。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对不起，我们有缘没有份！”莫陌终于爆发了，大声哭泣着，起身离席，转身拉开门，冲了出去。 狡猾哥手里捏着半截香烟，木然地坐在餐桌前，他知道自己错了，曾经有一个很好的姑娘在等着他，他却没有珍惜。 从电梯里出来后，深圳的天空下起了小雨，细细的愁雨有气无力地飘飞着，莫陌奋力地冲进了那雨雾之中，她伤心欲绝，奔跑出了租住的小区，奔跑过大街，奔向了农民房的小巷，她美丽的背影，最后被那雾一般的小雨完全吞噬掉了。 雨水在屋顶上聚集着，流下来，成了细小的水柱子，缓缓地滴落下，在水泥地上，飞溅起水花，瞬间就破碎消逝了。 小巷那些出租房里，并不安宁，此时传来人们欢聚的欢歌笑语，传来了人们的高谈阔论，也传来了音响中播放的高分贝的欢快的歌声，这些声音从不同的巷子里传了出来，汇集在人影稀少的大街上，又向着遥远的天空传去，像要传送到天庭，把人们团聚的喜悦心情上报告给玉皇大帝。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五十章：求求你回来吧！ 狡猾哥并没有起身去追莫陌，女人从来都没有跟他发过脾气，他知道事情很严重，追也于事无补，木然坐在餐桌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故乡舂城回来，刚跟她求过婚，就发生了这一幕。 抽完了手里那支残存的香烟，他狠狠地将烟屁股扔在了地上，然后用脚将它狠狠地踩灭了，踩得稀烂。 望着桌子上自己亲手做的美食，狡猾哥颤动着手，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白酒，一扬头颅，尽数收入肚腩之中，然后一只手伸进碗里，抓起一个富含胶原蛋白的猪蹄，“咔嚓咔嚓”就大口啃了起来。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自己跟叶子经理的那点破事情，莫陌一定是知道了！ 可是自己并没有移情别恋，跟叶子上床，那只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而已！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不择手段脱颖而出就是英雄。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能够拿到订单就是一个好业务员，而要把销售做好，在狡猾哥的理念里，靠得就是交易，叶子贪恋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则贪恋她的权力和订单，逢场作戏之中互相成就了对方。 没有交易，就没有伤害！ 莫陌一定是伤心透顶了！ 闭上眼睛，狡猾哥的泪水止不住如暴雨下注，恨自己做事情太疏忽，被女人看出了破绽，哎，叶子的电话也太频繁了，总是说品质问题，不引起莫陌的怀疑才怪啊！ 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水草丰茂的头发，接连叹了三口气。 望着餐桌上的白酒瓶，狡猾哥心中一阵冲动，拧开盖子，一杯接着一杯的闷酒，朝着自己的喉咙里浇灌着，那是一片干涸的土地，经过浇灌，头脑里面就生出了一些云雾飘渺的感觉。 狡猾哥渐渐地感觉自己浑身如同被人大卸了八块一般，手脚全然不听了使唤，知道自己已然醉了，他本来还想再喝一杯，结果手没有将酒瓶拿稳，掉了下去，“砰”地一声，砸在地板砖上。 管不了这些了，他感觉自己的头如同一颗沉甸甸的西瓜一般，有一双大手在不断地摁着，头发茂盛的脑袋在空中晃了几晃，轰地一声就趴在餐桌上呼呼地死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感到喉咙干渴得要命，跟着火了一般，一下子就醒转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屋子里一片漆黑，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他站起身子来，拧亮了灯，转动了一下头颅，酒劲已经散去，头脑是清醒的，发现屋子里静寂得吓人。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双人床上，空荡荡的，那里曾经有很多他跟莫陌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如今跟凋零的树叶一般，清瘦得只剩下一片可怜的叹息。 没有女人的房间，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僵硬而毫无生气。 狡猾哥转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完了之后，头脑清醒了更多，他忽然意识到一些什么，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颤颤抖抖地拨打着莫陌的电话。 “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手机里传来一阵冰冷的自动语音回复。 莫陌联系不上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大概是无法接受这种痛苦的结果，呆坐了片刻，又哆哆嗦嗦地拨打了一遍电话，还是冰冷的回复! “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的回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那时候没有wifi,也没有智能手机，他就编制了一条短消息，给她发了过去“老婆，你在哪里？快给我回来吧，求求你了！” 将短消息发完后，他拉开房门，朝着外面奔跑而去。 已经是深夜了，外面的雨也停了，深圳的十月是温暖的。 他跑到了地下停车场，发动了那辆丰田轿车，朝着外面开去，国庆期间，很多回乡的人开始陆续回来了，大街上，不时有轿车呼啸而过。 莫陌去哪里了呢？ 到处都是房子，到哪里去找她呢？ 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开着车。 “滴滴滴！”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他一阵惊喜，心想，刚才自己给莫陌发过短消息，她一定看到了，这个电话一定是莫陌打过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来不及细看，就摁下了接听键，嘴里颤颤抖抖地喊道“老婆，你在哪里？” “蒋大帅哥，你要向我求婚啊？”叶子经理的声音飘了过来。 “叶经理，半夜里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啊？”狡猾哥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低声问道。 “当然是想你了，你今天太生猛了，表现得太好了，是不是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我一遍又一遍地温习我们今天见面的画面，晚上睡不着，跟你道一声晚安！”叶子经理说完，嘻嘻地笑着。 “晚安！”狡猾哥说完，就将电话匆匆挂了。 开着轿车，在大街上转了几圈之后，他把车开到了羊台山脚下。 他从轿车里跳了出来，朝着大山奔跑而去。 他从小就生活在大山里，对大山有着特别的感情，他跟莫陌的第一次约会就是爬羊台山，第一次深情拥吻也是在羊台山。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奋力奔跑着，深夜里，大山空无一人，唯有几点寂寞的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着。 大基建时代，深圳的天空是污浊的，那天空中的星星也是灰暗无光的，跟一双迟暮之人的眼一般。 那个晚上，他就如同一阵台风一般，呼啸着刮过树木茂盛的山岗。 站在山顶广场，一片空寂，丰茂的树林里，不时传来风摇动树叶的声音，辽阔无边，几声野兽的梦呓，让人不寒而栗。 喘了一阵粗气后，他忽然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头颅，感觉双脚已经无力支撑整个身子的重量，缓缓地陷下去了，接着双膝无力地瘫倒在水泥地面，如同一座坍塌的宝塔一般。 这时候，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英俊青年凄凉地叫了一声，他想大声呼唤“莫陌你在哪里？你快回来！” 是一阵清风把他从悲伤之中拉了回来，他用手摸了摸头，这才发现自己头发已经被雾水打湿了，小水珠从脸上静静地滑落了下来，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缓慢地走到悬崖边上，风从四面吹来，有一股凉意。 置身在羊台山的至高之处，他张目远望，灯火辉煌的城市如同摊开的画卷一览无余，密布的建筑物高高低低，居住着这个城市的奋斗者。 那些灯火通明的建筑，是钢筋水泥的森林，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激动人心的方阵。 人们在建筑的森林里筑巢安家，来来往往，为了自己的永不放弃的理想奋斗不息，这人造的森林里，也不知掩藏着多少百姓的悲欢离合，也不知发生了多少背叛与被背叛的故事，演绎着人生的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 莫陌会去哪儿了呢？她会穿行在哪一片建筑群呢？他正在思忖着，身后仿佛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空无一人，只有山风经过的声音，山风卷起一张带字的素白纸张，轻盈地向着远空扬去，仿佛要飞向南天门，昭告天下。 恍惚中，十八岁的莫陌朝他深情款款地走了过来，那时候，她刚进厂，在仓储部负责成品仓。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五十一章：办公室恋情 肯耐公司的仓库管理员属于职员编制，狡猾哥认识莫陌是因为工作上的接触，他们的感情可以说是办公室恋情。 那一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刚入职的莫陌接到了一箱子客退品，她仔细查看了客人的送货清单，接收人写的是蒋华。 她不知道蒋华是谁，从公司的通讯录上，莫陌找到了蒋华的分机号码，同时也注意到了他的头衔，区域销售经理，她知道经理的职位是很高的，仓库的经理都坐在独立的办公室里，高高在上。 事实上，肯耐公司的区域销售经理真不是什么大官，芝麻官都算不上，说白了就是一个跑腿的业务员，光杆司令一个，所有的销售人员都归属于销售总监高阳管理，业务员们的头衔上是经理，看起来高大上，是为了方便出去谈生意，客人跟销售经理谈生意，也不失自己的身份。 “蒋经理，我是成品仓管理员莫陌，这里有一堆货，上面的接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莫陌在电话里说道。 “莫陌？”狡猾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有点诧异，之前的那个仓管有点肥，声音粗重像一个男人，这个莫陌的声音则柔美得更百灵鸟一样。 “是的，我今天刚过来公司报到！”莫陌回答道。 “好的，我马上就过来！”狡猾哥说道，从电话里的声音判断，莫陌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拥有如此美丽声音的姑娘，一定是貌美如花。 单身的狡猾哥身边虽然不乏女孩追求，可很难入他的法眼，小丽的身材很苗条，可脸是蜡黄的，还有雀斑；小美脸很白皙，没有雀斑，但是身材臃肿得跟孕妇一般，他总是提不起一星半点的兴趣。 自从王十一带他去waitg咖啡馆喝了咖啡之后，他觉得何雪忆是一个让人惊艳的女子，能够娶一个让人惊艳的女人是他的梦想。 岚裳是城里出来的姑娘，肯耐公司的前台文员，模样长得还不错，要脸蛋有脸蛋，要胸脯有胸脯，屁股也很翘，狡猾哥曾经追求过一段时间，但是结局令人唏嘘。 将电话挂了后，他一溜小跑就到了仓库。 在成品仓里，他看见一个女孩正在一栈板货前核对出货资料。 那女孩手里拿着销售出库单，俯身核对着出库信息，曲线优美的臀部，骄傲地翘着，那隆起的胸部因为俯身的原因，此时愈显丰盈饱满，当她核对完成品信息后，站起身子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俊美的男子，此时正站在她旁边，痴痴地盯着她看，四目相对，超越了一切时空的界限，飞越到前世，那分明是前世就熟悉的眼睛啊，她的脸上马上飞起一朵红云，难敌那份羞涩之情，复又将脸埋了下来。 “请问你是莫陌吗？”狡猾哥此前也去过几趟仓库，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 “嗯，我就是！”莫陌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狡猾哥，太耀眼了，目光又躲闪开了。 “今天刚入职啊？”女人越是躲闪，狡猾哥越觉得有趣，有了攀谈的。 “我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了吗？我今天才过来报到！”莫陌心中揣测这来的人一定是蒋华，车间里的人都是穿工作服的，只有销售部的职员可以不用穿工作服，但是她又有点疑惑，怎么这个蒋经理看上去如此年轻。 高大帅气的狡猾哥，穿上西装，格外引人注目，他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那头发上好像有千百道耀眼的光，直闪姑娘的眼睛。 “你是新来的吗？我怎么感觉好像在那里见过你啊！噢，我们之前没有见过，不过你看起来好面熟。”狡猾哥的语言有点混乱。 莫陌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这个帅哥说话还真有意思。 “不错，你是新来的，我常常来你们仓库，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孩。”狡猾哥跟女孩子说话，一直都很大胆直白。 帅哥大胆直白的话语，姑娘们一般都很高兴，要是换了衰哥，姑娘一定会骂耍流氓！ “蒋经理，你嘴巴好甜！”莫陌用手掩着嘴巴说道，被帅哥夸张，莫陌的心中跟吃了蜂蜜一般甜。 “小莫同志，我跟你们的主管是好兄弟关系，以后谁要是为难你，告诉我一声，大哥我会帮你一一摆平。”狡猾哥朝着美女挤了挤眼睛。 莫陌点了点头“蒋经理，你说话一定要算话啊！” “当然！”狡猾哥英雄一般地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说道。 姑娘瞄了一眼他的胸脯，就低下了头，用手指了指墙角，轻声说道“那是你的货，怎么处理？” “美女，你等等，我找品质部的人来处理，所有的产品我们必须返工全测，有了数据，我们再做进一步处理！”狡猾哥说完，风一般地转身走了。 听到狡猾哥的脚步声远去，女人又抬起了头，仔细地端详着男人的背影，在门的转角，狡猾哥忽然转过头来，那是一张俊美的面孔。 她勇敢地并放肆地回迎着他的目光，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直到那张脸上荡漾起一丝不可告人的笑容。 那段时间，狡猾哥正陷入苦闷之中，前台文员岚裳刚跟他分手。 岚裳跟家里提到了自己在广东找了一个男朋友的时候，就遭到了父母极力的反对，她老家是陕西的，父母都是国家正式职工，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 远嫁？坚决不同意！ “闺女啊，你啥时候回来啊，你不要跟着那个南方人跑了。”每次一通电话，岚裳的母亲就这样对着她说道。 “妈，女儿不会的，我会回去给您们养老的。”岚裳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是一个可以战胜诱惑的姑娘。 “妈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没有生太多，你要是远嫁了，妈就一年到尾，见不到你一次了。”岚裳的母亲说到动情处，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妈，您别担心，女儿是妈妈身上的肉，女儿知道了，女儿不会丢下爹妈不管的。”岚裳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当初她在狡猾哥的甜言蜜语攻击之下，沦陷在所谓的爱河里的时候，是那么奋不顾身，全然没有考虑到这些亲情的牵绊，是的，她有父母，她必须要回到父母身边，为他们养老送钟，尽得一份做子女的义务。 “蒋华，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再冷静地想想。”分手之前，岚裳对狡猾哥说道，她没有直接拒绝狡猾哥，是因为她的内心是真的迷恋上了这个英俊的男子，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在遥远的异乡，她多么希望两者都能周全啊。 “好吧，你再考虑一下吧，我建议你去说服你的父母。”狡猾哥说道。 接下来，岚裳从他的出租屋里搬走了，那间原本温馨的一室一厅，又变得毫无生气，他有时候躺在那冰冷僵硬的木板床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想来想去，岚裳肯定动摇了，美丽的爱情在亲情面前狼狈不堪！ “岚裳的选择是对的，自己如果是岚裳的话，也会选择分手！”一个人躺在出租屋冰冷僵硬的木板床上，他深深地感觉到一种不安全。 莫陌的出现，让狡猾哥又变得生动起来，他发现那双眼睛在看他的时候，总是躲闪，是那么迷人而勾魂，她一定是喜欢自己的，来自农村的姑娘，长得比岚裳还要水灵漂亮，但是纯朴多了。 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丢了魂一般，跑客户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莫陌的身影和她羞涩的笑容。 在办公室里，他总是无法控制住自己要奔向仓库的冲动，他常常借故去找仓库主管抽烟，在仓库转悠的时候，总会走到莫陌身边说上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姑娘才出来打工，没有心机，是那么地容易搭讪，这让他感觉到无比地欢愉，甚至有时候跑遍大半个仓库，没有看见莫陌美丽的身影，狡猾哥心中会有莫名的失落，在仓库里徘徊复徘徊，直到她的出现，那怕是打一个简单的招呼点一点头也好，他都会莫名其妙地兴奋。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恋爱的美好！ 跟岚裳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城里出来的姑娘，骨子里还是有点歧视山沟沟来的狡猾哥，老是爱翘尾巴，让狡猾哥感到自卑。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0 。 第二百五十二章：我要流产 恋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画面，姑娘羞涩的笑容，姑娘躲闪的眼神，姑娘的蚂蚁腰，姑娘的蝴蝶臀，心中充满了无限地懊悔。 对不起，莫陌！我错了！ 如果这时候让他再次做出选择，他宁愿不跟叶子做生意，市场上的订单常有，而这个世界上的好姑娘却不常有。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今天是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伴随着黎明的来临，三五个登山爱好者喘着粗气，爬到了山顶，叽叽喳喳地兴奋不已。 新的一天并不乐观，天容有点惨淡，绿叶在晨风里颤动着，西装革履的狡猾哥嘴里叼着一支香烟，静静地抽着，坐在悬崖边的岩石上，注视着远方，冰冷得跟一座雕塑一般。 狠狠地抽了一口香烟后，他感到心里憋屈得难受，男人心里难受的时候，都喜欢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他的脚下，凌乱地躺着十多根香烟的尸体。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他感到孤独，心里极想找一个人倾诉。 王十一？人家刚新婚，这么早给他打电话，可行吗？ 不管了，不管了！狡猾哥摸出了手机，拨通了王十一的电话。 “哥们，起床了吗？”狡猾哥声音沙哑地问道。 “我刚起床，狡猾哥，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跟猫头鹰一样！”王十一问道。 “莫陌走了！”狡猾哥低沉地回答道。 “什么？她走了？你不是说过回深圳要向她求婚的吗？”王十一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一言难尽！”狡猾哥的声音满是沧桑。 给老同学聊了几句后，狡猾哥将手机挂了，他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朝着山顶广场走去。 突然，天空的云一低，淅淅沥沥地就飘起了雨丝，那些散落在山顶广场稀少的几个人，此时作鸟兽散，向着山下仓促地奔跑去。 狡猾哥淡淡地吐了一口香烟，感觉不只是眼前的几个人离去，他感觉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已经离他远去，将他抛弃在高高的山岗之上。 是的，我是一个不可以被饶恕的罪犯！他这样想着。 在那高高的山岗之上，独立四望，城市的建筑已经在雨雾之中，变得模糊而遥远，呈现出淡黑色，像是一个背影，世界的背影。 狡猾哥的眼泪，就静静地落了下来，这泪水，让他看一切变得更加模糊不清，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着。 忽然，一个人从广场的石阶上冒了上来，接着是整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快速地跑了过来，狡猾哥只感觉一团白光在眼前一闪，躲在了一棵大树下面。 狡猾哥忽然变得激动了，他隐隐觉得那人是莫陌！ 他于是飞也一般跑了过去，定睛一看，是她，没有错，是莫陌！ 女人的衣服已经淋湿了，在大树底下瑟缩着，他于是将自己的西装外衣脱下，披挂在女人的身上，一把就将莫陌抱在了温暖的怀里。 “我半夜里就出来找你了，找得好辛苦啊！傻瓜，你怎么把手机关了？短消息也不回一个，你跑到哪里去了？”狡猾哥问道。 他心里清楚，莫陌一定很痛苦，也很恨自己，她一定想要把自己彻底忘记，才干出这样的事情，这绝对是一个疯狂的举措。 “蒋华，我还能去哪里啊？”莫陌在男人温暖的怀里淡淡地说道。 羊台山是他们相恋的地方，在情感上受到巨大打击的时候，她肯定会想到这里。 在这里，有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在这里，有他们的第一次牵手和吻！ 在这里，有好多甜言蜜语，就连空气都是芬芳的。 在这里，有他们太多惦念的东西了。 两个相爱的人，在感情受到伤害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羊台山，回到了相爱的地方！ “老婆，我知道你恨我，你骂我好吗？你打我好吗？你可不可以开心一点，我昨晚是脑子有病，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你给我一次机会吧！”狡猾哥恳求地说道，他希望莫陌能够给彼此一次机会，他不想看到她如此痛苦，看她如此折磨自己，他甚至希望痛的是自己。 这时候，一个多情的她俯在耳边说道“莫陌，你接受这个男人的道歉，回到他温暖的怀抱吧！” 但是另一个冷酷的她却在耳边倔强地说道“你背叛父母同意远嫁，他竟然出轨了，你受了这么多苦，为他流了两次产，这个男人却一直都没有感动，你跟着这个花花公子干什么？你快点离开他啊！” “不能了，我们回不去了，覆水难收。”一行眼泪流了下来，莫陌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道，打湿了的睫毛跟飞鸟的羽毛一般。 “我错了！我错了！莫陌，你昨天晚上都呆在这里吗？你一直都在这里吗？”狡猾哥急切地问道，难道她一直都在这么残忍地折磨自己吗？ “是啊，我想你会过来找我的，可惜你没有来。”莫陌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心里充满了绝望，你现在问我这些干什么？我已经死心了！她心里这样想。 “对不起，昨晚，我醉了，不省人事，都怪我，一个人喝闷酒喝多了。”狡猾哥充满自责地说道。 “昨晚，我的心彻底碎了，也让我彻底地认识了你，蒋华，你很冷血！”莫陌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充满着怨恨，眼睛里也射出一束寒光来。 “你恨我吧！”狡猾哥用手抓了抓他茂盛的头发说道。 “现在已经不恨了，昨天晚上，我已经将恨你的话都写在了一张素白的纸上，今天一大早，我就将它扔掉了，所有的恨，都已经一同被扔掉了。”莫陌淡淡地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仿佛已经从内心的那份挣扎和痛苦之中解脱出来了。 “莫陌，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狡猾哥充满愧疚地说道。 “我现在又怀孕了，是你的孩子。”莫陌淡淡地说道。 她忽然想到自己怀着小孩，一个人跑出了家门，在山上呆了一个晚上，心中的委屈甚大，眼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下来。 “是吗？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求求你，这次不要流产了，你把他生下来，我们一起过日子。”狡猾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姓蒋的，这是我为你第三次流产了，前面两次，你都是那么绝情，是你亲手扼杀了我的孩子，我已经不可能再听你那骗人的谎话了，我已经决定不要了，不断地怀上你的孩子，所以我不断地逼你，逼你结婚，现在我不逼你了！”莫陌伤心欲绝地说道。 “莫陌，我不怪你，你做的是对的，都怪我从前不理解你的处境，今天，我才知道，你曾经是那么地无助。”狡猾哥自责道，他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姓蒋的，你别以为我很懦弱，告诉你，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想法，就象当初义我无反顾地跟了你一样，我现在已经决定了，我要马上去医院流产，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医院吗？”莫陌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 “不！不要！”狡猾哥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伤心地恳求道。 莫陌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不去，我一个人去。”说完，她就朝着山下走去。 “莫陌，我陪你一起去！”望着女人的背影，狡猾哥突然站了起来，发疯一般地朝着女人奔跑而去。 “蒋华，你吻吻我好吗？”看着男人跑了过来，莫陌停下脚步说道。 他于是紧紧地抱着她，那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吻，像第一次一样！ 这时候，女人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一首伤感的《梁祝》，在优美的歌声里，他们疯狂地接吻。 第一次接吻，也是在《梁祝》的手机铃声里进行的。 歌声里，那山顶的悬崖上突然飞出了两只蝴蝶，扇动着美丽的翅膀，迎着那手机的铃声，于空中互相追逐，翻飞起舞。 那一对蝴蝶越来越大，如盆一般大小，呼呼地扇动起一阵大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莫陌手机离梁祝的铃音停止了，树林外的细雨也停了，那一对蝴蝶一扇翅膀，竟分飞而去，隐身在了悬崖边的巉岩。 羊台山那高高的山岗上，这时候传来了辽阔无边的子规鸣叫声，响彻天地。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 。 第二百五十三章：劝劝她吧 那一吻，是忧伤的吻别之吻！ 那一吻，充满了伤感，是他们爱情最后一道美丽的夕照！ 细雨纷飞，无边无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谁用一双强有力的手，伸向了苍穹，咬着牙齿扒开了天上的愁云，“哗”地一声就扒出了一轮金色的太阳，太阳抖动了一下身子，光芒四射，照耀着羊台山顶。 狡猾哥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勇敢的接吻，也是发生在羊台山顶。 细雨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看见失魂落魄的自己，自从认识了莫陌之后，总是隔三岔五跑去仓库找仓储主管抽烟聊天。 “罗主管，你们新来的那个仓管员很漂亮啊！”狡猾哥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 “你是说我们成品仓新来的仓管员莫陌吗？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歌喉很好，山歌唱得很动听！”罗主管微笑着说道。 “不错！”狡猾哥眼睛里放射着光芒。 “蒋经理，你不会动心了吧！我警告你，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罗主管看他言语举止异于常日，知道狡猾哥对莫陌有意，就笑着说道。 “我有女朋友？你是说岚裳吗？我们已经友好地分手了，她家在遥远的陕西，家里不同意她远嫁，我们有缘无份！我现在是光杆司令一个！脚踩两只船的事情，我狡猾哥不干！我也是一个有原则负责人的男人！”狡猾哥悠悠地吐着香烟。 “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你就大胆去追吧！”罗主管怂恿道，他也乐得看一出大戏。 跟罗主管抽完香烟后，狡猾哥手指随意一弹，烟屁股就飞了出去，回去的时候，他特意地去了一趟成品仓。 女人正忙着发货，看见突然而至的狡猾哥后，愣了一下。 狡猾哥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朝着姑娘点了点头，那女子朝着狡猾哥嫣然一笑后，羞涩地低下了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相爱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好了！ 回到办公室，狡猾哥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不断地回味着姑娘的笑容，那份若即若离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蒋经理，你不是说下午要跑一趟惠州？怎么现在还呆在办公室？”销售总监高阳走了过来，善意地提醒道。 “好的，高总，我刚才在整理下个月的销售forecast，我马上就去。”说完，狡猾哥就站起身来，背起背包走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大门，他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幸好高总提醒得早，否则就会错过下午跟客户谈新订单的时间。 从惠州出差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将车停在了路边的一家小酒馆里，要了一瓶青岛啤酒，点了一份宁远血鸭，啤酒的滋润和血鸭的辣，让他的胃口大开，他一边吃着，一边透过玻璃望向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并不宁静。 深圳的夜通常在晚上八点半后，才真正地精彩起来，这时候，上白班的人加班已经完成，纷纷从工业区里走了出来，脱掉工作服的少年和少女，把异乡的大街装扮得比花儿还要美丽。 略显疲惫的狡猾哥，刚举起半瓶啤酒要一饮而尽的时候，他的瞳孔里有一个人影在浮动着，没错，是莫陌，她已经脱下了工服，穿的是蕾丝花边领修身收腰中袖连衣裙，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因为这件裙子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曲线优美的臀部，如同被春风摇动的柳树一般，富有节奏地摆动着，吸引着大街上不同年龄不同审美层次的男子们，向她投过艳羡的目光。 他的眼睛里突然放出了奇异的光芒，一口就将啤酒“咕噜咕噜”喝得干净，“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刚入喉的酒发动着他，刺激着狡猾哥大胆地冲向了大街。 “莫陌，你今天好漂亮。”狡猾哥追了上去。 “是吗？”莫陌天真地歪着脑袋说道。 “你一个人要去哪里？”狡猾哥问道。 “随便走走，总不能一直呆在工厂的宿舍里，闷死了。”莫陌说道。 “过来，我请你吃宁远血鸭！”狡猾哥说道。 “好啊。”莫陌缩了缩肩膀说道，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坐在小酒馆里，莫陌拿着筷子，一直不敢下手，是的，那鸭子肉已经被剁得粉碎，涂抹在细碎鸭肉上的鲜红鸭血经过高温后，此时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简直是碎尸万段，血肉模糊，让人难以直视，更不用提下筷子了。 那真是一道冒险的菜！是勇敢者吃的菜！ 但是她还是拗不过狡猾哥的怂恿，一点鸭肉入嘴的时候，那鸭血的细致润滑，鸭肉的柔嫩鲜美，一下子就将她的味蕾征服了。 “不错，口味不错，就是观感不好。”莫陌砸吧了一下嘴巴，情不自禁地赞道。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狡猾哥鼓励道。 莫陌摇了摇头，说道“我晚上在食堂已经吃得很饱了！谢谢！” 看见姑娘有点害怕的样子，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就笑了起来，随手夹起一点染满血浆的鸭肉，在女人面前摆弄了几下，炫耀了一番，大大咧咧地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点着头说道“这家做得蛮地道的！” 女人紧锁着眉头，怯怯地看着狡猾哥兴致勃勃地将一盘宁远血鸭一扫而光。 吃完血鸭，狡猾哥用餐巾纸将嘴巴抹了抹说道“明天是周末，不要上班，我开车带你出去玩去！” “好啊！”莫陌点了点头答应道。 那天晚上，两人驱车来到了巍峨的羊台山，山脚下有一个广场，晚上跳广场舞的人很多，大妈们放肆地扭动着因年岁已经变得臃肿的身躯，好像在用她们灵活的动作和生动的舞姿，无声地告诉那些围绕在她们裙子边转来转去的男人们，她们还很年轻，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魅力四射。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他们内心都很紧张，漫无目的在公园里放任着自己的双脚行走着，心中又是那么的快乐和幸福，是的，此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和动作，只要在一起走一走，就已经十分美好了。 夜里登山的人也不少，他们就朝着山顶爬去。 月光如水，从树林上空漏了下来。 那月光静静地投射在莫陌的眼眸上，那不是眼眸，那是水，是一汪清澈透明的湖水，狡猾哥真想跳进那湖水里，溺死在里面，永远都不要出来。 到了山顶，夜已经深了，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只有夜风在游走着。 他们一起坐在悬崖边的岩石上，月光将他们定格成两尊雕塑。 “我老家屋后面的山比这还高！”狡猾哥说道。 “是吗？”姑娘反问道。 “我打算在深圳奋斗几年，然后回老家。”狡猾哥说道。 “你回去种地吗？”莫陌问道。 “我要承包一座大山，养数不清的山羊！”狡猾哥梦想着。 “你骗人！”莫陌觉得奇怪，这个拥有私家车的蒋经理在深圳不是混得不错吗？干嘛要回去呢？ “我家里就我一个独子，我必须回去！”狡猾哥说道。 “农村也不错，空气新鲜！我老家在宜州，你知道刘三姐吗？”莫陌笑着说道。 “当然知道啊，我妈最喜欢听刘三姐的山歌，山歌好比春江水~~！”狡猾哥忍不住唱了起来。 “蒋经理，我唱一首山歌给你听好吗？”莫陌转过头看了狡猾哥一眼。 “好！”狡猾哥将巴掌拍得山一般响。 姑娘眼睛凝视着遥远的星空，静静地唱起了山歌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狡猾哥听得入迷，女人唱完后，狡猾哥又将巴掌拍得山响，嘴里说道“莫陌，你可以参加快乐女生选拔赛了！” “是吗？”被英俊的男子表扬，女人感到心里甜滋滋的。 看女人得意洋洋的样子，狡猾哥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用春风一样的声音跟她说道“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啊？”莫陌问道。 “你闭上眼睛就知道了。”狡猾哥说道。 莫陌马上听话一般地将眼睛闭上了，她在幻想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会给她一个怎样的惊喜呢？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嘴唇一片温热湿滑，原来是那狡猾哥趁机偷偷地吻了她，她干脆装作不知道，主动地迎了上去，忘情地跟狡猾哥纠缠到了一起。 一想起往事，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 但是，今天，她却咬着牙，朝着山下走去，她要去医院做流产手续。 她一定绝望了！ 爱太深，恨愈切！ “兄弟，大事不妙，你快来医院，帮我劝劝莫陌，她马上要做流产手术了。”在山脚下，狡猾哥启动轿车的时候拨通了王十一的电话。 “什么？莫陌要流产？”王十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兄弟，你过来再说吧！”狡猾哥挂了电话，驾驶着轿车，朝着医院匆忙而去。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五十四章：我恨你 莫陌要流产，怎么会呢？ 王十一脑海里浮现出二零零二年的画面，那一年正月，他再次出来打工，住在狡猾哥的农民出租房里，狡猾哥与莫陌以老公老婆自居，旁若无人地亲吻个不停，羡慕死了人。 时间过去了四年多了，他们竟然没有修成正果，结局真是让人唏嘘。 自己跟何所忆才认识几个月，就牵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浪漫的事情不在于多，而在于精，时间不是检验真爱的工具，没有承诺的爱情是经不起时间检验的，如果你想要证明你的爱，那就给她一个一生一世的承诺，给她一个美丽的婚姻，婚姻虽然只是一个形式，但是你连一个形式都不肯给，又怎么证明你爱她呢？ 同居了四年都没有结婚，王十一知道他们的感情早晚会出事的。 “亲爱的，狡猾哥出事了，我们去看看！”来不及多想，王十一放下吃早餐的碗筷，就站了起来。 “你等等！”何所忆说完，立刻站起身来，风卷残云一般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 新买的房子虽然已经装修好了，但是里面散发着甲醛气味，需要晾到农历年后才可以搬进去入住。 二人风风火火地从农民出租房里走了出来，“哒哒哒”地把楼道里的宁静都踩碎了。 狡猾哥将莫陌送到医院后，按部就班挂了号进了妇产科。 “孩子，我再次建议你最好不要做人流手术，你已经流产过两次了，而且最近半年流产过一次，这种手术做多了不好，你要做这个手术的话，有很大概率会导致你今后不孕，姑娘，你有可能再也做不了妈妈，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你要好好考虑一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慈祥地建议道。 “医生，我考虑过了，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莫陌说这话的时候，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但眼圈已经红了。 她本来也想要这个孩子的，可是狡猾哥伤透了她的心！现在孩子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负担，她想离开他，不跟他有任何瓜葛，彻彻底底地一刀两断。 “唉，现在的年轻人不听劝，早晚你会后悔的。”中年女医生叹了一口气道。 莫陌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狡猾哥拿着诊断单，缴完做人流手术的费用，两人在手术室外不安地排队等候着去做手术。 狡猾哥急得直抓自己的脑袋，好几次他的嘴巴抖动着，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天，虽然王十一将车子开得飞快，穿街越巷，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追上莫陌那句斩钉截铁的话。 看着狡猾哥和莫陌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王十一快步跑了过去，他想劝劝莫陌，毕竟她还没有进手术室，还有机会，他跑到莫陌身边，刚要开口，手术室的门开了。 “下一个，莫陌进去。”护士从手术室里伸出一个脑袋，大声喊道。 王十一十分震惊地站在原地，感觉一阵巨大的悲哀笼罩了下来。 狡猾哥发了疯一般地站起身子来，上前一把就抱住莫陌，用哀求的声音说道“莫陌，我不舍得你进去，你不要进去，好吗？” “莫陌在不在？不在的话，下一个！”护士的面孔看起来十分冷酷。 莫陌不知从那里来的勇气和力量，一把挣脱开狡猾哥的拥抱，如同一个奔赴刑场的大英雄一般，迈开了不再回头的脚步，径直走进了手术室。 狡猾哥颓然跌坐在手术室外的塑料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着，那个平日里看起来灵气十足的男子，此时傻乎乎地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的一切，整个人如同鬼魅附体了一般，“我的爱人！我的孩子！”的声音，从他嘴里，富有频率而又准确地滑落了下来。 “狡猾哥，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十一难以置信，摇动着他的身躯问道。 “算了！”狡猾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往事如同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冲了出来。 自从在羊台山约会之后，爱情的火焰点燃了两个异乡人。 从那一天开始，从农村出来的莫陌开始装扮自己了，对时下流行的衣服也开始关注了，甚至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支口红。 男人对于女人的直觉很多来自颜色，涂抹了口红的女人更加妖艳，让人无法抵挡。 一周之后，他们又驱车到了羊台山的脚下，一起爬到了山顶，一起依偎着数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你看，那是织女星！” “那一颗是牵牛星！” 半夜里，山顶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开始起夜雾了，冷了，但是两个身子是火热的，靠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可救药地烧了起来。 在火焰里，女人低声告饶着，那是她的初次，月光下，她的泪水安静地划过姣美的脸庞，显得楚楚可怜，这让男人感觉到自己是在做一件超越人类的事情，神圣而又庄严。 那一晚，一扇神秘的大门被他们打开了！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成了家常便饭！ 狡猾哥从前台文员岚裳那里学会了女人的安全期，常常让他们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怀孕风险，每一次干事情的时候，他总会掐指计算一番，而莫陌看上去却总是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心里想，自己迟早都是这个男人的。 第一次的怀孕，还是让狡猾哥紧张了一番“莫陌，我感觉自己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心里准备，你去流产吧！” 莫陌同意了。 当女人第二次怀孕的时候，狡猾哥说道“莫陌，我们以后只生一个小孩，那个小孩一定要满足优生优育的一切条件，我最近抽烟有点厉害，孩子的智力肯定会有影响，你还是去把他做了吧！” 莫陌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医院。 这是她第三次流产了。 狡猾哥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女人，眼睛里满是悔恨的泪水。 当一脸苍白的莫陌从手术室缓缓走出来的时候，他立马站起来，跑了过去，十分熟练地搀扶着她。 前两次也是这样，他已经熟悉了所有的流程。 “莫姐姐，是不是狡猾哥欺负你了？”何所忆也走了上去，搀扶着她。 莫陌看了何所忆一眼，惨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身子歪了歪，差点要倒了下去，狡猾哥立刻将她扶着坐在一张手术室外老旧磨损了的椅子上。 前两次，狡猾哥嘴里都是豪言壮语。 “老婆，等我赚到大钱了，我们生一个优秀的胖宝宝！” “老婆，到时候，你就在家里带孩子，我一个人出去挣钱养家！” 但是这一次，他嘴里再也没有豪言壮语了，半跪在女人的面前，紧紧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嘴里哆哆嗦嗦出八个字“我的爱人！我的孩子！” “莫姐姐，你怎么干这种傻事啊！”流产对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种损伤，何所忆关切地说道。 莫陌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半晌才缓过气来，淡淡地说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了。” 那声音柔里带着刚，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狡猾哥一听女人说要回去，以为她回心转意了，要跟着自己回他的那间出租屋，马上说道“老婆，我背你回去，我给你做补身子的东西吃。” 何所忆脸上也绽放着笑容，流产虽然不好，但他们能够复合，结局也算是完美。 “我要回去，我要回我的老家广西宜州。”莫陌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莫陌，你回老家干什么？你身子这么虚弱，禁得起折腾吗？”狡猾哥惊讶地说道。 “蒋华，我要回去，我的故乡有最动听的山歌和最淳朴的爱情，我要回去听我奶奶给我唱关于爱情的山歌，我小的时候，她就是用山歌哄我入睡的。”莫陌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王十一低下头，看见大颗的眼泪从狡猾哥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他是爱她的。 男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女人的珍贵！ “求求你们，给我订一张今天回家的火车票，我现在就要回去。”等了一会儿莫陌又说道。 狡猾哥呆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还想挽留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但是那句求求你的话，象摁了repeat键的录音机一般，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耳边重播了好几次，他知道，女人已经铁了心了。 这个酷爱唱山歌的美丽姑娘，外表看起来文弱，可是内心却异常坚强，拿定了主意的东西，九条牛都拉不回来，他甚至觉得她比金庸笔下的周芷若还要绝情。 狡猾哥点了点头“莫陌，你如果决定要走，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买票回家！” 莫陌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轻轻哼唱起了山歌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约莫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莫陌感到力量来了，咬了一下牙，坚强地站起了身子来。 那一天，他们一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空阴郁着脸，好像要流泪的样子，灰暗的天空下，周围高大的建筑一派肃穆。 “老同学，你回去吧，我送她去火车站！”狡猾哥在医院门口对王十一说道。 “莫陌，你真的要走吗？”何所忆问道。 “嗯！”莫陌点了点头。 王十一静静地站在医院门口，看见狡猾哥搀扶着莫陌朝着那辆二手丰田轿车走去，不多会儿，那辆白色的轿车启动了，缓缓地开出了医院，消逝在一个生硬的拐角。 狡猾哥将轿车朝着他们的出租屋开去，莫陌一看方向，说道“我要去火车站，我不要去出租屋！” “你有很多东西在出租屋里，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吧。”狡猾哥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我不要了，我不要那些破东西了，我要回去，回去买衣服，回去买裤子。”莫陌突然掩面哭了起来。 “好的，我求求你别哭了，现在就送你去火车站，我以前没有听你的话，现在我一切听你的。”狡猾哥说完，咬紧牙齿，不让一滴眼泪流下来，在前方的十字路口，他方向盘一带，车子就掉转了头，直奔罗湖火车站而去。 那是一趟黄昏时候开往宜州的列车，当狡猾哥把伤心的人送上了卧铺车，等到乘务员催着“送亲友的同志请下车，列车马上就要开了！”他不得不从车厢上走了下来。 那是一辆绿皮火车，没有空调。 当列车启动的时候，透过车窗，狡猾哥看见莫陌从车厢里伸出了她美丽的头颅，使出虚弱身体里的全身力气对着他喊道“蒋华，我恨你！” 她的声音凄厉，如同一个女鬼，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也不再如往昔一般美丽，甚至还有一点狰狞。 “呜！”随着一声长鸣，老式绿皮火车缓缓地驶出了站台，莫陌走了，深圳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山歌了！ 莫陌走了，但是她那绝望的表情，却在狡猾哥的脑海里反而愈发地清晰了。 他垂下了头发茂盛的头颅，披头散发，把所有的表情都隐藏在了长发后面，转身木然地朝着出站口走去。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五十五章：一个过客 深圳像极了一辆高速列车，每一个在深圳的人，都搭乘着这辆高铁，驶向了梦想的彼岸！ 特别是高科技企业，更是受惠无穷！ 深圳的高速发展，无疑给了很多中小企业上位的大好机会，重点开拓中小企业业务的王十一很快就尝到了甜头，他的客户群里不少企业以翻倍的速度在增长，王十一手里的订单也以倍增的速度在涨，笑傲群雄。 毫无疑问，二零零六年度的销售冠军又被他稳稳地拿到了手里。 经过了入职初期颗粒无收的低谷之后，王十一的人生上升势头走势凌厉，上演了一出连续逼空涨停的大戏！ 那一年，他的年终奖是二十万块，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年终奖，王十一能够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房贷，他跟银行约好提前还款后，就将房贷一次性还清了。 还清了房贷，他就将抵押的房产证从银行取了出来，走出银行的大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深圳是如此之近。 “深圳，从此之后，我将不再是一个漂泊的异乡人了！有了房子，有了爱情，我已经成了一名深圳人了！”他喃喃自语。 是的，已经升值到两百万的三居室房子是深圳给他的！ 太过惊艳的美女何所忆，也是他在深圳遇见的！ 不来深圳，他将一无所有！ 那一天，他驾驶着奥迪轿车，手里拿着红本的房产证，跟何所忆在深南大道耀武扬威一般地跑了一圈，看一城繁华与美丽。 “老公，房子已经晾置了半年，我们搬进去住吧！”何所忆在轿车里喊道。 “嗯，好的，就这个周末！”王十一点了点头。 “那我叫几个闺蜜来庆祝一下！”何所忆兴奋地说道。 “好的！” 星期天，阳光灿烂，海边城市深圳的每一天，好像都是阳光灿烂的，他们将出租屋的旧家具卖给了楼下的二手货小店，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放在轿车的尾箱上，就向着南山开去。 “老公，这就是我们的家！”何所忆打开房门的时候，惊喜地喊道，房子的装修，她全程都参与了，里面的家具，灯饰，窗帘，也都是她亲手在建材市场里挑选的，也是她的最爱。 “我们回家了！”王十一激动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心里，出租屋不算家。 “我们在深圳有家了！”北国女子在客厅里旋转着，一把就抱住了王十一，在里面蹦擦擦跳了一段欢快的华尔兹舞。 “格格格！”他们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着。 那天晚上，何所忆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邀请了几个同事过来做客。 “老同学，房子装修得很好，恭喜你乔迁新居！”狡猾哥率先起身举杯祝贺。 “谢谢，老同学，你什么时候也在深圳买一套？这样我们就可以做邻居了！”王十一脸上荡漾着无法掩饰的笑容。 “现在买这么一套房子至少要两百万，首付要六十多万，我业绩没有你那么好，哪里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就是付得起首付，以后也是给银行打工啊！”狡猾哥说道。 “老同学，我要感谢你，没有你，我就不可能来深圳，在深圳买房子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来，干了这一杯酒！”王十一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来！来！闺蜜们，我们也喝起来！”何所忆跟她的闺蜜们干起了葡萄美酒。 那一天，大家围坐在一个大圆桌上，有喝有笑的。 “何所忆，你的眼光不错啊，客厅的吊灯真漂亮！” “你这窗帘是什么布做的啊？” “这欧式沙发看起来很上档次啊！” 女人们对于美的东西，都喜欢评头品足，她们好像是天生的鉴赏师一样。 狡猾哥架着二郎腿，低着头，抽着闷烟！ 当初自己不差钱，要是花两万块钱把房子买下来就好了，哎！一个念头就损失了一百多万！ 现在房价这么高了，早就错过了上车的机会。 “何所忆，你们的房子多少钱买的？” “房价还在涨！根本停不下来！” “香港的房价都十多万了，深圳的房价以后要跟香港看齐！” “南山有大学，有高科技产业支持，以后前景光明！” 那时候还没有提南山的前海概念，但何所忆的那几个闺蜜谈起房价来，嘴里滔滔不绝，一个个好像跟炒楼客一般。 狡猾哥听了，心里暗自叹气！ 这么高的房价了，还有涨吗？首付六十万，月供上万，在他看来，那比刀割还难受。 这一辈子，自己跟深圳的房子有缘无份了！ 再说六十万块，回老家舂城盖一栋别墅足足有余了！ “帅哥，你也在深圳买房了吗？”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子，眼影很重的大眼睛盯了狡猾哥很久后，忍不住开口了。 “靓女，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喜欢过陶渊明的生活！”狡猾哥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我喜欢美丽的皮囊，但是我更喜欢钱，喜欢漂亮的大房子，帅哥，你如果在深圳有房子的话，说不定我们就有故事！”美女摇了摇头，充满了失望。 “老同学，你就花钱买一套吧，我相信深圳的未来，深圳的房子肯定还有涨！现在买，肯定还在低位！”王十一怂恿道。 “人各有志，我只是深圳的一个过客！”狡猾哥摇了摇头。 狡猾哥说得没有错，他只是一个过客，没有想到，他很快就成了一个过客。 过完年回来的时候，贝尔纳工厂和叶子经理，如同被外星人劫走了一般，一夜之间就从地球上消逝了，当狡猾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驾驶着那辆二手的本田轿车，匆匆赶到了东莞长安镇的时候，让他震惊的是贝尔纳工厂门口围满了讨要工钱的供应商和愤怒的工人。 “怎么回事？”狡猾哥冲着一个怒火中烧的年轻人问道。 “贝尔纳工厂倒闭了！”那个年轻人大声喊道。 “一百万货款，贝尔纳欠的货款有一百万！怎么办？”狡猾哥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了货款的事情，三个月一次结算，幸好年底是淡季，要不然欠的货款将更多。 “唉！没有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工厂说倒闭就倒闭啊！”一个年轻人显得很沮丧。 “听说出口的产品含有有害物质，被欧盟处罚了一大笔钱，大小老板都跑路了。”一个中年汉子摇着头说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大笔货款没有收回来，成了狡猾哥离开“肯耐”公司唯一的理由，他无比沮丧地回到了公司，如实地向已经升任为总经理的高阳汇报了情况。 “蒋华，对不起，因为你的失职，公司蒙受了重大的损失，公司必须对你进行处理！”在办公室里，老板高阳的脸看起来铁青着。 “高总，我愿意接受公司的处理！”狡猾哥低着头说道。 “蒋华，这么些年来，你跟着我闯天下，也立下了不少功劳，这损失，我给你背着，算是我对你的一点情义，但是私人的情义是情义，公司的制度是制度，从今天开始，你走吧！另谋高就！祝福你！”高阳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是一个冰冷的背影！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五十六章：精益生产线 从总经理高阳的办公室走出来后，狡猾哥知道自己被炒鱿鱼了，在肯耐公司干了五年多了，在这里他辉煌过，在这里有他的同学王十一，在这里有太多的回忆。 巨额的货款没有收回来，他知道自己该死！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结束深圳漂泊的生活后，回到故乡舂城做一个村夫，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 他心灰意冷地走到了王十一的座位边，低声说道“老同学，今天是我在肯耐公司的最后一天！” 他看上去一直都是高傲的，这一刻，他却仿佛一个受伤了的兔子一般，子弹在他最疼痛的地方开了花。 “最后一天？老同学，你开什么玩笑？”王十一笑着说道。 “是真的，我被贝尔纳公司坑了，哎！我真没有想到会栽倒在贝尔纳公司身上！”狡猾哥一脸认真，低着头说道。 “什么？你被坑了？”王十一站起身来，瞪着一双眼睛，难以置信。 “是的，货款收不回了！”狡猾哥说道。 “你自离了吗？”王十一以为他以死谢天下。 “我被砍了！”狡猾哥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说道。 炒狡猾哥的鱿鱼了？王十一想了想，狡猾哥已经在肯耐公司干了五年多了，也算是一个十分资深的员工了，平日里在公司也算得上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了，谁敢动他呢？ 一定是高阳！除了高总之外，谁敢动他啊！ “老同学，我去找高总，他们让你走人，我也走人不干了！”王十一怒气冲冲地说道。 “冷静一点，你是销售冠军！”狡猾哥低声吼道，“老同学，我跟你说过，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在深圳长期发展下去，迟早都会回老家的，这份工作丢了，没有什么惋惜的。” “你为这个公司立下了那么多功劳，高总就是踩着你的肩膀上去的！就这么走了，你不觉得可惜，我觉得不公平！”王十一双手掩面，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老同学，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们别聊太多了，晚上我请你去‘川西小酒馆’吃饭，到时候再聊！”狡猾哥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背着黑色的背包，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王十一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了门边，木然跌坐在座位上，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时摇动着自己的头颅，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正思绪万千的时候，段一刀的电话来了。 “王经理，你中午有空吗？” “有！” “新年刚接到一个大订单，我们一起讨论讨论，看怎么满足客人的交期！” “你稍等！” 订单就是命令，王十一不敢有半点迟疑，提着背包，走出了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他赶到了段老板的公司，阳光里，从轿车上跳下来后，径直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段老板，最近贵司生意很火爆，办公室也焕然一新了！”年前的时候，他办公室的那张桌子还是人造板的，现在已经换成了缅甸紫檀木的了，看上去高端大气。 “办公室太简陋了，怎么接待客人啊？”段一刀笑着说道，“来，我请你喝一杯我们潮州的功夫茶！” “段老板对茶还是挺有研究的嘛！”王十一将背包一放，说道。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今天你有口福了，这是我托朋友从福建捎带过来的铁观音，还没有尝，今天请你来尝尝鲜！”段老板一边炮制着功夫茶，嘴里一边说道。 “正宗的铁观音，那是名茶啊！”王十一说道。 “来，尝尝！”段老板的茶已经泡好了，递给了王十一满满一杯。 “好茶，好茶！”王十一抿了一口，赞道。 段一刀笑了笑“铁观音，名不虚传啊！” “是啊！名不虚传！”王十一点了点头。 “王经理，我们一边品茶，一边谈点正事，我现在开始担心贵司的产能了，怕你们跟不上！现在客户的订单不但大，而且交期很紧迫！”段一刀抿了一口茶说道。 “段总，刚过完年，我们公司还在淡季，正缺少大订单，交期的问题，你就放心！”王十一说完，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台面上。 “老弟，我的鸡蛋都放在你一个人的篮子里了，你千万别卡我的喉咙！”段一刀说道。 “你放心，如果交期出现问题，我会提前跟你预警！最坏的打算，我会协调其他客户的产能来保证你的订单，我是销售冠军，业务部我说话还是算话的，你把订单给我，我组织工厂做订单评审，明天给你结果！”王十一自信满满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放心了！我等会安排采购给你下订单，你明天下班前回复我就可以了！”段一刀笑着说道。 “我马上安排跟单处理你们的订单！”王十一说道。 “走，吃饭去！旁边开了一家潮州海鲜城，我请你去尝尝我们家乡的味道。”段一刀说完，就站起了身子。 出了总经理办公室，他们来到了停车场。“瞧，那就是我的小老婆！”段一刀指着一辆银灰色轿车，自豪地说道。 “宝马轿车啊！段老板，你花多少钱买的？”王十一惊讶地问道，年前的时候，他还开着一辆二手桑塔纳走街串巷。 “八十万！你看值吗？”段一刀笑着说道。 “天价啊！八十万，在南山买房子的话，足可以搞一个首付了！”王十一惊讶得难以置信。 “年前的时候，我开回老家风光了一下！他们不相信我一个初中毕业生会开豪车，我偏要开给他们看看。”段一刀自豪地说道。 “呵呵呵！”王十一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好车！快让我感受一下你的豪车！” “好的，请上车！”段一刀说道。 宝马奔驰在公路上，王十一说道“老段啊，你这车坐着真舒服，一分价钱一分货，难怪美女们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不愿在自行车上笑！” 那一天，当他们驱车到达潮州海鲜城的时候，段一刀径直走进了一个包厢，王十一推开门，只见里面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王老师，路上塞车吗？”段一刀走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王老师的手说道。 “还好！还好！”王老师点了点头。 “来，王经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王老师叫王精益，是一名精益大师，我最近要改造流水线，就请他帮我设计精益生产线！”段一刀向王十一介绍道。 “幸会！幸会！”王十一走向前，握住王精益的手说道，“我也姓王，叫王十一！” “王老板好！”王精益朝着王十一点了点头。 那一天，三人一边吃，一边畅谈着。 “根据我们的经验，采用精益管的工作台具有拆装改造方便的好处，精益生产线比传统流水线的效率会有大幅度提升，保守可以提升百分之三十！”王精益一边饮酒，一边说道。 “百分之三十的效率提升？太惊人了！得节约多少人工费啊！”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深圳厂房的租金高，省下的租金也是很大的一块！”王精益说道。 “所以我急着要上精益线，这样才可以形成我们的核心竞争力，打败竞争对手！”段一刀得意洋洋地说道。 “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还只是保守估计！我以前辅导过的公司，有提升百分之五十的！”王精益自豪地说道。 “来！这螃蟹很肥，味道不错！”段一刀说着，夹了一个螃蟹放在了王精益的碗里。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0 。 第二百五十七章：贸易公司 一分价钱一分货，潮州海鲜城的螃蟹远比川西小酒馆的夫妻肺片美味。 那天中午，吃过海鲜，王十一顺道又拜访了一个客户，回到羊台山脚下的应人石已经是下班时间了，狡猾哥催他吃饭的电话也已经打过两遍了。 “王十一，你怎么搞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啊！”狡猾哥在电话里大声喊道。 “老同学，马上就到，马上就到！”王十一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高举着战斗机手机回答道。 “老规矩，来了你自罚三杯！”狡猾哥不客气地说道。 “三杯就三杯！”王十一回答得很爽快。 肯耐公司的销售人员出差不要打下班卡的，王十一径直将轿车开到了川西小酒馆，老远就看见了狡猾哥的那辆白色丰田车，在夕阳的余晖里分外刺眼。 停好了轿车，快步走进酒馆里，让他惊讶的是，狡猾哥竟然将泰柯公司的采购经理唐老鸭和品质经理牛盾盾也请了过来。 “王十一，你现在成了大忙人了啊！”牛盾盾大声喊道。 “牛经理，唐经理，幸会幸会！”王十一拱手说道。 “不错，听说你在肯耐公司干得不错！”唐老鸭老远就伸出了热情的大手。 “对不起，我今天迟到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王十一坐下来后，一连喝了三小杯白酒，喝完后，将瓷白色的小杯朝下一倒，竟没有半滴残酒。 “今天请大家来吃的是散伙饭！兄弟我被肯耐公司炒鱿鱼了！”狡猾哥见王十一自罚三杯后，举起酒杯说道。 “蒋老板，话别说得那么伤感，我看你也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人，出来开公司吧，我给你下订单!”唐老鸭将手里的酒饮完后说道。 “感谢唐兄这么多年的照顾！”狡猾哥喝完那杯酒后感慨道。 “合作愉快！”两人又碰了一杯。 “我是被贝尔纳公司坑了，被任何公司坑了，我都能接受，唯独被贝尔纳公司坑了，我心有不甘！”为了贝尔纳公司的订单，狡猾哥付出真是太大了，同居四年的女友，就是因为这个客户跟他分手的。 叶子那个，也有今天！ 自从莫陌离开之后，狡猾哥很快就冷淡了叶子经理，逢场作戏的事情，他再也不干了，冷淡了叶子之后，他的订单份额直线下降，即便是份额占比已经不多了，但是公司的经济损失依然很大。 “这完全是一个意外！”唐老鸭拍了一下狡猾哥的肩膀说道，贝尔纳公司倒闭的消息早就在业界传开了。 “这对我打击实在太大了。”狡猾哥独自喝了一大口酒说道。 “老同学，你别这么颓废，你想想我两千年跟你出来打工，一个工厂也不要我，害得我去了五金厂做了打磨工，灰色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王十一说完，夹了一块夫妻肺片送到了嘴里。 “我今天下午已经把房子退租了，所有的行李都在我的车上，跟你们喝完酒，我晚上就走，回老家放羊去。”狡猾哥有点伤感。“蒋老板，你真的不在深圳干了？你就这么走了，也要为我们这帮兄弟考虑考虑啊！”唐老鸭十分惊讶。 “出了这种事，我呆不下去了。唐经理，今后你的订单就下给王十一，我的所有订单，都委托给了我的这位老同学！你别小看他，他现在可是肯耐公司的销售冠军！”干完杯后，狡猾哥对唐老鸭说道。 “我怎么会小瞧王十一呢？他可是我们肯耐公司的羽毛球冠军，韩胜利厂长都很喜欢他的，只是订单事情不是儿戏”唐老鸭面有难色,抬起头看了一眼狡猾哥，顿了顿继续说道，“订单的事，我只认你蒋老板！” 狡猾哥知道他在说回扣的事情，转过头对王十一说道“泰柯公司订单的单价不错，这都是唐经理努力的结果，为我们争取了一个好的报价，为了感谢他，公司同意支付给他一个点的服务费，每个月财务部会以奖金的名义打到我的银行卡里，我再亲手转给唐经理的，王十一，以后麻烦你要帮我代劳了！” 天啊，这不是商业贿赂吗？ 王十一进厂的时候，就学过美国总部发过来的“反商业贿赂条款”，没有想到公司里的业务部，财务部竟然一直在暗地里给客人行贿！ 高阳一定知道！业务员的每一笔奖金，他都要签字的。 王十一想到这里就感到后怕。 他再看了一眼唐老鸭，一副油光满面的样子，难怪两年前他就在深圳买房了，也买了豪车，他知道采购经理的工资其实并不高，原来是向供应商索贿了。 恶心，真是恶心！ “狡猾哥，我手头的客户都服务不过来了，泰柯公司的订单，我没有时间跟，再说我是从泰柯出来的，接这个订单，人家会说三道四！”王十一的话滴水不漏。 “蒋老板，我们习惯了跟你合作，我的意思是你注册一个贸易公司，自立门户，我们挺你，还是给你下订单！”唐老鸭说道。 “也好，也好！”狡猾哥点了点头。 不谈订单的事情，王十一感动浑身轻松，端起酒杯，对着牛盾盾说道“老领导，我敬你一杯酒！” “干杯！”牛盾盾说完，二人都一饮而尽了。 “王十一，你当初出来闯的时候，我真的是无法理解，在我们品质部你干得好好的，偏要出来跑销售，现在我算是理解了，你真是一个人才！”牛盾盾感叹道。 “人才？高中毕业也算人才吗？我只不过是搭乘上了深圳这趟高速列车而已！”王十一笑着说道。 “你走了之后，我们把陈大卫经理没有完成的工作完成了！”牛盾盾自豪地说道。 “你是说质量体系梳理的问题吗？”王十一问道。 “是的，你知道打伤陈经理的凶手是谁吗？”牛盾盾抿了一口酒问道。 “凶手？”不是说是唐老鸭吗？王十一看了一眼唐老鸭，只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就茫然地摇了摇头。 “仓库主管林晓华！”牛盾盾淡淡地说道。“是他？”王十一很是诧异。 “林晓华辞职走的时候说的！”牛盾盾说道。 “没有了绊脚石，你们推行起来应该很轻松吧？”王十一抿了一口酒问道。 “是的。”牛盾盾点了点头。 那天喝完散伙酒，狡猾哥走出了川西小酒馆，外面已经天黑了，街道上霓虹灯闪烁着，深圳的夜依旧是那么的精彩。 少年朝着三人打了一个拱手“后会有期！” “蒋老板，记得把你的贸易公司注册了！”唐老鸭握住狡猾哥的手说道。 “一定，一定！”狡猾哥点了点头。 “牛经理，产品质量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狡猾哥转过身子，拍了一下牛盾盾的肩膀说道。 “蒋老板，一点小忙，不足挂齿！”牛盾盾淡然一笑。 见王十一神色有点伤感，狡猾哥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老同学，你在这边干得不错，好好干下去，深圳适合你发展！” “狡猾哥，你把我带到深圳来，自己却跑了？你这个人真坏！”王十一握着拳头，轻轻地在他的胸前捶了一下。 “我回去养山羊去了，从小我就喜欢在舂山养羊，过年回老家，我们再宰羊喝酒！”狡猾哥说完，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这一刻，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地意气风发。 挥一挥手，他就迅速钻进了那辆二手轿车，狠狠地摁了一下喇叭，义无反顾地开了出去，踏上了回家的路。 送别了狡猾哥，唐老鸭和牛盾盾肩并肩地朝着前方走去，不远处有一家沐足阁，里面透出丝丝缕缕红色的光芒，一个年轻的女子扭着滚圆的屁股，朝他们挥了挥手，两个经理一转身就走了进去，身子飘荡得跟两个幽灵一般。 川西小酒馆后面是一片农民房，王十一静静地站着，目送着那辆车的远去，看着它消逝在深圳二零零七年正月的天空。 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静静地点燃了其中一只，靠着农民房的墙壁，悠悠地抽了起来，不断地吐着烟圈，看着烟圈变得越来越大，变得渐渐虚无。 他抽烟的姿势看起来很酷，好几个路人不时回头张望。 送走了好哥们狡猾哥，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从王十一的内心深处奔涌而出。 那个夜晚，他漫无目的的穿过农民房那些熟悉的巷道，头发整理得诡异的年轻打工仔和面容憔悴的上了年纪的谋生者，用他们的语言和动作，将异乡的天空，弄得分外的热闹。 喝啤酒的欢叫声，划拳的喧闹声，重金属音乐声，男女的戏谑声，毫无遮拦地从那些出租屋的小巷子里传了出来。 浓妆艳抹，身材臃肿的中老年妇女，幽灵一般活动在最黑暗的角落，她们嘴上叼着香烟，一明一灭的，要将那农民房角落里的黑色之裳烧毁。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王十一忽然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用手紧紧地拢在胸前。 不远处，羊台山巍峨地耸立着，跟故乡舂山一般。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0 。 第二百五十八章：春风正浩荡 白色的轿车，安静地奔驰在离别的道路上，回想过去，狡猾哥觉得自己人生当中最辉煌的岁月，是一个叫叶子的女人给的，大量的订单，让他足以笑傲肯耐，也让他成为了公司的风云人物。 在他的人生中，那是一个以订单论英雄的年代！ 然而让他不堪回首的日子，也是叶子给的。 为了女人手里的订单，他成了她的俘虏，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地下情虽然掩藏得很深，暗语都用上了，却还是露出了马脚，饱受情感折磨的莫陌无法原谅他，宁愿流产，也要决然离去。 那一天，美丽姑娘离去的样子很吓人，也不甘心。 因为叶子，他也失去了自己热爱的工作，那份工作让学习成绩不好初中毕业的他，在舂城乡村里找到了荣耀。 从“川西小酒馆”里出来后，他没有回头再望一眼这座熟悉的城市。 这座他初中毕业就出来打拼的城市，那一年，他才十五岁，是一个十足的童工，掐指算来，他已经在这片朝气蓬勃的土地上奋斗有十年了。 在这座城市里，为了抢到订单，他跑遍了每一个镇街，甚至大部分城中村的每一条巷子都留下了他青春的足迹。 在这里，有他曾经火热的青春，美丽的爱情和让人羡慕的工作。 灯火辉煌的街道渐渐远去了，人语喧闹的岁月，也将一去不再回来了。 再见了，深圳！ 广东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背面都是高山，南面则是浩瀚的大海，当狡猾哥的轿车开进了大山深处的时候，孤独的夜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奔驰。 他已经把远光灯都打开了，大山里的夜雾很大，他看不到远方，目视的距离不过三五十米，他不得不放下速度，慢慢朝前开去，这让他感动苦闷。 十多天前，刚过完农历的春节，他也是沿着这条道路回深圳的，那时候，整条路上都是车，夜里的公路上，汽车的大灯将大山深处照耀得亮如白昼。 塞车的时候，大家都将车停在山窝窝里，干瞪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车屁股冒着青烟，逼得时间长了，男男女女们都不避嫌，跳下车，钻进路边的草丛里就地解决。 回来的时候，津津乐道，看见了白花花的大屁股了。 现在，不要说白花花的大屁股，就是一辆车的影子都没有。 就这么回去，家里人怎么看自己呢？一个疑问冒了出来。 每一个人不仅仅为自己活着，也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烦闷，当年中考失利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笑他徒有其表，当他第一次出去打工颠沛流离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笑他一个毛都没干的人也想赚钱。 闷!实在是闷！ 他就将轿车停了下来，打开双闪，跳了下来。 大山深处黑黝黝的，倒是月光很明亮，比深圳的月亮要明亮十倍不止，深圳天空的月亮总是月朦胧鸟朦胧的样子。 他靠着轿车的尾箱上，点燃了一根香烟，静静地抽了起来。 云雾缭绕里，他突然想起了四年前，想起跟莫陌第一次在羊台山约会，两个寂寞的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一晚上的星星陪伴着他们，他们没有睡意，就坐在山顶的悬崖上数了一个夜晚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你看，那是织女星！” “那一颗是牵牛星！” 今夜的星星似乎更加明亮，悬挂在一块黝黑的幕布之上。 狡猾哥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发泄一般地将它们从嘴巴里和鼻孔里喷了出来，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织女星和牵牛星远隔银河，默默遥望，他就将手里的半截香烟用手指一弹，噗地一声弹出一丈开外。 钻进了轿车里，他方向盘一打，调转了头，朝着夜雾深处开去。 第二天早上，春风四起，阳光灿烂，狡猾哥感觉自己好像行走在画廊之中，公路边悬崖峭壁，下面是一江碧透，不远处传来了山歌，他就将车朝着山歌开去，过了一个青色的山丘，他看见江水里横着十来个竹筏，美丽的山歌就是从那里传了过来。 下枧河里，清水悠长，美丽的山歌好比春江水，阿哥和阿姐正在竹筏子上对着山歌，歌声随着小河静静地流淌，引人遐想。 “帅哥美女们，你们别站在风雨桥上，快到河里跟我一起走一走啊。”一个壮实的汉子在竹筏子上大声喊道。 “唱山歌的汉子，多少钱啊？”狡猾哥将车子停了下来，拉开车门，跳进了优美的山歌里，大声喊道。 “帅哥，沿着下枧河跑一趟一百块！”那壮实的汉子大声地答应道。 一百块，看尽美丽的山水，听尽天下的山歌，真划算。 狡猾哥来不及细想，一个飞跃，就上了竹筏子，壮汉就对着一面白色的悬崖大声唱道 小小黄雀才出窝 谅你山歌有几多 那天我从桥上过 开口一唱歌成河 汉子的歌声一罢，前方的竹筏子立刻传来了对唱 你歌哪有我歌多 我有十万八千箩 八千萝 只因那年涨大水 山歌那个塞断九条河 山歌那个塞断九条河九条河 随着山歌的响起，竹筏子飘向了水中央，朝着下游飘去。 下枧河里的风光一点都不比桂林山水差，你站在那筏子上，最清新的空气自水面上悠悠地吹了过来，歌自然而然就要从嘴边唱了出来。 天地多么辽阔，你就野着嗓子大声喊几声吧。 水面上的鸟，在歌声里优雅地飞翔着，两岸青山继起续落，几处幽篁照清流，好一个清幽自在的地方。 江水静流，洗涤着灵魂，在这里，你会忘记一切的宠辱，忘记所有的流言蜚语，在这里，你也会忘记一切的忧伤和不安。 在这里，你也将重拾失去的勇气和力量，做一个不屈的勇士。 “小伙子，你长得很帅啊，看看你在水中的影子吧。”竹筏子上的汉子突然停下来了歌声，对着狡猾哥大声喊道。 狡猾哥低下头一看，江水清澈，好多尾野鱼，正在追逐着他的倒影，他就开心地笑了起来，俊美的脸如同百合一样娇艳美丽。 英俊的少年就俯下身子，用手去抚摸那些游鱼，那些鱼胆子很大，并不惊惧，竟用柔软的小嘴去轻轻亲吻他的手指。 狡猾哥从小就喜欢上山捕蛇，下溪摸鱼，他没有见过如此大胆的野鱼，静静地看着一江游鱼随自己而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飞过了一群白色的野鸟，那些游鱼很警觉，尾巴一甩，就潜到了水的深处。 水面一片辽阔，突然响起了美丽的山歌 火红的木棉花排对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红绣球随风摆，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来。 熟悉的山歌是从前面的那个竹筏子传过来的，狡猾哥猛地抬起了头，朝着前方望去，看见一个秀美的背影，穿着壮族的民族服饰，跟一副山水画一般。 山歌好比春江水，那天是农历二月的第一天，人间二月天，春风正浩荡。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 。 第二百五十九章：一江春水 那是一首歌唱爱情的山歌，歌声如江水一般清澈，贴着碧绿的水面，轻盈得跟水鸟一般，飞过两岸的青山，飞向无云的天空。 那歌曲很熟悉！ 那声音也很熟悉！ 肯定是莫陌！狡猾哥脑海里立刻想起了莫陌！那个跟他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女人，她怎么会不认识呢？ 她怎么会在这下枧河里划起竹筏子了？ “老板，唱山歌的那个姑娘你认识吗？”狡猾哥转过头问道，心想，这在河里划竹筏子的，肯定是相互认识的，看能否从他嘴里打探一点关于莫陌的消息出来。 “知道！知道！”划竹筏子的汉子一边点头，一边回答道。 “山歌唱得不错啊！”狡猾哥笑着说道。 “她就是我的老婆，我们这里是刘三姐的故乡，村子里的姑娘都是一把唱山歌的好手。”汉子自豪地说道，说完，竹篙子左右一撑，船就快速朝前驶去。 什么？莫陌已经结婚了？ 时间仿佛就在昨天，他记得莫陌是去年十月离开深圳的，现在是农历二月，公历已经来到了三月，掐指算来，她已经走了五个月了。 真没有想到，她就结婚了！ 女人在前面一边挥舞着竹篙，一边唱着山歌，汉子在后面一边追赶着，一边应答着山歌。 山歌此起彼伏，合着从青山而来的回声，顺着江水直下！ 眼看着汉子的竹筏子就要追上了，在水一方，那女子的身影是那么熟悉，狡猾哥一阵紧张，在狭窄的木筏子上，没有稳住自己的身子，“扑通”一声就掉进了碧绿的江水里。 那汉子山歌正唱在兴头上，眼见着阳光里溅起一片水花，竹筏子上的少年不见了，纵身一跃也跳下了江水，一个猛扎，将狡猾哥擒住了，托举了起来，狡猾哥本是习得水性之人，轻舒长臂，从水面上狼狈不堪地爬了上来。 巨大的水声，也惊动了前面的那个女人和竹筏子的客人，纷纷掉转过头来，“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狡猾哥仔细一看，果然是莫陌！ “莫陌！”他大喊了一声！ 那个女人怔了怔，扭转过头，奋力朝着远方划去。 “你认识她？”汉子也爬上了竹筏子，惊讶地看着狡猾哥。 “对不起，我看错眼了！”狡猾哥尴尬地说道，阳光里，他用手捋了捋头发，捋下一把水珠，然后左右甩动了几下。“帅哥，你没有看错眼，她就是莫陌！”汉子说完，站起身子，用力撑了一下竹篙。 “是吗？”狡猾哥装作一脸糊涂的样子。 “你认识莫陌吗？”那汉子问道。 “是啊，在深圳上班的时候，我们是一个工厂的。”狡猾哥点了点头。 “真是太巧了，你可是远道而来的朋友了，中午到屋里吃饭去。”那汉子说道。 狡猾哥没有作声，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天白云，都很干净。 “老婆，咱们家来客人了！”汉子站在竹筏子上，突然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我知道了！”莫陌也扯着嗓子大声回答道。 狡猾哥真没有想到自己来宜州，就这样遇见了莫陌！ 跑完了那一趟生意后，中午的时候，汉子分外热情，一定要留下狡猾哥吃饭，狡猾哥就跟着他到了河边的一户人家，在那里，莫陌正在竹竿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你现在屋里坐一会，我出去拿鱼！”汉子说完，就带着渔具走了。 “你来宜州了？”见汉子走远了，消逝在一片竹林里，莫陌淡淡地说道。 “是的，我是特意过来看你的。”狡猾哥说道。 再次相逢，她已经成家了，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谢谢你！”莫陌淡淡地说道。 “你结婚了？”狡猾哥问道。 “是的！”莫陌淡淡地笑了笑。 “你终于找到了你最纯最美的爱情！”狡猾哥说道。 “是的，我以前不懂事，总是喜欢冒险的生活，现在我更喜欢踏实稳定的生活！平静的日子多好啊！”莫陌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 无云的天空中正飞翔过一群白色的鸟！ “我也离开深圳了！”一提到冒险的生活，狡猾哥就想到了自己打拼的那些岁月。 “你也离开了？你在深圳干得好好的！”莫陌的声音有点伤感。 “我被公司炒鱿鱼了！”狡猾哥说道。 “哦！”莫陌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离开深圳是迟早的事情！”狡猾哥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起要到宜州来看我了？”莫陌问道。 “很久没有听山歌了，怀念那些有山歌的日子！”狡猾哥说道。 “是吗？”莫陌问道。 “是的，你还恨我吗？狡猾哥问道。 “你来了，就不恨了。”莫陌说道。 “老婆！今天中午咱们有口福了！”这时候汉子提着鱼，从河边兴高采烈地走了回来。 “老公！”莫陌喊了一声，就跑了过去。 那天的中餐很丰盛，是莫陌亲自下厨做的。 汉子见菜已经端上了桌子，就从里屋里拿过来一瓶酒，用牙齿咬开了瓶盖，那酒的芬芳飘了出来，屋子里立刻就弥漫着一阵花的芳香。 “好酒！”狡猾哥嗅了嗅，忍不住赞叹道。 “这酒很香吧，你从深圳远道而来，是稀客，当然要用我们本地出产的东兰酒来款待你！”汉子骄傲地说道。 “东兰酒？”狡猾哥曾经听莫陌提起过，可从来都没有品尝过。 “是的，好山养水，好水酿好酒，这酒是用上好的山泉酿制而成的，出了宜州，想要喝到地道的东兰酒就难了！”那汉子一边说，一边给狡猾哥斟了一杯满满的酒。 “来，大哥，我敬你一杯！”狡猾哥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汉子也站了起来。 “真是好酒！”一杯下肚，狡猾哥赞不绝口。 “好喝，就多喝一点！”汉子说着，又给狡猾哥满了一杯。 “你们真恩爱，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喝了一点酒后，狡猾哥忍不住感叹道。 “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厚道人，把神圣的爱情看得比命还重。”那汉子说完，调转过头，在女人的脸上很响亮地吻了一下。 “死鬼，你今天是不是酒喝多了？”莫陌白了他一眼。 听见女人的骂声，汉子似乎很兴奋，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自己深爱过的女人，被人家肆意地亲吻，狡猾哥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是他又怎么能够奈何呢？一个很好的姑娘曾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没有珍惜，失去过，他现在才懂得珍贵，可是时过境迁，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了。 如果将爱情说成是人一生当中最美丽的事情，那么完美地错过，无疑是人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 那天离去的时候，站在下枧河边，狡猾哥久久地驻足不愿离去，放眼望去，只见那四周的山，披覆着绿草和灌木，显得那么地圆润柔和，可是每一座小山，又都是由坚固的白色岩石自然天成，山真好，水很柔，是一个出产纯美爱情的好地方。 夕阳西下，他朝着流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作别了一江春水。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六十章：最佳搭档 狡猾哥离开之后，他原来工作过的那个办公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空的。 没有人的办公位，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空洞得让人害怕。 办公室里没有了狡猾哥的身影，没有他甩动一头茂盛的头发，沉闷了很多，不复再有昔日的精彩。 王十一心中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他有时候抬起头来，望着那个空的办公位发呆，这时候，狡猾哥好像从某个地方蹦了出来。 二零零零年带自己出来打工的是狡猾哥，那时候，他们一起住过十元店的出租屋，找工作的那段日子虽然艰苦，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那么温馨。 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一年五月，他在深圳重逢了自己的初恋何雪忆，女神虽然远走异国他乡了，癞蛤蟆没有吃到天鹅肉，结局让人唏嘘，但是过程却是精彩的。 二零零二年，又是狡猾哥把自己带出了故乡的那些深锁的大山，来到了繁华大都市深圳，泰柯公司的那份白领工作也多亏他推荐，一个高中文凭，想要在外企做技术员，那真是不敢想的理想。 有了那个平台，自己的人生少走了不少弯路，一路走来，风生水起。 中午下班的时候，同事们都出去吃饭去了，办公室里一下子空荡荡的，空得让人心慌，王十一走了过去，在那个空的办公位上，静静地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摸出两支香烟，想给狡猾哥一支，可是斯人已去。 他于是将两根香烟，叼在了嘴上，取出打火机，“噗”地一声点燃一根香烟，“噗”地一声又点燃一根香烟。 两根香烟的劲有点重，他嘴巴一张开，“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香烟，对着天花板咳嗽了两声。 走了，老同学狡猾哥走了！带着满身的伤痕走了！ 那个把自己领到深圳来的人，走了！ 狡猾哥是独生子，他的父母亲一日一日苍老了下去，选择回去，也是对的，故乡是根，是不能斩断的根啊！ 再说故乡的那片土地上，大山已经阻拦不住年轻人远走他乡的脚步了，大家身上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一转眼就飞出了大山。 贫穷的故乡，村民们还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大山的宁静急需要打破，而打破那份宁静的力量，一定是来自她的内部。是的，故乡正需要一群在异乡打拼成功的游子回来反哺，创造新的奇迹。 国家的三农政策，一定会给狡猾哥的创业带来一股春风，借助春风，他一定会成功的。 狡猾哥的离去，让王十一很长时间都开心不起来，而那个空位子，总让他常常陷入进对狡猾哥的思念之中。 十月的时候，那个办公位在空缺了大半年后，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他的名字叫高英，据说是总经理高阳的表弟。 “王经理，早上好！”入职的第二天，高英一大早就走到了王十一的办公位边说道。 “高经理，早上好！”王十一很纳闷，这个高英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呢？销售部一直以来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地方，虽然大家在一个部门，其实是没有交集的。 “高总找我们俩有事情要谈！”高英脸上微微一笑。 高阳怎么找一个新员工做传话筒了？如此看来，高英跟高阳的关系一定不一般了。 一大早，总经理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好的！”王十一说完，就站起了身，跟着高英一起朝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高阳正在笔记本电脑前看着电子邮件，见两人走了进来，就站起身，将房门掩上了，笑着对王十一说道“王经理，你最近开拓客户的势头还不错啊！” “高经理，你以后要多多向王经理学习学习，他可是我们肯耐公司的销售冠军！”高阳又转过头对高英说道。 “高总，好的！”高英点了点头。 “承蒙老板赏识，让我做了肯耐公司的总经理，我一直想做一些事情，要干事情就一定要改革，我想来想去，决定从销售部开始做起，销售是龙头，龙头动起来，改革就有谱了，蒋华走了之后，销售部人员不齐整，我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做起来，现在你们人员齐整了，我就可以大刀阔斧干一番事业了。”高阳回到自己的大班台后，侃侃而谈，说完，就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王十一的脸上打转，想看看他的表情。 “我们坚决服从高总的工作安排！”高英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我们销售部都是高总一手带出来的，当然要听高总的安排！”王十一不知道高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高英表起了决心，也跟着说起了假大空的话来。 “你们做销售的一定要心存感激，拿到订单了，不要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可以大闹天宫了，客户之所以选择肯耐，是因为客户认可肯耐这个品牌，认可我们的产品质量和交期！”高阳慢条斯理地说道。 王十一内心微微一震，这么说来，自己苦心培育出来的客户群，跟自己的努力关系就不大了？ “当然，肯耐的发展壮大也离不开销售部的努力，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产品叫响市场，王经理，你说说看我说得对吗？”高阳说完，微笑着注视着王十一。 高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王十一隐隐感觉不妙，但是高阳是总经理，他也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高总说得很对！” “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你们手里的订单就是公司的订单，这一点你们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高阳抿了一口咖啡后，轻描淡写地说道。 “明白！”王十一终于明白了，高阳就是看上了自己手里的那些客户群。 “按照我对你们销售部的改革计划，销售部要改变从前的那种管理模式，从前那种散兵游勇各自为政的打法是落后的打法，我们现在要搞大兵团协作作战模式，单兵作战能力再强，也比不上一个团队，肯耐公司不需要英雄，不需要神话！只要我们的团队拧成一股绳，就可以无坚不摧！”高阳说到后面，高举起拳头，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浑身都在颤抖。 新来的人一个客户都没有，而自己手里握着公司一半的客户群，团队作战模式？那不就是抢自己的胜利果实吗？傻瓜都明白。 怪不得一大早把高英也叫了过来，不就是想让他蚕食自己的客户群吗？ “高总，一个人很难服务好客户，我们之前的公司就是分组的！”高英说完，瞄了瞄王十一。 见王十一不发一言，高阳说道“公司要发展，就一定要改革，只有改革才有出路，凡是改革，一定会损伤一部分人的利益，但是从公司的角度看，一定是利大于弊！销售部改革的方向就是分组，王经理，你跟新来的高经理一组，你实战经验丰富，高经理是科班出身，也在大公司干过，他的视野要比你开阔，各有特长，又能互补，我看你们就是一对很好的搭档。”高阳说完，站起身来，走到王十一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六十一章：一把好手 那一天，总经理高阳手里拿着改革的令箭，干净利落地做了一个重要的调整，毫不客气地将王十一的一半客户划给了新来的高英。 王十一怔了半天，心里想，你要我的客户，不是要我血和肉吗？ 他冷冷地瞥了高总一眼，感觉他就是一个刽子手，手里正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咔嚓”一声，就砍掉了自己的一只胳膊。 他甚至想抓住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事先跟自己沟通一下？ 狡猾哥离开的那一天，他就想造反了。 但是一想到何所忆，一想到家庭，他就压制住了内心可怕的火苗。 年轻的时候，他冲动过好几次，现在，经历了很多大喜大悲，他已经看淡了很多。 高总悠然自得地抿着茶，一副高瞻远瞩的样子，张口说道“王经理，高经理，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会议要开！”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之后，高英大步走在前面，身子不断晃荡着，看起来他很得意，一进厂，就手里握着一大把客户群，他能不得意吗？ 老客户就是会下蛋的母鸡，你不要怎么操心，它都会准时给你下金蛋！ 王十一低着头，一声不吭。 狡猾哥在的时候，高总还是有所忌惮的，现在狡猾哥走了，高总在他面前显得有点目中无人了。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径直走到公司的停车坪，打开了车门，猫着身子钻了进去，将轿车发动了，缓缓地朝着大门开去。 肯耐公司做销售的人员，人事部从来都不会过问他们的考勤，阳光里，士兵出身的年轻保安朝王十一敬了一个礼。 他点了点头，就开出了厂门。 外面的天地是宽敞的，比局促在办公室里要舒畅多了，自从做了销售之后，他就喜欢这种来去自由的工作方式。 放下了车窗，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去拜访客户，而是一个人将轿车开到了羊台山脚下，将车停好后，他跳了下来，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的浮云。 山川异域，云天相同，狡猾哥在故乡干得怎么样了？自从老同学离开之后，工作上不愉快的事情，他连一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了。 别看销售部的那些同事在办公室里一个个嘘寒问暖的样子，内心里谁都不服谁，都铆足了劲要斗一个你死我活。 阳光里，他拾级而上，朝着山顶爬去。 故乡的屋后就有一座高山，每当郁闷的时候，这个大山的孩子就喜欢投身到大山的怀抱，在那里他能感觉到一股神圣的力量，在山顶上，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风会吹散他心中的忧伤。 一个多小时后，他登顶了羊台山。 在巍峨高山脚下，一切建筑都是那么渺小，世界的一切纷争，都变得毫不重要。 “狡猾哥，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王十一拨通了蒋华的电话。 “老同学，我正在舂山上牧羊！”狡猾哥说道。 “你真的养羊了？我还以为你说说而已呢！”王十一惊讶地说道。 “老同学，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只要我狡猾哥说出的话，就一定算数，到处说假话，我还是一个男人吗？”狡猾哥爽朗地说道，那声音好像带着一米阳光。 “狡猾哥，真有你的！”那声音也感染到了王十一，他的话语里也有了温度。 “回来了，总要做一点事情，最近我承包了半个山头，准备种植一点水果，林业局对于种植大户的补贴很高，树苗国家免费提供，养羊是我年少的梦想，我们这里有一个废弃的红砖厂，我稍微改造了一下做成了一个羊圈，购买了五百只母羊，舂山的水草丰茂，最近有母羊开始下崽了，我算了算，仅养羊这一项，一年挣二三十万问题不太大。”狡猾哥说道。 故乡有的是青山，一座连着一座，一直绵延到云端。 有水草的那一片山，都很开阔，适合唱喊歌。 大山里的人说话都喜欢大嗓门，狡猾哥的声音也很大。 他又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了！ 他又找到了从前的那份乐观和自豪了！“干好了，家里的天地比深圳还要宽广！”王十一感叹道。 “现在国家大力发展三农产业，农村的商机无限，我回来正当时啊，等我把事业做上去了，就开一个农业开发公司，深度开发大山的资源，争取把我们大山的产品卖到大都市深圳去。”狡猾哥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狡猾哥，你要是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了，村里的人就不再出来打工了！你离开深圳就值得了！”王十一说道。 “老同学，你在深圳还好吗？”狡猾哥问道。 “你走了之后，高总把他的亲戚招了进来，我的客户一半分给了他亲戚，那些客户都是我一直跟过来的，我们感情很深，放弃他们，我的心里不好受。”王十一低声说道。 “是吗？姓高的那个王八蛋，他今天能够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都是踩在我们肩膀上去的，现在生意做上去了，位子爬上去了，就把我甩掉了，现在他是不是想动你了？”狡猾哥气愤地骂道。 “我的那些客户，他是搞不定的，我担心他这一折腾，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客户，会一个一个流失掉！”王十一充满感伤地说道。 “老同学，我光棍一条，无牵无挂，来去自由，你不比我，你在深圳是有家的人了，别折腾，好好在肯耐干！他高阳敢对你怎样，我明天就开车找他算账！”狡猾哥咬牙切齿地说道。 “老同学，你别担心，深圳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份工作！”王十一自信地说道。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了！ 亲眼目睹了很多小客户茁壮成长，他的心中早已经萌生出了创业的想法。 “想出来单干吗？”狡猾哥问道。 “你都出来了，我有什么不敢？”王十一大声说道。 “你老婆卖你的账吗？你跟我不一样，你是有家庭的人！”狡猾哥笑着说道。 “老同学，我现在就怕老婆不同意，打磨工都干过，我还怕什么呢？大不了回去重操旧业，进五金厂干打磨去，告诉你，我干打磨可是一把好手！”王十一得意洋洋地说道。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 。 第二百六十二章：多回来看看 羊台山上，清风徐送。 深圳十月的阳光，耀眼得跟夏天没有两样，把人的心里也照得温暖透亮。 跟狡猾哥通完电话，王十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轻松多了。 干不下去，大不了辞职走人，只要有一身本领，深圳之大，混一口饭吃也不是什么难事，二零零七年的深圳，已经不再是二零零零年的深圳了，百业俱兴，工作机会让人眼花缭乱。 再说，跑业务这么几年以来，他也认识了不少大小老板，很多人都开出了高价钱要挖他过去上班。 他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感觉身轻如燕，如同飞翔一般。 是的，脚下的土地如此坚实，适合人们奔跑，甚至飞翔。 下了山，钻进轿车里，他突然想起来段一刀，方向盘一打，就朝着唯一公司开去，按照高阳的要求，唯一公司已经划给高英经理在管理，他必须跟亲自过去，给段一刀做一个交代。 “好你一个王十一，算我看走眼了！”当他推门走进唯一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段一刀站起身来，大声喊道。 “段大哥，你别误会！”王十一快步走了过去。 “好的，你今天过来，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我段一刀待你王十一一向如同亲兄弟，你却把我给甩了！你这是怎么回事？”段一刀看起来一副生气的样子。 原来刚才高英已经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把订单下给他。 “段大哥，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今天早上，高总对我们销售部的工作重新做了安排，新来的高英经理将负责你们唯一公司的业务拓展。”王十一急忙解释道。 “你们公司做调整了？难怪刚才有一个高经理跟我说，他以后将负责我们公司的业务，你们肯耐这个调整幅度有点冒险啊！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客户的感受？这高英经理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段一刀问道。 “来头不少，他是高总的亲表弟！”王十一说道。 “亲表弟？原来是这样啊？你们高总是任人唯亲啊！”段一刀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他一直都是跟王十一接触，跟高总并无多少来往，之前只是听闻有这么一个总经理。 “段总，我这次来，就是向你说明这个情况，希望你跟高经理以后合作愉快！不要因为我不管这一块了，就影响你们双方的合作！”王十一真诚地说道。 “老弟啊，我这个人的性格你是很清楚的，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合作愉不愉快，是要靠产品的质量价格交期和服务说话，王经理，你不管我们唯一公司的业务，我真的是很失望！”段一刀无法掩饰自己的感情，不断地摇着脑袋。 “我也很难过！”王十一低着头说道。 从唯一公司走了出来，王十一心事重重，狡猾哥的电话本来已经驱走了他内心的乌云，但是段老板的一席推心置腹的话，又让他感到难过。 回到家里，他一个劲地唉声叹气，坐在餐桌前，望着妻子辛苦做的美食，手里提着筷子，迟迟没有夹菜的意思。 “王十一，你板着一副面孔干什么？难道今天晚上的饭菜做得不合你的口味？”女人的心思很细腻的，何所忆一边问，一边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在了王十一的碗里。 “老婆，你做的菜好吃得不得了！”王十一回答道。 “王十一，你看着我的眼睛！”何所忆放下筷子，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王十一就抬起头，注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此时，那眼睛里满是威严，不容挑战。 “你老实告诉我，工作上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女人的直觉往往是对的。 “哎，一言难尽！”王十一叹了一口气。 “结婚的时候，你说过要对我三从四德的，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何所忆急切地问道。 “销售部变天了，我手里一半的客户都被其他的同事瓜分了。”王十一低着头说道。 “会影响你的收入吗？”何所忆问道。 王十一点了点头，说道“肯定影响，还好，我们没有房贷！” 一听影响收入，何所忆就默不作声了！ 手里少了一半的客户，王十一上班感觉清闲多了，高阳的馊操作，让他彻底失去了开拓新客户的动力。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了，平静的日子被一张工资条打破了，当十月份的工资发下来的时候，王十一看了看工资条，足足少了一半。 那一天，他彻底心寒了！ “老婆，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晚上回去的时候，王十一鼓起勇气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能隐瞒。 “你说吧！”从男人的眼神里，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这个月的工资只有平时的一半！”王十一说完，将工资条递给了何所忆。 “你们做销售的，工资弹性是很大的，你不要感到失落！”何所忆安慰道。 “我打算辞职！”王十一说出这句话后，感觉如释重负，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王十一，你疯了，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客户分配走了，你还可以开拓新的客户！”何所忆非常惊讶。 “我们做销售这行，看是风光，其实压力很大的，没有业绩，老板随时都会让你走路，业绩太好，老板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把你手里的资源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他担心你把客户带跑了。”王十一说道。 “老公，你辛苦了！”何所忆听王十一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我想单独出来做一点别的，哪怕是注册一个贸易公司也行，给自己打工，挣多挣少，都靠自己的能耐，这样的日子有奔头。”王十一说完，点燃了一支香烟，叼在嘴边，将双手插在衣兜里，看起来酷酷的。 把好工作辞掉了，让他自己出来创业，风险很大啊，劝劝他吧？王十一看起来好像心意已决了。 放手让他去闯吧！ 他还年轻，他一定会成功的！ “你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我没有意见，你以后不要后悔就行了。”何所忆低声说道。 见妻子点头同意了，王十一将嘴里的香烟一扔，冲动地一把抱住了何所忆，嘴里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过担惊受怕的生活！” 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何雪忆，当年就是因为自己失业了，才失去了她。 “你放心，你失败了，还有我呢！”本科毕业的何所忆，也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 一阵莫名地感动发动着男人，他俯下身子，粗暴地吻着女人，嘴唇拼劲全力地吮吸着，手也紧紧地抱着女人，几乎让她窒息。 女人挣扎着，拼命推开男人。 “死鬼，你胡子没有刮干净，扎死人了！”当她将男人推开之后，眼睛瞥了一眼男人的脸，撅起嘴巴说道。 “何所忆，你等着，我马上刮了胡子过来！”王十一说完，哈哈哈大笑着，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 “你这个人好讨厌！”女人大声喊道。 何所忆同意了他辞工，王十一感到一身轻松，如同一只从笼中飞出的麻雀一般，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写好了辞工单，风风火火地走到了高阳的办公室。 “高总，早上好！”王十一说完，就将辞工单递了过去。 高阳以为是报销单，接过[顶点]一看，是辞工单，他微微一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说道“王十一，你要走人？” “高总，是的！”王十一答应道。 “你要创业？”高阳看了看辞工单上的辞工原因问道。 “是的！”王十一点了点头。 “王十一，你真的要走，我也不留你，你能耐大，我们的庙小，留不住你这个大神。”高阳客套地说道，对于这个销售冠军，他看上去竟然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 说完，他大笔一挥，就在辞工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高阳一边签名，一边想道，王十一手里有一大把客户，每个月的提成不少，自己正乐得王十一离开，将那些客户群转到自己表弟的手里。 “感谢肯耐，感谢高老板！”王十一接过高阳签好字的辞工单说道。 “你以后发达了，多回来转转。”高阳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把他送出了办公室。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六十三章：万里长征 按照公司人事部的规章制度，肯耐公司的离职通知期是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高阳指定了王十一的工作交接人是高英。 “王经理，听说你另谋高就了，公司的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神啊！”一大早，高英就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噢，是吗？”王十一头也没有抬，答非所问。 “王经理，高总让我跟你做交接，你先将客户清单和联系方式给我吧，以后客户的订单，我直接处理吧！”高英直奔主题。 “好的！”王十一答应道。 自己辛辛苦苦开拓出来的客户，最后都落在了总经理高阳的表弟手里了！ 三十天的离职通知期，王十一觉得度日如年。 离别的那一天，下班的时候，他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站了起来。 “王经理，请留尊步！今晚我请你出去吃大餐，给你送行，这段时间，你帮了我的大忙了！今天不报恩，欠着你的大恩大德，不知道何日才能报答！”高英匆忙走了过来。 “高经理，那些客户来之不易，你好好对他们，拜托了！吃饭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找时间吧！”王十一紧紧地握住了高英的手。 这一走，他心里放不下的还是那些自己亲自开发的客户！ 这一握，就将自己的所有客户都托付出去了！ “王经理，客户的事情，你放心好了！”高英拍了拍胸脯说道，“每一个客户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高英得罪不起啊！” 那一天，王十一心事重重，低着头悄悄地离开了肯耐公司。 当轿车开出厂门的时候，他缓缓地打开了车窗，伸出脑袋，回头看了看，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一切又是那么的陌生！ 隐隐约约，他好像看见了狡猾哥朝着他微笑，看见自己获得年度销售冠军后神采奕奕的样子，那是他人生的巅峰时刻。 逝者如斯夫，时光不能倒流，他知道那是幻觉。 再见了肯耐！ 他调转过头，抬起头，目视着前方，驱车朝着远方开去。 “王十一，你原来是销售冠军，不可一世，现在失业了，我看你还趾高气扬得多长时间。”回到家里，何所忆笑着说道。 “失业了，我失业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并不愁下家，好几个老客户想请我去帮他们，我现在内心很纠结，到底是自己创业好，还是继续打工好。”王十一说着，点燃了一支香烟，静静地抽了起来。 “老公，好不容易把工辞掉了，你就安心在家里休息一个月吧！闲得没事的时候，你就打理一下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吧！”何所忆说道，这些天来，王十一为了订单，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候半夜里客户都会打电话过来追货。 “我想好了，无聊的时候，我就出去跟着那些大爷大妈去跳广场舞！”王十一吐了一口香烟，笑着说道。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跳广场舞的！”何所忆一听广场舞，就捧着肚子。 “你要看，我就不出去丢丑了，最近你们财务部上班忙吗？”王十一抬起头问道。 什么？打探起我的工作来了？ “我们财务部只在月初那几天忙一点，要做财务报表，核算工资，其他的时间都在打酱油！”何所忆一头雾水地看着王十一。 “很好！”王十一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 “好什么？”何所忆撅起嘴巴说道。 “结婚之后，事情太忙了，我们都没有一起度过蜜月，我感到很愧疚，何所忆，你把年假都请了，加上两个周末，一共九天，我们一起浪迹天涯！”王十一微笑着脸说道。 “真的吗？”何所忆眨巴了一下梦幻一般的眼睛。 “真的，我这几天准备一点干粮，策划一下旅游路线，星期六一大早，我们就出发。”看见老婆一下子变成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王十一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万岁！”何所忆说完，转身进了厨房，手里好像有一根指挥棒一般，大手一挥，锅碗瓢盆立刻奏响起了交响曲。 那是一首欢快的合奏曲！ “啦啦啦！丰盛的晚餐来了！”不一会儿，何所忆将香飘飘的菜端了上来。 “夫人，将美酒来！”王十一在餐桌上一落座，大声喊道。 “小女子这就为相公取过来！”说完，何所忆就从酒柜上取来一瓶红酒。 “老婆，我们俩住三室一厅，吃一桌大菜，你会不会感觉这太浪费了？”二人一边饮酒，王十一一边说道。 “老公，那明天就少烧一个菜！”何所忆白了王十一一眼。 “我是说，我们什么时候造一个宝宝，这个房间才热闹一些！”王十一说完，一脸坏笑的样子。 “孩子的事情，等你工作稳定下来后再说吧！”何所忆说道。 “我刚才想好了，还是创业好，你负责上班，我负责创业！”王十一夹了一块肉放在何所忆的嘴里说道。 “嗯！”何所忆点了点头。 “旅行的事情，我刚才也想好了！”王十一说完，抿了一口红酒。 “你想好了？去云南丽江吗？”何所忆问道。 “丽江适合情人，不适合老夫老妻！”王十一摇了摇头。 “拉萨高原游吗？”何所忆歪着脑袋问道。 “十一月深圳温暖如春，拉萨现在可是漫天飞雪，大雪封山了，零下二三十度，想去，不冻死你才怪呢！”王十一摇了摇头说道。 何所忆白了他一眼，说道“胆小鬼！” “我们能不能有一点追求好不好？”王十一大口吃着肉，抿了一口酒说道。 “你不会带我去孤儿院一日游吧！”何所忆说完，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好了，我不卖关子了，你不是有九天假吗？我们开启自驾，重走二万五千里长征！”王十一得意洋洋地说道。 “二万五千里长征？”何所忆瞪大了眼睛，眼前闪过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场景。 “在创业之前，我们要重走长征路，就是要准备吃苦！”王十一举起拳头，朝着天空挥舞了一下。 “老公，二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你这是公司的拓展训练啊，是训练特种兵吗？啧啧啧，你骗人，这怎么会是度蜜月？”何所忆问道。 “当然啊！第一天下午，我们抵达井冈山，在那里住两个晚上，饱览井冈山的风景，那里的秋色很美的！”王十一说道。 “好主意啊！那第三天呢？”何所忆问道。 “第三天取道张家界，那一带是贺老总长征出发的地方！”王十一兴奋地说道。 “张家界，不错啊！”何所忆鼓起了掌。 “我算了一下，我们也要在张家界住两个晚上！”王十一憧憬着。 “好主意啊！那第五天呢？”何所忆问道。 “第五天过境遵义，预计第六天到达九寨沟，神奇的九寨，人间的天堂！”王十一说道。 “好啊！”何所忆点了点头。 “第八天，我们开车去古都西安，在那里呆上一天，然后送你上飞机回深圳！”王十一说道。 “你呢？”何所忆问道。 “你在天上飞，我开车在地上追！”王十一说完，抿了一口酒，“你怕我丢了吗？我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谁敢把我偷了去啊！” “你这是长征吗？”何所忆嘴里嘟囔着，按照王十一的行程安排，一路上没有雪山草地，只有无边的好风光。 。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战歌 从外企出来，一心想要创业的王十一，没有立刻选择自己的项目，而是决定重走长征路，他并不是要去看风景的，他要唤起内心之中那股壮志豪情！ 在深圳已经有房子了，有车子了，有美丽的妻子了，人生也算成功了，很多人的斗志都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但王十一却决定将自己归零，置于难处。 登上革命圣地井冈山，不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那一直都是王十一心中的梦想。 从小他就喜欢看关于红军的连环画，喜欢看战争题材的电视，一部《长征》电视剧，他接连看了好几遍都不过瘾。 童年时代，没有小鲜肉，也没有天王巨星，红军就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偶像，他那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宁死不屈的军人，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命运总是捉弄人，当兵没有去成，他却来得了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深圳！ 但是他内心深处蛰伏着的那股英雄豪气，却从来都没有散去！ 所幸人生何处非战场，繁华的大都市深圳并不平静，这里是另一个战场，做了几年业务的王十一深刻体会到，激烈的市场竞争一样精彩刺激！ 回着家里的那几天，王十一也没有闲下来。 首先他从箱子底部翻出了cd盒，找到了《长征》的电视剧，炒了一碟花生米，关上门，一边咔嚓咔嚓咀嚼着花生米，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眼睛盯着电视屏上的长征大片，看到热血处，他就跑到阳台上，挥舞着手臂，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大喊两声。 电视里面红军出发的时候，都会揣上一点干粮，他就拨通了何雪忆的电话“亲爱的，我们星期六出发，需要准备一点干粮吧！” “我要老干妈，还有酱板鸭，对了，你多准备一点方便面！我可不想饿着肚子爬山！”何所忆在电话里回复道。 “好嘞，我等会就去采购去！”王十一点了点头。 “老公，你别忘记了，榨菜也买一点！爬山消耗体内的盐分，适时补充盐分很重要。”何所忆继续补充道。 “微臣接旨！”王十一兴奋地喊道。 一听接旨，何所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一天，阳光不燥，微风正好，王十一驾驶着轿车，朝着附近的超市而去。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逛大型超市了，在肯耐做业务的时候，他周末的时光，也常被客户打扰，脑海里都是订单，根本就没有心思逛商场。 现在好了，没有那些烦心的事情，他终于可以做回真实的自己了。 那一天，何所忆下班回来的时候，天并没有黑，一推开房门，她就傻眼了。 天啊！沙发上竟然坐着一名高个子红军战士！不会是小偷吧，小偷也不会穿得如此高大上啊，而且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 难道是穿越了吗？最近几天，电视剧里老是播放一些穿越大剧，她喜欢看网文，网文中总会描写一些不可思议的穿越情景。 难道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穿越吗？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王十一，他扭过头一看，何所忆回来了，就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向前去，毕恭毕敬地敬了一个军礼“何所忆同志，欢迎你回家！” “哎哟！原来是王十一同志，英气勃发啊，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一身军装啊？”何所忆用手拢了拢额头散落下的头发，惊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名红军战士。 “老伙计，怎么样？我穿上这身衣服，像一名红军战士吗？”王十一挺直着身子，一脸微笑地问道。 “像，要是给你配上一匹战马，那就更像了！”何所忆用手拍了一下王十一的肩膀，笑着说道。 “我给你也买了一套，上井冈山，我们一定要穿军服！”王十一面色严肃地说道。 “什么？你也给我买了？”何所忆惊讶地问道。 “当然！你要不要试一试？看看合身不？”王十一提议道。 何所忆将自己的挎包匆忙放下后，点了点头“你快点拿过来！” 穿上绿色的军装，何所忆看上去也是英气勃发。 王十一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点头“不错，有点花木兰的样子！” 一听到老公的夸奖，何所忆一个蹦跳就到了客厅的中央，手一展，眉一开，唱道“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撒热血写春秋。” “唱得不错！”王十一鼓起了掌，他知道那是“智取威虎山”中的片段。 “我爷爷曾经参加过解放战争，是一名热血老兵！我的心中也流淌着一名红军老战士的血液，所以我对红军有一种莫名的崇敬！”何所忆唱罢，认真地说道。 王十一感觉内心深处有热血在奔涌，一把就把何所忆抱在了怀里。 “井冈山是红军的第一个根据地，是红军出发的地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重走长征路，我一定要学习先辈那种为了理想永不放弃的精神！”王十一激动地说道。 “老公，我能理解你创业过程将面临的艰辛，那一定是我们人生路上的长征，我会跟你一样，咬牙坚持，直到胜利！”何所忆一边说，身子一边颤抖着，那声音不大，好像是她拼尽了全身力量才说出来的。 星期六那天，天还没有放亮，二人就驱车朝着井冈山而去。 黄昏的时候，他们抵达了井冈山，找了一家酒馆下榻下来。 第二天早上，他们换上了红军的服装，让何所忆感到惊讶的是，王十一竟然还买了两面小国旗，手里拿着国旗，二人就上了红军小道。 “王十一，你跑到这偏僻小道来干什么？”何所忆问道，那条山道崎岖，充满了野趣。 “何所忆同志，这条路可不简单，朱总司令当年都走过呢！”王十一大声说道。 “是吗？”何所忆听了很震惊，她望了望四周，并无特别之处。 “这条小道是当年红军挑粮上山的路！当年，他们肩上挑的可不仅仅是粮食，也有革命的重担！”王十一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旗帜说道。 “老公，你累了吗？”何所忆喘着粗气问道。 “你累了，我们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王十一说道。 红军阿哥你慢慢走嘞哎 小心路上就有石头 疼到阿哥脚趾头 疼在老妹的心哪头 休息的时候，何所忆左手握着一根竹竿，右手挥舞着手里的那面鲜红的国旗，忍不住深情地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优美，歌声里，王十一的目光望向了天空，那天的天空很蓝，很干净，偶尔有大鸟飞过，偶尔有浮云飘过。 突然，一阵山风吹了过来，他感觉那歌声连绵不断，回荡于崇山峻岭。 黄洋界上炮声隆！ 歌声里，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喊杀声！他的天空腾起了狼烟！ 那是一首深情的送别歌，那也是一首出征的战歌！ 歌声里，王十一左手紧紧地握住鲜红的国旗，右手捏成了一个大拳头，有力地朝着天空挥舞了一下。 歌声里，男人立正，敬军礼，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身子笔挺笔挺的，跟一尊花岗岩雕塑一般。 。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扇天门 井冈山上不但有白云和翠竹，也有优美的歌声和革命的回响，震撼着每一个观者的心，也激荡着每一个观者蛰伏的那份豪情！ 站在黄洋界上，迎着山风，王十一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和平年代干出一点名堂来！一定要在深圳成就一番事业来！ 按照旅行计划，第二天一大早，他们驱车上了高速公路。 中途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很多人都朝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两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身上的红军衣服还没有换下，就捂住嘴巴，阳光里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一定不会想到红军叔叔也会来服务区！”何所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我们穿着这身衣服，跑了两个省了，真是奇迹啊！”王十一捂着肚子说道。 十一月的高速路上车不多，服务区的人也不多，回到车上，王十一将轿车开到服务区的死角，轻声喊道“把衣服换了！” “给你，这是你的！”何所忆喊道。 二人一边透过玻璃观察外面的人群，一边手忙脚乱地更换着衣服裤子。 “你的扣子扣错了！”何所忆穿好衣服后，抬头看了一眼王十一，捂住嘴巴哈哈哈地又笑了起来。 “你的衣服穿反了！”王十一笑得更开心了。 高速上的车稀少，他们在黄昏的时候，就抵达了湘西张家界，找了一家酒店，先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当他们搭乘上旅游巴士到达大山脚下的时候，何雪忆从跳下车后，又蹦又跳，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 这也难怪，一个生长在北方辽阔平原上的女人，从小就没有见过大山，更别说张家界这样震撼人心的高山了。 “那是天门山吗？”何所忆用手指了指远处。 王十一仰首天穹，只见高山之中，云雾深处，寒武系灰岩、白云岩、页岩若隐若现，一扇巨大的天门，为每一个勇敢的攀登者静静地打开着。 但见那素白之门南北对开千寻素壁之上，扶摇而上通天庭，气象变化万千，似一面巨大的明镜镶嵌于蔚蔚天幕之上，终年白云紫雾，氤氲蒸腾，气势磅礴，巍峨高绝。 这么多年来，王十一始终感觉行事不得自如，学生年代，自己没有掌握好知识点，考场上常有磕磕绊绊，在深圳打工的岁月，他原以为做销售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吃饭，没有想到后面还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左右着自己的沉浮，让他无法自由，呼吸阻梗。 他需要一扇门，一扇开向天际的大门！ “是的，那是天门山，通往天空的高山！”王十一朗声说道。 那一天，拾级而上，他以一种朝圣般虔诚的心，“一，二，三！”每上一阶台阶，王十一都会在心中默念一次。 那台阶极为陡峭，攀爬绝非一件易事。 上山的人喘着粗气，下山的人也喘着粗气！ “老公，累死了，还有多少级啊？”何所忆双手插着腰肢，喘着粗气问道。 “这里是第五百级，还有四百九十九级！”王十一微笑着说道。 “还有一半路啊？”何所忆皱着眉头问道，登顶的那一刻是快乐的，可是这登顶的过程委实是艰辛。 前天在井冈山的红军小道的密林里奔走了一天，昨天在高速公路上折腾了一天，office小姐感觉此时自己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迈一步都感到困难。 “老婆，我考考你，这陡峭的山道一共有多少级台阶？”王十一诡秘地问道。 多少级台阶? 这不是一道五百加四百九十九的算术题吗？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勾指头算了！这么幼稚的问题也要考本科生何所忆，命题者真有意思！何所忆一听，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王十一问道。 “一共九百九十九级！”何所忆回答道。 “差一级就登天了！”王十一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绵延的云梯！ “九九九，天长地久！”美女突然意识到什么，轻声说道。 “但愿我们的感情天长地久！”迎着八荒而来的山风，王十一微笑着脸说道。 “你别嘴巴甜，我们继续爬山！一起加油！”美女一听男人深情的告白，内心自是万分喜悦，口头却把话题岔开了，男人心里有她，比什么都重要。 说来也奇怪，男人的那一句天长地久的话比世间的灵丹妙药还有灵验，女人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变得轻如白羽，深吸了一口气，跟一只麋鹿一般“噔噔噔”地朝着上面跑去，将王十一落在了后面。 男人好几次尝试去追，结果都失败了！ “算你狠，我服你了！”好不容易爬到了山洞口，王十一感慨道。 山门里弥漫着薄薄的雾，有点天界的意思。 而山门另一面的天空却是晴朗的，新鲜的太阳奔走着！ 走出那扇高大的天门，外面就是自由的云，就是一个没有拘束毫无牵绊的世界！ 一只孤独而伟大的苍鹰，在辽阔无边的天空中自由地盘旋着！ “老公，我们得马上返回深圳！”正当王十一仰望雄鹰的时候，何所忆拉了拉他的衣角，心急火燎地说道。 返回深圳？二万五千里长征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王十一惊讶地看着何所忆，摊了摊手说道“我们还没有去遵义，还没有去九寨沟，还没有去古都西安！目标一旦定下来，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为了这次旅行，他已经想了很久。 “我们公司出事了！”何所忆说道，“我是财务部的人，必要要回去一趟！” 公司出事了？ 哎！关键时刻，总是闹出一些乱子来！ “出什么事了？”王十一问道。 “投资公司撤退了，老板打算将公司卖了！我要回去盘点资产！”何所忆急切地说道，“真是扫兴！” 张家界的壮美景色，叹为观止，上面的玻璃栈道都没有走一走，真是遗憾！ “出这么大的事情了？”王十一眼睛注视着何所忆，仿佛她是来自另一个星球一般。 他们正说着，何所忆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何所忆，你确定行程了吗？” 何所忆看了看王十一说道“刘姐，我在湖南，马上就开车回去！” “你明天一定要过来，财务账很乱，我一个人整理不过来！”刘姐催促道。 “刘姐，我抽屉的账你不要动，等我明天回去处理！”何所忆提醒道。 把公司的电话挂了后，何所忆对王十一说道“我们得马上开车回去，公司出事了，我责无旁贷！” 怀着一肚子心事，谁还有心情旅游？ 王十一贪恋这一山的风光，他的故乡也有一座大山，从小就性本爱山丘！ 遗憾，真是遗憾！ 总不能让何所忆一个人坐火车回去，自己一个人继续剩下的旅程吧！ 那还叫度蜜月吗？ 还好，张家界距离深圳也不远，自驾回去也就十来个小时，见何所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下山吧！” “你扫兴吗？”何所忆转身就朝山下走去。 “你说不扫兴，那是假话，公司出大事了，你必须得回去，这是做人的原则！”王十一说道。 何所忆点了点头“这里的风景真不错，等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们再来爬天门山！” “嗯！”王十一点了点头。 回到山脚下，回望天门洞，远远地，就像通往自由天空的一扇门一般！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 。 第二百六十六章: 洋博士的伟大理想 精心策划好的蜜月之旅，因为公司出了大事情，不得不早早地打道回府。 奥迪轿车奔驰在十一月的大地上，秋阳很好，西风很轻，何所忆一言不发，目光空洞，望着窗外的天空，不时唉声叹气几声。 女人的心事都会写在自己的脸上！她的郁闷无处躲藏。 大学毕业后，她就在那一家叫serpoer的光纤激光器公司做财务，那时候公司还在初创阶段。 财务本科，英语六级，容貌美丽，虽然毫无经验，但是公司录取了她。 自从进了serpoer后，她一干就是四年！ 顶着耀眼光芒的高科技公司，业绩其实并不好，甚至四年过去了，产品还没有实现量产，一直徘徊在转产阶段。 好在这些年，投资公司看好公司的发展前景，每次投资人过来参观的时候，听到公司的远大前景后，都心甘情愿地为他们烧钱，因此公司的待遇和福利一直还不错。 没有大规模销售，因此公司的生产压力不大，客户投诉接近于零，大家的日子都很好过，公司上上下下一团和气。 你闭上眼睛想一想，这是一家美资高科技公司，待遇好，工作压力低，一切看上去都是高大上的，谁不喜欢这样的公司呢？如果要评选深圳外企中最佳雇主的话，全公司上下都会给serpoer投上一票。 毫无[蛋疼fo]疑问，何所忆对公司的感情很深，也许是美女的缘故，公司上下对她也都很好。 老板drqian是一个快五十岁的留美博士，八十年代初期的本科生，后来留学并移民到了美国，一直从事激光器方面的研究工作，得益于一笔创业基金的资助，他在深圳南山西丽投资创办了这么一家高科技企业。 drqian的身材矮矮胖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每次见到何所忆，都会点头朝她微笑“美女，以后公司上市了，我一定给你预留一份原始股票！” 何所忆结婚的那一天，drqian在美国休假，但是还是给她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金。 没有想到，公司就走到了末路！ 作为一名财务人员，她对公司的资金往来还是有一些了解。 前几个月，投资公司的钱总是迟迟不能到账，最近的一笔款，也没有按期支付，她就隐隐有点不祥的预感，没有想到，公司这么快就要倒闭了。 “老婆，深圳的工作机会一大把，serpoer倒闭了，你回去换一份工作吧！”王十一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道。 一看到美丽的老婆唉声叹气，他也心疼！ “我并不是担心工作的问题，在serpoer干了四年多，刚进去那会儿，公司才十多人，我是看着公司慢慢成长起来的，公司的第一条生产线建成后，人数已经扩大到了四十人了！我们都在憧憬着公司的产品行销天下，最后上市！没有想到公司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何所忆感叹道。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创业都是有风险的！随随便便都能成功，那岂不是大家都可以做老板了？”王十一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 他只是想提醒何所忆，让她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创业的风险这么大，哪你还准备创业？你是想成为炮灰吗？”何所忆突然担心起来了，一想到王十一要去创业，她觉得可怕。 “不！我一定要闯一闯！”王十一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道路的前方。 “现在，我们都失业了！”女人一看男人铁了心，伤感地说道。 “何所忆，你大学毕业后一直呆在外企，没有经历过失败的打击，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创业是有风险，但是深圳的机会远大于风险，我看好深圳，你看看，现在有多少高楼在拔地而起，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大家都看好这座城市，舍得在这里投资！我们才二十多岁，失败了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但是机会一旦错过了，一辈子都会后悔！”王十一激动地说道。 他并没有被吓到！ “你说的话是对的！”何所忆抖擞了一下精神说道。 “那么崎岖的红军小道你不怕，那么险峻的天门山你也不怕，二万五千里长征你没有放在眼里，人家的公司倒了，你却整天唉声叹气，何所忆，你回去买点牛奶喝喝补补钙！”王十一那气势好像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是的，打磨工都干过，他还怕什么呢？ “我支持你，你就放手在深圳闯吧！”何所忆点了点头。 这个北方姑娘，浑身流淌着一名老红军的血液，她不是一个孬种！ 第二天，当她回到公司财务部的时候，扣掉供应商的欠款，扣掉公司办公生产场地的租赁费，扣掉水电费，算上了员工的遣散补偿费，公司账上的资金只有几块钱了！ 还好设备的折旧费有一百万块！办公室的电脑和家具折旧后价值还有三十多万块！ 当何所忆将财务报表递给drqian后，五十岁的男人看上去苍老了几分，用手轻轻拍了拍额头，仰天长叹了一声。 “何所忆，公司最近手里没有订单，没有市场销售，我们就没有资金来源了，现在投资人也决定撤资了，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找新的投资机构，都失败了，公司只有关门这一条路可走了。”drqian感叹道，他一直说公司就是他的孩子，现在孩子夭折了，他能不心痛吗？ 心中的苦闷，他一直没有跟人诉说，现在公司决定要关门，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说出了自己的困境之后，他感到心里宽慰了一点。 “drqian，我记得你给我们培训的时候说过，光纤激光器的应用前景是广阔的，复杂的加工和焊接都可以一次性完成，而且效率是普通工艺的几十倍，投资人的眼光不够长远！”何所忆有一点忧伤。 她之所以没有叫他为qian总，没有叫他老板，是因为这个五十岁的男人充满固执的要求。 当年考上本科的时候，qian就是他们县的高考状元，及至留学美国，他都以自己的学业成绩而感到骄傲，在宽进严出的美国拿到博士学位并不容易，更何况是语言存在障碍，因此他非常在意自己头上那顶留美博士的帽子。 再说，在深圳做一个老板几乎没有什么门槛，而要拿到一个留美博士学位，却非孔方兄能够办到的。 “你们以后不要喊我qian老板，我不是财神爷，我是做技术出身的，你们也别叫我qian博士，我现在是美国人，我的博士学位也不是在国内拿到的，我是在美国读的博士，你们叫我drqian,我在美国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我，我已经习惯了！” 连博士的称呼也有讲究，很明显博士是送给土博士们的一顶帽子，洋博士都叫doctor “投资人是讲究回报的，烧了四年钱了，撤资是可以理解的。”drqian耷拉着脑袋说道。 当初投资人看中他，就是看中他的学位，看中他的专业知识，还有看中他中国人的身份，在中国投资成本低，风险少。 从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何所忆的脑海里犹然回荡着这个洋博士早年的经典语录 “serpoer的技术，是国内领先的技术！” “我们的愿景是要做一家世界级的受人尊敬的企业！” “我在美国的日子过得很舒适，出来创业，就是想干一番事业，公司上市后，大家都会有原始股份！我是把大家当兄弟看待的！跟着我干，我一定要让你们过上一种有尊严的生活！人人都有钱在深圳买房买车。” 不仅仅是何所忆，全公司四十号员工，都曾经坚信，drqian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伟大的圣经。 。 第二百六十七章: 资金问题 那一天，美丽的老婆上班去了，房子里也一下子安静多了，王十一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架着二郎腿，一会儿晃荡一两下，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偶尔狠狠地抽上一两口，抬起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再进工厂打工，不可能了！ 创业，一定要创业！ 只有创业，才能成为自己的主人，牢牢地把握自己的命运！ 不过，创业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创业不是一句简单空洞的口号！ 想要创业，首要考虑的问题就是资金，资金这东西虽然肮脏，却是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他掐指算了算，手上的现金大约有二十万。 二十万能干什么呢？二十万能够撬动什[窝窝]么项目呢？他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开中餐馆吗？把舂城山里的那些美味带到大都市深圳？手上的自己足够了，可那是一个红海！ 深圳不缺天下的美食，八大菜系早就在这里拼得头破血流，韩国的泡菜日本的料理意大利的披萨举目皆是，就连印度飞饼也挤占了不少市场。 他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理想，他要做实业，他要做一间工厂，一间生产高科技产品的工厂！ 不过手里这点资金，要开工厂，就是一个大笑话！ 建一条流水线，做一个加工作坊怎样？ 对，一步一步来！ 要是做一个光纤跳线的加工作坊，他屈指算了算，场地租赁，设备购置，生产线的搭建大概需要三四十万，如果算上周转资金，起码得要五十万。 五十万资金，他心里一点儿也不怂！ 经过一轮牛市之后，手里的这一套房子已经升值到将近二百万！他现在是百万富翁了！如果将自己的房产抵押到银行贷款三十万应该不是问题，这样，资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有了资金，接下来就是市场，做销售出身的王十一从来就不担心产品的销路，手里的一大把客户，维持他一条生产线的产能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的理想当然不仅仅是一条生产线，但他有信心！ 唯一的瓶颈就是技术！ 挖老东家肯耐公司的技术主管？那个戴着一副眼镜的院校毕业的大学生，肯放弃外企优厚的待遇跟自己干吗？ 不！ 他很快就否决了！ 创业公司不能高薪养人，有限的资金必须用在刀刃上。 再说如果自己创业失败了，也就耽误了人家的职业发展。 第八条生产线的那个班长韩飞子怎么样？ 一想到韩飞子，他眼前一亮，在肯耐上班的时候，每次遇到紧急出货的问题，他找生产经理协调的时候，生产经理每一次都会让他找到韩飞子，后来，他干脆绕过生产经理，直接找韩飞子赶订单。 也许是常常帮他赶订单的缘故，他跟韩飞子平日关系相处得还不错，为了感谢生产线的帮忙，他也会偶尔请韩班长下馆子。 这个韩班长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头脑灵活，也肯学习，因此对生产线的工艺都很熟悉。不过只有初中文化的他，在注重文凭的外企，做一个班长已经是到了天花板上了。 下馆子的时候，韩班长偶尔也会骂生产主管，骂他们手里除了有一张文凭之外，没有什么过硬的本事。 对，就是他！这个韩班长正是自己需要的那个人！ 周末请他出来喝一杯酒，看看他的想法，只要开出的工资有吸引力，他应该不会拒绝。 创业的事情想通了，他长出了一口气，走向了阳台，十一月的深圳是温暖的，披覆着金色的阳光，对面的高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小区的树很茂盛，紫荆花已经开放了，草地的绿晶亮晶亮的，像极了这座城市，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上班的时间，小区里很安静，偶尔有飞鸟掠过天际。 一阵微风吹了过来，他重新梳理了一些思绪，关于房产抵押贷款的事情，今晚跟何所忆好好谈谈，关于技术的问题，周末找韩班长一起讨论讨论，关于销售的问题，他手里的客户一大把，这一点他最有自信。 这一切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场地的问题，就是公司注册的问题。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热血沸腾，忍不住朝着天空挥舞了一下拳头，王十一，加油！你一定能行的！ 整个下午，他在客厅里徘徊着，不能自已。 眼看着天渐渐暗了下来，他就走进厨房，将鸡肉从冰箱里取了出来，举起菜刀，将砧板剁得山响，也奏响了锅碗瓢盆交响曲！ 晚上一定要好好喝两杯！他对自己说道。 “哟！菜炒得很香啊！你一个大老爷们，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贤惠媳妇了？”不知什么时候何所忆下班回来了，她的鼻子里嗅到了菜的芬芳。 “老婆，这是刚出锅的宫保鸡丁，怎么样？手艺不错吧！”王十一得意洋洋地说道。 “葱姜辣椒看起来色泽不错，来，让我先尝尝！”何所忆说完，拿起筷子，从碟子里夹起一块鸡肉放进了嘴里。 “啧啧啧！你这是做的什么宫保鸡丁啊，一点盐味都没有！”女人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额头，用一双奇怪的眼睛看着男人。 “我尝尝，该死！我怎么忘记放盐了！”王十一拍了一下脑袋。 “王十一同志，你是老爷，下厨这样的事情，不是你干的活，你给我闪开！还是让老娘亲自上！”女人说完，屁股一扭，挤开了男人，站在了热锅前。 被挤开的男人，乐呵呵地站一旁看热闹。 “你站着干什么？洗碗！”何所忆说道。 “好了好了，你是怕我偷师学艺吗？我不学好了！”男人说完，就放水洗碗去了。 女人一听，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那一晚，王十一吃得很开心。 接连喝了三杯酒后，胆子也大了，开口说道“何所忆同志，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你说来听听！” “老婆大人，我准备干回老本行，继续做光纤跳线，熟门熟路，我想了半天，建一条光纤跳线生产线要三四十万，考虑到流动资金，大概需要五十万，我们现在手头也只有二十万，创业的资金缺口有点大，还差三十万，我的那些亲戚都是穷山沟里的亲戚，借一个三五千问题不大，要凑够几十万，根本不可能，父母年纪大了，手里也没有几个钱，我们也指望不上！” “没有钱，先干别的，等有钱了，再干这个项目！”何所忆说道。 “不！现在这个行业比较景气，我手里还有一些客户，过一段时间，谁还认识我是老几啊，必须要趁热打铁，资金的问题，我想好了，融资！”王十一抿了一口酒说道。 “融资？你想找合伙人一起干？”何所忆一听融资，就问道，她是学财务的，对于融资的事情当然是知道的。 “这么点生意，我自己一个人干就行了！如果要建几条线，那可能得找合伙人！”王十一说道。 “你想找银行贷款吗？”何所忆问道，她虽然是学财务的，却从来没有到银行贷过款，不过利用银行贷款扩大生产确是企业的经营之道，她是知道的。 “是的，你在公司做财务，常常到银行跑，应该认识一些人！这件事情，就委托你这个贤内助帮忙跑腿办理！”王十一又抿了一口酒。 对！自己是认识银行的人！ “你等等，我问问宋姐！”何所忆说完，就拨通了电话。 宋姐是银行的业务经理，一听大美女何所忆要贷款，就惊讶地问道“小何啊，你想贷款买房子吗？” 那时候深圳的房价涨势喜人，很多人拿不出首付款，就打擦边球贷款。 “没有，深圳房价这么高，我们工薪阶层有一套房子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钱买第二套房子！”何所忆说道。 “那你的消费的目的是什么？”宋姐问道，银行贷款，除了看征信之外，也看消费目的的。 “宋姐，我老公最近想出来干点事情，手里缺资金！”何所忆回答道。 “是自主创业吗？”宋姐问道。 “是的，他想办一个小的加工厂！”何所忆说道。 “只要不是炒股炒楼，银行都是可以贷款的，自主创业，深圳也有政策扶助，你先了解一下，你不是在深圳有房吗？银行贷款三十万问题不大。”宋姐回答道。 把电话挂了，何所忆说道“融资的问题，我帮你想办法！” “耶！”王十一兴奋地喊了一声。 “投资有风险，你可要慎重！”看着男人一副癫狂的样子，女人低声说道。 “要是第一条生产线建好投产后，只要手里有订单，我们一个季度扩建一条生产线没有问题，三五年后，我们就可以找地方建厂了。”男人激动地说道。 “你别吹牛皮！”何所忆嘴里这么说道，心里却很甜。 干其他的项目，她没有把握，老公干回他的老本行，何所忆心里也是信心满满。 “等赚了钱，把贷款还清了，你就安心在家给我生一个胖小子，我退休要等他出来接班。”男人的话很动听。 “你别吹牛皮！”何所忆低着头说道。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 。 第二百六十八章：干一票大的 平凡人的生活，都是需要梦想来填补的！ 那一天，夫妻二人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感到无比的甜蜜。 “你们公司的事情，最近进展得怎么样了？”王十一问道，如果自己创业，前期一定很忙，何所忆失业了，她是做财务的，可以帮着新公司的注册拿证，这样自己就不会分神，专注在人员的招聘和新生产线的搭建上面。 “很不好！公司账上扣除开销后，没有钱了，所有的东西折旧下来也就价值一百多万!”何所忆感叹道。 就连那个无尘车间，也还是租赁的，四年了，还没有自己专属的无尘车间！ “哎！一个做研究的科学家出来创业，怎么管理得好公司啊！”王十一知道制造行业不比实验室，是需要执行力的。 他在肯耐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靠的就是执行力！每当有客户需要紧急交货的时候，他自己一定会亲自跟到位，你帮客户就是帮自己，要帮客户也得靠自己的执行力！ 有执行力才能有诚信！ 有诚信，才能有订单！ “drqian是一个完美主义，既不想得罪员工，也不想得罪投资人，常年在中国和美国两边跑，他开公司是很累的！”何所忆说道。 “公司就这么关门了？四年的投资都打水漂了！”王十一感慨道。 这绝对是一部血淋淋的创业教材，王十一感到十分震惊！ “员工们现在都在混日子，等着公司的赔偿！一旦赔偿下来，公司就会宣布解散了！”何所忆说道，她下过车间，也进过工厂的光学实验室，大家三五个人一堆，都在谈着一些跟工作无关的话题。 “补偿款下来，去首付一套公寓！” “下一家的offer已经拿到了，就等着赔偿走人！” “drqian骗了我们四年，学的这些高科技技术，其他公司用不着，荒废了我们四年的大好时光！” “你觉得drqian为什么会失败？”每一个失败的案例都是血淋淋的教训，王十一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不想重蹈drqian的覆辙，虽然他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谁不想一次性就登顶成功？ “对于drqian的失败，我在工厂里干了四年，也跟他有过工作上的接触，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何所忆说道。 “你说啊！快接着说吧！”王十一听何所忆知道原因，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说道。 “好的，你别跟一个催命鬼一样好不好！”何所忆瞪了他一眼。 “我讨厌卖关子，你就单刀直入好了！”王十一说道。 “那你听好了，我给你讲一个小故事你就知道了！”何所忆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记得刚加入公司的那阵，公司正在招兵买马，drqian对员工的学历要求是很高的，招聘研发人员就花了公司大半年时间，然后办理签证，将他们派到美国学习，第二年才开始搭建自己的光学实验室，开发供应商，他自己那时候的工作重心在美国，听说他孩子那时候要参加高考，因此这边是放羊式的管理。” “喔！”王十一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公司搭建的实验室管理很混乱，迟迟也没有什么进展，好几个核心研发人员离职了，drqian又是招聘，又是派到美国培训，仅仅一个光学实验室就搞了两年。”何所忆说道。 “这不是在骗投资人的钱吗？”王十一摇了摇头。 “后来drqian的儿子上了大学，他的重心就放在了深圳这边，公司慢慢走上了正轨，可是他又跟在美国的老婆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上法院把婚离了！”何所忆说道。 “工作家庭两边都一团糟啊！”王十一感叹道。 “家庭没有兼顾好，主要责任还是drqian，跟公司前台文员关系不清不楚，他老婆后来知道了！”何所忆说道。 “男人一个人在国内，把老婆留在国外，男人以为万事大吉了，却没有想到女人通常会很敏感的！”王十一说道。 “把家庭的事情处理完了，工厂最近的进度加快了，生产线也建好了，人员也齐整了，正当大家满怀信心要大干一场的时候，投资人却没有信心了！”何所忆说道。 “哎，真可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了，就差临门一脚了！”王十一感叹道。 “是的，我本来以为公司从此以后会走上正轨，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倒闭了！”何所忆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现在的团队都是有战斗力的？”王十一的瞳孔明显放大了很多。 “当然，大家对我都很好！”何所忆笑着说道。 “你不能以自己的喜好来评判，我是说客观来看，工厂的运营人员，研发人员，生产工程等等。”王十一朝何所忆靠近了一点，说话的语速也明显快了几分。 “现在的研发人员已经干了两年多了，对光纤激光器都比较熟了，生产工程人员也已经培训到位了，按照计划，最近应该要转产大规模生产了。”何所忆说道。 “这么说，serpower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公司了！drqian可以找其他人融资啊！”王十一充满了好奇。 “他现在也欠了一屁股债，不过账上有钱的时候，他花钱手脚很大的，往来中美，都是头等舱，在深圳办公的时候，都住在五星级酒店里面！”何所忆说道。 “这个人很官僚，创业阶段耍派头啊！我估计没有投资人再相信他的话了，都被骗惨了！”王十一说道。 “是啊！”何所忆点了点头。 王十一突然沉默了，点燃了一根香烟，悠悠地抽了起来。 女人看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男人问道。 “我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女人的直觉是敏感的。“是吗？”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是的，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我感觉你对serpower的关注有点变态！”女人笑着说道。 “嗯，也许，是吧！”王十一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你坦白告诉我，是不是对serpower公司有意？”女人问道。 男人先询问了公司破败的原因，然后再打听了公司的团队状况，整个过程都很严肃，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关注，一定是喜欢上了serpower。 王十一看了看自己的女人，欲言又止。 “呵呵呵，王十一，你骗不了我！”何所忆笑着说道。 “身上没有钱，干不了大事情，要是再等一两年，我赚到大钱了，说不定我会考虑把你们公司买下来！”自己几斤几两，他有自知之明，投资几十万建一个光纤连接器加工作坊，他有信心，要负债做投资大的光纤激光器，他一点底也没有，王十一实话实说。 “看来有钱你还是买的，你又开始吹牛皮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何所忆笑着说道。 “你们公司真的具有投资价值！”王十一说道。 “如果我们将房子卖了，就有两百万到手，这个时候serpower愿意以一百五十万卖给你，你会考虑吗？”何所忆歪着脑袋问道。 不是说手里没有钱吗？现在假设你有这笔钱了，你够胆吗？ 光纤激光器，你以前根本就没有碰过的！ “不会考虑！”王十一想也没有想，摇了摇头，也许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又继续补充道，“一百五十万等于甩卖了，不过要维持一个公司的运转，三五十万的流动资金太少了，工人一造反，投资者手里所有的钱都会打水漂！” 钱得来不容易，散去却如流水，一笔投资失败，就有可能一夜就回到了解放前。 “你放心吧，让大家都持股，人家就不会造你的反！”何所忆是学财务的，对资本运作这一块的知识是比较了解的。 “你说得有道理啊！”王十一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咱们要不要玩一次大的？”何所忆说道。 “你说说看，怎么玩？”王十一问道。 “如果公司出售的价格我们可以承受的话，就可以考虑接盘，我想了想，drqian现在是急着需要钱兑现，估计短时间之内是没有人会接盘的，毕竟光纤激光器这么大高上的东西，一般人有钱也不敢玩！”何所忆分析道。 “不错，有道理！”王十一点了点头。 “就像你说的那样，运作一个公司风险很大，我想了想，serpower如果要遣散公司的员工的话，也得要三十万左右的遣散费，如果愿意留下来干的，就让那些员工用自己的遣散费入股，这样大家就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不会轻易造反散伙。”何所忆说道。 shenpiaodeguangangrensheng0 。 第二百六十九章：收购成功 那一晚，夫妻二人的观点出奇地一致！ 那一天，他们的人生不只是眼前的成功，还有诗和远方！ 何所忆之所以想着收购那家已经破产的光纤激光器公司，是因为那里有她可爱的同事，她在serpoer被大家娇宠得跟一个公主一般！ 那也是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家公司，人们对于自己的初次总是念念不忘的。 现在公司倒闭了，群心涣散，她身上有的是钱，不能袖手旁观！ 其实王十一也是动了心，身上的每一个钱都来之不易，那都是他打拼出来的，从打磨工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他爱惜自己的钱，但更清楚每一个钱要花在它应该花的地方。 毫无疑问，在他的眼里，serpoer就是一个有投资价值的公司，是一家值得为之一搏的公司。 他甚至有了更大的理想，不仅仅是做一家工厂，他要做行业领先的产品，擦亮中国智造的招牌！ 理想总是让人激动，也总是催促着人们，哪怕头破血流，也要为之奋斗！ 那一年他才二十六岁！也是他人生中一个充满激情的年代！ 年轻真好，失败了，有时间爬起来再干！孙悟空不是在五行山下倒霉了五百年后，又风风光光起来了吗？ 再说，那是一家做激光器的公司！ “激光！激光！”何雪忆去美国之前，在同学的扣扣群里提到过她是在激光企业上班，他一想到何雪忆，心中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筹资购买下那一家激光器企业。 毕竟不是一个小的投资，他想起了狡猾哥，拨通了他的电话。 “最近有一个好的投资机会出现了！”王十一寒暄了几句，直奔主题。 “什么机会啊？”狡猾哥问道。 “我老婆上班的那家光纤激光器厂倒闭了，我想把深圳的房子卖了，拼一把！你觉得靠谱吗？”王十一说道。 “不靠谱！”狡猾哥说道。 一个留美博士都搞不定的高科技项目，你一个高中生去玩，靠谱吗？ “连你也不看好啊！”王十一有点失望。 “你还年轻，可以砸钱去感受一下！”狡猾哥说道，“如果差钱，十几二十万，就找我吧，你要是投资失败了，就当做是我送你的，你要是投资成功了，就当我入你的股份！” “好兄弟！”王十一百感交集！ 他的电话挂上没有多久，母亲王秀荷的电话来了“儿子，你的心不要太大了！你有车有房，你已经成功了！” 是的，在深圳有车有房，他已经成功地走出了舂城那些大山！ “妈，知道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回答道。 “你要是投资失败了，这一辈子都翻不了盘！妈年纪大，见的世事多！”母亲的叮嘱响起在了耳边。 “妈，我知道了！”王十一点头答应道。 虽然大家都不看好，但是夫妻俩毅然决然地迈出了第一步。 卖房子！ 筹集资金！ 招兵买马！ 收购成功的那一天，王十一喝醉了，半夜里口渴，他醒了。 此时，他已经把南山的那套三房卖了，住在一间简陋的出租屋了。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边投射了进来，美丽的妻子睡得正想，窗台上，几只勇敢的蟑螂，正在小心地爬动着。 他突然想起了二零零零年，那一年正月，他跟着狡猾哥出来，住在十元店里。 那一年是一个起点。 今年何尝不又是一个起点？ 月光如水，照无眠！ 他思绪万千，新公司一定要有新的气象，一定要树立正气，那么第一步就从更改公司的名字开始！ 该给公司起一个什么名字呢？ serpoer虽然听起来很国际化，但是明显水土不服！ 那天晚上，当他躺在出租屋的席梦思床上，悠悠地抽着香烟的时候，当他把烟圈无心地吐成飞扬的姿势的时候，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他灵感来了，“华崛”这个名字如同一个耐人寻味的苹果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将手里的半截香烟随手一扔，激动万分，如同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一般，他高高地掀开了温暖的被窝，纵身一跃，精神抖擞地跳下了床，叉开两只长满腿毛的脚，光着两只脚丫，跟一只刚发育成熟却思维简单的公鸡一般，穿着米黄色的睡衣，紧紧握着的拳头，朝着天空一顿胡乱地挥舞，像要给脆弱天空石破天惊一般的一击，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谁也不会想到王十一就这样进入了激光行业，而且做的是核心部分激光光源，那天，收购成功后，他把公司所有的人员重新组织到了一起。 “各位同事，大家安静一下，下面有请我们公司新的总经理王总给大家讲话！”在公司行政班大楼前，何所忆通过喇叭大声喊道。 “大家早上好！”王十一深深地鞠了一躬。 “黑夜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天来了！”王十一大声说道。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掌声，王十一看见有一个瘦高的人和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站在一起，分外引人注目，那两个人脸上笑得十分灿烂。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公司改名为华崛激光，为中华激光事业之崛起而努力奋斗！”王十一满怀豪情地喊道。 激动人心的动员大会结束后，王十一径直走到了人群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王十一问道。 “胡一手！”瘦高个子说道。 “好名字！”王十一拍了拍这名个子跟自己差不多的中年汉子的肩膀说道。 “我妈生我的时候，我爸还在摸麻将，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简单好记！”胡一手一边说，一边做着洗麻将之动作，把王十一逗的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儿，王十一止住笑，又朝着另一个矮胖者问道。 “钱无忧！我妈生我的时候，家里没有钱，我爸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给我取了这个好名字！”钱无忧说道。 王十一听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喜欢跟一群充满乐观精神的年轻人打交道！笑声里，他昂首看了看天空。 深圳的天空是蔚蓝的，跟浩瀚无垠的大海一般。 第二百七十章：好兄弟 没有人敢碰的企业，王十一碰了！ 收购之后，他发现，其实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 他在外企泰柯公司干过质量，甚至一度做过质量主管，当他一踏入光学实验室，了解了产品的质量之后，摇了摇头“我们必须要进行二次开发！” “公司的产品功能实现这一块做得不错，但是可靠性质量没有做上去，主要是研发的事情没有做到位，要加快元器件选型！”王十一在公司的质量会议上说道。 “老板，研发部已经没有资金了，怎么进行二次开发？”研发经理胡一手说道，要做元器件选型，那就需要生产成品来做测试验证。 “资金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想办法筹集！”王十一说道，他心里想，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定要升级产品，这样才能有市场竞争力。 其实，关于资金的问题，他心里也没有谱！ 听说很多基金公司对独角兽企业很感兴趣，而深圳的风投基金很多，他决定引进战略合作伙伴！ 一天，一个投资经理接了他的电话，对他的项目产生了兴趣，王十一激动得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觉。 一大早，他穿好西装，打好了领带，将自己装扮成一个成功人士，为了节约洗车的费用，他从三楼提着水，将那辆奥迪轿车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约了恩杰拉基金公司投资经理艾投投到了aiting咖啡馆喝咖啡。 “艾总，激光行业前景广阔，一旦技术上有大的突破，市场空间将会呈现爆发式增长，我们的产品技术来自美国硅谷，有着高贵的血液。”交换完名片之后，王十一用激动人心的话说道。 “王老板，我是做生意的人，找我投资的人也很多，很抱歉，时间很宝贵，我想问你两个问题，看看我们是否有缘分。”艾投投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艾总，你请说。”对方开口了，证明他有兴趣，王十一愉快地说道。 “第一，你作为公司的老板，我想问一问，你进入激光行业有多久了？”艾投投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问题太犀利了！ “我刚进入，但是这家公司在深圳已经经营了四年多了，在行业中也算小有名气，如果你们的资金到位的话，我们有能力升级我们的产品，占有更大的市场。”王十一自信满满地说道。 “王老板，好了，我清楚了，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职业经理人艾投投问道。 这问题也太犀利了！ “我高中文凭，没有上过大学。”王十一心里有点打鼓了。 “王老板，我手里的确有钱，可那是投资人的钱，我只是代为保管，我投资不能没有原则和底线，我要为我的投资人负责！恕我直言，你一个高中生想玩好这么高大上的激光，不是不可能，风险太大了！”艾投投说完话，就站起了身，摊了摊手，耸了耸肩，“很抱歉，王老板，我帮不了你！” “艾总，我有自己的团队！”王十一显然已经有过准备，他不甘心。 “对不起，我的时间宝贵，你这个项目打死我也不会投，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失陪了。”艾投投说完，转身就走了。 融资失败，王十一突然感觉到绝望，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头发，难道自己真的投资失败了吗？ 不！ 他想到了狡猾哥，也想到了段一刀！ 他还有朋友！ 天无绝人之路！ 平时公司在开业，他抽不开身子，周末的时候，他一个人开着车出了深圳，黄昏的时候回到了故乡舂城。 已经是人间四月天，舂山上开满了火红的杜鹃花。 悄悄地进入到舂山寺庙里，他一把就跪到在地，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嘴巴翕动了几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不知道从山的何处，传来了几声子规鸟的鸣叫声，在山谷里回荡着，也在寺庙的上空回响着，他站起身子，转身走出了寺庙。 那天下山的路上，王十一竟然遇见了狡猾哥。 在狡猾哥的身后，是如云一般的山羊，那些羊群，在舂山上肆意地奔跑着，追逐着，将舂山所有的绿都踩在了脚下。 那是一个在羊群上奔跑着的春天。 “狡猾哥！”王十一把轿车停了下来，冲着狡猾哥喊道。 “王十一？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狡猾哥看见王十一的脑袋如同旗帜一般在四月的风中飘扬着。 收购公司后太忙了，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理发了！ “狡猾哥，这些羊都是你的吗？”王十一从轿车上走了下来，惊讶地问道。 “是啊！都是我的！等会回去宰杀肥羊，欢迎你这远道而来的大稀客！”王十一自豪地说道。 “唉！”王十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王十一，我看你心事重重啊！”狡猾哥问道。 “早应该听你的，收购了那家公司，所有的钱都砸进去了，产品质量不行，急需资金升级换代，真是头疼。”王十一眼睛望着远山说道。 “需要资金，你跟我说就好了，多大的事啊？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狡猾哥一听王十一为钱犯愁，心想钱能解决的事算事吗？ “一百万！”王十一说道。 “一百万？卧槽，你吓死我了！”狡猾哥一听，就跳了起来。 他原以为王十一缺口几十万，这样他手头就有，一百万现金，这社会上的人，手里能拿得出如此之多现金的还真不多，就算有的话，也会把钱投资到房地产上去，最近房地产生意火爆，那玩意来钱快。 “我已经把房子卖了，能卖的就只有这一台车了，开了两年多，还能值一个二三十万，我还差七十万！要是没有钱的话，工厂肯定只有倒闭一条路，那时候，我身无分文，负债累累，只有从这舂山上跳下去，一死了之了！”王十一说道。 “老同学，你别瞎说，我早就警告过你，投资有风险，你不听，高科技高科技，名字好听，烧钱很厉害！你让我想想！一周之内，我给你回复！”狡猾哥甩了甩那头茂盛的头发说道。 王十一万万没有想到，一周后，狡猾哥竟然带着七十万现金来深圳找他来了。 “兄弟，你怎么有这么多现金？”王十一惊讶地问道。 “你放心，我不会偷，也不会抢，这钱来路明得很！”狡猾哥说道。 “你把舂山上的羊都卖了？”王十一大声问道。 “是啊，不把那些羊处理掉，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狡猾哥笑着说道。 王十一一把就抱住了狡猾哥，嘤嘤地像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好兄弟，你是干事业的料，好好干！哥等你的好消息！”狡猾哥拍着王十一的肩膀说道。 那些沾满羊血的钱，给了王十一最有力的支援，有了钱，他们分秒必争，王十一更是搬进了工厂去住。 那是他最后一搏！ 上天有时候是公平的，他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勤奋而有梦想的人，一个月之后，他们开发出了性能卓越的激光器，一举在市场上站稳了脚跟。 第二百七十一章：妈祖保佑 在公司最低迷的那一段时间，是在垂头丧气中度过的。 何所忆看见男人整日唉声叹气，她没有抱怨：“王十一，跟着你，我算是瞎了眼睛，这样倒霉的日子我受够了！” 相反，她总是想法鼓励他：“公司的员工都投资了，狡猾哥把自己所有的积蓄也都拿出来了，大家都看着我们，我们不能倒下！” 那一段时间，王十一默默地承受着心中的痛苦，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他总说：“别看着我成功了，收购这家公司的时候，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我这是第N回重生了！” 一个山里孩子出身的人，一个把金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冷静点，冷静一点，再等等，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王十一与其说是安慰妻子，不如说是安慰自己，他没有想到经营一家公司竟然如此艰难。 “老公，我们去拜祭一下妈祖吧！”听闺蜜说妈祖是一个善良而法力无边的神仙，周末的早晨，何所忆提议道。 “嗯！”天天闷在工厂里，他差一点要疯了，出去换一口气也好。 “深圳蛇口也有，庙不大，大庙在广州南沙。”何所忆一边吃着米粉，一边说道。 “那我们去南沙，开公司的货车过去，记得多买几柱高香。”愁云惨淡的日子，王十一仿佛看到了一道天光。 那一天，他们吃完简单的早餐，驾驶着一辆简易的货车，从深圳跑到了广州南沙，这花费了他们足足三个小时。 过了雄伟壮观的虎门大桥，就到了南沙境内，二零零八年的南沙，因为一代富商霍英东的投资，美得惊人！ 互相依偎着，站在狮子洋岸边，阳光无私地照耀着大地，海浪翻滚，波光粼粼。 大角山上，巍峨地耸立着世界上最大的天后宫，慈祥圣洁的妈祖雕像，面朝大海，默默地守护着一方土地的平安。 那一天，王十一也是面朝大海，但是他的脸是死灰色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面临着浩瀚无垠的大海，王十一随口吟哦着，他高中的历史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跟他讲过南宋，讲过文天祥。 可惜，一代名相，就葬身在这一片大海殉国了，崖山成了民族永远的伤痛。 他咬了咬牙，心中想道，自己虽然不能留取丹心照汗青，但是，在短暂的一生，一定要活出一个样子来。 他静静地朝着山门走去，穿过千里眼和顺风耳的雕像，穿过钟声和鼓音，来到了正殿。 这正殿是南沙天后宫的中心，在木雕神龛中，供奉着香樟木雕贴金的官服天后坐像，他在大殿中抬头仰望，只见历代帝王的御笔提匾高悬殿内，再环视四周，但见八尊文臣武将，侍立两侧，无比威仪。 他在神像前默默地跪了下来，嘴巴轻轻抽动了几下，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 自从妈祖祭拜之后，回到深圳，王十一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心态不再浮躁，脸上也不再有愁云，一心投入到公司的治理上，有了资金的注入，有了一颗踏实向上的雄心，公司的经营很快就有了起色。 关于自己的成功，他深深地知道，这一切离不开一个大好的时代，离不开自己的努力，但他心里特别怀念那一次南沙之旅，那是一次洗心之旅，让他重拾了信心。 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每年他们夫妇都会抽空去南沙祭拜妈祖。 祭拜妈祖，渐渐也就成了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走过了收购前的那一段阵痛之后，公司的订单源源不断，气势如虹。 二零零八年，夫妻二人虽然没有彻底翻身，但是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们组织了公司的骨干参加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 万里长征已经爬过了雪山，淌过了草地！ 那一年金融危机，对一家死里逃生出来的公司毫发无损！ 房价暴跌的时候，王十一出手在南山购置了一套房子！ 幸福的时光又回来了！ 二零零九年，何所忆又挽着老公的手，奔走在各处的装修建材市场。 “老公，这一次装修风格还是我做主！” “我喜欢这个大吊灯！” “这套窗帘不错啊！” 女人有了房子后，在二零一零年从公司退了下来，安心地怀孕！ 那一年，王十一在南山西丽租赁了一栋独立的厂房，生意也越做越大了。 那一年，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王十一也感觉到自己管理的能力急需提升，请了一个咨询顾问。 那个顾问，他们在三年前就已经见过面，并吃过一顿海鲜，是唯一公司老板段一刀的御用顾问王精益，也是一名经过时间检验的优秀顾问老师。 熟悉人合作起来，没有一点隔阂。 “王老板，行军要有目标，企业也要有目标，有了目标才会有数据出来，才会找到差距，做内部改善提升。”王精益跟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王老师，我高中毕业，理解能力不强，不太明白这个逻辑!”那时候，王十一还是管理方面的学徒，他觉得目标跟改善的距离就是他的老家舂城到深圳的距离，每次回家，他都折腾得灰头土脸的。 “王老板，你知道PDCA吗？”王精益很诧异。 “王老师，我没有听说过!”王十一心里就纳闷了。 呵呵，我什么都懂，还找你顾问干什么呢？ 我什么不懂，不就给了你赚钱的机会？ 你跟我说一堆英文字，是想卖弄学识吗？我需要的是一套能够解决企业具体问题的方案。 “王老板，P就是英文Plan的简写，D就是英文Do的简写……”王精益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我英文不好，高考就败在英文手里，你不要转弯抹角说那么复杂，给你一分钟，你简单说说。”王十一做了一年多老板了，平常事务缠身，他养成了简洁高效的风格。 “比如说钓鱼这件事情，你先计划是上午去还是下午去，你去了后，没有钓到鱼，你就要回去想想原因是什么到底池塘里有没有鱼还是鱼饵有问题找到原因后，你回去改善就好了。”王精益喜欢钓鱼，说起钓鱼的事情，他语速很快，人家两分钟才能讲完的话，他硬生生一分钟讲完了。 每个周末，王精益都会背上渔具，驾驶着一辆二手面包车，在深圳十七年前的山湖里晃荡。 他自制了遮阳帽和衬衫，上面印着他手写的“渔疯子”三个字，在一群钓友中，尤其突出。 这也不奇怪，出生在风景秀美的洞庭湖畔，他的父亲一半的时间都在打渔中度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子生下来打地洞，一代人的思想和行为总是会影响着下一代人，因此王精益痴迷于钓鱼不是说没有渊源的。 原本他在一家世界级的汽车制造厂从事着令人羡慕的管理工作，企业效益好，他需要周末加班，这让他厌倦。 后来，他干脆辞职出来做顾问，项目间隙之余，他就会出去钓鱼，钓友中有人知道他在外企做过，又给他介绍了一点私活，渐渐地，他就单飞了。 一年接点私活，干几个月咨询，大部分时间消磨于了深圳的山水之间，他觉得自己活成了神仙。 让他无悔选择这一个自由职业的另一个原因是找到了尊重，每次去到工厂咨询，那些身价不菲的老板，整天围着他转，满口叫他“老师”，他就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爽，在此之前，他曾经被工厂的老板骂得哭，逼得要疯了。 “我赞同你的观点，先设定一个短期目标，今年赚它一千万!”王十一说道。 “目标有很多种，经营目标，生产目标，质量目标，工作目标等等。”王精益嘴里滔滔不绝，事实上，在一群刚洗脚上岸的农民企业家面前，滔滔不绝是一个顾问必备的能力。 不过王精益是一个务实的顾问，从二零一零年开始，在他的帮助下，王十一的公司成功地导入了目标方针管理模式。 从那以后，王十一开展工作都颇有计划。 第二百七十二章：到美国接吻 没有死过一次的人，是不会懂得活着的美好！ 只有活着才是幸福，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最近钟南山院士的这句名言，火遍了大江南北，的确是至理名言。 公司也一样！ 没有死过一次的公司，是不会珍惜岁月静好的时光的。 王十一是做打磨工出身的，有着高贵的拼搏精神！ 王十一是干过质量的，深刻理会质量对于企业生死存亡的重要性。 王十一也干过销售，知道客户是不能被糊弄的，只有有诚信的公司才能立于市场百年不败，而要讲诚心，内部就必须有凝聚力，必须有活力，必须有执行力！ 生活总是充满着戏剧性，谁能够想到当年那个从小山村出来的王十一，竟然在深圳干出了一番事业，竟然会发财了。 这真是一个飞速变化的时代，天道酬勤，给了很多小人物颠覆命运的机会。 二零一零年后，生意上赚了一点钱，王十一手头上变得宽裕了，何所忆不止一次地提出要海外游:“老公，你看看身边的人，都喜欢去国外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我的朋友圈里都是他们的海外游的照片，羡慕死了。”她一边说，一边将扣扣朋友圈打开给他看。 “老婆，新马泰有什么好去的？”王十一那天心情好，刚签了一[海棠书屋]个大合同。 生意人的心情都写在合同里面，他心情好，语气也有点大。 “这么说，你同意了！”何所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美国吧！”王十一想都没有想就爽快地回答道。 那一天，何所忆蹦跳得跟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女人的心情，都写在男人的话语里，这一点真不假。 从那以后，他们就跟迁徙的候鸟一般，每年的冬天来了，他们就会一道去美国西海岸度假。 不过只有他王十一自己内心清楚，他之所以把旅行的目的地定在了加州，是因为那里住着他的初恋，是因为那里住着他的回忆，是因为那里住着他的梦想和力量之源。 说实话，他王十一对于美国所谓的新潮一点也没有兴趣，对于那些从美国归来激动不已的人热衷向往的地点也毫无兴趣，他是去找寻失去的年代的，因此每一次他都会去旧金山的唐人街，逛那边的天后宫，最初的几次，他的老婆何所忆跟着他乐此不疲，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可是最近几次她就开始抱怨了。 “王十一，旧金山的唐人街有什么值得你逛的？那些普通的老得不能再老的巷子，在国内的大地上遍地都是，有什么稀罕你王十一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跨越大半个地球，就是来看唐人街？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烧？”在唐人街的巷子里，何所忆俯下身系了系高跟鞋带子，大声喊道。 出国前，她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设想要用那双红色的高跟鞋敲响好莱坞的红地毯，而你王十一却违背她的心意，却让她在崎岖的石板路上残忍地蹒跚前行，她不抱怨才怪。 “亲爱的，我王十一吃不惯西餐，在美国，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够找到家的感觉，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够找到美国最好吃的东西。”王十一总是这么回答她，他的语气不紧不慢，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这无疑会更加激怒她。 “王十一，你要想吃中餐，深圳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再说公司的事情那么多，生意那么忙，大家都在等着你拍板，你泡在这唐人街的巷子里干嘛？”何所忆一边系着鞋带子，一边恨恨地看着王十一冷冷的背影，临行前说好的要去五大湖驾驶游艇，要去拉斯维加斯最豪华的赌馆拼一把手气的事，可是到了美国，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变卦了，他只喜欢在唐人街找一家旅馆住下，而且过得有滋有味。 一到美国，他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如此不可理喻。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来到这里，只是因为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何雪忆住在这里，每年的冬季，这个男人都像是发了疯，有一种想要去美国的冲动。 何所忆摇摇头，嘴里大声喊着“骗子！骗子！王十一你是一个大骗子!” “我就是一个骗子，我不骗你，你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吗？”王十一的回答，让她又爱又恨。 把鞋带系好后，她咬牙切齿了好一阵。 王十一走了过来，手轻轻一带，她就悠悠地飞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就坐在了唐人街的一间小酒馆的沙发上，对面的男人悠悠地抽着烟，悠悠地吐着烟圈，她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抽烟的那个男人，那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男人发呆。“兄弟，闲得无聊，抽根烟吧！”王十一从烟盒子里抽出一根香烟递了过来。 何所忆斜着眼睛看了看他，手一劈，将那支停留在半空中的烟抢了过来，笨拙地叼在了嘴角。 “噗!”王十一打开了火机，凑过身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将那燃烧中的火机夺了过来，将嘴角的香烟点燃了。 “瞧你，抽得还真是有模有样!”王十一吐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点了点头。 “你以为只有你们男人会抽烟”何所忆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可是她刚说完话，就被袅起的香烟熏得直咳嗽，逗得王十一哈哈哈大笑起来。 “死鬼!有什么好笑的。”何所忆冷冷地说道。 除了在唐人街的那些寻常巷陌里消磨光阴，王十一还有一个爱好，他喜欢去天后宫，喜欢在妈祖的神像前虔诚的跪下，祈祷，妈祖曾经在他最潦倒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奋斗的力量。 “王十一，你出国的前一天在广州南沙的天后宫祭拜完，今天又跑到美国来祭拜，你有完没完啊？”何所忆走出旧金山的天后宫后，因为生气，她在地上跺着脚抱怨道。 “亲爱的，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有了信仰，我们才不会迷失方向。”王十一搂住何所忆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吐着气。 “你的心里只有妈祖！”何所忆委屈得想哭了。 “亲爱的，你错了，我是生意人，吃饭也要靠妈祖保佑，我是把她当父母亲一样敬仰的。”王十一说完，俯首吻了吻她美丽的面庞。 男人的吻比什么药都要灵验，何所忆立刻破泣为笑，这时候，突然起风了，扬起街头好几片黄色的落叶，将它们吹成一只只蝴蝶。 那些蝴蝶环围着他们，上下翻飞，而异域冬日的寒风，无声地将何所忆的长发吹成了舞动的姿势。 “傻瓜，打飞的来美国接吻，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半晌，王十一在女人耳边悠悠地说道。 “你真疯狂!”何所忆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感动得掉下了眼泪。 女人是容易感动的动物，都希望男人为她们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在她们看来，男人的疯狂举动是她们一辈子中最刻骨铭心的浪漫情事。 第二百七十三章：荒唐的梦 男人的心，有时候是很深的，比世界上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沉。 打飞的去美国接吻，在青涩年岁里，王十一或许会有这种强烈的冲动，可是那时候他穷汉一枚，掏钱买一张长途车票，都会犹豫半天，这么浪漫的事情，他只能想想而已，是的，浪漫的事情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对于浪漫的需求，马斯洛把它归类在社会需求之列，是比较高级的需求，浪漫往往与经济实力成正比。 每次跨越太平洋去美国度假，王十一明白自己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何雪忆，但是他却不能跟自己的娇妻何所忆说，因为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也是他珍藏于心最深的一件精致瓷器。 对于**，男人往往藏得很深，也往往能够成功地把秘密带进坟墓，不过这需要忍耐，而女人在唠叨的时候，却会把心中的旧事轻易合盘托出。 那一天，是二零一七年年的冬天，美国的冬天也是冰冷的。 睡在加州唐人街的小旅馆里，王十一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手创办的“华崛激光公司”，竟然会在美国纽交所上市。 自己的这家公司分明在深圳的创业板ipo排队，已经到了最后的核准发行阶段，他知道距离上市的时间很近了，深交所的办事人员也跟他谈过好几次，让他做好上市的准备，可让他深感意外的是，公司怎么鬼使神差地跑到纽交所上市了。 承销的券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之前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说明这件事情呢？ 公司里负责上市事宜的梁嘉茜是怎么搞的她之前干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在此之前都不跟自己谈，她还想做董秘吗？ 她不但不能做将来上市公司的董秘，自己回去公司，一定要给她做降级处理，绝不手软。 公司收购之初，为了给公司起一个彰显自己远大理想的名字，他王十一可是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华崛”这个名字听起来虽然没有“西门子”“诺基亚”这些公司的名字洋气，可是每一个字眼都饱含着他王十一丰满的理想和丰富的情感，每一个字都充满着阳光，照亮着他前行的道路，他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国家的高端智造之崛起尽一份力量。 不过，公司在美国上市了，一旦被华尔街大鳄们的资本盯上，股权就有可能被逐渐地蚕食，他控股的地位就将遭遇到威胁，丰满的理想届时就只有裸奔了。 美国纽交所在世界资本市场的地位举足轻重，不过上市仪式却很简单，那天早晨，没有灵魂的王十一如同一根海水里风干的木头一般，漂浮过建筑风格有点浮夸的曼哈顿的上空，高高地站在了华尔街号纽交所的敲钟台上。 那是交易所里的一处高地，他的身边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衣冠楚楚的君子，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合着他，让他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那绝对是一个让人终身荣耀的时刻。 敲钟仪式上，他心神不定，左顾右盼，心里想道，一定是来错地方了，太不可思议了，这么想着，他的嘴巴微微地抽动了几下。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他也没有选择了，都已经站在了神圣的敲钟台上，总不能在这全球资本市场的中心逃离，那岂不将闹出天大的笑话？ 他今后怎么去开拓广阔的国际市场想想都后怕？王十一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绑架了，如同穿着新装游行的国王一般，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他摇了摇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事已如此，他也只能朝着好的地方去想，能够在美国上市也好，纽交所里上市的那些公司，个个都是行业翘楚，华崛激光能够在纽交所上市，一方面体现了资本市场对公司的高度认可，一方面可以扩大公司的影响力。 上市后，公司就可以与众多全球赫赫有名的企业比肩排在一个榜单上，全世界投资者的目光都会关注公司的市值涨涨跌跌，关注公司的发展，这对公司的声誉影响而言绝对是空前巨大的。 他也跟国外那些大公司接触过，那副傲慢态度好像你欠他钱一样，上市后，他就可以跟他们平起平坐了，以后跟国外那帮相当势利的客户做生意，他王十一也不会再低着头，一副矮人三尺的样子，他这么想着，心里就平静多了。 是的，这样庄重的场合，必须要平静下来，等到主持人宣布敲钟的那一刻，一定要自然，要在全世界人们面前展现出一种自信的姿态，一种高科技企业当家人应有的自信的姿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暗地气运丹田，正想平静下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脸上立刻露出了微笑，人群里，他看见了狡猾哥，这个他的死党发少，竟然也来了，竟然也跑到美国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华崛公司今天要上市的？ 不要说狡猾哥，就连自己也是糊里糊涂跑到了这纽交所，这根本就在自己的行程之外，他隐约感觉自己是来美国度假的。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王十一真想冲下去给狡猾哥一个热烈地拥抱，拍拍他的肩膀，大喊一声“兄弟，你怎么也来了？” 他是有这个打算，邀请狡猾哥参加他的股票首发仪式，可那是在国内，在深交所，如果是纽约华尔街上市，他真不一定会邀请他狡猾哥呢。 何雪忆也来了，自从二零零四年她跟着自己的丈夫去了美国加州工作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在美国纽交所再次见面了。 她怎么知道“华崛激光”上市了？ 她难道知道我王十一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不可能，她二零零四年就离开祖国了，那时候，我王十一还是一个标准的穷光蛋。 难道是有人通知她了？ 无论如何，她能来参加股票的首发仪式，说明她真是一个有心人啊！ 王十一怕自己看走了眼，使劲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确认纽交所里的这个女子就是何雪忆，十三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年轻，她依旧那么美丽，岁月没有改变她一星半点的容颜，倒是他自己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瘦高的形象。 现在的他西装革履，有了几分富态，是典型的高富帅模样。 她还能认出我来吗？ 她一定认不出来了，是的，何雪忆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王十一的身上，虽然他是今天资本市场的主角，这让他惴惴不安，也令他感到忧伤，他每年都会跨越千万里来到这个遥远的国度，只是希望能晒晒她生活的这片土地的阳光，淋淋这边的雨，今天不期而遇，他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岁月改变了每个人的财富，也改变了每个人的容颜，把每个人安放在不同的轨道上，让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刹那间的交会，有的人早已经忘记了，有的人却用一生来铭记。 是的，王十一忘不了她，忘不了她去了美国，那一天，他追着飞机跑了很远，直到仆倒在地，满嘴黄泥。 第二百七十四章：再遇已是路人甲 因此，在纽约证券交易所里，当他看见何雪忆后，历经无数沧桑的他失态了。 或许她也认出了他王十一了，虽然他变了，王十一还是相信何雪忆会辨认出自己来，就像有朝一日，她何雪忆变苍老了，变丑陋了，他王十一依旧会在人群里认出她来，在他心中，即便她被焚烧成了灰烬，他王十一也一定会认出她来，只是因为那段短暂的爱情，让他太刻骨铭心了。 远远地，他看见何雪忆的脸上绽放着温暖的笑容，幸福的泪水在她美丽的脸颊静静地流淌，她的嘴角微微地颤动着，胸脯起伏的幅度异于常日，这充分地代表着她的情绪很激动，这也充分地证明她何雪忆的心里还有他王十一。 这真是让他惊讶，他呆住了，一个石像一般。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点，她的到来，在他王十一看来，比一切都重要，甚至超过公司在纽交所上市。 很久没有看到她笑得如此美丽，那些年，自己穷困潦倒，她跟着自己，受苦受累，他王十一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她的叹息，她无穷无尽的唠叨与抱怨，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她的泪水，曲曲折折从她娇美的脸庞流了下来，一个原本文静的女孩，一个聪明美丽女人的叹息唠叨和泪水，如同刀一般在剐男人的心，那些叹息唠叨和泪水，如同鳄鱼一般，也无数次在他的梦境里游弋过，那时候他无能为力，不能给她一个让她向往的生活。 最终，他无法承受那些岁月里的叹息，如同毒蛇吐出的芯子一般让人煎熬，他心有不甘地离开了她，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心结，也是他心里至今都没有迈过去的一道坎。 今天，看到她笑得那么幸福，他王十一感到从未有过的释然，他的眼眶都湿润了，往事如同电影倒带一般，在他眼前播放着，在他最潦倒的时候，他们走到了一起，在他最辉煌的时候，他们却彼此互相失去，不再属于对方，生活太残酷了，现实太骨感了，他想哭，想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大哭一场，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小丑，被命运肆意地玩弄着。 毕竟是一个经历了无数沧桑的业家，他知道这样的场合，下面会有很多合作伙伴在关注着他，他必须严肃起来，这样想着，他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坚强地抿着嘴，朝着何雪忆努力而艰难地点了点头，一闭眼睛，把头颅再次高高地举了起来。 其实，这真是一个扬眉吐气的时刻。 “下面我宣布，仪式的最后一项，有请华崛激光董事长兼总经理王十一先生敲向上市的钟声，预祝华崛激光在新的起点上，在振兴民族高科技的路上不断出彩！”主持人的声音十分高亢，回荡在交易所的大厅上空。 大厅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什么民族高科技？” “怎么纽交所的主持人说中文了，台下的那帮外国投资人听得懂吗？” 王十一脑海的问题如同沼池里那些气泡一般，咕噜咕噜地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大串。 这么庄严的场合，他来不及细想，手持着一个像法官用的小锤子，奋力朝着那悬置在自己上空的一挂厚重的铜钟敲去。 可是他敲打的是一个木板桌面，他曾经预想过无数次的敲钟画面，今天没有实现，他有点沮丧。 钟声圆润，悠扬，他有点惊讶，木桌子怎么会发出钟声来不过隐约听人说过，纽交所的钟声是假的，那其实是骗人的电子音乐。 “骗子，骗子!”王十一想想觉得可笑。 顿了顿，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好几个过来看热闹的竞争对手倒了下去，纷纷然如同被子弹击中一般。 一大群熟悉的客户，手里挥舞着订单和合同，高声喊道“王老板，贵公司还有货卖吗？” 他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里，他感觉自己有点飘飘然，一不小心，就飞了起来，飞在了美国的上空，海上兀然矗立着一个石雕美女，定睛一看，竟然是妈祖，他纳闷了，妈祖的石像不是在伶仃洋旁矗立的吗？在广州南沙天后宫，他曾经无数次在她的神像脚下，虔诚地祈祷过，他一定不会看错。 正在纳闷之际，突然海上下起了雨来，妈祖神像若隐若现，他正看得入神，那雨竟“哗啦啦”地将他浇湿了，冬日里被雨水淋湿，如同针扎一般难受，他条件反射一般地拔腿就跑，雨点在他身后“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如同新年的鞭炮一般，他被追击，被围堵，一惊，就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王十一睁开眼睛，酒店卧室里正亮着悠悠的灯光。 侧耳一听，真有下雨的声音传来，再仔细一听，那声音是从旁边的浴室里传了过来。 他爬起身来，悄悄地走到浴室，门没有锁，他轻轻地推开了，看见他的妻子何所忆正在淋浴，里面热气腾腾，有几分仙境，她洁白的身躯，如同海上女神一般，若隐若现。 “吓死我了！”何所忆被开门的声音惊吓到了，收缩着身子低低地叫了一声。 “老夫老妻，有什么怕的！我又不是老虎。”王十一嬉笑着。 “你肯定不是老虎啦，你充其量就是一头猪!”何所忆用浴巾包裹着自己的躯体，一脸惊讶，刚才还看见王十一在床上睡得跟一头猪一般，怎么一下子就醒了？ “你才是猪，一头白花花的猪!”王十一显然对何所忆骂他是猪有点不满意。 “你刚才还在打呼噜，跟打雷一样，一下子就爬了起来，吓死人了!”何所忆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他来自另外一个星球。 “哗啦啦的，我以为下雨了呢？原来是你在洗澡啊！瞧你，把浴巾裹的那么死干什么？还怕我看见不成”王十一说完，将浴室的门轻轻一带，“砰”地一声关上了。 “死鬼！”浴室里传来了何所忆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了浴室门嘎嘎反锁的声音。 第二百七十五章：让人怀念的旧金山 已经是冬天了，唐人街旅馆里的整个房间，都有暖气，女人的身材很好，穿着一件浴袍，跟仙女踩着一朵白云下凡一般。 女人玲珑躯体的性感无法阻挡，倔强地从那浴袍里奋然而出，美的东西让人无法抗拒，她很快就吸引住了王十一的目光。 虽然已经结婚多年了，他对她玲珑身材的每一处结构都已经无比熟悉，但是那份诱惑还是那么浓烈，从不同的角度看，都有不同的领会，如一首唐诗一般隽永。 在他柔和目光里，**的她静静地走到了落地窗前，右手一伸，将窗帘“哗啦啦”地拉开了，清晨的阳光如同温顺的波斯猫一般，轻轻一跃，就跳了进来。 他喜欢看她的背影，画在窗前，那么美丽，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冲动，就掀开了被褥，穿着睡衣，走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躯体纤细，还不够盈盈一抱。 在他怀里，她轻微地颤动着，如同一只灵猫类的猎物在笼子里惊恐地窜动着，这让他亢奋。 “你睡好了吗？”何所忆忽然转过头来，“不想多睡一会儿吗？” “我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睡不着了。”王十一埋下头，躲在她茂盛的长发里面。 “好久没有听你说做梦了，你一来美国，就做梦了！”何所忆低声如诉。 “亲爱的，在美国做梦是一件好事，叫做美国梦。”王十一听人提到过，美国梦，那是发财的象征。 “是的，老公，你做的是美国梦，是发财梦！”何所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晚上也梦见妈祖了，应该是妈祖显灵，给我托梦了，我们的公司成功地上市了，这是一个很吉利的梦！”这段时间，公司上市进入了倒计时，王十一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一提到上市，他就有点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是吗？”何所忆眼睛睁得很大。 “我梦见公司在纽交所上市了。”王十一说完，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不过是一个吉利的梦，他倒是真希望成真，因此他那笑声发自内心，他笑起来很纯很真。 “不是在深交所上市吗？”何所忆故意歪着一颗头颅，任凭乌发瀑布一般地一泻千里，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地问道，她喜欢谈论上市的话题，这个话题如同开关一般，为她打开了通往幸福快乐的大门。 “亲爱的，这是在美国，美国梦，当然要在纽交所上市。”王十一被自己非逻辑的推理弄笑了，他甚至有点得意。 “噢!～～”何所忆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长“在纽交所上市很好啊，这样的话，那些世界上最顶尖的华尔街的投资大师，将整天围着你调研，跟你开会，不过～～”她的话来了一个紧急制动。 “不过什么？”王十一充满了好奇。 “不过你王十一英语一窍不通，哈哈哈，那些华尔街的绅士怎么跟你沟通啊？你得赶快滚回到学校去补习英语！”何所忆说完，弯着腰肢哈哈哈大笑起来，跟小孩子做了一个淘气的恶作剧一般兴奋。 那天早晨，他们在酒店的客房里讨论着离奇的美国梦，也憧憬着公司上市的美好，窗外，冬日在天空孤独地流浪着，播撒下大面积柔和的阳光，天空是湛蓝色的，好几只白色的信鸽优雅地从窗外的天空飞过，这真是一个让人怀念的早晨。 “明天我们就要回国了!”何所忆突然停住了笑声，一看到洁白的鸽子，她就有点莫名的伤感，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是的，鸽子是给远方的人传达信息的，是离别的象征。 离别如同大棒一般，将快乐以极快的速度驱离，总是让人伤感的。 旧金山这座城市确实是一座让人怀念的城市，她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这里也留下了她深深浅浅很多足迹，这座城市的整齐的街道，湛蓝的天空，也在她的记忆深处镌刻极深。 当冬日的北风辽阔无边地刮起来的时候，她的记忆之湖里，就会浮现出旧金山城市的轮廓。 是一阵北风把她带到了这座大西洋彼岸的城市，让她感受到了这异域不一样的繁华和精彩。 “时间过得真快!”王十一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感性，离别的滋味，总是有点伤感，王十一也逃不过这一张情网。 “今天的阳光不错!”何所忆喃喃自语一般，通常一个女人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的时候，常常充满着暗示的意味，女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她们乐于转弯抹角并以此为荣，这样的结果，让她们一个一个修炼成了语言组织的大师。 “是的，阳光灿烂!”王十一瞥了一眼窗外的阳光，一点也不解风情。 “王十一，要不我们去好莱坞吧!从唐人街过去也不远啊，我们说不定可以在贝弗利山遇见尼古拉斯凯奇，他拿金像奖小金人的画面太酷了。”何所忆见王十一不明自己的话外之音，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提到尼古拉斯凯奇，她的语速明显加快了，他是她的偶像，她喜欢看他忧郁的眼神，男人忧郁的眼神，跟幽深的湖水一般，让女人充满好奇。 “是吗？[无错]”王十一对好莱坞明星有点冷淡，在他心中，杰克韦尔奇或者斯蒂夫乔布斯才是神一般的存在。 “说不定我们在路上还会遇见莱昂纳多，布拉特皮特。”何所忆对于那些好莱坞的明星如数家珍，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迷离。 “何所忆，你说的这些人，对人类没有任何价值，他们也不是稀有动物，你别把他们捧上天了，他们跟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不就是眼睛蓝一点，头发黄一点吗？”王十一淡淡地说道。 “你啊，我真不知道该跟你说点什么!你王十一赚钱没得说，可就是缺少点浪漫，缺少审美能力!”何所忆一听他侮辱自己的偶像，就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王十一是脸盲，每一张面孔，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王十一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认真，她生气的样子其实有点可爱。 “这么说，在你心中，我何所忆也不过是一个丑八怪”何所忆一听“脸盲”二字就不悦，心想，那你王十一把我怎么看待我何所忆可是大美人啊，你脸盲，岂不是把我等同了街边流浪的那些丑八怪了吗？她这么一想，气更大了，一把狠狠地推开了王十一。 “你生气了？”王十一微笑着说道，这让她咬牙切齿:“我不但生气了，而且想吃了你。” “你真以为我不知好歹吗？那些丑八怪怎么能够跟你比呢，你是谁啊？你可是我王十一的女人!”王十一霸气十足地自问自答，把何所忆逗笑了“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讨厌!” 第二百七十六章：一场闹剧 王十一不经意间说出的那句你是我的女人，说得相当霸气，女人听起来也分外解气，虽然一点儿也不美，足可以敌过人世间千百句美丽的情话。 表达爱意的话，不一定要用柔和的语气说出来，有时候，粗一点，野一点，更能够挠动女人的心。 “明天我们就要回国了，是该好好计划计划这最后一天的行程了。”其实，在他王十一的心中，他早就规划好了这次旅行的行程。 “在这最后一天的时光里，我们要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王十一喃喃自语，忽然变得神圣起来。 “王十一，你装什么神啊？卖什么关子？你到底要带我出去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何所忆叫着，喊着。 “昨晚上的梦，让我感觉到妈祖显灵了，妈祖在天上保佑着我。”王十一真诚地说道，他说完，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异国的天空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顺着王十一的目光，何所忆什么也没有看到，甚至一片无心经过的云也没有。 “你是想要去妈祖庙吗？”从男人的语气里，何所忆猜到了什么。 “是的，我们要懂得感恩。”王十一轻声说道，他说完，一下子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把头颅高高地昂扬了起来，跟清晨打鸣的公鸡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灌进他鼻孔里的，除了空气之外，还有女人洗发水的芬芳。 “你头发的味道很好闻。”王十一又轻轻地翕动了一下鼻翼。 “是吗？”何所忆脸上浮动着笑容。 “有一股花草香味，充满了原始森林气息!”王十一恭维道。 “哈哈哈，王十一，你什么时候嘴巴变甜了，学会讨好自己的女人了，不过，我用的那瓶洗发水是你在超市购买的。”女人看上去很享受男人的恭维。 女人都是这样的，喜欢虚荣，喜欢被人捧在手掌心里。 不过女人的虚荣，却恰恰是男人的动力，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女人的爱慕虚荣，将会变得如同沙漠一般毫无生气。 “哈哈哈，我是不是也有独特的审美观啊？”王十一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倾泻的乌发。 被女人赞扬的男人是幸福的，男人就是这样的动物，为了女人的一颦一笑，会不惜大动干戈，打下一座城堡。 有时候要了他们高贵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纵容了女人的虚荣！ “我学会了审美，你也要学会感恩!”男人继续说道。 “老公，我陪你去吧！”何所忆似乎读懂了男人的话外音，紧缩着眉头，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说话听起来很是牵强委屈。 “你为什么愁着一副脸啊？跟一个欠债鬼一样，去拜妈祖的时候，你可不能这样愁眉苦脸！妈祖大神会不高兴的，她老人家不高兴，你就知道有什么后果了。”王十一阳光灿烂地笑了起来，毕竟女人同意了自己的安排，他有点得意，跟一名从沙场上凯旋归来的将军一般。 何所忆努力地挤了挤脸上僵硬的肌肉，十分生硬地笑了起来，她知道，在王十一的心中，妈祖很重要，甚至比男人的生命都重要。 有信仰的男人是高贵的！ 因为有了信仰，就有了控制，不会控制自己的男人是可怕的！ 女人就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件传统的大红的旗袍，穿在了身上，旗袍最大的好处就是勾勒身材，该吐的，一定大张旗鼓地给你凸出来，让你看上去风姿绰约，把男人的魂一个一个都勾走！ 吃完早餐，二人从酒店门口上了一辆预定的的士车，司机也是华人，听他们说要去妈祖庙，那司机竟然说：“我们一家人都敬奉妈祖，是妈祖拯救了我的爷爷，你们祭拜妈祖，是积德的好事，我拉你们过去，不收你们的钱！” 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妈祖。当王十一踏进了妈祖庙的时候，那庙里传来了叹息声，有人轻声地诉说，有人在低低地抽泣，离开祖国的日子，也并不是每一人都顺风顺水风光无边。 是的，在这里，你可以把她当成自己的家，当成自己的祖国的土地，当成心中的根，在这里，你受委屈了，就大声地哭出声音来。 愿妈祖保佑每一个海外华人都平安快乐。 “你们这些信徒，都是不肖的信徒！”一个男人粗俗的声音打破了庙宇的宁静。 “王立委！走！我们不要理睬这般无趣的道士！”另一个男人大声说道。 王十一看见一行三个男子从献殿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就走了过去。 殿内的一个道士见那三人走远开去，叹了一口气。 “道长，怎么回事？”王十一脸色满身正色。 “他们祈祷选举做总统，野心太大了，还要往‘功德箱’里捐钱，被我制止了，妈祖庙不缺昧良心的钱。”那道士上了点年纪，身材一般，慈眉善目，自有仙骨。 “道长也在关心尘世世事啊！”王十一感叹道，定睛一看，眼前确有一个“功德箱”。 “居士来自何方”那道士爱憎分明。 “我来自祖国深圳，是一个生意人！”王十一言毕，就跪拜三次，起身捐款一千美金。 那道士看到王十一出手阔绰，说道：“居士请留名，他日重修殿堂建‘功德榜’的时候，把居士的名字镌刻在庙宇之内，以示感恩。” “多谢道长好意，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要在海外留名，实在感到羞愧难当！”王十一说完，转后离开了。 回去酒店的路上，何所忆忍不住问道：“王十一，你平日里捐的都是一百元人民币，今天你怎么了？”女人心眼少，虽然现在家里殷实，可他们不是挥金如土的富二代，生活中吃过很多苦，钱在心目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一千美金绝对不是一个很小的数目。 “老婆，我今天心情好！”王十一说完，在冬日的阳光里哈哈哈大笑起来，纯真得跟一个不知道世事的孩子一般。 第二百七十七章：零库存 王十一回到深圳的第二天，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就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创业八年来，他每天都坚持跑步五公里，每天都坚持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他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劲，为了理想，他成了追日的夸父，成了移动太行山的愚公。 周末的时候，他决定要陪家人好好放松放松，深圳的冬天，比起北美来说，温暖多了。 最近深圳湾成了市民们周末打卡的地方，每年的十月底至次年的四月，一拨又一拨候鸟，飞翔在东亚至澳大利亚这条迁徙路线上，蔚为壮观地展现在深圳的上空，吸引了很多深圳市民的关注。 吃完早餐，他带着自己的家人，驾驶着他那辆玛莎拉蒂轿车跑到了深圳湾。 找了一个停车位把车子停好后，他十岁的儿子迫不及待地从车厢后面取出一顶军绿色的帐篷，一家人在红树林的绿地上，找了一块空地，将帐篷支开，坐在里面斗起地主来。 王十一手气不好，做了几次地主都输了，鼻子被儿子的小手刮了好几次。 “你要努力点，下次不要包了！”何所忆笑着说道。 “下次我还当地主，我就不信这个邪！”王十一这次手气很好，抓牌的时候竟然拿到了大小王，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点狂。 “啊！”帐篷外的人群骚动起来了。 他的儿子把扑克一扔，跑到外面，只看见无数自由翱翔的苍鹭和红嘴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眼看着胜利在望可以扬眉吐气一回，没有想到儿子跑了，王十一手里捏这两个王直摇头，嘴里叫道“赖皮!耍赖皮!”惹得何所忆哈哈哈大笑起来。 “啊！”帐篷外的人群中再次发出了巨大的惊叫声。 自由之鸟，一点儿也不惧怕深圳的市民，她们在人们的欢呼声里，不断地尝试着新的飞翔动作，在蓝天碧水留下了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 网红们正抓住机会直播着。 呆立的少年，好像被电击一般，突然苏醒过来，豹子一般跑进了帐篷，慌乱地从背包里翻出摄像机，跟战壕里的战士一般，飞奔了出去。 “呵！”王十一大叫一声，钻出了帐篷，快速地奔跑着，追寻着那候鸟远去的背影。 “老爸！”他的儿子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新买的风筝。 “爸老了，没有力气了，休息一会儿！”王十一躺倒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别骗人，想要我同情你啊？快点起来，帮我扶一下风筝，我倒要比一比，是我的风筝飞得高，还是候鸟飞得高。”他的儿子用小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这个年代是一个颠覆的年代。 是一个女权至上的年代。 也是一个小鬼当家的年代。 王十一不得不爬起来，陪着儿子放风筝，看着他风一般地奔跑，他不止一次想起自己的青春年少，想起自己曾经用儿子一般矫健的步伐，奔跑过故乡舂山那些沟沟壑壑。 “我赢了！”儿子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响彻在红树林的上空，响彻在候鸟和异乡人的上空。 他喜欢跟儿子一起出去旅行，儿子无忧无虑，这让他很容易忘记公司里面那些琐细烦心的事情。 他也喜欢跟一个有活力的人在一起生活！ 第二天，走进公司的办公室，他满血复活了！ 不过公司的事情，总是有的，而且源源不断，毕竟你是做工业品，不是做精品，将一个工业品做成精品，再以工业品的价格卖出去，那样的人一定是傻瓜。 王十一的定位很清晰，他是做市场的，是做工业品的，他的理想是做到工业品的极致，而不是精品。 他的产品兼顾质量和价格。 过质量就是一种浪费，适当的质量，适当的价格，才是这个市场的王道！ 不断出现问题，不断分析问题，不断解决问题，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做公司的人，一定要耐得住寂寞，沉得住气。 那一天，首先跃入他眼帘的是生产线出货的问题，他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准时交货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工厂的效率经过改善之后，已经达到了极限，再改善的空间意义已经不大了。 “一定是来料的准时性或者原材料品质出现问题了。”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这个念头。 这一个月来，他重点整治的对象就是上游供应链，第一板斧砍过去的就是减少安全库存。 “你以为有了安全库存，原材料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你想得太天真了!”在上个月的管理层月度会议上，王十一信心十足地质问了拥有硕士学位的供应链经理徐小虎。 经过八年的企业实操历练，他对一般的管理工具运用能力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硕士又怎样呢？高中生又怎样呢？ “王总，供应商原材料有问题，没有安全库存，我们就得停产。”徐小虎平静地说道，他觉得应该提醒一下老板，注意风险! “不要跟我讲增加安全库存的事情，这种谁都能想到的解决办法，我花大价钱请你做部门经理，我是不是愚蠢至极”王十一显然很不满意供应链经理徐小虎的回复。 “降低安全库存，意味着风险!”徐小虎低声说道，很明显是在抗议。 “小虎，我告诉你，我不但不会给你增加安全库存，相反，你赶快给我制定计划，我的目标是零库存。”王十一语出惊人。 “天啊！零库存!”徐小虎惊出一身冷汗来。 所有部门经理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徐小虎感觉到如芒在背，偷偷地看了看王十一，那双眼睛里都是寒意。 “王总，我明天给您实施计划，您给我三个月时间来完成!”徐小虎一副公鸡斗败的表情。 “三个月你可以搞定小虎，你说的是骗人的假话!我给你多一倍的时间，半年!你半年帮我达成目标，年终发奖金的时候，你可以无条件地拿到满额奖金!散会后你到我办公室找我，我跟你一起讨论实施计划。”王十一听小虎说三个月就能够做到，就知道他没有准备好，硕士生小虎喜欢吹牛的风格还是没有改掉，在干实事上，文凭不管用。 王十一推行仓库“零库存”，是因为他品尝到了生产推行“一个流”的好处。 推行“一个流”的精益生产改善，王精益干了一年，收了他六十万块的咨询服务费。 “零库存”推行，他想自己干，因为原理机制都是一样的，推行“一个流”的时候，生产线每个工序堆积的产品越多，问题就会如同海里漂浮的冰山，大部分都被掩盖了，问题不能解决，工厂就是病夫，每日都在带病出征，不能发挥出应该有的水平。 仓库也一样，安全库存太多了，供应商的问题就全掩盖了。 他好几次经过仓库的时候，看见满货架的货，脸上铁青的，跟徐小虎厉声说道“小虎，你把‘仓库‘标识牌取下来，干脆换上‘重症病房‘标识得了!” 硕士生徐小虎理解不了高中生老板的话，他跟别人私下聊天时说道“一个高中生，说话真是难听，要不是为了那斗米，我早就闪人了。” 那天早晨，当王十一在邮件中再次看到出货的问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徐小虎的电话。 “徐小虎，你来我办公室一下!”王十一在电话里喊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唯一的遗憾 一个高中生，领导着一班博士硕士生，这是即将上市的高科技企业华崛的现状，关于文凭，一直是王十一心中永远的痛！ 如果有了文凭，早年他求职能有那么苦吗？ 如果有了文凭，何雪忆会离开自己吗？ 如果有了文凭，投资公司会那么绝情地拒绝自己吗？ 多少年以后，当王十一坐在自己别墅庭院的藤椅上，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手里握着一杯法国红葡萄酒，回想起自己来深圳打工创业的那些日子，心中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宁静下来。 凡事都有两面，诚......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百七十八章：唯一的遗憾 《深漂的光芒人生》 第二百七十九章：伟大的战略家 供应链经理徐小虎接到老板突然打过来的电话后，就知道情况不妙，感觉眼前有一群黑色的苍蝇朝他飞了过来。 做职业经理人最高的境界就是希望老板忘记自己！ 这样，就代表你无可挑剔！ 你如果常常被老板挂在了嘴巴，那么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能够被老板念叨的人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大热之人，这个社会，枪打出头鸟，越热，死得越快！ 一类是大冷之人，天天挨老板的训话，哪天看你不高兴，一脚就会被踹飞。 糟糕，被老板盯上了！ 徐小虎匆匆把电......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百七十九章：伟大的战略家 《深漂的光芒人生》 第二百七十九章：信心爆棚 硕士生徐小虎夸高中生老板王十一为伟大的战略家，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王十一的心情很好。 公司的事情总是这样的，不但员工喜欢听老板的赞扬，老板也是人，也喜欢员工的好评！ “小虎，你回去仔细研究一下vi，这里面讲的是供应商管理库存，下一步我们要推动这个项目，你做项目经理，你是高层次的人才，我会给你合适的舞台，你要是演得好，我大笔一挥，给你升职加薪，你如果演砸了，对不起，小虎，我要取你的乌纱帽。”王十一站起身来，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了徐小虎。 那是一本自编的书籍，书名叫“供应商管理库存宝典”，编者赫然写着王精益。 “这是我以前顾问的书，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依照里面的步骤，一步一步来，你一定会成功的。”王十一抿了一口红茶说道。 徐小虎捧着那本厚厚的管理宝典，感慨万千，他是一个武侠迷，感觉自己如同黑暗中坠落悬崖，却死里逃生，在悬崖的密室里获得武林秘籍一般，修炼功夫，也是逐级上升，最后天下无敌，小虎一想，身子一下子就轻了，他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谢谢老板！我会回去仔细研读!”徐小虎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 “小虎，你回去吧！这次延期交货的事情，放你一马，我会跟客户协商解释。”王十一脸上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徐小虎走出办公室，拍了拍胸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额头上没有汗水，但却感觉如同贴在火焰上的炒锅一般，热得发烫，忍不住用手擦拭了一下前额。 “王老板学历不高，但热爱学习，真有两把刷子。”他一边走，一边想道。 “梁嘉茜，你过来一下!”望着徐小虎离去的背影，王十一缓缓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王总!”不一会儿，梁嘉茜敲门走了进来。 “你先坐下!”王十一客气地说道。 “你马上帮我安排一个会议，下午两点，大家一起讨论一下j激光公司审核的准备工作。”王十一继续说道。 “确认一下，是不是通知所有的部门经理参加？”梁嘉茜微笑着问道。 王十一点了点头“是的，所有的人必须参加，一个也不能少!” 明天过来审核的j激光公司，来头还真不少，它可是全球激光切割机的领军企业，占据着全球五成以上的高端应用市场，ichael和jack在一百多年前就创建了这家伟大的公司，早期生产机床，后来介入了激光应用市场，并迅速崛起成行业翘楚。 j公司另一个特点是它的产品门类繁多，从低端的激光打标机，到激光雕刻机，再到高端的激光切割机和焊接机都在世界上占有重要地位，将激光的应用发挥到极致，能够成为j激光公司的供应商，是每一家做激光器生产厂家的梦想。 下午两点钟，一场特别的会议在大会议召开了，主持人正是老板王十一。 “公司上市在即，我想大家跟我一起闯荡天下，都在盼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王十一面带微笑，他今天心情好，表情写在脸上。 “王老板，你跟我们承诺的股票，不要食言。”品质部经理钱无忧说道。 “马尼!如果公司没有投诉，一切都好商量!”王十一喜欢喊钱无忧叫马尼，因为他姓钱，英文念起来就是马尼。 “公司产品有投诉，绝对不是我钱无忧干的，我不过是警察的身份而已，真正的凶手都是生产的人!”他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的生产经理华荣“你们部门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 “你才是侩子手，我下面好几个班长走了，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的人隔三差五就开‘品质异常通知单‘，芝麻大的事情闹翻天，他们一个个都是被你胖子下面的人骂走了！”身材高大的华荣一听“侩子手”这个词，就很不高兴，在老板面前说这样的话，华荣觉得马尼今天一定是疯了。 “马尼，我再次重申，客诉是你的考核指标，你不能为了股票，就在会议上跟生产经理翻脸不认人了!”王十一说完，就笑了起来，每次一提到跟钱相关的事情，第一个发言的就是他钱无忧，年底绩效考核，争得最厉害的，也是他钱无忧。 “老板，全面质量管理，人人都是qc，出了客诉，是大家的事情。”钱无忧辩解道。 “马尼，你说得有道理，产品品质不是你们品质部一家人的事情，出了问题，大家都有责任!”王十一点了点头。 他话刚落音，就有好几个部门经理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上市之前，老板算帐，这玩的是什么套路 “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公司管理出现问题，是我管理不到位，主要责任我来背，你们的股票一分不会少。”王十一声音的分贝值一下子大了十个分贝。 此处应有掌声，此处必有掌声，会议室“噼里啪啦”地响起了掌声，那个矮胖的钱无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鼓掌鼓得特别欢，嘴里喊道“老板英明神武!”。 “不容易!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容易!能够得到原始股票，你们也不容易!很多上市的老板承诺给管理层很多股票，但也设置了门槛，干满三五年，才可以得到，不过，真正让你干到三五年的却很少，大部分人都牺牲在黎明前，一分钱也得不到。”王十一环视了一眼在座的各部门经理，嗓音再次提高了八度“我王十一不玩这些阴招，你们都是我的兄弟，跟着我拼杀了八年，不容易，能够留下来的都是精英，我王十一不会昧良心地给你们设这个那个门槛!” 会议室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笑容。 顿了顿，王十一又说道“我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不是谈股票的事情，我要跟大家谈谈j激光公司过来审核的事情，明天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关键时刻，我很高兴地告诉大家，我们的样机已经通过了客户最严格的性能测试，他们对我们的产品评价很高，也很感兴趣，通过了客户现场审核这最后一关，我们就是他们的合格供应商了，大家对明天的审核有没有信心？” “有!”所有的部门经理一起大声喊道，那声音整齐划一，很显然，那些声音都是发自内心的。 第二百八十章：破了记录 一看见大家都信心满满的样子，王十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如此开心地笑过。 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誓师大会，这也是王十一第一次为了某一个客户而精心策划的会议。 “梁嘉茜，你负责统筹客户的审核工作，重点负责接待客人!”王十一看了看坐在身边助理说道。 “老板，请您放心!”梁嘉茜点了点头。 “马尼，文件体系在你这边，你全程陪同审核，审核不过，你负主要责任。”王十一目光扫了一眼钱无忧。 “这，这，好吧！”钱无忧结结巴巴，勉强答应了。 “花花，散会后，你陪我到车间走一圈，我们先模拟客户走一走，发现问题，现场马上整改!”王十一喜欢叫高大威猛的生产经理华荣为“花花”是有原因的。 七年前，原来的生产经理辞职了，王十一痛心过一段时间，他面试了好几个候选人，都没有看上眼，一天，他的助理跟往常一样，拿来一堆从人才网站上下载来的简历，王十一跟往常一样胡乱地翻了翻，想找一些感兴趣的关键字，这个时候，一个可爱的名字挺身而出，一下子就揪住了他的目光，让他眼前一亮。 原来王十一翻看简历的时候，把一个叫华荣的候选人的名字，错误地看成了“水浒传”里英姿飒爽的小李广花荣。 王十一从小就爱看“水浒传”，对花荣这个人物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他也爱射击，他小时候和狡猾哥一起，在故乡舂山里没有少干过射杀飞鸟的事情。 瞄准，射击，王十一所有童年的欢乐，都留在了舂山那些飞鸟满天的沟沟壑壑里。 他射杀飞鸟，也热爱飞鸟，多少年后，他不再干这样野蛮而残忍的事情，不过深圳天空里，每当有飞鸟优雅美丽地飞过，他都会投过深情地一瞥，并无比怀念那些在故乡度过的童年岁月。 等到把那个名字叫“华荣”身材高大的男人招至帐下的时候，王十一发现他不叫花荣，徒有威猛之躯，并没有花荣那般英姿飒爽，失望之余，他就叫华荣为“花花”，不时鞭策他奋勇向上。 王十一之所以把明天客户的审核定义为一生之中的关键时刻，是因为即将合作的客户j极其有可能会带来大量的订单，根据客户的需求预测，他们一年单模两千瓦光纤激光器需求量为两千台。 两千台单模两千瓦光纤激光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两千台宝马系轿车，价值连城! 王十一心里盘算着，只要前期拿下j公司一半的订单，如果单台售价五十万，仅此一项，公司一年的销售规模将增长十亿元，纯利润轻松增加三四亿，华崛激光上市后的业绩也将会变得非常亮眼，他这么想着，眼前出现了一根直线拉伸的红线，那是股市中最激动人心的场面。 整个启动会议上，徐小虎都保持着沉默，他用崇敬的目光看着王十一，看着他用利益分配的方式点燃大家的激情，用远大的理想鼓舞大家的士气，然后天衣无缝地布置了作业，心想自己算是跟对人了。 走出会议室，钱无忧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虎，公司上市后，你用股票可以还清房贷，不要再做房奴了，那时候，你可以自豪地搬回小区跟你老婆过日子，不要再过这种光棍汉的生活。” “马尼啊马尼，你真是满嘴吧里都是摸ney啊！”徐小虎冷冷地瞥了钱无忧一眼，他看不起那种把金钱看得高于一切的人，虽然，他也爱金钱，也为金钱所累。 王十一散会后，在华荣的陪同下，他穿上无尘静电衣，走进了车间。 清洁阿姨正在无尘车间清洁，只见她跪在防静电胶地板，屁股翘成了两座丘陵，用抹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地面，动作真快啊，高科技企业要的就是这种雷厉风行的执行力。 组装车间，工人们井然有序地执行着生产工艺中规定的每一个动作，王十一静静地走到排光纤工位，那正是一个细心活，工人要将长达几十米的细小光纤整齐地排放至狭小的跑道里，半天时间都站在那里，跟雕塑一般。 大家都听说过手术医生，做一个复杂的手术，他们不仅仅需要高超的技术，也需要一站到底的坚持。 在谐振腔的跑道里排光纤的人，就如同手术室里的主刀医生一般，没有人会帮助你，你必须一站到底。 王十一不敢久立，他怕干扰那个认真排纤作业的年轻人。 戴上防辐射眼镜，他缓缓地走进了实验室。 研发经理胡一手正在跟来自国家光电实验室的专家做试验，他瘦高的背影如同电线杆。 整洁的光学平台上，光功率计上显示的数字为0瓦特，那个数字在0瓦特和0瓦特之间晃动着，跟一只荡秋千的黑色的猴子一般。 “烧机五分钟!”王十一喊道，他喜欢下命令，稳不住五分钟，是做不得数的。 正在用热成像仪监控设备温度的胡一手，一听是老板王十一的声音，立刻转过身来说道“这个数据太漂亮了，设备冷却效果也很好，温度控制在六十度之内!” “王老板，恭喜您们，您们已经创造新的世界记录了！”那名来自国家光电实验室的专家十分肯定的说。 “是吗”王十一心中感慨万千，不过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话，公司的发展将就此翻开新的一页。 明天老外来了，这个数据就是最好的谈判筹码! “单模两千瓦，你们创记录了！”专家激动地说道。 王十一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那跳动的数值，那数值在光功率计上荡了足足五分钟秋千，没有掉下来，王十一心中就有底了，这是一个可以信服的数据，他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叭叭叭地拍响了巴掌。 实验室里很快就爆发出一阵掌声。 这真是一个好征兆啊！ 他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老外惊呆的画面，让那些过来审核的客人见证奇迹吧！ 让那些不可一世的老外，在外面的数据面前颤抖吧！ 他内心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呐喊着。 第二百八十一章：站在风口上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国家光电实验室科学家的帮助下，华崛成功地打破了世界记录！ “感谢大家，我给大家拍一张照片留念!”王十一示意大家站好! 当他颤颤抖抖从静电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的时候，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往事一幕一幕如同电影倒带一般在眼前浮现。 如果不是赶上这个创新的好时代，如果不是狡猾哥把他带到知识经济爆炸的前沿城市深圳，被黑色七月猝然击倒的王十一，将只能是舂城的一个民夫，他的生活圈子将仅仅局限在舂山的沟沟壑壑里。 他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大好的时代，感觉自己成了这个时代的宠儿，时代的大风一阵接着一阵从深圳的天空刮过，智能手机热，led照明热，无人机热，全国几乎每一波创新的大风，都是从智造中心深圳刮了起来，席卷全国，王十一隐隐有一种预感，激光器将会是下一波投资风口。 风了，猪都可以飞起来！ 站在大风口上，你不想成功，都会成功！ 是的，那些让无数人疯狂崇敬的高科技弄潮儿，其实跟普通人并没有多少区别，时代的大风，给无数的创业创新者带来了机遇，只是因为他们站在了风口，勇敢地抓住了飞过来的机遇，并迎风飞翔，最终成为了这个时代的骄子。 回首往事，王十一感慨万千，公元两千年，刚从舂城出来，他曾经无比苦闷，工作上的失意，感情上的打击，差点要把他击打得粉身碎骨。 来之不易，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每一个人成功的背后，其实都是无尽的煎熬，其实都是漫长的等待。 隔着墨绿色的防辐射眼镜，他的手机对焦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他不能遮掉眼镜，擦拭掉落下来的眼泪。 他的手抬举着，把带摄像功能的智能手机举在前方，如同一名战士举着炫耀的旗帜，是那么雄姿勃发。 努力地眨巴了好几次眼睛，视野终于清晰了几分，王十一用大拇指轻轻地点击了一下手机的屏幕，“咔嚓”，时间就定格了，笑容也定格了，那个光功率计上激动人心的数字2108也定格了。胡一手转过身子，将激光器电源关上了，随即也将墨绿色的眼镜取了下来。 那名资深的光电科学家家快步走到王十一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半响不能自语，两个身子因为激动颤抖着，就跟做震动试验一般。 过了好一阵，王十一从专家的拥抱里挣脱开来，他把眼镜取了下来“感谢大家的努力和付出，是你们成就了我的今天，没有你们，没有这个团队，我最多不过是一名优秀的业务员。”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哽咽。 华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他静静地盯着那个光功率计发呆。 胡一手很受感动，士为知己者死，王老板就是他可以为他拼死沙场的主人“王老板，这份荣耀都是您的!” “胡经理，我给你一百万项目奖金，你分配给参与研发的弟兄!”王十一很快就在工作现场颁布了口头嘉奖令。 对于那些对公司做出重大贡献的人，王十一从来都是花钱如流水，眼都补眨一下。 高科技企业，拼的就是人才，人才是企业的根，只有如水的钱，才能滋润似根的人才。 “弟兄们，今晚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胡一手一听王老板的嘉奖令，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洪大的声音就从口腔里飞了出来。 光学实验室里，很快就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那声音仿佛是从地面刮了起来，最后汇合变成了骇人的台风，强大得要把钢铁水泥制作而成的屋顶掀翻了。 下班前，完成了车间的预审核，也见证了新记录的诞生，王十一感觉自信满满。 经营了八年工厂，王十一的公司一直都是行业的追随者，今天，当他现场目睹新记录的诞生，他觉得，华崛已经无限接近行业的领军者“就差上市这个仪式了，完成了这个仪式，华崛将毫无疑问是行业的标杆，是深圳智造的又一面旗帜。”他内心想道。 回到办公室里，下班的铃声在公司的每一个角落，无边无际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打开公司的邮箱，看到除了华荣关于加班的信息外，没有其他的未读邮件。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本来想让助理梁嘉茜发一封喜报，把今天破记录的事情通报给大家，可是她已经下班了。 说到梁嘉茜，王十一对她的工作是相当满意的，三年前，他在中湖大学的毕业生就业大会上，于众多毕业生中，一眼就看中了她，原计划让她在行政人事部挂职部门主管的，一年的管培生结束后，她高雅的气质，干练的做事风格深得王十一的喜爱，他直接将她提拔到了总裁助理。 这个时候，是空寂的，员工要么去食堂吃饭，要么回家了，留下来加班的，也都很安静。 王十一再次静下心来，搜索了一下关于明天审核的邮件，钱无忧已经在一周前回复了客人的auditchecklist(审核清单），客人在回复的邮件中，提到了他的行程安排，明天上午会抵达宝安国际机场，qualificationauditkick-offeeting将于下午两点在公司的大会议召开。 这绝对不是一次寻常的验厂，或许这将是公司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一次验厂。 中国人普遍把客户过来审核叫验厂，外国人都叫custoeraudit，翻译成中文就是客户审核，客户到供应商处审核是新供应商导入阶段非常重要的一个过程。 王十一感觉自己无法安静下来，他站起身来，在办公室转了几圈，思考着是否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可是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就背着自己的背包，走出了办公室。 冬天的夜来得有点早，外面已经暗了下来，他追进轿车里，启动着轿车，缓缓开出了厂门。 那轿车出了厂门，一下子就钻进了一片黑色之中，城市的霓虹灯在街道两旁眨巴着暧昧的眼睛，这时候，从轿车的音响里传来了谭维维演唱的伤感的情歌“乌兰巴托的夜” 你走了，那么多年， 你还在，我的身边。 那一天，你微笑的脸， 如今闭上眼， 我还能看得见。 第二百八十三章：贵客来了 那首伤感的情歌“乌兰巴托的夜”，如同苦涩的思念一般，在王十一的上空氤氲弥漫着。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把车掉了一个头，朝着福田中心区的cocopark开去。 一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aiting咖啡馆”。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去这家咖啡馆了，店长也换了，服务员也换了，就是店一直都开着，店名一直没有更改过。 一九九九年，何雪忆就是在这家咖啡店开始了深圳打工生活，现在，她走了，王十一感觉咖啡店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他坐在里面，感觉到空落落的。 他要了一杯苦涩的咖啡，没有放砂糖和牛奶，服务员帮他添加的时候，被他善意地拒绝了。 在最黑暗的角落里，他静静地抿着咖啡，没有人注意到他，虽然他是亿万富翁，是一家即将上市的高科技企业的老板。 从咖啡馆屋顶的音响里，三月细雨一般落下来的是richardarx那首老情歌“righthereaiting”，纷纷扬扬，把他淋得一身都湿透了。 时间已经过去十八年了，那首老歌没有变过。 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感情，是不会随着时光流逝的！ 他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眼泪，一扬头，把剩下的苦涩咖啡悉数收集进了肚腩之中。 站起身来，穿过情人们的呢喃私语，穿过厚重的岁月，王十一到前台结完帐，走了出去。 外面灯火辉煌，深圳真是名不虚传的不夜城。 他沿着福华三路一直朝前走起，一边是中心城，一边是会展中心，霓虹灯在二百加的建筑群上闪烁着，如同一个一个光与影的瀑布，无声地流泻着。 “王十一，你又在外面陪客户了”他的妻子何所忆打来了电话。 “是的，我在陪客户!”王十一的声音很低，甚至有点阴柔之气，那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说话，很多年来，他说话都是干脆利落的，因此也是充满阳刚之气。 男人撒谎的时候，通常都会心虚，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可是何所忆很相信他，相信自己的男人正在跟客户谈一笔不菲的买卖，因此，她很知趣地把电话挂了。 王十一回到家的时候，何所忆已经睡着了，大冬天的，她穿着内衣，掀开被子的时候，男人只看见一段耀眼的白色，直晃眼睛，何所忆蜷缩着，跟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 冬天里空调开着，跟夏天没有两样，穿着内衣睡觉，也感觉不到有一丁点的寒冷。 那一夜，王十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真的失眠了。 天快亮的时候，王十一却睡着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看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四十五分钟了，就一骨碌爬了起来，今天可是客户审核的日子，他不能贪睡。 “老公，你可醒了！”王十一穿衣服的动静很大，惊扰到了客厅里的何所忆，她穿着一双棉布拖鞋走了过来。 “迟到了！今天上班要迟到了！”王十一着急地说道。 “你是公司的老板，迟到怕什么？人事部敢扣你一分钱吗？”何所忆感觉很诧异。 “国有国法，企业也有企业的规矩，你懂吗？”王十一说完，把背包一背，就朝门外走去。 “你还没有吃早餐呢!”看着丈夫的背影，何所忆喊道。 接下来，她就听见“砰”地一声，门关上了，王十一已经走向了车库。 叹了口气，女人望着饭桌上的美食说道“这么丰盛的早餐，我忙了一个早上，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啊！” 不一会儿，轿车启动的声音传了过来，何所忆透过客厅的玻璃门，看见王十一驱车离开了，她朝着轿车的背影骂了一句“死鬼，明天老娘我不给你做早餐了！” “小梁，&j激光公司的客人，乘坐的是上午十点到港的飞机，请马上到宝安国际机场接机！”王十一开车的时候，通过蓝牙耳机对助理梁嘉茜说道。 “老板，您放心，我已经到达宝安国际机场国际出口！”助理的声音让他一颗急躁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他喜欢这样的助理！ “我不会说英语，中午你负责招待客人，带他们去吃一个丰盛的午餐！”王十一继续说道，有客自远方来，先要吃饱肚子乎。 “老板放心，我一定会把客人招待好！”梁嘉茜的话如同熨斗一般，将王十一心中的疙疙瘩瘩都熨烫得平平整整，无一处不自在。 原来早上梁嘉茜到达公司后，她没有看见老板王十一，就发了几个短消息，见老板没有回复，就知道老板不方便接听电话，自己主动驾驶着公司的那辆七人座商务车上了机荷高速，朝着机场的方向行驶而去。 到了机场之后，她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里，匆匆忙忙坐电梯上去了。 站在国际到达出口，梁嘉茜不时地瞄一眼电子显示屏，那上面不断地翻滚着航班到达信息。 当她看到客人乘坐的那趟飞机到港的信息后，心情激动，伸长着天鹅一般的颈脖子，朝着里面望去。 那份焦急的心情，就像是在等情郎一般。 约莫半个小时后，当第一批乘客从国际到达的出口悠悠地走了出来的时候，在一众接机人群中，何所忆高高地举起了“&jser”的牌子。 不一会儿，一个欧罗巴男子朝她走了过来，客人很高大，如同长颈鹿一般，视野十分开阔，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她那么美丽，吸引着每一个到港客人的目光。 “hello，梁小姐!”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推着行李箱，在出口的过道里朝着她绅士一般地挥了一挥手，梁嘉茜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来“hirobert!”她一边喊着老外的名字，一边朝着过道的出口疾步走去。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第一次见面是在慕尼黑光博会上，她耐性地给他介绍了产品的性能参数，第二次见面是样机购买阶段，她跟销售人员一道接待了他，这一次，作为亚太区采购经理的罗伯特带着他们的品质经理理查德和工程经理劳尔过来审厂，也是她开专车过来接机。 罗伯特用中文将他的两位同事逐一介绍给了梁嘉茜后，这个负责亚太区的采购经理，长期在中国出差，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介绍完后，将手里的一个白色礼品袋递给了梁嘉茜“梁小姐，这是我从美国特意为你带来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thanks!robert!”这是他第一次为她带礼物，梁嘉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瞪大了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足足三秒钟，看着那名男子脸上的肌肉逐渐松弛，变成花的模样。 领着三位高大的老外去地下车库的路上，梁嘉茜步伐轻盈，上车后，她十分娴熟地驾驶着轿车，载着他们，油门一踩，将车开到了福田cbd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那是一家豪华的酒店，大厅的服务生据说是从英国花重金聘请来的。 陪着三位客户完成了checkin的动作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了。 那天中午，他们就在酒店一隅的西餐厅里，吃了一个自助餐。 第二百八十四章：首次会议 那天中午，梁嘉茜陪着老外一起在西餐厅吃了一个自助套餐，然后载着三位客人，朝着公司的方向行驶而去，一路上，几个老外对深圳的高楼很感兴趣。 “liang，isherehk？”坐在她身后的劳尔对车窗外的世界感到十分惊讶。 “no，itisshenzhenfutian!”梁嘉茜头也没有回，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reallyverynicepce!”劳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掏出手机，不时对着窗外拍摄着一些什么。 坐在副驾驶位的罗伯特忍不住感叹一声“深圳的变化太大了，跟香港真是傻傻分不清了。” “粤港澳大湾区的未来是深圳的，这里一定会超过香港!”梁嘉茜自信满满,“深圳有很多高科技企业，走的是高端路线，而香港依旧依靠他们的身份和语言优势，开展着一些贸易和代加工业务，走的还是传统老路，未来谁输谁赢，已经不言而喻了。” “梁小姐，看得出来，你很热爱这座城市!”罗伯特转过头，眼睛盯着她的粉脸看了足有三秒钟。 “深圳是这样的一座城市，是当你离开后，一定会无比思念的一座城市，这是一座移民城市，年轻人很多，充满了活力，当然，年轻人多的地方，也有很多故事和事故。”梁嘉茜滔滔不绝地说道。 他们到达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钟了。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原计划审核的时间到了，客人还在路上，王十一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坐在公司接待大厅的沙发上，等待着客人的来访。 等待，哪怕是一分钟的等待，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煎熬，王十一的眼睛不时看看外面，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他就站起身子来，在大厅徘徊着。 过了好一阵，隔着大厅的玻璃门，终于看见那辆熟悉的商务车开了过来，他喜出望外，立刻快步从办公大楼里走了出来，把热情的大手伸了出去，朝着几位老外用蹩脚的英文说道“nicetoetyou!很高兴见到你!” “hi，王老板，我们又见面了。”罗伯特用憋足的中文打着招呼，紧紧地握住了王十一伸过来的热情手掌。 “欢迎您们过来指导！”王十一诚恳地说道，最近深交所和科技局的领导常常来访，“指导”这两个字成了王十一接待客人的口头禅了。 “王老板，我们不是过来指导的，我们是过来审核的！”罗伯特的话很直接。 “是的，是审核，欢迎您们过来审核!”王十一笑着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大家走进了公司的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靠外边的一排已经坐满了人，那些人一见到外国客人进来了，立刻站起身子来，鼓起了手掌。 “thankyouall!”罗伯特走了进来，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大家礼貌地点了点头。 三个老外进来后，将笔记本电脑包一放，从口袋里掏出名片，这是一个相互认识，相互介绍的环节。 交换完名片后，大家复又归位。 罗伯特将笔记本打开后，老练地连上了投影仪，说道“这次的审核工作的主导本来是品质经理理查德，他中文很烂，让我帮帮他!” “你好!下午好!大家好!”理查德耸了耸肩膀“icanonlyspeakalittlechese!” “好了，我们开始吧！新供应商认证审核，是最重要的审核工作，每一家想要成为jser的供应商，必须要通过这个审核，我们审核团队成员包括工程，采购和质量的专家，审核结果将决定我们是否可以有合作的机会，如果审核结果超过八十五分，我们就会直接跟贵公司展开合作，如果审核结果低于七十分，对不起，我们没有缘分，这是上帝安排的，如果审核结果超过七十分，但是低于八十五分，我们会给你们一个月的整改时间，我们还是有合作的可能，首先要感谢大家的支持，只有有了你们的支持，我们才可以顺利完成这次审核。”罗伯特做了一个漂亮的开场白。 “大家一定要意识到这次审核的重要性。”罗伯特环视了一眼大家，又补充了一句。 “罗先生，我们很重视贵公司的来访，并真诚地期望与贵公司合作!”王十一一直以为他姓罗，叫伯特。 接下来，品质经理理查德对审核工作做了简单的介绍，梁嘉茜负责翻译，审核分两部分展开，一部分是体系审核，一部分是制造过程审核，整个审核工作计划在明天下午结束，审核结果会在末次会议上公布。 “刚才罗先生和理先生说得很好，你们大家一定要好好地配合客人，一定要圆满地完成此次富有意义的审核工作，小梁和钱经理留下来听客人的安排，其他同事回到各自的岗位待命！”王十一的话一落音，在座的各部门负责人就很快散去了，只留下陪审的梁嘉茜和钱无忧二人。 王十一起身走到罗伯特身边，低声说道“罗先生，您们从美-国飞过来，也要十多个小时。” “我们这次是从马来西亚飞过来的。”罗伯特一行三人刚完成了一个马来西亚供应商的年度审核。 “你们真敬业啊！要不要休息一会？”王十一见他有几分倦意，关切地问道。 “这几天都在飞机上颠簸，时差也没有倒过来，真是有点累！”罗伯特说道。 “您们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审核的事情，往后挪一挪!”王十一心想，要是把审核时间压缩一点，客人看的东西问的地方就会少一点，发现问题的可能也会少一点。 “王老板，谢谢您的好意，时差的问题，喝一点咖啡就好了，我们工作都是这样挺过来的，审核的行程很紧凑，审核项目一个也不能少，还是抓紧时间审核！”罗伯特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旁若无人地伸了伸懒腰。 哈欠似乎可以传染，理查德和劳尔也打起了哈欠。 “你们把行程安排得太紧密了，是要抓紧审核！你们审核，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王十一很敬佩这几位老外的敬业精神，他说完，就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响起了一片“咝咝咝”喝咖啡的声音，咖啡或许真是一种可以解困的神药。 第二百八十五章：推心置腹 两千瓦单模激光器创造了同行业最高光功率的记录，王十一最近心情很好，他本来想今天对研发部进行通报嘉奖，无奈助理梁嘉茜一直都很忙，她要陪客户审核，“等客户审核过后，再通报嘉奖吧，这一群弟兄，干得真不错！”王十一在办公室里自言自语。 对于通过j激光公司审核，王十一倒是显得信心十足，他知道，这种审核基本上都是走过场的，只要样品通过了，价格公道，跟国外的公司做生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因此他把关注的焦点最后放在了研发这一块。 审核那一天，坐在办公桌前，他情不自禁地就想起来昨天早晨耐思国际猎头的赵总，想起了他推荐的海外华人候选人刘澜，招聘研发总监的事情，是他早就规划好了的，公司要上市了，一定要充实研发力量，他王十一时刻告诉自己，高科技企业，需要的是创新，而创新靠的是人才，没有顶尖的人才，想要创新，那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最近公司研发之所以取得这么大的突破，公司的那几杆土枪功不可没，但最主要的是与国家光电实验室开展了“产学研”合作，专家的指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王十一觉得有必要跟研发经理胡一手谈一谈，听听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胡经理，你现在有空吗？”电话里，王十一用征求的语气温和地问道。 “昨天的实验很成功，不过一次成功，并不意味着每一次都会成功，我现在正在总结经验，想把工艺参数标准化起来，写进员工操作的作业指导书中，同时我也想用同样的工艺，再生产十台，看看测试结果是否在预期之中。”胡一手说道。 “很好，你现在如果不忙的话，就来我的办公室一趟！”王十一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老板的话不得不听，不一会儿，胡一手就敲门走了进来。 王十一招招手示意他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自己一边也从办公区走了出来“胡经理，你看那几位老外，一下飞机，时差都还没有倒过来，就叫着嚷着要开展工作，他们很职业化，这就是我们的团队与他们的差距，我们一定要向老外学习，我觉得这种敬业精神，比什么都重要！” “j激光能够成为行业的标杆，离不开一群高素质的人才，我们跟他们还是有差距的，我们是土炮，人家是洋枪！激光行业，在深圳还是一个新兴的小众的行业，很多还停留在作坊式的运作模式中。”胡一手想起了华崛激光被收购前的场景，他原本是在一家小规模激光器厂家工作，那家公司最后被王十一收购了。 “土炮一定会胜过洋枪的，你要有这个自信。”王十一拍了一下胡一手的肩膀。 胡一手身子板一挺“老板，你放心，我们一定有信心，跟着王老板走，我们小米加步枪都可以取胜。” 他这一表忠心，把王十一逗笑了“胡一手，你可不要做心口不一的人！” “老板，您是我们大家的带头人，我怎么会骗您呢？”胡一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王十一喜欢这样的下属，工作能力强，又忠心耿耿地跟着自己，他本来想把研发总监的这个职位留着给他，可是一想到自己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他就动摇了。 “胡经理，你今年四十岁了？”王十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情，但又怕冷场，就开始拉起了家常。 “是啊，我七七年的，今年四十岁了，在激光器行业一干就是十八年，在这家公司干了十四年了。”胡一手知道老板有心里话要跟自己说，他隐约觉得老板想要提拔他，毕竟最近研发部捷报频传，如果要论最大的功臣，肯定是他胡一手。 “十四年，你是跟着n打天下的第一批的研发人员，不简单啊！”王十一点了点头。 “是的，十四年来，我感觉自己没有虚度时光，跟着公司一起成长，见证了公司的发展壮大，为公司的发展也贡献了自己的绵薄之力，感觉自己是幸运的。”胡一手微笑着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盘算着，要是王老板把自己提拔成公司的研发总监，工资起码得要涨一倍，股票也有可能翻上一倍，到时候，一定要换一套房子，南山的那套八十平米的住宅太小了，孩子长大了，平日里跟老婆办点事情都不太方便，再说孩子也大了，有了钱，一定要送他去英国读高中，将来娶一个白人姑娘做老婆，生一群混血宝宝。 胡一手越想越远，把儿子的未来也都想了一遍。 是的，有了钱，谁都会使用，谁都会规划，钱真是一个好东西，可是好东西，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轻松据为所有。 “华崛激光成立十年来，你胡一手功不可没，我王十一是记在了心里。”王十一充满感情地说道。 “谢谢老板对我工作的肯定！”胡一手强烈地抑制住自己心中的喜悦，老板一个劲夸自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一定是升职加薪的好事，在企业打工，能够想到的最大的利好，无非就是这两件事情，其他什么工作激励，精神嘉奖统统地不过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我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王十一觉得没有必要转弯抹角了。 “王总请说！”胡一手急切地说道。 “胡经理，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对公司的一片忠诚，我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不过公司要发展，要走出国门跟世界上顶尖的公司合作，目前的研发创新能力还是不够，高科技企业靠的就是高科技人才，只有不断创新，公司才有出路。”王十一充满了忧思。 “我理解王总您的想法！”胡一手一听，心中有一点失落，老板转弯抹角，就是告诉他要给他找一个上司，他终于算是恍然大悟。 “你还是继续做你研发经理的工作，公司计划在海外找一名行业中资深的人来做研发总监这个职务，让他带着你一起研发出世界上顶级的产品出来。”王十一深谋远虑。 “王总，这么说您已经招到了研发总监？”胡一手问道，失落之感如同一个黑色的阴影，朝他加速奔袭而来，他掉在了一片黑暗的湖水里，曾经无数次梦想着做研发总监，现在梦碎了，一旦这个位置被人占据着了，他胡一手短期内是没有机会了，再过几年，他就快五十岁了，谁会用一个快到退休年龄的人去统领企业的创新呢？总之，他感觉自己在华崛激光已经到顶了。 “猎头已经帮我找到候选人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年前我们应该就会把他请到公司来，目前公司正在上市的关键时刻，高科技企业创新是第一位的。”王十一觉得一定要跟胡一手谈谈，他跟了自己十年了，也算是老臣了，而且是关键部门的老臣，他王十一不能让胡一手一直蒙在鼓里，他告诉胡一手这些东西，就是代表他王十一信任他。 “我支持公司的决议！”胡一手点了点头，老板决定的东西，他胡一手能够改变吗？ “公司上市，我不会亏待你的。”王十一对胡一手的回答很满意，他感觉自己轻松多了，他自从有了全球海选研发总监的念头，就一直想找一个时机跟胡一手谈谈，今天谈得如此顺利，他心中一颗悬了很久的石头也就终于落地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毕业聚会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一个企业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团队。稳住了自己的心，凝聚了团队的力量，企业就有了挑战一切困难资本。 跟胡一手推心置腹的谈话很顺利，王十一心里很开心。 上市前，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胡一手离开后，王十一认真查看了邮件，好几个客户增加了订单，要不是&j激光公司审核，他一定会召集所有的部门经理过来开会，讨论生产计划和准时交货的问题。 客人在审核，相关部门随时都需要配合，王十一心想自己绝对不能打乱客人的审核安排，他把订单信息用邮件转给了供应链经理徐小虎，心想还是让小虎去处理这些事情吧。 人一旦被某一件事情栓住了，就没有心思干别的事情了，虽然王十一对&j激光公司审核充满信心，可是审核还在进行，审核还没有结果，他总感觉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神思也无法凝聚，坐在办公桌前，浑身不太自在，他一会儿端着咖啡杯走向窗前，一会儿坐下来看看邮件。 他原本想去拜访几个重要的客户，谈谈来年的销售预期，冬天了，订单也少了，与客户一起讨论来年的规划，是他常做的功课。 很多关于行业发展方向的信息，都来自客户，掌握了市场的信息，你就会有的放矢，有针对性地制定公司的发展方向，并及时调整公司过时的发展战略。 在这无聊的时间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唧唧唧！”手机里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叫声，王十一掏出手机，低头一看，发现已经僵尸很久的扣扣企鹅，竟然活了，不断地在手机上跳跃着，这很快也引起了王十一的注意，他就随手点开来，一看原来是他高中班级同学群，里面横七竖八的聊天记录已经超过一百条了。 他很惊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高中班级群已经创建有三年了，最初的时候，大家在里面分享自己的生活。 “二狗子下周星期六结婚，在舂城宾馆摆酒！” “乖乖娃二婚了，大家准备随礼多少？” 谁谁谁惨啊，被小三插足离婚了！ 谁谁谁买新的包包了，跟着老男人跑去新马泰旅游了！ 里面的人都在声嘶力竭，扣扣群就跟农村赶集的人一般喧闹着，热闹非凡。 不过这种热闹的场面持续了大概三个月，就安静了，因为喜欢分享生活故事的人，他们那点八卦故事很快就枯竭了，喜欢晒自己生活炫耀自己品味的人，如同沙滩上将要死去的鱼一般，最后也没有激情了，大家也从最初的惊叹，到最后的麻木习惯。 王十一高班班级扣扣群最后的命运，就跟一个弃妇一般，不受人待见。 偶尔活跃一下是在农历年底，大家在群里发发红包，把气氛又搞起来一波，不过那也是最后的辉煌时刻，死水微澜！ 新年一过，群里面一片死寂。 去年过大年，也没有见人在群里拜拜年，说一点吉祥的祝福，扣扣群彻底死了，里面同学的头像，大部分都是黑加白，王十一是生意人，对黑加白的头像天生就有恐惧，好几次想过要退群，最后想想，还是留着做一个纪念吧。 但是今天，群里面的人好像都复活了，而且是满血复活的那种，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过没有停歇。 出于好奇，他粗略地翻看了一下。 ……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还记得何雪忆同学吗？我们班的班花！”网名叫“蚊子”的人在扣扣群里问道。 “何雪忆同学啊，不但是班花，还是学霸，她可是我高中时期的梦中情人！当然记忆犹新啦！我恨当初没有对她表白。”网名叫“大虾客”的人在群里大胆地说道。 “切！你以为何雪忆就是你一个人的梦中情人吗？我敢出一万块钱打赌，班里面没有一个男生不为她神魂颠倒过。”网名叫“梦雪”的人在群里十分肯定地说道。 王十一狠狠地瞪了一眼“梦雪”的头像，一个老大粗的男人，起这么一个暧昧的网名，他觉得恶心，梦雪，不就是想念何雪忆的意思吗？ “可惜，她去美国了，这次十八年一遇的聚会，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真希望能够再见她一面，哪怕是一面足矣！”网名叫“蚊子”的人，也大着胆子在群里说道。 “蚊子，何雪忆就在我们的群里，为什么扣扣上显示一直都是隐身状态？难道她不使用扣扣了吗？班里面有人联系上她了吗？不参加聚会，拍一个视频过来也好啊！”网名叫“大虾客”的话里充满了遗憾。 …… 王十一看班级群里面大家都在厚颜无耻地讨论何雪忆，心中就一阵颤动，是的，自从二零零四年她出国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她了，当初，他们可是爱得那么深刻那么疼痛。 他再往上翻，最顶上是“蚊子”在群里发布的“周年同学聚会邀请函”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自从年至今，转眼间，我们毕业已是十八年了，十八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十八年人在旅途风雨兼程，十八年桃花匆匆花开花落，亲爱的同学！也许您现在是政府部门高官，也许您现在是企业掌舵人，也许您现在就是普通人，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辛勤地耕耘着，亲爱的同学，您现在过得还好吗？您是否还记得我们？可能您已经记忆模糊，可能已经把名字和具体形象对不上号了！没关系，我们需要重新认识，因此，经过精心策划组织，我们班班委会安排了周年的同学会。 …… 网名叫“蚊子”的网友，就是王十一所在的班的班长，他真实的名字叫李小华，而刚才那几个在群里叫嚷得最起劲的人，都是班级里当年学习成绩最好的，或者班干部，总之他们是最有号召力的一些人。 王十一难以置信，这同学聚会来得也太突然了吧！从舂城中学班毕业已经十八年了，按照同学聚会惯例是逢五逢十，这同学聚会应该也是两年后的事情。 不过他喜欢八，广东话的发音，“八”和“发”是一样的，“八”代表发财的意思。 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参加呢？班级群里没有一个人提到自己，毕业十八年了，自己或许早已经被同学们彻底地遗忘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同学，谁叫当年自己不是班干部呢？谁叫自己当年学习成绩不冒尖呢？一个班六十多号人，时间久了，能被大家记住的也就是刚才在班级群里叫嚷得最起劲的那几个人。 现在是年底了，生产也并不是那么忙碌，去！去见见那些阔别已久的老同学！他最后决定，还是参加同学聚会，说不定在聚会过程中，真有可能遇见何雪忆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玛莎拉蒂 客人第一天的审核，主要侧重在品质体系这一块。 &j激光公司的品质经理理查德负责第一天的审核工作，采购经理罗伯特和工程经理劳尔一直埋头在处理他们的商务邮件，差不多一整天没有看公司的邮件了，待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他们的邮箱都快爆了。 劳尔是一个典型的技术男，面对着笔记本电脑，一会儿陷入到沉思之中，眉头紧锁，好像是在思考着解决方案，一会儿又紧握着拳头，眉头舒展，激动得全身颤抖，好像是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工厂里的那些技术男，每一天都是喜怒无常的，他们丰富的表情，都是被工厂里那些层出不穷的问题折腾出来的。 老外劳尔也不例外。 罗伯特是采购经理，天天处理商务上的事情，他见惯了外面的风风雨雨，因此端坐在那里，显得从容不迫。 华崛激光这边陪审的是董事长助理梁嘉茜和品质经理钱无忧。 第一次陪外国人审核，英语太烂，钱无忧心中有点没有底，他不知道梁嘉茜能否将他的陈述完整地解释给老外。 “钱经理，请在公共盘里打开管理评审的输出的文件夹！” “钱经理，请提供质量目标统计分析报表！” “钱经理，客人要看客诉退货统计趋势图！” “钱经理，客人要看生产直通率改善措施！” 梁嘉茜将理查德的每一个指令都十分精准地转达给了钱无忧，又将钱无忧的解释翻译成英文告诉了客人，理查德总是绅士一般地点点头，有时候需要证明材料的时候，钱无忧提供的都是中文记录，他看不懂中文，面对着那些密密麻麻写满中文的佐证的材料，他只是皱皱眉，似是而非地点着头，并不时在笔记本上十分认真地记录着一些什么。 做到部门经理了，还跟一个小学生一样做笔记，也真是服了他了！ 中文字在他眼里是什么呢？呵呵呵，不过是一些小蝌蚪而已，对他而言，那些字没有任何意义。 看不懂，他做什么笔记呢？ 笔记本上到底写的是些什么啊？ 钱无忧好几次想看看理查德记录一些什么，他大学本科毕业，英文过了国家四级，虽然听说不行，但是读写还是有基础的。 不过他凑过头去，看到的却是天书，理查德的英文写得非常潦草，歪歪扭扭的，像一群线体虫一般！难看死了。 老外难道也跟中国一样，会上书法课吗？，要不然怎么也搞出了蝌蚪文？ “doyoulikeoney？”趁着老外在喝咖啡的时候，钱无忧突然用蹩脚的英文问道，他想找他聊聊话，拖延拖延审核时间。 整个审核过程都很闷，钱无忧感觉自己像一个犯人一般被人刨根问底，那种煎熬如同被人剥得只剩下短裤一般难受，他也想活跃一下气氛。 “oney？ofcourse!”本来有点恹恹欲睡的理查德一听到oney这个单词，眼睛里就放出了异常的光芒。 对于钱的渴望，东西方文化是没有差异的。 “我姓钱，大家都叫我马尼！”钱无忧说道。 坐在一旁回邮件的罗伯特无意之中听到了钱无忧的话，哈哈哈就大笑了起来。 “hat？”理查德听不懂中文，惊讶地问道。 “hesaidhisstnaeisqian，everypeopleherecallhioney!qianeansoneyinchina！”梁嘉茜翻译道。 理查德听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really” 审核的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公司下班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梁嘉茜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发现问题，她于是扬着头颅，眨巴一下美丽的大眼睛，愉悦地说道“tieisoff-duty！” “ok，toorroecontinuetheprocessaudit!”理查德耸了耸肩膀说道，老实说，他也很累了，长途出差，倒时差，还要干活，就算是铁人也难以再坚持下去。 他说完，抿了一口咖啡，感觉身体中那些失去的力量又回来了一点。 “您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安排车辆，半小时后我们出发！”梁嘉茜转过头对着罗伯特微笑了一下。 “梁小姐，没有问题！”罗伯特说完，又低下头处理邮箱里面的工作邮件，他负责国际采购，因为时差的问题，二十四小时都有邮件需要处理。 钱无忧紧紧地握住理查德的手，想要说几句话，但是又当心自己蹩脚的英语被对方嘲笑，嘴巴抽动了好几下，一个单词也没有发出来。 他尴尬的表情，惹得理查德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钱无忧也跟着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急中生智，他连忙说道“thankyou!thankyou!” 说thankyou这两个单词，钱无忧还是颇有信心的，因此发音很响亮，吐词也很清晰。 梁嘉茜快步走出了会议室，径直走向了董事长王十一的办公室。 “一切顺利！”梁嘉茜要亲自将这个重要的消息汇报给老板，她知道王十一肯定在等这个消息。 “好的，你们干得不错！”王十一故作镇静地点了点头。 “必须的！”梁嘉茜回答道，她显得很放松。 “晚餐我们几点钟出发？”王十一稍微平复了一下问道。 “十八点钟出发。”梁嘉茜轻声应道。 “好的！”王十一点点头。 梁嘉茜看老板点头了，就起身离去，她要回办公室关电脑，收拾东西。 望着助理离去的背影，王十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下午的时光难捱，终于硬生生地挺了过来，他突然紧紧攥起右手拳头，高高举起，砸在了办公桌面上，茶杯的盖子跳跃了几下，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他抬起头来，办公室门紧闭，四下无人，他就将茶杯的端在手里，揭开杯盖，茶水还是温热的，冒着悠悠的青烟，他静静地喝了一口。 订单终于快要尘埃落定了，九月份的光博会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报价，送样，样机测试，直到走到了现在的供应商审核环节，这难熬的三个月眼看就要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拿下&j激光公司，不仅仅意味着大量的高价值的订单，更为重要的是，公司从此将会彻底地打开国际市场，&j激光都采用了公司的光纤激光器，其他的外国公司也一定会跟风而来。 他抿了一口茶，仿佛看见销售订单如同冬天里的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这样的局面，对于即将上市的公司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利好。 晚上一定要陪那几个老外喝几盅！ 他站起身来，拨通了行政部司机的电话“老张，今晚送老外回酒店，你开我的玛莎拉蒂轿车。” “老板，你那车是新买的！”老张的声音有点难为情。 老板的新车，平日里爱惜得跟自己的老婆一样，从来没有让人碰过，再说，万一路上发生一定刮擦，他老张一年的工就算是白打了。 “老张，今天晚上我要陪老外喝酒，开不了车，你给我代驾！”王十一语气有点僵硬。 “好的！”估计那老张一生都没有摸过豪车的方向盘，说话显得底气不足。 第二百八十八章：法国红酒 司机老张没有被豪车吓破胆，同意帮他开车，这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王十一将电话一挂，有了一种豁出去的英雄气概。 今天晚上，酒一定要喝好！ 在男人的心目之中，力量上无法压制对方，只要酒量上盖过他，一样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生意上，谈判桌上无法解决的问题，酒桌上却可以轻易解决，这就是男人们热衷喝酒的最大的理由！ 一提到美酒，王十一立刻就想到了“茅台酒”！ 一想到“茅台酒”，王十一就情不自禁地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文件柜，透过玻璃门，那里面安静地躺着四瓶“茅台酒”，那是他珍藏已久的美酒。 他本来是想留到公司上市那一天，在开庆功宴的时候，请大家喝的。 今天潜在的大客户来了，他心里高兴啊！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好酒从来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用的，客人来了，好酒也就必须要端上来。 四瓶美酒如同宠物猫一般乖巧地睡在里面，王十一小心翼翼地拉开玻璃门，用手在里面轻轻一捉，就捉住了一只，捏在手里，他静静地端详了好一阵子，似乎有点不舍，摇摇头叹息道“我将你珍藏了两年，今天该你出力的时候到了，对不起了，我的好兄弟！” 虽然舍不得，但是一想到公司的订单的事情，想到了公司的长远发展，王十一就觉得值，他“刺啦”一声，迅速地拉开了大背包，利索地将那瓶美酒塞了进去。 肩膀上跨上背包，他心情很好，走起路来有点飘。 他轻快地飘了出去，飘过了悠长的走廊，很快就走到了大会议室。 站在门外面，他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轻轻将门推开，只见里面的人将随身带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一起“哈哈哈”地聊着天。 他朝里面摇了摇手，轻轻地喊了一声“hello!” 梁嘉茜立刻站起身子来，轻声地拍了拍手掌，将覆盖着秀发的头颅有力地向上一扬“let’sgofordinner!” 老外们早就听说过中国供应商的dinner是很隆重的，他们早就等不及了，连忙背上电脑包，站起了身，跟在美女梁嘉茜身后，朝着门外走去。 “王老板，你这么年轻，就拥有了这么大一间公司！”罗伯特朝着王十一竖了竖大拇指，他拜访过好几家中国的工厂，老板都是垂垂老矣之人。 “我不年轻了，已经三十六岁了，我们有句俗话，叫做‘三十而立’，我早就过了三十岁了。”王十一说道。 “你看起来跟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样，保养得很好！”罗伯特显然对王十一的外表印象很深刻。 岁月好像没有在这个曾经的小鲜肉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命运是不公平的！ 有着不公平命运的人，汇集到了一起，就是一个五光十色的社会！ “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四五十岁了，开公司压力很大的。”王十一喜欢跟老外套近乎。 说着说着，他们就走到了办公楼的大厅门口，豪车玛莎拉蒂就停在那里，恭候着他们。 “喔！”三个老外看见豪车，都控制不住发出了惊叫声！ 其中的一个还吹起了口哨。 一辆车只能坐五个人，梁嘉茜只好开自己的车去了。 “罗先生，今天审核的情况怎么样？”王十一坐在轿车里问坐在身边的老外。 “王老板，你们的体系还不错，那个品质经理也很幽默，他叫马尼吗？”罗伯特说完，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公司的品质体系没有问题，王十一也很放松，也跟着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完后说道“我们的品质经理只是一个姓钱的人而已！辛苦你们了，大老远飞过来！” “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生活！”罗伯特耸了耸肩膀说道。 “国外出差是累人的活！我飞加州后，几天时差都倒不过来！”王十一感慨道。 “我时差也没有倒过来，有点头晕，不过我喜欢吃湘菜，来这边出差，我还是很乐意的！”提到以辣著称的湘菜，罗伯特脸上表情就很丰富，不断地做着鬼脸。 王十一听老外提到湘菜，心中陡然升起一阵自豪之感！ 在酒店下车的时候，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了前面，后面跟着一帮高大的老外，他感到身子有一点飘！ 物以稀为贵，在中国的大地上，老外就是稀有动物！ 前台文员朝他们投过来了深情地一瞥。 有一群国际化的大客户，王十一感到骄傲！生动起来的时候，他黑色的眼睛珠子转得特别地快，滴溜了几下，猛地就瞥见大堂的角落里立一个牌子，如同一个紧急刹车，王十一猛地停了下来。 “本酒店谢绝顾客自带酒水！”他默念道。 看来是走错地方了！ 今晚无法品尝到“茅台”的醇美了！ 要不要换一家酒店？在老外面前换酒店，该不会让他们小看了自己？王十一的脑海里星星点点冒出了好几个问题。 最后，他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小梁，我们预定的是哪个包间？你走前面给我带路！”王十一转身看了看走在身后的梁嘉茜。 梁嘉茜疾步朝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走了过来，旗袍将她窈窕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那女子的声音很悦耳，轻柔地问道“小姐，您预定了包间吗？”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是梁嘉茜预定的包间的名字，她说完，再看了一眼那女子，穿的是一身喜庆的红色，脸上就荡漾着笑容。 “您们随我来！”那女子穿着旗袍，身子被包裹得很紧实，小巧玲珑的屁股扭动起来，腰肢晃荡得跟春风中的杨柳一般，她一路在前，领着大家进了包间。 “你们要喝点什么吗？”王十一点菜的时候问道。 “redineorachole?itisuptoyou!”罗伯特耸了耸厚实的肩膀。 “来一瓶这个法国原产地红酒！”王十一点完菜后，指着菜单上的一瓶价值八百八的红酒图片补充道。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真好，上菜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满桌就色彩斑斓，让人不禁食欲大增。 服务小姐用开瓶器将红酒打开了，一股来自地中海的果香立刻飘了出来，那女孩俯下身来，姿势娴熟地给每一位食客的玻璃酒杯斟了一点。 梁嘉茜轻轻地摇了摇酒杯，然后举起杯子，说道“chest!” “chest!”那几个老外将杯子递了出来，大家在空中轻轻碰击了一下。 “味道怎样？正宗法国红酒！”王十一将酒杯放下，眼睛望着罗伯特，八百八一瓶的酒，放在平时，他这个亿万富翁都有点心痛。 “还不错!houchisit?”罗伯特充满好奇地问道。 “八百八！”王十一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手指做了两个八的手势。 “oh，ygod！areyoukiddinge?”罗伯特用手摸了摸他宽阔的额头，眼睛瞪得跟灯泡一般大“这种酒在法国到处有卖，十分普通，家乐福超市里只卖两欧元。” “罗先生，你认错了吧？”王十一说完，起身取过菜单，递了过去。 “oh，ygod!”旁边的两个老外凑了过去，异口同声发出了尖叫声。 罗伯特的眼睛本来就大，此时，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单，那两颗眼珠子瞪得跟牛眼睛一般大小，眼眶好像无法盛载，眼珠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九：不就是钱的问题嘛 关于酒店里售价八百八一瓶的法国葡萄酒，王十一不知道罗伯特说的是不是真实的，法国家乐福超市里只卖两欧元的东西，在这里摇身一变，就涨了四百四十倍，简直就是人间奇迹，老板赚的那可就是黑心的暴利啊! 难道是那几个老外故意开的玩笑？ 王十一没有去过法国，两欧元的法国葡萄酒也只有他们见过! 他想把洋酒的名字输到百度或者淘宝上查查，可酒瓶的标签上都是法文，他的手机不能敲击法文，只有作罢! 难道是酒店的人欺负人吗？利用普通消费者崇洋媚外的心理赚钱，欺负像他这样没有太多见识的国人？ 躺枪了！老实说，王十一并不崇洋媚外，点最昂贵的酒消费，纯属于商务上的应酬。 相反，他是爱国的，十月一日出生的他不爱国，怎么对得起他出生的这个特殊日子呢？ 不管怎么样，被老揭穿了秘密，王十一感到自己就是安徒生笔下穿新装的国王，觉得很丢面子。 在老外面前丢面子，他觉得浑身很不自在。 他甚至有一种做骗子的自卑感，一个亿万富翁为了几百元钱，骗一个老外，这臭是出得有点大了。 “小姐，你们这个洋酒价格是怎么定的”王十一转身问服务员。 “先生，我只负责服务，洋酒的定价不是我定的，我无法回答您，你如果想要了解，我可以去帮您问问。”服务小姐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王十一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有点唐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嫌弃酒店的定价不合理，你不要购买就好了。 再说，在老外面前，揭穿酒店玩的把戏，那丢的也是国人的脸啊！ 趁着服务小姐走开，王十一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了“茅台酒”，双手高高地托举过头顶：“这瓶酒定价绝对合理!” “茅台！”身为M&J激光公司亚太区采购经理的罗伯特，常在亚太地区出差，对于茅台这样名贵的酒，他早就有所耳闻，却从没有品尝过，情不自禁就喊了出来。 “Really？”理查德也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茅台是世界级的名酒，理查德也只是在机场免税的奢侈品店里见过。 见老外们一个一个目瞪口呆的样子，王十一心里就感到前所未有的爽，他为国货感到由衷的自豪。 如同捧着一只名贵的猫一般，王十一轻轻地将茅台酒放置在桌面上，然后小心地将白酒打开了。 名酒就是名酒！顿时一股赤水河畔的清香飘了过来，那耐人寻味的清香，不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包间。 王十一站起身来，走到客人的身边，亲自给他们一一斟酒。 几个老外相约鼓起了掌。 是的，喝茅台酒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 “不错，我是第一次喝茅台!真是名符其实的好酒！”罗伯特轻轻地抿了一口，大拇指不由自主地就竖了起来。 旁边的那两个老外，也都不住地点头，也都竖起了大拇指。 一看“茅台酒”把三个老外都折服了，王十一心中就徒然升起了一股民族自豪感。 国人的生意观就是要在酒桌上征服对方，茅台果然如期把老外征服了！ 朦胧中，王十一仿佛看见罗伯特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看见他拿着厚厚一叠的订单的合同，朝着自己递了过来。 “先生，我们这里是严禁自带酒水的，您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个告示牌吗？对不起，请收起您们的酒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名服务小姐出现在了王十一的身后。 梁嘉茜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们进来的时候有点匆忙，没有注意到你们的店规！” “我们把酒杯里的酒干了！”王十一举起酒杯，朝着几位老外扬了扬，一口送进了温暖的胃里。 “好酒！”罗伯特喝完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王十一转过身，见那名服务小姐狠狠地盯着自己，就低声说道：“小姐，在国际友人面前，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老板，您们大口喝酒的画面，都录在监控里面了，我是要罚款的。”那名服务小姐看上去有点委屈的样子。 “罚款？多少钱？”王十一听她提到钱的事情，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差钱，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不就是钱的问题吗？能有多大的事情呢。”“一百块！”那名服务小姐说话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一百块，在这些出入高档酒店的老板面前，应该是不值一提的数字，但对她来说，意味着这一天是白干了。 “小姐，你不用紧张，我们愿意接受罚款！”梁嘉茜从钱包里取出两百元，递给了那名服务小姐：“拿着，我们心甘情愿交一百元的罚款，另一百元算你的服务小费！” “谢谢！”那名服务小姐很利索地接过了钱，在这家酒店，接收客户的小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接过钱，一转身，打开了包厢的房门走了。 关于八百八的红葡萄酒的来历，王十一最后也没有弄明白，不过，弄明白了又能怎样呢？ “来，我给大家斟酒，大家继续喝！”梁嘉茜一脸春风，站起身子来，走到客人身旁，一一给大家斟“茅台酒”。 酒桌上复又有了热闹的气氛。 喝了点酒，罗伯特胆子也变大了，眼睛一直盯着梁嘉茜俊俏的脸蛋看，这让梁嘉茜感觉得脸上有点发烧，浑身很不自在。 梁嘉茜给他斟酒的时候，罗伯特突然冲动地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手不断地挣扎，罗伯特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王十一几次想大声喝止，那声音眼看着要破口飞出，但是却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为了大订单，他不能得罪客人啊！兀自一人端起酒杯，喝了一个杯底朝天。 “对不起，梁小姐，你实在是太漂亮了!”罗伯特最后将梁嘉茜的手放了，不过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珠子依旧盯着她美丽的面孔，滴溜溜地在转动着。 “罗先生，Chest!”王十一急中生智，端起酒杯走到了罗伯特身边。 罗伯特也不好抗拒王十一的好意，松开了那轻浮的毛茸茸的爪子，也举起了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梁嘉茜看着罗伯特那只端酒杯的手，在灯光下金毛闪闪，跟猴子一般，忍不住想要作呕，她就转身拉开门，朝着洗手间走去。 环顾四周无人，梁嘉茜在洗手间的陶瓷盆里，痛痛快快地吐了一个干干净净。 不过她回到酒桌上的时候，微笑依旧荡漾在她白净的面孔之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二百九十章：西丽的月光 那一晚，中间虽然出现了一点不和谐的插曲，但是总体上来说是愉快的，生意人的酒桌上，不管是逢场作戏也好，还是真诚沟通也好，有好酒好饭，都是快乐的。 男人的酒桌上，总是离不开酒的身影，喝干完法国的红葡萄酒，又畅饮过珍藏已久的茅台佳酿，这已经算是很体面的招待了。 只是在结账的时候，面对着高额的费用，王十一还是有点心痛，有过想要跟前台讨价还价的冲动。 他是农民的儿子，现在虽然阔绰了，但是对金钱的理解还是那么朴素，一份付出，一份收获，每一个铜板的后面都隐藏着一段辛苦的故事。 在他结账的时候，梁嘉茜用电话催促着司机老张，让他把车开过来。 那一天晚上，将三位老外送至他们下榻的酒店后，王十一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在副驾驶位置上，他始终捏着拳头，真想用呐喊来宣泄一番。 没有什么比得到世界顶级激光公司M&J认可更让他感到自豪的，这次审核通过后，华崛激光就将出现在M&J激光的合格供应商名录之中。 没有大订单，那些国内记录算什么呢？ 那些国际记录又算什么呢？ 生意人的王道永远都是市场，迎合市场，讨好市场，并尽可能多地去占有市场。 当司机将他的“玛莎拉蒂”开到他位于西丽的湖畔别墅，他才渐渐地从一种激动亢奋状态脱离出来。 从车上走了下来，王十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自己浑身轻松多了，他偶尔抬头的时候，竟然神奇地看见了冬日深圳的星空。 北斗七星熠熠生辉，新光初开，撒下一片清辉，这让冬夜高悬的月亮不再孤独，那轮月亮，如同一艘耀眼的船，在天河里静静地摆渡着。 在传统文化里，月亮总是与乡愁联系到了一起，是的，她在天河里摆渡的时候，是要摆渡回家的路吗？她那么高冷，却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吸引住了异乡人的目光。 从二零零零年到深圳打工开始，王十一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呆了十六年了，在他的记忆深处，深圳是一座没有星空的城市。 而在他的故乡舂城，每一个夜晚，星星如同暗夜之花一般，灿烂地盛开在黑暗之腹。 他之所以把别墅买在西丽，是因为那里有山，有一座叫羊台山的山，跟故乡舂山一般，巍峨高耸着，一年四季郁郁葱葱，让他可以找到回家的感觉。 山的另一面有一个叫应人石的地方，他曾经跟何雪忆一起攀爬过，那是一段美丽的日子，也是一段痛苦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就只有忧伤了。 当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就听见屋里面传来了儿子朗朗的读书声，孩子真乖，也很听话，学习成绩也很冒尖，王十一就停下了脚步，他怕自己打扰到孩子的读书。 在儿子的读书声里，他仿佛又回到了校园，他曾经有接近大学的机会，但是高三失败后，他放弃了复读的机会，不过他内心对于读书的渴望，如同火苗一般，虽然没有疯狂地燃烧，却也从来都没有平息过，这让他看起来总有点书卷气。 毕业很多年了，他曾经无数次地梦见自己回到了高考考场，那是他不甘心的内心反应，也是他一生之中都难以忘记的疼痛。 是的，当年那些没有实现的愿望，当年那些没有抵达彼岸的理想，就如同恶性肿瘤一般，无法消散，总让人一生耿耿于怀。 因此他对儿子最大的期望并不是赚钱，而是希望他能考上一所著名的大学，学很多的知识，做一个有学问受人尊敬的人。 “我六岁离开我的生母，到城里去住。中间曾回故乡两次，都是奔丧，只在母亲身边待了几天，仍然回到城里。在我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母亲弃养，只活了四十多岁。我痛哭了几天，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我真想随母亲于地下。我的愿望没能实现，从此我就成了没有母亲的孤儿。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是灵魂不全的人。” 儿子声情并茂地朗读，似乎触动了王十一内心柔软的部分，他的眼泪差点要流了下来，眼前突然闪现出故乡辽阔的群山，浮现出母亲慈祥的面孔，还有故乡无边的稻田和低头吃草的健硕的水牛。 母亲今年应该六十九岁了，平静地生活在故乡舂山脚下，明年她就满七十岁了，在故乡的山村，逢十都是重要的生日，十里八里的亲戚朋友都要过来庆祝的，满了六十，逢十的日子更是稀有，七十大寿了，自己应该早点筹划筹划该，想一想怎么庆祝她的生日！ 十年前，自己忙于在深圳打拼，母亲的六十岁的大寿，办得简单，也过得平淡，王十一的心里一直感到愧疚。 他正在思忖着的时候，只听见儿子喊道：“爸，您回来了！” 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王十一。 “你回来了！”何所忆也转过头来，声音柔和如同春风一般，她正在客厅里给儿子辅导功课。 王十一眨了眨眼睛，已经湿润的眼睛有了柔和的光芒，慢慢地走了过来：“儿子，今天老师教的书都读懂了吗？题目会做吗？” “懂了，作业已经完成了，正在复习功课！”儿子点了点头，回答得很干脆，他眉头舒展，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对读书充满自信的人。 王十一轻轻拿起儿子的课本，那是季羡林写的《怀念母亲》。 看了几行，他也轻轻地朗诵起来：“我一生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祖国母亲。我对这两个母亲怀着同样崇高的敬意和同样真挚的爱慕。” “爸爸读得真好！”儿子一直看着自己的父亲，看他目光那么专注，看他读得那么深情，就忍不住拍了拍手掌。 “爸爸很久没有回去看奶奶了，爸爸想奶奶了！”王十一听见儿子的掌声，停下了朗读，满怀深情地看着儿子：“爸爸刚进来的时候，听你念这篇文章，想起了你的奶奶。” “您想她了，那我们一起给奶奶打一个电话，陪她说说话！”儿子脑子反应很快，开始策划起下一步行动。 “夜深了，老家的冬天不像深圳，那边的山村现在已经很冷了，奶奶应该已经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我们还是不能打扰她睡觉！”王十一摸了摸儿子的头，他生活在繁华的深圳，对故乡一知半解也是可以理解的。 “爸爸，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我也想奶奶了！”儿子的脑子转得很快。 “儿子，你知道爸爸在你这么的时候最大的理想是什么？”一谈到远方故乡的事情，王十一突然变得天真起来，好像回到了童年时代。 “当然是开公司，赚大钱。”儿子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了。 “你错了，你猜错了！爸爸那时候只是一个放牛娃，最大的理想当然就是把一头水牛放好，看着它不要吃别人的庄稼，不要破坏别人的菜地，要不然就会被别人骂，回去有可能被妈妈打屁股！”王十一认真地说道。 “水牛那么大，比老虎还要大，不会吃人吗？”孩子眼睛里充满里疑惑。 “水牛只吃草，不会吃人！”王十一被儿子天真的问题逗笑了。 何所忆看他笑得那么无邪，也灿烂地笑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作业写完了，早点睡吧！长个子的时候，睡眠很重要。”王十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爸，我和妈是在等您呢！要不然我早就去睡了！”儿子说完，将桌子上的课本哗哗哗地收拾好，说了一声：“晚安！”就朝着卧室走去。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等我？”王十一望着何所忆说道，她依旧那么美丽。 “你不在家，我和孩子都睡不着，正好陪孩子读书，打发打发一些时间。”何所忆低着头说道。 王十一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一把将女人搂住，在她的耳边低声地说道：“在家里带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死鬼，你又在外面喝酒了，满口里都是酒气！”当王十一要吻她的时候，她的嘴巴倔强地躲开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饶了我吧 第二天一大早，睡意朦胧之中，王十一就听见儿子打电话的声音。 “奶奶，您那里下雪了啊？” “下雪天冷，您要多烤烤火，不要感冒了，爸爸妈妈不在您身边，没有人照顾您！” “奶奶，我想您了！” 儿子现在是一个睡的，是一个小男子汉了！ 稚嫩的声音，从儿子的卧室里若隐若现地传了过来，故乡水牛的叫声又开始在王十一的耳边回荡了，舂山冬天的雪地里，野兔会留下跳跃后的痕迹。 在孩子跟母亲的对话声里，王十一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故乡一......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百九十一章：饶了我吧 《深漂的光芒人生》 第二百九十二章：我缺一面镜子吗 王十一本来想在客人审核完后，安排他们到实验室走走，秀秀肌肉，让客人见识见识他刚创下来的世界记录，谁能想到审核的过程急转直下，这真是始料未及! 末次会议上，三个老外都陈述了自己的审核发现。 怎么体系审核也有问题？ 钱无忧惊讶万分，那个跟自己有说有笑的理查德隐藏得也太深了！他竟然把我钱无忧提供给他的的中文佐证材料也拿出来了，并且把资料里的问题点都一一罗列出来，毫无情面，真是丢人现眼啊！ 听不进去了！ 真想找一个......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百九十二章：我缺一面镜子吗 《深漂的光芒人生》 第二百九十三章：老家的样子 那辆在舂山里放肆鸣响的蓝色玛莎拉蒂轿车，并没有引起王秀荷的注意，在她的印象里，儿子王十一驾驶的是一辆白色的奥迪轿车，他的车没有这么阔大洋气。 她瘦小的身躯，在雪后刺骨的寒风中，始终倔强地保持着一种眺望的姿势。 儿子刚打来电话，说车子马上就要到家了，她那时候还在打牌，手气还不错，就把手里的牌丢了，东一脚西一脚跑了出来。 “王大嫂，你手里抓了大王小王，这么好的一手牌，丢了可惜了！”她身后有声音喊道。 她也知道这一把肯定会赢，但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已经半年没有见到儿子了，她想看看儿子英俊的面孔，想跟他聊聊家常，想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给他吃。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开过来的蓝色的轿车，坐着的就是她儿子 当那辆蓝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她的身边，她还在纳闷，这漂亮的车是不是熄火发生故障了。 直到车窗玻璃降了下来，从里面探出来她儿子英俊的面孔，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十一! “妈！我回来了！”王十一大喊了一声。 儿子，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换车子了？妈都不认识你的车子!”王秀荷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妈!今年国庆节的时候买的!这车漂亮吗？”王十一自豪地问道，一百多万的高档轿车，能不漂亮吗？ “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开的是白色的轿车，今年你开蓝色的车回来了，妈没有想到这开车的人会是你!你这辆车颜色好看，真大气!你告诉妈，这车花了多少钱买的？”王秀荷左看看，右看看，把车子打量了一番，不住地点头，他从不过问儿子的收入，从这换车的事情看，儿子在深圳过得是不错的。 “妈!这车不贵，一百多万!”王十一说出这个数字后，脸上顿时充满了光彩。 “一百万？你那个厂子一年赚多少钱啊？你开一个十来万的车就不错了！”王秀荷惊呆了，一百万多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儿子，你别乱贷款，一辈子给银行打工！”儿子肯定贷款了，她的心里充满了担忧。 “妈，你就放心吧！”母亲不知道他的公司年利润已经过亿了。 一个亿是什么概念？一个亿意味着他王十一每年可以买将近一百台这样的豪车。 一百台玛莎拉蒂同时出现在舂城的山村，那将意味着什么？ 一定会成为当地头条新闻！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的事，妈老了，担心不来的，你自己注意一点好了，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人家会笑话你的。你在电话里说要到了，我出来一看，咦!你就真的到了！”王秀荷不再责备儿子大手大脚乱花钱了。 “妈，您上车吧！”王十一把车门打开了。 “你的车子那么新，我的鞋子脏得很呢，坐上去，不要把你的车子弄脏了，这村口到家里也就几步路，走一走身子暖和。”王秀荷说完，快步走在了前面，喊道，“外面冷，你赶快开车回去烤火！” 也许是太激动了，也许是下雪天路滑，王秀荷刚走出几十米远，一不小心，就滑倒在雪地里。 “妈!”王十一惊叫一声，赶忙把车停了下来，一转身，从车辆里跳了出来。 王秀荷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快七十岁的人了，身手还算可以“你别管我，我自己会爬起来的，平日里，这村子安静得要命，要不是鸡鸣狗叫，人家还以为是荒山野岭，你一回来，轿车喇叭响了起来，这村子里就热闹了，这村子里就有了人气。” 母亲已经起身了，刚才还洁净的一身，她都不愿意上车，怕把新车弄脏了，现在摔了一跤，一身脏了，她是绝对不会上车的，看着母亲蹒跚而去的背影，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自己也算是成功的人了，可是却帮不上母亲一丝半点的忙，就连开车送送她，都被她拒绝了，在母亲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需要她的呵护，他想想都心酸，含着泪水钻进了轿车。 母亲在前面蹒跚而行，给他引路，他不时踩着刹车，尾随着她，就像孩提时代，他总是跟在母亲的身后一般，像一个跟屁虫。 这年头，村村都通了水泥马路，马路也连到了各家各户，王十一就将崭新的车子停放在了屋门口的晒谷坪上。 从轿车里跳了下来，王十一打量了一下那栋陈旧的老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狡猾哥已经在村里盖了一栋大别墅，他曾经很多次想过要翻修扩建老宅，都被他的母亲制止了“老屋住得舒服，你在深圳开厂子，要钱！” 王十一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个大包，拧在手里。 他的父亲王茂永站在大门口等着他，看王十一走了过来，微笑着递了一根自己卷的纸烟给他“伢子，你回来了！” “爸！您少抽两根烟，您有肺气肿！”王十一接过那根烟，点燃了，抽了起来，父亲的烟虽然廉价，但是抽起来却特别的香。 他的父亲不愿意跟他去城里住，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城里的香烟抽不习惯，他一辈子抽惯了自己种的旱烟，已经上瘾离不开了。 “你别嫌弃爸种的旱烟，你放心吧，抽了，死不了的！”老汉子一边抽着烟，一边弓着身子，剧烈地咳着嗽！ 走进屋里，王十一将手里的大包开“爸，吗，下雪天了，何所忆去深圳的老街给你们买棉衣了！” “儿子，衣服可以穿三五年的，你年年都买，浪费钱了？我们老了，衣服旧一点，只要穿着舒服就好了。”王秀荷说道。 “你儿媳妇的一点心意，妈!您过来试试看，看看合身吗？”王十一说道。 对于美的东西，女人是无法抗拒的，哪怕已经老了。 嘴里说着不要买，试衣服的时候，王秀荷还是很配合的。 她脱掉了旧衣服，换上了新棉衣，身子扭动着，跟换了一个人一般，脸色都是光芒。 王茂永站在旁边，一直盯着她看，他已经很久没有用那种勾人的眼神看她了! 下雪天，村里的人都闲在家里，王十一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了开来，他们一个一个走了过来，跟看猴子把戏一般，目光紧紧地盯着王十一。 年轻的男人和姑娘都出去打工了，大一点的孩子也上学去了，村子里住着的绝大部分是一些留守的老人和妇女。 王十一就叔啊婶啊地跟他们打着招呼，从口袋里取出一沓钱，朝着那些老人的手里一人塞了一百元，那些老人接到钱后，对他都赞不绝口。 “王十一这伢子，有出息！” “在深圳当大老板了！” “他在深圳开公司的，公司马上要上市了!” “什么是上市？” “上市就是炒股!你儿子不是炒股的吗” “快不要提炒股的事情了!炒股不是好事，那是骗钱!” 宁静的小山村，一下子就沸腾了! 几个没有上学的孩子，围着王十一的车子打转转，这么漂亮的轿车，比哥哥姐姐们留下来的玩具可漂亮多了。 “你们离远一点，不要把车弄脏了！”王秀荷冲着那几个孩子大声喊道。 听到声音的孩子们，就大叫一声，四下里跑开了。 傍晚的时候，狡猾哥蒋华踩着雪花走了过来，一见面就喊道“王总，你回来了！” 王十一点了点头，两个人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早上在山里搞了一只野兔，你有口福啊！晚上到我家里喝酒！”半晌，狡猾哥说道。 一听有野兔吃，王十一精神来了“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今晚不醉不归！” 第二百九十四章：头号帅哥 在舂城的那几日，王十一决定不再关注公司的邮件，那些琐碎的事情，还是交给职业经理人去打理吧! 冬天里，很多动物都冬眠了，因为是生产淡季，靠近年关，很多客户也冬眠了。 把自己赶到离公司远远的地方，这时候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这也是考察自己团队的最好时机！平日里，他也常常不在公司，每一次展销会他都事必躬亲！ &j审核没有一次性通过，他当时是很生气，容不得自己比外国人差，但是现在却坦然了。 客户与供应商合作的基础是“双赢”，只要自己的产品性价比无敌，就不怕客户的任何刁难。 客户没有一次性将自己的公司枪毙掉，那是因为实力使然！ 当然客人提出来的刁钻问题，必须要整改到位，刻不容缓！老外的游戏规则，也一定要适应，要融入到国际大家庭，就一定要搞清楚他们的打法。 呆在农村，狡猾哥饶有兴趣地带着他参观了自己庞大的农场，几年前，狡猾哥承包了一个山包，在山的上面，种满了脐橙树! “好大的一片果园啊！”王十一站在雪后的果树林里，放眼望了望，一眼望不到边，冰雪并没有消融，大学压枝头的脐橙树，看上去挂满了无数水晶，美轮美奂的样子。 “四百亩！大家都出去打工了，多好的一片山啊，都荒芜了！”狡猾哥感叹道。 “一亩的脐橙收益怎么样？”王十一问道。 “现在水果的价格好，一亩地收益差不多一万块！”狡猾哥回答道。 脐橙林里，还有一大片房子，那是山羊的羊圈，冬天冷，工人们正在给山羊喂食着稻草，喂食红薯。 “这么多羊，散放在舂山坡上，就是一朵白云!”王十一惊讶道。 “舂山草多，适合这东西生长，你看看它们，一个个都很精壮!”狡猾哥一边喂食，一边兴奋地说道。 同学聚会的那一天，天空是忧郁的，冬日山城的天空，不像深圳那样明亮。 轿车盘旋在山路十八弯里，寂寞的山道没有几趟车，也不见几个人。 翻过一道山梁后，忧郁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缠绵的小雪。 雨雪霏霏，他突然想起了何雪忆，想起了她美丽的声音“王十一，你知道我名字的来历吗？我妈为什么把我的名字叫做何雪忆？” “不知道!”王十一木讷地摇摇头，那时候，何雪忆就是他心中毫无瑕疵的女神，在女神面前，男人都是木木的。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啊，他又不是她妈妈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当时的想法呢？ “你真是有点傻，这都猜不出来啊，我是下雪天出生的，我妈也是下雪天出生的，当然名字里要有雪，有回忆啊！”何雪忆翘着嘴巴跟他说道。 当何雪忆骂他是傻瓜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一阵暖流流过，被心爱的人骂也是一种幸福。 相爱的时候，痛苦只是在她无视你的存在时出现，她只要跟你说话，那就是幸福的。 何雪忆不但跟他聊天，还跟他说自己的秘密，知道她何雪忆名字来历的人一定不多吧!呵呵!呵呵呵! 那一天，王十一感觉自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上天是不公平的，她竟然是一个孤儿! 一个孤儿，竟然被一个男人带到了遥远的美国! “你过得还好吗？”王十一对着挡风玻璃外面飞舞的雪花说道。 下午三点，当他开着那辆玛莎拉蒂轿车，停在“舂城宾馆”侧面露天停车场，缓缓走下车的时候，还是被眼尖的同学发现了。 “王十一，十八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副老样子啊，一个字，那就是‘帅’！”一个头发有点发白的中年男子说道，他就是在同学群里闹得很凶猛的“大虾客”，本科毕业后，在舂城房管局上班。 “大虾客!你想不想知道驻颜的秘密？”王十一神秘地一笑。 “唷，还有秘密啊！” “你去深圳吧！呆上十年八年，你就知道结果了，告诉你，深圳是一座养人的城市，在深圳上班，你就会永葆青春。”王十一抬头看“大虾客”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心里的优越感油然而生，酷酷地甩了甩一头茂盛的头发。 “老同桌，你现在是帅出新高度了，不过，你可得要跟我老实交待，你这辆‘玛莎拉蒂’是从哪里借来的？”一个矮胖子从他身后忽然跳起来，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胖子，好你一个死胖子!”王十一装作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王十一，你开百万豪车过来参加同学聚会，是不是想在我们这些老百姓面前摆阔，显得你很富有啊？”胖子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在他心中，学习成绩平平，高考落榜的王十一竟然开上了玛莎拉蒂，鬼才相信呢？ 大虾客本科毕业，又在房管局上班，现在还开着一辆马自达3，身上还背着一屁股银行债。 “摆阔？开一台车过来就算摆阔了？胖子，你也太没有品位了！”王十一反唇相讥道。 开一辆价值百万的轿车就叫做摆阔？这是什么逻辑！ 自己买不起车，还怀疑别人的车是借的，我什么时候借别人的车了？ 这车可是我自己花血汗钱买的!帽子不要乱扣啊! 王十一想想就觉得可笑，山里人的思维总是容易短路。 那矮胖子一听这话，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用疑惑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王十一，然后叹了一口气，摇了一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变了!王十一变了!十八年前那个老实的帅男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喜欢显摆的人了，而且脸皮竟然如此之厚，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老同学，你知道今年为什么会搞‘十八周年同学聚会’吗？”花白头发的“大虾客”走过来悄悄地问道。 “不知道!”王十一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八这个特别的数字吧！不过这帮操盘的人，都是班里那些尖子生，他们头脑灵活，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咱们班的班长李小华，今年提拔为正科了，我们房管局的，这次聚会所有的费用，都是他一个人包的。”花白头发的“大虾客”用嘴巴凑到他耳朵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王十一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豁然开朗了。 他们一边说着，就一边朝着宾馆走去，宾馆上方的led显示屏，此时显示的是“热烈庆祝舂城中学115班同学聚会顺利召开！” 当王十一和“大虾客”走进宾馆的时候，只听见两名年轻美丽的礼仪小姐，在门口热情地朝他们鞠着躬，异口同声地喊道“欢迎光临舂城宾馆！” 穿过衣饰艳丽的礼仪小姐组成的通道，穿过装饰豪华的过道，他们就来到了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 “这酒店还不错吧，全舂城最好的酒店。”花白头发的“大虾客”说道。 “哦！还好。”王十一随口应道，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惊讶与好奇，脸上倒是写满了淡定，是的，这怎么能够算得上豪华酒店呢深圳三星级的酒店装修都甩它几条街。 山里人和山外人的思维差距是明显的，没有走出过大山，也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地精彩。 正式开宴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 当他们走进宴会大厅的时候，只见酒桌已经摆好了，瓜果饮料和酒也已经上到桌子上了，很多同学都三五一堆，坐在酒桌上，聊着过去，努力地捡拾着记忆的残片，努力地拼凑着曾经的校园生活。 大厅里也应景地播放着老狼的《同桌的你》“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整个高中的学习成绩平平，自己不正也是歌曲里唱到的那种人吗？不就是那种只有同学们翻相片才会想起来的人吗？王十一听到老狼熟悉的歌曲，心里想道。 “欢迎115班头号帅哥王十一！好久不见了！保养得不错，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当王十一刚一落座，同学聚会的召集人李小华的一双热情的双手比他的欢迎词还要快，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王十一的手说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二百九十五章：各出风头 班长李小华的握手，让王十一倍感温暖。 毕业了，班级也就散了，有了班长，大家就有了归队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讲，李小华就是115班的象征。 王十一刚才还在感慨自己不过是这次班级聚会的边缘人物，班长的一席话，却一下子将他推到了聚光灯下。 做了十年私营企业老板，他早已经适应了站在人群的中央，但是在115班这个班级群里，他还是有点恍惚，他还没有在大家面前建立起足够的信心。 “谢谢，谢谢班长！”在同学们的目光汇集之处...... 《深漂的光芒人生》第二百九十五章：各出风头 《深漂的光芒人生》 第二百九十六章：哥只是一个传说 那一晚，班长没有跟王十一干杯，其他的同学也都对他另眼相看，他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孤独地喝着酒。 同学聚会，他没有必要耍心眼，要是过来耍心眼的话，还不如呆在深圳的办公室里，大冬天了，深圳比舂城要温暖多了。 再说，他也是一个大忙人！公司上市在即，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早知道同学聚会开成了显摆出风头的会，开成了有权利人表演的大会，他不如不来。 曾经纯真的日子一去不复还了！ 那一天，在李小华咄咄逼人的追问下，王十一违心地说自己的豪车是跟朋友借的，班长大人立刻换了一张脸，对他嗤之以鼻，连干杯都躲开了他。 开着豪车来聚会，虽然抢了一点风头，不过他已经口头澄清了，那是跟朋友借的车。 跟朋友借豪车参加同学聚会，一个学习成绩平平的人，也想出来显摆，真是天大的笑话! 幸好揭穿了他的鬼把戏！ 因此，李小华脸上也是春风满面的。 班长的情绪，在班级聚会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活跃的气氛，全赖于他的穿针引线。 “男人和女人分开坐，距离拉得太远了!同学之间沟通不能有鸿沟!我们男同胞要不要关心关心女同胞，男同学和女同学岔开坐”李班长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 “要!”男人们的声音很响亮。 班长李小华的话刚落音，就有一个女的站起身来，拉起矮胖子“死胖子，快点给我让座!” “你等等!别心急!我的东坡肘子还没有吃完!”矮胖子求饶道。 “死胖子，你一身都是肥肉，你还缺肉吗？一块东坡肘子都不愿意放过？”在女人的半拉半扯中，矮胖子起身转到了另一个酒桌。 很快，酒席里的人全乱了，跟打麻将重新洗牌一样。 一阵“呯呯嘭嘭”过后，大家又自由组队，重新落座了。 不同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免不了一番人翻马仰的捉对厮杀，孤独里，王十一看见对面酒桌上，柯丽“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手里端着满满的白酒杯，一副独孤求败的样子“谁要是让我喝爽了，今晚我就是谁的人!” 她一个女人，已经喝了一瓶多老白干酒了，面色不改丝毫。 同桌的那几个男人颤颤巍巍，早已经纷纷败下阵了，哪里还有丝毫反抗的余力。 “哈哈哈！”看着男人们畏手畏脚的样子，柯丽雄姿勃发，仿佛仗剑傲然立于高冈之上的英雄。 “你们男人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啊？一个个比娘们还要娘们！”柯丽端着的酒杯，见没有人接招应战，就叹了一口气坐了下去。 “大虾客!你是男人，你是班里的学霸，你是本科高才生，你跟我说说，你到底行不行啊？实在不行，明天回去记得买点鹿鞭补补身子!”柯丽瞄了一眼低着头颅的本科生大虾客。 “大王饶命!我是有那么一点肾虚!”大虾客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大虾客，你喝酒不行，房管局的，你总有钱吧，你出钱，我今晚陪你!”小巧玲珑的王思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喝了酒后，女人盯人的眼神那是相当地勾魂。 “我出十元吧！”大虾客夹了一根青菜，一边吃一边说道。 “十元，亏你大老板开得了口，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王思敏撅起嘴巴，你有钱人，装穷吗？ “王美女，不跟你讨价还价，你嫌少了，那就翻十倍，我出一百元，一百元是市场价，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就成交!”大虾客对市场价了如指掌。 “大虾客，一百元!我爱死你了!今夜我就是你的人了!”王思敏说完，整个酒桌的声音就爆炸了“在一起，在一起!”大家放肆地吼着! “我出一千!”矮胖子喝酒不行，出钱的事情，他可以打肿脸充胖子，大不了回去多搬几天砖。 “还是胖子看得起老娘，老娘今夜跟你走!”说完，王思敏站起身来，大胆地拉了拉胖子的肥手说道，“你膀子粗大，钙多，我身子小，缺爱又缺钙，今晚你就不要把我当人看!” “王思敏，你就不怕老公查岗查房吗？”矮胖子问道。 “亲!我不怕，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我这么矮，伤不了半根头发。”王思敏摸了摸矮胖子的头发说道。 “嘿嘿!你就不怕苍天有眼，只挑你的头砸吗”矮胖子嬉皮笑脸的样子。 “死胖子，你好没有意思，今晚想找老娘，没门!”王思敏转身扭了几下屁股走了。 “胖子!王美女嫌弃你，我不嫌弃，你给我一千块，回去我给你煲老母鸡汤补身子!”柯丽火辣辣地表白着。 “大王饶命，我已经有七个女朋友了，再多一个，我的五菱宏光就装不下了!”矮胖子嬉皮笑脸。 “死胖子!”柯丽喜欢唱歌，她的声音以高亢著名，一声厉叫，如同利刃砍了过去，胖子一下子就矮了三分。 李小华坐在王十一后面的那一桌，重新落座后，李小华故意选择了跟王十一背向而坐，不相见，便是陌路。 “李科长，电话!李科长，电话!”一阵娇滴滴的声音，从王十一身后传了过来，那声音很熟悉，让他难以置信。 他转身一看，并没有发现那个喊话的人。 接着传来了李小华接电话的声音“喂!我在喝酒，稍后打给你!” 天啊！竟然是电话铃声，难怪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李小华科长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美女和喝酒，他喜欢林志玲娇滴滴的声音，因此，在手机里设置了林志玲声音模式，每次来电话的时候，美女林志玲都会喊“李科长，电话!” 王十一想了想，觉得可笑。 他怕笑出声来，就抿了一口酒，谁知道他没有控制住，那酒就喷射出来了，“哈哈哈”一阵大笑从王十一嘴巴里飞了出来。 那是一阵不和谐的笑声。 李小华眉头紧缩着，转过头来看了看王十一，神经病！今天搞的是什么事啊？想当主角吗？ 开豪车来，就是抢戏！ 狂笑，也是抢戏！ 李小华正要发作，想教教他该怎么做人，身后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侧着耳朵一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王总，罗伯特急着跟你谈激光器订单的事情，您明天回深圳吧!” “不是审核出现了一点问题吗？” “我也不清楚，你明天回来吧！” 王总？robert?激光器? 难道王十一真的在深圳开公司做老板了？ 李小华喜欢炒股，喜欢打新股，他关注过一家高科技企业“华崛激光”，看过公司的介绍，那家公司生产激光器，老板就叫王十一。 不可能，不可能，华崛激光老板身价起码过亿了！ 舂城这小地方，不可能出亿万富翁！ “班长，公司有事要忙，我先回深圳了！”王十一站起身来，走到了李小华身边。 “来!王帅哥，今晚咱哥俩还没有喝酒的，来!好好喝一杯!”李小华端起酒杯，缠着要跟王十一干一杯。 王十一端起酒杯，笑着说道“谢谢班长赏脸！” 干杯的时候，王十一手腕上的瑞士手表，立刻引起了李科长的沉思。 难道他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王十一吗？他的公司快要上市了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二百九十七章：激光器不是大白菜 那天同学聚餐，王十一跟班长干了一杯酒后，起身匆匆地离开了，开着他的豪车，在冬季的校园里转悠了一圈。 还没有到放假的日子，吃晚饭的时候，校园里人来人往，暮色里，校园的广播台里播放着老狼的“青春无悔” 你走后依旧的街 总有青春依旧的歌 总是有人不断重演 我们的事 那首关于青春的歌曲，依旧在十八年后的校园的上空回荡着。 而王十一的青春，就如同那校园里某棵树的一根不知名的枝丫上随意停留的小鸟一样，冬日寒风里扑棱棱一振动翅膀，飞走了。 青春跟小鸟一样飞走了，一去不复返了! 人来了，人走了！鸟来了，飞走了！ 只有冬季的校园依旧，还在唱着那些老得不能再老的歌曲! 王十一原本想去拜访一下任课老师，毕业十八年了，老师们大多已经老了，班主任也应该到了退休的年龄！ 毕业后一直没有跟老师们联络过，也不知道他们住在何处，他本来想打听一下老师的住处，但是现在是同学聚会的日子，一个人去见老师，不太好，他只能作罢。 班长李小华策划的活动“母校半日游”，其中就有拜访恩师的环节，可那是明天的事情。 高中成绩平平，王十一的母校情节，也没有班长李小华那么重。 一个人在母校的校园里转悠了一圈，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像一个跟母校毫无关联的人一样。 你只是母校的一个普通的过客而已。王十一抬头看了看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很快就暗下来了。 山城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他驱动着轿车，朝着深圳的方向，悄然驶去。 悄悄地他来了。 悄悄地他走了。 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通往南方的那条高速公路，永远都是安静的，而每逢佳节的时候，那条路就会摆满车，一字长蛇阵。 一路上都是孤独的，他回想起参加这次同学聚会，觉得除了几个主角以外，大部分人不过只是一个陪衬而已。 让他觉得悲哀的是，当他从舂城宾馆开车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同学前往送行，那个矮胖子同桌的眼睛，始终盯着李小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当然，王十一并没有把这些事情记挂在心里，只是他原本怀着朴素的想法而来，没有想到这同学聚会变得如此复杂世故。 “下次打死也不参加这样庸俗的活动了。”高速公路上，王十一对自己说道。 当然，这一次他之所以义无反顾地要来参加，还是有一点很私密的想法，他想见见何雪忆，想知道她过得到底怎么样了 同学聚会中，竟然连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有见到他想要见的那个人，他心中空落落的。 驾车回到深圳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扣扣群里依旧很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都很兴奋，王十一胡乱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信息都很暧昧。 “敬爱的班长大人又在宾馆里呕吐了，晚上麻将打不成了!” “以后喝酒，大家一定要控制一下，不能让科长大人喝醉了！” “报告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虾客神秘失踪了！” “柯丽也不见了！电话也不接了！” “据目击者证实，大虾客和柯丽一同出去开房了！大家不要打扰他们，他们现在很忙，没有时间理会你们!” “我一个女人住在501房间，好害怕，有怜香惜玉的吗？今晚本姑娘自由身，男同学们，机不可失，欢迎打扰!” 王十一看了几眼，觉得无聊，十八年前，大家都是单身的时候，除了一双火辣辣的眼睛以外，一个个都装得跟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君子一般，十八年后，都是有家有主的人了，一个个却变成了饿狼，言语肆无忌惮，尤其是班长李小华，竟然带头喝交杯酒，把班风带坏了。 夜很深了，瞌睡如同黑色的影子一般忠诚地尾随着他，王十一把手机一关，到浴室里冲澡去了。 关上浴室门，也就把关于同学聚会的事情关在了门外，所有的热闹，都与他没有了半毛钱关系。 回老家几日，胡子都没有好好地刮一下，浴镜里，那葳蕤而出的小胡子，在他下巴的地方长成了一片青色。 他裹着浴衣，手里拿着电动剃须刀，“咝咝咝”认真地剃了起来。 剃掉胡子后，他感觉自己帅气多了。 朝着镜子中的自己挤了挤眼睛，感觉神清气爽！ 第二天上午，当他回到了在福田的销售办事处，躺在那张aeron网格椅子上，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王老板，审核的事情不谈了，我想跟你谈谈订单的事情!”罗伯特在他的办公室里认真地说道。 在亚洲各国折腾了一番，罗伯特看起来有一点倦意。 四五十岁的人了，为了生活，把飞机当成了公寓，这老外也是拼了。 “好吧，你说吧！”看起来老外手里的订单很急，按照常理来说，华崛激光还没有进入到客户合格供应商名录里，客户是不会跑过来跟他谈具体的订单才对。 峰回路转了! 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啊！ “你们的交期怎么样？”罗伯特抬起头，急切地问道。 “现在是公司的淡季，一个月的交期，我们没有任何问题!”王十一信心十足。 “另外一个也是我们关注的问题点，关于采购单价，我们需要百分之二十五的降价!”罗伯特声音提高了八度，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罗先生，激光器不是集贸市场的萝卜青菜，可以随便砍价!我的光纤激光器是高端产品，价格是产品身份的象征!出高价格买激光器，是对人类创新研究事业的尊重，我不想让人家觉得华崛激光是在低端领域垂死挣扎，两千瓦光纤激光器，我们的光电转换，已经做到世界第一了。”王十一据理力争，不想让利一分。 “王老板，你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也是一个卓越的谈判专家，我不认为降价就说贵司的产品不好，&j激光是全球标杆企业，对产品品质要求很高的，只有把品质做好了，我们才有合作的机会，降价是商务上的事情，十五个点的降价，希望贵公司可以接受!”罗伯特一脸认真的样子。 老外都喜欢单刀直入，降价百分之十五，或许就是客人可以接受的低价了，即便是降价十五个点，对王十一而言，利润仍然十分可观。 “罗先生，辛苦你跑一趟了，关于产品价格的事情，我们内部核算一下，明天回复你!”王十一不想马上给客人回复。 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迂回一下，这是谈判的策略。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往往都不会珍惜的。 “好的!”老外站起身来，“王老板，我在酒店里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了罗伯特，王十一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王十一!你是好样的!” 他甚至想要呐喊! 这几天过得太压抑了，审核没有一次性通过，同学聚会也聚得悲哀，他是一个饱受打击的人，在艰难困苦面前，他从来都是微笑着的。 但是他内心的煎熬，却比平常人不会少一分。 他无法安静，思考着明天该怎么回复客人，他追求完美，想着回复一定既不失自己高端智造的形象，又要体面地把订单拿下来。 他的内心翻江倒海，站起身来，走到咖啡机旁边，用咖啡豆冲煮了一杯香浓的咖啡，抖动着手端起瓷白的咖啡杯，缓缓地走到窗前，从五十八层高空的玻璃窗前，他向下望去，冬日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 当他刚要喝咖啡的时候，厚重的木门被人“笃笃笃”地轻轻敲响了。 “进来!”王十一喊道。 “王总，研发总监候选人的事情已经有进展了！”梁嘉茜走了进来，兴奋地说道。 “有什么进展，你说说看!”王十一这几天都在想这件事情呢。 “刘澜明天下午过来面试!”梁嘉茜说道。 “很好！”王十一回到大班台，将咖啡杯一放，点头说道。 一连串坏事情发生后，他没有想到，好消息也有这么多，研发创出新记录了，老外住在宾馆里等他接单，海外高层次的人就要投奔到他王十一帐下，跟他一起开启智造新的新篇章。 真是变化太大了！ 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怎么能够承受得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阶梯报价规则 生活的形态从来都是双螺旋结构的，悲剧和戏剧互相缠绕着。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每个人有痛苦也有快乐！ 痛苦是因为人们把**放得太大，入戏太深。 世界上原本就没有悲剧和戏剧之分的，自从人们有了喜怒哀乐的感情之后，就有了所谓的悲剧和戏剧。 真正幸福的事情就是活着！ 快乐其实也很简单，做一个没头没脑思想简单的人，你的每一天将会过得很快乐。 “王总，研发部的‘嘉奖令‘已经草拟好了，请您审核审核!”梁嘉茜说完，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a打印纸递给了王十一。 王十一心情好，因此看什么都是好的，他粗略过了一眼，说道“写得不错！我没有什么意见!” 他说完，就提起签字笔，“刷刷刷”大笔一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娴熟的姿势跟一名剑师舞剑一般潇洒俊逸。 梁嘉茜定定地看着王十一写字，一个男人认真写字的样子，其实也是很酷的。 尤其是今天，王老板面带着微笑。 “今天公布吗？”梁嘉茜接过王十一递过来的“嘉奖令”，轻声地问了一句。 “马上公布!”王十一点了点头，好消息当然要马上公布，激励团队! “好的!”梁嘉茜拿着那张“嘉奖令”，小心地放进文件夹里，转身就走了，她要回去扫描，回去发公司的群邮件昭告天下。 梁嘉茜刚转身离去，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王总，泵浦芯片供应商又变着法子提价了！”徐小虎在电话里说道。 “提价？他们要涨多少？”没有办法，好的芯片都被国外的公司垄断了，国内也有一些低端仿制芯片厂商，不过品质实在不敢恭维，要想做高端产品，行业的潜规则就是用品牌芯片，人家要涨价，你不得不死扛着，很多下游制造厂其实就是在给芯片厂在打工。 “王总，供应商给的是阶梯报价，提价十个点!”徐小虎有点急，泵浦芯片在原材料成本占比达到四成，对产品成本的影响显而易见。 “你现在是怎么跟供应商谈价格的？”王十一心想，阶梯报价其实并不可怕，运用得好，可以降低采购成本，如果把一年所有的订单算做一次报价，那么阶梯报价的成本优势就很明显了。 “公司报价策略是看销售订单和安全库存量，保证仓库的库存在合理的范围。”徐小虎解释道。 “你这样报价，公司的成本压力会很大，小虎，你要运用好游戏规则，如果以一年一千台的生产量做一次报价，价格会怎样？”王十一想知道阶梯报价具体是怎么划分的。 “供应商不但不会涨价，价格反而会降低百分之十五!”徐小虎早就核算过这个数据。 “很好！我等一会儿给你回复。”王十一把电话一扣，就站起身来，他要去酒店见罗伯特先生。 当王十一前往当罗伯特下榻的酒店大堂跟他见面的时候，老外很是惊讶，不是说好明天回复的，怎么今天就已经有了决定？ 十五个点的降价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十一点了两份咖啡，在大厅跟罗伯特相对而坐。 “王老板，降价十五个点的事情你想好了？”罗伯特开门见山地说道。 “十五个点，没有问题!”王十一抿了一口咖啡，爽快地回答道。 “王老板，你真的想好了？”罗伯特算过，&j激光一年花在两千瓦单模光纤激光器的采购额超过十个亿，光这一项降价，就可以为公司直接节约一个多亿。 一个亿，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节约一个亿，凭借这份业绩，罗伯特可以坐直升飞机升任全球采购总监了！ 一旦做到总监，他就不用在亚太区各国飞来飞去了，这种无休无止飞行的日子，五十多岁的他算是受够了。 “我已经想好了，不过……”王十一故意把嘴边的话停了下来，这是谈判技巧，利好消息不能马上发布，容易到嘴边的葡萄不会甘甜。 “不过什么？你有什么条件，你就开吧！”罗伯特有点等不及了，他想了解王十一的真实想法。 早上从华崛激光谈判出来，罗伯特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十五个点的让步，华崛激光或许不会同意，合同没有签订下来，他心中的那颗悬着的大石头就不可能落下来。 “你们只要每年给我们销售forecast，保证完成年度采购目标，我们就给你十五个点的降价!”王十一目光坚定地说道。 有了销售预期，他王十一就可以跟供应商通过阶梯报价要到一个优惠的报价！ 再说在淡季的时候，也可以适当备一点库存，这么计算下来，十五个点的降价，他王十一也损失不了什么，安排得当的话，甚至还能够多赚一点，生产淡季的时候，更多的是在养人，深圳的人工费不低，养人的开支也不菲啊。 “王老板，你可以把它写进销售合同里面，我希望尽快跟你签订采购协议。”罗伯特认真地说道。 他现在只想早一点将订单签下来！性价比极高的华崛产品，他无法再找到第二家！ “罗先生，你把采购协议发邮件给梁小姐，我们跟你马上签!”王十一语气肯定地说道。 罗伯特把他的手伸了过来，王十一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一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充分诠释了互惠互利真正的含义。 从酒店出来，王十一抬起头看了看深圳的天空，湛蓝湛蓝的，他努力控制了一下松弛的脸皮，但是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弹簧拉扯着，稍微没有控制住，他的脸皮绽放开来，一阵大笑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是一个不喜欢玩手段的人，是一个直来直去透明的人！ “嘎嘎嘎”，他突然听见碎裂的声音，那一定是牙齿碎裂的声音，笑掉大牙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我王十一的身上了 他的笑容一下子就凝住了，跟雕塑一般。 下意识地，他用手摸了摸牙齿。 谢天谢地，牙齿都完好无缺地还在，刚才不过是幻觉而已! 人在高度兴奋的时候，往往容易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幻觉。 要是真把大牙掉了，以后还怎么去见客户，不能见客户，就好比一个顶尖的剑客无法仗剑天涯一般，该是多么地落寞和郁闷！ 顿了顿，在冬日的阳光里，他又“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通过阶梯报价，他不但没有受到供应商十个点的降价损失，相反还得到了供应商十五个点的优惠。 利用阶梯报价，他在没有任何损失的前提下，成功地套住了&j这个优质大客户。 原本堪称是企业桎梏的游戏规则，却给王十一带来了一举两得的好事情，王十一能不开心吗？ 他觉得应该给自己奖赏一点什么，钱？ no!他王十一不是一个缺钱的人。 时间？ 对!就是时间，一点自由的时间。 他突发奇想，决定给自己放假两个小时，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再过两个小时，公司就下班了。 他想提前下班！ “梁小姐，等会罗伯特会把采购协议发到你的邮箱，你代我签字回传!”王十一在电话里说道。 “王总，协议的事情这么快就谈好了？”梁嘉茜很惊讶。 “已经谈好了，你走完流程就好了！”王十一说完，把手机一关，就钻进了轿车。 一个公司老板，不关手机，怎么会有自由时间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卖艺的汉子 从酒店出来，王十一自由了! 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喜欢不被打扰，喜欢被人尊敬，喜欢过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 商场如战场，王十一要想找点自由，只能忙里偷闲！ 有时候，下面的人一点琐细的事都要他做决定拿主意，他就想发火“每一件事情都要我点头，我花钱请你们这些职业经理人干什么？” 那根本不是请示，那简直就是**裸的骚扰好吧! 他也找过顾问王精益，王精益开出的药方是公司管理职责分工不清！ 说得好听一点是分工不清，说得不好听，那叫管理混乱。 他就召集公司的部门经理，跟大家讨论了审批权限的问题，界定了什么情况下，要请示自己，什么情况，部门经理拍板就可以了，为了标准化，他又特地让钱无忧写到了体系程序文件里，并安排人事部给大家做了系统性的培训。 可是这一切努力没有用，芝麻大的事情，那些职业经理人还是要找他。 没有办法！ 谁让他是公司的老板？谁让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霸道总裁！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比iso里面的程序文件来得管用！ 程序文件常常有定义不清晰的灰色区域，在实际工作中，总会生出一些扯皮的事情来，就如同法律一样，如果法律事事都定义清楚了，律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有王十一的指令是清晰的，即便是模糊的，大家都会争着抢着去干，没有任何人提出争议，也就变得清晰了。 舂城下着雪，但是深圳是温暖的。 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二十多度的气温刚刚好，舒适得想睡一个懒觉。 把手机一关，王十一驾驶着轿车，朝着石岩的方向开去。 很久没有去过石岩了，听说地铁十三号线开工了，地铁经过应人石，经过他曾经奋斗过的地方。 他一直想去看看，可是实在挤不出时间。 今天，他终于有时间了！ 轿车穿过白芒关口，经过应人石的时候，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原来的这一带农民房还岿然屹立着，十多年过去了，深圳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这一片还没有很大的变化，握手楼还是一副老的模样。 地铁是楼盘的春药，但愿地铁会给这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不过要等到地铁十三号线建成，那也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他将轿车从松白路拐了进去，停在一片空地上。 应人石村后面就是绵延的羊台山，群山巍峨高耸着，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几年前，那座山就是一柄长刀，将深圳一分为二，成为了关内关外的界山。 一条发源于羊台山的小溪，从村口静静地流过，无声地见证了无数异乡人的欢笑与悲苦。 一阵风吹了过来，好像有熟悉的人在窗口说话，艾书？好像是艾书的叹息声，沉重的声音从某一个窗口飘落下来，又仿佛是从某一道巷口传了过来。 他抬起头来，看见冬阳如同小鸟一般停歇在出租屋的那些窗台上，并无人影。 巷子里好像有人在走动，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何雪忆，看见她刚才咖啡馆下班回来，行走在巷道深处。 还有狡猾哥！ 从二零零七开始创业，他就没有来过这一片农民房了，时间一晃十年过去了，巷子里的一切好像没有变过。 连从巷子里走过人，都是一样的年轻，出租屋前临时出租的广告，也都是红纸黑字贴在外面的墙上。 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关于应人石的传说，想起了一对男女化为岩石，终身相守的爱情故事。 那个故事，是何雪忆跟他讲的，他记得很清晰。 原本以为跟何雪忆的爱情，会如同传说中的应人石传说一般美丽。 但是事实上，美丽的东西，都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他正在恍惚之中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辆彩车，高音喇叭播放着“下午四点半，应人石广场，武桥杂技团精彩表演，欢迎前来免费观看！” 繁华的深圳，不仅仅吸引了无数打工仔过来就业，也吸引了江湖艺人过来一展身手。 从小，他就喜欢看江湖艺人的表演，那时候，没有ifi,也没有王者荣耀，甚至一台黑白电视都没有。 闭塞的舂城的乡村，精神生活十分贫乏，每当有婚丧嫁娶之事，村里的人就会请外面的戏班子过来唱戏耍狮子，过过瘾，也炫耀一番。 人一辈子不长，偶尔炫耀一下，给生活一点激情，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看戏班子唱戏耍狮子，在欢闹声中度过，那是他整个童年时代最快乐的时光。 如今发达了，这个喜好依旧没有改变。 他就钻进了轿车，跟着那辆彩车到了应人石广场。 彩车拐进广场的时候，他抬起了手腕，看了看瑞士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分了。 表演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一看踩车开了过来，稀里哗啦地鼓起了掌来。 王十一就从轿车了跳了下来，远远地站在人群的背后。 这时候，从彩车里率先跳下来的是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他留着平头，一身黑装束，看得出是一个习武之人。 接着下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花格子衣服，在冬日下格外生动。 最后下来的是一对模样青涩的少男少女。 看起来是一家人！ 一家人以一辆五菱宏光车为家，四处卖艺流浪讨要生活。 把场子搭好后，彪悍的汉子跳到了场子的中央，双手一拱，朗声说道“南来的北往的，去过法国的到过香港的，走过南的闯过北的，游过山的玩过水的，留过学的访过美的，大马路上亲过嘴的，大家下午好!” “今天给大家表演的节目绝对精彩刺激，变脸吐火，美女蹬缸，单掌劈砖，你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绝活，马上开始上演!”中年男子的中气很足，声音很快又吸引来了一群人围了过来。 免费观看的人互相拥挤着，把场子围得水泄不通，王十一个子高，他站在人群的后面，却把场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少年，着一身黑色的大袍子，翩翩然跟飞天蝙蝠一般，人们正在惊讶他奇异装扮的时候，只见他头猛地一甩，就变了面孔，红脸，青脸，白脸，他一边变脸，一边在场子里转动，冷不防，他嘴里喷出一口火焰。 “啊！”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股浓浓的喝彩声。 王十一看见人群中，一个姑娘胆怯地用手捂住了眼睛，突然触动了什么，想起了何雪忆，何雪忆也跟她一样，看见惊心动魄的事情，喜欢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他觉得她太天真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窃窃地笑着，没有人关注到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子上。 当那名姑娘把手掌大胆地移开的时候，只见那黑袍子少年一个鞠躬，从场子里走了下来。 紧接着，在密集的音乐声里，一个红衣少女登场了，她表演的节目是足蹬大缸。 刚才下场的少年跟那名中年男子，抬着一口大缸走向了场子的中央。 少女身子很轻，倒身在地，竟然将大缸蹬得飞转，正转、反转、侧转、竖转，双脚“翻滚”大缸，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引得围观的群众大声叫好。 “美女六岁就开始学艺，十年功夫没有白练!武桥女儿真厉害，千斤大缸蹬得快，嫁个郎君不如意，一脚踢出大门外!”中年大汉的一顿解说，引得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那么小的年纪，玩这些危险的把戏，真不要命了！”王十一身边的一个老妇人自言自语说道。 那老妇人一边说，一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那对少男少女的表演结束后，音响里突然蹦出来一首“感恩的心”的歌曲。 “各位三老四少街坊四邻，刚才的表演看得过瘾吗？”中年汉子在场子的中央大声喊道。 “过瘾!”人群里稀稀拉拉几个声音回应道。 “深圳的朋友们!您们要是觉得我们耍的好，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无钱不帮，您给我站脚助威，别扭头一走，带出个空位来不要紧，您再带走几位观众那可就不积德了！”在汉子的声音里，刚才卖命表演的少男少女，手里各端一个黑盆，绕着场走向了人群。 “要钱的!变着法子讨钱的。”一个老妇人一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边自言自语。 毕竟是老人，见识得多，早就看破了这卖艺人的伎俩。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下也没有免费的杂技表演。 人群很快就散去了三分之一。 “我们一家四口到处流浪，以为深圳是天堂，大家都很大方，没有想到，大家跟我一样，也是在深圳流浪的!”见没有几个人打赏，中年汉子竟然唏嘘感慨不已。 人群又散去三分之一。 深圳不是没有有钱人，也不缺那些打赏的看客，不过他们常常驾驶着豪车，出没于南山福田罗湖那些繁华的高楼大厦，出没在一些高雅的娱乐场所，他们出手打赏的钱财，足以令这些江湖艺人瞠目结舌。 可是这石岩的城中村，住的是什么人呢？ 你想一想，他们过得好，就不会背井离乡来打工了，你让一群背井离乡的人给你打赏，可能吗？ 那汉子已经在深圳关外的城中村里摆了好几场了，效果都跟今天一样，看热闹的多，出钱的少! 他也想过去福田摆上一场，那边管得严，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谈何容易？ 他踩点的时候，发现应人石这地方人流很大，以为今晚会赚一个盆满钵满，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结果跟前几日没有分别。 众目睽睽之下，那汉子竟然双膝跪下，那姿势跟一座石塔轰然崩塌的姿势一样，这也成为应人石那个冬天里最为悲壮的场面。 王十一走了过去，用手将他扶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老兄，你们表演得很好!” “王十一？”那个男子接过钱，抬起头来，惊讶地喊道。 “二根！”王十一也认出他来了。 十七年前，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二根给他介绍了一份五金厂打磨的工作，在迈特五金厂，他成就了打磨大神的美名。 可惜，他只在那里干了几个月就走了。 第二次来深圳打工的时候，他曾经找过二根，那时候，二根带着新婚的老婆已经回老家了，从此再无音讯。 没有想到，会在深圳再次遇见了！ 不过让王十一感到惊讶的是，二根竟然沦落到卖艺为生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三百章：果然是他的公司 十七年再次相遇，二根形容大变，让王十一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带着一家人，走南闯北，可以想见，他的生活过得并不滋润。 而王十一，岁月好像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还是那么地英俊帅气，二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那一天，二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场子，大家在应人石的那家“川西小酒馆”里，点了酒食，开怀畅饮。 “二根兄，这些年过得还好吗？”王十一关切地问道。 “一言难尽！”二根喝了一杯酒后，感慨道。 是的，这年代，起点纵横，抖音快手，只有一个手机和ifi，足不出户，就可以看遍天下稀奇怪事，谁会关注江湖卖艺？ 时代不同了！ “十七年前，你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我一直都念念不忘！”王十一感慨道。 “那是人家嫌弃不愿意干的打磨活！”二根对这个长相英俊，成就过打磨大神威名的同事，记忆尤深！ “我打算给你介绍一份保安队长的工作，一个月一万块！”王十一说道。 “老同事，你拿我开什么玩笑？我虽然有一身蛮力，可都五十岁了，做保安都不会要我，还要我去做保安队长，给我开高工资？”二根摇了摇头。 “你明天一大早去南山的华崛激光去报到吧！”王十一抿了一口酒说道。 “报到？”二根傻了。 都没有跟工厂负责招聘的人面试，连薪资也没有谈过，就被录取了？ 他正想说一点什么，一眼却瞥见了王十一手腕上的那只瑞士手表。 能够佩戴瑞士手表的人，非富即贵啊！ 富贵之人说的话，十有**是对的。 第二天，他将信将疑地跑去华崛激光报到，人事文员一听二根的名字，亲自跑到公司的大门口把他接了进去。 “二根，公司已经录用你为保安队长，这是你的劳动合同！”在人事部的办公室里，年轻美丽的人事文员很有礼貌地对他说道。 他本来是将信将疑的，当看到劳动合同的时候，就完全相信了，王十一没有骗他！ “请问一下，王十一你认识吗？”二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 “你是说王总？他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人事文员说道。 老板？二根唬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找不到工作，沦落到做打磨工的王十一，竟然成了身价过亿的大老板了。 时代的大潮，具有无限的魔力，给了很多年轻人施展才华的舞台，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那个冬天，在同学聚会上，没有见到女神何雪忆，王十一颇感失望！ 面试的时候，却意外地遇见了她的老公刘澜，打听到了关于她的消息，没有想到出国的结局让人悲痛。 要是仍然活着的话，她出国已经十三年了！十三年前，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出国，现在时代不同了，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回国。 如果她现在还活着，会不会后悔当初出国的选择呢？ 十三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青春？人生又能有多少个十三年呢？ 十三年里，毫无音信！ 他原本以为她在大洋彼岸过得幸福快乐，没有想到她竟然走了，留下的是永远的回忆！ 他能够想象她刚出国的兴奋，在异国打拼的辛苦，即将拿到绿卡的憧憬！ 向往过一种自认为美好的生活，没有一点儿罪过！ 只是她走得有点早了！ 异国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幸福，甚至连她的命都没有保住！ 她出国的时候，是一个孤儿，没有父亲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给她送行的只有几个同学和同事。 她飞走了，一去不复返！ 深感遗憾，自己那一天去了宝安国际机场，却没有勇气当面去送一送她，只是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昔日的恋人远走异国他乡！ 外国的月亮真的很圆吗？ 于情来说，他一定是要拒绝录用刘澜做研发总监的，夺走了自己的挚爱，却没有保护好她，带着她走向了一条人生的不归路，他恨不得要扒了他的皮才解恨。 不过理智很快就战胜了情感，公司已经发展到这个高度，他需要一个国际化的人才，跟自己一道带领公司继续前进，在高科技制造领域，创造奇迹！ 接到offerletter的刘澜，第二天就来到了公司报道。 “老同学，好久不见了！”胡一手在光学实验室里，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钱无忧也跑到光学实验里来了。 “刘总监，欢迎你回国，欢迎加入华崛！”钱无忧说道。 三个老同学在深圳又聚在了一起！ 再见都已是中年人了！ 国家光电实验室的刘专家惊讶地问道“你们都认识吗？” “大学的时候，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刘澜点了点头。 “关于新的激光器研发，你有什么高见？”刘专家问道。 “激光器的研发主要是两个部分，一个是电路控制部分，一个是光路部分，光学部分的重点是光路设计和光器件选型，核心部分还是芯片！”刘澜自信地说道。 “我们普通的芯片来自国内，高端芯片还是要受制于国外大厂！”胡一手叹了一口气。 光路设计这一块，在国家光学实验室专家的指导下，已经相当完美了，问题就卡在光器件上面。 “我跟王总沟通过了，公司上市后，募集的资金，将主要用于光器件的开发，核心光器件，我们必须要有生产制造能力，研发部要走在前面。”刘澜自信满满地说道。 他的自信来源于他的实践，在国外十多年时间，他一直从事核心光器件的研发，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刘总，实验员正在做激光测速，你看看！”胡一手指了指光功率计，一束不可见的高能量激光激发了出来，光功率计上的数值不断跳动着。 神奇的激光，一缕不可见的光芒，可以雕刻钢板玻璃，可以切断铜铝，能量所至，无坚不摧！ 第二年的春天，公司终于上市了。 当王十一在深交所敲响了上市钟声的时候，他看见一缕光芒从天而降，心情激动万分。 在致辞中他高声说道 “高考失败那一年，如果我没有来深圳，我将永远生活在一个山村，过着农民的生活，是深圳给了我舞台，是时代改变了我的命运！” “一个高中生领导一班博士硕士本科生，我做到了，我很自豪！” “上市不是终点，核心的光器件，我们还要依靠国外大厂，下一步，我们将借助资本运作的力量，跟国家光电实验室深度合作，阔步进入芯片领域，打通整个产业链！” “华崛公司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就定下来为‘中华民族企业崛起而努力’的远大目标，创立十一年来，我们不忘初心，奋力开拓，今天上市了，我们站在了新的起点，但是，我们的初心依旧不会更改，将继续努力，用优异的成绩回报公司的全体员工，回报投资者，回报整个社会！” 那一天一大早，舂城房管局李小华科长正在研究着九点三十分股票开盘打新的事情。 华崛激光果然上市了！ 打新没有成功，他想等开盘买几手，可是股票一开盘，华崛激光就牢牢封死在涨停板上了。 对这只新上市的高科技公司股票，看好的人太多了！ “李科长，华崛激光的老板的确是我们的同学王十一，你看，今天的《舂城日报》有他的专访，这是他的照片！” 李小华扭过头一看，惊呆了，嘴里喃喃自语“果然是他的公司！” 半响，用手猛地一击脑袋，自己做了一个科长，膨胀得太厉害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那天晚上，华崛激光公司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晚宴。 酒席主桌上，摆放着王十一创业第一天购买的三瓶茅台酒！ 舞台上，二根一家人表演着武桥杂技！ 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投资人狡猾哥喝得烂醉，所有的人都不醉不归！ 谁也没有想到，上市第二天王十一会悄然回到舂城，站在何雪忆母亲的坟地之前，他拜了三拜，背着一把铁锹，绕到了墓地的后面，不断地挖着泥土。 打磨大神出身的他，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挖出了一个大坑。 回到轿车里，打开了何雪忆的樟木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张老旧的cd和她的“打工笔记”，他知道盒子里记载着她在深圳的日日夜夜，也写满了一个青春少女对自己的思念。 用手轻轻抚摸着昔日恋人的遗物，他泪如雨下“你怎么就走了呢？还有好多梦想都没有实现啊！” 慎重地端起了那个樟木盒子，仿佛里面住着的就是何雪忆。 “你回来了，外国的月亮一点儿也不美，还是我们舂城的风光好，你就躺在这一片生你养你的故土，陪伴在你母亲的身边吧！”说完，王十一就将那个樟木盒子埋葬了。 那一天，他力大无穷，一个人扛着一个墓碑，将它立在了坟前。 墓碑上没有写何雪忆的名字，只写着两个字“光芒”。 “我立这个碑，是为了了却我的心愿，碑面上没有镌刻你的名字，因为在我心中，你并没有死去，你还活着！”王十一望着墓碑自言自语。 说完，他用手抚摸了一下墓碑，泪如泉涌，雨点一般地滴落在墓碑上，滴落在刚翻开的新鲜的泥土上，也滴落在他崭新的皮鞋上。 半晌，他回过神来，点燃了一支香烟，静静地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抬起头，看上面茂盛的树枝，看高远的天空，看远处的天堂，直到那支香烟燃烧到他手指让他感觉到疼痛的时候，他才扔掉了烟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黄的太阳渐渐地变成了淡紫色。 整个天空都是淡紫的。 就连身边的树叶，也从绿色变成了淡紫色，跟美丽的童话世界一样。 远处的山谷里，隐隐地传来了故乡的喊歌 讲了要恋就要恋 生死要恋一百年 情妹死了变树子 阿哥变藤心相连 …… 第三百零一章：我们的理想 （大结局） 淡紫色的天空里，凄美的爱情喊歌在远方回荡着，让人追忆！ 王十一的脑海里浮现出何雪忆认真读书的样子，她的那份进取让他感动，她原本应该可以上一所著名大学的，那一年他的父亲，一个建筑工地的农民工，坠江而亡了，尸骨无存，随着大河流走了。 时代在不断地发展，随着贫困人口的消灭，十九年前的悲剧，将不会再在祖国的大地上发生了。 她一定是带着恨出国的，出国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音讯，也没有再回过故乡舂城。 她一定还爱着这片土地，爱着这片土地上的人，要不然在离去的时候，还会记得将自己珍藏已久的打工笔记赠送给自己。 十九年前，自己的学习成绩平平，没有让她感到骄傲！ 十八年前，自己打工，屡次失业，没有让她感到稳定。 一个女人一生当中，要的就是能够让她感到骄傲的虚荣，要的就是一种稳定的心态，很遗憾，那时候，除了自己对她的痴情之外，一无所有！ 美丽的爱情和静美的生活都是传说，现实往往是残忍的，一个转身就是一个新的天地，爱情的世界里，永远没有对与错，只要曾经相爱过，这就足够了！ 只是到了最后，连一个祝福的人都没有了，未免落寞伤感。 良久，王十一站起了身，低着头，走出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外面春风浩荡，鲜花盛开，白色的鸟，在天空飞翔，一切是那么地美好！ 活着真好啊！ 他启动着自己的轿车，在一片和煦的阳光里朝着远方驶去，阳光如同流水一般，在他的车身边飞溅而起，哗哗哗作响。 十八年前的春天，他背着行李包，用脚丈量着大山的长度，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大山。 十八年后，他驾驶着玛莎拉蒂，贴着地飞翔在故乡的丛林。 十八年前，他幻想着打一份工，一年像狡猾哥那样，挣一个万儿八千块回家。 十八年后，他要谋划将自己的企业做得世界级水平，为民族高科技智造领先世界而奋斗。 走出了大山，走向了深圳，也就走向了世界，站的高度不一样，人的想法也就不一样了，采取的每一步行动，也完全不一样。 回到了公司，他又满血复活了。 那一年他三十七岁，精力充沛，在上市后的第一次管理层大会上，他充满深情地说道“公司成功上市了，大家切切实实品尝到了甜头，这是奋斗的甘甜！感谢大家的努力！” “我是在二零零年出来打工的，那时候电子厂招工，只招女工，待遇好一点企业，要招年轻漂亮的女孩，招工就是选美！我是男的，没有一家电子厂肯录用我，我最后去了五金厂做打磨工，人总要有一点理想，那时候，打磨工是计件的，前三名的奖金十分诱人，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挤进前三强。” “我后来进了电子厂，见惯了职场上的那些勾心斗角，失业了好几次，女朋友都跑了！” “干销售的时候，我的业绩是最好的，黑心的老板表面一团和气，背地里，想方设法将我一手开发一半的客户，给了他的表弟！我厌倦了职场那些坏风气，所以我走出来了！” “在我的公司里，我希望你们人人都是主人，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诡计，所以我让你们人人都持有了公司的股票，你们干得好，我从来都不会吝惜奖金！” “上市的目标实现了，我们不能在成绩的席梦思上睡大觉，没有远大理想的公司，是永远也成不了行业巨人的，我们下一个目标是在三年内，继续做强公司，让激光的光芒照亮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力争实现销售收入五十亿，做国际一流的激光器公司！” 王十一激动人心的话语，如春风一般吹拂去大家心中的乌云！ “大家有没有信心？” 王十一站起身来，高举起拳头喊道。 “有！” 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了华崛激光管理层豪迈的声音。 那是他们发出来的对未来宣战的声音！ （全文完） 完结感言 如果用一个字概括这本书的写作历程，那就一个字“累”，写一本八十多万字的现实主义题材的，真是一件累人的活，下次再也不想干了，打死也不干了。 如果是基于文学爱好的原因写作，我宁愿写一点小诗，写一点散文杂感之类的，既可以直抒胸臆，又不折腾老腰和颈脖子。 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 这本书耗费了我五年的业余时光，一路上磕磕碰碰，实属不易，写道今天，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喘一口气。 瑕疵肯定有很多，很多伏笔，也无力再做进一步叙述，但是主要的情节还是按照设计好的思路，进展很顺利。 设想表达的广阔的社会生活场景，也基本上达到了我的预想，农村生活画面，校园生活画面，普工生活画面，建筑工地生活画面，小资生活画面，富豪生活画面，都做了描叙，不同时期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物悲欢离合，再现了近二十年农村，城市社会的沧桑变化。 打工热，出国热，买房热，如同一系列的珍珠，串连起了整个故事，容易让读者产生共鸣。 中国职场很多，都是一些文娱法律医生的故事，但是工业生产题材的却鲜小见到，很是遗憾。 人民美好生活，主要靠什么？ 工业制造！或者更具体一点来说，就是智能制造！ 靠文娱不能强国，和平年代，智造才能强国！ 企业要走出去，一定要靠高科技产品！ 写一部高科技制造企业怎么被收购，怎么被壮大，这是我写这本的主要目的。 在迈特五金厂，我写了计件工资，这是将生产进度的问题，在泰柯公司，我着墨了一次客诉，这次客诉直接导致了优秀的品质工程师艾书的离去，这是写产品质量方面的，然后写供应商改善，内部体系提升的故事，在这里我又写了一个悲剧人物品质经理陈大卫，相信看过的读者会印象深刻。 生产和品质，从来都是制造工厂的主题，其他的人事招聘，生产工程，生产计划和采购之类的都是围绕着这两个主题展开，我原本是想展开得更为广阔的，这本书的业绩不甚满意，我也就没有那个动力了。 写了内部生产和品质的事情后，我又着墨了销售这一块，主角用诚信和执行力打动了客户，最后成就了销冠的传奇。 从普工到职场白领，再到销售精英，主角这一路历练下来，见多了企业治理中的方方面面，已经足够强大，也赚到了第一桶金，为他以后创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的副线情感线，有点虐。 主角王十一是一个痴情的人，爱恋高中同学何雪忆，真应了那一句话，美丽的爱情就是精美的瓷器，好看却容易碎！最后娶了一个长相跟何雪忆一样的何所忆！ 狡猾哥的感情戏，相信看过的读者也会印象深刻，最开始他是以一种渣男的形象出现的，莫陌的离去，才唤起了他的良知，那个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小男生的男人终于长大了。 最后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想要感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让一切都留在心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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