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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书屋》


第六十四章 领证!

女孩儿指着周泽,放声尖叫,但好在她本就已经疯疯癫癫,人格不分,所以对于周泽来说,这所谓的“指责”,一点影响都没有。

没人会去信一个精神异常者所说的话,

而且这话哪怕是正常人说都会被看作精神异常。

但之前女孩儿所借用“童子戏”的腔调所唱出的那些词儿,放在别人眼里可能觉得不伦不类,是风言风语,但是在周泽耳中,却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唱的,

是判词!

所谓的判词,就是以诗词的形式将一个人的一生给概括出来,判定了对方的过去,也判定了对方的未来。

例如《红楼梦》中“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就是对王熙凤的判词。

一身孤寡命,克了考妣;

一世劳碌苦,徒做嫁衣,

终要落得个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戚戚苦苦凄凄!

说的是王轲,王轲和自己一样在孤儿院长大,在这里的意思就是王轲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成年后忙于自己的事业顾不得其他,至于最后的一句就很好理解了,妻离子散。

周泽觉得王轲可能察觉到自己妻子在外面有人了,但他没有挑破,另外,他的女儿被鬼差选做当了肉身。

而之后女孩对自己唱的判词,

自幼孤苦无依,惶惶零丁;

待攀青云直上梯,却落得个夭折破落下幽冥,当真是唏唏嘘嘘……

意思就是指的自己,孤儿出身,成年后靠着自己的能力不到三十就做到了科室主任的位置,正是青云直上的时候却忽然遭遇车祸身亡。

至于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则是指的是徐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得还算可以,不然也不会被林家父母选做上门女婿。

这里的“草莽”不是指的杀人越货的劫匪,而是指的徐乐那个人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其实就是一肚子草包。

原句“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是《红楼梦》里对贾宝玉的评价。

其实,周泽觉得判词里对徐乐的形容很贴切,林家有钱,是真的有钱,作为上门女婿的徐乐如果想创业或者做个什么生意应该难度不大,但这货就像是个死文青一样弄出个只会赔钱的书店。

当然,女孩最后的卡带和惊恐,则是因为她居然在自己身上看见了两个人生。

一个是肉身,

一个是灵魂,

刹那间,

她就明白,自己见鬼了。

这让周泽有些莞尔,如此说来,眼前这个女孩儿,应该不是什么鬼上身。

自己还不至于把一个鬼跟小姨子那样直接给吓尿了。

两个保姆当即过来把女孩压住,不停地安抚她。

王轲也过去,从言语上进行劝导。

周泽则是环视四周,这里应该是女孩原本的闺房,粉红色的主题,公主床,很是温馨可爱,只可惜现在它的女主人却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

让周泽有些奇怪的是,既然这个女孩儿不是鬼,那么她刚刚唱的“童子戏”和如此精准的判词又到底是怎么来的?

“童子戏”是通城地方曲目,现在也就一些老年人还听听,年轻人甚至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女孩儿刚刚唱得可是很专业。

难不成是因为两个人格发生紊乱融合之后造就出了一个新的人格,而且这个人格有这种特殊的能力?

人们不是常说,天才和疯子,其实就一线之隔么。

但想想好像又不对,但又不确定到底是哪里不对。

“先生呢?”

这时候,女孩儿忽然很沉稳地开口道,她推开了自己身边的保姆,站了起来。

“我家先生回家了没有?”

王轲愣在原地,

周泽也是微微张嘴,

这就角色切换了?

变成主母人格了?

“阿秋,我在这里。”郑先生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然后示意众人先出去,他要安慰自己的“妻子”。

走到阳台上,周泽点了一根烟。

“是怎么回事?”王轲站在周泽身边问道,他的希望就在周泽身上。

周泽摇摇头,“不是鬼上身。”

“难道真的是精神问题?”王轲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他现在,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事实上,如果他一开始坚持自己的医生原则对女孩儿进行心理治疗,事情可能根本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不过,这些其实也不能算是王轲一个人的错,他想要获得投资人的支持,自然会大力讨好自己的投资人。

另外,从这位郑先生听到自己女儿人格切换成自己妻子之后马上进来,再看他喊“阿秋”的语气也能看出,问题的一多半,还是出于他本人身上。

“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的?”周泽指了指卧室隔壁的房间问道,里面被披着白纱,落地窗也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东西,让自己不是很舒服。

“是小姐的画室。”一旁年轻管家说道。

“哦,能让我进去看看么?”周泽开口道。

“这……”管家有些为难,然后看向了王轲。

“让他去看看吧。”王轲点头道,“对小姐的事情多了解一下,也有利于治疗的进展。”

“好。”

管家马上去拿了钥匙,打开了门,然后站在门外,周泽和王轲一起走了进去。

“你小时候就喜欢画画,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想当个画家。”王轲有些缅怀地说道。

“那时候孤儿院没这个条件。”周泽说道。

对于周泽当时的处境来说,学画画搞艺术,真的有些不切实际,所以最终他高考之后还是选择了医大方便找工作养活自己。

“放心,这次的事儿不管最后怎样,我都不会再去打扰你。”王轲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也怕,上次来找你时,我整个人都是提心吊胆的。”

你女儿就是个鬼差,你要是知道这事儿不得直接吓晕过去?

这时候,管家在门口喊道:“王医生,郑先生找您。”

“我先去看看,等会儿我送你一起离开。”王轲离开了画室,留周泽一个人在这里。

周泽一个人在画室里散着步,看着地上和墙壁上的一些画作,有些出神,老实说,这些化作虽然能看出是年轻画手的作品,但每一幅似乎都带着一种特有的灵性,体现出了画师本身的天赋。

最终,周泽在一个披着黑布的画架前停下了脚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直接伸手将黑布掀开,随即,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画架上的这幅画是一张骷髅头,

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毕竟这种骷髅头画像网上很容易就能见到,

但是这张骷髅头却给周泽一种心脏停拍的感觉,就连呼吸仿佛都因此滞缓了下来。

这是一种特殊的感觉,一种不同寻常的共鸣。

连续地几次深呼吸,平复了心绪之后,周泽才得以更仔细地打量这幅画,然后周泽发现这幅画中的骷髅头是立体面,尤其是最左边有一个空间感的折叠。

这就像是书的封面画平面图和书的封面画的立体图的区别。

这是临摹的作品,因为之前女孩的化作都是小家碧玉流水人家的风格,但眼前这幅,和她之前的风格迥然不同!

从画中来看,

她临摹的应该是一本书,或者是一本小册子?

而那本书或者小册子上的封面,就是这个骷髅头。

周泽开始四下寻找起来,女孩画这幅画时应该是把那个东西放在面前临摹的,所以那个东西很大可能就在这个画室里。

很快,周泽发现了画室角落里的一个小柜子,上面没上锁,周泽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些插画册子和一些绘画书,连续地翻动之后,周泽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册子,看起来有点像是驾驶证。

将其拿出来放在自己面前,正面就是那张骷髅头,和画中一模一样。

没错了,女孩临摹的,就是这个东西。

周泽下意识地翻开了册子,但就在册子被翻动的瞬间。

原本躺在隔壁卧室里刚刚睡下的女孩忽然睁开眼,眼中显露出一抹赤红,而后从床上直接跳了下来,若非身边的几个保姆眼疾手快把她抱住,可能她就要冲出卧室了。

“呜呜呜…………呜呜呜…………”

女孩拼命地挣扎着,指甲在几个保姆脸上划出了好多条血路子。

“又怎么了!”

郑先生再度跑回卧室,看着自己女儿这个样子,无比痛心。

而在一墙之隔的位置,周泽一直保持着翻开册子的动作一动不动。

然而,在周泽的脑海中,却在刹那间出现了一个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出现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但每出现一个在他们身边就会同时显现几行黑色的毛笔字,上面写着他们的判词。

一时间,恐怖的信息量让周泽的脑袋开始发晕。

“嘶……”

猛地,周泽仰起头,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将册子闭合了上去。

这不是普通的骷髅头周边册子,

这里面记载着许许多多往生的人以及他们一生的注解,

这也是周泽从没见过的东西。

这时候,周泽才发现这个册子封页上的骷髅头中间位置,有一道烧焦的痕迹。

周泽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指甲去触摸这个痕迹,

也就在此时,周泽的黑指甲仿佛不受控制似地长了出来,指甲上黑色的气息卷入了册子之中,整个册子开始变得无比地烫手,但是丢又丢不掉,像是烙印在了周泽的皮肉里。

而隔壁原本正在疯狂挣扎的女孩忽然安静了下来,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直接昏睡了过去。

痛苦的感觉没持续多久,但足以让周泽大汗淋漓,仿佛自己刚刚正在承受着炮烙之刑!

“吧嗒……”

册子从周泽手中掉落下来,

周泽低垂着头,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滴淌,

但他看见原本只是黑色封皮的册子背面浮现出了两行清晰的血字:

“阴司有序,

黄泉可渡。”

第六十五章 持证上岗!

将这个册子捡起来,这一次,周泽没觉得烫手,反而产生了一种温润冰沁的手感,仿佛自己拿着的是一块古玉。

自己和这个册子之间,像是产生了一种很诡异的联系。

周泽以前也看过一些仙侠小说,但此时的感觉却不像是仙侠小说中的法器认主云云。

册子还是册子,

他还是他,

但莫名地,对这个东西,周泽自心底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就像是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手里拿着自己三五岁时拍的照片一样。

陌生,且无比的熟悉。

掀开册子第一页,那种磅礴的影像画面再度袭来,周泽闭上眼,而后,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上一次,自己是被动地灌输,

这一次,自己似乎可以去控制这个把口。

终于,第一页掀开,上面是一个手印,周泽不清楚是自己的手印还是别人的,现在也没办法做细微的指纹比对,但事实上,这个手印很是奇异,甚至周泽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种手印。

手印纹路很和谐,和谐到你根本挑不出丝毫的瑕疵,且无比的工整,任何的细节都达成了一种很让人舒服的感觉。

下面,则是两栏。

第一栏:姓名:周泽。

第二栏:职务:临时鬼差。

其实,周泽之前就有一个念头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鬼差证件,确切的说,是阴司证件,毕竟阴司也是一个小社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鬼差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职务。

当初周泽和许清朗讨论过自己的现状,很清晰的一点就是,自己这个临时工的身份,很微妙,随时可能被拿来顶锅,而且没有丝毫的安全以及地位保障。

小萝莉上一次归来时,面对自己的质询,她直接承认了这一点。

同时,她给自己随手画了一个大饼,且压根不在乎自己愿不愿意去吃。

究其原因,自己差的,就是这个证件!

有这个证件在手,自己就不是黑户,

最重要的是,这个证件意味着自己获得了所谓的“考勤”表,就像是古代科举制的创立和发展一样,打通了底层向上层流动的渠道。

开书店的这几个月,周泽过得很懒散,倒不是周泽天性如此,而是他以前的尴尬身份对于他来说,就是多做容易多错,不做也没什么大事儿。

类似于十几二十年前那些国营亏损企业的心态。

现在,自己至少可以给自己订个小目标。

一个亿就算了,

但有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自己的级别往上提一提。

类似于白夫人那种在人间护佑家乡父老两百年的女鬼都能修成功德回地狱谋求一个出身,他周泽的起步,其实比白夫人好得多。

不过让周泽有些不舒服的是,为什么自己现在的职位依旧仅仅是“临时鬼差”?

周泽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上天看自己“勤勉”“勤于王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面子上给自己

biu

的一下送来了一个证,

周泽也清楚以自己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就在书店喝喝茶看看小说晚上搂着白莺莺睡觉的工作态度,

老天爷不直接降下一道雷霆把自己这个邪祟给劈成渣就已经很网开一面了,怎么可能还在这个时候奖励自己?

这是别人的阴司证件,

但凑巧被自己捡到了。

不,确切的说是被郑萍萍给捡到了,但郑萍萍是活人,是普通人,她根本没办法驾驭这个东西,甚至反而遭受其影响,被其弄乱了心智。

恰逢其母病故的刺激,这才导致郑萍萍的行为开始失常。

她模糊了自己是谁,因为这个册子里记载了不知凡几的往生者的判词,等于是让你一下子阅读成千上万人的人生。

庄生晓梦迷蝴蝶,又或者到乡翻似烂柯人,基本形容的就是这个情况。

迷失了自己,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变化,你本是一粒沙,结果一条大河冲刷过来,别说别人了,你自己还能找到你自己在哪里么?

不过,既然现在自己把这个东西给“偷”了过来,那么应该也意味着郑萍萍和这个证件被斩断了联系,她的心理疾病应该能很快地恢复过来才是。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周泽并不认为这个东西的前主人,也是一个“临时鬼差”。

一个临时鬼差的业绩表如此的夸张?

那地狱各个都是劳模都是时代先锋楷模么?

都他娘的是工作狂?

看小萝莉那个懒散样子,她其实和自己差不多嘛,不然也不可能放着业绩丢给自己去做,自己跑去挣外快了。

仔细一看,周泽发现自己名字和临时鬼差原本位置上,有一层淡淡的白斑,有点像是用修正液涂抹过的样子。

周泽伸手去搓了搓,甚至还用自己指甲刮了刮,但是什么都没刮下来,白斑还是白斑。

这让周泽有些犯强迫症了,真相就在白斑的下面,

原本这里应该是写着这个证件原主人的信息,只不过那个原主人很可能已经嘎屁了,自己继承了这个证件,而证件上的官职等信息也因此而被“刷新”。

周泽甚至想着回书店后叫白莺莺试试汰渍洗衣粉试试看能不能搓掉。

册子有好几页,当周泽翻到第二页时,看见的是很简单的一行字:

“百分八”

“这是经验条?”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其实,中国古代也早就有“分数”的表达了,当然不是以现在人们用的阿拉伯数字分母分子加一横线的方式,而是直接以这种方式进行形容。

《史记·天官书》就有“……三分二……九分八……”的写法,“三分二”就是“三分之二”,“九分八”就是“九分之八”。

这里的百分八,也就是百分之八的意思。

周泽摇摇头,有些汗颜,之前自己还觉得小萝莉对自己偷懒消极怠工的愤怒有些无所谓,觉得她是小题大做。

但现在来看,自己这俩月以来,只做了临时鬼差任务完成度的百分之八,

确实够懒的。

同时周泽心里也在想着,这是否意味着如果自己把另外的百分之九十二给完成,凑个百分百,自己的“临时鬼差”身份就能转正了?

从合同工变成有编制的?

周泽以前对这个并不是很看重,他甚至在上辈子对那些一心往体制里钻的人很不屑,自己有些同学,家里花了几十万运作,终于进去了,然后每个月拿两三千的工资,却依旧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美滋滋,认为其他还在外面打拼事业或者在北上广奋斗的同学都是打工的。

但现在,周泽对去掉“临时”两个字,进入地狱体制内,有着很深刻的迫切感!

这意味着安全感,意味着自己是否能够在今晚稳稳地睡觉不用担心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或许,自己以前那些这样子的同学,也是为了这种安全感吧,毕竟,三百六十行,没什么比铁饭碗更安稳的行当。

周泽还想翻到下一页,却发现下面的几张纸粘合在了一起,任凭自己如何去分都分不开。

或许,

是因为自己现在的级别,之后几页的讯息根本就没资格查看?

收起了证件,周泽伸了一个懒腰。

王轲还在隔壁卧室那边,郑萍萍已经苏醒过来,且缓缓地恢复了意识,王轲很激动也很兴奋,作为一名资深心理医师,他能敏锐地捕捉到此时郑萍萍的状态正在飞速地好转!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他下意识地在做出“努力的样子”。

周泽走出了画室,又点了一根烟,心里想着回书店后要如何如何奋发,以后没事儿做就在书店门口摆个香烛弄点冷食吸引一些鬼混进来。

到时候甭管三七二十一,全都送入地狱投胎去。

比如上次那位想要陪着儿子高考完再下地狱的母亲,周泽下次碰到就不可能随意挥挥手让她自己离开了。

你可以说这会有些不近人情,但资本的原始积累本就是这般的血腥。

为了早日转正,

周泽真的会为所欲为的。

就在这时,周泽看见在楼梯口那边,王轲的妻子和那位年轻管家站在那里像是在说着什么,周泽没靠太近,但耳朵里捕捉到了“什么时候再做头发”等字眼。

而且说心里话,看王轲妻子此时略带娇羞强做镇定的表情,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现代的管家和以前不同,这是一个新型的职业,而且收入颇高,一般也就类似这种高档住宅区才会有现代管家配备,算是高级服务人员,其B格不亚于十多年前人们眼中的“空姐”。

周泽当然不会跑去大喊大叫,痛斥“奸夫Y妇”,王轲估计是猜出到了什么,但他这个当事人既然故意不戳破,周泽这个外人也就没理由去帮什么忙。

但作为发小,王轲被绿了,周泽心里当然也会有些不舒服。

郑先生正站在阳台上抽着雪茄,他的表情稍有放松,因为王轲刚刚对他说自己女儿的病情有了极大的好转。

“徐先生在哪里高就?”郑先生这时候才有心思和周泽聊几句话。

“开个书斋。”

周泽回答道。

没办法,面对这种大富商,你只能在高雅方面装装逼了。

“哦,很好很好,有机会我会去拜访的。”郑先生客气了一句。

周泽则是顺势问道:“郑小姐刚刚是大小便失禁了么?在下不才,精通一些调理心身固本培元的方子。”

郑先生闻言,脸色忽然一沉,他是大富商,当然会不缺好中医,他生气的是周泽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女儿大小便失禁!

明明只是尿失禁了一次,

而且没有屎!

“谢谢郑先生的好意了,小女只是精神上有些倦怠,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

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泽说要献方子帮忙,郑先生自然不能对周泽发怒火。

周泽脸上露出了很是明显的诧异之色,道:

“没有么?但管家刚刚明明在那里和谁说这个来着,说小姐裤裆里全是……”

说到这里,

周泽意识到了似乎这样说不雅也不合适,当即打了个哈哈,道:

“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六十六章 爱上一匹野马

郑先生留二人晚饭,周泽拒绝了,王轲也拒绝了,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架势,周泽也没点破他,他知道自己这个发小需要投资人的这个人情,也由得他去了。

回去时,周泽没看见那位年轻管家,不过周泽知道,当自己“无意之中”说漏嘴之后,郑先生示意自己的两个跟班几句话,然后那位管家就不见了。

还是王轲的妻子开着车,她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看看手机。

王轲自己则是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心境波动之中,郑小姐的病情快速好转,他的压力也就卸下了。

周泽没告诉王轲管家和自己故意在郑先生面前上眼药水的事儿,那只是他无聊之中的随手之举,也不会去讨什么功劳。

关键问题在于周泽并不知道王轲的情感倾向到底是拐向哪一头,虽说二人是发小,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有着自己的经历,也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变化。

万一说了之后,王轲觉得: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把我头顶上的绿帽子给摘掉!”

可恶,

放肆,

不可忍!

那该如何?

再看着开车的王轲妻子,也就是自己的嫂子,周泽微微撇嘴,

当真是,

妻心如刀。

手机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小姨子的电话。

“喂。”

“喂,徐乐,我姐开始上班了。”小姨子开口道。

“哦。”周泽不急不慢地应了一声。

“她最近身子不舒服,你去看看她吧,别让她太累了。”小姨子又道。

“哦。”

“我说,你怎么这样子了,本大小姐给你通风报信,你不感谢我就算了,居然连一点点激动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

哦哦哦,哦你个头啊!

我告诉你啊,你那个玛莎拉蒂的事儿还没解释清楚呢!”

周泽摇摇头,小姨子这是真的打算帮自己,原因很简单,这阵子她去外面浪,给出的借口和理由都是在自己书店里看书学习。

自己姐姐工作忙没时间,自己的姐夫虽说是一个废物,但这个废物至少是个大学生,还能辅道自己的功课。

很好的理由,也是很好的借口。

竟然连一贯看不惯徐乐的林家父母也默认了自己小女儿去书店补习的事儿。

周泽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回趟林家,指着林家父母的鼻子告诉他们别说一个大学毕业了的人,

你就算是让在校的大二大三学生去辅导高中学生,你看看还有几个人能辅导得起来?

但小姨子还是有些良心的,这傻妞,从最近几件事上来看,除了有点傻,人还可以。

这不,还专门给自己通风报信。

“行了,我谢谢你啊。”周泽敷衍道。

“哼,对了,我今晚还去你那里看书啊。”小姨子补充道。

挂断了电话,周泽伸了个懒腰,却意外地发现车子刚好从人民医院西门经过。

这也太巧了吧,

他可没打算去啊。

当然,周泽也没让王轲妻子停车,纯当自己没看见,不凑这个巧。

林医生开始上班了,说明林医生已经挺过来了一些,但是周泽现在刚刚拿到了证件,正准备大干一场早点转正,暂时没精力再去生其他的心思。

然而,王轲的妻子却主动把车拐入了医院。

“我岳父最近住院了,我顺路来看看,很快就可以走。”王轲对周泽歉然道。

“算了,我先走吧。”

周泽推开车门,下了车。

王轲也跟着下车,王轲妻子将车子开入医院地下停车场。

“你自己打车回去么?”王轲问道。

周泽点点头。

“那好,兄弟,珍重。”王轲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拍了拍,“我不会再主动去找你了,但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客气了。”周泽说道。

王轲说完,认真地再看了两眼周泽,随即转身走向了住院部大楼。

周泽默默地点了一根烟,人,确实是会变的。

王轲比自己大几岁,也比自己早毕业步入社会,自己以前的王哥,二蛋哥,现在看来,却让周泽觉得有些陌生。

走投无路,不惜去问鬼神,

唉。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想了想,还是走入了前面的急诊大楼。

没听到小姨子的通风报信,可以不来;

车路过医院,可以当作没看见;

现在人都在医院了,不去看看自家媳妇儿,有点说不过去了。

以前有执念,她又不和我睡,

现在那个执念不是没了么?

不对,好像没了那个执念后,又出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

“你又硬不起来,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滚!”

一道女人冷冰冰的声音自周泽背后传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转身,手指指甲有种要长出来的冲动。

“哎,老婆,你说医生都看了说我没问题不是么,可能就是因为你穿得不够sex,床上也不够主动,GET不到我的G点。”

“滚,老娘才不愿意伺候你,你自己床上搞不定还要我帮忙?你还算不算男人?”

女人和男人估计刚刚从男性泌尿科出来,正在吵着架。

周泽表情有些苦涩,

在这个时候,

仿佛那只勤奋的乌鸦又出现了,从头顶飞过去,

发出了“呱……呱……呱……”的叫声。

地上,也正好又出现了一片落叶,被风吹起来,从周泽脚面上翻过去。

周泽又不想去急诊大楼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林医生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接受去适应,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她。

是的,

自己应该多为她想想,多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自己不能逼迫她。

周泽点点头,觉得说服了自己,准备离开。

但就在此时,一辆救护车开入了医院,然后周泽看见从急诊大楼里跑出来了几名医生和护士,其中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医生也看见了周泽,一时间怔住,周泽对她微微一笑,走过去,温柔道:

“我刚准备上去看看你。”

林医生忽然捂住了小腹,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周泽问道。

林医生摇摇头,道:“没事。”

“你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周泽仔细地问道,他记得小姨子对自己说过这几天林医生身体不舒服。

“女人的事。”林医生低下头说道。

冰山女神,在此时也显露出了些许羞赧。

来月经了?

周泽心里一阵无语,或许,对于小姨子那种傻妞来说,来月事儿就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吧。

“林医生,病人情况有点严重,是个孕妇。”

一个年轻男医生推着担架车急匆匆地过来,他显得有些紧张,然后再看向周泽时,他表情一变,当即道:

“您也在这里?”

上次周泽进医院做了一个抢救手术,顺带对林医生坦白,这位,就是那天六神无主的实习医生。

“先进去,我来看看。”

林医生强撑着站起来准备查看病人情况。

周泽也只能跟着一起进去。

到了急诊楼之后,陪同孕妇一起来的年轻女孩一直对着实习男医生问着什么,实习男医生有些招架不住,慌得厉害。

“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你快点啊,没看我姐都疼成这样了么,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啊,我哥都三十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孩子,你知道多不容易么!”

“我……你等等……我再看看…………”实习男医生开始紧张起来,甚至连手中的记录本都掉了下来。

“你什么你,喂,你们这里没有其他医生了么,不能这么草菅人命啊!”年轻女子继续咋呼道。

“我去看一下。”后面的林医生加快脚步过去准备看看情况,但没走几步,又痛得皱起了眉头。

“你这问题有点严重。”周泽说道,“最近饮食不规律,把身子弄差了。”

林医生没说什么,但还是向病人那边走。

“算了,我去看看。”周泽伸手在林医生腰上拍了拍。

“你……”林医生觉得这有些不合适。

“你信不过我的医术?”周泽笑了笑,“你可是我带出来的。”

只不过,当初我没想到你以后能变得这么漂亮,我眼瞎是我的错。

周泽主动走到病人那边,准备检查。

年轻女人当即喊道:“你谁啊你,喂,你干嘛!”

周泽没穿白大褂。

“医生,你来看看。”实习医生仿佛遇到了救星。

周泽瞥了一眼这个年轻女人,道:“我要下班了,你不要我看我就回家。”

年轻女人当即赔着笑脸道:“对不起,我错了,您快给我姐看看,她还没到生的日子呢。”

周泽从实习医生手里接过手套,然后检查了一下,问道:

“怀孕多久了?”

“28周。”年轻女孩替自己姐姐回答道。

实习医生看向周泽,在旁边打下手。

“羊水早破,宫口全开,羊水污染严重。”周泽一边脱手套一边说道。

“这……这是要……要……”年轻女孩当即吓得不轻。

“早产。”周泽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对实习医生道:“通知妇产科那边准备手术。”

“好。”实习医生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货运气好,没分配到自己手底下实习,不然依照自己以前对林医生的脾气,直接把这货给骂转行都可能,真是笨死了。

“早产?”年轻女孩听到这个当即吓蒙了,然后抓着周泽的手臂道:“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姐,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哥能有这个孩子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

周泽不为所动,这种事儿,作为医生他见得多了,每次都为之流泪的话,估计医生都得变成人干了。

“那你去问问你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怎么搞成这样。”

“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年轻女人有些不能理解。

“这是孕期姓生活不洁力度过大且还大量内摄引起的。”

周泽看着病床上的女人,问道:

“男人上头了是个畜生,你也不会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劝劝他?”

怀孕都快三十周了,这点都忍不了?

病床上的孕妇没说话,好像很紧张也很害怕。

但陪她来的年轻女孩却直接炸了,喊道:

“这不可能啊!我哥为了孩子奶粉钱年前就去北京打工了,这半年一直没回来过!”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实习男医生的手机铃声响起,他马上接了电话,然后对周泽道:

“妇产科那边说手术室准备好了。”

第六十七章 府君饶命!

“送妇产科了。”

周泽在林医生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依旧有些难受的面容,道:

“你该多休息休息,否则不负责任。”

“我能撑得住。”林医生摇摇头,还是有些倔强。

“我的意思是你这种身体状态,是对你的病人不负责任。”

“…………”林医生。

“呵呵。”周泽舔了舔嘴唇,歉然道:“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又代入了以前的自己。”

“挺好的。”林医生轻声道。

“回去休息吧,等身体调理好了再回来工作,医生的工作确实很重要,但不至于说暂时少一个在工作的医生这个社会就运转不下去了。”

林医生点点头。

这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看了一下来电提示,是许清朗的电话。

站起身,走到外面楼道口接了电话:

“喂,什么事?”

“你家今天生意不错,你快回来看看。”许清朗打着呵欠说道。

“生意不错?”周泽有些高兴,自己刚刚拿了证,业绩这就开始自己送上门了?

“好,我马上回去。”

周泽打算这次不管书店里那些亡魂说出再多比“窦娥冤”的故事,他都会铁面无私地把这些家伙送入地狱。

他们是亡魂,

送入地狱本就是正途,铁面无私,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林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周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现在没什么事情比自己早日转正更重要,至于说自己和林医生之间的关系,慢慢来吧。

急诊大楼的电梯哪怕是在晚上也依旧爆满,周泽干脆选择走楼梯下楼,下到第三层时,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难道是林医生想多看自己几眼却又不好意思所以在后面偷偷地跟着自己?

好吧,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周泽不至于自恋到真的就直接相信这个,他快步往下又走了一楼然后在拐角处猛地一个转身往回走。

“呼…………”

一道风声自上面刮过。

周泽猛地抬起头,开始向上跑去,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没发现,就证明肯定有古怪。

周泽弯下腰,食指黑指甲长出来,在瓷砖地面轻轻地点了一下。

下一刻,在瓷砖地面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脚印,周泽默默地将自己的食指握拳藏起,而后慢慢地起身,沿着下面不断出现的黑色脚印方向走去。

在他的指甲那里,则是不停地散发出普通人肉眼所看不见的烟雾不停地追索着下面的印记。

医院因为它的特殊性,所以很难绝对的干净,但现在还不算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脏东西却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出来走动,就很不正常了。

顺着印记周泽来到了四楼,脚印一路出去,然后拐入了一间病房内。

病房里有病人,以现在医疗资源极度紧张的状况来看,想出现空置病房是很罕见的一件事,就比如现在,还有一些病人只能暂时躺在楼道里的简易床上休息或者挂点滴。

周泽伸手推开了病房门,

里面有三张床,

两边床上都躺着的老人,而且都是老太,中间则是躺着一个年轻女人,且每张床旁边都有一个陪护的人。

周泽走进来后,病房里除了睡觉的一个老太婆,其余人的目光都看向周泽。

“你好,打扰一下,刚刚有人进来过么?”

周泽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没啊。”

一个陪护的阿姨回答道。

其余人也都摇摇头。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时候,周泽打算离开了。

你不能怪周泽没公德心,遇到鬼都不抓,要知道刚刚许清朗打电话过来已经说了自己店里现在“生意很好”,周泽担心如果自己晚回去了客人也都走了,那损失也就大了。

至于外面奔跑的脏东西,碰到了,能解决就解决,如果比较难缠或者要和自己玩躲猫猫的游戏,周泽还真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精力。

他是一个鬼差,前面还要加个“临时”的前缀,又不是张天师。

不过,当周泽抓住门把手准备关门时,自己的指甲无意间触及到了上面。

刹那间,周泽仿佛产生了一种静电的感觉,紧接着,病房里的灯一下子熄灭了,而后灯光再度恢复。

病房里的三张床瞬间空了出来,病人连同陪护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周泽猛地后退两步,这才看见自己所面对的屋子门牌上挂着“杂物间”的牌子,这不是病房!

“呼…………”

又是一阵风吹来,速度很快,像是意识到自己障眼法失效了打算仓皇而逃。

周泽伸手一抓,像是抓住了冰冷且肉乎乎的东西,但紧接着就是一阵脆响,那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风散了,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竟然有一撮黑色的毛发,很长,也很曲折,像是自己每天洗澡时所看见的除了头发上另外一处茂密区域的毛发。

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周泽将手掌放在自己鼻前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腥臭海腥味传来,

简直令人作呕,

像是一条咸鱼堆放在闷热的仓库里一个月的味道。

“嘶……”

周泽抑制住了自己干呕的冲动,再度蹲下身,指甲在瓷砖上敲了敲,又一串清晰的黑色脚印出现。

拍了拍手,周泽侧了侧自己的脖子,而后直接顺着脚印再度跟了过去。

事情的性质,再度发生了变化,如果对方仅仅是类似自己在附院太平间里因为家产的事儿逗留徘徊的老妪一样的话,周泽倒不会穷追不舍,毕竟这种因为生前的羁绊逗留人间风雨飘摇的鬼魂实在是太多,而且他们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去做坏事儿也没能力去搞什么破坏。

但自己刚刚接触的那个,主动跟踪自己不说,都能做出极为逼真的幻术几乎把自己也骗过去了,而且从它身上拽下来的体毛来看,那东西是有实体的。

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具备了搞事情的能力,而且还是在自己老婆所在的医院里,周泽现在再想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有点难以说服自己。

说到底,

还是犯贱!

周泽最近几个月在书店里看了不少小说,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圣母主角,完全一点代入感都没有,但是轮到自己身上时,却发现还是没办法做到彻底的放手。

当然,还有一点极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己刚刚当上了鬼差,按照当初小萝莉和自己那些交谈中可以得出的讯息就是如果在一个鬼差的地盘上有脏东西搞事情,那么这个鬼差会连带着吃挂落。

脚印上楼了,周泽沿着脚印一路走到了第八层,这里是手术室楼层,当上了楼梯后,周泽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家伙正靠在手术室墙角位置,一边用自己的耳朵贴着墙壁一边用一只手在下面耸动着,做着很多宅男在家里都会做的事情。

当周泽过来时,对方也没回头,但周泽看见对方身体轻轻一颤,加快了手上摩擦生热的速度,似乎自己的到来让它得以提升了某种快感。

“你是鬼差,我不愿意冒犯你,但你何苦苦苦相追,我们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一个老者在说话,但语调有些奇怪,往往几个音节咬字发音速度极快。

“你这是在做什么?”周泽指了指它。

“我在等我的女人出来。”对方回答道,“上差,你且回去吧,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我可以和你保证,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让你难办。

天道在上,我也不敢做出肆意妄为的事情。”

“你的女人?你在等谁?”周泽问道。

难道又是一出人鬼情未了?

但就在这时,手术室另一边过道那边,之前那个陪自己嫂子过来的年轻女孩手里拿着各种票据跑了出去,应该是去缴费了。

这里面,

躺着的是那个即将小产的孕妇!

“你不是他的丈夫。”周泽呵斥道。

“我看上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再加上她和我有一段孽缘要续,这是老天爷都默许的。”对方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刚开始给孕妇做检查的是周泽,周泽原本以为自己又碰到了一起绿帽子事件,他还感叹过,自己本人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自己的发小已经正在发生这种问题,

现在居然连自己进个医院看个病人都遇到这种问题,

自己似乎最近到哪里都会遇到这种环保色的事情,

他都有一种把自己的书店改名《绿色书屋》的冲动,

响应一下国家保护环境的号召。

不过好在,这次不再是那种单纯的狗血环保色了,但比单纯的环保色,似乎更棘手。

“一尸两命。”周泽提醒道,同时向前走了两步,“她现在如果手术不成功,就是一尸两命,你还说不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这鬼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对方似乎是憋不住怒火了,

直接转过身,

它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之前背影看不出什么,但是正面转过来后,那可怖狰狞的形象当即呈现出来。

这是一只猴子,

一只能够站立成人形的猴子,

它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腐烂无比,就连它的头骨都是空缺的,里面也是空空如也,但是它下面那根玩意儿,跟牛鞭一样来回甩动,显得很是恶心。

“你无非是阴司最底层的小小鬼差,休得得寸进尺!”

“那你,又是什么玩意儿?”周泽反问道,然后再度向前几步。

“吱吱吱!”

猴子龇牙咧嘴,嘴里发出了低吼声,而后它背后的黑色尾巴忽然竖起来,紧接着猛地刺入了瓷砖之中,

下一刻,

周泽所站的位置四周,天花板,瓷砖,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小洞,

从小洞中出现了一只只长长的尾巴,开始向周泽蜂拥而来。

这些尾巴上带着极为腥臭的味道,还有粘液滴落下来,对于一向有洁癖的周泽来说,此时感觉自己正站在海鲜市场味道最浓郁的区域。

最重要的,

这个场景,

他以前在很多电影里,

看过。

随即,

周泽双手撑开,黑色的指甲完全生长出来,眼眸深处,也流转出黑色的光韵。

老实说,除了那次抽白莺莺那次,自己还真没正儿八经地打过架。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自己兜里放着的那个册子,在此时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仿佛它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有点兴奋,

也有点期待,

自己刚刚拿证了,就像是一个人刚考到了驾驶证总像是开个车试试手一样,

周泽现在是真想打一架。

然而,让周泽有些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在自己的证件开始微微发烫时,

那只刚刚还不可一世鄙夷自己只是阴司小小一鬼差的猴子忽然跪了下来,不停地以头抢地对着自己磕头,喊道:

“府君饶命,府君饶命,孽畜知错,孽畜知错了!”

一时间,

原本兴致满满地周泽有些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

就像是一个人前戏做足,延时喷剂喷好,

伟哥吃好,巧克力味的蓝精灵戴好,小电影放好,红酒调好,

结果床上的佳人掀开被子发现居然是特么的许清朗!

第六十八章 猴言乱语

府君?

这肯定不是对自己的称呼,周泽的证件上第一栏清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第二栏则明白无误地写着“临时鬼差”的职务。

而且,这也不可能是一种表示尊敬的别称,比如民国那会儿老百姓看见一个当兵的就叫老总,如果一个临时鬼差都能被称呼为府君的话,那么这种美称在地狱也太泛滥和不值钱了吧?

所以,

问题应该就出现在自己刚刚得到的这件小本本上。

这个证件以前是有主人的,哪怕现在因为周泽得到了这个被“重新刷新”了,但它上面应该还残留着些许前代主人的讯息。

总而言之,

自己捡到了一个很了不起家伙的遗物,而且是以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方式得到的。

当然,在这个时候周泽没时间去窃喜或者奢侈一把开一杯红酒来庆祝,反而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毕竟没能跟这个丑化版的猴哥打一架。

但既然对手认怂了,周泽当然不至于犯贱到蹲下来鼓励对手赶快重新拾起人生的信心站起来打我,打我,

打我!

这既然是一个美丽的误会,那么,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

周泽默不作声地走向猴子,一只手负于身后,其实也是在下意识地模仿小萝莉的摆酷的姿态,让对方的误解时间更长一些。

走到对方跟前,猴子还在不停地磕头,它的头骨应该是被人挖开过,里面空洞洞的,事实上,它全身上下除了那条“牛鞭”质量完好以外,其余部位都很腐朽和破损。

周泽一只手伸出去,指甲点在了对方眉心位置。

“把你的魂血,交给我。”

周泽淡淡地说道。

“谨遵府君法旨。”

猴子一脸畏惧,心悦诚服,且在其眉心位置,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蚯蚓。

周泽用指甲掐住那只蚯蚓开始往外拔,蚯蚓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粗。

当初许清朗曾建议过周泽收取白莺莺的魂血,这样就等同于掌握了白莺莺的命门,周泽现在就打算以同样的方式,先趁着这只猴子魂不守舍的时候把对方彻底掌控住。

不过,这只猴子的魂血,还真是粗壮啊,这也从侧面说明这只猴子的可怕。

都市之中,为什么会忽然跑出来这只猴子?

就在此时,魂血忽然卡住了,周泽用力去拉,结果拉不动。

而原本一脸敬畏地猴子也愣了一下,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清明!

高高在上的府君要抽走自己的魂血,这是自己的荣幸,是自己无法反抗的法旨,但高高在上的府君为何连自己的魂血都抽得如此困难?

猛然间,猴子嘴巴裂开,发出了一声厉啸,其爪子直接拍向了周泽。

周泽只感到自己被一辆大货车撞在了身上,但在自己本人被撞飞之际,他的指甲瞬间发力,直接掐断了对方的魂血。

“哗啦…………”

周泽撞碎了身后的玻璃,整个人倒在了玻璃碎渣之中,抬起头,胸口一阵起伏,嘴角有鲜血溢出,全身上下,更是疼痛无比。

“该死,你不是府君!

你这个混账,竟然敢冒充府君!”

猴子开始发狂了,虽然魂血没有完全被周泽抽出来,但因为被周泽掐断的缘故,哪怕没办法使得它当即毙命,但足以毁掉它的修行根基。

周泽强行撑着爬了起来,身上到处都是被玻璃碎渣割裂的口子,显得很是狼狈。

然而,那只猴子在此时却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样,直接扑向了周泽。

“噗通!”

一人一猴撞在了一起,只不过这次猴子的力道比上次小了太多,一人一猴互相纠缠着在地上连续翻了好几个滚。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因果,天道允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小小一个鬼差,为何要来阻挠,你真当自己是十殿阎罗?”

周泽没回答,而是用自己的指甲狠狠地刺入猴子的身体之中,猴子体内的脓水不断地往外蒸发,那味道,哪怕你戴着防毒面具估计都没有丝毫作用。

终于,双方在一轮掐架之后,猴子的身体颓然地失去了力道,摔倒在了一侧,周泽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的十指指甲已经被腐蚀了大半。

他是一个很爱惜指甲的人,哪怕是在上辈子,操控手术刀之余,他也经常修剪自己的指甲,更别提这辈子指甲对于自己来说更加重要自然更加珍惜。

但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周泽心里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自己手上的证件欺骗了对方,让自己得以获得先手掐断了对方的魂血,这一轮交锋下来,可能躺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这不是鬼,

这是一只妖,

周泽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多遍,

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差点把自己给坑死。

人就是这样子的一种复杂动物,他能被一瞬间的正义感和所谓的良心冲动之下做出不计较后果的事情,但随后往往又会后悔不迭,

觉得自己是个煞笔。

周泽觉得自己下次遇到这种事儿应该打电话给警察叔叔,让他们来解决,这样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白夫人在通城逗留了两百年,小萝莉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摇摇头,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弃,周泽看了看身边的猴子。

猴子嘴巴张开,目光开始变得浑浊,身体也在此时开始像是气球漏气了一样,慢慢地干瘪下去,但它还没死,因为它还能说话。

“我修行三甲子,得机缘,送善缘,成精魅,窥大道……身为异类,于阳间得道,实属不易。”

每个人死之前似乎都喜欢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去,把自己的一生说得多牛逼多不容易,这只猴子的心态,其实和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修行了这么多年,也管不住自己下面的那根玩意儿。”周泽吐出一口鲜血,他齿缝间也是布满了血丝。

“一甲子一具肉身,一甲子一次脱胎轮回。”猴子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起来,但听起来还带着极大的铿锵,

“我一甲子一次重化肉身修行,从头开始,从头修行,于山野之中,搭救迷途荒野的路人,给山脚下的村民采摘送去药材,驱赶附近的山怪和鬼魅。

虽无庙身,但行的却是山神之职,护佑一方山野百姓一代又一代,哪怕如今,于那处小镇中亦然有我之石雕,当地也流传着神猴助人的故事。”

周泽将自己的指甲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看着破损不堪的指甲,心里很是惋惜,当然,对于猴子所说的话,周泽只是露出一抹冷笑。

一只神猴?

一只守护山民的山神?

助人为乐?

你这助人为乐得过火了吧,人家丈夫出去打工了,你都去帮人家丈夫安慰独守闺房的妻子?

而且,联想一下自己刚刚上楼时这货侧在墙壁上打灰机的形象,还真的很难让人把它跟神猴联系在一起。

“别自己给自己唱戏,只捡好听的说。”周泽重新扬起手,准备给这只猴子做一个了结。

“是他们,在我第四次修行轮转之际,捉住我刚刚轮转的肉身,当时的我,还只是一只小猴子,她的丈夫当时在山林里做伐木工,摔伤跌落峡谷,是当时的我去给他送去了果子和露水,是我去他们营地引着他的工友去搭救了他。

但是他却在获救时,以伐木所用之绳锁缚住我,对他的工友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闻之猴脑大善,取之送其妻尝之,于不孕有奇效!”

最后一段,猴子是用文言古话说的,这可以表现出它的愤怒,同时也能表现出它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意识已经逐渐混沌,下意识地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去说话。

“开吾头,取吾髓,割吾肉,分与众人啖之,言之大补!”

猴子说着说着,已经缩小到普通猴子身子大小的它开始颤抖起来,这是一种咬牙切齿地愤怒,深入骨髓的愤怒!

修行三甲子,行善积德,护佑一方,却在道行即将大成的前夕,毁于一旦,不是死于自身的仇敌,而是死在自己救的人手里,

这换做谁,都是一种滔天恨意。

“吾肉身已毁,大道已崩,然吾心中愤恨难平!

他日因,今日果!

吾已然身死道消,愿入轮回,投于畜生道,但吾心怨难消,神魂不得入地狱,只得下山寻仇,了解因果,方可彻底解脱。”

“这就是你侵犯人家妻子的理由?”周泽问道。

“汝为人,吾为畜,汝奉人食畜乃天经地义!

而畜以怨报人则为天道不容,然否?”

周泽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然。”

他不愿意去否认,也不想去否认。

当然,吃猴脑是违法的,是错误的行为,但在周泽本人的情感倾向上来看,这只猴子下山来报复,差点害出个一尸两命,周泽还是没办法接受。

就比如你看着餐馆里的人在吃着红烧肉,你会觉得好好味哦。

但如果你看着餐馆里有一群猪在啃食人肉,你作为人,有何感想?

很自私的立场,很歪曲的屁、、、股,但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大家的立场不同,看事物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

况且,周泽觉得不管怎么样,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你很痛苦吧,我帮你解脱了吧,然后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灵魂,送入地狱。”

“谢……”猴子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周泽的指甲再度刺入了猴子的身体,

猴子身体一颤,

身体彻底失去了生机。

但周泽找寻了许久,也等待了许久,却没发现猴子的亡魂。

这可能意味着,猴子已经魂飞魄散了,因为它的报复没能完成,所以它的灵魂也就不得入地狱。

站起身,周泽发现四周有一层淡淡的黑色烟雾正在消散,这像是一道结界,阻挡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被外界感知,否则以自己跟猴子在这里打架的动静,早就吸引很多人过来了。

周泽将猴子的尸身扛起来,扶着楼梯口,慢慢地往下走。

同时在心里嘱咐自己,要记住今天的教训,自己只是鬼差,管鬼的,山精鬼怪这一类的,超出自己业务范畴了。

借着夜色,周泽在医院外围的一个公园里拿园丁房那边遗留的铁锹给猴子挖了个坑,把它尸身埋了进去。

然后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做完这一切之后,周泽有些脱力地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拿出屏幕已经碎裂却还能使用的手机,周泽给林医生发了个信息:

“那个孕妇和她的孩子,保住了么?”

过了五分钟,林医生回复了:

“保住了,母子平安。”

周泽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紧接着感到肺部生疼,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很快,林医生又发了一张照片和一段文字,

“不过,孩子是个畸形儿,有三条腿。”

周泽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那个瘦小的早产婴儿安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

但是他的下半身,却有三条腿,

那多出来的一条腿,

像是一只猴子的……尾巴。

第六十九章 莫欺少年穷!

身子有些疲惫,心里也有些茫然,丢掉了烟头,将外套挂在自己肩膀上,顺着路灯的指引,周泽行走在昏黄的小路上。

背影,被拉得很长。

公园出口位置,站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者,老者一身笔挺的西装,正襟而立,一丝不苟,像是在沙漠中坚守的老白杨。

只需要瞥一眼,就知道老者是那种对形体装束要求到极端乃至于变态地步的人。

周泽没看他,而是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空气中弥漫着西瓜沙的味道,有点甜,也有点腻,这味道让周泽有些不舒服,因为西瓜肉是红色的,这会让周泽联想到很多不愉悦的画面。

“先生,心情很低落么?”

老者主动跟着周泽的步伐,略微落后半个身位,恰到好处。

“有点。”周泽回答道。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亦步亦趋,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雷同。

“先生,是因为那只猴子么?

还是,为了那个受到污染的婴儿。”老者问道。

周泽没回答,继续慢慢地往前走。

一直走到红绿灯路口时,周泽停下了脚步,等绿灯。

老者也止住了脚步。

“这件事,没有对错。”周泽回答道。

“没有对错么?”老者重复了一边,然后问道:“但任何事情都会有正反两面,自然是可以分得清楚对与错的。

猴子是一只好猴子,它甚至比人群之中所谓的善人做的好事都更多。

这一点,您也是承认的,对么先生?”

“所以,你的意思是?”周泽又抽出了一根烟,用手挡着风,点燃,“我做错了?”

“几次脱胎,几次苦修,到最后,因为自己救了的那个人,而功亏一篑,换做是先生您,会做何感想?”老者问道。

“我会很愤怒。”周泽很干脆地回答道,这个根本不需要思考。

“愤怒之后呢?”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杀了他全家。”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先生,您的逻辑很通顺。”老者评价道,“但您却阻止了它报仇,哪怕是在您从它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和真相之后,却依旧亲手了结了它。”

“是的。”

“您觉得您做得对么?”老者又问道。

“我说过,这件事,没有对错。”周泽抖了抖烟灰,“退一万步说,孩子,是无辜的。”

“依照您的意思,如果猴子只是选择对丈夫复仇,您就能理解了;

您很可能就不去阻止了,是么先生?”

周泽沉默。

“但丈夫之所以杀了猴子取了猴脑,是想着让自己妻子吃了之后治好不孕的问题。”老者提醒道,“所以,因和果,看似是算在猴子和丈夫身上,但真正的源头,是在于猴子和那个婴儿身上。”

“因果,可以这么算么?”周泽问道。

“我算得,没有道理么?”老者反问道。

“按照你的算法,可以算到因为陨石撞击了地球,恐龙灭绝了,才出现了新的物种,才出现了类人猿,才出现了人和猴子,才出现了这一出惨剧。

所以,因果得算在陨石上面。”

“您这是诡辩,先生。”老者的语气,似乎一直都没有变,很平和,仿佛就是纯粹地在和你探讨问题。

“我是人。”周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站在人的立场上,我觉得我不可能放任一只异类在医院去伤害人类。”

“您不是人,您是鬼。”老者再度提醒道。

“这次,轮到你在诡辩了。”

“呵呵。”老者笑了笑。

绿灯了,

周泽迈开步子往前走,老者继续跟上。

一个衣衫破损的年轻人,

一个衣着严谨的老年人,

两个人在地上,只留下唯一的一道影子。

“最后,孩子还是出问题了。”老者继续以让人想捅他一刀子的平静语气说着话,“似乎在这个时候,可以感叹一句:天道好轮回,看它饶过谁?”

“我从不认为大人做错的事情,需要襁褓里的孩子去承担连带责任。”

“古代有连坐的法律,这意味着它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老者说道。

“现在它已经被废除了,这意味着它不存在比存在更好一些。”

“先生,您可怜那个孩子,但,谁又去可怜那只猴子?”

“你可以去花果山问问他的祖宗。”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种群主义至上的理论,无非是比地域歧视和人种歧视多了一层保护色而已。”

“我手里有一个面包,这是我今天的晚餐。”周泽摊开一只手,表示自己正拿着一块面包。

“然后呢?”

“然后就是当我准备吃这块面包时,我忽然想起来在地球上的一些贫困地区,还有人吃不饱饭,饿得瘦骨嶙峋。

所以我不忍心吃下这块面包,甘心陪他们一起挨饿,甚至,一起饿死。”

“先生,我觉得您这个反讽,不是很恰当。”老者摇摇头,“您能认为猴子是畜生么?它这三甲子所作所为,比大部分所谓的人,更像是一个人。”

“好吧,那换个例子。

我身边有一辆豪车,面前有名贵的红酒和鱼子酱,我又想到了地球上还有人在挨饿,我又不忍心吃了,还是决定和他们一起挨饿,和他们一起饿死。

你如果吃了那么好的东西,你如果开了那么好的车,就会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骂你应该把你用来享受的金钱捐献给贫困地区的人们。”

老者停下了脚步,像是在思考。

周泽没停,继续往前走。

终于,老者赶了过来。

“我还是很好奇,您为什么要阻止它。”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当作没看见。”老者回答道,“您是鬼差,是阴司在阳间规则的守护者。裁判员之所以会受到尊重,是因为他的中立,一旦又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这游戏就崩盘了。”

“我听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泽停下了脚步,看向老者,这个衣着严谨到恨不得上前把他西装扯皱的老东西。

“意思很简单,你之前举的两个例子,无非是想说明您只是在那个时间段做出自己想做出自己的选择,而我刚刚凑上来问的那些话,都只是外人的呱噪。”

“我以为你没听懂的。”

“听懂了,您是个好人。”老者又重复了一边,“是一个好‘人’。”

站在‘人’的角度,确实如此。

“所以,你故意凑上来,只是为了给我下一个定义?”周泽看着老者,他的十指现在依旧火辣辣的疼,“我不知道捡到那个东西后,麻烦会来得这么快。”

之前小萝莉说自己是黑夜里的白炽灯,现在周泽感觉自己是黑夜中的燃烧弹。

老者摇摇头,道:“我不是您的麻烦,事实上,我是主人留下来的仆人,而您,刚刚继承了主人的身份牌。

也因此,我的封印得以解除,我苏醒了,然后找到了您。顺带,观察了一会儿您。”

“捡到个好东西,再送个老爷爷?”

周泽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我是不是该再说一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顺便再感叹一句恐怖如斯?

这样似乎更应景一些。”

“我听不懂,先生。”老者直言道。

“要多读书。”周泽提醒道。

“好。”老者郑重地点头,“受教了。”

前面,又遇到了红灯,二人再度停下了脚步。

“先生,您继承了主人的身份牌,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新主人。”老者开口道,同时,对周泽弯下腰,躬身敬礼。

周泽站在原地,看着老者。

今天的日子过得真丰富,

捡到了一个证件,杀了一只猴子,甚至,还冒出来一个老爷爷,说要认自己当主人。

周泽没有欢天喜地,只是觉得有些麻烦,他看不清楚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老头,到底是什么目的。

“主人曾有一件事吩咐下来,让我告诉他的继承者。”老者又开口道,“当然,这句话是留给您的,同时也是留给我这个仆人的。

“说。”

“如果他的继承者是一个好人的话,那就……”

“噗!”

锋锐物体刺入身体的声音传出,

周泽有些愕然地低下头,

他看见老者的手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

那么的干脆,

那么的突兀,

他甚至连丝毫心理准备都没有。

慢慢地,周泽双脚脱离了地面,老者举起手臂,周泽也被他举起来。

昏黄的路灯下,周泽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身上的鲜血顺着老者的手臂流淌了下去,染红了老者半身西装。

“主人说,如果他的继承者是一个好人的话,那就把他杀掉,然后等下一个。”

老者依旧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

他不是在杀人,

仿佛是在丢垃圾,

就像是挑剔的主厨选择自己的配菜,稍有不合意直接丢掉换新的过来。

而周泽,就是这莫名其妙地被丢掉的垃圾。

鲜血不住的流淌,周泽十指残破的指甲长了出来,但还没等周泽下一步动作,老者洞穿了周泽的手掌忽然发力,

一时间,

周泽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全都传来了巨大的痛苦,周泽的身体也是一阵痉挛,根本无力去反击。

“很抱歉,先生,在一分钟之前,您可能觉得今天是您的幸运日,因为您收获了自己很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先生您是否留意过证件名字和职位那两栏下的模糊白斑。

您可能觉得白斑之下隐藏着的,是主人的名字和职位;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不仅仅只有这些,

还有在您之前那八位继承者的名字和职位。”

老者继续平静地说道。

“他们……他……们……都是……好人?”

周泽张开嘴,鲜血不停地自嘴角溢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咸鱼一样,被挂在了树杈上,

慢慢地,等待风干。

“不,先生,您是这九个人里,唯一的好人。”老者回答道。

“那为……为什么……他们……也……死了……”

“因为在我问他们是不是一个好人时,他们都觉得回答‘是’,似乎更有利一些。”

老者微微侧头,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然后,

他们都死了。”

第七十章 我的心呢!

死亡是何种感觉,周泽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的他就曾被推入火葬场的焚化炉中享受过焚灭的待遇;

且在事先,还有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用钢钩挑破他的肚子以防止火化时身子鼓胀炸开。

那种感觉,和现在自己胸口被洞穿,很相似。

痛?

当然痛。

但当痛苦太过剧烈之后,你反而觉得麻木了,就像是在医院里做手术被打了半身麻醉后,隔着遮挡你视线的帘子,你大概也就只能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你肚皮上鼓捣来鼓捣去。

周泽还想反抗一下,但是他的身体却在此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痉挛之中,甚至连他的眼皮,在此时都变得格外沉重。

哪怕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反抗,

眼皮,

还是落幕了。

…………

缓缓地睁开眼,四周,是昏暗的灯光,面前,摆放着一张大理石长桌,花纹杂乱,却又给人一种精致的感觉。

低下头,周泽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这是一张太师椅,自己本人是靠在上面,脖子以下,戴着白色围脖,但更像是吃饭时系在那里防止汤渍弄脏衣服的保护。

两只手,分别握着银色的刀和叉,

而在自己面前,则放着一个洁白的盘子,上面摆放着一块烤肉,散发着阵阵热气,四周还点缀着柠檬和花菜。

“先生,花菜我用喷枪扫过,吃起来会给人一种烧烤的味道,希望您能喜欢。”

老者的声音在周泽对面传来,也是一样的装束,正在切着肉排,放入自己嘴里咀嚼着。

“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没急着吃,直接问道。

不是说,要杀了自己的么?

“出了一点意外。”老者端起旁边的酒水,小小地度了一口。

“哗!”

老者一只手按在桌上,将那张证件推向了周泽面前。

“身份牌已经破损到这种地步了,这是我没想到的。”老者说完,继续切了一块肉放入嘴里细细地品味。

“所以?”

“所以,很抱歉,您死不了了。”老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先生,您的运气,还真是很好呢。”

“你不杀我了?”

“是的,先生。因为主人留下的身份牌,没办法再去承受一次认主刷新的过程了,否则它就会直接崩裂,失去一切作用。”

老者摇摇头,举起酒杯,对着周泽迎了一下,

“所以,恭喜您,先生,看来我之前说的话有误,今天,的确是您的幸运日。”

周泽拿起酒杯,看着里面通透的红酒颜色,没急着喝,而是问道:

“这酒里,没下奇怪的毒?”

“您说笑了先生。”

说笑?

之前你说我是你的新主人,

然后呢?

一只手直接洞穿了我的胸膛!

到底谁在说笑?

“先生,请您尝尝我的手艺,老主人在的时候,他每日的膳食都是我负责打理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我的手艺也不至于退步太多。”

“肉里没下毒?”周泽微笑着问道。

“先生,您多虑了,对于我来说,想杀您或者折磨您,不需要这么麻烦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还真没办法反驳。

周泽用刀切下一块肉,用叉子将肉送入自己嘴里咀嚼,本能地想要呕吐,但却意外地发现这块肉入口即化,口感极好。

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丝毫地反胃感。

“好吃么?”老者问道。

“可以。”周泽回答道。

“好吃您就多吃点,作为一名厨师,自己做出的菜肴被人所喜欢,被吃了很多,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老者吃下了半盘子肉,放下了刀叉,拿出一条热毛巾,擦拭着自己的手。

周泽又吃了几块肉,然后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

“先生,您又说笑了。”老者脸上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用膳之后,先生您大可以离开,我不会限制您的自由。”

“就这样结束了?”周泽觉得有些荒谬。

“是的,结束了。”老者肯定道。

“但我记得你说过,那位府君,想要的是一个坏人吧?”

“是的,的确如此。”

“就因为身份牌破损了,所以我就得到破例了?”

真的,只是因为运气好?

“不,府君的意志,不容有丝毫的折扣。”

“我不懂了。”

“答案,就在您的心中。”老者提醒道。

“我很讨厌和尚那种打机锋的聊天方式。”周泽说道。

老者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位置,“先生,在这一点上,我也一样呢。”

周泽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马上低下头,掀开自己脖子上的围脖,露出了自己的左侧胸口位置。

那里,是空的。

“伤口位置我为您涂抹了最好的药膏,不日就会恢复,不留丝毫疤痕,甚至您身上其他位置的伤口,我也顺带帮您处理了。

您不需要对我道谢,也不需要对我客气。”

我谢你MMP!

“我的心呢?我的心呢!”周泽问道。

老者指了指周泽面前的餐盘,和颜悦色道:

“您说它味道不错。”

“啪!”

周泽将手中的刀叉拍在了桌上。

老者端起一杯茶,漱口,吐出,然后缓缓地站起来。

“没有心,就没太多的烦恼了,您也能过得更舒服一些。

一个好人,没了良心,他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您说是么?”

周泽双手死死地抓着桌布,抬起头盯着老者,

“你最好现在把我杀了。”

老者微微一笑,“所以说,先生您现在要再说一遍:莫欺少年穷么?”

而后,老者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倒吸一口凉气,佯装道:

“当真是恐怖如斯呢。”

“…………”周泽。

“先生,您没对我报仇的机会了,我的阳寿,也早就走到尽头了,当您离开这间屋子后,我也将自此消散。”

“你会下地狱么?”

“地狱,没我的位置了。”老者回答道,“是最终的结束。”

随即,老者又指了指周泽面前的餐盘,

“先生,需要为您打包么?”

周泽站起身,胸口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伤口位置的大洞,更是触目惊心,但是他却没死,确切的说,是徐乐的身子,并没有死,甚至连一点点的痛楚感都没有。

伤口,会不日愈合么?

拿起桌上的证件,周泽走向门外,却在中途停下了脚步,问道:

“我很好奇,那位府君,究竟是谁。”

“自当年府君被那位跑到地狱的菩萨骗了之后,就不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了。”

没得到答案,但周泽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滞留下去,推开眼前的门,他走了出去,再回头时,发现自己刚出来的门不见了。

在自己身后,是一片荒坟。

…………

屋子里,老者静静地收拾好餐具,重新将屋子打扫了一遍。

而后,他摊开手,对着桌子拍了拍。

“出来吧。”

一只小巧的金丝猴不知道从哪个疙瘩跑出来,跳到了桌子上,对着老者抓耳挠腮,很是可爱。

只是,这金丝猴的身子却有些虚幻,显然不是真实的存在。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你这次的事,是做过了。哪怕最后的果,结在那个婴儿身上,它,也不该是你去报复的对象。

凡是追求因果,顺从因果,若都奉此行事,你这小畜生,又何必去追求什么大道呢?

吃吃喝喝,生老病死,不才是最遵从因果的么?”

金丝猴摇摇头,又点点头。

“别怪我把你附着在那婴儿身上的魂魄拘过来,你的三甲子功德,就算是给那孩子的补偿吧,哪怕他残疾了,但日后也能因此可以一帆风顺,甚至日后做手术后,也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你也不要觉得吃亏,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吧,稍后,我给你新的肉身,你且自离去,是重新修行也好,就此嬉戏山林也罢,切莫再行今日之事了。

人修道尚且有五病三缺,何况你这小小畜生,就当,这是你修行途中的劫难吧。”

话毕,

老者推开了里间的门。

这间小屋子里面没有其他陈设,只有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

画中,

有一座巍峨山岳,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有一位头戴紫冠身披黄袍的男子,立于山巅。

画已经泛黄,

画中人也已经远逝,

唯有画中那座巍峨的山,依旧矗立在那里,一览众山小。

“府君,您吩咐的事情,老奴做完了。”

老者对着画卷跪伏了下来。

昔日诀别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再度浮现:

…………

“你这老货,晚点死,多撑一会儿,帮本座盯着这身份牌子最后会落到什么人手里,如果是好人,就给我宰了他,重新换人!

本座就是信了那些和尚的邪,信他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鬼话连篇,一世英名尽丧!

持本座身份牌的人,绝对不能再是好人,否则本座死不瞑目!”

“主人,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

好人可能做坏事,坏人也可能做好事。

好坏之分,老奴愚笨,怕坏了府君的嘱托。”

“直娘贼,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杂七杂八的说辞,你觉得他不是坏人,杀了就是了。”

“是,老奴谨遵法旨。”

…………

“他是好人?”

里屋,跪伏在那儿的老者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画卷呢喃道:

“他确实是‘好’人,

但他在我眼里,

是‘坏’人。”

老者说着说着,他的脸开始阴沉了下来,脸部和手部开始长出了黄色的毛发,

面容开始扭曲,变成了一张毛脸雷公嘴!

这是一只,老猿!

生于泰山之野,此生之志就是扛起那座泰山,

古语谓之曰:搬山猿!

“我那徒子徒孙,修行三甲子,乐于助人,勤于修行,遭此大难,遇此屈苦!

他仗着他站在人的立场,不管不顾,直接上去将它给打杀了!

凭什么!

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人,他生前是人么!

所以,一切异类只要威胁到人,不管对与错,不论是与非,

都该杀?都该死?”

老者盘膝跪坐下来,

最后呢喃道:

“他站在人的立场,他是好人。

老奴站在猴族的立场,他是坏人。

呵呵,

到头来,

却反而因此没能让他去死成。

府君,

这就是你的意思么?

府君,

老奴来追随你来了,这么多年,没老奴在你身边伺候着做饭,您过得肯定不习惯吧?”

老者失去了生机,

猿猴的躯体就这样坐在那里,

那只魂魄状态的金丝猴这时候跑出来,先对着老者的遗体跪拜叩首,然后钻入了老者的皮囊之中。

少顷,

自老者衣服之下,

钻出来一只身材细小大概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小猴子,

“吱吱吱…………”

小猴子连续叫唤了几声,然后跑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恐怖的求婚

打车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书店门还开着,里面有不少人。

周泽记得之前许清朗打电话给自己说过今晚店里生意很好,看来的确如此,都这个点了,竟然还有客人在。

推开玻璃门,让周泽有些失望的是,店里坐着的十多个人,都是活人。

上次赵局的事儿是一个特例,这一次,总不可能十多个人都是特例吧?

就算是三皇五帝时期,民风,哦不,是鬼风也没这么淳朴的。

他们圈坐在一起,中间站着一个人,在讲着故事,其他人都在认真听着,好像是在讲悬疑恐怖故事,讲述人还带着抑扬顿挫以及一些肢体语言,尽可能地在营造着氛围。

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

当周泽回来时,白莺莺主动站起身,给周泽倒了一杯水。

周泽坐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虽然有衣服遮挡着,但至少现在来看,那一块区域,是空的。

“老板,你怎么了?”白莺莺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周泽看向白莺莺。

“总觉得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你下午离开时还不是这样子的。”

不得不说,女尸还是很敏感的。

“没事。”周泽现在不想说话。

“你回来了,我就去隔壁玩游戏去了?”白莺莺恳求道。

周泽点点头。

“老板最好了。”

白莺莺去了隔壁面馆,很快,许清朗就从面馆走进书店,来到柜台边,给周泽递了一根烟,问道:

“这是在搞茶话会?”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嘿,听着像是在讲鬼故事。”许清朗来了兴趣,居然也找了个塑料板凳坐了过去。

圈中间的人讲的是一个鬼婴复仇的故事,高潮迭起,故事性确实不错,周围人也听得很投入。

慢慢地,周泽也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是一个“社团”,类似读书会或者骑行会因为某个兴趣爱好而聚集在一起的组织。

上个故事讲完,带头的一个男子取出了一张大白纸,上面画着一些东西,然后又掏出了好几支笔。

周泽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许清朗则扭过头,对周泽对比了一个口型:

“笔仙。”

笔仙,是一种招鬼类的游戏,带着很神秘的色彩,据说,玩这种游戏容易遭遇不幸,招致亡魂附身。

这些人一个个很是激动,大家都伸出手,共同握住长笔,一个身穿着黄色妮子大衣******的男子似乎是领头人,在大家都准备好后,很虔诚地开口道:

“笔仙笔仙,你在哪里,笔仙笔仙,你在哪里。”

笔还是没动,但书店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黑框男继续道:

“笔仙笔仙,我们今晚是否能遇到鬼?”

话音落下十秒后,

众人一起握着的长笔开始慢慢地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其实,很多人一起抓住一支笔,只要笔尖足够圆润,本身就很容易滑动起来,若是其中有个人微微使坏,那就更简单了。

“唰!”

笔尖忽然一抖,

直接横向了周泽所坐的位置。

许清朗微微张嘴,狗屎运?

周泽依旧稳稳地坐在柜台后面,半眯着眼看着这里的情况。

因为笔尖的移动,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面向周泽那边蹲着。

“是!”

黑框男指着笔尖所在的区域说道。

有“是”和“否”两个区域,此时笔尖正好在“是”这块区域之中。

“好了,东西收起来,待会儿一起出发,记住,行动半个小时,大家手机都充好电了吧,待会儿每个人都必须开视频录制,至少二十分钟。”

“好。”

“明白了。”

“嗯。”

其余人都整理好东西出了书店,黑框男则是走到周泽柜台前,歉然道:

“不好意思老板,我们是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没事做搞搞灵异事件探险,没吓到你吧?”

周泽摇摇头。

“那老板你胆子可真大,刚那个小姑娘在这里时我问她可不可以在这里玩笔仙她准了的,结果你回来了,我还真担心你会怪罪我们,这是茶水钱,老板你收下。”

男子递上来六百块。

周泽把钱收了,问道:“你们待会儿要去哪里?”

“就是你店上面的大楼啊,这里不就早没商户了么,前阵子还发生了一起纵火案,烧死了几个人,我们今晚就打算在那里试试运气。”

“那么想见鬼么?”

“不知道,但人对未知总是带着好奇的吧,其实,大家也都是怀着追求刺激的心态才聚集在一起的。

以平时大家的社交圈来说,很难在身边找到兴趣相投的人呢,我们这个社团,也是给大家提供了一个交流的机会。

而且,今晚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已经在白天让人在之前被纵火的电影院那里提前布置了东西,今晚我们社团里的陈先生,将会对刘小姐告白。”

“告白?”

“对的,其实,今晚的事情,我们其他人都是清楚的,只有刘小姐不知道而已,我们这个社团成立已经五年了,大家关系都是不错的,所以大家都很愿意帮忙。”

“你是日本人?”周泽看着黑框男子问道。

“是的,我算是在日华侨,五年前归国的,这种兴趣爱好的社团在日本是很多的,回国后发现大家都太内向了,所以基本上日常读书会或者鬼屋探险的这种活动,都是我来组织。”

男子拍了一下额头,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我中文名字叫崔一郎,请多多指教。”

周泽接过了他手中的名片。

“那我们就先去组织活动了,再次谢谢老板的招待。”

崔一郎走出了书店,原本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许清朗捂着自己的肚子当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憋死我了,他们这次是真的见鬼了。”

许清朗笑着笑着,发现周泽不在笑,伸手捶了一下周泽的胸口,问道:

“不好笑么?”

周泽当即弯下腰,一只手捂住自己刚刚被锤击的胸口位置。

“这……你没事吧?人家没用多少力气啊?”

人家只是用小拳拳捶你胸口的啊。

“不是。”周泽伸手示意许清朗不要靠近,同时道:“我只是笑得心口疼。”

“这么夸张?”许清朗撇撇嘴,“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下……一碗蛋炒饭?”

“不饿,吃过了。”

“你在外面吃过了?”许清朗有些好奇道:“你不是吃不惯外面的东西么?”

“那个东西,很好吃。”

“是什么菜式?你能吃得下的话我明儿也去买一些回来给你做了吃?”

周泽摇摇头,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

周泽也弄不出一箩筐来,交给许清朗“煎、炸、煮、蒸”。

“那你最近想吃点什么?”许清朗问道。

“空心菜吧。”周泽看向许清朗,很认真地道:“我最近忽然好想吃那个。”

“行,我明儿去进货。”

就在这时,书店里的灯忽然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决赛圈了,天命圈了啊!!!!

老娘就要吃鸡了啊,老娘的狗砸三甲三头十五倍啊!”

白莺莺冲出了面馆,站在外面放声哀嚎。

周泽觉得昔日她被浸猪笼时,估计喊得也没现在这么激烈。

停电了,

周泽和许清朗也走到了外面。

许清朗打了电话,然后放下电话,无奈道:

“狗日的,说是明天才有人过来检修,老周啊,咱这个地方真不行了啊,停电了人都懒得直接过来看了,现在都成兴趣爱好者鬼屋探险的地方了。”

许清朗指了指二人头顶的高楼窗户那边,“他们怎么想得到的,要在那个死过人的电影院里表白?”

“很浪漫啊,惊悚的环境氛围里,再加上爱情的突如其来,这种反差感,对于喜好这一口的人来说,足以让人迷醉。”

“你今天说话怎么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许清朗看了看周泽。

周泽摇摇头。

“你这样子真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今天找你媳妇儿迈出那一步了?”许清朗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多了。”

但“掏空”这个词,让周泽眼皮微微一颤,这个细节让许清朗捕捉到了。

周泽抬起头,看向了上面。

“喂,

你望天也没用,

这是心虚了?

难道我真说中了?”

许清朗见周泽不回话,也跟着抬起头,

望天。

然后,

二人看见在第五层的玻璃窗户位置好像站着一个身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因为停电的缘故,四周并没有光,但今天月亮很好,而且对方衣服的颜色在夜色里也很容易辨识出来。

“难不成还找人装鬼烘托出氛围?”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玩儿得真够极……”

许清朗不说话了,

因为他看见上面那道白色身影落了下来,

速度很快,

且直接摔在了距离自己和周泽不到十米的位置。

“啪!”

沉重的闷响传出,

一个人面朝上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鲜血,自她身下慢慢地蔓延出来。

周泽感到自己脸上一凉,

有些许血渍溅落到了自己的脸颊。

许清朗当即跑过去查看落者情况,

而周泽却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餐巾纸,打算先擦拭掉自己脸上的血渍。

死人了啊……要救人啊……要去查看情况……

周泽眼中露出了挣扎之色,

但他的手还是颤抖着抽出了纸巾,

缓缓且仔细地擦拭着那几滴血渍,

“喂,你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机会!”许清朗抬起头对周泽喊道,然后当他看见周泽居然站在那里一步未迈擦脸时,直接吼道:

“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个时候在那里擦脸!”

周泽愣了一下,

是啊,

心,

没了啊……

第七十二章 第二个死者

“好了,笔录做好了,您可以走了。”

一位年轻警察合上了记录本,对周泽微微一笑。

周泽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候,原本坐在年轻警察旁边陪同做笔录的中年警察忽然开口问道:

“徐先生,您的书店开在那里,生意好么?”

“不怎么样。”周泽老实回答。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他,他们问的是对活人的生意,周泽自然也以活人的生意去回答。

“那您为什么还会继续选择在那里开着这家店呢?”中年警察问道。

“我是上门女婿,丈人家很有钱,不缺钱的,就是打发打发时间。”

中年警察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抬手示意道:“您可以离开了,如果还有情况需要咨询的话,我们会通知您。”

“乐意之至。”

周泽离开了审讯室。

年轻警察将手中的笔一转,道:“孙队,这家伙还挺有意思。”

是的,把入赘高攀直接说出来,坦言自己是在混日子吃软饭,也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审讯吧。”中年警察站起身,朝着周泽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他总觉得,之前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让他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审讯时,警察本该是眼镜蛇,而面前的被审讯者则是猎物,毒蛇要以最快准狠地方式攻破对方的防御以期得到事情的真相。

但在刚才,他有种错觉,自己这条眼镜蛇,在对方眼里,就像是印度卖艺人竹篓里会随着笛子声舞动的观赏品。

人家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

…………

“出来了啊?”许清朗刚刚也做好了笔录走了出来,“真倒霉,大晚上地还得跑警局走一趟做笔录。

还有,那个年轻警察好烦,问我性别时问了三遍,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的性别他看不出来么?”

周泽瞥了许清朗一眼,

心道:你自己长得什么样子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周泽和许清朗都是店主,再加上亲眼目睹的坠楼过程,所以需要做一份笔录,但基本没其他的事情,而那个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其他成员都被警方当作了重点怀疑对象,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对了,你说凶手究竟是谁?”许清朗抽着烟问道。

这个时候太阳快出来了,已经是早上了。

“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问题,警方会侦查和破案的。”周泽很是平静地说道。

“喂,别那么消极好不好?

难道你小时候没看过福尔摩斯或者名侦探柯南?”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侦探梦和侦探情节吧。

那种剥开层层迷雾找寻到真相最后像魔术师刘谦那样极为浮夸地张开双手故弄玄虚地喊一声“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绝对能戳中很多人的G点。

“我对人不感兴趣。”

“还是要搞鬼。”许清朗讽刺道。

“对,搞鬼。”周泽拿出手机开始打车,同时道:“你还记得么,女死者跳楼时,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色。”

“落下去后呢?”

“红色的啊。”许清朗耸耸肩,“好像是被鲜血染红的,唉,真可怜。”

“落地后她穿着的,本就是红色的裙摆。”周泽提醒道,“别拿鲜血染红的套路去麻痹自己。”

许清朗默默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鼻尖,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后面,有什么秘密,不是单纯地意外或者是谋杀?”

“我不知道,但我很希望是这个原因,以前碰到的鬼让人生个感冒就已经是及其厉害的角色了,如果真能碰到一个可以造成意外让人死亡的,也算是一次大丰收。”

这种鬼,一个抵得上几十个吧?

把它送进地狱去的业绩,也能以一当十甚至当更多吧?

“你想得太复杂了吧?对了,说到这里我都忘了,我没提醒警方说一开始是白色衣服。”许清朗拍手道:“说不定解开案子的关键点就在衣服颜色的变化上,凶手肯定设计了某种极为巧妙的…………”

“你是被阿加莎克里斯蒂或者柯南道尔附身了么?”周泽问道。

“没。”许清朗很是幽怨地看向周泽,“老周啊,我发现你越来越没劲了,以前好歹还会配合人家一下。”

“没心情。”

“那咱们现在就是回去么?”

“是。”

“回去抓鬼?”

“玩笔仙。”

“你怎么这么幼稚。”

“听说过……钓鱼执法么?”

………………

书店倒是没被封锁,但是书店外围布置了很多警戒线,有不少警察在四周徘徊搜索着蛛丝马迹。

这样子一来,本来就没什么活人生意的书店就更显得安静了。

周泽让白莺莺买了一套笔仙装备,直接在淘宝上搜通城的卖家,然后让白莺莺直接打车去那里取的货。

纸张铺陈开,

一大堆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玩意儿摆放在一边。

许清朗蹲在旁边,看着周泽忙活着,有些无奈道:“其实我这里有几个招魂的法子,感觉比这个游戏效果更好一些。”

周泽摇摇头,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昨晚,我没感应到有东西过来。”周泽看了看许清朗,“你感应到了?”

“昨晚有东西过来了么?”

许清朗脑海中回忆出那帮人玩笔仙时长笔滑动向周泽的画面。

“那只是巧合吧,那个华侨不是说过么,他们昨晚的活动本就是给告白做铺垫的,所以,应该是其中有人故意发力指向你身后的位置,也就是那座大厦,其实不是指的你。”

“分析得很好。”周泽伸手,掀开了地上的纸,然后用自己的指甲在瓷砖上摸了摸,道:“这也是故意的?”

许清朗当即瞪大了眼睛,

在瓷砖地面上,竟然有一条半米不到的凹痕,如果是站着的话可能都发现不了。

周泽取出一支笔,将笔尖放在凹槽上,顺着这个方向滑动,自己本人和许清朗也跟着这个方向慢慢地转身。

随后,

指尖指向的位置,

是正坐在柜台后面玩亡者荣耀的白莺莺,昨晚周泽就坐在那里。

周泽把笔一丢,看着许清朗。

瓷砖上弄出一条小凹槽,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许清朗有些不可思议道:“不是吧,难道昨晚真的有什么东西被召唤过来了?怎么我和你都没看见?”

“上次赵局过来时,我们看出他已经死了么?

上次无面女变装过来,我们看出她的真实身份了么?”

“这……”许清朗。

周泽默默地把纸张重新摊开,然后拿起了笔,“你说,以我的身份请笔仙是不是请不动?”

周泽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鬼差,他和昨晚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人不同。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的是,昨晚你坐在那里看戏的时候是不是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许清朗指着周泽问道。

周泽点点头,

“虽然没感觉到特殊的波动,也没看见任何不该看见的东西,但当他们把那支笔推向我这个方向时,我心里感受到了一些悸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们!”

许清朗直接抓住了周泽的衣领,

“你感觉到了不对劲,能让你都觉得悸动!

在他们说要去后面大楼里玩那个该死的探险游戏或者告白游戏时,你为什么不阻止和提醒他们!”

周泽伸手,没去推开许清朗抓住自己的手,而是擦了擦自己脸上被许清朗怒吼时喷到脸的口水,随后,他看向许清朗:

“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放开了周泽,许清朗倒退两步,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位有些陌生。

“他们在我的店里消费,根据工商规定,我自然有义务保证他们在我店里看书或者开茶话会时的安全。

但他们既然已经离开了我的店,接下来的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许清朗喃喃道。

“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感慨过去,也不是去叹惋什么物是人非,而是需要把那个隐藏的东西给找到,然后送它下地狱。”

“你热衷于这个?”

“这是业绩,你以前不是总嘲讽我生活没目标么?”

“你……”许清朗舔了舔嘴唇,“行吧,你慢慢查吧,我不伺候了。”

许清朗摆摆手,气冲冲地走出了书店。

白莺莺这个时候端着茶水走出来,有些意外道:

“老板,你和许美人吵架了?”

周泽没回话,而是默默地蹲了下来,继续看着那条凹槽,继续看着面前的笔仙图纸。

“老板,那我先去玩游戏啦。”白莺莺把茶水放在周泽身边,吐了吐舌头,跑去了隔壁。

她没注意到,蹲在地上看着笔仙图纸的周泽,额头上正不断冒出着汗珠,同时一只手死死地掐住自己左边胸口位置。

该死,

一定要尽早把那个家伙找到,

否则还会有人会死,

该死,

怎么这么疼!

白莺莺走进面馆时,许清朗正坐在那里抽着烟,见她进来,许清朗直接道:

“你家老板这两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倒是觉得他变正常了。”白莺莺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变正常了?”许清朗“呵呵”了两声,“你是没看见昨天有人摔死在我们俩面前,结果他居然站在那里用面纸擦脸!”

“那人是直接摔死的吧,不擦脸的话能救活么?”

白莺莺很不屑地进入了游戏,“他上辈子就是经验丰富的医生,能不能救活一眼就能看出来,与其跑过去大喊大叫做无用功,还不如先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嘿,我说你居然跟他站一边的?你们还是人么!”

“我们俩还真都不是人。”

“吧唧!”

就在这时,

电脑屏幕忽然一闪,然后黑屏,

再度停电。

“啪啪啪啪啪!”

白莺莺猛捶键盘,“老娘落地98K啊!”

原本坐在那里抽烟的许清朗马上跑出店里,

抬头,

望天,

此时,

在五楼窗户边,

居然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周围不少警察正在拼命地打电话和用对讲机呼喊大楼里的同事赶紧去阻止,同时有一位中年警长在咆哮:

“案发现场怎么让人上去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啪!”

沉闷且熟悉的落地声音,

许清朗站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那个人自空中落下,

一切,

仿佛和昨晚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

此时此刻,

人命就像是下饺子一样,

一个接着一个,

不值钱。

第七十三章 故人相逢

听到外面众人的喧嚣声,

原本蹲在那里的周泽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瓷砖地面有些冰凉,但更凉的,还是他的内心。

哦,

忘了,

自己没心了。

掀开衬衣,周泽发现自己原本被掏空的位置已经复原了,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彻底复原。

这让周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中了对方的幻术,其实,自己的心还在。

因为他能感知到心跳,自己这具身体,还保持着活力,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但似乎,某种情绪被抽走了。

自己的一些本能反应,也被打上了禁止符号,如同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自己给困锁住。

昨晚的自己,本该和许清朗一样冲到死者身边去,哪怕他第一反应判定死者肯定已经死了,但原本的自己,应该会做出那样子的反应的。

就比如刚才,许清朗呵斥自己时,自己反问了一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以昨晚自己的状态,先是搏杀了那只猴子,再被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头拉到餐桌边品尝了一顿独一无二的餐点,本就有些恍惚。

就算是在那帮人玩笔仙游戏时,自己感应到了什么,但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清晰的反应。

昨晚的自己,本就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任何的所谓“悸动”,都有些似是而非。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周泽现在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在做“牙齿矫正”一样,吃你能继续吃,喝水也能继续喝水,但总是受到了一些限制,而且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人就是这样,当你遭遇到再大的不幸和压榨,只要你面前还有希望,总是能够继续死死地抓住它,继续迈开自己的步子走下去。

以前孤儿院里的周泽是这样,在医院里的周泽是这样,

哪怕是现在他,也是这样。

说的好听,叫坚韧,说得不好听,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双手撑着地,

抬起头,

长舒一口气,

自己没来得及,

他一直在心里说自己要早点找到那个东西,然后抓住它,丢入地狱,赚业绩,这绝对是一个肥美的业绩。

但何尝没有清楚地知道那个东西一天不找到,只要死了死一个人,接下来,就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鬼一旦真的杀人后,只会越来越疯狂,幡然悔悟,对于鬼来说,是烟消云散。

也因此,会不断有人以这种方式莫名其妙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但周泽不能那么想,不能以此作为目标去焦虑,否则胸口的那种绞痛能让他痛不欲生。

正如那个老头在餐桌上说的那样:一个人,只要没了良心,那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他目光有些怔怔地看着上方,他看见天花板位置,好像有一条轻微的黑色的线。

猛地,

周泽身体一颤,

他找到了,

他找到那个东西了。

它根本就没有进来,昨晚也不在这个书店里,

它在上面,

它的目光在向下看,

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甚至,它伸出的手,影响到了笔尖,以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加入到了这个游戏之中。

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种超脱了周泽理解的方式。

“这下终于不要再死人了!”

“嘶……好疼……”

刚刚站起身的周泽不得不再弯腰蹲下去,

“这下业绩终于可以做出来了。”

好了,不疼了。

艹!

…………

“死者是陈亦农。”许清朗一边咀嚼着槟榔一边对刚刚走出来的周泽说道。

“昨晚准备表白的那个男的?”周泽问道。

“对,就是他,我刚凑在警察旁边听了一些,他应该也是刚刚做好笔录的,谁知道刚离开警局就出现在了这里,然后跳了下来。”

警方并没有锁定具体的犯罪嫌疑人,所以在周泽和许清朗做完笔录之后,其余人也都在调查结束后让他们离开,唯一的限制条件是这段时间不允许离开通城。

“所以他刚从警局回来就殉情了?”周泽感叹了一声,“还真是恐怖的婚礼。”

“喂,你能不能嘴上积点德,人家都死了。”许清朗对周泽说道。

“积德?你需要积德么?我那里还有一些冥钞,需要的话你可以去烧一烧。”周泽耸耸肩。

“靠烧冥钞来积德的这种傻缺方式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你以为烧冥钞就能让你积德解决一切问题?”

“这话听起来像是说金钱是万恶之源一样,那你为什么不把你二十几套房都卖掉然后捐献给希望工程?”

“…………”许清朗。

“陪我去一个地方。”周泽说道。

“哪里?”

周泽指向了西侧的高楼,道:“那里。”

…………

这个商业中心里有几座高楼,都有通道连接在一起,当然,随着这座商业中心的荒废,这几座高楼里的商家也早就搬迁出去了。

这是城市发展过剩的表现之一,高楼大厦的建筑超出了人们日常生活的需求,往往就会出现这种巨大的鬼楼,也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电梯已经停运了,周泽和许清朗只能走楼梯上去。

“喂,那两个人跳楼的时候是在对面。”许清朗提醒道,“是在对面,我和你的店的正上方,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此时二人所处的位置,在周泽和许清朗店铺的西面,和接连发生跳楼自杀的地方,有近百米的差距。

“你也算是一个玄修,那么,又是什么让你这个内部人士也误以为鬼魂杀人需要跟活人杀人一样,必须站在面前拿刀去捅呢?”周泽反问道。

“那你凭什么判断那个东西会在这里?”

“瓷砖上的凹槽。”

二人已经上了第四层,周泽选取了一个直线正对自己店铺距离最短的位置,然后伸出自己的食指,在面前轻轻地一滑。

“这是什么意思?”许清朗问道。

“如果你只是当一个好奇宝宝在我旁边问‘为什么’的话,我建议你去演悬疑电视剧,因为那里总是需要一个二百五助手站在主角旁边不停地问‘为什么’,给主角搭台配合他去装逼。”

“靠,你说话越来越尖酸刻薄了。”许清朗不满道。

“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没把你当女人。”周泽伸手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

“那你对白莺莺好像也没怎么温柔。”

周泽又做了一次食指滑动的动作,然后道:“其实,这应该是一条平行线,你能理解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那帮人昨晚玩笔仙游戏时,是真的把什么东西给召唤来了,但那个东西却没有靠近,而是站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差不多的位置。

然后以自己手指的方式,操控了笔尖的移动,指向了你?”

“答对了。”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所以,那位胆子很大,昨晚那帮爱好者协会的人,问的问题是他们今晚能不能顺利见到鬼,然后笔尖就被操控地指向了我。

它不介意冒犯到我,甚至不介意在我边上杀人。”

“这么狂?”

“不,在我眼里这意味着它的价值更大,送进去后能获得的业绩也更明显,这是一条大鱼,一个连鬼差都能不放在眼里的大鱼。”

“那岂不是很危险?”许清朗有些嘀咕道。

“所以我才喊上你。”周泽看向许清朗,“我说过我把你当兄弟,所以如果对方很恐怖,我们就一起死,是不是很浪漫。”

“…………”许清朗。

“浪漫你个鬼,你个死变态!”

“没事,大不了下地狱,我去过,路熟。”

周泽又比划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翻看照片里的那条线,继续在心里估算着角度,然后又指了指楼顶道:“在第五楼,应该不会偏差太大。”

“喂,你至少早点通知我让我带点法器啊!”许清朗一边跟着周泽跑楼梯一边抱怨道。

“记得在收服白莺莺的那一晚,你有没有法器,区别不大。”

许清朗一时语塞,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周泽脚步一顿,笑了笑。

然后,

二人一起走到了第五层东面最靠窗的位置。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游乐场,但已经积攒上了尘埃,一些没被运走的机械和设施还摆放在那里,显示出一种极为荒凉的氛围。

许清朗有些紧张,周泽则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应该,就是在这个位置了。

忽然间,周泽在一个气垫玩具城前面停下了脚步。

“哎呀,好久不见啊!”

熟悉的声音自气垫床后传来,

周泽抬起头,

看见一个穿着满是污渍肮脏道袍的老头从那里跳下来。

“大兄弟,好久不见啊,真的好想你啊,来来来,今晚我们喝酒,我请你,还你上次的人情!”

老道走过来和周泽打招呼。

而就在此时,

许清朗本能地双手掐印: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直接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而后点在了老道的眉心位置。

速度很快,毫不拖泥带水。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许清朗震惊了,老道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瞥了许清朗两眼,不满道:

“你这娘子有毛病吧,或者这是你们家的习俗,喜欢见面打招呼时往人家脸上抹血啊,这他娘的玩得比傣族泼水节还要炫酷!

来来来,贫道也教教你我们老家的习俗。”

说着,老道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裤裆,像是要回敬许清朗。

但就在此时,周泽猛地伸手,指甲长出,直接掐住了老道的脖子。

而老道刚刚掏裤裆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居然捏出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纸,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周泽:

“奶奶的……你比我……快……”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那张符纸,而后指甲发力,老道整个人如遭电击,最后被周泽轻轻一推,老道直接倒地滚了好几圈。

没去管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老道,周泽直接跳过了气垫床,

在气垫床后面,

躺着一个人,

浑身是伤,

找到了,

果然在这里。

第七十四章 人的名树的影

这是一个女人,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裙子,但白裙之下的身体,则是伤痕累累,似乎每一处地方都有着各不相同的伤势,很是触目惊心。

从周泽的专业角度来看,这个女人现在居然还没死,真的是一个奇迹。

一般枪战片里,悲情角色中了很多枪后还能提起最后一丝小宇宙来一段又臭又长的回忆杀再来回高呼几遍“你快走”“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最后再扛起枪扫死几个敌人,这在现实里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人,其实很脆弱。

眼前的这个女人,之所以还没死,还有呼吸,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也是和她自身的特殊性有关。

周泽直接走了过去,然后指甲点在了自己掌心,准备打开地狱之门。

“这么直接?”许清朗在后面问道,“不问问?”

“没什么好问的。”

趁着对方现在还昏迷着,把其灵魂从体内抓出来送入地狱,一切完美。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被周泽摔出去的老道再度爬起来,然后冲向了周泽。

许清朗向前一步,伸出手架住了老道,然后把老道甩向了一侧,老道刚刚被周泽指甲“电”几下,这时候身上还在发软,自然不是许清朗的对手。

“别……别这样,绕过她,求求你绕过她。”

躺在一侧的老道开始求情道。

但周泽不为所动,一条类似黑色糖浆的丝线被牵扯出来,画了一个圆。

紧接着,周泽伸手打算把对方的灵魂从其体内抓出来,虽然这个灵魂现在也很虚弱,但周泽已经能够体会到对方灵魂层次的强劲。

这是一条大鱼,一条比自己以前抓的小鱼小虾要肥美得多的猎物!

“嗡!”

就在此时,一支钢笔忽然飘浮起来,直接刺向了周泽。

周泽眼疾手快,身体微微后仰,躲过了这支钢笔,但这支钢笔真正的目标却不是周泽,而是许清朗,笔尖点在了许清朗的喉咙位置。

虽然许清朗的喉结很不明显,但此时的他,双手撑开,已经动都不敢动了。

地上的女人还闭着眼,她还处于昏迷状态,但这一切,都是她在操控。

“老周啊,别急,别急!”

许清朗喊着,他生怕周泽不顾自己死活,要知道,他本人现在可是命悬一线啊,不亚于有个人拿着手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然而,周泽却真的不顾他的死活了,手指抓向对方的额头。

笔尖却也在此时刺入了许清朗的脖子,刺出一个小口子,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额……”许清朗感知着脖颈上传来的痛苦,却不敢伸手去抓这支钢笔,他有一种预感,一旦自己轻举妄动价格,这支钢笔就能够在瞬间洞穿自己的脖颈。

女人没醒,但对周泽来说,却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她奈何不了周泽,但可以用周泽身边人的命去威胁他。

“那两个跳楼死的人,很可怜。”周泽忽然开口道。

许清朗愕然,他不知道周泽忽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白天还骂我为什么昨晚没去提醒他们,还说我变了。”周泽继续道。

“嗯?”许清朗。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愿意牺牲你自己去给他们报仇的吧?”

“…………”许清朗。

周泽一只手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按在了地面上,脸上开始冒出冷汗,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

而那支钢笔也颓然地落在了地上,许清朗捂着自己脖颈位置的小伤口,不停地大口喘息着,嘴里像是在漫骂着什么总之听不清楚。

老道赶忙跑到了女人旁边,查看着女人的情况,他有些焦急,也有些茫然。

周泽恨恨地看了一眼许清朗,早知道,不带他来了,之前自己不过是想着多一个人可以帮自己快点找到目标,谁成想,许清朗竟然成了对方威胁自己的筹码。

原本,周泽应该不顾许清朗的死活完成自己的业绩的,但他强行改变了想法,这一下子,胸口一阵绞痛,把自己疼得死去活来。

妈的,

这叫交易啊好不好,

这也叫讲良心?

这也让我疼?

再说,他死了谁给我做酸妹汁?

我只是为自己考虑!

老道又摸了摸裤裆,手里取出了一张符纸,这货的符纸真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专门喜欢藏在那个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大兄弟,对不起了,这个人,我必须要保下来,她好不容易才从蓉城逃出来,我不可能让她落在你的手上。”

老道拿着符纸对周泽说道,最后歉然道:

“对不起了。”

说着,老道就要拿符纸贴向周泽。

周泽猛地抬起头,目光中黑色的光泽一闪即逝,然而,没等周泽出手,两道人影直接出现在了老道的身后。

许清朗捂着脖子,但嘴里吐出的音节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老道整个人被抬了起来,扭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身后竟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空荡荡的人皮,却有着不亚于普通人的力道。

“砰!”

“擦咧!”

老道再一次被丢出去,砸在了瓷砖地面上。

扭动着身子,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腰,老道哭丧道:

“额的腰咧……”

周泽慢慢地平复住自己胸口的绞痛,重新抬起手,他清楚,眼前的女人很虚弱,之前的反抗和僵滞,已经是她最后能做到的极限了。

“大兄弟,额求求你咧,绕了她,放我们走吧。”

“放你们走?”许清朗一只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操控着两具傀儡人皮慢慢地走向老道,“那谁来给那两个跳楼死去的人算账?”

“那俩人不是我们杀的咧,我们没动他们,我们还想要救他们咧,他们是自己想要寻死啊!”老道解释道。

“这种话,你认为我们会信?”许清朗冷哼一声。

老道见许清朗被“光明使者”附身的样子,当下不看他,而是看向周泽,祈求道:

“大兄弟,她也是我们冥店的人,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她是为了帮我老板才受的伤。”

老道记得当初自己和周泽见面时,周泽其实对自家老板的事情很感兴趣,这时候,他只能尝试去把老板搬出来。

周泽的手刚刚放在女人的额头上,还没发力,听到老道这句话时,当即停了下来。

是那个男人的伙伴?

那个在老道直播视频画面里坐在冥店柜台后艰难喝粥的男子?

是那个在梦里水潭边提醒过自己无面女布局的男子?

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嘶…………”

胸口,再度痛了起来。

周泽不停地做着深呼吸,然后后退两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好在,疼痛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但每次自己做出任何违背利益至上原则的选择,开始为人情关系所累的时候,它总会提醒自己一下。

像是有一只毒蝎,一直藏在自己的胸口里。

有一个很有名的猴子笼子电击实验,

或许,没有良心的代价和目的,就是这般吧,让你形成了畏惧反射,然后慢慢地改掉了以前的“坏”习惯。

“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许清朗看向周泽。

周泽摆摆手。

“喂,哪有人傻到一个接着一个去跳楼寻死的,你之前不是还说……”

“我信那个家伙。”周泽瞥了一眼许清朗,然后看向老道,“人你带走吧,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人的名树的影,那两个情侣先后一天跳楼死亡的事情,周泽不认为是这个女人所为的了,这个女人或许参与过笔仙游戏,也曾在其中出手,但绝不是在杀人。

小萝莉曾说过蓉城的那位男子玩出火了,把自己当作了判官,游离于人间法律之外执行自己所谓的正义审判,这才遭致了来自阴司的封杀。

也因此,那种人的朋友,不可能是随意杀人的恶鬼,否则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第一个杀死女人的反而是他。

这个推论,真的比任何所谓的证据来得更加可信,因为哪怕是小萝莉说起那个人的时候,也只是讽刺其不知天高地厚,但没有在私德上去说他丝毫。

老道马上捂着腰站起来,不住地道谢,但当他来到女人身边时,却又苦着脸道:

“大兄弟,额们没地方去了啊,之前她叫我带着她来到这里,就是想着靠在你身边,能灯下黑,让那些抓她的人不会留意到这里。

我现在如果带着她离开,不是羊入虎口了么?”

“你们……正在被通缉?”周泽问道。

“额,算是这个意思吧,总之,那些家伙神出鬼没的,哪里都能跑出来,镜子里,人群里,甚至草丛里,地底下,都能冒出来,我们能活着一路逃出来,也是运气好。”

“那也没意义了,她伤势已经严重恶化了,已经撑不了多久。”周泽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一旦这具肉身毁了,纯粹剩下灵魂状态的她,要么很快就被发现,要么就直接落入地狱。”

“我们之前去过医院打算处理一下伤势,但刚进病房,原本看起来很正常的医生直接脱去了衣服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东西打算杀我们。”

老道很是为难道,

“也就是到你附近住下的这两天,我们才稍微安生了一些。”

“我爱莫能助。”周泽耸耸肩。

对蓉城那位景仰是景仰,欠对方的人情也换成了自己这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可不愿意过多横生枝节,否则下一次就换做小萝莉带着一帮鬼差直接杀向自己书店了。

这时候,原本落在地上的钢笔忽然竖立了起来,许清朗面色一变,露出警惕之色。

但钢笔只是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救我,给你心。”

看到这几个字,周泽目光顿时一凝。

“臭不要脸的小婊砸!

这女的对自己容貌得有多自信?救你你就把心给谁?”

许清朗在旁边嘲讽道,“哪怕你之前多么漂亮,现在这个鬼样子,煞笔愿意要你的心啊!”

“我愿意。”

“什么?”许清朗愕然,看着周泽,仿佛在此时,许清朗才看清了周泽,林医生那么漂亮,他能三过家门而不入,原来居然是这种口味。

“大兄弟,你刚不是说没有办法的么?”老道在旁边疑惑道。

“哦,我忘了,刚才记起来,我上辈子是通城最好的外科医生。”

第七十五章 唐诗

“喂,周泽,你变了,你这还是人么,之前说是她杀了那两个人的是你,现在要救她的也是你!一会儿让我陪你去抓凶手,一会儿让我陪你把凶手搬回来。

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

回到书店里,许清朗直接指着周泽的后背嘀咕道。

不,确切的说,是从大厦下来的一路上,许清朗就一直没有停止自己的嘴炮输出,喋喋不休的样子像是在数落一个在外面瞎搞几个晚上不回家连生活费都不给的无良丈夫。

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她现在不敢再去开电脑玩游戏了,时不时地断电一下,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周泽本没打算理会许清朗,他现在没这个功夫,但是许清朗似乎口嗨上瘾了,周泽直接转身,一只手指着对方的鼻子,直接道:

“我把你当什么了?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么?

我不认识她,但我认识她的朋友,我欠那位一个人情,我就问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那死去的两个人……”

“那死去的两个人我认识么?”周泽反问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是圣女贞德还是海瑞?我有要求当地人给我立一个庙给我功德香火么?

我只是一个倒霉鬼,被一个智障买凶撞死了,然后我阴差阳错地附身到了这个智障的身上!

我不是人,我只是一个鬼,所以请你这位有着二十多套房子的许老板不要再拿你的那一套普世价值观来要求我!

你需要我去奉献?你需要我去追求真理和真相?

那就请你在刚才被钢笔戳着脖子的时候喊一声:向我开炮!

自己都做不到,还好意思去指责别人?

我是一个鬼,在很长时间里我甚至连一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在这种前提下你还要求我去我为人人,但人人什么时候来为我一下?”

“你……”

“你什么你,你自己当初不也是违背规则把你爹妈的亡魂强行留下来享受什么家庭团聚的氛围?

当你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想想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失亲家庭得不到你这种待遇?

我不管她到底杀没杀人,我欠蓉城的那位一个人情,就足以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凶手,她答应把我的心给找回来,我就愿意帮她治疗!

事情,就这么简单!

所以,请你带着你的傲慢,带着你的自以为是,带着你的清高,给我圆润地滚到隔壁去!”

周泽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长舒一口气,老实说,他最近真的很烦,尤其是在经过猴子的那件事后,真的很烦很烦。

他不该去多管闲事,甚至可以捂着双眼当作什么都看不见,这样就不用去做出什么抉择,也不会被那个老菜帮子给拿走自己的心。

学着鸵鸟把头埋藏在沙土里,撅起屯儿,摇摇摆摆,

高喊着这个世界好美丽好美丽呀好美丽!

这多好,

这多舒坦。

许清朗咽了口唾沫,面对周泽的言语反击,他有些手足无措。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白莺莺在旁边看了好久,没敢插话。

许清朗伸手指了指周泽,哀莫大于心死吧,当真是疾风残海棠有些凌乱,然后一挥衣袖,转身走向了门口,但还是在推开玻璃门时停下了脚步,开口道:

“中午想吃什么。”

“番茄牛肉盖浇饭配草莓汁谢谢。”周泽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

许清朗走了,去做饭去了。

白莺莺吐了吐舌头,然后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周泽看向她,“如果你想说自己又闻到什么酸味的话,那就是马桶又堵了,把马桶再刷三遍。”

白莺莺马上摇头,“甜美着呢。”

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去搬东西。”

白莺莺在周泽的命令下出门将两个箱子搬了进来,面包车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里面是什么呀?”白莺莺问道。

“简单的手术器具。”周泽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取出了一双手套给自己戴上。

“老板,你是怎么让人送来的?”

“我上辈子是一个医生。”

“额,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知道哪个主任走私医疗器械收黑钱中饱私囊,打个电话过去威胁一下他,让他送点价格不高的器具过来还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这也可以?”白莺莺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把东西搬到楼上来。”周泽说完,自己先走到楼上去。

二楼草席上,女人躺在那里,老道蹲在旁边,嘴里叼着一根烟,周泽过来时,老道有些担忧道:

“大兄弟,有谱么?”

“那你们可以送医院,然后被那帮鬼差发现。”

老道不再言语。

白莺莺一手一个箱子提着上来,根本没当一回事儿,有时候周泽也会觉得亏了,自己如果不是开书店而是开施工队,有白莺莺这个手下绝对是赚了,挖掘机推土机什么的都能省了。

一切准备妥当,器具消毒之后,周泽开始准备进行手术。

“大兄弟,不打麻醉么?”老道在旁边提醒道。

“她不需要麻醉,她的精神意志,很可怕。”

周泽摇摇头,直接用剪刀剪开之前女人受伤后草草包扎起来的伤口。

这些伤口处理得不能算差,只是这些伤势并不一般,普通的包扎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

“这倒是真的,她据说曾半年没睡过觉,最后都挺过来了。”老道在旁边嘀咕道。

周泽撑开了对方左臂位置的一个伤口,然后用钳子在里面拨弄了一下,女人毫无反应,她似乎正在陷入着深层次的沉睡。

紧接着,周泽用钳子从伤口里面夹出来一片黑色的羽毛,丢在了白莺莺拿着的金属盘上。

“咯噔……”

这羽毛很柔软,但是落下去时却发出一声脆响。

“贫道记得,这羽毛应该来自于一个黑色鸡毛掸子,有个一脸发白穿着黑衣服的家伙拿着这个追击过我们。”

“黑无常?”周泽问道。

“不知道,有点像。”老道回答道。

周泽不置可否,继续清理着伤口,

好家伙,

这个女人身上也不知道到底嵌入了多少奇怪玩意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周泽相继取出了断裂的符纸,雕刻着符文的飞镖,放出了银色的汞水,像是开了个杂货铺一样,什么东西都有。

一边的白莺莺和老道在旁边看得是眼花缭乱。

在处置过程中,伤口内部残余的东西虽然被一个个清理出来,但对于这具身体来说,不亚于一次二次伤害,也因此,周泽也在时刻关注着女人的情况。

终于,当周泽把两块红色的碎玻璃从女人小腹位置的伤口取出来时,发现女人身上升腾起了淡淡的黑雾,一道影子好像要飘浮出来。

这个景象只有周泽一个人能看见。

这是身体几乎崩溃难以维系住灵魂的表现,按照科学的角度来诠释就是意味着病人即将抢救无效死亡。

周泽右手指甲长出来,然后直接抓住了那道黑色的影子,将其又压回了身子里去。

“嗯……”

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

“你再坚持一会儿,还有几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然后再上点药,扛过这一关身体就能慢慢恢复了。”

这是周泽自从医以来所做过的一次最特别的手术,先不说病人伤势的复杂,就说自己一边治疗一边把病人即将出窍的魂魄再压回去,宣扬出去就足以震惊整个医学界了。

这几乎就是在开挂,像是玩街机游戏可以有无数个币让你不停地续命一样。

当然,周泽也清楚这也是因为女人灵魂本就强劲的原因,普通人的灵魂折腾一次还可以,接二连三的话估计就直接崩溃了。

从这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女人坚韧的程度,确实可怕。

周泽甚至都有些好奇,连身边的一个女人都这么坚韧可怕,那个在蓉城搅风搅雨的家伙,他本人,又到底是什么样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解决好最后一处伤口,将药涂抹上去,周泽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就靠她自身的意志力强撑,等到身体慢慢复原了,问题,应该也不大了。

实际上,如果当初挖走自己心的那个老货还在的话,从他那里弄点药来是最好的,周泽自己胸口位置的创口也已经复原了,连一道疤都没留下。

当然,周泽有时候也在想,对方是否真的对自己开膛破肚挖走了心?

又或者,自己其实只是中了一种幻术,但那种每次想违背利益出发点做其他事情时的那种痛苦感又是来自于哪里?

女人被安置在了上面,老道去隔壁餐馆吃饭去了,白莺莺则是跑去玩游戏,也就只剩下周泽留在这里查看着女人的情况。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坐在边上看着书的周泽忽然发现女人眼皮子动了一下,然后他看见女人睁开了眼。

女人在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这个女人。

“你觉得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女人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身体正在好转。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周泽问道。

女人沉默了许久,当周泽还在怀疑女人是否现在身体情况不允许说话时,女人开口道:

“唐……诗……”

“我叫…………”周泽顿了顿,有点好奇地问道:

“每次你跟别人介绍自己名字时,会不会经常遇到逗比回答他叫宋词的?”

第七十六章 不要浪费

日子,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过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许清朗在忙着找新铺子,这个早就废弛了的商业中心,已经死过两次人,再把店铺安在这里,就是纯粹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他征求过周泽的意见,是否愿意和他一起搬走,他可以顺便帮周泽也物色一个新门面,周泽对此的回应是不置可否。

一方面来说,周泽对书店周围活人的人气并不是很看重,但另一方面来说,离开了许清朗调制的汁水,

吃饭又会成为一个问题。

这三天里又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警方在陈先生和刘小姐家里都发现了遗书,还发现了他们二人的婚纱照。

只不过,婚纱照是黑白色的,而遗书上的内容更是让常人难以理解。

他们相约一起殉情,以一种恐怖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在遗书上他们对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其他成员表造成的麻烦和调查示了歉意,并同时说明,这才是真正的恐怖故事。

他们因为对“恐怖”的爱好而相遇,自然要以一种最为“恐怖”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爱情。

这些消息也流传到了网上,引起了舆论一阵哗然,同时再度掀起了讨论,很多大V们再度挥舞自己的皮鞭,去批判那些恐怖悬疑类的影视和小说作品,瞧瞧,这就是误人子弟,这些东西,就应该封杀。

但实际上该封杀的应该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一类古代爱情故事,因为这些故事讴歌了殉情的主题,导致后世不断有人去效仿殉情。

那个叫唐诗的女人一直待在二楼,在处理好她的伤势之后又等待了三天,周泽终于来到她面前,答应她的,自己已经做了,现在轮到对方完成条件了。

“那两个人,确实是自杀吧?”

唐诗还是躺在那里,身上包扎多处,看起来像是一个女木乃伊,这实在是没办法讲究什么美观的问题了,只因为她原本的伤势,就太严重也太密集。

“嗯。”周泽点点头。

“他们玩笔仙游戏时,我感应到了。”唐诗的眼睛看向周泽,“当时我就觉得很有趣,他们想要见鬼,却没察觉到,自己所在书店的老板,就是一个鬼,而且是一个鬼差。

事实上,第一晚那个女人准备跳楼时,我操控自己身上的白裙子想要去阻止,但她心意已决,我又很虚弱,没能阻止得了,她还是跳下去了。”

周泽没说话。

“无知的男女总是觉得死亡是一种很美丽的事情,但估计他们现在,应该在地狱里悔不当初,地狱,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足以让大部分自杀者后悔骂当初愚蠢的自己。”

说着,

唐诗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比我们幸运得多,你没经历过地狱真正的恐怖。”

“该说正事了。”周泽提醒道。

“你的心是么?”唐诗问道。

“否则呢?”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心已经没了?”

周泽点点头。

“但它不可能没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大体上,还是有着一条线在制衡着。

比如我身上的伤,你也看出来了,那些自阴司里跑出来的差人们,他们在我身上留下的,也是黑色羽毛汞水符纸这类的玩意儿,他们的形象在普通人眼里很是神秘以及高大上;

但实际上,就像是女神终究也要如厕一样,抛开他们可以进出地狱这一层神秘面纱,他们其实很普通。

乃至于,他们远远没有所谓的超级电影或者修真玄幻小说里所描述的那些人物那般有着搬山填海的能力。

当然,我不是确认没人有这个能力,但我确信有这种能力的存在,它没办法离开地狱。”

“所以,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周泽问道。

“关于你丢失你的心的事儿,你和我说过,你应该是吃不下饭的吧,和我们一样,这几日我看你进食时都是配着酸甜极端的饮料勉强吞咽下去的。”

周泽点点头。

“但你说你吃自己的心时,没有感知到丝毫的不适,甚至觉得,有一点美味。”

“你的意思是,我吃下去的,其实不是我的心?

不,是我根本就没有在吃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周泽很快明悟过来,继续道:

“吃饭,餐桌,刀叉,其实,都是假的,都是幻术。”

唐诗微微颔首,她似乎是有些累了,但还是开口道:

“哪怕再神秘再可怕的存在,他们也没有令人枯骨生肉的能力,更不可能有化腐朽为神奇将一个身体的心脏挖出来而保持其肉身和原本一样具备活性的能力。

所以,你应该是中了催眠,一种很高深的催眠,让你自己都无法自拔的催眠。”

“催眠么?”

“是的,催眠,吃饭的环境,对方的每一句话语,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给你心理暗示,否则,他为什么不选择在路边随便拾掇点柴火和你来一顿烧烤?”

周泽点点头,其实,唐诗的话,和他自己之前的猜测,在很多地方上,是不谋而合的。

比如,自己每次做违背当下利益条件的选择时,胸口总是会痛,但自己只要扛一会儿,还是可以继续原本的选择。

因为自己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已经没了良心,所以做任何从“良心”这个点出发的事情后,总是会自己提醒自己:

哦,这个事情我不该做,然后就得痛。

就像是一个人在童年经历过磨难,留下心理创伤后,再见到类似的事情或者画面,依旧会引起身心不适一个道理。

“那我去找心理医生?”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他可以帮你解决问题。”唐诗说道。

“那一位?”周泽自然想到了是谁。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你的问题,他就可以解决。”

“谁知道他现在逃到哪里去了?”

“他没有逃。”唐诗纠正道,“他去找他们了。”

话题,也就谈论到了这里,当周泽准备下楼时,唐诗又道:

“可以把那头女僵尸喊上来么?”

“做什么?”

“让她陪我睡觉。”

“我去问问她同不同意。”

下了楼,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游戏,周泽没搭理她,也没帮上面那个女人询问白莺莺的意见,直接走出店门,打了一辆车。

心理医生,他还真认识一个很优秀的。

上一次王轲曾对自己说过,以后他不会再找周泽,但周泽如果有事情需要,可以去找他。

还真让他说中了。

打车到王轲别墅门口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周泽按响了门铃。

门被打开,穿着一身睡衣的王轲出现在门口,见是周泽过来,先愣了一下,然后示意周泽进来。

屋子里传来阵阵的肉香,厨房里应该在炖着肉。

“一起吃点吧?”王轲建议道,“刚买的大骨,炖了好久了,记得小时候我们在孤儿院里,吃一顿肉也不容易。”

周泽摇摇头,“我胃口不是很好。”

“没事,那就喝点汤吧,对了,你找我,是有事吧?”

“我被人催眠了,催眠的人告诉我我没有了良心,现在,我想把我的良心给找回来。”周泽直接开门见山。

王轲皱了皱眉,有些局促,也有些不安,道:

“上次我试过,没办法对你进行催眠,你说你正常情况下是睡不着的,所以,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我没办法对你用,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看看能不能有效果了。”

“试试吧。”

二人来到了王轲的书房,

王轲换了一身正装在书桌后坐了下来,然后递给了周泽一条怀表。

“你用这个在我面前摇晃,来尝试催眠我,到时候我们二人可以达成一种反向的心理联系。”

周泽没犹豫,直接拿着怀表在王轲面前摇晃起来。

王轲看得很认真,看着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周泽也觉得有些累了,仿佛王轲此时的“睡眠”,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自己一些。

“你睡着了么?”周泽问道。

王轲没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王轲。”

很新奇的感觉,周泽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但在这个时候,似乎也不需要什么经验。

“你……”

忽然间,周泽感到自己的视线一阵模糊,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男人在问自己的话语:

“你觉得你需要有良心么?”

周泽有些茫然,但还是道:“做好事可能得到不好报。”

“所以,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很排斥自己以前一贯秉持的行为的。”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接下来,是漫长的对话,周泽自己都有些懵懂,仿佛对话和问答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在他面前,放着一口锅,锅里在熬着汤,里面煮着大骨头,汤味正浓。

“吧唧!”

怀表从周泽手里掉落在了地上,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书桌后的王轲也睁开眼,他双眼布满血丝,显得很是疲惫。

“成功了么?”周泽问道。

王轲点点头,又摇摇头,歉然道:

“你的问题,有点复杂,其实,真正纠结要不要良心的,还是你自己,可能是最近经历的一些事情让你原本的信念产生了松动,再加上有外力推动,就形成了一个心结。”

周泽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你问我什么问题了没有?”王轲忽然问道。

这种催眠本就是相互的,事实上王轲对周泽实行的是粗浅的催眠,而王轲,则是对周泽完全袒露了心扉。

“我没问,因为我只看见了一锅肉汤,你是不是很饿?”

“是的,饿了。”王轲点头。

随即,王轲拉着周泽来到了厨房,打开了高压锅,里面炖着大排。

“来,一起吃一点,就当是回味童年了。”

周泽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个家财万贯的心理学专家在家里自己炖了一锅大排欢天喜地,这画面,总是有种让人觉得不对劲的感觉。

甚至,周泽胸口还产生了些许恶心反胃。

“我不吃了。”

周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退出了厨房。

王轲则是专心致志地调制着蘸料,道:“陪哥哥我吃一点吧。”

“你自己吃吧。”周泽还是拒绝,目光,时不时地扫向那个高压锅以及在锅里面不断翻滚着的大排。

“别客气,这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肉,味道肯定很好。”王轲还是继续邀请。

“嫂子呢?”周泽问道。

王轲拿着碟子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但还是道:“她去做头发了。”

“哦。”周泽不置可否。

然后,周泽再度看了一眼那口高压锅。

胸口的反胃以及恶心感似乎正在加剧。

“老公,你又在煮肉汤了啊。”这时候,女人的声音自玄关那边传来。

周泽回过头,看见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是我想多了。

“是啊,我就这个兴趣爱好了。”王轲笑呵呵地说道。

妇人走到周泽旁边,有些无奈道:“很不可思议吧,心理学大师的兴趣爱好就是找一个空闲时间自己给自己熬一锅肉汤,哪怕根本吃不下却依旧很享受这种满足感。”

“还好。”周泽抿了抿嘴唇,“小时候条件不好,长大了就圆梦了。”

“来,喝一碗。”

王轲盛了一碗汤,里面撒上了蒜末葱花,还滴了两滴香油放了一些白胡椒粉。

周泽端起汤,正在犹豫着是否强行让自己喝一些时,

却忽然留意到,

站在自己身边的妇人,

她是踮着脚尖在走路,

一步,两步,三步,

她走到了高压锅旁,帮王轲盛汤,同时叮嘱道:

“多吃一点,不要浪费。”

第七十七章 别减肥了!

这汤,该不该喝?

周泽微微皱眉,然后把碗放下来,看着王轲,也看着王轲的妻子。

王轲妻子拿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揉捏着自己的脚后跟,埋怨道:

“老公啊,我这脚后跟还没好。”

“谁叫你这么不小心,骨头没事就算万幸了。”

王轲仔细地观察着妻子的脚后跟,笑了笑,道:

“你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吧,这段日子少往外面跑,看你一直踮着脚跟走路也确实太辛苦了,而且还穿高跟鞋。”

“行啦行啦,人家不也是为了把自己弄得好看一些让你在家看得舒坦一些么。”

女人对着自己丈夫翻了一个白眼,而后对周泽微微一笑,“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等到女人离开后,王轲指了指周泽刚刚放下的碗,提醒道:

“汤要凉了。”

周泽则是取出一根烟,点燃,也没顾忌这是在别人家里,自顾自地抽起来。

过了一会儿,周泽才问道:

“什么意思?”

“兴之所致。”王轲摇摇头,然后指了指这一锅肉汤,道:“你之前是不是觉得这锅肉汤里,煮着的是人肉?”

周泽没说话。

王轲也抽出一根烟,用煤气灶上的火点燃,道:

“这就是心理暗示,每个人在每天生活中都或多或少会遭遇这种心理暗示的情况,比如你刚离开家门,忽然旁边有个阿姨对自己孩子说人走之后要锁好门,不然家里要被偷。

你就会下意识地反思自己到底有没有关门,然后不断地回忆和纠结,最后再跑回去亲眼看一下门到底关上了没有。

这是比较常见和简单的,稍微高级一点的,则是通过一次次心理暗示的行为和意识进行不停地侧面运作,从而达成了这种效果。

比如,你认为我居然在自家厨房里煮了一锅人肉汤,而不敢喝。”

王轲耸耸肩,

“很荒谬么?是的,很荒谬,但你却信了,这才是最荒谬的,却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泽开口问道:“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王轲摇摇头,“不是,这不是病,我们心理学者很少把心理方面的问题称呼为‘病’,这是你自己的心结。

就像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煮人肉一样,这种心理暗示其实已经持续很久了,比如我这位一直喜欢去外面做头发但回来时发型都没怎么变化的妻子。

你觉得我有动机杀她,原因是什么?

我被绿了,她在外面找了男人,给我戴了一顶可爱的绿帽子。”

“可爱…………”

“好吧,可爱这个形容词可以先忽略,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你误以为我在家里煮自己妻子肉最大的一个暗示。

因为你认为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事实上我确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然后你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生气,好吧,我确实很生气。

这之后,你认为我有杀她并且吃她肉的动机,因为我应该以此方式去泄愤。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辅助的暗示,比如我的身份,最大的兴趣爱好居然是在家里煮一大锅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完的肉汤,原因仅仅是满足一下小时候在孤儿院时条件不好吃不上肉的缺憾。

这种反差,让你很难去承认,脑部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形成属于你的思路,一个你觉得可以解释得通的思路。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你自己所认为的‘真相’,一如网上的很多吃瓜群众,一次很简单的事件往往能够被一些有心人利用之下进行炒作和发酵,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莎士比亚,也住着一名福尔摩斯。”

王轲用筷子夹起一块肉,蘸了蘸料碟,然后送入自己嘴里闭着眼咀嚼着。

“真的不吃么,很好味的,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我记得你经常和我争肉吃。”

“最后你都把自己的鸡腿留给我。”周泽开口道。

“哈哈,谁叫你比我小,谁叫你叫我哥呢。”王轲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好喜欢吃肉啊,但总是吃不够。

现在有条件了,可以渴着劲儿吃肉,但每次都兴致冲冲全身心投入地煮了一大锅之后,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身体,没以前好了,我也不是年轻时的小伙子了,再加上自从参加工作后生活条件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现在,反而是觉得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看你吃我那一份鸡腿时,最香。”

王轲又夹了一块肉,放入自己嘴里,吃完后,发出一声叹息。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靠在厨房墙壁上,看着里面的白烟滚滚,看着里面这位中年男人的沧桑和叹息。

“说说你的问题吧,其实,问题还是出在你自己身上,老实说,还是以前当医生时最舒服吧?

不管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不管怎么勾心斗角,不管怎么排挤和打压,

当有病人被送到你面前,治病救人,总是没错的。

和你的工作性质相符合,和人类社会的道德伦理相符合。

一句医者父母心,可以让你无视掉病人的身份,无视掉病人的性格,无视掉病人以前做过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是穷人还是富人。

只要他被送到你面前来了,你唯一也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治好他。

但现在,你遇到了选择困难症,一些选择里,你需要考虑到更多的情况,其中的尺度还需要你自己去拿捏,这让你很不适应,也让你很困扰。

你想铁了心地做你自己,类似武侠小说里的角色一样,潇潇洒洒,但是你又不得不被眼前的苟且给羁绊住。

其实,这才是大部分人的常态,阿泽,你以前,其实过得还是太自我了一些,我和你,都是自孤儿院长大,我们都遭遇过童年的不幸,也承受过青年时期对自己家庭缺失的压力和自卑。

事实上,我们两个,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心理问题,这是种子,如今在你身上开花结果了。

你说你的良心没了,但它其实是在的,你自己在本能地排斥它,在本能地厌恶它,但你又没办法去割舍它。

所以你的潜意识制造出了这个局,良心被你吃掉了,也就可以完美地忽略掉它了。”

“该怎么去解决?”周泽问道。

“除非能出现一个能在意识上完全凌驾在你之上的心理学大师,一举打破你心里的桎梏,能够让你无法反抗地承受其催眠。

否则,只能靠你自己慢慢地去消磨,或许你消磨掉它,或者它消磨掉你。”

王轲又喝了一口汤,味道应该很鲜美,他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哥哥我水平不够,或者说,我对普通人的心理问题还能有一些办法,但你不是普通人。”

周泽点点头,“所以,这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你可以不用去抗拒它,反而可以去接受它,甚至,把它当一个人,当作你的另一面。”王轲尝试着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法,“我这么说有点抽象,你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也无所谓的,顺其自然,也是可以的。”

放下了碗筷,王轲和周泽走到了客厅里,王轲重新泡了一壶茶。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通城当地的新闻,恰巧,新闻里出现了一张令周泽有些熟悉的脸,是一张憨厚的脸,他在哭诉,他在咆哮。

不过,前面新闻已经放送大半了,这已经是尾声了。

王轲看周泽在看新闻,解释道:“最近这事儿炒得挺厉害,他儿子得了白血病,想找自己以前送出去的二女儿,在发动媒体之后终于找到了。

但是二女儿和她养父母拒绝捐献,他和自己的妻子上门去堵人,堵在人家小区门口大骂自己女儿没良心,然后还去二女儿的高中去贴大字报,数落自己二女儿的罪过,逼迫自己二女儿出来捐献。”

“哦。”

周泽端起茶,喝了一口。

“现在这年头,什么怪事儿都有了。”王轲感慨道。

周泽看了看王轲,道:“其实以前也有,不过以前没有这么发达的信息网络。”

“你意有所指?”

“没有。”

“别看不起哥哥。”王轲忽然认真道。

周泽摇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哥哥也不想,但哥哥我能看得开。”

“我走了,谢谢你今天的诊断。”

“别客气,我说过的,以后我会不再找你,但你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在王轲的相送下,周泽走出了他家门,回过头看向他家二楼阳台,小萝莉不在。

是的,

小萝莉不可能在,她应该已经带着无面女等一众鬼差去了蓉城了吧。

打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司机回过头:“哥们儿,去哪儿?”

“哪里最不干净把我送哪里。”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出去找点事情做做,弄点业绩。

“哟,兄弟是作家么?出去找灵感啊?”

“算是吧。”

“成,我还真知道一个地方。”

司机拍胸脯保证帮周泽找一个好地方,那地方最近邪性得很,一般人晚上都不敢从那里经过。

然后,

司机把周泽送到了“深夜书店”门口。

那只该死的乌鸦再度出现了,“呱呱呱”地从空中慢慢地飞过,它似乎很擅长在最需要它的时候飞出来。

微风吹来落叶,在周泽脚下打着转儿,发出“飒飒”的声响。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出租车,

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找许清朗谈一谈搬迁的事情了。

…………

推开卧室门,王轲走进了卧室,妻子正躺在床上玩着手机,见自己老公过来,换了一个婀娜的姿势,

“他走了啊?”

“嗯,走了。”王轲微笑着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在妻子脸颊上摸了摸,道:

“你瘦了,太瘦了,都不好吃了。”

“死相,你们男人都这样,又想老婆带出门时身材好能撑面子,又想老婆在床上有点肉让你们舒服。”

“年纪大了,太精的肉,塞牙。”

说着,

王轲伸出手指从牙缝里抠出了一些肉丝,

“别减肥了。”

第七十八章 要干什么!

许清朗的店现在关着门,没全关,卷帘门拉下了一半,白莺莺坐在里面玩着游戏。

周泽听说过那款叫做“吃鸡”的游戏里似乎有很多外挂,在那里外挂被称为“神仙”,又因为外挂泛滥成灾,这款游戏又有一个“诛(诸)仙之战”的外号。

但看着已经沉迷在其中的白莺莺,周泽忽然很可怜玩这款游戏的玩家们,因为他们可能都不知道,在这个游戏里他们的对手,不光有开外挂的“神仙”,还有真正的僵尸!

许清朗应该去找新店铺位置了,周泽也决定也去找一个,钱不够的话,暂且找许清朗借吧,再者,上次给过自己名片的女孩也说过要入股的想法。

总之,如果放下所谓的清高,钱还是很容易筹借的。

这个地方,是真的住不下去了,可能再过一阵子,不光是出租车司机了,可能到时候周泽坐在店里会看见门口开来一辆大巴。

一个导演带领着一堆游客下了车,导游拿着大喇叭挥舞着小旗解说着:

“旅客朋友们,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到达了下一个景点。

通城有号称佛教十小山之一的狼山,但通城也有号称全国十大灵异旅游圣地之一的——‘深夜书店’。

这里很危险,经常莫名其妙的死人,还经常有人在这里看见死去的人出现,大家不要过度靠近,在外面拍照留念就可以。

切忌不要把自己拍进去,就像是在秦始皇陵不要和兵马俑合照一样,那些是冥器,是给死人用的东西,和它们合影不吉利!”

周泽觉得,这一天真可能不远,上次那批来这里自杀的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就是听到这里的风声才过来的,然后,他们其中两个人的自杀殉情,又给这里增添了一抹特殊的氛围。

推开书店门,走进书店,周泽看见老道坐在那里打着盹儿,老道的直播间很久不开了。

正如你不能确定和你一起玩游戏的到底是大吊萌妹还是僵尸一样,

你也无法确定看直播的人里面是不是都是活人。

事实上,各大直播平台的在线观看人数里,活人数目,也的确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老道偃旗息鼓很久了,现在的他,只是守护在那个叫唐诗的女人身边,没寸步不离,但已经很负责任了。

“老板,你回来啦。”

周泽的脚步声将老道惊醒,老道擦了擦嘴角处的哈喇子。

周泽点点头,直接走上了二楼。

唐诗还是那个木乃伊的样子,但恢复的情况真不错,周泽上来时她正睁着眼,像是在看天花板,同时,在她身边还放着水和大白兔奶糖。

她不需要人伺候自己吃穿,她自己可以用那种类似“控物”的能力搞定。

当周泽过来时,一颗大白兔奶糖自己脱掉了衣服,主动飞到了周泽嘴边,周泽张开嘴,将糖含住。

然后,周泽就在唐诗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也没什么话好说,就这样很安静地过了半个小时,周泽站起身,准备下去了。

唐诗开口道:“你是去找心理医生了?”

周泽点点头。

“没用吧。”

“还是有点用的。”周泽回答道。

不过,王轲家的肉汤,他还是不愿意去吃。

“嗯。”唐诗闭上了眼,像是累了,但还是坚持开口道:“帮我把那个僵尸喊上来。”

周泽点点头,准备走下去。

“你又准备忽悠我?”唐诗问道。

“被你发现了。”周泽没觉得不好意思,“我睡习惯了的枕头,不怎么喜欢借给别人。”

“可是不能休息,对我伤势恢复有很大的影响。”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该做的,我都做了,你想从我这里获得更多,就得拿出更多足够交换的东西。”

“我可以告诉你,通城另一位鬼差的位置。”唐诗看着周泽,“之前老道带我逃跑时,我本想着去他那里躲藏,但很可惜,他似乎出了一些问题,最后才选择到你旁边来。”

“这对我好像没什么价值。”周泽耸耸肩。

“按照普遍情况推测,通城只是一座小城市,它有一个鬼差就差不多了,不可能出现两个,所以,另一个应该是被取代了的,你可以去他那里看看,或许能接收一些遗产。”

周泽还是不为所动,“我还是不感兴趣。”

如果能接收的话,小萝莉不会自己去做么?

周泽可不会相信小萝莉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尤其是那位司机被她吓到出车祸身亡的事儿,到现在都没一个定数呢。

“那我就没其他的可以给你的了。”

“那就先这样吧。”

周泽下了楼,没去喊白莺莺,正如他所说,自己习惯睡的枕头送给别人去用,他会觉得不舒服。

“老板,晚上吃点啥?”老道指了指隔壁,“隔壁那位老板还没回来好像。”

“你看着办吧,会做饭么?”周泽问道。

“会。”

“那去他的厨房,自己找材料做。”

说完,周泽在柜台后坐了下来。

老道跑去隔壁做饭去了,书店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过,没过多久,书店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是一个女孩,她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虽说这阵子通城有些降温,但也不至于穿成这样。

女孩隔着玻璃门看着周泽,周泽没搭理她。

最终,女孩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来到了周泽面前,站定,摘下围巾,恳求道:

“帮帮我。”

周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还是没搭理她。

“求求你,帮帮我。”女孩在周泽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撑在周泽的大腿位置,“你只要肯帮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着,女孩灵巧白嫩的手还企图去撩拨一下面前的男人。

周泽伸手抓住了女孩的手腕,稍微用力向后一推,女孩坐在了地上,有些茫然。

放下书,周泽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你会进去的。”

是的,周泽原以为这个女孩会因为诬陷老师的事情曝光后受点牵连,但现在看来,似乎还真没有。

想了想,周泽明白了过来,女孩是未成年,外加那位老师是自杀,哪怕算她诬陷罪,但最后,也是会在看未成年的面儿上和稀泥。

“你看新闻了么?我亲生父母找到我了,为了让我去救我那个所谓的弟弟。”

女孩说这话时,眼眸里闪现出一抹阴毒。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哪怕自己中学老师因为她的诬陷最后自杀了,她也依旧活得开开心心。

也因此,忽然冒出来所谓的亲生父母,如果有钱还好,有豪宅别墅有巨额遗产给自己继承还好,结果也是一个普通家庭的亲生父母,就没多大的意思了。

更何况,亲生父母找自己的目的是让自己去捐献救弟弟。

笑话吧!

脑子进水了吧!

“你和林忆很熟,应该清楚,我只是一个倒插门的,没钱没本事只能守着这个亏本的书店,我爱莫能助。”

“我想请您,像上次来我家那样,去一趟我亲生父母家里。”

女孩咬着嘴唇,说这些话时,她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一晚的一幕,她被吓坏了,是真的被吓得好几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哦,仅仅是这样?”周泽问道。

“嗯,这就可以了,让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不要再来烦我。”女孩肯定道。

“说实话,之前看新闻,我就觉得那个二女儿很可怜,真的很可怜,那对亲生父母,真不是个东西。”

“对,他们就是豺狼,他们就是禽兽,他们就是王八蛋!”女孩咬牙切齿道。

周泽低下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女孩,“但当我发现那个可怜的女孩居然是你之后,我忽然觉得好爽。”

“…………”女孩。

但女孩毕竟是见过风雨,那些老男人在床上令人难以忍受的匪夷所思的癖好她都能承受下来,足以可见她的坚韧。

事实上,她就像是窗外野草堆里绽放的花朵,不停地经历着风吹雨打和雨露对花蕊的来回滋润,

也确实比温室里的花蕊坚强得多得多。

“我能让您更爽。”

女孩看着周泽,“只要你能帮我,像上次你在我家时那样。”

“你觉得林忆好看么?”周泽忽然问道。

“这……她很好看。”

“比你怎么样?”

“比我还好看一些。”女孩回答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她姐姐比她更好看且更有气质还能穿着白大褂制服,而且,还是个…………是个温婉的女人。所以,请你告诉我,我凭什么会看上你?”

周泽本想说林医生还是个处女,但忽然觉得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对劲,所以才改口。

“帮我,否则我就死在你的书店里!”

女孩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呵呵,请便,我求之不得,我正需要业……”

“噗!”

小刀直接刺入了女孩的脖子,

很突兀,

很干脆,

甚至太突兀,也太干脆了!

鲜血溅射到了周泽的脸上,让周泽一时愕然。

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而后身体慢慢地向后倒去。

周泽猛地站起身,对着楼上吼道:

“你他、、妈要干什么!”

第七十九章 大扫除!

“你他、、妈要干什么!”

周泽问的是唐诗。

很明显,

之前女孩说“啊,你不帮我我就死给你看!”

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就像是班主任总是对自己学生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

其实他每届都这么说,真的不能当真。

周泽没料到她会真的自杀,而且她这种女人,也不可能去自杀,她爱惜自己得很,怎么可能自杀?

但她就这样很突兀地,甚至连第二句威胁,乃至于连眼泪都没来得及表演出来就用小刀刺入了自己的脖子。

尤其是她此时惊愕的表情,更说明了就连她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天呐,我居然自杀了!

只剩下唯一的一个解释了,有人操控了她的刀,让她完成了“自杀”,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就在自己楼上。

说不定那位凶手嘴里还在咀嚼着一块大白兔奶糖。

“怎么了!怎么了!”

在隔壁做饭的老道听到周泽的喊声马上跑了回来,见到倒在地上的女孩,当即吓了一跳。

“妈嘢,小姑娘你怎么咧!”

老道马上过去,准备救人。

周泽则是直接上了楼,他看见依旧躺在凉席上的唐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消消气。”唐诗笑了笑,她身子还不能动,现在也就只能说说话和笑笑,“这下,可以让你的女仆上来陪我睡觉了?”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周泽质问道。

唐诗微微有些惊讶,“不该是谢谢我么?”

“我谢你个鬼!”周泽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杯,里面的水洒了一地,杯子更是飞到了墙壁上撞碎了。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否则你怎么可能不去进行抢救,你是一名医生,抢救人应该是你的本能!

你没直接实施抢救,而是上来质问我,是不是想赖账装糊涂?”

唐诗沉声道。

“就是因为我老子看出来了,所以才不能搭理她,你知不知道我手上的印记是谁给我的,你知不知道那个无面女现在到底站在谁的一边!

你知不知道是谁领着其他鬼差放出了她特意去蓉城找你家那位的麻烦?

你觉得你很能是么,你觉得你很聪明是么,

你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么!

你一出手,不是直接告诉她你在我这里?”

唐诗不说话了,她忽然觉得有些难堪,也有些赧然。

这样看来,周泽其实早已经看出来了,他是在故意地虚以委蛇,而自己自作聪明地横插一脚,把事情推入了不可预测的深渊。

“哎呀,娘咧,别缠着我,别缠着我!喘不过气来咧!!!”

老道的叫喊声自下面传来。

周泽深深地看了一眼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唐诗,摇摇头,

“蠢女人。”

紧接着,周泽下了楼梯,看见书店里,老道被一团又一团的头发包裹着,像是一个黑色的大粽子,而那个倒地的女孩,已经无影无踪。

周泽手指长出了指甲,走过去对着头发直接抓了下去。

“哗啦!哗啦!”

头发应声而断,飘离开来。

但剩余的头发却在地上缠绕出了一张像是水墨画一般的人脸,很唯美,很复古,但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这张人脸并没有具体地刻画出清晰的五官。

“控物,你的新能力么?”

一道属于女人的声音书店四周传来,空空荡荡,仿佛来自地狱的吟唱。

“又或者,我是有了新的发现?一个,令人无比意外地发现?”

无面女像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她是在示威,一种抓到自己仇人把柄的示威。

其实,一直以来周泽都很搞不清楚为什么无面女这般恨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在地狱水潭中用指甲抓伤了她?

又或者,她对自己有其他的目的,比如她在自己离开地狱时歇斯底里不甘地咆哮。

但只要是正常人,都对这种没事就给你抽一个冷子的行为感到很愤怒。

之前,周泽其实是看出来了,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太顺了,也太自然了。

线索到这个女孩身上连成一条线,她以最恰当地方式以最恰当的理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和自己之前的生活以及轨迹几乎是无缝衔接。

没有丝毫地突兀却又是最大的突兀,她太追求完美了,也太刻意了,有了上次她假装林医生的前车之鉴,想要周泽再莫名其妙地上一次当,也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周泽并不认为那个女孩在上次见到自己那种模样之后,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敢对着自己搔首弄姿,还敢请求自己帮忙。

上一次,她其实打算色诱过自己了,但被自己冰冷地回绝,她当自己是杨贵妃么,还来?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无面女上次假装林医生的时候其实也露出了很多的破绽,但那时周泽刚刚得知徐乐当初买凶杀自己的事情,正处于心神恍惚的状态,所以被抓到了机会。

总的来说,无面女是黄泉路上无数亡者怨念汇聚而成的一个异类,她不是人。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你完了,我会让她知道你在做什么的,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她给的。”

无面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抓到了同伴的把柄要去告诉老师了。

也就在此时,周泽忽然发现地上的水珠飘浮起来,贴在了玻璃门框上。

“这只是她的分身傀儡,留下她,这里的事情不会被知晓。”

这是唐诗的提醒,或许,也是她在为自己刚刚自以为是地冲动买单,一时间,四周的水珠开始奔腾起来,直接射向了地上的那些头发。

无面女也看见了那些字,她发出了一声厉啸,头发攒聚在一起,一道阴风袭来,直接冲向了门外。

然而,唐诗凝聚出来的水雾在此时就像是一道隔膜一样滞缓住了这一团头发的移动。

白莺莺在这个时候也察觉到不对,从隔壁跑来,看到书店里的一幕,微微张开嘴,有些不明所以。

“想拦住我?”无面女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叫声,“我看你们怎么拦!”

“嗡!”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头发在此时直接炸开,一时间,书店像是变成了理发店,许许多多根头发在向着四面八方窜去。

有的企图去通风口,有的企图去二楼,有的则是企图去卫生间进下水道。

只需要一根头发传递出去,就能将这里的消息传达到本尊那儿,那么周泽私藏“钦犯”的事情就会暴露。

周泽指甲在空中不停地挥舞,一根根头发被他抓到后直接化作飞灰消散。

老道再度一摸裤裆,掏出了两张符纸,对着空中一阵乱拍,凡是触碰到符纸的头发都被黏住,像是苍蝇贴一样,很有效果。

一本习题册直接崩散,一张张纸片飞出,像是一把把弯刀横扫,一根根头发被切断,落地后直接枯萎。

躺在二楼的唐诗则是一阵咳嗽,有鲜血自她嘴角溢出,她本就有伤在身,但是她清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留力。

白莺莺眼疾手快,双手不停地探出去,每次都能掐中一根头发,抓下来就直接扯断。

原本清冷几乎没生意的书店,在此时开始了浩浩荡荡热火朝天的大扫除,像是马上有领导要来视察了一样。

终于,一切看似尘埃落定,无面女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再也看不见一根头发。

周泽在一张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他脸上的血迹也早就消失不见了,因为这一切除了头发以外根本就不是真的。

“老板,忙完了,累死俺咧。”老道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白莺莺则是给周泽倒了一杯茶,她倒是不觉得累,“老板,又是上次那个?”

周泽点点头,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她这是看上你了啊,真够执着的。”白莺莺吐了吐舌头。

周泽没说什么,只是心情有些沉重,无面女不算是很大的麻烦,但却让你寝食难安,谁也不愿意被这样一个对手盯着。

按照她的说法,她本尊是跟着小萝莉去蓉城了,留下几搓头发作一个傀儡来针对自己。

哪怕针对不成功,也会来恶心自己!

这样子一个低级趣味的敌人,真的很让人抓狂。

现在,周泽唯一的念头就是那一位在蓉城最好把小萝莉连带着无面女一起收拾掉,顺带把自己的麻烦也一股脑地丢进马桶冲得个干干净净。

虽然这个难度比较大,但梦想,总是要有的。

在没人注意到的一个细微地方,一根头发从杂志缝隙间偷偷地移动出去,然后落在了地上,最后向着门缝位置飘出去。

“嘎吱!”

玻璃门被推开,

头发恰巧被一只皮鞋踩在了下面。

许清朗弯下腰,将这根头发捡起来,然后直接扳断,

虚冥之中,仿佛传来一个女人最后功亏一篑的咆哮!

许清朗愣了一下,好像听到谁在骂自己,

但马上又怒气冲冲地指着坐在里面的周泽吼道:

“好啊,我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跑来跑去找新铺子地址,你倒好,看看这头发,

是不是又有哪位美丽的女读者进店找你聊天了?”

言外之意,

老娘在为了我们的未来东奔西跑,

你居然躲在店里吹着空调调戏长发妹子!

你对得起我么!

第八十章 遗容

“你睡了么?”

“没。”

“你不是喊我来陪你睡觉的么?”

“睡不着。”

“哦。”

“你活了多久了?”

“两百年了,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棺材里,其实算一算,我正儿八经在外面过日子的时间,也就不到二十年。”

“你觉得你的老板,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家子气得很。”

“我也这样觉得。”

“今天,他是不是骂你了?”

“是我做错了。”

“哦。”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老板和你经常说的那一位,是怎样的一个人?”

“怎样的一个人?”

“嗯。”

“这样说吧,如果昨天的事情他和你老板换个位置,他不用等我出手,自己就把那个傀儡给杀了,也不会害怕暴露什么,更不会上来问我多管闲事。”

“哦,这样啊。”白莺莺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子的人,活不长吧?”

唐诗沉默。

“其实,老板这个人,有很多缺点,有时候也不够man,做事也瞻前顾后,做了后还心里一直计较着,但总的来说,其实还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生活,也自然有着每个人不同的性格。

他喜欢谨慎一点,就像是一只松鼠,喜欢往家里搬东西,享受这种积累的感觉,且保护这种感觉,因为他以前,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原本的他,就是一无所有。”

“你能理解他?”

“谈不上理解,但说真的,我可不想把自己变成像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喜欢每天玩玩手机,玩玩游戏,看看电影,享受现在的生活,弥补自己以前躺在棺材里两百年的缺憾,老板在这方面,还是能纵容和满足我的。”

“没点追求没点波澜的生活,有意思么?”

“不是每个人都向往波澜和激情,每个人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说心底话,有时候我能看见老板自己也在忍,我也很担心老板忍不住,变成你和你口中说的那一位一样的人。”

“怕了?”

“怕呢。”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还有什么需要去怕的,他不合我的口味,看上去很平和文质彬彬,但骨子里还是充斥着小男人主义的利己思想,只考虑他自己,说白了,就是自私。”

“老板还好吧。”

“你不同意?”

“不同意呢,我知道我家夫人功德圆满下地狱后把我交给老板时肯定说了要处理掉我的话,但老板一直没这么做呢。

而且,我也知道,因为我在店里,所以来店里的鬼会变少很多,老板也没把我赶走。”

“那是因为他把你当枕头了,他想自己晚上睡得安稳。”

“一个愿意为了睡眠质量而放弃业绩的人,难道不好么?”

闻言,

唐诗愣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的,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位喜欢端着一把椅子坐在冥店门口晒太阳的身影,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就像是一个老爷爷。

………………

无面女的问题不管如何,至少暂时得到了解决,现在只需要等待,等待来自蓉城的最终结果。

当然,这件事可以等,但搬家的事情,却没办法等待了,许清朗物色好了一个新的地址,就在通城市中心的南大街附近,算是老通城人心中的商业中心,人流量很高。

周泽在昨天收到一封请柬,是出席刘小姐的哀悼会的,周泽不清楚为什么要把自己也请来,本不打算去的,但许清朗在看到落款后,强烈要求周泽必须去,因为他看中的那个铺子就是刘小姐家的产业。

在人家的葬礼上和其家人讨论生意,好像有些不对,不过本着能省则省的方针,周泽还是同意了。

坐车按照请柬上的地址过去,周泽发现这不是去的殡仪馆,而是开入了偏乡下的位置,是一栋建造在田野之间的别墅。

此时,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这栋别墅掩映在花海之中,给人一种很清冷的感觉。

来的人,并不多,门口也就停了四五辆车。

周泽下车后走进去时,看见了站在庭院里的崔一郎以及其他几位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人,他们站在一起,低声聊着天。

没人招呼周泽,也没人过来收礼金,零零散散地几拨人在那里,像是在郊游踏青。

这栋屋子外表看起来和通城附近农村自家盖的三层民居没什么区别,但是走进去之后就发现里面完全是仿西欧的装修风格。

上到房梁,下到茶几茶杯,让人恍惚中像是走入了英剧的背景板里。

音乐声在此时响起,不是常见的“哀乐”,而是肖邦的《离别圆舞曲》,虽然说的是别离,但曲调比国内的哀乐还是显得轻快得多。

几个身穿着黑纱的女人从楼上下来,这是主人家。

一个神父模样的男子手持一本圣经,走到了中央。

大家也都聚集了过来,一同分享悲伤。

周泽在旁边自助柜台那里倒了一杯咖啡,小口地喝着。

国内丧葬习俗在近代几经改革,甚至可以说是几经颠覆,绝大部分的地区也早就禁止土葬了。

农村里办丧事也就是在自家庭院前搭个棚子操持一通,城市里有的就是在自己小区弄一下或者干脆去殡仪馆租一个场地。

这种偏西方式样的葬礼,周泽也是第一次遇见。

周泽记得以前听谁说过,西方一些国家里有不少家庭的“殡仪作坊”,自家房子的一楼也作正常生活同时也出租作哀悼会现场,同时还有收尸、尸体美工等服务。

现在看看这里,似乎也是走的这个格调,但在国内,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不了。

到了瞻仰遗容的环节,大家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过去,感情好一点的,你可以扶着棺材盖说说话,感情差一点的,走过去叹一口气装装样子。

轮到周泽时,周泽向棺材里看了一眼,发现刘小姐衣着整齐地躺在里面,穿着一身黑色的礼裙,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刘小姐是在自己面前从楼上摔下来的,无论你如何用文字语言去修饰,都没办法掩盖她死状极惨的事实,但是刘小姐的遗容却显得很是精致,复原度非常之好。

这不禁让周泽想到了自己死时,那个拿着眉笔对着自己用力化妆一副很不耐烦姿态的殓妆师,自己可没有享受到过这种待遇。

死者不能打差评,真不公平。

遗容瞻仰结束,大家都去偏厅就餐,自助餐的形式,但吃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一些糕点和烤肠之类的食物,只是充当下午茶垫垫饥的作用,也不可能让你在这里豪饮饱餐一顿。

周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些,然后走出了偏厅,他打算找找刘小姐先前的家属聊一聊铺子出租的事宜。

许清朗说他先包下来一年,然后周泽再按月给他房租,这也是看在周泽一口气拿不出这么多钱的份儿上,周泽也得投桃报李,能帮着谈谈价格就谈谈吧。

只是找了一圈,周泽没找到先前出现戴着黑纱的家属,倒是看见那位神父正站在楼梯口抽着烟。

周泽走过去时,神父也递给了周泽一根烟。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抽着烟。

神父不是外国人,也是中国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有些面嫩。

没做什么交流,抽完烟后,神父就走开了,周泽把烟头掐灭,恰巧看见在楼梯下面好像还有通向下面的楼梯。

应该是地下室。

普通的中国家庭一般是没有做地下室的习惯的,本着对这里的好奇心,周泽还是向下走去,看见了里面的电梯,在电梯旁,还有一扇金属门。

门是开着的,推开门,走了进去,顿觉温度降低了许多。

在周泽面前,有两张钢板床,还有一个冻库,类似于医院太平间的样式,不过多了一些其他的设备。

给人一种,这里是屠宰场的感觉。

走到钢板床旁边,周泽伸手在上面摸了摸,这里,应该是躺死人的,刘小姐之前也应该躺在这里接受过人生最后一次美容。

这里,是亡者的美容院。

“先生,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

一名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开口道。

周泽歉然地点点头,是他唐突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周泽开口问道,因为他觉得男子有些面熟。

“或许吧,这是我的名片,当然,我们是不希望您有机会用到这上面的电话的。”

年轻男子给周泽递上来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着“陈泽生”的名字,备注是通城西式殡仪馆馆长。

“生意好么?”周泽问道。

很长时间以来,都是别人来问周泽“生意好不好”,现在周泽终于找到机会问别人了。

当然,周泽也清楚,别人问自己“生意好不好”时其实心里想着是:

这煞笔居然在这个破地方开个破书店生意好才见了鬼!

“有点冷清,毕竟在国内接受这种丧葬风俗的人不多。”陈泽生苦笑道。

“嗯。”

周泽问完了,舒服了。

“对了,逝者家属在二楼。”陈泽生提醒道。

“好,谢谢。”

周泽离开了地下室。

只是,当周泽刚刚走上楼梯时,捏着名片的手忽然抖了一下,重新低下头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

陈泽生。

好像,

那个在第二天陪着刘小姐一起殉情的,

也姓陈?

…………

关上了金属门,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躺在了钢板床上,

他伸手轻轻地搓了一下右脸,皮肤已经褶皱干裂了,里面还有绿色的塑形药水流出来。

他摇摇头,

叹息道:

“我一死,家里的那两位殓妆师就开始偷懒了啊,

这样下去,生意可怎么办呢?”

第八十一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上了二楼,周泽看见了刘小姐的家人,有些奇怪的是,没看见男人,只看见三个女人。

一个头发花白,已至暮年;一个雍容有度,人到中年;另一个和刘小姐年纪差不多。

周泽走进来时,发现那位神父也在那里,正在和老年女人说着话,像是在开解着她。

老太太也就听着,神父也就说着,大家像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走一个过场,房间里要说有多少悲伤氛围,那是假的。

当然,你不能苛责活人对死者的淡漠,因为活人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如何继续活下去。

“你好,请问您是刘燕华刘女士么?”

周泽走到中年妇人身前问道。

“你好,我是。”

刘女士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周泽觉得她更像是在擦眼屎而不是在擦眼泪,因为实在看不出她真的哭了。

妇人锁骨很清晰,身材也有些瘦削,额骨凸出,给人一种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这是一种克夫的面相。

文化是一种载体,是一个单位一,在每个年代,任何的政治、经济甚至包括风水相师方面这些下九流的东西,也都受到来自文化的影响。

正比如在古代有“克夫”的说法,这就是典型地将女人当作男权社会的附属品,这是很不公平也很错误的论断。

周泽本来是不信这个的,哪怕他是一个鬼。

但想想看,

一门三代,

不见一个男丁,

你想不信好像还真有些难度。

周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前许清朗已经和她沟通过了,达成了初步的意向,但并没有进展到具体的价格上去。

“周先生能来参加小女的葬礼,我代替小女向周先生表示感谢,至于那间铺子,周先生既然看上了,租金的话就请周先生回去想一个数字,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不会拒绝。”

这么好说话?

周泽愣了一下,他上辈子是医生,没做过买卖,所以第一次和人家谈价格还有些手生,但这位刘女士却显得很大气。

周泽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宽慰节哀的废话,转身识趣地离开,下面只需要和许清朗商量一个价格送过去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下了楼梯,又来到那个拐角处,周泽再度走到了金属门前,伸手推门,发现门被锁上了。

周泽伸手敲了敲,

里面没人回应。

很无奈,

也很纠结,

作为一名鬼差,

一扇门一堵墙都能拦住你,这鬼差好像也太丢份儿了。

可惜周泽不能跟小萝莉那样,

“biu”,

出来了,

“biu”,

又进去了。

这扇门,周泽还真打不开。

回到厅堂位置,前来吊丧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厅堂也在被收拾,那口棺材也被抬走,至于刘小姐,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到火葬场去火化。

人死如灯灭,终归一个土馒头。

每到葬礼上,总能给人这种消极的情绪。

周泽拦下了一个正在打扫的女工,问道:“请问,你认识陈泽生么?”

“啊,他是这里之前的老板。”女工有些讶然地回答道,“他已经死了,葬礼在昨天。”

“哦。”周泽点点头,然后又问道:“能问一下你们现在老板是谁么?”

“是之前老板的弟弟,他刚刚去地下室了。”女工回答道,接着,女工还担心周泽听不懂,解释道:“喏,就是楼梯口那里,专门收敛死者遗容的地方。”

“谢谢。”

“您客气了。”

周泽又走到了那扇金属门前,

他必须进去,

然后把那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后还活蹦乱跳把名片送到鬼差手里的逗比给抓走。

但这扇门,

到底该怎么开?

用力地敲了几下门,

门还是没动静,里面也没人回应的声音。

刚刚那位女工说他们现任老板刚刚进去了,这显然有些不对劲,当然,周泽不会在意那位现任老板在里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没那么仁慈。

正当周泽打算找个工具来尝试撬门时,

周泽发现门被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口别着白花。

“有事么?”年轻男子问道。

这不是刚刚给自己塞明信片的那位,不出意外应该是现任老板也就是陈泽生的亲弟弟了。

“有件事,想找你聊聊,关于你哥哥的。”周泽说道,且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货没办法交流的话那就先把他弄晕然后进去找那位陈泽生。

“哦,好,请进。”

男子似乎很好说话,直接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泽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还是走了进去。

两张钢板床依旧在原位,冻库冰柜也在那里。

“你哥哥的遗体在哪里?”周泽问道。

“我哥哥的葬礼,昨天已经举行过了,先生,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么?”

“算是吧。”周泽敷衍道。

“我哥哥的遗体,已经在昨天被火化了。”

你骗鬼呢?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西装男子看着周泽的背影,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深思。

…………

晚风微凉,别墅四周的油菜花在月光之下,营造出了一种萧索的氛围,宛若一场盛大的葬礼,而这里的一切,都是点缀和铺垫。

工人们都下班了,这里不提供住宿,哪怕这里很大,也很宽敞,当然了,工人们也不想住在这里。

黑西装男子在厅堂里的圆桌上摆上了一道道菜肴,都是冷菜,没有丝毫热气。

然后给桌上的酒杯倒上了酒水,是老黄酒。

随即,他走到了楼道口,对着上面喊道:

“晚宴准备好了。”

三个女人,

由年轻到老迈依次下了楼,她们没有客气,直接入座。

那位神父,也没离开,站在了桌边。

西装男子又去了地下室,从里面推出了一个担架车,担架车上盖着一面白布,然后,是第二辆第三辆以及第四辆。

厅堂里,开始弥漫起浓浓的塑料以及消毒水味道。

老年女人开始咳嗽,

中年女人面色不愉,

年轻人捂着鼻子挥着手。

“怎么这么多人?”刘女士不满地问道。

“既然说好了要给我哥和我嫂子结冥婚,总得叫上家父和家母一起参加才算正式。”

“你们一家子,可真够变态的。”老年女人嘀咕道,“难怪你那个哥哥会撺掇我孙女跟着他一起跳楼。”

“这件事,可不怪我哥哥,我哥哥一直操持着家里的生意,他本不舍得死的,是你们家,一直流行着男人自杀的传统,我那嫂子受到家教影响,这才带着我哥哥一起自杀。”

“哼。”老年女人懒得争论这个,催促道:“要弄就快点,我有些困了。”

“好。”

西装男子先将一张担架车上的白布掀开,里面露出了刘小姐的尸体。

将刘小姐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而后用几个塑料绳结将刘小姐绑定在那里使得其一直保持着端庄的坐姿。

而后,西装男子又掀开了自己哥哥的白布单,将自己哥哥抱起来,让他在刘小姐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不过,哥哥的坐姿似乎保持得很好,并不需要绳结去固定。

西装男子有些意外,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这两个苦命的娃啊,何苦呢?”

老太婆挤出了几滴眼泪,当真是辛苦了。

刘女士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刘女士的女儿则是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三个女人依偎在一起,哭着,安慰着,诉说着。

那对新人,冰冷冷地坐在他们的位置上,

眼皮紧闭,

他们看不见。

这一桌子的菜,是为他们准备的,

但这一桌子的戏,和他们无关。

西装男子分别给自己的哥哥和嫂子胸口系上了红花,本想让他们看起来更喜庆一些,但却给人一种更冷冽的画风。

“眼睛就不要睁开了,别太打扰他们。”

刘女士看见西装男子打算用胶带将尸体的眼皮给撑开马上开口阻止道。

她同意冥婚就已经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了,现在跟两具尸体坐在一张桌子上,更是如坐针毡,若是让尸体的眼睛再睁开,她真的坐不下去了。

西装男子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随即,西装男子对着另一辆担架车喊道:

“妈,哥哥今天喜事儿,请你也来看一看。”

说着,西装男子掀开了白布单,里面露出了一具中年女人的尸体。

她穿着旗袍,看起来很富贵大气,只是她应该死了很多年了,哪怕再好的防腐措施也没办法彻底挽回她的形象。

皮肤深处,已经泛起了绿色的光泽,这只是一具皮囊,一具为了尽最大可能保持生前样貌而做了太多特殊处理的皮囊。

将母亲安置在了椅子上,让母亲挨着老夫人。

老夫人吓得一个哆嗦,但也没说什么。

刘女士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家母”,也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最后,

西装男子对着最后一辆担架车道:

“爸,哥哥今天结婚,您醒醒…………”

“哎。”

白布单下,传来了一声应答。

西装男子身体一颤,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桌上的三个女人也都吓得开始颤栗起来,年轻的女孩几乎尖叫起来,但很快又捂住自己的嘴。

就连那位神父,也狐疑地抬起头,实在不懂,这是唱得哪一出。

西装男子不敢再伸手去掀白布单了,

但里面的人却主动将白布单给掀开。

周泽伸了一个懒腰,动了动自己的脖颈,发出了些许脆响,有些歉然道:

“抱歉,我枕头今天被一个蠢女人给霸占了,也就借你家冰柜睡了一觉。

还不错,

就是好日子过久了,再睡冰柜觉得这身子有些僵了。”

第八十二章 童年阴影!

“很抱歉,打扰你们两家人的聚会了,我只是来办我的事儿,然后你们继续好了。”

说完,周泽下了担架车,走到了陈泽生的尸体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一道黑色的光圈浮现而出,凝聚出陈泽生的影子。

这个影子,只有周泽一个人可以看见,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还没完婚呢。”陈泽生对周泽道,他本人看起来倒是云淡风轻,似乎要被周泽抓走这件事丝毫不惊讶。

“你媳妇儿在下面等着你。”

说完,周泽强行抓住了他,然后直接向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

哥哥没再反驳什么,但是弟弟却在此时鼓起勇气伸手指着周泽吼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然后,你们继续。”

说完,周泽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三个女人旁边一言不发的神父,对着他笑了笑。

神父也对周泽笑了笑,头低得更低了。

周泽记得小萝莉曾这般评价过自己,很懂逼数,

现在看来,这位神父似乎比自己更懂。

没再过多的言语,周泽转身离开,那个弟弟依旧指着周泽,但他没敢追过来,因为他清楚一件事,担架车是自己亲自从冰柜里推出来的,这意味着眼前的这个人居然在冰柜里躺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真的疯了。

抓着陈泽生一路出来,走到了马路上,两侧是茂盛的油菜花。

陈泽生这时开口道:“大人,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周泽问道。

“因为我发现大人您似乎并不乐意帮忙。”陈泽生微笑着说道,“我弟弟精神上有些问题,我有些放心不下他,家里的生意本就不好,只能说是惨淡维持,我一走,他一个人,可能扛不下来。”

“你弟弟精神上有问题我是见识到了。”

是啊,能整出一家人哪怕死了的也要整整齐齐在一起的家伙,精神能正常才叫奇怪的事儿。

“但你说你担心你弟弟一个人扛不下来,之前跳楼的,还不是你?”周泽反问道。

“呵呵,其实我怂了,当时说好一起跳的,但她跳下去后,我怕了。”陈泽生很实诚地说道。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对不起她,第二天从警局做好笔录出来,也跟着一起跳了。

我本以为能在黄泉路上找到他,但莫名其妙地却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回到了家里。

或许,是因为我弟弟把我的尸身修复得太好的缘故吧,虽然那两个殓妆师对质量的要求有些问题,但至少在面子上,他们还是把我复原得惟妙惟肖。”

陈泽生说完蹲了下来,自顾自地掏出一根烟,点燃。

这烟是烧过去的烟,普通人闻不到烟味。

周泽也取出一根烟,其实,说心底话,周泽对眼前这个家伙还真有些好感,做事儿挺干脆,说话也干脆。

可惜了,这样子的一个家伙,已经死了,否则和他做个朋友,也挺舒服的。

“是不是被我个人魅力吸引了?”陈泽生对着周泽抖了抖睫毛,“懂得欣赏生活体会美的人,往往不会太差。”

“这话你自己说出来,有点恶心。”

“呵呵,我从十岁开始就被父亲带在身边,弟弟不愿意,看见尸体就怕,所以只能我去继承手艺。

我一开始也怕尸体,后来我发现了他们的美,一种安静的美,这种美能够让你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像是在听着优美的钢琴曲。

我打理着他们的遗容,他们也在打理着我的情绪,我给予他们最后的体面,他们给予我片刻的安宁。

其实,还是不想死啊,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要死,我也确实喜欢她的话,我是真的不想死的。”

“我也很惋惜,当初我死的时候,殓妆师不是你。”

这句是周泽的真心话,上次给自己化妆的那个女人,刺得自己好痛。

“呵呵,大人,再问您一个问题,我现在下去,黄泉路上还能找得到她么?我来晚了一天,我怕下去后找不到她了。”

“估计是找不到了,黄泉路上很挤。”

有句话没说,那就是黄泉路上的人,除了特例以外,基本都是麻木地踮着脚往前走,像是一具具,没有形体的行尸走肉。

“那还真是遗憾呢。”陈泽生摇摇头,“我尽量找找吧。”

周泽指甲刺在了自己掌心位置,然后拉出了一个四方形,黑色的光圈在这四方形中流转,来自地狱的气息慢慢地溢散出来。

“进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谢谢。”

陈泽生走到了四方形面前,身形被吸扯了进去。

尘归尘,土归土,阴司有序,黄泉可渡,这应该算是周泽最为平稳地一次将人送入地狱之中。

默默地将这根烟抽完,周泽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掩映在油菜花之中的那栋别墅,想着那三个女人的神情以及饭桌上的活人与死人一起坐下的诡异画面。

即使是身为一个死人,身为一个鬼差,

周泽也对那两家人的行为方式感到了一种头皮发麻。

类似陈泽生这种死人能够走得洒脱自然,

而那些活人,却像是舞台剧上画着浓妆的小丑,不停地搔首弄姿。

这个世界,

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也从来都没变过。

…………

“啊哈哈哈哈哈!!!!!!!”

大中午的,许清朗的笑声就传来了,他笑得很夸张,像是捡了十多万一样,事实,也差不多吧。

周泽昨晚回来得晚了,休息得也晚了了,也就早上的时候躺在白莺莺的腿上小憩了一会儿,

没睡多久就被许清朗的笑声吵醒。

“老周啊,还是你有能耐,刚刚刘家人给我打电话,那个铺子五万块一年租给我们,五万块一年,在南大街啊,这等于是白送啊!”

“哦。”周泽倒是没有太多意外,自己昨晚去抓鬼,顺路睡了一觉,撞破了对方两家人玩冥婚的场面,这应该算是给自己的封口费吧。

“走,我们去铺子上看看。”

就这样,周泽被许清朗拉着打车去了南大街,那处铺子在南大街的对面,对面是文峰大世界和百货大楼。

铺子面积有一百多个方,以前是服饰卖场。

“你还打算开面馆么?”周泽问道。

“开啊,我下面很好吃啊。”

许清朗回答道。

“那你看看他们下面好吃不好吃。”

说着,周泽指了指铺子两边隔壁。

许清朗看过去,脸皮在此时抽了抽,在铺子左手边,有一家“重庆小面”还有一家“岐山臊子面臊子面”,铺子右手边则是“兰州拉面”和“云吞面馆”。

“你之前看铺子时,没发现么?”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

“到时候再看吧,你先把你书店搬过来,实在不行,我就在书店里做做咖啡卖卖小点心。”许清朗说道。

“你之前就是这么打算好的吧?”周泽可没这么好糊弄。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让自己的双手和皮肤继续受到油烟的摧残,这是犯罪!”

“那挂谁的牌子?”周泽问道。

“挂你的‘深夜书屋’吧。”

“这个可以。”

“饿了没有?”许清朗问周泽,同时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保温杯,“去吃碗面吧,我想先去看看这里的面好不好吃,如果很难吃的话,我就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打个擂台。”

保温杯里装的是酸梅汁。

周泽没拒绝,他起来后还没进餐,也就跟着许清朗进了这家云吞面馆,叫了两碗面,两个人就在一张小桌边坐着等面上来。

“哎呀,一想到要搬到这个闹市区来做生意,还真有些激动呢。”许清朗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然后他看见周泽似乎没在专心听自己说话,而是微微抬头,向上看。

头顶上就有一个吊扇,正在快速地转着。

最近气温明显升高,阳光也很大,而且因为这家面馆的后厨其实就在店铺里,没有隔间,炭火和水汽就在店里徘徊,如果不开电风扇的话,里面就有些闷热难当。

“这有什么好看的?”许清朗问周泽。

“小时候上学时,夏天坐在教室里经常抬头看这些吊扇,生怕它什么掉下来砸到自己。”周泽说道。

“嘿,还真巧,我小时候也担心过。”

“对可,你会看风水么?”周泽问道。

“半桶水的水平。”许清朗倒是毫不掩饰,然后继续道:“其实很简单,你如果没觉得在这里住的特别舒服,就意味着这里风水还不错。”

反正你是鬼。

周泽深思了一下,发现许清朗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二人的面上来了,

许清朗挑了一根,慢慢地吃。

周泽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酸梅汁,然后吃下一大口面。

看看自己狼吞虎咽,再看看许清朗一根一根吃的姿态,周泽摇摇头道:

“作。”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细细品味我竞争对手的味道。”

周泽听了,推开自己面前的面,吃不下了。

“…………”许清朗。

就在这时,隔壁桌一个男青年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电话道:

“我在云吞面馆,我早到了,你到了没有?”

男青年看起来像是在校大学生的样子,很青涩。

这时,店门口跑来一个背着挎包的女生,女生站在店门口手里拿着好像是通知单一样的东西,对着男生激动地喊道:

“我考过啦!考过啦!”

然后女生直接跑向了男生,

张开双臂,

求抱抱。

“真羡慕大学生的生活。”许清朗羡慕道。

女孩跑向了男生,直接跳到了男生怀里,男生习惯性地接住,然后将女孩抱起来,这应该是这两个年轻情侣之间习惯性地热恋方式。

这是青春的味道,

是年轻的美好。

然而,

吊扇很低,

在男孩将女孩习惯性抱起来后,

女孩的头正好撞到了上面的吊扇,

“噗通……”

一颗头颅,

落到了周泽和许清朗面前的桌上。

第八十三章 白日追凶

警方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当然,救护车来不来已经意义不大了。

周泽和许清朗蹲在马路对面,四周挤满了围观群众。

许清朗还没从刚刚那一幕中回过神来,现在手还有些抖,他不怕鬼,也经常见鬼,但很多东西不能以单纯地怕不怕来衡量,而是当时的画面感,到底有没有真正地刺激到你。

对于之前还在细细品味竞争对手味道的许清朗来说,那画风突变得,真刺激。

“这太吓人了。”

少顷,许清朗才算是回过神来,点了一根烟,同时又问道:

“这吊扇真能把人的头给割下来?”

周泽摇摇头,“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至多割伤。”

“那这次就是超出理论范畴了?”

“算是吧,我之前当医生,倒是处理过被吊扇砸伤的伤者,但没听说过谁真的被吊扇割掉了头。

事实上就是古代的刽子手,想一刀砍下死囚的头,也得好好练练功夫,经常有人砍头刀口嵌进去头没落下刀也拔不出来的。”

“得嘞,这地方风水,看来真的不是很好。”

“挺好。”周泽说道。

“呵呵。”许清朗翻了翻白眼。

“其实,生活中到处都有危机,这件事目前来看只能是他们运气不好。

比如拿书页蹭一蹭自己的嘴唇运气不好也会割开一个大口子,又就比如番茄中的番茄碱也是一种名叫生物碱的毒素。”

“那我平时经常吃番茄怎么没死啊。”

“吃四吨的话,毒量就够致死了。”

“…………”许清朗。

“什么东西吃四吨都要死的吧!”许清朗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好了,店铺也看了,我们也该走了,再不走警察叔叔又要叫我们去做笔录了。

前阵子跳楼已经去做过一次了,再做一次万一碰到个熟人真得把我们当柯南看。”

“今天真倒霉,本来兴致冲冲来的,谁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儿。”许清朗丢下了烟头,伸脚踩了踩。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减少了一名竞争对手而觉得有些开心。”

“你说这话过分了啊,人家小女生才刚死没多久。”

“哦,那你告诉我,刚死没多久的人,她的灵魂能飘出来么?”

周泽指了指前面的店铺门口,在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着黄色毛衣的女孩。

和死去的女孩穿着不同,但这位女孩身材婀娜,体格修长,尤其那一双长腿,简直销魂到无以复加。

当然,如果她能有一个头,就更好看了。

“这…………”许清朗愣住了。

哪怕是再大的冤屈,也得等到头七的时候才会成型变成厉鬼,不可能一死就变,而且这得靠运气讲概率,一千个人死了可能只有一个人的灵魂会逗留在阳间。

“我就说,电风扇怎么可能直接把头割下来。”周泽站起身,开始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女孩死了,总得给她讨回个公道!

“嘶……”

周泽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又开始疼了。

为了业绩,为了业绩,我这是为了业绩!

昨天收走陈泽生,业绩从百分八上涨到了百分十,收一个鬼才涨一个点或两个点,这要转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个好,还能杀人,能杀人的鬼,

值钱!

念头一转,换个思路,

胸口不疼了。

许清朗也跟着一起过来,只是才刚刚走进人群,许清朗就觉得自己眼前忽然一花,有点晕头转向,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艹…………”

掌心位置因为摔倒时撑着地面,摩擦出了一条口子,破了皮,还流出了血珠。

许清朗马上爬起来,四周到处都是围观群众,还有警察布置下的警戒线,但却找不到周泽和那位无头女孩的身影。

他有些茫然,

太阳这时候像是变得更加刺眼了,四周的空气也很是压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有点慌,也有点心虚。

他虽然道行不高,但毕竟不是初哥,不至于因为一个无头鬼而吓成这样,但现在心里的那种急躁的情绪,却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他开始在找,在人群中不断地穿梭,他在找周泽,也在找无头女孩,他觉得只要找到他们其中一个,自己就能够摆脱眼下的这种慌乱没头脑的感觉了。

找啊找啊找啊……

找啊找啊找啊……

一颗颗汗珠从许清朗的额头位置滴落下来,身上已经在冒虚汗了,嘴唇也有些干裂,许清朗抬起,看了看阳光,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咔嚓……”

一声脆响从斜后方传出,许清朗下意识地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向那边走去。

他走到了一家面馆门口,

然后看见坐在里面的周泽。

“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许清朗几乎是喜极而泣,他刚刚所经历的迷茫和绝望,难以用言语去描述出来,像是一个人被放逐到了自己的噩梦之中。

你感知不到开始,

也体会不到结束。

许清朗跑向周泽,他很激动,非常非常地激动。

其实,他不是一个gay,那方面的取向也一直很正常,无非是老天给错了他皮囊,有时候他自己也因地制宜地开开玩笑,其实都没往心里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时,见到周泽后,

他真的是由内而发的欢喜!

仿佛在沙漠中看见了绿洲,饥饿的人看见了一块面包。

他扑了过去,他跑了过去,他张开了双臂。

他看见周泽也站了起来,

然后他看见了周泽头顶位置的吊扇,

吊扇在转着,

转得很快,

许清朗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想喊周泽躲开,想喊不要,

但是他的身体却因为惯性而继续地向前跑去。

他仿佛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

周泽会把他抱起来,

然后举起来,

然后自己的头,

咔嚓……

就像是一根黄瓜被扳断一样。

然而,他没看见张开双臂,

他看见周泽抬起了腿。

“砰!”

一脚,

狠狠地踹中了小腹。

许清朗摔落在了地上,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路边,一辆小轿车刚刚从他面前急驰而去,

而周泽,则是站在马路边。

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打湿,许清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这是上了道了?”

“你差点跑过去被车撞死。”周泽不紧不慢地说道,仿佛像是在说:“呀,今天天气错不哟。”

“那东西这么猛?”许清朗心有余悸道。

“她应该是感应到了我们在追踪她,所以先下手为强了,这不像是纯粹的鬼物,杀人跟喝水一样,刚刚不是我拦着,你已经被撞飞了。”

“不是鬼又是什么东西?”

“会撸管的齐天大圣你见过没有?”

许清朗摇摇头。

“我见过。”周泽叹了口气,“她过了马路,去了对面的商场,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去追。”

“笑话,她差点弄死我,我怎么可能绕过她!”

许清朗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先回去做饭,你把她弄死,等你回来吃饭。”

周泽点点头,昨晚他觉得那位神父也很懂逼数,现在发现自己这个邻居,也挺懂的。

绿灯了,

周泽摆摆手,直接走斑马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商场后,周泽开始继续寻找起来。

其实,有时候周泽也有些郁闷,自己的能力,看起来很厉害,能把白莺莺打得大喊大叫,

但有些时候,却显得很鸡肋。

自己现在是有证的人了,但自己的能力在很多时候并不适合抓鬼,就比如现在,那个无头女走入了商场之后,在这人潮之中,周泽的确是丢失了方向。

而且周泽之所以觉得对方不是寻常的鬼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方身上的那种鬼的煞气并不重,能够在大白天地出手杀人,能够在人潮之中使用幻术差点让许清朗自己找车撞上去。

一般的鬼,真没这个本事。

这时候,周泽忽然发现在斜侧方向走出来一个身穿着黄色毛衣的女人,但她有头,脸上长着一些雀斑。

周泽下意识地走过去,但又发现另一个方向也有穿黄色毛衣的女人,紧接着,他又看见了好多个。

周泽这才意识到,黄色毛衣是今天这家商场员工的主题工作服。

这还怎么找!

周泽走到了冰柜那边,打开,取出了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直接喝了起来。

“先生,我们这里的食品必须买单后才允许开包食用。”一名穿着黄色毛衣的售货员走到周泽面前提醒道。

她很年轻,估计是学生兼职。

“不好意思。”周泽取出了一张十元递给她,“你帮我买单吧。”

然后,周泽还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有触感,

应该是真的头吧。

女孩儿却羞愤地指着周泽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拿着十块钱,一瓶矿泉水两块,那就是拿着八块钱,

就想为所欲为!

先不说姑奶奶不是这样子的人,

就说你这八块钱就轻薄人,也太过分了吧!

“抱歉。”周泽摆摆手,在地上蹲了下来。

女孩本想喊人抓色狼,但看周泽这个举动,也就没再声张,气呼呼地拿着钱准备去柜台那里交款。

周泽伸出自己的手指,黑色的指甲长出,被他按压在了地上。

我就不信,

找不到你!

一团黑气自周泽指尖浸润到地面,

而后,

周泽看见在自己身边出现了黑色的脚印,

脚印开始延伸出去,

一直延伸到那位拿着自己的十元钱去柜台结账的那个小女生背后。

第八十四章 异变!

周泽站起身,准备叫住那个女孩。

却在此时,愕然发现,商场里到处都是黑色的脚印,不光光是之前的那个女孩,其余的顾客,售货员,所有人的鞋底,像是都抹上了一层黑色的油脂,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了清晰的足迹。

这是周泽所没能预料到的情况,难不成这个商场里的所有人,都是鬼?

哪怕是鬼市,也不可能这么夸张吧。

上次周泽和许清朗见识过白夫人的晚宴,也就几桌子人打打闹闹,远远没有现在这般高大上,要知道白夫人可是修炼了两百年,中途还有过自己的庙身。

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袭来,

周泽仿佛觉得自己正在置身于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之中,

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显得那么的光怪陆离。

你分不清楚什么是假的,也搞不明白哪些是真的,

只能浑浑噩噩地左顾右盼。

他记得不久前许清朗似乎也出现过一样的画面,然后他忽然冲向了马路,如果不是自己一脚踹中他,他可能已经被车撞飞了。

而眼下,那种感觉正在向自己袭来。

那个家伙,

是打算对自己出手了么?

作为一名鬼差,居然被自己追逃的鬼给反戈一击,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最要命的是,周泽并不清楚该如何去反抗。

他对抓鬼,一直停留在用自己指甲就可以无往不利的惯性认知之中,而这次的问题,好像自己的指甲也没办法帮到自己。

踉踉跄跄地坐在了地上,周泽好像看见面前有人递给自己一些零钱,

耳边隐约听到了有人对自己说“这是找给自己的八块钱”。

然后,

面前女孩儿的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自己视线中的一切在此时都像是被一层浆糊给包裹住,让自己恶心,让自己头晕。

仿佛又再度回到了黄泉路上,跟随着大众一起麻木地踮着脚尖一起往前走的状态,

佛说,芸芸众生相,

但黄泉路上,只有一相。

周泽感知到自己呼吸都没办法提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低下头,用力地咳嗽着,想要叫,却叫不出来。

这是一种让人度日如年的感觉,也是一种施加在精神上的酷刑,先前许清朗就在里面很轻易地崩溃了,而周泽,此时也陷落在了其中。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在此刻,他除了被动地承受这一切,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疼,

压抑,

窒息,

纷至沓来的折磨,不停地鞭挞着你的灵魂。

…………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女孩把找的零钱递给了周泽,但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男子目光开始变得浑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女孩第一反应是这男的是碰瓷的,喝了自家超市卖的水,马上就不舒服了。

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男子像是真的很痛苦。

“先生,要我帮你叫120吗?”女孩问道。

谁知道面前的男子却伸出手,将她推倒在地,然后踉跄地起身,一路向外面奔跑出去。

女孩本想打电话报警或者报120,因为她觉得那个男人的状态很不稳定,但最后还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有把电话拿出来。

…………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水做的镜子,折射着各式各样的光彩,些许的光芒照射进来,没给人暖意,却增添了人内心一种烦躁。

周泽不知道自己在向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可能像之前的许清朗一样已经走到了马路上,然后等待着一辆车把自己撞飞。

他只能在进行着一种被动的抗拒,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哪里,但一直抗拒着心里出现的那种自暴自弃的冲动。

“哐当…………”

一声响动传来,

周泽撞翻了面前的垃圾箱,然后整个人摔倒在了垃圾堆里,刺鼻酸臭的味道没能让他醒来,在他的视野里,到处芳草如茵,仿佛世外桃源。

明明周围的景色很美丽,明明四周的光彩很艳丽,

但却没能给人丝毫舒适的感觉。

这里更像是一座牢笼,让人本能地排斥它,想要逃离它。

欢声笑语,在周围传来,周围,好像是有一群莺莺燕燕正在曼舞,远处,更有香火缭绕,像是有无数人正在供奉着神台。

各种画面,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浮现,一点一点地挤压着他的神经,任何一幅画面,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画面定格了,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熟悉的院落门口,

上面挂着孤儿院的牌子,

而在自己前方,有一对夫妇正在把一个婴儿车留在那里,他们似乎准备离开。

周泽长大后问过院长自己的出生,事实上,院长在孩子们长大后也不会去隐瞒,他告诉周泽,自己是被父母主动遗弃的。

自此之后,周泽就没有再去想过找自己亲生父母的想法,他只当作自己爹妈已经死了,他的人生,不会再需要他们。

但在此时,

周泽却忽然有一种预感,

前面那对夫妻,应该是自己的父母,

而那个婴儿车里的孩子,

应该就是自己。

他下意识地抬起脚,

想要跑过去,

看看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面容,甚至,可能再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遗弃自己。

但这一脚只是抬起头,

却没有落下去,

周泽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些什么,这一脚落下去,就是深渊!

美好的一切,最终定格成眼前的画面,这是带着毒的馅儿饼,这是猎人布置好的夹子,就等着猎物迈出那一脚。

…………

大厦天台边缘位置,

已经站在护墙上的周泽身体摇摇欲坠,一次次地下意识地前倾像是要坠落下去,但又一次次地把重心给调整了回来。

他在挣扎,

他在反抗,

且,命悬一线。

在天台的一侧,站着一个没有头的女人。

女人身上不再是黄色的毛衣,而是一件青色的长袍,样式有些陈旧,周遭也有多处破损,但女人就冰冷冷地站在那里,面对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的周泽。

而天台上,还有第三个人,是一位神父。

可惜周泽此时不能睁开眼睛看,否则他一定会认出这位神父和他在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在刘小姐的葬礼上,这位神父自始至终,除了递给自己一根烟,没有其他的言语。

哪怕是面对那两个家庭诡异冰冷的晚宴,神父也只是站在边上,安静地看着,像是在欣赏着一副浮世绘画卷。

神父一会儿看看周泽,一会儿看看面前的无头女,

他摇摇头,

对无头女开口道:

“青衣娘娘,他是鬼差。”

这是一句提醒,

提醒眼前的无头女这个男子的身份。

但这句提醒,无疑像是火上浇油。

神父没有火上浇油的自觉,而是继续道:“他如果被你杀死了,会引起地狱的反应。”

无头女忽然一转身,朝向神父。

神父洒然一笑,直接转口道:

“但他只是一个临时鬼差,不入流的品级,哪怕是没了,也就没了。

在这个时候,敢打扰娘娘兴致的人,都不该有好下场。

而且娘娘本身,就没做错。”

无头女人转过身,继续面对周泽,似乎放过了这位有些碍眼的神父。

神父站在那里,继续充当着看客,这似乎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角色。

他知道这个无头女人的身份,甚至有些奇怪,这位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鬼差,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女人的身份。

这个鬼差对业务,到底有多么不精通。

她不是鬼啊,

她根本就不是你所能管辖的存在,

你却盯着她,追着她,

到最后,

惹怒了她。

女人,可是很记仇的。

尤其眼前这位,

时日无多的女人。

神父目光看向身后,大厦很高,视野很好,能够看见远处的一座工地,正在进行着拆迁施工,那里,尘土飞扬。

一个时代所能留给人们的记忆,最直观的,其实就是建筑了,而眼下的城区改造升级,无疑是将过去的很多印记慢慢抹去的过程。

再回过头,

看着还站在边缘位置身体不停前后摇晃的周泽,

神父心里也是有些惊讶,

这位临时鬼差,也真能坚持。

就算是换做他,可能也坚持不了这么久吧。

但就在此时,

神父忽然看见周泽十指的指甲正在慢慢地融化,但融化下去的汁水,却没有滴落下来,而是回流进了身体。

周泽的皮肤,在此时开始逐渐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这不是阳光和健身造就出来的古铜色,而是一种夹杂着

阴暗,

诅咒,

冷酷,

诸多负面存在的色彩。

与此同时,神父发现周泽紧闭的双眸位置,开始有绿光慢慢地释放出来,像是一头原本正在蛰伏的凶兽,

此时,

渐渐被刺激得要苏醒过来。

周泽的嘴角位置,两颗獠牙,渐渐渗透出了嘴唇。

白莺莺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自己好歹也是一具沉睡两百年的僵尸,但为什么会被周泽的指甲抽得不要不要的!

眼前,

面露不敢置信之色的神父替她给出了答案,

他的嘴角抽了抽,

嘴里吐出两个字:

“僵屍!”

第八十五章 猴哥!

天台之上,

边缘位置的周泽正在慢慢地转身,

神父嘴唇张开露出惊疑之色,

无头的女人依旧站在那里,天台风很高,但她的裙摆,却纹丝不动。

“不应该啊,身为鬼差,上一世的肉身肯定没了,大部分只能借住在别人的躯壳里面才能在人间行走。

这僵尸,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神父喃喃自语,他的脑门上写满了问号。

作为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善于观察和勤于思考,是旁观者必备的优秀品质。

而当周泽转过身后,神父原本张开的嘴唇慢慢地变化了弧度,变成了一抹笑容,恍然道:

“所嘚寺内!”

与周泽双臂位置开始呈现出古铜色不同的是,周泽身前的所露出的肌肤上,虽然也呈现出泛古铜色的光泽,但很淡,而且很不均匀;

同时一些地方皮肤开始出现了褶皱和破裂,鲜血已经慢慢地流了出来,呈现出一种很恐怖的画面。

“灵魂中自带着属于僵尸的小部分传承,现在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后将灵魂中的僵尸部分显化出来。

但身体还是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承受和继承不了这种负荷,才导致眼前这种不伦不类的局面。

这是僵尸,也不是僵尸。”

神父自言自语着,眼里露出了些许激动之色,他衣袖下的双手微微张开,两柄手术刀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该切哪块部位带回去慢慢研究好呢,又或者,整具一起带回去?”

舌头在嘴唇边舔过去,神父显得有些苦恼。

对方,是一名鬼差啊,青衣娘娘可以不在乎对方鬼差的身份,但是他不可以,而若是让青衣娘娘把他彻底杀死,那么自己带回去一具尸体也就没有了研究的价值。

“真的很让人苦恼哇。”

神父挠了挠自己的头,表现出很纠结的样子,但他手中所拿着的两柄手术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刹那间让无头女和周泽的目光都对准了他。

“哦!”

神父面容一愣,

马上把手中的两柄手术刀丢在了地上,后退一步,

微微鞠躬,

很是诚恳地道:

“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旁观者把自己引入战局,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这可是旁观者的大忌啊。

周泽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无头女人身上,老实说,之前的周泽完全是一个背影杀手,此时身前不断浸透出来的血液和不断割裂的皮肤,才真正表现出周泽此时糟糕至极的身体状况。

与其说现在的周泽是僵尸,倒不如说是西方丧尸片里跑龙套的某位丧尸先生A。

唯一的区别是,

周泽的眼眸散发着绿色的光芒,

这一点让他看起来比西方丧尸片里随便拿个斧头都能敲死的龙套们看起来更高级一些。

嗯,从龙套升级到了加了五毛钱特效的龙套。

“啊!”

周泽张开嘴,

发出了一声嘶吼,

没有惊天动地的音量,

也没有汹涌澎湃的豪迈,

更像是声带破损后的哀嚎。

无头女继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后,

周泽动了,他的形体动作很夸张,奔跑起来像是百米赛跑的运动员,身体幅度很是巨大,直接扑向了无头女。

没有撞击声,也没有绚烂的花火,

就像是一个喝了酒发着酒疯的男人把一个柔弱的女人扑倒。

没有丝毫的美感可言。

“哗啦啦……”

扑倒在地的周泽压着身下的无头女人,直接举起拳头砸了过去。

“砰!”

“砰!”

“砰!”

一拳一拳地下去,

拳拳落在了天台的水泥板上,

四周,到处都是血渍,

不是青衣娘娘的血渍,而是周泽的。

“因为这种状态下只剩下本能没有思考的余地,所以反而不再受青衣娘娘能力的影响是么。

又因为身上带着僵尸的气息,所以能够触碰到灵魂体,反而可以进行自己的攻击。”

神父张开嘴,“哦”了一声,

“这种人到底是如何当上鬼差的呢,地狱的审核制度,已经崩坏到这种地步了么?”

一次次地重击之下,看似每次都是周泽在对着水泥板在敲击,但实际上,青衣娘娘的身体正在慢慢地扭曲,就像是一池湖水,不断荡漾起了波纹。

水面,

不再平静。

“看样子,青衣娘娘输定了呢,虽然她不属于鬼的序列,但她并不具备除了精神上的影响以外的其余实体上的攻击能力。

现在只能被动挨打了呢。”

说着,神父又看向了远处的工地,

“不过反正也快了,死于那个和死于眼前的人手里,其实结局是一样的吧。”

然而,

刚刚幸灾乐祸结束,

神父眼眸忽然变得浑浊起来。

被周泽压在身下的青衣娘娘对着神父那边的左手忽然一翻。

“犯错误了哇,我可以拿着望远镜远一点围观,好好吃自己的瓜,

为什么要离得这么近呢?

这次,要被控制住当打手了啊。

还真是倒霉哪……”

神父垂下头,又猛地抬起头,眼眸里露出了青色的光芒,而后,他迅速地捡起自己刚刚丢在地上的手术刀,直接冲向了周泽。

“唰!

唰!”

两把手术刀,

直接刺入在了周泽的后背之中。

“啊!”

周泽抬起头,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紧接着,神父手持手术刀,想要沿着插入的伤口下拉,但是刀口却像是卡在了周泽的骨骼里一样,无法动弹。

“嘎吱!”

周泽猛地转身,手臂直接横扫过来。

是的,

周泽不会打架,也没学过武术,更没练过散打泰拳一类的东西,也因此,在他癫狂的时候,只能按照一种本能去反击。

有蚊子咬我,

我就拍死蚊子。

周泽的手臂直接抽在了神父的脸上,

神父整张脸几乎扭曲了起来,整个人被抽得倒飞出去,恰好落在天台边缘,若是再差一点点,自己可就掉下去了。

左侧的脸肿得很高,张开嘴,吐出了好几颗断牙,

齿间更是被鲜血浸染。

“八嘎!”

神父双手再度一翻,两张符纸出现,这是阴阳师的驯鬼符文。

当他再度冲向周泽时,躲开了周泽的拳头,而后将两张符纸直接贴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

一时间,符文像是燃烧了起来,在周泽胸前出现了两道烧焦的痕迹,阵阵肉香甚至已经弥漫了出来。

然而周泽却直接双手环绕,将神父环抱住,紧接着就这样抱着他,狠狠地撞向了天台上的围墙位置。

“砰!”

水泥围墙破裂了大半,神父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两个大男人,

在天台上,

因为一个女人,

打得不死不休。

…………

“嘿,那边注意了,赶紧推了,趁着那帮老东西没过来的时候推掉,快点!”

一个施工头头指挥着铲车前进。

前面是一座破旧的老庙,庙里供奉的不是什么菩萨,也不是什么道家人物,事实上,这个庙宇连一个牌匾都没有。

“轰!”

庙墙被推倒,连带着里面破损到连头都不知道在哪一年掉落的塑像也一起倾塌了下去。

挖掘机和推土机一起行动,终于将这座庙彻底推平。

“嘿,这是什么庙啊。”

挖掘机师傅从机器上下来,老实说,拆迁时他最怕遇到这种情况,拆人家庙宇,这可能会损自己的阴德,容易给自己招惹一些祸事儿。

各行各业,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类似的迷信。

“小庙,我小时候还有人去拜拜,现在没了,当初我爷爷还带我去拜过,叫什么青衣娘娘,跟送子观音差不多,拜她求子的。”

“那你还让我们推了?”

“不推工程怎么进行下去?你不知道,就因为这个破庙,原本住在这里的几个老人跟我们闹了多久,现在谁还拜这个狗屁青衣娘娘啊,遍地都是不孕不育医院,生不出孩子找医生去不就行了。

再说了,小时候我还以为这青衣娘娘是个什么大人物,后来长大发现,历史上好像根本就没这号人,老迷信老封建流传的东西,我们这也算是破除迷信了。”

工头对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喊道:

“叫那边的快点,太阳下山之前,这块区域都给我拆掉!”

…………

天台上,

原本被周泽扑倒在地的青衣娘娘身体缓缓地崩碎,

神父说的是对的,

她不是鬼。

随着青衣娘娘的崩溃,

神父的眼神显露出了一抹清澈,他站起身,捂着自己的胸口,天知道肋骨断了多少根,当他看见前面的周泽再度向自己冲来时,直接吓得打开天台的门向楼道那边逃去,连头都不敢回。

而冲刺到一半的周泽,身体忽然滞缓住,整个人踉踉跄跄地摇摇欲坠,眼眸里的青绿色光芒渐渐地散去,

身上那部分古铜色光彩也逐渐褪去,

只剩下自上而下,

那密密麻麻的可怖伤口。

周泽的身体一阵摇晃,最终还是走到了天台边缘,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一失足,

直接摔了下去。

大厦的背面是垃圾处理区,

一包包生活垃圾在那里堆积如山,附近有不少流浪猫和流浪狗就在这里找食吃。

“砰!”

“喵喵喵!!!”

“汪汪汪!!!”

当周泽砸落进这里时,

惊得这里猫飞狗跳。

周泽已经几乎失去了大部分意识,只剩下手指还在本能地蜷曲着。

两只胆子大的流浪狗凑过来,对着周泽的身子不停地用鼻尖嗅着。

“吱吱吱!!!”

就在此时,一只手里拿着塑料玩具锤子的金丝猴三步两步地跳了上来,挥舞着塑料玩具锤将两只狗给赶跑。

然后它看向这个浑身是伤进气儿没出气儿多的男人。

当它看见男人的面容后,

猴子挠了挠头,

不知道为什么,

它看到这张脸就觉得好难受,

它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这阵子也一直在这里生活,这些流浪狗流浪猫也都被自己驯服了,在垃圾堆里做大爷日子也不错。

但这张脸,

真的让猴子好不爽啊,虽然它不知道这不爽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但就是不爽啊!

“啵啵啵!”

猴子用塑料玩具锤子对着周泽的脑袋敲了好几下,

叫你让本猴看得不爽,

叫你长得这么让本猴不爽!

连敲了几下,

周泽脑袋一横,

彻底昏厥过去。

“嚯!”

猴子吓得马上丢下了手中的塑料玩具锤,

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它真担心自己刚刚把这家伙给捶死了。

第八十六章 与猴子同居的日子

小小的废弃工棚,勉强能够遮阳挡雨,四周的环境,也是乱糟糟的,但至少没有明显的垃圾,反而有一些属于小孩子的玩具,堆放得整整齐齐。

哦,还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可惜,当时没有记者路过那里,否则如果能抓拍到数十只流浪狗流浪猫一起拖拽着一个人移动的画面,发出后绝对会让许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小猴子手里正在捏着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像是一团团烂泥,但这团烂泥看起来却很干净。

然后,它取出一点,慢慢地涂抹在了身边男子的伤口位置。

男子伤口真的太多了,胸口位置的两处烧伤,背部的贯穿伤,以及上上下下无数个皮开肉绽的口子,导致涂抹完之后,男子身上近半以上的区域都被烂泥所覆盖。

像是一只即将出土的“叫花鸡”。

猴子有时候也很无奈,因为它确实看男的很不顺眼,时常会在心里产生掐死他的冲动,但每次纠结无奈之后,它还是只能下意识地想办法帮他续命,不让他在自己面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掉。

他其实应该死了的,这么重的伤势,哪怕最后从天台上掉下来是砸中了垃圾堆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但他原本的伤势就已经足够让普通人死好几个来回了。

但他没有死,猴子有时候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对方胸口位置,能够听到那种强劲的心跳声。

从心跳声来看,对方似乎很健康,一点都没有虚弱的样子,但从整体上来看,他还有心跳真的是一种奇迹。

仿佛他的心脏和他整个人是分割出来的一个单独部分,

哪怕本体其他器官早就走向衰亡,心脏依旧撒开欢儿蹦跶得我行我素。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男子一直没有苏醒过来,还是处于昏迷状态,猴子尝试过给男子嘴里喂一些捣碎的食物。

食物都是流浪狗流浪猫找过来孝敬它的,它用东西捣碎,喂给男子吃,但每次喂进去之后,昏迷中的男子会很快吐出来。

这让猴子大为光火,它把最干净最美味原本属于自己的口粮给他吃,他居然还吐出来!

猴子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没品,你看看,自己平时觉得很棒的食物,但人家哪怕昏迷着依旧本能地拒绝吃。

这是瞧不起本大爷!

猴子心气儿不顺之下,从窝棚里找到了一罐还剩下半瓶的“老干妈”直接给他喂了下去,猴子以前吃过,辣得它上蹦下跳。

令猴子诧异的是,这家伙居然吃下去了,猴子又取了一些食物过来捣碎继续喂,他也是吃下去了。

猴子震惊了,

这他娘到底是多重的口味!

终于,在第八天,周泽眼皮微微颤抖起来,他缓缓地睁开眼,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身处于何处,不是医院,也不是书店。

更像是一个流浪汉的简易住所。

同时,一只毛茸茸的尾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一个小妹妹的脸蛋正对着自己,

哦不,

是一个红通通的苹果正对着自己,

好像也不是,

终于,

周泽看清楚了,

是一只猴屁、、股正对着自己。

猴子手里正捏着泥巴往自己伤口位置上涂抹,周泽甚至嗅到了泥土的腥味,他有些着急,想要开口提醒这猴子这样弄可能会导致自己伤口发炎溃烂,但张开嘴后,周泽只能发出“额额……”的音节。

嘴唇有些干涩,喉咙那里也很是疼痛,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猴子被惊动了,终于调转了小妹妹的脸蛋用自己的脸蛋对着周泽。

一人一猴开始了对视,

猴子忽然抓耳挠腮,这货醒了,但这货睁开眼睛的样子好像更欠扁啊!

周泽则是觉得有些荒唐,他已经有些遗忘那天在天台的记忆了,只记得自己好像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

好像是和一个女人在打,又像是在和一个日本人在打,总之打得稀里糊涂,最后的结局,也是稀里糊涂。

这感觉,像是一个酗酒过度的人第二天醒来,关于昨天喝醉后的记忆有些断片儿了。

说不了话就不说了,动弹不了就不动弹了,身边有只猴子就有只猴子吧。

借尸还魂以来的书店老板生活,已经成功地将上辈子还是勤勤恳恳一心往上爬的周医生变成了一个很懂得随遇而安的美男子。

就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该看淡的也看淡了,而周泽,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猴子照例每天给自己伤口上涂抹泥巴,每天喂自己老干妈再给自己喂辣条、旺仔小馒头、半根鸡腿等等这些食物。

然后每天伺候好自己后,还站在自己面前,拿着一个塑料玩具锤子,一次次地敲击猴子自己的头,显得很是不爽。

周泽觉得这猴子精神好像有点失常。

不过,这猴子是真心聪明,不像是普通的猴子,甚至,它能读懂你目光里的意思,不过它一天大部分时候除了伺候完周泽以外,都不愿意在周泽身边过多停留。

经常屁、、股一撅,把小妹妹的脸蛋对着周泽,然后自己看着天上的太阳或者月亮发呆沉思。

这是一只有故事的猴子,还懂得思考人生。

醒来的头些天,周泽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但过了四五天之后,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齐天大圣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本就殊为不易。

小小的通城接二连三地出现如此“通人性”的猴子,想来可能性也不大。

而自己前些日子,似乎刚刚见过一只猴子,

然后,

那只猴子还被自己杀了。

那件事最后引申出一件很艹蛋的事情,一个自称是自己仆人的老菜帮子请自己吃了顿饭,然后把自己的良心做了一道菜。

但那只猴子,的确是被自己杀了啊,哪怕自己最后没能找到它的亡魂,但它也应该失去了肉身才对。

一天晚上,猴子出门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捆起来的报纸,摊开报纸,里面有一根油条。

周泽现在已经勉强可以自己吞咽了,猴子撕下油条,喂自己一口,用老干妈蘸着油条喂了周泽一口。

一人一猴,倒是在这段时间里生活出了些许的默契。

油条吃到一半,猴子忽然愣住不动了,它在看着报纸。

周泽有些意外,他觉得猴子很聪明,但没料到猴子居然聪明到可以看报纸的程度。

就像是家里的宠物狗一样,它如果能定点拉屎撒尿能听你口令坐下和匍匐就已经觉得它很聪明了,但如果某一天你看见自家的狗坐在马桶上上厕所然后还会冲马桶,

你就不会觉得它聪明,而会觉得惊悚了。

好在,

猴子其实不是在看字,

而是在看这张报纸的封面图。

“三条腿男孩手术取得成功”。

猴子看着这张图,

愣了许久,

像是一个人,叹了口气,然后猴子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周泽看着猴子,这个时候,他心里反而没什么畏惧,是的,这猴子是他曾杀的那只,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

而眼下,这只猴子却在以德报怨。

它救了自己,虽然不知道那些泥巴是怎么回事儿,但至少控制住了自己的伤势。

当初猴子就是因为被自己救下的伐木工抓住取了猴脑吃了肉而导致修行毁掉,但看样子,这只猴子哪怕是失去了之前的一些记忆,但它的本性,依旧如此。

猴子有些惆怅,然后继续和周泽把剩下的油条分完,猴子找来了绳子,一端系在了周泽脖子上。

周泽没反应,任凭猴子施为,一直到绳子在周泽脖子那里打了一个圈儿,猴子又在周泽的床边坐定。

它看着周泽,周泽也看着它。

猴子眼里有些许的泪光,有愤怒,有仇恨,有不甘。

正如周泽认出了它一样,猴子好像也认出了周泽。

两个人的恩怨,说不清楚谁对谁错,但如果哪一方说需要做一个了结,似乎也理所应当。

猴子慢慢收紧了绳子,它现在完全可以把周泽给勒死,正如当初周泽在医院用指甲刺入自己身体把自己杀死一样。

周泽躺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丝毫地反抗能力。

这时候,几只流浪狗出现在了窝棚外,动物的本能告诉它们,待会儿可能有一顿大餐。

以它们的智商水平自然不懂得为何自家猴哥救了这个人后还要杀了这个人,估计是觉得把人养好了肉才好吃吧?

猴子却猛地转过身,对着外面的几只流浪狗龇牙咧嘴。

几只流浪狗吓得落荒而逃。

猴子又颓然地看着周泽,然后伸手把周泽脖颈上的绳子解开。

“啪!”

猴子抽了自己一巴掌,很响很响的一巴掌。

然后它跳下了床,从垃圾堆里翻找出了一部屏幕破损的手机,然后又跳到了周泽面前。

手机处于开机状态,这是昨天猴子带回来的东西,而且周泽看见手机破损的屏幕上有信号显示,这意味着手机里插着可以用的卡。

猴子知道手机是什么东西,它伸出自己的爪子指着手机上的按键,示意周泽告诉它该按什么。

周泽伸出手,从猴子手里接过了手机。

猴子被周泽伸手的动作给惊住了,它没料到,他居然已经能动了。

只要他的手能动,那么他的指甲也能动。

少顷,

周泽笑了。

然后猴子再度拿起自己的塑料玩具锤子,

这次是对着周泽的脑袋:

“啵啵啵!!!”

叫你装!

叫你装!

叫你装!

敲了一阵子,

猴子丢下了手中的塑料玩具锤,

坐在那里,

也笑了。

第八十七章 老板,你居然……

拿着电话,周泽勉强爬起来,靠着板墙坐着,其实他已经能稍微动动了,可能下不来床走动,但其余方面,真的没有先前看起来那么的虚弱。

伸手,对着床下一个地方指了指。

小猴子扭过头看过去,发现是半盒已经开封了的小苏烟。

它跳了下去,把烟捡起来,送到了周泽手上。

周泽又做了一个打火机的动作。

小猴子愣了一下,很是羞愤,恨不得拿出自己的大棒对着周泽打过去!

“好久没抽烟了,想来一根。”

小猴子又跳下床,去杂物堆里一通翻找,最后还真找到一个打火机丢了过来。

点了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虽然身子依旧虚弱,像是一个打了无数补丁的帆布,随时都可能散架,但是这十来天来的第一根烟,还是让周泽体会到了一种惬意。

他是故意装作自己不动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周泽也说不清楚。

有愧疚?

有亏欠?

或许有,或许没有,哪怕到现在,周泽也没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选择。

但至少眼下,这只猴子,确实是救了自己的命,自己欠它很多。

拿着手机,周泽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记得白莺莺或者许清朗等人的电话,这年头不像是以前去小卖部打公用电话的时代了,很少有人去特意记电话号码,都是直接存通讯录里。

没办法,最后周泽只能打了“110”。

自己失踪的事儿,许清朗他们确实报案了,周泽在电话里对接线员说自己没事,然后让他们帮忙联系报案者来接自己,就不劳烦警察叔叔出动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许清朗开着一辆尼桑过来了,车上还有白莺莺。

捂着鼻子走入窝棚的许清朗看见躺在床上的周泽后,眼睛当即一酸,但马上又克制住了。

或许,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

就是说好我回家做饭,

而你却没能回来吃。

白莺莺把周泽从床上抱了下来,她的力气很大,抱周泽跟玩儿一样。

周泽对一侧的许清朗道:“把那只猴子也带上。”

小猴子蹲坐在床边,看着周泽被抱走,手里拿着自己的塑料小锤子,

挥挥,

像是在告别。

然而,当许清朗走向它时,小猴子当即一跳,跳到了板墙上,它明显不愿意走。

在这里当草头王,手下一堆猫兵狗将,每天这么多小弟给自己上供,多惬意,它才不愿意走呢。

而且自己救下来的这货,它还有些看不顺眼。

许清朗看向周泽,

周泽重复道:“带走。”

没得商量,

我看上的宠物,

就得带走。

许清朗去抓猴儿,猴儿身形很灵敏,许清朗根本抓不到。

白莺莺将周泽安置在车里,然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猴子没想到这个女人速度这么快,跳慢了一步直接被抓住了尾巴。

“吱吱吱!!!”

猴子对着白莺莺龇牙咧嘴,面露凶相!

臭婆娘,

你敢抓我!

“吼!”

白莺莺对着猴子也张开嘴,露出僵尸獠牙,

青面獠牙的一幕,

直接把猴子吓懵圈儿了。

再皮,

信不信老娘吃了你!

“乖,跟姑奶奶走。”

白莺莺一只手拖着猴儿屁、、股,一只手抓着它尾巴,把它送入车里,然后把车门车窗都关上。

周泽坐在后车座上,半躺着,

猴子就坐在周泽旁边,

双手交叉,显然是在生闷气。

它觉得自己救了周泽,周泽却反手要剥夺它自由,这很不好!

我把你当病号,你却想密室调教我!

“带你走,是怕你再救人反而被人害。”周泽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上辈子的恩怨就算是一笔勾销了,这辈子算是我先欠你的,在我那里先住一段日子,等以后你要是还想走,就走吧。”

猴子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不过倒是比之前老实了一些。

许清朗丢过来一包饼干,猴子接了,自己拆开了封袋,用手抓着吃,还不忘给周泽嘴里送一个。

一人一猴这段日子倒是养成了这种生活上的默契。

“哟,看来我白担心了,你们两位最近这日子过得挺惬意啊。”

许清朗一边开着车一边调侃道。

“你吃一只猴子的醋?”

白莺莺忽然插口道。

许清朗被噎住了,不说话了。

书店还没搬,周泽这个老板忽然失踪半个月,谁还有心思搬迁,所以许清朗还是开车回到了老地方。

下了车,

还是白莺莺抱着周泽走进书店,周泽也既来之则安之,有的选的话,许清朗和白莺莺,

周泽还是觉得白莺莺抱自己自己更能接受一些。

猴子没有逃跑,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起进了书店。

“回来啦?”

老道在书店打扫卫生,见周泽回来了,马上过来拍了一记马屁,然后道:

“吉人自有天相。”

随即,老道看到了后面的猴子,当即乐了,“这还带了一只宠物回来?”

说着,

老道摆出一个美猴王的poss,喊道: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没想到小猴子还真配合,也摆出一个抓耳挠腮的姿势,一只手指着老道一只手挠着痒痒。

“黑,这猴子聪明,像我。”

说完,老道又觉得自己好像哪里说的不对。

人刚进店,楼梯口走下来一个女人。

先显露出来的是一双肉色的丝袜,修长的腿,精致的高中女生装,再加上披肩的秀发。

唐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够行走了。

女人都是爱美的,恢复行动能力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扮了自己。

这一点,周泽觉得白莺莺就朴实多了,这个傻大妞,除了喜欢玩游戏以外,不怎么注重打扮。

“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得走了。”唐诗笑道,“狗不在,狗窝的味道也就淡了,我们也就藏不住了。”

“我刚回来,你说点好听的行不?”周泽对这个女人真的是无力吐槽了。

“好,说点好听的,那天的事儿,隔壁面馆老板都告诉我了,你知道你去招惹的是什么东西?”

“好像叫什么青衣娘娘。”周泽回答道。

“一个庙神,一个即将被彻底铲翻的庙神,你居然主动去招惹她,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时日无多了,而且她也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

“她在杀人。”

“你知道她杀的是什么人?”

周泽看了一眼还在和老道打闹的猴子,摇摇头,道:

“我没兴趣知道。”

唐诗走到周泽身边,然后捂住自己的鼻子,嫌弃道:

“真臭。”

“所以才叫臭男人。”

“你以前也这么口花花么?”唐诗也没生气。

“之前你躺在上面像是个木乃伊,谁有兴趣对你口花花。”周泽指了指卫生间,对白莺莺道:“帮我洗个澡。”

白莺莺愣了一下,

但傻大妞还是马上道:“哦,好。”

周泽现在的状况,自己洗澡是不可能的,但是身上都是一层又一层的泥巴,不洗澡不舒服。

让许清朗帮自己洗澡?

想想都受不了。

让老道帮自己洗澡?

一想到老道一边唱着《信天游》一边帮自己搓背,再看着老道那瘦如排骨的身体,没什么意思啊。

至于唐诗,算了,让她帮自己洗澡估计她宁愿“嗖”一声控制个钢笔给自己来个痛快的了断。

也就只剩下质朴善良的白莺莺了。

进了卫生间,周泽在一张板凳上坐着,白莺莺帮他把衣服褪去,她自己倒是没脱衣服,所以洗澡的画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香艳。

拿着喷头,一点点的将周泽身上的泥巴冲去,看着周泽遍布全身的伤痕,白莺莺惊讶地合不拢嘴,问道:

“老板,你这伤太恐怖了,那个青衣娘娘真不是东西,我听说她的庙已经被推倒了,活该。”

“不是她弄的。”周泽说道,“其实身上的伤,大部分是我自己弄的。”

周泽很难去理解那种状态,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主动地进入那种状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自己再按照天台上的那次重演一次,自己还是会落得一身伤痕。

自己这具身体,说实在的,有点太弱了。

白莺莺开始帮周泽打沐浴露,双手在周泽身上游走。

不知不觉间,她脸上露出了一种迷醉之色,同时道:

“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我摸着你身子时,感觉好喜欢这种感觉,那是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作为一头僵尸,白莺莺从现在周泽身上,感知到了同类的感觉,而且这个同类虽然看似很虚弱,但那种品级的压制和悬殊,让她本能地有了一种臣服的冲动。

之前抱着周泽时,白莺莺就有这种感觉了。

“好好洗澡,别闹。”

周泽提醒道。

就在这时,许清朗在卫生间外咳嗽了一声。

白莺莺身体一愣,双手指尖开始在周泽胸口两处凸起的颗粒上来回摩挲,频率很快。

“干什么?”

“我和许美人打赌,想看看老板到底能不能石更起来。”

说着,

白莺莺还低下头,

故意往下看,

然后她猛地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惊呼:

“老板,你居然……”

第八十八章 厌食者联盟

洗完澡,周泽穿着白色的衬衫和休闲裤被白莺莺抱出来,安置在了二楼的凉席上,白莺莺下来时,许清朗直接凑了过来,问道:

“什么情况?”

偷偷摸摸,

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颇有一种开地下赌场胆战心惊的感觉,仿佛警察就会在下一刻冲进来抓赌。

白莺莺欲言又止,脸上红扑扑的。

许清朗皱了皱眉,

你丫一个僵尸你脸红个屁啊。

“到底怎么样?”许清朗追问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额……”白莺莺。

“说啊,石更了没有?”许清朗急切道。

“这……”白莺莺。

“难道他下面是一条缝儿?”

“额……”白莺莺。

“又或者他的掏出来都没你的大?”

“啥……”白莺莺。

“喂,别卖关子了,还想不想换最新款的显卡了?”

“老板说店搬家后给我换一台最新最高配的主机。”白莺莺扭捏道。

“你被收买了?”许清朗一脸黑线。

“昂。”白莺莺很实诚。

“不对,他手里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多,搬家还要装修,房租我先担着,他没那么多钱啊。”

“老板跟我要了两根玉簪子,当了五十万,说半年后还我七十五万。”

“他忽悠你去当冥器?”许清朗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484傻啊!那些可是你的陪葬品。”

“老板说会还我的。”白莺莺嘀咕道。

“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说他是你僵尸祖宗你也信?”

“信呢。”白莺莺小声道。

因为她真的在老板身上感受到了僵尸的气息。

“你没救了,傻妞。”许清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了,问你件事儿,你还有什么姐妹么?”

“啥?”

“我也想找个女僵尸做女仆,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哦。”

白莺莺站直了身子,

身上冷冽的气息忽然散发出来,

傻妞瞬间变成了冰山女神,

还在自怨自艾的许清朗身子忽然一颤,

那种第一次见面时熟悉的颤栗感再度袭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许清朗再度变成了一只小鹌鹑。

“你说,收谁当女仆?”女尸问道。

“没,我说下午去买个新显卡给你换上,这样你吃鸡时就能开最高画质了。”

…………

“喏,这是青衣娘娘的资料。”

唐诗将一个平板递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此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靠着墙壁坐在凉席上,看起来就像是大学里刚打完篮球洗完澡出来的颓废流帅哥。

徐乐有各种缺点各种废物点心的一面,

但你不能否认徐乐长得确实很不错,

否则也不会被林家父母选择上门女婿。

“求子的?”周泽看了一眼青衣娘娘的资料说道。

青衣娘娘,是通城当地的一个小庙,她不存在历史记录之中,甚至主流的神话体系里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哪怕是在通城,也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存在。

她的流传度并不广,一些关于她的故事,更多的还是后人瞎编的。

正如扬州瘦西湖里很多景点都和乾隆下江南有关一样,仿佛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别的什么都不做,就只忙着在瘦西湖里不停地发生各种故事好给这些景点命名一样。

青衣娘娘的故事也是有些扯淡,通城有个镇叫吕四,相传是吕洞宾曾四次来到这里而得名,而这位青衣娘娘则是吕洞宾来通城时邂逅的一个寡妇。

寡妇无子,不再嫁,给亡夫守节,又喜欢孩子且心地善良,所以收留了很多孤儿,相当于古代的孤儿院托儿所,吕洞宾发现她后,送给她一件青色的长袍作为鼓励。

她死后,当地人为了纪念她的功德,给她立了庙,就叫青衣娘娘。

大部分来这座庙里上香的人,都是求子求自家香火不断的,类似于送子观音的效果。

不过,最下面提到,旧城区改造,青衣娘娘庙已被推掉了。

至于重建,很难了,一来她没有妈祖那么有名,二来新建寺庙的难度确实很大,开发商也不会自己给自己增添工作难度,虽然有一些当地的老人反对,但最后庙宇还是被推了。

资料里有一张前几年的照片,照片里的青衣娘娘庙早就已经破损不堪,连神像的头都不知道在哪一年就掉落下来,只剩下一座无头的雕塑矗立在那里。

这倒是契合了那位无头女人的形象。

“所谓庙神,就是以信仰香火塑造出来的魂胎,就像是曾来试探你的无面女,她就是黄泉路上往生者的哀怨所化。”唐诗解释道。

“她是知道自己庙身快被推了,自己快没了,所以才出来杀人泄愤?”周泽问道。

“庙神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哪怕最后的疯狂也绝不会无的放矢。”

“这个我知道,我查过了。”许清朗这个时候从楼梯口走上来,“那个头被吊扇割掉的女孩,曾经在医院打过三次胎,青衣娘娘故意是在以自己的行为准则去进行最后的惩罚。”

“惩罚?”周泽反问了一声,“谁给了她权力这么做?”

许清朗耸了耸肩,“每个人的角度不同,立场自然也就不同,在她眼里,孩子是一条生命,无缘无故地打胎,不负责任的打胎,本就是一种对生命的亵渎。”

“所以,如果不是我碰巧撞上去,她还打算继续找这类的人去让他们意外地死亡?”周泽问道。

“应该是这样。”唐诗点点头,“她已经疯狂和魔症了,任何一个人,在走到穷途末路时,总会疯狂起来的,哪怕她是庙神。”

“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为什么她只让女的死了,老周啊,你还记得那个面馆里女孩的男朋友么,他怎么就没事?

难道青衣娘娘也重男轻女?”

“所以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学生男友。”

周泽给出了答案。

许清朗闻言一愣,

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道:

“我何时思维能和你一样优秀。”

“总之,下次你做事可以稍微缓一缓。”唐诗提醒道,“亡命之徒,还是这种庙神,下次不要碰了,她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以前的功德去抵消,不是你的失责。”

“不是我想不想碰的问题,是我正好遇到了,就…………”

想了想,

周泽又想到了当初的猴子,

顿时就觉得没什么兴致去解释了,只是挥挥手道:“算了,不说了。”

唐诗却在此时嫣然一笑,道:“我原本以为你和他不一样,现在我忽然发现,你们本质还是一样的。”

“我可不想走他的路,对了,你伤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去帮你那个朋友,我可以帮你订去蓉城的机票。”

“去不去,意义不大了,结果,不会因为我去了而改变,而且,我相信他能够回来。”

许清朗这个时候准备离开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道:“对了,那边店铺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随时都可以搬。”

“等我身体再恢复一些吧。”周泽说道。

他可不想坐在轮椅上去照看店里的生意。

“行吧,你好好养身子,注意别沾水。”

许清朗走下了楼。

唐诗还站在这里,手指一挥,一颗大白兔奶糖主动脱去自己的衣服飞入她的嘴里,

然后一边咀嚼着一边问周泽:

“你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或许是吧。”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要好好保重你这具身体,因为对于我们来说,从地狱回来,选择身体,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这具身体坏掉了,你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没有例外么?”周泽皱了皱眉,他对这具身体,不是很感冒,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总有一些难言之隐。

尤其是在面对林医生的时候。

唐诗想了想,道:“那位好像有换身体的能力,但他只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唯一且单独的一次。”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周泽留意到唐诗今天话有点多。

周泽不会自恋到是因为他安全回来了所以这个女人十分高兴所以话多了。

“他发来消息了,在月底,会有一个结果。”

“哦,望夫石得到了消息,所以开心得不能自已。”

周泽伸了个懒腰,“我希望他在那边能小宇宙爆发,把那帮鬼差无面女什么的全都杀了,哪怕最后自爆也要拉着他们下水,这样我就能继续安逸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小萝莉和无面女等于是悬挂在自己头顶上的达摩利克斯之剑。

“等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他可能也会来这里,到时候,说不定你们也能成邻居。”

呵,女人。

说实话,周泽对那位能安全从蓉城回来并没有多少信心,只是他也清楚,对于眼前的唐诗来说,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理性的话语了。

周泽只能顺着这个话头继续道:

“那行啊,我们还可以组一个组合,漫威不是有个叫《复仇者联盟》么,我们也可以来一个,

《地狱来客联盟》?

《地狱者联盟》?”

“跟风得太明显了,土气。”唐诗显然不满意这个叫法。

“呵,那你说一个。”

“《厌食者联盟》,怎么样?”

第八十九章 无题

一周后,许清朗的面馆和周泽的书店都将在明日搬迁,不过今晚许清朗还是把面馆开门了,说是打算在这里做最后一天的生意。

故土难离,这个面馆也承载着许清朗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甚至还有他和自己父母最后在一起的时光。

如果不是小萝莉的出手,兴许现在许清朗还能每晚和自己父母一起“用餐”,享受那一家人在一起的温暖。

周泽的书店倒是已经关门了,书店里的书也都全部打包装盒,就等着明天等货车过来运走。

有白莺莺这个力大如牛的劳动力加上唐诗这个“控物”者,打包东西的效率确实很快,伤好了一大半但也没彻底好利索的周老板只需要端着茶壶坐在隔壁面馆里喝着茶,颇有旧社会地主老财的画风。

老道跟猴子在后面没人的商场里玩,猴子和老道很亲,一人一猴倒是能够玩到一起去。

这里没有森林,但身后那个空荡荡的商业中心,也足够猴子驰骋撒欢儿了。

喝着茶,看着外面太阳渐渐下山,许清朗坐在那里看着手机,看不出多少伤悲,当然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喜悦。

好在,这个时候终于有客人上门了。

这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不出意外,

这也将是今天最后一位客人。

有了上次周泽打车让司机给自己找个不干净的地方结果司机开到了这里之后,这里原本仅存的那一丁点人气也早就掉得个干干净净。

原本上班或者下班会路过这里的人,也选择了改道绕行。

这也是周泽决定搬迁的原因。

来者穿着一身西服,但头发蓬乱,西服也有些脏,不像是上班族,更像是一个无业游民,但是这一身西服本身却价格不菲。

“吃什么?”许清朗起身问道。

“炒几个拿手菜,再来一瓶雪花,要冰的。”

“好。”

许清朗先给他拿了啤酒就去厨房炒菜了。

对方就坐在周泽的对面,隔着一个过道。

对方看了一眼这个面馆,道:

“要搬家了吧?”

“看出来了?”周泽有些意外。

“看得出来,刚打扫过,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店,谁还有心思这么精细地打扫,这一看就是准备搬走了。”

男子取出一根烟,点燃,然后直接把烟灰抖落在了饭桌上。

少顷,许清朗端着第一盘菜过来,对方看了看菜色,摇摇头,道:

“老板,你做的菜还真没你这个人好看。”

“吃你的饭吧。”许清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做生意,就是这个脾气。

男子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这菜做得不用心,不地道。”

许清朗已经回厨房炒下一盘了,所以没听到男子的自言自语。

“我觉得他手艺还不错。”周泽说道。

“还不错?”男子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玩票性质炒个菜,做个饭,还能叫还不错?”

说完,男子用牙齿咬开了啤酒盖,“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道:“吃出来了,一看就是不差钱,做菜体验生活的主儿,这菜做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想找到有诚意的餐馆,也难了。”

“哟,你们俩什么关系,我说他菜做得不好吃,你干嘛忽然针对我?”

男子指了指周泽,又指了指厨房,无声地笑了笑,

“哟,有猫腻,有猫腻啊。”

周泽懒得搭理这货,之前之所以和对方搭讪,是因为这个家伙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曾见过。

当然,应该是自己上辈子的事儿。

“恶心?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恶心?恶心的人日子过得更舒服,我就觉得你日子肯定过得不是那么舒服,端着个茶坐在那里看起来很修身养性的样子,但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儿的人。

人啊,只要喜欢管闲事儿,这日子就过不舒坦。”

男人又喝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周泽。

“对了,隔壁书店,应该是你的吧,也要关门了?”男子指了指隔壁,“我刚过来时,看见玻璃门里面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对,要搬家了。”

“告了没有?”男子眯着眼问道。

“告什么?”

“告这里的开发商啊,告这里的管理方啊,我可是听说了,这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儿,明显是管理方的失责啊。

又是电影院火灾,

又是有人跳楼自杀,

这才导致你们生意做不下去了,告啊,让他们赔偿你们损失啊。”

“告什么告,之前生意就不行了。”许清朗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然后把米饭放在了桌上,对男子道:“八十块。”

“嘁,八十块你跟我要,我在给你们讲一门大买卖。那个电影院失火,你可以告电影院方啊,让他们赔偿你们的损失。”

“那是有人纵火,纵火的那货也是个穷光蛋,根本赔不出钱。”许清朗反驳道。

“扯,他电影院失火影院方有没有责任?

这里的管理方有没有责任?

告,告他们赔偿你们的损失,还有,那跳楼的两个,我听说好像家里都挺有钱的,告,他们在这里跳楼,影响了你们原本正常的生意运作了,让他们赔偿损失!”

“你这理论倒是挺新奇的。”周泽有些啼笑皆非。

不说他和许清朗根因为身份特殊本就没什么心思从这里要什么损失,就是他们都是正常人,估计也很难去想到从这里去要补偿。

“新奇个什么,有法可依就依啊,中国人,就是不喜欢打官司,但我跟你们说,这个官司可以打,能拿到赔偿的。

哪怕是从那个影院公司身上拔下一根汗毛下来,也比咱们腰身粗不是。

我可以帮你们打这个官司,正好我缺钱,不要你们律师费,拿到的赔偿我们五五分,放心,不会少的,少的我也不会来接这个。”

“去去去,谁有功夫陪你打这个官司,再说了,人家家里死人了,我们还跑过去跟人家要损失费要赔偿,这像话么?”

许清朗有点烦这个家伙了。

“像话有用么?像话能有钱么?你们像话了这生意还不是照样做不下去准备搬走了?”

男子又喝了一口酒,一瓶啤酒已经见底了,

“有钱干嘛不要,你们傻啊!”

“你是不是姓杜?”周泽忽然开口问道。

男子一愣,然后看向周泽,“哟,你居然还认得我。”

“老周,你认识他?”许清朗问周泽。

周泽点点头,“大律师。”

“就他,还大律师?”许清朗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分明是个讼棍。”

“真的是大律师。”周泽重复道。

周泽记得以前自己所在医院出过两起因为新药引发的医疗事故,患者告上了法院,最后医院里请了这位杜大律师来,把官司完美地打赢了。

他是通城人,但之前在上海有着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算是业内很有名的专业律师,胜诉率非常高。

不过,当初他的身价也是贵得很,除了大富豪和大企业,普通人是根本给不起他的律师费的。

“你既然认得我,就应该清楚我打官司到底有多厉害,来吧,请我打这个官司,你们也有钱去开新店,我也缺钱花了。”

杜大律师看着周泽,一副你快点求我的表情。

“抱歉,我们没这个兴趣。”周泽还是拒绝了。

“对人民币没兴趣?难道你们是对冥币有兴趣?”

杜大律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然后站起身,

伸手指了指周泽和许清朗,

“有钱不要,俩大傻叉。”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兜,取出一张一百块放在桌上,

“饭真难吃,不要找了。”

说完,拿着剩下的半瓶啤酒,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店面。

“这货脑子有病吧。”许清朗一边收拾餐桌一边说道,“算了,关门了,以后就做咖啡和糕点。”

“他挺厉害的,以前。”周泽说道。

“你这么推崇他?”

“不是推崇,各行各业,能做到一个地区拔尖的水平,而且还是在上海那个地方,确实是有本事的能人。

你知道他最出名的案子是哪一件?”

“你说说呗。”

“一个未成年人入室凶杀案,在检方有着大量证据的前提下,因为嫌疑犯家属花大价钱请了他来当辩护律师,

最后他真的成功把官司打赢了,嫌疑犯无罪释放。”

“那那个孩子到底杀人了没有?”许清朗问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应该是杀了。”

“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在行业里还能混得下去?”

“只会混得更好,因为土豪和大企业需要的,是能够帮他们打赢官司维护自身利益的律师,而不是只会讲良心的律师。”

“这个道理我懂。”许清朗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有些好奇地指了指外面一边喝酒一边撒酒疯渐渐走远的背影道:

“那这货怎么混成这个吊样了,还特意跑上门撺掇我们给他打官司?”

周泽喝了一口茶水,

缓缓道:

“后来被无罪释放的那个未成年又入室杀人了,

阴差阳错下,

进的,

是这位杜大律师的家。

他的妻子和女儿在那一天,

被杀了。”

第九十章 死不瞑目!

新店开张,喜气洋洋。

对于周泽来说,新店的装修和房租以及等等你所能想得到的花销,其实都不是周泽出钱的。

许清朗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白莺莺的陪葬品换来的钱。

当然了,接下来许清朗准备“半退休”了,只打算在书店里卖卖咖啡做做小点心,过起养生生活。

赚钱的事情,就只能靠周泽了。

好在大家对周泽赚钱的能力都不是很怀疑,新店选在南大街这个位置,人流量很大,鬼流量应该也不少。

只要周老板发扬一不怕吃苦二不怕熬夜的敬业精神不停地把这些送上门的鬼送到地狱去接受改造重新做人,赚到大把大把的冥钞问题应该不大。

到时候大家就一起蹲在书店门口烧纸钱然后等着人掉钱包就可以了,连去银行的手续费都免了。

书店整体色调是柔和暗色,里面的书架也没有摆放得很密集,更新换代比较快的报纸和杂志单独在一排,小说类在一排,其余严肃一点的书单独一个区域。

至于教辅材料之类的东西,周泽没有再去进。

书店有二楼,那里被隔出了三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算是大家的生活区。

第一天开业,没有烟花爆竹,也没有花篮礼炮,一切都显得很是简单平静。

老道很知趣儿地和白莺莺一起打扫着卫生,周泽坐在吧台后面品味着许清朗刚刚调制出来的鸡尾酒。

喝了一口,把酒杯放下来,小猴子拿起了酒杯,偷偷喝了一口,然后只觉得难喝至极,不停地吐着舌头。

唐诗一个人在楼上卧室,她很宅,平时如果没事的话,她能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她也不会觉得无聊。

一切收拾妥当好,真的准备好迎接客人时,已经是黄昏之后了,天色也已经暗淡了下来。

白莺莺一只手提着牌匾,将“深夜书屋”的牌子挂了上去,然后跳下来,拍拍手,确认自己摆得很周正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随后,她又按照老板吩咐将“姑妄听之”和“如是我闻”两个对联牌匾也分别在左右两端挂上去固定好。

这是从老店带回来的招牌。

白莺莺问过周泽“姑妄听之”和“如是我闻”的意思,周泽解释说就是简单地自己听来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听。

不代表自己本人的观点,大家也只是听听纯当一乐,不用当真。

书店做的还是死人生意,活人生意只能算是一个添头,毕竟距离南大街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通城书店”,专门卖实体书的大书店,想要和它竞争,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根本就没那必要。

周泽记得小时候“通城书店”算是通城人心中最具影响力的书店代表,但近些年随着实体书市场的不断被压缩和不景气,通城书店也已经缩小了自己的营业面积,比之昔日全盛时期,显得寒酸了不少。

只能说只能手机和屏幕阅读的普及,让大部分人已经慢慢忘却了油墨纸香阅读的习惯了。

一切完成,步入正轨,接下来就是等生意上门了。

事实上,生意上门得也很快,从晚上七点正式营业到现在,已经来了好几批客人,但都是点了杯咖啡或者其他饮品坐在那里歇歇脚聊聊天的,都是活人。

活人来了,周泽干脆都不动了,反倒是许清朗不停地要招呼着还要去调制饮料,忙得不可开交。

送走了这几批客人已经是九点半了,许清朗喝了一口水,看着坐在摇椅上不停摇晃的周泽顿觉心里很不平衡!

“老周啊,我觉得我们可以挂一个牌子,‘活人不得入内’,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第二天工商就会上门了。”周泽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许清朗的这个提议。

“但我感觉这比我开面馆还累啊。”许清朗一脸哀怨。

他之前开面馆,真正去店里吃饭的人不多,大部分订单都是在外卖上,他只要想休息,直接把外卖软件给关闭就可以了,但现在人家客人进来了,你总不能把人给推出去吧?

“你看,这不就来了。”

周泽看了看门外。

看来,真的是区位原因,今儿个真正的生意,来得也很快。

进门的是一个老太婆,拄着一根拐杖,身材瘦削,略显干瘪,一双眼眸,瞪得大大地,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老太婆身上有些许淡淡的怨气,这意味着她其实还有一些执念,所以没能去地狱,也没有入轮回。

但她这一点怨念距离化厉鬼还远得很,依旧属于“人畜无害”的鬼类。

“备菜吧。”周泽对许清朗道。

许清朗这次没喊苦喊累,实际上给即将送去地狱的人备菜本就是他提出来的建议。

他觉得之前周泽把鬼直接送入地狱的举动太简单粗暴,一点前戏都没有,太干涩也太缺乏服务品质。

也因此,他提议在送人下地狱之前,整点饭菜,给人送个行,到时候人家还会多留一些冥钞。

就像是电影院里除了电影票这个大头收入以外还有卖可乐爆米花的大收入一个道理。

菜也很简单,一碟萝卜干,一碟花生米,一碗倒插着筷子的米饭,一杯老黄酒。

都是现成预备好的东西,装盘就行了,也不麻烦。

老道把小桌摆放好,小凳子准备好,还把帘子拉起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否则万一进来其他的顾客看到这一幕估计得吓一跳。

这也算是一个小包间,专门给鬼准备的小包间。

周泽端着手中的茶杯走过来,对着老太婆道:“请吧。”

老太婆有些犹豫,可以看出来,她有些怕,但是她更畏惧周泽,当下,只能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许清朗把一瓶加过符水调和的牛眼泪递给了老道,老道抹到了眼睛上,也看见了老太。

老实说,这种开门迎鬼的事儿,老道自从离开了冥店后就没有再遇到了,一时间,他有些唏嘘,不由得想到了还在蓉城的老板。

不过,也快了。

老道已经在自己几个月没直播的直播房内给自己水友发送了一个通知,他将在4月1号凌晨,也就是大概3月31号零点二十之后重新开启直播。

那一天,正是老板说要回来的日子。

白莺莺也端着小板凳坐过来,老太婆有些腼腆,一头僵尸,一个鬼差,一个玄修,加一个裤裆里好像冒着热气的老道,

老太婆表示亚历山大。

她那一点怨念,在这群狼环绕之下,真的有些不值一提。

“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周泽催促道。

老太婆笑了笑,低下头,开始吃了起来。

就像是老虎很可怖,但是动物园里面对饲养员时的老虎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一个道理一样。

老太婆出去,如果不小心让人惊鸿一瞥,估计能把人吓病或者吓晕,但是在此时,她只能乖乖地吃饭。

“大妈,你是咋滴死的?”老道此时开始问道。

老道是一个好动的人,哪怕一把年纪了,但人越老话越多。

他平时也和小猴子说说话,说自己五百年前如何降妖除魔把一只大泼猴镇压在了五指山下云云;

猴子也捧场,只要老道买一点零食,猴子能坐在那里听老道吹一个下午,还不时地挥手示意:

“讲得吼哇!”

“三碰撕里。”

老道一头雾水,他知道老太婆讲的是方言,这才看向周泽。

“生病死的。”周泽翻译道。

通城方言和普通话差别很大。

“大妈,这不行啊,哪怕你做了鬼,也不能忘记学习啊,普通话咱也得学好啊,不然等到了地狱里。

你想想,黄泉路上人那么多,你想找个会找通城方言的人也难啊,到时候路上连一个可以唠嗑的人都没得,多无聊啊。”

老道善意地提醒道。

大妈有些尴尬,只能低下头吃饭。

“有孩子么?”老道又开始问道。

“余果哦忒。”

老道又看向周泽,意思是,你快翻译。

“有个女儿。”许清朗翻译道。

“那你女儿肯定给你烧了很多纸钱了吧?”老道搓了搓手。

老太婆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家里条件不好。”(许清朗翻译)

“家里条件不好?”老道没有气馁,继续道:“没事儿,反正纸钱不贵,只要你孩子心里有着你,纸钱就能多一些。”

“躺在病床上,没钱治病咧。”(许清朗翻译)老太婆说着,放下了筷子,擦了擦眼泪。

“这可怜啊。”老道跟着一起抹眼泪。

白莺莺也是努努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我家闺女在医院病床上问我,要不要继续花钱治下去,我当时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她哭着对我说,如果我不愿意继续治下去,就眨一下眼,如果我不眨眼,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下去。”

“这闺女,也不错啊。”老道说道,“你怎么办的?”

“我眨眼咧,然后就从医院回家了,然后就死咧。”老太婆继续擦着眼泪。

“也不容易啊,你也是为儿女考虑,也真伟大,都不容易,儿女也要生活。”老道跟着一起伤悲。

事实上,这种事情,现实里有不少,尤其是在面对一些绝症的时候,意味着要不断地往里面砸钱,而很多家庭是支撑不起这种砸钱治病的方式的。

“大妈,你挺伟大的。”白莺莺。

“我再给你倒杯酒。”许清朗。

一边,看着周围人都泪眼婆娑的样子,周泽有些哭笑不得。

他指了指老太婆那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瞪得死大死大的眼睛,问道:

“你怎么眨眼的?”

老太婆闻言,

不哭了,

当即恶狠狠道:

“她问我,

妈,我问你,你如果不想治下去了,就眨眼。如果不眨眼,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下去。

然后,

等了五分钟,

我实在忍不住咧,

眨了眼。

她马上开始擦眼泪,说:

好,

妈,

我知道你意思了,

咱不治了。”

第九十一章 雨夜追捕

老太婆最后的一段话,经由许清朗翻译出来后,之前还感动得不得了的众人一脸懵逼。

我擦咧,

说好的我为儿女儿女为我、母慈子孝的鸡汤故事呢?

为什么要有这种反转?

周泽拍拍手,问道:“吃好了吧。”

言外之意,

吃好了,就该上路了。

老太婆有些腼腆地放下筷子,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我没想下去,我还想…………”

周泽默默地看着她,

嘴角出现一抹微笑,

顾客至上,

顾客的要求必须微笑聆听。

老太婆身体一凛,吓得一个哆嗦,

马上道:

“我觉得我还是早点下去比较好。”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小包间里整几个标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像有点太严肃了,或者搞一个:

认真改造,重新做人。

脑海中这些想法也就只能博自己会心一笑,周泽站起身,打开了地狱之门,老太婆还在那里犹豫,但周泽直接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其丢入其中。

就这样,

新店第一单完成。

接下来,周泽弯腰在小桌底下看了看,看见了一小叠冥钞。

“数数看,比以前有没有多?”许清朗催促道。

“好像是多了一些。”周泽确认道。

“那意味着这个办法可行,我就说嘛,附加服务的利润空间才是最大的,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弄一些其他的项目?”

哪怕拥有着二十几套房,许清朗对赚钱的渴望仍然一如既往。

没人会嫌钱多。

“弄个按摩?或者spa?”周泽笑道。

“这也太过了吧。”许清朗皱了皱眉。

“现在一些殡仪馆里有这种服务,给死人做水疗按摩的,我以前见过,就在一个玻璃隔间里,家属站在外面看着,技师在里面给尸体冲澡做按摩,顺带修剪指甲一条龙。”

“你真恶心。”许清朗一副我受不了你的样子,转身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其实这些菜一口都没动,至少看起来一点都没动,但这些菜还是要丢掉的。

如果是家里祭奠自己先人的供菜或者水果,祭祀完了之后人还是可以吃的,那毕竟是自家祖先吃过的东西,大家一同上桌吃一碗菜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许清朗和那位老太婆非亲非故,当然不可能吃人家的剩菜。

把冥钞放入柜子里,周泽又重新坐回了靠椅上,

往前摇,

往后摇,

他喜欢这种惬意,也享受这种悠哉。

白莺莺跑上面去玩电脑了,老道带着猴子也上去看电视,许清朗也上去休息了,

也因此,书店一楼现在也就只剩下周泽这一个老板。

拿着手机,随手翻了翻,看看新闻什么的,外面不知不觉开始下起了雨,雨还有点大,从一开始的稀稀落落变成了磅礴。

这个季节,真的是随时都可能下雨。

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等到周泽神了伸懒腰重新抬起头,却发现在自己书店门口,密密麻麻地站着一排人。

哟,

今儿个生意这么好?

这还是新店开张的第一个晚上,若是以后都这个架势的话,周泽觉得自己不光能很快还清欠自己女仆的钱,还能马上买一辆好车。

嗯,就是徐乐这个废柴连驾照都没有,自己还得去考个驾照。

走到店门口,周泽愣了一下,外面站着的,居然不是人,而是一排排衣服。

是原本在外面摆摊卖衣服的人因为下雨了把摊位挪到了自己店铺门口避雨,因为一些先入为主的念头这才导致周泽刚误以为外面是鬼影憧憧。

打开了店门,

门外站着两个小姑娘,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腰间都别着一个钱包,系着马尾辫,看起来都很清爽干练。

“老板,不好意思,挡着你做生意了,等雨小了我们马上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女孩对着周泽鞠躬道歉。

“老板,有咖啡么,我们买两杯咖啡吧。”另一个女孩心思活跃多了,到人家这里买两杯咖啡,人家也就不好意思赶自己走了吧。

“没事,你们等雨停了再走吧。”

周泽还没这么不近人情,外加他做的生意外面拿一块铁板挡着顾客也依旧能够进来。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两个女孩再次对周泽表示感谢。

周泽回到了自己吧台后面,升级后的吧台这里比之前的柜台确实要高级舒适许多,环绕音响开着,放着轻缓的音乐。

过了大概一刻钟,雨势依旧没有减弱,一个女孩推开书店门走了进来,是之前卖衣服的俩小姑娘之中的一位。

女孩走到书架前,选了几本时尚杂志,然后走到周泽这边,准备付款。

“四十八。”周泽看了一眼价码,顺口道:“给五十吧,不要找了。”

“好。”

女孩应了一声,将一张五十的递给周泽。

周泽收下了钱。

少顷,

女孩愣了一下,

好像,

有哪里不对啊。

周泽继续靠在椅子上,女孩也没再纠结那两块钱的事儿而是拿着书在店里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的一个同伴在外面看着摊位,她则是拿了一个白本子对着杂志上的衣服进行临摹。

周泽起身,给对方倒了一杯橙汁送到对方面前。

“免费的。”周泽说道。

“哦,谢谢老板。”

“在学设计?”周泽问道。

“嗯,我们是通城大学的学生。”

“大学生出来摆摊做生意,挺不错的。”

周泽赞叹了两句,他又不是有非分之想的怪叔叔,也就没再多聊下去,不过刚走到店门口,周泽忽然看见留在外面照看衣服的女孩正在和一名一身黑衣的男子在交流着什么。

黑衣男子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他们像是有点冷,站在雨中,瑟瑟发抖,但哪怕如此也不知道往里面靠靠在屋檐下躲躲雨。

周泽推开店铺门,走了过去。

黑衣男子抬头,看见了周泽,然后又马上低下。

他身后的那几个人衣衫单薄的人则一下子变得畏畏缩缩的,根本就不敢和周泽目光对视。

周泽走到黑衣男子面前,对方戴着帽子,半张脸都隐藏在里头,而后,周泽扭过头,看见拿衣服递出去的女孩一脸的呆滞,目光混沌,而且,她手里刚收的钱,也是一叠破旧的冥币。

“过分了吧。”周泽开口道。

“我们都是孤魂野鬼,本是赶路回故里,但下雨天,兄弟们身上又没衣服,实在是冷得很,求上差网开一面。”

“孤魂野鬼,就赶紧下地狱去。”

周泽这态度很生硬,显然没打算商量。

笑话,

孤魂野鬼也是业绩啊!

周老板现在正准备冲业绩呢,蚊子腿也是肉,绝不会放过。

看来,换店铺的选择是对的,瞧着,今晚多热闹。

黑衣男子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的那一张布满伤疤的脸,沉声道:

“上差这是不打算好好商量了?”

“我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周泽伸手,先抓住了女孩的肩膀,把女孩往后拉了拉,然后自己往前一步,站在了黑衣男子面前,

伸出手,

在黑衣男子胸口位置轻轻地戳了戳,

“你们可以尝试着编一下可怜的故事让我心软一下,

哦不,

不好意思,我忘了,

我的良心暂时被自己吃了还没找回来。”

“我带他们回到故乡之后,会带着他们回地狱,这一点,上差你可以放心!”

黑衣男子虽然脸上伤痕密布,但说话掷地有声,俨然这群小鬼的老大架势。

“难道我还得买机票跟你们回家乡参观一下?对不起,哥哥我没空。”

周泽十指指甲长了出来,

黑色的烟雾慢慢地环绕而出,

此时,那位坐在店铺里的女孩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只看见自己的同伴和那位老板好像在聊着天,其余的不该她看到的完全没看见。

“我现在不可能把他们交给你,我必须先带他们回去!”

黑衣男子冲向了周泽,气势汹汹!

但是下一秒,

周泽只是轻甩手臂,

黑衣男子直接被抽飞了出去,指甲带去的锋锐让他的灵魂都有些不稳。

“呵呵。”

周泽笑了两声。

一个普通的鬼,

居然敢主动对自己这个鬼差出手。

黑衣男子再度冲了过来,但没有例外,他再一次被周泽抽飞。

这一下,原本站在那里还战战兢兢的几个鬼,立马有了不稳定的趋势。

周泽原本以为他们会一起上来帮老大打架,这才叫讲义气嘛。

或者,

这几个鬼赶忙跪下来对自己求情,

虽然求情没什么效果。

但他们居然直接掉转身,扑向了因为被周泽连续抽飞了两次灵魂都开始变得模糊的黑色身影。

他们很愤怒,开始吞噬撕咬着这具黑色身影。

周泽站在边上,看着笑话,道:

“看来,你的这帮小弟平时被你压榨得够狠啊。”

黑衣男子哪怕此时正在被撕咬着,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的惨叫,同时严正地辩驳道:

“他们是我追捕的犯人,追捕行动中我的车和他们的车相撞一起出车祸死了。

但哪怕是死了,

我也会抓着他们去案发地公安局门口归案!”

第九十二章 漩涡

周泽伸手,指尖不断缠绕出黑气将围绕着黑衣男子啃食的这帮家伙给驱散开,但那一缕缕黑气却依旧裹挟着那些小鬼,让他们无法逃脱。

自从那次天台一战之后,周泽发现自己对这种力量的掌握似乎更提高了一个层次。

“你是警察?”

周泽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魂体都近乎破损的黑衣男子。

“你觉得呢?”

黑衣男子站了起来,灵魂残破,看起来有些凄惨。

但目光坚毅,炯炯有神。

“只是没想到。”

周泽记得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位赵局,出殡的那天进入自己的书店,结果自己和许清朗都没能分清楚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想想,

又释然了。

赵局那个年纪快退休了,大半辈子都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有点像是先前下地狱的白夫人,功德修满。

那种人,算是特例中的特例吧。

就像是学雷锋做好事,正是因为这个社会上雷锋是特例,所以才要学习,如果大家都是活雷锋,还有什么学习的必要么。

“跟我进来吧。”

…………

外面还是下着雨,原本坐在书店里临摹杂志的女生出去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发现她已经靠在衣架边上睡着了,当下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她也不进去了,就在外面陪着她。

两个出来摆摊挣钱的女大学生,像是这个城市里娇嫩的野花,倔强且坚强。

这对于她们来说,是寻常的一天,出摊,遇到雨天,避雨,

她们不可能知道自己所避雨的书店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也不记得其中一人刚刚差点和一个鬼做成了一笔买卖。

而书店里,周泽又摆了一些花生兰花豆,黑衣男子坐在自己对面,那些小鬼都站在边上,瑟瑟发抖。

“谢谢款待。”

黑衣男子沉声道。

“吃完了,就上路吧。”周泽说道。

男子抬起头,看着周泽,显然,他不愿意。

“他们已经死了,你也已经牺牲了,该尽到的责任已经都尽到了,没必要为了你的那一缕执念强撑着带着他们一起远走。

万一中途再出现什么问题,导致他们的亡魂脱离你的掌控,这个世界上,将再多出几个孤魂野鬼,说不定,还会酿造出其他的什么麻烦。”

周泽耐心地解释。

其实,中心思想只有一条。

我敬重你,

但敬重归敬重,工作归工作,

你有你的执念,但我也有我的责任。

活人,归你管,

死了的人,我管。

“那可以拜托您一件事么?”

“你先说。”

“帮我调查一下我的死因。”黑衣男子抬起那一张满是刀疤的脸,此时看起来分外狰狞,“我做的是卧底,有人出卖了我,否则我能活着抓着他们一起归案。”

黑衣男子想到了在车上,其中一个人忽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气氛顿时就不对了,他提前醒悟出来自己已经身份暴露,双方在车上开始了搏斗,最后车子驶入了山沟之下,酿造出了车毁人亡的惨剧。

“这好像是刑侦片里的情节。”

周泽听完对方的讲述,发出了一声感叹。

做卧底,真的很不容易。

“来,敬你一杯。”

周泽举起酒杯,和他虚应了一下。

然后,放下酒杯。

“你是答应了?”对方问道。

“不,只是拖延时间好组织一下拒绝的措辞,怕你和我尴尬。”

“…………”黑衣男子。

“对不起,我办不到,我这里只是一家书店,其实就是一间驿站,送不该逗留在阳间的亡魂去地狱轮回。

阳间活人的事儿,不归我管,我也不可能去管,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份匿名信帮你递送上去,再多的事,

我不能做,也不愿意做。”

黑衣男子有些失望,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化作一声叹息,然后喝下这杯酒。

鬼喝酒只是吸收掉酒气,其实看起来杯子里的酒水丝毫没变,周泽帮他把原本杯子里的酒水倒掉,又续了一杯。

“再喝两杯,就送你上路了,祝你一路走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更何况眼前的鬼即将被自己送入地狱,这时候,他也没必要再编故事欺骗自己什么。

这是一个好警察,

值得三杯。

周泽指了指酒杯,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纷纷扰扰,也有各种各样的不公平和惨剧在发生,周泽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愿意去管。

经营好这家书店,让自己这第二辈子走入正轨才是他现在所想的事情。

“地狱里,有审判的吧?”

黑衣男子问周泽。

周泽闻言,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戴着高帽子的老师,上面写着“衣冠禽兽”。

那个帽子,周泽曾试图帮他摘下来,却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帽子很铁,也很坚硬,完全弄不动。

这也意味着,地狱的阎罗殿,似乎也不是传说中明辨是非的地方,那些判官大人们,也并非各个都是火眼金睛、洞察一切。

大部分,可能都是稀里糊涂地得过且过,混着日子。

人们总是对那些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期望,

比如天堂,

比如地狱,

人们总是相信,在自己没去过的地方,会有更美好的花香。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麻醉,也是一种自我催眠。

至少目前来看,

地狱,

似乎和阳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周泽还是点点头,

“是的,一切,在地狱里,都会水落石出。”

黑衣男子站起身,看向周泽,道:“我不要你帮我递匿名信,帮我把尸体找到就好了。如果你把自己当作鬼差,算我求你,如果你把自己当作一个活人,作为公民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警方的行动。”

男子说出了一个地名,

启明路,黄家镇段。

“你们的尸身还没被发现么?”周泽有些意外。

“是的,还没有,所以我还没能得到证名,除了知道我身份的上线以外,其余人都认为我已经和这个团伙一起潜逃了。”

“我试试看。”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麻烦啊,

真的好麻烦啊。

作为一个新晋宅男,每天只想着开个店做做生意,晚上再躺在白莺莺腿上睡个觉吃她剥好的葡萄。

这下子要出远门,确实让人觉得很烦躁呢。

“请你送我们下去吧,把我们一起送下去,黄泉路上,我也要押着他们去见判官,我要亲眼见着他们被绳之以法。”

周泽点点头,

打开了地狱之门,

同时问道:“他们是贩、、、、毒的?”

黑衣男子摇摇头。

“那是走私的?”

“是赌博。”黑衣男子沉声道。

“哦。”周泽有些不明思议,抓赌博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拿人命做赌注的赌博。”

黑衣男子看了看周泽,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周泽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

他抓着那三个小鬼一起走入了地狱之门。

少顷,

烟消云散,

周泽拍拍手,拿出自己的本本看了一下,业绩表那一栏提升到了百分二十。

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完成度,不过按照新店铺的生意情况来看,也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转正了。

拿起茶杯,准备走向自己的吧台,继续摇摇晃晃当自己的周老爷,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身后竟然站着一个人。

是唐诗,

她嘴里依旧咀嚼着大白兔奶糖。

“为什么不答应去调查呢,多有意思?”唐诗开口问道。

“我没那么闲。”周泽走回吧台,坐了下来。

“拿命做赌注的赌博,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挺有意思的。”唐诗继续道,“如果是他在这里,他会去看看的。”

“他是他,我是我。”

“哦,今天看来生意错不,看来确实是树挪死人挪活。”唐诗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两个还在避雨的女大学生。

“雨还没停。”

“你不在上面待着,下来就是玩儿伤感风?”周泽有些意外地问道。

唐诗摇摇头,

然后她摊开自己的手,

一张纸折的千纸鹤翩翩起舞,惟妙惟肖。

“周泽,你知道吗,有时候不是你主动去避让麻烦,麻烦就不会落到你身上的。”

“但至少能让麻烦少一点。”周泽点了一根烟。

“最近两天没什么事情,所以我调查过你。”

说得像是你平时有什么事情做一样。

在周泽看来,如果抛开特殊能力和往生者的身份,唐诗就是一个花瓶,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愿意做。

除了腿好看,

可以玩一年。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周泽柜台上放着的那支圆珠笔飘浮起来,在周泽的眼前晃悠着,似乎随时可能会戳瞎他。

“你穿黑丝比肉丝,好看多了。”

周泽点评道。

唐诗把手机丢出来,手机飘浮到了周泽的面前,

上面是一个新闻截图,

宿北监狱有一家监狱发生了暴动,死了一名囚犯,还有十多名囚犯受伤。

“什么意思?”周泽看着屏幕问道。

“你是有多怕麻烦。”唐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连开大货车把你撞死的人都不认识?”

周泽的瞳孔当即一缩。

“不是我做的。”周泽说道。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唐诗说道,“但他死了。”

“意外吧,万一他们也喜欢玩躲猫猫的游戏呢?”

周泽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许清朗走了下来,他拍了拍额头,对周泽道:

“老周,不好意思啊,前几天忘了一件事,你那个大伯在你失踪的那几天找过你,说他儿子也就是你那个堂弟出车祸死了,让你去参加葬礼来着。

我当时寻思着反正你是周泽,徐乐的亲戚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再加上那会儿你又不在,就忘了,这不,刚想起来,就跟你说一下。葬礼应该是半个月前,早结束了。”

闻言,

周泽的脸色,

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莫名地,

好像是有一道漩涡,

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掀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墙壁后的福尔马林

周泽很怕麻烦,真的很怕麻烦,但这并不是意味着当真的有事情指名道姓指向自己后,还会傻乎乎地那两片叶子遮住自己的眼睛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许清朗见自己说完那些话后周泽的脸色变得这么严肃,自己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

“有事么?”

周泽摇摇头,“没事。”

“那我先上去了?”

“嗯。”

许清朗上去了,一步三回头,本能地,他觉得有事,但既然周泽愿意不和他分享,他也就不强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盘算。

“你严肃了呢?”

唐诗看着周泽,似笑非笑。

周泽也在看着唐诗,抖了抖手中的烟灰,道:

“你为什么要调查我。”

“我说过了,是因为好奇。”唐诗主动走到吧台前,拉近了自己和周泽的距离,同时,指尖在吧台上滑动,“你知道么,你和我们不同,真的不同。”

“这话你以前说过,因为我没真正经历过地狱,而你们,都被折磨过。”

“不,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我和那一位,是经历了地狱大恐怖之后侥幸得以脱逃,而你,只是刚刚走在黄泉路上,就能够得以逃出生天。

你知道么,

一件事,一场经历,

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比如,我和那一位每次谈到‘地狱’两个字时,都会下意识地心颤一下,因为‘地狱’那两个字以及包括它的所有画面,都是烙印在我们心中的大恐怖。

哪怕是我们都重新‘活’了过来,但性格和行为处事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改变。

你不一样,你只是去地狱郊游了一圈就回来了。

所以,你能和那位警察坐在小桌边笑着聊起地狱,谈笑春风。”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查到了什么?”

那位开车撞死自己的大货车司机死了,

之前帮着徐乐买凶杀自己的徐乐堂弟也死了,

两个人,在短时间内一起死亡;

寻常人可能不会把这两个人的死联系在一起,但对于周泽来说,这件事,很不寻常。

徐乐死了,身体给了自己,

司机死了,

堂弟也死了,

之前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死了。

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们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我们甚至和鬼差不同,我们是偷渡客,而你,则是异类中的异类。

我们不一样。”

“说重点。”周泽敲了敲黑板(吧台)。

“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的死以及你的重生,并不是一场意外?”

唐诗压低了声音,慢慢地问道,

“你仔细想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你以前忽略掉的细节?”

…………

“他们来追我了,他们发现我了……”

老者的指甲刺入了自己的臂膀,以及老者最后如释重负的笑容。

红绿灯前,自己的车刚刚开出去,

一辆大货车闯红灯开出,

对着自己笔直地冲了过来。

火葬场的火光和那炽热的温度;

地狱黄泉路上的麻木和凄清。

无面女的咆哮和不甘,

自己指尖长出的黑色指甲。

迷迷糊糊在路边摇晃的自己,

一名穿着卫衣的男子从书店里跑出来,

他用棒球棒砸死了徐乐,

然后自己进入了徐乐的身体。

…………

周泽缓缓地抬起头,睁开眼,

那个杀死徐乐的人,

自那次自己报警之后,他的下场,到底如何了?

这件事,周泽一直忽略掉了。

他一直在书店和林医生这些事情上来来回回兜圈子,对徐乐的死以及自己的“鹊巢鸠占”,更多的还是理解成一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老天有眼。

但既然送到医院准备接受抢救的老者将指甲刺入自己的臂膀是故意的,

开车闯红灯撞死自己的大货车司机是故意的,

这么多人,都是故意的,

那么,

那个之前自我解释成一时头脑发热准备抢点钱用棒球棒敲死了徐乐的那个男子,

他是否,

也可能是故意的?

如果他是故意的,

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死到自己的生,

这一条线,

都是被认为设计好的,自己就像是玩具赛车道里的玩具赛车,看起来风驰电掣,但其实仅仅是在跟着既定轨道在行进。

“看来,你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唐诗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周泽拿起了电话,他准备打电话给派出所,上一次自己报案了,还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当初的自己和林医生的第一次见面也在派出所里。

那个女警察把林医生领到自己面前然后说:“你妻子来领你走了。”

周泽还恍惚了好一阵子。

不过,在拨打电话前,周泽看着唐诗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知道么,你和我们对比起来,

就像是在狼窝里,

混进去了一只萌萌的哈士奇。”

………………

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停歇的架势,通城位于长三角地区,这个季节自然是雨水充沛。

这里没有地震,也没有海啸,唯一还算是经常发生可能会造成一些影响的,也就是内涝。

穿着雨衣,周泽行走在老旧的公寓房楼下,垃圾桶已经被雨水浸泡,一些垃圾已经漂流了出来。

唐诗穿着雨靴,黑色的雨衣,两条腿在雨水中若隐若现,只是现在的周泽自然没闲心思去欣赏这种风景。

之前打电话查了一下情况,被自己送入派出所的人不过是被拘留了半个月,罪名只是违反治安法规,毕竟虽然他去周泽店里“行凶”,但最终结果是被周泽撂倒了,想弄个什么大罪名也难。

而且周泽总不可能说:

警察叔叔,

他是杀人犯,

他杀了我,

而我不是我,

我是借尸还魂哒!!!

如果这样说,

估计,到时候他没进去,

自己反而要被强制送精神病医院了。

不过,周泽还是从那里查到了那个人的地址,就在这一片区域。

“就是这间了。”

上了二楼,周泽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小区大部分都是租住给来通城打工的外来务工人员,环境设施其实都很差,而且用的还是公共卫生间。

“你确定?”唐诗问道。

“门牌号应该没错。”

周泽尝试着向窗子那边望了望,里面有纱窗挡着,还有破旧的窗帘,所以从外面看不清楚里面。

“我去找个东西把门先撬开……”

“咔嚓……”

门锁自动打开。

唐诗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泽愣了一下,

笑了笑,

走了进去。

心想着不和你一起去做贼真是可惜了。

屋子其实就是一个套一,

一个房间,

放着床和衣柜另外还有一个小灶台,放着电磁炉。

屋子里收拾得到还算是干整,但一些地方已经积攒上了灰尘,显然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了。

“他放出来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我重生回来第二天就把他送进派出所,半个月后他就被放出来了。”

周泽环视四周,检查着这里的细节。

“他搬家了么?”唐诗说道。

周泽摇摇头,“不确定。”

那个用棒球棒打死徐乐的家伙,

失踪了?

周泽忽然注意到床面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块区域有些不同,他踩上了床,伸手在那块墙壁区域上摸了摸,然后道:

“这面墙,像是后来刷的。”

“里面,藏着东西?”唐诗问道。

周泽把自己耳朵贴近了墙壁,伸手在墙壁上敲了敲,“不像是镂空的。”

其实,这类房子墙壁位置,空饷镂空真的很常见,一般家里新公寓房装修业时,装修团队会先派一个老师傅过来拿着尺子在墙壁和地板上敲一敲,发现问题的话找开发商去要求整改然后再进行装修施工。

“打开看看就好了。”唐诗说道。

周泽点点头,刚准备说自己去找工具,然后看了一眼唐诗,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唐诗目光看向电磁炉旁边的菜刀等坚硬一点的物体,而后这些物体飞了出来,不停地击打穿凿着那面墙壁,循环往复。

周泽脑海中再度浮现开一个建筑公司的念头,

白莺莺一个人抵得上一个施工队的劳力,

唐诗可以抵得上一批工程器械,

自己只需要坐在那里数钱就好了。

不过,随着那面墙壁不断地龟裂,周泽马上摒弃掉了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砰!”

一块墙面破碎掉落,

一张人脸露了出来,

这张人脸还保持着惊悚的表情,似乎完美延续着死前的情绪状态。

是那个人,

是那个拿着棒球棒敲死徐乐的人!

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酸味。

周泽伸手,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尸体,皱了皱眉,道:

“尸体才死不到一周的样子。”

“你好像不是法医。”唐诗提醒道。

“这是外科医生的常识,根据尸体死后程度可以大体判断出死亡时间。”周泽解释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刚刚敲击的墙壁,绝对不是才封存上去一个星期不到的样子,最起码三个月了。”

唐诗剥开了一块奶糖,放入自己嘴里,继续道:

“除非你认为他是在一个星期前被杀死,然后挪移进三个月前封闭好的墙壁里的。”

周泽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

很显然尸体不可能是后续被“空间传送”进墙壁里的,且墙壁在唐诗开凿前保存完好。

吸了吸鼻子,

那股子酸味,

之前只以为是尸体散发出的味道,

这时候,

周泽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把尸体的脑袋头发扒开,

果然,

找到了一个小孔,这是注射孔。

“是的,尸体死了很久了,但他被注射过福尔马林,所以尸体才能保存得这么好。

另外,

福尔马林,应该是在他生前就被慢慢注射进去了,

因为借助血液循环扩散全身的话,效果会更好。”

第九十四章 陪葬?

屋外,周泽抽着烟,唐诗站在旁边,咀嚼着奶糖。

屋内,墙壁上的尸首颓然地垂落着,脸上恐怖惊悚的表情清晰无比,像是杀人藏尸案才刚刚发生。

都死了,

一个都没留。

徐乐死了,

杀死徐乐的人死了,

肇事司机死了,

堂弟死了,

一条线上的所有点,都死了。

就连周泽,其实也是死了。

正如唐诗所说的那样,有时候不是你自己刻意地去避免麻烦,麻烦就真的也不会再来找你。

一个口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张开,无论你愿不愿意,乐不乐意,其实你都在这个口袋里。

“都死了,线索也就断了吧。”

唐诗看着周泽,嘴角含笑,她似乎很喜欢看周泽这种情绪和状态。

狼群里一群狼各个苦大仇深整天阴沉着脸,结果一只哈士奇出现,只想着躺在那里萌萌哒,

真的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凭什么我们一个个心思沉重,

只有你一个人天真烂漫?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金钱分配的方面。

“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而且,我还得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警方会不会最后调查到我的头上。”

主谋,花钱的,是徐乐。

司机死了,中间联系人堂弟也死了,

之前周泽忍着不去报仇的原因也是这个,他不想暴露自己,因为这会毁掉自己现在的生活。

现代社会和古代有太多的不同,哪怕古代也有户籍制度,但一个没身份的人真想藏下去隐居下去,其实不难。

而现代社会,一个人的身份信息标签却很重要,当然,周泽想藏的话也可以藏,但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生活质量的快速滑坡,整天东躲西藏。

眼下,人不是周泽杀的,但周泽自然而然地就得承担他们被杀之后所可能引起的风波。

复仇的爽感没享受到,

还得背锅,

好气哦!

拿出手机,周泽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

“喂,我要报警。”

唐诗没陪着周泽去警局,而是先回了书店,在雨天穿着雨衣踩着泥泞的道路陪周泽查看了凶杀现场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她不可能再去陪着周泽去面对警局里复杂的笔录和询问调查。

至于周泽,他没办法,他必须得这么做,毕竟,是他刚刚打电话给派出所询问了死者的住处,若是现在不报警,等之后尸体被发现了自己的嫌疑只会更加地大。

而将尸体秘密处理掉,周泽不愿意这么做,在没分得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时,周泽不想去自作聪明帮别人收尾。

可能,一不小心,自己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

调查和问话,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八点多,换了几波警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他们是把周泽当作了凶手去对待的。

不要以为凶手就不会主动报警,

事实上,

根据警方大数据的统计,有八成以上的杀人案件中的凶手会伪装成“吃瓜群众”重回案发现场看看。

大部分凶手的心态是想去伪装自己和查看一下讯息,少部分则是本着我杀了人就得去欣赏一下我的艺术品的变态思维。

如果死者迟迟没有被发现,对于凶手来说无疑是明珠暗投,蒙娜丽莎的微笑被一层黑布盖上了,挠人心痒痒,所以干脆自己报警好让这层盖头被掀开。

到最后,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刑警坐在周泽面前,合上了记录本,对周泽道:

“周先生,你可以离开了,但请你这一个月暂时不要离开通城,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好。”

周泽起身,离开了审讯室,走到了警局门口。

回过头,看了看身后进进出出的警察以及停在里面的一排警车,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或许,用不了多久,那起制造出来的车祸真相也会浮出水面,到时候自己所面对的,可能是真正的风浪。

苦主其实是自己,但真凶,

也是自己。

周泽准备回书店,他有些累了,想先休息,手机却在此时响起了,小姨子的电话。

“喂,徐乐,你那个大伯又来了,坐在楼道口,我喊他进来坐他也不愿意,就说要等你回来。”

大伯?

“就说我不会回来了,也别告诉他我新店的地址。”周泽这时候不想去搭理无关的人。

“哐当!”

电话那头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周泽眉头微皱,问道:“怎么了?”

“额,你大伯在砸门,他说,如果你今天不回来,就要你去坐牢。”

闻言,

周泽抬起头,咬了咬牙,道:“告诉他,我马上回来。”

…………

没人愿意像是受气包一样活着,没人愿意让自己的生活受到掣肘,大家都想随性,但人生就是如此。

当你几个月大的时候,你能到处嘘嘘,可以随意尿床,你的长辈和亲戚们还会笑脸相迎,弹一弹你的小丁丁。

但当你十多岁,二十多岁之后,想再随意地嘘嘘,想再被弹丁丁,就不可能了。

你很难想象一个四十五岁的长辈弹着一个二十几岁年轻人丁丁的画面:

你又尿了,好皮哦。

这个画面,太辣眼睛。

也因此,当周泽出现在徐大川面前时,

徐大川一脸阴沉,

周泽也是一脸阴郁。

大家都不开心,

大家都不快乐,

但大家还得碰面。

徐大川没去伤害屋子里的人,周泽来的时候,他蹲在那里抽着旱烟,看见周泽过来,他站起身,拍拍裤管,

“陪我出去走走。”

这一次,徐大川没带土特产,空手而来。

周泽和徐大川一起走了出去,他也没去和门缝里的小姨子和林医生打什么招呼。

二人走到了小区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了,

路灯下,人也不是很多。

徐大川走了一段路,又蹲了下来,“砸吧砸吧”地抽旱烟。

周泽在他旁边站定。

“小船子已经烧了。”徐大川说道。

小船子应该是堂弟的小名。

“嗯。”周泽应了一声,“我当时不在通城。”

“没事。”

徐大川敲了敲旱烟杆,抬起头,他的脸上满是沧桑和沟壑,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男人,辛勤持家,徐乐这个大学生,其实也是他供出来的。

“阿乐啊,小船子出殡那天,你没来,真的有些不地道啊。”

徐大川眼角湿润,蹲在那里,用干裂的手背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

“我说了,我当时不在通城。”

徐大川忽然站起身,一只手攥着周泽的衣领,把周泽往外一推,将其靠在了电线杆上。

“阿乐,跟大伯说实话,小船子,是不是你做掉的!”

周泽眼睛微微一眯,徐大川刚刚问的话里头,信息量很多。

之前,周泽是对徐大川有些好感的;

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和他没什么关系,而且,徐大川算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关心过自己的陌生人。

他能忍受林家的白眼带着土特产来看自己,

哪怕在病床上依旧会对着林医生这个侄媳妇儿笑眯眯满意得不行,

还说如果上门女婿当不下去,大不了回去跟他一起种地。

在周泽看来,他本该淳朴,本该善良,本该作为一片净土。

而现在,似乎这片净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纯净。

“不是我。”

周泽伸手,攥住了徐大川的手腕。

“小船子和你的事儿,别以为我不清楚,我也知道小船子这阵子经常到你这里来跟你要钱,他不懂事儿,他不争气,他有千错万错。

但他毕竟是你弟弟!”

徐大川眼睛开始出现血丝,整个人,有点发疯的趋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泽忽然很厌恶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徐大川把脸凑到周泽面前,一字一字地道:

“那个司机,是不是死了,他是我隔壁村的,你以为小船子能认识什么人,能懂得什么人嘴巴瓷实?

他才几根毛,有什么资格去跟别人谈?

那个司机,是我去找的,去谈的。

大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婆姨喜欢上了别人,你日子过得憋屈,大伯就帮你一起把那个小三给弄死!

大伯想让咱家所有孩子,都过得舒舒坦坦的,不被人欺负,不被人瞧不起。

但,

阿乐啊,

你不能杀小船子灭口啊,

你爹死得早,是大伯供你读书的,大伯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

你掏心窝子地跟大伯说一句实话,

小船子,到底是不是你像上次那样叫人把他故意撞死的,

你是不是想灭口?”

周泽深吸一口气,

徐大川问错了对象,

事实上,

他每一句问话,都相当于是在火上浇油。

要知道,在他面前的,

不是他的侄子徐乐,

而是那位在那起事件中,真正的受害者苦主!

“砰!”

周泽一脚踹出去,将徐大川踹翻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周泽有种忍不住想要自爆的感觉;

他后悔了,非常地后悔,早知道是现在这个局面,当初刚重生的自己就该主动向警方自首。

徐乐的堂弟,

徐大川,

那个司机,

都一起接受来自法律的制裁吧,哪怕他以徐乐的身份一同受到牵连,无所谓。

就拿这赚来的第二辈子,给自己的第一辈子复仇,似乎也是快意恩仇。

至少,

比眼下的进退维谷,要好得太多太多。

只是现在,

堂弟和司机都死了,那个杀徐乐的人也死了,他们死得干脆,也让周泽的复仇无从谈起。

你有劲,你有力气,但一拳打在棉花上,总是憋屈。

被踹翻倒地的徐大川马上爬了起来,对着周泽大吼大叫道:

“阿乐,是你翻脸不认人的,

我要去公安局举报,

你是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我要你给小船子陪葬,陪葬!!!”

周泽看着徐大川,

看着这个哪怕现在看起来依旧是饱经风霜一脸憨厚的老男人,

负于身后的左手,

慢慢地长出了黑色的指甲,

周泽嘴角勾了勾,

似乎是在品味着这个词:

“陪葬?”

第九十五章 幕后黑手

徐大川大喊大叫着,疯疯癫癫,这个男人,在自己儿子死去后的这段日子里,承受着极大的心里压力和心理折磨。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觉得自己很痛苦,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坎坷,很不容易。

若是换做另一个人代替周泽站在这里,兴许还会被他激发出一些同情以及怜悯。

但很可惜,

站在他面前的,是周泽。

谁都可能去同情他,

但除了周泽。

他死了,

这个眼前正在哭泣,正在疯癫,正在歇斯底里的糙汉子,

也是杀自己的帮凶之一。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自己可怜,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自己委屈,

那我呢?

谁来可怜我?

谁来替我想一下?

周泽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徐大川的面前,他抬起自己的下颚,在这个时候,他心里有无数个情绪正在疯狂地驱动他将面前的男人给杀死。

将他撕碎,

不光他的身体,

还有他的灵魂!

要让他承受最大的痛苦和折磨,才能抵消自己内心的怒火!

生活,似乎总是有很多巧合,一辆警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周泽看着警车上端的光彩闪烁,在这一刻,他没有畏惧,也没有害怕,甚至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口袋。

那么,

我也跟着一起疯了吧。

与其让我一个人承受委屈受苦,

不如大家一起,

互相伤害!

徐大川还在喊,还在跳,警车在旁边停了下来,下来两个警察,他们可能是在巡逻,也可能是碰巧经过,但他们还是下车打算了解一下情况。

警察走了过来,徐大川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以怨毒的目光看着周泽,然后又看了看警察。

他开始主动地向警察走去。

而周泽负于身后的双手,指甲已经完全长出,那一团团黑气不停地在十指间环绕。

闭上眼,

瞳孔深处,

似乎有黑色的激流正在流淌。

这一刻,周泽仿佛又渐渐找到了那日在天台上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整个社会,被生活,完全地抛弃。

那种孤独,那种无奈,

不停地将他内心深处积攒的压抑给释放出来。

我是鬼差,

我死过一次,

我修身养性,

但并不喜欢忍气吞声。

如果即将来临的是一场暴风雨,

那我就在这暴雨之中,

再放纵一把。

以前,周泽一直很畏惧,他害怕自己成为和蓉城那位一样,变成被封杀的例子。

但有的时候,你真的很难控制住你自己,

当然,更难控制的,是你身边的漩涡,它会主动推着你,怂恿着你,逼迫着你,

一步一步地,

迈向深渊。

“怎么回事?”一个警察走到徐大川面前,另一个中年警察则是看着周泽。

本能地,中年警察从周泽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是他多年从警经验造就出来的第六感。

虽然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些瘦削,看起来也有些弱不经风,而且他还闭着眼,但这位中年警察却有些嘴唇发干。

说出来有点丢人,这会儿,他居然觉得有点紧张。

嘿,真是见鬼了,

我紧张什么。

“没事儿,我喝了点酒,训晚辈呢,晚辈不听话,要和婆姨闹离婚,得训他!”

徐大川顶着红通通的眼珠子说道。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既然是人家家里事儿,他们也就不管了,二人当即又回到车里,警车开出。

中年警察再度侧过头看向了身后。

“崔哥,看什么呢?”

“没什么。”

中年警察坐正了身子,摇摇头。

路边,

徐大川扭过头,再度看向周泽。

“喉……呸!”

一口浓痰,被他重重地吐在地上。

刚刚闹着要去报警,要去举报周泽的徐大川没有对警察举报。

作为一个已经失去儿子的父亲,他不至于是担心自己担上干系所以不敢去举报,只能说,在那个关头,他心软了。

“你最好找人把我也一起弄死,这样就没人能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事儿了!”

徐大川低吼了一声,

他儿子死了,他不愿意把这个侄子也送去刑场,否则他这一家,就得断根了。

他的想法很质朴,

真的非常非常的质朴。

自家侄子的婆姨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

就帮着搞死那个家伙!

眼下,自己已经死了儿子,就不能让他老徐家再绝后。

很伟大?

对,

很伟大。

但在周泽看来,

却分外地恶心。

徐大川弯下腰准备捡起自己的旱烟杆,他准备离开,他准备回家,他想了很久,也愤怒了很久,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勇气去真的拉徐乐给自己的儿子陪葬。

然而,徐大川的旱烟杆却被周泽踩在了脚底。

徐大川抬起头,有些发愣。

周泽慢慢地弯下腰,捡起旱烟杆。

“砰!”

旱烟杆重重地抽在了徐大川的身上。

徐大川发出了一声闷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

“你敢…………”

“砰!”

又是一记狠狠地抽上去,徐大川被打倒在了地上,他的腿前阵子做过手术,还没好完全利索,这个时候面对周泽的忽然暴起,他只能蜷曲着倒在地上。

警察已经远走,自然发现不了这时的画面。

“我叫你伟大!”

“砰!”

一记再度抽上去。

“我叫你心软!”

“砰!”

又是一记再度抽上去。

“我叫你觉得自己很委屈!”

“砰!”

“我叫你觉得自己很不容易!”

“砰!”

“我叫你觉得日子艰难!”

“砰!”

“我叫你觉得可怜!”

“砰!”

…………

忍耐压抑了许久的周泽像是发了疯一样,对着徐大川一阵连续的猛抽,抽得徐大川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

最后,

丢下了手中的烟杆,

周泽踉跄地后退几步,

靠在了电线杆上。

“咳咳…………咳咳…………”

重重地咳嗽声从他嘴里传来,

他抬起头,

看着暗淡的夜空。

心中的怒火被发泄出去了一些,

但内心深处,并没有因此舒畅多少。

这帮人,

他们父慈子孝,

他们兄友弟恭,

他们互相帮助,他们互相体贴,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周泽觉得恶心。

转过身,留下蜷曲在那里鼻青脸肿的徐大川,周泽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

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而后用指甲掐灭了火头,将剩下的烟草揉碎,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拿出手机,准备打车,但附近却没有车。

不得已,

周泽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

“喂,老周啊,干啥呢,今儿个不开门做生意了啊。”

“来接我一下。”

周泽报出了地址。

“等下,我给老道打个电话,他刚开我车出去给那个女人买糖去了,让他顺路接你回来。”

挂断了电话,

周泽将嘴里的烟渣吐出来,就靠在电线杆上,发呆了许久。

徐大川,他没杀。

在这张口袋之下,

其实没有谁是无辜的,

但似乎每个人都是提线木偶,在预定的节点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到最后,

用完销毁。

有个人,在引导着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加剧了这一切的运转。

那个人,

才是真正的推动者,才是害得自己上辈子在一场车祸中身亡的罪魁祸首。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尼桑停在了周泽旁边,车窗摇下,露出了老道的身影。

“老板,找到你了。”

老道殷勤地先下车,帮周泽打开了车门。

周泽坐了进去,老道又殷勤地从大包装袋里取出一块奶糖,递给周泽:

“老板,吃。”

周泽推开老道的手,示意自己没心情。

老道讪讪一笑,不以为意。

要知道,比起周泽,他上一任开冥店的老板,其实更难相处。

周泽比起上一位,其实平和融洽得多了,当然,也不是说上一位有多脾气差,但他只要往柜台后一坐,老道就自然而然地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不吃糖,抽根烟吧。”

老道给周泽递了一根烟,再帮其点燃,随后才坐回自己的驾驶位置。

车子开动,老道拐了一个弯,往回走。

到前面路口,老道右拐,在经过小区门口时,他下意识地降低了车速,同时探头向小区里看了看。

这里,是林家所住的小区。

之前,周泽来到这里,接走徐大川、俩人散步了一段距离,但也不可能走太远。

“看什么?”周泽问道。

“老板,就是这里啊,你不知道?”

“什么?”

“之前唐小姐不是和你说过,她受伤时只能选择灯下黑的地方藏一藏么,通城也就两个灯下黑的地方。

一个是你的那家书店,

还有一个就是这里的小区。

不过唐小姐说这个地方的灯好像出了点问题,所以最后我们还是选择靠在你那边躲避追杀。”

老道自顾自地说着,

没有注意到,

周泽拿烟的手,

微微颤抖……

第九十六章 结婚照中的血泪

“老道。”

“哎,老板,咋了?”

“停车吧。”

“哦,好。”

下了车,周泽将手中的烟头丢在了地上,鞋底在烟头上踩了踩。

“你先回去。”

“啊?”老道愣了一下,“老板,我可以等你出来的。”

“回去吧。”

“没事的,老板,我不怕等…………”

“回去。”

周泽回过头,看向了老道。

老道吓得一个哆嗦,

啧啧啧,

果然,这帮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家伙,本质还是一样的,眼前这个之前觉得挺亲和的,其实都是伪装,

伪装!

老道马上敬了一个礼,“好,老板,你需要用车时打电话给我。”

老道开车走了,

周泽站在小区门口逗留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之前唐诗对他说过,通城在小萝莉离开之后,除了自己的书店以外,还有一个灯下黑的地方。

只是,这盏灯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这也导致唐诗没有选择在这里进行躲藏,而是去了自己书屋那边。

唐诗暗示自己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和收获,趁他病要他命,最起码也可以占点便宜。

周泽当时怕麻烦,没去,甚至没细问。

也因此,直到刚刚从老道的口中,周泽才知道这处灯下黑的地方,其实就是林医生所住的小区。

一个一个的点,画作了一个圆,

哪怕那些点都没了,但这个圆,最终还是形成了。

自己对林医生前后观感的变化,

林医生保留了自己生前的屋子,将其买下,细细打理,

徐乐的身份,

分床睡,

伪装成意外车祸的真实谋杀,

一个一个地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其实,很多很多的细节,早就指明了方向。

包括那天自己在医院假装医生完成手术对林医生坦白后,

林医生主动抱住了自己。

当时的自己,只是觉得这一切很美好,可能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怀中那张脸的嘴角,可能已经出现了些许的弧度。

一只手,

它搅动了潭水,让水里的游鱼开始翻腾,到最后,渔网落下,收网收官。

人们结网,是为了捕鱼,捕鱼是为了吃鱼;

房屋装修,是为了美观,美观则是为了宜居。

任何事情,到最后都会有一个目的,哪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发呆,那也是为了享受这种放空自我的闲适。

自己之前的死亡,自己之后的借尸还魂,

自己新的身份,新的家庭关系,

到最后,

对谁是最好的?

那个一直暗恋自己的女人,有一个自己所不喜欢的丈夫,她恪守着礼教的束缚,恪守着家庭的规则。

她没有去违反,也没有去打破,但是她在规则之下,成功地让自己原本不喜欢的丈夫换了一个人。

一个外人完全不晓得,完全不知道,完全不可能发现的人。

她心安理得地躺在床边,继续做自己的大家闺秀,活出自己父母眼中自己所活出来的样子,但依旧也在为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做着一些事情。

很多念头,纷纷扰扰,

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乱窜,让周泽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方向,甚至,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已经乱到自己都把握不住自己。

如果这一切,真的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真正操控整件事情发展轨迹的,真的是她,那么自己该以何种的态度去面对她?

是愤怒,是生气,她害死了自己,毁掉了自己原本的人生?

是动容,是无奈,毕竟她做得越多,其实越是证明她对自己的情感?

之前,周泽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拿着旱烟杆对着徐大川猛抽一顿,而现在,周泽却没有那股子心气儿捡起地上的树枝,冲入林家。

人就是这样子的一种复杂的生物,他不是机器人,只需要遵从某个程序的驱动,在一个个触发代码设置之下自然而然地产生自己的选择。

一刻钟的迟疑,一刻钟的踌躇,

最终,

周泽还是迈开步子走入了小区。

有些事情,需要说明白,有些话,也必须讲开。

这是自己,

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给自己上辈子的一个交代。

难得糊涂,

并不适用在这里。

“咚咚咚…………”

敲门,

其实,周泽是有家里钥匙的,但这并不在周泽的身上,他已经很久没回林家了。

“来啦。”

小姨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打开门,看见是周泽,问道:

“徐乐,你大伯走了?”

“嗯,走了。”

被我打走了。

“哦。”小姨子还没把门全开,

她见周泽不走,有些意外道:

“你是想要进来?”

周泽没动。

小姨子吐了吐舌头,周泽很久没回家了,他忽然要回来,她都有些没心理准备,但周泽说到底还是她的姐夫,当下打开门。

周泽走了进来,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

小姨子给周泽拿了一瓶橙汁,送来了一个烟灰缸,她最近倒是和周泽关系不错,因为周泽经常帮她打掩护让她出去玩,所以在家里对周泽的态度也和一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

“你姐呢?”

“刚出门买菜去了,我爸妈昨天出院门了,一个外省的老朋友的孩子结婚,去捧场了,话说,你大伯刚刚坐在我家门口,真的把我吓到了。

尤其是他还说要送你进监狱坐牢,啧啧,徐乐啊,你家那边的亲戚怎么都这么奇怪。”

小姨子坐在对面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一双脚丫子就翘在茶几上,纯粹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比起林医生的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真的不像是姐妹。

真的,

不像啊。

“喂,徐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大伯手上,他跟你来要钱来了?”

徐乐是林家的上门女婿,林家对徐乐的那帮子喜欢打秋风的亲戚,自然不会有太好的观感,毕竟以前徐乐的钱,其实都是林家给的。

“没事。”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准备等林医生回来。

“真的没事?”小姨子看着周泽。

“你好烦。”

小姨子闻言,嘴巴涨得鼓鼓的,不满地哼了一声。

她觉得徐乐越来越放肆了,但看着以后还需要他替自己打掩护出去玩儿的份儿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一根烟,就放在烟灰缸上,周泽看着它慢慢地燃尽。

香烟袅袅,忽聚忽散。

也就在此时,

门口传来了开门声,周泽下意识地站起身。

林医生提着一些菜回来了,她梳着辫子,今天休假,所以看起来很是清爽。

周泽在家里,她有些意外。

“姐,今天你下厨哦。”小姨子拿着抱枕看着电视,俏皮地指了指周泽。

“吃了么?”林医生问周泽。

周泽摇摇头,“没有。”

“那等一下,我去做饭。”林医生似乎在刻意维持着平静的关系,然后,她走入了厨房。

周泽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

他的内心,现在很乱。

“喂,你愣着干嘛,去帮忙啊。”

小姨子伸脚在周泽腿上轻轻踹了一下,

这么好的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不去珍惜,傻愣在这里,真是情商拙计啊。

小姨子觉得,自己这个姐夫比学校里追自己的那些男生真的差远了,简直是木头脑袋。

周泽最终还是走入了厨房,

厨房里,林医生已经系上了围裙,正在切菜。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做好,你去陪小忆看电视吧。”林医生对周泽说道。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周泽看着林医生说道。

“嗯?”林医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那等我把这顿饭做好再问好不好,我不想分心呢,其实我真的很少做饭,怕做得不和你胃口。”

看着她正在仔细地切着菜,一板一眼,周泽忽然觉得有些话,很难问出口。

“我先回房间,等会儿你上来。”

“好,等我把菜做好,我上去喊你下来吃饭。”

周泽走出了厨房,在小姨子惊讶的目光中,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的门,周泽看见那张大床,那张床,他睡过,而当时,林医生睡在床下的地铺上。

他对这里,其实没有多少的留念。

抬起头,看见床头墙壁上挂着的结婚照。

结婚照中,

穿着婚纱的两个人距离有点远,女人端庄娴静,男的腼腆拘束,是林医生和徐乐的结婚照。

一张结婚照,其实已经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而现在,

拥有结婚照中男子那张脸的,

是自己。

周泽一直盯着那张结婚照,

如果这一整件事,包括谋杀的进程,都是林医生在背后推波助澜,在上方全程观看,完全地洞悉。

那么,

之前的徐乐,

之前每晚一个人躺在这张大床上睡觉的徐乐,

他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角色?

就像是一个面团,而这个面团终于鼓动起这辈子都很鲜见的疯狂和勇气,

结果,

他的一切行为,其实都被他的妻子看在眼里,将其当作提线木偶,

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甚至,到最后,她亲自打扫痕迹,

该死的人,都死了,

徐乐也死了,

而且,

连他的身体,都被打扫干净腾空,

只为了迎接一个自己心仪灵魂的到来。

视线,在此时似乎有些恍惚,

周泽仿佛看见,

床头结婚照中,

徐乐的双眸里,

有两行血泪,

慢慢地滴落下来……

第九十七章 呵呵

“喂,徐乐,吃饭啦!”

小姨子站在楼梯口对着上面喊道。

这一声喊叫将周泽从刚刚的恍惚之中惊醒过来,

卧室还是那间卧室,

床还是那张床,

墙壁上的结婚照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的变化。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周泽转过身,推开卧室门,走下了楼。

客厅餐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

一份芹菜炒牛肉,一份宫保鸡丁,一份白菜炒粉丝,还有一碗青菜豆腐汤。

林医生正站在桌边盛饭,小姨子已经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了。

“某些人啊,就是没良心,老婆在厨房做饭,自己居然在上面悠哉悠哉。”

小姨子一边吃着一边摇晃着身体。

周泽也坐了下来,林医生将筷子递送到周泽的手里。

“以后,回家吃饭吧。”

林医生忽然说道。

像是一个温婉的妻子,在对丈夫嘱托,好像,一切如常,也一切正常,春风化雨。

“嗯?”小姨子瞪大了眼睛,

徐乐要回来了?

还是自己姐姐亲自要求的?

周泽没回答。

小姨子按捺不住,在饭桌下伸脚踹了一下周泽,

你这傻瓜,怎么还不接话呢?

我姐姐都叫你回来吃饭了!

她愿意下面给你吃,

你还不主动一点?

“再说吧。”周泽敷衍了一声。

“去那个小区住,可以么?”

林医生又开口道。

那个小区,当然指的是周泽上辈子住的小区。

很显然,林医生也清楚周泽住在自己家,和自己父母相处很不愉快,所以,她愿意和周泽去那个家里去,

一个,

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地方。

周泽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颤,他能感受出来,其实这个女人还没完全克服之前所说的心理障碍,但她在努力地让自己往前看。

生活已然稀里糊涂,那就稀里糊涂地继续过吧,而且过得更好一点。

很多人对自己的人生一直充满着精致的渴望,然而真正精致的人生并不存在,正如一些星光灿烂的女星年轻时可能也在哪个酒吧坐台过。

细究下来,任何完美的事物,总会在某个时间段有着它的瑕疵。

把握住当下,才是生活的真谛。

这一刻,周泽犹豫了。

一些问题,他没有去问,因为林医生是让小姨子来喊自己下来,而不是她亲自上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周泽自己其实也有些害怕问那个问题。

一旦彻底撕破脸皮,

原本在自己看来是上天补偿给自己的礼物,

撤掉了一切的伪装,

可能会变得让自己有些不忍直视。

周泽承认自己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只是,这一次,他有些害怕。

他的脑海中,难以想象出在自己家里和林医生一起生活一起坐在饭桌边吃饭时的画面。

这感觉,

就像是自己是一只宠物猫,被主人宠幸,你的一切行为,包括反抗,也会变得更像是撒娇。

“没必要。”

周泽回答道。

然后夹了一口菜送入嘴里,表情严肃,极为艰难地咽了下去。

“不好吃么?”林医生问道。

她看见周泽吃饭时很痛苦。

“喂,徐乐,你这是拿捏上架子了啊,大爷!”

小姨子看不下去了。

在她看来,是徐乐在欺负自己姐姐。

放下了筷子,周泽决定还是不强迫自己吃了,转而对着林医生道:

“和我来一下,说一些事情。”

林医生点点头,放下了筷子。

“喂,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啊!”

小姨子气呼呼道,她感觉自己成了大灯泡,而她却没有沦为大灯泡的自觉。

周泽上了楼,林医生也跟着上去了。

两个人站在二楼的卧室门口,周泽没有推门进去,他不想再看见那张婚纱照,总觉得婚纱照中的徐乐,在看着自己。

而徐乐,

其实和自己,

没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工具,

一个是高级的工具,一个是低级工具,

没必要五十步笑百步。

“你说吧。”林医生看着周泽,微微低头。

周泽犹豫良久,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是质问?

是求证?

是呵斥?

是怒骂?

又或者,是互相的倾诉?

其实,归根究底,事情已经被做下来了。

该死的人,都死了,

被腾空的身体,也被自己进入了。

事情,其实已经进入了尾声。

“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周泽开口道。

在说完这些话时,周泽一直盯着面前的女人。

仿佛眼前这个温婉挺拔的女人,在下一刻会撕去一切伪装,将自己压在墙壁上,嘲讽自己的自不量力。

你只是我的玩偶,

我喜欢的玩具,

为了得到你,

我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作为玩具,

你有说结束的权力?

人的脑补,

是最可怕的一种本能。

这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心理暗示,就像是上次周泽在王轲家里一样。

王轲到底吃的是什么肉,

谁知道呢?

哪怕他明确地和你分析了一遍心理暗示的事情,但这是开诚布公还是欲盖弥彰?

说不清楚的。

正如周泽眼前的一幕一样,

听完了周泽的话,

林医生只是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周泽看见她的眼眶有些泛红,仿佛带着一种心碎,她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去开解自己。

在刚刚的饭桌上,她决定抛下之前的包袱,尝试去和周泽相处,而周泽拒绝了,紧接着,她听到了周泽真正的分手话语。

她失去了自己法律上的丈夫,哪怕她的丈夫还活着,她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因为喜欢的人说不想再继续这段羁绊。

她就像是一叶扁舟,在海浪之中不断地浮浮沉沉。

听自己父母的话,听来自家庭的话语,听周泽的话,听导师的话,她坚强地活着,活得也很坚强。

命运,对她进行了捉弄,

有些东西,执着过,追求过,克服过,但终究,还是会错过。

“离婚协议,我明天送来,你同意吧?”周泽看着林医生。

就像是游客隔着栅栏看着动物园里的老虎。

很复杂的情绪,

只要她没有真正揭示自己的真面目,

这种复杂就会在周泽心里继续持续下去。

这毕竟,

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她又长得这么好看。

对吧,

抽徐大川时,反正他一脸褶子,抽得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但你让周泽现在拿一个东西,抽林医生,

还真下不去手。

“可以,我们离婚吧。”林医生抬起头,看着周泽,“你也可以开始你的新的生活。”

你同意了?

你真的同意了?

你真的真的同意了?

周泽看着林医生,

生怕下一个瞬间,林医生就直接翻脸,然后对自己出手,告诉自己,玩具就该有玩具的觉悟!

但林医生的一切表现,都显得那么的自然,自然得让周泽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是导演,

同时,

也是演员?

“徐乐死了。”周泽开口道,“和你有关系么?”

该问的,终究是要问的。

林医生点点头。

在她看来,命运似乎是一场捉弄摩人的游戏,是她的执念,酿造出了这场悲剧。

“其实,这一切,可能都是我的错,是我异想天开了,才让命运开了这样子的一场玩笑。

你说得对,

现在是让玩笑结束的时候了。”

“姐,你哭了?”

小姨子这个时候走上楼梯,看见自己的姐姐在哭。

“没事,灰尘进眼睛里了。”

林医生不想让自己妹妹看见自己这一幕,直接推开卧室门走入了卧室,小姨子瞪了周泽一眼,也跟着自己的姐姐进了卧室。

周泽长舒一口气,

这一刻,

他感觉自己有些轻松,

像是卸下了一个很重的担子。

她承认了,

她也同意结束了,

结束,就结束了吧。

自己反正回不到上辈子的生活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除了这个女人。

但扪心自问,

真给自己机会去杀了她,自己能否真的下得去手?

而杀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发泄怒火么?

走入了卫生间,

周泽掬起一捧水拍在自己的脸上,

凉意袭来,让人头脑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结束了,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自己等会儿回到书店,不再去理会这个“徐乐”的身份带给自己的任何纷扰,准备过自己的日子。

做鬼差,

转正,

上辈子的自己当医生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这辈子,

无非是换了一个环境,

但却是相同的职场。

抬起头,

周泽看见镜子里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是小姨子。

“你让我姐姐哭了,她哭得很伤心。”

“这里的事很复杂,不是你这种小孩子可以理解的。”

周泽拿起一条毛巾,擦着自己的脸。

却在这时,

周泽愣住了,

停住了自己现在所有的动作,

他看见镜子里的小姨子,

头部向左侧弯到一个极为夸张的程度,是一个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程度,

她的脸,和左肩膀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整张脸倾斜了标准地九十度,但身子却依旧站得比比直直。

“我知道我姐姐喜欢你,

我知道我姐姐不喜欢徐乐,

我知道姐姐不想让爸妈伤心不愿意破坏这个婚姻,

我为了让姐姐开心,

让徐乐死了,

让你死了再回来,

让你变成了徐乐。

我做了这一切,原本姐姐应该会开心的,

你,

居然又让她伤心了,

呵呵……”

第九十八章 你之前,就是个死人

夜色朦胧,卧室里,刚刚一个人在卧室里哭泣的林医生此时正侧躺在床上,柳眉微蹙,已然入睡,不过在眉宇之间,仿佛有一团黑色的光圈笼罩。

她不想睡,也得睡。

她的妹妹,不想让接下来的事情惊扰到她。

而在一墙之隔的卫生间里,周泽手里继续拿着毛巾;

小姨子歪着头,身子站得比比直直,继续盯着他。

画风,

在此时似乎凝固,而且沉重到仿佛水墨画上墨迹严重已经开始有滴漏出来的趋势。

周泽没想过会是她,真的从没想过。

在周泽看来,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带着点骄横,也带着点天真烂漫,再加上,她之前曾在这个卫生间里,因为打开门,撞见自己那次因为在医院救人而遭受反噬的情形,直接被吓尿了。

如果这也是演技的一种,

未免太拼了。

而且,她所说的理由,看起来很成立,实际上,却很牵强,当然,可能有些人的脑回路,就是这般的奇异独特。

她只有自己单独的世界观,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只体会自己所认知的对错,

这个世界,

是有七十亿人还是只有一个人,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小姨子开始往前走,

周泽是她送给自己姐姐的礼物,是为了逗弄自己姐姐开心的礼物,而眼下,这个礼物,却让自己姐姐更加伤心了。

作为一个礼物,他不合格。

不合格的东西,

就得丢弃,

就得销毁,

他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周泽放下了毛巾,十指之间有黑色的指甲慢慢地长出。

“嗡!”

一声颤音传来,

周泽只感觉自己耳膜一阵剧烈的刺痛,视线也是一阵模糊,而后,那张歪着头的脸,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

她歪着头看着自己,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残留着稚气未脱的可爱纯真。

“啪!”

胸口的衣服裂开,周泽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碎了身后的镜子,胸口位置更是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下去呢。”

小姨子喃喃自语,

而后,

周泽身上再度出现了一声脆响,若非周泽下意识地侧过身,可能自己的脖子已经断落了下来,但饶是如此,在脖颈位置,也是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口。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

小姨子嘴角含笑,

她像是在问周泽,

也像是在问自己,

但本质都是一样,

那就是她根本就没准备收到什么回答。

“你是鬼差?”周泽有些不能理解,“如果你是鬼差,你怎么可以肆意杀这么多人。”

小姨子没有理会,只是嘴角的笑容更加浓郁。

周泽瞳孔一缩,身体向前侧翻出去,他身后的洗脸池和卫生间里的所有玻璃在此时集体炸裂开。

“啪!”

四周,到处都是疾射而出的玻璃碎片,让这个狭窄的卫生间,一下子变得美轮美奂。

血丝挥舞,

琉璃乱闪,

这是一个拍婚纱照的完美取景点,

只要新娘不要害怕被毁容。

“你们,事情怎么就这么多呢?”

小姨子举起手,

也就在此时,

周泽的手也伸了过来,

锋锐的黑色指甲直接刺向小姨子的掌心。

然而,原本锋锐的指甲在此时却一下子变成了“绕指柔”,小姨子的掌心皮肤吹弹可破,而周泽的指甲却根本刺不进去。

“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么?”

小姨子手指一抓,在外人看来,是和周泽直接十指紧扣。

而后,

周泽体会到了一股钻心的疼,

十指连心,

而眼下周泽的指甲盖正在慢慢地翻离而起,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柄钳子正在帮你拔指甲一样,那种牵连自灵魂深处的疼痛,更是让人绝望,完全超出了肉体折磨的界限。

一直以来,对于周泽来说,无往不利的指甲,在小姨子面前,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小姨子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

“居然用我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

下一刻,

小姨子的指尖也长出了黑色的长指甲,并且直接刺入了周泽的掌心之中。

先是指甲剥离身体的痛苦,紧接着是自己被指甲刺入身体的酷刑,

这种以前是由自己施加给别人的惩罚,现在第一次落到了周泽自己本人身上。

“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小姨子继续喃喃自语,而后推着周泽往前。

“好好的日子,为什么不过?”

“嗡!”

周泽整个人被弹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右手位置的五指上,鲜血淋漓,血肉翻滚,更是有五个指甲洞,触目惊心。

“我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小姨子不停地在自我询问着,

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但她此时的形象,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咔嚓…………”

小姨子抬起手臂,

她距离周泽还有半米,

但周泽却感知到仿佛有一只手已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将自己给提了起来,脖颈位置的刺痛和焦灼是那么的清晰,而且自己也已经无法呼吸。

双脚已经离地,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架在火刑架上的囚徒,等待着来自面前命运的审判。

歪头,

微笑,

“又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在知道事情背后的影子后,依然敢过来质询。

你只是我掌心里操控下的一只木偶,

谁给了你可以去反抗的幻想?”

“额…………额…………”

周泽想发出一些声音,想说话,但因为脖子被死死地卡住,周泽根本发不出什么清晰的音节。

作为一个死囚,

你连临终遗言的权力,都已经被剥夺。

小姨子是在问问题,但她没给你回答的资格。

“林忆,我尽力了,但这个游戏,真的没那么好玩。”

小姨子自言自语,

而后,

她换了另一个方向,

继续,

歪头。

“你的姐姐还是不开心呢,你的姐姐,好烦呢。”

紧接着,

她又再度另一个方向歪头,

“我们杀了他之后,再把你姐姐也杀了,我们就没有烦恼了,

对不呢?”

周泽只感觉自己脖颈位置的力量陡然加重,

那种恐怖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般袭来,

肺部一阵灼痛,几乎快要炸开。

他的眼睛,开始泛白,身体的痉挛已经无法克制,这是临死的征兆,是身体彻底走向死亡的预告。

而前方的小姨子,不停地换着方向九十度歪头,自言自语,像是在和另一个人交流着什么。

就像是两个背着小猪佩奇双肩包的小女生一起站在抓娃娃机面前,

商量着抓哪个娃娃,

哪个娃娃容易抓出来,

哪个娃娃看起来更可爱,

“咳咳…………咳咳…………”

咳嗽声传来,

小姨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了上面的周泽,

她有些意外,

还没死?

而后,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重下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

你这是怎么回事?

周泽的双眸开始泛起绿光,身上古铜色的光泽开始慢慢扩散出去,右手之前被扳断的指甲竟然重新长了出来。

这一次,没有之前的黑,但上上下下却显露出一种岁月沧桑的色泽。

周泽嘴唇张开,

两颗獠牙慢慢地露了出来,

青面獠牙,

阴森可怖,带着人憎鬼厌的气息。

原本束缚住周泽脖子的力量在此时忽然消散,周泽慢慢地落地,蹲下,一只手撑着破损的瓷砖,而后,慢慢地抬起头。

那一双妖异的绿色眸子,死死地盯着前面歪头的小姨子。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迷茫了,

因为她造就出的玩具,或者说她亲自选择打包好送给自己姐姐的礼物,竟然出现了她意想不到的变化。

一个,她始料未及的变化。

“啊…………”

沙哑的声音自周泽的喉咙里传来,他双臂慢慢地撑开,整个人也慢慢地站起来,

很慢,

但是很坚定,

和上次一样,

周泽身上一半肌肤呈现出古铜色,另外大半的肌肤则开始破损和绽裂,鲜血开始慢慢地流出。

歪着头的小姨子看着周泽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她有些迷茫,

也有些无措,

“你是周泽?”

这一次,小姨子是需要周泽回答的,

而现在,周泽懒得给她任何的回答。

小姨子伸出手,但这一次周泽没被弹飞出去,他依旧稳稳地一步一步走来,

就这样,

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姨子的指甲刺向了周泽的身体,

“噗!”

指甲刺入了进去,

然而,

指甲才刚刚刺入肌肤,顷刻间,伤口位置的肌肉开始瞬间收缩,将小姨子的指甲死死地固定在了体内。

她想要拔出来,

却根本拔不动,

仿佛里面有无数张小嘴正在吮吸着自己的指甲,

很紧,

很压抑。

小姨子看着周泽,看着那一双绿色的眼眸,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明悟之色,喃喃道:

“你……你之前居然就是死人了……”

而周泽伸手,

抓住了小姨子的脑袋,

小姨子想反抗,却反抗不得。

“咔嚓咔嚓…………”

像是骨骼慢慢地挪动的摩擦声响,

周泽的手抓住小姨子的脑袋,

没有捏爆,

没有刺入,

而是慢慢地把她歪着的脸,

给扳正回来。

呼,

脸正了,

看起来,

就舒服多了。

第九十九章 吃掉!

两张脸,

对视着,

小姨子很想反抗,但是她的脸在周泽手掌之下,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刻,

她体会到了当初天台上青衣娘娘的感觉。

你纵有千般变化,也无处下口。

僵尸,是由死而生的一种存在,他之所以被神憎鬼厌,是因为他不在原本的游戏规则里,是一个异数。

就像是大家都不剪辫子你却已剪了辫子时,

就像是大家都剪了辫子你却还留着辫子时,

和大家不同,自然就会被讨厌和排斥。

周泽慢慢地张开嘴,

两颗獠牙显露而出,带来森然的压迫。

小姨子皱着眉头,她的身体在颤抖,也在惶恐。

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场游戏,却走向了她不可控的方向,甚至,连她自己都得不得被卷入其中,现在,想拔掉电源关闭游戏都不可能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放出了怎样的一个怪胎,甚至,她也确信,周泽自己可能都不清楚他其实是一个怪胎。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也是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地雷,

很不幸,

她踩上去了,

而且还在地雷上跳了一段拉丁舞。

獠牙慢慢地下压,已经触及到了小姨子的脖颈肌肤,

那光滑的肌肤,

那柔嫩的表皮,

带着少女的灵动,

孕育着青春的气息,

多少少男渴望在这里一亲芳泽,

多少少男渴望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牙印;

“我是她,她也是我。”

小姨子开口道,

“你咬死我,她也死了。”

这是威胁,

一种迫不得已的威胁,

如果不是情况已经危急到急切的地步,小姨子不会开口这般威胁。

因为这等于是自己在向一个玩具低头,在向一个玩具求饶,

她有自己的尊严,

但尊严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一下子又变得分文不值。

周泽愣了一下,绿色的眼眸带着妖异的光芒在小姨子脸上扫了扫,像是在犹豫,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盘桓。

然后,

他抬起头,让自己的獠牙和其肌肤距离拉远了一点,先前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一下子变淡了许多。

小姨子长舒一口气,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袭来,让她有些眩晕。

然后,

周泽又猛地低下头!

“噗!”

没有任何的前戏,

也没有给你过多的心理准备,

就这样,带着干涩,带着锋锐,带着粗壮,

带着坚硬,

直接进入!

之前抬头的动作,更像是一种玩弄,一种调侃,一种欲盖弥彰,一种……**。

如同在说:

我只是在外面蹭蹭,不进去,放心吧,

然后,

刚猛地直入!

毫不怜惜,

也不懂怜惜到底是什么意思。

獠牙刺入,

鲜血和体液开始迸溅,

人的身体,在这种时候会显得很是脆弱。

小姨子的头还是被周泽用手压着,她脸上呈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眼眸深处,也出现了慌乱和挣扎;

先前的淡定,早就无影无踪。

之前,她在卫生间里,

一边自问自答,

一边将周泽逼上了绝路,

现在,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僵尸其实不吃人,也不喝人血的。

早期的古人小说志怪记载里,鲜有提及僵尸吃人吃人血,而现代大家对僵尸的认知很多是来自港片时代的僵尸片,不过当时受到了一些欧美电影里丧尸的影响,加入了这些设定。

周泽并没有吮吸对方的鲜血,他只是很享受这种感觉,通过自己的獠牙,将自己的意志注入对方的体内。

这是一种主权的宣誓,这是一种最直接的报复,

让自己的气息,凌驾于对方之上,

折磨她,

撕咬她,

将她刚刚施加给自己的东西,

尽数奉还!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姨子身上,忽然升腾出一缕黑气,这些黑气慢慢地凝实出一具黑衣女人的身形。

女人一出来,四周的温度就开始降低,甚至还出现了白霜。

你可以说这是大BOSS出场时的特效和排场,

但实际上,这是女人灵魂力量收不住在挥发的征兆,她就像是一块离开冰柜的冰,虽然依旧散发着寒意,但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吼!”

周泽撤开自己的獠牙,小姨子脖颈位置的伤口瞬间结疤,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手松开,

小姨子的身体直接落在了地上,

摔得发出“咚”的一声,

没有任何的可怜,也没有任何的顾虑,

哪怕这个女孩摔成一个智障,

也和周泽没丝毫的关系。

女人的灵魂在慢慢地萎靡,她似乎很想再度进入这具身体,但周泽就站在下面,她不敢下去。

同一时间,在女人身边,有一道册子正在飞舞,那是和周泽身上所拥有的一模一样的册子,这枚册子意味着女人的身份,

她也是一个鬼差。

不过,女人的册子已经近乎泛白,破损不堪,乃至于在飞舞时,还不断地掉落下碎屑,显然早就不堪重负了。

“我也是鬼差,你不能杀我。”

女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她不是怕周泽到这种地步,而是她觉得无比的寒冷。

脱离了肉身的她,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脱光了衣服站在南极冰川上一样,

那种滋味,真的不是说靠精神意志力就能够抵御得了的。

周泽抬起头,

看着她,

嘴巴微微张开,

像是在笑,

而后,

周泽慢慢地,

歪头。

骨节不断地发出着脆响,

但头还是歪了下来,

嘲讽,

最直接的嘲讽。

女人的身上慢慢地开始浮现出淡蓝的火焰,她的灵魂正在被冰化,渐渐地失去活性,她很冷,迫切地需要一个温暖的港湾。

她等不及了,也没办法再等待了。

biu!

她身形向下,企图再度进入小姨子的体内。

“吼!”

周泽手臂挥舞过去,没之前颜色通透但看起来更富有沧桑感的指甲直接扫中了女人,女人发出了一声厉啸,最后被周泽强行抓住,拘在了面前。

女人的腰,是真的只手可握,不是说女人的身材有多好有多夸张,而是意味着女人的灵魂体在周泽的手掌钳制下不停地被蹂躏翻转。

“放过我,我是鬼差!”

女人咆哮道。

周泽把嘴张大,

然后手掌开始向嘴边送,

女人的挣扎和咆哮更加地剧烈,她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发生什么,同时,她也明白过来一件事,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智,现在的他,只是靠着一种本能在行事。

他饿了,

他身体很疼,

他躯体很破旧,

就像是一个人生病了,养伤时需要进补一样,

他现在也需要进补。

这具身体,根本没办法承受他现在的形态。

“我是鬼差,无论做过什么都只有阴司才能审判我,你不能,你不能!

你想好承受这种代价了么,

你给我醒醒,

给我醒醒!”

这就像是《西游记》里面对猴哥的金箍棒,走投无路的妖怪开始自报家门让自家菩萨或者仙尊领自己回去一样,这是在表露自己的后台。

然而,

在那之前,

周泽也是一名鬼差,虽然是临时工,

但女人依旧是准备杀了他的。

杀了他,再杀了林医生,

身体里的另一个意志,就不会再干扰自己了。

周泽的手停下了,

没有把对方的灵魂继续往自己嘴里送。

女人看着周泽,还是很紧张,有了之前的一次教训,她不会再有自己逃出生天的幻想。

周泽捏着女人,开始移动,

他的脚步每次落下,都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经久不散的黑色印记,他走下了楼,他来到了厨房。

绿色瞳孔的眼眸在厨房里逡巡,

然后,

他找到了,

一罐老干妈。

他将罐子捏碎,里面的辣酱全都遗留在手中,

先将辣酱送入自己嘴里,

而后,

周泽再度举起抓住女人的手,

张开嘴,

将女人的灵魂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女人最后的惨叫和咒骂,

仿佛进餐时周围音响里所播放的抒情乐曲,给人的进餐带来了一种异样的情调。

吞入腹中之后,

周泽撑开双臂,

“嗝………………”

一个沉沉的嗝儿响起,

嘘服了,

满足了,

饱了,

但好想再吃一个啊。

………………

“你之前怎么不早说!”

白莺莺在车里骂道。

唐诗没搭理这头接近暴走的女尸,而是继续剥开大白兔奶糖的衣服送入自己嘴里,

“他之前自己没细问,不感兴趣。

而且,

我怎么知道通城另一个鬼差居然就在他老婆家里?”

“好了,姑奶奶们,到了,到了!”

老道还是司机,

他回到书店后说起周泽的行踪,

让唐诗听到了,

然后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才被公开,再接下来打周泽的手机打不通,众人这才赶过来。

许清朗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脸阴沉。

车停了下来,

众人下了车往里走,

白莺莺走在第一个,

当她走到楼道口时,

白莺莺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在前面不远处,感应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仿佛自己体内的煞气都因此受到牵引而开始颤栗起来。

“你怎么了?”

唐诗见白莺莺不走了,问道。

白莺莺紧咬嘴唇,

里面的那种呼应的气息越来越明显,而且似乎还提升到了一个巅峰,比之前更加地清晰和刺激。

这种血统和种族羁绊之间的联系,像是一道道电流不停地在她身上流窜。

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

颤声道:

“人家下面忽然,

好痒啊!”

第一百章 周老板的轮椅

叮咚……

像是石头落入水里的声音,很清脆,也很悦耳,原本的平静,也因此泛起阵阵涟漪。

周泽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水潭上,身下,是水面,而这水面像是玻璃一样,承载着他的身体。

周遭的一切,一开始有些模糊,但慢慢地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清晰之后,就是熟悉。

远处,

黄泉路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因为哪怕没有世界大战或者瘟疫,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也都是在死着人的。

很多影视剧里常有一句台词:我怕你黄泉路上太孤单,我(或者送谁)下去陪你。

实际上,这个根本就不用担心。

当你下去时,你会发现黄泉路上很挤,而且,你身边会出现很多白人兄弟黑人兄弟男女老少,都有。

环肥燕瘦,英俊风流,丑陋不堪,等等外相,不能阻止你会死这个既定规律;

王侯将相风光起,终究一个土馒头。

不过,大部分人下了黄泉之后是感知不到寂寞这回事儿的,大家都像是没有形体的行尸走肉,一点一点地往前走,随着大流。

如果将阳间比作一个工厂的车间,而地狱,则是这里的废料收集和原料转化的后续工厂,比起阳间的眼花缭乱,地狱更讲究一种规则和秩序,

一种让你绝望,让你无奈,却又如同铁一般存在的秩序。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

这是梦吧,

自己,

应该没有死。

脑海中没有太多的记忆,只是记得自己在小姨子的面前差点死掉了,然后,就像是喝醉了酒,再度断片。

就跟上次在天台上一模一样,仿佛自己已经交托出去了身体,交托出了一切。

周泽不想死,尤其在这个时候,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周泽宁愿选择和那些“行尸走肉”一样,一直麻木地走下去,走到下一个终点或者起点。

但现在,他没有麻木,也没有浑浑噩噩,如果死了,就得在理智之中承受这万般孤寂的痛苦折磨。

就像是要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手术,

而医生告诉你,

对不起,我们没麻醉了。

掌心,贴在水潭上。

水潭是空的,在上面可以一眼看到下方,四周,毕竟清澈见底。

无面女还没回来,但那边的事情,也快有结果了。

小萝莉,无面女,蓉城,终究要有一个结果了。

环视四周,

周泽没看见上次梦回这里时所见到的那个带着猫的男子,其实,周泽倒是挺期待能够再见一次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和他在一起时,能够让人觉得心安。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

行走在水面上,四周开始升腾起一阵雾霭,迷迷蒙蒙的感觉开始缓缓地袭来,将这一切慢慢地包裹。

故地重游,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但周泽清楚,有变化的,好像是自己。

比如这一次,自己再梦回这里时,好像变得从容得多了。

当浓雾彻底将一切笼罩时,

周泽感到眼睛一阵酸疼,然后,他闻到了泥土的腥味。

该死,

又是这泥土的味道。

睁开眼,周泽看见自己正躺在书店二楼的卧室里,老道跟那只猴子坐在那里玩着泥巴,然后开始往自己身上抹。

“嘿嘿,这样捏才好,你看好,我给他捏个大胸肌!”

老道一边对着猴子吹着牛一边捏出了一个馒头,然后准备给周泽贴上去。

能够把治伤变成一场低俗的玩乐,也就只有老道能做出这种事儿了。

只是,当老道准备贴的时候,看见床上的周泽居然睁开了眼,当即吓得一愣,然后双手拿着那个泥馒头有些不知所措。

“好吃么?”

周泽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的伤,应该比上次轻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到底昏睡了多久,但至少醒来后就能直接说话了。

好吃么?

老道还是僵在原地。

“好吃么?”周泽又问道。

老道苦着脸,低下头,咬了一口土馒头,然后含着泪点点头。

“香,真香。”

周泽撇过脸,没再去看他。

老道赶忙将嘴里的土吐出来,然后献殷勤道:“老板,你醒了啊,你真是吓死我了,昏迷了三天啊。”

才三天么,

上次昏迷多久来着?

只是,为什么每次都要给自己身上抹泥巴?

周泽看了看床上的肮脏污渍以及自己身上的脏兮兮,对于一个有着洁癖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能忍:

“叫白莺莺来。”

“老板,你饿了?”老道问道。

“我想洗澡。”

“我来帮你洗吧老板,以前老道去浴室抓鬼拯救苍生时,曾去浴室搓过澡,技术棒棒的!”

老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周泽。

一边的猴子捂着自己的嘴,“吱吱吱”的笑。

周泽很想说,你看,连猴子都在笑你,

你这人怎么这会儿一点逼数都没有?

“叫白莺莺。”

“不用,老板,来,我背你去卫生间,贫道保证把你搓得白白嫩嫩的。”

说着老道就殷勤地准备抱起周泽下床。

如果周泽现在还有力气,估计指甲已经长出来,

然后在老道身上开出好几个新的出气孔了。

只可惜,现在的周泽只是一个病娇。

好在,白莺莺这个时候正好推门而入,手里端着茶水,见周泽醒了,白莺莺惊喜地放下东西走到床边。

周泽长舒一口气。

…………

有了上次的经验,白莺莺这次帮周泽洗澡显得很是自然。

“林家的事,怎么样了?”

周泽问道。

“老板,我们去的时候,你已经昏迷在地上了,林家姐妹没什么大事儿,不过人家家里乱作一团了,尤其是卫生间,玻璃瓷砖都碎了。

我们把你带出来了,后来,林家那边也没人过来问什么,我知道你要问的,林家小妹已经正常上学了,林医生也去上班了。”

周泽点点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像是有些长了,对白莺莺道:“帮我把头发理一下,剪短一点。”

“好嘞。”

白莺莺出去拿了剪刀回来帮周泽理发。

等一切都收拾得清清爽爽后,周泽被安置在了一张轮椅上,轮椅还是新的,锃光瓦亮,而且还是电动的,带着摇杆儿,像是游乐园里开的碰碰车。

“谁买的?”周泽一脸黑线。

“老板,喜欢不,这是贫道特意给你准备的,想着你以后估计得经常用到,

所以就干脆给您整了一个。

老板,你看这里,这个按钮可以按下去的!”

老道像是献宝一样给周泽按下了那个按钮,

然后整个轮椅开始发光,五颜六色的光,

“呜呜呜呜呜”

还有火车汽笛音效。

老道觉得周泽肯定会很满意,

殊不知如果不是现在周泽身体实在是太虚弱,

他今天已经够死两次了。

没选择坐轮椅,周泽选择坐在书店靠窗的一个软沙发位置。

许清朗不在店里,好像是他家里有什么事儿,先回去了,不过留下了很多的汁水,

说万一周泽醒来了,可以吃。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熟悉的节奏。

一番折腾下来,到头来,并没有改变什么。

真相,很可笑,却又是真实发生了。

或许,

真正探究清楚小姨子身上那个鬼差亡魂的事儿,得等到小萝莉回来才能清楚了,作为原本同在一个城市里的鬼差,你说小萝莉对那个鬼差一点都不清楚,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前提是小萝莉还能回来。

周泽这个老板就靠在沙发上隔着玻璃晒着太阳,白莺莺则负责招呼着客人,许清朗虽然不在,但普通的糕点和饮料白莺莺已经学会如何调配了。

在周泽隔壁桌,坐着两个长头发的女人,不过声音有点沙哑,也有点扭捏,两个女人手里一边翻着时尚杂志一边聊着天,而且越聊越起劲。

“我跟你说,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让我担心的事情。”

“说,你快说说。”

“上周,我注意到我放在家里卫生间洗衣机上面等待洗的丝袜和罩子被动过了。”

“啊,谁动的?有人进你家的?会是小偷么?”

“但家里没被偷东西啊,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小偷来着,结果发现不是。”

“那是谁动的?”

“是小文,我那次注意到了,是小文,他在我洗完澡后,进了卫生间,然后等我再进去时,我发现我的丝袜和罩子以及其他内衣都被翻动过了,上面还有湿的痕迹。”

“啊。”

另一个女人捂住自己的嘴,

“小文怎么会这样?”

“我也很苦恼呢。”

“没事啦,兴许小文只是长大了,对女人的东西产生了一点好奇心,大部分男孩子都有这个阶段的。”

“我上网查过,如果仅仅是这些问题也就算了。”

“也就算了?不能算啊,你得去尝试引导他,让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我原本打算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但后来我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有次周末我提早下班回来,我看见在我的卧室里,小文在穿我平时穿的丝袜和文胸以及裙子,站在镜子前照着镜子。”

“这…………”

“如果只是之前的事情就算了,我觉得我还能引导他一下,但现在事情已经变得很严重了,他居然穿我的衣服照镜子,这显然不是男孩子青春期的问题了。”

“哎,我儿子的电话,我接一下。”

女人接了电话,然后对闺蜜道:“不好意思,我儿子说饿了,我要回去喂饱他。”

“嗯,你快回去吧。”

“服务员,结账。”

白莺莺走了过来,结了账。

周泽看着那两个长发女人走出店里,若有所思。

“老板,要给你再加点热水么?”白莺莺问道。

“不用了。”周泽摇摇头,端起茶杯。

白莺莺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拿着钱,无奈道:

“刚那两个男的真的是有病吧,明明是男的,结果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样子,还好老娘慧眼如炬。”

“咳咳…………”

正在喝水的周泽猛地呛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回来了!都回来了!!!

人生,最怕的就是认命。

因为认命,则意味着不再折腾,从而你的人生也将按照现有的既定路线,没有太多波澜没有太多意外地平稳地走下去。

你能看见自己五年后的样子,你能猜出十年后的自己在做什么。

但,人生最需要的,其实也是认命。

脚踏实地,安安稳稳,不再有杂七杂八的心思,过着自己的日子,平平淡淡方得始终。

认不认命,纯粹是看自己的选择。

周泽坐在书店沙发上,发了一个下午的呆,好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玻璃里,倒映出模糊的自己,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会在照镜子时觉得变扭了。

人的适应力确实是强,哪怕你的皮囊,哪怕你的生活轨迹,当你习惯了之后,也就不再觉得有什么。

这是自己的书店,这是自己之后的生活,

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让白莺莺修剪出来的短寸。

很干脆,很利索。

周泽看见唐诗站在门口,她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从中午一直站到了下午,基本就没动过。

周泽没去问她站在那里做什么,每个人都需要独处放空自我的时刻,而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拿出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信,没有消息,也没有回复。

执着于上辈子的自己,执着于这辈子的徐乐,

周泽真的有些疲乏了,

其实,还不如就踏踏实实过这辈子,新的自己。

看开不看开,都没什么影响,

毕竟过去的过不去,

未来的毕竟还未来。

拿出自己的小册子,翻阅着它,感知着它的触感,

周泽觉得自己下面的人生,将会和它羁绊在一起,至少,会羁绊很久很久。

好像那个女鬼差也有一个册子,但周泽问了一下,白莺莺说他们没找到,或许,那个册子已经随风湮灭了,毕竟在那个时候,册子其实已经有了崩溃的趋势,随着女鬼差的消亡,它最后存在的意义也将消失。

唐诗终于动了,她慢慢地蹲下来,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可能站得太久了,所以腿发麻或者抽筋了。

周泽笑了,

然后唐诗扭过头,看着隔着玻璃正在幸灾乐祸的周泽,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意,但这笑意,显得有些含蓄。

仿佛在此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之前的她,可没这么严肃。

小猴子跳到了周泽的面前,手里拿着玩具锤子挥舞着,周泽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了拍。

一直以来,周泽都不懂小猴子弄来的泥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似乎效果很不错,想着以后如果开书屋不赚钱过不下去的话,自己还能开个药铺。

“祖传五指山黑玉断续膏套”?

这想法不错。

“吱吱吱吱……”

小猴子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对着周泽挥舞。

猴子的手机是老道帮忙买的,这足以可见老道对猴子的溺爱。

“做什么?”周泽问道。

猴子伸手指了指书店墙壁上的音响,然后又指了指手机。

“连蓝牙音响么?”周泽问道。

猴子一脸懵逼,

但感觉应该是吧,还是点了点头。

接过猴子的手机,周泽帮它连接上了蓝牙,猴子试了一下,放了一首“《大圣归来》”,音响当即发出了声音。

猴子很开心。

紧接着,书店里的背景音乐在猴子手中不停地更改,好在这会儿书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周泽也随猴子玩闹。

其实,很多大型商场的背景音乐,是有讲究的。

比如一开始如果放的是李玉刚的《清明上河图》,如果商场保安或者哪个内部人员看见有脸熟的惯偷走入商场,会马上通知传达室那边,然后那边的人马上会改背景音乐。

接下来说不定就会放迈克尔杰克逊的《 Beat it》,又或者是《你好毒》,然后商户会提醒自己身边的顾客说有贼过来了,注意小心。

各地商场,基本都有这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甚至有时候公交车上,司机师傅看见自己眼熟的惯偷上车了,也会按一个按钮发个提示。

所以,有时候坐公交车听到“请乘客们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千万别当作一句敷衍的废话语音。

而这些贼,

基本上成了自带BGM的存在,

当他们走入时,

独有的BGM响起。

书店的吧台上面有一个悬挂电视,正在播放着《少林足球》。

也就在此时,周泽发现整个下午好像都没见到老道,不过,很快,里面传来了三声“滴答”声。

小猴子会意,调了音乐,很快,蓝牙音箱里播放出了:

“浪奔……浪流……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伴随着《上海滩》的主题曲,穿着一身崭新道袍一改之前颓唐邋遢形象的老道从楼梯口缓缓走出。

身后楼道那边应该放着一台电风扇,吹得他长袍偏偏,别说,还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息。

手持桃木剑,

舞出一道剑花,

老道脚踏七星,威风凛凛!

周泽伸手搓了搓下巴,也得亏是老道了,若是换了别的道士或者和尚敢在一个鬼开的书店里这么秀,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小猴子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老道,找着角度,周泽撇过头看了一下,发现是小猴子在给老道做直播。

好吧,

这猴子确实聪明,

聪明得有些过头了。

直播屏幕上,一堆弹幕刷了起来:

“一楼我的,吃口屎没人看见吧?”

“卧槽,老道你他娘的下午好啊!”

“老道,快半年了,你终于复播了!”

“道长,我好想你啊,你这么久不见了,人家真的好想你啊!”

“道长不乖,这么久躲着不出来,嘤嘤嘤,撸你小管管,嘤嘤嘤。”

“冥钞还卖不卖啊,断货了啊!”

“你们看见没有,镜头左边有一撮黄毛,是什么玩意儿啊,难道是一只猴子?”

“哈哈哈,你难道想说是一直猴子在给他拍摄?楼上怕是个傻子吧?”

“同意,楼上是个傻子。”

“一楼说得对!”

“一楼说得真鸡儿对!”

“一楼说得太太太对对对了!”

“尼玛,楼上刷一楼的缺德不,逼死强迫症啊!”

伴随着老道的复播,直播间里的热度开始噌噌噌往上涨起来。

老道大大小小也是一个网红,在户外直播领域也算小有名气,且有一批固定的死忠粉,不离不弃。

毕竟,愿意花钱从老道这里按比人民币更高的价格去买冥钞的,

这是绝对的死忠啊!

老道表演了一番舞剑和拳脚功夫,

热了场,

许久不练的他,显得有些气喘吁吁,但在下一刻,他还是对着空中撒出了一把纸钱:

“无量天尊!”

桃木剑向上举,

“风雨雷电,听我号令!”

那些纸钱一个个开始自动围绕着老道旋转,整整齐齐,且不断地飞舞出各种形态,随着老道的指令进行着配合,相得益彰。

“擦,这他娘的特效牛逼啊,绝壁不是五毛钱的那种!”

“一楼说得对!”

“这次一楼是真的对。”

“这次一楼没吃屎。”

“这是直播还是放的视频啊,喂!”

“对啊,吊大的确认一下,这是后期处理的视频么?”

“这是直播啊,不像是视频!”

“老道,我要改变对你的看法了,原来以为你只是一个逗比,现在发现你居然是一个会变戏法的逗比!”

“嘤嘤嘤,逗楼上的比,嘤嘤嘤。”

“擦,楼上变态吧!”

“一拳打死一个嘤嘤怪!”

周泽看向门口,

唐诗站在那里,

很显然,老道的冥钞飞舞,是唐诗操控的结果。

周泽很好奇,以唐诗的性子,是什么使得她愿意配合老道玩这种直播把戏。

冥钞整齐地落下,堆叠在了老道手中,老道从猴子手中接过了手机,看了一下系统通知,一张褶皱的脸当即笑得蜷缩起来,像是一朵老嫩菊。

“感谢台风饭店老哥的超级火箭!

感谢老秋老哥的超级火箭!

感谢兰雪小姐姐的空投补给箱!

感谢书友160107110901124的……的……的大飞机!

老道我今天,复播了,

水友们,

你们还在么!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我想死你们了!”

吧台上电视中正在放着的《少林足球》电影正好进入了中间的那个情节,画面中,周星驰对着自己的师兄弟们喊道:

“我感觉到,

回来了,

都回来了,

大家,

都回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他从地狱来!!!

2018年4月1日,

零点二十分,

蓉城,

小雨,

微风3级。

老街的冥店,已经关门许久,哪怕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其实都不清楚这家冥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的。

因为不像是街边的早餐店很多人每天都会去,也不像是服装店那般,下班回家可以去逛逛,不买也可以试试衣服。

大部分人,宁愿这辈子都不走入冥店去买东西。

自然而然地,在生活之中,对这家冥店,也就刻意地去忽略了。

当然,

它又是什么时候关门的,

自然也就没多少人在意了,只是偶尔经过时,发现店门居然是关着的,略有些意外。

有个胖子,每隔几天都会开着警车停在门口,看着关着门的店铺,抽几根烟,然后离开。

老街里操持着最古老最热情生意的发廊小姐姐们为此真的是不堪其扰,每次都吓得将刚刚请进自己屋子里喝水的客人送出门去,

连水费,

都不敢要。

冥店隔壁按摩店也已经停业许久,据说老板年前卷入了一起杀人案,虽然后来得到了清白,但家里的事情太多,她也许久没回蓉城了。

偶尔有老顾客过来,怀念着老板娘的手艺,殊不知如果经常找她按摩,舒服是舒服了,但估计距离走进隔壁冥店选寿衣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生活还是这般的生活,

蓉城的大街小巷的茶馆麻将馆里,写满的是轻松闲适。

这是一座悠闲的城市,也是一座会享受的城市,在寒冬刚去,夏日未至之际,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属于自己的鼾声之中,

惬意,

舒坦,

偶尔翻个身,

裹一层薄毯,

嗯,

继续睡。

凌晨的老街,自然是没什么人了,除了几处夜宵摊还在守候着不是很多的生意。

那家冥店,

却亮着光。

光很暗,只能隐约可见,普通人,甚至看不到。

冥店里,摆着两排椅子,正中央的两座椅子,一边坐着长须男子,一边则是坐着一位小女童,粉嫩可爱,是一个小萝莉。

而下首的两侧,

有人穿着麻衣,长袖飘飘;

有人戴着高帽子,摇摇晃晃;

有人眼珠子对齐,时而转动;

有人摊着大肚子,肥得流油。

他们脸上的胭脂味,就浓重得多了,甚至,显得有些不真实。

无论他们是在笑,还是在掏耳朵,还是在闹,总给人一种阴森的压抑感,就像是寺庙里的一百零八罗汉,哪怕他们的形象再憨态可掬,

作为一个成年人,也不敢去真的笑话他们。

仿佛冥冥之中在自己头顶,就有着一双眼睛,在盯着你看。

若是再仔细看,可以发现这帮人的衣着款式,其实和冥店一角里摆放着的那些纸人很是相似,就像是真的从纸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

很滑稽,

很可笑?

但真的是这种感觉。

所有人的唇边,都带着诡异的殷虹,像是刻意涂抹在唇上的胭脂,很是夸张,也很是刺眼。

贾宝玉说他最喜欢吃姐姐们嘴上的胭脂,但如果他看见这里的胭脂,估计会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空气中,

弥漫着灰烬的气息,

在在座众人中间,有一个小火盆,里面摆放着炭火,同时,架子上一叠叠冥钞,自己会自动飞过来,落入炭火之中燃烧。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长发女人。

她微微低垂着头,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脸。

身材婀娜,体格风、、、骚,

是普通人看见她,估计会期待着她把头发散开好看看她的真容,谁都有对美丽的好奇心和追求。

不过,在座的所有人都没这个心思,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女人……没脸。

“还没来。”

坐在小萝莉隔壁的长须男子沉声道,微微皱眉。

“让大家再等等吧。”

小萝莉说道。

长须男子点点头,而后道:“护住元气,尽量延迟我们在阳间逗留的时间。”

一张张黑色的符纸从长须男子的袖口中飞出,飘落在了四周。

在座的每个人都伸手接过一张符纸,贴在了自己的眉心,就连长须男子自己也给自己贴了一张。

一时间,

整个店里万籁俱寂,额头上贴了符纸的人都不动了,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法一般。

这让他们看起来,甚至和冥店里本就有的纸人,没什么区别。

小萝莉起身,她手里也拿着一张符纸,走到了无面女的面前。

无面女缓缓地抬头,

“我的分身毁了。”

“一个分身而已。”小萝莉不以为意。

“她是我留下来监视他的。”无面女提醒道。

“你说,等我回去之后,还会有他的位置么?”

小萝莉微微一笑,

“他只是暂时给我代班,帮我掌管一下地狱的钥匙而已,一个通城,容不得第三个鬼差。”

“那我怎么办。”

无面女厉声问道,

“没有我,你们可引不到他过来。”

“通城鬼差加上我本就有两位,其中一位已经濒临崩溃,这是我给你预留的位置。”小萝莉伸手,抓住了无面女的发尖,“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会帮你安排一个身份,让你在阳间逗留。”

无面女再度低垂下了头。

“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对那个家伙那么执着,他只不过是通城的另一位造就出来的玩物,哦不,是礼物而已。”

“礼物?”

无面女隐藏在长发下的头干笑了两声,

“在我看来,这件礼物,比你们在等待的人,更重。”

小萝莉眼睛微微一眯,她能听出来无面女话里有话,这个诞生于黄泉路边,怨念之潭里的女人,存在了很久,自然也能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哦,这样看来,等我回去之后还得好好拷问拷问他喽。”

无面女脸上的头发此时忽然散开,没有面容的脸却开始凝聚出一张女孩的脸,她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挣扎。

“她,你还没控制得住么?”小萝莉有些意外。

“挣扎得很厉害呢。”无面女回答道,“意志坚定,比你们鬼差,不差的。”

小萝莉微微一笑,伸手将手中的符纸丢入了炭火之中,

“终究是……没有意义的挣扎而已。”

火光幽幽,

夜色幽幽,

炭火盆里迸溅出一串火星:

“吧唧”

………………

“吧唧!”

“吧唧!”

“吧唧!”

小雨之中的老街,带着些许凉意,不是那么平整的道路上,随处可见小水坑。

一名身穿着卫衣的男子缓步行走在这条略有泥泞的小路上,

他的头,隐藏在卫衣帽子之下,而他的身形,仿佛和这身后的黑夜,完全地融为一体。

“喵。”

在他身旁,

有一只通体发白的猫咪,迈着优雅的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一人一猫,

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出了两道绵长的影子。

四周偶尔传来风声,

空荡且幽幽,盘旋在老街的上方,经久不散。

男子的身形并不魁梧,但却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他就像是一把无声的刀,只要出鞘,就能把这黑幕给劈碎。

前面,有一个夜宵摊,摊主是一对夫妻。

今晚的生意,并不好,丈夫坐在旁边不住地咳嗽,显然是感冒了。

男子走到摊位边,

老板娘抬起头,看见男子,笑了笑,道:

“好久不见了呢。”

“嗯。”男子应了一声。

“喵。”白猫也应了一声。

老板娘开始做汤,鱼滑汤,她知道他只吃这个。

在深夜,喝一碗鲜嫩的鱼滑汤,是一种享受,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老板还在那里咳嗽,见客人吃东西时皱着眉,以为是在嫌弃自己,只能歉然地笑笑,侧过身去。

男子一愣,他知道老板会错了意,他吃东西,向来是这种表情。

只是今晚,有点冷,

否则对于进食这件事,他是能省则省,能忽略就忽略。

放下了碗筷,给了钱,男子转身,向老街更深处走去,那只白猫还是跟在他身后,不离不弃。

不管夜色再深沉,

人们总是能从中找到家的位置。

男子走到了冥店门口,驻足。

白猫则是窜到了台阶上,它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

是的,

熟悉的位置。

曾几何时,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搬出一张椅子,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隔壁的按摩店老板娘还会调侃他像一个老爷爷。

目光微侧,看向隔壁,她还没回来。

有的人,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但也有人,走到远处后,却还在看着自己。

他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

哪怕他忽然在这个世界消失,也不会有谁注意到,喜欢孤独的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染上孤独的色彩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正是因为有人在看着自己,

正是因为有人在在意着自己,

所以他才回来,

他需要一个交代,

给在意自己的人,一个交代,

同时,给自己一个交代。

走上台阶,

来到门前,

他没叩门,

这里是他的家,他有钥匙。

钥匙孔插入门锁的刹那,

门后的无面女长发猛地飘起,

小萝莉像是小大人一样站直了腰杆,

两排椅子位置上所有人阴差额头上的符纸瞬间消散,

大家集体睁开了双眸,

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吱呀……”

门被从外面推开。

小萝莉看着门外的人,笑道:

“终于抓到你了。”

男子微微摇头,示意对方说错了,

纠正道:

“不,

是我,

回来了。”

两句话的上架感言!

第一句:有人说我上本书被封了,下本也不可能起来了。第二句:今晚零点《深夜书屋》上架,发布第一章VIP章节,看吧!

《深夜书屋》两句话的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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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葬歌,为谁而奏!(第一更!)

“老铁们,燥起来!

有礼物的刷一波礼物,

有钱的捧个钱场,

没钱的捧个人场,

免费的荧光棒挥舞起来!

最后,

再让我们走一波66666666!”

老道声嘶力竭地吼着,嗓子几乎都哑了,手臂却依旧不停地挥舞,用力地挥舞,额角,已经有汗水流出,身上几乎半湿透。

先前刚出场的他,还颇具仙风道骨之感,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像模像样的仙气儿。

而眼下,则像是一个老年摇滚发烧友,刚刚的他,已经连续唱了好十几首歌了,都是那种提起嗓门儿吼出来的,吼得声嘶力竭,吼得似乎随时可能咳出血。

“道长,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别唱啦!”

“道长,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我给你跪下来了,别唱了道长!”

“其实,感觉还挺好听的。”

“楼上+1!”

“不懂欣赏的滚粗去,道长用的是美声唱法,结合了古典音乐的韵律,还融入了一些民族风…………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

“道长小半年没开直播了,估计也是遇到什么难事儿,想要发泄一下吧。”

“胜利曙光送出一架飞机:道长,加油,继续唱,你唱得我都石更了。”

“邪恶的正太控送出一架飞机:道长,加油哦,撸你小管管,嘤嘤嘤!”

“擦,那个货又出现了,打死他!”

“抓住,打!”

老道重重地喘着气,然后看着弹幕笑道:“接下来,大家想看什么节目?”

“冥币飞舞,那个戏法再来一遍!”

“楼上+1!”

“舞剑,打拳!”

“喊麦!”

“只要别唱歌啥都行……

…………”

“好,那我就再给大家唱首歌吧!”

老道清了清嗓子,看来是准备继续唱了。

“…………”水友1号。

“…………”水友2号。

“…………”水友3号。

老道直接调了歌曲,

这是一首萧忆情的《葬歌》。

“睡吧,睡吧,

请不要再彷徨!

睡吧,睡吧,

忘掉所有悲伤…………”

“是不是觉得,他疯了?”

站在周泽旁边的唐诗忽然开口道。

周泽摇摇头,很平静地道:“是你们等的那个人,他今天回来了,所以你们高兴。”

“其实,他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唐诗说着说着,表情开始渐渐冷冽下来,“你知道么,老道给那只猴子取了一个名字。”

“哦?叫什么?”

“小强。”

周泽不会煞风景地去说这和某个小爬虫动物的名字很像。

“晓强,是老道以前的室友,他们是在蓉城认识的。”

“他人呢?”周泽问道。

“死了。”

周泽抿了抿嘴唇。

“为了帮我们逃出来,他死了。”

说到这里,唐诗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这不仅仅是为了欢迎他回来高兴。

其实,

这是一场复仇,

今天,

不是故人回归的欢庆日子,

是复仇的日子,

血债,

血偿。”

唐诗手指一挥,吧台上的红色墨水当即迸溅出来,在唐诗手腕边上环绕,像是戴上了一件血红色的手环,妖异夺目。

“我不能理解。”周泽耸了耸肩,“你们既然已经逃出来了,还有人为此做了牺牲,为什么,他又要主动回去?”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

“上次的那个庙神,以及前阵子的那个通城出问题的资深鬼差,为什么都没能杀得了你?”

周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他不可能说,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像是喝醉了酒,睡了一觉,醒来后一看,

哦,

要杀我的人,

死了。

哈哈哈哈,

这煞笔居然就这么死了,

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哈哈哈哈!

唐诗帮他回答:

“因为,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

会进步。”

“这么有信心的么,那我还真得多一些期待了。”

周泽是不希望小萝莉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他不会被小萝莉的外表所蒙蔽,其实他清楚,如果小萝莉安然无恙地回来,甚至还完成了任务,到时候,也就是轮到她和自己算账的时候了。

自己手中的证件本,自己所掌管的原本属于小萝莉的地狱之门钥匙,可能都得被迫交出去。

那个司机的死亡事件,还没水落石出,但至少可以说明,小萝莉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大家要的,无非是利益,活人,为了利益整天忙碌着,其实哪怕是死了,也依旧如此。

白夫人功德圆满准备下地狱之前,还特意嘱咐自己处理掉自己的尸首,也就是白莺莺,她担心自己尸体留在阳间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给地狱里的自己带来影响,所以嘱咐周泽在下一个寒衣节时将白莺莺用竹子烧掉。

诸多神话故事之中,天上的神仙也都有着自己的私心和小九九,也就别再奢望那帮鬼差心里会去为国为民了。

唐诗手腕一翻,红墨水洒落在了地上,营造出了一种流血的恐怖效果,且在唐诗的刻意控制下,变得极为阴森可怖,还有滴血的效果。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你没回去?”周泽问道。

复仇嘛,也就是茬架,

你喊人,我喊人,约个地方,干一场。

小萝莉那边可是喊了不少鬼差,同时还带去了无面女,但这边,似乎只有那个家伙一个人。

“我问过他,需不需要我回去,我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他说不用。”

“他这是安慰和担心你再陷入危险,又或者,他有足够的信心?”

唐诗笑了,

笑靥如花,

周泽从没见过唐诗这般效果,

她弯下腰,

捂着自己的肚子,

似乎笑得自己肚子疼,眼角都有晶莹的光泽慢慢地滴淌出来,

哽咽道:

“他说,机票钱不是钱呐。”

………………

冥店里,

站着两排鬼差,当他们彻底苏醒时,冥店四周当即布满了寒霜,结出了一道道的冰晶。

仿佛,这里是一个冰室。

磅礴的阴气,似乎浓郁得都快化作水滴淌出来,令人窒息。

活人如果误入这里,估计回去后得直接大病一场。

鬼差,

毕竟也是鬼啊。

梁川皱了皱眉,

他有点不开心,

因为他的家被弄脏了,到时候,冰霜会融化成水,真是可惜了店里的这些上好红木家具了。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

弄脏自己家的人,

全都是不请自来,并非是自己主动相邀的客人。

“我们找了你好久。”

之前能够和小萝莉并排坐的长须男子此时起身走了过来,

局面已定,

这场耗费了很长时间动员了各地鬼差齐聚的抓捕行动,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没有获得身份却从地狱跑回人间的偷渡客,本就是需要打杀的异端,何况这家伙居然在阳间杀人,没判官的身份,却行判官之责。

狂妄至极,

自寻死路!

无面女站在梁川身侧,看着他,记得有好多次,自己差点抓住他,让他无法离开地狱,但每次都让他逃脱。

这一次,

自己将不会再是不甘和愤怒的一方了。

梁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面无表情,在他身后,那只白猫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甚至还时不时地舔舔自己的爪子打理自己的毛发。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小萝莉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梁川面前,

“乖乖地让你的灵魂脱离肉身,让我们直接带回地狱,你本就是从那里偷偷逃出来,现在,回去,才是你的正途。”

长须男子沉吟道:“若是逼迫我们动手,你要清楚,这次你是绝对逃不出去的,灵魂回去,至多再受些刑罚,再入个畜生道,总好过彻底烟消云散。”

“哦。”

梁川应了一声,

他清楚,

这帮鬼差是想省力,想来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他们在阳间活动本就艰难,除非他们愿意选择一个肉身入住,但这也意味着很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所以他们在阳间很低调,不敢太过动手。

紧接着,梁川看向了身侧的无面女,道:

“你抓了她?”

无面女抬起头,头发散开,平坦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个女人的五官,她很痛苦,她在挣扎,她在怒吼,同时也在咆哮。

她死了,

灵魂被无面女收走了。

梁川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慢慢地垂下自己的头,

“第二个了。”

他们拿自己朋友的命,来逼迫自己现身,

他们,

成功了。

“杀活人,本就有损我们阴德,我们也是不愿意的,这也怪你自己不识时务。”

小萝莉继续道:

“如果你当初乖乖地不反抗,他们两个,本不会死,还有,我们还知道你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人。”

“这是……再一次的威胁?”

梁川垂着头问道。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是鬼差,是阴阳两界秩序的守护者,你反抗不了我们。”

“呵呵…………”

梁川慢慢地抬起头,

他的眼眸,

赤红一片!

小萝莉心神忽然一悸,整个人作势防备面前的青年暴起,

然而,

她的身体却忽然一颤,

一只白骨手竟然在此时洞穿了她的魂体,她整个人几乎僵滞在了原地,紧接着,她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长须男子,

眼眸赤红,

面露挣扎,

他显然是被控制住了!

但,

怎么可能!

一个照面,

直接控制一名在场最资深的鬼差!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梁川抬起头,

张开嘴,

微微斜着脖子,

十指开始在面前的虚空中弹动,像是在弹着钢琴:

“嘘,

这首曲子,

你们听到了么?

这是,

我为你们弹奏的《葬歌》。”

第一百零四章 普洱!(第二更,求订阅!)

没有太多的开场白,

也没有繁琐的自我介绍,

更没有互报招式你来我往的脑残过渡;

这场位于冥店不属于活人的杀戮,

直接以这种突兀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葬歌》,

为谁而鸣?

猎物和猎人的角色,摇摆不定,原本信誓旦旦成竹在胸的一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这边,好像不一定是笑到最后的人。

白骨手带着冷色的火焰,在洞穿了小萝莉的灵魂之后,留下了一个大洞,一个燃烧着的大洞,小萝莉只能后退,看着自己灵魂的伤势,面色阴沉。

他们想省一点力气,因为他们清楚,眼前这个上一次就逃出围剿的家伙,并不是一个很好相与的角色。

但他们之前同样深信,如今的第二次围剿,汇聚如此多的鬼差,在对方不得不自投罗网的前提之下,他们已然胜券在握。

只是,

现在这个样子,

是胜券在握的模样么?

灵魂深处传来的扭曲和刺痛感不断地侵袭着小萝莉,

她不敢再去乱动,这一团火焰来自长须男子,是他的看门手段,而她又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遭此袭击,真的是一点点防备都没有。

她甚至担心,

自己如果没有压制住这个伤势,很可能就此烟消云散。

灵魂,看似比身体更虚无缥缈,无迹可寻,没有生老病死的忧患,但实际上,至少是在这个阳间,灵魂真的是太过于脆弱。

而她的肉身,却没有带着一起来,现在,她有些后悔了。

如果此时自己暂住的肉身在这里,她还至于不这般的被动。

“额…………”

嘴巴张开,

小萝莉的舌头开始伸出来,这舌头延展得很长很长,开始去尝试扑灭自己腹部位置上还在窜头的火焰。

舌头在不断地被融化,

但舌头也在不停地长长,

这是一种用自身元气疗伤的方式,换做平时,她肯定不舍得,但在这个时候,她别无选择。

因为,

内心深处的悸动,

已然越来越清晰!

第一次,

她开始去思考,

自己今晚,

到底能否活着离开这里?

而长须男子可以看出来在竭力反抗,他是在场资格最老的鬼差,有一定的希望去冲击捕头的资格。

要知道,在阳间,判官基本不出世,捕头也大多在阴司行走,能够更加自由穿梭于人间与地狱的,也就是鬼差了。

但就是这样子的一位资深鬼差,却在那个人打开门之后短短的时间里,

被控制住了,成了一具傀儡!

时光往回拨转半个小时,

这一幕,

他们谁会想到?

反抗,挣扎,是为了尊严,也是为了自己的存在,

但在下一刻,当梁川开口时,他居然也跟着一起发声,

整齐划一,

神同步:

“这首葬歌。”

“这首葬歌。”

“为大家弹奏。”

“为大家弹奏。”

“听完了,好上路。”

“听完了,好上路。”

长须男子探出自己干瘪的双臂,两只臂膀几乎都只剩下了一层皮简单地包着骨头,甚至在掌心位置,直接是森然白骨,连那一层用来点缀的皮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

不知道多少亡魂在他的手下被擒拿,送到了地狱,送入了轮回,化作了他自己的功德绩效,而现在,他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为人操控,

为自己原本的猎物所操控。

你拿我当你的猎物?

行,

那我就当你的主人吧。

无面女发出了一声厉啸,长发飞出,裹挟向梁川,她清楚,一旦今晚不能事成,她将一无所获。

离开地狱,离开水潭,哪怕身边有着鬼差的加持,但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消耗,若是毫无所得地回去,她下一次连地狱都离开不了了。

水潭,将成为她永久的束缚,甚至自己还得担心虚弱中的自己是否会被黄泉路上的那一群往生者所影响,到时候彻底堕落,融入他们的群体之中,从一个终结走向另一个终结。

她不愿意输,

也不能输,

她不想再想以前那样,站在水潭中,看着这些人可以离开,自己只能愤怒地咆哮!

梁川侧过头,看向无面女,深红色的双眸里仿佛藏着两轮血月,与此同时,两行血泪自他眼眶之中流出,可以想见,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轻松写意。

不过,梁川十指的敲击,却比之前轻快了一些。

他面前没有钢琴,自然发不出声音,

但那种急切的节奏,

却像是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底,

一次次撞击着他们的心弦!

他们是鬼差,是阴阳两界秩序的守护者,古往今来,一直是他们押解亡魂下地狱,

而今日,

则是有人开始为他们送终!

无面女的脸部表情一阵扭曲,她原本是没有表情的,但在这个时候,她的面部却开始凹凸不平起来,哪怕是她那带着特殊能力的长发,在此时也变成了美杜莎头顶上的一条条毒蛇,不是在攻击别人,而是在反噬自己。

无声的琴音,无孔不入。

这是一场漩涡,

谁都不能幸免!

无面女的身体里,发出了异样的声音,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彼此之间,和梁川产生了某种共鸣。

“你说过,你想成为地狱的使者。

我,

答应你。”

这句话,不是为无面女所说,而是为那个被她吞噬下去的灵魂。

孤家寡人,有一个朋友,不容易,而这一次,他失去了两个。

晓强的灵魂他找到了,虽然陷入了沉睡,但总有一天会醒来。

月城的灵魂就在眼前,他将送她去往她心中的归途。

你们说我是判官,

那我就当这个判官,

又如何?

梁川抬起手,而后猛地下压。

无面女猛地抬起头,身体开始扭曲起来,那个被她压制着故意不去完全吞没的灵魂,此时此刻居然在外力的帮助下,开始向她反攻。

那个女孩的灵魂,原本是她拿来威胁他的,而现在,却成了隐藏在自己体内的一枚炸弹,似乎有能力将自己给引爆。

两种不同的厉啸和尖叫在无面女的身体内传出,两个女人在撕咬,在厮杀,在吞噬。

梁川给予了擂台,

布置了环境,

剩下的,

就是你们自己的角逐。

他对她有信心,她甚至比自己,更适合地狱的身份。

周遭的鬼差自然没有在旁边看戏,而是一齐出手,这时候,他们不再顾忌是否会损耗自己的元气,是否会影响自己在阳间的逗留;

他们清楚,局面已然开始失控,

现在,必须把这一切强行压回他们想要的节奏中去。

一时间,杀威棒、镇魂幡、摄魂铃等等存在一起向梁川呼啸而来,只是长须男子以几乎忘我的姿态挡在了梁川的面前。

他无力反击,但却硬生生地承受着所有打击,灵魂在短时间内开始破损。

明明是猎人,

在此时却舍身保护住猎物,

简直比最忠诚的仆人还要忘我!

无面女跪伏在了地上,不停地发出厉啸,普通人是听不到的,附近的街坊邻居继续睡他们的,但老街上的那些猫猫狗狗却感应到了敏感的异常,却不敢躁动,只敢蜷曲在自己的窝巢旁瑟瑟发抖。

这是一场活人活物无法参与的斗争,

是一群死神在人间的拼杀,

拼杀的结果,

是失败的一方,

连鬼都没得做!

“砰!”

黑色的杀威棒刺入了长须男子的胸口,与此同时,梁川身形微微一个踉跄,他有些头晕,而长须男子眼中的赤红色也已然消失。

他低下头,看了看已然将自己灵魂洞穿的黑色杀威棒,又看了看自己残破到仿佛一阵风过来都能吹散自己的魂体,

眼中,

满满的是不敢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杀了他,炼魂!”

远处,还在压制着自己严重伤势的小萝莉厉声道:

“他已经不行了,油尽灯枯了,我要他,生不如死,我要亲自炮烙他的亡魂十年!”

趁他病要他命,

长须男子颓然地跪在了地上,

前方的鬼差则是绕过他继续冲向了梁川,

阴司的秩序,不容亵渎,今日的事情一旦传递出去,他们将沦为阴司的笑柄,所以眼前的男子,必须解决!

梁川的身形有些踉跄地扶住门板,

十指已然颓然地落下,身上,也早就被汗水浸透。

视线,

仿佛也有些模糊了。

恍惚中,

他看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鬼差正在向自己扑来,而自己现在,好累,他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就靠着这个门框,

一直靠下去,

等待明天太阳升起,

等待金色的阳光撒找在他的身上,

等待那种暖洋洋和懒洋洋的舒适感将自己所包裹。

在两千多公里之外,有一个老道在开着直播为自己呐喊助威,

只不过他从不用智能手机,所以看不了直播。

有一个冰冷的女孩,咬着嘴唇,为自己笑着哭,哭着笑。

梁川抬起头,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点都不后悔,

但是,

他有自己所羁绊的人,有自己所对不起的人,

一人做事一人担,很多时候只是简单美丽的幻想。

当杀威棒即将砸到他的头顶时,

他抬起手,

看着下方还在整理着自己毛发的白猫,

叫了一声:

“普洱!”

一时间,

昏黄的路灯下,

猫的影子开始越来越长,

越来越长,

长到,

仿佛可以将整个老街给淹没…………

————

龙没存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两章是前半夜写好的,龙马上继续码字,

今天,至少五更!

龙写好一章就马上发出来。

两个月内,

我们两次上架,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太久,但有些人已经忘记了二月1号我们上架时所取得的成绩和位置了,

该,

提醒他们,

我们回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我入地狱时,终将再度归来!(第三更!)

白色的猫,毛发如雪,像是这世间最精致也是最纯粹的白,带着鲜见的灵动和清澈;

但它的影子,是黑色的,是一种绝望的黑,如同自地下延展出来的恶魔触臂,不断地蔓延,不断地覆盖,

伴随着的,

是诅咒和绝望!

猫眸里闪烁着的,是和梁川先前眼眸深处,一模一样的神采,那赤红的深度,宛若岩浆翻滚,窒息逼人!

若是仔细去看,

似乎还能从猫眸里,依稀发现无数亡魂怨鬼哀嚎的身影以及堆积如山的骸骨。

一双猫眸,

烙印着的地狱最深处也是最恐怖的画像,

那是炼狱,

那是修罗,

那是众生安息以及最后癫狂的地方,

是生命的原点,

是一切的归宿!

而那个地方,

甚至是连寻常的鬼差,都没资格去靠近。

因为在那里,鬼差和寻常的怨鬼,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喵!”

猫叫声,

响彻了整个老街,

直接让蜂拥而来的鬼差们心神一颤,

在这一刻,他们似乎忘记了其实自己现在是在阳间,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地狱,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在阳间,

他们是游离在人们视野之外的神秘存在,他们存在于志怪和神话之中,和那些高山上的老神仙,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他们更接地气,人们畏他们如虎!

而在阴司,在地狱,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一批公务员。

猫叫声的同时,

梁川眼眸中原本暗淡下去的红色逐渐恢复,眼眶里已经没有血流出来了,该流的,已经流干了,但那种殷虹,却还是再度凝聚了起来,

甚至,

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晚的主题,

是复仇,

先前,

是前奏!

下面,

才是真正的乐章!

我死去的朋友,

我将带着你们的灵魂,

见证今晚的一切!

我的血,已经流干了,

下面,

轮到你们流了……

十指再度抖动,苍白修长的指节婉转飞舞,他在弹奏,他在演出,他在这零点的深夜中,荡漾起属于自己的音符。

所有的听众,

都得死!

鬼差之中,一时间又出现了三名鬼差眼睛同样泛起了赤红,而后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身边的同伴发动攻击。

你们抓我,

你们拿我身边人的性命逼迫我,

你们自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你们目空一切,

你们看不起我这种以偷渡者身份回来的蝼蚁,

你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你们觉得自己尊贵无比,

你们觉得自己的意志才是正确的,

那么今天,

我倒要看看,

你们,

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我想看看,

你们会不会哭?

你们会不会疼?

你们会不会惊慌?

你们,

到底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样,

剖开你们光鲜的外衣和身份后,

是否,

也同样拥有恐惧!

十指交叉,颤抖的频率比之前快了一倍,死亡的音符倾泻而出,冥店之中,鬼差们乱作一团,开始互相杀戮。

有人在先前一秒被控制,对自己同伴发出了一击,

但在下一秒之后,

他又脱离了控制,陷入迷茫之中时,刚刚被攻击的同伴对他进行了反击。

一个又一个鬼差,在此刻仿佛变成了梁川面前的提线木偶,

他想动哪个就动哪个,

他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他想搞哪个就搞哪个,

戏弄你们,

玩弄你们,

看着你们在恐惧和彷徨之中自相残杀,

这是我,

送给你们的礼物!

你们说我是想当判官,犯了大忌,

那么今日,

我如你们所愿,

判你们的生死!

冥店角落处,正在用自己舌头舔舐伤口的小萝莉,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见自己前方的同僚在疯狂地互相杀戮,毫不留情,

她看见这些人眼中的赤红色不断闪烁,

她看见那个他们所追杀的男人就依靠在门框旁,

目光赤红,

却嘴角带着微笑,

欣赏着这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都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这是梦,

这绝对是一场梦,

我肯定在梦里,

肯定在梦里!

是的,

这不是真的,

这肯定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若是此时周泽也在这里,看到此时小萝莉完全被吓傻的这一幕,心里估计会无比的唏嘘,之前在他眼中是最大威胁的小萝莉,

此时真的被吓成了普通蠢萌萝莉,

蜷缩在那里,

瑟瑟发抖。

可惜她是灵魂体,没有肉身,

否则如果周泽在这里的话,还能去掀开裙子看看她会不会也会被吓尿。

当然,距离蓉城两千多公里的通城内,周泽也并非是全无感应,他的右手手掌,那个印记位置,不断地发出着刺痛,痛得周泽都有些难以忍受,只能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虽然不确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周泽有一种预感,

那就是那位如果回到通城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小萝莉,现在她正处于巨大的麻烦之中,她留给自己的这把地狱之门的钥匙,正在发生着偏移,这意味着,她正在逐渐失去对这把钥匙的掌控!

一旦她真的回不来了,

这把钥匙,

就是自己的了,而且是……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证件已经到手,钥匙再到手,

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鬼差!

…………

蓉城,

老街,

乱了,

乱了,

彻底乱了,

整个老街北,

打成了一锅粥。

“我入地狱时,

将走上白骨铺就的小路;

我入地狱时,

将采摘最美艳的彼岸花;”

看着眼前这癫狂的一幕,

梁川笑得很开心,

他轻声地吟诵着,仿佛是这出疯狂惨烈闹剧的旁白君,

给这一场血腥味几乎可以浓郁得滴出来的舞台剧做着配音。

指尖,还在舞动,

旋律,还在倾泻,

还没结束,

还不能停。

白猫身上已经浸润出了鲜血,慢慢地染红了它那纯白的毛发,但是白猫却毅然地站在那里,站在梁川的身边。

梁川的眼眶,已经看不见眼眸,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也变得有些形容枯槁,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一样。

但他眼窝子深处的血光,

却一直荡漾着,

不够,

还不够,

真的,

还不够!

“我入地狱时,

将喝上最浑浊的黄泉水;

我入地狱时,

将穿梭无尽诅咒;

我入地狱时,

将面向虚无黑暗。”

吟诵声对于这些鬼差来说,像是催命符,催促着他们将这场自相残杀不断地推向高、、、潮,催动着他们更加奋力地将手中的兵器刺入自己同伴的身体。

有灵魂在破碎,

有惨叫声在响彻,

有怒吼声在咆哮,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最痛苦的,其实就是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停不下来,

根本停不下来,

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只能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之下,完成自己的动作,

此时此刻,

他们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有一位判官,正站在他们的面前,手持判笔,讲述着他们的罪过,送他们上刑场!

但古往今来,

只有他们鬼差押解别人入地狱下油锅再收取孝敬钱,

什么时候出现过他们自己本人被这般捆绑着去遭受这种酷刑?

厮杀,

还在继续,

绝望,

也一直在蔓延。

“我入地狱时,

将葬身无边血海;

我入地狱时,

将奉献于恶魔;

我入地狱时,

将纵情于孤寂;

我入地狱时,

将永不回首。”

吟诵声开始越来越快,节奏也越来越清晰,梁川开始越来越忘我,他沉浸在本不存在的韵律之中,倘佯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氛围感里。

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自娱自乐,

唯有,

冥店里的这帮鬼差们,

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恐怖,感知到了这种绝望!

“我入地狱时,

将不再迷茫;

我入地狱时,

将不再彷徨;

我入地狱时,

将舍弃思维;

我入地狱时,

将抛开杂乱。”

之前跪伏在角落里的无面女在此时也慢慢地吟诵起了和梁川口中一模一样的语句,她慢慢地站起来,

她伸出手,

掀开自己的头发,

原本无面的她,

五官正在慢慢地凸起。

这时候,

没有挣扎,

也没有反抗,

在这一声声的吟唱之中,

仿佛很多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嘴巴,裂开,

出现了红唇,出现了翘舌,出现了贝齿,整张脸,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张动人的脸,

这是一张俏丽的脸,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女人看着梁川,陪伴着梁川一起吟唱。

梁川伸手,拍了拍女人的头,像是在抚摸自己的亲妹妹。

她的梦想,是成为地狱的使徒,她痴情于此,奉献于此,

所以,

他给她这个机会,

这是她的选择,没有犹豫,没有悲伤,没有顾虑。

两个人目光对视,一起继续吟诵:

“我入地狱时,

将埋葬过往;

我入地狱时,

将掩盖未来,

我入地狱时,

世间将不再有我!”

吟诵到这里时,那只白猫,已经变成了血色的猫,它匍匐了下来,它撑不住了,而梁川,也慢慢地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吟诵出最后一段话:

“我入地狱时,

终将再度归来!”

“砰!砰!砰!砰!……………………”

鬼差的灵魂,

一个一个地自爆,

一个一个地消散于这天地间,

仿佛是在给这一首乐章,

画上属于它独有的,

休止符。

第一百零六章 死早了!(第四更!求订阅!)

“老板,今天生意还做不做啦。”

白莺莺走到周泽身边,一脸哀怨。

周泽笑着喝了一口水,摇摇头,道:“他们今天高兴,让他们闹一闹吧。”

随后,

周泽又看见地上的那些冥钞以及唐诗弄出来的血腥墨水画卷,有些可怜地看了看白莺莺,安慰道:

“今晚让他们两个负责打扫卫生。”

“嗯,好呢!”

傻妞白莺莺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帮我再倒一杯咖啡和拿一份报纸。”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掌,疼痛感在慢慢地消失,但那种对于地狱之门钥匙的归属感却在不断地增强,只是这一连串的刺激,让他的精神显得有些疲劳。

他本就是重伤的状态,且刚刚苏醒没多久,身体还有点弱,禁不起太大的折腾。

白莺莺殷勤地端来了咖啡和报纸,然后一溜烟地跑去楼上,既然老板说今天不开张,那么她就回楼上房间去吃鸡了。

听说刚出了枪械皮肤,她已经决定再当掉自己的一件陪葬品去买皮肤。

可惜蓝洞不知道她的存在,

否则真的给她颁一个奖状——真骨灰级玩家!

周泽则是继续坐在靠着窗边的位置,翻阅着手中的报纸。

那边的疯闹还在继续着,周泽原本以为不会有客人再上门,但还真过来了一个。

这让周泽产生一种错觉:

哈,

还真有不怕死的?

来的是一个熟客,牵着一条柯基,是周泽开老店时的第一个客户,当时的她走失了自己的爱犬,在周泽的帮助下找回。

许清朗本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有二十几套房,

结果人家说他家安置房是她家地产公司给的,把许清朗郁闷了好几天,装逼装到了马腿上,自然不好受。

“老板,你这儿挺热闹啊。”

年轻女人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

周泽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推过去,“没喝过。”

女孩摇摇头,“不喝这个,他们是怎么回事?”

女孩指了指那边还在疯闹的唐诗和老道。

“哦,刚开业,请了一个马戏班子热闹一下。”

女孩笑了笑,也不知道信没信,她自己走到吧台那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走回来,道:

“老板,记得我和你说过,开新店的话,我可以入股的。”

“亏本生意,怕连累你。”

“我今天正好路过这里,看见这‘深夜书屋’的牌子,还犹豫了一下,果然是搬来了,行吧,这个地段挺好,我就进来打个招呼,下次再见。”

女孩来得也快,走得也快。

周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拿起报纸,却发现自己床边出现了一道黑影。

周泽扭过头,看向玻璃窗外,这里站着一个老妪,形容枯槁,表情麻木。

伸出手,在窗子玻璃上敲了敲,对方侧过头,看了过来。

依旧懵懂。

“喂,好了没有?”

周泽对着那边的唐诗和老道喊道。

他们也进入了尾声,老道唱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地上,唐诗也不笑了,也不哭了。

周泽示意唐诗看自己窗外,唐诗会意,走出去,很快,那个老妪被强迫赶入了店里。

“你能送她进地狱么?”周泽问道。

他现在有些虚弱,地狱之门打不开。

“魂飞魄散的那种么?”

唐诗问道。

“算了。”

周泽看了看老妪,发现她两眼无神,除了一开始打量一下人以外,其余时候都只是麻木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周泽发现她盯着的是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有顾客上门,

自己现在身子不舒服,不方便接待,

但总不能把顾客赶出去。

“把她留在店里吧,等明天我身体恢复一些元气,看看能不能打开地狱之门送她下去。”

蚊子腿也是肉,周泽可不嫌弃,也不会放过。

“谁来看着她?”

唐诗问道。

书店里,满打满算能看住一个鬼的人,也就四个。

周泽一个,许清朗一个,唐诗一个,白莺莺一个,老道那个半桶水,不计。

但今儿个许清朗回老家了,不在。

周泽身体虚弱,看不了。

也就剩下唐诗和白莺莺了,唐小姐的意思是你把你在上面玩游戏的女仆喊下来看鬼,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帮他打杂。

只是白莺莺刚刚上去玩游戏,这会儿再把她叫下来,周泽有些于心不忍。

这傻妞把陪葬品都典当掉给自己开书店,平时里里外外地都忙,

又要服侍自己洗澡又要陪自己睡觉,

自己也真不好意思剥夺她的兴趣爱好时间。

“得嘞,就把她放这里吧,看样子,她也不会跑。”周泽只能耸耸肩。

“呵呵,四周的鬼会因为你的原因被吸引过来,但他们很快会醒悟过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然后开始害怕,开始躲避,最后,趁着你不注意,溜走。

贪生怕死,是人性,鬼也不例外。”

周泽指了指那个老妪,她还在继续盯着时钟,道:

“总感觉她脑子有点问题,鬼魂里也会有老年痴呆么?”

“没做过这方面的研究。”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不能把她直接送下地狱,总不能今儿个就直接把她打碎了吧,我这儿是快递站,又不是屠宰场。”

“你随意吧。”唐诗准备起身上楼。

“喂。”周泽喊住了她。

唐诗没停住脚步,走得更快了。

显然,她知道周泽想说什么,一个比让她看鬼更不愿意做的事情!

“老板,爽死额咧!”

老道爬起来,他已经关闭了直播,猴子也放下了手机,跑去吧台那边找吃的去了。

“老道,舒坦了么?”周泽问道。

“舒坦咧,好久没这么舒坦咧。”

老道朴实得有些让周泽不忍心。

但周泽还是开口道:“把卫生打扫一下。”

“…………”老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晚上唐诗和老道的动静太大的原因,总之,整个后半夜,除了那个老妪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客人上门。

周泽靠在沙发上,玩会儿手机再看看报纸,他现在就是一个伤号,移动都不是很方便,也就只能乖乖养伤了。

老道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店里打扫好了,然后在周泽面前坐下,捶着腰,呻、、、吟道:

“额滴腰咧,要断咧。”

“反正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腰不好也没事儿。”周泽调侃道。

老道委屈巴巴道:“年纪大是大咧,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不是,额这个年纪,能帮几个失足妇女就帮几个吧。

人呐,活在这个世界上,就需要互相帮助。”

周泽懒得搭理老道的黄腔,侧过头,扭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现那个老妪居然还站在那里。

老道是看不见她的,因为他没抹牛眼泪,所以老道并不知道店里一直站着一个陌生的鬼。

而周泽,说实话,刚刚走神了,经历了青衣娘娘那种庙神,又经历了那个问题鬼差的大场面,周泽现在对这些小鱼小虾你说要有多大的关注度,还真的谈不上。

不过,这老妪经过了几个小时后,她居然还在。

她还是站在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挂钟看着。

难不成这老太太生前是做钟表生意的?

但也不对啊,

周泽这挂钟就几百块,便宜货,也不是什么古董藏品,值得看这么久么?

这个时候,白莺莺走了下来,她游戏玩好了,看起来挺开心,应该是吃鸡了。

“老板,我们上去睡觉吧?”

傻妞一向这般的直爽。

老道有些羡慕地看了看周泽,

他心里忽然有些奇怪,是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男鬼,都有这种艳福?

他上一任老板在蓉城开冥店时,每晚也都有漂亮女人主动准时准点过来陪他睡觉,当时可真把他和晓强羡慕坏了。

晓强,

老道叹了一口气。

“哟,这儿还站着一位呐。”

白莺莺看见了老妪,走到老妪面前,伸手挥了挥,老妪不为所动,继续盯着时间在看。

“喂喂喂,喂喂喂,快看我,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白莺莺在老妪面前探头,但老妪还是毫无反应。

“老板,是你还是那位唐小姐把她打傻了?”

“她进来后就一直这样。”

周泽强撑着起身,在白莺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

时针指导了六点位置,

“咚……咚……咚……咚……咚……咚!”

挂钟开始响起,

之前还一脸呆滞的老妪忽然张开手臂,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笑声,这笑声把周泽给吓了一跳。

不是被鬼吓的,

纯粹是你走在路上忽然有人在你背后对你喊了一下的那种感觉。

“哈哈哈哈哈,到点了,到点了!

我可以死啦,

我可以死啦,

我终于可以死啦!”

老妪兴奋地在地上又蹦又跳,

像是解脱了一样,

高兴得,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孩子。

“太婆,你脑壳有包哈?”白莺莺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早就死啦,你灵魂都跑出来很久了。”

老妪闻言,

忽然一愣,

一脸不敢置信地环视四周,

她应该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家,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陌生的书店。

老妪指了指自己的脸,迷茫地看着白莺莺:

“我早就死了?”

“对啊。”白莺莺理所当然道。

老妪忽然趴在了地上,

大哭了起来,

“死早咧,完喽,完喽!

死早咧,死早咧,

彻底完喽,

完犊子喽…………”

第一百零七章 赌命!(第五更,求订阅!)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白莺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周泽也摇摇头,老实说,周泽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前当医生时,倒是经常遇见剖腹产选良辰吉日的,

但还真没见过说死也得选时辰死的。

估计这老妪生前躺在病床上时就一直盯着家里时钟在看,掐着点算自己什么时候咽气。

看老太婆这哭天抢地的样子,装是肯定不是装的,人都死了,还装什么,虚伪给谁看?

只是,她不停地在那里哭,弄得周泽有些心烦意乱,老道是听不到的,但他听得到啊,自己睡眠质量本就不行,待会儿休息时被这样吵着还怎么休息?

周泽没有菩萨心肠,而且他良心前不久才被自己吃了,

老妪在那里哭,可不会引起周泽的嘘寒问暖,只会引起反感。

“吓唬一下她,让她噤声。”

周泽对白莺莺示意道。

白莺莺点点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僵尸的气息一下子显露出来,老妪果然不哭了,她被吓蒙了。

与此同时,老妪身上的执念也正在慢慢地消散。

普通的亡魂之所以能够逗留人间,无非是靠着一缕执念,而一旦执念消散了,他们自然也就要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鬼差所需要抓走送入地狱的,是那些执念难以消散或者干脆变成厉鬼的亡魂,这些,才是业绩。

也就是说,

之前如果周泽把老妪送走,算业绩的,虽然不高,但也是蚊子腿上的肉。

而现在,老妪自己就能回地狱了,周泽哪怕担着伤口破裂或者晕厥过去的风险给老妪开个地狱之门,也只是吃力不讨好地给老妪送了个顺风加急,实际上自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老妪的亡魂正在慢慢地消散,渐渐地开始没入地下。

“老板,你的手怎么在抖?”

一直搀扶着周泽的白莺莺感知到了周泽的异样。

“心疼。”

周泽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算是理解了小萝莉说的自己把白莺莺留在身边所可能造成的影响,这他娘的一些鬼被自己吸引过来结果被僵尸一吓直接顿悟了,屁都不敢放乖乖地下地狱了,

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当然,这毕竟是没办法强行扭转的事情,而且今天的惊喜已经有了,地狱之门的钥匙以及小萝莉很可能出现了重大意外的消息,比一个亡魂的业绩,高出太多太多。

这一觉,睡得也还算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周泽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没有昨天那般虚弱了,没等白莺莺搀扶自己,周泽自己就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虽然有些踉跄,但总归是站起来了。

“老板,你还可以吧?”

白莺莺在旁边挺担心的,生怕周泽忽然摔下去,尤其是周泽示意不要搀扶自己下楼梯,

以现在周泽的身体素质,跟腿脚不便的老爷爷老奶奶差不多。

白莺莺还真担心万一周泽摔下去断个胳膊断个腿儿或者更夸张点半身不遂什么的,老道买的那个智障电动“呜呜呜”轮椅可能真得派上用场。

大清早的,女尸的思维有些跳跃,

她脑海中开始自动脑补出自家老板坐在电动轮椅上“呜呜呜呜呜”开动的画面,

再叼个奶嘴,

实在是,

“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

白莺莺停住了,她看见周泽扭过头在看着自己,

“尸变了?”周泽问道。

白莺莺摇摇头。

“尸癫疯?”周泽又问道。

白莺莺马上又摇摇头。

她也不敢把自己刚刚偷偷脑补的画面说出来,不然等老板身体恢复了肯定会插死自己。

嗯,

用指甲插。

周泽觉得自己这个女仆大早上地好像神经搭错线一样,又道:

“叫两声听听。”

“嘤嘤嘤。”

哦,正常了。

慢慢扶着楼梯下楼,周泽有种找回了小时候学走路时的成就感,说实话,那种喝酒断片儿的感觉周泽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爽是暂时的,是瞬间的,然后就是超长时间的无力和颓废。

就跟吃多了那玩意儿当天晚上在床上雄纠纠气昂昂一夜七次郎,

结果第二天腰膝酸软腿无力甚至可能直接马上风一样。

老道已经起来了,他不管睡得多晚,起得都很早,他有着固定的作息时间,早上还会打一套拳。

作为一个志向于关爱失足妇女活动的热心肠老道,

他很懂得保护自己身体素质的重要。

周泽下来时,老道已经打好拳了,正在和小猴子凑在一起说着话。

老道手里捧着一些黑泥,地上还有一大袋子。

周泽微微皱眉,

那是自己受伤时小猴子给你身上伤口涂抹的东西,效果显著,不亚于武侠里的“黑玉断续膏”。

只不过就是味道有点难闻,而且对于周泽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给自己身上涂抹几层污泥,不亚于一场酷刑。

但接下来,

更让周泽震惊觉得酷刑加重的一幕出现了。

老道把装着泥土的塑料袋凑到了小猴子的跟前,

确切的说是凑在小猴子的胯下,

同时嘴里发出“嘘嘘嘘嘘……”的声音。

“小祖宗,

你快尿啊,

现在咱就指着这玩意儿发财了,

乖,

快尿,乖,嘘嘘嘘嘘…………”

周泽一脸黑线,

自己身上涂抹的泥,

居然,

居然,

居然是这样来的!

“哎哟!”

白莺莺眼疾手快,在周泽快摔下去时把周泽搀住了。

老道听到动静,回过头,

对周泽露出了堪比外面大太阳一般的阳光笑容,一只手握着黑泥挥舞打招呼道:

“老板,早上吼哇!”

天见可怜,

如果不是碰巧周泽这阵子受伤,

老道真的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

中午到下午,书店一般是不开门营业的,这家开在南大街市中心寸土寸金区位的书店,就是这般的任性,就是这般的有B格!

不过,如果有客人进来,想买书或者看书喝饮料什么的,倒也不会往外推。

但之前许清朗为了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挂出了一个牌子:

“本店最低消费一百。”

这就足以吓退八九成的潜在顾客了。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闲杂人少一点,大家的工作量也就轻松一点。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土豪不差钱的主儿过来,周泽刚进餐完毕,正在和体内的恶心感做斗争时,一个梳着流线头穿着黄色外套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似乎对这个店的安静很满意,要了一杯冰水后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办公。

不一会儿,

他笔记本似乎开着公放,

响起了:

“澳门首家线上赌坊上线啦,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老道闻弦歌而知雅意,

耳朵一动,马上凑过去,

像是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道友。

结果一看界面,老道傻眼了,说好的岛国素质教育动作片呢,这他娘的屏幕上到处都是筹码是什么鬼。

“你也玩网赌么?”

男子看着老道凑过来感兴趣地问道。

老道是什么人啊,跟一只猴子都能玩成亲兄弟,

上能忽悠直播间里的可爱水友们买冥币,

下能忽悠辽宁的煤老板们运煤卖去山西,

当下直接道:

“玩啊,偶尔玩两把,但玩得不大,没啥意思其实,不刺激。

我平时喜欢去澳门玩玩,纯粹散散心。”

老道说着说着还拿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一副云淡风轻!

同时,老道还让小猴子往前探探头,伸手摸了摸。

这逼装的,

看见木有,

国家保护动物金丝猴是我的宠物,

不比那些阿拉伯土豪养豹子差多少吧?

男子先是一愣,没办法,老道之前吹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不清楚,但这金丝猴,不是假的啊。

而且在南大街这个市中心,开这样一家书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钱多烧得慌纯粹玩儿生活游戏。

当下,男子一下子对老道热情了起来,亲切地邀请老道坐到自己边上,给老道详细地介绍自己这个网站的玩法。

周泽在旁边也听着,然后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报个警。

国内网赌大部分都是骗子,忽悠人充钱进去,先给你赚钱然后再把你养肥了当猪杀,其实都是老祖宗赌坊里玩剩下的套路,但中圈套的人,确实数不胜数。

因为套路再怎么变,真的无所谓,

关键人内心的贪念,它代代相传,改不了的。

但接下来的谈话,让周泽暂时没去拨打报警电话。

因为老道一直维系着自己的B格,

对这种时时彩或者其他这些常见的赌博方式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架势,使得男子为了拉拢这个脑子有病的土豪客户下了血本,

最后直接道:

“有个真正刺激的项目,就是不知道老板你敢不敢玩了?”

“切,帮鬼洗澡我都敢做,还怕你那个刺激项目?”

这个可以有人作证,

老道没吹牛逼。

“你说吧,赌什么的?”老道催促道。

男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

“赌命!”

一时间,

在旁边喝着咖啡听着聊天的周泽,手中的汤匙微微一颤,

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那个站在店里死死地盯着挂钟看时间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的老妪,

还有那位自己当初亲自送下去的牺牲警察,

在临走前对自己说的,他追查的赌博集团,

他们不赌其他的,

也不玩其他的,

而是,

赌命!

第一百零八章 死亡游戏!(第六更,求订阅!)

“赌命?

打黑拳,签生死状的那种么?”

“不,当然不是那种,老板,我可以保证您从来没有见过。”

老道来了兴趣,他这辈子漂泊半生,也算是个闯荡江湖的主儿,虽然一身道袍,也是祖传的道门世家,但到了他这一代,什么下九流的事儿什么旁门左道没见过?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呵呵,你倒是说说看,我还真不相信我没见过。”

老道仙风道骨地撩起到道袍。

“事先说明,我们这里起投是五万。”男子看着老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诓您的钱,我们这个行当,现在做得很大很大,而且我们只是走抽水的,所以您是输是赢,我们平台机构都是稳赚的。”

老道哼哼鼻子,显然,他不愿意出这个钱。

他坑蒙拐骗的事儿也做过不少,自然不愿意一把年纪后被麻雀啄了眼,而且,他对自己的钱袋子看得很热衷。

“我有兴趣的。”周泽忽然开口道。

是的,

他有兴趣的,

无论是昨晚的老妪,

还是当初被自己送入地狱的好警察,

都对自己或侧面或正面提出了“赌命”这个词。

周泽还真想看看,这赌命,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玩法。

在他这里,已经有五六个亡魂因为“赌命”这件事进入地狱了,

这,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游戏?

男子瞥了一眼坐在那边有些病怏怏的周泽,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长得是不错,挺帅的,

但一看就是书店服务员,

你有兴趣,

呵呵,

你有钱么?

这话没有明说,

但表情和眼神已经很清晰了。

你丫就是个没钱相,

老子阅人无数,能看错?

周泽舔了舔嘴唇,

想笑笑缓解一下尴尬,

忽然又觉得这时候笑在有白莺莺和老道在场的时候,可能会尴尬;

但这种不知道该笑还是不笑的时候,

其实更尴尬……

然后,

好气哦,

好想把你送进地狱哦,

居然敢让我尴尬!

老道见自家老板神色开始不对,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作为侍奉过两位“鬼老板”的资深老道,他有着丰富的拍鬼屁的经验!

当下,

他猛地一拍桌子,

直接道:

“他娘的,五万块而已,洒洒水啦,么呀么呀么问题啦;

你少狗眼看人低,我给你转账,我也不怕你糊弄我。

敢糊弄我的人,

我有办法让他下地狱!”

老道露出自己的白牙微笑道。

“行,下地狱就下地狱。”男子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先帮您开个户,钱你搭进去就可以了。”

男子并没有觉得威胁下地狱有什么的,他认为老道说的是黑道切口,意思就是敢忽悠我,就让人把你做掉。

估计男子做梦都没想到,

在这家书店,

帮人下地狱,

才是真的创收项目。

“开两个户口,我给你打十万。”

老道毫不犹豫地直接打钱,然后凑到周泽面前,嬉皮笑脸地请老板一起来看这个赌命游戏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还真不怕这家伙赖账,

俗话说,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嘛。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着老板说出来的,否则自己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惜,老道还不知道,他这两天先是送主动请缨想帮周泽搓背再送电动轮椅再加上玩泥巴,已经好几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周泽问道。

“复播了,昨天打赏多得很。”老道解释道。

这个世界有问题啊,

真的很有问题啊!

饶是冷静沉稳如周医生,都不得不因此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自己的邻居许清朗很有钱,

自己的女仆很有钱,

自己的妻子很有钱,

好了,

自己收留的老道也能轻轻松松拿出十万!

再看看自己,现在还是个负翁。

男子很开心自己又拉来了两个客户,当即把笔记本对准过来,开始进行详细的讲解以及具体的玩法,同时道:

“放心吧,这个游戏绝对的刺激,这才是真正属于富人的高端游戏,因为在这场游戏里,能让你们赌人性命,定人生死,

怎么样,

是不是有种当鬼差的感觉?”

男子自以为风趣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老道闻言,嘴角抽了抽。

“呵呵。”周泽。

…………

“老板,我们真的应该把白莺莺带来的,她服侍你方便一些。”

老道这次很自觉,任由周泽拄着拐杖往前走也没再傻乎乎地主动请缨让周泽上自己的后背。

“她来了,书店就没人看着了。”周泽回答道。

“啊,不是还有唐小姐么。”

“她看店?”

周泽看了看老道,

老道看了看周泽,

两个人都默然地摇摇头,

好了,

不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像一下唐诗小姐姐一个人看店的情形,

估计如果遇到一个脾气暴躁的顾客进来喊着要咖啡或者要买书催快一点,

可能马上就会有一支钢笔飞过来直接给人刺成蜂窝煤。

“老板,小心前面,有点抖。”

周泽拄着拐杖,环视四周,

这里是通城城区的一个位置,不算很偏僻,但距离市中心有点远,而且属于老城区位置,在这里,开了好几家小型诊所医院,也有不少旅馆。

当然,这些小医院看起来都不是那么正规。

街道上来往的人也不多,如果鼻子比较敏感一点的,还能嗅到一些消毒水的味道,总之,这个地方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地址是往这里走是吧?”周泽说道。

“对,应该是这里。”

两个人一起走入了巷子里,巷子内别有洞天,开了很多个门,周泽和老道对着一个挂着203门牌的门敲了敲。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门,他嘴里叼着烟,目光审视着周泽和老道。

“帐号给我看一下。”中年男子说道。

“给。”老道把手机递给他。

对方核对了一下,点点头,笑了笑,“你们已经下注了啊,看都没来看就下注了?”

“所以才来看看嘛。”老道解释道。

“成吧,进来吧。”

中年男子让开了身位,咳嗽了一声,对着地上吐出了一口浓痰,而后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鼻涕。

周泽和老道走入其中,里面有些逼仄,摆放着一张弹簧床,床边摆放着不少仪器,有点像是医院里的重症监护室,当然,比重症监护室简陋了太多。

同时,在墙角位置还有两个摄像头安置在那里,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监控这个屋子的角角落落。

一个老头子躺在那里,枯瘦得很,像是躺在金字塔下面的木乃伊,甚至连皮肤位置,都变成了深褐色。

一张床,

一个老头,

深刻地诠释了一个成语——油尽灯枯。

床头柜上,放着半碗稀粥。

老头眯着眼,时不时地睁开,却没有在意进来周泽和老道,他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应该经常有人这样进来看他。

来看看他,

到底什么时候死,

他是不少人的赌注,

很多人已经在网上下注,这个老头,到底还能活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每隔一段时间的赔率也是不同的,跟玩足彩一样。

同时,在这段时间里,老人将不允许接受任何的治疗,这里的仪器,只是为了监测老者的身体情况,做成数据表后每天都会上传到平台上去,给下注的和即将下注的人去看,去分析。

同时,下注的人有权限过来实地看看老头的情况,

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很荒谬么?

不,

不荒谬。

老头在看挂钟,

在他睁开眼就能看见的墙壁位置,有一个电子挂钟,上面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在他身上,

周泽看到了一丝昨晚老妪的神态。

“老板,他这是什么病?”老道知道周泽以前是医生,看得应该很准。

“癌症,晚期。”周泽回答道。

“哦,绝症。”

“是绝症,但如果合理治疗,其实能够延长寿命,最不济,也能减少一些痛苦。”

很显然,这个老头不会得到任何的治疗,因为在平台细则上已经写明了,一旦他得到任何治疗就是违约。

“看好了么,两位?”

男子手里端着一碗泡面走了过来。

“走吧。”周泽说道。

“走?”老道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就能走呢,

我艹,

救人啊!

这是真的赌命啊,

就让大家众目睽睽地看着人死啊!

“不走做什么,他自己都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周泽指了指老头。

很明显,

老头知道自己被放弃了治疗,

而且,

自己和老道这些人天天来看他是做什么的,他心里也明白。

就像是那个老妪,

心里都懂。

甚至,

他们自己也在配合,

就像那个老妪,一直撑着过那一天死,这是她的执念,导致她死了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化作了亡魂走到了书店里。

“这…………”

老道还是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但还是跟着老板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

中年男子倚着墙壁一边“滋溜滋溜”地吃泡面一边喊道:“喂,想知道内部消息么?”

“什么内部消息?”老道扭过头问道。

中年男子搓了搓自己的指头,

意思很明显了,想得到内部消息,得再花点钱。

“你们可以加注的,不亏的其实。”

男子善意地提醒道。

“嘿,你是他谁啊,凭什么信你啊。”老道反问道。

在他看来,男子无非是一个看门的,也就是一个护工。

“我也下注了的。”

男子喝了一口面汤,对着屋子里努努嘴,

道:

“他是我爹。”

首订两万!

首订两万,

龙自写书以来最好的成绩,

谢谢大家的支持!

一本灵异小众类的,能取得这个成绩,龙已经足以自豪了。

咱这个首订,已经把原本的灵异历史首订最高记录刷新了五倍,

五倍!

在此,感谢当初鼓励过我的同行前辈老哥,感谢步征哥,肘子哥,小七哥奶骑哥玄水娘等等老哥们,在那个龙最迷茫的时候,他们或给龙安慰或主动给章推。

其实,很多特意来鼓励龙的老哥和前辈,龙以前都不认识,也不熟悉,之前也没接触过。

也因此,锦上添花容易,但雪中送炭的情分,小龙忘不了。

也要感谢灵异的主编一索哥和责编朱砂姐以及子良哥。

还记得,上次跌倒的时候,是在过年前。

原本和灵异编辑们商量好的,是年后发新书的,结果龙擅自改了决定。

手里没书,心里慌,仿佛生活失去了目标,不能没事做刷刷书评区,不能看看本章说,很迷茫,也很不安。

然后龙打电话给编辑,说我要发书。

当时编辑大大们已经在机场准备回家放年假了,他们打电话帮龙做了重新的安排,差点耽搁了行程,最终,龙得以在年前发书。

当时龙做过承诺,让我发书,别的不能保证,唯一能保证的是,不管以前灵异分类是否冷门如何,我能保证自己新书首订有一万!

作为一个死肥宅,读者口中的肥龙,

说真的,

我这个死胖子,除了会写书,会写故事,真的没其他特长了。

感谢老读者们一直以来的陪伴,感谢新读者们的加入和支持。

两个月前跌倒了一次,这一次,龙重新爬了起来,而且站得高度,比上一次,还高了一倍。

这是大家对龙的厚爱,

龙只能用更好的故事来回报大家。

很多人问龙,争不争月票榜。

老实说,龙争不动了,从《恐怖广播》后期开始,龙的精神就很疲惫,身体也隐约出现了一些问题,然后这几个月,事情又多,波折又多,两个新书期,不亚于两次高考,

等处理完上架这几天的事情,龙还得去趟医院。

累了,真的有些累了,《深夜书屋》新书期时,龙不止一次地出现坐在椅子上腰疼以及忽然流鼻血的情况。

这具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

不过,当时想的是,我就算是死了,躺在棺材里,也要用力敲几下棺材板,喊一下:

“告诉我上架后的首订成绩,否则我死不瞑目。”

上架前两章,有的读者可能会觉得画风有点和以前不同,其实,那是龙自己的发泄。

一口气,憋了两个月,在那一刻,龙发泄和释放出来了,

不发泄出来,难受!

龙也知道,很多老读者和龙一样,也需要发泄一下。

说这些,不是为了卖可怜,从而为争月票榜更好的发力。

龙想说的是,月票榜,龙不打算争了。

龙真正进步最大的时候,是写《恐怖广播》时期,每天全神贯注地写好章节,然后发布出去,整个一年的时间,没争过榜单,也没发过单章,就专心地想着如何写故事,如何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然后写出了富贵叔,

写书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其实,有时候龙连发章节末尾的话都很犹豫,怕影响到大家的阅读体验。

《深夜书屋》,

书名已经确定了本书的基调,

这是一家开在深夜的书屋,

是夜深人静时,所发生的故事。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书里讲的故事,也是龙道听途说来的,我再换个方式讲给大家听听,大家也不要当真,随便听听吧,就当一个消遣,一个解闷儿。

所以,我们还是尽量不要破坏这种氛围。

龙也不愿意为了争榜,让自己的心态失衡,或者为了爆更把节奏和故事写差了。

月票,该求还是会求的,大家有月票的话,投给龙就好,比如这个月的“新书”月票榜,第一的位置,我们是志在必得的。

至于其他的,争总榜什么的,大家自发吧,有票的话就顺手投给龙,看得爽了,您来个打赏,

一分一块也是爱,

舵主盟主也是情,

当然是多多益善。

之后,

龙打算把自己关起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安安心心地写故事,大家也就安安心心地看故事。

愿岁月静好,

愿书屋的成绩越来越好,

最后,

祝愿大家都有一个好身体。

第一百零九章 我该死了没有?

“他是我爹。”

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仿佛带出振聋发聩的效果。

中年男子从兜里取出烟,自己咬了一根,还给周泽和老道都发了一根。

老道木然地没动。

周泽则是很平静地接过烟,点燃。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中年男子继续劝说道,“放心,我不会坑你们,我可以给你们看我下的单子,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下一样的时间就好了。”

“你真是个好儿子。”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冷笑了一声,“这交易,做不做,说吧。”

他不傻,当然能听出来周泽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跟,为什么不跟。”周泽说道。

“好,五千,不贵吧?你们已经下了十万了,两个单子,十万,再出个五千,能让你们稳赚。”

提到钱,中年男子开始兴奋起来,完全不介意周泽之前的嘲讽。

“万一你爹没撑得过去呢?”周泽问道。

“哪能啊,他是我爹,他也知道我也下注了的,放心吧,我会给他鼓劲的,让他死撑着,就算是死,也得到了点再死。”

中年男子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这一刻,

仿佛真的是父子连心,

浓浓的父子情谊已经弥漫了出来,让人不禁动容和感叹。

“人什么时候死,说不准的。”周泽提醒道,“就是鬼差,也拿不准。”

鬼差,不能随便剥夺活人的命,当然,不是不可以做,但这个代价太大,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呵呵,有本事让鬼差现在把我爹给勾走啊。”

中年男子又吐出一口浓痰,然后拿出手机,

“你们直接转账给我吧,钱转过来我马上给你们看我的单子。”

“贫道转你码臭嗨!”

老道直接握住了拳头对着人家脑门砸了过去。

“砰!”

中年男子直接被这一拳给砸懵了,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来想要反抗,但老道眸如牛瞪一样地盯着他。

他怂了,

你真的不能指望一个靠老爹的命去发财的男人,会有多少骨气和锐气。

“你等着,你打人是吧,我报警!”

男子马上去摸自己刚刚摔在地上的手机。

“报吧,我们等着。”

周泽说道。

男子眼皮抽了抽,他不敢报警的,真的不敢,当下,捡起手机,他狠狠地扫了一眼老道,然后走入了屋子,把门给关上,从里面上了锁。

老道长舒一口气,有些颓然地转过身,看着周泽,道:

“老板,对不起,贫道冲动了。”

“没事。”周泽无所谓,问道:“怎么忽然激动起来了?”

“贫道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我爹临死的时候,贫道人在外地,没能来得及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这鬼崽子说话,真的让贫道恶心,真是个十足的畜生,良心被狗吃了啊,拿自己老爹的命赚钱。”

周泽抖了抖烟灰,没说什么。

“老板,你就没其他的感觉?”老道抿了抿嘴唇问道,“这种畜生,谁都会看不爽的吧?”

“我是个孤儿。”

“…………”老道。

周泽笑了笑,吐出一口烟圈,道:“其实,类似的事儿,我在医院里见过不少,一开始,我也是很不能理解,

甚至,很愤怒。

久病床前无孝子,当然,不孝子确实有不少,但绝大部分人,其实是想给自己家人治病的。

虽然国家的医保和农村社保已经在普及,医疗条件也在逐年改善,但如果真的是患上了那些绝症或者重症,就等于是拿钱往一个无底洞里去砸。”

周泽把手中的烟头丢了出去,做出了一个“砸”的动作。

“人命比钱重要。”老道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人命确实比钱重要,‘生命无价’也确实是所有人耳熟能详的口号,但任何东西的价值,其实都是可以去衡量的,无非是取决于所站的角度不同。

比如,为了自己重病的长辈治病,举家借债,让原本的一个普通家庭一贫如洗,然后长辈的病可能依旧没有治好,还是走了。

然后这个家庭的生活,子女的教育和未来,又该怎么去料理?

我曾遇到过一件事,有一个老人,偷偷地从医院跑出来,被我们发现了,他儿子很孝顺,愿意砸锅卖铁给他治病,跪着求他回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但他不愿意拖累自己的儿子,说要么让他回家等死,要么他就冲到马路上让车撞死,总之,他不想住在医院里花钱连累儿子。”

老道闻言,抿了抿嘴唇。

“这是人生的无奈,这种无奈,贯穿着历史,不分中外,人们总是会的不得不面对一些取舍,而这些取舍,有时候确实很残酷。”

老道苦笑道:“那还报警么?”

“报啊,为什么不报?”周泽看着老道:“生命有时候会有无奈,但生命不应该被亵渎。

它可以在无奈中凋零,但不应该在化粪池里被搅拌。

拿人命赌钱,把自己同类的命,当作了斗鸡斗蛐蛐都狗,寻乐子,找刺激,这些人,该下地狱。

回去后,我给你一些冥钞,你烧烧吧。”

老道闻言,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扭捏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板,为您做事儿也是应该的,不就是十万块钱么,对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贫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紧接着,老道像是生怕周泽反悔一样,马上继续道:

“老板你如果硬要给的话,我也不好拂你的面子。”

“你想多了,烧纸钱是给你弄点阴德,然后去投案自首当一个污点证人报案,你也是参与赌博了,不过估计能功过相抵,加上冥钞的效果,不会有事。”

“…………”老道。

周泽拄着拐杖往前走,老道则是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心里估计在不停地画圈圈。

就在这时,周泽忽然停住了脚步。

“老板,累了?”老道问道。

老板虐我千百遍,我待老板如初恋。

伺候鬼的基本准则,老道心里很清楚,否则他可能把你也变成鬼。

“有点问题,现在几点了?”周泽问道。

“下午四点半啊。”老道看了一眼手机。

“天怎么都阴成这样了?”周泽伸手指了指头顶。

“要下雨了吧。”老道猜测道。

“但天气预报说今天没雨。”周泽说道。

“天气预报预测明天八成概率下雨,他们台里估计就十个人,然后举手表决,八个人觉得会下雨,就八成会下雨了。”

“那,那边呢?”周泽指了指远处天空。

老道看过去,一下子愣住了,那里,居然万里无云,阳光正好。

这诡异的泾渭分明,确实是让人心惊,要知道这里不是云南不是高原,这里是长三角平原地区,这种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情景还是很罕见的。

“有问题。”周泽说道,然后他看向了右侧的一个大门,上面挂着“辛瑞医院”的牌子,大门里面有一个大钟。

是那种装饰用的大钟,体积很大。

周泽推开门向里面走去,老道跟在他后面。

“喂,你们做什么的?”

这时候,医院的保安过来了。

这家医院其实很小,估计也没什么资格证,所有的科室包括住院部都在一个三层小楼里,保安也就只有一个,但不是什么老大爷,而是虽然穿着保安制服却一脸横肉的男子。

“来看看。”周泽回答道。

“有什么好看的。”保安呵斥道。

“嘿,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医院开着门不让进来是吧?”老道直接怼了过去。

狐假虎威听过没?

贫道狗仗鬼势,

吓死你!

等下,好像哪里不对?

“这里不是看病的地方,要看病去其他地儿去,还有,这里是私人场所,不让参观,走走走……”

保安根本不鸟老道,直接上来准备赶人。

周泽看着这座放在这医院厅堂入口处的大钟,默默地出神。

老道上前,和保安直接身体接触,对撞在了一起。

我老板在做很重要的事……额在发呆,但你也不能打扰!

“要动手是不?”保安伸手指着老道。

“来啊,你试试!”老道照样怼回去。

拳脚功夫,老道还真不怵!

“你知道这医院是做什么的么?”周泽看着大钟开口道。

“干你屁事儿,这里就是个火葬场,也和你没关系,识相的,赶紧滚,赌钱输了的,别跑这里找麻烦,找庄家去!”

保安直接嚷嚷道。

周泽点点头,

看来他是知道的。

然后周泽伸手拍了拍老道的肩膀,

“走吧。”

“老板,你今天咋那么怂……松一口气啊,哈哈,不打架好,不打架好,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老道打了个哈哈,然后跟着周泽走了出去。

保安瞥了一眼走出去的两个人,鼻子里“哼”了一声。

走到了门外的街上,周泽又点了一根烟。

老道有些蔫吧,

总觉得这个老板没上个老板跟着那么提气,换做上个老板,之前那个逼说“他是我爹”时前任老板估计马上让他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眼前的这个老板,太守规矩,克己律己。

“他是活人,不归我管。”周泽解释道。

“嗯。”老道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老道,我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周泽开口道。

“贫道也不喜欢。”老道附和道。

“几点了?”周泽又问道。

“四点四十三。”

周泽手里夹着烟,点点头,道:

“要出来了。”

…………

保安拿起对讲机道:“喂,监控室么,刚进来的那两个人被我赶走了,不像是输钱了来找麻烦的。”

就在他说完这些话时,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了密集的杂音。

“喂喂?喂喂?”保安拍了拍对讲机,“什么破机子。”

“咚……咚……”

身边的大钟响了起来,

保安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然后皱了皱眉,紧接着挠挠头凑近了一些,他娘的,没到整点啊,你敲什么敲?

四点四十三……四分。

就在这时,保安忽然看见大钟里面传出了齿轮摩擦的声响,这声响很大,很恐怖,

还带着一种汁水碾压飞溅的质感,像是有一大块猪肉放在搅拌机里搅拌。

保安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

他看见从大钟里,

慢慢地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像是刚刚经过了齿轮的碾压,完全地血肉模糊,上面还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小孔,

一只只肉蛆在小孔里探头探脑,

这个画面,

绝对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

四周的温度,

一下子降低了下来,

让人有一种落入冰窖的错觉。

保安吓得身体开始哆嗦,他想跑,他想喊,但是他的腿在此时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就动不了。

这只手慢慢地抓住了保安的脖子,

一股可怕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将保安拉得靠近了大钟。

保安的脸被挤压在大钟的外壁上,脸部几乎变形。

一道阴森颤抖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

“几点……了……我……我……该死……该死了……没有?”

第一百一十章 人知鬼恐怖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针在走动,

很少有人会去在意这细微的变化,人们总是说要珍惜时间,喊着一寸光阴一寸金,但真正做到的人,实在寥寥。

但很多人有过这样子的一种体会,忽然间,你安静了下来,听到了指针的“滴答”声,你能清楚地感知到时间正在悄然地流逝,一同流逝的,还有你的生命。

这是一种细思极恐的安静,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安静,冥冥之中,仿佛真的有一个生死簿,已经写下了所有人的生死。

人们活着,只是为了走完这个过程。

按照生死簿上的记载,生,

再按照生死簿上的记载,死。

这是蕴藏在时间里的大恐怖。

无证医院的地下室里,空间并不是很大,但隔开了一个个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床。

有的床上躺着人,

有的床之前还躺着人,

有的床在等待下一个要躺过来的人。

这里不是地狱,却自带着死神的喘息。

周围,有一些医生和护士不停走动,但他们在这里,在这家医院里,并不是人们所认知的那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他们只是单纯地观察着,记录着,把每个目标的数据记录下来,然后同步上传到网上。

就像是玩足彩,赔率会不停地发生变化,某个球队的主力球员忽然受伤,主教练忽然更换,种种场内场外的变化因素,都会导致赔率的变化。

在这里,也是一样,每个人的生命体征数据会使得一个个坐在电脑屏幕前的赌徒兴奋地去仔细阅读。

他们,可能看自己爹妈的病历簿都没现在这么认真。

他们从实时监控的视频里,从各项数据的字里行间中,去寻找自己的判断,去丢出自己手中的筹码。

这是一场赌命的游戏,赌徒们在这里获得的,不仅仅是对赔率收益的回报,还有对生命掌控的快感。

而这些快感,则是建立在对自己同类生命的践踏上。

一个原本躺在床上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挣扎地坐起来,而这个时候,正是附近的医生护士们换班交接的时间,而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也在开小差,并没有针对女人的异动发出通知。

女人拔掉了自己身上的管子,她挣扎地想要下床,但整个人直接滚落到了地上。

她比其他床上的人,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但身体明显浮肿严重,那小腿,已经粗得难以想象,几乎肿成了一块。

她站不起来,每日的她,就算是进食都是定量定品的,不会有任何的超额,这是为了公平起见。

人们所追求的公平,在这个方面得到了最彻底的贯彻和落实。

她在爬,

她在努力地爬,

她爬到了门口,门是遮掩着的,她用力地推开门,继续往外爬,她像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白色的衣服,杂乱的头发,但她还是活人。

当然,也活不了多久了,生命的灯烛,已经在她身上开始摇曳,即将凋零。

她运气很好,爬出了狭窄的病房,爬到了过道,爬到了办公室门口,一路上,没人经过,也没人发现她。

她的手放在了办公室门上,她要请求里面的医生让她打个电话,

她的病房里有一个电子钟,上面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今天是儿子五岁生日

她要提醒自己的丈夫给儿子过生日。

想到儿子,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儿子是她最深的羁绊,十月怀胎,只要是正常一点的母亲,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自己身患这个病,治不好了,家里条件本就不好,丈夫又好赌,没工作,之前家里靠着自己在外面打工支撑着,现在自己得了这个现代医学也无能为力的病。

她不忍心把本就不厚的家底子砸到自己身上去治病,她的儿子,要上幼儿园了,要上学了,现在,以后,都需要钱。

丈夫跪在他面前,让她到这里来。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知道病房里那两个摄像头是做什么用的,

她同意了,她答应了。

躺在家里死也是死,躺在这里死也是死,她知道自己变成了筹码,但至少,当这个筹码,平台会给家里一大笔钱。

家里需要钱,她的孩子长大,也需要钱。

丈夫跪在她面前保证,以后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做一个好父亲,好好地把儿子养大。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一直盯着时间表,

她想撑着,

撑着提醒自己的丈夫,给儿子过生日,她要撑到这一天,

这是她躺在病床上,无法接受任何治疗,甚至连止痛药都不能吃每天承受病痛煎熬却一直提着一口气没死的原因。

她推门,

推不动,

她已经很累了,

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而办公室里,则是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双方的声音都很熟悉,一个是每天会给自己早中晚检查三次的主医生,一个则是自己的丈夫。

她笑了,

丈夫居然在这里,

那么儿子过生日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当面交代了。

她还可以让丈夫帮自己给儿子带几句话,作为母亲,她会在天堂,一直陪伴着孩子的长大。

“她怎么还没死,怎么还没死!”丈夫咆哮道。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妻子不死,怪我们?”这是医生的声音。

“但我压了二十万她上周死的,我觉得她应该活不过上周的。”

“你媳妇儿生命力惊人,也算得上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了,停药这么久了,换普通人早就撑不住了。”

“是你,是你告诉我,告诉我她上周就会死的,我才敢压二十万,二十万呐!”

“你松手,你给我松手!你脑子有病吧,我又不是阎王,谁生谁死我管不了。”

“你管不了还给我透露这个消息,还从我这里拿回扣,你这是存心害我!

你知道么,这二十万可是我媳妇儿拿命换来的钱!”

“你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你帮帮忙,我再压十万,你让她这周死,好不好?给她偷偷打个针,让她这周死,这样我就能回本,还能有得赚!”

“再压十万?你哪里又来的十万?”

“我把我儿子卖了,十万块!

等我这把翻身回本了,我再把我儿子赎回来。

医生,你帮帮忙,偷偷地把她弄死吧,不然我就老婆没了,儿子也没了!”

“呵呵,你这人,也是没谁了,对不起,这里有规矩,有摄像头监控,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我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医生,你让我见见她,让我见她一面,她在哪个病房?我去见她,我让她死,这周就死,她懂得!

她不死儿子就赎不回来,家里钱也都没了,她很喜欢我,很爱她儿子,你只要让我见她一面,她肯定愿意为了儿子去死的。

医生,我求求你,

医生,我求求你医生。”

“这不符合要求,我们不是外面的野路子,我们很正规,也因为我们正规,来我们这里投注的客人才最多。”

“这个给你,给你,你检查的时候,帮我带个话,然后你也可以下注,相信我,她会死的,她愿意的。”

两个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门外的女人,

已然没了呼吸,

但她的眼睛,

却瞪得大大的,

闭合着的屋门上,

还残留着一道道刮痕,是指甲刮出来的痕迹。

………………

医院外,周泽和老道站在那里。

“老道,你那种符纸还有么?”

“没咧,祖传的,早没咧,

上次在书店拍头发把最后两张都用掉咧。”

老道诚恳地说道,“如果贫道还有,肯定给老板你啊。”

“哦。”周泽应了一声。

老道长舒一口气,然后伸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裤裆。

下一刻,

裤裆忽然一烫,

烫得老道直接蹦跶了起来,赶忙伸手进去把一张通红的符纸拿了出。

“呜呜呜…………嘶嘶嘶…………好烫,好烫。”

老道一边拍打着裆部一边看见周泽在看着自己,当即道:

“哈哈哈哈,老板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居然忘了我这裤裆里还有一张,最后一张了,真的最后一张了。”

“我没打算跟你要。”周泽说道。

“啥?”

“本来想提醒你,待会儿会有一个很厉害的头七归来的厉鬼,怨念可能会比较重,如果你的符纸还藏裤裆的话,可能会很疼。”

老道的脸当即扭曲成了一朵老嫩菊:

“老板,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说你没了,我也就信了。”

“…………”老道。

不停地揉着裤裆,把灼烧感驱散,老道看着前面的医院,里面好像光线暗淡了许多,即使是老道没什么道术,但也能感觉到这医院里出事情了。

“老道,你怎么看?”周泽问道。

老道愣了一下,

什么叫我怎么看,

你是鬼还是我是鬼,

你是鬼差还是我是鬼差,

这里面闹鬼了啊,你还问我怎么看。

问的什么废话啊!

但老道还是马上认真严肃地回答道:

“老板,此中必有蹊跷!”

“呵呵。”

老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他见周泽没走进去的意思,道:“老板,这帮人渣,肯定是人渣,不值得帮的。”

老道担心周泽直接走进去抓鬼,

他知道周泽的性格,很恪守规矩,跟自己上任老板完全不同。

“我们进去过了,但被里面的保安赶出来了。”周泽说道。

“嗯?”

“这个厉鬼的头七,怨念很大,所以很不寻常,而且,这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人眼睁睁地盯着时钟去死,一层一层的怨念,不停地叠加,最后都落到了这个鬼身上了,所以,她头七归来时,声势才这么大。

甚至,拥有对普通人进行伤害的能力。”

“这么凶?”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怎么感觉,有点兴奋呢?

弄死这帮人渣龟孙最好了,活该!

“其实,她本来也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夸张的。”周泽又道。

“那是怎么回事?”老道环顾四周,“这附近还有什么神秘人士在推动?”

周泽点了点头。

老道当即瞪大了眼睛,沉声道:“能找出来么,老板?”

周泽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万一那家伙居心不良别有所图?”老道有些焦急。

“那个人,应该是割开了大钟和那个女鬼的羁绊,相当于把关押着女鬼的笼子给打开了,这就是恶鬼出笼。

如果不是那个保安拦着我,我能阻止这件事的,唉。”

“别啊……”老道说了一半,又尴尬地笑笑,“老板,要不,我这就陪你进去?”

老板要抓鬼冲业绩,老道只能选择跟着。

“不去了,保安太凶了,也太壮了,我们俩,一个老头,一个残疾,打不过。”

“我可以…………”老道本想主动请缨,那个保安,看起来一脸横肉,但老道自信能对付得了,而且,那货不知道被里面的鬼给弄成什么样了。

但老道脑海中忽然回忆到了一个画面,

老板刚刚说有人割开了女鬼和大钟的羁绊,让恶鬼出笼,

老道想到了在当时自己和那个保安掐架互怼时,

身后站在大钟前的老板,好像用他的指甲拨弄过大钟。

对的,

自己记得没错!

“老板,我打不过他,老咧,不中用咧。”

老道假装很颓然道,还对周泽眨了眨眼睛。

周泽不置可否,

把手放在嘴边,

对着自己的指甲,

轻轻地,

吹了吹………………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晓人心毒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小医院里,不停地传来惨叫声,老道站在门口,看着不少穿着白大褂的人跑了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一样。

但他们只是在小院子里不停地打着圈圈,不停地跌倒再爬起来,似乎完全看不见这扇门一样,没人从里面跑出来。

“这是……鬼打墙?”老道看着周泽问道。

周泽没有理会,继续地看着。

他看见一个女人,不停地追着人问:

“我该死了没有?”

“几点了?”

“我该死了么?”

她很急切,

她很焦虑,

她很彷徨,

仿佛,自己如果不在固定的时间死,自己的儿子就没办法赎回来了,

不在规定的时间死,自己的家庭就破碎了,

不在规定的时间死,自己就犯了大错!

周泽越看眉头越蹙,

老道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所以一头雾水,但看着一群大活人在里面尖叫着跑来跑去不停地摔倒,还挺有趣的,像是马戏团里耍猴一样,且有几个女护士,本身穿着就是裙摆,奔跑着摔跤衣服扯坏了,露出了大片春光:

蕾丝的,

镂边的,

还有小猪佩奇!

老道本着替那些受害者讨回一些利息的想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反正净往那些不该看的地方看。

终于,周泽看不下去了,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真是……猪队友。”

老道闻言,愣了一下,瞬间宝宝很委屈,老脸褶皱成了嫩菊。

老板,不用这么打击人吧?

我只是看看啊……

你不看,你不感兴趣,你石更不……额……但我还是正常的啊!

周泽伸手向老道要打火机,正好看着老道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

“不是说你。”

“那是说?”老道真的不明所以。

“说她。”

说完,周泽推开门,拄着拐杖走了进去。

老道也跟着一起进去,反正老板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毕竟老板再牛逼,身边也需要有一个会添包喊“6666”的龙套。

老道一直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只是,跟着老板的步伐刚走进去的那一刻,老道只觉得自己通体生寒,就像是在你熟睡的时候,有一个人用冰冷的双手轻轻地滑过你的后背,在帮你做指尖漫游。

那刺激,

直接把老道下面那软塌塌的袋子吓缩成了一个大核桃。

紧接着,一个女护士忽然跑到了老道面前,就在老道面前摔了下去,老道赶忙弯腰把她扶起来。

“没事吧?没事吧?”

扶人的时候,手掌那边下意识地去占占便宜,

嗯,这也是替天行道!

然而,让老道有些诧异的是,原本预想之中的那种酥软感没有出现,反而自己的手直接在用力之下刺入了女护士的胸口。

“嘶…………”

老道当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后退,但这女护士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黏上了老道。

“妈嘢,老板,救命啊,救命啊!”

怀中的女护士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开始变得粗糙和浮肿起来,脸上坑坑洼洼地,一只只肉蛆和爬虫在里面打着转儿串着门,穿梭来穿索去。

她咧开嘴,

满口的黄牙,一只大肉瘤自嘴里探了出来,肉瘤是黄绿色的,像是随时可能爆溅出来一样。

“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女护士问老道。

老道吓得直摸自己裤裆,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因为裤裆发烫那张符纸被自己丢了。

而这个举动也成功引起了女护士的注意,她的手也一下子探到了老道的裤裆位置。

“噢噢噢噢噢噢噢!!!!!”

老道只觉得自己已经从面筋条变成毛毛虫的那活儿瞬间又缩小了一大截,

那核桃都快冻成弹珠了。

好冷,

女护士的手好冷,

冷得老道根本受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喜马拉雅山脉某个山峰上对着日出脱光了衣服跳钢管舞,

刺激且要命!

老道赶忙举起双手,没人拿着枪抵着他,但有人抵着他的枪,

所以,投降是下意识地举动。

老板啊,

你死哪里去啦,

你忠诚的老道要绝后咧!

“够了!”

周泽的声音传来,

老道只觉得周泽此时的声音简直比电视上的那些美女明星还要好听,可惜他看不见老板站在哪里,否则真想冲上去狠狠地亲一口!

“咚……咚……”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四周的一切画面都消失不见,老道裤裆位置的恐怖冰冷感也开始消失,只剩下了一种酸麻的后遗症,整个人几乎吓得虚脱了,直接双膝触地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见站在前面大钟旁的周泽。

周泽的手中,还有一根刚刚扳断下来的指针。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水泥地面上,传来了细细碎碎的摩擦声,像是有电线断裂后的那种声响,但很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老道环视四周,自己周围躺着好几个医生护士还包括那个一脸横肉的保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死,是吓晕过去了。

“告诉我……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自大钟的后面,爬出来一个身穿着白衣的女人,女人一脸茫然地先是盯着老道,吓得老道又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在不经意间伸出自己的手指,对着女人指了指另一侧的周泽。

喏,

大姐,

大BOSS在哪里,你先刷大BOSS,我只是一个小虾米。

女鬼果然很给面子,扭头看向了另一侧的周泽。

然后,她开始向周泽爬了过来。

周泽看着她,很是失望。

这是真的失望。

上辈子,周泽是一个医生,他一直奉行着自己的职业操守,虽然没有“拯救苍生”那么伟大的梦想和无私奉献的情怀,但在工作室,他一直秉持着“以人为本”。

这家小医院,是这条街的缩影,是这条黑色赌博产业链的一个缩影,他让周泽觉得压抑,觉得很不舒服。

是那种,

你不做点什么就觉得今晚很难睡好觉的不舒服;

而现在昏倒在地上的这几个医生护士,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应该正经医学院或者卫校出身,也是有着自己的专业水平的,绝不是滥竽充数的货色。

这帮人,却违背了自己的操守,违背了医生的本职,学得了治病救人的本事,却站在垂死病人身边,只是单纯地记录下一连串冰冷的数据。

然后,

冷眼看着病人死,绝对不会去施救,因为施救和用药,会影响赌博的公平性。

医生圈内流行着这样子的一段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大部分医生的工作远远没有社会上普遍所认为的那么清闲和舒适,绝大部分医护人员,每天都要面对很大的危险,来自手术台上的暴露感染,繁重的工作量,甚至……医闹。

但既然穿上了这身纯白的衣裳,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没错,

周泽想让他们死,

不管是冲动还是意气之下,在刚才,周泽真的很希望这些行业的渣滓全都下地狱!

玩弄人命,以人命行乐,这是对生命的亵渎,而周泽作为死过一次的人,更懂得珍重生命的宝贵。

你们既然把人命当作斗鸡斗狗的工具,那我也就可以不把你们当人看了。

那个一脸横肉的保安,老道都能打得过,周泽虽然拄着拐杖,但他一指甲下去,他是一头牛也得趴下。

但周泽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退出去了,直呼“惹不起惹不起”。

一些事,他不方便出手,所以他想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他在放纵,他在消极对待,

目的,

就是借刀杀人。

反正你变成厉鬼是必然的了,你已经无法入轮回了,就算是下地狱,也只能承受无边业火的烧烤到魂飞魄散。

那么,

倒不如给你一个机会,

把这个垃圾堆给清理掉,

你痛快,

我也痛快,

也能让这片天上的雾霾,消散掉一些。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

就像是一个傻叉一样!

周泽给了她机会,甚至还暗中推了一把,她比普通的厉鬼厉害多了,也有了报仇的能力。

但她所谓的报仇,只是把人给吓晕过去么?

等他们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好女)?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女鬼继续爬向周泽,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泽,问道:

“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求求你,

告诉我,告诉我…………”

周泽慢慢地弯下腰,看着女鬼那坑坑洼洼的脸,问道:

“你不恨么?”

是的,你不恨么?

“几点了?”女鬼继续问道。

周泽又指了指下面昏迷着的几个护士医生,问道:”你就不想报仇?”

他们把你放在冰冷的床上,看着你死去,你不想找他们复仇?不想找那些赌棍赌徒,不想找那些幕后数钱美滋滋的庄家,不想找亲手把你推向绝望深渊的丈夫——复仇?

“你快告诉我几点了,我在算我该不该死,死了,才有钱拿,我丈夫才有钱拿,家里才有钱,儿子才能赎回来。

你快告诉我,告诉我,几点了,几点了!

我必须在规定的时间死,我家需要钱,我儿子长大需要钱,他上学需要钱,他以后结婚也需要钱。

几点了啊,

你快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女鬼似乎很愤怒周泽的一次次无视自己的回答,她开始变得无比的愤怒,愤怒地想要掐死周泽!

周泽愣了一下,

这个女鬼,

她对那些医生护士没起杀意,

但却对自己起了杀意?

一时间,周泽好想笑,然后他笑了出来。

“呵呵呵…………”

笑着笑着,周泽慢慢地站了起来。

女鬼下意识地要往周泽身上扑,

“你笑什么,回答我时间,几点了!”

周泽伸出手,指甲直接刺入女鬼的眉心,女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周泽的指甲仿佛是一个电烙铁一样,带给她恐怖的痛苦。

“老板?”老道这时候走了过来。

周泽闭上了眼,他想到了那晚来到书店的老妪,发现自己已经提前死后嚎啕大哭很是不甘,他想到了自己之前进屋子被儿子守着在床上看着时间准备死的老头。

人的生命是宝贵的,但前提,是自己懂得珍惜,也懂得去尊重;

命是自己的,你自己不去珍惜,就别怪别人看不起你的命!

周泽摇摇头,

开口道:

“老道,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我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

“嗯?”老道还是没明白。

周泽睁开眼,看了一遍躺在地上昏迷着的几个医生护士,道:

“我发现,我没之前那么痛恨这帮家伙了。”

“额,为啥?他们就是一群畜生啊。”老道说道。

周泽看了看在自己手掌之下不停扭曲和挣扎的女鬼,

道:



他们固然是畜生,

但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瞒天过海!

女鬼在周泽的指甲之下被打得魂体破损,乃至于开始变得透明和不真切起来;

她很痛苦,她很难受,她很可怜,但对于周泽来说,他可以去尝试借刀杀人,但不可能放任她离开这家医院更不可能放任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和掌控。

现在,刀,她没当成,只能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地狱之门打开,

周泽一只手抓着女鬼的肩膀,直接将她丢了进去,在被自己指甲重创之后,女鬼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和力量。

拍了拍手,周泽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本,上面提升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这个女鬼的收益,还是很高的,不是说周泽顺手推舟的原因在里面,而是因为这个女鬼本就是凝聚了这条街很多人死后的怨念催生出来的怪胎。

只可惜,她没有想象中那种厉鬼的残暴,典型的画风和身份不符合。

周泽拄着拐杖,开始往外走,他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愿意再逗留在这个让他这个鬼差都觉得不舒服很抑郁的地方。

老道跟着一起过来,二人走到街道口后,老道还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这里面,还有好几家类似的小医院小诊所,当然,还有很多隐藏在角落里的野场子。

这里是人间,

却更像是地狱的焚化炉,

在不可见的天空,像是有一座座烟囱拔地而起,有云烟飘散,而那些躺在床上痛苦地等死的人,就是一车车送向焚化炉里的煤渣。

“老板,回书店么?”老道问道。

周泽点点头。

“老板,不值得为那档子事儿生气,看开也就好了,那个女鬼,其实也挺可怜的,至少,她是一个不错的母亲。”

“这正是让我觉得可悲的地方。”

“老板,你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认同的,我觉得她做得没错,反正死也是死,还不如死前卖掉自己,给家里留点收入,人之常情啊,虽然人命不能买卖,但真到了那个时候,用尽自己最后的剩余价值,其实也能理解。

而且,她这个做法,也没伤害到别人,你情我愿的事儿其实。”

“老道,你以前被警察抓过么?”周泽忽然问道。

“额,有几次,那是因为…………”

“有被扫黄抓过么?”

“额,这个倒没有,运气好,其实有时候也提心吊胆的,毕竟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虽然是为了去关爱那些失足妇女,本心是好的,但也怕被外人误解。

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你想做一些事情,尤其是想做一些好事,总是很容易遭受到非议的。”

“那你觉得,扫黄是对是错?”

“这个嘛…………”老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你的逻辑,小姐是自愿的,她们需要钱,然后你也有需要,你也给钱,双方各取所需,警察凭什么多管闲事?”

老道不知道如何反驳。

“哪怕是自诩为自由开放在美国,除了与洛杉矶相邻的内华达州外,在美国的其他各州,卖淫嫖娼都是非法的。

法律,其实是一个社会最后的道德准绳,而你所谓的护失足,

看似是各取所需,你情我愿,但它如果合法化或者阳光化,你知道会催生出多少卖y团伙么?很多女人,甚至会被逼良从娼,在不合法的大环境下,这种被强迫卖y的例子其实就已经很多了。

印度是主张个人卖y合法的国家,那印度的强j率,你也明白。”

“这是两件事…………”老道解释道。

“两件事?”

周泽笑了笑,

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街道,继续道:

“这只是我们所看见的冰山一角,你知道么,罪恶的火焰一开始,可能只是一个火苗,有飞蛾愿意主动往上凑,火愿意烧它,飞蛾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但当这火烧得越来越大之后,它就不再仅仅满足只焚化那些主动飞来的飞蛾了,它会去烧附近的房子,烧附近的林子,到时候,酿造出一场大祸。

到最后,先前喂养火苗变大的那些飞蛾们,是不是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当这个产业开始成熟开始不断地扩大之后,谁能保证不会有更血腥更刺激的赌博方式出现?甚至,当自愿的飞蛾不够用的时候,那些沉迷于这个游戏的人,那些习惯于从这个游戏里获得巨额收入的平台,难道不会去强迫和半强迫地去寻找新的筹码以继续这个游戏?

半年后,

一年后,

三年后,

这个日渐庞大和成熟的黑色产业,抓来了一个无辜的人过来,再创造些许条件进行类似的死亡赌博。

那个人,是不是有资格去骂一开始的这帮主动为了钱资源当筹码加入这个游戏的那些煞笔?”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他觉得老板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他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硬着头皮反驳道:

“老板,我觉得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那帮组织的庄家。”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

回到书店时,天已经黑了,因为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周泽是走回来的,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书店门是开着的,唐诗坐在吧台后面,店里有一男一女坐在那里看着书。

“白莺莺呢?”周泽问道。

“上去玩游戏了,我帮她看一会儿,她看了一天了。”唐诗无所谓地说道。

周泽一阵无语,看来得限制那位网瘾少女的游戏时间了,居然敢把店交给唐诗来打理,就不怕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后书店里血流成河么?

“你们出去够久的,对了,老道呢?”唐诗见老道没跟着周泽回书店,有些奇怪道。

“去警局报案了。”周泽回答道。

“喝点什么?鸡尾酒?”

“你会调?”

唐诗没说话,自顾自地开始调酒,她调酒的动作迅速也很熟练,很快,一杯鸡尾酒就被放在了周泽面前。

“尝尝吧。”

周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很不错。”

“谢谢。”唐诗坐回到了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叫做《地狱起源》的书在看着。

“这书是书店里的?”周泽对这本书没什么印象,而且上面也没有标注出版社。

“他的书,中二年纪时的幻想书,可以当乐子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周泽端着酒走上了楼梯,刚推开卧室门,就看见电脑桌前戴着耳机的白莺莺显得很激动地说着话,像是在和队友吵架。

那边好像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女的,吵架时开了麦才发现,好像又说了些什么。

“呵呵,想要我陪你们玩玩?”

白莺莺不知道周泽已经站在她身后,自顾自地压低了声音嗲着道:

“小哥哥睡尸么?会嘤嘤嘤的那种哦。

去睡你们妈吧撒比,老娘做你们太祖奶奶的年纪都够了!”

然后,白莺莺将耳机摘了下来,很是不屑地将耳机丢在了桌面上,身体微微后倾,一条修长的腿直接翘在了上面,一只手很是自然地从衣服兜里取出了一包女士烟,熟稔地把烟嘴朝下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送入自己嘴里,指尖摩擦,有火星出来,点燃了烟。

“这个点烟方式不错。”周泽开口道:“可以教教我么?”

“叫你妈教去,老娘没空……”

白莺莺说着说着忽然深吸一口气,赶忙将手中的烟头掐灭,然后站起身,垂头对着周泽,以柔声细语地方式问候道:

“老板,您回来啦。”

周泽在白莺莺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椅子上还残留着温度,从烟盒上取出一根烟,点燃,女士烟,抽了一口,微微皱眉,这款女士烟对于周泽来说,味道还是太淡了一些。

“憋得很辛苦吧?”

周泽侧着身子看着女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些习惯于白莺莺乖巧地待在身边“嘤嘤嘤”了。

自己似乎已经淡忘了第一次在书店白莺莺醒来后对自己和许清朗所带来的威慑和恐怖,周泽也有些恍惚了,到底哪种才是真正的她。

“不是的呢,老板,你不要误会,在你的面前,莺莺真的只会小鸟依人的,老板,其实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你也算是僵尸,而且,血统比我高多了。”

周泽眯了眯眼,道:

“但我上辈子只是一个医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一直很奇怪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又换了身体,如果仅仅是血统问题的话,应该可以被排除了,否则,只剩下一个解释,那就是徐乐本身就是一头僵尸,但这又解释不通了。”

“老板,我家夫人当初和我说过,有一些僵尸,他…………”

这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周泽拿起手机,示意白莺莺先暂停等会儿说。

是老道的电话,二人是一起走回来的,但周泽给了老道一些冥钞让他找个地方烧了后再去警局报警。

“喂,报警了么?”周泽问道。

“老板,没……没敢报……”老道那边哆哆嗦嗦地说道。

“冥钞没烧么?只是参与赌博,又有自首举报情节,再加上烧个冥钞,你连拘留都不会被拘留,至多做个笔录。”

“不是……不是的老板……我在警察局里头,现在这里来了好多记者,据说在半个小时前,有人报警一家医院里的护士医生和病人全被杀了,好像……好像就是我们之前去的那家医院。

老板,这首自不得啊,烧再多冥钞也没用啊,我要是自首了,警察肯定把我当第一嫌疑犯扣下来了。”

“人都死了?”

周泽微微皱眉,不应该啊,自己走的时候,那几个医生护士也只是昏迷地躺在那里,并无大碍,估计过过会儿自己就能醒了。

“确确实实,是那个医院。”老道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问了一个记者,他告诉我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离开又没多久。”

“老板……”老道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之前不是也觉得奇怪么,为什么那个女鬼没杀人没报复?”

“你想说什么?”

“贫道在想,当时,是不是出现了两个鬼,但有一个鬼,他藏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凶浮现!

因为事发突然,且送来的死者很多,足足有十多具,也因此,为了缩短解剖和验尸的进程,有几具尸体被转移到了通城附院帮忙做验尸调查。

通城是一座安宁的城市,也正因此,忽然出现了如此性质严重的凶杀案,瞬间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视,微信朋友圈和微博圈子里,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已经渲染开了,很多市民甚至因此产生了惶恐和不安的情绪。

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办案警方的压力。

警方的力量完全投入,以希望早日找寻事件的真相,专案组也直接成立了起来,当然,这些事情,和周泽没什么关系。

眼下,他只需要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死去的医生护士到底是被人杀死的,还是被……鬼杀的。

实际上,周泽对那帮人的死,心里没有任何的不安,也不至于给自己乱攀扯什么责任和愧疚,如果那个女鬼给力正常一些,她早就成为周泽借刀杀人的刀了,那些将人命作为赌博工具的杂碎,死了反而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干净一些。

但周泽不能忍的是,如果真的是有另外一个鬼,一直隐藏在暗处,而自己却没有发现,等自己一走,就开始出来杀人,那就是自己的失职。

终日打燕,没想到被燕啄了眼,这种感觉,可没那么美妙。

顺手偷了件白大褂,穿起来,周泽走入了停尸间,有两具尸体正在进行解剖,这里则停留了三具,周泽以前是这里的医生,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时间,对附院自然熟悉得很。

况且,这停尸间,周泽重生之后,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上次还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几个孩子争夺财产老母亲尸体没人去认收的事儿。

老道也从警局赶了过来,和周泽在附院碰了头,他和一些记者套了关系,获得了一些粗浅的信息报道,赶紧来跟周泽汇报。

只是,让老者有些失望的是,周泽对这些消息并不感兴趣,他和自己上任老板不同,他对查案兴趣缺缺。

停尸间的温度当然高不到哪里去,里外都透着一股子森然。

“老板,为什么尸体要运送到医院里来解剖?”老道很不能理解这件事。

“法医人才,哪怕是在发达国家也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在国内也是如此,如果只是一两条人命的案子,当然不需要这样,但这次死去的人有十多个,原本通城警局那边所配置的法医力量肯定不够用,只能借助民间单位的力量进行协助。”

周泽查看了一下编号,又拿着门后面的表格扫了几眼,然后拉出了一个冰柜,里面躺着一具头发灰白的老太婆的尸体。

老道看着尸体,当即瞪大了眼睛,道:”这肯定是鬼干的,护士小姐姐都被吸成人干了。”

周泽伸手在铁板上敲了敲,“这是那个医院地下室病人的尸体。”

“哦,这样啊。”

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那是怎么死的?”老道又问道。

“尸体生前本就身患癌症,那些躺在地下室里被当作赌博工具的病人,早就被终止了一切医疗救助,他们什么时候死都有可能。

大概来看,这具尸体没有明显地外部伤势,我也没从她身上感知到残留的煞气。”

“那她的死因很古怪很难找寻么?”老道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说道,仿佛在此时,他也在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那就有意思了,死因莫测,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病死的。”

“嘎?”

“我说,她应该是病死的。”

“这…………”

如果眼前不是周泽,而是别人,老道估计直接开喷了。

病死的,你还分析看这么久,还让我装作这么投入地样子,

我不会尴尬的么!

周泽没去理睬老道的想法,而是把第二具尸体拉了出来,这是一具男尸,年轻的男尸。

“这尸体我有点眼熟,哦,哦草,就是那个保安的尸体。”老道认出了尸体是谁,毕竟他和这位保安有过肉体接触。

周泽伸手提起尸体的下颚,有一道暗红色的伤口在这里。

伤口很深,切口很光滑。

“这是被割脖子了?”

老道猜测道。

周泽点点头,死因是被利器割破脖子失血过多而死。

周泽又将第三具尸体所在的冰柜推开,这是一具女尸。

“这个我也认识,是医院里的一个女护士,她当时下面穿的是小猪佩奇,贫道就多看了几眼。”

周泽检查了一下女尸下颚位置,发现她这里没有伤口,但紧接着,顺着脖子往下,周泽看见在女尸左胸下方,有一道很深的口子,伤口痕迹没有隔壁男尸脖子位置那么长,但深度应该更可怕。

刨除其他可能的意外因素,单纯地依照周泽本人上辈子的经验来分析,这两个人的致命伤,应该是自己找到的那两个伤口。

“这是被人拿匕首捅的吧。”

老道也算是闯荡过江湖的人,有阵子,也当过乡下的赤脚郎中,虽然也就是忽悠人的本事,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应该是类似匕首一样的利器。”周泽点了点头。

鬼杀人,是不用刀的,所以,目前来看,应该是人为的。

既然是人为的,那就和周泽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阳间的事情,交给警察去做,他只负责收容鬼。

但这件事还是让周泽很不舒服,这几个医生护士,他之前是想杀不假,但最后他没杀,但脑海中其实可以推测出一个画面:

那就是在自己和老道走开之后,

有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或者小刀一类的东西,来到了这家医院,而这些护士医生,很可能还都处于昏迷之中。

他一个一个地靠近,用匕首抹脖子,或者捅腹部,让他们一个个在昏迷中因为失血过多而痛苦地死去。

鬼没杀的人,人却帮忙杀了。

我杀不杀是我的事儿,你趁着我走他们昏迷的时候过来补刀,周泽有一种被占了便宜和算计的感觉。

“走吧,没事了。”周泽说道。

既然不是鬼作祟,周泽也打算抽身而。

“那我……我还需要去自首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些东西想隐瞒下去是不可能的,哪怕你不去自首,这个黑色产业链也会在这次事情里被深挖出来。”

“那就好。”

老道还真担心周泽继续要让自己去投案自首当什么污点证人。

走出了医院,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外面倒是有不少夜宵摊,老道提议吃点东西,毕竟从中午到现在,他可是什么都没吃。

周泽点头同意了,他也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许清朗回老家了,这几天自己的食欲明显不振。

不过因为没带酸梅汁的原因,老道在旁边吃得大快朵颐,但周泽吃得就很艰难,一口菜,得强忍着反胃极为痛苦地咽下去。

而且夜宵摊的东西,都比较重油,更是让周泽吃得更艰辛。

老道吃着吃着,摸摸嘴,起身,去了前面,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还热乎的馒头。

“老板,你还是吃点清淡的吧,前面刚好有一家24小时面点铺子,给你买了俩馒头。”

周泽也放下了筷子,接过了馒头,他必须得吃点东西,至少,要维系这个身体活动所需的能量,总不能让身体给亏空垮掉。

将馒头抓在手里,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馒头不是新鲜。”

“额……”老道有些无奈道,“毕竟已经是晚上了,要吃新鲜的,只能是等到早上刚开门时才有。”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戳了戳馒头,外面很软,里面有些硬。

刚准备撕下一块送入自己嘴里时,周泽忽然愣住了。

他猛地把馒头调转了个方向,看着刚刚被自己指甲刺进去的位置。

丢下手中的馒头,周泽马上站起来冲过马路向医院那边跑去。

“老板!”

老道喊了一声,见周泽没理会,只得往桌上丢了两百块,对夜宵摊摊主喊了一声“结账”,然后跟着老板一起跑了过去。

二人又回到了医院里,周泽还是直奔停尸间,恰巧停尸间门口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好在他是背对着周泽走向了另外一边,从那里上楼去了。

等那个医生离开之后,周泽和老道打开停尸间的门再度走入其中。

周泽亲自拉开了一个冰柜,女尸躺在里面。

“老板,到底怎么了?”老道气喘吁吁地问道。

“不是匕首杀的。”周泽沉声道。

“不是匕首,那就是小刀呗,就为这事儿您特意跑回来?”老道叹了口气。

周泽没说话,

而是默默地让自己食指指甲长出来,

然后,

漆黑的指甲被周泽轻轻地放在了女尸的左胸下面位置,

顺着那个留下的伤口,

刺了进去,

严丝合缝!

不是匕首杀的,

也不是什么小刀杀的,

甚至,不是什么利器工具杀的,

是指甲,

是指甲!

老道的嘴巴马上张大了起来,甚至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哆嗦道:

“僵……僵……”

“我说怎么第一眼看这伤口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周泽扭过头,看向老道,道:“把男尸的那个冰柜也拉出来,再验证一下。”

老道马上点头,拉开男尸所在的冰柜,

然后老道整个人愣住了,

道:

“老板,不好咧,出事儿咧!”

“怎么了?”周泽把自己的指甲抽出来,转过身看向老道那边。

“尸体……尸体不见咧!”

老道侧过身看向周泽,示意自己拉出的这个冰柜里,空空如也。

紧接着,

更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老道伸手,有些颤抖地指向周泽,

因为他看见,

在周泽身后,

原本躺在冰柜架子上的女尸,

正慢慢地坐了起来,

女尸侧过脸,

面带微笑,

看向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医院惊魂!

女尸忽然地坐起,万籁俱寂。

这很像是恐怖电影里的经典情节和桥段,主角和某龙套调查某件事的途中,忽然出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整件事开始滑落向不可探知的神秘深渊。

“老板…………”

老道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种诡异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毕竟以往的很多次事件,其实到最后都是“人”的因素比较大,而鬼,在很多时候反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但眼前,

这他娘的是真的诈尸了啊!

“怎么了?”周泽问道,他没有回头,而是看着老道。

“你……你……”

女尸看着身前的周泽,她其实没有笑,但在这种氛围和此时的灯光下,在老道的视野之中,女尸仿佛是一条毒蛇,正在准备择人而噬。

也因此,给了老道一种女尸正在笑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正在她的掌控之中。

“说话啊,喂。”周泽见老道还在吱吱唔唔地,显得有些不耐烦。

而女尸也在此时张开了嘴,对着周泽的脖子位置,咬了下来。

“老板,你后面…………”

“啪!”

周泽忽然伸出一只手,像是捕蛇人抓蛇抓七寸一样,扣住了女尸的脖颈位置,且指甲在刹那间刺入了女尸的脖颈之中。

女尸开始扭动,开始挣扎没,她显得很痛苦。

“到底什么事,说啊。”周泽催促道。

见此一幕,老道刚刚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一下子又重重地回落下去。

“没事了。”老道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他觉得自己很浪费表情和情绪。

“哦。”

周泽应了一声,然后把女尸摔向了地面。

“啪!”

一声脆响,女尸的皮囊在此时开始龟裂,从里面开始有黑色的脓水慢慢地渗透出来,像是小孩子恶趣味之下所玩的注水气球落在了地上炸裂。

当里面的水分渗透而出后,只剩下了残破的气球皮。

女尸也是如此,当这些黑色的脓水迸溅出来后,她的骨骼和内在仿佛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最为外在的一层皮囊,在脓水之中,浮浮沉沉。

那张脸,在液体浸泡之中不断地褶皱变化,像是一个人在不停地变幻着表情。

周泽看着自己的指甲,指甲位置出现了几道缺口,在刚才自己再度刺入女尸体内时,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腐蚀性,对自己的指甲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可怕诡异的一幕以这样子的一种方式被周泽轻描淡写地化解,老道有一种大家剧本拿错了的荒谬感,甚至心里升腾起白瞎了这么好氛围和铺垫的错觉。

他马上使劲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道:

“老板,我想到了一件事,刚刚我们进来时,不是正好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去么,

他是真的医生么?”

“啊啊啊啊啊啊!!!!!!”

楼上,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

………………

病房里,一个女孩坐在旁边的床上,忍不住打着瞌睡,而她刚刚做完手术的母亲,躺在床上挂着点滴,麻醉还没过去。

女孩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身体一晃,醒了过来,她很累,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她需要照顾自己的母亲,至少,要看着点滴是否挂完以叫护士来帮忙换新的点滴瓶。

她抬起头看了一下,这一瓶快挂完了,站起身,女孩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伸手按住了床边的呼叫按钮,通知护士来帮忙换一下点滴瓶。

按钮按了下去,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护士过来,女孩有些着急了,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她打算去另一头的护士站那里看一下,可能值班的护士也睡着了。

推开门,刚走出去,女孩就看见在走廊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对方戴着白色的口罩,侧对着自己。

“医生,麻烦一下,我这里换瓶子。”

女孩对医生喊道。

医生没理会她,继续站在那里原地不动。

“医生?医生?我们这里换瓶子。”

女孩继续喊道。

医生身体微微一颤,像是刚才在发呆被惊醒了一样,然后他半转过身,向这女孩的方向走了过来。

女孩也算是长舒一口气,自己母亲还剩下最后一瓶输液,到时候自己也算是能稍微踏实地睡一会儿了。

只是,渐渐地,女孩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好像有哪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女孩儿认为是自己太累了导致了精神衰弱,看什么都觉得不舒服,但慢慢地,女孩发现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前面那位正在向这边走来的医生,本就有问题。

他……赤着脚!

是的,一名医生,在医院赤着脚走路?

赤着脚上班?

可能么?

女孩马上后退两步,把病房门给关上,然后马上自里面反锁,这是她下意识地反应。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着第六感,人类的祖先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时,无时无刻都在提防着来自野兽的袭击,自然有着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当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也已经很久很久了,这种本能也在慢慢地退化之中,但有些人,内心本就更敏感一些,对那种危险的感知也比普通人更精敏一点。

透过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女孩看见那位男医生还在向这里走,他的走路姿势,也有些怪异。

一步迈出去之后,他的脚紧接着一个扭动,连带着身体也在扭动,像是卓别林无声喜剧里夸张搞笑的走路方式。

但在深夜,在医院,在没什么人的病房过道里,这种走路方式,带给人的不是喜剧,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大恐怖!

医生继续往这里走,其摆动的幅度也在越来越大,女孩甚至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女孩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为什么在医院里会出现这样子的一幕?

她低下头,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如果这是梦的话,请醒来。

随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门后面,这好像,不是梦。

鼓足勇气,女孩再次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却发现那个医生已经不见了,完全看不见了。

女孩有些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看花眼了?

还是自己已经产生错觉了?

她没敢开门,哪怕是自己看花眼了,她也没准备在此时开门出去再确认一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在母亲病倒之后,她显得更加地谨慎。

外面,好像真的没人了。

女孩的脸贴在了门上面,以让自己透过玻璃可以获得更多的视野。

忽然间,

女孩感觉自己面前的光线被遮挡住了。

一张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的脸,

悄无声息地自玻璃窗那边出现,

他和女孩脸的距离,

只隔着一厘米不到的玻璃厚度!

女孩被完全吓傻了,

她忘记了尖叫,忘记了一切,只是傻乎乎地愣在那里,看着玻璃窗外的那个人,那张脸!

口罩,在蠕动,像是对方在口罩覆盖下的嘴巴正在说话,但对方口里发出的,不是人的语言,而是之前所听到的:

“嘎吱嘎吱”

像是下雨天穿着雨靴行走在泥泞的水塘里。

而男医生的眼睛,更是大得夸张无比,是普通人眼睛的五六倍大,其眼珠子就像是泡得浮肿一样,有鸡蛋那么大的体积,几乎要从眼眶里挤爆出来。

同时,这眼珠子也在不停地摇晃着,晃晃悠悠的,像是木偶人的眼珠,可以上下翻转,仿佛随时都可能脱落。

女孩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颤抖。

“咔嚓嚓…………”

是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那个医生,正在开门!

女孩马上身体向前,抵住了病房门。

门她之前刚刚上锁了,所以外面没能打开,但正因为打不开,外面的医生开始撞门了。

“砰!砰!砰!…………”

女孩咬着牙,抵着门,她的眼里,全是泪水,她很害怕,很惊慌,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里会发生这种事。

“嘎吱嘎吱嘎吱…………”

随着撞击门的声音以外,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越来越剧烈和清晰。

“嘣!”

一声响动自门外传来,

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忽然发现外面的那个不再撞门了,她倚靠着门,重重地喘着气。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请让自己快点醒来吧。

但很快,女孩忽然发现自己脚下湿答答的,像是在自己身下有一滩水流了进来。

女孩低下头,看向地面,

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顺着地上的脓水从底下门缝里渗透过来,

这是一张人皮!

最上面是一张扭曲成麻花的脸,

那一双巨大的眼珠子像是两枚刚刚打出的鸡蛋黄裹挟着鸡蛋清一样流动着。

“吧唧”一声,

其中一颗眼珠子爆裂开,腥黄色的液体溅射到了女孩的脸上,

另一个眼珠子则是继续打着转儿,

像是那个医生,躺在地上,眯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带着戏谑之色,

在看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

女孩崩溃了,

尖叫声,

响彻整个住院部大楼。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周泽和老道顺着尖叫声找到了那一层,因为周泽腿脚不方便的原因,他们赶到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附近不少陪床的病人家属都出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

甚至还有一些穿着病人服的病人一只手拿着自己的点滴瓶一只手撑着墙壁过来吃瓜的,深刻诠释了什么叫生命不息,看热闹不止的劲头。

附近还有几个护士在安抚着一个女孩,也有人在打电话通知医院的保安,保安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周泽因为穿着也是白大褂,和老道很是轻松地挤开了人群走到了里面。

地上,是一滩黄褐色的脓水,还有一个像是鸡蛋黄的玩意儿在那里不断地浮荡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人把鸡蛋剥开丢在里面,只有周泽清楚,这玩意儿其实是人的眼球。

“老板,这家伙的羊水也破了。”

老道在周泽耳边轻声道。

周泽微微皱眉,老道越是关键时候越是喜欢犯浑,这可能是他的一种紧张情况下的自我保护机制,情不自禁地在紧张时刻给自己放松一下。

紧接着,周泽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下面的脓水里搅拌了一下。

老道看到这一幕,也蹲在一边,伸出自己的手指放进去搅拌了一下,讲真,这玩意儿太恶心了,但老板都这样子了,他只能跟上。

不得不说,老道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无论是在跟着上任老板还是这任老板时,他都有着很强大的学习模仿欲。

随即,老道看到了恨不得要吐出夜宵的一幕,周泽竟然将自己的中指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然后低头沉思着,像是在分辨着这里面的成分。

同时,

还砸吧砸吧了嘴。

这么拼啊?

什么味儿?

老道犹豫了一下,

心里短时间内做出了众多的抗争,但最后,

他也把那根刚刚搅拌过脓水的手指送入自己嘴里,尝了一下,这味道,冲得得了不,入口腥辣的刺感就直接爆发出来,比喝高度白酒还辣嗓子。

甚至,还有一种陈年海鲜的味道,一种男孩子基本都知道部分女孩子也知道的味道。

老道的脸都要绿了,但一看自家老板神色如常地继续在那里沉思着,这一刻,老道心底莫名地生疼出一种对周泽高山仰止的情绪。

这味道都受得了,真不是人!

周泽侧过头,看见老道一副刚刚被受了精的凄惨脸状,再看看老道指尖上还残留着的液体,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

老道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悲壮道:“神农尝百草,老板你能做的事儿,贫道自然也能做。”

周泽点点头,笑了。

老道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仿佛在这一刻自己终于被老板所认可了,就像是菩提老祖在孙猴子后脑位置连敲了三下一样。

“我用的是食指搅拌,放进嘴里的是中指。”

周泽对着老道扬了扬自己的手指,继续道:

“刚吃夜宵时牙缝里卡着韭菜了,掏弄一下而已,谁脑子有病才尝这玩意儿的味道,受虐么?”

“…………”老道。

老道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马上胃部开始痉挛起来,推开周围的人群直冲卫生间开始去呕吐了。

周泽默默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那个受到惊吓的女孩还坐在病房里,几个护士在她旁边安慰着,周泽没去询问女孩子的情况,毕竟之前自己在停尸间也经历了差不多的一幕。

只不过有些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毛毛雨小场面,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死去的尸体忽然坐了起来,

致命伤来自于无比锋锐可以当利器的指甲,

尸体最后化作的脓水,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阵阵感到凶手并不是普通的人,而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魔鬼,甚至,自周泽成为鬼差以来,他还没遇到过这么神秘手段丰富的对手。

那个东西,显然不能将其当作普通的厉鬼。

站起身,周泽走到了走廊另一头,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唐诗的电话。

“喂。”唐诗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帮我个忙,这里好像出现了一头……一头野生的僵尸。”

“你可以去找植物。”

言外之意,是她没空,她懒得管。

“那就帮我喊一下白莺莺,让她到医院这边来一趟。”

“这个没问题。”

挂断了电话,周泽再度觉得自己把唐诗养在身边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女人,简直比花瓶还花瓶。

还是自家的莺莺好。

都是女人,都不是活人,差距居然也能这么大。

老道胃里的酸水儿都吐出来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来到了周泽身边,有些埋怨地问道:

“那东西杀人为什么还要搞这一出?”

“他是故意的。”周泽说道。

“被他杀了的人都会变成僵尸?嘿,这跟八九十年代的香港老僵尸片一样,被僵尸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僵尸。”

说着,老道看着周泽的眼睛,有些些跃跃欲试。

“看什么?”

“额,老板,有个小小的请求,是不是僵尸都能变得跟白莺莺那样?”

“直接说目的,别拐弯抹角。”

“额,咳咳……贫道的意思是,你看呐,老板,贫道一把年纪了,指不定哪一天就双脚一蹬就投奔西方极乐去了。”

“你是道士,不是和尚。”

“额,那就是两脚一蹬,羽化飞升了,但老道担心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啊。”

“…………”周泽。

“所以,老板,如果到那一天,你能不能帮我咬一下?”

“我嫌恶心。”

“…………”老道。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被僵尸咬一口也变不成僵尸,不信你回去后可以让白莺莺对着你脖子咬一口,除了中尸毒加速你的蹬腿以外,我保证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效果。

至于变成僵尸,还不如自己选个大凶的墓穴把自己给埋葬下去,兴许百十来年后,你也能蹦跶出来,不过这之后的你,其实和现在的你没什么关系了,是一个新的生命。”

“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你说呢?”

老道有些颓然,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延续生命的方法,谁知道却是这个结果,但老道还是有些不死心,道:

“那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结局呢?”周泽问道,“直接裂开了,骨骼器官全都化作了脓水。”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被当作了养料,被人吸收了,他们不是变成了僵尸,退一万步说,这种僵尸,你愿意去做么?”

“那他还会不会继续杀人?”老道有些担心道。

“如果他没吃得饱的话。”周泽抿了抿嘴唇,“当然,就算是吃饱了,也不是就不会饿了。”

周泽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对老道道:“想办法帮我查一下另外那些尸体最后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手机在此时响起,周泽拿起了手机,发现来电显示上是“王轲”的名字。

自从上次“吃肉”的事儿之后,周泽就没再和王轲联系过,而王轲也答应过自己不会主动联系自己了。

“喂。”周泽还是接了电话。

“很抱歉我得食言了,但我觉得这件事你会感兴趣。”王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说。”

“那个小医院的群体性死亡事件,你听说了么?”

周泽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一滩脓水,道:

“刚听说。”

“我是警局的兼职顾问,平时帮忙做做心理侧写什么的,这次事情很严重,我也被邀请去帮忙了,根据现有的已知条件,我要临摹出凶手的一些心理和外貌上的特征,呵呵,为此,我画了一个素描,你想看看么?”

“好。”

“叮咚……”

微信传来的消息提示音,

周泽缩小了通话,打开了微信,

这是一张很草率的随笔素描,但素描中的人物,却让周泽瞳孔一缩。

“你在开什么玩笑。”周泽问道。

“呵呵,我不相信是你,但我根据已知条件和线索画出的人,真的和你很像啊,怎么样,这次事不算我求你,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兴趣?”

“我这里,可以拿到警方调查的所有资料。”电话那头的王轲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也觉得有些无奈,但我越发觉得,这次事情的凶手,可能并不是人。”

“你在警局么?”

“不,我在家,你可以到我家来,卷宗和最新的资料都会向我这里汇总。”王轲顿了顿,道:“另外,我还在煮肉汤做宵夜,你可以来吃一点。”

后一段话被周泽直接忽略了,他直接道:“我会过来。”

说完,周泽就准备挂断电话了,但王轲的声音又传来:“先别急着挂断电话。”

“还有事?”

“嗯,以前没机会对别人说,说这种话对别人也不好,像是骂人的一样;

但这次,难得有这个机会,这还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这句话:

清明节,快乐。”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路上行人欲断魂

周泽和老道走出医院时,白莺莺恰好打车过来,她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卫衣,看起来青春靓丽得很。

虽然沉睡两百年,但她的年纪却依旧停留在二八年华。

“老板。”白莺莺隔着马路对周泽打招呼。

“所以野生的就是容易搞事情。”老道吸了吸鼻子,看着正在从对面马路走来的白莺莺,感叹道:“还是家养的懂事。”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幕后凶手很大可能是一具僵尸,而书店里,正好也有一头家养的僵尸,那就是白莺莺。

老道可是亲眼见到过白莺莺负责打扫卫生招呼客人的,忙完了工作还得陪着老板睡觉,真是新时代新世纪最乐于奉献的好员工。

“老板,事情很严重么?”白莺莺走过来问道,她清楚,如果事情没棘手到一定的程度,老板也不会特意喊来自己。

周泽看了看老道,“你跟她说一下情况。”随即,周泽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众人一起上车。

车子开到了别墅区,三人下车后直接走向了王轲所在的别墅。

按了门铃,很快,王轲打开了门,对着周泽等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汤马上就好,大家一起喝点,忙工作也不能亏了身体。”

“先生这话说得贫道很认同。”

老道喜不自禁,他夜宵才吃了一半就不得不结账跟着周泽跑回医院,现在肚子里其实还没完全饱。

众人在客厅里坐下,王轲拿着一个托盘端着四碗肉汤过来,周泽、老道以及白莺莺面前都放了一碗,他自己也端着一碗。

肉汤很纯正,撒着葱花,还有一两滴麻油在上面,每一碗里还有两三个肉块,老道没客气,端起来直接开吃,吃得很是尽兴。

看着老道端着碗在大口大口地喝汤,周泽坐在边上,微微摇头,不知怎么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恶心感,明明他面前的汤根本就没动,但那种反胃劲儿却无比的浓郁。

白莺莺也不吃东西,面前的汤也没动。

“哈,过瘾!”

老道用手背擦了擦嘴,见周泽没动筷子,有些意外道:

“老板,喝一点吧,暖暖身子。”

“我不饿,你吃吧。”周泽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老道推脱了一下。

“吃吧,别浪费了。”

说着,周泽还把原本放在白莺莺面前的那一碗肉汤也送到了老道面前。

“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王先生这厨艺,真没得说。”

老道开始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周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只能站起身,看向王轲,“聊聊案子吧。”

王轲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示意周泽跟着他一起进书房。

书房的案头上,摆放着很多资料。

“喏,这是刚送来的照片,被解剖了的尸体还好,没发生什么事儿,但有几具没来得及解剖的尸体,却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尸体化作了脓水,而且还出现了死人不可能有的一些应急反应。

比如忽然在担架伤坐了起来,还有人听到了里面传来了走路的响动声,我收到这些消息后,马上就想到了你。”

王轲将一叠照片放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一边翻阅着照片一边问道:

“还有什么线索?”

照片上的事情,周泽都清楚了,他还在刚才亲身经历过。

“警方调查了所有死者的身份,其实没有太大的意外,死者基本都是和那个医院有关系的人,也因此,警方的思路是这是一起仇杀,凶手做出了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报复。

现在警方已经在将目光锁定在那些和这家医院有着医疗纠纷的嫌疑人身上了,不过,这事儿还真是让人很意外,这家医院,不经查,况且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恶性事件,有些东西根本就瞒不住了。

赌博,拿人命当赌博的游戏,这还真是让人吃惊啊。”

王轲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镜框,同时开始转动自己手中的钢笔。

“还有呢?”周泽继续问道。

目前为止,王轲哪里所得到的情报都是自己知道的。

“没了,想要锁定凶手的身份,先要把这整个地下黑色产业链给连根抓起来,然后从那些赌博输了的人那里,先选择当地或者本省的赌徒进行调查,另外,一些被送去当作赌博工具的人,他们的家属,也是被重点怀疑对象。

这样一来,目前的嫌疑人真的非常之多,调查难度和耗时也很大,我还在等更具体一点的消息。”

周泽有些不耐烦了,他站起身,准备告辞,王轲提供的情报,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

“别走啊,再坐一会儿。”

王轲挽留道,

“再喝点汤。”

“那就真没什么好聊的了。”周泽说道。

你再提喝汤我不走也不行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一件警方没有发现我却发现了的事情。”

王轲后背向后靠了靠,看着周泽,他的目光隐藏在镜片之下,显得有些深沉,“但我怕你误会我。”

“可以不说的。”

周泽没去追问,讲真,这件事,他可以管,也可以不管,他只是一个鬼差,又不是龙虎山上的天师,没多少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情怀。

野生僵尸,按理来说不归周泽管辖,除非那头僵尸吃饱了撑的来攻打深夜书屋,

否则他完全可以在书店里,该吃吃,该睡睡,

而且,就算那头僵尸真的脑子抽抽了主动来书屋,有自己,有白莺莺再加上唐小姐,估计最后倒霉的还是那头僵尸。

“还是告诉你吧。”

王轲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调过头来,放在了周泽面前。

照片上的背景是一家医院的门牌,就是出事儿的那家医院,周泽还看见了照片后面的那个熟悉的大钟。

“照片里总共有十七个人,里面有四个保安,四个护士,三个医生,还有两个做行政管理的,站在最前面的,有四个人。

最中间两个分别是医院的出资老板还有一个是那个赌博平台的一个负责人,最左边的则是通城当地的一位有名望的老医师,已经退休了。

医院死亡事件里,四个保安,四个护士,三个医生加两个管理员,当天就死了。

然而,最前排的四个人里,有两个人,则是在一周前相继死亡的。

比如这个医院的出资人,在一周前遭遇了车祸,这个老医师,三天前被发现死在了家里。

刚刚得到消息,这个赌博平台老板死于今晚跑路的途中…………”

王轲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

周泽伸手,放在了照片上,然后轻轻推开了王轲按在照片上的食指。

“我很好奇,这第四个人,是不是还没死?”

王轲慢慢地挪开了自己的手指,之前被他用手指罩住的第四个人的脸,露了出来。

一张让人很熟悉的脸,

是王轲的脸!

周泽抬起头,看向王轲。

王轲双手摊开,“稍安勿躁,听我解释。”

“很让人意外啊。”周泽点了一根烟。

“别急着下结论,这事儿还真和我没关系,这个老板是我大学一个寝室的,他说开了一家诊所,请我过去出席一下剪彩,我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事实上,我的身份和那个老医生一样,那天都是来撑个场面的。

他们做的什么勾当,比如拿人命赌博这件事,我是真的不清楚,开业之后,我也没再去过这个医院,也没从这个医院里获得什么好处,更和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关系。”

王轲看着周泽,

“事实上,你很难以想象这个黑色产业链到底有多暴利,哪怕这里面刮出薄薄的一层油水,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如果我真参与其中,我还会为我的心理研究事务所的发展而为钱发愁么?

上次郑先生女儿的事情,你也看得出来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缺钱,而我如果参与了这件事,我还需要去郑先生那里忙前忙后当孙子么?”

王轲说得很有道理。

因为他不可能预知到现在要发生的事儿然后在过去就开始在周泽面前演戏。

“所以,你喊我来,一起参考这个案子拿证据给我看,只是一个幌子?”周泽吐出一口烟圈,然后抖了抖烟灰,看着那些灰烬落在了书房的地毯上,缓缓道:

“你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自己怕死,让我来保护你?”

“别把哥哥我说得那么不堪。”王轲摘下了金丝框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我做出的心理侧写,最后临摹出来的画像,真的很像你。

我找你来,其实是向你坦白的,因为我觉得那些人很可能是你杀的,你的身份……嗯,我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你的话,我喊你过来,不也省事儿了么?”

周泽摇摇头,“我没那么闲。”

“如果不是你,那么,我可能今晚或者明天,就得死了。”王轲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我待到明天再走,你最好祈祷今晚凶手就来找你。”

言外之意,

过时不候了,

周泽不可能给王轲当贴身保镖。

“你夫人和女儿呢?”周泽问道。

“我让她们在楼上早点休息,我不想惊扰到她,好在,那个凶手现在只是在杀照片上的人,没表现出要灭人满门的意思。”

周泽闻言,点点头。

走出书房,周泽看见老道把茶几上的三碗肉汤,全吃了,正很是满足地靠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肚子。

“好吃么?”王轲文老道。

“很好吃,这手艺,绝了,这肉,也很香。”老道赞叹道。

“呵呵,这是我妻子今天特意去农户家买的新鲜猪肉。”

“有心了。”老道舔了舔嘴唇。

“锅里还有,等会儿我再去热一下。”

“那感情好。”老道显然没吃够,等再消消食,他还能继续吃。

这时,自楼上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亲爱的,是来客人了么?”

“嗯,你继续休息吧。”

“好的,亲爱的,你也早点忙完休息,厨房我明天来收拾。”

女人站在楼梯拐角说完话,转身又走入了卧室;

她躺入了床上,这是一张红色的大床,显得很是喜庆,当然,也显得有些土气。

现在用这种大红颜色床单的人家,哪怕在农村也很少了。

而且,

在床单的边缘,

还有一滴滴的殷红,

正在滴落下来,

在床底下,凝聚成了一滩,

滴答,

滴答,

滴答…………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

王轲的生活,很无聊,也很枯燥,他是一个工作狂,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人生而努力着,不惜一切地往上爬。

小时候穷怕了的人,往往在长大后对金钱有着更大的执着,他们渴望金钱积累所带来的安全感。

而且,正常家庭出生的人是很难理解孤儿院走出孩子的心理的,他们所欠缺的,不光光是“金钱的安全感”那么简单。

以前的周泽,也是一样的,不过二世为人,周泽惫懒了许多,更看开了许多。

没有什么执念是“死一次”所不能解决的,

如果不行,

那就多死几次,

你也就看开了。

王轲提议玩扑克,周泽不置可否,白莺莺不屑一顾,老道有心捧场但两个人玩扑克实在是玩不起来,只能作罢。

到最后,王轲直接把自己病人的病例拿出来进行研究,直接开始了工作,没看出了他到底有多么的惊恐。

周泽看着自己的这个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哥哥”,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哪怕是死前,也想拥有更多,追求更多,大家都很享受工作带来的快感,那种积累和类似松鼠往自己树洞里藏坚果的满足。

不管还有没有明天,都必须工作。

窗外,开始出现了亮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有些慢,但也有些快,那个僵尸没来,没人叩门,也没人破窗,今晚,很安宁。

周泽特意多等了一段时间,一直到了上午,周泽才打算起身。

“今天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王轲没有死皮赖脸地来求着周泽不要走继续保护自己,他低着头,继续看着自己的病例,当周泽辞行时,他才抬起头,略有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对周泽笑了笑:

“吃了早餐再走吧。”

老道很想点头,但他得看周泽的脸色,反正对于老道来说,他对王家的吃食那是满意得不得了,精细精致,追求味蕾享受为主而不是单纯地为了填饱肚子。

“不了,不用麻烦了。”

周泽对王家任何和“吃”有关的东西,都带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闻言,老道有些失望,其实他昨天口福不错,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居然也没闹个肚子。

“客人要走了么?”

这时候,王轲的妻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衣,因为有客人在的缘故,所以额外套了一件白色的外套,但依旧可以看出来她那姣好的体态。

少、、、妇风流,韵味流出。

白莺莺站在周泽伸手,轻轻拽了拽周泽的手臂,周泽顺着指点看过去,看见了王轲妻子左腿小腿上的那一串红色的痕迹。

像是血,从茂密的丛林深处顺着溪水的路径蜿蜒而下,流下了岁月折腾的痕迹。

“亲爱的,昨晚睡觉时我居然把我那瓶红色指甲油给打翻了却还没注意到,等早上醒来时,看见地上那一滩红色,把我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前阵子看了一部恐怖电影,你知道么,我还以为你像是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趁我睡着时把我吃了呢。”

王轲妻子走到王轲面前,伸手抚摸着王轲的下颚,丈夫一夜未眠,她有些心疼。

“你太瘦了,我吃不饱呢。”王轲笑着调侃回应,“去做早餐吧。”

“不用了,嫂子。”

周泽再度拒绝,

“我们先走了,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来我书店找我,对了,我书店现在搬到南大街了,离这里也不远。”

周泽这意思是,如果真的预感到什么不对劲,可以来自己书店避难。

这是周泽所能做的最大程度了,他不可能24小时待在王轲身边不离不弃地保护他,况且,今儿个是清明节,正是自己书店“生意好”的时候。

很多新客人会因为清明节的到来而涌入书店,这是一笔大生意,类似于旺季,周泽不愿意错过。

谢绝了王轲夫妻的挽留,周泽三人走出了王家别墅。

刚走出去,周泽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阳台。

王轲的女儿应该还在睡觉,现在是清明节假期,她不用上学。

小萝莉应该还没回来,或者,她根本回不来了,事实上,如果小萝莉回来了,估摸着王轲的担心也是多余的了,那头僵尸真的想来王家复仇很可能也是有去无回。

“老板,那个,真的是红色指甲油么?”白莺莺在周泽身后问道。

“也可能是月经怕尴尬所以找了个借口。”

“…………”白莺莺。

周泽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看向白莺莺,道:“你应该是停了吧?”

“…………”白莺莺。

这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回答,还有,僵尸哪里会来那种东西!

三人走到了小区门口,因为是上午了,所以这里挺热闹的,街面上不少摊位已经开门。

不管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人们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一个四肢健全的中年男子跪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碗,正在那里乞讨,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怜,身上脏兮兮的,嘴里不停地“啊啊啊”,像是一个哑巴。

等老道经过时,乞丐伸手抓住了老道的裤管,示意老道施舍一点给他,老道毕竟是一副出家人的打扮,看起来更好糊弄钱一些。

乞丐也是一个需要丰富经验的职业,也懂得区分和着重选择自己的客户群。

谁知道老道直接一挥衣袖,将乞丐抓着自己的手给挡开,同时对着乞丐啐了一口,骂道:

“有手有脚,年纪比贫道还小,做点什么事情不好,偏偏在这里乞讨,你家祖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净了!”

以老道的年纪和身份,说这些话来,倒是一点都没错。

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开直播,还要伺候鬼,自己平时挺节俭,但周泽听白莺莺说过老道似乎还在山区里资助了几个贫困学生。

乞丐闻言,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直接站起身,只听得他一声惨叫,然后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张牙舞爪,“啊啊啊啊!”地喊着。

直接意思是老道打了他,言外之意就是他要讹人。

老道看到这一幕,气得都要笑了,恨不得真的上去给这赖货打上几拳。

当然,四周也开始有围观的人出现,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也没人给这个乞丐说话或者出头。

这年头,大家的同情心早就被一个个乞丐骗子给耗得差不多了,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但这年头,有时候看似“弱者”的人,经常出现反转,可能他的日子过得比同情他的人还要好。

周泽则是微微皱眉,他不愿意为这种事情耽搁什么时间,对白莺莺使了一个眼色。

白莺莺会意,靠近了人群。

乞丐只觉得自己身下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当即跳了起来,喊道:

“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他能说话了,人群里当即传来了哄笑声,虽然不明所以,但大家都觉得有趣。

乞丐灰溜溜地跑了。

老道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道:“有些人,活该受穷。”

周泽笑了笑,没说他之前看见乞丐兜里的手机是苹果X。

三人凑合着在小区门口吃了早餐,白莺莺很贴心地带着酸梅汁,这次周泽多吃了一些,昨晚夜宵他一口都没吃,也确实需要进食补充一下能量了。

吃完饭,白莺莺准备打车回书店。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白发背影佝偻的老者从三人前面走过去,老者左手提了一个包,右手提了一个塑料袋,像是刚买菜回来。

让人注意到的是,老者提包的左手只有两根手指,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残疾人。

老道看到了这一幕,主动走上前,问需不要帮忙。

老者摇头示意说不需要。

老道说“老哥,没事儿,你是住这个小区吧,我帮你提着送回去。”

但老者还是坚持地微笑摇头示意自己可以,他自己的事儿,可以自己做,并不需要帮忙,哪怕他那两根手指提着东西确实看起来很吃力。

老者往前走了,应该是住的和王轲同一个小区。

老道长舒一口气,道:“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啊,四肢健全的年纪不大的人,跪在地上想要不劳而获乞讨,要白食。

但这个残疾年纪比我还大一轮的老哥哥,却还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当浮一大白,这大早上的鸡汤,过瘾。感觉这一天又是元气满满充满正能量的一天。”

老道在那里自言自语外加自我满足,这是每个喝了鸡汤的人都有的情况,仿佛自己的心灵在刹那间被净化了一般。

“他东西掉了。”周泽开口提醒道。

“啥,钱包掉了么?那我赶紧给人送回去,他这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也确实容易忘事儿记性也不会好,也不容易啊。”

老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周泽,然后整个人一愣,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只见周泽手里拿着的是一根中指的指节,尾端还带着血渍,甚至上面还升腾着淡淡的热气,当真是新鲜得很。

“你说得对,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

连手指掉了,

都没察觉到。”

第一百一十八章 舌尖上的家宴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依旧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轲抬起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了玄关口,他看了一眼显示器,外面摄像头拍摄到的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

老者低着头,看不清楚真容。

王轲没准备开门。

但只听得“咔嚓”一声,

门被打开了。

王轲后退了一步,老者出现在门口。

门口位置,更是传来了一阵阴风,四周的温度,也缓缓地降低了下来。

“吧唧”一声,

老者手中提着的塑料袋落了下来,里面撒出来一些酸菜还有一些葱姜蒜之类的东西。

“待会儿做饭吃。”

老者的声音有些糯糯的,不是小女生说话的那种糯,更像是喉咙里全是积液所发出的声音。

王轲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甚至冷静到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然后又戴了回去,道:

“虽然我知道劝服你的概率不大,但总得尝试一下,我和那个医院,真的没什么关系。”

“哦。”

老者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他的皮肤在此时开始褶皱起来,先前只是有些老年斑,而现在,则是彻底化作了干瘪的榆树皮。

粗糙,干裂,眼眶也随之凹陷下去,空洞的眼眸里仿佛有一团绿色的火苗在摇曳。

“谁在乎呢。”

老者向前一步,拉近了自己和王轲的距离,

“别人不在乎我们这种人的贱命,我为什么还要去在乎别人的命?”

看着老者一步一步地和自己拉近距离,王轲叹了一口气,“我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好人,然后,我对你的遭遇,也很同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怎样的遭遇……”

“砰!”

王轲的废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掀翻在了地上,老者手中的力道很大,大到王轲这个成年男子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小鸡崽。

这一摔真的不轻,王轲左臂直接骨折,胸口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不好意思,我不是警察,我做事,也不想讲证据。”

老者在王轲身边蹲了下来,

“总之,那张照片里的人,和那个医院有关系的人,都得死。”

说完,老者伸手在王轲脸上拍了拍,老者的手指缺了几根,断裂的位置还有绿色的脓水不断地冒出来,看起来很是恶心。

王轲长舒一口气,忍着剧烈的痛楚感,他似乎有些认命了。

而就在此时,老者抬起头,看向了楼梯口,王轲的妻子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下方的这一切。女人换了睡衣,现在是一身运动装,看起来原本打算出去晨跑的。

“回去乖乖睡觉,我不杀女人。”

老者狞笑了一声,站起身,伸手拖拽住了王轲的脚踝,他走在前面,被拖着的王轲在后面,二人一起进入了厨房。

王轲的妻子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站在了厨房门口。

老者有些意外地看着门口的女人,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他原本以为女人会打电话去报警,但是她没有。

她原本以为女人会拿什么东西来和自己拼命,抢救自己的丈夫,但是她也没有。

甚至,老者觉得女人尖叫,哭泣,哀求,逃跑等等举措都可以理解,但女人接下来的反应,却有些让人瞠目结舌。

女人在厨房门口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把老者带来的酸菜等配料提了进来,主动从厨房小柜子里取出了各种调味品,同时开始帮老者涮洗锅碗。

躺在地上的王轲看到这一幕,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有些无奈道:

“老婆,你又犯病了。”

老者被女人的行为也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弄不清楚,也就不去想了,老者将王轲提起来,将他的脖子按入洗碗池之中,打开水龙头,开始用凉水冲洗。

一边的女人拿起刀,没砍老者,而是开始帮老者切蒜切葱,速度飞快,显示出了其厨艺水平;同时还顺带着把煤气阀门打开,给锅里倒了油,点了火。

老者带来这么多的配菜是为了做什么,其实已经很清楚了,而女人,像是在帮老者打下手一样。

厨房里,很和谐,各司其职,大家都在准备烹饪一道美味的菜肴,也都在为此而努力着。

王轲也没反抗,他也清楚,自己反抗不了了。

老者伸手,攥住了王轲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紧接着,老者用自己的指甲在王轲脸上的皮肤上不停地游走。

像是一个去商场买肉的客人,在选择到底买哪一部分的肉好。

“先炒,再骨头煲汤,好吃。”

王轲的妻子站在边上对老者说道,她说得很认真,说明她经过了深思熟虑,同时,还咽了口口水,她有些饿了。

老者似乎对这个神神叨叨的受害人妻子有些习惯了,居然真的思索了一下,最后同意了王轲妻子的意见。

老者准备用指甲切肉,但王轲的妻子主动将菜刀递送过来,示意老者用菜刀。

她指了指老者的指甲,道:“脏,不卫生。”

有丰富厨房经验的家庭主妇知道,食材的新鲜程度往往决定着一道菜的好坏,对待食材必须尽量做到苛刻和细致,不让任何的外在因素影响到食材的口感,这是对自己的负责,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家人负责。

而已经成了尸魅的老者,接连“吃”了十多个医院里的人补充自己,也算是此中老饕了。

他深知一个人的性别年龄以及工作环境体形的差异,往往也决定了菜肴口味的区别,老者看中了王轲,身上瘦肉多,人近中年,不显得油腻,骨骼发育健全,很适合食用。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而老者清楚地知道如何烹调这道菜的秘密,这是他打算杀的最后一个人,所以他打算用更隆重一点的方式来犒劳一下自己。

他相信,以这种方式,能够抚平自己死前所经历的愤怒和悲伤,这是,食物的神奇效用。

老者眼眸中绿色的火焰一阵摇晃,接过了刀,只是他手指不是很多,拿起刀时,显得有些不稳,但还是用仅存的手指扣住了刀柄。

王轲在摇晃,老者只能反手用刀背对着王轲的后脑击打了一下,王轲直接昏厥了过去,就像是杀鱼时把鱼拍晕一个道理。

而后,

老者的刀口落下!

“哐当!”

一声脆响,

老者手中的刀飞了下来,一条长长的舌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像是一道皮鞭抽中了老者的手腕,同时将那把刀席卷而走。

王轲的妻子回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老者也看向了厨房门口,在那里,站着一个小萝莉。

小萝莉张着嘴,半截舌头还在外面,那把菜刀在她的脚下,眼眸子里,光泽闪烁,看起来气势逼人,但是她的一只手,其实已经抓住了门框撑着自己的身体,显然,她早就是强弩之末,已然是摇摇欲坠了。

王轲妻子看向小萝莉,温柔地招招手,道:

“蕊蕊醒啦,来,去刷牙洗脸,等下来喝汤。

是用爸爸的肉做的汤哦,很好喝的,碗里面,都是浓浓的父爱。”

小萝莉有些复杂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她还在那里兴奋得不能自已。

老者微微侧过头,盯着小萝莉。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小萝莉强打起精神,

口中的舌头再度延展开来,

“阳间,不是你这种孤魂野怪所能撒野的地方,你只是尸魅,还没有跳出去的资格!”

舌头再度射出,击中了老者的胸口。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老者的胸口直接凹陷了下去,整个人也倒飞出去,撞在了瓷砖墙壁上,身后的墙壁已然出现了一个凹坑,龟裂了一大片。

但胸口洞空的老者又慢慢地爬起来,

他的指甲又黑又长,嘴角也开始有脓水滴淌出来,但他还是重新站起,继续看着小萝莉:

“还真有…………黄泉?”

老者有些迷茫,

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亲人,

每个人,都有黄泉情节,因为每个人在自己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总是会遇到至亲的人离去。

黄泉,在中国人眼中,是一个寄托哀思的场所。

小萝莉的舌头再度伸展出去,但很明显,这一次的力道比上一次虚弱了许多。

老者双手伸出去,抓住了舌头,身体虽然一震,但没有被再次弹飞,紧接着,他的指甲开始疯狂地切割这条长舌。

“噗!”

舌头断裂,

小萝莉跪伏在了地上,身体一阵痉挛,眼眸深处的光彩也时而清晰时而迷茫。

她好不容易从蓉城逃回来,

没成想,居然有一个不成形的尸魅趁着这个时候打上了自己的家门!

换做其他时候,这种角色胆敢冒犯自己,自己定然让他形神俱灭!

“你是……鬼差?真的有阴司,也真的有地府?”

老者的模样很可怕,胸口一个大洞,身上也到处都是脓水,他先喃喃自语,随后发了疯地一样开始咆哮:

“既然有阴司,既然有地府,那为什么该下地狱的人却没下地狱!

那些恶人,那些罪人,还能在阳间继续祸害人!

我……我……我要把你们全都吃掉,把你们这帮废物,这帮尸位素餐的家伙,

全都切碎丢进锅里去煮!”

老者说着,将昏迷中的王轲再度提起来,同时“哐当”一声,原本的锅被他扫开,煤气灶上的蓝色火焰还在升腾着。

老者狞笑着作势要把王轲的头向火苗里送。

小萝莉挣扎地抬起头,

呵斥道:

“你还要旁观到什么时候,你不想我活着回来我理解,难道连你的发小,也能见死不救?”

“我是真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玄关处,走出了周泽的身影,他走到了小萝莉跟前,看着跪伏在地上撅着ding儿的她,

心底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属于活不过半集的低级龙套的低级快感。

简而言之,就是小人得志便猖狂!

你也有今天啊。

“来,叔叔摸摸。”

说着,周泽伸手,在小萝莉脑袋上揉了揉。

嘿嘿,

你居然也有今天。

小萝莉紧咬着嘴唇,目露羞愤之色,嘴里咬出两个字:

“救人。”

“你真把他当爹?”

周泽有些意外。

周泽知道她受伤了,她也原本可以不下楼,但她还是出现了,看来自己这个发小,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居然能让一个鬼差愿意搭出自己的命救他。

再反观自己,

现在简直活脱脱的一个反派角色,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了。

试探小萝莉到底回来没有,只是临时起意,但如果周泽早点进场,王轲至少不会遭受皮肉之苦。

周泽也有些恍惚,人,好像确实会变的。

以前的自己,多么善良多么急公好义,医者父母心,

现在的自己,好像比以前,自私了许多。

当然,也由不得周泽不去谨慎,小萝莉的存在,就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不得不去慎重对待。

老者见周泽走进来,还愣了一下,但见周泽没搭理他而是只顾着和那个小女孩说话也没看自己,当下也不犹豫,继续将王轲的头向火苗那里送去。

“嘤嘤嘤!”

厨房窗外传来了叫声,

紧接着,

一道白色修长的身影直接撞碎了窗户玻璃飞了进来,将老者砸倒在了地上,王轲也滚落在旁边,免去了被烧烤的结局,至少,暂时是这样。

老者很快弹起身,抓向了那道白色身影,一时间,厨房里不断传来沉闷的响动,像是有两个人在挥舞着大锤拼命地砸着东西。

接下来,

就是家养的和野生的之间的战斗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大的一单业绩!

很长时间以来,周泽就没见过白莺莺打过架,白莺莺每天的工作其实就是打扫卫生当营业员以及吃鸡和陪睡。

但周泽一直没忘记,当初的自己和许清朗第一次正儿八经面对苏醒后白莺莺时的情景。

白莺莺为什么会这么乖巧?

是因为曾经被自己插得不要不要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变成了一只小鹌鹑,就比如上次周泽看见玩游戏时的白莺莺,她的本质,并不是一个软妹纸。

僵尸,毕竟是僵尸,一些烙印在骨子底的凶厉因子,是不会被磨灭的,正如周泽在“喝酒断片儿”之后到底会做什么,其实自己也没什么意识。

如果僵尸真的都是乖巧温顺的宝宝,白夫人当初去地狱时,也不会特意吩咐周泽在下一个寒衣节里用竹子将自己的尸身给焚毁。

那个老头,在小萝莉口中是“尸魅”,周泽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大概可以推算出来,应该还不如正牌僵尸。

至少白莺莺不会提个塑料袋手指就忽然断裂下来,也不会全身上下不停地冒着恶心的酸水儿,如果白莺莺也这样,那么周泽宁愿继续睡冰柜也会让她陪睡的。

甚至等到寒衣节来临时,周泽会毫不犹豫地把白莺莺烧掉祭天。

所以说,这毕竟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很多人在颜值比拼中受伤后会不甘地说几声“内在最重要”;

但实际上,哪怕你死了,是否具备颜值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轰!轰!轰!”

厨房里传来阵阵轰鸣声,

地板被砸裂,

墙壁被砸凹陷,

两头尸体的对决,各个力大无穷,闹出来的动静当然不会小,但可以看得出来,白莺莺占尽了上风,甚至还犹有余力。

而且,先前老头就已经被小萝莉重创过一次了。

“轰!”

一声巨响,白莺莺直接将老头摔在了地上,一时间,汁水飞溅。

老头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看起来像是《加勒比海盗》里常出现的骷髅水兵,身上也就剩下那几两肉还在那里敷衍地点缀着。

“啪啪啪啪啪!!!!”

刚刚一直在玄关外观望着的老道这个时候终于走了进来,为白莺莺鼓掌欢呼,高呼莺莺你是最胖的。

“沙莎莎…………”

拖着老头的身体,白莺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老头滑行过的瓷砖上,留下了好几条绿色的痕迹。

但他还没死,真的没死。

不论其他,单纯地看他的生命力,就已经够恐怖的了。

而白莺莺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奶狗,

周泽一声令下,

她就冲了出去,把猎物扑倒,然后拖着猎物来到周泽面前,敬上。

周泽在老头面前蹲了下来,他看着老头,老头也在看着他。

“你……你也是鬼差…………”

周泽点点头。

“瞎了眼的鬼差…………”

老头对着周泽啐了一口,如果不是其下巴没有皮肉了,说不得就得有两口浓痰飞射而出。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那天我在医院时,你是不是也在旁边看着?”

“我不在。”老头回答道,“所以……医院里的人……是被你……弄晕的?”

周泽没回答。

“那些人……是渣滓……”老头重复道。

“嗯。”周泽表示同意。

“渣滓,就该杀,该吃!”老头倔强道,“老天让我没死透……就是让我……让我来清理……清理他们的。”

“那他呢?”周泽指了指一边昏迷着的王轲。

老头犹豫了一下,被白莺莺一顿胖揍之后,他的愤怒情绪也消减了很多。

所以,当你心情不好时,可以去街边桌球厅或者舞厅,对着那帮聚集在一起身上还有纹身或者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家伙弹一波鼻屎,然后你马上会心情舒畅。

“我不知道……”老头回答道。

王轲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很坦然地解释,自己面临自己生命威胁时,依旧在做着自我的阐述,实际上,很能说明问题了。

要么这货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本不怕死,要么,就是他本就问心无愧,死也可以死,但不能给我头顶扣个屎盆子。

“但你还是打算杀了他,煮了吃肉,你吃人吃上瘾了吧。”周泽笑道。

老头不说话了。

“你说老天爷没让你死成,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也承认,那个医院里的渣滓们,连我都想让他们一个个早点去地狱报道。

但你最后已经养成了惯性,你已经慢慢地不在乎你杀的人是对是错了,因为你已经迷上了这种感觉。

我曾经听说过国外一个检察官的故事,他早些年抓捕了一些违法的贪官,名声大噪,后来,他为了持续这种感觉,用违法手段甚至故意栽赃陷害一些高官以成就自己的名声,说得,其实和你一样。”

周泽伸手在老头脸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又有些后悔自己这个举动,把手放在老道裤管上擦了擦。

“…………”老道。

“当你注视深渊时,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只是你自己还没察觉。”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好了,说这么多,你也听得累了,你也该早点上路了。”

“我不服…………我和我的家人…………受到的苦难……和迫害……为什么没人……没人在意……我和我的家人…………”

周泽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摇摇头,

“我能猜测到你的故事应该很伤感,也很悲惨,肯定曾遭受过那家医院的荼毒,故事讲出来后,肯定闻者为伤悲。

但可怜和苦难并不能成为你施暴的理由,

因为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承受过苦难的人也多了去了;

绝大部分人都在克服着苦难,以积极的姿态去面对新生活。

哪怕有人因此自暴自弃,那也只是他自己的事儿,他也没去伤害别人,独自承受伤悲而已。

所以,你又有什么特殊的?

这不是理由,永远都不会是。”

老头闻言,沉默不语。

“所以,我最讨厌的一档节目就是记者去采访杀人犯的节目,节目里,他们总是在忏悔,总是在控诉自己以前生活多悲惨,自己多可怜。

甚至,监狱方和记者还会去联系受害者家属,让他们原谅罪犯,好让罪犯更好地接受改造重新做人。

多么美好?

多么感人?

他们甚至连受害人家属去‘恨’的权力,都得去剥夺掉。

但可惜,这档节目还一直挺火的,毕竟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拉屎的人,真的很多。”

自言自语了一番,周泽又看着老道:“我说了这么多,是要多收钱的,现在高级一点的殡仪馆也有给家属心理按摩的服务,我这也算是附加服务,等你下去后,多给点纸钱,晓得么?”

老者缓缓地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

“你还有灵魂吧?或者是意识团之类的东西,毕竟你不是正经的僵尸。现在,从你体内飘出来,我送你进地狱。”

老头放下了低垂着的手,看样子是认命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开解,周泽不清楚,也不在意。

然而,

在下一刻,

老者的身体忽然一阵抽出,他那几乎断裂的脖子竟然提了起来,张开獠牙,对着周泽的身体一口咬了过来!

“噗!”

周泽没动,但他的指甲直接刺入老者的身体,指甲内环绕的黑气开始疯狂地在老者体内肆虐着,这是一种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酷刑,甚至完爆之前白莺莺对老者身体上的打击。

老者的嘴还没咬到周泽就直接哀嚎了起来,他很痛苦,万分地痛苦,他也在祈求,祈求周泽抽出指甲。

但周泽没有动,平静地看着老者在自己面前痛苦万分。

很显然,周泽之前废话了这么久,心理按摩开解了这么久,还是没用。

这也足以可见,那一档探究杀人犯内心可怜和阳光的节目,也没什么鸟用,很多人都有冲动都有仇恨的情绪,但正常不会去以冲动和愤怒的名义去杀害无辜的人,一旦这么做了,就不是人了,是畜生。

“其实,我对你没想象中那么厌恶的。”周泽淡淡地说道,“但你已经控制不住你自己了,你终究不是诛杀恶魔的骑士,甚至,已经变成沦为等待骑士去诛杀的恶魔。”

在周泽指甲的逼迫之下,一道黑色的光团从老者体内飘散出来。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

伸手抓住了光团,将其丢了进去。

周泽没把老者灵魂打散,还让他下了地狱,留了一线机会,并不全是因为他舍不得业绩点,而是当初在医院门口的自己,其实也曾心生借刀杀人作壁上观的想法。

不过,周泽还是习惯性地伸出手,拿出了自己的那个小本本,然后,周泽眼睛当即瞪直了!

擦!

业绩单上显示:百分之五十!

也就是说,老者的这一单业绩,比得上自己之前送下去的所有鬼业绩的总和!

周泽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急着把他送下去的,应该先问问他是否还有哪些同道中人,是否也隐藏在这个都市里。

一边的小萝莉,依旧跪伏在地上,看着周泽拿出一个小本本,她的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震惊的点不光是那个证件的本身,而是那个本本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她忽然记起来无面女在冥店时对自己说的话:在她看来,她们眼中的猎物,远远没有通城那个家伙来得重!

这时候,王轲的妻子忽然拿着刀叉和盘子走过来,在老者残破的身体旁蹲下来,用刀切下了肉,放在盘子里,然后用叉子插入肉,准备往自己嘴里送。

老者反应迅速,把她制止住了,她还在挣扎,喊着:

“让我吃,让我吃,让我吃…………”

周泽走到了小萝莉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萝莉,又看了看王轲的妻子,眼里露出了些许明悟之色,

开口问道:

“你妈是不是有病?”

第一百二十章 鬼差的身份

小萝莉微微侧头,她总觉得周泽是故意说出这种有歧义的话,她没回答,这个问题,无论你回答“是”与“否”,都不好。

而且,小萝莉相信周泽也能看得出来。

是的,周泽看出来了,一直以来,周泽都以为王轲是不是有那种特殊的癖好,现在想来,其实不是王轲的问题,而是王轲妻子的问题。

王轲是一个心理医生,他自己负责治疗自己的妻子的问题,甚至,还得在家里生活时,故意去配合妻子的那个点。

他是在演戏,演出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妻子开心。

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每天在家里,必须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去不停地吃肉喝肉汤,还得表现得甘之如饴。

他妻子天天买肉回来,看着丈夫吃。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种折磨吧。

“把她绑了,你盯着他,让她别出意外。”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白莺莺点点头,直接过去提起王轲的妻子进了书房。

老道不需要知会,把昏迷的王轲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帮其检查着伤势。

周泽没直接打120把王轲送医院把王轲妻子送精神病院,对于自己妻子的事情,王轲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周泽没必要给他的生活添乱和擅自做主,再加上,周泽也懒得接下这种麻烦事儿。

王轲虽然昏迷着,身上也有伤,但问题不是很大,应该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到时候,他自己拿主意吧。

而且,在这个当口,周泽还有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

他把小萝莉抱起来。

小萝莉在挣扎。

以前,小萝莉也曾让周泽把自己抱起来,但那是因为她想要和周泽在个头上“平起平坐”,那时的她,带着矜持,带着克制,带着绝对的压迫和掌控。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了,这一次被周泽抱起来,周泽是纯粹把她当邻家小妹妹,

我揉揉,

我捏捏,

看你还皮不皮。

周泽抱着小萝莉上了楼,

老道站在楼梯口看着周泽把小萝莉抱上去,

脸上有些挣扎,也有些纠结,他在考虑要不要阻止老板做这种禽兽的事情。

太禽兽咧,

她还只是个孩子。

如果周泽知道老道现在心里的想法,估计会毫不留情地给他身上开几个天窗。

把小萝莉放在了床上,周泽退开一步,看见小萝莉在自己抱起她上楼时就已经睡着了,现在躺在床上,发出着轻微可爱的“鼾声”,像是一件精细的瓷器。

少顷,她揉揉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泽,糯声道:

“叔叔,你怎么在我家啊,还在我房间里。”

好可爱,好萌啊。

但周泽却像是不解风情的糙汉子,直接把小萝莉又举起来,让他在自己手里晃来晃去,同时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装,反正我无所谓,你是装现在就别装了,你不在装现在就给我重新占据主意识醒来。

我有些事有些账要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别高估我的耐心,我不是那种喜欢喊小姑娘回家看金鱼的怪叔叔。”

周泽晃啊晃的,一开始小萝莉还在哭闹,甚至开始喊“爸爸妈妈”,但过了一会儿,她安静了下来,目光沉静,咬着自己娇嫩的红唇,沉声道:

“放我下来。”

“哟,你还皮!”

“啪!”

一巴掌拍在了不可知的位置上,小萝莉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看着周泽,恨不得把周泽给生吃了!

你居然敢打本座的不可说位置!

你还敢说你不是怪叔叔?

“哦,抱歉。”

周泽松开手,小萝莉落到了床上。

但小萝莉还在瞪着他,周泽有些讪讪,道:

“刚疏忽了,没留意你又回来了。”

“周泽,你以为你现在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小萝莉呵斥道。

“啪!”

不可知的位置再度遭受重击,

小萝莉一脸地不敢置信!

你刚说是疏忽,不是故意的!

周泽抚摸了一下刚拍了不可知位置的手掌,道:

“这次不是故意的了。”

说着,周泽也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道:

“别学电影里的主角,死到临头还喜欢嘴硬,因为我又不是电影里的反派,我才不愿意和你废话这么久。”

“你敢杀了我?”小萝莉反问道。

“啪!”

“啪!”

“怕!”

三声不可知位置的拍打,

小萝莉身体连颤了三下,

贝齿都快要将红唇咬出血来了。

“前阵子有一个人和我说了一样的话,但最后,她死了,所以,不要拿这个威胁我,因为没用。

哪怕你躲藏在这个躯壳里,我也有办法把你给逼出来。”

“她是被你杀的?”小萝莉知道周泽杀的那个人,不,确切的说是那个鬼是谁。

一个鬼差,周泽已经杀了,那么他不在乎再杀一个。

“你想问什么,说吧。”

小萝莉翻身,坐在床上,隐藏住了自己不可知的位置。

周泽取出了证件,放在手里,问道:“鬼差到底是如何上岗的,我现在,算是上岗了么?”

“你有证,又有了我的地狱之门钥匙,你就是鬼差。”

“管理这么宽松的么?”周泽有些意外。

“鬼差不过是阴司最低的一级,阳间这么大,如果连最低级的鬼差都需要阴司的上层去一个一个地选择和认命,那阴司的上层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去做了。

哪怕是鬼差之上的鬼捕头,也不需要认证,只需要取得相对应的资格,但之后的巡检,才必须由阴司亲自认证。”

“哦,这样啊,工作环境居然这么宽松,那不就是谁杀了你们就能获得鬼差身份么?”

“阴司有序,黄泉可…………”

“啪!”

周泽把小萝莉翻了过来,不可知位置又是一记!

“为什么!”小萝莉承受着可怕的屈辱感。

“好好说话,别总喊口号。”周泽提醒道。

“阴司有阴司的规则,杀鬼差,是大忌!”小萝莉回答道。

“感觉是废话啊,我杀了,蓉城的那位肯定也杀了,他没事儿就算了,为什么我也没什么事儿、”

说着,周泽抬起手,准备再来一记。

嗯,

触感不错。

“那是因为你没有违规,而且,你杀的那个鬼差,本就出了问题,与其说她是鬼差,倒不如说是一个厉鬼游魂!”

“好吧,我这样总结一下不知道对不对,意思就是鬼差就是最低级的小虾米,死了、工伤,都没人负责,哪怕被抢夺了身份,只要后继者没胡作非为甚至还继承了原本工作继续做鬼差的事儿,阴司也不会管?”

小萝莉点了点头。

“讲真,这公务员当得可真没意思。”

周泽撇撇嘴,这不是打击自己的工作积极性么,自己现在还是临时工呢,但现在知道了哪怕转正了,也没什么保证,顿觉这工作的前途,好暗淡啊。

阳间里,大家争破头想当公务员不就是为了一个铁饭碗嘛。

这到了阴间,就不是铁饭碗了,甚至这饭碗还得轮流转。

“鬼差,是鬼物入阴司谋求身份的最好方式,而且,鬼差证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基本来说,不可能被继承到。”

小萝莉又着重看了一眼周泽手中的那个证件,抿了抿嘴唇,继续道:

“古往今来,多少山川河神因为走不了被正统王朝封舍赦的大道,又想谋求上进,自愿成为鬼差走阴司地狱的路子,就是这个道理。”

“行吧,还有一件事。”周泽摊开自己的手掌,“这个标记,你还能拿回去么?”

小萝莉没吭声。

“回答我。”

周泽的脸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小萝莉点点头。

周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握紧拳头,柔声细语的继续问道:

“怎么拿回去?”

“我给你的东西,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收走。”

“你这有点回避这个问题啊。”周泽伸手在小萝莉的脑袋上揉了揉,道:“来,乖,跟叔叔具体点说说,这个印记,这个你口中的地狱之门钥匙,得用什么办法,才能拿回去?”

小萝莉看着周泽,她在犹豫。

“说。”

周泽提高了声音,同时指甲长长,甲尖在小萝莉脸上轻轻地滑行。

小萝莉低声道:

“杀了你,就拿回来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

但却让周泽的眼睛彻底深沉了下来,

他没生气,

他也没愤怒,

至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

“意思就是,当初你对我画的饼,对我许下的承诺,和给我的未来期望,全都是假的。

你只是需要去蓉城办事,所以让我帮你代工赚业绩。

等你回来时,

你是打算杀了我的,甚至,我也是你算计好的业绩,

对么?”

小萝莉闭上了眼。

时光往前追溯,那一天,周泽还淡然地看着唐诗和老道为蓉城那边的事情发泄着怒火,甚至做出了很多普通人在激动之下才会有的举动。

那时候自己居然还能淡定地喝咖啡!

如果自己当时知道万一蓉城的那位输了,等小萝莉回来自己不光是利益受损,而且还会是彻底的GG,自己还可能那么平静地品着咖啡么!

说不定自己会更疯狂,买上万块的烟花出来放放。

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周泽依旧平静地看着小萝莉,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问道:

“你为什么不回地狱,是因为受伤太严重,连地狱都回不去么,甚至,是现在的你,也不敢下地狱经过黄泉路?”

小萝莉没回答,沉默,也是一种默认。

周泽夹起自己的证件,扫了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把一个鬼差送回地狱,能赚多少业绩?”

“我是鬼差,送我进地狱,没有业绩。”小萝莉回答。

“哦,抱歉,是我没清楚;

我说的是,

把一个鬼差的证件毁掉,再把她折磨成没清醒神智的厉鬼,再把她送回地狱,

是不是就有业绩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捕头

卧室里的氛围,当即冷淡了下来,一股肃杀之气,开始将这里慢慢地充填。

趁她病,要她命!

何况自己和小萝莉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对立模式,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小萝莉自己。

灭了她,榨取最后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周泽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小萝莉看着周泽,然后缓缓地开口道:

“你想不想,当捕头。”

临死之前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稻草来给自己获得一丝丝活命的希望,眼前的小萝莉也是如此。

她知道周泽想杀自己,也知道周泽想要用她来获得最后一点的利益和价值,她主动送上了。

况且,她原本的骄傲,原本的勇气,也早就在蓉城那家冥店里,在那个夜晚,被彻底击垮,身体上的伤势确实没恢复过来,但精神上的创伤,其实也没有。

那个夜晚,她跪伏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一起来的同僚们一个一个地湮灭,像是一朵朵礼花,这一幕,让她几乎颠覆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观。

听到“捕头”两个字时,周泽不动声色,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言外之意就像是对小萝莉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反正,听不听,又不会怀孕。

“你知道成为一个捕头的两个基本条件是什么么?”

周泽还是没回答,但微微扬起了手,放在自己鼻尖,嗅了嗅味道。

意思就是别和我喊口号,也别和我玩铺垫,好好说话,否则我不介意再重新体会一下不可知位置的美好触感。

反正你也快凉了,我也可以趁热。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她恨不得现在把周泽碎尸万段,但风水轮流转,她在蓉城重伤回来,能侥幸不死已经是了不得了,现在的她,连一只尸魅都对付不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成为捕头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业绩点达标,另一个则是另外有三名鬼差愿意成为你的麾下,听你号令,供你为捕头。”

周泽还是没说话。

“供你为捕头,主动献上自己的魂血融入你的身份牌中,由你掌控生死,不可能背叛。

满足这两个条件,就能够进阶为捕头,接下来,就可以去向巡检的位置前进。”

“供奉为捕头?”周泽笑了,“如果这么简单的话,你们鬼差自己不得先打起来?”

正如小萝莉经常念的BGM口号“阴司有序,黄泉可渡”一样,如果鬼差想要成为捕头必须经过这种模式,随随便便生死相向就能够迫使对方成为自己的手下,那整个鬼差圈子岂不是成了一个养蛊的大乱斗场?

但是,在周泽看来,鬼差的这个圈子,其实挺平静的,否则小萝莉那次也不可能召唤来这么多鬼差一起去蓉城。

“第一,捕头和鬼差之间,只有身份的差异,并没有实力的差距,只有到了巡检才能拥有阴司的册封凭证,到时候才算是真的拥有了超然于鬼差和捕头的地位。

第二,只要自己所供奉的捕头升为巡检,之前的契约就自动消失,可以重获自由。

第三,你现在在胁迫我,虽然你也是鬼差,但你胁迫同僚的行为,必然已经落在了阴司的眼里,你杀另一个出了问题的鬼差,等于是给阴司解决麻烦,不会有事。

但你杀我,必然会在阴司那里记上一笔,你现在可能觉得没有什么,但日后你再升迁时,必然会遭受麻烦,甚至,如果你再继续放飞自我,阴司将会对你发出通缉令,就像是上次蓉城的那位一样。

也因此,鬼差之间的供奉关系,确实有胁迫,也确实有利益的交换,但鲜有生死杀戮相向的逼迫,因为这样做,不值得。

想当捕头,是为了有资格成为巡检,获得脱离了皂隶的官身,在阴司可以有自己的牌位,哪怕是在最下层的牌位也是牌位。所以,不会有多少疯子,愿意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去胁迫其他鬼差就为了当一个捕头。”

周泽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这么说,我杀了你,以后还会有麻烦?”

“必然。”

“也就是说,我就算当了捕头,也因为今天的事,很难当上所谓的巡检?”

“的确。”

“那我干嘛不直接杀了你?”

“你可以用你的业绩,用你的行为,来抹除今日你胁迫我的恶劣影响,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再进一步,我可以……帮你。

因为你一日得不到晋升,我一日必须在你的手下,生死掌握于你手。”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拉开了窗帘,打开了落地窗,走到了阳台上,开口道:

“我第一次来这里时,走出门时,你就站在这里看着我的,对吧?”

小萝莉不知道周泽是什么意思。

周泽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地弹动,他在犹豫,也在思考。

其实,周泽是一个很纠结的人,他是一个小人物,也从没否认过自己是一个小人物,前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小人物的矛盾就在于,他一边憧憬着自由,一边又渴望实现自己的野心,一边想要站着领略风景,一边又想着跪着渴求进步。

如果是一个枭雄,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小萝莉的建议,管你之前是否想要杀我,我只要眼前的好处,我只要追求眼前的进步。

如果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比如蓉城的那位,他不在乎,他只顾着自己洒脱,哪怕遭遇了封杀,也不屑一顾,不是你们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们。

而周泽正好处于两者之间。

“这样吧,我们抛硬币吧?”

周泽想到了一个办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一元硬币。

“花,我杀了你,字,我收了你。”

小萝莉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周泽是在搞笑,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居然将自己的命,寄托在抛硬币这种事情上!

你他妈是脑残么!

小萝莉内心在愤怒地咆哮!

十根玉指紧紧地抓着床单,她好恨自己受伤,不然一定要把眼前的人灵魂抽出来用地狱之火焚烧一百遍!

“抛了!”

周泽将硬币抛出去,

硬币在空中不停地打着转儿,

小萝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硬币,一直到硬币落下。

周泽弯下腰,看着脚下的硬币。

是“字”的那一面。

小萝莉长舒一口气,虽然这个过程很无厘头,但终究,自己可以活下来,哪怕受制于人,至少自己能活下去。

而且,小萝莉见过周泽的鬼牌,她清楚地知道那个鬼牌身后站着哪道影子,哪怕那道影子已经消散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曾经,那座泰山,却曾是镇压地狱的巨擘存在!

她愿意赌一把,前景,其实并不是完全黑暗。因为周泽,也不像是没有气运的人,他本是自己预定好的业绩和代班,但自己从蓉城回来后,发现一切都变了,他拥有了身份,掌控了局面。

就连今日尸魅的出现,也成为他逼迫自己现身的一个契机,让自己无法再隐藏下去。

周泽拿起了硬币,砸了咂嘴,像是有些不满意:

“要不,我们再抛一次?”

小萝莉眼睛当即泛红,舌头伸出来环绕在她身边,她要疯了,她准备拼了!

“别激动别激动,知道你舌头长口活好,

别激动啊,不抛了不抛了。”

周泽走到了小萝莉面前,微微侧着头,拿出自己的证件本子。

小萝莉收回了自己的舌头,而后一只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间,紧接着,一滴黑色的光珠从那里飘出来,融入了周泽的证件本中。

周泽舔了舔嘴唇,冥冥之中,他仿佛在心里出现了另一条线,而这一条线,关系着小萝莉的生死。

由自己,一念可断的生死。

小萝莉从床上下来,慢慢地对着周泽跪了下来,是单膝下跪,一只手撑在自己膝盖上,抬着头,行属下对上司的参拜之礼。

“林可,参见捕头!”

林可,应该是鬼差的名字,而小萝莉这具身体的名字,好像是叫王蕊。

此时的小萝莉,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不甘,跪伏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她只能认命!

周泽看着身下的小萝莉,

慢慢地仰起头,

曾经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暴躁阴冷小萝莉,现在却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颠覆,

确实让人很是愉悦。

而这时,老道走上了楼梯,王轲醒了,他来告知老板。

他刚上楼梯,轻轻地推开卧室门,

然后眼睛当即瞪直了!

他看见小萝莉跪在周泽的面前,

因为视线阻挠的关系,老道和小萝莉之间有周泽挡着,所以在老道的视野里,

小萝莉跪在老板身前,身体在微微颤抖,

而老板抬着头,双手叉着腰,一幅很爽的样子。

“唔…………”

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屁都不敢放一个,

马上静悄悄蹑手蹑脚地后退下去,迅速地下着楼梯,同时轻声嘀咕道:

“夭寿咧,真的禽兽咧,

三年起步,三年起步;

老板太禽兽咧。”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还有?

王轲醒了,他伤得不轻,周泽下楼时,他还只能躺在沙发上,脸色有些发白,有吓得,也有受伤的缘故。

“需要我帮忙么?”周泽问道。

王轲摇摇头,然后道:“只要你帮我…………”

“哦,那我就走了。”

周泽看见王轲摇头就直接转身走向了玄关,仿佛根本没听到王轲刚才的“委婉”。

王轲:“…………”

走出门,白莺莺和老道也跟了过来。

其实,对于周泽来说,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小萝莉会帮忙处理,以小萝莉不惜涉险暴露自己也要出面救王轲的行为来看,她还是很看重王轲这个父亲的。

这不由得让周泽有些感触,当然,不是为这种父女情深的情节感触。

而是,上次上小姨子身的那个鬼差,似乎也是受到了宿主的影响,代入了宿主的思维,甚至不惜杀人以成就宿主姐姐的单相思。

而小萝莉好像也是一样,不惜涉险救父亲,周泽并没有觉得王轲的人格魅力居然大到这种地步。

那么,

是否也就是意味着,鬼差或者高级鬼魂是可以借助在一个人的身体内,但同时也会不免遭受其影响?

那么,自己也遭受了影响了?

好像有一段时间是这样,

比如那个困扰过自己很久的执念:

反正她又不和我睡?

对的,那肯定是自己受到徐乐的影响;

正常的自己,不可能脑子里都是那些下流的冲动念头。

但似乎自己受到的影响,没有小萝莉和小姨子身上的两个鬼差那么重,这里面,应该也是有一些牵扯和区别。

比如她们可能是为了自己进出地狱方便,人间的宿体的灵魂其实还在的,这也是为了她们灵魂离开时,这具身体还能继续存活方便下次使用,但一体二魂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而周泽本人和唐诗,这具身体的主人则是死了,没有原主人的灵魂在里面碍事,影响也就自然而然的小了。

各有利弊吧,

比如周泽就学不会小萝莉那种:

“biubiubiu”

打了车,回到了书店,周泽打了一个呵欠,他有些累了,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书店里居然还有客人。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如果是那种可以给自己送冥钞的客人,周泽倒不会奇怪,但这是一个活人。

一个穿着白裙子坐在那里看着书玩着手机的女孩。

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六的样子,模样周正,她的阅读习惯和常人有些不同,一边看着文章一边在嘴唇翻动,像是在默念,小学生刚学课文时才会有这种习惯。

白莺莺去洗澡了,和那个恶心的老头大战一回,没受伤,但身上脏了,她跟着周泽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学到了一些习惯。

要知道她可是躺在地下两百年的僵尸,周泽不信白夫人会隔三差五把她尸体弄出来洗个澡做个spa保养。

老道则是出去买夜宵去了,许清朗不在店里的这段时间,大家的吃饭问题有些堪忧,平时都是许清朗负责三餐。

想到这里,周泽有些神伤,

许清朗再不回来,

这汁水,自己可就快要喝光了啊。

没急着上楼,周泽倒了两杯水走到了那个女孩身边,把一杯水放在对方面前,自己则是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虽说不是鬼有些遗憾,但上门是客,总是要招待一下的。

“谢谢。”

女孩抬起头看了看周泽,然后继续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章杂志,慢慢地默念。

周泽原本以为这是她的一种阅读习惯,但慢慢地发现不对,对方不光是在默念,而且是在有情绪有感情地在念。

似乎是注意到周泽的目光,女孩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周泽,然后笑了笑。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女孩问道。

周泽点点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矜持,要矜持。

“这书店生意咋样?”女孩又问。

周泽皱了皱眉,他很讨厌别人问这个问题,因为问这个问题的人其实都已经看出来,书店的活人生意并不好。

但自己又不能和他们去解释自己做的是死人的生意,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被他们当作煞笔钱烧得慌的目光。

“还行。”

“哦,我觉得你的店挺好的,晚上来这里看看书喝喝饮料,很有氛围。”女孩说道。

“嗯。”

刚刚收服了小萝莉,周泽心情还可以,也愿意和客人聊聊,随即问道:

“你是做电台主持的?”

女孩摇摇头。

“那就是有声播音?”

女孩笑着点点头,“老板,你很聪明。”

没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这年头,和声音有关的职业就那么几个。

“播什么的?”

“。”女孩拿出自己的手机,同时问道:“老板你平时听有声么?”

周泽记起来在徐乐的电脑里,好像有不少有声存着,比如有声版的《白洁的故事》系列。

“偶尔听听。”周泽敷衍道。

“这是我的艺名,叫‘花爷’,我是懒人听书的签约主播,老板你可以尝试听听我录播的书。”女孩对周泽介绍道。

“一般录制什么?”

“我喜欢录制恐怖类的,在有声市场里,以前是恐怖,爱情以及另一个三大题材比较火。”

“另一个题材?”周泽捉住了重点。

“现在不让录了,就是那种稍微露骨一点的,以前可以录,愿意听的人也比较多,现在管理严格了,不准了。

事实上,我们上课接受专业培训时,以前是专门学过录制这方面书的技巧的。”

“还有专门授课?”

“对啊,老师开课,我们一帮签约主播一起去上课,几十个男男女女坐在一起,跟着老师的节奏一起‘啊啊啊啊’叫,有感情有渲染力地叫。

然后老师在讲台上不停地对我们喊:再动情一点,再激烈一点,再放松一点。”

周泽微微张开嘴,这是真的涨知识了。

想象一下那个氛围吧,真的有点让人神往呢,高雅版本的酒池肉林。

当然,这是艺术,毕竟,那种事情以及和那种事情有关的事宜,其实算不得多肮脏,毕竟大家都不是母亲沐浴阳光受孕然后出生的。

“我们当时上课时有个姐们儿被老师点名不够放松,那姐们儿委屈地说:老师,我都已经松了,你还让我怎么松下去。”

说完,女孩自己也笑了,显然,她是一个喜欢聊天说话的人,当然了,说话也是她的一个职业。

“怎么有兴趣到这里来的?”周泽问道。

尤其还是大晚上的。

“有一个粉丝约我来的。”女孩回答道,“他追我的作品追了很久了,从六年前我刚入行还只是一个新人时就在追了,每天都给我评论留言,支持鼓励了我很久,结果我没想到,他和我居然都住在通城,但他说他要回老家了,老家在距离通城很远的地方。

所以他想约我出来见个面,见见我,我答应了。”

“他打赏得很多吧?”周泽问道。

女孩摇摇头,“不多,但在你最籍籍无名时愿意陪伴你的人,才是最值得珍惜和守护的。”

“约你来这个书店,还说要去很远的地方。”

周泽心里升出了一个大胆地猜测。

自己的这家书店,在活人眼里,就是一个冷清的店面,但在另外一种人眼里,则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你说,听你书的,都是活人么?”

“当然啦,我从不刷点击和推荐票的,这些热度和数据都是真实的,可没有僵尸粉和淘宝套餐运营哦。”

显然,女孩领会错了周泽的意思。

周泽摇摇头,答非所问啊。

女孩则继续以为周泽是不相信,继续说道:

“老板,有声市场确实不大,但国内有十多亿人口,哪怕喜欢听有声书的人比例再低,放在这么大的一个人口基数上,也是不得了的一个数目。

你要知道,

视觉会局限人的想象,

听觉则会无限激发人的想象。”

“这话说得挺有深度的。”

周泽站起身,白莺莺洗完澡出来了,自己也准备去洗澡了。

恰巧,周泽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从书店门口走了进来,他扫了扫四周,先看见了周泽,有些腼腆和畏惧地笑了笑,

然后看到了周泽旁边的女孩,主动走了过来。

女孩仿佛没有看见到他,浑然不觉有人靠近。

“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也很喜欢你的声音,我要走了,要离开了,请你继续加油哦。

你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小新人播音了,你人气已经很高了,哪怕以后没有我的陪伴和支持,你也会越来越火的!

加油!”

男孩对女孩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然而,

女孩却什么都没听到。

反而看了看时间,嘀咕约自己的热心粉丝,好像爽约了云云。

周泽没急着把男孩送入地狱,而是在旁边多待了一会儿,且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

其实,互联网的出现,确实是一个很神奇的平台。

隔着屏幕,

你不光没办法分得清和你卖萌撒娇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在论坛里,在帖子里,在书评区里,

回复留言的,

给你点赞的,

骂你的,

鼓励支持你的,

可能不光是只有活人,

还有……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癞头和尚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而且这种陪伴,还是根本就没办法相见的那种,女主播最后还是走了,她没等到那个约她到这里的人,估计回去要回复问问那个帐号为什么爽约自己。

但她可能不知道的是,那个人,已经永久地离开了这个阳间。

男孩是主动让周泽送的,周泽没问他是什么执念让他一直逗留在阳间,他也没回答,这一次送亡魂下地狱,很轻松也很简单。

甚至,可以用“平和”来形容。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没有不满,有的,只是一种从容。

做完这单生意后,周泽就去洗澡上楼休息去了,搬迁到新店之后,“生意”其实好了很多,看着那些不断堆叠起来的冥钞,也确实能够给“鬼”一种很大的满足感。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下了楼,周泽看见老道正坐在吧台后面逗着小猴子。

“早啊,老板。”老道打招呼。

周泽点点头。

在靠窗的沙发位置坐了下来,慵懒且沐浴阳光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这种生活,还真是惬意啊,尤其是看着南大街外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看着人家在为了生计为了梦想在忙碌,自己却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有对比就有了优越,有优越才有了更好的享受。

“老板,喝点什么?”

周泽什么时候起,白莺莺才能什么时候起,她一旦离开过远,周泽的睡眠就会中断。

“茶吧。”

白莺莺很快泡了茶端了过来,同时给周泽面前放上了烟灰缸,然后帮周泽点完烟再离开。

有时候,周泽自己都有些迷茫,白莺莺是否知道白夫人留下的吩咐,所以才会对自己无微不至,但看样子,她似乎真的有些傻白甜的感觉,对她的白夫人,也是很尊崇以及崇拜。

有些问题,不适合刨根究底,那样就没意思了,周泽也愿意继续装这个糊涂。

喝着茶,

抽着烟,

反正白天鬼不多,等到晚上之后,自己才会真的忙起来。

其实,周泽还是喜欢坐在书店里,等待客人上门,就像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是说这样很有B格,而是觉得这样不累。

他不喜欢出去乱跑,那样太折腾。

拿起今天的报纸,翻看了一下,赌命的案子已经在发酵和审理之中了,警方出动的很是迅速,一个个幕后投资人等等都被控制和抓了起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正义的审判。

就在这时,周泽身后的书店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人让老道眼睛一亮,当即目露凶光!

不怪老道忽然这样,因为进来的人,是一个和尚,头上有着戒疤,好像还生了癞子,癞头和尚,挺有趣。

和尚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的样子,有点发福,没什么得道高僧的气度,比对面的老道仙风道骨的poss差得不是一丢丢。

自古佛道互相看不顺眼,古代王朝时,道家兴盛时就灭佛,佛门兴盛时就灭道,毕竟要抢信众抢资源,你多了我自然就少了。

站在老道的立场上,书屋是他的地盘,而这个癞头和尚就像是来踢馆一样。

但没想到的是,癞头和尚根本就不看老道,面对老道释放出来的“对立意味”也只是笑笑,然后直接走到了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一杯茶。”

癞头和尚说道。

老道阴着脸端了一杯茶送了过来,同时提醒道:“这里最低消费一百,而且,这里不接受算命看风水。”

癞头和尚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老道,微笑道:

“我们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

很有深度的一句话,既贬低了老道,同时也抬高了自己。

意思就是你是混吃混合的神棍,我有真才实学,我们不一样。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正好喷到了对方的脸上。

并不是周泽想要给老道出头,毕竟来者是客,但对方一进入书店,周泽就有一种隐约的警兆感。

癞头和尚也不恼,只是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时间,周泽忽然感到浑身上下不舒服,像是有一只只蚂蚁正在自己身上乱爬。

当下,周泽夹着烟的手指开始慢慢地长出黑色的指甲。

“施主息怒,贫僧是为喝茶看书而来,没有恶意。”

癞头和尚松开双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当下,周泽的那种不舒适感消退。

“你去忙吧。”周泽对老道说道。

老道只能退下去。

“施主,这店开在闹市之中也确实有点意思,居闹市而得雅静。”

周泽没说话。

“贫僧正在四方巡游,今日恰好来到通城,却发现原本的两位老友,都不见了,着实好奇得紧,后来一番查探,方知通城出现了施主这一号人物。”

“你那两个朋友,是谁?”

“一个是女子,正当妙龄。一个老叟,当差文庙。”

周泽心中微微思量,前者应该是指的是那位出了问题的女鬼差,后者应该是那个文庙侏儒老者。

“你是来给他们报仇的?”

“非也非也,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悲欢离合,尽凭天命,一切,不可强求,也不得强求,贫僧今日前来,只是想来看看施主,和施主坐谈会晤,再结一个善缘。”

“好像和你结善缘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癞头和尚闻言,无语地笑笑。

然后,周泽不说话,癞头和尚也不说话,氛围一下子尴尬了下来。

大概到了茶都凉了的时候,癞头和尚才开口道:

“贫僧此来,是为向差人说一些想法,讲述一些理念,贫僧每至一处,总会找当地的差人说道说道。”

“你说,我听着。说完后,钱也得给。”

“佛说,众生平等,这里的众生,其实不光是活人,也包括亡者,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和活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在贫僧眼中,他们也是人,也是众生的一员。

寻善者,为众生之本,理应爱护。

堕恶者,为众生之祸,理应惩戒。

有鬼魅害人者,自有金刚怒目法相,但寻常亡魂,或因执念或因种种缘由流连人间者,贫僧觉得,他们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自由。

然而,阴司之事,自泰山府君崩殂之后,行之以绩点业绩之法,凡逗留人间之鬼物,必押其下地狱。

对这种行为,贫僧一直不敢苟同。

故而前来劝说上差,鬼也有好恶,亦有利弊,凡事不可一刀切,否则就是懒政,就是怠政。”

周泽有点想笑。

看周泽反应,癞头和尚叹了一口气,行道者,当逆水行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拿起周泽面前的报纸,翻开到末页这一版,上面写着另外一个省份的新闻,讲的是一起谋杀案。

“这份报纸,贫僧看过,这件事发生时,贫僧本人就在距离那里不远处。

有一男子失踪,亲属报案,警方推测其可能遇害,但发现不到尸体,束手无策。

这时,同村一个女人告诉警察,昨晚她已故老母托梦于她,告知有人埋葬在其家旁边,占了她的地界。

警方一开始只是当作戏言,但派人去其老母坟头边查看时,发现有一块新翻动过的土块,挖掘之后,发现失踪男子的尸首。

后来根据尸首上残留的证据,找到了真凶,正是同村李某。

真凶落网,被害者得以瞑目。

在这里面,那女子老母之魂是做了好事,善恶在心间。

虽然她逗留在当地不曾下地狱,但却没害人,甚至还帮助了人,这样子的鬼,您觉得阴司应该将其收入地狱么?

她可能只是想要看着自己的儿孙们长大,传宗接代,仅此而已。”

周泽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摇摇头。

显然,周泽不认可这个说法。

“你还是没能说动我,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你可以去其他城市其他地界,找其他的鬼差再聊聊你的理想和理念,说不定能找到知音,然后和你一起为鬼权而奋斗。”

癞头和尚无奈地笑笑,显然,这种反馈,他见得多了,当下有些无奈地再度拿起报纸,看着上面的新闻,又叹了一口气。

周泽伸手,把报纸压下来。

癞头和尚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泽。

“和尚,有句话叫没学会走前别急着跑,你说你一直在为鬼争取权利,但你连人都没能看得明白,又有什么资格去给鬼发言?”

“何解?”

周泽伸手在新闻上戳了戳,摇摇头,道:

“你说你当时在那个地方,那么,你在那个村子里找到那个老母亡魂了么?”

癞头和尚摇摇头,“贫僧没有幸得见,若有幸得见,必然以礼相待,老人身虽陨,但善念仍存。”

周泽笑了笑,“我没去过那个地方,但我能拿一抽屉冥钞和你打赌,根本就没有这个老母的亡魂,她死后,灵魂也早就下地狱了。”

“怎么可能……你是鬼差,难道不信这世间有鬼?”

癞头和尚觉得很荒谬。

“失踪被害的人,是同村的。

杀人藏尸的凶手,也是同村的。

然后再来一个托梦告诉警察线索的女人,也是同村的,这还不够明显么?”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道:“报纸上说警察起初不信,后来发掘了墓地找到尸体后,也觉得很是奇怪,这是记者的笔法,为了把新闻写得有趣吸引话题。

但实际上,我相信当地的警察是心里清楚的。

女人是来举报的,很大可能在凶手藏尸体时,她路过看见了。”

“那她为何不直接和警方言明?”癞头和尚问道。

“因为凶手也是本村的人,凶手可能有父母孩子,也有兄弟姐妹,如果直接去举报,岂不是遭人家家里人记恨么?

所以,她就假借鬼神之说,什么老母托梦,云里雾里地把线索以这种方式透露出去,好让自己不遭记恨罢了。

就像是一些偏远地区的拐卖案,你当邻里都不知道这户人家买了一个人回来?

或者,你当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坏人,没人有良知,没一个人心中有善念?

只是因为大家觉得,举报了,会恶了同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纵然心里同情那个被拐卖来的可怜女人,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癞头和尚微微一愣,迷茫道:“这是什么?”

“人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偷尸体的贼

癞头和尚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当然,在老道的虎视眈眈下,他结账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老板。”老道没好气地问道,“贫道刚站在旁边听了一些,他居然劝老板你不去抓鬼,不抓鬼老板你哪里来的业绩和冥钞?”

说完,老道挥挥手,把店里的灯给关上,哪怕现在是白天,但关灯后店里的亮度也一下子下降了许多,紧接着他像是献宝一样喊道:

“猴砸!”

小猴子马上跳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塑料扇子,扇子上还染着银光粉,挥舞起来时,还真有种亮丽的效果。

老道跟猴子站在一排,猴子和老道整齐地向下跺脚,同时喊道:

“我们的口号是!”

“努力!努力!努力!”(吱吱吱吱)

“我们的精神是!”

“奋斗!奋斗!奋斗!”(吱吱吱吱)

“我们的目标是!”

“冥币!冥币!冥币!”(吱吱吱吱)

“好,收队!”

猴子马上后退,又跳回了吧台。

周泽在旁边哭笑不得。

“冥币才是正义,冥币才是一切,

老板,你千万别被他忽悠到了哇。”

老道胸口有一道疤,据说是当初靠着冥币躲过了人家往自己心窝子的一刀,所以他对冥币有很深的执念。

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清楚。

“咦,是您?”

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周泽认识,是人民医院的一个实习医生,当初周泽在医院里假装医生帮人看病时他几次都在那里,自己也算是帮他解围过几次了。

“您怎么在这里?”

年轻的实习医生对周泽很是好奇,天然呆的他居然还没打听清楚周泽和林医生的关系,还以为周泽真的是医生。

当然,也是因为周泽看病的手段确实高超,也着实让年轻的实习医生分辨不出来。

“做医生没前途,做生意了。”周泽随便敷衍了一声。

“这是您开的书店?”

“算是吧。”

就在这时,唐诗出现在了楼梯口,看着周泽。

“你先坐着,我去一下。”

年轻医生在旁边坐了下来,老道很殷情地上茶水,只要您接茶了,就是一百最低消费。

周泽走到唐诗面前,“怎么了?”

“你明天有空么?”唐诗问道。

“没有。”

“那你明天本打算做什么的?”

“还没想好。”

唐诗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明晚一起吃饭。”

话音刚落,唐诗和周泽同时皱眉。

明天一起吃饭,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种正常的交际用语,但对于这二人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

明晚一起吃饭,在他们耳中,可以翻译成“明晚一起电击”。

“喝茶吧。”唐诗改口道。

“有客人来?”

“算是吧。”唐诗看了看四周,道:“你可以轻松了,我不会再和你抢女仆了。”

周泽笑笑,点点头。

和唐诗聊完,周泽转过身走回了原本的位置,老道和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正聊得嗨起来,两人大有忘年交的架势。

当然了,以老道的阅历,他能和三教九流任何人都聊成知己。

“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板,他说他们医院太平间的尸体总是会出现破损或者丢失,但查不到是谁干的,我刚给他支了一招。”

说着,老道从兜里取出一个塑料瓶,是荧光粉。

“我跟你说,保管是你医院内部人做的,你偷偷地把这个撒到尸体上去,如果你抓到了贼,到时候你这实习医生也能转正了。”

“转正去公安局么?”周泽看了看老道,“瞎给别人出什么主意。”

这时候,年轻的实习医生接了电话,应该是催促他回医院的,挂断了电话,对老道笑笑,还握了握手,转身离开了书店。

“老板,还真有偷尸体的么?”老道有些好奇道,他知道周泽上辈子是医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有的。”周泽回答道。

“那干嘛,偷尸体去移植器官?”老道马上问道。

“你当器官移植这么简单么,器官移植的条件很苛刻,从太平间里偷尸体去进行器官移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一般的来说,以前可以送到一些医学院或者研究所进行解剖实验用,毕竟人的尸体不是小白鼠,实验品很稀缺。

还有的就是一些人比较迷信,会偷尸体去配冥婚,另外也有一些人认为喝尸体头骨磨成的粉可以治病,总之什么说法都有,所以尸体偷盗现象其实挺严重的,不过现在国内推行火葬之后好了很多。”

“拿头盖骨磨成粉喝?当珍珠粉么?”老道做出了一个想要呕吐的动作。

周泽重新在自己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辆尼桑停在了书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一个之前回老家的人。

“你回来啦!”

老道看着许清朗的身影很是激动,他吃腻了外卖,所以特别想念许清朗在店里的日子。

周泽倒是很平静,但也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自己的酸梅汁可快喝完了。

许清朗没进来,而是对周泽招招手,然后在店门口蹲了下来。

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泽走出了店门,站在他的身旁,想了想,也蹲了下来。

“怎么了?”周泽问道。

许清朗没急着回答,而是递给了周泽一根烟,然后叹了口气,道:

“回家相亲了。”

“喜事儿。”周泽说道。

“唉。”

“没相中?”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相中得太快了。”

“快到什么程度,滚床单了?”

许清朗瞥了一眼周泽,但没否认。

“真快。”周泽感叹道。

“我又不像你,我还是正常的。”许清朗提醒道。

“那你哭丧着一张脸做什么?”

“问题是,结束之后,人家给我床头放了一笔钱,然后走了。”

“你被嫖了?”周泽有些意外。

许清朗有些郁闷,道:

“本来约定在咖啡馆相亲的,但相亲对象临时有事没来,我没接到通知,认错了相亲对象,然后我坐在她面前聊天,然后我约她去看电影,然后陪她逛街,然后到了晚上,她约我去开个宾馆给我看她刚写好的剧本,她是个编剧。”

“我猜肯定是荧光剧本,必须得关灯才能看的那种。”

许清朗有些无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走后给我床头放了三千块钱,我把她当成我的相亲对象,还有些惊讶她是不是太开放和前卫了,或者这就是一见钟情不能自已?”

“大部分的一见钟情,其实都是见色起意。”

“结果发现事实不是这个样子。”许清朗很纠结。

“她是把你当鸭了?”

“你能闭嘴么?”许清朗一脸幽怨地看着周泽。

“钱你拿了,人你也睡了,你也没亏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自己自尊心受到打击了,我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当鸭给嫖了!”

“其实,有些事情换个角度想想,可能心理会舒坦一些。”

“比如?”

“比如,你是当鸭的人里,房子最多的。”

“…………”

“又或者,是房子多的人里,最像鸭的。”

“…………”

“抱歉,我不是很会安慰人。”周泽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继续道:

“振作一点吧,

床本就是世间最糜烂的地方,从床上开始的关系,又何必当真呢?

对了,你回一趟老家就是专门为了相亲的?”

“也不是,家里祖坟那边要拆迁,我回去迁祖坟了,对了,还出了一档子怪事儿,等过几天我和你再说,现在我想先上去休息。”

许清朗站起身,推开书店门,从吧台那边拿了一瓶红酒,上了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得还算是闲适轻松,当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周泽才算是打起了精神,一般按照这个点,真正的客人也该上门来了。

许清朗估计借酒消愁去了,没下楼,因此晚饭还是点的外卖。

老道和小猴子坐在一张凳子上,爷俩一口花生米一口小酒,小猴子的酒量也被老道带出来了。

书店的门被推开,门帘那边发出了一阵脆响。

推开门进来的是那个实习医生。

老道有点醉了,伸手招呼这个实习医生一起来喝一点。

没办法,整个书店,他找不到其他一个能和他喝酒的人,只能陪猴子喝酒,现在有个活人来了,自然高兴。

“我刚下班,都忘了今儿个来这里没给钱了,对了,荧光粉的钱我还得给你。”实习医生还是那么的木讷老实。

“别啊,不就一百块茶水钱么,不就加荧光粉也就一百五么。”

老道装作很大度地说道。

对方把钱递过来,老道很生气地接了过来,然后拍了拍实习医生的肩膀,道:

“你要真想谢谢我,请我出去下馆子,咱哥俩好好喝一杯聊聊。”

说完,老道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周泽。

周泽点点头,算是批假了。

实习医生也没拒绝,他不是本地人,而且因为性格原因,在这里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当下和老道一起相互勾着肩膀出了书店门找酒馆去了。

已经天黑了,路灯还算明亮。

老道和实习医生走了一段路,快到前面酒馆的时候,老道拐入了旁边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解开了裤腰带,道:

“不好意思啊,要先放个水。”

实习医生也没见外,跟着老道并排站,也解开了皮带。

“嘿,你这娃,接地气,我喜欢!”

“哈哈,挺刺激的,随地大小便。”实习医生显然被老道带坏了。

“这算啥,人之常情嘛,对了,我中午给你的荧光粉你往尸体身上擦了没有?”老道问道。

“擦了,但今天尸体又丢了,医院都报警了,但警察还是没找到线索。”

“不管用嘛?”老道有些歉然道。

“嗯,不管用。”实习医生点点头。

“那算了,今晚的酒咱俩AA吧。”

“没事,我请你。”实习医生说道。

“中,你这小子有牌面,我看好你!”

说着,老道也没洗手,直接拍在了对方肩膀上,以资鼓励!

“你年纪大,应该的。”

实习医生微笑道,

老道忽然愣住了,

之前没发觉,因为书店里有灯,路上也有路灯,

但在这个黑暗的小巷子里,

老道忽然看见实习医生笑起来时,

嘴里的牙齿上,

有一层淡淡的,

荧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舍利子

刚把尿的手,

微微颤抖。

老道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旷班出来喝酒,在书店里好好待着一心一意为鬼服务不是很好很崇高的事业么!

喝什么酒!

老道不是普通人,虽然他比不了许清朗,自己根本就没什么道法,只是一个混吃混喝的神棍,但人家好歹伺候过两代“鬼”,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儿也见识了很多。

实习医生牙齿上那一层淡淡的荧光,就像是黑夜中魔鬼的微笑,让人慎得慌,刚刚放完水的水龙头,好像又被拧开,一不留神,可能会滴水。

老道之前是让他将荧光粉洒在尸体上的,实习医生也回答说照做了。

然后荧光粉出现在他的牙齿上,这种联想,直接让人瑟瑟发抖。

老道没傻乎乎地去问:哟,你还有情调哦,刷牙用带着荧光粉的牙膏唉。

“怎么了?”

实习医生看着老道一直盯着自己看,疑惑地问道。

老道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歉然道:“不好意思,肚子忽然好疼,估计是最近吃坏肚子咧。”

“我送你去医院吧,反正我在医院距离这里也不远。”实习医生搀扶住了老道,疑惑道:“你怎么在抖?”

“妈嘢,肝疼,硬化了硬化了,我得回去吃药,不然要脑溢血中风了,心脏病也要起来了。”

老道满口胡言乱语,总之就是一句话,老子要撤!

就算整出自己有其他的绝症,他也必须要撤,这个世界太危险了,还是书屋安全,现在老道忽然觉得周泽慵懒晒太阳的样子是多么的让人有安全感,还有唐小姐每次冷冰冰的说话都给人如何大的慰藉!

“我送你回去吧。”实习医生说道。

“不了,你也累了,该休息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吧?那可马虎不得,你要治病救人的。”

老道说完不等实习医生回复,直接挣脱对方的搀扶,向着书店那边跑去。

路灯下,老道一边奔跑一边回头看,生怕那个实习医生会忽然追过来,但对方一直站在二人之前嘘嘘的黑色小巷子里,没有动。

而那一团荧光亮,却一直在那里若隐若现,像是对方站在那里,正微笑着看着奔跑的自己。

一口气跑到了书屋,老道推开了店门,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他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奔跑回来的,身上已然是大汗淋漓,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的。

周泽正坐在吧台后面整理着柜子,看着老道这个模样回来,笑了笑,道:

“怎么了?”

“老板,你知道我刚看见什么了么,那货,那货牙齿反光啊!”

老道在那里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手舞足蹈,说得自己是好不容易从恶魔的手中挣脱出来的一样,还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斗法,使得山崩地裂水倒流,日月变色!

当真是,恐怖如斯!

但周泽还是一脸平静,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等说完后,老道拿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平复着内心的慌乱,问道:“老板,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兴许人家只是和你玩个恶作剧。”

“恶作剧?”老道哭丧着脸,“那万一要不是呢?”

“那就是人家有一点食尸癖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去报警,好像有一条叫毁坏尸体罪吧,可以吃官司的。”

“然后呢?”老道继续问道。

“然后什么?”

“老板你不准备做什么么?”老道诧异道。

“需要我去做什么么?”周泽反问道。

“…………”老道。

“你不是安全回来了么,又没出什么意外,再说了,如果真的吃尸体的是他,他还故意撒上荧光粉然后再吃尸体么?

他是不是傻?”

“老板,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认为那是一个玩笑。”老道很严肃地说道,“我觉得为了社会的安宁,我们不应该坐视不管,他如果真的是食尸癖患者,现在在医院里偷偷吃尸体还好说,万一等以后偷不到尸体又想吃该怎么办?谁能保证以后他不会做出更过火的事情。”

周泽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老道说的很有道理,然后伸手在身边小猴子的头上拍了拍,道:

“那你带着猴哥去降妖除魔吧,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小猴子不明觉厉,但好像颇受鼓舞,奋力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塑料玩具锤。

“吱吱吱!”

老道的老脸直接垮了下来,坐在了旁边椅子上,显然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过了一会儿,老道抬起头,看了一眼周泽,发现他正在准备一些小吃和小酒,有些好奇道:“老板,你在准备夜宵?”

“贡品。”

“贡品?清明都过去了,上坟去?”

“嗯。”

“给谁啊?”

“给我。”

“这…………”

“今天是我生日。”周泽解释道。

老道微微愕然,总觉得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说要给自己上供,有种很深的违和感,而且是给自己做冥寿。

周泽收拾好了东西,用一个单肩包背着,走出了吧台。

“老板,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老道殷勤道,“你没驾照。”

周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万一自己开车去时碰到了交警查,自己没驾照确实有些麻烦。

老道把许清朗的尼桑开了出来,载着周泽来到了公墓园区。

公墓园区已经关门了,但这里的栏杆并不算高,稍微翻一下也就进去了。

老道理解周泽为什么要晚上来,只有在晚上,四周寂静无人时,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墓园里,一块块墓碑整齐排列在那里,很多人的一生,到最终,都在这里画上了终点。

大晚上的,墓园里居然还传来阵阵低语声,像是有人在那里说着话。

老道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但仔细听了一会儿后发现确实是有声音,当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

“老板,有妖气!”

周泽没理会,顺手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架子,上面有一个盒子,里面还有喇叭,表皮是太阳能电池。

声音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老道有些懵比了,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上面还有说明书,每天什么时间段播放什么节目,有早间新闻有情感节目有国际新闻和当地新闻等等。

“擦,这么人性化了?”

老道以前只听说过在自己墓碑上留二维码的,已经觉得很是前卫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自己墓碑旁放这个东西解闷儿的。

周泽找到了自己的墓碑,上面放着自己的照片,还简述了自己的生平。

清明节刚过,墓碑前还放着花圈和一些小玩具以及书信,有自己的同事的,还有孤儿院的小朋友们的。

周泽在自己墓碑前坐了下来,把那些书信一个一个地拆开,里面都是些的话,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开头都是“周哥哥”“亲爱的周哥哥”,有些小朋友的信上因为字没认全,还用了很多的拼音代替。

周泽就靠在自己的墓碑上,静静地看着,没哭,也没眼眶红润。

看了一会儿,周泽把带来的酒水和吃食摆放了出来,然后自己伸手去拿着慢慢地吃,慢慢地喝。

他平时吃东西都很痛苦,这次也不例外,但一边看着孩子们给自己的信一边吃东西,似乎起到了酸梅汁的效果。

虽然依旧很难吞咽,虽然依旧很恶心,但自己这次居然能强忍着没吐出来。

老道在旁边蹲着,看着自己吃贡品的老板,也没说什么,他理解。

他死了,却也还活着。

贡品本就是给自己的,给他自己享用的。

夜风微凉,吹拂着四周,

此时,似乎才是真正的岁月静好。

看完了书信,周泽伸了个懒腰,看向了自己的墓碑。

他还记得那一天,自己被推送进火葬场,大火将自己吞噬。

抹去了,

自己上辈子的痕迹。

墓碑下面,放着的,是自己的骨灰。

“老板,要不我给你偷偷挖出来带回去做纪念?”老道在旁边出主意道。

周泽摇摇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他没那么深的执念了,或许以前有,但现在也慢慢地看开了。

只是,不经意间,周泽发现墓碑砌筑的位置有一道很细微的痕迹,他当即用自己手机手电筒向下照过去。

老道见状,也趴了下来一起看,然后道:“这墓碑最近被开过!”

本能的,周泽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没打算带走自己的骨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看着自己的骨灰出现什么意外。

说到底,这是自己的东西。

十指的指甲当即长出来,周泽直接用自己的指甲嵌入那道缝隙里往外撬,这连铲子都省了。

很快,下面的砌筑被挖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在里头。

把骨灰盒取出来,盒子有分量,意味着里面有东西。

周泽用指甲撬开了钥匙,然后打开了骨灰盒。

盒子里,

有东西,

但不是骨灰,

而是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块粒。

“妈嘢,老板,你烧出舍利子来了。”

周泽伸手抓出一颗小块粒,轻轻一捏,碎裂了,同时,带着压抑着的恐怖怒火沉声道:

“你见过,塑料做的舍利子?”8)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父

愤怒?

必须愤怒!

“老板,我们……我们报警吧。”

老道在旁边建议道。

然后,他发现周泽以一种关怀脑残儿童的目光看着他。

额……

我说错话了?

但不是你一直说着有事情找警察,做守法好公民的么,我是一直在贯彻你的讲话和精神啊。

“老道啊。”周泽缓缓开口道。

“昂。”

“你钱被偷了,生气么?”

“当然生气。”

“那你骨灰被偷了,生气么?”

“额…………”

谁特么像你这个变态,原本的身体都变成骨灰了,居然还能讨论是否生气这个问题。

“我要把那个家伙找出来。”

周泽的眼眸里开始有黑色的光泽流转,十根指甲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偷什么东西不好,偷我的骨灰,那我就要你和我的骨灰合葬。

“那边是墓园办公室,去那里调一下监控视频。”

周泽指挥老道,老道赶忙点头,行,你是老板,你要咋整就咋整,我也不瞎揣摩上意了。

墓园的门锁被周泽直接扳断,二人走了进去,老道在监控室电脑前坐了下来,开始调取以前的录像,同时锁定了可以观察到周泽墓碑位置的摄像头。

“晚上,清明节期间。”

周泽给出了具体时间。

因为那个挪动墓碑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绝对是前几天没多久的事情,否则再多过个十天半个月,周泽也不可能发现这个蛛丝马迹。

甚至以后自己每年过来祭拜自己时,都可能不知道自己所祭拜的不是自己的骨灰,也不是自己的过去,而是一盒塑料小球。

然后自己逢年过节过来和一盒子塑料小球寄托哀思。

“老板,要我说啊,对方既然偷了东西,应该会顺便把监控录像给删除搞定的,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

我们现在还来查这个监控录像,就是贫道看电视剧时最不喜欢看的水剧情。

纯粹没用,敷衍剧时。”

周泽的手放在了老道的肩膀上,指甲轻轻地摇摆,那冰冷的森然,像是直接刺入到了老道的体内。

老道身体一惊,马上正襟危坐不敢再多哔哔,认真地开始回放监控录像。

“停!”

周泽喊道。

老道马上按了暂停。

“往后再倒一点。”

老道开始倒退,果然,在画面中出现了一道身穿着红色衣服的身影,监控的画质不是很好,再加上又是晚上,所以画面里的人身形很模糊,只能大体看出他穿得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还真找到了?

老道心里有些惊讶。

画面慢慢地播放着,

画面中身穿着红衣服的人弯下腰,手里拿着两把类手术刀的东西把墓碑给撬开,动作干脆利索,不比周泽之前用指甲来得慢。

然后对方拿出了骨灰盒,取出了一个玻璃容器,将骨灰倒入进去,随后像是又往骨灰盒里撒上了什么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一串塑料小球。

男子将玻璃瓶放入怀中,随后侧过头,看向了摄像头位置。

从监控视频角度上来看,等于是对方把镜头对准了自己和看视频的人对视。

对方故意把脸贴近了摄像头,

这张脸,

周泽莫名地觉得很熟悉,这是一张东亚人的面孔,皮肤很白净。

他开始在自己纷乱的记忆里搜索这个人的信息,只可惜,上次在天台上自己对决青衣娘娘时因为进入了那个状态,导致自己对当时的记忆缺失严重,一时半会儿没能想得起来对方是谁。

“阿门!”

对方说完这几个字后,直接转身离开,最后留下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直到对方最后的“阿门”说出来时,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记忆画面开始不停地倒转,最后出现在了那个油菜花包围的别墅里,那个餐桌旁,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的神父。

是他!

他偷了自己的骨灰!

“老板,这人你认识?”老道看周泽这个反应,有些奇怪。

“嗯。”

二人走出墓园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周泽拿出手机,先给许清朗打电话,但许清朗估计醉了,一直没接。

周泽只能给唐诗打电话。

“什么事?”

“帮我叫醒许清朗,无论用什么办法。”

“好。”

大概过了半分钟时间,电话那一头出现了一阵惨叫。

随后,许清朗有些哀怨地接了电话,直接骂道:

“你丫有病啊,叫她来叫我起床!”

“租我们店铺的那位夫人的电话,给我。”

“啧,我找着。”

许清朗听出了周泽话音之中压抑着的愤怒,也没有再继续跟周泽抱怨,马上开始找电话,然后把号码说出来。

周泽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周泽深吸一口气,通城虽然只是一座人口只有几百万的小城市,但想要在这里面没有任何关系网的前提条件下找到一个人,难度也是很大的。

而现在周泽的愤怒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口,但自己却根本没办法找到那个神父的具体信息。

晚上回到书店时,唐诗正坐在里面看着杂志,许清朗则是坐在吧台那边,脸上有些淤青。

“联系到了?”许清朗一边用鸡蛋敷脸一边问道。

周泽摇摇头。

“嘶…………”

许清朗感觉自己脸上的痛感更甚了,合着自己被白打了?

周泽走到唐诗面前,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片地界上快速找到一个人?”

唐诗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反问道:“你拿指甲往地上刮一刮,看能不能喊出一个土地公。”

“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办法,你丢了什么东西么?”唐诗问道。

周泽没回答,自己的骨灰丢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说出来堪比自己的内裤被偷了一样。

似乎,就没什么办法了,那位夫人的电话打不通,而且周泽相信就算打通了,想要通过那位夫人找到那个神父的地址和消息也很渺茫。

对方看来是专门调查过自己,他可以放任视频监控不去做手脚,原因很可能是他对自己藏身之地很有信心,认为自己哪怕发现了这件事也找不到他。

忽然间,周泽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没保存姓名的号码:

“喂,你是谁哇。”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萌萌大的萝莉音。

“叫你姐姐出来说话。”周泽说道。

“你是谁啊,我没有姐…………捕头,我刚在沉睡。”

萝莉音一下子变成了御姐的腔调。

“帮我找一个人,一个来自日本的神父,他最近在通城活跃过。”

“好。”

然后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

biu,

电话就被挂断了。

周泽有些不真实,

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新收的小弟,

哦不,

是小妹,

效率这么快,自己吩咐个什么事情后,直接一个“哦”,就去办事儿了。

“喂,问你个问题。”唐诗忽然开口道。

周泽看向唐诗。

“最近良心还痛么?”唐诗指了指心脏位置。

周泽有些没明白什么意思,然后摇摇头。

“呵……”唐诗笑了一声,“看来你是慢慢习惯了。”

“习惯什么?”

“习惯没良心地过日子呗。”

唐诗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上楼了,同时又提醒道:“明天晚上,一起喝茶,别忘了。”

“我没这个心情。”

唐诗不置可否,继续上楼。

…………

套一的出租房内,一名神父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些图片和资料,他正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同时也在自言自语。

这时,门被打开。

那个实习医生走了进来,他看见了坐在自家沙发上的神父,直接吓了一跳,呵斥道: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同时,实习医生伸手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他觉得自己家里进贼了。

神父却在眨眼之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

手机掉落在了地上,

而脖子则是被神父提了起来,

实习医生感到了一种浓烈的窒息感。

神父岿然不动,继续保持着这种姿势,一直到实习医生的眼神开始慢慢地发散,而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阴狠之色。

“明明是用他的骨灰提取出来的东西喂给你吃了,怎么你只能变成这种食尸癖的玩意儿,我要这种玩意儿有个屁用。”

神父一脚踹中了实习医生的屁股,实习医生翻倒在地,然后马上爬起来,嘴角有哈喇子滴落下来。

“吧唧。”

一块生猪蹄被神父丢在了地上,

实习医生直接冲过去把主题捧在手里啃食着,嘴角还残留着猪蹄上的血渍,但他眼中闪现出不满足之色,显然,猪蹄猪肉,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

神父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

“看来,他能变成僵屍应该不是其身体的原因,应该是他的灵魂作祟,是因为那具身体寄托过他的灵魂,所以产生了一些变化,让普通人服用下去之后,产生了些许的异变,但这种异变,微不足道。

别说僵屍了,连丧尸都做不到,只是多出了一个可爱的兴趣爱好——吃尸体。”

神父搓了搓手,

“那么,不是身体的原因,就是其本身的灵魂原因么?

他上辈子的身体,也不是原装货?

他的借尸还魂表面看起来是女鬼差的安排,

但实际上,还有隐藏得更深的东西?”

神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面前的茶几上,

放着周泽上辈子的照片,也放着徐乐的照片,也放着小姨子的照片,

甚至还有那天送进医院里用指甲刺伤周泽的老者照片。

神父抽出手术刀,直接将老者和小姨子的照片切碎,而后长舒一口气,

“又要重新调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哈哈哈哈哈!

不管你的心情好坏,有一件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和发生变化的,那就是时间。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又到了傍晚,周泽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小萝莉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周泽不认为对方是在敷衍了事,毕竟对方的生死就在自己的一念间,自己第一次叫她去办事如果她也敢敷衍了事假装“biu”一声又偷偷回来继续睡觉养伤的话,那只能送她赢。

其实,上辈子的骨灰你说有多重要,也没多重要,甚至如果骨灰在自己手上,有人建议周泽骨灰撒个大海或者大江,周泽兴许也会这么做。

让往事随风,让过去尘归尘土归土,周泽还不至于像是苦情剧里的主角那样,对以前的某种什么事物看重得比自己命还重。

但问题是,自己的东西,而且和自己有深刻联系的东西,自己丢可以,但有人胆敢偷走,这不行。

这已经不是利益损失上的问题了,而是一种最直接的冒犯。

那个神父,那个日本人神父,周泽很希望在下一刻就能找到他,然后亲自用自己的指甲将他刺穿;

他不是想要骨灰么,

那自己杀了他之后也把他弄成骨灰,找点狗屎给他拌拌。

小萝莉肯定还在找的,而且周泽清楚,小萝莉作为一个资深老鬼差,她在通城的根基肯定比自己深厚得多。

所以哪怕很不愿意,但现在周泽唯一能做的,就是该吃吃,该睡睡,一边保持自己的精力一边等待。

老道是看出了周泽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一般人是没可能享受自己骨灰被偷的愤怒的,

但老板享受到了。

这个时候,老道端过来一杯咖啡,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老板的心情压抑,当即道:

“老板,那个日本人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一般在中国的影视作品和里,日本人就是标准的高危生物,存活期长不久。”

周泽没看老道,而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不愿意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和老道多聊天,因为他怕自己万一什么时候就有了戳死老道的冲动,兴许,他的上一任老板也产生过这种冲动吧?

这时,唐诗从楼上走下来,她今天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

这是一个很冷艳的女人,而且在衣着打扮上永远追求高规格和精致的女人,这似乎是她的一种强迫症了,周泽记得她刚刚苏醒时就让老道买了新衣服换上。

“喝茶去。”

唐诗冷冰冰地道。

“我就不去了吧。”周泽实在没那个心情。

唐诗看着周泽,

站在那里没动。

她不会发嗲,也不会求人,她一直是那种冷冰冰的姿态,也因此,当她看着你时,你会觉得非常的不舒服,很不自在。

周泽是一个心很软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受不得别人受委屈和不高兴,总是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

当然,自己手里把玩的钢笔在刚刚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已经在微微颤抖有了随时穿透自己胸口的架势了。

嗯,

起身。

“去吧,喝喝茶。”周泽说道。

唐诗收回目光,推开店门向外走去。

“老板,晚上有点凉,多带点衣服。”老道在旁边殷勤道。

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然后,

周泽也推开门,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唐诗就站在门口的电线杆旁,一动不动,不像是打了车在等车,周泽也只能在旁边站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

唐诗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周泽开始蹲了下来,取出一根烟。

一个小时后,

唐诗还是一动不动,周泽则是干脆坐在马路牙子上,脚下已经是一地烟头了。

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两米不到的书店门,

周泽真想拿个榔头给这个女娃子开个瓢儿,问问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你站在距离门口不到两米的位置等这么久,为什么就不能坐在书店里等?

店门里头,老道和白莺莺包括许清朗时不时从那里经过,看着老板还坐在外面,再看看,依旧坐在外面。

周泽微微抬起头,又低下头,

忽然有种人生很艰难的错觉。

终于,一辆白色的荣威开了过来,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来了么?

喝茶的对象?

因为周泽看见唐诗动了,她往前走了。

周泽也站起身,看着车门被打开,想着要不要组织一下那帮看自己热闹笑话的店员们都穿着比基尼拿个彩球叉个大腿高呼几遍: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但好像除了莺莺能看一下,另外两个……不对,好像除了老道,其他的两个人这样穿还都挺好看挺养眼的。

但接下来,周泽愣住了,车里就坐着一个人,就是开车的人,但是开车的人下车后,却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的感觉。

浓重的黑眼圈,再加上那种亢奋的状态,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货是不是磕了药开车的。

“哈哈哈哈哈…………”

司机一下车,就捂着自己的肚子在笑。

笑出了猪声。

周泽走近他,低下头,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这里是哪里?”司机一边笑一边问道。

“通城。”周泽回应道。

对方一口的川普,

应该是四川的朋友。

“哈哈哈哈哈…………通城是哪里,没听说过啊。”

“江苏里的。”周泽提醒道。

“哈哈哈哈哈…………我他妈开车出门买个套,怎么不眠不休一直开到江苏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

周泽感觉这司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好吧,

之前周泽是猜测过唐诗要找的喝茶的人会不会是那位,

但那位如果是眼前这个样子,

周泽也想跟着一起“哈哈哈”了。

“哈哈哈哈哈,我好累啊,我好困啊。”司机继续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他妈能不笑了么?”

“哈哈哈哈,不能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开心啊!”司机。

“哈哈哈哈,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周泽。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我不眠不休开了两千多公里从蓉城到这个通城,我脑子好像真的有病啊。”

“哈哈哈哈,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哈哈哈哈,我后备箱里有人啊,我觉得他是我亲爹或者亲妈,我欢天喜地地把他送来了啊!”

“哈哈哈哈……嗯?”

周泽不笑了,看向了后备箱。

然后他看见唐诗抬手,

整个车一震,

嘎吱嘎吱响,

在没有按开锁的前提下,后备箱直接弹开。

虽然这辆白色的荣威经历了两千多公里的长途跋涉已经变得有些灰不溜秋的了,但唐诗这种连开锁都等不及直接暴力开箱的姿态,还是有些过分了。

后备箱里,躺着一个人,

哦不,

确切的说,

是一人一猫。

这个人眼睛上缠着绷带,绷带那里还浸润出了些许鲜血,在那个人旁边,还有一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猫。

一人一猫,都像是死了一样,也就剩下胸口微微的起伏告诉旁边人,他们还有一口气。

唐诗亲自弯腰,将白猫抱起来,然后看向了屋子里。

“老道。”

“来咧,咋了?”

老道小跑着过来,然后看了后备箱一眼,当即大吃一惊,马上过来把里面眼睛上缠着绷带的人抱起来。

“老板,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你好惨啊,好惨呐!”

一边的周泽知道老道哭的不是他,

但站在旁边听着这种哭号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人一猫被唐诗和老道抱进了书店,而那个店主还在那里扶着车门继续“哈哈哈哈哈……”

周泽有些看明白了,这司机真倒霉啊,这是被催眠了啊。

出门买个套,估摸着酒店里还有约好的女郎,结果他直接一口气从蓉城开到了通城。

但怎么解开催眠来着?

好在,当车厢里的人被抱进去之后,司机好像恢复了正常,直接昏倒在地,呼呼大睡过去。

最后,司机被许清朗送到附近一个宾馆开房了,至于宾馆老板会不会误会什么,周泽就不清楚了。

他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了唐诗的卧室里,那个男人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说实话,周泽心里挺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在蓉城大杀特杀,自己和小萝莉的关系也不会变得如此和谐。

说不定现在自己正在面对小萝莉的追杀或者已经被杀了。

“他能醒么?”

周泽问道。

唐诗没回答,亲手拿着湿毛巾给他擦脸。

小心翼翼,服服帖帖。

我受伤时怎么就没这个待遇?

大家都是借尸还魂的,我家的徐乐比这货帅多了好么?

“我没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他待在这里,会不会引起其他地方鬼差的注意,然后再来一批人过来围剿他?

别误会,我没有赶走他的意思,只是问一下,好做一些准备。

毕竟,你们没有鬼差证,身份暂时没办法洗白。”

唐诗看向周泽,开口道:“鬼差证?”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周泽拿出了自己的鬼差证,在唐诗面前晃了晃,

“就是这个东西,有了它,就能洗白身份,只要接下来不做过火的事情,能安稳很长一段时间,只是这个东西比较难弄,得靠运气才能得到。”

这时,

躺在床上昏迷着的男子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他卫衣口袋里,

像是有什么东西洒落了下来,

从床上落到了地板上,

落了一地,

是一地的,

鬼差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消失的三乡村!

许清朗坐在一口沙发上抽着烟,面前放着一杯加了冰的啤酒。

周泽走过来,伸手端起啤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了?”许清朗知道周泽平时是不喝酒的。

“跟你上次在那个柯基女孩面前炫耀自己有二十多套房一样。”

“…………”许清朗。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许清朗给周泽又倒了一杯酒,两个男人静静地坐着。

“和你说些事儿吧,昨天本想说的,但没心情。”

“我现在也没心情。”

“不就是骨灰被人偷了么,相当于你以前的剪下来的脚趾甲被一个变态收集了起来,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

“你说得倒是轻松。”

“我倒是很羡慕你,我觉得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一边喝着酒一边伤感我的骨灰被人偷了这件事,我躺在被子里都能笑出声。”

许清朗一脸认真地表情,

是啊,

如果是祖坟被刨了或者爹妈骨灰被仇人偷了,那肯定愤怒,着急!

但好像还真没人遇到过自己骨灰被偷了后还能着急的。

“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发一个微博,低调奢华有内涵地得瑟一下?”周泽反问道。

“呵呵,开玩笑,对了,窃贼找到了没有?”

“小萝莉还在找。”

周泽现在,只能等消息。

就在这时,周泽和许清朗一起看向楼梯口那边,老道背着一个男子走了下来。

“怎么了?”周泽问道。

跟在后面的唐诗没搭理周泽,外面停着一辆出租车,唐诗和那个男子一起坐进了出租车里,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走了。

刚来就走,那人还昏迷着,

最关键的是昏迷时居然还“抖”一下,

落了满地的鬼差证。

周泽还没来得及等他醒来聊两句呢,人家就准备离开了。

当然,周泽也没挽留,因为彼此都清楚,大家都不是那种客气含蓄喜欢客套的人。

想留就留,

想走就走,

没必要欲拒还迎做什么表面功夫。

出租车开走了,但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老道又退了回来,他居然没走。

周泽以为老道会跟着一起走的。

老道走回店里,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喂。”周泽喊道。

老道扭过头看向周泽,一脸憨厚地笑笑,道:

“老板,唐小姐带着梁先生走了,之前唐小姐就已经安排好了新的住处,他们准备去上海,她说现在证件也有了,也不方便再叨扰老板您了。”

“你怎么没跟着去?”周泽问道。

“我是您忠诚的老道啊!”

老道说得一脸义正言辞。

“说真心话。”

“我离不开您,放不下您。”

“真心话。”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梁先生现在这个样子,近期冥店不可能开起来的,我跟着也没事儿做,所以只能继续在您这里帮忙了。”

周泽点点头,走到自己吧台那边,这些日子,生意不错,送了不少鬼下去,所以冥钞积攒了很多。

抽出了一半,周泽拿出来递给老道,

“送给他们吧,他们初来乍到的,应该缺钱。”

周泽担心唐诗如果缺钱的话,她会直接去抢银行,那个女人,什么事儿都可能做出来。

冥钞能当消耗品,也能当银行卡用,反正烧了后就有人在你门口掉钱。

没料到老道直接摇头,道:

“老板,梁先生很有钱的,他在上海就有好多套别墅,全国各地都有房产,还藏了很多箱小金鱼。”

“…………”周泽。

心,

痛得无法呼吸……

周泽觉得自己在一个小时之内承受了两次暴击,

而且都是在无形之中。

把钱放回去,周泽默默地坐了下来。

这时候,恰好门口跑过来一个女孩,女孩穿得有些破烂,甚至可以用衣不遮体来形容。

其实,说实话,

这年头在党中央英明领导下,全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地提高,人民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在不断地丰富和充实。

新时代新政策,

在精准扶贫措施的帮助下,贫困户也能得到很大的帮助,可以说,全国人民奔小康的时代已经不远了。

哪怕有一些城市里也会有一些乞丐,但这些年见到乞丐凄惨到衣不蔽体地步的,还真的是很少见了。

老道还在擦着桌子,似乎没看见小女孩进来。

而小猴子则是直接跳到了老道的头上,两只猴爪子掐住了老道的脑袋,操控老道向小女孩的位置看去。

“有鬼来咧?”

老道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牛眼泪给自己擦上。

没办法,这个书店里,只有他不能直接见到鬼。

看见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后,老道很自觉地看向周泽。

“老板,来客人了,接客啦。”

这一老嗓子喊得,

像是梦回古代迎春楼。

姑娘们,

出来接客啦!

来啦,

妈妈。

许清朗站起身,准备冷盘和酒水,周泽则是示意女孩跟着自己过来。

女孩有些懵懂,也有些畏惧,她看了看周泽,又看了看老道,但还是根据自己本能,跟着周泽走到了包间里。

周泽坐下,示意对方也坐下。

女孩坐了下来,许清朗也端上来几个冷盘小菜还有一个馒头。

当他准备倒酒时,周泽示意不用了。

虽然是鬼,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而且从小女孩的神态可以看出来,她不是那种天山童姥类型的存在。

女孩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显然是“饿”坏了。

而这种饿,更类似于生前其实就“饿”着了。

周泽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女孩吃。

等到女孩吃好了之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道:

“好饱啊,吃饱的感觉真好。”

女孩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通城地方方言口音。

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你让他说方言可能都说不起来,基本上是一口的普通话。

“吃饱了,就上路吧。”

周泽准备打开地狱之门。

小女孩有些畏惧地看着周泽,但也没哭,也没吵,就默默地等待着。

“等下。”一边一直在看着小女孩吃东西的许清朗忽然开口道:“想吃点肉么?”

小女孩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里放光,不停地点头。

“那等着。”

这话是对小女孩说的,也是对周泽说的。

得嘞,老许要做好人,大善人,周泽也没阻止的理由,他也继续坐在那里。

过了一刻钟时间,许清朗端出了一盘红烧肉过来,小女孩继续开始吃。

实际上鬼吃食物吃的是供奉,是香火,小女孩看似吃得风卷残云,但实际上桌上的菜在普通人看来,根本就没被动过。

“肉,好吃么?”许清朗问道。

“好吃,好吃。”小女孩说道。

“你今天母爱泛滥了?”

周泽有些好奇道。

许清朗摇摇头,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哀愁,从昨天回来,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黛玉悲秋的气质。

一个男人,

失身了,

居然能这般幽怨,仿佛生活都失去了意义。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书屋里没一口水井,不然许娘娘很可能直接选择香消玉殒。

小女孩吃完了,

然后拍拍肚子,

看着周泽。

这次她很乖,吃饱了就乖了,很懂事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要上路了。

周泽站起身,一边打开了地狱之门一边问道:

“进去吧。”

周泽没问她的故事,兴许是以前故事听多了,周泽就变得不是那么喜欢听故事了。

大部分死去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伤故事。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看着周泽,问道:

“进去前就能吃饱饭么?”

“嗯。”

周泽点点头。

“那我去叫大家,乡亲们都饿着呢,我想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周泽打开地狱之门的手颤了一下,

还有“大家”可以叫?

这意味着还有好大一波业绩可以争取啊?

下意识地,周泽把刚刚打开的地狱之门给关闭了。

周老板正处于职场奋斗的初始阶段,迫切需要业绩来证明自己,自然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你家在哪里?”

周泽问道。

“三乡村。”小女孩回答道。

“三乡村在哪里?哪个区的?如皋还是门海又或者是崇川港闸?”

周泽虽然借尸还魂过,但他上辈子就是通城人,但他还是不记得通城有三乡村这个地方。

周泽看向许清朗,许清朗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唉。”女孩不知道三乡村在哪里,甚至周泽说出的那些区县的名字,她也从来没听过。

“那…………”

周泽有些没办法了,只能继续问道:

“那你可以原路返回么?”

女孩懵懂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就走出了村子,然后走啊走啊,就走到了这里。”

原路返回也回不去了么?

周泽甚至开始怀疑女孩是不是从隔壁市过来的,算是走过界的鬼,但想想又不对,女孩一口通城方言,也不大可能是其他地方的。

就在周泽很是纠结的时候,一边的许清朗拿出了手机,进行了搜索。

“找到了么?”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没找到这个行政村的资料。”

“网上也搜不到?”周泽有些意外。

“哎,等一下,这里有个提到‘三乡村’的帖子。”

许清朗示意周泽等等,然后点入了帖子,道:

“这帖子标题是:

‘问一下吊大的,

通城有叫三乡村的地方么?’”

“下面回复呢?”周泽追问道。

“没有。

不知道。

没听说过。

没有。

从没听说过。

楼上+1…………”

许清朗不停地翻页,然后愣住了,低头看了一会儿后抬起头看向周泽。

“找到什么了?”

“这里有个回复:在我小时候我奶奶跟我说过,她是三乡村人,不过在十岁那年,她跟着自己的外婆回了兴东镇的老家。

等到过几天,她回去时,发现村子,没了。”

“没了?”周泽愣了一下。

没了,

是什么意思?

“下面有人追问的。”许清朗说道,“我再找找看这个人的回复…………找到了,他回复了上面人的追问,说:

那一年,是1938年,你们自己想吧村子为什么没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鬼话连篇

1938年?

周泽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许清朗,道:

“鬼子是38年进的通城吧?”

许清朗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38年的3月打进的通城。”

那既然如此,所谓的三乡村很可能是一个时代下的悲剧,这个村子应该在鬼子进通城时被推平了,全村上下包括这个小女孩基本都无一幸免,也就是那个发帖人的奶奶当初运气好,躲过一劫。

时至今日,现在甚至都没办法搜索到其他关于三乡村的消息,也没有官方的记载。

这不是官方的懈怠,而是在那个年代,类似的惨剧数不胜数,局势连年动荡之下,其实,很多惨死的人都被遗忘了。

“也就是说,死在抗战时期的一整个村子,都没进轮回?”

周泽皱了皱眉,

八十年了吧,超过一甲子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亡魂还逗留在原地?

“不清楚,但看这个小女孩,应该是这样,这样吧,我去市图书馆查查地方志,看看三乡村具体位置在哪里,或者再咨询一下有关的人。”

许清朗起身,拿了自己的车钥匙直接出门了。

在这件事上,他很积极,他的积极和周泽不同的是,周泽还有业绩的原因在里面,而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做一点事情。

说到底,都是父老乡亲。

周泽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指了指老道:“看着她。”

老道点点头,和小猴子一起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地站在那里,也没敢多动弹。

小猴子伸手像是想要摸一摸女孩的灵魂,被老道直接拍下来,呵斥道:

“摸什么摸,人家年纪比额还大咧。”

如果小女孩没死,算算她现在也是九十岁的高龄了。

但她依旧如此的天真烂漫,完全地保留着死前的心智,这是周泽最好奇的一个地方,周泽猜测那个村子很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整个村子的亡魂在里面都没办法出来,大家一起困在那里,不知寒暑,不问秋冬。

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到许清朗查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才能去验证。

周泽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他平时很少用之类的东西,因为里面都是徐乐以前的交际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自己以前的号找不回来了,也很难去申诉。

刷了个朋友圈,周泽意外地看见白莺莺居然分享了一个“论军队里的男人的床上功夫!”

周泽愣了一下,

这头女尸似乎在中二少女的路上越跑越远了。

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这种东西还是碰也不要转了,犯忌讳的。

这时候,白莺莺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正在楼上房间里吃鸡,也不在下面。

周泽也就起身,走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顺手点进去了那个分享链接。

嗯,

要教育中二少女,必须得对症下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点进去之后,

是一堆白白绿绿的图片,

然后,

居然是某工厂的叠被子大赛评比,进入前三拿奖的全都是以前当过兵的师傅。

万恶的标题党啊。

周泽放下了手机,推开了卧室门。

“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白莺莺赤着洁白的双足躺在床上,双脚不停地来回晃荡着,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刷着视频,一边刷一边笑出猪声。

甚至周泽走过来时,她都没有留意到。

然后,周泽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

白莺莺一边笑着一边翻身,然后整个人直接趴到了周泽的腿上。

随即,

挺拔的睫毛颤了颤,诱人的红唇微微闭合又张开,细腻的皮肤微微泛起微红。

氛围,

在此时陷入了曼妙。

然而,周泽不亏小清新破坏者的称号,直接道:

“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起床之后没洗脚洗澡,不准再上床。”

说着,周泽看着那一双裸在外面的修长且无限引人遐想的玉足,皱了皱眉头:

“脏。”

白莺莺马上下床穿上拖鞋,双手交叉放在身下,对着周泽低着头,摆好了挨训的姿态。

对这个姿势,她倒是轻车熟路。

“把床单洗了。”

周泽说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收拾了床单下去了,周泽则是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网页,开始重新搜索关于三乡村的事情。

之前许清朗是用手机搜索的,可能会有一些遗漏。

只可惜,

关于那个村子,至少在网上,除了那条讨论帖以外,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周泽也点开了之前许清朗所念的那个帖子,帖子发布在通城地方论坛里,日期是09年。

先把那个奶奶是三乡村人的两个回复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之后,周泽又选择了回看主题,这个帖子里,其实是有两个知情人的。

一个当然是那个回帖的人,但回帖的人已经把他该说的都说出来了,而另一个,则是这个提问的楼主。

既然三乡村已经被人们所淡忘,甚至连记载里都不存在,只存在于奶奶讲述的以前的故事里,那么,这个楼主为什么又忽然地提起这个地名还来发问的呢?

周泽点开了楼主的头像,发现这个楼主在09年之后就没有再发过帖子,周泽把这个楼主的ID给复制了一遍。

ID叫“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9800201”

前面倒是很熟悉,后面的一串数字周泽分析可能是对方的生日。

然后,周泽重新搜索这个ID,发现还真的搜出来一个帖子,这个帖子发在海角论坛里的蓬莱鬼话版块内。

楼主依旧是“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9800201”,发帖时间依旧是09年。

这个帖子并没有怎么火,回复也不多。

当然,包括后面的ID数字也是一样的,这就意味着那个曾在通城地方论坛里发帖询问三乡村的人,也就是这个在海角论坛里发故事的人。

周泽顺着往下看,这是一个故事。

楼主的开头说的是: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虽然很离奇,虽然很荒诞,但我相信这不是做梦,也不是我出现了幻觉,这是我的真实故事。”

很俗套的鬼故事开场白,

在十年前的鬼故事套路里很盛行,开头先欲盖弥彰地强调一下。

周泽继续往下看去:

“今年3月份,我开车从观音山镇供电所回家,嗯,我是在供电所上班的,但家住在兴东机场旁边。

回家时经过了兴仁镇,从那边的高架先下来,因为那天我要去拿我早上上班时放在那里干洗的衣服。

那家干洗店开在兴仁镇街上,就在兴仁小学对面。

我开车过去时是晚上九点,街上人少了不少,但当我把车在干洗店门口停下来开车门走出来时,脚下一崴,直接摔了一跤。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今天真倒霉,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开端,因为当我摔倒在地上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街道和高楼都不见了,我身下也不是马路而是一条泥泞的田埂,对面不是干洗店,而是一排排泥房子。

我愣住了,回过头看自己的车,发现我的车变成了一个稻草堆。

当时真的把我吓坏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坐在地上坐了一刻钟,一直觉得这是一场梦,希望自己赶紧醒来。

但我没有醒来,然后我看见在我前面有一个老头牵着一个小女孩向我这边走来,老头肩膀上扛着锄头,小女孩手里拿着糖人正在玩。

他们距离我越来越近,他们也在说话,而且说的是通城话。

我马上问他们,这里是哪里?

他们也很好奇地看了看我,那老头回答说这里是‘三乡村’。

三乡村在哪里?

我没听说过啊。

然后我马上站起来,问他们我该怎么出去?

老头估计觉得我是精神病,脑子有问题,赶忙拉着他的孙女走了。

没办法,我一个人走进了村子,我当时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迷药拐卖到什么深山老林来了,但我又觉得很荒谬,我是一个大男人,拐卖我做什么?

我又生不了孩子。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偶尔几家点着灯里面有人影,我没敢去敲门进去,只是从一户户门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我听到很多家屋子里的人都在聊天说话,他们都在喊饿。

妻子对丈夫喊饿,

孩子对父母喊饿,

年迈父母对儿子媳妇儿喊饿,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饿。

他们晚上在屋子里,就一直在聊着“好饿好饿”。

我当时越走心越慌乱,

我有种感觉,他们既然这么饿,会不会待会儿就一起跑出来,把我直接煮了吃了?

我开始跑,

飞快地跑,

我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我要趁着他们没出来抓我前跑出这里,不管跑到哪里,总之我要离这个该死的村子越远越好。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到最后,

我就忘记了……

然后等到第二天醒来时,

我发现我坐在车子驾驶座里,睡了一夜。

但这绝对不是梦,梦不可能那么真实!

而且我的衣服裤管上,全是泥泞,

我的脖子里和头发上,还有几根稻草屑。

三乡村,

肯定有这个地方,

肯定有!”

楼主还贴出了自己当时的照片,衣服的泥泞包括草屑。

但下面人的回复分明就不相信,道:

“这个鬼故事编得太扯淡了。”

“制作成本也很低,把件衣服弄脏拍个照片就玩个看图说话?”

“开局一张图,其他全靠编啊,楼主,不走心不走心。”

“楼主,你丫的当时身上不是有手机么,怎么没录像拍照啊?”

周泽继续往下翻,

好在,回复并不多,因为这个鬼故事实在算不得新鲜,也称不上精彩。

但在下面,周泽看见了一条楼主的回复:

“等着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再去一次的,这次我会带着证据回来,证明我不是在编故事。”

下一条回复是10年的,也就是1年后了。

“一年了啊,楼主你他妈的故事呢,还没编好么?我一直放在收藏夹啊。”

然后11年有一个回复:

“两年过去了,楼主到底又去了没有啊?”

“最后一条回复是12年的:

“大家散了吧,楼主已经凉了。”

周泽看着看着,整个人愣了一下,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话: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第一百三十章 剧本,好像错了

白莺莺抱着刚洗好的床单回来了,晒衣服都是在二楼,当然,白莺莺洗衣服的速度确实很快,但绝对没有敷衍了事。

她清楚,在家庭卫生这一方面,自己的老板有着几乎苛刻地强迫症。

简而言之,

就是好难伺候。

有时候,白莺莺也会在心理腹诽:

自家老板上辈子是孤儿被父母遗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很可能是奶嘴没消毒他不吃,被褥没洗干净他不睡,爹妈没洗手不给碰,然后父母实在受不了把他丢掉了。

当然,这种腹诽白莺莺只敢在心理嘀咕一下,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她还必须每次都摆出受教的神情,然后陪着自己老板一起手拉手奔向洁癖的快乐天堂,做出一副领会到精神且甘之如饴的样子。

从心,

就是如此。

天不生我白莺莺,万古怂道如长夜。

周泽站在窗边抽着烟,那个帖子他看了,其实已经给出了很多的信息。

兴仁镇,

干洗店,

位置应该就在那里。

甚至,周泽还能看出很多帖子里没有的信息,因为他是鬼差,且不再是之前那种愣头青,已经开始慢慢地入行且熟悉业务了。

鬼出自于人,人必将变鬼,但人鬼殊途,有一条线,将彼此隔绝开。

阳间和阴间,

彼此共存也彼此对立。

什么样的人才会容易见鬼?

有遭遇了特殊事情的,这是一类。

还有一大类,则是快死的人,阳寿将尽,就像是你手机余额不多了,10086会不停地给你发提示短信一样。

到点了,

你该走了。

在那个时候,你虽然是活人,但即将变成死人,身上的死气已经开始加重了。

这种加重,并非单纯地是指你生病了,重病缠身,可能也是指你即将遭遇不测,可能是一场车祸,可能是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

总之,

你快挂了。

然后你就很可能见鬼了,彼此之间的气场开始从对立变得融合起来。

结合这个楼主09年之后再没有活跃的消息,应该可以大概猜出,楼主确实已经凉了。

但他对三乡村的描述以及他自己记录下来的经历,再加上楼下小女孩的话语,其实已经将整件事情的沦落给勾勒了出来。

一个在日军攻入通城的那一年被屠杀的村子,

在八十年之后,

那个村子里的人,不,是整个村子的鬼,却依旧被困锁在一个区域里,无法投胎,无法转世。

他们也没有变成厉鬼,如果变成了厉鬼,再加上八十年的发酵,那个楼主第一次进去时,就该GG了,也不可能出得来。

而且小女孩依旧天真烂漫,仿佛刚死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那样子的一个和谐的村子出现?

白莺莺晒了被子,偷偷摸摸地坐到电脑前,网瘾少女一边打量着周泽一边想偷偷地玩会儿游戏,目光盯着屏幕,自然而然地把那个小故事看了一遍,随即道:

“老板,这不就是《桃花源记》么?”

周泽点点头,

是的,

这就是翻版的《桃花源记》。

一直以来,人们一直想当然地把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当作一个世外桃源来理解,然而实际上,这篇看似美好的故事文章,四处都透露着诡异和阴森。

你如果换一个视角来看,《桃花源记》完全就是一个鬼故事,一个渔夫误入鬼村的故事,正如帖子里的楼主一样。

十指,在窗台边轻轻抖动,这个地方,自己是要去的。

不提如果能够把那个村子所有的亡魂送入地狱自己基本可以转正的诱、、、惑,光是父老乡亲这一点,就足以让周泽去尝试出手帮助了。

八十年前,民族沉沦时,他们沦为了侵略者屠刀下的可怜亡魂,他们已经受了八十年的苦,是时候得以解脱了。

周泽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

那边却显示不在服务区,这让周泽有些意外,许清朗现在不该是在地方图书馆么,那里手机信号这么差?

过了一会儿,周泽又打了一次电话,对方还是无法接通,周泽不打算等了,直接示意白莺莺看店,自己则是带着老道一起打车去了兴仁镇。

带老道的原因很简单,一是老道看管亡魂的能力不强,除了摸裤裆,对亡魂基本没约束力,而那个小女孩的亡魂需要白莺莺看住。

二则是小猴子和老道玩得来,这一次要找寻那个楼主进入三乡村的切入点,需要这头畜生的帮助。

一念至此,

周泽的目光也就落在了小猴子身上,原本在老道膝盖上趴着的小猴子忽然抬起头对周泽龇牙咧嘴。

哟,

能看懂我内心想法?

或者是,

单纯地感应到我在骂你?

周泽伸手,攥住了小猴子的尾巴,避让着前面司机的视线,盯着小猴子看了看。

好像长大了一些,

也重了一些,

呵呵,

胆儿也肥了啊。

小猴子很不满地扭动着身子,它对周泽一向有些不感冒,所以在书店里,它基本就跟着老道玩,对于周泽,它骨子里有一种畏惧和忌惮。

毕竟,小猴子的前身,是被周泽活生生地用指甲刺死的。

它跟周泽,一人一猴,像是两条交织的线,因果关系,乱得一塌糊涂。

到了地方,下了车,周泽轻轻地伸了个懒腰。

兴仁镇是一个小镇,靠近市区,隔壁就是机场,而周泽所处的位置,就是十字街往东这边,也是一个小交叉路口。

正北方向是兴仁小学,正南是公寓楼,中间一条街都是小商铺。

那家干洗店还开在那里。

算了算位置,周泽脑海中开始模拟那个楼主开车停在这里摔跤的画面。

“老板,应该是小学方向吧?”老道这个时候开口道。

“哦?”周泽有些疑惑,老道是什么水平,他是知道的。

“嘿嘿,我没看出来什么,但我有经验,通常来说,学校或者医院这种地方,很多都是在乱葬岗那边建起来的。

因为地便宜,尤其是学校这种地方,它不用开在闹市区,哪怕偏僻一点,也无所谓。

而且,不是说现在学区房很热,哪怕是很多年前,学校建在哪里,哪里的人气也会马上起来,所以在城市规划的时候,往往都会把学校这个地方当作一个重要的落子点,选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带动那里的发展。”

老道说得头头是道,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周泽看了看小猴子,道:“能看出什么东西么?”

小猴子挠挠头,从老道身上跳下来,开始四处寻找。

然后,它懵懂地摇摇头。

周泽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不认为小猴子在偷奸耍滑。

或许,是天还没完全黑的原因吧,一些地方,在白天的时候受到压制,等到晚上的时候,可能就容易显露出蛛丝马迹。

就这样,周泽和老道进入了旁边的一家快餐店,点了一些饮料零食坐在那里等着。

小学开始放学了,这里聚集了很多车辆,等到小学放学结束,天色也慢慢地黑了起来,附近的人气也就慢慢低落了下去。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种事情,也没必要等到深夜子时什么的。

再次牵着小猴子出来,小猴子这一次似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什么,开始在原地不停地打着圈儿,老道跟在小猴子身后也在打着圈儿。

周泽则是站在旁边看着。

终于,小猴子嘴里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而后直接冲向了马路。

就在此时,一辆小轿车正好开过来,车速其实并不快,但小猴子等于是往人家车轮里压!

“吱呀!”

小轿车一个急刹车,车主骂道:“哪里的死狗!”

车主下车检查了一下,他刚刚看见一团黄毛冲到自己车前,结果下车后却没看见血污痕迹,当下又骂了几句又上车开车走了。

老道有些后知后觉,在小猴子冲出去时,他连喊都来不及喊。

但这一会儿,他也明悟了过来,

猴子没被车撞到,

确切的说,

猴子进去了。

“老板,怎么办?”

老道问道。

周泽在原地,沿着猴子之前转圈的位置,转了几圈,然后顺着那个方向,冲刺了过去,刹那间,周泽感知到自己的指甲微微一颤,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东西,顺势一抓。

“嗡!”

紧接着,四周的环境开始扭曲起来,

高楼、

马路、

车辆、

全都消失不见,

这里是一块泥泞的田埂,不远处则是一排排以泥土和稻草修葺起来的房子。

金丝猴蹲在周泽前面,看着周泽。

周泽环视四周,

他知道,

自己也进来了。

至于老道,

他估计进不来,除非等到他快蹬腿咽气的时候,说不定才能碰巧起来。

远处,走来一对爷孙,是一个爷爷牵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和自己书店里的有点相像,比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个人。

对上了,

和楼主在帖子里的描述对上了。

“这里是哪里?”周泽问道。

按照剧本,他们应该回答自己这里是“三乡村”。

但接下来的一幕,

却让周泽愣了一下,

爷爷没有回答,

女孩也没回答,

一老一少,

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周泽和小猴子,

嘴角开始很夸张地滴落出口水,

同时眼睛,

也开始慢慢地泛起了红光!

喂,

导演,

剧本,

好像拿错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饿鬼出笼

事情的发展,似乎慢慢地开始偏离向一种不可控的方向,至少,周泽在一开始是没这个心理准备的。

小女孩走到自己书店里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让周泽根本没料到,这个村子里的人,

哦不,

是这个村子里的鬼,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己明明是来普渡他们的,拯救他们的,

但他们现在分明是把自己当食物了。

老爷爷老当益壮,步履如风,锄头挥舞起来,甚至有了一种陈咬金三板斧的味道。

而那个小女孩辫子倒飞起来,面目狰狞,速度迅猛,厉啸连连。

这是厉鬼的表现,普通的亡魂做不到这种程度。

眼下,

老的扑向了周泽,

小的则是扑向了猴子。

猴子先挥舞着自己的塑料玩具锤,但看那来势汹汹的厉鬼,马上站到了周泽的身后。

从心,

是一种信仰,

也几乎成了书店里的一种风气,

甚至连动物都被感染到了。

要知道猴子之前对周泽可是一副爱理不理的不屑姿态,但在这个时候,它飞快地决定以前的事情就不计较了。

虽然事情有变,剧本貌似拿错,

但周泽还不至于被两个厉鬼给吓得不知所措。

当即,他向前一步,双手的指甲长出来,连带着周围出现了一缕缕的黑雾。

现如今,随着那两次进入那种僵尸重伤状态,周泽对自己指甲以及其所附带力量的使用越来越得心应手。

比起一开始打架时像是泼妇对撕拿指甲挠挠挠,好看了不少。

“啪!”

“啪!”

当黑雾撞击到了老爷爷和小女孩身上时,两个人的动作像是一下子按了放慢键,而周泽则是轻飘飘地从他们二人中间走过去。

衣带飘飘,

闲庭信步,

两只手,

缓缓地朝着他们二人的头顶落下去,

就像是仙人抚顶,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个时候,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老道没进来,否则贴心的老道肯定会帮自己把这一段给拍下来,留作日后欣赏。

然后自己会默默地抽根烟,表示不屑一顾,

言外之意是基本操作,坐下。

然而,当周泽的指甲刚刚刺入这爷孙的脑袋即将宣告这一切的结束时,

老爷爷和小女孩的身体忽然一阵扭曲,而后彻底消散。

其速度,

甚至连小萝莉的“biu”都没他们快!

周泽的双手还悬浮在空中,

自己poss已经摆好,

但配合演出的人却开了小差,

略有点尴尬。

放下手,转过身,周泽愕然发现在远处的小路上,爷孙的身影再度出现。

爷爷扛着锄头牵着孙女的手,

一老一少像是从田间刚刚回来,

带着一种幸福和满足,

就像是《桃花源记》中所记载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小猴子也有些懵比,显然,它的猴脑再补也无法理解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老一少再度走来,老爷爷看向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后生,你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周泽耸耸肩。

妈的,

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

“迷路了么?”老爷爷好心肠。

“算是吧。”周泽叹了口气。

“这里是三乡村,离城里不远,你沿着这条路往南走,就能进城了。”老爷爷好心地指路。

小女孩玩着自己手中的糖人,身形有些瘦削,但依旧天真可爱。

这爷孙的形象和刚刚要吃人的形象,简直就是两种极端。

“好,知道了。”周泽点点头。

爷孙俩走进村子里,说说笑笑。

周泽抬头看向天空,之前没注意到,但是现在注意到了,天上的月亮,好像在边缘位置泛起了轻微的血光。

9年前,那个楼主第一次来这里时,所经历的第一个画面,应该是和自己第二次经历的一样,否则他第一次进来就出不去了,也发不了帖子。

但他在帖子里说过,他晚上在村子里行走时,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说着自己好饿好想吃东西这种话,这意味着其实在9年前,这个村子的“饿”,已经开始出问题了。

而眼下,当9年后自己到来时,问题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发酵和恶化。

自此之后,如果再有“渔夫”不小心进来,他应该是见不到淳朴的桃花源了,只能沦为这个村子里诸多亡魂的口粮。

这里,

已经逐步沦为一个凶地。

周泽迈开步子,走向村子里,他需要在村子里看看走走,至少,要调查清楚这个村子当年在被日本鬼子屠杀的大背景下之下,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国难当头时,死去的冤魂不知凡几,为什么唯独这个村子一直以这样子的一种诡异方式保存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村子里的房子都是泥加稻草砌成的,有几家条件好一点的会在屋顶铺一些瓦片,这算是八十年前农村普遍的住房水平。

周泽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在通城乡下见过类似的房子,但那是人家的祖屋,其实已经不住人了。

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篱笆院子,都很干整,甚至干整得有些过分,一般来说,院子里可以种一些葱姜蒜或者其他小菜什么的,但这里院子里都是荒芜平整着的,连一根草屑都没有。

一个老太婆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针线在做布鞋,她做得很认真,也很投入,但周泽隔着老远就看见老太婆其实是一边在做针线一边在留着哈喇子。

地上,

已经积攒了一大滩。

这个画面,相当地诡异。

老太婆浑然不觉,哪怕自己的口水已经浸湿了自己手中的鞋子,却也依旧我行我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在,周泽和小猴子走过去时,她也没有抬头,但周泽也没敢浑然彻底地把她当作一个路人甲,有了之前老爷爷和小女孩的前车之鉴,周泽清楚,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饥饿感所打垮然后直接变成厉鬼。

前面有一口井,一个年纪在三四十的妇人正在打水,妇人身材不错,虽然有些土气,但放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农村里的标准美女了。

高挑的个子,沉甸甸的胸脯,浑圆的两大瓣儿,散发着最原始也是最冲动的气息。

但当妇人提着水桶转过身时,周泽却看见对方嘴里满满当当地包裹着一团黑色的东西,正在奋力地咀嚼着。

这是她的头发,

她一边提水一边在撕咬吞吃着自己的头发,她很饿,饿得厉害。

做布鞋的老太婆抬起头,看向了打水的女人,喊道:

“死寡妇,死了男人了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下面那张嘴渴得很吧?”

被唤作寡妇的女人也不示弱,直接喊道:“崔老太婆子,人家可不像你,你下面那张嘴连唾沫星子都吐不出来了吧。”

“呸,不三不四的东西,整天净想着男人!”

“我想啊,我天天想,我恨不得今晚全村的男人都到我床上来,我好一个一个地吃了他们。

油炸的,

清蒸的,

凉拌的,

啧啧,

那滋味…………受不了了受不了啊,真想男人啊。”

寡妇说着说着更加用力地咀嚼起自己的头发,

而老太婆似乎也被说动了,哈喇子流得更厉害了,一脸地神往之色。

周泽从她们中间走过去,这两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根本就没看见他一样,但当周泽和小猴子走远了之后。

老太婆和寡妇忽然慢慢地抬起头,一起看向了周泽走过去的方向,

两个人的眼眸里,泛起了阵阵的赤红色。

前面几个屋子看起来稍微大气了一些,上面有瓦片,门口还有石墩儿,这意味着家境殷实。

周泽走入了庭院,院子里没人,而肉香则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周泽走过去,伸手掀开了窗户板子。

里面是农村的土灶,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灶台后面放着柴火,火烧得很旺。

但锅里并没有东西,只是一大锅的开水正在不停地沸腾着。

“媳妇儿,水烧开了,你快来啊!”

男子对着另一侧喊道,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像是新婚燕尔的老公,每晚催促着自己的媳妇儿赶紧去洗澡一样。

“来了,来了,瞧你那死相!

做其他事儿没瞧你那么用功,偏偏对这件事上心得紧。”

男子跑出灶台,抱住了女人,喊道:

“快,快,快,我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你等着。”

女人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似乎根本就没看见在窗户边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

女人脱去衣服后,露出了洁白光滑的后背,但是女人的右臂,却早就泛红了,像是街边熟食摊上卖着的猪头肉。

女人直接爬上了灶台,随后坐入了滚烫的开水之中,一边拿着盆把热水往自己身上浇着一边骂着自己的丈夫:

“继续添把柴,不然煮不熟,不好吃!看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多使点劲儿啊,老娘不得劲呢!”

“好嘞!”

丈夫马上去后面添柴火,

而坐在锅里的女人一边煮着自己,

一边对着自己之前就烧熟且卤过的右臂,咬了一口。

眯着眼,

一连享受道:

“好好味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吃,吃,吃!

平淡的生活节奏,

宁静的民国乡村氛围,

接地气的谩骂喧嚣,

带着泥土芬芳的音符。

这是它的背影,是这个三乡村的背影,而一旦你走几步跑到前面去,会被正脸给吓死。

这里每个细节都像是一条缝隙,一滴滴的鲜血从缝隙里汩汩流出,然后将人淹没,让人窒息。

一团恐怖的乌云一直笼罩在这个村子的上方,就像是一个舞台剧,每一个角色,似乎都戴着意味深长的面具。

天上挂着的,明明是月亮;

但地上的光亮,却是一片不均匀的惨白,仿佛有不合格的灯光师,调错了角度,让这一切,变得很是混乱。

有人的睡觉,

有人在做饭,

有人在打水,

有人在叫骂,

有人在笑,

也有人在哭。

周泽走了很久,几乎把这个村子逛了一遍。

可以笃定的是,这里现在确实和那个楼主上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如果说9年前那个楼主初来乍到时,这里只是欲拒还迎的话,那么现在,则是真的像是一只巨大的老虎,已经张开了自己的嘴,同时,虎目已经瞪向了你。

它想什么时候吃你就能什么时候吃你,

而那种随时可能会被吃的等待感,才最是煎熬,也最是折磨。

九年前的楼主如果看到的是今天的这一幕,他估计是没有勇气再说还想回来找证据拍照片的话语了。

走了一圈,周泽来到了一座祠堂外。

这座祠堂,算是整个三乡村里,B格最高的建筑物了。

它不大,

但外面挂着牌匾,里面雕梁画栋,虽然小,有些逼仄,却透露着一种精致和庄严。

一个穿着长褂子的瞎眼老者坐在祠堂门口,手里拿着拐杖,不停地点着地,嘴唇微微颤抖。

周泽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因为这个老头在周泽看来,是整个村子里,最正常的一个了。

至少,老头没有流哈喇子,也没有滴下口水。

但等走近了之后,

周泽还是听到了老头低声的自言自语:

“饿,好饿,真饿,好想吃白馒头,好想吃馒头。”

小猴子直接窜上去,抓住了瞎子老头的山羊须。

瞎子老头抬起头,他是瞎子,没有墨镜,但那一双眼睛的位置,是一片浑浊,但此时,他应该感应到了自己面前有人,是陌生人。

他舔了舔舌头,然后咽了口唾沫,

道:

“走吧,你走吧,大家伙,要忍不住喽。”

瞎子老头的话语中充满着沧桑和无奈。

他这是在提醒周泽,

这里,

是一个是非之地,这里的人,都很饿。

一个个饿鬼,将出笼!

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周泽还是没动,老实说,这里的厉鬼他不是很畏惧,哪怕这么多的数量他其实也是有些吃不消,但打不过和逃不过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周泽自认为自己再怎么样逃出去的把握还是有的。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泽问道。

他希望得到答案,这个村子里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

村子上方的黑暗和血月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村子是一个煞地,很多古战场遗址才会有这种表现。

“别问了,别问了,走吧,大家都很饿,很饿的,你不走,就要被吃了。”

瞎子老头翻来覆去还是这几句话,不停地说着。

“饿?你们是被饿死的?”

不可能啊,

一个村子怎么可能都被饿死,没粮食了不会出去逃荒么?

而且网上那个奶奶以前是三乡村的人回复过了,这个村子是被鬼子打进通城的那一天给屠杀掉的,那又和饿有什么关系?

“走,你给我走!”

瞎子老头怒了,

拐杖不停地戳着地面。

“走啊!走啊!”

周泽还是没动,这让瞎子老者很心急,当然,一边心急他也开始一边不停地醒着鼻子,显然,他馋了!

“不走,不走就要被吃了啊。”

瞎子老者的声音开始越来越低。

他自己也快把持不住了。

周泽还是没动,不弄清楚这里的事情,他不可能离开。

活人的事情归警察管,但死人的事情,就是他的责任了。

这个村子,以前还能被称之为“现代版”的桃花源,但现在,9年的时间过去了,已经开始有逐渐沦为厉鬼窝的趋势。

那个小女孩,很可能是幸运的,她没受到污染和太大的影响,来到了自己的书店。

但同时,小女孩出现在书店的这件事也说明,这个三乡村里的鬼,这里的局势,已经开始发生起了变化。

不光是人可以进来了,

鬼,

也可以出去了!

一旦这么多厉鬼一下子放出来,他们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多大的破坏?

如果周泽不知道还好,大不了及时去处理,但他人已经在这里了。

小萝莉曾说过,阴司有一杆秤。

周泽相信,一旦自己放任不管离开,自己这个行为在阴司的评价,将远远超过自己胁迫小萝莉当自己的手下。

在阴司看来,

鬼差和捕头,都是最低级的公务员,你们可以内斗,可以争宠,可以吵闹,但必须把事情办好,而维稳的工作,则是重中之重。

把局面控制好,让鬼物不会影响到人间,这是最基本的红线,其余的,都不是问题。

所以,周泽走不了,哪怕他也嗅到了,空气里的那种压抑感,已经越来越浓郁了。

但现在最要命的是,如果不知道这个村子的秘密和形成的原因,周泽根本就没办法去解决。

正如一开始进来时所遇到的老爷爷和小女孩,他们在被周泽杀死后,瞬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节点。

在这个地方,周泽根本就杀不死他们,更别说抓他们去做业绩了。

“走!”

瞎子老头猛地站起来,拐杖伸向了周泽。

周泽伸手,抓住了拐杖,两根指甲直接嵌入了拐杖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瞎子老者发出了一声低吼,而后张开嘴,直接咬向了周泽。

周泽向后退了一步,一个侧身,进入了祠堂里,而瞎子老者则是被反弹地摔了下来,从祠堂台阶上滚落下来。

但接下来,瞎子老者直接趴在了地上,双手双脚一起撑着地,肚子一鼓一鼓地。

“砰!”

瞎子老者再度跳了过来,

周泽双手撑开,黑雾缭绕,直接困锁住了瞎子老者,但周泽没用指甲直接戳死他,而是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问道:

“告诉我,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瞎子老者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一样,不停地挣扎,想要挣脱周泽的束缚咬周泽。

没办法了,周泽只能一脚踹过去,将对方再度踢飞。

和上次一样,瞎子老头落地后再度弹了起来,他的嘴角里,不停地冒出黑色的汁水儿,里面还有树皮和草根儿碎片。

显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饿到拿这些东西果腹的。

而也就在此时,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祠堂外面慢慢汇集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村民,他们一个个神情麻木,踉踉跄跄地聚集过来。

有那个扛着锄头的老爷爷,

有拿着糖人的小女孩,

有吃着自己头发的寡妇,

有手里拿着布鞋的老太婆,

有吃着自己肉的小夫妻,

有很多很多人,

他们一个个聚集在了祠堂门口,

目光直接死死地盯着周泽,他们饿,他们非常非常地饿。

小猴子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跳到了祠堂的供桌上,瑟瑟发抖。

这么多厉鬼,

太可怕了,

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煞气,就足以让人窒息,他们往那里一站,天上好像都被裹挟起了一股子乌云。

周泽咬了咬牙,问道:

“我知道你们很饿,但我真的想走出来一个脑子还能清醒一点可以说点话的人,告诉我一下,你们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是来帮你们的,帮你们解脱痛苦的,甚至,哪怕你们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但不是完全没有再轮回的可能!”

周泽很认真很诚恳地说道,

而且,

许久不曾痛的位置,在此时开始疼了起来,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很久都不疼了,

唐诗临走前对自己说过,是自己已经习惯没心没肺地过日子,那么现在,我又开始讲良心了么?

是的,

讲良心了,

因为周泽不忍心彻底断送这整个村子的人最后的希望,八十年前,他们已经很凄惨了,和南京的三十万亡魂一样。

所以,只要有一线可能,周泽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有再入轮回的机会。

也正因此,周泽才抱着侥幸的心思,企图在这个村子里再找出一个清醒的人,获得一些线索。

现在,他被全村人围堵住了,丧失了之前所掌握的进退自如的机会。

要想冲出去,也可以,但估计自己得在厉鬼撕咬之中再进入一次那种状态了,

然后又要瘫痪重伤好长一段时间。

这很不划算,

也很傻,

是愚蠢的行为和选择,

所以良心又痛了。

“吼!”

“饿!”

“吃了他!”

“吃!”

没人认真回应周泽的话语,

他们一起蜂拥而上,冲了过来。

周泽十指指甲不停地飞舞,一个又一个厉鬼被他狠狠地掀翻出去,但他们像是无穷无尽一样,哪怕被打散了,很快又会出现在村子的某个角落然后继续赶来加入战团。

周泽等于是在面对一群可以不断复活的不死军团!

“砰!”

“砰!”

祠堂不断承受着打击,

地上的地砖也开始裂开,

终于,在周泽把一头厉鬼给重重地砸在地上之后,

脚下的一串地砖彻底崩断,

但是在瓷砖下面,

出现了一大片白莹莹的大米,

周泽愣住了,

在场的所有厉鬼也都愣住了,

大米肯定是假的,

村子也早就被推平了,甚至还盖上了学校,

但这里的情景,是真实的。

这意味着,

在当初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挨饿时,

在这个村子的祠堂下面,

确实藏着这么多的粮食!

周泽蹲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米,对着面前的厉鬼扬了起来,

道:

“吃吧,吃了就不饿了,然后……好上路。”

然而,

祠堂里整个村子的厉鬼却没有动,他们对这些大米似乎毫无感觉,

他们的目光只是在大米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又不一而同地落到了周泽的身上。

他们不吃米,

但他们又饿,

所以,

只能吃周泽!

周泽真的是有种气极反笑的感觉,

搞什么鬼,

我就这么好吃?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揭秘

这是一个很混乱的场面,让周泽都有些无措,村民们对于粮食直接视而不见,反而再次一窝蜂地向周泽扑来。

周泽的指甲一次次将面前的村民撕碎,而他们却又会很快重新聚集过来,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杀戮,典型的蚂蚁咬死大象。

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这里,让这里成为类似结界循环的存在不停地往复下去,这些厉鬼其实看起来没有真正的厉鬼强,但他们最变态的地方还是在于死后可以重新凝聚。

小猴子抓住了周泽的肩膀,看着周泽一路杀出去,它有心帮忙,却根本帮不上,若是以前的他,和周泽配合一下,一妖一鬼差,大可冲杀出去,但现在,它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还得祈祷周泽不要那么快的力竭。

它清楚,周泽完蛋,它也肯定完蛋。

上辈子它就被人吃了,这辈子难道要给鬼再吃一次?

这种大满贯,它可不想要。

这些村民似乎打算堵死周泽往祠堂外的路,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上来,只为了阻挡周泽几秒钟的时间,而他们也确实是成功了,周泽距离祠堂口的位置不远,只要能够冲出去,再寻求脱身的方法就简单多了,而现在,自己只能被堵在这狭窄的区域里,很是难受。

“吱吱吱!!!!”

小猴子的尾巴被一个村民抓住,小猴子发出了一声惨叫,它感觉自己要被吃了。

周泽直接一个转身,指甲带去了一股黑雾瞬间撕碎了那个村民,把小猴子又抓回来,只是这样子一来,周泽距离门口的位置又变得有些远了。

村民们一鼓作气,不断地向里面施压,使得周泽一次次的突破都做了无用功,眼下,周泽更是被压制在了祠堂最深处摆放灵牌的供桌位置。

“呼…………呼…………呼…………”

一次次地喘息,周泽确实有些累了,但这些村民却没有给他任何放松的机会。

“哗啦”

一声脆响,

周泽直接把供桌上的牌位全都扫飞出去,他希望村民们能够去保护自己的祖宗牌位,给自己留一个空档。

但可惜的是,村民们对祖宗牌位完全没感觉,任由祖宗牌位都落在了地上也都无动于衷,还是继续向周泽冲了过来。

第一次,周泽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首先,自己是真的想来帮人的,自己的良心都痛了!

你说你们很饿吧,我看出来了,但是大米粮食就在面前,你们不吃,还是要吃我?

不讲道理啊!

你们不讲道理,也别怪我也不讲道理了!

周泽心底的怒火被激发了出来,人的善良和怜悯都是有限度的,周泽冲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主动地往外去跑,而是逮着亡魂就杀,同时,随着心底的暴躁和愤怒不断地堆叠,周泽的皮肤开始慢慢地呈现出一股子古铜色。

显然,疲惫加愤怒感的侵袭,已经开始慢慢地唤醒周泽的另一面。

“轰!”

两个亡魂被周泽双手抱住,直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轰!”

亡魂炸裂,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重聚再赶过来,同时地面再度被砸出一个坑,白花花的大米开始飞溅,洒落得到处都是。

忽然间,周泽站起身后有些茫然,因为之前那一个个喊饿发了疯一样冲向自己的村民一下子又都全部蹲了下来,开始捡起地上的米粒,连缝隙间的米粒也不放过。

然后,

之前舞台的宠儿聚光灯汇聚者——泽,

一下子没人鸟了。

这真是巨大的落差。

弄得周泽都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说这些村民,好像都有病,饿成这样,守着祠堂里这么多的粮食不去碰。

一个个,都是守财奴么?

好在,周泽清楚此时不是较真的时候,他直接带着小猴子冲出了祠堂,这一次,没人阻拦他,重新跑到田埂那边去后,周泽身上之前刚刚泛起的古铜色光泽开始慢慢地暗淡下去。

周泽也是长舒一口气,那个状态能不进去就不要进去吧,关键是结束之后自己不光是灵魂很痛苦,身体的瘫痪以及所带来的长时间生活不便更是让周泽很是抗拒。

抓住还抓着自己肩膀有些惊魂未定的猴子,直接把它丢在了地上,

“找出去的路。”

周泽可不想在这里耽搁到村民们捡完了米粒然后又都跑过来围攻自己。

小猴子没让周泽失望,跑了一段路转了几圈后直接扎入了茅草堆里,然后就不见了。

这让周泽怀疑自己到底是养了一只猴子还是一条狗,

因为那猴子在地上转的时候是鼻子对着地上不停地嗅来嗅去的动作。

周泽也跟着转了几圈,不过倒是没有学它把鼻子凑在地上,然后冲入了茅草堆。

只觉得浑身一轻,

周泽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街上,这时候,这条街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了,显然已经很晚了。

老道蹲在一边摸着先前出来的猴子,见周泽也出来了,马上站起来问道:

“老板,没事吧?”

周泽摇摇头。

对面停着一辆尼桑,许清朗正坐在里头,当周泽出来时,他也下车了,问道:

“事情解决了么?”

“你之前在哪里?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图书馆地下室那边信号不好吧,先上车吧,我这里查到了一些其他的线索。”

上了车,周泽把在里面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许清朗点了点头,道:“我先去了市图书馆,查了一下资料,找到了民国时期的一个地方日志,其实也不算是民国了,当时这里是日占区。

那是一个记载册,当地伪政府记录的,被保留了下来,上面记载着三乡村被屠杀的事情,按照上面的说法,是因为当地村民私藏了抗日武装分子的伤员被发现了,这才引来了鬼子的报复性扫荡。”

“说重点。”周泽提醒道。

“然后,我查阅了这本书的借阅记录,这是一本很冷僻的书,寻常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到,但在09年,有个人借阅了它,叫李世。我怀疑,这个人和发帖的,是一个人。”

周泽点点头。

在那段时间,真的注意三乡村事情的,不会有太多人。

“我又调查了李世这个人,发现他在09年年底就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不过他的线索没有断,因为当时他心脏病突发时,正好在开车,车子撞到了树上。

死亡地点,在郊区林子里的公路上。

那里很荒芜,09年的时候很荒芜,现在也很荒芜,不过那里有一座疗养院,类似于敬老院,但更高级一点,属于公私合营的性质。”

“所以,你觉得李世这个人死前开车去那里是想去疗养院的?”

“对的,所以我觉得疗养院那里应该藏着一个线索,而他发现了,甚至,我觉得这个人当初曾第二次进入过三乡村,按照你所说的,里面的村民都饿得发疯了要吃人了,但是在09年时,问题应该还没那么严重。

然后,他在村子里获得一些讯息,只是,能够进入三乡村的人,除了你这个特例以外,都是快死的人了。”

说到这里,许清朗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后车座上的老道。

老道刚开始还觉得很颓废,

猴砸进去了,

老板进去了,

结果自己死活进不去,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然后等许清朗来了告诉他只有快死的人才有机会进去时,老道开心地大笑起来,鼻尖和冒出了俩鼻涕泡儿。

“李世没来得及解决那个问题,他死在了中途。”

周泽看着许清朗一边在开车一边在聊,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去疗养院?”

许清朗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车子开入了疗养院,因为是深夜的原因,所以疗养院已经关门了,但周泽和许清朗等人还是直接翻墙跳了过去,且进入了办公室,直接调阅起了疗养院的客户资料。

非常时间自然得行使非常手段,三乡村那边的问题再不解决,万一真的厉鬼出笼,那么所引发的问题,将会很恐怖。

周泽、老道以及许清朗一起在找,这种找,其实就是大海捞针。

因为谁都不清楚,

九年前那个楼主所要找的人,

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毕竟进疗养院的很多都是老人或者身体很不好的人,九年的时光,还真不一定撑得住。

而且,也没有具体查找的讯息,只能凭眼缘。

这已经不是大海捞针了,而是大海里摸鱼。

不过,一个病人的资料让周泽目光微微一凝,他示意旁边的许清朗和老道过来,然后指着照片里的人道:

“陈光农,1919出生。”

“卧槽,老板,这家伙99了吧?”老道惊呼道,然后又疑惑道:“这……总不能要找的人肯定是年纪最大的吧?我这里还有几个百岁老人呢。”

通城是长寿之乡,百岁老人数目在全国城市里排名前列。

周泽摇摇头,道:“这个不一样,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早些年曾在通城当过一段时间的官。”

周泽打开了网页,开始在上面搜索,百度百科直接搜索了出来,这是陈光农这个人的具体生平。

“是起义的?”许清朗注意到了一点。

记录记载,这个人在解放战争中的淮海战役里是一个营长,率部队起义了,还参加了抗美援朝,后来回到老家通城当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官,然后退休了。”

“我觉得应该是这个人,李世要找的,应该是这个人。”周泽说道。

传奇的人,总得有一端配得上的传奇人生,这个人的生平,已经足够精彩了。

周泽先找到了他的病房,但让周泽和许清朗以及老道傻眼的是,陈光农居然在几年前就已经陷入了长久的昏迷状态,类似植物人,现在,无非是身体还没有死亡罢了。

“艹,这怎么搞?”老道一脸懵逼。

周泽打开了病房门走了进去,许清朗示意老道跟猴子在外面望风,然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病房里有些压抑,这个只差一年就能完成百岁人生成就的老者,他的生命,真的已经步入油尽灯枯的阶段了。

此时他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你说他活着,却跟死了没区别。

周泽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老人身边的各项仪器数据,老人的情况,很不乐观。

“有办法弄醒他么?”许清朗问道。

他知道,周泽以前是个医生。

周泽摇摇头,如果蓉城的那位没被唐诗带走就好了,请他来,可能还方便点,那个家伙据说是个心理医生,而且催眠手段很可怕,连鬼差都能催眠控制。

“现在,好像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周泽说道。

“什么办法?”

“把他现在杀了,然后抓住他的亡魂问话。”

“…………”许清朗。

周泽摇摇头,表示自己刚刚只是开玩笑,人家活到九十九,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总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理由想问几句话,就把人家给杀了。

而且看人家这个状态,人生跌宕起伏,精彩纷呈,也躺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可能什么事情都已经看开了,自己把他杀了,说不定他灵魂就直接进地狱了,自己连问都问不了。

“抽屉里有本书。”

许清朗打开了抽屉说道。

“什么书?”

“自传,应该是后人或者其他人帮忙出的,自费出版的。”

许清朗拿出书,翻了翻。

“看早期的生平。”周泽提醒道。

“我知道。”

很快,许清朗找到了一个记载,道:“抗战前,他在通城保安团当过连长。”

保安团,也就是地方武装力量,和抗战剧里演的差不多,基本没什么战斗力。

“鬼子打进通城时,遭遇过抵抗么?”周泽问道。

“我查过,鬼子饭塚部队,好像是101师团,具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鬼子师团一百往后战斗力都不是很高,这个师团好像在江西被揍得挺惨的。

不过,当时的通城,没有中国的正规军,完全是通城当地地方武装组织的抵抗,和鬼子打过,但菜鸟师团再菜鸟,也比地方武装保安团之类的强太多,所以通城当时沦陷得挺快的。”

“所以说,他当时参加过通城对日军的抵抗?”

“应该是的,应该没当汉奸投降,否则也不可能在国军那里当上营长。”

周泽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身上都是老年斑的沉睡老者和那个三乡村的所有村民,都让他有种很无力的感觉,空有一身的力气,但只能拿拳头打棉花。

刚刚自己和许清朗站在这边说了这么久的话,老者也只是闭着眼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是真的失去了对外界的知觉。

但就这样走了,周泽也有些不甘心,所以,周泽弯下腰,凑到老者耳朵边,慢慢地问道:

“老先生,你还记得……三乡村么?”

忽然间,

奇迹发生了,

老者的手指忽然颤抖了起来,

紧接着眼皮开始不停地颤抖,

他像是听到了,或者是被刺激到了,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好像发出了很微小的声音:

“乡…………亲…………们…………”

“他说什么?”许清朗问道。

周泽摇摇头,声音太小。

许清朗推开周泽,把自己耳朵放在老者嘴边,仔细地听。

过了一会儿,许清朗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

“他说什么?”周泽问道。

“他说……想亲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月,坠落!

“老板,这没事么?”

老道坐在后面,有些战战兢兢地指着正躺在自己腿上的老者说道。

老者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已经能够睁开眼了,但也只是睁开一会儿就闭合上去,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他醒了,

确实是醒了,

但这种苏醒,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回光返照。

他醒了,

也就快走了。

他一直活着,撑着一口气,之前周泽觉得可能是他生命力顽强或者是医疗条件比较好再加上一些上天眷顾,但现在想来,可能他确实有一件放不下心的事情,这件事让他不甘心就这样闭眼。

许清朗在开着车,他开得很快,同时也很稳,也必须要稳,因为说不定一个急刹或者一个大拐弯,后面的老者就直接一口气背过去了。

从疗养院里拐出一个病人,而且是一个垂死昏迷了很久的病人,这是一件很疯狂的事,不过周泽并不后悔,也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老者虽然没说明白,但他的态度已经表示了出来,

三乡村,

一直在他心底,从来都没被抹去过。

其实,人是善忘的动物,大家总是下意识地去模糊掉自己所不愿意看见的东西,抹去让自己痛苦的记忆。

很多人对当年做过慰安妇的老人一个一个地离去而波澜不惊且无动于衷,殊不知,她们的一个个离开,等于是将那段历史慢慢地对我们所尘封。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能忘的。

到了兴仁镇的街上,许清朗下了车,然后和老道一起把老者抬了出来。

“老哥哥,你再撑一口气啊,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老道给这位99岁的大哥鼓劲。

许清朗感受到老者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发力。

而老者半睁着的眼睛,也看向了周泽,他的眼睛,很是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布,他这具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他要下去休息了,他也需要去休息了。

“村民们都在。”周泽很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你既然因为听我说出了‘三乡村’三个字而醒来,这就意味着我没找错人,你也在牵挂着他们。”

说着,

周泽伸手,把老者本就不多的头发理了理,然后帮老者把病人服上的扣子系了一下。

老者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说,

当年的纷纷扰扰,现代人很难去代入也很难去评价。

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老者当年在通城保安团当兵时,他没去当逃兵,也没当汉奸,日军当初一个师团在通城附近的港湾登陆时,通城并没有中国的正规军。

但仅仅是依靠着当地的地方武装保安团以及居民的自发抵抗,也让日军付出了不少的损失,甚至,当地的地方武装曾不止一次地策划过反攻通城城门的计划,在大部队以及大重心向西南方向转移的时候,

在这片孤悬的日占区里,依旧有人在反抗,依旧有枪声在响起。

老者还是在看着周泽,看着看着,他开始了咳嗽,他的牙快掉光了,咳嗽时也显得很没力气,但他在笑。

然后,

他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是想够到周泽。

老道在旁边看得一阵揪心,心想老哥你就安稳点吧,别还没进去就在外面把自个儿给折腾没了。

周泽站在那里没动,

任凭老者枯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抓住了自己胸口位置的衣服,

老者抓得很勉强,

然后,周泽感知到自己胸口被轻轻按了两下,

那里,

是心的位置。

老者做完这个动作后,整个人垂了下来,像是被抽调了一切的气力,呼吸也开始变得紊乱。

“进去吧,抓紧时间。”

说完,周泽开始在这个位置绕圈,然后向道路上冲了过去,而后整个人直接消失。

许清朗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一时间,他印堂开始发黑,然后依葫芦画瓢,也在那个位置转了几圈,冲了过去。

老道在最后也跟着转了几圈,然后往前一冲,

嘿,

没进去,

嘿嘿嘿。

老道笑得整张脸都褶皱成了菊花,当真是心花怒放。

小猴子在旁边看着老道的傻样,微微侧身,表示这老腌货它不认识。

再次进入了三乡村,周泽抬起头,发现天空中的月亮几乎变成了血色,自己半天前进来时还不是这样子的。

这样看来,可能是自己在祠堂里的大杀一通,激化了什么,无形之中让这里的局势变得更加的紧迫。

所以,一旦许清朗身上背着的这个老者没办法化解这里和破局的话,那么周泽身为鬼差,估计就得喊来小萝莉一起守在出口位置了。

到时候到底能不能守关成功让这帮厉鬼不至于流落人间,

难说。

许清朗背着老者也进来了,刚进来,许清朗就觉得自己身上背着的人一沉,许清朗当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吧,

死了?

老爷爷,别吓人啊,你还没活到一百呢?

许清朗有些焦急地想回过头看看自己背上老者的情况,但他忽然看见周泽正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身后。

“放下吧。”周泽说道。

许清朗慢慢地把背上老者的遗体放了下来,转过身,他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自己身后。

小伙子穿着黑色的军装,背上背着一把步枪,戴着帽子。

很典型的保安团军装,一些地方甚至还打着补丁,显得有些破旧,这个装束,在最近流行的抗战片里很常见。

他死了,

这是他的灵魂?

老者,

哦不,

年轻人看了看周泽和许清朗,微微地点点头,闭上眼,深呼吸,似乎是在怀念,也像是在缅怀。

在他的眼角,有两行泪水滴落了下来。

他死了,

但泪水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流,

其实,死亡对于他来说,更是一种解脱,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太久,在自己昏迷失去意识之前,他其实也撑得太久太久。

他不知道自己在撑着什么,当年从烽火连天岁月里一起走出来的战友已经一个一个地离开,到最后,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快活到一百岁了,但他并不是为了活到一百岁而活,他还有记挂的人,还有惦念的承诺,还有……

亏欠的人情。

老者不知道的是,在9年前,那时他还没有昏迷时,有一个叫李世的人,曾打算开车去疗养院找他,他本可以早9年就来到这里。

但那位发帖的楼主,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命运,他能进三乡村,其实就说明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李世,终究没能跑得过自己的命。

或许,九年前这个村子的村民,还没疯癫到这种程度,还有人……是可以说话,是可以交流的。

他们告诉了李世一些事情,李世也打算出去帮他们去找一直在等待的人。

这时候,周泽又看见了村口走过来的老爷爷和小女孩。

这一老一少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小女孩捏着自己的糖人,不停地扯动着,老爷爷扛着锄头,面色发青。

他们的眼角位置,都有红光若隐若现,嘴角,也有哈喇子不停地流出来。

越来越严重了啊,

这里。

年轻人走上前,顺着田埂,走到了路上。

他丝毫没有怕,因为他没有怕的必要。

留存在自己心底将近八十年的亏欠,

今日,

就是解脱。

年轻人已经是年近百岁的老人了,但他这个时候,还是摘下自己的帽子,用力挥舞着,喊道:

“徐大爷,阿花!”

一如,八十年前!

老爷爷听到了声音,愣了一下,

小女孩也忽然停顿了下来,

一老一少,

直接陷入了静止。

许清朗叉着腰,站在周泽身边,有些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只能试试了。”周泽说道。

少顷,

老者眼中的赤红色开始褪去,高呼道:“细那康子(小伙子),小陈子嘿,你回来啦!”

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也从阴狠转化成天真烂漫,欢快地奔跑向了年轻人:“陈叔叔,你回来啦!”

一老一少,都跑到了年轻人身边,喜不自禁。

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周泽和许清朗,然后对着面前的一老一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我回来了,回来了!”

“部队呢?部队回来了么?昨儿个我还听说,东洋鬼子还在城里杀人呢,尸体都挂在城墙上了。”

“部队,部队也回来了。”年轻人用力地吼道,“我们准备打鬼子了!”

“好!”老爷爷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道:“来,你走之前就对我们说帮忙收集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给部队吃,咱村里的粮食都收集起来,藏在祠堂地下呢,前阵子鬼子来过,都没找到。”

“那大家伙家里还有吃的么?”年轻人担心地问道。

“嘿,都是大家伙自愿的,大家弄点野菜充充饥,饿一阵子也不会死人,饿当然是饿了,但这没啥。”

老爷爷拉着年轻人的手向村里里走去,而小女孩则是被年轻人抱起来,很是开心。

远处的周泽听到这段对话,

有些触动,

老爷子说的饿几天没事儿,

但他们可是一直饿了八十年。

饿一阵子,对于人来说,确实没事;

但持续八十年的饥饿感,足以让鬼都无法承受,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小陈子回来了,大部队要打回来了!”

刚进村,老爷子就喊道。

整个三乡村瞬间沸腾了起来。

坐在屋门口原本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纳鞋底的老太婆打了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后喊道:

“小陈子回来啦!”

正在井边打水同时咀嚼着自己头发的寡妇马上吐出了自己嘴里的头发,

粉面含春,

露出一抹属于她的风情,扭捏着腰肢,喊道:

“小陈子,你再不回来,老娘胸都要饿小了,到时候姑奶奶我找不到男人你得收了姑奶奶我!”

瓦房屋子里,正在烧开水的男子马上丢掉了手中的柴火,拉着自己妻子的手一起冲出了屋子。

村民们纷纷聚集了过来,

一起簇拥着年轻人向祠堂走去。

坐在祠堂门口的瞎眼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听到了声音,也听到了动静,之前在村子里养过伤的小陈子回来了。

他说过,大部队很快会打回来的,

他说过,小鬼子蹦跶不了几天的,

他让大家帮忙筹备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时用。

瞎眼老者丢掉了拐杖,跪伏在了祠堂的地上,双手在地砖那里摸摸索索着,而后,他掀开了几块砖头,

把手伸入磁砖下面,当人群涌到了祠堂口时,

瞎眼老者捧起手中白花花的大米,

喊道:

“小陈子,粮食!

乡亲们给大部队准备的粮食,

我们一直藏着,

鬼子没搜到,

就给大部队留着呐!

你们吃饱了,好打鬼子!”

年轻人站在祠堂门口,看着瞎眼老者指缝间不断滑落地米粒。

慢慢地抬起头,

他哭了,

当初的他,信心满满,在村子里养伤时对乡亲们说,大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

乡亲们信了,

但实际上,

大部队是在将近七年后才打回来的,乡亲们没能等到七年后,事实上,在自己刚养好伤不到一周出去找大部队时,这个村子收留伤病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

日军和伪军赶到这里,把整个村子老老少少都屠杀了个干净,以儆效尤。

这也是他不想打内战最后起义的原因,

有些人,

还在等他,

等他回去。

日本人已经被打跑了,他也应该回去了。

“真的……能有这么深的执念?”许清朗被震撼到了。

“肯定是有外界因素影响的。”

周泽抬起头,看见天上的血月正在慢慢变得清澈起来,村子里的煞气也在慢慢地消散;

同时,一道晶莹的东西从天上落下,落到了前方的茅草堆里。

周泽走过去,找了找,从茅草堆中,找到了一枚青铜戒指,上面纹路诡异,拿在手中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刚才的话,没有说完,

捡起戒指的周泽继续道:

“但外物终究是外物,有些执念,是深入骨髓的,外物,也阻挡不住。

否则,

八十年前,我们早就亡国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周老板的业绩!

戒指仔细看的话,有一些裂纹,颇有缺憾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惋惜。

周泽没急匆匆地直接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而是放在了口袋里。

这个戒指不一般,三乡村能以这种方式维系了八十年,肯定和这枚戒指脱不了关系,冒然戴上自己的手指,周泽怕出现意外。

而且,现在也不是去研究戒指的时候,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一件,最本质,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周泽主动走向了祠堂,看着那边欢闹的人群,他的目光和那边的年轻人对视了几秒,年轻人微微点头。

彼此之间,有了一种默契。

年轻人活到了九十九,历经战争以及种种动荡风云,这种人生,万里无一,而这种人生经历所给他带来的睿智,也难以去模仿和超越。

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说,但彼此都懂了。

周泽双手交叉,缓缓地撑开,

地狱之门被慢慢地开启,

这是终结,

这是亡者的归宿,

是众生的必经之路!

“乡亲们,走!”

年轻人领着乡亲们向周泽这边走来。

八十年的风风雨雨,

苦也吃了,

难也受了,

在这个时候,年轻人觉得自己该闭眼了,带着乡亲们,一起闭眼。

对于这一种结束,年轻人是很满意的,这是他一直等待的结束,也是他所期盼的结束。

昔日,乡亲们因他连累而死,他得知消息后,在部队门口的老槐树前跪了一个晚上。

然后,经过了七年时间,他一次次地浴血奋战,想着把自己的命送掉,送在打鬼子的战场上,换一个对乡亲们的无所愧疚!

但在战场上,越是不怕死,反而越是死不了,他在一次次地战斗之中活了下来,然后还得到了升迁。

等到鬼子投降了,他也厌倦了,觉得自己使命完成了,也该结束了,也因此,他痛恨内战,在他看来,内战的发动完全是对三乡村乡亲们以及那些一个个死在抗日战场上英烈的亵渎!

鬼子都打走了,二战都结束了,但在当时的东方中国大地上,居然还发生着百万人级别的大混战。

所以他起义了,

他希望这场乱局,可以早日结束。

从年少到暮年,人生经过了一个个拐点,但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年轻人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缺了一半的句号,终于圆上了。

年轻人率先走入了地狱之门,

后面的乡亲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进去,

没人反抗,

也没人哭闹,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

笑意深处,还有一种解脱。

累了,大家都累了,

有些东西,是假的,但在假的东西里生活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点都发现不了?

这是一场梦,一场大家都在坚守的梦,

而如今,梦醒了,但结局,是美好的。

也因此,自然没有不甘,也不会有埋怨,

有的,只是洒脱和坦坦荡荡。

许清朗站在边上,默默地数着人头。

最后一个,是那个拿着糖人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了看周泽,笑了笑,眼角眯成了可爱月牙,然后一蹦一跳地进入了地狱之门。

周泽松开手,

地狱之门消散。

“一路走好。”

周泽缓缓道。

许清朗微微低下了头,鞠躬:

“一路走好。”

讲真,维系地狱之门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且还保持了这么久。

但周老板从没这么爽过,

好吧,

在村民们面前谈业绩确实很不合适,

尤其在这种氛围下,

应该哭,

都给我使劲地哭!

但业绩不停进账的爽感,还是不停地刺激着周老板的神经。

努力了,

很努力了,

哭不出来,

真的哭不出来啊。

不笑,已经憋得很辛苦了。

许清朗在旁边看得有些无语,“你想笑就笑吧,已经有问题了,再憋着问题更大。”

周泽侧过头,看着许清朗,道:“给他们建个碑吧,弄个纪念碑什么的。”

“我没问题,你决定就好。”

“但我没钱啊,我还欠你的钱和我家莺莺的钱。”

“…………”许清朗。

许清朗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行,

不能,

拒绝!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人,拿出一套卖掉,修个纪念碑,应该的吧?”周泽问道。

“…………”许清朗。

“你要想想,没有八十年前,他们这帮人的付出和牺牲,你也不可能生活在太平盛世,房价也不可能这么高,

对吧?”

“…………”许清朗。

“所以,你是愿意的吧?”

“怎么觉得你有种道德绑架的意思。”许清朗很不满地说道。

“看你心情吧,其实,冥钞这种东西,是看得见的,但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周泽伸手在许清朗肩膀上拍了拍。

“这个,等回去后再说。”

周泽没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下意识地取出自己的证件本。

这么多村民,

业绩应该够了吧?

自己这个“临时”的牌子,也应该可以摘掉,可以转正了吧?

然而,

打开证件本一看,

周泽愣住了,

业绩:百分之九十九。

这意思就是,我就在外面蹭蹭,我不进去!

它恪守了诺言,真的没进去。

进去了是禽兽,

但不进去,是禽兽不如!

“多少了?”许清朗凑过头准备也看看,“如果转正了是不是该给我们发一些冥钞当奖金?”

当许清朗看见百分之九十九时,他不厚道地笑了。

笑得很夸张,

很恣意。

周泽叹了口气,看着笑得如此烂漫的许娘娘,道:

“老许,跟你商量件事儿。”

“说。”

“能帮就帮?”

“嗯,能帮就帮。”

“你是玄修,死了后变鬼概率比普通人大很多吧?这样吧,你让我杀了,把你灵魂给收了,给我凑个整,可以么?”

“…………”许清朗。

摇摇头,周泽笑了笑,道:“别紧张,没事,书店里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么。”

把那个姑娘,送走,也就圆满了,是真的圆满了。

这次,没有钻茅草堆,在戒指落下被周泽收走,村民们一个个进了地狱之门后,这里的环境也在慢慢地变淡。

到最后,

和现实接轨重合。

许清朗和周泽就站在马路上,老道和猴子则是在他们对面。

上了车,还是许清朗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证件本。

老实说,现在周泽有一种小学时老师认命他当小组长的感觉,

很幼稚,

但也有些激动。

“呵呵。”许清朗笑了两声,“现在都乐成这样子了,等你以后晋升到泰山上开衙门时,不得直接乐死?”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死后,我会帮你。”

“算你还有点良心。”许清朗老怀甚慰。

“我会帮你下辈子投胎肯定投女人,彻底解除你的痛苦和不适。”

“咔嚓…………”

猛地一个刹车,车子里的人都震了一下。

许清朗来了几次深呼吸,压制住了想掐死周泽的冲动,

妈的,

他是真怕了,

因为理论上来说,

周泽是有办成这件事的可能的!

“把临时工牌子去掉了,有什么好处么?”许清朗问道。

周泽没回答。

“是功力大增?多一件法宝?还是给你再加点特效?”许清朗追问道。

周泽摇摇头,“我问过小萝莉了,她说,转正后每次送人下地狱后,本子上会自动出现一句判词。”

“判词?”

“类似《红楼梦》里的判词。”

“那有什么用?”许清朗不解地问道。

“增加B格。”

“嗯?”

“也就是有牌面一点。”

说完后,

周泽抬起头,看向窗外,

望天。

…………

车子开到书店门口时,周泽先下了车,九十九就差一个了,而那一个,则是在里头。

之前怕出现其他意外所以做了一个预备,周泽没把小女孩先送入地狱,而是让白莺莺看着。

所以,推开书店门后,周泽直接喊道:

“莺莺?”

“嘤嘤嘤嘤…………”

吧台后面传来的声音。

“喂?”周泽又喊了一声。

“嘤嘤嘤嘤…………”

“你搞什么,别作妖,把那个女孩的亡魂送过来。”

“嘤嘤嘤嘤…………”

周泽意识到了不对劲,马上绕过了吧台,发现白莺莺被一条黑色的绳子锁住了双手双脚坐在那里,同时她的嘴上也有绳子勒着,

她只能发出“嘤嘤嘤嘤”的声音。

周泽马上过去帮白莺莺解开绳子,但他的手指一碰到黑色的绳子就传来一阵刺痛,白莺莺疼得身体不停地颤抖。

深吸一口气,周泽让自己指甲长出来,用指甲挑破了绳子,断裂的绳子直接化成了普通的草绳飘散。

“怎么了?”

“老板!嘤嘤嘤…………”

白莺莺直接扑到了周泽怀里,抱着周泽的脖子痛哭,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周泽再次问道。

“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我打不过她,莺莺没用,给老板你丢人了。”

周泽伸手在白莺莺的后背上拍了拍,面色有些凝重起来,又问道:

“那个小姑娘?”

“对,她要走,我拦住了她,然后她直接把我绑了。”

“她人呢?”

“走了。”

“走了?”

“哦,她还留下了字,好像写在吧台上。”

许清朗这个时候走来,也听到了事情始末,直接在吧台上翻找起来,找到了一张纸,比划很坚挺,直接道:

“小时候怕鬼,觉得他们狰狞可怖;

长大了怕人,哪怕他们衣冠楚楚。

写得真不错。”许清朗说道。

“这是我写的。”周泽开口道,说着,周泽也走过来,推开吧台上的纸张和书,继续找起来。

“你写的?那她写的在哪里?应该B格更高吧。”许清朗好奇道。

然后,

许清朗愣住了,

周泽推开吧台上的杂物之后,

在吧台桌子上,有一行歪歪扭扭像是稚童写下的字:

“红烧肉,真的很好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判官!

日子,又过了两天,这两天也奇了怪了,没一个鬼上门,周老板每晚都坐在书店里,

等啊,

等啊,

等得几乎望眼欲穿了,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这让白莺莺都看不下去了,以老板那般惫懒的性子,难得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的热潮之中,但就是没顾客上门。

至于那个把白莺莺绑了的小姑娘,她没有再出现,小姑娘的身份也成了谜。

她可能是那个村子里的异类,

但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

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穿针引线和引导自己去注意三乡村的事情,借助自己的手去把三乡村给处理掉。

周泽猜测过她的身份,甚至觉得她可能是一个比鬼差更高级的身份?

比如捕头?

甚至……判官?

只是因为钟馗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判官如果是那个小姑娘的话,这让周泽有些为地狱的审美和风气感到担忧。

小萝莉那个样子也就算了吧,但一个判官也是娇嫩嫩的小姑娘,那十殿阎罗难道一个个都是大雕萌妹?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估计不可能。

小萝莉还在追查神父的下落,中途传来一次消息,说快找到了,周泽也就没让她再去找那个小姑娘,能把白莺莺这头两百年的女尸直接掀翻玩捆绑的存在,只要她没有恶意,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去招惹。

况且对方在整件是情里,也没起到什么坏作用。

但是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下一个鬼?

就差一个了啊。

“你快回来!

我已经不能等待!

你快回来…………”

书屋音响放起了这首歌,周泽咳嗽了一声,看向了一边的猴子,猴子默默地切歌。

老道坐在对面,因为客人不多,他坐在那里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挺悠闲的,最近国际新闻倒是挺丰富,你方唱罢我登台,让人目不暇接。

周泽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经过老道身边时,老道忽然开口道:

“老板,地狱里有电视台么?”

“你说呢?”

“应该是有的吧?”老道猜测道。

“呵。”远处正在那里调制新口味鸡尾酒的许清朗发出了笑声。

“笑啥?你又没死过,没死过没有发言权。”老道死撑道。

“那你说说,地狱里如果有电视节目,它放什么?”许清朗逗老道。

“哼哼。”

老道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

“现在播送阴间新闻联播,以下是内容提要:

东方地府代表阎罗王会见西方地狱之主哈迪斯,

双方就东西方逝者灵魂摆渡问题进行了友好协商;

构建和谐地府学习报告会在奈何桥畔召开,地藏王菩萨发表了重要讲话。

地府判官钟馗巡视阴间土地登记工作,坚决打击恶鬼占地现象。”

周泽听着听着,摇摇头,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清朗倒是愣了一会儿,他也是服了老道的嘴皮子。

这会儿,外面开始下雨了,雨势还越来越大。

周泽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儿,但是慢慢地面色凝重了起来,在雨帘深处,有一个手持红纸伞的旗袍女人站在那里。

对方红伞遮头,但按照那个角度来说,她其实是在看着自己。

只是,这一次不光是老道没察觉到什么,连许清朗,也没丝毫地感觉。

旗袍女脚步没动,

但整个人却一段一段地拉近着和周泽的距离,

在几个瞬间之后直接站在了周泽位置旁的玻璃窗外。

姣好的身材,美丽的容颜,世间最为精致的皮囊,但内在,却全都是蛇蝎和蛆虫的巢穴。

这群在黄泉路上撑伞迈步吟唱的旗袍女人,周泽见过不止一次了,但这一次,对方出现在了阳间。

周泽走出了书店门,旗袍女转过身,又开始拉远了距离,在这片雨帘之中,她的身形显得是那么的朦胧。

若是寻常人,可能会对此产生一种迷恋和追求的好感,在雨水之中,这种女人,往往能让你忽略掉恐惧和诡异,转而全身心地拜倒在她的脚下。

“喂。”

周泽喊了一声,

对方却还在走,她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引起周泽的注意,然后把周泽带入另一个地方去,她应该类似一名信使。

能够让可以在黄泉路上来来回回走的旗袍女充当信使的角色,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不同寻常。

只是,见旗袍女已经和自己拉远了距离,周泽直接转身回了书店。

笑话,

你酷酷地来,一声不吭,

你再酷酷地走去,我难道还得跟苦情剧里的男主角一样不停地追着你跑和喊?

这里又不是地狱,是阳间,

这臭毛病,

真是惯出来的。

关上了书店门,周泽伸了个懒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让白莺莺给自己倒一杯咖啡。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转身走入书店的刹那,

远处那个出尘的旗袍女“嘎吱”一声,一脚踩入了水坑之中,

她回过头,

露出了自己的那张满是肉蛆狂欢的脸,

有些不敢置信!

他,

居然就这样回去了?

而后,她似乎在犹豫,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再走一遍?

再以之前的姿态,再以之前的气质?

“吧唧。”

一双黑色的雨靴踩在了水坑中,一名头发全白的男子伸手弹了弹自己帽檐的水珠,略显苍白的手,放在了旗袍女身上。

旗袍女当即开始憔悴,化作了一张纸人,在雨水之中慢慢地被淋湿,到最后,彻底糜烂于水洼之中。

“算了,既然请不动,那我就亲自去拜访吧。”

男子一身咖啡色的外衣,英伦风格显著,但那一头的白发,却让他的气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个年纪,这种头发,

活脱脱地十年前所流行的杀马特。

但男子却依旧我行我素,缓步行走着,最终,他走到了书店门口,推开了书店的门。

入眼的是吧台那边正在调制酒水的女人,

哦不,

仔细一看,

有喉结,

是一个男的?

白发男子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许清朗,

有趣,

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在这里当酒保。

再看过去,白莺莺出现在了白发男子的视线之中,她端着咖啡走过去,小巧依人。

一头僵尸么?

收养在店里?

男子暗自思忖着,他来了,但店里没一个人能看见他,包括坐在那里接过咖啡准备看报纸的周泽。

人们对一种事物一直保持着与生俱来的畏惧,

那就是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而周泽先前能够看见撑伞的女人,却看不见在自己的店门口,此时已经站着一个连他都看不见的人。

一只小猴子拿着自己的玩具锤子在白发男子面前跑过去,天生灵敏的它,也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浑然不觉自己身侧就有一个人,正低着头,看着下面的自己。

而在白发男子眼中,这只猴子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本是灵猴,却修炼出了厉鬼的感觉,只是这些东西都被压制着,显露不出来而已。

“啊嚏!”

老道打了一个重重地喷嚏。

白发男子看向老道,

然后,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老道的裤裆位置,那里,有一团明黄色的光符,那一团光亮正好笼罩着老道下面的两颗核桃。

白发男子闭上眼,他觉得有些辣眼睛了。

这个店,

真有意思,

一个小小的鬼差,却把自己的府邸安排得如此丰富,塞下了这么多奇怪的人和物。

白发男子最后,看向了周泽,

且走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微微皱眉,手忽然一抖,一些咖啡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一边的白莺莺眼疾手快,赶忙过来准备帮忙擦拭,同时帮周泽脱下了有污渍的外套,去给周泽拿干净的外套换上。

老板能讲究的时候,真的非常讲究,

但好在莺莺同志已经习惯了。

白发男子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二人其实面对面地坐着。

“临时鬼差么?”

白发男子喃喃自语,

“通城这个小小的地方,鬼差更新换代得居然这么快。”

周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那个撑伞耍帅的旗袍女就这么走了么?

走了,

就没有然后了?

周泽不清楚的是,那个然后,就在自己面前坐着。

白发男子手中出现了一支毛笔,轻轻地在指尖摩挲着。

“百分九十九了,只差一点就能转正了。”

白发男子笑了笑,

“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你补上最后一点,让你转正吧。

但既然是公对公的事儿,

你就得给我跪下,

向本座行礼。”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膝盖有些酸疼,且这种感觉正在加剧,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白发男子手持毛笔,安然地坐在那里,见周泽只是站起来捶了捶腿,他有些意外,为什么周泽的反应这么迟钝?

普通的鬼差在受到自己一缕外泄气息刺激之后,应该马上战战兢兢跪伏下来才对。

你跟别人,

有什么不一样么?

白发男子微微皱眉,同时轻声道:

“跪下。”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身体也是直接僵硬,就像是一个原本躺在温暖大床的人忽然被光着身子送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样。

“老板,你的证,你的证件忘记从脏衣服里拿出来了。”

白莺莺拿着周泽的证件走来,递给了周泽。

证件重新回到了周泽的手中,

而先前一脸淡然的白发男子忽然张开了嘴,

他在周泽的身后,

看见了一座大山,而在大山之下,隐约有一只猴子的身影;

猴子搬山,搬山猿猴,

其躯万丈,

只负太泰山!

“噗通”一声脆响,

白发男子直接吓得跪了下来,

一脸不敢置信道:

“府……君?”

这句话说完,白发男子本就不可见的身形更是直接崩散,消散于无形。

………………

一片漆黑之地,

原本靠着老槐树打盹儿的白发童子忽然睁开了眼,

他像是做了一个梦,冷汗淋漓,在童子的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毛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童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忽然间,

在下方,

老槐树下,

一双堪比两个屋子那么大的血红色眼眸出现,像是两个巨大的灯笼,悬挂在天上。

老槐树,是长在它的身上的。

它长的是角似鹿,头似驼,嘴似驴,眼似龟,耳似牛,鳞似鱼,须似虾,腹似蛇,足似鹰,堪称十足的九不像,比所谓的四不像还要夸张和怪异。

“不是准你……神游………三月么……醒得……早了一些…………”

童子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了讨好之色,道:

“想着早点醒来,给老祖你除除草,抓抓虱子。”

童子,

没说实话。

下方的巨兽似乎很满意这种回答,慢慢地垂下了头,道:

“你有心了………不枉吾向菩萨……给你……求来的判官碟子…………”

“那是那是,没有老祖你,我这还只是阴司一游魂呢,哪有今日的造化。”

童子开始给槐树除草,

很是殷勤,

无微不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宿舍诡谈

“我叫孙秋,是平潮中学的初三学生。

我们学校很大,学生也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寄宿生,所以基本在晚上九点半之后,学生们都会放晚自习回宿舍准备休息。

一般是九点半放晚自习,十点钟就要求熄灯睡觉了。

我们宿舍在六楼,宿舍里有八个人,其实,从晚自习下课到熄灯的时间真的太短了,在这段时间,我们通常都要急匆匆地赶回宿舍,然后洗衣服洗袜子洗漱,基本上这些事情做完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完时,外面楼道里就会响起哨子,是宿管老师要求我们熄灯就寝。

宿管老师都很严厉,都是些中年男人,看起来就很凶的样子,而且,说实话吧,大部分宿管老师其实都有一种很强的作威作福的意思。

他们看我们是学生,动则对我们训斥,他们学历不高,但一个个都好为人师,有时候会故意找茬训斥学生。

而且他们训斥学生时还很搞笑,就像是大领导开会一样,先训斥一通自己过把瘾,把宿舍晚归或者在宿舍用手机的学生当作了罪犯一样去教育,讲完了讲累了自己讲爽了之后还会让学生们去领悟自己的讲话精神。

同时,让学生在办公室里站着写所谓的检查和思想报告,深刻反思自己的问题,还规定了字数。

其实,他们也就是欺负我们初中生比较乖比较小一些,高中生那边,他们就不敢那么吊了。

所以,我们都很讨厌他们,他们会在熄灯后在寝室外面游荡,我们宿舍门中间是有一个窗子的,从那里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他们就喜欢在那里看。

如果熄灯后里面有人说话,有人用手电筒或者用手机,他们会像是疯狗一样马上掏出钥匙冲进来,没收掉你的东西然后把你从床上拉下来,带到外面过道或者带去他们办公室进行训斥。

所以,每到熄灯后,我和我的室友们都不敢大声说话,怕被外面的他们听到,有室友用手机,都是躲藏在被子里用的。

我比较喜欢,再加上我手机前阵子刚被没收掉了,所以我就把被子蒙起来,躲在里面用手电筒照着。

以往,我能这样看一夜,毕竟学校里的生活太枯燥了,我们是一个月放两天假才能回家出校门,平时都只能在学校里。

早上六点半开始早自习就开始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我们的早自习和晚自习都是拿来给老师上课的,所以不存在自愿不自愿的说法。

所以,对于我来说,唯一的消遣和乐趣就是在宿舍里利用睡眠的时间了。

那一晚,我很早就开始,我把自己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现在天儿其实很热了,裹在被子里很容易出汗,很闷也很难受,但我顾不得了,只能过一会儿就关掉手电筒把头露出来呼吸几下新鲜空气,然后继续闷进去看。

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室友都睡着了,我下床上厕所。

对了,

我们宿舍有四个上下铺,也就是可以住八个人,我的铺位是靠近窗户阳台的上铺。

宿舍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很小,也就够放一个马桶。

我没敢捧着书进卫生间看,因为你卫生间的灯如果亮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宿管老师注意到的话,可能会直接拿钥匙快速开门进入推开卫生间的门对你进行检查的,他们用钥匙开门的速度非常快,练过的!

我有一个室友就是在卫生间里一边看MP4一边自己在防空时,

宿管老师忽然冲进来,

人,

“赃”,

俱获,

这让他做了好几次检讨,也把家长喊来了,后来我那个室友再也不看那些东西了,但是和他的男同桌走得越来越近。

不好意思,我偏题了,那晚,我坐在马桶上一边方便一边想着里的情节,然后我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庆幸自己没把书带到卫生间里来,要不然被这条疯狗盯上了就完了。

当我方便完从卫生间走出来时,我忽然听到了门外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我默默地低下头,在门缝后面,我看见了一双皮鞋。

外面果然站着人,他在盯着我,他在等着我,我默默地深呼吸,准备回床上去,但我没走几步时,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宿舍门的玻璃其实不高,我都能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情况,但为什么这个宿管老师站在那里我只看见了他的鞋,没看见他的脸?

难道他是蹲在那里,故意等我露出破绽?

这么阴的么?

艹,

老硬币啊!

“飒飒飒飒…………”

门那边传来了摩擦声,很细微,也很轻,我听到了,像是有人在拿钥匙扣摩擦着宿舍的木门。

我手里没拿,我没什么可怕的,听到声音后,我也不急着上床了,直接走到了门旁,把脸靠近玻璃,打算看看外面的情况,看看宿管老师到底在干嘛。

但当我把脸凑到玻璃那边时,我发现外面很空,根本就没有人,也没人蹲在那里。

我收回脑袋,又弯下腰看门缝那边,但那里真的是有一双皮鞋在那里啊。

谁把皮鞋脱在了这里?

我打开了宿舍门,讲真,那时候我真的没怎么害怕,也没想那么多,打开门后,我发现宿舍门外根本就没有皮鞋。

我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干什么,开门做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声呵斥,我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走过道尽头那边走来,手指着我,我没看得清具体是哪位宿管老师,那边的过道灯出了一点问题,不是很亮,但我还是吓得马上关上了宿舍门,然后很快爬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我没敢马上裹紧被子打开手电筒,我怕我刚才的行为引起了那位宿管老师的注意,他可能会单独地盯着我这个宿舍看,万一让他发现我这里露出了一点点的光亮就完蛋了。

而且,我担心他会因此找茬打开我们宿舍门来训斥我为什么刚刚要打开宿舍门把头探出去。

我等啊等,我等了很久,

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的对抗,

这是一场猎人和狼的游戏,

真的,这一点都不夸张。

我很想继续,继续沉浸在的世界里,但我不敢,因为在我上床之后,我一直隐约听到一双皮鞋的声音在外面过道里时远时近的回响。

我拿手表看了一下时间,都凌晨两点半了,

该死,

他们这个时候了还在搜索猎物!

那个皮鞋的声音困扰了我好久,我好想继续打开手电筒,但我真的不敢。

从两点半到三点,皮鞋的声音基本就没停过,时不时地就出现,我在心理几乎把那个宿管老师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不走,我就不敢,真急啊。

我当时都觉得是不是他刚离婚了,所以心情不好,今晚就想找一个犯错的人来训训,所以都到这个点了,还这么执着。

就在这时,我们宿舍门被打开了。

我当时吓了一跳,马上闭上了眼睛,装作我在睡觉的样子。

之前我的和手电筒都在我被子里,他开门进来时我也是躺在床上没做其他事情,所以我心里并不怕。

皮鞋声,

开始慢慢靠近;

滴答,

滴答,

滴答……

伴随着,什么东西滴落的声音。

而且,我忽然觉得好像有风吹过来,我有点冷,身上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可能是因为宿舍门开了,阳台的窗子也没关,所以串风了吧。

皮鞋走到了我这边,停了一会儿,我让自己保持着匀速呼吸,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

皮鞋在我这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他默默地走了,然后门被关上了。

我没敢动,

继续躺着。

大概过了两分钟时间,门又开了,然后我又听到了皮鞋的声音,门又关了。

狗日的!

他第一次关门时人没出去,就在等我的动作!

还好我机敏!

狗日的!

终于,外面听不到皮鞋的声音了。

我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把被子蒙起来,然后打开了手电筒,继续看我的。

我又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看得好爽,正是精彩的部分。

“噗通……”

我听到了阳台上传来了声音,

我有些疑惑地关上了手电筒,把头从被子上探出来,阳台上的声音我不怕的,只要不是走廊的声音就没事。

我把自己的头伸向了床外,看向阳台那边,其实,因为有月亮的原因,阳台的能见度还不错,我以为是不是谁的衣服挂在外面晒时掉了下来,但我发现阳台地上没有掉下来的衣服。

然后,

我吓得张开了嘴,

我看见了,

看见了一双掉落在阳台上的皮鞋!

皮鞋!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皮鞋?

我们是六楼,我顶楼,上面没有人住,也不可能丢东西下来,隔壁的寝室也不可能这个点儿还丢东西过来,丢的还是皮鞋。

然后,

在我震惊的同时,

一张脸,

一张倒挂着的脸,

从阳台上面的墙壁位置慢慢地滑落,

我身体几乎僵滞住了,只是下意识地看着这张成年男子的脸慢慢地滑动下来。

他眼睛眯起来,

嘴角带着很夸张的笑意,

然后,

他张开嘴,

对着我的脸吹了一口气,

道:

“嘿,

抓到你了吧,

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恐怖的惯性!

“然后呢?”

周泽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道。

许清朗在旁边也一起听着讲述,嗯,当个深夜故事听听挺有意思的。

至于紧张感恐惧感什么的,

别说许清朗了,连旁边的老道也没被吓到丝毫。

用老道的话来说,

就是吓个鸡儿,

老子整天和一只鬼和一头僵尸待在一起,

我怕过么?

我怂过么?

我没怕,我没怂,

我只是,

从心。

“还有什么?”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笑笑道:“还有就是我吓醒了啊,原来是一场梦,不过这梦就像是真的一样,呵呵。”

少年说完后,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拿起之前从书架上取下的书看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情节,直接笑了出来。

多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啊,

还以为自己仅仅是做了一个梦,

那你你深更半夜跑到我这儿的书店来,

是梦游么?

许清朗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周泽,指了指少年,然后又指了指脑子。

周泽点点头,

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以为自己还活着,但他已经变成了鬼魂,早就开始游荡着了。

“不收了他?”许清朗问道,“你不就差一个了么?”

许清朗刚从楼上下来,就看见周泽坐在少年对面,听少年讲着故事,他可不会认为周泽是担心学校里有什么厉鬼作祟所以留着少年当线索准备去替天行道,拯救苍生。

他清楚,周老板这阵子为了那最后一点的百分之一,简直望眼欲穿了,饥渴得不要不要的。

“收不了,他灵魂不全。”

周泽摇摇头,有些无奈。

许清朗皱了皱眉,仔细看了一眼少年,这才发现了一些细节,少年灵魂不全,三魂六魄丢了几味,这才使得少年变成鬼后还这般“天真烂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哪怕周围这么多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哪怕他深更半夜没在学校却出现在了书屋,

他也没觉得丝毫的不对劲,依旧觉得自己还活着。

简单地说,就是他现在脑子有点问题,

一种很高级的……

智障。

周泽其实见到他第一眼,就直接打开了地狱之门,

你怎么死的?

你有什么冤屈?

你饿不饿?渴不渴?

什么都没问,根本就没空听他哔哔,直接打算送他进去好让自己转正,结果送不进去,让周泽一阵郁闷无语。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许清朗看着周泽,提醒道:“能杀人的鬼,你能无动于衷?”

许清朗说得对,这件事,周泽还真不能无动于衷,虽然这不是超级英雄电影里蜘蛛侠养父对他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废话,但周泽既然身为这里的鬼差,他就有职责让这附近不会出现鬼魂作乱的情况,如果出现了,那也必须尽快解决。

阴司,

都看在眼里的。

“去吧。”周泽点点头,“你陪我一起去么?”

“不去,我下来是准备拿面膜的,等会儿上去睡个美容觉。”

许清朗很是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那一种身段柔情,能把钢板扳弯。

周泽有时候对许清朗也有些无奈,他明明那方面很正常,能让一个女人当作鸭子睡了一觉后,还觉得活儿好留下了三千块钱在床头柜,

足以说明许清朗那方面是没问题的,但他有时候随性起来表现出来的姿态,不化妆的白莺莺还真比不过他。

天生媚骨啊,

许清朗生在当代是他运气好,如果在古代,估计早就被普遍有断袖癖好的帝王和贵族们拿去蹂躏了。

老道这个时候马上自告奋勇,主动上来从周泽手中接过车钥匙,道:

“老板,莺莺在上面吃鸡呢,没空,贫道来陪你去,除魔卫道本就是我正道人士的责任。”

就这样,老道开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上面,开车去了那所平潮中学。

距离其实有点远的,开车要半个小时。

这所中学,确实很大,校门口是一个牌坊,上面写着“省重点平中”,然后是一个门卫亭,紧接着更夸张的是,后面是一条运河,学校在运河对岸,这里有一座桥,横跨运河,属于学校内部的,在桥另一端还有一个门卫亭。

所以说,寄宿在这里的学生,想逃学有点天方夜谭,两道门卫室关卡守着,除非游泳横渡运河才可能去到外面的街区镇上。

老道凭借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直接忽悠门卫说自己孙子在里面突发心脏病赶紧进去看情况,门卫不敢耽搁,马上开了门,对于一看就不是学生的人,门卫倒没有太多警戒。

车子开入了校园,周泽和老道下车步行来到了生活区,这里真的像是一个独立的小镇,有澡堂子,有超市,有很多个食堂。

学生们就像是关在流水线笼子上连转身都不能转的鸡,每天定时喝水吃饭然后下蛋。

到这里时,已经接近零点了,宿舍楼这边基本都已经熄灯,除了底层的宿管老师办公室那里还亮着灯以外,其他楼层都是黑黢黢的一片,明明注满了人,但却给人一种鬼域一般的阴森感。

“老板,到底哪座楼闹鬼?”

“他说他住在B座。”周泽指了指斜侧方向的一座,“应该是这里。”

“哪间宿舍?”老道问道。

“六楼吧,具体哪个宿舍我不知道,上去随便找个学生问问,哪里刚死过人就好了。”

“这个办法好。”老道送上一记没诚意的马屁。

妈的,

在店里不问好了出来。

宿舍楼底层的宿管办公室里几个男人坐在那里聊着天,嗓门儿很大,时不时地发出笑声,像是在聊什么荤段子。

哪怕是周泽和老道两个人走进过道时,他们也没留意到,这里的管理,也确实够松散的。

或者说,

这叫外松内紧?

上了六楼,这里都熄灯了,老道随便找了个宿舍敲了敲门,宿舍里的学生还以为是宿管老师来了,之前还有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老道又敲了几下,

一个学生穿着拖鞋走过来把门打开,看见老道以及周泽时,愣了一下,显然,他发现这两个人不是宿管老师。

“警察。”

老道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晃了一下,反正黑灯瞎火的,装个逼就收回。

“这里哪间宿舍刚死了人?”老道问道。

那个学生直接懵比了,

这什么情况,

大半夜零点了警察过来敲宿舍门问哪里死人了?

“死人了?”学生有些吃惊地看着老道。

“对啊,问你哪里死人了。”

“什么时候死的?”男生诧异道。

“别装!”老道上前一步,呵斥道:“是不是学校想隐瞒消息叫你们封口了?我们是警察,你对我们撒谎没用。

将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是要负责任的。”

学生彻底被吓呆了,扭过头问自己后面床上的室友:“我们这边死人了?”

室友那边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大家都很莫名其妙。

最令老道意外的是,这帮学生似乎是真的在莫名其妙,这不像是装的,这是高中,可不是什么电影学院。

“孙秋,孙秋在哪个宿舍?”周泽问道。

“孙秋啊,他在对面那间。”

男生指了指对面宿舍门说道。

“好了,没你事儿了,回去睡觉,不准吵吵。”老道颐气指使地说道。

转过身,老道去敲对面宿舍的门。

也是很快就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走过来打开了宿舍门。

老道和周泽直接走了进去,开门的男生有些茫然。

“我记得他说他的床铺是靠窗户的上铺,这里是吧?”

老道指了指那个床铺,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床铺上居然睡着一个人,还盖着被子。

“怎么回事,刚死过人的地方还有人睡?”老道有些意外。

“你们是谁?”

宿舍里一个男生问道。

“孙秋是这个宿舍的么?他死了多久了?”老道问道。

“孙秋?”那个男生愣了一下,然后喊道:“孙秋,醒醒,有人找你。”

啥?

老道震惊地回过头,

随即,

他看见那个铺位上的男生掀开了被子,揉了揉眼,然后坐起了身子,看了看老道和周泽,问道:

“谁找我?”

一副很困的模样。

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这模样,

分明就是那个一个小时前还在书店里讲故事的少年模样!

老道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回事?

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鬼魂都飘出来了,那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周泽直接伸手攥住了孙秋的手腕,孙秋皱了皱眉,也没大喊大叫,像是反应有些迟钝一样。

周泽撸起孙秋的袖子,拿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

只见在孙秋的手臂上,

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尸斑!

这不是活人,

这是早就死去多时的尸体!

老道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张开了嘴。

周泽不动声色地把孙秋的袖子放下来,“没事了,你们早点睡觉,别闹。”

说完,周泽走出了这个宿舍。

老道马上跟了出来,急不可耐地问道:“老板,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死了。”周泽回答道。

“那这个……”老道理解不了了。

“因为惯性。”周泽回答道。

“惯性?”

“是的,惯性,在这个学校里,学生每天的生活时间都被安排得死死的,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去教室什么时候去食堂吃饭什么时候回寝室什么时候熄灯都是固定好的。

所以,他哪怕是死了,但长久以来的这种生活所带来的惯性,让他能够继续保持着‘活着’的状态。

因为每天,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小球,从轨道上抛下来,它会依照它的惯性继续地往前滚动一个道理,他现在,也是这个样子。

你没发现么?

他的反应其实已经变得很迟钝了,

但他身边同学和老师,谁都没发现,

他已经死了。”

“这么玄乎?”

“我以前当医生时也遇到过几例相似的情况,尸检来看已经死了好多天的尸体,结果他的同事或者家人都说,在昨天还看见他在照常去上班照常生活。”

“怎么会这样?”老道砸吧砸吧了嘴,理解不了啊。

“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的行为模式都是固定的,就像是一辆可以自动化的机器;

驾驶员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区别?”

第一百三十九章 熄灯了!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其实是被遗忘。

孙秋死了,死了很久了,但他的同学不知道,他的老师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种惯性的驱使下,他像是还“活”着。

然而,

这种活着,本就是一种很悲凉很可怜的事情。

试想一下,你的生活,你的人生,你每一天的轨迹,有你的意识存在和没你的意识存在,其实是一成不变的。

那么,你的人生,你的生活,抛开表象来看,还剩下多少意义?

周泽记得以前香港出现过一个事件,在网上挺有名的,常常被编纂成香港十大或者八大灵异事件之一。

讲的是一家餐厅的外卖员去送餐,站在门外还听到里面的麻将声,但是敲开门后却发现里面的四个麻友早就已经死去很久了。

这就是一起很典型的例子。

“老板,他已经死了,那我们怎么办?”老道问出了问题。

因为活人见鬼,很稀奇。

但如果是死人见鬼,那就不稀奇了,寻常得像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而且,孙秋的死,很可能并不是被鬼杀的,他讲述的故事里,很可能当时已经死了,所以见到了一些奇异的现象罢了。

周泽微微皱眉,现在麻烦的是,他不能确定孙秋的死亡时间,导致也就无法确定孙秋是自然意外死亡还是被鬼所害。

至于孙秋的灵魂不全,那其实也有很多种可能,并不一定是被某个更厉害的鬼給控制住了。

“先下去问问吧,问问那些宿管。”

既然孙秋这里因为他现在是一个“高级智障”的原因,很多信息已经断了和续不上了,那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找突破口。

总之,周泽需要的是一只鬼,孙秋抓不进去,那就抓那位宿管老师的灵魂,一样的。

颇有一种,军营三年母猪赛貂蝉的意思。

下了楼梯,来到了一楼的宿管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中年男子还在那里说着话,之前的另外几个要么下班了要么可能去搜索“猎物”去了。

这一次,周泽和老道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们是干什么!”

其中一个小平头直接指着周泽问道。

周泽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这次,他没让老道去问,而是自己开口说道:

“问你件事情,最近你们宿管里,是不是死了一个人?”

周泽话音刚落,两个宿管的面色顿时一变。

“你是警察还是什么?”小平头问道。

周泽摇摇头。

“那是学生家长?”

周泽又摇摇头。

“那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这里是学校,无关人等请你离开。”小平头走过来推周泽。

周泽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小拇指指甲长出来,直接触碰到了对方的肌肤。

“嘶…………”

小平头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脸上一阵扭曲,显然无比痛苦。

另一个宿管老师见到这一幕,也没怂,直接冲过来。

“贫道护驾来也!”

老道在此时主动冲过去,双方肩膀对撞一记后老道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对方给摔倒在地,这位宿管差点摔闷过气。

老道其实是会拳脚功夫的,他在书屋里看起来算是最没存在感的,但那是和鬼差比,和僵尸比,和普通人比比,他还是不怵的。

“说吧。”

周泽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让对方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

小平头看着周泽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恐怖,但他没回答周泽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啊啊啊!”

周泽的指甲再度触碰到小平头的肌肤,同时,周泽把对方的衣服提起来捂住其嘴部,让他叫也叫不出来。

“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搭理你。”

老道在旁边幸灾乐祸道。

“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周老板为了那百分之一的业绩已经心神焦脆的好久了,真的不想再和无关人等多哔哔什么。

“最近有没有一个宿管,死了?”

小平头疼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当下马上点头道:

“有,有一个,上个月出事儿走的,叫王宝钢。”

“怎么死的?”周泽问道。

“跳楼,跳楼死的,从宿舍楼上面跳下来,脑袋着地,直接摔死了。”

“哦,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欢穿皮鞋?”

一般来说,成年人穿皮鞋很正常,尤其是在一些工作场合里尤其是如此,但这里是学校,宿管老师说好听点是老师,但实际上也就是学校雇了一些年轻力壮的男性来充当个“打手”用用的,根本和老师就不搭边。

屋子里的这两位一个穿的还是拖鞋,另一个也只是球鞋,穿皮鞋正儿八经地来宿舍楼里查房其实挺特殊的。

“对,他喜欢穿皮鞋,也喜欢穿西装,我们以前都笑话他真把自己当人民教师了,每次都一身行头来这里点到上班。”

“他死在哪里了?”周泽问道。

“就在这栋楼前面的花圃里。”小平头指着说道,“他的房间就在一楼,之前他和我住一间,他出事儿后我就搬出来和别人住了。”

周泽点点头,“带我去他房间看看。”

押着小平头,进了一间寝室,和学生寝室一样的格局,但这里没有上下铺,有大床和插座。

“他的东西没人领走么?”周泽问道。

“没,他就一个姐姐,在外地,他死的时候学校通知了她,她来了,然后学校按照工伤给的赔款,也没闹事,丧事处理好后就走了,他的东西也没打算收走。”

周泽点点头,衣柜里还有一些衣服,关键是在床头柜下面,还有两双皮鞋。

“这就是他平时穿的皮鞋。”小平头解释道。

周泽在皮鞋前面蹲了下来,拿起一只鞋子,在鞋底位置伸手摸了一下,上面有一些还没全干的泥泞。

宿舍很潮湿,尤其是过道位置。

一般来说,宿管老师查房巡视宿舍时,鞋底往往会湿,但按照小平头所说的,这个叫王宝钢的在上个月就已经死了,他的鞋子应该一直放在这里,那又怎么可能会湿的?

“王宝钢为什么要跳楼?”周泽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小平头摇摇头,“他也没受什么刺激的样子,那天晚上一切照旧,他拿了钥匙串儿就去查房了。”

周泽环视四周,他在找寻。

要知道,不管是不是王宝钢的灵魂杀了孙秋,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王宝钢的灵魂还一直在这栋宿舍楼里游荡着。

“你去吧,可以报警。”周泽说道。

小平头愣了一下,然后后退着离开了房间,至于他会不会报警,周泽真的不是很担心。

而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周泽一个人了,周泽右手指甲全部长了出来,一团黑气在掌心间环绕,紧接着,周泽将指尖触碰在瓷砖上,黑气顺入了瓷砖之中。

没过多久,

自床头柜放鞋的位置开始,浮现出了只有周泽一个人可以看见的黑色脚印,脚印一直顺延出去。

周泽打开了宿舍门,顺着脚印往上走,

上了楼,

脚印在楼道间不停地穿梭,来回,

在学生寝室门口,时而复杂,事儿深浅不一,

这意味着王宝钢哪怕是死了,也依旧在做着自己宿管老师的事情。

他还在检查着宿舍,还在盯着学生,还在检查着学生的就寝,深夜的时候,他就在楼道晃着,会站在门口站很久,等很久。

他已经死了,

所以他有很多的时间,

可以更好地投入工作。

寝室里的学生们并不清楚,他们一边要和活着的宿管老师斗智斗勇,一边还要面对来自一名鬼魂的凝视!

忽然间,周泽目光微微一凝,他看见在过道尽头的一间寝室门外面,黑色的脚印最是密集。

这意味着王宝钢曾在这里盘亘了很久很久,甚至可以从脚印上看出他的纠结和犹豫。

周泽走到了那间寝室门口,有些意外的是,上面写着“杂物间”的白色纸条,意味着这个寝室被废弃了,没有学生居住在这里。

周泽伸手想要开门,但门是锁着的,指甲嵌入进去,微微用力,锁被撬开,周泽还是走了进去。

寝室里面床上空荡荡的,下面堆放着不少拖把扫帚之类的杂物,似乎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周泽清楚,王宝钢既然会在这里纠结这么久,肯定是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周泽在布满灰尘的床板上坐了下来,床铺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夜,

很安静,

有些安静得不像话。

慢慢地,周泽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他猛地站起来,那种模糊的感觉瞬间消失,作为一名鬼差,他不能正常入睡。

有时候,周泽觉得这是一种酷刑,但后来他慢慢地发现,无法正常入睡,可能也是保证鬼差不受鬼魅影响的保证。

“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下面,出现了泉水涌动的声响,四周还传来了一种浓郁的血腥味。

周泽开始慢慢地后退,然而,当周泽转过身时,却发现进来时的门,变成了一堵墙壁。

而在这间寝室的地下,

鲜红的血水开始弥漫开去,

远处,像是有血海正在翻滚而来,一阵浪涛,呼啸而至,瞬间将这整个寝室给彻底淹没。

“咕嘟…………咕嘟…………”

周泽整个人被浸没在血水之中,四周的一切都被蒙上了殷虹的光泽,这让周泽有了一种第一次走黄泉进入水潭时的感觉。

这时,墙壁外面传来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像是有人穿着皮鞋,正在慢慢地走来,

他开始越来越近,

然后走到了和周泽一墙之隔的位置,

他敲了敲墙壁,

沉声道:

“熄灯了,关灯!”

“啪!”

血水之中像是有一团黑色的墨汁在疯狂地扩散,

原本通红的一片刹那间化作了黑压压的阴沉,

就像是,

灯,

关了…………

第一百四十章 滴答!滴答!

漆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粘稠的掣肘感是如此的清晰,让周泽难以分辨这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这算是很高规格的待遇了,这意味着这只鬼的深度和道行已经到了一个境界,不是那种会自己走到自己书店的寻常货色。

周泽记得当初白夫人宴请自己和许清朗时,也是使用类似的能力,虚拟和真实难以分辨,许清朗当时还吃了许多苍蝇和蚯蚓做成的菜肴。

王宝钢,可能还不是幕后的存在,他不够格,死了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变得这么厉害,那么也就意味着,杀害孙秋且让孙秋灵魂无法完整的那一位,也同样是另有其人。

周泽慢慢地撑开双臂,四周摇摇晃晃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在外太空行走的错觉,好像重力在此时完全被抽走。

但随着周泽指甲地伸展开,黑色的烟雾疯狂四散,周围的黑色浓稠血液开始迅速地后退,宛如遇到了天敌一般。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眼下的周泽也早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哪怕是遇到这种情况,在他身上也依旧流露出了一种从容和自信。

“哐当!”

一声脆响,

一把扫帚落在了地上,

血色彻底消失,

寝室里空荡荡的一片。

周泽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寝室门被打开着,外面,有一双黑色的皮鞋静静地放置在那里。

宛若一个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少顷,

皮鞋自己动了,开始向外走,不,是向外跑。

周泽冲了出去,追着皮鞋下了楼梯,皮鞋越跑越快,但周泽的速度也不慢,事实上周泽刻意放慢了步子,就在等着看这双皮鞋到底会把自己引到哪里去。

自己只差一个亡魂就能转正,但问题是这百分之一的份额,却给了自己一个硕大无比的存在,周泽甚至猜测操纵这幕后一切的,哪怕不如昔日的白夫人,也不会相差太多。

毕竟,之前血水汹涌的画面和感觉,和当日白夫人设宴时,在质量和共鸣上,差距并不是很大。

“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皮鞋走动时所发出的声音,周泽之前没注意到,但现在留意到了,为什么皮鞋走路发出的声音是“滴答滴答”?

走着走着,周泽忽然发现,绕了一圈,下一个楼再上一个楼,自己又跟着皮鞋走回到了那个被当作杂物间的寝室外面。

皮鞋走了进去,周泽再度跟了过去。

只是,

这一次,

这间寝室的模样不再是杂物间了,也不是血海滔滔,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很是寻常,床铺上有干整的被子,床底下有洗脸盆和塑料柜子,洗脸池那边还整齐摆放着牙刷和毛巾。

这是一个有学生生活的寝室。

周泽看着这四周的变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对方就逮着一间寝室螺狮壳里做道场。

周泽等了一会儿,这次没有血海,也没有“咕嘟咕嘟”的声响,一切都显得很是宁静,仿佛自己走入了一个普通的寝室。

只是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这里的不寻常,且不说熄灯时间为何这个宿舍里空无一人,就说明明是凌晨时分这窗外,

为什么还有阳光照射进来?

“擦…………擦…………擦………………”

瓷砖上,传来了摩擦的声音,在阳台。

周泽刚准备走向阳台看看,却直接停下了脚步,因为在阳台上发出动静的东西,已经爬进来了。

是的,

他在爬。

这是一个男孩,

他下半截身躯完全被腰斩,只剩下上半身,用双手在地面上不停地爬行,他身上都是血污,尤其是他爬行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浓郁血渍。

男孩侧着头,一边爬,一边看着周泽。

他似乎是在打量着周泽,对周泽充满着一种好奇,但他并没有停止爬向周泽的动作。

周泽慢慢地蹲下来,和眼前的男孩平视。

“我………………”

男孩张开了嘴,但当他准备说话时,嘴里却开始不停地有鲜血涌出,根本就停不住,他看着周泽,嘴巴不停地张开和闭合着,却发不出任何清晰的音节。

他似乎有些着急,但越是着急声音越是发不出来,到最后,甚至变成了类似于狗吠一样的声音!

他的半截身体在颤抖,他整个人在发怒,

他想说话,他想告诉周泽一些事情,但他做不到!

他万分地狂躁,半个人在地上打滚不停地用拳头砸着瓷砖地面。

周泽伸手,用手指点了点地面上的血渍,然后在瓷砖上轻轻地画了画。

意思是,

你说不出来,

可以写。

男孩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还有这个办法,他马上点头,用自己的手指沾上自己的血迹,在地上准备写。

但刚写了一横,

“咔嚓!”

男孩的食指直接断了下来。

男孩愣住了,

周泽也目光一凝,

但男孩不服气,他用自己的无名指继续写,但这次连一个比划都没写出来,无名指刚触碰到瓷砖也直接断裂了下来。

男孩用大拇指,大拇指断裂,

男孩用小拇指,小拇指断裂,

到最后,

男孩绝望了,他扬起了自己的手臂,

竖着唯一的一根中指,

不停地咆哮着。

这根中指,是他的,但却是另一个存在,对他的一种嘲讽。

男孩看向周泽,然后又看向了一侧的橱柜。

那是铁做的橱柜,分了八个格子,意味着寝室八个人每人可以用一个厨柜装自己的东西。

男孩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最下面的一个橱柜,周泽走过去,将其打开。

“嘎吱…………嘎吱…………”

露出的是一条腿,然后里面还有东西,像是一件衣服被人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入了这里。

但实际上,

这是一个人的,

下半身!

男孩拼命地向那个橱柜爬去,而橱柜里的两条腿也在不停地乱动着,像是在进行着呼应,但这整个下半身却被折叠得过于整齐,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它根本就没办法动弹开,也没办法自己走出来,只能干着急地不停地踹着和蠕动着。

这是很诡异的一个画面,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男孩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脚时,

猛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拖住了男孩一样,男孩被拉扯着不停地往阳台那边退,男孩不停地挣扎着,怒吼着,咆哮着,身体在瓷砖上不停地上下翻滚。

但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一切的挣扎,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和无力。

周泽站起身,向那边追去,但他刚迈出步子,自己眼前的视角却开始拼命地倒退,

下一刻,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寝室门口,

而寝室,

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没有血渍,也没有男孩,更没有气急败坏的咆哮。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泽有些难以理解,这间寝室就像是自己走入了一家深夜播放鬼片的影院一样,每次进来,总能给自己新的体验。

“滴答…………滴答…………”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回过头,

果然,

那双皮鞋又出现在了门后面的过道上。

周泽这次是终于明白,为什么皮鞋的脚印会在这间寝室外面如此地密集了,他似乎就在周而复始地做着同样的事情。

把人带离,

再把人带回来,

然后再在这里等着人再引走,

然后再带回来。

就像是跑堂的小二,

客观您来了?

哟,客官您慢走。

皮鞋似乎是在等待着周泽转身看向它,它才开始离开。

又是“滴答滴答”的声音,周泽走过去,只是这一次,周泽内心的疑惑没办法解开了,首先一个就是,为什么这双皮鞋走路,

是“滴答滴答”的声响?

不应该是“啪啪啪”

或者“擦擦擦”的声音么?

周泽伸手,指尖的黑雾开始释放出去,直接裹挟住了那双黑皮鞋。

像是一张网撒下去,终于抓住了鱼。

慢慢地,

皮鞋的主人,开始浮现出真容,他还是在继续往前走着,继续发出着“滴答滴答”的声音;

带着他的倔强,

带着他的坚持,

继续往前走着。

“滴答…………滴答…………”

他的头,

烂了一半,

倒立着,

半截脑袋一次一次地撞击着瓷砖地面;

“滴答…………滴答…………”

他不停地跳动着,每一次落地,都是自己的头和地面的撞击,

他的双手,伸入皮鞋之中,不停地来回摆动。

他实际上是用头在走路,

但两只手却撑着皮鞋在往前一步一步地装作是皮鞋在前行。

小平头说过,王宝钢生前每次去查房时,都喜欢穿着皮鞋和西装,他把自己当作了一名教师,而不是所谓的宿管或者是打手。

所以,

哪怕是他死后,

他也会维系着自己的体面,

哪怕,

用手穿着皮鞋走路。

“滴答…………滴答…………”

孙秋说他看见从阳台上面墙壁上看见王宝钢的头慢慢地滑落下来,

包括眼前王宝钢用自己的头点地行走,

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小平头也说过,王宝钢跳楼时,

是头,

先着的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道的遗言

“吱呀……”

推开遮掩的宿舍门,老道把头凑进来:

“老板?”

然而,屋子里没人,这是王宝钢的宿舍,老道在宿管办公室问回来的小平头周泽去哪里了,对方回答周泽在这里。

但人呢?

老道挠了挠头,老板不可能不打招呼自己就走的,难道是上去了?

老道开始往楼梯上走,其实,这栋宿舍楼里住了很多很多人,六层楼,每一层都有三四十个宿舍,每个宿舍塞八个学生进去,算算看,这里面得有多少人?

但在晚上时,这里阴潮的环境以及几乎没有声响的楼道,还是让人有一种心理发寒的感觉,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诡异的落差。

明明是在人群堆里,但你还是会害怕。

而今晚,似乎这种感觉更加地浓郁。

老道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学生站在他面前,学生穿着黄色的毛衣,手里拿着像是画板一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快回去睡觉!”

老道呵斥道,俨然宿管老师附身了一般。

学生点点头,转身,走入了楼梯口的墙壁中。

“额…………”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妈的,

这到底是学校还是鬼域?

这宿管老师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啊,到底是在管学生还是在玩儿鬼魂逃杀的游戏?

手,

伸入裤裆摸了摸,取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老道放在鼻尖嗅了嗅,祖传符纸的纸香味给了他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下一刻,老道没急着乱动,而是拿出了手机,准备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你苦苦找的鬼,我找到咧!

只是,手机拨打出去后,却显示没信号。

娘咧,要糟咧。

老道慢慢地后退,然后准备开口喊,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吵到祖国花朵们的睡觉了,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什么的了,周泽不在身边,老道就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只是老道刚刚扯开嗓子,还没发声呢,就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喊不出来,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这下子老道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密密麻麻地出现,他清楚,这是那只鬼盯上了自己。

擦,

欺负青铜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找亡者去啊!

老道在心里把这只欺软怕硬的鬼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都亲切问候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下楼梯。

惹不起,惹不起,

我躲得起!

谁知道,老道刚下楼梯,却看见脚下的台阶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高矮不均,老道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幸亏他身手好,否则换做其他的老年人给这样摔一下都可以去准备后事去了。

但尽管如此,老道也依旧被摔了个鼻青脸肿。

当他挣扎地站起来时,却看见那个穿着黄色毛衣手拿画板的少年依旧站在他面前。

他在看着自己,

同时,

他手中的钢笔像是在画板上画着什么。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老道直接举着自己手中的符纸向前冲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然而,之前楼梯是下不来,现在变成了上不去,老道不停地在楼梯上奔跑着,却一直和少年保持着大概两米的距离,无法靠近。

老道干脆直接起飞,跳了起来,手中的符纸甩出去。

少年抬起头,

眼眸里空洞一片,他扬起手,手中的钢笔一下子点了出去,化作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瞬间将明黄色的符纸给染黑。

见此一幕,老道心生绝望,自己这祖传符纸竟然被这只鬼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完咧,

完咧!

跳起来的老道重重摔在了楼梯上,整个人“噗通噗通”地往下滑落。

少年缓缓走下来,

老道挣扎地抬起头,看着对方不断地靠近自己。

也就在此时,这个世界上最动听最美妙也是最让老道现在热泪盈眶的声音响起,

“哦,你在这里。”

周老板的声音传来,

老道原本心如死灰的内心一下子充满了希望!

少年侧过身,看见身后的周泽,微微皱眉,像是有些无奈,也像是有些头疼。

紧接着,少年开始走向墙壁,打算再度将自己隐藏起来,他似乎对于和周泽交手没什么兴趣,也清楚这个今天第一次走入这栋宿舍楼的男人,有多扎手。

但周泽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走出去,指甲直接嵌入了墙壁之中,周泽身体往后一退,双臂发力猛地向后一拉!

“砰!”

少年被拽了出来,落在了楼梯上,画板和钢笔都丢在了地上。

“嗡!”

少年原本空洞的眼眸露出了暗红色,他生气了,他愤怒了,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给了周泽很多的面子,但周泽,有点给脸不要脸。

“嘶……………………”

令周泽诧异的一幕出现了,在自己面前,竟然出现了纸张撕碎的声响,紧接着,周泽看见自己手臂位置上的衣袖裂开,而后皮肉绽开,鲜血不停地流出。

周泽开始后退,等退后一段距离后,刚才的伤害也就消失不见了,甚至周泽之前受伤的手臂也恢复如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道趁着周泽和那只鬼纠缠的时候爬起来准备开溜,但那个男孩却像是只盯着他一样,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欺负老实人啊!

老道直接在心里开骂。

“噗…………”

一支钢笔,

直接刺入了老道的胸口位置,老道震惊地低下头,他看见自己胸口上的伤势正在不断地扩大,殷红的鲜血开始不停地弥漫出去,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将起整套道袍全部染红!

“噗通……”

老道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伤口,看着地上不断溢出的鲜血。

他觉得很不真实,非常地不真实,虽然清楚跟老板出来抓鬼有风险,但他真的没料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自己,

就这么地死了?

死在这个宿舍楼里?

周泽已经冲了过来,少年扫了周泽一眼,似乎没打算继续出手,又像是有什么顾忌,再度钻入了附近的墙壁之中。

当周泽正打算继续追击以相同的方式把那个少年再抓出来时,

发现自己的裤腿位置被一双手抓住了,

低下头,

一看,

是老道。

老道沾满鲜血的双手抱住了周泽的裤腿,

鼻涕眼泪不停地往上面擦着,

周泽深呼吸,

强忍着一巴掌把这老货先拍死的冲动!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老道现在的行为,

就像是背着粪篓满街窜,

找屎(死)。

“老板啊,额不行咧,额不行咧,先别追了咧,让额把遗后事说好再追咧,额怕没机会咧。”

老道这个时候才不管周泽是不是要抓鬼呢,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害怕周泽抓完鬼回来自己已经凉了,到时候自己连最后的遗言和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实在是太亏太亏了。

“老板啊,额书店房间床底下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还有一箱祖传纸符,夹层里还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六位,钱不多,也就百来万的样子…………”

“…………”周泽。

老道忽然身体一颤,他察觉到了一股子杀机,好像来自于他的老板。

老道心里当即一暖,

唉,

别看老板平时心狠手辣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在看见自己的好基友好兄弟好朋友好伙伴人生知己即将走的时候,

他也愤怒了,

他现在估计恨不得马上杀了那个鬼给自己报仇吧。

唉,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老道在心里唏嘘着,

他不知道的是,周泽在听到老道说“钱没多少就百来万时”,

心里出现了一种自己要不要顺手推舟把这老道杀了然后谋夺财产的想法。

老道如果知道真相,估计会直接气出一口老血暴毙。

“符纸,你就在额坟头前烧了吧,你可以自己留两张。

老板啊,额死后,钱你帮额捐给山区孩子吧,你也可以自己留两张,但不能留多啊。

还有,额死后,帮忙通知一下上海的梁先生,让他也来参加额的追悼会,毕竟也算是缘分一场。

当然,

老板你如果和梁先生实在舍不得我的话,可以一起杀进地狱,把贫道的亡魂给救出来,贫道不会介意的!

哪怕不能入轮回,贫道也愿意做出牺牲,回到阳间来继续陪你们!

风里雨里,贫道都会等你!”

周泽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杀进地狱?

还为了你?

“老板啊,贫道舍不得你啊,虽然你脾气真的很差,又很自私,还滖,赚不到什么钱,我一直都没好意思跟你要工资。”

“…………”周泽。

“虽然你很色,总是一本正经地让莺莺伺候你洗澡,听许美人说,你那方面还有问题,石更不起来…………”

“…………”周泽。

你怎么还不死?

要不,我送送你?

你早点死了吧,

不然我真的忍不住要杀你了。

老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道:“但实际上你人还不错,虽然毛病很多,但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额…………比如…………”

老道伸手挠了挠头,

好难啊,

比如什么捏?

就在这时,老道重心一个不稳,摔倒了下去,正好滚出了原来所跪的地方,刹那间,老道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全都消失不见了,自己变得干干净净!

不用死啦?

“老板,我没事啦,我不用死啦!”

老道兴奋地忘乎所以,

然后他看见周泽对着自己伸了伸指甲,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随处可见的不对劲

“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道有些不明所以,他刚刚分明是看见自己已经中了一箭,

哦不,是中了一笔。

但现在自己却完全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除了脸上还残留着鼻青脸肿的痕迹,但那是他自己摔的。

周泽伸手,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支钢笔,结果这支钢笔刚被触碰就化作了灰烬。

“是被画上去的。”周泽说道,“他如果真的这么利害,也不会不愿意和我正面交手,甚至,他完全可以吊打我了。”

“画上去的?”

“对,画上去的,这就像是一种更高级的催眠,蒙蔽了你的视觉、听觉以及嗅觉等等感知,并且按照他的设计进行变化。”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之前自己的手臂上也出现了明显的伤痕,现在却根本看不出丝毫,但那种真实的画面质感,在短时间内足以让人下意识地就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妈的,原来和咱是同行,江湖骗子的把戏。”

老道刹那间恢复了男人的自信。

伟大领袖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老板,咱现在就去把他抓出来吧?”

周泽摇摇头,指了指过道窗外,“天快亮了,他也已经躲起来了。”

其实,鬼魂的出现和天黑天明没太大的关系,至少对于鬼来说,没什么本质上的影响,反而影响的是人。

白天的时候,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哪怕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普通人也能觉得有点胆气,至少能有一些心理安慰。

而在夜里时,发生什么事情人就很容易被惊吓到,从而给了鬼的可趁之机。

当然,那个鬼有点特殊,他擅长作画,但再好的画和画质也需要一个环境的支撑和配合,白天不是他所喜欢的作画背景,因为那会放大他画中的破绽,而晚上他的画能更具有写实感。

“那我们接下来……去吃早餐?”

周泽走向了楼道另一头,老道自然也就跟上了,随后,老道看着周泽走入了一间贴着杂物间牌子的寝室。

寝室里,除了一堆杂物以外,还有一双黑色的皮鞋。

周泽坐在木板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老板?”

周泽抬起手,示意老道这个时候安静一点。

老道点点头,在对面床铺上坐了下来,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倒是不用担心,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吃过的苦头皮外伤也多不胜数,这一点,小儿科。

大概过了一刻钟后,周泽弯腰在床铺下面开始搜找起来。

老道也跟着一起弯腰在下面鼓捣着,他不知道老板要找什么,但是没关系,找就对了!

毕竟大部分老板看到的不是你的进度,而是你的态度。

床下面都是一些杂物,拉出来之后,下面倒是空荡荡的,毕竟这间寝室也没人居住了。

周泽打开了衣柜,八个柜子全都打开了,里面除了一层薄灰以外,没其他的东西了。

老道挠了挠头,干脆爬到了上铺,上铺墙壁位置,贴着不少海报,都是球星,C罗、拉莫斯之类的。

周泽也来到了上铺,他觉得这里应该有东西,否则王宝钢的亡魂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逗留,而且自己在这个宿舍里还看见了其他诡异的情景。

不出意外的话,这间寝室,应该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点。

“老板,你那里的海报挂的是什么画,看起来怪怪的。”老道指着周泽那边说道。

“毕加索的画。”周泽回答道。

随即,周泽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在海报上摸了摸。

在老道的视角里,自家老板居然伸手在摸画中女人的胸口位置,老道当下直接道:

“老板,回家摸莺莺的,这个画里的女人太丑……”

老道画还没说完,

只听得“嘶啦”一声,

这幅画被周泽直接撕了下来,在画和墙壁之间掉落下来了好几张纸。

周泽没功夫去搭理老道的浑话,直接捡起一张纸,这是一幅钢笔画,画工很严谨,画里的是一个寝室,而这个寝室却被一层特殊的液体所覆盖填充。

可以当作是水,也可以当作是……血。

下一幅画里头则是在阳台上,有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少年正在努力地往里面爬,而且在寝室柜子里,伸出了两条腿。

接下来是第三幅,画中有个男子头着地,用双手穿着皮鞋倒立在瓷砖上。

三张画,代表着三个画面,而这三个画面,周泽之前才刚见识过。

一个是在寝室里,被血水所填充,一个是那个半截身子的男孩,另一个则是倒立走路的王宝钢。

下面,还有三幅画,总共是六张。

再捡起一幅画,画中则是一个骷髅,手里拿着书,行走在同学师生之间,不出意外的话,画的应该是孙秋。

接下来是第五幅,看到这幅画中的场景时,周泽马上扭过头看向老道,老道这时候刚刚从对面上铺下来爬到了周泽这边的上铺,似乎也是对周泽发现的东西很感兴趣。

“画的啥?看不清楚。”老道问道。

周泽把这张画递给了老道,老道一只手抓着梯子另一只手接过画,然后整个人愣了一下,直接摔了下去,好在并不高,所以也没摔出什么事儿,但老道仿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画落在了地上,画中,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躺在那里,身首异处,附近有一只黑色猫,像是在啃噬着他的尸体。

周泽翻开了最后一幅,

有些意外的是,最后一幅画里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小平头,小平头额头上插着一根尖锐的物品,站得比比直直,因为小平头脸上有两颗痣,所以很好对应画中人物的形象。

把画都看完,周泽看了看下面失魂落魄的老道,忽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为什么有老道的画却没自己的画?

嗯,

这种感觉就像是拍电影时预定的主角被一个边缘龙套疯狂抢戏了。

老道马上又爬上来,把周泽手里的其他画也拿过来都看了一遍,然后有些战战兢兢地问周泽:

“老板,画里都是假的,假的对吧?”

周泽下了床,在洗脸池那边洗了洗手,道:“只有你和小平头的那两幅我没见过,其余的四幅画,我都见过了。”

“怎么可能捏,这又不是什么玛雅预言,贫道我还活着捏,那个小平头宿管也还活着咧。”

“你是想说几年前,这个寝室里就有一个画工不错的中学生提前开始崇拜你了?”周泽反问道。

“这是鬼的障眼法,故弄玄虚,企图扰乱我方军心!”

周泽没再说什么,而是示意老道把那六张画都收起来,随后,周泽走到了阳台上面。

天快亮了,晨曦已经依稀可见,人们总是喜欢把晨曦当作希望的象征,但有时候,它更像是黑暗来临前的压抑。

老道苦着脸,也走到了阳台边上,拿出烟,给周泽递了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然后叹了一口气,道:

“老板,这些都是假的吧?”

老道之前已经问过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周泽摇摇头,然后,周泽靠在阳台边缘位置,继续道:“你有没有感觉自进入这个宿舍楼后,这里的一切,都好潮湿。

而且还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宿舍楼嘛,都这样。”老道吐出一口烟圈。

周泽伸手揉了揉眉心,这时候,宿舍楼里传来了打铃声,意味着学生们该起床参加早自习了。

有些比较勤奋的学生在打铃声响起时就已经从底楼出口走了出去,他们穿着红色的校服。

而四周其他楼里的学生,则是穿着蓝色的校服。

“校服颜色,不同。”

周泽指了指下面,他现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原因很简单,从自己进入这栋宿舍楼开始,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让周泽觉得完全没有什么头绪。

“估计是初中生和高中生校服不同吧,这里是初中宿舍楼,外面两栋好像是高中的,这所中学是中学部和高中部都在一起。”

老道说着说着,又把那张画拿出来看了看,越看越不是滋味,甚至,老道也在想,为什么画里头死得这么惨的人不是周泽而是自己?

我啥时候有这么高的存在感了?

“喏,你家的小平头出来了。”

周泽伸手向下指了指,那个小平头宿管老师走到了出口外面,手里拿着电话像是在打电话。

“他们没报警么?”周泽问道。

“没有吧?”老道疑惑道。

其实,对于周泽和老道来说,弄出点小麻烦不算什么大事儿,烧点纸钱也就能应付过去了,关键是小平头那帮宿管就算不报警也不至于什么都没当发生过一样。

之前只顾着抓鬼,忽略了这一茬儿,但是现在清闲了下来,也就琢磨出了一些不对劲。

不,确切地说,是从走入这栋宿舍以来,就没几个地方是对劲了的。

“喏,他也还活着呢。”

老道指了指下面站着的小平头。

这感觉,

真的是,

他好,

我也好。

“啪咔!”

楼顶上忽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老道只觉得有一道风从自己脸侧划过,然后只听得下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和尖叫声。

站在下面的小平头刚好被玻璃砸中,

那一截玻璃,

直接从他脑门位置上刺了进去,

比比直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萝莉和白莺莺

凌晨的书屋,显得很是冷清,当然,这座书屋以其夸张的一百元最低消费的招牌也注定让其很难热闹起来。

许清朗在楼上卧室里敷面膜睡着美容觉,在告别了饭馆生活脱离了油烟对自己皮肤的侵蚀后,他开始越加懂得去珍惜爱护自己的皮肤。

呵,男人,

就得学会对自己好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白莺莺一个人坐在一楼吧台那里,用手游吃鸡,玩儿得不亦乐乎。

书店的门在此时被推开,白莺莺抬起头,看见一身红衣服的小萝莉站在门口,小萝莉这身打扮,是真的喜庆,看起来也更显憨态可爱。

打了个呵欠,白莺莺继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小萝莉走到吧台前面,她有点矮,够不上去,也因此,她干脆推开吧台的小门,走了进来,就站在白莺莺的身后看着白莺莺玩游戏。

等一局结束,白莺莺伸了伸懒腰,瞥了小萝莉一眼,放下了手机,问道:

“干嘛?”

小萝莉抬起精致的下颚,打量着白莺莺,同时摇摇头,微笑道:

“你家夫人当初见到我,也不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也知道是当初。”白莺莺耸耸肩,“现在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狗,都被一个男人拴住了脖子,

干嘛五十步笑百步?

小萝莉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这让她有了一些特殊的满足感,她对自己的身高一直很敏感,不喜欢站在下面仰望着比自己高的人。

“你能和我比?”

小萝莉反问道。

“嘿,我还会嘤嘤嘤呢,你会啥?

嘤嘤嘤……”

小萝莉微微皱眉,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好歹是一头两百年份的僵尸,

居然真的可以毫无违和感地“嘤嘤嘤”伺候那个男人。

“你来做什么?”白莺莺问道,“难道你妈大半夜的又去做头发了,把你扔书店?”

小萝莉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袋,丢在了吧台上,“他让我调查的东西,都在里头了,那个日本神父的位置,也确定了。”

“你干嘛不直接给他打电话。”白莺莺侧了侧头问道:“哦,我懂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亲自送过来更有诚意,还能在他面前刷一波好感?”

紧接着,白莺莺脸上露出了一抹危机感:

“你要……和我,争宠?”

“啪!”

小萝莉一巴掌拍在了吧台上,

呵斥白莺莺道:

“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

白莺莺撇撇嘴,嘀咕道:“小屁孩就喜欢要什么面子。”

小萝莉克制住自己想要和白莺莺动手的冲动,开口道:“我打不通他的手机,联系不上他,以为他在书店里,发现居然不在。”

“他有事儿出去了。”白莺莺说道。

“他还真忙。”

“快转正了。”白莺莺笑道,可以想见,她是真心替周泽感到高兴。

“他转正你高兴做什么?”小萝莉最是看不惯白莺莺这种被人奴役控制着却还甘之如饴的“丑陋嘴脸”。

因为她不想变得和眼前这头蠢僵尸一样。

“怎么,他是我老板,他混得越好我不也与有荣焉么?再说了,他早点转正早点往上升官,你不也能早点自由么?”

“他混得好不好还真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想一想下一个寒衣节怎么过吧!”

小萝莉实在是对白莺莺这种傻白甜模式看不下去了,

一切虚伪的美好小清新,

都必须拿一根银针,

戳戳戳!

小萝莉和白夫人是认识的,因为白夫人的特殊性,所以小萝莉没对她出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你修你的功德,我做我的业绩,彼此相安。

但是,白夫人到底是怎样子的一个人,小萝莉是清楚的,她甚至能够猜到白夫人功德圆满下地狱前将自己的尸体交给周泽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过?我当然有设计啊。”

说着,

白莺莺打开了电脑,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道:

“我设计了很久呢,还设计了好多款。”

小萝莉看见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竹床,有鸳鸯蝴蝶款式的竹床,有小舟竹床,有公主床,上面还有着各式各样的挂饰。

小萝莉震惊了,

她,

早就知道了?

“这些竹床做出来价格都不便宜呢,但好在我陪葬品还够,到时候卖两件东西也能打造出来了,你说,躺在这上面被火烧,是不是也很唯美?”

小萝莉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头僵尸说话了。

这不是傻,

这是脑壳有包啊!

“你知道有那一天,还在这里给他当女佣?”小萝莉最后只能这样问了。

“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啊。”白莺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挺好的。”

“你以为这样子就能把他给打动?”小萝莉反问道。

白莺莺没回答。

“上次一头尸魅都能给他涨那么多的业绩,一头货真价实的两百年的僵尸,你知道值多少业绩么?”

白莺莺还是不说话。

“算了。”小萝莉不想说了,看了看吧台上自己刚丢上去的信封,问道:“他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什么学校了。”白莺莺说道,“还差最后一个鬼,老板心里着急呢。”

“学校?”小萝莉侧了侧身子,没当一回事儿,“我先走了,等他回来,你把信封交给他。”

“好。”

白莺莺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小萝莉下了椅子,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时,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书店角落里正坐在那里看书的少年。

少年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很入迷,不时地笑出猪声。

小萝莉停下了脚步,

在进来时,

自己为什么没感应到在书店里,还有一个鬼?

这只鬼,

是自己看见的,

而不是自己所感应到的。

小萝莉伸手,指了指那个少年,问白莺莺:“他是谁?”

“一个鬼,按照老板的说法就是高级智障,自己走到书店来的,然后因为灵魂不全的原因,没办法收入地狱,就先留着了,等老板那边事情解决了,再把他送走。”

“灵魂不全?”

小萝莉走向了那个正在看书的少年,少年根本就没在意小萝莉的靠近,完全沉浸在的世界里。

“他叫什么名字?”小萝莉问道。

“孙秋,一个中学生。”

小萝莉伸手,把书从对方手里拿开。

孙秋一愣,有些不满道:“小妹妹,你做什么,别调皮。”

说着,孙秋又伸手去拿书。

然而,

在下一刻,

小萝莉忽然伸出了自己的舌头,一时间,舌头像是一道皮鞭狠狠地抽在了孙秋的灵魂上。

“啪!”

孙秋被抽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喊疼。

对于灵魂体来说,小萝莉的舌功,绝对恐怖。

白莺莺见状马上走出吧台,“喂,你干什么,这是老板预留的业绩。”

“业绩?”小萝莉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好笑,指着倒在地上的孙秋道:“你们书店全是一帮傻子么,

这哪里是什么灵魂,这哪里是什么鬼物!”

周泽进入鬼差圈子时间也不算短了,当然了,和小萝莉是不能比了,她可是资深鬼差,经历得自然更多。

“这不是鬼?”白莺莺愣住了,这不是鬼是什么?

“所以,送不下去地狱也不是因为他灵魂不全,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鬼,当然不可能通过地狱之门送到下面去。”

小萝莉走到孙秋面前,舌头不停地鞭挞他,他不停地惨叫着。

“你看,灵魂只是虚弱,却没有散的现象,他根本就是一团虚幻的能量体,而不是灵魂体。”

小萝莉说得很是笃定。

“他不是鬼,但他特意来书店…………”白莺莺马上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一个不是鬼的家伙却来到了书店,还讲了一个鬼故事?

然后老板还带着老道去学校了?

“通城,最近是又来了什么人么?”小萝莉问道。

“蓉城的那位来过。”

小萝莉闻言,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恐之色,但马上压制了下去,又道:“还有呢?”

白莺莺思索着,然后她忽然想到了那天那个说自己是从三乡村走出来的小女孩,然后那个小女孩居然把自己给撂倒捆绑住了。

“好像还真有一个,很厉害,能一下子把我撂倒的那种。对了,你还没说,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白莺莺指着孙秋问道。

“每个巡检在进阶判官之时,都会被阴司授予一支阴阳笔,可定乾坤,可辨是非,还有一本阴阳冊,阴阳冊内藏阴阳。

这个东西,应该是从阴阳冊内诞生出来的…………傀儡。”

说完,

小萝莉忽然抬起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小萝莉,

叉着小蛮腰,

放声大笑,

她似乎想要营造出一种豪迈的感觉出来,但实际上她这个动作要多逗比就有多逗比,中二可爱得无以复加。

“也就是说,老板有危险?”白莺莺说道。

小萝莉耸耸肩,然后看着白莺莺,道:“我们不是应该很开心么?有人把他阴死,那我和你,都自由了。”

是的,

周泽如果被阴死了,

那么小萝莉就能解开那晚的城下之盟,恢复自由!

“你忘了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么?”白莺莺忽然问道。

“什么?”小萝莉不知所以。

“如果老板知道自己逃不过去,真的要死的话…………依照他的性格,他可能会觉得自己一个人死太孤单了,然后在临死前的刹那,捏碎你的魂血,让你陪他殉葬。”

“…………”小萝莉。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画壁

小平头就头部插着玻璃片,像是戴上了一个头饰,鲜血,开始慢慢地浸染下来。

他站了大概好几秒,还摇摇晃晃地走了好几步,然后,在周围人的尖叫声中,倒了下去。

周泽曾看过一些日军战犯士兵的回忆录,里面曾有人写过砍了人头之后无头的尸体似乎还会抽搐,包括掉在地上的脑袋眼睛还能再动几下。

或许是死亡来得太突然,也太干脆,不光是当事人没来得及反应,连当事人的身体,似乎也没能来得及做出及时反应。

宿舍楼下,已经乱糟糟地成了一团。

周泽双手扶在栏杆上,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老道。

老道此时正魂不守舍,脸色被吓得煞白。

“老板…………”

“唉,你看吧,好好的一个人,被你给硬生生地奶死了。”

“…………”老道。

老道很委屈,他也不想啊,他真心希望小平头能长命百岁一晚上来十八次身体倍儿棒的那种。

但他死了,

就这样突兀地死了,

那么,

六张画,只剩下一幅了。

有部很有名的系列电影,叫《死神来了》,老道现在觉得自己成了里面的角色,明明摆摆地告诉你,你要死了,还告诉你会以何种的方式去死。

真的,还不如突如其来地给你一下子,让你死得干干脆脆没有痛苦。

老道这个时候还真有些羡慕那个小平头,不知不觉地一个意外就走了,现在他还得承受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折磨。

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再看看一边的老板,他居然还在抽烟。

“下去看看吧。”

周泽说完率先走出了寝室,老道这个时候自然不敢离开周泽,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哪怕周泽上厕所他也会在旁边死死地跟着。

宿舍楼一楼大门口,一群学生围绕着小平头的尸体,还有几位宿管老师在里面维持着秩序。

这种感觉,很怪异,因为这个时候应该打120和110才对,事实上他们也打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但是,似乎光天化日死了一个人这种大事件仅仅是惊动了这个学校的一隅。

前面的学生,该去学校的去学校,该去食堂吃早餐的吃早餐,仿佛根本就没在意这件事一样。

周泽抖了抖烟灰,抬头看了看这栋宿舍楼。

老道在旁边战战兢兢,偷偷瞅一眼小平头的尸体然后马上挪开视线,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步后尘,老道内心就觉得万分煎熬。

周泽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继续看着四周的一切。

“老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老道建议道。

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他想回到书店去,至少书店能够给他一些安全感。

周泽摇摇头,“走不了。”

不是回答“不走”,而是回答“走不了”。

老道愣了一下,他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周泽转身,又走入了寝室,直接在宿管老师的办公室里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拿了他们的茶叶泡了一杯茶。

老道站在旁边,像是一只小鹌鹑。

他不知道周泽在打算做什么,但似乎自家老板好像掌握到了什么信息,虽然不知道他是在装镇定还是真的镇定,但至少看起来让自己心里多了一些期待。

学生们都去上学了,宿舍楼里也变得冷清了许多。

宿管老师们也没回来,一个都没回办公室,可能,是在忙小平头尸体的事情吧。

警察,没来。

救护车,也没来。

坐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喝了两杯茶,周泽走出了办公室。

楼道口每个宿舍的门口,都摆放着一排热水瓶,学生们在早上离开寝室上学前将自己的热水瓶取出来放在外面,然后会有专门的阿姨拿着塑料管子来给这些热水瓶加开水。

这些开水因为是经过塑料管子,所以里面难免有着一些塑料味儿,学生们基本不饮用,只是拿来洗衣服或者泡脚。

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个阿姨拿着塑料水枪过来准备放水,她从走廊的那一端慢慢地走向了这一边。

周泽站在那里没动,老道站在周泽身边,而那位阿姨仿佛根本就看不见周泽一样,继续往这里走。

“老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地方的怪事儿,也太多了一些。”周泽说道。

“昂。”

“先是孙秋死了却依照着惯性继续活着,哪怕身上出现了尸斑也没人发现。然后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的诡异画面。

这栋宿舍楼难不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煞之地,所以才能诞生这么多的鬼魂异物?

那又为什么之前没什么动静,最近却又直接爆发了呢?”

“额…………老板,你到底是啥意思?”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

这个老道十万个愿意,不管自己会不会出现意外,死在这里和死在书店里,他更愿意选择后者。

二人一起走向了宿舍楼门口,外面小平头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

周泽站在门口台阶上,没急着往下走,而是看着老道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当老道快走出宿舍楼范围时,

周泽抬起头,

他看见,

楼正在弯腰,

像是要塌了一样。

老道却浑然不觉,继续走自己的。

“老道,别动。”周泽提醒道。

“啥?”

老道又往外走了一步,然后回过头。

刹那间,自上面某个寝室窗户位置,有血水喷涌而出,席卷向老道,这应该就是之前周泽所待过发现钢笔画的寝室,它应该在三楼的位置,但现在因为整栋楼的诡异弯曲,导致这个宿舍的窗户位置正好对准着老道。

血水冲过来时,老道整个人被席卷了进去。

“艹…………”

这是老道最后来得及说的话语,

他整个人几乎已经崩溃了,

你来多少个鬼那无所谓,鬼嘛,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这大楼都能像跳钢管舞一样弯曲起来,

谁见过?

甘霖娘,

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周泽转过身,看向身后还在往热水瓶里注入开水的妇人。

只不过,妇人的这一瓶开水,像是永远都注不满似地,一直停留在那个热水瓶上面,而且里面还不断地传来水声。

对于有生活经验的人来说,给热水瓶里倒开水时,声音会随着水面地上升而变化,但这里,却一直没有变化。

“喂,水瓶漏了。”

周泽指了指那个热水瓶,提醒那个妇人。

妇人微微一愣,扭过头,看向周泽,她的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马蜂窝,像是长了无数个鸡眼,一些地方还在不由自主地闭合和舒张着。

很恶心的画面,

真的很恶心。

妇人手里继续抓着塑料水管,而宿舍楼外面的老道在血水之中不停地挣扎着。血水之中,隐约可见几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慢慢接近着他,而黑色身影手里,拿着的是明晃晃的大刀。

周泽走过去,准备从妇人手中接过水管。

妇人脸上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水管直接扭曲了起来,缠绕向了周泽,之前的死物,现在仿佛变成了拥有生命的大蟒!

周泽十指指甲长出来,

他没有去反抗这条大蟒,任凭对方将自己捆绑起来,甚至,周泽还能听清楚自己身上骨节崩断的脆响。

说真的,

有些悦耳。

远处楼道口,半截身子的男孩又在开始往这边爬,像是一条疯狗一样不停地蠕动着,嘴里在嘶吼着什么。

另一侧,一身尸斑的孙秋也在向这边走来,身形踉跄,懵懵懂懂。

小平头也出现了,他头顶的玻璃还插在那里,鲜血之流。

甚至连周泽灭掉的皮鞋,也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不停地“滴答滴答”作响。

“图穷匕见了么,因为你们知道,我看清楚了?”

周泽喃喃自语。

远处,

老道已经沉入了血水之中,只剩下鼻息位置还偶尔有气泡冒出,显然,他支撑不下去了。

那些黑色的身影似乎即将接近他,而在血水之中,有一道娇小的身影,不是人,像是一只猫,在等待着自己的晚餐。

周泽的指甲,没扫向四周,

而是带着一种果敢和毅然,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同时搅拌了一圈。

“嘶…………”

疼痛感,是如此的清晰,周泽身体甚至因此而开始痉挛起来。

但也就在此时,四周的画面开始飞速地后退,妇人倒退,小平头宿管倒退,半截身子的少年倒退,皮鞋开始倒退,就连弯曲的宿舍楼也开始恢复正常。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恢复正常。

在这一切飞速倒退的途中,

周泽好像看见了一个女孩,正站在楼道深处看着自己,那个女孩的模样,有些熟悉。

“啪!”

一声脆响传来,

书页被合上的声音。

“噗通…………呼呼呼………………咳咳…………”

老道趴在草坪上大口地呼吸同时也在剧烈地咳嗽着,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平复下来,然后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

他看见周泽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本闭合着的笔记本。

之前发出的脆响,是周泽把笔记本合上时所发出的声音。

周泽抬起头,似乎觉得在自己胸口位置还犹有痛楚感。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老道以为自己刚刚要死了,但怎么又一下子峰回路转了?

“你可以仔细想想,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周泽慢慢地说道。

“我们开车来的,我骗过了校门口的保安开进来了,然后我们下了车,走到了生活区,找到了B座,然后我们偷偷进去了,看见了孙秋,之后还和宿管打了一架…………”

“你再仔细想想。”周泽提醒道。

“仔细想想?”老道挠了挠头,然后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我……我……我们是开车进来的没错,但我们刚下车,好像看见了一只黑猫,那只黑猫在草坪里盯着我们看,我还说我们抓回去当宠物养。

然后我们走到草坪那里,发现黑猫不见了,但在地上有一个笔记本,老板你把笔记本拿了起来,我还问你上面写的还是画的什么…………然后……然后我们就…………”

周泽看了看自己手中有些破旧的笔记本,

他不敢再翻开其中任何一页。

“老板,那个宿舍楼呢?”老道环视四周,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你看看附近的其他宿舍楼,上面怎么标注的。”

“1栋2栋3栋…………”老道数着,然后他慢慢地不数了,这里是按照阿拉伯数字命名区别各个宿舍楼的,根本就没有以英文字母命名的方式!

“老板……那B座,B座在哪里?”

周泽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笔记本,

“B座,

在这里头,

画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狗血和俗套

天快亮了,这意味着周泽和老道其实是在这个草坪这边,站着不动且维系了这种动作很久很久。

也幸亏是这个时候宿舍楼这边基本没什么人走动,也就没谁注意到这里还有俩人傻乎乎地挺在那里。

否则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画,根本就没办法顾及,就像是铁拐李之所以附身死去乞丐身上也是因为神游出去时自己的肉身遭遇了意外。

老道坐进了车里,取出车里的跌打酒,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凌乱了,之前的虚幻和现在的真实,两种真假难分的感觉不停地袭扰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是真的酸哪里是假的疼。

就像是一个人游完泳刚刚上岸时,总觉得有些不适应重力一样。

周泽也坐进了副驾驶位置,在他面前,放着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封皮是蓝色的,很低调,也很普通。

“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个笔记本,怎么就能变成那样?”

老道对这个一直很好奇,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和老板进入学校后的一段记忆被抹去了,然后直接进入了B座。

而事实上,

B座是不存在的,

里面的宿管老师也是不存在的,半截身子的男孩,倒立走路的赵宝刚,给热水瓶加开水的阿姨等等,其实都是不存在的。

但那种虽然不存在却极为真实的感觉,让人下意识地“无缝衔接”的惯性,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听说过《画壁》么?”周泽问道。

“电影,我看过。”老道回答过。

“是《聊斋志异》里的一则故事。”周泽把头往靠椅上侧了侧,“差不多是一样的事情吧,不过那个故事里是人进入了壁画的世界,而我们这次,则是进入了这个笔记本里的世界。如果没猜错的话,笔记本里应该都是一些钢笔画,我们在那栋宿舍楼里所看见的一切,都被画在这里面。”

“这么夸张的么?”

“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那个孙秋,到底是什么鬼。”

周泽这个时候如果还没意识到孙秋的问题,那也就真的白混了。

从那个家伙进入书店讲述故事再到自己和老道进入平潮中学被一只黑猫引导着找到这个笔记本,整件事情,其实都是环环相扣。

有人在背后引导和操控,似乎就在等待着这一切的促成。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正常的人,都不愿意做别人的提线木偶。

而自己在“闭合”笔记本时所看见的楼道深处的女孩情景,让他又想到了三乡村的那个小女孩,她娇憨,她很饿,她也很乖。

白莺莺都被对方直接撂倒,玩起了捆绑。

之前周泽还以为对方是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做好事不留名,但谁知道,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单纯。

宿舍楼里找到的那六张钢笔画,用意是什么,其实周泽可以猜到一些,尤其是关于老道的那一幅。

画,就像是电影一样,都是假的,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存在,画里的画面和人物,自然也可以无拘无束。

比如宿舍楼可以弯曲,比如里面出现的一个又一个的鬼,可以不讲任何的条理缘由,但假的毕竟是假的,该如何真起来?

让一个活人,在里面死了,在假的世界里,让真实的活人死亡,以点带面,可以让原本假的东西,具备了影响现实的能力。

就像是一些融资骗局,它们的噱头和一切的宣传,基本都是假的,但它们能够在现实里吸引融资,诈骗海量的金钱,到最后,它到底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它已经成功地在现实里搅风搅雨。

而因为自己本就是一个“死人”,不算活人,所以那幅画的主角,变成了老道。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老实说,这件事有点没头没尾,而且,被人盯着和算计的滋味,不好受。

“喵!”

一声猫叫传来,坐在驾驶室里正在擦药酒的老道身子猛地一愣,迅速地看向窗外,在不远处的天桥上,有一只黑猫蹲伏在那里,目光宛若蓝宝石,看着这边。

“娘咧,这只猫又跑出来咧。”

老道对猫这种东西比较敏感,他现在回忆起来,当初自己之所以提议抓那只黑猫,也是因为他上任老板身边有一只白猫,觉得周泽身边如果带一只黑猫的话,可以有效地提升起B格。

周泽下了车,看向那边,手里还是拿着那个笔记本,本子的反面,有一个贴画,是一只黑猫的头像。

黑猫距离周泽有将近百米远,它舔着自己的爪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在刚才,它真的就只差一点点就能够拿老道开荤了。

周泽没跑过去抓猫,也懒得去陪它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他拿出了打火机,点出火苗,然后把笔记本下端凑上去。

去你妈的算计,

老子大不了一把火烧了!

黑猫一下子愣住了,它似乎没料到周泽会有这种反应,当下身子绷紧,然后直接飞跃了过来,黑色的身影在水泥路上几乎是飞了起来,扑向了周泽。

果然,

这只黑猫就类似于这个笔记本的器灵么?

“嗡!”

周泽左手指甲长出,对着扑向自己的黑猫直接抓了过去。

“噗!”

黑猫被周泽直接抽飞,落在了地上,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显得很是难受,它比周泽预料之中要弱得太多太多。

“喂,你真的要烧了它么?”

一道女孩的声音自周泽身后传来,周泽转过身,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坐在自己车顶上,双脚摇晃着,像是在看戏一样。

她就是在看戏,从头到尾,一直在看着。

老道把头从车里伸出来,还没来得及把头向上看,一只脚直接踩中了他。

“啊,疼!”

老道疼得把头又缩了回去。

实在是老道自己作死了,人家女孩坐在车上双脚摇摆着,你头伸出来向上看不就都走光了么?

“你到底是谁?”周泽问道。

“我只是路过的,而且,我马上就要离开通城了,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个笔记本比你想象中要宝贵得多,它现在只不过是被污染了,阴差阳错之下被一个会画画的学生捡到,然后在上面画了这么多关于宿舍里的鬼故事。

再加上受到这个学校学生怨念和负面情绪的浸染,它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但它的功能,其实比这个高多了,作用绝对不仅仅局限于VR眼镜。”

“我凭什么相信你?”周泽问道。

小女孩跳下了车,走到了周泽面前。

似笑非笑,

眼眸里,宛若星辰,和之前走到自己书店里时的那个憨傻三乡村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嘿嘿,真好玩,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玩。”

小女孩伸手,想要触摸到周泽的脸。

周泽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

她的手掌,很冰,也很凉,老实说,不是很舒服。

小女孩摸着摸着,抬起头,长舒一口气,“你知道么,这是一件判官的法器,是一个跌落品相的阴阳冊。”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他还是个临时工,

等转正后才算是正牌鬼差,然后还得慢慢熬到捕头,之后是巡检,再之后才是判官。

可以说,现在“判官”这个级别,对于周泽来说,太过于遥远。

“没有我隔绝了这个册子的影响,只让它局限在一个宿舍楼里,你说,你得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意识到,你看的,其实是一幅画?你所在的地方,其实都是假的?”

小女孩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要走了,上次那枚戒指和这次的笔记本,算是我给你留下的礼物,你好好保管它们,以后,应该会用得着的。”

小女孩伸手,向前一抓,那只刚刚被周泽抽飞的黑猫化作了一道黑光飞入了女孩的掌心之中,然后小女孩将其送入到了笔记本内。

与此同时,书屋里那个一直在看书的孙秋,身形瞬间消失,之前他拿着的那本书,落在了地上。

“收好它,这个东西,现在虽然破损得厉害,但还是有点用的,等以后,你甚至可以往里面抓点鬼进去。

比如艳·鬼什么的,然后你想的时候可以进去看看,体验感上,绝对完爆现在的VR成人技术。”

小女孩收回手,又仔细看了一遍周泽,

“我要下去了,下次再上来,难了,你也可以尽量低调一点,当然,也没必要委屈了自己,算了,反正你上辈子过了之后,似乎也习惯了。”

“你认识我?”周泽问道。

“嗯哼,你现在还以为上辈子的你,就是真正的你么?”小女孩反问道。

“如果你想跟我说前世什么的话,就太俗套和狗血了。”周泽说道。

“那我再和你说一个更狗血的故事吧,我确实是认识上辈子的你。”小女孩眨了眨眼,看着周泽,

“然后,你把我给强了。”

“…………”周泽。

“怎么样,狗血吧?”

周泽点点头。

“你当时,也这么小?”周泽问道。

他想知道,自己上辈子,有没有这么禽兽。

小女孩笑弯了腰,

然后开始慢慢地长大,

一层薄薄地黑雾将她给笼罩,

让人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她确实变成了一个成年女人的模样。

周泽心理舒服了一些,

还好,

没那么禽兽。

然而,

周泽看不见的是,黑雾之中女人的脸,却是一张褶皱到令人心寒的老妪的脸。

老妪身穿着暗金色的袍子,头戴霞冠,数之不尽的雍容,只是那张脸,确实和她的身形和气质极为不般配,像是一件极为完美的艺术品,被硬生生地毁了和扭曲了一样。

“我等你,我会慢慢地等着你,等着你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等到你回到阴司受封的那一天,等你能够记起来一些自己上辈子的事儿。”

“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走错片场了,我们不是在拍《仙剑奇侠传》。”

“到时候,我再把你虐杀了,亲自将你投入畜生道,才有复仇的快感。

你成长得实在是太慢了,慢得我根本看不下去了,只能出现给你几件好东西,让你快点肥起来。”

“…………”周泽。

忽然觉得,还不如干脆真的走错了片场也比现在好。

“呵呵呵…………”

女人的身形和四周的黑雾在刹那间消散,没入了地下。

她走了,

走得很干脆。

车门被打开,脸上有一道清晰脚印的老道揉着自己的脸走了出来,

对着女人消失的位置,不满地哼了一声:

“呵,女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体贴的老板

回去的路上,是周泽开车,老道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开车了。

“老板,那个女人真的是你上辈子的孽债?”

“你听到了什么?”周泽问道。

“额,放心吧,老板,我会给您保守秘密的!”老道马上拍了拍自己干瘦的胸脯。

“死人,最会保守秘密。”

“…………”老道。

“吱呀…………”

车子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老道悚然一惊,

卧槽,

真的要杀人灭口?

周泽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烟,却发现自己烟抽没了,看向老道,想向他要烟,结果发现老道双手抓着他自己的膝盖,在那里瑟瑟发抖。

真的被吓到了?

周泽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一下,

“喂。”

“啊!”

老道叫了一声,看着周泽。

周泽有些好笑,自己平时的形象就这么不佳么,真的能让老道觉得自己会杀人灭口?

“拿根烟。”

“哦,好。”

老道马上取出烟,递给了周泽,然后亲自帮周泽点火,小心谨慎地像是古代的侍女,只是这侍女,未免太老了一些。

“老板,您停车想做啥?”

“别装了,演戏很好玩么?”

“额…………”

老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伺候你这薄情寡义的B容易么我!

老道有时候都不能理解自己,好好的潇洒日子不过,为什么总要跟鬼老板打交道,但想想又释然了,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或许,

这就是男人吧。

不吃饱了撑了寻找一些刺激和挑战,生活得有多无聊?

况且,现在的这种生活可是以前的自己所接触不到的,绝大部分普通人也接触不到。

“老板,停下来做什么?”老道这才问道。

“吃早餐。”

周泽说完,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吃早餐?

老板你带汁水了没有?我没带啊。

前面有一排早餐摊,有摊煎饼的,有下面条的,也有卖包子油条的,这里算是一个交通小路口,来往的车辆不少,不少人开车到这里停车下来吃点东西。

周泽走到了一卖肉汤的摊贩前面,摊主是一个中年男子。

“两碗牛肉汤。”周泽说道。

“好嘞,放辣子么?”

“放。”

“行。”

摊主先拿出两个碗,往里面依次放葱花和香菜,再放了一些牛肉;

之后从一直用煤炉烧着的汤锅里盛出一勺汤倒进去,再把碗里的汤再倒回去,紧接着再在碗里面放各个调味品,最后再盛满了汤,帮周泽把两个碗放在了一侧的小桌上。

周泽拿着辣椒给自己碗里面多放了一些,又要了两个饼,坐了下来。

老道这个时候也来了,他坐在周泽旁边,搓了搓手,有些拘束,也有些受宠若惊,妈的,老板头一遭请客啊!

这个铁公鸡居然请客了!

我该不该哭一下烘托一下氛围?

老道不停地做着作死的心理活动,然后看见周泽在旁边慢条斯理地把面饼撕成一块一块地放入汤碗里浸泡。

老道也有样学样,老道这辈子走南闯北去过的待过的地方多了去了,对这种早餐吃食当然不会陌生,老板招呼客人的语气能一下子听出来是河南人。

而很多河南人的早晨,其实是从一碗汤开始的。

不过,老道没喝,也没动,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周泽。

周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道:“怎么了,吃不惯?”

“不不不,吃得惯吃得惯。”

老道应付着,敷衍着。

这汤,

绝对有问题啊!

忽然停车,下来吃早餐就很有问题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撕面饼,做得这么正式的样子。

老道侧过头,又打量了几眼那个老板,

这个老板是个鬼?

那这汤,绝对不干净!

老道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MMP,老板又使坏,就像是之前在宿舍楼里叫我先走一样,然后自己在旁边看着,看着宿舍楼弯曲下来。

这次肯定又是在那我开涮!

等着我喝这个汤,然后出洋相!

“有点烫,我等等喝。”老道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继续撕手中的面饼。

老道其实也有点饿了,他又看了几眼那个老板,起身,道:“老板,这么点儿不够,我去对面买俩馒头回来。”

说着,老道跑到小马路对面买回来几个白面馒头,重新坐下,拿起一个馒头直接啃了起来,吃得很香。

妈的,

自己买的东西吃得就是放心,就是香!

还有卖馒头的那个大妹子胸前的馒头也好大。

老道吃着吃着,又递出一个馒头给了周泽。

周泽接过了馒头,放在了汤碗旁边,然后看着老道的眼神,似笑非笑。

咦,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老道心下又开始打起了嘀咕,

不是吧,

我不跳你设下的圈套,不喝这汤,你不舒服?

你怎么能这样!

那我是不是应该喝一点?

老道一边咀嚼着馒头一边想着,实在是伴君如伴虎,这些鬼大佬一个都不好惹。

只是,自己面前这碗看起来香喷喷的汤,鬼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什么蜈蚣烧烤或者是烤老鼠之类的,倒也不是不能吃,但完全不知道是啥玩意儿这种未知空恐惧实在是太可怕了。

“老板,吃啊,这馒头真的好好吃。”老道打了个哈哈。

周泽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馒头,道:“桌子不干净,馒头脏了。”

“那这个我吃,我不讲究,别浪费了。”

老道从周泽手里接过馒头,又啃了起来,反正这肉汤,他不打算喝!

大不了再找个借口,说自己馒头吃饱了,喝不下了。

周泽看着老道,摇摇头。

嘿,

失望了吧?

没得逞吧?

我聪明吧?

你无奈了吧?

老道心里美滋滋。

然后,老道看见周泽低下头,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汤,然后拿着筷子,夹出一块肉,送进嘴里咀嚼着。

可以看出来,哪怕放了很多辣椒味道很重,但周泽吃起来依旧很艰难,吞咽得也很痛苦,这倒是符合周泽一贯以来的进餐模式。

只是,让老道有些诧异的是,老板居然喝汤了?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这汤没问题?

老道可不认为周泽会为了引自己上当然后牺牲了他自己。

是我草木皆兵了?

老道看着周泽继续无比痛苦地喝汤吃面饼,终于确认了,这汤没问题,是自己给自己加戏了!

当下,老道也马上低下头喝了一口汤,

嗯,很正宗,滋味很棒,美滴很美滴很。

妈的,刚差点啃馒头被噎着了。

老道放开了吃,吃得不亦乐乎,哪怕是在河南的城市里,找一家滋味正宗的汤馆也不容易,在通城喝到正宗滋味的尤其还是在路边上喝的,就更值得珍惜了。

就着汤,老道把馒头和面饼都吃完了,中途还加了一次汤,嗯,加汤不收钱的,地道。

周泽吃了三分之一,吃不动了,放下了筷子,在旁边坐着。

老道吃完后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自己居然没吃饱么?

想着要不要再来一碗时,周泽作势拿钱包,

老道心领神会马上起身把账给结了,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站起身,老道先一步从桌上拿了车钥匙,道:“老板,回去我开车吧,你也累了。”

周泽摇摇头,“你也不容易,我来吧。”

老板变了,

真的变了!

不光请手下人吃早餐喝汤,还懂得体贴下属了!

老道犹豫着要不要抹点眼泪顺势表表中心把氛围再推上去一些时,周泽走向了马路那边,老道自然跟着一起,然后,老道看见周泽在自己刚刚买馒头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嘿嘿,

我就说这家摊位老板娘馒头很大吧,老板你这个假正经,莺莺的也不小,你想看不是随时可以看么。

呵,男人,

家花永远没有野花香。

老道在旁边疯狂地心理活动,他觉得似乎是和上辈子的那个谁谁接触过之后,老板像是变了,变得接地气了。

“老板,要什么馅儿的馒头?还是白面儿的?”老板娘很热情地问道。

周泽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老板娘。

艹,禽兽,我们就看看,你居然还调戏上了,你是想买老板娘的馒头么?

老道在旁边兴奋地看着老板撩妹,

咦,不是听说老板石更不起来么?

“老板,你要啥?”老板娘问道。

“你,跟我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周泽说道。

老道愣住了,

擦,

老道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吧?

不会吧?

不至于吧?

不可能的吧?

老板娘抿了抿嘴唇,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一些,道:“我病死得早,婆娘一个人拉扯仨孩子,一天上两份班,还要出来卖早点,太辛苦了。

所以才想着,早上附身在她身上,让她多歇息一会儿。”

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但明显换成了另一个人的腔调,应该是丈夫的。

“大家都可怜,你也就别卖可怜了,你附身在你老婆身上,很损你老婆阳寿的。”

说着,周泽打开了蒸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馒头,大拇指指甲轻轻地掐了进去,

“况且,卖这种馒头骗阳间的钱,就算给你孩子教学费,就不怕损他们的阴德么?”

周泽手中的馒头慢慢地开始发生变化,

变成了一个纸糊的馒头状的东西,里面的馅儿其实是乱糟糟的一团浆糊,而且都发黑了。

一边的老道,直接开吐:

“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恐怖的轮回

老道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刚刚吃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了,很是凄惨,地上一滩红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像是开了一个酱料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道心里那个悔,那个恨啊,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以为自己跳开了一个坑,但是没料到的是自己居然又傻乎乎地放飞自我地跳进了一个更大的深坑,

一边跳还一边喊着:

好虚浮啊!

“离开她的身体,跟我走。”

周泽催促道,就差他一个了,把他送回地狱,自己也就能转正了。

或许,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自己在学校那边忙活了好一圈,连所谓的上辈子孽债都跑出来了,结果一个货真价实的鬼都没抓到,然后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他(她)。

妇人垂头丧气,像是认命了一样,但她还是开口道:

“我想再陪她一会儿,她也是愿意的,我们每晚做梦时,还能够见面,我还能看看我那三个孩子。”

周泽无动于衷,每个死人,都对阳间有着属于自己的留恋,这是任何一种智慧生命的特性,总有一种求生的本能地促使着他抓住身边任何一个机会进行停留。

甚至,包括周泽自己也是一样,但理解归理解,规矩却是规矩。

况且,这个丈夫的亡魂一直留在妇人身上,这个妇人身体很快就会吃不消出现问题,到头来,只能算是害人害己。

“砰!”

妇人忽然把面前的摊位推开,蒸笼全都倒下周泽这边,而后她直接转身开始逃跑,她要逃,她不想被抓走。

周泽推开面前的蒸笼,指尖指甲对着前面轻轻一抓,一道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黑雾释放出去,直接缠绕住了妇人。

妇人发出了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周泽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妇人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放在了妇人的额头位置,紧接着,一缕黑色的亡魂被周泽抓了出来。

这是一张男子的脸,男子不停地挣扎和愤怒地咆哮,带着浓郁地不甘和歇斯底里。

“她是愿意的,她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她晚上梦里和我说过,我们要一起抚养孩子,她愿意的!”

男子在为自己争辩着,然后怒瞪着周泽:

“她都愿意,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我要业绩。”

“…………”男子。

周泽实话实说,归根究底,他需要业绩,而且现在只差一个点了,自己也等了好几天,只能拿你回去交差转正。

男子愣了一下,周泽这种大大方方承认是为了利益的态度让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反驳再多争论再多,也不会让对方心软。

“让我回家再看看我那三个孩子。”

男子哀求道,

“这次,我保证不走,也不逃。”

“你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而且我也不是在做节目。”

“我家里…………还有一个…………鬼!”

“那行吧,让你走之前回家再看看也是应该的,法理之外也有人情,对吧?”

一旁刚刚吐完的老道听到这话忽然又想吐了,

但他忍住了,

没敢。

妇人醒了过来,但是有点昏昏沉沉的,老道搀扶着她一起回去,被鬼上身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对身体和精神的损害也是不小的。

按照男鬼的指引,周泽开始往他家里走。

老道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虽然之前调侃过人家馒头大,但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借着这个机会吃人家豆腐,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也不能做这种畜生事儿,所以他干脆和男鬼唠嗑:

“大兄弟,哪里人啊?听你媳妇儿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通城方言很好辨认,辨识度太高,因为它基本和普通话不在一个频道上,而一些地方的方言有时候会因为和普通话语系太过相似,所以当地人说普通话时会不自觉地带上方言味道。

“四川的。”男子回答道。

他这个时候也有些想通了,也有些释然,关键是周泽的态度,着实和他以前看电视里的那些慈悲为怀的道士和尚之流太过不同。

“那你是怎么死的?”老道又问道。

“舒服死的。”

“怎么舒服死的?”老道继续追问。

“吸//毒…………过量。”

“额…………”老道顿时来了兴致,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地问道:“吸那玩意儿,到底啥感觉,是不是很爽?”

周泽瞥了老道一眼,老道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哔哔。

“呵呵,当然很舒服,舒服得让你欲仙欲死。”男鬼回答道。

“舒服得变成鬼了,家底也败光了?”周泽开始补刀。

上辈子作为一名医生,周泽很清楚那东西对人体的危害到底有多可怕,寻常人只知道吸食那玩意儿会上瘾,会败光钱财,但实际上,那玩意儿对身体的很多损伤完全是不可逆的。

“对对对,看你这个样子,活成什么狗样了,老婆这么辛苦地拉扯孩子,你自己倒是爽死了。”

老道马上领悟了周泽的谈话精神开始进行附和。

“呵。”男子哼了一声,“你们这边的有钱人吸的那些玩意儿算个屁,天知道参杂了多少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我们那儿几乎整个村子都做这个,在我们那儿买,纯度又高又便宜。

还有,我靠这个是赚钱的,我是想给家里赚钱的,去背一次回来,能赚十万,抵得上在地里头苦干十年,我拿这些赚的钱,还开过厂,办过作坊,也买了大货车跑运输。”

“吹吧,你丫赚了这么多钱怎么现在老婆孩子这么惨?”老道不信。

男鬼似乎和老道倔上了,直接道:“呵呵,骗你是王八蛋,老子以前也阔过,比你想象中阔得多。”

“赚了第一桶金后,还继续去运么?”周泽问道。

“运啊,干嘛不运?开厂子开作坊跑运输能有运这玩意儿来钱么?一本万利啊,谁还开个破厂子,三年都回不了本,做得实在是没意思。”

“啧啧啧。”老道砸吧砸吧嘴。

其实,这种人老道见识得多了。

这个男鬼以前估计也是一个贫困的农民,靠着运那玩意儿冒着风险赚了第一笔钱,然后翻身了,日子好过了,但这种食髓知味儿的滋味,确实让人割舍不下,你让他去办厂做实业好好过日子,他也过不下去了,因为价值观和金钱观已经完全崩塌了。

这就类似很多的小姐或者赌徒一样,对于小姐来说,她能轻轻松松的一个月赚好几万,对赌徒来说,下一个单子可能就大几千上万,金钱观受到这种冲击后再让他们从良去工厂里踏实上班一个月赚个三四千他们自己都觉得没啥意思了。

然后,

人就废了,

你想从头再来好好过日子都难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下定决心金盆洗手上岸后不久又下去了?

正常普通人节奏的日子,他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呗。

“那,你丫的既然你说那边村子都在做这个,应该知道吸那玩意儿对身体有害吧,怎么还吸?”老道有些不解地问道。

“全村人都吸,你就会觉得没什么了,环境不同。”男子有些怅然道,“就像是你爹你叔叔你哥哥你同事都在抽烟,哪怕吸烟有害健康就印在香烟盒子上,你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大家,都在吸。”

老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老道又问道:“那你的钱呢?你死前把钱都吸完了?”

“我留了不少钱的。”男子说道,“我没对不起我家里,我没对不起我老婆孩子。”

“呵呵。”老道笑笑。

这家人住在一个小区的……车库房里,底楼原本是人家的车库,改装一下也能当一个套一出租出去。

妇人被搀扶进了屋子,屋子里还有三个孩子,都瞪着大眼睛看着周泽和老道以及他们的母亲。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应该都是上小学的年纪,其中一个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这三个孩子衣服都有些破旧,但脸上很干净,精神头也不错,虽然生活条件不怎么好,但他们的母亲应该把他们打理得很好。

但不管怎么看,这个家都不像是男子所说的那样,他死后留了很大一笔钱的样子。

“喂,你不是赚了很多钱么,怎么老婆孩子都跑到通城来了,还住在这里?”老道问道。

“她要带孩子来这里的,她不想留在原来的村子里了。”男子回答道。

这个时候,周泽开口道:“还有一个鬼呢,在哪里?”

周老板对业绩向来是多多益善,他真的没什么心思去情感专栏和慈善。

男鬼目光看向了里面角落里的一个帘子位置。

周泽走过去,

拉开了帘子,

帘子里是一个小塑料澡盆,澡盆里头蹲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在瑟瑟发抖,在其胸口位置,有一朵殷红很是刺眼。

“他是我儿子,我死后,用我留在家里的钱也吸上了,然后钱没了,他也走我的老路,以贩养吸。

运气不好,被抓到了,

量太大,

送到蓉城,

毙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簿!

“所以,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一种报应?”

周泽看了看男子,老实说,对这个人,乃至于对他的那个已经变成鬼却也和他老子一样,仍然都留在阳间的儿子,

周泽是一点都同情都没有。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报应个啥,我才不信这是报应,老子自己运的毒,自己担的风险,自己赚的钱,有什么报应?”

“多少人,因为你贩进来的毒,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固然是自己可恶,误入歧途,但你,也脱不开一个原罪。”

周泽举起手,地狱之门打开。

老实说,对这种人,哦不,是对这种鬼,没什么好说的了,也懒得再去说什么了。

那个儿子亡魂被周泽强行拘过来,他还想挣扎,但根本逃脱不了周泽的掌控,被周泽直接送入了地狱之门内。

周泽没急着去看自己的证件本,而是顺手将这个丈夫的亡魂也抓起来,丈夫的亡魂似乎是认命了,没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泽,带着一种嘲讽。

“这个世界上做坏事的人多了去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真有报应的,有几个?”

周泽没反驳,抓住他,将其也送入地狱之门内。

一切,尘埃落定。

周泽打开了证件本,上面职位上的(临时)两个字已经消失了,变成了“鬼差”两个字。

转正了,

自己终于不再是朝不保夕的临时工了。

此时的周泽,颇有一种十几二十年前人们进入体制获得了所谓铁饭碗时的淳朴喜悦和自豪,感觉自己已经步入人生巅峰,成为了人上人。

翻开下一页,出现了一段判词:

本是人间行路客,来也茫茫去也茫茫;

奈何眼盲心亦盲,福也凉凉命也凉凉;

请君莫持横财贾,家已荡荡亲已荡荡;

三行判词,概括的应该是丈夫亡魂的一生,至于那个被枪毙的鬼儿子,因为周泽先收的他,所以他算是让周泽转正的一个,而因为周泽是后收的鬼丈夫,所以转正之后的第一个判词,就是鬼丈夫的。

判词的意思很简单,本来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一辈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平平凡凡地过一生,但他利欲熏心,把自己原本就不算深厚的福报全都折腾得干干净净,到最后不光是倾家荡产连自己的孩子亲人都受到了他的连累。

走出了这个车库安置成的家,老道心里有些沉重,这一屋子的娃娃,这个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逃离那个贩d山村的女人。

唉,

可怜啊,

真的可怜。

老道抬起头,看见周泽在自己面前伸着懒腰,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丝毫没有为这一家人的机遇糟心难过。

“终于转正了。”

周泽低声道,之前倒是不觉得,但这阵子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业绩点上,真的有些煎熬人。

现在自己业绩表又刷新了,是千分之三。

这意味着自己想要混到做捕头的资格,撇开再找几个类似小萝莉那样子的鬼差奉自己为捕头以外,光是业绩上,自己都要走好长的一段路。

“老板,那一家子,真可怜啊。”

走出了小区后,老道忍不住开口道。

“可怜什么?”

“那个女人和那仨小孩,他们以后的日子艰难了。”

“你可怜什么做什么,人家靠犯罪发达吃香的喝辣的时,也没想着请你一份美团外卖。”

“额…………”老道觉得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但又像是很没道理。

“他们家阔绰时,大儿子可以随便吸d,几个孩子也能穿新衣服用更贵的玩具上更好的学校,他婆娘也能穿金戴银。

既然一起享福了,落难时也就得平摊,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拿贩d赚来的脏钱,最耗福报,爽得了一时,得报应一世,这就是命,也是自己作的,没必要去可怜人家。

我觉得你还是得可怜可怜自己,吃了那么多纸做的馒头,不会有事吧?”

“老板,你别再提那个馒…………”

老道话还没说完,

忽然放了一个极臭的屁,

宛转悠扬,

如同“二泉映月”一般,

催人断肠。

“老板,你等下,我先找个地儿方便一下,憋不住了。”

老道说完,也来不及找厕所了,直接找了附近的一个草堆子。

过了一刻钟,老道双腿打着摆子回来了,显然拉得快虚脱了,也难怪,他馒头吃得太多了,其他人不小心买了吃了那个馒头,可能也会闹肚子,但老道亲眼目睹了馒头是什么玩意儿,精神上加生理上的双重刺激,直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二人回到了车上,老道刚准备开车,就马上捂着肚子,说不行了,还得再去一趟。

等老道走回来时,脸都开始泛白了。

“妈的,活该啊,这一家子真活该!”

拉得这么惨,老道是一点都不同情那一家子了。

这正应了一句话,大部分人的善良,其实是站在自己角度上的感性。

周泽坐在了驾驶位置上,他不敢让老道开车了,要知道上次周泽就是开车发生车祸死的,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我送你去医院吧。”

老道点点头,必须得去医院了,不然自己这条老命可能都得拉没了。

早上天刚放晴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又开始下雨了,最近的天气确实变化多端,让人难以琢磨。

周泽把车开入了人民医院的停车场,陪着老道挂号就诊,也不知道林医生在不在这里,周泽也没打算去看看。

自从小姨子的事情之后,他就没再联系过人家,这段感情,想着就这样断就断了吧,剪不断理还乱,折腾来折腾去,怪没意思的。

老道拿着玻璃杯去厕所拉那玩意儿准备去化验,周泽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拿出那本笔记本,没敢翻开,就在手里把玩着。

笔记本背面上的黑猫图案比之前清晰多了,而且你看着它时会有一种它也在盯着你的感觉。

医院里,人来人往,周泽把笔记本拿在手里没多久,笔记本就隔一会儿就传来一股子的躁动,很轻微,但是能通过手指的接触很清晰地传递到周泽的脑海中。

周泽留意到了,一些穿着病人服的人或者被担架车推进来的人经过自己面前时,自己手中的笔记本才会轻微颤抖,而且程度不同。

这是一个很大的发现,看来这个笔记本能预测周围人的生死,那些快死或者濒死的人经过它身边时,抖动就越剧烈,算是提醒着自己的主人身边哪个人快挂了。

手机在此时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白莺莺的电话。

“老板,你还好么?”白莺莺在电话那头很着急地问道。

“很好,怎么了?”周泽问道。

“小可把那个日本神父的位置找到了,她在书店等着你呢,她也很担心你的安慰,生怕你出现什么意外,担心得不得了呢。”

书店里,说这些话时,白莺莺还特意瞥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小萝莉。

小萝莉气得嘴巴一鼓一鼓的!

她很生气,再傻的人也能听出来,白莺莺这是在周泽面前给自己上眼药水!

所以说,女人都是天生的宫斗家,傻乎乎地白莺莺居然也能自学成才,在争宠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嘤嘤嘤!

“呵呵。”周泽笑了笑,他当然能听出来白莺莺话语中的意思。

小萝莉想要自己死,

是肯定的,

正如当初的自己也很希望小萝莉在蓉城出现意外回不来一样。

“我过会儿回来,老道吃错东西了,我陪他在医院。”

“嗯,好的老板,爱你哟,嘤嘤嘤。”

挂断了电话,白莺莺像是示威一样又看了一眼小萝莉。

小萝莉可爱的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呵,幼稚。”

“不知道谁幼稚哦,我可以和你打赌哟,老板如果真出意外,死前肯定会拉你当垫背,但不会拉我。”

“…………”萝莉。

心机婊!

心机僵尸!

“因为总得有人要去给老板送葬。”白莺莺很平静地说道,“老板说过,他不想再让普通人给他送葬了,明明没死却还要被送进火葬场的经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

医院长椅上,周泽无聊地刷着微博,发现了一条大消息,那就是就在通城隔壁的盐城市,发生了龙卷风和冰雹的自然灾害袭击。

江浙地理位置很好,一直以来,很少有地震或者其他自然灾害,在当地,了不得就是雨天暴雨农田里内涝一下罢了,但这次,龙卷风的袭击着实让整个江苏地区的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四川遭遇地震时,蓉城的很多老百姓都能习以为常,大家甚至能井然有序地把桌椅搬出来安置在没有建筑物的空地上继续打麻将等余震结束。

但江苏人对这类极端自然灾害,真的是没什么经验。

一些医生和护士开始跑动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紧急集合。

穿着白大褂的林医生也从周泽面前跑过,然后她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周泽:

“你怎么在这里?”

林医生比以前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有些大了,美人清减,最是愁人,让人忍不住去心疼。

“陪一个朋友看病。”周泽回答道。

“隔壁市发生龙卷风袭击,伤者很多,我们医院要组织医疗力量去那里支援抗灾,我马上就出发了。

对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好寄送到你书店了,但你没回过来。”

“哦,我书店搬迁了。”周泽解释道。

“行,等我回来我们再说这件事。”

林医生走得很匆忙,那边大家伙已经集合好了已经准备出发了。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

脸色有些凝重,

不是因为林医生这段时间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就聊离婚协议书这件事,事实上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关键是,

在刚刚林医生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时,

自己手中的笔记本,非常剧烈地颤抖起来,

等林医生远离自己后,笔记本又忽然安静下来,

这意味着,

她很可能马上会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死神的……预言?

老道端着自己的“分泌物”走出厕所,准备交给化验室去化验,周泽看了看老道,道:

“有点急事,我先走,你自己能搞定吧?”

“…………”老道。

在自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你……

“要不要我把猴子喊来陪你?”

“…………”老道。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周泽拿着车钥匙走出了医院。

老道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哀叹自己人生艰难,两任老板都有点薄情寡义,连做人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会。

不过想想老道又释然了,

就因为不会做人,才都变成了鬼嘛。

嘿嘿。

老道笑出了声,自己跑去化验室了,不得不说,能够身体硬朗活到这么大一个年纪,性格开朗绝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周泽走出大厅门口时,正好看见一辆中巴车和三辆救护车开出去,当下,他也去停车场开出自己的车跟了出去。

他没给林医生打电话让她下车不要去,他也是一名医生,清楚地知道医生在面对这种事情时确实有着挺身而出的责任。

十多年前非典肆虐时,很多媒体报道有不少疫情区的医生护士辞职请假,也曾造成过舆论的喧哗,但实际上,有更多的医生和护士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甚至自己也感染上了非典。

周泽的车就跟在医院的车后面,然后一起上了省道高速。

盐城距离通城真的不远,再加上长三角区域都是平原,交通网络无比发达,所以在盐城出现自然灾害袭击后,各地的救援力量可以很迅速地赶到和支援,当年的汶川地震其实吃了很大的交通亏,毕竟那里是山区,交通情况真的堪忧。

也正是在汶川地震之后,国家近些年一直出巨资在重新构建西川的交通网络,如果下次再出现什么灾害的话,应该不用让解放军冒着生命危险去跳伞了。

半个小时后,高速路上就开始堵车了,救护车响起了信号铃,走应急车道过去,有一些不守规矩占用应急车道的车主在发现后面的救护车之后也马上让位,场面倒是很和谐。

周泽就有些尴尬了,他跟着救护车后面一路开过去时,附近不少司机对他这种厚颜无耻地加塞行为竖之以中指。

这让周泽想着要不要给林医生打个电话,直接让自己坐上救护车一起参加救援算了,反正林医生知道自己医术水平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昨晚先是学校的事儿随后又是早餐摊的事儿紧接着又转正成功了,自己两天没合眼也确实太累了,这一趟,周泽只想着保住林医生的安全,真让他再参加进救援工作,太累了,身体吃不消。

何况,反正也不缺自己一个医生。

不得不说,借尸还魂以来的书店老板生活,确实让周泽改变了许多,原本兢兢业业的性格也被磨得懒散多了。

江苏十三县市包括从上海赶来的救援队伍当然不会傻乎乎地一股脑地全都往盐城市中心过去,而是根据统一的调派奔赴各个有受灾汇报的区域。

林医生的这支队伍很快就下了高速,开入了阜宁县下的一个村子。

此时,天上还在下着冰雹,甚至远一点的位置还有小的风旋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形成一次龙卷风。

村子里一大半的屋子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坍塌情况,一些老式的屋子基本全都倒了,路上有不少行人,大家神色都有些慌张。

毕竟这种极端自然灾害,很多当地老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识过,大家都没啥经验,以前倒是经常看其他地方发生泥石流地震或者台风等等,但也没料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救护车赶来后,受伤的居民自发地汇聚过来有序接受伤口处理和治疗,不远处还有消防队员正在对塌方的屋子进行搜救。

周泽把车停在后面,他没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盯着帐篷那边正在忙碌着的林医生,当然,目前来看,这里的情况还算好,居民有伤也只是轻伤,问题不大。

就算那几个血流满面的,也只是皮外伤罢了,死不了人,周泽也就没必要下去搀和什么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有一个消防员向这边跑来,通知说那边塌方的老屋下面出现了被困者,情况可能有些紧急,需要医生去协助救援。

林医生马上和一个男医生向那边跑去,周泽丢下了烟头,只能下了车。

塌方的老屋下面,已经有消防员正在进行挖掘工作了,但明显碰到了难题,下面有人员被困在下面,似乎还被压住了,盲目挖掘可能导致房屋再次塌方给下面被困者带来危险。

附近还有一些村民也自发地参与营救,但大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消防员们的吩咐。

周泽走过来时,林医生正在和下面的被困者喊话,确定下面被困者的身体情况,她的发圈儿不知道掉哪里了,四周风又很大,把她头发都吹了起来,但看起来却不显得凌乱。

在这样子的一种混乱大灾之后的环境背景下,这些身穿白衣的人,本就很美。

一个个头矮小的消防员从周泽身边走过去,周泽放在口袋里的笔记本忽然一抖,这抖动的剧烈程度,竟然不亚于之前的林医生!

下意识地,周泽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消防员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向周泽:“有什么事?”

“你……小心一点。”

周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有些语塞,难不成说,你别往前去了,可能会死。

但他不去,

又换谁去?

年轻且个头矮小的消防员也愣了一下,

似乎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心里还是有一股暖流流淌过去,笑笑,道:

“晓得了。”

然后,这位消防员去前面开始往自己身上绑绳索,因为塌陷房屋原本是三层楼,所以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消防队商议后,决定派遣一名个头矮小的消防员先摸索下去,从内部开始实施营救。

看着那位消防员在往自己身上绑着绳索,站在人群中的周泽抿了抿嘴唇,然后不停地抬头和低头看。

好纠结,

好蛋疼,

你如果不从我身边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你如果牺牲了我为你感伤再送上崇高的敬意就可以了。

但现在老子居然能预知到你要牺牲了。

周泽决定等这次事情之后,自己得把笔记本想个办法给关上或者不带在身边了。

“艹!”

骂了一声自己犯、、贱,

周泽还是挤出了人群,走到那个矮小的消防员身边,也拿起绳索往自己身上绑起来。

一边的消防员们愣住了,一个人问道:“你是谁,做什么呢,别影响救援!”

救援这种事儿,真得靠专业的来,很多人凭借着满腔热血参与救援,确实很让人感动,但这种莽撞业余的行为有时候也会导致自己和被困者一起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林医生也看见了周泽,她不知道周泽其实一直跟在她的车后面,有些意外。

“我以前是特种兵的,身手好,让我下去。”

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特种兵?”大队长愣了一下。

“嗯,《战狼》看过没有?”周泽反问道。

“《战狼》?”

大队长满脸黑线。

你他妈到底在跟我扯什么!

“你问她吧,她是我老婆。”

周泽指了指一边的林医生。

大队长看向林医生,林医生忽然想笑,这是哪儿跟哪儿?

但她是知道周泽的身份的,也清楚如果周泽愿意参与救援的话,确实能比普通人厉害得多,当下,她也点点头,道:

“是的,他是特种兵退役的。”

有医生的保证,大队长也就放心了,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有专业素养的人能参与进来帮忙他当然是很乐意接受的。

当下,大队长指了指周泽身边的那个矮小消防员道:

“何礼,你跟着这位战哦不……这位同志一起下去。”

“是,队长。”

“别,我一个人下去就可以了,我嫌他碍事。”周泽轻飘飘地道。

“我不会碍事!”

何礼已经捆绑好了安全绳,直接走过去,在周围战友的帮助下顺着一个小口子送了下去,下去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泽。

显然,他之前被周泽轻视了,很愤怒。

周泽真的无奈了,

老子都赶着上去无私奉献了,还阻挡不了你牺牲的步伐?

以后,谁愿意当幕后英雄谁去啊,太憋屈了。

周泽只能很快绑好安全绳一起下去,下面的空间真的很逼仄,周泽和那位叫何礼的消防员距离有大概两米,二人都在找可以下脚的空间往下发展,尽量先和下面被困者取得联系。

“哇哇………………”

刚下去没多久,周泽就听到了下面婴儿的哭声。

“喂,喂!”

周泽对着下面喊道。

“我们在下面。”下面有人喊道。

“你们别动,我们马上下来救你们出去,不要轻举妄动……”何礼也在喊道。

“我腿被压住了,我儿媳妇跟我孙子也在那里,你们先去救他们,救他们。”下面应该是一个老者。

“老人家,你别着急,我们已经在开展营救了…………”

“哐当……”

下面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推开的声响,

下面的那个老头似乎听到了自己孙子的哭声正在用力推开自己身上的东西打算先去看看自己的儿媳妇儿和孙子。

但这个明显违建的三层房本就处于一个危如累卵的态势,他在下面一动,整个格局都被牵扯到了,周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水泥板都在开始重新抖动起来。

“老人家,你别动,别动啊,我们马上下来了,马上下来!”

但下面还在动。

“艹尼玛老不死的狗东西,别给老子动!”

周泽直接开骂了。

果然,开骂更有用,下面的老头马上不动了。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连续扳断了几根拦路的钢筋,甚至连水泥缝都被他扒开,很快就下来了,距离他不远的位置,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躺在那里,女人头上流着血,没死,但明显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把孩子先给我,孩子!”

周泽对女人喊道。

女人目光稍微恢复了清明,挣扎着爬过来,将孩子通过隔板递给了周泽,她清楚,早点让救援的人把孩子救出去孩子就能早点脱离危险。

周泽接过孩子,又隔着钢筋递给了一边的何礼,对他喊道:“你先带着孩子上去!”

“你带着孩子先上去!”何礼说道。

“滚,你先上去!”

周泽态度很坚决,下面的被困者能不能救出来他不清楚,但是眼前这位消防员战士如果继续留在里头,很大概率就真的要凉凉了。

何礼被周泽这种态度所迫,只能接过孩子原路返回。

周泽则是继续开始用指甲撕开阻挡物,把那个女人给拉了出来,随后将自己身上的安全绳解开捆绑在她身上,示意上面先拉着她上去,同时喊道:

“孩子上去了么?”

“孩子上来了,你在下面小心点!”林医生在上面喊道,“又起风了,你小心点。”

呵呵,

虽然基本要离婚了,但这种老婆关心老公的声音还真让人挺享受的。

周泽下面推了女人一把,女人终于慢慢地被拉了上去。

好了,就剩下一个老宝宝了。

周泽穿过去,看见那个老头一脸苦逼地坐在地上,在他的腿上压着一块木板,木板两端被水泥板压得死死的。

“同志,你先出去吧,我不急,这屋子要塌了。”

周泽白了对方一眼,

之前你在下面乱动差点害得我们团灭,

现在又开始点亮心灵之灯了么?

“别说话,我把木板抬一下,你试着把脚伸出来。”

“好。”

周泽用指甲把水泥板缝隙给撕开,这时,指尖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周泽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十指早就流血了。

哪怕这指甲神奇,但毕竟不是电钻,一直对付这些钢筋水泥,也吃不消了。

“使劲儿!”

周泽双手托着木板。

“我的腿出来了,出来了。”

老头喊道。

“还能动么?”

“能,腿没断,能动。”

“行,顺着这里,你先往上爬,抓着那条绳子。”

…………

“你受伤了,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一名女护士给何礼处理伤口。

何礼之前在下面身上被尖刺擦出好几个伤口。

“我没事,我还要下去救人。”何礼拒绝道。

“你别动,那个女人也出来了,下面就一个人了,你不用下去了,你的伤口必须及时处理,不然感染了怎么办?”

女护士很坚决。

何礼没办法,只能让对方帮自己处理伤口。

这时候,

风又刮了起来,

比之前大多了,帐篷也被吹得“飒飒”作响,像是随时可能被吹翻一样。

何礼忽然看见前面那棵之前被风吹斜了的树又在开始晃动,他马上推开了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女护士冲了出去。

女护士被推倒在地,气道:“你干嘛!”

那棵树,不能倒,因为那棵树倒下去的方向就是塌房屋那边,一旦这棵树砸了下去,本就摇摇欲坠的塌方屋肯定会面临第二次塌方。

何礼下去过,自然清楚下面的情况其实不稳定,很对区域的受力点都不平衡。

“吱呀…………”

大树开始倾倒下去,它支撑不住了。

四周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看着大树慢慢地倒下来。

这时候,

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他跑到了大树倒下去的方向。

“砰!”

大树的躯干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马上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跪了下来,膝盖直接砸在了地面上,地面都凹陷了下去,但大树也因为他的滞缓并没有直接砸向地面。

周围的消防员和村民们马上冲过去开始抱住大树,想方设法地把它给挪开,

大树终于被安稳地给挪动到地上,

但那个跪倒在地上的矮小身影,

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老头被拉了上来,

随后,

周泽也上来了,

林医生哭着冲过来抱住了周泽,此时的周泽浑身上下都是粉尘灰,但林医生一点都不嫌弃。

伸手拍了拍林医生的后背,周泽示意自己没事,

除了指甲,

好疼。

“呼…………”

长舒一口气。

林医生开始给周泽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伤口需要处理。

周泽则是从口袋里摸出被压得变形的烟,点燃,问道:

“那个矮个子的消防员呢?”

他早就上来了,应该没事了吧,他没事了,你也应该可以没事的。

这本破笔记本肯定比不过《死神来了》电影里的暗示,没那么玄乎,毕竟跌品了。

林医生闻言,身体忽然僵滞住了,

周泽慢慢皱紧了眉头,问道:

“那个消防员呢?”

当周泽走到帐篷那边,

看着那个被白布单盖着的矮小身躯时,

下意识地直接把指尖夹着的还在燃烧的香烟攥在了手心底,然后猛地一拉林医生的手,拖着她就往自己车那边走去。

“你做什么,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跟我走,跟我离开这里!”

“我还要工作,我还要继续救人。”林医生反驳道。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林医生,

林医生看见周泽的眼眸里不满了血丝,很是恐怖,

同时,

周泽一只手搂住林医生的头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外人看来还以为是着话,

但周泽说的是:

“不和我走的话,

我现在,

就杀了你。”8)

第一百五十章 当意外来敲门!

尼桑车里,

周泽坐在驾驶位置,林医生坐在副驾驶位置。

本来,新婚燕尔,年轻气盛的小两口一起坐在车里,很容易发生一点暧昧的事情,天雷勾动地火之下甚至连车身都会不由震一震以表尊重。

但在此时,在这里,氛围则是有一些尴尬。

周泽继续抽着烟,脑海中不断地浮现那个小个子消防员的身影。

有些难过,可能那位消防员战士最后对自己其实还是带着不满和恨意的,因为自己当面奚落了他,但他在最后关头,还是以自己孱弱的肩膀抗住了大树。

否则,

一旦那个楼再次塌方,自己和那个老头,估计都出不来了。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周泽的身体也是血肉之躯,哪怕是鬼差,在那个环境下,也照样是个死,如果进入僵尸状态说不定有一丝活路,但在那个时候,自己根本始料未及也来不及进入那个状态。

所以,

归根究底,

那个消防员战士,救了自己的命。

自己本想去救他的,但最后被他救了。

这种感觉,让周泽很唏嘘,但同样也是他的牺牲,让周泽对这个破笔记本的预测能力,很是煎熬。

林医生,

会不会也注定会死?

阎王叫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

笔记本已经被周泽丢在了车子里,这玩意儿他不打算随身携带了,否则以后走在马路上,那个马上死,这个可能死,自己真的会比那些圣母心爆棚的超级英雄还要累。

眼不见心不烦,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你们自便就好。

林医生咬着嘴唇,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泽的强硬姿态让她有些不适应,同时,她也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有很严重的事情要发生,周泽也不会这样。

“能……和我说清楚么,到底有什么事?”

林医生开口问道,她想要听一下解释。

周泽舔了舔嘴唇,道:

“我有一个东西,可以预知一个人最近的生死情况,它预知到你最近马上会死,之前它已经预测了那个消防员会死,我尝试去救他了,但是他最后还是死了。”

林医生闻言,表情有些沉重。

她没有反驳周泽什么,也没有去强硬地要求让周泽放自己下去,喊着自己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工作岗位上、这里还有很多的伤者需要我去救治云云。

她很平静,

在听完了周泽的解释后,她很平静地接受了周泽的处置手段。

这一点,周泽很满意,也是林医生最吸引人的地方,她真的很婉约,很善解人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能让你舒心。

伸手,握住了林医生的手,感知到对方的手掌有些冰凉,周泽笑了笑:

“我在你身边,没事。”

林医生点点头,继续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只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会不会影响到你?”

林医生担心周泽为了救自己发生什么意外。

“我们毕竟还没离婚。”

林医生不说话了,继续安静地坐着。

那边的救援其实也很快进入了正轨,虽然风还很大,但类似之前的龙卷风形式的极端,已经不再出现了,再加上各地的救援力量赶到,救灾工作也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医院那边的人来问过林医生的情况,被周泽以自己妻子身体不舒服为由推脱开了。

嗯,有了周泽之前战狼一般的救人表现,医院那边的人也不会对林医生的旷工说什么,毕竟他们夫妻俩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车里有一些零食和水,周泽让林医生吃一点,自己则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小萝莉的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传来了小萝莉不满的声音:

“神父给你找到了,但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万一要跑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跟踪追查他时就有好几次差点被他发现了,他很可能已经引起了警觉…………”

“闭嘴。”

小萝莉马上不说话了。

“我手里有一个阴阳冊,据说是判官用的东西。”

“那个东西,真的被你找到了?”

小萝莉其实之前看孙秋的亡魂时就猜到了一些,所以当时她觉得周泽很可能会死在那里。

但让她没料到的是,周泽不光是安稳地活下来了,而且还把那个东西拿到手了。

这件事绝对震撼了,

要知道阴司地位森严,而鬼差则是阴司序列里最低的一级。

有点像是古代俩看城门的大头兵,有一天其中一个拿出了一个传国玉玺给另一个炫耀。

“它,能预知生死?”周泽问道。

“它能感应生死。”小萝莉纠正道。

“百分百准确么?”周泽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但应该精准度比较高,不过,也不可能百分百准确,就连十殿阎罗手中的生死簿都会出现问题,更别说是判官这个级别的了。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手里的阴阳冊,应该是出了问题的,跌了品相?”

“对。”

“那应该不会那么准。”

“好了。”

说完,周泽挂断了电话。

书屋里,小萝莉气得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什么人啊这是!

他说完了就直接挂电话,有需要就找我解决,没需要就踹开我是么?

自己还想着提醒他既然去了另一个城市,要和当地的鬼差打个招呼的,不然就是对人家的挑衅。

而且人家那边刚出了自然灾害,估计正忙着头晕呢,外地鬼差过去不打一声招呼事先提醒一下,很容易造成误会。

算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娘不伺候了。

…………

“你也吃一点。”

林医生把一块面包递给了周泽。

周泽接过面包,很是艰难地咬了一口,极为痛苦地咀嚼着。

“我们先在这里待着吧。”周泽说道,“我也不放心这样开车回家。”

林医生点头表示同意。

到了黄昏时,周泽让林医生先睡,休息一会儿,他自己则是站在车外。

救援队伍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子,他们要去其他灾区帮忙,眼下,这个村子在此时还算是宁静,有一半的屋子因为质量好没有被刮倒,很多村民都借住在这里,还有一些已经去投奔亲戚了。

周泽伸了个懒腰,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能挨到明天也依旧平安无事的话,这个坎儿应该也就算是过去了。

当周泽看向车里时,林医生正在打电话,嘱咐小姨子好好做作业,不要贪玩看电视云云。

周泽也在想着,如果那个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鬼差还在,自己现在也可以多一个人去分担一下,毕竟双方在保护林医生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只可惜,有些事情只能想想了,周泽并不后悔杀了那个鬼差。

夜色渐浓,周泽回到了车里,打开了车内灯。

林医生打完电话后就开始睡去,周泽睁着眼,注意着四周。

讲真,如果是类似《死神来了》那种,让各种匪夷所思的巧合联系在一起让你一定出意外死掉,那是真的没办法抵抗的,但想来,应该不会那么恐怖才对。

大概到了深夜时,有些疲惫却因为白莺莺不在身边而根本睡不着的周泽忽然听到了器具敲打的声音。

很近,

就在停车位置的前面不远处,那里也是一个被龙卷风吹塌了的二层楼。

有可能是村民正在挽救自己倒塌在屋子里的财产,周泽没打算去多管闲事,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放着林医生一个人在这里跑到外面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助什么的。

这时候,睡了一会儿的林医生醒了,她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周泽,伸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了周泽的身上。

“我不冷的。”周泽说道。

“嗯。”

“你怎么了?”周泽问道。

“我想去……方便一下。”

“我陪你去吧。”

周泽看了看四周,

“就在车后面的草丛那里,也没人看见。”

林医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周泽陪着她一起下了车。

林医生犹豫了一下,也没避讳什么,也没让周泽转过身,就在周泽面前,

脱下了裤子,

蹲了下来。

很多鬼电影里,

总是会出现这种智障情节,

那就是知道附近很危险,但队伍里有妹子要嘘嘘时,总还傻乎乎地让保护他的人转过身,别看,

人家羞羞嘛。

然后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对于那种脑残的剧情和设定,周泽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所以,

他就站得比比直直地,

盯着看!

认真看!

仔细看!

确保安全,

安全第一!

很快,林医生站起身,脸颊泛红地跟着周泽一起走回车那边。

“你先上车,我从后备箱里拿点水。”

林医生听话地先上了车,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只是,

当她坐进去后,

身体却忽然一僵。

“你想喝什么?这里老许存了不少东西,有饮料还有矿泉水还有牛奶。”

周泽在后面喊道。

林医生没有回答,

因为她发现,

驾驶位置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

居然已经坐进去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长得,

和周泽一模一样,且这个人正扭过头,

对着她微笑,

轻声道:

“快,在问你呢,想喝点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行的侵犯

驾驶位置上的男子确实长得和周泽一模一样,但林医生清楚,真正的周泽正在后备箱那里拿饮料。

再加上之前周泽和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清楚,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而现在,其实已经发生了。

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是周泽之前拿在手里过的,她在把玩着,似乎对这个笔记本很感兴趣,但他并没有打开,只是在手里不停地翻转着。

不过,他看林医生的次数比看笔记本要多得多,显然,在他看来,林医生比这个笔记本更重要一些。

“呵。”

男子轻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后靠。

而后,一缕青烟自他嘴里飘散出来,带着浓郁的致幻效果,林医生还想喊后面的周泽,提醒他,但在顷刻间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一切的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根本就没给她更多的思考和反应时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特种兵或者女王之流。

男子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推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在下门的瞬间,他整个人又变成了林医生的模样,衣服和气质,完全一模一样,让人根本找不到丝毫的纰漏。

甚至连脸颊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羞红也依旧存在。

这足以可见,他是一个绝对的精致主义者,一个对细节吹毛求疵的人。

和无面女不同,他的变化更像是一种精益求精的艺术,无面女则是简单粗暴的套用变化。

他走到了后面,看见刚刚关上后备箱手里拿着饮料的周泽。

“怎么了?”周泽问道。

“有点害怕。”他说道,声音和林医生一模一样,很温柔。

“有我在,别怕。”

说完,

周泽放下了饮料,直接把他搂在怀里。

“…………”他。

简单,

粗暴,

连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感知着来自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温度,他眼里闪现出一股恼怒和厌恶,但他并没有反抗,而是在刹那间,

张开嘴。

“噗!”

青烟还没吐出,

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唇,死死地往下压。

周泽侧过脸,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有些迷茫,当然,最重要的是,嘴里的青烟咳不出又咽不下,很让他难受。

“砰!”

一记膝盖,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腹部位置,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痛哼,整个人开始蜷曲在了地上。

他有些不解,抬起头,看着周泽。

“黄泉路上有个女人,总喜欢COS别人,对不起,我被她训练过了,所以,算你倒霉吧,现在谁要模仿我身边的人靠近我,我都有一种特殊的预感。”

有过被无面女“特训”的经历,周泽在那方面的敏感几乎被完全地带动起来了,宛若一种本能。

周泽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身体有些软弱,依旧是林医生的模样,拖着他,走到了车门口,周泽观察了一下林医生的情况,发现她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大碍。

被周泽像是死狗一样拖着的他,身体在微微地抽搐。

周泽松开手,他摔在了地上,身上四处冒烟,像是很多宅男的女朋友漏气了一样,整个人开始干瘪下去。

远处,

走来一男一女,男的很高,有一米九的样子,穿着一件军迷彩,露出着自己的肌肉臂膀,看起来就很强壮。

女的个头不高,一脸雀斑,嘴里正在咀嚼着口香糖,不停地吹泡泡。

一缕青烟自女人身后慢慢地凝聚,出现了一道女人的身形,女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裙,站在二人身后,有些唯唯诺诺,似乎对自己被发现导致任务失败而有些惶恐。

不过她还是低下头,在高个和女人身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高个摇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出了连续的几声骨节脆响,然后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没说话,但这也算是一种示威了。

雀斑女人则是伸手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随手地贴在了自己身边男子的肌肉臂膀上,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周泽,笑着问道:

“兄台,你过界了。”

是当地的鬼差么?

周泽并不是很清楚一个地方的鬼差和另一个地方的鬼差该如何相处,也不清楚鬼差之间的默契,他所认识的两个鬼差里。

一个被她杀了,

一个被她抓了,

似乎对待同行,周泽一向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小萝莉本是想提醒周泽到了盐城那边,最好和当地的鬼差打个招呼,正如当初的癞头和尚来到通城先来拜访周泽一样。

有时候一个招呼,一个支会,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烦。

只是当时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导致小萝莉的提醒没说出去,或许,就算小萝莉说了,周泽也不会撇下林医生跑去找盐城的同行“聚会”的。

而且,在周泽看来,对方先一步出手了,之前的架势,分明就是想让那个女鬼把自己和林医生一起迷翻。

“那又怎么了?”

面对对方的质询,周泽反问道。

他是来救人的,是救林医生的,同时,他也救了一户人家,自己又不是来偷东西当强盗的。

“兄台,你这个说话语气,让我误以为您是巡检大人亲临呢。”

雀斑女人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叉开自己的头发,同时道:

“车里的女人留下,你可以走,我们可以不追究你不打招呼越界这件事。”

周泽看着她,

没说话。

一开始,雀斑女孩觉得周泽正在考虑,

但慢慢地,

雀斑女孩发现周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煞笔。

不能怪周泽,他真的不懂如何和同行相处,对这种默契和所谓的禁忌地盘这类的,都没什么概念。

或许,周泽对鬼差这个群体最大的概念就是来自蓉城重伤回来的那一位,

一个人在一个晚上,杀了几十个鬼差,那鬼差证,直接落了满地,像是路边的大白菜一样,一抓一大把。

所以,很可能周泽在那个时候也被歪楼了。

总觉得,同行们都是些小虾米,类似网游里的送经验的小怪。

“这个女人,我们必须要留下,她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说完,

雀斑女孩向前一步,

身形一跨之下,

一道阴风席卷而来,带着一种如同油脂一般的厚重。

周泽感觉自己身体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四周的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稀薄。

高个男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靠近了周泽。

周泽伸出自己的指甲,

但对方速度更快,直接扣住了周泽的手腕,而后反手一翻。

“砰!”

周泽整个人被摔在了车门上,车门也因此凹陷了下去。

小萝莉曾给过周泽极大的恐怖,

但现在小萝莉已经被自己圈养了,

而现在,那种被资深鬼差支配的恐惧感,似乎再度袭来。

高个男子对着周泽笑了笑,伸手掐住了周泽的脖颈。

“好好地待在你的通城就好了,瞎跑做什么,而且还带着她,你这是带着一车的财富跑到土匪窝前面遛弯,故意找刺激是么?”

“她…………怎么了?”

周泽很疑惑,

对方如果冲着自己的笔记本来,那很好理解,毕竟那是判官用的阴阳冊,哪怕跌了品相也依旧是阴阳冊。

但对方似乎有种买椟还珠的意思,看重的居然是林医生。

林医生又怎么了?

“一个受过鬼差以献祭自己功德的代价祝福过的人,你觉得,她意味着什么?”

雀斑女孩看了看周泽,

“菜鸟就是菜鸟,连这个都看不懂,又或者,你看得懂,只不过一直在装着看不见,想玩什么俗套的人鬼情未了?

你是鬼,是死人,不是阳间人,和普通的活人有太多的羁绊,反而会害了她,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忠告,小朋友。”

雀斑女孩把口香糖从高个男的手臂上取下来,又放入嘴里咀嚼着,然后打开了车门,看着坐在里面昏迷着的林医生。

“很好奇,那个心甘情愿放弃这么多就为了给她祝福的鬼差,级别应该比我们还高一点,居然这么舍得。”

周泽清楚,雀斑女孩口中所说的那个鬼差,应该就是曾经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那个鬼差,她对林医生好,那是自然。

甚至已经好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自己能有今天,也是拜她所赐。

好像周泽还记得,当自己把她杀了时,她的鬼差证已经近乎崩溃了,最后也没留下来,这是否就意味着,其实她之前就已经透支了?

透支在了这个雀斑女孩所说的,祝福上面?

“别碰她。”

周泽说道。

高个男子伸手掐着周泽的脖子,见周泽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警告和威胁,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我们当然不会杀她,我们只要她身上的祝福,我们是鬼差,是阴司的执法者,肯定不会杀活人的。

你放心,你虽然是个菜鸟新人,但好歹也是我们的同行,这点面子,我们还是会给你的,她最多也就生一场大病,养个一两年,也就没问题了。”

高个男子伸手,在周泽脸上拍了拍,赞叹道:

“你这皮囊选得真好,比我这个大块头英俊多了,我还真是有些羡慕你呢。”

雀斑女孩将嘴里重新咀嚼热的口香糖吐到自己掌心,然后往林医生的额头上放去。

“喂,你小心点,别把她灵魂都吸出来了,真弄死了人,我和你要一起背锅的。”高个男子提醒道。

“放心吧,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也舍不得弄死她。”

说着,

雀斑女孩还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朋友,

“她毕竟还是咱这位同行人鬼情未了的女主呢,你说…………”

她忽然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那个被自己同伴掐着脖子控制住的菜鸟,

身上的煞气,

在越来越浓郁……

第一百五十二章 装逼!

高个男子只感觉从自己掌心位置传来了一股刺骨的森寒,下意识地想要松手,因为这股子的寒意似乎已经透过他的肉身刺激到了他的灵魂,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悸动。

然而,

他的手收不回来了。

之前是他用手掐着周泽,

而现在,是周泽故意压低了自己的下颚,将对方的手掌卡死在自己的脖颈位置。

雀斑女孩站直了身子,看着周泽,她很明智,也很理智,在周泽身上升腾起这股子匪夷所思的煞气之时,她就开始在盘算着什么了。

当即笑道:

“这位,如果你是捕头或者巡检微服出巡,你就直接表露身份吧,我们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今天事情,就当完全没发生过?”

死过一次的人,总是比活人更聪明,更懂得识时务。

正如当初重伤归来的小萝莉在周泽面前屈服了一样,正是因为他们死过,才深知以这种方式继续苟活着是多么珍贵的一次机会。

地狱,真的是一种大恐怖的地方啊。

如果是之前的周泽,说不定真会顺着台阶下来,但很可惜,现在的周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古铜色的光泽开始在他肌肤上慢慢地升腾起来,浸染着他全身上下的皮肤。

两颗獠牙,慢慢地长出,显露出刺目的森然,

青色的面,

聊无声息的眼眸,

带着一种天然的冰冷。

“咔嚓…………”

“啊!”

高个男子发出了一声痛呼,

周泽的两根獠牙直接刺入了他的手背,刹那间,他全身上下都开始痉挛起来,这一口下去,似乎这具肉身就直接被废掉了大半。

高个男子一脚踹过去,想要将周泽踹飞,至少让自己从周泽面前挣脱开,然而,他的脚却直接被周泽的一只手抓住。

他想踹,他想使劲,

但他的脚还是动弹不得。

这个之前自己还能拍拍脸蛋说小白脸真俊儿的年轻男子,身体内像是蕴含着可怕的力道,完全把他吃得死死的。

周泽抬起头,

“哗啦”一声,

獠牙从高个男子掌背位置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同时,周泽的指甲位置呈现出一股暗红色,抓着对方鞋子的五指开始发力。

“啪!”

一声脆响,

像是过年时小孩子放的小鞭炮,直接炸开。

高个男子的鞋子已经崩开,连带着那只脚也一起崩碎。

高个男子面带恐惧地后退,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周泽微微低着头,斜着身子,看着他。

目光中,古井无波。

少顷,周泽抬起手,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蹲下身,手在对方身上擦了擦。

万一有脚气,

怎么办?

看来,有些习惯,是真的改不掉了,

比如,

洁癖?

高个男子正面躺在那里,不敢动,之前的位置,在此时已经完全颠倒了。

“哥们儿,有话可以好好说,你也知道,哪怕是鬼差,选择身体也只有一次的机会而已。”

雀斑女人对周泽说道。

周泽没有回应,仿佛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的手,慢慢地放在了男子的胸口位置,指尖自脖颈那边轻轻地往下拉。

他的指甲,像是最为锋锐的手术刀,

一声皮革撕裂的脆响,

高个男子的胸口被完全切开,但他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出来,这指甲,实在是太锋利了!

高个男子看向一边的女人,投出求救的目光。

雀斑女人淡定不下去了,她的手掌摊开,四周的空气再度凝滞起来,磅礴的压力开始向周泽压过去。

“吼!”

周泽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咆哮,身上的黑雾瞬间沸腾起来,连带着空气像是也被染上了一层折磨人的灼热。

雀斑女人身体一个踉跄,倒退两步,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周泽的目光,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恐。

该死,

这还是鬼差么!

这怎么可能还是鬼差!

雀斑女孩此时心里真有一种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的感觉。

以前人们总是喜欢说狼群里出现了一只哈士奇,现在反过来了,哈士奇里混进去了一头真的草原狼。

周泽蹲在高个男子身边,一缕缕黑烟不停地散发出来,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高个男子的五肢完全被黑烟所困锁住,根本就没办法动弹。

周泽是一个医生,

所以在做手术时,很有经验。

他仔细地帮高个男子检查着病灶,

肝,

肺,

肠,

一个一个地拿出来,

在高个男子面前晃了晃,

然后,

丢到一边。

这时候,旁边如果有几个医学院学生就更好了,可以负责拍照和做笔记,顺带对老师奉上“66666”的马屁。

天见可怜,高个男子简直是看傻了,但他昏厥不出去,甚至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这才是最痛苦的折磨,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

周泽继续我行我素着,像是一个少年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

好久没玩这种研究人体的游戏了啊,

有点想啊。

嗯,

就是这种感觉。

人体,真的是世间最美妙的存在,

他的和谐,

他的美感,

他的每一根血管构造,都是那么的巧夺天工,汇聚出了生命的架构,承载着灵魂的重量。

“他是鬼差,你不能杀他,难道你不怕阴司的惩罚么!”

瘫坐在地上的雀斑女人尖叫道。

她快被逼疯了,

真的快被逼疯了,

眼前的画面,

眼前的氛围,

甚至比地狱里的修罗场更有过之!

“我们没想杀了她,我们说过了,我们没想杀她,我们是有错,但罪不至死!我们没想和你结死仇,真的!我们没想杀人,也没想杀你,是你自己越界的,你越界不打招呼的,你也有错啊,你也有错啊!”

雀斑女孩继续喊道。

周泽充耳不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少顷,他拍了拍手,检查结束。

而后,

他低下头,

张开嘴,

开始吸气。

“嘶………………”

像是沸腾的油锅里被泼上了一碗水,瞬间炸裂开来。

高个男子的黑色灵魂被吸扯出来,没入到了周泽的嘴里。

他的尸体,开始迅速地腐化,开始化作脓水。

周泽抬起头,

闭着眼,

灵魂的滋味,

真美味。

慢慢地,周泽站起身,走到了雀斑女孩的面前。

雀斑女孩下意识地往后爬,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哪怕是在巡检大人面前,她也从未感受到过如此清晰的恐惧!

周泽侧着头,慢慢地往前走,但还是比她爬要快一些。

慢慢地,

周泽追上了她的速度,

慢慢地,

周泽走到了她的身侧,

慢慢地,

周泽抬起了脚,

慢慢地,

周泽放下了脚,踩在了对方的腹部位置。

一切,都很慢,像是一首宛转悠扬的钢琴曲,带着属于它的特殊韵动。

“噗…………”

一脚,

踩穿,

像是一枚洋钉,

直接钉住了女人。

女人嘴里不停地冒出血沫子,身体不断地颤抖和扭曲。

我说了这么说,

和你分析了那么多,

讲了这么多道理,

说了这么多厉害,

你还是想杀我就杀吧,

但你可不可以从头到尾,

一句话,

都不说?

这是雀斑女人现在最大的憋屈点,似乎自己二人在对方眼里,是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的蚂蚁。

周泽已经落下了第一脚了,

他打了个饱嗝儿,

看起来,有些无奈,

吃饱了再面对美食,真的很让人纠结。

而后,

他又抬起脚,

依旧是慢慢地抬起,

依旧是慢慢地落下,

“啪!”

头颅炸裂,

帮这个女人解决了脸上雀斑的烦恼。

连带着女人的灵魂,都在周遭黑雾的绞杀下粉碎,尸体也快速地腐化下去,和周遭的地面合二为一。

而后,

周泽看起来似乎有些迷茫,

他站在原地,

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似乎是上一次吞噬过一个鬼差的灵魂,这次又吞噬了一次,

所以,

这一次他存在的时间,好像比之前两次长了一些。

但时间长,也容易产生烦恼。

比如: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去哪儿?

他真的在思考这些问题,然后思考来思考去,他扭过头,看见了车子里坐着的林医生。

他走了过去,凑了过去,

低下头,

用自己的獠牙,在林医生吹弹可破的脸上蹭了蹭,

嘴里的口水也滴落了一些,落在了林医生的额头上,且顺着额头,覆盖住了整张脸,使得林医生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很迷恋这种感觉。

而后,

他的目光看见了放在驾驶位置上事先并没有被青衣女鬼拿走的笔记本。

他伸手,拿起了笔记本。

笔记本在靠近林医生时,发出了剧烈的颤抖,意味着她即将在不久后死亡。

这是阴阳冊的警告,据说阎王手里的生死簿上,记载了每个人的生死时间,具有无上的规则。

阴阳冊脱胎于生死簿,也有着类似的功能。

笔记本不停地剧烈颤抖,提醒着自己的主人,

这个女人,

快死了!

周泽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个笔记本,像是在看着一件新奇的玩具。

不过,

显然这个玩具不是很好玩,震动的感觉更让他心烦。

“吼!”

把笔记本拿着放在了自己面前,

周泽对着它发出了一声怒吼。

然后,

然后,

然后,

它真的,安静下来了,

不震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善良的老人

上午时分,太阳终于出来了,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和昨日刮风下雨龙卷风肆虐简直是两种极端。

林医生眯了眯眼,她终于从昨晚的昏迷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脸上有些干,好像黏着什么东西,甚至还粘在了自己眼睛上,伸手轻轻地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睁开眼,看见自己掌心位置上擦下来的白色斑痕。

再拉下车前面的镜子,只见自己脸上全是这种白色的斑渍,带着浓郁的气味。

林医生虽然未经人事,但她毕竟是医生,而且这个年代信息很发达,也不再是古代那种闺女出嫁前母亲给看春宫图传授技能的时代了。

自己脸上的这些痕迹,

好像是……精斑。

下意识地打开了车门,林医生心里有些慌乱,昨晚诡异的一幕,让她现在都有些心有余悸,然后,她看见靠着车门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周泽。

此时的周泽,当真是凄惨得很,全身上下像是没有一块好皮肤,就像是一个刚刚被严刑逼供的犯人被丢了出来自生自灭一样。

“阿泽,阿泽!”

林医生马上蹲下来,喊着周泽的名字,她生怕周泽出现什么意外。

这一次,昏迷的时间比以前短多了,像是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习惯了一样,可能也有着吞吃了几个鬼差灵魂的缘故,一些地方得到了滋补和加强。

总之,不过昏迷了半夜的功夫,周泽居然真的在林医生的呼喊声中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林医生此时的脸,周泽当即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开口埋怨道:

“大早上的,还敷面膜啊。”

林医生又好气又好笑,但眼下的周泽打又打不得,骂又舍不得,只能从车里抽出湿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

擦拭的时候,她也注意分辨了一下,似乎不是精斑。

“我给你打急救电话。”林医生开口道。

“别…………”

周泽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给我书店……打电话……让老道带着……带着他的猴子,来这里。”

林医生犹豫了一下,抑制住了自己打电话给120的职业本能,选择听从周泽的吩咐,拿周泽的手机给书店打了电话。

那边正好是老道接的电话,当即明白肯定是自家老板又开无双了。

也不含糊,说马上带着猴砸动身过来。

“我们现在去哪里?”林医生问周泽。

“随便找个地方先安顿一下吧。”周泽说道,“扶我上车,你开车,找个小旅馆,哦,对了,那边草丛看看,找一找有没有类似驾驶证的东西,帮我捡起来带着。”

林医生闻言马上去前面草丛那边找寻,其实还是很好找寻的,有两处地方的草丛明显带着油渍,像是大晚上地被人泼上了猪油一样。

当然,林医生自然不可能直接分辨出来这其实是尸油。

“是这个么?”

林医生找了两个小本本过来递给周泽看。

两个鬼差证都泛黄了,但没坏,意味着还能用。

“是这个。”

周泽示意林医生把这两个东西收起来,然后在她的搀扶下,自己坐上了车。

身上几乎没有大块完整不受伤的地方,但好在周泽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又有林医生坐在旁边,还不至于疼得大喊大叫。

不过,因为刚刚经历了龙卷风袭击的原因,很多房屋出现问题或者坍塌的居民都选择暂时在旅馆住下,也因此,从这个村子出去到小县城的位置上,所有旅馆无论大小,基本都没空房了。

林医生把车开到了县城尾端,下车去那家小旅馆继续询问。

周泽则是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隔着车窗,

望天。

这时,从车门那边走过去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头。

老头真的很老了,满头白发,留着山羊须,身形也佝偻了下去,但走起路来,却依旧透着一股子的硬朗。

最重要的是,老头从周泽身边走过时,周泽明显地感觉自己看他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记。

老头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车里的周泽,有些奇怪,伸手敲了敲玻璃,问道:

“后生,受灾了?”

意思是在龙卷风袭击里受伤了?

周泽点点头。

“怎么不去医院?”老头好奇地问道。

“穷。”

“…………”老头。

犹豫了一下,老头把手伸进来,检查了一下周泽的伤势,道:“这皮外伤伤得真够均匀的啊,全身上下都有。”

“嗯。”

这时,林医生走了回来,她看了一眼站在车窗边的老头,对周泽道:

“还是没房间。”

“现在哪里还会有房间哦。”老头摇摇头,道:“算了,到我家去住吧,我家院落大。”

林医生看向周泽,询问周泽的意见。

周泽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头会忽然打算帮自己,要知道,这年头身上没个大几千万身家,还真不敢在马路上随便帮人。

老头家确实很大,是一个类似四合院的样式,且在周泽下车时,老头帮着林医生一起把周泽搀扶进了一间屋子。

他的力气,还挺大。

躺进屋子里,老头说去给周泽弄点中药就出去了。

林医生则是坐在周泽身边,她也有些不敢置信居然能在路上就碰到热心肠的人,还把自己二人带回了他家。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林医生感叹道。

周泽则是看着床旁边墙壁上挂着的相框,里面珍藏着很多勋章和奖状,还有一些合影照片,不出意外的话,老头以前应该是个当兵的。

“你饿了么?”林医生问道。

“还好。”周泽摇摇头。

“姑娘,你会做饭么?”

老头手里端着药膏走了进来。

“会的。”林医生回答道。

“那你去做饭,我给他贴些膏药,治外伤效果很好。”

林医生又看了一眼周泽,显然,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周泽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周泽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去。

老头在周泽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床单,道:“不害臊没什么规矩吧?”

周泽摇摇头。

“那就把衣服脱喽,算了,我来帮你吧。”

老头伸手,帮周泽把上衣脱了,看着周泽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势,砸吧砸吧嘴,道:

“啧啧,当初在战场上,你这样的伤也少见哦。”

“老先生以前当过兵?”周泽问道。

“当过,打鬼子的时候我还小,只会拿个红缨枪,打老蒋时我倒是正儿八经入伍了,然后还去过朝鲜,也去过藏南。

运气好,没死,也没怎么受伤。”

“福大命大。”

“阎王爷不收我,没办法,你说说看我现在每个月还得领这么多的津贴,又不能给国家做什么贡献,还不如让阎王爷派个鬼差什么的把我领走算了。”

“…………”周泽。

“行了,贴好了,你这身子骨,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摸起来,还真糙实,底子不错啊,练家子?”

“算是吧。”周泽敷衍道。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领进家门么?”老头问道。

周泽摇摇头。

“看你顺眼。”

“这个理由不错。”

“人呐,活到我这把年纪了,做啥事儿也就能随个顺心意了,也不想去顾忌担心那么多。”

晚饭是林医生做的,不过周泽吃得不多。

饭后,老头邀请周泽一起下象棋,林医生则是去老头里屋的收藏室里去看古玩。

周泽躺在床上,对着棋盘,老头走一步,周泽说一步,老头帮周泽落子。

周泽象棋技艺不算好,老头故意让了一个车,一直没动,倒也能杀个有来有回。

下着下着,天黑了,周泽来了电话,是白莺莺打来的。

说是老道开车来的途中遇到了交警,因为无证驾驶车和人都被扣了,猴子不得已自己藏附近草丛里去了,也不敢让警察看见,否则私养国家保护动物的罪名能让老道罪加一等。

这让周泽有些始料未及,本想着老道早点带着猴子过来,自己能更好地治疗,没想到老道自己出了意外,合着不光是自己没驾驶证,老道一直以来也都是无证驾驶。

“怎么了?”老头等周泽挂了电话问道。

“来接我的朋友路上出了点事儿,今晚可能来不了了。”

“来不了就在这儿住下,我看你顺眼。”

“…………”周泽。

象棋下完,老头打了个呵欠,像是要睡了,跟周泽摆摆手,收了棋盘,就说要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等老头走出去后,林医生走了进来。

只不过,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

周泽问道。

“阿泽,这个老人家,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之前不是说他人很好么?”周泽问道。

“总之让我有些不适应,还有,这个四合院也有一些古怪。”

“没事,有我在呢。”周泽安慰道。

林医生点点头,稍微心安。

谁知道周泽话没说完,继续道:

“有我在呢,我现在什么状况你也清楚,有事儿的话,你得记得背着我一起跑,别把我落下。”

“…………”林医生。

“我去弄点热水帮你擦擦身子。”

林医生起身走了出去,等到她从厨房那边端着热水出来时,恰好看见周泽所在的隔壁屋子像是亮着灯,那是老头的房间。

等她走近了,听到了里面喝酒划拳的声音,还有老头的声音也在里头,人声嘈杂。

“小李子,你家今儿来客人了啊?”

“嗯,一个女娃子和一个男娃子。”

“那女娃子长得真不错,跟地主家的大小姐似得。”

“你还偷偷看了人家?”

“看看又不少块肉,咋了?”

“那男的长得更不错。”一个声音忽然道。

“你小子,我老早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真的不喜欢女人,喜欢那一口。”

“喜欢,我不敢喜欢啊,就看他喜欢不喜欢我们了。”

“啥意思?”

“他如果不喜欢,我们以后就喝不了酒,吃不了肉,过不上这种日子了喽。”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梦谁先觉!

林医生快步走入了周泽房间,这一次,她可以确定这个四合院肯定有问题了,因为之前院子里就三个人,自己、周泽以及那个老头,现在隔壁老头房间忽然多出了一大批人晚上这么热闹的喝酒聊天,怎么可能?

而且,他们说的那些话也明显的意有所指。

“阿泽,这个院子有问题,我们还是走吧。”

周泽放下手机,打了个呵欠,老实说,他确实累了,但是莺莺不在身边睡不着,明明身体和精神上都需要睡眠却无法入睡才是最痛苦的。

“隔壁屋子,我刚刚听到好多人在说话。”

林医生继续道。

“没事,没事。”

周泽摆摆手,

“你是昨天受惊了,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其实,近距离和鬼物接触之后,活人身上也难免受到一些影响,有点类似于感染上了一些类似的磁场,也就能看见听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了,过阵子等磁场消散了,也就好了。

牛眼泪就是类似的作用。

林医生拿起毛巾,帮周泽擦拭身体,周泽倒也是很享受,不过从手法上来看,林医生伺候人的功夫确实没莺莺好。

等擦拭好了,林医生放下毛巾,咬了咬嘴唇,道:

“我没有听错,如果你是心里有数让我不要多想的话,我可以不多想。”

周泽点点头。

林医生不再说什么了,脱去了外套,也躺上了床,不过侧躺在一边,手臂枕着自己的头。

从周泽这里,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苗条却不失丰满的曲线,很是诱人。

其实,女人还是像这样有点肉的,才更好看。

周泽继续刷着手机,反正睡不着也无聊,要怪也只能怪老道那个坑货,如果老道现在到了,有猴子的帮助,自己伤势能恢复得更快一些。

老头的膏药效果确实也错不,现在伤口位置还有些凉丝丝的感觉,但比起猴子的泥巴,还是差不少。

林医生那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

但慢慢地,隔壁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大,行酒令的声音,吹牛比的声音,甚至还有男的掐着嗓子唱黄梅戏的。

这种感觉,像是有人在隔壁摆放了十台电视机播放不同的节目。

周泽看见一侧的林医生身体一紧,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没睡着,

而这种与一群那种东西当邻居同时还要熟睡下去,对于她来说,也确实太难了一些。

周泽用手机角在床边木板位置敲了敲,呵斥道:

“大晚上的,讲点素质,别影响别人休息。”

周泽喊了一句后,那边顿时消停了下来,鸦雀无声。

周泽也就继续玩手机,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反正手机一直连着充电线,也不怕没电,到了后半夜凌晨两点时。

周泽忍住不了,

其实他白天的时候就想了,

一直憋到了现在。

他看了看身边依旧维持着侧躺姿势的林医生,伸手撑住床的边缘,准备让自己起来,只是身上的伤确实有点重,周泽没能撑得动自己,又“吱呀”一声躺了回去。

林医生转过身,看向周泽,直接问道:

“想上厕所?”

周泽点点头。

林医生把周泽搀扶下了床,一起走出了房间。

四合院房间里没有马桶,有一个厕所是在斜对角的位置,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农村的那种土厕所,上面是一个木质的架子,方便人坐上去,下面则是一个坑或者一个大缸。

其实,这个老头看起来并不缺钱,每个月的津贴估计都有不少,而且林医生也曾被邀请去参观过老头的收藏室,里面有不少很不错的藏品,拿出去一两件去外面卖一下都能轻松买一套房。

周泽一只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准备解开皮带时,林医生直接伸手帮周泽解开了皮带。

这让周泽有些意外,此时的林医生真的就像是一个伺候生病丈夫的妻子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情。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了,慢慢地闭上眼,等着自己的水管被一双柔荑取出,然后自己只需要打开闸门放水就行,结束后估计自己的水管还会被握住抖一抖。

然而,

就在这时,

一个很不友好的声音传来。

“需要帮忙么?”

是老头的声音,

老头半夜起来上厕所了。

林医生刚蹲着解开周泽的皮带,闻言,抬起头,看向周泽。

周泽很想喊“继续”“别停”,

但还是咬牙装作很平静地道:“让他来吧。”

林医生有些担心,看着周泽。

“他总不能把我推进粪坑吧?”周泽笑笑,“我心里有数。”

林医生点点头,走出了厕所,老头走了进来。

“也算是赶巧了,人年纪大了,晚上睡得就不踏实了,老起夜,那玩意儿也有毛病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老是尿频尿急尿不尽。”

在老头的帮助下,周泽方便结束,老头用胳膊架住了周泽,背对着他,周泽正好可以解放双手自己去开水龙头,倒也避免了尴尬。

老头搀扶着周泽走出了厕所,林医生等在外面准备接过周泽。

周泽摇摇头,“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老先生屋子里聊聊。”

老头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道:“中。”

这老头跟老道差不多,各地方言轮着来,老道是年轻时走南闯北全国各地到处漂泊,估计老头也是差不多,从年纪很小时就跟着部队打仗了,口音自然也就杂乱了起来。

进了老头的屋子,屋子有点小,因为有一张很大的黑帘子将这个房间给分割成了两半。

周泽只看见老头的一张床和一个茶几,这里也就只能放这些东西了。

老头把周泽安顿在了床上,给周泽泡了一壶凉茶。

“帘子掀开我看看。”周泽开口道。

“没啥好看的,大晚上不适合看这些。”

“我想看看。”周泽坚持道。

“行,你想看就给你看看,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老头似乎也来了兴致,站起身,走到黑帘子一边,然后用力掀开了帘子。

这个动作,有点像是天安门广场上升国旗的旗手升旗时掀开国旗的动作。

帘子掀开,

里面露出了一个六个台阶依次递增的高台,而高台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灵位。

架子下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老黄酒腊肉等贡品,还有两根香烛在那里燃着。

“真热闹。”

周泽说道。

老头很兴奋,兴奋地搓了搓手,道:“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看你小子顺眼。”

这个您今天说了很多遍了。

“就想让你到我家来坐坐,住住。”

老头端起供桌上的黄酒,喝了一口,砸吧砸吧了嘴,兴致越发高涨起来,手指着架子上的牌位,道:

“来,给你介绍介绍。

这是我们陈连长,我那时候还小,只知道跟着大家伙一起喊他陈连长,不知道他全名,牺牲在四五年,被鬼子山炮打中了,尸首都没收拾全。可惜了,鬼子那一年就投降了,他没见着。

这是王狗子,赵三全,五娃子,也是跟我一个班的,牺牲在挺进大别山的时候,我们团负责断后阻击的。

这是周粥,孙德才,秦良友,牺牲在淮安战役上,那一仗,啧啧,打得惨烈。

这是赵鹏,孙志刚,翟大壮,葛树峰…………他们牺牲在了朝鲜,美国佬的汽油炸弹知道不?我当时出去找他们时,他们都被烤熟了,娘的,哪怕是现在我都记得人肉烤熟了的味道,害得我之后十年都没敢吃肉,当然了,那时候想吃肉也没那么容易。

这是朱厚全,这是………………”

老头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个名字,包括这些人牺牲在哪里,当时和他在一个班或者在一个连等等,他都说得很详细,这意味着对于这些死去战友的信息,他一直牢记在心底,一直都没有忘记。

而周泽坐在床边,

不住地点头,

有些尴尬,自己现在身上有伤,起不来。

其实,周泽算是看出来了,老头看不见的,他看不见这个房间里,其实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大家或坐在地上,或靠在墙壁上,或坐在摆放贡品的桌子边,或掏耳朵,或在看着什么书,或在打着瞌睡。

每当老头介绍到一个人的名字时,

那个人会抬起头,对着周泽看一眼,憨厚地笑一笑,算是见过了,也算是认识了。

周泽也回应一个笑容,点点头。

老头介绍完了,嗓子似乎都有些哑了,拿起桌上的黄酒,又喝了一口。

“痛快,怎么样,后生,被吓到了没有?

我跟你说啊,就咱这个阵仗,就算是鬼差,他也不敢进这个门!”

“…………”周泽。

老头长舒一口气,叹息道:“后生,我是真他娘的看你顺眼啊!”

“…………”周泽。

“说了不怕你笑,就像白天我所说的那样,老子我当年打仗也没怂过,冲锋也总是冲前面,但他娘的就是死不了,一直是身边战友倒下,有时候一场战役下来,整个班就剩我一个了。

我也不懂为什么我一直死不了,一直活到了现在,还活得挺好,随便倒腾点古董啥的,就能来钱。”

“富贵命。”

周泽说道。

这是真富贵命,老头如果不去当兵,去做生意或者做其他的,肯定也能起来,飞黄腾达。

“嘿嘿,去他娘的富贵命,老子我是看明白了,战友们一个一个地牺牲了,就我没死,是老天爷让我活着,给他们安个家,让大家伙牺牲后,也能有一个可以聚一聚的地方。

以前喝不起酒,吃不起肉,现在条件好了,可以吃肉,可以喝酒,可以睡觉打呼噜不怕第二天行军,我活着啊,就是这个作用。”

周泽看着老头,没说什么。

周泽也看着在场的满满当当的人,讲真,这是周老板第一次没拿看业绩的眼神看这些鬼魂。

“不怕你笑话,这几年我年纪更大了,睡觉也睡不踏实了,所以每晚睡觉前,就弄点儿黄酒喝喝。

嘿,

这还真管用,

每晚睡着后,

我都能梦见以前的战友们,大家一起坐在桌子旁边,喝酒吃肉侃大山,

别提多痛快了,

就像是他们真的都住我家一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鬼啊!

一直到最后从老头房间里走出来,周泽都没有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佩服老头确实是天生的富贵命,和几十个亡魂住在一起,什么事儿都没有,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就算了,连运势也一直不错。

这种命格,羡慕不来的。

周泽也没问那些个军魂愿不愿意去地狱,或许,他们的执念只是因为老头还活着,而老头愿意祭祀他们,再加上以前战友的关系,所以他们得以聚集在老头的家里,每天晚上在老头入眠时,大家一起喝喝酒侃侃大山。

很闲适也很平静的生活,且没有对周围人造成任何的影响,作为鬼差来说,也完全可以由得他们去。

估计等老头寿终正寝时,他的亡魂才会真的加入到自己战友们的序列之中去,到时候大家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就像是以前走南闯北打仗一样,大家在一起,就不会觉得畏惧了,横竖一条路,跟着红旗走就是了。

如果周泽强行收走这些军魂,老头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几乎是将老头原本的生活节奏给完全掐断,周泽还真担心老头可能会因此出现什么意外。

不管怎么样,人家至少真心实意地帮过自己,自己再去害他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因为周泽的这一打岔,老头屋子里今晚的聚会结束得很快,隔壁屋子也就没有再传来什么声响。

兴许,那些军魂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能否继续留在这里,其实也只是在周泽的一念之间。

回到房间里后,林医生帮周泽重新躺在了床上,她还是侧着身子,看着周泽,今晚发生了些许的波折,周泽是原本就睡不着,林医生也没睡得多么踏实。

伸手,牵住了她的头发在手里轻轻地摩挲着,周泽很享受这种感觉。

无关亲情,无关爱情,无关责任,只要正常一点的男性在身边有一位美丽的女性躺在你旁边,哪怕你什么都不能做,也会觉得心情愉悦。

“这两天的经历,很丰富。”林医生开口道。

周泽点点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接受自己的丈夫被借尸还魂已经很艰难了,同时还经历了一系列灵异的事件,也亏林医生很坚强。

“我会一直看见那些东西么?”林医生问道。

“不会,过两天就好了,等回去后你请假好好休息一阵子。”

林医生点点头,她总是很听话。

“你最近过得好么?”

“挺好的。”周泽回答道。

“那就好。”

林医生依偎在周泽身边,慢慢地闭上眼,好像又入睡了。

周泽还是睡不着,他干脆拿出了那两张鬼差证,这两个证件中间开始都泛白了,而且有了明显的折痕,意味着它们至多只能再承受一次“认主”。

两个证件,相当于两个编制在手,在阳间,可以弄到编制的人都可以走路时鼻子朝天了,在阴间,其实这两个东西更为紧俏。

不过周泽并没有想好怎么用这些东西,他原本想着从那几十个军魂里找两个过来继承这个,想想似乎又不可能。

倒不是周泽有什么心理洁癖,而是纯粹地因为想要继承鬼差证条件确实很苛刻,必须是那种有肉身的亡魂。

普通的亡魂哪怕能够鬼上身,但也不是真正的“借尸还魂”,并不符合条件。

真正能够继承这个的,也就只能是自己、唐诗以及梁川这种的地狱偷渡客,这个证件的作用不是给你法力给你实力,实际上,它只是一种象征性地作用。

它能够锦上添花,把你的灰色的身份漂白,仅此而已。

就像是古代落草为寇的土匪势力大了之后接受朝廷招安可以获得官职一样,你普通的良家子农民可没这个待遇可以享受。

也因此,这两个证件其实很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要找同样的地狱偷渡客,何其的难,唐诗曾说过,她在阳间找了半年,才找到一个梁川,之后才找到一个自己。

如今,满打满算,也就才三个人。

周泽的指尖在鬼差证上摩挲着,忽然间,周泽发现鬼差证在自己指甲的刺激下,竟然散发出一股蓝色的烟。

这烟味有些好闻,沁人心脾。

然后周泽看见这个证件似乎比之前更破了一些,当下停止了这种行为。

这个也确实太奢侈了,比抽最高档的雪茄还要奢侈。

放下了证件本,周泽拿出手机,打算把今夜熬过去,明天就让林医生开车送自己回通城的书店,老道的事情许清朗他们应该去着手解决了,估计又要烧一大笔纸钱。

好在,老道回不回来的来,问题不大。

关键要把那只猴子给找到。

但很快,周泽听到了从院子围墙那边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翻着围墙。

声音越来越大,翻围墙的东西似乎还不少,渐渐的,这声音也吵醒了林医生。

林医生今晚的睡眠质量真的很堪忧,每次刚入睡一会儿就被吵醒。

就像是一些有阴阳眼的人平时生活也很麻烦一样,当你能够感知到普通人所感知不到的东西时,确实是一件很让人困扰的事情。

林医生的这种状态估计还会维系个一两天,等身上“磁场”消散掉了才会恢复正常,而且还要注意不能受凉,否则很容易生病。

“外面,有声音?”林医生对着周泽问道。

周泽点点头。

林医生还以为是隔壁之前“吵闹”的人,但实际上不是,要怪只能怪刚刚周泽手贱,以损害鬼差证为代价使得其发出了香味,这种香味不光是让周泽觉得很好闻,也吸引了一些附近的孤魂野鬼本能地靠拢过来。

这是业绩了,周泽想着爬起来,去外面签收一波快递。

但就在此时,隔壁屋子里,老头又出来了,好像去的是那个厕所。

年纪大了,水管就容易生锈,滴漏什么的,最是常见了。

这让周泽有些担心,虽说孤魂野鬼基本都是小猫两三只,弄不出什么大乱子,但老头毕竟年纪大了,万一受到什么影响可能后果会比较严重。

如果老头一直留在屋子里,有那一批战友保护着,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是他现在却走出来了,就会有一定的概率发生什么意外。

军魂和普通的亡魂有很大的区别,他们的活动范围其实真的不大,而且恪守着自己的“纪律”,这个世界对于他们的限制,也确实比其他的亡魂更加的严格。

陈毅将军曾写过“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诗句,但实际上,作为阴司的维稳机构来讲,它能容忍你孤魂野鬼一般的飘荡,小打小闹,但你如要组队搞事情,那对不起,阴司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周泽之前进院子时,并没有感受到那些军魂的所在,一直到进了老头的屋子,老头掀开帘子时,才看见屋子里坐着的满满当当的人,这意味着这批军魂他们只能在屋子里这块有限的区域里活动。

不管怎么样,鬼是自己招来的,总不能让老头替自己出事儿。

“扶我起来吧。”周泽说道。

林医生搀扶着周泽下了床。

二人刚走到门口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像是有一男一女。

“左边屋子里,好多人,好凶的样子。”女人说道。

“是的,但他们出不来的,不用怕,有我在。”男鬼说道。

“右边屋子里和我们一样,也是一男一女,男的好像还受伤了。”女人又道。

林医生也听到了对话,有些担心地看着周泽。

周泽倒是不担心了,他真希望对方直接向自己这边冲来,也省得自己再跑出去。

“不行,那男子比左边屋子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更恐怖,他让我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要去招惹。”

林医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周泽,

周泽微微抬起头,

配合着一男一女给自己在女票面前装逼的节奏。

这一对夫妻鬼,很有B数啊。

“左边不能去,右边也不能去,那那个香味到底是哪里飘出来的?也就只有一个老头在茅厕那边,兴许在他那里吧。”女人嘀咕道。

“也就只能去他那里碰碰运气了,这个四合院,太邪性了,比咱们的坟头那边还要邪性。”

一男一女两个鬼像是统一了思想,准备对老头下手。

其实,还是周泽低估了那种香味对于鬼魂的吸引力,这一男一女明显是化鬼多年的存在了,近乎要成精了。

俗话说的鬼精鬼精的,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形容词,其实也是一个名词,任何存在,修炼到一定程度都能成精。

老头喝了酒,有点晕乎乎的,手一直抓着抓着,就是抓不住自己的水管,很困恼。

一男一女两个鬼直接冲进了茅厕,

正当周泽在林医生搀扶下走出房间门打算过去解决问题时,

只听得一男一女两声惊恐的惨叫:

“有鬼啊!”

“有鬼啊!有鬼啊!”

然后那一男一女就在周泽的注视之中迅速地冲出了四合院的墙壁,落荒而逃。

林医生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有些细思极恐,喃喃道:

“那个老头,也是鬼?”

一个鬼,活生生地走在路上,还把自己和周泽领回了家?陪自己吃饭,下象棋?

周泽摇摇头,纠正道:

“他们喊的不是有鬼,

而是有贵,

贵人的贵。”

贵人在此,神鬼退避。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杏出墙

周泽忽然觉得,这个老头是个宝啊,前阵子老道还和自己聊过要不要在书店里供奉个财神爷或者关公像啥的。

现在想想哪里需要供那些神像,直接把这个老头接到书店里去住就能保住书店的风水亨通了。

周泽以前不是没见过身份尊贵的人,但这个老头几乎尊贵出BUG了。

还是那句话,他是去当兵了,如果他去从事其他的行业或者说在他那个年代大时代背景换一下,他必然能有超凡的成就。

不过每个人的命运不同,选择也不同,可能对于老头来说,选择当兵,和那些战友一起并肩战斗,才是最不后悔的选择。

哪怕如今九十高龄,他也依旧能够每晚和战友们在“梦里”高兴的相聚,这一辈子,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活得冤枉,也没有觉得自己蹉跎了一辈子放弃了其他更美好的东西。

老头说过,他没有子嗣,所以他如果走了,就是真的彻彻底底地走了。

兴许,他现在还活着,真的只是把自己的家当作一个客栈,给当年牺牲的战友小聚的场所。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周泽觉得自己书店门口挂着的那一副对联,更适合放在老头的家门口。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现在的周泽自己,是很难做到这种境界了,尤其是在有了业绩之后,他做事情变得很功利,也没了以前的懒散闲适的性子。

而老头则是在这个四合院里,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洒脱自然,不受拘束,四合院虽小,但他的回忆却很悠远。

之后一直到天亮,一切都很安静。

上午的时候,许清朗开着车来到了这里,老道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那只猴子也找回来了。

当周泽被搀扶进车里时,老道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

自家老板开无双后很虚弱,

结果赶着去送蓝送红的自己半路居然因为无证驾驶给交警扣下了。

这波许清朗把他捞出来不光是运用了一些人脉,还烧了不少纸钱,哪怕周老板还没说什么,但老道自己都觉得心痛。

“老道。”周泽开口道。

“在,老板。”老道很心虚地瞥了一眼坐在后面的老板。

“过阵子我们一起去学车吧,考个驾照。”

“额……好。”

其实,周泽和老道都会开车的,但徐乐没有驾照,老道一直没去弄,真的去考的话,其实也就是走一个流程。

一路上,许清朗不停地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面的林医生;

看着她给周泽擦脸,看着她给周泽剥水果,看着她细心地问周泽哪里不舒服。

总之,整个车里,是满满的狗粮味道。

老道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每一任鬼老板在女人和女鬼这件事上,总是桃花运不断,这东西,羡慕不来的,想羡慕,

得死了先。

老道不想死,所以他愿意承受打光棍的寂寞,以前周泽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个老伴儿好好过日子,老道回答说他自己志在四方。

如果娶了老板,就得辜负天下这么多等着自己去安慰的失足,实在是她们的损失,所以她只能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两个小时后,许清朗将车停在了林医生家门口。

林医生下车前,特意说了一句:“协议我再发一份,签好字寄给我就行。”

周泽有些失落,这次出去虽然时间不多,但经历也算丰富了,不过二人兜兜转转,似乎又续上了出发前的节奏。

离婚协议。

周泽点点头,没去挽留,甚至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她摆摆手,提醒她好好休息,等这些没营养的废话说完后,林医生上楼回家了,许清朗又重新发动了车子,二十分钟后,回到了书店。

老道先下车,带着猴子去挖泥巴了。

许清朗帮周泽打开车门,递过来一根烟,笑道:“如果真看上了,胆子就大一点。”

“然后林医生觉得我活儿好在床头柜特意给我留下三千块钱?”周泽反问道。

“…………”许清朗。

“其实这样挺好,我不是阳间人,她和我牵扯太多对她也未必是好事儿。”

“又不是言情剧,哪里来那么多的套路曲折,说实话,如果那天开玛莎拉蒂来的不是无面女而是林医生,你们现在估计都可以算分娩期了。”

周泽忽然觉得许清朗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找不到话语去反驳。

“当然,实在不行反正现在做试管又方便得很,林家也有钱,你跟着她爸妈说他们找了一个石更不起来的女婿,想要抱孙子就得去做试管,估计林家很愿意为你花钱。”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许清朗,

他觉得许清朗变坏了,

以前那么忠厚老实的老许居然也学会反击了,而且是在自己刚刚讽刺他之后。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周泽想在许清朗搀扶下下车,但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跑来,又很是温柔地把周泽抱起来,送入了书店,同时道:

“老板,水温都调好了。”

白莺莺帮周泽洗好澡后,又抱着周泽上楼来到了卧室,卧室里也放好了茶水和水果,周泽喝了半杯茶,莺莺很贴心地以自己的大腿作为枕头,让周泽枕着,双手恰到好处地帮周泽按摩着头,让周泽慢慢地入睡。

这,

才是生活,

这,

才是人生。

一觉醒来,已经是夜里,就着酸梅汁吃了点东西,周泽在白莺莺搀扶下来到了楼下沙发上坐着。

没一会儿,许清朗也下楼了,他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装,头发梳理得恰到好处,身上好像还喷了一些香水。

“这么骚包,要去干嘛?”周泽挥了挥手中的报纸问道。

“要你管。”许清朗白了周泽一眼。

这一眼,将“红杏出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许清朗自我感觉良好地问白莺莺:

“这身行头怎么样?”

“很美。”白莺莺说道。

“有这身行头前,你是飘飞在夜晚巴黎的流莺,有这身行头后,你是魔都身价最高的鸭王。”

周泽说完后,喝了一口咖啡。

“又没问你。”

许清朗不屑地对周泽挥挥手,

“硬不起来的人,没有资格多BB。”

许清朗说着,看向白莺莺,对她抛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白莺莺羞红了脸,双手交叉戳着手指头,其实,老板的那个……

许清朗走了,打车离开,书屋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骚气。

白莺莺帮周泽续了咖啡,同时道:“老板,那个日本神父的事儿小可还等你回复。”

“让她继续盯着,我最近身体不方便。”

白莺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

在走到房门门口时,

许清朗是犹豫的,

同时,在他的兜里,还装着六千块现金。

她又联系了他,他不想来的,但总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

比如自己不是她误以为的鸭,所以,他来了,不光要把上次她留下的三千块还给她,还要另外给她三千块。

然后自己要一本正经地很严肃地告诉她,

你很棒,

很让我满意,

这是给你的劳务费。

呼……

男人,

就得从哪里被鄙视,就从哪里爬起来。

按了一下客房的门铃,

门被打开,

里面的女人姿态雍容,她应该刚洗完澡,不施粉黛,却更是迷人,露出的肌肤,让人有一种仿佛魔鬼降临的冲动。

“我…………”

许清朗清了清嗓子,刚开口说出一个字,自己的唇就被另一张唇被堵住,

然后,

天雷勾动地火,

摩擦生热生出了干柴烈火,

一切的一切进行得都顺理成章,

然后,

他们干了个爽。

三次结束后,

许清朗没有睡去,虽然他很累很累,像是一头已经因为耕地而力气透支的老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伸手拿起自己的衣服,他要给钱,这次他要先给钱!

尊严,

不能忘掉尊严!

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必须要有自己的尊严!

“你做什么?”

女人躺在床上,手里夹着一根细烟问道。

“给钱。”

许清朗在解自己西装口袋的扣子。

“啪!”

一叠钱被女人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丢到了许清朗的面前,

足足有好几万。

许清朗愣住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兜里的几千块,

好像有些拿不出手,

自己的尊严,似乎再度被践踏了一遍,千疮百孔。

“我对你,很满意,非常地满意。”女人说道。

“我也对你很满意。”许清朗毫不示弱。

“对我的价格,满意,对吧?”

“…………”许清朗。

很快,许清朗回过神来,把床上的钱叠起来,一只手抓住女人的手,把钱放回她手里。

“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是…………嗯?你这手腕?”

上一次没发现,

刚刚三次也没发现,

现在许清朗发现了,

女人左手手腕位置,竟然有二十条密密麻麻的疤痕,有几道疤痕还是刚出现的,还没完全愈合。

“每次和让我满意的男人做一次,我就很愉悦,一愉悦,就想留下一些可以纪念的东西,可以在以后提醒我今天这欢乐美好的时光。

比如,今天。”

女人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张刀片,

就在许清朗的面前,

“噗”

一声响,

一道鲜红的口子出现,

女人抬起头,

张开嘴,

不停地倒吸着冷气,

她应该很疼,但她表情却显得万分愉悦,像是吸d的人得偿所愿一样。

然后,

女人拿着还在燃烧的吸烟烟头,对着新疤痕位置直接烫了下去。

“嘶…………”

女人深呼吸,

然后感叹道:

“舒服……”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向金钱势力低头的周老板

许清朗此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见过不少鬼,对鬼,他反而不怕,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且刚刚和他共赴巫山云雨的人,却让他有种惊悚到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女人瞥了一眼他,看着他胆战心惊的模样,似乎觉得更有趣了,伸手在他下巴轻轻点了点。

“真可爱呢,像是一只惹人疼爱的小鹌鹑。”

女人的手指有些冰凉,许清朗打了一个哆嗦,马上穿起衣服下了床,看都不敢看女人一眼,钱都丢床上,他没捡,逃也似的直接打开门跑了出去。

比起上次醒来床头柜上多出了三千块钱,许清朗觉得今天的自己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地失败。

他有些迷茫,走出酒店后,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点了一根烟。

这女人精神有问题啊。

但不看那个伤痕累累的手腕,她真的好美。

似乎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一个绝对十全十美的东西,老天爷总会习惯性地给美好的事物制造出一点缺憾来,仿佛这才符合老天的审美。

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一个愿意给你钱且长得美丽床上技能点得很高的良家愿意成为你的P友,似乎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事实上,之前许清朗心里或多或少也有这种想法,那种没有顾忌,对自己生活对自己人生没有任何影响只为了追求片刻的刹那欢愉,足以让人放下一切防备,自愿地沉沦进去。

伸手,抓了抓头发,许清朗有些痛苦。

这时,一双高跟鞋出现在许清朗身后,许清朗扭过头,看见这个女人。

女人还是抽着烟,手腕那边被袖子包裹着,看不出丝毫破绽,她弯下腰,看着许清朗,胸口的深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足以让大部分男人的眼球不可自拔。

“小弟弟,难道是被姐姐吓坏了?”

许清朗摇摇头,不去看她,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那我走了,下次心情好了再约,对了,这是你的钱。”

女人从包里取出钱。

“我不要,我不缺钱。”

女人愣了一下,仿佛是在看一个倔强的小宝宝,道:

“真巧,我也不缺。”

“哗!”

女人将手中的几万元现金直接丢到了空中,钞票开始飞舞,引来四周很多路人的目光,然后她坐上自己旁边停着的车,扬长而去。

许清朗坐在飞舞的钞票之中,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的《赌神》电影里的一个桥段。

也是扬起钞票,然后发哥和女人在钞票雨中翩翩起舞。

吸了吸鼻子,许清朗默然的站起身。

他往外走了几步,

然后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看,地上有一摊钱。

呵,

我缺钱么?

他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这时,路上几个路人见许清朗走了,下意识地向这边靠拢打算捡钱。

许清朗再度停下脚步,

快速地向原来走去,

“我不缺,但那货缺,他要是知道我为了一点所谓的脸面连地上的钱都不要,肯定会骂死我!”

…………

“阿嚏!”

书店里,看了半晚上报纸的周老板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老板,你感冒啦?”白莺莺有些关切地问道。

“嘿,应该是谁想他了。”老道在旁边掐指一算,“啧啧啧,应该如此。”

“地上有点脏了,要再拖一遍。”周泽缓缓道。

老道马上拉下了脸,很苦逼地拿起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这时,一辆保时捷在书屋门口停下来,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精致的女人,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自上而下,都显露出一股子的雍容。

“哇哦,好漂亮哦,真像出水芙蓉。”白莺莺在旁边感叹道。

这个也正常,因为这个女人确实漂亮,属于那种越看越有魅力的类型。

“芙蓉上的露珠还没擦掉呢。”

周泽笑了笑,

女人脸颊带春,眼里带水,身上带着一股子松散劲儿,像是刚刚经历了春雨滋润的大地,孕育着心的生机。

“谁是老板?”

女人环视四周,问道。

周泽皱了皱眉,谁是老板?

这个在旁边端着咖啡的高中生少女会是老板?

那个在拿着拖把哼哧哼哧拖地的老农会是老板?

店里就三个人,

谁是老板?

你眼瞎啊。

周泽撇撇嘴,没理她,反正你是活人,又不是鬼。

结果,就真的没人搭理这个女人。

白莺莺去整理吧台,老道继续拖地,

周泽继续躺在沙发上葛优躺。

“我有事,找你们老板,是王轲介绍的。”

提到王轲,周泽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女人看见周泽,走了过来,在周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直接开口道:

“我丈夫最近遇到了些心理问题,总是觉得自己见到了鬼,我请王医生看过了,王医生推荐我来这里找你,他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周泽没回答女人,而是拿出手机,他准备把王轲骂一顿,当初说好的不给自己这边找事儿的,接过又给自己推来一件破事儿。

合着以前的承诺是放屁?

对朋友的帮助和关怀,也是有限度的,毕竟周泽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活雷锋。

还没拨打好电话,

茶几上被女人丢上来一张银行卡。

“这卡里有一百万,密码是003003。”

周泽拨打电话问责王轲的进程被打断了,周泽觉得很愤怒,没看见我正准备打电话么?

你给茶几上丢一张卡,说里面有一百万还报出密码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家女仆随便丢出一件陪葬品都好几十万?

你不知道我家拖地的老汉随便开场直播卖卖冥钞分分钟收入爆表?

你没看见我家请的厨子都有二十几套房?

周泽放下了手机,

伸手,

拿起了卡。

唉,

自己还是太烂好人了,太看重朋友情谊了,

朋友的忙,自己还是得帮啊。

“这是订金。”

女人补充道。

周泽的手抖了一下,

唉,伤还没好利索,这身子就是有点虚,手随便拿个小卡片都开始抖了。

“莺莺,客人来了,怎么不上咖啡?”周泽很不满地对吧台喊道。

“来了!”

白莺莺马上端着咖啡过来。

女人很平静地看着周泽,她很享受那种拿钱把人砸屈服的感觉。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用手里的金钱无往不利。

“说说你的情况吧,你丈夫多大了?”周泽问道。

“他今年九十三。”女人回答道。

周泽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两眼女人。

“对,我就是看中他的钱和遗产才和他在一起的,然后我跟他说我们是真爱,老头子自我感觉良好,信了。”

女人依旧很平静地说道。

“谢谢你的坦诚。”

“我不坦诚,你也会向那方面想的。”

女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没放糖。”

“我不喜欢放糖。”周泽说道。

女人放下咖啡,“总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去我家看看我的丈夫,他最近太疑神疑鬼了,弄得夫妻之间的正常生活也没办法进行。”

“噗……”

喝咖啡的周泽被呛到了。

白莺莺拿着纸巾细心地帮老板擦嘴,然后退开。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应该希望他早点嗝屁才对。”

“嗯,他原来快死了,躺在床上几乎不能下床,但就是他喊着见鬼那阵子开始,他的精神头明显比以往好多了。”

女人有些发愁地继续道:

“照这样下去,我觉得他可能暂时还死不了,我说的,是自然死亡。”

“我明白,然后呢,你请我的用意?”

“解决他现在这个状态,我不管他是精神病版本的老年痴呆还是真的有鬼在缠着他,我想让他恢复正常,然后继续像之前那样躺在床上安静地等死。”

“好,我同意,我会尽力治疗好你丈夫的病。”

女人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虚伪。”

“对了,你丈夫有没有说过缠着他的,是谁?

我的意思是,缠着他的鬼,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否认识?”

“他前妻,他儿子,他女儿,他孙子,他孙女,以及他曾孙,曾孙女。”

女人掰着手指头数着,

“很多很多人。”

“抱歉,他们是已经?”

“五年前,他们一个大家族在游轮上举行聚会,然后遇到了事故,游轮沉了,船上人无一生还,也就是他一家子除了那天正好上岸谈生意的他,全都没了。”

“唔。”

周泽闻言,点点头。

这样来看的话,那老头是被亡魂纠缠还是心理压力过大影响的精神问题,两者都很有可能了。

“那你和他结婚多久了?”

“五年。”

女人依旧很平静地回复。

周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手里则是不停地掂量着这张银行卡。

这是一潭浑水,不,很可能是一个粪坑,

自己走过去,很可能会弄脏了自己,至少,会让自己闻到臭气。

“订金一百万,事成后五百万。”女人看着周泽,光滑的手指轻轻地触摸到了周泽的手背。

白莺莺在旁边看着嘟起了嘴,年纪这么大了,还勾引男人!

莺莺是没想过,论年纪,书屋里其他人包括老道年纪都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大。

“外加我和你上三次床。”

女人补充道。

白莺莺脸色更难看了,

甘霖娘!

凑表脸!

周泽不动声色地把女人的手挪开,

道:

“把后一个条件取消,换成八百万,如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女人给了名片,约定了时间,也给了地址,意思是让周泽在明天中午的时候去她家拜访。

女人刚走,白莺莺就站在周泽身边,怯生生地道:

“老板,明天能不能让老道看店,我陪你去。”

“嗯?怎么了?”

“你看你,老板你现在还受着伤,老道那点功夫对付普通人还可以,对上鬼除了摸裤裆就没其他本事了,带他不安全,还是带我吧。”

“…………”拖地老道。

“可以。”周泽点点头,表示同意,其实,从上次白莺莺单挑完爆那头尸魅来看,白莺莺的战斗力其实真的很强。

“没事哒,老板那方面有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担心个啥子哟。

虽说一百万睡一次女人确实是太贵了,但那种极品一百万睡一次还真不亏,你看,连这个老板都放弃了。”

老道拖好地,擦了擦汗,安慰白莺莺道。

虽说老道没成家,也没结过婚,但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

“老道。”周泽端起咖啡喊道。

“在,老板,啥事儿?”

“地板脏了。”

“脏,不可能滴,额刚都拖好咧!”

“哦。”

周泽手中的咖啡杯子轻轻一斜,里面的咖啡洒落了出来,溅在了地上。

“现在脏了,再拖一遍吧。”

“…………”老道。

到了后半夜,周泽就上去休息了,许清朗是快早上时才回来的,喝得酩酊大醉,回书店后直接上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第二天上午周泽醒来时,许清朗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他人呢?”

周泽看着面前的外卖早餐,一看就知道家里的厨子旷工了。

“昨儿个喝醉了,还没起呢,回来时一身酒味。”老道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了早餐,换上了一身休闲装,周泽侧过头,对白莺莺喊道:

“把我拐杖拿来。”

白莺莺和老道在吧台后面争论着什么,听到周泽喊她,马上拿着拐杖跑了过去,然后对老道拼命地使眼色。

“怎么了?”周泽问道。

“没,我让老道记得晚上喊老许起床做饭,老板你还在养伤,吃外卖没营养的。”

“没事。”

拄着拐杖,在白莺莺的搀扶下,周泽走出了书店,打车离开。

而站在吧台后的老道有些无奈地挠挠头,伸手拉出了一个电动轮椅。

他为了拍老板的马屁,在老板上次在盐城开无双之后马上就订了这一台电动轮椅,刚才还想着作为一个意外惊喜的礼物送给老板呢。

谁知道那头僵尸坚持不肯让自己送出来,还说送出来自己可能会死。

哎呀呀,

这头女僵尸现在真是越来越爱吃醋了,贫道是男的,难不成还能跟你争宠?

居然还敢用杀我威胁我。

想着,老道有些无奈地伸手按了轮椅上的一个按钮,

轮椅开始播放音乐:

“呜呜呜呜呜………小嘛小二郎,背着个书包上学堂…………”

一边放着音乐轮椅还自动地开动起来,在原地打着转儿。

欢快滴很,欢快滴很。

“等老板晚上回来再送吧。”

………………

打车到了住址位置,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入眼不是什么豪宅,而是一个建造在乡下的民居。

三层楼,有一个自己的院子围墙,虽然这种房子住起来很宽敞也很自由,但实际上并不算贵,至少比起那个女人随便丢一张卡就是一百万的手笔来说,住这里,好像是有些不搭。

按了门铃,

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居家衣服系着围裙的女人,打开门后,周泽才发现这个比良家妇女还要像良家妇女的女人,就是昨天来自己书店的那位。

人靠衣装马靠鞍,女人现在看起来,至少是在气质上,和昨天完全是判若两人。

“请进。”

女人微微低头,示意周泽和白莺莺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我丈夫犯病后,就要求住到了这里,这里以前是他的老家,以前一直当祖宅,几十年不住了,前些年翻修重新盖了这栋房。”

周泽点点头,同时走入了厅堂,厅堂里的布局也很普通,和普通人家里一样,朝南墙壁上挂着一幅神像,画的是谁周泽还真不认识。

然后摆放着香烛,另外还有一张桌子。

“我丈夫在二楼,请跟我来。”

女人低眉顺眼,似乎这是她在家里的形象,一个完美的居家好妻子。

白莺莺一直盯着她,虽然她对老板有信心,

但,

呵,男人!

走楼梯上去,到了二楼,刚推开阳台的门,周泽就看见阳台过道里贴满了符纸,各式各样的都有。

白莺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周泽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怕。

这些符纸,都徒有其表。

向里走,第二间房门被推开,周泽看见里面是榻榻米的格局,一个头发花白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头儿坐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和谁在聊着天、说着话。

周泽还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从大门口位置,哦不,确切的说是从大门外的马路上开始一直到这个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有着监控视频。

估计哪怕是卫生间,也是一样。

所以,在这个地方,女人得一直装下去,老头对自己的遗产肯定有后手,有钱的人,不至于太蠢。

周泽在老头旁边坐下来,伸手拿起一侧的红酒,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是个会享受的主儿。

老头应该是在和自己的曾孙女曾孙子“玩着”,嘴里不停地发出逗弄小孩子的话语,还在给他们讲着故事。

周泽靠在旁边听着,目前来看,老头应该是精神上出问题了,因为周泽并没有看见这个屋子里有鬼。

白莺莺站在门口,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烦闷了,走到了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农田风景。

女人端过来一些点心走过来,送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然后拍拍手,喊道:

“老爷子,这是你曾孙儿吧?”

“啊?”老头儿的眼神有些浑浊,但在这股子浑浊里,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

女人之前说过,自己的丈夫已经卧病在床了,就等着他咽气自己好接收遗产,现在倒好,老头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又正常无比,但精神头却一天比一天好,能吃能动能下床了,说是回光返照,但是不是太持久了?

“对,我曾孙儿,来,军军,叫这位叔叔。”

老头示意面前的“曾孙儿”走过来。

“哎,真乖。”

周泽赞叹道,哪怕他毛都没看见。

接下来,

就是周老板和老头的闲聊时间,老头聊到了他的生意,讲着自己以前是如何如何中年起家的,之后又是如何如何让家里日子过得好起来的。

周泽一开始没做太多的了解,但后来才知道,老头祖籍是通城,但年轻的时候就偷渡去了东南亚,在那里发家的,后来改革开放后就回来了,断了以前的走私生意,洗白了身份当了归国华侨进行投资。

说真的,这老头也算是一个小传奇,他的发家史也能写一部励志鸡汤自传。

周泽听着倒是津津有味,老头儿还让他的曾孙女曾孙子表演古诗文背诵和唱歌,周泽还是毛都没看见,但还是鼓掌叫好。

整个过程,有点像是那些小鲜肉拍电影抠图一样,替身在那里拍戏,之后再后期把脸贴上去。

聊着聊着,女人又来了。

“老公,周先生,午饭准备好了,可以用饭了。”

老头闻言,之前的和睦一下子失去,整个人变得凶狠起来,这凶狠看起来有点像是色内厉荏,总之很是畏惧地吼道:

“他们都在下面,他们都在下面,我不去,我不去,他们都在下面等我!”

老头喊着喊着就在榻榻米上蜷缩了起来,一副宝宝好怕怕的感觉。

女人有些无奈,看向周泽,示意周泽可以下来用餐。

周泽起身,和老头告别。

刚准备走,手就被老头攥住。

老头很认真地道:“别下去,他们就在下面,他们就在下面,他们是海龙王派回来的,会吃了你的,真的,你下去你就没命了!”

“嗯,放心,我是孙悟空派来还金箍棒的,放心。”

周泽伸手拍了拍老头肩膀,趁着老头咀嚼自己刚才那句话时,他脱身而出。

三人一起从阳台向楼梯口走去,

女人小声地问道:“有办法治疗么?”

周泽摇摇头,道:“让王轲给看吧,这老头估计是心理有问题了或者是罕见一类的老年痴呆,他身边没有鬼。”

“那订金不用退了,吃了午餐再走吧,我比较擅长法国菜和日本料理,中餐水平只能说一般。”

如果有鬼的话,周泽会看见的。

只可惜了,这笔买卖做不了了。

“回来!回来!”

老头忽然站在房间门口喊道。

周泽回头看了一下,继续和女人往下走。

“那订金不用退了,吃了午餐再走吧,我比较擅长法国菜和日本料理,中餐水平只能说一般。”女人谦虚地说道。

下了楼梯,就到了厅堂,别说,周泽还真想尝尝女人的手艺。

所以说,能嫁入豪门达成老夫少妻的成就,没点真本事还真的很难,这条路,也并不好走。

你想躺在宿舍床上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幻想那就基本只能永远是幻想了。

只是,

当周泽拐弯进了客厅时,

他愣住了。

身后的白莺莺也愣住了。

厅堂里的那张桌子四周,

坐满了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四代同堂。

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

每个人都盯着面前的饭碗,每个碗上面都倒插着一双筷子。

同时,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湿透了,

不时的有水珠从他们的下颚和衣摆位置滴落下来,

客厅地板上早就湿了一片,

像是刚拖了地一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别拿村官不当干部!

周泽嘴唇微张,然后下意识地攥住了还在继续往前走的女人。

女人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周泽,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周泽轻轻扭了扭脖子,

“你这家里,真不干净。”

女人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放心吧,我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我相信你不是江湖骗子。”女人很认真地说道,“况且,不过是几百万而已,被骗一下,也无所谓。”

这话,

扎比了啊,

好刺耳。

几百万就跟几百块一样,就买个心安?

败家婆娘。

周泽心里替楼上那位老头默哀,年纪大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自己好不容易拼下的家业就全都落这个女人手里?

好在,周泽还是有些职业道德的,雇佣自己的是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去多生事端。

当然,在身边白莺莺的眼里,此时的周泽和这个女人,真的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活脱脱的新世纪翻版武大郎和潘金莲。

如果拍成电视剧的话,老板和这个女人就是典型的反派角色!

“你丈夫,不是精神失常,是真的有脏东西在这里,钱的事情先不提了,等我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完再慢慢聊。

莺莺,带她上去。”

“老板,你一个人…………”白莺莺不想上去,老板现在可受着伤呢。

周泽这时候很想拿中指戳一戳自己这女仆的脑门儿,自己出事儿不打紧,要是这女人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的尾款找谁要去?

女人很听话,哪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至少表现出了一种“我相信”的态度,主动地往后退。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啊,懂事儿,会变化气质,床上荡,床下淑,会做饭会演戏,还能装作善解人意。

周泽又看了一眼白莺莺,唉,自家莺莺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白莺莺在周泽严厉目光之下,只能陪着女人上楼去,她需要保护这个女人和那个老头。

接下来,整个厅堂就只剩下那一家子和周泽了。

这些人,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像是小学生上课一样,坐得比比直直的,连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太婆也是一样。

那个老太婆应该是楼上老头的原配吧。

寻常人哪怕有故去的亲人灵魂不散回来看看,至多也就一两个吧,这老头倒好,一家子,四世同堂,周泽数了数,居然有二十来号人。

省亲团的规模确实巨大,难怪老头吓成那个模样。

如果是老伴儿回来或者一个子女或者一个孙女儿回来,那还能接受,但这一大家子一起回来,换谁都得吓得炸毛。

拄着拐杖,周泽靠近了他们,越是靠近,周泽就越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冰冷的感觉在不断的袭来,四周的空气中也带着浓郁的咸湿。

老头这一家子,据说是因为游轮出事而葬身大海的,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幕,周泽不清楚,也不想去清楚。

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一家子,算一算,也是一笔不小的业绩了,自己正好可以收走。

“咕嘟…………”

“咕嘟…………”

周围开始传来水声,

水声是从这些人脖子里传来的,大到老太婆小到几岁大的孩子,他们的脖颈位置都鼓胀起来,像是一只只胀气的青蛙。

紧接着,

“呕…………”

厅堂里,所有人都开始呕吐。

浑浊且带着泥沙的海水从他们的嘴里吐出,还带着一些死鱼死虾!

之前的厅堂只能算是像被刚刚拖了地一样,

而现在,

则像是一个海鲜市场,散发着浓郁的海鲜腥臭味,像是情侣酒店的某个房间被连续使用了一个月而从没换过床单的味道。

周泽伸手捂着鼻子,抬起脚,却发现海水一下子蔓到了自己的脚踝位置。

厅堂里像是一个蓄水池,而这二十多个人则像是水池边缘位置的二十多个水龙头,正在往里面放水。

水聚而不散,慢慢地充斥起这个厅堂。

周泽靠过去,一只手按住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肩膀,指甲生长出来,对着对方的肩膀直接刺了下去。

“滋滋滋…………”

油锅煎炸的声音传来,中年男子身上开始升腾起浓郁的黑烟,但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完全任凭周泽施为一样。

“嘎嘣…………”

一声脆响自周泽脚下传出,

而后,

一条青色的皮带缠绕住了周泽的手臂,周泽下意识地后退,这条皮带很是灵动,直接窜了过来。

等皮带的一端抬起,和周泽的眼睛只有不到一分米的距离时,它静止住了。

这哪里是皮带,分明是一条通体发青的海蛇。

海蛇吐出信子,它掌握了绝佳的攻击态势后,却停止住了,似乎只是为了威慑一下周泽。

周围的水,开始越来越多,那二十多个人肚子里的存货像是根本就吐不完似地,此时,客厅里的水位已经到了周泽的腰部位置了。

这是假的,但这又是真的。

周泽可以选择离开这种感觉,然后选择离开,但这意味着自己认输了,主动从擂台上走了下来。

不说那劳务费能不能拿的到,就说这一家子的亡魂,自己也没办法拿去换业绩了。

“啪嗒……”

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画也被水冲了下来,慢慢地漂浮到了周泽的身边。

周泽之前就觉得这神像有些奇怪,因为一般人家里厅堂里挂神像也就挂个弥勒佛、观音或者财神爷的居多,但眼前这一幅画里的神,明显不是大众类的。

画像中是一个男子,身体像鱼,但是有人的手足,乘坐双头龙,肯定是神,但普通人家基本没有挂这个的,这相当于是非主流了。

这时,海蛇似乎是在慢慢地收缩身体,周泽的手腕上也感知到了一种钳制力,这是警告,第二次警告。

警告周泽,

这件事,

他不需要插手。

那幅画慢慢地冲到了周泽的面前,触碰到了周泽的身体。

周泽微微皱眉,用力地思索,终于,他想到了这画像中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所以,还真的得感谢自己当书店老板后书看得比较多,每天没事做就坐在楼下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看书,而且着重恶补了一下古代的志怪故事。

这是……海神!

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提到海神似乎第一个想到的是妈祖,或者是波塞冬,然而实际上,中国神话体系中,其实有一个更古老的海神。

《山海经、大荒东经》的一段记载:“东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guo。黄帝生禺guo,禺guo生禺京,禺京处北海,禺guo处东海,是为海神。”

古老的海神,其实,再联想一下楼上的老头是做海上走私生意起家的,家里挂这幅神像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这是什么意思?

一群死在海上的亲属亡魂在五年之后忽然回归复仇?

是谁带他们回来的?

是谁准他们回来的?

死得很偏僻再加上是横死的人,他们的亡魂其实是很难回来的,所以民间风俗的烧经烧纸钱时有一个不可忽略的环节,那就是“唤魂”,意思是让自己要祭奠的人亡魂回来,享受后人的祭奠香火。

而这种死在海里的人,他们要么就是直接进了地狱,哪怕能残留成亡魂,也跟《加勒比海盗》似地,只能在海底沉沦或者跟随个什么鬼船飘来飘去。

现在,这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回来了,坐得端端正正,找老头来省亲了,没有外力在后面推动,没有某一方的默许,

可能么?

难道,

真的是海神发怒了?

老头那一家子人死得有蹊跷几乎是肯定的,而且老头在那一年就娶了这个女人。

如果真的是某一方大神发怒了,来行惩戒报应之事,

自己一个小小的鬼差,

好像还真的没有资格去阻拦吧?

而且,还是为了“赚钱”这种事去和一个海里的存在对抗,

是不是有点傻?

周泽抬起头,那个女人和老头应该在楼上吧,那个女人想要老头自然死亡好继承遗产,鬼神之物也不会被监控拍摄到。

“哎,哥们儿,商量件事,能让那老头死得自然一点么?

然后,楼上那个老头的续弦,我把她带走,可以么?”

周泽对着画像问道。

“滋!”

海蛇忽然发怒了,

直接张开自己的獠牙对着周泽的胸口咬了过来。

周泽目光一凝,他一直防备着这条蛇呢,当下指尖攥住了蛇尾,舌头就在距离周泽胸口几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连谈都没得谈么?商量的余地也给一下啊,大哥。”

周泽苦笑道。

虽然我是个鬼差,是最低级的阴司干部,但好歹也是干部啊,别这么无视我啊大佬。

“滋滋滋滋!”

海蛇疯狂地扭动身体,

“吧唧”一声,

蛇身直接断裂,蛇头飞到了周泽胸口位置,当下咬住了周泽的身体。

刹那间,

周泽感知到的不是自己身体的创伤,而是来自灵魂的绞痛,仿佛自己灵魂被蛇的獠牙刺出了两个洞一样。

冷汗当即流了出来,周泽半跪了下去,一只手撑着地面好让自己不跌落进“水”中。

“呼…………呼…………”

蛇头被周泽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黑色的指甲直接将蛇头给捏碎。

“不讲理了啊…………”

周泽喃喃自语,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眸深处,有黑色的光芒在流转,

“那我倒要看看,你他娘的到底能不能从海上跑到陆地上来装逼!”

第一百六十章 海神的愤怒!

“我说,小妹妹,你们老板的兼职,是不是当道士或者和尚?”

阳台位置,女人取出一根细烟,默默地吸着,她在家里在监控之下是不会吸烟的,会一直刻意地保持自己好太太贤惠的形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她有些心烦意乱,想要靠香烟来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弄反了,开书店才是兼职。”白莺莺回答道。

“哦,真有趣。”

女人伸手帮白莺莺整理发髻,柔声道:

“他是给你洗脑了么,你这么崇拜他?”

白莺莺用一副看智障的目光看着女人。

女人摇摇头,她是不信的,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既然是王轲推荐的人,她愿意花几百万砸个水漂试试。

老头子蜷缩在房间门口,看着自己的妻子和白莺莺,招手喊道:

“进来啊,快躲进来,他们会来的,他们要来的,真的要来的!”

女人没理会自己的老公,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白莺莺更没有搭理他,她在担心下面的老板,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老板刚刚在盐城开过无双了,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也就是所谓都技能冷却时间还没过,危险系数自然也会因此增高。

“砰!”

楼下客厅的门被推开,

一身冷汗的周泽从里面滚了出来,他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像是被冷汗打湿的。

“呼呼…………呼呼…………”

躺在地上的周泽用力大口地呼吸着,似乎空气对于他来说,很是宝贵,无比的珍惜。

“老板!”

阳台的白莺莺有些着急地喊道。

周泽踉跄地爬起来,捡起身边摔落的拐杖,对着上面摆摆手,示意白莺莺别下来,然后再度走入了客厅。

大概十分钟后,

周泽再度滚了出来,这一次,周泽躺了足足五分钟才慢慢地爬起来,再度拄着拐杖站起,周泽身体显得有些摇摇晃晃的。

“老板…………”

白莺莺又喊道。

“别下来,保护好他们,我就不信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周泽继续向里面走去。

女人吐出一口烟圈,道:“演得真逼真。”

显然,她觉得周泽在演戏,就像是那些做法事的道士一样,无非是为了取悦观众然后获得收益。

“额…………”

女人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白莺莺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双脚已经离地,这个高中生女孩只是用了一只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自己举了起来。

“这不是演戏。”

白莺莺很严肃地说道:

“如果老板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放心,我肯定会迁怒到你身上。”

“他……他自己……为了……为了钱……”女人艰难地反驳道。

“你是女人,难道你不知道一个道理?”白莺莺反问道。

“什……么……”

“那就是别跟女人讲道理。”

………………

周泽再度走入了客厅,此时,客厅里基本被水给浸满,里面都是液体,但那二十几个人还在那里不停地吐着水。

当真是无穷无尽,货真价实的海量。

而那条一开始被周泽爆头的海蛇,现在变成了一条水蟒,木桶般的粗壮躯干,不停地在里面游来游去,给人一种磅礴的压力。

不过,仔细看的画,这头巨蟒身上也是血肉模糊了,很多地方连鳞片都不全,显然,在和周泽的一次次对拼之中,它也受创严重。

“嘶嘶嘶…………”

水蟒再度冲了过来,

周泽抬起头,咬着牙,双手探出去,指尖的指甲再度出现了血渍,显然又到了不堪重负的临界点。

他的身体因为前阵子在盐城刚刚受过消耗,现在也确实有些虚弱。

如果是自己全盛时期,周泽觉得自己也不会这么狼狈。

这只是一条海蛇,哪怕打着海神的名义,但也只是一条蛇,单挑的话,自己还不至于犯怵。

周泽担心的其实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海神这一号的存在,自己这次的选择,会不会触怒到对方,

当然,对方其实也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周泽是想认怂的,是想后退的,能不打就不打,虎须能不摸就不摸,但对方的态度太粗暴了,根本不给自己丝毫的台阶下。

周老板是爱钱,也爱业绩,但更爱命啊。

“嘶嘶…………”

水蟒的身体再度撞击到了周泽身上,周泽整个人摔倒在地,脸色苍白,但周泽的指甲却顺势刺入水蟒身体内,抓出了一颗红色的光圈,瞬间捏碎!

接下来,水蟒和周泽就一起躺在地上,互相盯着对方。

水蟒好几次想重新盘踞起来,却没能成功,周泽也想站起来,但站不动了。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输人不输阵,杠上了。

“你不累么?”周泽说道。

水蟒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周泽。

“真的是海神让你来的么?”周泽继续问道。

水蟒还是没有回应。

周泽深吸一口气,和人真的还能谈一谈,但和一头畜生,

怎么谈?

似乎是洞悉到了周泽的想法,这条水蟒忽然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愤怒盯着周泽。

呵,

跟那只猴子一样,

能直接感应到人的心思么?

“嗡!”

水蟒开始颤抖,一时间,它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但从它破碎的身体之中,开始涌现出一条条拇指大小的小蛇。

这群密密麻麻的玩意儿开始向周泽铺天盖地般涌来!

“滚!”

周泽双手撑着地面,强行抬起头,十指指甲直接刺入了地板之内,一缕缕黑气被压榨了出来以自己为一个圆圈将自己护佑住,四周凡是触碰到黑气的小蛇全都被湮灭。

一人一蛇的僵持,似乎还得继续进行下去,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还是硬撑着。

而就在此时,原先一直在当“水龙头”的二十多个人整齐划一地闭上了嘴巴,然后他们开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朝着周泽走去,也没有朝着水蟒走去,而是排着队,像是小学生晚上放学一样,朝着楼梯口走去。

他们,

要上去了!

周泽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到来给了他们刺激让他们发动了还是因为自己来的真凑巧赶上了?

“嘶嘶嘶…………”

一只悍不畏死的小蛇居然穿透了周泽的黑气,身体一压缩,然后崩了起来,直接钻向了周泽的耳朵位置。

周泽感知到自己耳朵那边一阵滑腻,那玩意儿还在使劲儿的往里钻。

但四周还有更多的小蛇,周泽不敢把自己的手从地板里拔出来,否则自己将会体验“蛇窟”的感觉,据说古代残暴的君王就喜欢玩这一套,把受刑的人丢入蛇窝里。

但是耳朵那边传来的恶心感真的太清晰了,如果不去阻止的话,天知道那东西到底能钻到哪里去。

通城有庙会的传统,周泽记得小时候孤儿院也组织大家去赶庙会,描绘里当时有一个棚里,两块钱一张票,一张被蚊帐笼罩着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身边就有好多小蛇。

女人会表演节目给买票者看,那就是捏着一条小蛇从自己鼻孔里塞进去,然后小蛇会慢慢地从她嘴里爬出来。

当时作为旁观者,觉得很惊奇,但周泽可不想自己也体验一次。

但周泽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阴阳冊他没带在身上,因为那玩意儿遇到快死的人会跟震动bang一样不停地颤抖搅得你心烦意乱。

对了,

自己还有一枚青铜戒指,但那戒指到底有什么用自己也不清楚,戒指带是带在身上了,但万一自己戴上去后反而把自己给玩儿死了那才真叫没地方哭去了。

深呼吸,深呼吸,不停地深呼吸。

耳朵里那条滑腻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往里,奇痒难忍。

周泽只能下意识地斜靠自己的脸,用肩膀和手臂挤压自己的耳朵,以希望把那玩意儿给弄出来。

这时候,周泽忽然想到了自己左边口袋里好像还有两张鬼差证。

赌了!

双手从地板中抽出来,周泽快速地取出一张鬼差证,趁着四周的蛇群还没蜂涌而来前,周泽用自己带血的指甲狠狠地在鬼差证上用力地摩擦着,鬼差证上不停地升腾出青烟,而后这个证件开始龟裂,显然是废掉了。

但青烟还在升腾,就像是一根火柴被点燃了一样。

“啪!”

周泽将鬼差证向屋外丢去。

海量的小蛇瞬间舍弃了周泽扑向了外面的鬼差证。

似乎是因为那条水蟒分化得太多也太小了,导致每一个个体的智商也都被平均了,周泽觉得自己刚刚像是在逗狗玩儿飞盘一样。

还有刚刚正在上楼的那一家子也都发了疯一样冲下楼,跑到了客厅外的蛇群里,显然,鬼差证燃烧时所散发出的异香对于鬼物来说,有着超强的吸引力!

当下,周泽也没有放松或者停下来歇口气,直接伸手抓住了那幅画像,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将其划开。

“嘶啦”

一声脆响,

画像裂开了,屋子里和屋子外的小蛇们也都开始慢慢地蒸发,那一家人也在慢慢地融化。

“啪!”

一阵阴风吹过,客厅门被关上了。

终于,

一切归于平静。

“呼呼…………呼呼…………”

周泽跪伏在了地上,

好累啊,

整个人都虚脱了,

不过,

现在看来,

好像海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周老板一时间满满的成就感,自我感觉良好无比的好。

“啪!”

“啪!”

外面像是起风了,

风不断地冲击着门框,

一开始,周泽没当回事儿,但慢慢地,周泽发现不对劲了,这地板,竟然还在不停地摇晃和倾斜着。

周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撑着墙壁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门旁边,

伸手,

推开了客厅门,

外面,

赫然,

一片大海汪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海中祭祀!

大海啊大海,你全是水……

周泽倚着门框,看着外面的波涛汹涌,有一些无奈,也有一些头疼,颇有一种双方厮杀结束后从尸体堆里站起来结果发现迎面又出现了一群敌人骑兵的无力感。

仿佛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一场笑话,是一次闹剧,一点意义都没有。

“老板!你快来啊老板!”

白莺莺这个时候在上面忽然喊了起来,似乎遇到了紧急情况。

周泽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然后试了试把手伸到外面,触感冰冷,格外真实。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假的,这肯定是假的。

又不是神话传说里的龙王爷水淹陈塘关逼死哪吒,周泽是不可能认为那个海神真的会发大水淹了通城,就为了找自己这个鬼差麻烦。

一是对方估计也没那么夸张的神通,

二就是哪怕他有,但也不可能敢这么做。

海水是假的,但问题来了,它能欺骗你的一切感官,能让你自上而下一切的感知都认为自己被溺水了。

这可以是一种催眠,但却超脱于催眠,鬼一般用这种手段去诱杀人,但这一位用起来,会更恐怖。

周泽相信哪怕自己现在做一个木板船漂出去,估计他能让自己在海面上漂十天半个月的没变化,活脱脱地让自己渴死或者饿死以及淹死。

扶着墙壁,周泽慢慢地走上了楼梯,白莺莺刚刚在喊他。

当周泽有些艰难地走出楼梯时,却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并不是民居房的二楼,而是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

“老板,这里变样了。”

白莺莺站在甲板上对着周泽喊道。

“那个老头和女人呢?”周泽问道。

白莺莺之前被他安排到二楼保护那个老头和那个女人的,结果现在白莺莺是一个人。

然后,周泽下意识地向一侧的椅子那边坐了上去,长舒一口气,自己头顶还有一个遮阳伞,旁边还有饮料酒水。

周泽是真的有些累了,这具身体,被自己连番折腾之下还没散架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现在真的是连动一下都能牵扯到身体的各个关节一起造反生疼。

“我不清楚,刚刚我只是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发现自己跑到游轮上来了。”

白莺莺环顾四周,继续道: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和我家夫人以前用的障眼法差不多,但真的好逼真啊,连空气里的咸味都是一样的。”

周泽点点头,端起旁边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些冰水,喝了两口,道:

“没猜错的话,这个游轮应该是五年前出事儿的游轮,你找找看,这里应该有那一家子。”周泽提醒道。

“那找到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会障眼法。”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既来之则安之吧,那位海神大爷想不罢休,那自己只能等着和应着,双方的体量,毕竟不在一个层次上。

其实,周泽一直以来都是被架在火上烤着,关键原因,还是因为那位海神位置太高,不屑于和自己聊聊,自然更不屑于和自己谈判讲条件了。

白莺莺听话地去楼上找去了,这个游轮有三层,中间甲板一层,上面一层,船舱位置一层,很快,白莺莺从上面下来,道:

“上面没人。”

“那就再下去看看。”

白莺莺又下去看了一下,之前周泽上来时,下面其实还是客厅的原貌,但是当白莺莺在下去时,就变成船舱的位置了。

“老板,还是没人。”白莺莺检查完上来喊道。

“没人?”

这让周泽也有些不可思议。

“对啊,下面每个房间我都去看了,确认没人,连一个船员都没有,这艘游轮就自己停在海面上。”

“这不应该啊。”

周泽喃喃自语,

那些位置比较高的人,总喜欢玩什么因果循环的把戏,因为这样显得更有B格一些吧,正如菩提老祖给孙猴子后脑位置敲三下。

之前,看见海水,再看见游轮时,周泽是觉得海神老爷是想让自己等人看看五年前的那一幕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或者说,海神老爷是想一边惩罚自己要惩罚的人一边还想要秀出一个高端操作,秀得你服服帖帖,在旁边只能拍手喊道:

“哦,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居然如此,

666666666!”

但你现在只弄出个大海,再弄出个游轮,除了自己和白莺莺以外,就没龙套了?

这个剧本还怎么进行下去?

难不成是海神老爷电量不足,所以只搞了一半下面一半搞不了了?

“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信息。”

周泽只能咬牙站起来,先往下面走去,白莺莺则是去上面再检查一遍。

千万不是电量不足弄出个半成品啊。

周泽只能在心里这样喊着,因为如果人家只是搭建个舞台,海神老爷想在自己这个鬼差面前秀一把,那最坏的接过就是海神成功了,秀了自己一脸,然后该死的人就死去吧,自己也没能救下人,尾款也就没消息了,但之后也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如果是一个半成品,这个剧本还怎么演下去?

自己和白莺莺就这样尴尬地站在这里?

天知道这个幻境能维系多久的时间,自己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白莺莺可能懂一点,但也只是个半桶水,总不能让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待个大几十年一甲子的,等白莺莺修炼得更牛逼一点,或者自己也再进化一点才能出去?

这段时间,没有酸梅汁就算了,连饭都没有,自己这个身子,可抗不了这么久不进食。

想着想着,周泽居然还特意把头伸到舷窗那边向着海面下面看看。

有没有鱼?

如果有鱼的话,自己还能靠吃鱼为生。

但这一看不要紧,周泽赫然发现在船身侧面下的水面位置,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下面盘踞着,像是水草一样,不停地随着波浪飘荡,但却一直不离开甲板位置。

周泽下意识地弯下腰,伸出自己的拐杖想要到水里挑一下,但没成功,反而差点让自己也摔到海里去。

以现在自己这个堪比七八十岁老爷爷的身体状态掉下去,就真的只能溺死了,连扑腾几下做垂死挣扎的姿态都够呛。

“莺莺。”

周泽对着上面喊道。

“蹬蹬蹬…………”

白莺莺很快地跑了下来。

“老板,怎么了?”

“你去水里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周泽指了指下面说道。

白莺莺探头看下去,也注意到了那一团黑色的水草,当即纵身跳了下去。

姿势优美,

动作标准,

水花很小。

落水后的白莺莺借着惯性继续往下潜伏,周泽则是在上面等待着。

大概半分钟后,白莺莺浮出水面,此时,女僵尸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而且连肤色都有些泛白,周泽可不认为陪着是因为海水温度太低白莺莺给冻的。

僵尸怕冷?

可能么?

“那是什么东西?”周泽问道。

“老板,他们…………他们………………”

“快点说啊。”周泽催促道。

这关系到自己和白莺莺能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他们都在下面呢,老板,一家人,全都在下面。”

白莺莺对着下面指了指。

“都在下面?”周泽有些惊讶,同时想到了什么,伸手指着下面的黑色水草道:“这是头发?”

“对,是头发。”白莺莺肯定道。

“他们都淹死了?”

“额…………”

白莺莺露出了一个很呆萌的表情,有点纠结,有点为难,也有点无措。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自己拐杖长度不够,周泽恨不得此时举起拐杖敲一下她的头,都这个时候,你还泡在水里,居然还卖萌?

“老板,你跳下来自己看吧,不是很好描述啊。”白莺莺干脆这样说道。

“…………”周泽。

我能跳下去,我刚怎么不直接跳下去而是喊你来?

“老板,你下来吧,我接住你。”白莺莺张开了双臂,“下面的东西,真的得你自己来看才行。”

周泽犹豫了一下,干脆丢下了拐杖,然后翻身真的跳下了甲板。

“噗通”一声入水,

然后周泽被白莺莺抱住。

“老板,你深呼吸,我带着你下潜,如果你要换气就掐一下我的胸。”

“…………”周泽。

紧接着,白莺莺在看见周泽深吸一口气后,直接带着周泽下潜,她的身体素质很强,甚至完爆那些游泳运动员,所以哪怕带着周泽这个累赘,但是在水下也依旧来去自如。

等进入水面之后,

周泽先看见的是依靠在船身侧面像是被钉在原地的一个大铁笼子,

在这个铁笼子里还固定着一个很大的供桌,供桌上有神像牌位,赫然是那位水神老爷的,甚至连上面的贡品也就被固定在那里,让起在水下也依旧和铁笼子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

同时,

在铁笼子里面,

二十多号人,

男女老少,

不断地随着波涛在铁笼子里随波逐流,

一些人在下面

一些人在中间,

有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岁的女人最可怜,

她的头卡在了铁笼子最上面的缝隙位置,被意外地固定住了,

然后她的头发延展出去,

在上面,

飘啊,

飘啊…………

——————

不好意思,大家,今天龙身体有些不舒服加上有点事情,更新晚了,接下来在凌晨还有一章。

莫慌,

抱紧龙!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人家真的好怕怕呢!

周泽看得很是震惊,这个排场,太大了吧。

哪怕是电视作品里那些道士摆个供桌祭祀一下也没这么大的牌面,普通庙里祭祀弄点水果再弄个猪头就已经算条件很不错的了。

而这里,

是活人祭!

二十多个活人,

那一家子,

被人为地放置在这里,当作了贡品,向海神进行祭祀!

周泽经历特殊,地狱也去过,两辈子以来,人和鬼都见了不少,按理说,能够让他心神震动的事情,真的不多了。

但眼前的画面,却让周泽在刹那间心神失守。

要知道,这里面不光是有头发全白皮肤褶皱的老妪,还有很小的孩子,这些人,本该都有自己的人生,本该都有自己的欢声笑语,但是现在全都被禁锢在这里,甚至,他们都没办法像是鱼儿一样自由地漂泊,只能随着浪涛从笼子这一侧撞击到笼子的另一侧。

哪怕是死后,他们也是被圈养着!

祭祀和布置这一切的人,仿佛生怕自己精心准备的贡品洒落出去导致海神老爷没吃得全吃得不舒心吃得不饱一样,贴心到如此地步。

“咕嘟…………”

身体现在有点差,导致憋气的时间也比较段,周泽伸手抬了抬白莺莺抱住自己腰部的手腕,示意她把自己带上去换气。

然而,

白莺莺无动于衷,像是毫无感觉。

周泽掐了一下的手,

她依旧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周泽抓了一下她的手臂,

她仍然浑然不知的样子。

周泽侧过头,瞪着她。

结果发现白莺莺居然闭着眼!

我看不见,

人家看不见啦看不见。

周泽右手食指的指甲长了出来,

白莺莺身体忽然一颤,

马上抱着周泽上浮,

“呼呼…………呼呼…………呼呼…………”

换气之后,周泽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他也没去计较白莺莺刚才的小心思,直接道:

“上去吧。”

“好嘞,老板!”

白莺莺也没提刚才的事情,然后,她像是个小型金刚一样,右手臂环绕着周泽的腰部直接将周泽像是布娃娃一样夹起,另一只手抓住船身,直接爬了上去。

干净利落,轻松写意。

周泽先坐在椅子上,一边顺着气一边也是等着自己衣服上的水掉一些,不然衣服太重,穿着有点吃力。

“老板,刚刚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家夫人不是以前和书生偷情被发现后浸猪笼的么?”

“额…………”

“有人拿活人当祭品,给海神上供。”周泽说道。

“当祭品?上供?”白莺莺很是吃惊,即使是僵尸,也觉得这种事情太残忍也太惨绝人寰了。

“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这里,下面还有一个铁笼子里头都是尸体,这是要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而且我心里有种预感,这件事,或许和那个老头或者那个女人脱不开干系,最起码,那个老头在里头绝对有份。”

为什么老头肯定有份?

那个狐狸精就可能有例外?

白莺莺心里这般想着。

就在此时,起风了,风还很大,原本平静的海面一下子波浪滔滔,导致这艘游轮也在不停地来回摇摆,像是随时都可能倾覆一样。

周泽继续坐在椅子上,老实说,他现在有些无可奈何,如果自己现在是一个判官,说不定还能有和对方对等交流的资格,但现在的自己,很明显不被对方放在眼里。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海神老爷,在传统观念里,到底是算好的还是算坏的一方?

他是接受了祭品,给予了祭祀者相应的回馈,还是祭祀者的这种行为让他感受到了愤怒和被亵渎,所以特意来惩罚他?

到了他那种层次,传统的是非善恶观念应该很难去约束他的行为了吧?

“哐当…………”

海水一浪一浪地冲击过来,这艘游轮的摇摆幅度也在越来越大,白莺莺双脚站定,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也帮周泽稳定在了甲板上。

“老板,这船要翻了。”

“我知道。”

周泽扶着白莺莺的手臂勉强地站起身,当他的视线看向前方时,却发现前面好像有陆地,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岛,一个面积不算小的岛屿。

“哗啦”

一声机械摩擦的刺耳声音传来,这艘游轮终于承受不住,整个地翻了过来,白莺莺眼疾手快,在游轮倾覆前抓着周泽跳入了海中。

所以说,周泽是幸运的,很多溺水者在溺水而亡之前,是多么希望他们身边,也有一只白莺莺。

白莺莺一边游动一边让周泽的头得以保持在水面上得以呼吸新鲜空气,周泽就像是袋鼠妈妈胸前袋子里装着的小袋鼠一样,被精致得呵护着。

只能抬着头,一边呼吸一边吐出飞溅到自己嘴里口鼻中的水花,

一边……望天。

终于,白莺莺上岸了。

周泽躺在沙滩上,重重地喘着气。

“老板,那边还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白莺莺忽然伸手指着那边海滩上说道。

周泽侧过身看去,果然,在那里躺着一个青年人,身上穿着很破旧的衣服,如果说自己之前是一条咸鱼的话,那么那一位,就是即将被烤干的咸鱼。

“我去把他杀了。”

白莺莺本着扼杀一切危险苗头的方针说道。

周泽伸手按住了白莺莺,摇摇头,同时道:“你没感觉到,那个家伙有点面熟么?”

“面熟?”白莺莺使劲地看去,终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他和那个老头长得好像,是那个老头的儿子?哦不,或者是孙子。”

“不像,也不应该。”周泽否定道。

此时,在海水之中,有一条蟒蛇爬了出来。

这条蟒蛇,周泽也有些眼熟,真的好像之前和自己拼杀过的那一位,只不过那条蛇现在看起来小了一些,身上的鳞片也没有之前那般厚重。

蛇慢慢地攀爬到了年轻男子的身上,它身上没有任何的杀机和凶气,而且,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身边还有周泽和白莺莺两个人一样,只是盯着自己下方的这个人看。

“老板,这条蛇快成精了。”白莺莺忽然开口道。

“我能看得出来。”

这条蟒蛇给人的感觉充满着一种智慧和拟人的情绪,有点像是周泽当初第一次见到的猴子。

蟒蛇张开嘴,没咬向面前的青年,而是咬中了自己的躯干,在自己身上咬出了一个口子,然后,蛇身在青年身上攀爬着,把自己咬开的伤口位置送到了男子嘴边。

一开始,蟒蛇的血只是慢慢地滴入男子嘴里,很快,男子像是恢复了一些知觉,开始主动去吮着蛇血,他脸上的气色也在慢慢地恢复。

终于,男子松开了手,发出了一声长叹,然后他睁开了眼,看见这条蟒蛇第一眼时,男子吓得全身颤栗。

蟒蛇没做什么停留,直接从沙滩游动回了海里,地上还残留着一滩血渍。

等到蟒蛇进入海里远去之后,男子马上爬起来,对着蟒蛇去的方向连磕了好几个头念叨着什么,然后伸手捡起地上残留下来的一块蛇鳞。

“他在喊什么?”白莺莺问道,因为男子的方言有点重,白莺莺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在感谢海神对自己的搭救。”周泽回答道。

男子走入了小岛的树林里,消失不见。

“那么问题来了,老板,我们怎么离开?”

白莺莺歪着脑袋问道,随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做鲁滨逊也蛮不错的。”

书店里有《鲁滨逊漂流记》,白莺莺抽空看了。

周泽觉得自家这女仆最近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有点看韩剧看傻了的感觉。

就在这时,海面上刚刚倾覆的游轮又出现了。

“哇,老板,船又回来了。”

“我看得见。”

那艘游轮再度回来了,不过,游轮上这次有人,而且有很多的人。

一个老者坐在轮椅上,被侍者从船上推了下来,侍者是一个女人,脸上蒙着白纱,但从身段和气质上来看,这个女人也有点眼熟。

“胸那边下垂了一点,屁G那边也肥了一点,腰也粗了一点,老板,你再反向减一些回去,是不是和某人很像?”

是那个女人,那个老者的妻子。

船上下来很多人,老者坐在轮椅上,上面还吊着吊瓶,显然,老头已经时日无多了。

就在这时,周泽目光瞬间一凝,他看见在游轮上又走下来一个神父,一个亚洲神父,

是的,没错,

就是这货偷走的自己骨灰!

只不过,这个神父现在看起来有点年轻,皮肤也更白净,圆圆的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走到老人身边,老人伸手屏退了那个女人,女人走开,走得很远的位置,一些话,不方便她知道,她也很自觉和知趣。

老者像是在和神父说着什么,神父在旁边点头附和,

然后,

老者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片黑色的鳞片。

神父看了看鳞片,然后低下头,在老者耳朵边说着什么。

老者闻言,脸上先是露出了震惊之色,然后是挣扎之色,他像是在犹豫,在纠结,最后,老者看了看自己还在挂着的输液瓶又看了看远处站在那里的风情女子。

他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鳞片,青筋毕露。

然后咬了咬牙,一脸的暴戾之色,

同时,点了点头。

神父在旁边微微躬身。

“老板,他们说话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白莺莺有些无奈道,她试图往前走去靠近说话的老头和神父,但是她往前走多远,那两个人与她的距离就相对应的拉长多远。

周泽摆摆手,

道:“不用听了。”

“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白莺莺有些不安。

“可以离开的。”周泽笑了笑,“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海神。”

白莺莺没看懂,但周泽看不懂了,是的,没有海神。

“哈?”

“没有海神,只有一条被误以为是海神的蛇。”

周泽抬起头,看向了空中,喊道:

“你打不过我,你也被我弄得重伤了,这个幻境也保持不了太久了吧?

尤其是在我知道你其实不是海神之后,你这幻境威慑力就没了九成九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头弄死我?”

“滋滋滋…………”

一条蛇头,在周泽身旁的沙土里慢慢地浮现出来。

四周的一切幻境都开始破碎。

周泽此时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白莺莺则是站在周泽旁边,四周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没想靠这个杀你…………”

被周泽用指甲抓得伤痕累累的蟒蛇居然在此时口吐人言,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尖锐。

“啧啧。”周泽伸手,在蛇头上拍了拍,然后仰起头,有些无奈地道:“你其实一开始是想直接把我杀了的,你没想到我能把你搞成这样,所以你换了方式,改迂回了。”

硬的不行,它来软的了。

“他该死…………”蟒蛇说道。

“我家里养着一条猴子,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语言,不过你这样子,显然活不了多久就要灰飞烟灭了,很可惜了。”

“他该死…………”蟒蛇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

周泽确实是想到了猴子,想到了自己当初在医院里和那只猴子搏斗的过程,以及最后的结局,包括自己良心都因为那件事而“被吃”了。

同样的选择,但这一次,周泽的选择不同,他抬起了手,很认真地道:

“那个女人,不该死。”

蟒蛇犹豫了一会儿,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然后,周泽把手放下,目光看向别处。

蟒蛇对周泽点点头,蛇信子在周泽手臂上蹭了蹭,而后蠕动着自己的残躯,向着楼梯那边爬去。

白莺莺有些不能理解,看着周泽,问道:“老板,那条蛇不是救了他么,当初它救了他,为什么现在它又要来杀他?”

“很简单,一甲子之前,这条蟒蛇刚开窍,正在修行积累功德,所以它主动救了因为船只失事被冲到沙滩上快挂掉的年轻人。

年轻人活了下来,然后发达了,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变得很富有且很有地位,然后年轻人变成了疾病缠身快要死去的老人。

老人不想死啊,他还有很多很多的钱,他还想继续享受自己的人生。

对于其他人来说,除了医疗手段之外想续命基本没可能,但老人不同,他年轻时见过‘海神’,他把那条救他的蛇当作了海神。

所以,老头打算利用这个给自己续命,他觉得六十年前,海神救了自己一次,那么六十年后,海神应该能再救自己一次。

他还找了一个江湖术士……”

说道那个日本神父,周泽目光里闪过浓郁的杀机。

那个混账家伙,这一次,等自己伤势一恢复,必须要杀了他,不管到时候有其他什么事,都必须要杀了他!

“那个神父,给了他一个献祭邪神的法门,那就是拿自己亲人的命,来给自己续命。”

“啊…………”白莺莺惊呼道,“所以五年前淹死的游轮上的一家人?”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就是被老头特意安排过去献祭的,他把自己的发妻,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曾孙等等,全都当作了给自己续命的牺牲品。”

“那然后呢?”

“他成功了,因为他手里有那一个鳞片,而且,那个神父给的法子,并不是空穴来风,所以,他成功了。

你没看见么,老头五年前坐轮椅随时可能嘎屁,而五年后居然还能自己行走,甚至还能和自己的娇妻时不时地过一下夫妻生活。

他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那意思就是这条蟒蛇和那个老头达成了协议?”白莺莺问道,“那为什么这条蟒蛇五年后又要来杀他?”

周泽摇摇头,

“没有达成协议,蟒蛇是被坑了,被那个老头坑得很惨,它本来修行到一定的年头,走的是很正统的路子,但因为老头拿着自己的鳞片搞的那个献祭,直接让起被动地被打入天地不容的邪神序列,之前百年的努力基本都付之一炬。

就像是一口毒奶,蟒蛇在稀里糊涂中就被奶翻了。

甚至那条蟒蛇当初可能也因此出了什么问题,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得以解决部分,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拼着它自己生死道消,也要来陆地上找这个老头复仇!

当初是它救了他,但他却最后坑了它。”

白莺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说,根本就没有海神?”

“我不清楚。”

“那老板你这次放它上去复仇了?”白莺莺问道。

潜意思就是,上次的猴子,你可不是这么做的。

“我伤得很重,打不过它了,我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周泽解释道。

白莺莺嘟了嘟嘴,伸手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一条几乎被你打烂了的蛇,我能解决啊。

“你是一个小女孩,连老鼠蟑螂都怕,怎么可能挡得住它,对吧?”

白莺莺闻言,心领神会,

马上双手握拳扣住自己胸口,摇晃道:

“嘤嘤嘤,

是的呢,

人家真的好怕怕呢。”

——————

PS:这章五千多字,把故事写完再发出来,没断章。

然后,双倍月票活动开始了,大家手里还有月票的话,可以投给《深夜书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必须死

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之前的大航海包括海岛等等,仿佛是南柯一梦,终归是,结束了。

妖精鬼怪之物,其实说句不好听的,登不上大雅之堂,否则这个世界也不会以“人”为主角,但人性方面的缺失却总能给他们施为的空间,甚至,有些人就喜欢自己给自己作死。

周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带入到鬼的世界观还是人的世界观里去,实际上在很多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定位也有些模糊,故而在很多的时候,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

看他花开,看他花落,看人笑,看鬼哭;

什么事情,只要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周泽让白莺莺搀扶着自己又上了二楼,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哪怕是走到房间里时,周泽也仍然看见那个老头躺在沙发上正在酣睡着。

白莺莺有些不解,问道:“没死?”

那条蟒蛇可是被周泽放上去了,结果它没能杀掉人?

周泽摇摇头,人已经死了,老头印堂的黑气根本就掩盖不住,哪怕不是瞬间顷刻死亡,在之后几天内,他也会以极为痛苦地方式死去,受尽折磨。

女人躺在地上,裙摆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大片。

周泽盯着看了一会儿,

白莺莺在旁边嘟着嘴。

少顷,周泽走过去,帮女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们都在熟睡着,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相当于一场梦,但他们二人的命运,却早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的改变。

周泽又在这栋屋子里转了两圈,在一处墙壁后面,发现了半只蛇身,是小蛇,青色的小蛇,已经变成了蛇干了。

而且屋子的门也有些不对劲,上面刻画着不少奇怪的纹路。周泽让白莺莺帮忙把这些纹路都拓印了下来。

然后,周泽也没叫醒女人问尾款的事情,和白莺莺直接离开。

回到书屋后,过了大概一个礼拜的时间,许清朗也从那一晚的恐怖氛围中走了出来,开始负责书店里大家的三餐。

再加上每天晚上书屋都有一两个鬼上门送生意,周老板的日子倒也算是过得充实,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大半。

一些本就该解决的事情,也该提上个日程,比如那位从五年前就开始蹦跶的神父,该下地狱了。

“约林可,明天中午在书店碰头。”周泽对给自己倒茶的白莺莺说道。

“好。”白莺莺马上拿出手机发信息,问道:“老板,这是要去打算找那个神父了么?”

周泽点点头,虽说老头那一家子的死亡主要原因还是老头自己“鬼迷心窍”的大自私,但那个神父在这里头也起到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再加上对方还偷了自己的骨灰,这笔帐,肯定要算了。

“老板,你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白莺莺提醒道。

“什么事?”

“尾款啊,还差八百万的尾款呢。”

“呵呵。”

周泽笑了一声。

“老板,不带这样的,看人家好看你就不要钱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有那一百万的订金,也差不多能用很久了,之前借你的钱不是给你了么,你去把你那两件陪葬品赎回来吧。”

“不是,老板,哪有你这样子过日子的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样轻轻松松地八百万不当一回事儿,以后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是八百万唉,不是八百快!”

白莺莺一副男人果然靠不住的语气。

“老板,报纸上出新闻了。”刚拖好地的老道拿着报纸走了过来。

老头死了,上了报纸,很多人去吊唁,死因则是因为病重,没扛过去。

老头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他的葬礼,排场也很隆重,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人可能在台前时风光无限,但谁知道他背后的男盗女娼,人前的一个角色人后一个角色,这种反转,也早就让大众感到麻木了。

“啊!”

白莺莺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周泽正好端着茶,被她这一吓茶水都洒落了出来。

“你看这里老板。”白莺莺指着另一个版面说道。

周泽看了过去,标题是:

“富豪遗孀捐献所有财产”。

是那个女人,把自己可以继承的所有财产,都捐献出去了。

“她为什么啊。”白莺莺有些难以理解。

然后,白莺莺又看向了一脸平静的周泽,问道:“老板,你早知道了?”

周泽摇摇头。

“八百万啊,你的八百万也捐给了希望工程了。”

“捐就捐吧。”

“老板,什么叫捐就捐呗。

这捐的是钱啊,又不是捐的八百万的精。

而且,老板,我也穷啊,我还想多买一点陪葬品呢,你也捐一点给我呗?”

白莺莺凑上来卖萌道。

“什么八百万?”许清朗端着咖啡走了过来。

“就是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很有钱的女客户,本来说帮她解决了麻烦,还有八百万尾款的,结果人丈夫了,她却把遗产都捐献了。”白莺莺给许清朗解释道。

“这么夸张的么?”许清朗也吓了一跳,那捐献的数字得按照多少亿来算吧。

“哟,瞧谁来了。”

老道指着门口说道。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身穿着黑色礼裙,蒙着黑纱,

这个装束很多男生都很熟悉,

未亡人的装束。

女人走了进来,对于周泽微微点头,道:“我要回老家县城生活了,你的尾款,对不起了。”

“喂,什么叫对不起了啊,你知道我家老板多穷么,工资都发不出来,你还吞了他八百万!”

老道直接牛气道。

“老道,地板脏了。”

“啥?”

然后,老道看见周泽作势要把茶水倒在地上,马上识趣儿地闭嘴不说话了。

“真是对不起了,你也不会在意的,是吧?”女人看着周泽说道。

“我不在意,我只希望我以后生活条件好了去游轮上吃烧烤时,能风平浪静。”

“您说笑了。”

女人转过身,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她似乎特意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

而许清朗在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虽然她戴着黑纱遮面,但是声音和身形,真的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许清朗当即准备追出去,但他的手却被周泽死死地攥住。

“你做什么!”许清朗对周泽吼道。

“不管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最好都别去。”

“不可能,有些事我必须要问清楚!”许清朗坚持道。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行吧,我陪你一起去。”

随即,周泽和许清朗一起走出了书店,女人还在前面走着,许清朗快速地追上去,直接双手抓着女人的肩膀。

女人身体一颤,问道:“小鹌鹑,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清朗喉结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自己的落荒而逃?

“你的手。”

到底是和自己有过关系的女人,虽说是露水情缘,但也是体液交换的缘分。

许清朗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那上面疤痕累累,“这是我特意从老家带来的药膏,可以除疤的。”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许清朗,然后又看了看站在身侧的周泽,最终,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周泽身上。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还有关系。”周泽解释道。

女人点点头,表示相信。

然后她主动地抱紧许清朗,

许清朗一愣,

对方穿着未亡人的衣服,周泽又在旁边,许清朗当即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

一声干呕的声音结束了尴尬。

“呕…………”

女人吐出来了,

吐出来的是血,

溅射了许清朗一身,

然后她颓然地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许清朗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吼道。

女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她服毒了。”周泽说道。

“那你抢救啊,你救救她啊,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啊!”

许清朗一只手抓着周泽的手臂摇晃道。

“救不了。”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

“她是自己要死的。”

“她怎么可能自己要死。”许清朗不解地问道。

“她必须死。”

周泽点了一根烟,道:“你打120吧,她是自己服毒的,和你没什么关系,或者,你也可以烧点纸钱,总之,处理好她之后,再回来吧。”

转身,周泽走回了书店。

白莺莺见周泽一个人回来了,当即问道:“老板,许美人呢?”

“他有点事要处理。”

“和那个女人?”白莺莺露出了恍然之色,“一定是那女人见色起意,撇下你,看上许美人了对不对?”

“她死了。”

“什么?”

“死了。”

“她怎么可能死的?”

“自杀的。”

“她怎么可能自杀?”

在白莺莺看来,那个女人市侩,拜金,爱享受,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自杀?

“妲己为什么死了?”

“什么?”

白莺莺不懂为什么老板忽然问自己这个。

“《封神榜》的故事,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白莺莺回答道。

“那么,她为什么最后死了。”

“因为她是坏女人啊,她残害忠良,死有余辜呗。”

“嗯,一开始,其实是因为纣王在女娲庙里不敬,女娲震怒,所以派下了三只狐狸里面就包括妲己来迷惑纣王,加速结束商朝气运。

最后,妲己成功了,商朝灭亡了,妲己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去复命了,因为她的任务也确实完成了。

姜子牙追杀她,她跑去找女娲,女娲说:

你死有余辜,

我是叫你去迷惑纣王早点结束商朝气运,但我没让你残害忠良鱼肉百姓啊。

然后,

女娲把妲己杀了。”

“这…………老板,你的意思是……”

“屋子的设计,以及屋子里藏了好几年的蛇干,再加上那个老头最后居然只和她一个人住在屋子里。”

“是这样……”白莺莺若有所思。

“所以,她必须死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二十四道疤

周泽闭上眼,他是睡不着的,但他喜欢那种靠着玻璃窗的沙发躺下享受阳光沐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上辈子的自己总是无时无刻地在上班,在手术台边运作,很难停歇下来,这辈子,倒是能够补全回来了。

白莺莺听了周泽的解释后,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周泽其实对此早就有了预知。

也因此,老板才不会纠结于那剩下的八百万尾款,不,其实应该是因为老板知道那个女人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懒得去找那个女人讨要了,要也要不来。

白莺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跺着脚走到了吧台那边。

老道正在跟猴子一起吃着花生米,自己一颗猴子一颗,一人一猴吃得津津有味,先前周泽和白莺莺解释时,老道也在旁边听着,听完后笑笑走开了。

“老道,问你个问题,刚老板说的东西,你懂了没有?”白莺莺伸手推了推老道的肩膀。

“啥?”老道扭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白莺莺,然后道:“刚老板不是和你解释过了么。”

“我没完全懂。”白莺莺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别看老道看起来很老,但他还没自己一半大,白莺莺觉得自己在一些事情上还没他看得通透。

这其实也是自然,白莺莺虽说两百岁了,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棺材里,只和白夫人的鬼魂说话聊天,所以本质上,她还保持着十六七岁少女的纯真。

“其实吧,这事儿很简单,就像是女娲为什么要杀妲己一样,圣人嘛,自然得光辉圣洁的,怎么能有污点呢?

所以,妲己无论是完成了任务还是没完成任务,其实她注定是要死的,要想让商朝覆灭,不残害忠良不鱼肉百姓还能怎么办?

要知道封神榜里,哪怕纣王无道,但帮他的神仙和势力也不在少数,姜子牙打得也不是很顺畅,所以,妲己绝对是最好的队友。

但,实际上,从派出妲己开始,妲己就已经被判了死缓了。

古代多少上位者都是这般对待自己手中的刀的,当上位者需要时,这些刀去帮他们解决掉自己所不想看到的人,等任务完成后,就狡兔死走狗烹了。

把刀给折断,给天下人看,

看,

罪恶份子已经被伟大的我给处决了,我还是这般的纯洁和一尘不染。”

“那这个女人?”

“老板不是说在房子里发现什么阵法还有那半截蛇干么?

那就是那个女人放置的呗,老头这么有钱,为什么最后要住到祖宅那边的房子里去?房屋的设计和布置又经过谁的手?

很明显,老头是被坑到了,虽然他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就事论事来说,有人把他一步一步地拉入了陷阱。

海里的那条蛇就算没出问题,它想跑到陆地上来复仇也难,更别说它已经出了问题了,所以,有人牵线搭桥,这是肯定的,那么是谁牵线搭桥呢,只有那个女人最合适了。”

“她是那条蛇的帮手?”白莺莺说完又摇摇头,“不对,老板和那条蛇有协议,不杀那个女人,那条蛇当初是答应了的。”

老道看了看那边还在“假寐”的周泽,道:“不是什么蛇啊蛇的,这事儿就很简单,海神老爷看那个老头不爽,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头早些年发家时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或者是打着海神的名义做了很多肮脏的举措,那老头不是做海上走私的么?

所以,那个女人就像是海神派出的妲己,甚至,贫道都觉得那个老头之所以自私到非人能理解的程度连自己一家老小都能咬牙去献祭,可能正是受到那个女人的蛊惑也说不定。

或者,再换个可能,海神老爷看那那条蛇不爽,觉得那条蛇成精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所以做了一个局,给那条蛇也顺带坑一下,最后那条蛇不惜身死道消也要来陆地上报仇,海神老爷也是乐见其成。

总之,不管咋样,那个女人必须死,她死了,海神老爷就还是那个海神老爷,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伟大圣洁。”

“那,那个女人真的好可怜哦。”白莺莺叹息道。

“没啥可怜不可怜的,这就是命,变不了的,你看,老板都看开了。”

周泽在这个时候站起身,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嘀咕着的老道和白莺莺,走上了楼。

推开卧室的门,周泽走到窗口边,点了一根烟,在窗台位置,有一张画轴,这是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周泽让老道去买回来的。

老道也是费了好大一把劲才算是找到了同款的海神画像,毕竟家里挂他的人家还是太少太少。

周泽伸手摊开了画卷,

对着画看了许久,

最后,

他拿出打火机,将画纸的一角点燃,然后放在窗台上的防盗窗上,看着它慢慢地燃烧成灰烬。

“你在伤感什么。”

小萝莉的声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进门前,不知道敲门么?”周泽有些不满地说道。

biu!

小萝莉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外,然后敲门。

“咚咚咚……”

“进来。”

biu!

小萝莉的身形又出现在了屋内。

“你烧的是谁的画像。”小萝莉问道。

“不需要你管。”

“好,我不管,我来是因为收到了那头蠢僵尸给我的信息。”

“我说的是明天。”

“但他今晚就会去上海,然后晚上十点的飞机回日本。”小萝莉提醒道。

“这件事,你怎么之前没通知?”

“我也是刚刚才查到他订的机票信息。”小萝莉一副我已经很快的样子。

“那他现在在哪里?”

“三处藏身点之一吧,以前他都是一天一天的轮流转,但是今天,我不确定他是否会继续按照规律。

不过,我觉得,他在其中一个位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为什么?”

“因为我在跟踪他时,发现那个地点的屋子里,总能感应到另外一种匪夷所思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也不值一提,但和另外两个地方有着一些特殊性。

他既然准备回日本,想来是要带一些东西回去的,比如他最成功的研究成果?”

小萝莉说完,后退了两步,对周泽道:

“总之,你决定。”

“喊上莺莺,你和我一起去那个地方。”

“好。”

周泽换了一身黑色的卫衣走下了楼梯,同时对着白莺莺喊了一声,白莺莺马上跟着一起过来坐进了车里,连去做什么都没问。

等到白莺莺坐进车里后,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小萝莉,小萝莉这次明显只是带着灵魂体来,并没有带着肉身。

“蠢僵尸,你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小萝莉嘲讽道。

“你嫉妒我。”

“谁蠢到那个地步会去嫉妒你?”

“你就是嫉妒我。”

“我才不会嫉妒你!”

“你还是嫉妒我。”

小萝莉不说话了,她觉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争论下去实在是太愚蠢了。

周泽拿出手机,对小萝莉道:“给我地址。”

小萝莉报出了地址,周泽定位成功后,发动了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周泽本想直接挂断,但一看是许清朗的,就直接接了。

“喂,你那里怎么样?”

“老头家,一共有多少口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答我。”

周泽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道:“加上老头是二十四个。”

…………

而在附院的抢救室里,许清朗一个人坐在过道的长椅上,他垂着头,看着地上的瓷砖。

终于,医生走了出来,警察也走了过来。

应该是因为烧了纸钱避免了很多周折和麻烦,医生和警察都没来询问许清朗关于女人死亡的事情,当然,在这件事上,许清朗本就没什么嫌疑,因为女人在自杀前就在自己的社交软件上留下了遗书自拍。

这自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看着护士将担架车推了出来,上面还盖着一条白色的布单,许清朗站起身,走到了担架车前,道:

“我想再看看她。”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误以为许清朗和这个服毒自杀的女人是情侣关系,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点点头。

许清朗掀开了布单,看着女人清素的脸,她还是那么的漂亮。

许清朗见识过她在床上的风情和浪漫,

但现在,人已经凉了。

谈不上伤心,也谈不上多难过,只是有一点点的失落和唏嘘。

许清朗抓起女人的手腕,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疤,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过去,一道一道地数着,这些伤疤,应该是从近俩月开始,一个一个地划上去的。

她似乎是一直在准备着,也在做着最后的倒数。

许清朗抬起头,走到楼道窗口边,推开窗子,让风吹进来。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伤心什么,也不值得为那个躺在那里的女人去可怜什么,但人就是这种感性的动物。

她做过什么,她对别人做过什么,她是什么身份等等,

但她和我上过床,就本能的会有一种好感和亲近感。

长舒一口气,

许清朗下意识地掏出烟,想到这里是医院,就又放了回去。

刚刚他数了,

女人手腕上,

有,

二十四道疤。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爸爸!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算计,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目标,很多时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富豪老头的事儿那位海神到底在其中有多少的戏份,周泽不得而知,或许,等以后有朝一日,当周老板赚到足够的钱觉得可以去享受一下买艘游艇去海上飘一飘的氛围时,兴许可以找到一个答案。

眼下,他需要做的是,将那个从头到尾不停搞事情出镜率奇高的日本神父,给掐死,然后送到火葬场焚化了之后用他的骨灰拌咖喱鸡腿饭。

按照导航,周泽将车到了一个老小区门口,这个小区应该是某个事业单位很早以前的集资建楼,已经快要拆迁了,里面的住户也搬得差不多了,显得有些破旧和杂乱,但还有零星几户里依旧还住着人。

通城已经入夏了,但走进这里之后,你却能感到丝丝凉意,这不是什么鬼怪的影响,只是纯粹的人少地方所给人的一种特殊的心理暗示。

“三楼最左边的那个屋子,里面住着一个在通城打工的青年,租的房子。”小萝莉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没做太多的犹豫,直接走了上去,虽说现在还不确定那位神父到底在不在里面,但如果自己三人只是在下面傻傻地等的话那就未免太傻了一些。

来到三楼,屋门是锁着的,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打开了门,推开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一尘不染,干净得让人有些违和。

人住的地方,真的不可能这么干净,甚至连每个角落,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再贴心的保洁公司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

墙壁,

瓷砖,

窗台,

甚至连马桶,都泛着一种光泽。

白莺莺看着里面的情况,忽然有些担心,她知道老板是有洁癖的,所以她生怕自家老板对这里的干净程度很是喜欢之后也以这种方式来要求自己和老道把书屋弄得这么干净。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以后除了陪老板睡觉就只能不停地打扫卫生了,连吃鸡的时间都没有了。

屋子里,没人,小小的套一,也藏不住人。

周泽蹲下来,指甲在瓷砖上刮了刮,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缝,里面夹着一些晶莹的物质。

是的,

这间屋子这么干净的原因就在这里,倒不是说它真的被打扫得多好,而是因为有一层类似油蜡一样的物质附着在上面,给出了一种“这里很干净”的欺骗视觉。

甚至,连床上的被褥上,都附着着这个东西。

“人不在。”小萝莉说道。

“我没瞎。”周泽回答道。

“那去换下一个地方?”

小萝莉耸了耸肩,找那个日本神父是周泽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之前监视和跟踪了很久,付出了很大的心力,如果在收网之时没有成功的话,那自己之前的辛苦也就都白费了。

吃力不讨好,做了这么多却功亏一篑,还不如这头蠢僵尸在人家旁边只知道傻乎乎“嘤嘤嘤”所增加的好感多。

“啪。”

小萝莉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这是在想什么鬼东西?

“你干嘛?”白莺莺看着小萝莉问道。

“打蚊子。”

白莺莺摇摇头,

你忘了今天是灵魂体来的,打蚊子?

“那人应该会很快回来。”周泽伸手指了指灶台位置。

说是灶台,其实也就是一个电磁炉放在小桌上,旁边还有一些调味品以及葱姜蒜。

因为周泽注意到了,整个房间,只有这块区域没有染上那种蜡油,意味着它刚被使用过,砧板上还有切好的配菜。

可能是对方做饭时切好了配料,却记起来自己似乎没买菜。

好吧,这个解释有点傻,但目前来看,好像真的有这么傻的可能。

“去外面再等等。”

周泽把屋门关上,然后站到了楼道口那里。

小萝莉的灵魂慢慢地飘了起来,然后坐在了栏杆上,两条小腿一摇一晃,天真烂漫可爱至极。

白莺莺嘟了嘟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认准了这个小萝莉最终会走向和自己争宠的道路,或许,这就是女人的知觉吧。

所以,白莺莺也不甘示弱,双手撑着栏杆,像是在眺望远处的风景,但把自己后面的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一副蓬门今始为君开的架势。

周泽站了一会儿,在旁边的台阶上背对着两个较劲的女人坐了下来,点了一根烟。

其实,

有时候想想,

周老板上辈子混得并不差,但三十岁的人了,却一直是光棍儿,连恋爱都没谈过,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初的林医生哪怕没现在有气质没现在发育得好,但也绝对不差,且对自己有着小迷妹的崇拜,结果自己连人家名姓都没记得住,纯当是一条分配到自己手下实习的医学狗来使用。

这样子的人不注孤生,

谁注孤生?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那里争相斗艳得起劲儿,现在却有种表演给瞎子看的感觉,当下,两个女人也就安分了下来。

抽完一根烟,周泽想起了老许,反正现在也只是在等人,周泽正好抽空给老许打了个电话。

老许在感情方面还很嫩,是个雏儿,所以很多时候难免走心过多,那个女人死了,他心里应该不是很好受。

电话打通了,那边传来一声有气无力地“喂”。

“你还好吧?”周泽问道。

“还好。”

“看开点。”

“嗯。”

“有些事情,往后看,只能算是你人生中的一次经历,一次回忆,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周泽以为许清朗在感伤着,因为自己的安慰而受到了触动,但过了一会儿,许清朗稍微提了点声音回应道:

“你是过来人?”

这是反问的语气。

大家都是雏儿,我还开了苞,你还是个处,你来安慰我?

“我结婚了。”周泽提醒道。

许清朗那边又沉默了,他忽然觉得周泽真是自己这辈子所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一个人。

“我还快离婚了。”周泽又道。

此时应该有《一剪梅》的BGM响起,衬托出周老板的忧郁和故事。

许清朗继续沉默,这不要脸的等级又提升了一个量级。

强行给自己加戏加故事加沧桑?

一时间,老许都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总之,你看开点吧。”

说完,周泽挂断了电话,他觉得再通话下去,恼羞成怒的老许会开始反击。

嗯,这种假意安慰其实是伤口撒盐的行为才是真朋友!

“有人来了。”

白莺莺开口道。

因为这栋楼住户真的很少很少,所以前面也很少有人经过,现在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子提着一个塑料袋往这里走,很大可能就是他们想要找的人。

周泽侧过身,看向了下面。

果然,那个年轻男子提着塑料袋从这个楼道开始往上走。

男子没什么异常,白净的脸蛋,精致的皮肤,给人一种弱化版许清朗的感觉。

周泽觉得自己的审美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别的男人都是在外面看女人时习惯性地拿外面的女人和自家老婆去比一比。

而自己现在是在外面看男人时,习惯性地把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小白脸拿去和许清朗对比。

男子手中的塑料袋沉甸甸的,他走上来后,先是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周泽,又看见了站在栏杆边的白莺莺。

到最后,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坐在栏杆上摇晃着双腿的小萝莉,

且特意在小萝莉的身上多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了垂涎的目光。

“就是他。”

小萝莉开口道。

她是灵魂体来的,

能看见自己的人,绝对有问题。

白莺莺向前一步,企图抓住男子的肩膀,男子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塑料袋砸了过去,白莺莺伸手拍开了塑料袋,结果洒落出十几只猪蹄子滚落在了地上。

“咔嚓…………”

白莺莺的手指扣住了对方的肩膀,但对方却在此时不退反进。

只听得“嗡”一声响,白莺莺没动,她力气比对方大得多,但对方这种气势和反应让白莺莺一时没有准备。

扣住对方肩膀的手指刹那间松开了。

好滑,

不光是皮肤滑,

连他身上衣服都好滑!

男子翻身,想要跳过楼梯下去逃跑,而坐在台阶上的周泽却在此时伸手,指甲瞬间长出来,刺入到男子的小腿位置。

“啊!”

男子发出了一声惨叫,摔落在了地上,周泽上前,手指直接扣住了对方的脖颈。

男子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大概是周泽那一指甲的伤害其实还在继续的发酵。

小萝莉飘然起身,来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翻了翻白眼,他看着周泽,目光里带着畏惧和惊恐,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好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在喉咙里不停地发出: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日本神父,在哪里?”周泽问道。

“啊啊……啊啊……啊啊……”

“你能好好说话?不能说话的话我只能把你解决了。”

“啊啊……啊啊……啊啊……”

小萝莉此时低下头,伸手放在了男子的喉咙位置,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他说什么,你翻译一下。”周泽问道。

小萝莉皱皱眉,很是不可思议,

然后看着周泽,道:

“他在喊你,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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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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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开打!(求月票!)

“啊啊……啊啊……啊啊……”

年轻男子被捆绑在墙角位置,动弹不得,但还是不停地对着周泽喊着。

喊的是什么,周泽之前经过小萝莉的翻译也清楚了。

“啊啊……啊啊……啊啊……”

“把他嘴给堵上。”周泽有些不耐烦了。

刚得了一百万,还没捂热,居然跑出来一个儿子。

啧啧。

白莺莺点点头,拿起一块抹布直接将男子的嘴巴给堵住,男子现在发不出声音了,但依旧可以看出他的激动。

就像是丑小鸭找到了白天鹅的家,喜悦之情真的是溢于言表,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入周泽的怀抱蹭一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白莺莺问身边的小萝莉。

小萝莉鼻子朝天,轻轻地“哼”一声,表现出一副我不和智商低的人说话的姿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很明显,你说你之前的骨灰被偷了,抛开那个日本神父是你的狂热粉丝乃至于想要收藏你的骨灰带回家这种极端可能,剩下的其实就很好猜了,那个日本神父知道了你的一些秘密,并且开始着手研究这种秘密。

比如,培育出类似于你的僵尸,其实,日本人真的有那种传统,比如日本神话史中很多的所谓的魔神都是杂交出来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特性十分的杂乱。”

白莺莺看着滔滔不绝解释的小萝莉,危机感再度增强。

“呵。”

周泽干笑了一声。

拿自己的骨灰去研制自己的衍生品?

想想,还挺有趣的。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小萝莉歪了歪头,看着周泽,“你好像对于你以前的秘密一点都不好奇。”

“我需要好奇什么,我就是我。”

“嗯哼,不一样的烟火。”

小萝莉站起身,身形飘荡起来,穿过了门,

“我出去看看,如果那个神父回这里,我应该能提前发现他。”

屋子里,只剩下了周泽白莺莺以及那个俘虏。

白莺莺指了指这个俘虏,问道:“老板,你儿……这货怎么处理?”

“他还有救回来的可能么?”周泽问道。

“他其实算是中了尸毒了,而且中得很深很深,如果是一开始到还是能够有办法解决,但现在,基本上算是无解了,而且,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他真的很可能彻底变成行尸走肉,对新鲜的人血和人肉有着本能地冲动和渴望。

他不是僵尸,也不配列为我们所在的序列。”

“但他现在看起来还有一些神智。”

“这只是表象,老板,从他喊你爸爸开始,就意味着原本的那个他,那个灵魂那个意识,已经被湮灭了,他现在更像是一个婴儿,在以自己新的视角重新学习和认知这个世界,而因为他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本能地对你产生亲近的感觉。”

“那就把他处理了吧。”

周泽说道。

既然没办法救,就把他解决了吧,留着他,就像是留着一个定时炸弹,可能会伤害到普通人,周泽在这个时候还不至于去妇人之仁。

白莺莺点点头,伸手抓住了男子的脖子,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周泽道:

“老板,你能把头转过去别看么?”

白莺莺不想让老板看见自己粗鲁的一面。

周泽侧过头,

而后只听得“嘎吱”一声响,

回过头时看见男子的头颅已经呗白莺莺扭了下来。

一个高中上少女,手里拿着一颗人头,

还在好奇地看着脖子的伤口位置,这幅画面看起来很是诡异。

青春烂漫之中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

头颅被扭断,但是并没有鲜血溅射出来,可以清楚地看见伤口断裂位置的血管早就堵塞干瘪了,里面有一条条黑色的丝线在缠绕着。

也就在此时,白莺莺手中的人头鼻孔中喷出一缕黑雾,黑雾中凝聚出一个男子的脸,他朝着周泽那边看了看,对周泽抱以感激之色,然后,慢慢地消散。

他解脱了,

确实是解脱了,但他也因为特殊的遭遇而失去了再入轮回的机会,但这种结束,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周泽伸手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鼻尖,呼吸也稍微变得沉重了一些。

讲真,他现在对想让那个日本死掉的渴望又大了一些,从对方偷自己骨灰开始,自己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情里,其实都在不断地刷新着自己对那个日本神父的仇恨值。

白莺莺放下了头颅,在水龙头那边洗了洗手。

“老板,一定要杀掉那个神父呢,他居然想往我们族群里增添杂交品种,而且,那个人,好可怜呢。”

白莺莺很认真地说道。

这话听起来,像是她在担心自己和周泽的后代会不纯一样。

“他来了,我去缠住他,你们下来!”

小萝莉发出了一声普通人听不到的厉啸,直接纵身从阳台上俯冲了下去。

那个日本神父不是普通人,让他就这样自己走入楼梯再走到这个房间里来,这个变数太大,天知道他会不会提前发现什么不对劲然后直接逃跑。

所以小萝莉直接莽了上去,她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地纠缠住对方,给周泽和白莺莺争取合围的时间。

日本神父站在那里,刚刚打了一个喷嚏,拿出一张手绢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他眼睛有些泛红,显然是感冒了。

但他刚刚放下手绢,在其视线之中就出现了一条大舌头!

神父迅速后退,舌头连续地横扫,以他为圆心,画了一个圈,将其困在了里头。

“又是你,你几次三番跟踪和监视我,真当我不知道么!

我原以为你只是尽当地鬼差的监察之责,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出手,我可是活人,你只能管死人!”

神父从容自若,显然,对于小萝莉的监控,他是早有察觉了。

小萝莉默然不语,双脚悬浮在空中,嘴巴张得大大的,长长的舌头不停地抖动着。

“我今日就将离开通城,你原本可以和之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虽说阴司森严不可侵犯,但你这等鬼差,真当有代表阴司的脸面么!”

神父双手掐印,

脚踩禹步,

一时间,一道道罡风肆虐而起,小萝莉的舌头开始断裂,且在支撑了一小段时间后直接四分五裂。

小萝莉闭上嘴,嘴唇一阵蠕动,而后身形开始后退。

“这就怕了?”

神父微微一笑,略带矜持。

但在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冲撞了过来。

神父双手下翻,两把手术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对着这道快速逼近自己的白色身影直接切割了下去!

“铿锵!”

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

这是手术刀切割对方身体所发出的声音,

神父目光一凝,拥有这般强悍的肉身,这是僵尸!

白莺莺硬吃了神父这两刀,自己的肩膀则是狠狠地撞在了神父的胸口位置。

“砰!”

神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白莺莺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站在原地,像是在平复着自己体内的煞气,对方的手术刀带着神圣的力量,刺激到了她体内煞气的流转。

对比起来,物理方面的伤害反而算是其次的了。

落地后的神父单手撑地又迅速地站了起来,小萝莉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意外,对方前段时间一直保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但这头女僵尸的出现让他心中产生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转过头,

神父果然看见周泽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呵…………”

周泽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一步一步地向着神父走来。

“先生,我想我们之中或许有一点点的误会,你可以听我解释。”

周泽没回应,继续向他走去。

“先生,你应该知道事情大概的经过,但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对你的过去感到很好奇,我只是想帮你找回你的过去,解开你的秘密。”

周泽依旧没回应,继续拉近着和神父的距离。

“先生,你要理解我的这一片赤诚之心,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仰慕中国的文化,也一直很尊崇中国的神话传说。

这是一种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我深深地被中华文化所折服,心甘情愿地为了去了解它付出心血和努力。”

周泽仍然没回应,继续往前走,同时,周泽的十指,墨黑色的长指甲已经慢慢地长了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在我看来,你也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所以我情不自禁地想研究你。

你看我中国话说得多利索就知道我对中华文化有多着迷了,

不信?

我还能唱中文歌给你听呢?

你们中国人不就是最喜欢听外国人说中国话唱中国歌然后内心深处就会满满地出现自豪和骄傲的情绪么?

嗨得不要不要的!”

神父深吸一口气,一开始,他还存着侥幸的想法,但看见周泽一步一步毫不犹豫地连续逼近后,他也干脆不再伪装了。

两把手术刀倒插进自己掌心,鲜血流出,浸润着手术刀。

神父慢慢地收起之前的笑容,沉声道:

“我说了这么多,你总得在动手前说几句话吧,不然我多尴尬啊。”

“八嘎。”周泽。

“…………”神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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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爸爸爱你!(求月票!)

很长时间以来,哦不,确切的说,是整个上辈子,周泽都是一个不会打架的人。

他没学过功夫,也没练过跆拳道,甚至连基本的套路招式都不是很清楚。

也因此,当初初见醒来的白莺莺时,用许清朗的话来说,白莺莺当时站在书店里,王霸之气四露,像是一个大老爷们儿。

而周泽就是用指甲,跟原配抓小三一样冲上去一阵乱挠,把白莺莺挠得心灵爆炸,直接导致她从白莺莺变成了白嘤嘤。

当鬼差这半年来,周泽也意识到了一些自己的问题,但也没说去补强。

这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原因,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懒。

一招鲜,吃遍天下,遇到鬼魂和普通人时,自己的指甲已经够用了。

哪怕遇到更强一点的对手,自己也可以开无双。

虽然对于自己这个“无双”怎么来的也知之甚少,但是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偷懒原则,周泽倒是用得挺欢乐的,唯一的副作用就是用完之后自己就得瘫痪良久。

所以,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打架,但周泽面对打架时,也并不发怵,而且渐渐地开始产生了一种“我打架很厉害”的错觉。

神父提着手术刀向前一步,手臂挥舞,速度极快,刀口直指周泽的眉心。

周泽没有躲闪,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右手直接向着神父的脸抓去。

这下去的结果,就是神父的手术刀可以洞穿周泽的太阳穴,但神父自己的头上也得被周泽开五个天窗透透气。

神父没料到周泽这么决绝,在占尽优势的伏击前提下,居然还和自己玩以命换命的刚猛方式。

然后,

神父怂了。

他收手了,身形后退,周泽没抓到神父的面门,只是擦了一下他的胸口。

“啪!”

黑色的雾气像是一条皮鞭一样横扫出去,

神父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虽然他膝盖撑地后又迅速打滚站起来了,但是在这一个照面下,他落了明显的下风。

白莺莺看着老板如此生猛,嘴巴张得大大的。

依稀间,他仿佛回忆起了当初在书店第一次见到老板时被老板疯狂抽、、、插所支配的恐惧。

那是自己和老板切切实实的人生若只是初见。

小萝莉在旁边看着,嘴里咀嚼着自己的舌头,像是在嚼着口香糖,然后忽然“噗哧”一声笑出来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周泽其实是根本就不会打架。

可怜啊,身边的这头白痴僵尸还在旁边犯花痴,

你不去帮忙的话你老板真的很可能死在那个狗屎神父手里你知道么!

你就不能对你老板到底有几分硬度有点B数?

神父再度弹起,他的速度很快,这一次,他没敢直接冲向周泽,而是选择了迂回,毕竟他也对周泽这种“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有些犯怵,一时有点摸不准周泽的脉络。

而且,他清楚,周泽真正恐怖的还是变成僵尸时的状态,当初的他曾和那种状态下的周泽打过,肋骨都断了好几根,伤势不可谓不重,且当时的周泽才刚刚拼过了青衣娘娘那一尊庙神。

就这样,神父和周老板打得有来有回,还真象是那么一回事,你向前我退后,你退后我向前,你迂回我也迂回,好不精彩。

周泽自信满满,神父战战兢兢,还真打出了高手对垒的范儿,至少从特效和动作场景来看,比起当代所谓武林高手对决直接闷头王八拳更符合观众的审美。

终于,白莺莺醒悟了过来,再度冲了过去,加入了战团。

小萝莉也没敢继续坐山观虎斗,虽然她很希望神父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周泽杀死,这样自己也能获得自由了,但是她不敢赌,万一周泽没死而发现自己一直在隔岸观火,那么死的就是自己了。

白莺莺的战斗方式比周泽更直接,她主动地帮周泽承担伤害,完完全全地一心护主,再加上她的身体素质也确实是好,硬抗这个神父也不吃亏,这就给周泽腾出了更多进攻的机会和空间,另外周围还有小萝莉一次次地偷袭辅助,神父当真是苦不堪言。

在身上被周泽抓出好几道可怖的伤口之后,神父目光一凝,鲜血再度覆盖住自己的手术刀,而后将双刀插入在了水泥地上,同时掐出手印。

一时间,一道结界出现,小萝莉在一次偷袭之中直接撞在了结界上,导致其灵魂一阵不稳定,只能重新退下。

这道结界对一切黑暗类存在都有着克制的作用,而周泽三人,严格上来讲,都不是正道,都会被克制。

小萝莉见好就收,坚决不给自己受重伤的机会。

但白莺莺就耿直多了,

直接对着结界不停地开撞,哪怕每次撞击时白莺莺身上都有煞气被击散出来,显得很是痛苦,但她依旧咬着牙继续撞击着,这是打算硬生生地把这个结界给撞碎!

傻大妞。

小萝莉不屑地哼了一声。

也就在此时,周泽十指也插入了地面之中,眼睛里黑色的光芒开始浮现,而后,双手开始慢慢地往外提!

神父插在地上的手术刀开始慢慢地被无形的力量抽出来,再加上白莺莺不断地撞击,这道结界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神父额头上已经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的眼角余光也开始瞥向四周,显然,在这个局面下,打是很难打得过的,尤其是他知道周泽还没开大的前提下自己就已经如此被动了,继续僵持下去,自己只能越陷越深,甚至很可能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所以,他打算开溜,找一个机会开溜。

周泽十指开始有鲜血渗出,像是被锋锐的刀具给割破了一样,同时,周泽向一边的小萝莉低吼道:

“他今天不死,你就代替他死。”

威胁,

红果果的威胁!

小萝莉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周泽会说出这种话,一直以来,她虽然是周泽的手下,被周泽收服,但心高气傲的她可不愿意真的沦为类似白莺莺那样子的奴仆,她一直保持着自己的高傲。

她一直提醒自己,自己和白莺莺那个傻妞不一样!

但周泽的这句话,却将她的高傲完全击碎。

这话可以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你是我的一条狗,如果你抓不到猎物,那这条狗就可以煮了吃了。

很现实,撕碎了所有温情。

小萝莉愤怒地目光扫了一眼周泽,她现在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给直接杀死,碎尸万段!

但她还是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直接冲向了神父。

“起!”

周泽强行拉出自己血淋淋的双手,

神父插在地上的手术刀当即飞出,

白莺莺一个撞击,神父双臂合拢堪堪地挡住,但是小萝莉却直接出现在了神父的身后,整个灵魂趁势刺入了神父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

从神父的口中,发出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痛苦的尖叫声。

白莺莺一记肘击,狠狠地砸在了神父的胸口,神父像是苍蝇一样被抽飞出去,而后白莺莺迅速跟进,直接压制住了神父,同时双拳不停地砸在神父的胸膛上。

“砰!”

“砰!”

“砰!”

连续不停地重拳出击,

闷响声在整个小区里不停地回响着,但神父的身子却显示出一种异样的结实,在白莺莺僵尸拳头地连续击打之下,竟然只是不停地发出骨节挫裂的声响,要是换做普通人的话,估计早就被白莺莺揍成肉泥了,而且是那种很筋道的肉泥。

“啊!”

就在此时,之前钻入神父体内的小萝莉飞射而出,灵魂有些残破,比之前也暗淡透明了许多。

她伸手指着神父,道:“他身体有问题!”

是的,

这身体肯定有问题。

一直在猛捶他的白莺莺深有体会,仿佛自己在吃一块满是牛筋的牛肉,怎么嚼都嚼不烂!

“呼…………”

神父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眼眸开始被赤红色所取代,肌肉也开始萎缩下去。

白莺莺愣了一下,

卧槽,

怎么这么熟悉的感觉!

神父似乎很痛苦,而且可以看出来他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因为他也清楚,自己的研究根本就没成功,还处于摸索的失败层次。

但他没得选了,

否则他很快就会被这头女僵尸打成弹性十足的肉泥再裹一点面粉就能揉成撒尿牛丸送上火锅里煮了。

“吼!”

神父身体僵直了起来,白莺莺对着他头一拳轰下去。

“砰!”

神父再度栽倒下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坑后反向弹起,直接撞在了白莺莺的身上,白莺莺“噌噌噌”连续后退好多步。

“额…………额…………”

神父慢慢地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面部一半青色一半灰色,看起来像是练了蛤蟆功的欧阳锋,总之,整个人充满着一种混乱和诡异。

白莺莺准备再冲上去,但被周泽一只手按住。

“你休息一下,别把自己弄得伤势太重。”

白莺莺闻言,很听话地点点头,但有些担心地看着周泽,意思是,老板,你一个人能搞得定?

周泽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又向前走了几步,

“咳咳…………”

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似乎是在引起神父的注意。

神父的眼眸盯着周泽,

申请不断地变幻,

先是仇恨,

再是愤怒,

随即疑惑,

而后迷茫。

“你叫我什么。”周泽问道。

神父侧着头,继续盯着周泽,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他捂住嘴,使劲地捂住嘴,他似乎是在阻止什么,

但那种渴望却喷薄欲出,根本就没办法阻止这种冲动。

周泽张开双臂,

表情温和,

来,

爸爸爱你。

终于,

神父憋不住了,也忍不住了。

他试验品有最大的一个缺陷,他并不清楚,因为他只是偷了周泽上辈子的骨灰去做实验,却没能把周泽抓着参与实验!

最后,捂着嘴的手漏开,

神父激动地喊道:

“欧多桑……”(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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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龙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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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侍!

有这样子的一个故事,一个技艺高超的铁匠,他先打造了一个极为坚固的牢笼,然后又打造了一个同样坚固的铁锁。

然后他走进了自己打造好的牢笼里仔细地感受着它的坚固,而挂在上面的锁,忽然落下了。

他就被关在了里面,且因为他的铺子比较偏僻,生意也不是很好,也因此,被别人发现时,笼子里的他早就已经被渴死或者饿死了。

而眼下的这位日本神父,就像是故事里所说的那位铁匠,精心打造铁笼子和铁锁,最后锁住的,居然是自己。

神父到底是和那个刚才在楼上被白莺莺扭断头结束痛苦的青年不一样,他更高级一点,承受能力更强一点。

也因此,

他还有一部分的理智存在。

那个青年喊周泽“爸爸”时,那个欢欣鼓舞,那个心花怒放,那个激动万分,当真是真情流露,催人泪下。

而这位日本神父喊“欧多桑”时,则是带着极大的扭捏、羞涩、羞愧、压抑、欲拒还迎,有点像是一些狗血电视剧里中了坏人春药的女主。

“欧多桑!”

叫完一声后,日本神父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惊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告诉他,事情的发展已经走向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一个极端。

事情走到这里,柳暗花明,至少站在周泽的角度上来看,确实是这样子的。

他继续张着双臂,面对着那一声“欧多桑”,他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哎。”

有了呼应就有了互动,有了互动,那种冲动就更加的强烈!

日本神父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欧多桑!”

“哎。”

“欧多桑!”

“哎。”

“欧多桑!欧多桑!欧多桑!!………………”

第一次是扭捏,不纯属带着些许的干涩和阵痛。

第二次就轻松多了,毕竟有了第一次打底。

到之后,一切就轻车熟路了,挣扎的人放弃了挣扎,因为已经麻木了。

周泽慢慢地蹲了下来,对着神父拍拍手,就像是在逗弄家里的柯基,召唤它跑过来给自己揉揉。

神父踉踉跄跄地向周泽走去,然后同样的在周泽面前,真的躺了下来,他的脸皮在抽搐,在颤抖,潜意识告诉他自己绝对不能这样,但是那种来自内心发自肺腑的冲动和亲近,却直接击垮了他的理智。

“乖,不挣扎了。”

周泽对他轻声道。

神父慢慢闭上了眼。

他,有点认命了。

“噗……”

然而,周泽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后续温情,锋锐的指甲直接对着神父的天灵盖位置刺了进去。

神父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但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享受的感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句话在他身上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白莺莺为什么现在对周泽那么恭敬,其实也是相同的理由,普通人的社会里,还能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但在其他物种的基因里,下位者服从上位者,是一种骨子里的惯性,难以改变,也难以抗争。

小萝莉走到周泽身边,看着下面一边享受一边被折磨的神父,她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道:

“不考虑真的收一个干儿子?反正你和九千岁的差距也不大。”

“这个儿子,我要不起。”周泽这般回答。

是的,把这个日本神父收回家里,哪怕不当儿子就算当一个宠物来养,似乎都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反正自己书店里奇怪的人也不少了,再多一个神父,也不是不可以。

但周泽并没有储物癖,而且这个神父也太危险,周泽不清楚这种“父子”关系能够持续多久,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神父就能够自己“清醒”过来。

养一条狗,可以,狗至少还懂得忠诚,但养一条毒蛇,那就有些玩儿得太过火了,自己哪天可能就真的被它给咬了。

神父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变黑,周泽指尖的黑气正在不停地灌输进他的身体内,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肌体。

这种折磨,持续了大概二十多秒,神父不动了,他的身体通体都变成了乌青色。

周泽收回指甲,但同时另一只手却向前一伸,掌心死死地攥紧。

“啊!”

一道黑色的灵魂被周泽攥住,那是神父的脸,带着扭曲和挣扎以及无边的愤怒。

因为他难以想象,自己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般,以这种羞耻的方式主动地送上门把脖子递给对方等待对方的杀戮处决。

这种结局,太憋屈,也太难受,他真的很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他还是有其他的手段的,还有其他的一些秘法的,哪怕局面真的危急,但他并不是没有死里逃脱的机会。

“莺莺。”周泽喊道。

“在,老板。”

“找点汽油,给我把他尸体给烧了。”

“好的,老板。”

周泽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小叠冥钞,拿打火机烧了。

这可以保证在接下来自己在小区里毁尸灭迹的时候,不会有外人过来看到,也不会有人无意地闯入。

冥钞可以拿来换钱,但也能抵消掉麻烦,类似于这种本身就没有做错事只是为了避免麻烦的用法,一直很顺利。

神父的灵魂还在周泽掌心里不停地挣扎着,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始了哀求。

这种人物,哪怕是死了,他的灵魂也是和普通人有些区别的。

周泽没有搭理他,也一直留着他。

白莺莺找来了汽油,放在了地上,然后又默默地走出去了。

少顷,白莺莺又走了回来,她扛着一个烧烤架走了过来,把烧烤架安置在了边上。

周泽一愣,

小萝莉也一愣,

周泽指了指烧烤架,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白莺莺有些茫然,抬头问周泽:“老板,不是烧烤他么?”

“你喜欢吃这个?”周泽指了指边上日本神父的尸体。

白莺莺摇摇头,“老板,不是你说要骨灰拌饭的么?”

说着,白莺莺还从旁边拿出一个口袋。

“我还特意买了米呢。”

“…………”周泽。

小萝莉在旁边笑出了猪声。

周泽真的很想抚摸着白莺莺的头,柔声细语地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但还是作罢了,因为白莺莺真的是那种可能会把自己愤怒之下的“夸张比喻”当真的人。

至少,你没理由拿这件事去怪责她。

“我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完。”周泽说道。

“啥?”白莺莺。

“我要拿他的骨灰拌饭,然后给我家莺莺当宵夜吃下去。”

白莺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精彩了起来。

“先烧了吧,然后把骨灰找个公厕丢掉。”周泽不逗弄女僵尸了。

也不能怪周泽对骨灰这件事那么的看重,因为一般人没办法经历那种自己骨灰被偷了再去找窃贼报仇的事儿。

所以,特事特办吧,你既然偷了我的骨灰,那我也报复一把你的骨灰,一报还一报。

白莺莺开始给神父的尸体浇汽油,神父的灵魂在此时急得不停的蹦跶,但周泽就是让他在旁边看着。

“老板,我点火啦。”

周泽点点头。

白莺莺将火点燃,神父的尸体开始燃烧起来,一时间,这里传来了烤肉的香味。

神父的灵魂那里传递出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然而,烧着烧着,周泽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向前走了一步。

白莺莺也露出了惊疑的声音,因为她看见火堆里的尸体竟然慢慢地坐了起来。

“老板,尸体被烧时会这样么?”白莺莺问周泽。

为什么问周泽?

因为周泽有经验啊。

其实,理论上来说,尸体被焚烧时忽然抖动一下或者忽然坐起来,也都能用科学去解释。

周泽没来得及去解释,

因为很快就不需要去做什么科学解释了。

尸体不光是坐起来了,

他喵的还站了起来。

来,笔给你,

这还怎么解释?

火焰里,尸体走了出来,他身上还带着火苗,还在继续燃烧着,衣服早就烧化了,他的皮肤也早就变得惨不忍睹。

但他还是走了出来,他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哪怕整张脸早就血肉模糊坑坑洼洼,但当他走出火光之中,他还是缓缓地睁开了眼。

眼眶里,

空洞一片,

但很快,就有两道绿色的光圈浮现而出,带着特异的光泽。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家伙走出来时,周泽和他产生了一种心念相通的感觉,仿佛这个家伙就是另一个自己,没有丝毫的杂质,很是纯粹。

“额…………”

他张开嘴,

但发不出话语。

周泽掌心攥着的神父灵魂在此时非常的激动,他成功了,他的研究居然在这个时候以这般阴差阳错的方式成功了!

然而,

周泽却将他举起来,

然后,

松开了手。

神父愣了一下,

自己就这样被自由了?

“额…………”

但是在下一刻,

尸体忽然动了起来,他张开嘴,里面露出了黑色的獠牙,直接对着神父的灵魂就是一口咬了下去,然后疯狂地撕咬着。

神父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自己的尸体以极为残虐的方式给撕咬得魂飞魄散!

做完这些后,

尸体又抬起头,看着周泽,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然后,

尸体默默地弯腰,

单膝,

跪了下来。

第一章 不要烧我!

掬起一捧水拍在自己脸上,周泽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略显憔悴,作为一名急诊科医生,这种憔悴仿佛是一种标配。

“周医生,有新病人马上就到,好像是从楼上摔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自杀!”护士王雅站在男卫生间门口喊道。

“知道了,马上就来。”周泽回应了一声,然后抽出纸巾将水珠擦干净开始往外走。

救护车很快就开入了医院,担架车上躺着的是一位身穿灰色唐装的老者,老者不停地在咳嗽,不时有血沫子以及脾脏器官碎片被咳出来了,全身上下都是血污。

周泽马上跑了过去一边推担架车一边观察伤者情况,同时对前头的人喊道:“准备手术器械,快!”

伤者的情况很不好。

“我…………我…………不想死。”

老者睁着眼,看着自己身边距离自己最近的周泽。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帮助你,你死不了。”

大部分垂危的患者,在这个时候都会说这种话,能真正平静面对死亡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作为医生,在这个时候当然不是和伤者分析病情告诉你你有几成把握能活下来的时候,伤者这个时候所需要的,是心理的慰藉。

“不…………不…………下面…………下面…………下面真的太可怕了…………”

老者忽然攥住了周泽的手腕,一脸严肃地看着周泽。

“你稳定一下情绪,放轻松,你的生命不会有问题。”虽然手腕处有些生疼,但周泽还是没有去尝试挣脱掉。

“我不想……不想再下去了……他们……他们发现我了……我……他们发现了我……”

“嘶……”周泽忽然感受到手腕的一阵刺痛。

“周医生,你的手!”身边的小护士马上喊道。

老者的指甲很长,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的指甲是黑色的,是那种类似琥珀般通透的黑色,不像是有污垢在里面聚集的样子;

而此时,老者的指甲已经嵌入了周泽手腕的肉里。

“我不下去了……不下去了……不下去……哈哈……咳咳咳…………”

老者忽然挺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身体一颤,原本抓着周泽的手脱落下去,整个人失去了动静。

“准备抢救!”周泽喊道。

老者被推入了急诊室,有医生护士开始对其进行抢救措施,同时电击器也准备完毕。

“周医生,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王雅这个时候走过来。

作为医生,他们实际上并不担心这点皮肉伤,他们最担心的是万一老者有其他的疾病,很可能让医生进入职业暴露的危险境地,毕竟老者手上刚刚有很多血,谁都不清楚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

一些病,一点沾染上了,可能一辈子也就毁了。

伤口包扎好之后,急诊室里走出来另一位医生,对着周泽摇摇头。

这意味着,人没救过来。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失落,但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情,也已经见惯了,很快就会调整过来。

“周医生,做个检查吧。”王雅建议道。

“不了,我晚上还有点事情。”周泽摇摇头,直接走到了更衣室那边换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走到医院停车场开车离开。

车子刚开到江海大道高架下面,周泽的手机就响了。

“喂,我是周泽。”

“周医生,孩子们都在等着你呢。”

“不好意思,吴校长,有个病人耽搁了,我现在马上过去,让小朋友们再等我一会儿。”

“好,好。”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

周泽又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孤儿院的小朋友们平时都很早就睡觉。

红灯变了绿灯,周泽踩下了油门,开了过去。

“嘟!!!!!!!!”

也就在此时,

一辆重卡闯红灯开了过来,周泽只来得及侧过头看向车窗外那刺目的远光灯,

随即,

“砰!”

天旋地转,

小轿车在重卡面前宛若一张娇弱不堪的白纸直接被撞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之后砸落在了地上。

…………

“额……”

周泽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好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同时,自己的眼睛也睁不开,他知道自己出了车祸,很严重的车祸,出于职业素养,他很想现在就检查一下自己的受伤情况,但他没办法动弹。

四周,不时有其他车辆行驶而过的声音,还有各种喇嘛声。

我还在车祸现场么,

我还在车子里?

周泽在心里想着。

很快,

警车的警笛声传来,还有消防车的声音,

最后,让周泽感到亲切的救护车笛声传来。

周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挪动,附近的温度稍微有些高,应该是在切割自己车子好把自己营救出来。

这种营救活动周泽参加过不少,对一些流程还是清楚的。

可惜了,自己后车厢里的蛋糕,以及孤儿院孩子们的六一儿童节聚会,只能泡汤了。

“周医生!”

熟悉的呼唤声。

应该是院里的陈医生。

周泽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至少,自己保下了一条命,这姑且也算是一场,飞来横祸吧。

身边还有几名护士的声音,因为附近太嘈杂,所以周泽听得有些不清楚。

但接下来,陈医生的一句话,让周泽的心猛地陷入到了谷底!

“周医生失去生命体征了。”

不,

我没死!

我还没死!

我没死啊!!

周泽在心里拼命地呐喊!

他没死,他还有意识,他没死!

接下来,周泽感知到有人在对自己做心肺复苏,那一次次沉重的挤压,他感受到了,却没办法张开眼,也没办法去说话。

他没死,

他希望他们快点发现他没死!

但一通忙碌之后,

周泽听到了几名认识的护士哭泣的声音,

陈医生一拳打在了附近的车门上,显得很是悲痛。

喂!

别放弃!

千万别放弃!

我没死!

我现在应该是假死状态,

失血过多?

受伤严重?

但我真的没死!

我应该还有呼吸的,我应该还有心跳的!

周泽在心底疯狂地咆哮着。

但接下来,他感知到自己被抬到了担架上,应该是被送入了救护车里。

紧接着,就是救护车开动的声音。

车厢里的护士们还在哭。

但这种哭声在周泽耳中分外刺耳,

他还没死,

哭什么!

为什么要哭!

你们再看看我,

再看看我,

再检查一下,

我没死啊!

救护车停了下来,

紧接着,周泽听到了院领导的说话声:

“小周人就这么没了?”

“车祸很严重,周医生受伤过度,失血过多,已经确认死亡。”

“真的?人就这么没了?”另一位副院长还不相信。

“小周走了。”这是一位科室主任的声音,“我刚刚又检查了一遍。”

我没死!

你们这帮庸医!

我没死!

你们这帮混蛋!

混蛋!

周泽在心里不停地谩骂着,此时此刻,在他身边的这帮人不再是他的同事,也不再是他的朋友,更不是他的领导和长辈,

他们居然认定自己已经死了,

但死人还能听到声音还有感知么?

我没死!

你们这帮混蛋,

畜生,

我没死!

救我!

救我!

担架车开始推动,四周静悄悄的,而且温度也在逐渐降低。

“小雅,你别太伤心了,院长说了明天院里给周医生开追悼会。”

“素琴姐,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周医生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这样没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看开一点就好。”

两个护士说完这些后,就离开了。

四周,

空荡荡的,

那种森然的凉意,

是那么的清晰。

周泽不停地去挣扎,不停地想要去反抗,他想要醒来,他迫切地渴望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鬼压床一样,任凭他不断地努力,但自己的身体,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了。

最终,

他有些绝望地放弃了,

他累了,

也疲惫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的,

太平间。

………………

当周泽再度“醒来”时,是感知到自己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凉意,刺痛感也很清晰。

“妆化好了没有?”有人在旁边问。

“别急啊,等下,他整个人都被撞成这个样子了,化妆哪里有这么快。”

“人家医院都在催了,马上要把他送去哀悼会那边。”

“要不你来嘛。”

殓妆师似乎有些生气,化妆时更用力了,当然,她们面对的客户是死人,死人自然不会说痛的,也不用担心收到投诉,只需要让活人看见成效就可以了。

周泽已经没力气挣扎了,

他就这样安静地待着,

承受着化妆笔在自己脸上不停按压下来的刺痛感,

终于,

妆化结束了。

“行了,叫他们进来吧,我们活儿结束了。”

周泽感觉自己正在被换衣服,随即,他被推了出去,医院的护工将他抬送到了柔软逼仄的空间里。

这,

应该是冰棺。

然后,四周的一切嘈杂都在瞬间被隔离,

应该是盖子被盖上了。

抖动,

摇晃,

颠簸……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泽终于又听到了声音,冰棺盖子应该被打开了。

入耳的,

是哀乐。

院长拿着话筒在做讲话,他在夸自己,在惋惜自己,

然后是副院长以及主任等等人。

周围,

不时有脚步走过的声音,

有人只是静静地走过去,看自己最后一眼,

有人还试图喊自己几声,带着哭腔,

这是在瞻仰遗容。

瞻仰,

我的遗容!

我没死,

我真的没死,

我还没死!

没死啊!

周泽在心底哀嚎着,

他又开始尝试去努力,

但依旧没办法,

他只能听得到,也能感受得到,

却没办法说话,

也没办法睁开眼,

大家都认定他死了,

但他自己清楚,

他还没死!

孤儿院的小朋友们也来了,在他身边哭泣。

他们哭得很真诚,因为周泽自己也是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孩子,也因此,工作之后,他的薪水大部分都捐献给了孤儿院,这次出车祸,也是因为晚上赶着开车回孤儿院陪孩子们过六一儿童节。

“小周啊,你安心地去吧,你这次,算是因公出事,你没有家人,但你的赔偿金医院会给孤儿院的,你放心吧。”副院长站在周泽身边说道。

随后,

周泽感知到自己再次被隔绝起来,冰棺盖子应该再度被闭合了。

然后又是一阵颠簸,

最后,停了下来。

冰棺盖再度被打开,

四周,有些安静,偶尔听到人声,却不显吵闹。

有两个人,一个抓着自己的肩膀一个抓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举起来,然后放在了另一个冰冷的架子上,好像是钢板。

这两个人很熟练,非常非常的熟练。

周围,隐约有依稀的哭声。

周泽一开始还没能分辨出自己又来到了哪个地方,

但在此时,

他忽然明白了,

王八蛋!

他们把自己送到了火葬场!

他们要烧了自己!

我没死啊,王八蛋们!

艹你们祖宗!

我没死!

还没死啊!

不要火化我,

不要火化我!

我真的还没死啊!!!!!!!!!!!!!!

你们这帮畜生,

杂种!

狗娘养的!!!!!

这次,是周泽最发疯的一次,也是最疯狂的一次,

他知道,

一旦自己被火化了,

那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他将直接面对死亡!

彻彻底底地终结!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自己还不到三十岁,自己还没成家,自己还没有孩子,自己还有人生,自己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可以走!

“妈妈,我刚看见这个叔叔的手动了一下。”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声音在旁边响起。

“啪!”一个小嘴巴子扇过去。

“别瞎说,等我回去收拾你。”女孩儿的母亲斥责道。

周泽绝望了,

因为无论他如何挣扎,

如何在心底咆哮,

外面的人都无法感知到。

他被放在了传送带上,

机器开始启动,

他正在被往前推送,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也因此,他无比地恐惧!

不,

不,

不!

我没死,我真的没死!

不要烧了我!

不要烧了我!

没人听得到自己的呼唤,

他们只负责伤心,

只负责难过,

只负责将这个流程走完,

然后回家吃晚餐,明天继续过。

终于,

周泽感知到自己似乎被推送进了一个满是油渣味的狭窄地方,

紧接着,

有黏着的液体喷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汽油,

紧接着,

“滋滋……”

烫!

非常烫!

疼,

剧烈的灼烧疼痛!

火,

火,

大火,

到处都是火…………

第二章 地狱!

冷,

好冷……

周泽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

他行走在一条幽径的小路上,小路的两边,开满了鲜花,却没有丝毫浪漫美好的气息,花朵娇艳,像是一道道嘲讽,也像是围观的看客。

花开彼岸,人去往生;

周泽记得自己之前最后的记忆是火,大火,恐怖的火焰将自己完全吞噬,那令人心悸的炙热温度将自己烘烤成灰。

但转眼间,

他却来到了这里。

在这条路上,其实还有许多人,

有老人,

有孩子,

也有年轻人和中年人,

有男有女,

大家穿的衣服各不相同。

有的人穿得很简单,有的人穿着大红大紫的衣服,脸上也画着过分的腮红。

大家都是踮着脚后跟在走路,

没人说话,

也没人发出其他声音,

只剩下偶尔传出的“擦擦擦”鞋底摩擦声响。

周泽也在跟着所有人一起麻木地前行着,他不时地在张望,也在不时地回首,他隐约间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他,已经死了;

而这里,

是地狱。

这里,是死者的世界,是亡者的归宿,

自己,

终究还是死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选择,

他不想死,人,都是不想死的,但在这个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他很迷茫,也很无助。

“咿呀……………………………………”

清冷的小调自远处传来,

周泽撇过头,看见远处走来一朵朵的鲜红,而周围其他人对此都熟视无睹,继续麻木地踮着自己的脚后跟往前走去。

等近了之后,周泽看清楚了,那一朵朵鲜红是一把把桃花纸伞,远处,有一群女人,排着一条队伍,撑着纸伞,婀娜走来。

她们身材高挑,体格风、、、骚,全都穿着紫色的旗袍,走动间,大腿的肉色不时露出,隐约的魅惑,让人心悸。

女人们盘着发髻,一丝不苟,甚至连她们的步履,都整整齐齐,仿佛世间最优秀的歌舞团,而且,她们已经排练了超过百年。

她们在走,

她们在行进,

从小径的一端,走向另一端,

无巧不巧地,

自周泽面前经过。

精致的妆容,雪白的肌肤,那哼出来的清冷长调,营造出了一种烟雨朦胧的老上海氛围。

每个女人的手腕上,都戴着手镯,颜色不一,大小也不同,衬托着她们的雪白皓腕,更令人目不暇接。

可惜,

她们不是行走在南大街商业步行区,

也不是金碧辉煌的高端会所瓦台,

她们脚踩着黄泉路,

掠过的是彼岸花海,

她们目不斜视,后者盯着前者,

最前者,

则目光空洞。

当最后一个女人自周泽面前经过时,

女人忽然侧过头,看向了周泽。

自女人明媚动人的眼眸中,有几只肉蛆正在攀爬出来,而女人的鼻孔里,则有蚯蚓的尾端在摇摆,精致的耳垂下,是蜈蚣数之不尽的触角。

原本世界最美丽,

现在,

直接跳转到另一种极端。

恐怖?

当然恐怖!

恶心?

当然恶心!

但周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人会被吓死,但鬼呢?

女人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女人,

二者目光短暂交汇,随即,女人继续往前走,身段摇曳,背影袅袅,旗袍的紧致,将其秀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你们……要去哪里?”

周泽下意识地跟着这一队女人往前走,也就脱离了原本的队伍。

而小径上木讷行走的人,

却没有一个看向这里,他们似乎不会思考,也没有感知,而周泽,仿佛是其中的异类。

一行女人,步步生烟,一直在往前走,呢喃哼调,似凄似冰;

原本压抑的环境,因为她们的出现,反而更让人觉得萧索。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他跟着她们。

然后,周泽看见她们一个一个地走入了前面的水潭里。

水潭不大,

宛如镜面,

她们的进入,似乎打破了这种平静,吹开了一层层涟漪。

最前面的几个女人连头都已经没入了水面之中,后面的女人也在继续跟着。

周泽走到了水潭边,他没有跟着一起下去,他只是站在边上看着。

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绝对陌生的地方,任何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进来,而进来后,也就无法再出去了。

潭水中央,有东西浮出,

是一双手,

甲红手白,

纤细青葱,

两只手翩翩起舞,如梦似幻,让人的视线瞬间被其吸引,再也无法挪动开。

美,是吸引人的,而这种美,却勾人心魄。

周泽的眼眸里,慢慢地显露出迷醉之色,甚至连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往前走都不知道。

先是脚面,

紧接着是膝盖,

随后腰部,

到最终,

水面没入了脖子,

乃至于,整个人都进入了潭水之中。

潭水不冷,甚至很温暖,水面清澈,能见度很高,当你进入这里之后,你连窒息的痛苦感都没有。

周泽看见了先前那一队撑着纸伞的女人,她们在水面之下依旧袅娜动人,还在继续地往前走着。

而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则有一位身穿着红衣的女人,她站在水下,但双手却在水面之上起舞翩飞。

周泽开始向这个红色女人靠近,

不是因为美色,

也不是因为其他的虚妄影响,

而是因为,这个女人身上仿佛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你靠近,让你贴近,让你情不自禁。

终于,

周泽靠近了她,

而她的手,也慢慢地从水面上收了下来。

女人头发很长,也很茂密,在水波之中飞舞荡漾,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

“终于…………又等到…………这样子的人了…………”

女人声音清脆,甜甜的,糯糯的,

迷人心酥。

女人美丽的双手伸出来,搭在了周泽的肩膀上,这动作,很是亲昵。

“你…………来陪我…………”

下一刻,

女人的头发开始飘散开,缕缕青丝开始吹拂在周泽的面庞;

美人拂面,这似乎是很有情调的一件事,但接下来,女人的头发却化作了世间最为坚韧的钢索,开始捆绑周泽的脖子。

“你来…………陪我…………”

头发披散,不再遮掩,

女人的面容终于显露出来,

她没有面容,

她的脸,是平的,没有波澜,也没有褶皱,这是一场很平滑的脸,足以让万千少女去嫉妒和羡慕,

但她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没有眼睛,更没有耳朵,

无面……女。

周泽感知到自己无法呼吸了,自己胸膛都快炸裂开来,同时,他的身体仿佛即将崩溃。

无面女的笑声依旧清脆空灵,但在此时的周泽耳中,却像是魔音贯耳。

周泽已经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被以这种方式纠缠住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总之,

不会是好结局。

“你在这里…………陪我…………!”

无面女继续笑着,头发乱舞。

周泽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住缠绕在自己脖颈位置的头发,他想要努力去将其挣脱。

无面女对他自不量力的表现感到很是有趣,

“你挣脱不了的,别挣扎了,能走到这里来的,都有灵,有灵的人,我吞够了,就有机会回去!

你注定,

将成为,

我的祭品!”

但就在话音刚落的瞬间,

无面女发出了一声惊呼:“怎么可能…………不可能…………”

周泽的十指指甲开始慢慢地变长,漆黑通透的颜色,在这个水潭之中,闪烁着属于它的异样光辉,这个指甲的颜色,和周泽死前救治的那位老者指甲颜色一模一样。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热水下油锅的声音传来,

无面女纠缠着周泽的头发在触碰到周泽指甲时直接融化崩断,而周泽的身形则开始慢慢地后退,开始脱离无面女的束缚。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能离开!

为什么你也能离开我不能!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不公平!

不公平!”

无面女用手去拦住周泽,

但当周泽用手去摆脱时,指甲一旦触碰到无面的手,无面女原本完美无瑕的玉手当即被烫出一个洞。

“啊啊啊啊!!!”

无面女发出了一声惨叫,

身形开始后退,自此,也失去了对周泽的掌控。

周泽的身体开始上浮,

即将浮出水面。

“你跑不掉的……你会被……会被抓回来的!

这里,

才是亡者的归宿!

你们,你和他们,哪怕是走了,也终究会被抓回来!”

无面女在下方歇斯底里地呐喊咆哮着,

她嫉妒,

她羡慕,

她疯狂!!!

而不断上升中的周泽,

则慢慢地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幽冥黄泉小路,

彼岸花的炫目,

无面女的咆哮,

旗袍女的婉约,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正在渐渐离他远去…………

第三章 赘婿

午夜的街头,

路灯黄黄,

人也惶惶,

天很冷,还有风,似刀子割人。

周泽也感到冷,

他不知道这里又是哪里,

但知道一件事,

这里是……人间。

他已经死了,但又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只能机械麻木地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没有功夫去思考太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自己刚刚下去的地方,

比如那个自己车祸前救治的老者,

比如水潭里身穿着红色衣裙的无面女,

比如……自己的指甲。

他回来了,本该是很喜悦的一件事,但哪怕身边偶尔有人走过,哪怕他再用力地打招呼,也依旧没人可以看见他和听见他。

他被这个世界给排挤了,隔绝了。

没尝试过被关“紧闭”的人,不会了解那种被完全隔离的痛苦,而对于周泽来说,眼下整个世界,就是他的囚笼,囚笼上还盖上了一层黑布。

没人能看见他,

也没人能和他交流,

他拿不起任何一件有实的东西,

甚至,

连风都能够从他身上轻而易举地吹过去。

他是那么的羸弱,

弱不禁风这个词在他身上,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

而且,最让周泽震惊和骇然的是,

他能看见自己身上不断有淡淡的光点流散出去,

换言之,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变淡。

可能再过个一刻钟,自己就将彻底地消失不见,被抹去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痕迹。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他清楚,自己的时间,真的没剩下多少了。

八仙里,铁拐李就是以魂魄的方式进入了一位饿死倒地的人体内,才成了后世流传那种形象。

周泽也听说过关于鬼魂“借尸还魂”的故事,他也想去借尸还魂,他很冷,也很慌张,他需要一具肉体给自己去依附。

甚至,他不介意这个人是谁。

人在这个时候,总是自私的,周泽也不例外,而且,他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但是,每当他准备靠近一个人时,那个人的头顶和双肩位置都会出现光火,直接让其无法靠近,甚至自己还因此受到了伤害,加剧了自己“挥发”的速度。

他有些累了,也有些麻木了,

他在等待自己的终结,

等待自己的结束。

作为一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你让他再面临一次死亡,反而能够变得更坦然了一些。

而且,以周泽现在的情况,继续逗留在这里,逗留得时间越久,也就是意味着他承受折磨的时间越长。

“吱呀……”

前面,有一家还亮着灯的店面,好像是一家书店,因为隔着店门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一排排书架。

有人从里面将门推开走了出来,是一名穿着卫衣的男子,男子戴着帽子,看不清楚真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急匆匆离开了。

当然,男子是看不见距离他不到五米处所站着的周泽的。

原本,周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就在男子离开不久之后,周泽忽然自书店里,感知到了一种温暖的气息。

是的,

温暖的气息。

这种温暖,让周泽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眼下就像是一个即将冻死的人忽然得到一盒火柴一样,哪怕知道火柴救不了自己的命但还是会划开它让自己在临死前感知到最后的温热。

周泽向那边走过去,他的身体直接穿过了书店的玻璃门,继续往里走,来到了书店的书架后面。

书架后面,

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年纪可能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因为店里开着空调,所以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多,也就一件长袖外加一件薄外套。

他躺在地上,但在他身上,周泽感知到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穷鬼,晚上走在路上捡了一袋子金币。

这种吸引力,无法拒绝,而且现在的周泽,也没资格去拒绝!

周泽走了过去,在这个年轻男子面前蹲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进入对方的身体,但他明白该如何去接触自己所需要的温暖。

一只手伸出,放在对方的胸口位置,

周泽看见自己的指甲居然慢慢地嵌入到了对方的体内,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不同于自己之前走在路上时“微风”吹过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相融,以自己的指甲为媒介进行的一种融合。

慢慢地,周泽整个人开始进入到对方的体内,二者,开始了重合。

………………

“徐乐!你给我醒醒,醒醒!”

周泽被一番推搡给吵醒,不,确切的说,是被“惊动”,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书店柜台后面,之前自己是双手枕在上面。

“喂,你醒醒!”

女人的声音很尖锐,很高亢,带着一种颐气指使。

抬起头,周泽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女孩儿,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吧,虽然是大女孩儿了,却还是有点稚气未脱。

“喂,徐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耐了是吧,想给我爸妈给我姐脸色看了是吧,昨晚居然敢一宿没回家!

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徐乐?

是谁?

周泽有些茫然地摊开手,发现自己双手很平滑,自己以前的手可是因为长时间练习手术器械已经有了一些老茧,这双手却没有。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女孩儿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气势汹汹。

周泽微微皱眉,站起身,走到了店门边的玻璃镜子前,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是一张陌生的脸,不,这张脸自己见过,是昨晚自己看见的那张脸。

这身体,

是我的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爸妈可都生气了,我妈还在家里发脾气了呢,我告诉你啊,你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你这个上门女婿有什么资格在我家里摆谱?

你想做样子给谁看啊!

你今晚再敢不回家,信不信我过来直接抽你!”

女孩儿作势扬起自己的巴掌,但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男子也就是自己的“姐夫”没有像是往常一样躲闪和求饶,反而那一双眸子里的意味,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这时候,她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半了。

“哼,我先上学去了,晚上再和你算账!”

女孩儿气呼呼地走了。

周泽则是缓缓地坐回到了自己柜台后面的椅子上,这里有一台老式笔记本,笔记本旁边还有一部手机。

即使是现在,他依旧没能从自己身份转换的过程中适应过来。

他是周泽,是通城有名的年轻外科医生,而且,他是一个孤儿,

结果,

自己眼下变成这个身份,

刚刚那个女孩儿说什么来着?

我是……上门女婿?

有一个妻子?

还有丈母娘和丈人?

而且看自己这个小姨子刚刚自己这个“姐夫”面前说话的态度和语气,自己这个“上门女婿”还真是符合古代的优良传统。

上门女婿,俗称倒插门的,不光被妻子家里人看不起,在古代也会被周遭所有人看不起,甚至身份和罪犯差不多,汉唐的时候那些被强迫戍边的人里面往往也有赘婿。

拿起手机,手机没设置密码,也不知道是那货懒还是不敢设密码,至少在这个时候让周泽很轻松地打开了他的微信和QQ。

QQ列表里人很少,也就是些许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然后有一个家人的列表,里面只有一个人,备注是“老婆”。

打开了和她的QQ聊天记录,空。

好吧,

周泽打开了微信,试着找了一下,找到了备注是“老婆”的女人,这里有回复了,基本都是徐乐问一些事情,比如今晚吃什么,今晚要准备做什么,进货需要花多少钱,最近书店卖了多少钱,你身体怎么样一大堆,

然后对方的回复往往很敷衍也很高冷,

以:

“哦”

“嗯”

“好”

来代替。

周泽将手机丢一边,这个人际关系,有点复杂了,他忽然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自己的指甲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但自己出车祸前救治的那个老者,自己从无面女人手中脱困,自己进入这个家伙身体等这些事情上,自己的指甲,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心随意动,

就在这个时候,

周泽发现自己的指甲开始慢慢地变长,同时也变得漆黑通透起来,甚至在指甲上,还有淡淡的黑雾缭绕。

“呼…………”

长舒一口气,

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

指甲又恢复了正常。

一直从早上到中午,周泽都坐在那里尝试去适应自己的这个新身份,也在平复自己身份转换所带来的不适应感,中午饭都没吃,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自己根本就不觉得饿。

这里依旧还是通城,周泽以前的家在崇川区,现在则是在港闸区,距离并不远。

到了下午时,周泽才叹了口气,默默地站起身,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开始试着打扫书架,总归,给自己先找点事情做做。

那个死前掐过自己的老者曾说过“他被发现了”以及地狱里无面女说过的“你迟早会被抓住”,让周泽心里产生了些许危机感。

他现在的状态,算是“苟活”了,死而复生,是邀天之幸,所以他很珍惜,至少,在没完全分清楚状况和掌握足够线索前,自己得代入这个身份,最好不要引起太大的异常,不要引起那些“要抓他的人”的注意。

这家店的生意,真的很不好,传统图书市场的低迷,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而且这里又不是在学校的大门口黄金一条街上。

只能说,那个“徐乐”选择在这里开一家书店,能不能保本都是一个问题。

一直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才走进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客人在小学生读物那边转悠着,且转悠了很长时间。

周泽等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问道:“选什么题材的?”

虽然,周泽也不懂。

“随便看看。”对方回答道。

“嗯。”周泽也就不再理会了,他现在还没融入这个“书店老板”的角色里。

但就在这时,

对方却忽然走到了自己身后,幽幽地开口道: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什么?”周泽问道。

“昨晚我用棒球棒打了你的头,抢了你的钱,

而且我还特意去试了一下,

你那时分明已经没有鼻息了的。”

第四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周泽愣了一下,所以说,昨晚自己之所以能拿“徐乐”这个人的身体去借尸还魂,还是因为他刚刚被杀了?

因为身子还热乎着,所以自己才能进去?

这样看来,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幸运了。

没有反感,也没有愤怒,更没有可能被戳破身份的惊慌,周泽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的这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

男子愣了一下,

他从周泽眼里看见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欢喜,

是庆幸,

甚至,

还有一点点的欣赏。

作为一个宿主,在昨晚那个情况下,周泽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何种艰难局面,如果这个家伙没恰巧在那个时候杀人,自己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根本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抱歉,我昨晚昏过去,早上起来脑子很不舒服,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忘记了昨天的事情。”周泽随意地解释道。

他不认为对方会猜出来自己是鬼魂借尸还魂,除非对方脑子进水了。

“你不怪我?”对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荒谬道,“哪怕我已经告诉你,昨天抽了你一记闷棍?”

“没事儿,我倒是谢谢你,没把我桌上的手机和电脑拿走。”

“那个……是我忘了。”男子挠了挠头,“你没事就好,这是我昨天抢的你的钱。”

男子主动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三百块,然后又掏了掏,又取出了八百块。

“八百块是你的医药费,三百是昨天抢的。”男子抿了抿嘴唇,“昨天上网赌钱把自己的工资都输给狗庄了,路过你这书店时忽然想弄点钱花花,把你打倒之后我发现你没鼻息了,还吓得要死。

跑回家后一整晚没睡着,就想着警察会不会忽然破门进来把我抓走,入室抢劫加杀人,就拿了三百块,感觉自己真傻,真不值。”

男子伸手在周泽的肩膀上拍了拍,

“哥们儿,你没死真好,真的,我从早上开始就在外头转悠了,我在等有人报警,等警察过来,结果我看见你居然还在书店里。

你知道么,那时候我都快跪在地上给你磕头了,谢谢你,你命硬,没死,不然我就完了,这里这么多摄像头,要是你死了,我肯定跑不掉。”

周泽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千一百块,再看着眼前这位噙着眼泪对自己忏悔的“杀人凶手”,总觉得,这画风很诡异。

老实说,“徐乐”是死了,因为他死了,自己才能鹊巢鸠占,而因为自己鹊巢鸠占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就免去了杀人罪。

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家伙,都获利了,唯有那个徐乐,倒霉鬼一个。

“行,没事了,可能昨晚我只是岔气了。”周泽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他以前是一名急诊医生,什么样的污秽没见过?但他却在那种极端环境下,养成了些许洁癖,事实上,大部分急诊医生都有轻重程度不一的洁癖。

正是因为见识过太多的肮脏污秽,所以才更懂得珍惜“干净”。

“你真的不怪我?”男子有些欣喜道。

“嗯,不怪你。”周泽点点头,“你去好好上班过日子去吧,下次别犯错了。”

“好,谢谢你,哥们儿,你是个实在人。”

男子重重地点点头,离开了书店,去迎接他的“新生”去了。

而周泽则是拿起了手机,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报个警,不是以对方杀自己(徐乐)的事儿来报警,而是举报对方涉嫌盗窃。

反正让警察去查呗,如果对方真的有案底或者曾做过其他坏事儿被警方抓住了,也是他活该。

自己占据了人家的身体,总得替这个倒霉鬼做点什么。

虽然,在对方良好认错态度还给自己医药费的前提下,自己依旧实名举报,确实挺缺德有点生儿子没*****儿的意思。

只是,当周泽刚刚拨通了110,那边接线台的声音刚传来时,

店门口,

那个家伙忽然又去而复返。

“还有件事儿…………”对方刚走进来,就看见拿着手机的周泽,他愣了一下,直接伸手指着周泽,“你他娘的还是要报警对不对!”

周泽摇摇头。

“把手机给我看一下,给我!”

周泽只能继续摇头。

“你说话不算数,王八蛋,老子弄死你!我看你这次死不死!”

男子瞬间进入了激动亢奋的状态,他的精神应该有一点点的问题,可能是长期处于赌徒生活节奏和社会脱钩的关系吧,他往往容易因为某件事的刺激而进入极端。

对方扑了过来,周泽放下手机,身体开始后退。

他前世是个医生,不是拳手也没练过功夫,这一世的身子也有些孱弱,论起面对面地打架,还真有些慌乱。

“砰!”

男子将周泽撞击后压在了墙壁上,同时他的双手开始死死地掐住周泽的脖颈。

“我让你报警,我让你报警,我让你说话不算话,好,我就让你死,让你真的死,这次我要掐死你后再给你放血,我看你还死不死!”

男子咬牙切齿地吼道。

可怜的书店行情,下午时分,别提顾客了,甚至门口连行人都没几个。

脖子那边几乎麻木了,也已经无法呼吸了,周泽在尽力地去挣扎,在挣扎的过程中,周泽的双手指甲忽然变黑变长拉起来。

紧接着,周泽双手抱住了对方的后背。

“嘶………………”

男子忽然打了一个哆嗦,冒起了白眼,直接放开了周泽的脖子,整个人倒退了几步后撞倒了几个书架,而后轰然倒地。

周泽得以脱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之前其实并没有太惊慌,毕竟,自己的指甲可是连地狱里的恶鬼都能伤到,对付一个普通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但这个指甲具体是什么缘由有什么用处,周泽还没完全清楚,只知道应该是自己车祸前救治的老者“传染”给自己的,

还真是,

得了灰指甲,一个传人俩。

走上前,蹲了下来,周泽伸手在男子脸上拍了拍,还好,没死,还有气,周泽摇摇头,拿起手机,重新报警。

………………

派出所做完了笔录,警察同志让周泽在小厅那边等着,因为周泽举报的事情有些邪性,说人家上门打算抢劫自己但结果被打晕的居然是“凶手”,而现在这位凶手还在医院里,得等他醒来才能做进一步地确定。

不过,警察同志至少没给周泽上手铐。

周泽旁边蹲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的左手被锁在暖气片上。

“兄弟,你牛叉啊,那货是要抢你钱结果被你放倒了?”脸上有些邋遢的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搓了搓自己满是泥垢的长刘海,“真有我年轻时的那种范儿,对这种不开眼的毛贼,就得往死里揍!”

“喂,你给我老实点儿。”一名年轻的警察走过来呵斥道,“你这是入冬来第几次偷电瓶车了?

我说啊,快过年了,你就不能安生点?或者找个工作正儿八经地赚点钱给家里寄点?多大的人了都。”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做生意又不会做,就是偷电瓶车电瓶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进看守所感觉就像回家一样。

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里面的!”

“哼。”年轻警察不想再搭理这货了,直接转身离开。

“兄弟,我刚那番感言咋样?”油腻中年男对周泽抛了一个媚眼。

“挺有意思的。”周泽笑了笑。

“切格瓦拉是我的偶像,切格瓦拉,你知道是谁么?”

周泽点点头。

“我跟你说啊,这日子就得…………”油腻中年男愣了一下,目光看向了门口那边,道:“额滴个龟龟,好漂亮啊,这是警察么?”

周泽侧过头看过去,在门口那边有一个上身着蓝色羽绒服下身穿长筒皮靴的女人和另外一名女警察一起向这边走来。

“应该是警察吧。”周泽说道。

女人很漂亮,身材精致,皮肤白皙,最重要的,还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最为加分。

“但没穿警服啊。”油腻男子反驳道。

“可能是便衣吧。”周泽猜测道。

“你说得对,美女警花,啧啧,看来以后我还得多多进来了。”油腻中年男砸吧砸吧了嘴,意犹未尽的样子,“要是能娶了她,折寿十年我都愿意。”

周泽摇摇头,寿元阳寿这种东西,他不敢再乱开玩笑了。

“你不同意?”油腻男见周泽摇头,急道:“你这叫有眼无珠啊,这种女人,折寿十年换一个,绝对不亏的…………”

这时候,那名女警察和那位长靴女人一起走到了周泽面前。

“徐乐,你妻子来领你走了,那边调查清楚了,你没事了。”女警察指了指周泽说道。

“…………”周泽。

“…………”油腻中年男。

第五章 陌生的夫妻

警察同志,请问一下,我老婆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周泽也没蠢到这个地步,但他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这个“老婆”真名叫什么,这个年代,也很少有人用自己的真名做QQ名和微信名。

倒是油腻男子一脸哀怨地瞥了周泽一眼:兄弟,你不厚道啊,说好做彼此折翼天使的呢?

周泽也有些无奈的回瞥了一眼:我也很意外啊。

油腻男子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小声地呢喃道:“我做的饺子很好吃。”

“走吧。”

“老婆”很清冷地说道,然后,自己直接转身往外走去。

周泽只能跟着一起过去。

她开着一辆卡宴,直接上了车。

周泽打开车门,坐入了副驾驶位置。

老实说,

有些尴尬。

如果那位倒霉鬼徐乐,他的夫妻和家庭生活能正常一点,那么自己还真不至于现在这么尬着,面对娇妻的关心自己还能找一些借口去解释解释,比如头晕了一些东西好像记不清了这类的;

但这位明显带着一种冰山女神的范儿,好像完全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就算是从派出所领自己出来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我家狗走丢了,被保安捡到,

我去把它领回来。

就是这种感觉。

女人发动了车子,她其实挺年轻的,应该和自己(徐乐)差不多年纪,比原本的周泽要小个好几岁。

当车子开上高架路时,女人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事吧?”

“哦,我没事。”周泽回答道。

然后,

又是沉默。

女人觉得自己丈夫今天有些过于安静了,但她没那个意愿去探究原因。

就在这时,女人的手机响了,她按了免提,车载音响里传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林医生,青年中路那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校车碰撞事故,现在已经有伤者正在向我们医院输送,主任让你赶紧回来。”

周泽微微一愣,

原来自己妻子也是一名医生,

还有,

原来自己妻子姓“林”。

“我知道了,马上回来。”女人挂断了电话,直接在前面下了高架,然后在红绿灯路口大转弯,开向了医院。

她没问周泽是否要把你先送回家或者是让周泽先下车自己打车回去,而是将车一路开进了崇川区人民医院的停车场。

老实说,周泽还真担心她让自己下车打车回家,想着到时候自己还得腆着脸问:

“老婆,咱家住哪儿来着,我忘了。”

就觉得很傻。

女人下了车,周泽也跟着一起下了车,女人进了医院大楼上了电梯,周泽也跟着一起进了电梯,女人进了女更衣室,周泽……

周泽在过道边长椅上坐了下来。

也就在这会儿,第一批车祸伤者被送来了,重伤一人,另外还有五个孩子伤势也不轻。

看着自己的“老婆”换了白大褂就出来忙碌救治,

周泽只能坐在长椅上发着呆,

这感觉,有点像是妈妈上班把自己儿子带着,妈妈在工作儿子就在旁边看着,自己玩。

不过,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中央空调的闷热感,还真是让人怀念啊,熟悉的感觉。

前面就是急诊室,重伤且生命垂危的似乎是一个女孩。

出事的是幼儿园校车,看着一个个小朋友在手术台上哭喊着疼痛,这画面,确实挺让人揪心的。

周泽抿了抿嘴唇,以往这个时候,自己肯定已经换好了衣服参与救治工作了,他是通城年轻一代最有名的外科医生,而现在,自己只能当一个看客。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他只能忍着,而且这家人民医院也算是通城明面上最好的医院,医生数量和质量也都毋庸置疑,他们应该能搞得定。

很快,下一批孩子也被送了过来,他们受的伤比较轻,只需要处理一下伤口或者进行简单地包扎就可以了。

有交警专门守护在这层楼的入口处位置,一些收到通知的家长已经过来了,情绪很激动,但这个时候让家长进来很可能会影响救治工作的展开,只能先把他们拦住。

周泽摇摇头,站起身,走到楼道最里端窗台那边,伸手把窗户架高,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烟,他是抽烟的,徐乐也是抽烟的,这时候倒也方便。

“叔叔,不能在医院抽烟的哦。”

刚把烟头咬在嘴里,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就从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转过身,看见一名身穿着百合群的小姑娘站在自己身后,嘴巴嘟起来,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咳咳,

有些尴尬啊。

周泽只能将烟收起来,不管怎么样,让一个小姑娘教育自己要遵守公德心总是有些难为情的。

“小朋友,你穿这么点不冷么?”周泽弯下腰问道。

小姑娘皮肤很精致,脸上点着点婴儿肥,大眼睛,很可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芭比娃娃。

“不冷呢。”小姑娘摇摇头,“叔叔,以后不能再在医院抽烟哦。”

“我知道了。”

周泽很认真地点头。

“你没事吧?”周泽又问道。

“我没事,其他小朋友都受伤了,他们很疼呢。”

小姑娘侧过身,看向自己身后那些正在被包扎伤口的小朋友,大部分都在哭,其实倒不是因为疼痛难忍,而是有一个人在哭其他人也就跟着一起哭起来。

护士们一边做着伤口处理一边还要哄孩子,

外面被交警暂时拦住的家长们在外面不停地吵闹骂人,

总之,

这一层楼,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

“那你可真幸运。”周泽感叹道。

小姑娘身上连一处疤痕都没有。

“恩呢,我坐在最后一排,所以没事。”小姑娘点点头,然后主动跑去那边安慰她的同学去了,这个看看,那边瞅瞅,还鼓励他们安抚他们。

挺懂事也挺坚强的一个孩子。

周泽转过身,下意识间又将烟取了出来,想想还是又放了回去。

重新走回长椅那边坐下来时,前面的急救室里,走出来三名护士还有两名医生。

一位男医生一位女医生,女医生也就是自己的老婆。

“没事的,我们尽力了。”男医生说着伸手想要搭住周泽老婆的肩膀去安慰。

作为丈夫,

周泽就坐在这里,

但他对这一幕并不反感……

坑爹的徐乐给自己留下这么复杂的一个坑,又是上门女婿,又是脾气极大的小姑子和脾气明显不好的丈母娘丈人。

周泽巴不得自己这个老婆赶紧红杏出墙踹了自己和自己离婚然后自己一个人去静静。

换谁刚死而复生进入一具新的身体里,都懒得去折腾什么现代都市的赘婿生活百味吧?

不过,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老婆竟然直接伸手挡开了那位医生的咸鱼手,直接指着他道:

“这是我丈夫。”

话语里没有丝毫柔情蜜意,简单,生硬,像是在说:这是我家养的哈士奇。

“哦,你好,先生。”那位男医生脸色有些尴尬,不管怎么样,当着人家的面撩人家老婆总是那么一点点没底气。

周泽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看来,自家媳妇儿很守妇道……但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倒不是什么绿帽情节作祟,

只是单纯的,生活简单点多好。

“我去那边再看看,其他孩子都处理好了,应该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和你先生回去休息。”这位男医生说完后就走开了。

林医生则是子啊周泽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她摘下了口罩,脱去了手套,丢在了地上。

周泽看见她的烟圈有些泛红,贝齿轻咬着嘴唇,显然,她的心情很不好,这意味着那位重伤的小朋友,没能救回来。

这一副样子,很‘我见犹怜’。

周泽在心里有些理解徐乐了,这个上门女婿至少比其他同行要赚不少,老丈人家条件比自己好这是前提,之后这位林医生,真的确实是好看。

“别往心里去,以后要经历得多呢,求一个心安就好。”

周泽作为过来人在旁边安慰道,他的经验比自己这位“老婆”丰富很多,心理承受能力自然也强大很多。

“闭嘴。”

女人回了这两个字,如果是以周泽原本作为前辈的身份来说这种话,确实是劝导;

但周泽现在是徐乐,以他的形象来对林医生说这种话,就是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周泽耸耸肩膀,再度在心里鄙视了一把那位徐乐,看你怂的,你老婆敢在外面直接叫你闭嘴。

林医生红着眼,慢慢地站起来:“我去换衣服,回家。”

“好。”周泽点点头。

这时候,有两名护士将急救室的帘子拉开,露出了里面的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小身体,盖着白布。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死者他见得多了,自己从医这些年来,救活的人很多,但就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只能死去的病人也不少。

“林医生,这是你丈夫吧?”一名小护士以调侃的意味问道,她们是知道林医生已经结婚了的,但林医生的丈夫和其他女医生女护士的男友不同,从没来医院露过面。

你不能指责她们在面对死亡时还能开个玩笑,这就像是你让那些去一次西藏就发朋友圈说自己心灵被净化好感动好虔诚的小清新长年累月在那里待十年他们也受不了一样,不现实。

“是。”林医生点头应道,这时候,她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

“那你们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回去要有什么活动呢,您说是吧?

我跟你说,咱林医生可喜欢小孩子啦,你们抓紧回家去…………”

“艹!”

周泽看见了白布外面露出了百合裙裙边,脑子“轰”的一声,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见到的那位毫发无伤的小女孩,

她不是人!

第六章 见家长了!

这一声“艹”,

接了之后,

两名小护士有些手足无措,林医生也是愣了一下。

实在是接得太过于简单粗暴。

周泽则没有做任何的解释,直接伸手揭开了盖在女孩儿头上的白布,

是她,果然就是她!

怪不得刚才她一点伤都没有,

甚至身上一点擦痕都没有,

这不是因为她坐在最后排得到的幸运,

实际上,

她是所有小朋友之中伤得最重的一个,刚刚医生全力抢救的就是她。

她的灵魂已经飘零了出来,却还不自知,她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在公共场合吸烟,还去安慰了那些受了小伤的同学小朋友,

其实,

那些小朋友,根本就看不见她,

整个医院里,

能看见她的人,

只有周泽着一个!

“她死了?”周泽一边问一边目光在四处逡巡。

“徐乐?”林医生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现在不想去理会丈夫刚刚的脏话,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丈夫现在精神有些异常。

“她还没死,你们继续救,继续抢救!”

周泽忽然抓住了林医生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吼道:

“抢救时限还没到,她还有醒来的可能,继续抢救!”

“先生,先生!”

两个护士见周泽这般粗暴地抓着林医生,当即上前准备把周泽拉开,在她们眼里,林医生的这个丈夫有点莫名其妙,而且还有家暴的趋势。

周泽推开了身边的两个护士,也松开了手,低声呢喃道: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周泽冲了出去,他在奔跑,在寻找。

就在刚刚,那个女孩儿的灵魂还游走在小朋友之间安慰着其他小朋友,现在,却不知去向了。

她已经去了地狱了么?

她已经死了啊。

已经来不及了么?

周泽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焦急;

或许,是因为他的职业,救治任何有可能活下来的病人是他的职责,而且,那个善良坚强的女孩儿在刚才和自己有过交集。

“叔叔,你在找我么?”

熟悉的童声在周泽身后响起,周泽马上转过身,再次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儿。

只是小女孩儿现在的身体不似之前那样凝实,现在她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样子了。

“叔叔,我有些冷。”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双臂蹲了下来,“我去找护士姐姐让她们借我一件衣服,但护士姐姐们没有理我,她们是不是讨厌我,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点点光芒不断地从小女孩身上溢散出来,这个画面周泽见过,当初就曾发生在自己身上。

“徐乐,跟我回去!”

林医生这个时候走来。

小女孩扭过头,看向身后。

“别看!”

周泽上前一步,伸手去捂住小女孩的眼睛,谁都不知道当她看见自己的尸体躺在病床上时会发生什么,

她会崩溃?

她会意识到自己死亡,然后直接消散?

当周泽的手碰到小女孩身体时,周泽的指甲在此时微微地发热,没有变长,也没有变黑,但周泽却感知到很烫,同时,小女孩的身体开始扭曲起来,化作了一圈光环绕在周泽的指尖,而这些光,周围其他人显然是看不到的。

“让开,她还有救!”周泽再度冲向了病床。

“徐乐!”林医生胸口一阵起伏,死者已逝,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还在喋喋不休的发什么疯,而且,自己的丈夫是学的土木,根本和医学没任何的关系。

这次当周泽冲来时,那两个小护士也没敢阻拦,周泽掀开了白布,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女孩的胸口位置。

是的,自己当初活过来时,就是以这种方式。

你的灵魂出来了,

还能再进去的,

你能活的!

当看见自己指尖的光芒全都没入女孩的身体之后,周泽开始做心肺复苏,双手相叠对女孩进行按压。

“醒来!”

“醒来!”

两名护士不敢上去靠近,都看向林医生。

“她死了。”

林医生走到周泽身边说道。

“还没过抢救黄金时间,我一直记着时间的。”周泽一边继续按压一边吼道,“她能活,能活!”

林医生抿了抿嘴唇,直接伸手推开了周泽,而后开始自己双手叠在女孩儿胸口位置进行按压,

“你的力道太大了,她身上有伤,阿纯,将仪器重新接上去,继续抢救。”

周泽被推开了,却没生气,只是继续盯着病床上的小姑娘。

唯一的庆幸很可能就是家长被交警拦住了,外头还有这么多的小朋友在吵闹,没人注意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林医生继续按压,她的额前已经沁润出了汗珠,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男人一起发这个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在这个男人眼睛里,看见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而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今天,她却有些看不透他。

仪器重新接好,但显示屏上依旧是一条直线。

两名小护士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救不回来了?

哪怕自己把灵魂给放回去,

也救不回来了?

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自周泽心中弥漫起来。

“滴…………滴…………滴…………”

就在这时,

原本平坦的直线忽然起了波澜,

林医生一脸震惊地看着显示屏,

这,

是医学奇迹?

……………………

从医院开车出来回家已经是晚上了,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林医生开着车,二人还是不说话。

沉默,应该是夫妻二人关系的标配。不过,以往试图打破沉默的都是徐乐,而今天,则是林医生。

“你学过医?”

“没有。”

“你刚刚的手法,很专业。”林医生能看出来。

“考驾照时有过培训的。”周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但你没有驾照。”林医生微微皱眉。

“…………”周泽。

嗯,周泽在心底默默地又把徐乐鄙视了一遍。

林医生不打算再深究下去,只是道:“今天,谢谢你的坚持。”

“不用谢。”周泽摆摆手,作为……至少他心底还把自己当作医生,救一个病人,真的不需要道谢。

女孩还没醒来,依旧昏迷着,但总算有了希望。

“我替那个女孩谢谢你。”林医生拿起了手机看了一下,“快八点了,我爸妈还在等我们回家吃饭。”

爸妈?

周泽忽然感到一阵头大,

这就要去见丈母娘丈人了么?

车子开入了一家高档小区里,通城靠近上海,在地理位置上和上海分处于长江入海口的两端位置,虽然这里没上海寸土寸金那么极端,但房价也不是很便宜。

林医生停好了车,向里走去,周泽跟在她身后,二人进了电梯,又一起出来,林医生拿钥匙打开了一扇门。

屋子里装修得不错,楼中楼格局,其实,可以从林医生开着的车就可以看出来,林家家庭条件应该很可以。

当然,自己现在这个“上门女婿”的身份也是一个佐证,毕竟,家里没点钱没点底气也招不了上门的。

客厅的沙发上,一名穿着毛衣头发半白的老者正坐在那里看着电视,是新闻联播的重播,他看得津津有味。

哪怕是自家女儿和女婿回来了,他也只是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晚秋啊,回来了啊。”

厨房门被推开,丈母娘探出了身子,或许,林医生和那位小姨子的个头都是遗传自她们母亲的,丈母娘很高,这时候略有些发福,但仍然是属于那种可以在“夕阳红”广场独领风骚引无数老头老爷爷竞折腰的存在。

敲黑板,记笔记,划重点,

周泽终于知道自己老婆全名了——林晚秋。

丈母娘的目光在周泽身上掠过,明显和沉了一下。

“老头子,开饭了,晚秋回来了。”

“终于可以吃饭了啊。”小姨子从书房里走出来,她对着周泽挥了挥拳头,然后又努努嘴,示意周泽注意一下自己爸妈。

这个小举动还算不错,虽然这小妞蛮横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太过分。

周泽去卫生间洗手,洗着的时候林晚秋也来了,两个人一起用洗手液在揉搓自己的手,且都揉搓得很仔细。

林晚秋的目光在周泽身上多看了两眼,然后用水冲了手,走入了客厅。

周泽也冲好手,拿纸巾擦了擦,走出了卫生间。

大家都落座了,周泽在林晚秋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丈母娘沉着脸把米饭一个个端上来,放在周泽面前时明显多用了一些力道。

还好,

不至于特意不给我盛饭。

周泽心里想着。

“周泽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对你不好?”丈母娘坐下来还没吃饭就开口道。

“挺好的。”周泽回答。

“那你昨晚不回家,是甩脸色给谁…………”

“妈,吃饭,他店里有些事儿,和我说过。”林晚秋开口了。

丈母娘和丈人对视一眼,有些意外自己的大女儿居然肯为这个女婿说话了,这让他们有些不适应,一时忘了继续发作下去。

小姨子在旁边看着也有些意外,自己这个姐姐一向不怎么在乎这个所谓的姐夫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吃饭吧。”丈人拿起筷子示意,“你也吃。”丈人特意用筷子指了指周泽;

嗯,这个行为有点不礼貌,但还好,示意昨晚那件事揭过去了。

“晚秋啊,你吃块红烧肉,妈炖了好久呢。”

丈母娘给大女儿小女儿碗里都夹了块肉,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自己女婿碗里也夹了块肉。

周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从昨晚借尸还魂开始,到早上中午,都没吃过。

他也不客气,

夹起肉,放入嘴里,

紧接着,

周泽面容一僵,

一股子意想不到的恶心感自自己心里传出来,连带着自己的胃部都开始了疯狂痉挛;

“呕……”周泽直接干呕了出来,仿佛他正在吃的,是毒药。

“…………”丈母娘。

“…………”丈人。

饭桌上的氛围,

瞬间陷入了冰点。

求打赏!

写《恐怖广播》时,龙一年多没求过月票,只想着安安静静地写书;

写《他从地狱来》时,龙也是上架那天下午睡醒才知道咱居然跑到了月票总榜前列。

低调地写书,安静地写故事,这是龙一贯所想,作为一名作者,只需要安静地把故事写好,读者能感受得到,不会让你饿死。

但有的人不这么想,这阵子,有不少朋友来安慰过龙;

但也有很多人在冷嘲热讽,在落井下石,在讥笑你,在踩着你的尸体上朝着你吐唾沫,围着你还没散去余温的身体载歌载舞。

在他们眼里,就是且看你起高楼,且看你楼塌了。

“轰”

这声响,

真悦耳,真动听。

就像是谁家遭了难,围绕你家院子旁看你家热闹的邻居,他们磕着瓜子,吐出果皮,聊着天,看着笑话。

龙入行写书五年,自认为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没和谁吵过架,但现实就真的像小说一样,莫名其妙地就有人会在特定的时候跳出来,看你笑话,往你伤口里撒点盐沫子,刺激刺激你。

他觉得你倒下去了,就爬不起来了。

这口气,我咽不下!

上本书,咱碰了不该碰的规则,遭遇了惩罚,龙心服口服,龙不埋怨,接受且理解,吸取教训。

这本书,咱就在规则内好好写,一点雷区都不碰,龙要证明自己,规则内跳舞,龙也能跳得比其他大多数人好看。

一本出了成绩的书没了,

那我就再写一本,

这一本,

也肯定出成绩!

龙就是想证明一点,

在有些人眼里看来高不可及的成绩,

在龙这里,

不算什么,

接下来,龙写的每本书,都能出成绩!

新书发布的急促,签约合同还没寄出去龙就发书了,所以前两天没能改签约状态不能打赏。

现在,状态改好了,可以打赏了。

龙不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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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虽然塌了,但还是有很多人陪着龙一起,重新盖一栋更高的楼!

第七章 吓尿了!

“不好意思。”

周泽伸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因为这实在是太打脸了,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徐乐”这个上门女婿这么不受岳父岳母待见的前提下。

“身体不舒服?”林医生放下了筷子问道。

“没事,没事。”

周泽又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

但刚吃到嘴里还没咽下去时,

胃部又是一阵痉挛,内心深处泛起了浓浓的恶心感,仿佛自己将要吞下去的不是大米饭,大米饭的儿子米田共一样。

“噗……”

这次,

周泽把嘴里的饭粒都喷了出来,

喷洒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岳父岳母脸上。

岳父的镜框和头发上都沾染着米粒,

岳母盘起的头发上也是白花花的亮晶晶,

“啪唧”一声,

岳父手中的筷子落了下来,脸皮抽搐了几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该用何种情绪来面对现在的状况。

岳母则是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

这是,

给脸不要脸啊!

“啪!”

岳母推开了身后的椅子,站了起来。

“徐乐!”

岳母是护士长退休,所以她知道,就算一个人生病了,也不可能喷饭喷得这么夸张,而且,看徐乐的样子,也不像是“生命垂危命不久矣”的感觉。

他这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

他要造反了!

造反了!

周泽捂着自己的胸口,直接离开了饭桌,冲入了卫生间里,掀开马桶盖子,开始拼命地干呕起来。

这次,直接连胆汁儿都呕出来了,嘴里一阵发苦。

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林医生看了看卫生间那边还在不停呕吐的徐乐,直接对小妹道:

“小忆,你去煮面条。”

“哦,好。”

小姨子吐了吐舌头,她也觉得今天这个姐夫玩得有点大啊,当下马上离开桌子去厨房准备下一些挂面。

“岂有此理,这个混账!”

岳父拍了一把桌子,伸手将眼镜摘下来了抖了抖。徐乐的岳父以前是副院长退休下来的,平日里最注重斯文仪表,今儿个,算是刺破他的底线了。

“我去找那个家伙问问,我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他!结婚没要他一分钱彩礼,还出钱给他开那个赔钱的书店,我们哪里对不起他了!”

岳母准备去卫生间。

“妈,把这里收拾了吧,他身体不舒服。”

林医生开始收拾桌上基本没怎么动过的餐盘。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岳母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指着女儿呵斥道。

“不然呢,当初是谁拿上吊逼我结婚的?”林医生直接看着自己的母亲,清丽的面容在此时看起来分外坚毅。

岳母一时语塞,的确,当初逼着女儿结婚的,是他们,他们迫切地想要抱孙子,所以费尽心思招了徐乐这个上门女婿。当时想着很简单,自己和丈夫只有两个女儿,没办法,只能招上门的,孙子跟自家姓,而徐乐父母都不在了,也算是个大学毕业生,符合条件。

“不吃了。”

岳父不敢看女儿的眼光,当初是他亲自拍板做的主意,现在想想,自己也确实有些对不起女儿,他直接起身,回了书房。

“唉,老头子,你有胃病的啊。”岳母有些焦急地喊道。

“妈,等会儿给爸端碗面条过去。”

林医生收拾好桌子,然后走向了卫生间。

岳母看着女儿的背影,终没再说什么。

推开卫生间的玻璃门,林医生看见周泽跪在马桶旁边,一只手抓着马桶边缘一只手捂着胸口。

“不舒服么?”

“还好。”周泽回答道,明明在吃饭前自己还好好的,谁知道刚准备吃东西就变成这样了。

“我让小忆去下面条了,待会儿你再吃…………”

“呕…………”

一想到面条,周泽只感觉自己内心深处再度传来了强烈的恶心感,然后又开始干呕起来。

林晚秋微微皱眉,

“去医院么?”

“不用了,没事,我不吃了。”

周泽摆摆手,很是勉强地站起来,到水池边用水漱口洗脸。

今天的晚餐,注定是不欢而散的。

岳父岳母和小姨子住在一楼,周泽和林晚秋的卧室则是在二楼。

周泽清理好后顺带冲了个澡,因为不知道自己换洗衣服在哪里干脆先没换,仍穿着之前衣服头发湿漉漉的上了二楼,刚出楼梯口就发现林晚秋正在二楼卫生间洗澡。

周泽站在卫生间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里面倒映出来的婀娜身姿,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人总是在这个时候最冲动的,当然,在这个时候也是最懂得感恩的。

“谢谢你了。”

周泽在心里默念道,

这是借尸还魂两天以来,周泽第一次给那个倒霉鬼徐乐点赞。

虽然,你留下来了一个极为坑爹的人际关系,但你的媳妇儿,真的很漂亮。

带着些许幻想,些许兴奋,些许难耐,些许期望,

周泽推开了卧室的门,

然后,

周泽脸色变了一下,咬了咬嘴唇,

在心里又把刚刚自己才夸奖过的徐乐拉出来疯狂鞭尸一万遍。

卧室很大,

一张大床,

在大床旁边,

还有一个地铺!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傻子也知道了吧!

那家伙脑子是有病么?

那家伙是傻叉么?

你这种上门女婿当得有什么意思?

周泽连续深呼吸了三次,然后默默地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睡吧,

不折腾了,

不想了。

看看能不能弄点钱,自己独立出去,然后不管是离婚还是什么,把这复杂的关系给解决掉,自己借尸还魂回来,所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

林晚秋洗好澡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睡衣,睡衣有点蓬松,穿在她身上有些显得肥大。

躺在地铺上的周泽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起来。”林晚秋道。

“嗯?”

“一直是你睡床上我睡地铺的。”林晚秋说道。

“…………”周泽默默地起身,上了床。

林晚秋关了灯,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或许,这是她作为不愿意和徐乐同床的补偿吧,她睡地铺。

周泽叹了口气,

准备睡觉。

半个小时后,没睡着,翻个身。

一个小时后,没睡着,翻个身。

一直到三个小时后,都凌晨了,他还是没睡着。

眼皮子在打架,但就是睡不着。

而地铺上的林晚秋则呼吸沉稳,应该是睡着了。

周泽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有漂亮女人睡自己旁边所以自己气血浮躁睡不着的;

他很困,也很累,毕竟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但他娘的就是睡不着。

躺在床上,周泽干脆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

今天,他用这双手救了那个小女孩一命,那个小女孩虽然还没醒,但生命体征回来了,还是有救的。

这是自己从地狱走一趟后得到的特殊能力?

还是,

那个老头子在死前抓自己的手腕时留下的东西?

不过,

感觉似乎还不错。

作为一名医生,有这一双手,能救回多少人的性命?

这是一种,超越了医学技术和理解范畴的能力,甚至,能够让自己达到超越华佗扁鹊的层次。每行每业的从业者,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超越祖师爷,这或许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利,而是一种……情怀。

但也就在此时,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双臂一阵抽搐,剧烈的疼痛快速袭来。

“嘶…………”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蜷缩在了床上。

但这种疼痛却还在继续,且还在升级!

周泽冷汗都疼得流出来了,实在受不了,只能下床走出了卧室。

他来到了卫生间里,没开灯,就坐在马桶上,此时此刻,周泽看见自己双臂位置一直到自己指甲盖那里有一条条几乎要裂开的青筋。

疼痛,源自于他们,仿佛有东西正在敲击着自己的骨髓。

可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泽面容开始扭曲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痛不欲生,甚至让他产生了想要拿菜刀把自己双臂给砍断的冲动。

恍惚间,他仿佛回忆起了自己躺在冰棺里即将被推送进焚化炉时的画面,

也仿佛回忆起了在地狱里浑浑噩噩前行走向终结的片段,

这是诅咒?

这是惩罚?

是为什么惩罚我?

我做错了什么?

因为我偷渡回来了?

因为我不是活人所以老天责罚我?

又或者…………是因为我今天用它救了人?

是了,应该是那个原因。

周泽深吸一口气,因为自己用那个能力救人了,所以破坏了什么规则,遭受了反噬?

那,

那如果现在去把那个姑娘再杀了,是不是就不疼了?

周泽的眼眶里,有些许黑雾开始凝聚,他却浑然不觉。

“叔叔,医院里是不能抽烟的哦。”

小姑娘的声音又在周泽脑海中浮现,

周泽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

我救了她,就是救了她!

我不后悔,

不后悔!

………………

“妈,你还没好啊。”

“我才刚上,你去二楼卫生间好了。”

“行吧。”

小姨子走上了二楼,她有些憋不住了,二楼卫生间没开灯,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

就在此时,

周泽抬起头看向她,

她也看向了周泽,

周泽的眼眸里,黑雾飘渺,带着极强的震慑力,那是一道宛若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目光,咒怨且癫狂。

“啊啊啊啊啊啊!!!!!!”

小姨子吓得尖叫起来,

然后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她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她,

紧接着,周泽看见小姨子的睡衣下面——湿了,瓷砖上也出现了不和谐的液体……

她被自己,

吓尿了?

第八章 冰冷的推手

一声尖叫,吵醒了一家人;

也难怪,

大晚上地不开灯的卫生间,憋着尿意打开门忽然看见里面有人,这就已经足够吓人的了,相信大部分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更何况,小姨子碰到的,是一只鬼。

林晚秋从卧室里出来,伸手拉起自己的妹妹。

“怎么啦,怎么啦!”

岳父岳母也一起从一楼上来,看见自己小女儿在姐姐怀里哭,然后再看一眼依旧坐在马桶上面的周泽。

“好你个徐乐,你这吃了猪油蒙了心的混账货,主意都打到我小女儿头上了!”

岳母拿起卫生间门口的扫帚就准备打徐乐。

岳父也是一样,气冲冲的准备进来教训自己这个混账女婿。

也难怪,

看到这个场景,

大家都会想当然地向那边去想。

姐夫发了狂,

对小姨子不轨,

毕竟俗话说得好,小姨子有半片那啥是姐夫的。

“爸妈,是小忆进厕所时被吓到了。”林医生开口道。

岳母愣了一下,手中的扫帚举起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岳父也是身形一滞,然后有些讪讪地后退了几步。

周泽被这一打岔,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双臂的青筋已经褪去了,同时那种剧烈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当下觉得好累,也好困,好想睡觉。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卫生间,至于自己这岳父岳母,周泽真懒得去计较什么,他没兴趣给徐乐那个怂货收拾烂摊子。

只是,当周泽站起来时,小姨子当即吓得连续几个哆嗦,硬是往姐姐怀里躲去。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周泽微微皱眉,刚刚被她,看见了什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岳母叉着腰,问自己的小女儿,这怎么都不像是被吓成的这样啊,“小忆,妈的心头肉,跟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是不是那啥你了?”

小姨子还是很实诚的,而且她也清楚,在这种事情上她不能说谎,否则事情性质会很严重。

“没有,我来上厕所,开门看见他坐在里面,太吓人了!”

小姨子鼓着勇气说完这些后,就又将头埋进姐姐怀里。

好了,

终究是一场误会。

“你个缺心眼儿的东西,大晚上地上厕所知道不开灯?

你以为我家是你家啊,抠抠搜搜的,

舍不得这点电费!

这要是把我闺女吓出什么好歹来,你拿什么赔…………”

岳母开始指责周泽,手指几乎要戳到周泽脸上了。

周泽这个时候很疲惫,人在极度缺觉的前提下,脾气往往会很暴躁,再加上周泽对徐乐留给自己的坑爹关系网早就不耐烦了,

如果没有分床睡,

周泽兴许还不会发作,

现在连床都是分着睡了,

周泽可懒得再受这个势利眼岳母的气。

“啪!”

周泽挥手,直接拍开了岳母指着自己的手指,

“别烦我。”

岳母眼睛一瞪,显然不敢相信自己这个一向怂里怂气的女婿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这时候岳父开口呵斥道。

“你要想你女儿变成二婚,你就继续跟我讲规矩!”

周泽直接怼了回去,然后直接用肩膀撞开了自己的丈人,走回卧室。

“砰!”的一声,很用力地把门关上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岳父气得胸口一阵起伏。

岳母赶忙来到自己丈夫身边给他抚胸口。

但二人终究没有敢继续闹下去,

毕竟,

周泽刚刚说的话对于他们来说,有很大的震慑力,

虽然不知道那个平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怂女婿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他说得没错,大女儿一旦离婚,下次结婚就变成二婚了,这对她的名声,对自家的名声,都不好。

而且,在他们看来,女人二婚就不值钱了,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其实,一个人的素质和他的思维是否封建,真的和个人的学历以及家庭条件影响不大,这关键还是看个人自我本身的素质。

就比如此时徐乐的岳父岳母,哪怕再生气,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去刺激自家这个混账女婿了,生怕他真的跳起来喊离婚。

周泽躺在床上,深呼吸,闭着眼,打算睡觉,他真的很累。

过了大概一刻钟,

周泽听到卧室门被敲了敲:

“小忆害怕,我今晚去陪她睡。”

是林晚秋的声音,然后她就走了。

说得像是你真的陪我睡一样;

…………

翌日中午,

岳父岳母正在吃午餐。

“他去书店了?”岳父问岳母。

“没起来呢。”岳母恨恨道。

“不像话。”岳父评价道。

“就是……”

这时候,岳母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看见周泽从楼上走了下来,周泽的眼眶泛红,眼袋很严重。

氛围有些凝滞,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导致周泽在这个家里赘婿的身份有了一定的上升,至少,这个时候岳父岳母没有再说话来刺激他。

当然,也是因为周泽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像极了随时可能拿刀砍人的架势。

目光在饭桌上扫了一遍,

周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饭香、

肉香、

好恶心,

又想吐了。

周泽走出了屋门,呼吸着外面略带凉意的清新空气,感觉舒服了一些。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周泽开始一个人在街上流浪散步,他需要安静地思考一些事情,但他现在的这种极度渴睡却又睡不着的状态让他难以真的安静下来。

很纠结,

很难受,

就像是在网吧连续包夜两天走出来,又像是一个中学生整晚躲在被子里看小说第二天早起去上课一样。

走着走着,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四周的环境,有些熟悉。

然后他看见了前面的牌子,

通城第一附属医院。

居然散步到了老单位了,呵,或许还是因为通城太小的原因吧。

周泽走进了医院,不是为了故地重游,而是打算开一点安眠药试试;

不吃饭,还能扛一扛,大不了多喝水,喝个水饱也能暂时将就一下,这不睡觉,可是长时间地折磨。

熟悉的医院,熟悉的工作环境,周泽看见大楼底层急诊科的名单相册上,自己的照片变成了灰白色。

然后下意识地走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办公室,自己的那张桌子已经换人了,一个脸上长着很多麻子的中年医生坐在自己位置上,瞥了眼对方的放在桌上的牌子,姓康。

长舒一口气,略带点唏嘘。

周泽暂时忘记了去搞安眠药这件事,或许可能也是这种“物是人非”的情绪暂时压制住了睡意的折磨,周泽开始在医院里逛起来。

他在回味自己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的工作,

他的人生,

以及,

他的过去,

或者说,是他的前世。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周泽在心里念叨着。

然后,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走下了楼梯,来到了负一楼。

他站在了原地,作为在这里工作了好些年的医生,他清楚这一层楼里是什么布局。

一些器材储物间,然后,就是太平间。

他记得自己当初曾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过,然后在那里被殓妆师化过妆。

重新迈开了步子,向太平间走去。

周泽想去看看,那个自己曾经躺过的地方,这是他自己为现在向那边走去的解释,但实际上,是冥冥之中一种特殊的感觉,在诱导他向那边前进。

走着走着,周泽看见了太平间的门,门上有电子密码锁,碰巧,周泽记得密码,若是其他科室的医生估计不会和这里有什么交集,但周泽以前是急诊科的,被送来急诊的人,一般都是伤病严重的患者,免不了会有一些人抢救不过来,就得送到这里去安置。

事实上,这家医院还承担着警局停尸间的功能,一些来历不明或者还需要“处理”的尸体,会被暂时安置在这里,这在很多地方都是常例,如果当地警局条件不足、法医配备不够的话,尸体往往会放在当地殡仪馆或者医院里。

输入了密码,

门锁直接打开,

周泽走了进去。

凉意袭来,

不是那种刺激皮表的凉意,

而是那种仿佛可以掩盖你内心温度的特殊森然。

太平间里,躺着的当然是尸体,这里,是死者短暂的安息地。

按理说,这外面应该有配备的管理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刚刚走进来时没看见人,可能是对方开小差去了。

周泽行走在其中,有几具尸体被安置在冰冷的担架床上,盖着白被单,还有一具尸体裹着家里用的花被子,从尸体露出来的头部银发来看,死者应该是一位老奶奶。

因为职业原因,周泽原本就不是很怕尸体,更何况,现在他自己本就是一个鬼。

周泽走到了冰柜这里,是一层层可以抽出来的那种冰柜。

有尸体的冰柜外面都有标签贴着,记录着尸体的姓名性别等其他资料。

周泽拉开了一个空冰柜,伸手进去,闭上眼,慢慢地感知着,渐渐地产生了一种迷醉的情绪,仿佛在这里,自己才能够获得安宁。

犹豫了一下,周泽躺了上去。

“吱呀……”

冰柜缓缓地被推入进去,到最后的闭合。

安静,

冰冷,

悄无声息,

周泽缓缓闭上了眼皮,

困意袭来,

他终于找到了睡觉的感觉,

但他现在还不能睡,

因为他并不知道,

是谁刚刚站在外面帮他把冰柜推进去的…………

第九章 你竟然是这样子的徐乐!

周泽双脚开始在里面向外蹬,打算让自己出去,但外面却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音,这意味着冰棺外面的锁被人扣上了。

被锁住了,出不去了,

一时间,周泽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自己被放入逼仄棺材里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周泽没有狂躁,也没有发怒,他只是伸手在自己头部位置的金属板那边敲了敲:

“有事?”

周泽不认为是有人来到这里帮他把冰棺推进去然后再上锁的,除非那个人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而周泽并不认为自己的运气会差到这种地步。

且,

他进了太平间后,是关了门的,一个知道太平间门密码的疯子?

你信么?

所以,周泽只能认为,是有那种东西“帮”了自己一把,而且帮得很彻底。

只是,这一声询问之后,外面依旧悄无声息。

周泽干脆不管了,重新闭上眼,准备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入眠速度很快。

毕竟,两天没合眼了,而且这两天的事情又很多,积攒下来的疲劳也极为恐怖。

哪怕我死后洪水滔天,

现在谁都不能阻止我睡觉。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周泽睁开眼时,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久违的精神头上来了,可惜自己的身体也被冻僵了,否则下面那块地方说不定来举个旗杆。

身体的僵硬程度有些可怕,周泽在狭窄的空间里尽力蠕动了几下自己的身子,一阵阵“脆响”声传来,舒服得让人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而周泽的十指指甲在此时也自然而然地长长变黑,闪烁着异样的光泽,身上的僵硬以及体内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以承受的寒气正在慢慢地向十指尖聚集。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却让周泽不再感到寒冷和不适。

他下意识地再次用脚蹬了一下,冰棺自然而然地滑了出来,

锁,

被解开了?

周泽有些意外,他从钢板上坐起来,走了下来,然后再将其推了回去。

身上的衣服有些僵硬,像是硬纸板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而周泽的目光则是在四处逡巡。

附属医院的太平间并不算大,和那些大城市的大医院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娇羞,但里面储存的尸体,还是不少的。

周泽不清楚之前是谁帮自己推了进去,现在想找起来,也确实有点难度。

好在,既然对方又在自己熟睡的过程中将锁扣给解开了,周泽也不打算在这里节外生枝了。

他向着太平间的门口走去,打算离开,只是,在经过那几张盖着白布的病床时,周泽停下了脚步。

那几个盖着白布的尸体,没什么异样,

包括那位用家里花棉被裹着的老太婆,也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周泽还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记得,这话老太,头和脚躺着的位置,颠倒过来了。

不可能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太平间管理员跑进来,其他的不干,把老太给颠了一下。

周泽在老太身边站住了,道:

“如果是你的话,这个时候不出来,我就走了。”

老太婆之前把自己推进去,再上锁,可能是坏意,但她又不声不响地帮自己把锁又解开,就意味着她并不是想要害自己。

可能是当时马上有人过来,见到一个锁扣开着的暗柜,可能就会发现自己。

毕竟,这些暗柜上锁没上锁,自外面来看,是很明显的。

等了半分钟,没任何的异常,周泽不打算等了。

当他刚刚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周泽很反感这个感觉,

扭扭捏捏,

欲拒还迎,

明明死时是个老太婆,却偏偏要做出这种小女儿姿态。

好吧,年龄歧视确实是不对的,但正常人对漂亮女鬼的容忍度总是会稍微高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聂小倩一脸褶子加大黄牙,你猜宁采臣还会跟她谈一场人鬼恋么?

周泽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婆蹲伏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条洗得泛白的手帕正在抹着眼泪。

但鬼,是没有眼泪的,所以老太婆在周泽视角看起来,更像是在干嚎。

“你继续哭,不打扰你了。”

周泽准备走。

他发现自己终究是凡夫俗子,哪怕是看鬼,也有些颜值主义。

“帮帮我,我有钱。”老太婆忽然开口道。

“嗯。”周泽应了一声,他缺钱。

该死的徐乐支付宝和微信里加起来不到两百块,再加上那个“杀人犯”送回来的一千一,也就是说周泽现在总资产是一千三百不到。

而周泽前一世的房子和存款积蓄应该都被捐献给孤儿院了,自己等于是孑然一身。

“我的钱在我柜子的夹层里,是一个黄漆的老橱柜,有三万块,里面还有我当初陪嫁的嫁妆,玉钗子,玉镯子,我不晓得它们值多少钱。

我死得急,还没来得及和我的儿子们说,我怕他们不知道。”

周泽点点头,“我抽一部分。”

老太婆面露挣扎之色,但还是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老太婆清楚,没有周泽这个“异类”传话,自己的那几个儿子可能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留下的财产。

………………

出了医院,周泽直接打车去了通州区里面叫“兴东镇”的地方,距离也不是很远,通城的机场就在这个镇子上。

之前在医院里周泽去挂号处打听过了,那个老太婆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然后家属直接把死人丢在了医院不管了,还欠着医院一笔医疗费没结清。

大概半个小时后,周泽来到了镇子上,按照老太婆的叙述,找到了那个村子。

那是一个自家建的二层楼房,贴着楼房有一个类似农村茅房的小砖屋子。

当周泽来到这里时,发现有几个工人在那里拆房子,拆的当然是那个砖头房子。

周泽走过去,给一个师傅递了根烟,问道:“快过年了,还忙呢?”

“要过年了才多弄点钱呗,反正都是一个村儿的。”瓦匠师傅倒是很洒脱。

“这屋子,怎么回事?“周泽一边问一边向里头看去,已经有两个工人在掀楼顶了,而小屋子的墙壁砖头则是会拆卸下来,留得以后再用,而屋子里的里面,别说是老太婆所说的那个黄漆柜子了,里面连一张小板凳都看不见,空空如也。

“他家老娘死了,这屋子以前是他老娘一个人住,现在打算把屋子给推了,重新盖一个厨房。”师傅把头凑过去,让周泽帮他点了烟,有些拘谨地笑笑,道:“你看,屋前头那个刚走过去的就是他们家老大。”

周泽看过去,发现那个头发也泛白的男子脸上还有一些淤青。

“兄弟五个,为了争老娘留下的那几个钱,打起来了,这砖头待会儿卸下来,另外四个也要来分。

你说说这世道,不同了啊,他们老娘的身子还在医院里没领回来呢,兄弟几个谁都不愿意把欠的医疗费补回去。”

“那老太婆屋子里的东西呢?”周泽关注的是这个,从老太婆的叙述之中可以得知,那个柜子里三万块是老太婆一辈子的积蓄,但那写玉镯子和玉钗子,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转手卖出去个小几十万应该问题不大。”

“卖给收废品的咧,早就清空咧,老太婆刚住院那会儿就卖掉咧。”师傅又用力地吸了口烟,“我去干活去咧。”

周泽有些哭笑不得地舔舔嘴唇,自己这波,算是白跑一趟了。

老太婆留下的东西,不光自己没分润到,连她儿子也没福享用了,只能便宜给某个收废旧家具的贩子。

周泽现在有些烦闷,没钱,还真是个大麻烦,他又不愿意以自己的能力去坑钱,虽然这看起来很简单很爽,但自己上次救了个女孩儿昨晚差点没把自己给疼死过去,天知道如果自己继续瞎搞的话会出什么问题。

举头三尺是否有神明,周泽不清楚,

但不停地往下掘地三尺,肯定是有地狱,因为他去过。

他知道他不是人,而这里,是人间,况且,之前那个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病人,他临死前是如何惊恐地喊“被发现了”,周泽可是记忆犹新。

但是,

钱啊,

周泽想推磨,

但谁给钱啊?

周泽现在需要钱,先不提摆脱“赘婿”的身份,

至少得给自己买个冰柜或者大冰箱吧?

不然自己得天天跑医院太平间去蹭冷气?

有些郁闷地点了一根烟,周泽用力吸了一口,只觉得好烦闷。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周泽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了电话:

“喂。”周泽。

“大哥,货安全运到了,你啥时候来验一下,最近条子查得可紧了,这批货进来不容易啊。”电话那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周泽慢慢地张开嘴,

没发出任何声音,

与此同时,

徐乐的形象忽然间在他心底不断地拔高起来。

第十章 大佬!

忐忑,不安,又有一点点的窃喜和迷茫,这或许就是周泽打车来到通城郊区一路上的感觉。

他缺钱,很缺钱,但他并不缺大钱,他需要大钱也没什么用,至少暂时来看,是没什么用。

因为死而复生,前世的纠葛,今生的麻烦,他需要一笔钱去解决,而后,则是从长计议,并非铺张浪费纵情人生。

比如离开林家,虽说林晚秋很漂亮很有气质,但他实在是懒得再回那个家了,大家又没有肌肤之亲,自己也没真的享受过,看样子徐乐那个货也没真的享受过,自然谈不上什么亏欠;

所以说“拜拜”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但离开那个家,就得做好一些准备,自己得有容身之处,还得买一个质量稍微好一点的冰柜,周泽不敢去二手市场淘弄淘汰下来的冰柜,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躺里面睡觉结果把自己玩儿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钱!

做鬼,也需要钱啊。

但听刚刚那个人给徐乐打电话的感觉,让周泽又有些惴惴不安,徐乐一个现代都市赘婿的身份,窝囊到在家里任由岳父岳母蹬鼻子上脸,窝囊到和自己妻子分床睡,结果居然是一个隐藏着的黑道大佬?

好吧,这种画面冲突感真的很刺激,也很符合美剧的画风,牛逼的人物总有一个让人觉得很普通的现实身份。

比如蜘蛛侠是一个中学生,超人是一家报社的记者。

那么,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个局面?

把那帮毒、、、品如何处理掉?

周泽不想让自己这个身份给“玷污”掉,因为这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现实世界里警方对自己的追查就已经不是徐乐能够轻易应付的了,何况还有那个老者和无面女曾呼喊过的“会发现和会抓住你”的人。

有些头疼,也有些不适应,但周泽还是来到了那个废弃的小化肥厂。

化肥厂门口蹲着两个人,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军大衣,一个穿着便宜劣质西服。

两个人蹲在那里嘴里都咬着一根烟,正在吞云吐雾。

周泽给了车费,下了车,对方直接站起身,且主动走了过来。

“我们老大在等你。”穿军大衣的人沉声道。

周泽点点头,然后跟着军大衣向里面走去,西服男则是继续蹲在那里抽烟,像是在望风。

走进去之后,周泽看见一个戴着金链子剔着光头的胖子正坐在塑料椅子上自斟自饮,见到周泽过来,胖子马上站起身,

“徐哥,你总算来了。”

胖子个头很大,有一米八五,金链子很粗,显得很浮夸,而且脖子那边被金链子蹭出来的金粉更加浮夸。

“货呢?”

周泽将手别在身后,十指轻微地交叉,这里只有三个人,把他们一起放倒问题不大,但放倒之后怎么办?交给警察那岂不是自己也得被供出来?

自己私刑处理?代表月亮消灭他们?似乎也不好,以自己敏感的身份,如果随意杀人,说不定会出现和随意救人一样的反噬,他不愿意轻易去尝试。

“徐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爽快!”

胖子擦了把嘴,然后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拍了拍。

周泽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将胖子的油腻大肥手给拍下去。

“来,这里!”

胖子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带着周泽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小库房里。

走进去之后,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堆积得跟一座小山一样的货,上面盖着黑色的油纸袋。

周泽以前没做过违法的事儿,但清楚,这么多货,按照法律来判定的话,足够自己被来回枪毙几百遍了,花生米儿能吃得胃胀。

“不光是通城吧?”周泽其实很想问,你们是不是刚刚从金三角抢劫了一个军阀回来的?

“徐哥,这是当然的,通城还是太小的,这批货,最终还是会以通城为跳板,流入上海的。”胖子伸了个懒腰,“这次,咱们抓紧时间,赶紧把货给消化掉,能赚一大笔了。”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为难道:“短时间内很难消化掉吧?”

毕竟不是卖大白菜,你骑着个三轮车拿着个高音喇叭去喊:“有毒、、、品卖!”

“这个徐哥你放心,咱们只要把这批货分给下面的人就行了,虽然没咱自己卖利润高,但胜在速度快,出货有保障,等这批弄完,我们再去弄一批。”胖子不以为然道。

徐乐啊徐乐,你连贩Du集团网络都构建起来了,你可真是牛逼大发了…………

这样子的一个大佬,居然被那个二货为了抢三百块给一棍子敲死!

“徐哥,你来看看,这批货质地怎么样。”

胖子说着掀开了上面的油纸袋,

然后周泽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堆积如山的毒p,而是一沓子书和光碟。

难道毒p是在书的夹缝里?

“徐哥,拖你同学的福,这批货拿到手很轻松,这些光碟都是荧幕上还在上映的热门电影,我还特意多拷贝了几个*****进去,这些盗版书和爱情小说,也是市面上畅销的作品;

还有徐哥你特意写的白洁的扩充版后传二十部两百万字,很多下线都提前预订好了这一款,不愁卖不出去。”

“你说的货,就是这些?”周泽问胖子。

“对啊?”胖子愣了一下,“就这些啊。”

失望,

很失望,

非常地失望,

同时又感到好羞耻,

徐乐终究还是徐乐,他为了这些盗版玩意儿的畅销,居然还自己续写了白洁的故事。

而且还写了两百万字的后传,

他到底是有多闲…………

“我能抽出来多少?”周泽开口问道,“我打算退出来。”

合伙做生意,应该是有本金投入的。

“啥?徐哥,你打算退出来?”胖子有些意外道,“现在就等着赚钱了啊,你这会儿退出来?”

“嗯,这件事有些不符合核心价值观,我不想做了。”

周泽很认真地说道,他不想冒一点点的风险,尤其是在整理好自己现在的生活之前,不想卷入任何可能存在的漩涡里去。

“…………”胖子。

“…………”军大衣。

“徐哥觉悟高,我佩服,前期,徐哥你参股了……”

胖子伸出四根手指,道:“两万块。”

“两万就两万吧,钱给我,下面的,和我没关系了。”周泽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了,能有两万块,也算是解决了目前的燃眉之急了。

“行吧,两万块我这里还是有的。”胖子点头,去拿钱。

大概一刻钟后,周泽兜里揣着两万块打到了网约车开始返回市区。

他没急着先回书店,而是去了电器市场,花了一万多买了一个冰柜,这个冰柜一般是商家存放食材肉品的,而且也算是里面比较高档的一类,周泽没舍不得花钱,毕竟自己以后就得靠它睡觉,便宜货怕出问题。

商家很热情,派了一个小卡车直接帮周泽把冰柜送到了…………书店门口。

司机和周泽一起把冰柜搬进书店后,还有些愕然。

“老板,你这开书店也用得着冰柜?”司机问道。

周泽递过去一根烟,“生意不好做,打算兼职卖卖海鲜。”

司机接了烟就走了,反正货送到了,其他的事儿他也不用去操心。

书店里有个小二层,原本是被徐乐拿来堆放存书的,被周泽清理之后将冰柜放在了上头,看着自己的“新床”,周泽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

从二层下来,周泽就发现自己书店里出现了一个人,不是客人,是自己的“老婆”。

林医生手里正在翻阅着一本杂志,见周泽下来,有些疑惑道:“在上面忙什么?”

“整理货物。”周泽敷衍道。

“我下班了。”林医生说道。

“嗯。”下班又不陪我睡觉……

“那个女孩儿醒来了。”林医生着重地看向周泽,“他父亲要请我们科室的人吃晚餐,在通城大饭店,你也一起来吧。”

“我去做什么。”

“女孩儿醒来后一直喊叔叔。”林医生有些好奇地问周泽,“你和她之前就认识?”

“人哪怕是在昏迷的时候,也是有感知的吧。”周泽继续胡诌,“我救她的时候,她可能其实能感觉的到。”

“去么?”林医生问道。

“不去了。”周泽摇摇头,“我不饿,一点胃口都没有。”

林医生点点头,没继续强求,她似乎准备走了,但走到书店门口,她又停下了脚步,“今晚,你回家么?”

又回到了熟悉的老问题,

我回家了你又不陪我睡……

所以,周泽很果断地回答:

“不回去了,最近有些忙。”

嗯,虽然店里的生意已经冷清成冰拿铁了。

林医生犹豫了一下,没强求,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响,

林医生转过身,看见自己的“丈夫”已经趴倒在了书架上,书架上的书滚落了一地。

“你怎么了?”林医生马上走过来查看周泽的情况。

周泽感知到自己眼睛开始泛花,视线难以聚焦,自己的胸口一阵起伏,同时脚下一阵发软,刚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彻底失去了重心:

“饿晕了……”

周泽回答道。

他,

已经几天没吃过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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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书五天,同期新书总榜第二!

灵异分类,除了没上架不能投月票的月票榜以外,咱们其他榜单全是第一!

昨日,日销起点第二名!今天日销起点第十一名!

作为一本三万字没上架的新书,龙只想说,

兄弟们,

牛逼!

第十一章 画皮

书店隔壁有一家面馆,生意其实也就一般般,几乎和周泽的书店一样,门可罗雀。

因为这条步行街本来是依托一个广场中心外围建立起来的,但这个广场中心已经“废”了,里面除了一家电影城以外其他的商户都已经搬走关门,也因此,整个广场几乎成了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凉区域。

至少在通城这里,城市建设过剩的症状已经体现了出来,前些年大肆建立规划商业中心,但通城毕竟不是上海,提供不了如此多的人气。

但好在,这家面馆还能做做外卖生意,而且生意看样子还不错,但很显然,不会有人忽然觉得精神“饿了”然后用外卖点几本书回去啃啃。

周泽靠在椅子上,还是有些头晕,林医生就坐在周泽的对面,帮周泽用自己的纸巾将筷子擦了一遍再放到周泽面前。

她很细心,也很体贴,正如她让徐乐睡床她睡地铺一样,但她同时又很冰冷。

周泽也没去问她是真的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还是自己就是个拉拉,因为这个问题问得没什么意思,徐乐留下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家关系网周泽本人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留恋。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林医生又问道。

“小问题,小问题。”周泽自己就是个医生,他清楚自己这个吃饭和睡觉的毛病难以用现代医学的理论去解释,更不用提去治疗了。

好在,现在睡觉已经有着落了,就是这吃饭……头疼啊。

不吃饭,自己刚刚已经晕倒了,但吃饭……这个念头一想起就开始泛起了恶心。

“胃口不好,先喝一碗酸梅汁吧。”面馆老板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脸上却已经有一些皱纹了,生活的重担看来真是不轻。

“酸梅汁,有用么?”周泽有些无奈地问道。

“开胃的。”面馆老板笑了笑,然后对着后屋那边喊道:“媳妇儿,雪菜面好了没?”

老板走入了后屋,那边也传来了夫妻俩说话的声音。

周泽看着面前的酸梅汁,拿着一根汤匙,舀了一口,送入嘴里,刚咽下去,周泽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林医生抽出面巾纸送到周泽下巴前。

周泽扭曲着脸捂着自己的胃部,

然后深吸一口气,道:

“真酸啊。”

是的,酸到整个人都要痉挛了,甚至盖住了恶心感。

“来了,面条来了。”老板娘端着面走了过来,在周泽面前放下,同时道:“我家的酸梅汁儿可不能喝得这么猛。”

林医生看了一下面条,微微皱眉道:“这面条,煮得也太烂了。”

意思就是煮得时间过长,面条已经失去了筋道,很影响口感。

“这个……我家的面就是这样。”老板娘面露愧色的说道。

“没事没事。”

周泽摆摆手,烂不烂,筋道不筋道,对于眼下的他来说,没意义,能吃下去就可以了,他需要能量,若是再吃不下去,周泽只能选择去医院注射葡萄糖了。

很是郑重地抬起头,周泽感觉自己像是一名死士一样庄严肃穆,然后又猛地低下头,将那一碗酸得令人难以想象的酸梅汁一口气倒入自己嘴里。

嘶…………

那酸爽,

就像是往自己肠胃里泼硫酸一样。

但接下来,周泽直接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就往自己嘴里送,要多狼吞虎咽就有多狼吞虎咽,五六口之下,一碗面就被送入自己腹中,紧接着又端起碗,将面汤全部灌了进去。

呼…………

“啪!”

周泽把空的面碗放下来,

长舒一口气,吃下去了!

下一刻,周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恶心感被酸梅汤压制住之后再度袭来,但东西已经送入腹中,周泽几乎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才没有再吐出来。

没吐出来,就是成功的,

东西,

终于吃下去了。

周泽额头上汗珠都已经浸润出来,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直接擦了擦。

而此时,

林医生和这位老板娘都有些发愣,实在是周泽刚才的吃相,太过惊悚。

“呵呵,看来是真饿了,要不要再来一碗?”老板娘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周泽拒绝了。

“好嘞。”老板娘收拾了周泽面前的碗筷,对着后屋喊道:“他爹,把下午要用的面活好,等会儿就该有外卖单子来了。”

老板娘走了进去,背影谈不上婀娜,只能算得上是姿色普通,但妙在沉甸甸的胸脯以及高挺挺的下半身,反而增添了一种特殊的韵味,分外吸引人。

“你喜欢……这种的?”林医生开口问道。

因为周泽一直在目送老板娘进里屋。

“没。”周泽摇摇头,我倒是喜欢你这种的,但你不让睡啊。

周泽心里微微一惊,“不让睡”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出现很久了,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执念,不得不承认,林医生确实长得很漂亮,而且人还年轻,

哪怕她是徐乐的老婆,

哪怕周泽上辈子没结婚,

但扪心自问,

他还是想睡她的,

正因为睡不到,所以才纠结,才会时常挂念在心中。

“不回家?”林医生又问道。

“不回。”周泽确认道。

“那我走了。”林医生站起身,“有事你打我电话。”

毕竟,他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哪怕没有夫妻之实。

“好。”周泽点头,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也这么体贴,之前没钱时真该向你借一点。

林医生走了,开着她的保时捷卡宴离开。

周泽却依旧坐在面馆里面,他的书店就在隔壁,哪怕面吃完了,但在这里坐坐聊聊天也是可以的,毕竟都是邻居。

老板从里屋走了出来,给周泽递了一根烟。

“多少钱?”周泽问道。

“客气了,一碗面哥哥还是请的起你的。”老板大气地挥挥手,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为了一碗面生分了。

“嫂子不会骂吧?”周泽问道。

“不会的,妇道人家,懂个什么,哪有她说话的份儿。”面馆老板的大男子主义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男人,不管在家里地位如何,至少在外面,总得装一装的,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外面怕老婆,就像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下面不行异样。

“呵呵,嫂子挺漂亮的。”周泽说道。

拿人家媳妇儿调侃,是一种忌讳,如果是两个男人面朝外,调侃一个在路上走过去的某个女郎,那就是男人之间的情趣话题。

老板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老板脾气不错,一般做小本生意的人,总是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

“身材很不错,上面很大,下面也很大。”周泽继续道,“瓷实,够味儿,就像是我刚吃的面一样,汤水肯定很多。”

老板重重地抽了口烟。

“床上怎么样?”周泽又问道,这一次,更加得寸进尺了。

老板微微攥起了拳头,但很快洒脱道:“她那双腿啊,能夹死个人,劲道!”

周泽笑了,

老板也笑了。

“撑得住么?”周泽又问道,“正是想要的年纪吧。”

老板捶了捶腰,“撑不住喽,不是年轻小伙子喽。”

“那,换我来试试?”周泽又问道。

老板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指节攥得“吱呀”响。

“你不行,我可以来,我还年轻。”周泽自言自语道,虽然,这话有些违心,徐乐的身子板儿,再年轻也就是银枪蜡头的感觉,还真没周泽上一世自己的身体保养保持得好。

“这玩笑,过了吧?”老板还在按住火气。

“嫂子万一同意呢?”周泽又继续道。

“刚那是你媳妇儿?”老板岔开话题。

“嗯。”周泽点点头。

“你愿意让出来么?”老板又问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虽然是徐乐的媳妇儿,但现在名义上是自己的,周泽是不愿意的。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愿意?”老板反问道。

“指不定你有什么特殊喜好和异常情节呢?现在这种事儿,又不少,不是么?”

“兄弟,老哥我很久没动手打人了。”老板站起身。

“叫你老婆出来,问问,我要听她说愿不愿意。”周泽身子微微后倾,微笑道。

“呵呵。”老板向周泽走近了几步。

“你站在这里,喊她出来。”周泽还在坚持。

“你是找死!”老板扑了过来。

“她能出来么?”周泽忽然问道。

老板愣住了,

然后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吓得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周泽站起身,主动走向了里屋,掀开了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唯有一张属于女人的人皮,

挂在一根衣架上,

因为掀开帘子有风进来的原因,

轻轻拂动,

缓缓飘荡。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老板缓缓走来,从他声音上,听不出喜怒。

“有句话叫……你糊弄鬼呢?”周泽转过身,看着老板,“你身上的这层皮,也该撕下来了吧。

我很好奇,

你是有多无聊,

在这里,

演这种双簧。”

第十二章 立意!

老板笑了笑,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玩。

一个人的气质以及一个的气场,往往比他的话语更有可信度。

“嘶啦…………”

清脆的声响,带着些许的绵长,像是蛇蜕皮一样,他开始撕去自己身上的皮。

与此同时,老板的身形骨架正在慢慢地缩减,体格也在缓缓地瘦削下来,像是一个气球破了一个小洞,正在慢慢地放气。

周泽现在终于明白那碗面为什么会煮得这么烂了,

对方这种“变身”,确实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穿着还是老板的衣服,系着围裙,但对方的那张脸,则变成了一个略显青涩的青年。

青年嘴角含笑,媚态天成,尤其是眼角延展出来的弧度,像是能够挠到身边男女心痒痒之处,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一个男人,用“媚”来形容,是有些违和的,但有些男人,确实是媚骨天生,诸如古代帝王之流,喜好男风者不计其数,原因也的确是在于,有些男人,比女人更像是女人。

“我好看么?”

青年问周泽。

周泽感到自己刚刚吃面后压制下去的恶心感再度袭来,略有歉然地摆摆手,然后捂着自己胸口,做出一副我不能吐的姿态。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周泽很懂得珍惜粮食,尤其是被自己好不容易吞下去即将消化成自己体内能量的粮食。

青年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只打火机,随意地打着转儿。

他在打量着周泽,因为周泽发现了他,他自认为自己的模仿浑然天成,又是在这小食饭馆的场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

他模仿的是他自己的爹妈。

自自己年幼开始,他就在观察自己的爹妈,爹妈的一举一动,一缕缕神情,早就铭刻在心。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青年忍不住了。

“你不是鬼?”

周泽也是同时发问。

青年微微皱眉,他以为周泽在讽刺他,说他装神弄鬼。

但实际上,周泽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鬼的。

周泽不想管闲事儿,一个前不久还在为一个冰柜的钱范畴的人,周泽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资格去管闲事儿。

但这个闲事儿不管又不行,

闲事儿就发生在自己的隔壁。

所以周泽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事情戳破就好,好解决的,自己就解决了,不好解决的,大不了自己再搬家。

“你的指甲。”周泽说道,“我这个人,对指甲有些敏感。”

老板娘将面条端送到自己面前,

老板亲自给自己递烟,

指甲,都呈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手指粗细白皙老茧程度各不相同,但指甲盖上的纹路,是一样的。

而这阵子,周泽对指甲更加注意,不光是对自己的指甲,也包括别人的指甲。

青年目光微微一眯,怅然若失,细节,做得不到位。

虽然自己有着懈怠的意思,但只要被发现了,则确实是自己的纰漏。

“你真的不是鬼?”周泽又问道。

如果是人的话,那就真的有些夸张了。

其实周泽见到的鬼并不多,撇开在地狱里的那段旅程不算的话,在阳世间,他所见到的鬼真的是屈指可数。

“画皮,是我家祖传的技艺。”青年站起身,伸手抓住了周泽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胸口位置,“只不过,已经断代了好多辈了,也就到我这一代时,才能重新捡起来。”

这个动作有点暧昧,也有点破格,但周泽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捏了捏。

周泽绝不会认为是因为林医生一直不让自己睡导致自己现在对男人产生了兴趣,

当然,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比女人更媚,这的确是事实。

“没骨头?”周泽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不对,是软骨病。”

软骨病又称佝偻病,因钙缺乏使骨骼钙化发生障碍,骨质变软而易变形,周泽以前是个医生,自然知道一些,但正如哪怕一种感冒也分很多种情况很多不同的病理一样,软骨病也有着很多细分的类别,而眼前这位青年,他则应该是一种极端。

相传,春秋野史上有记载,鲁国的一位王子就身患这种病,人若无骨,身体娇柔,能够像人一样行走,也能够类似蛇一样爬行。

“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遗传病,需要一定的概率才能表现出来,之前我家里往上很多代都练不成画皮,是因为他们没得这种病,而我……”

青年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真的不是鬼?”周泽还是不死心。

“我叫许清朗。”青年很严肃地回答。

“你模仿的又是谁?”周泽问道。

“爹,娘。”

周泽愣了一下,面露苦笑。

得嘞,

这误会大了。

之前吃完面后,林姐姐离开,周泽想着捅破窗户纸,故意拿话激他,结果没成想,居然是人家没事做在这里玩角色扮演,追思自己的亡亲。

但在周泽之前的视角,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只鬼,类似“画皮”故事里的鬼,杀了人,扒了皮,还在“沐猴而冠”。

“那……不好意思了。”

拿你妈打趣,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生气。”许清朗说道,“但我很好奇,你一直把我当鬼,是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见过鬼?”许清朗问道。

“我就是一个鬼。”周泽看着许清朗,很认真地说道。

表情严肃,神色庄严,

掏心窝子啊。

许清朗面色一滞,

然后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噗”的笑声,

看向周泽的目光,

宛若看一个智障。

周泽点点头,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告诉他真相,你以为你在逗他,他反而不信。

“不管怎么样,不好意思了,对了,我还想问,那人皮,是真的人皮?”周泽好奇道。

“鱼皮。”许清朗回答道,“加工,绘画,制作而成。”

“那你卖什么面啊。”周泽有些不能理解,“我听说赫哲族的蛇皮衣服一件能卖不少钱,当艺术品卖的,你这个,应该更值钱吧?”

“祖传的东西,拿来牟利,我做不到。”

“那你应该很有钱。”周泽说道。

“家里,刚拆迁。”许清朗没直接回答,“分了二十几套房。”

“…………”周泽深吸一口气。

所以,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他上辈子在医院工作,辛辛苦苦也没挣几个钱,而人家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几套房。

通城不比上海,但房价也接近万多一平了。

拆二代,羡慕啊。

周泽摇摇头,“你以后还要继续下面条?”

“你以后还会继续卖书?”

二人又同时问了对方问题。

“暂时看着吧。”周泽回答。

“我也一样。”

“那,回见,对了,你家酸梅汁还有其他口味么?”周泽对这一点很好奇,“比如苦瓜味的?葡萄味的?”

“有秘方,可以做。”许清朗很实诚。

“很好。”周泽伸手在许清朗肩膀上拍了拍,

娘的,

跟棉花一样,

软绵绵的,是真的柔弱真没骨啊,这要是抱在怀里躺床上…………

周泽马上在心底搬出林医生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的画面,强行镇压自己那段不和谐的思想。

周泽走出了面馆,

许清朗走到了里屋,掀开了帘子,对里面挂着的那张女人人皮道:

“妈,你说他真信了还是假信了?”

女人皮轻轻摇曳,

微微轻摆,

像是在说,他没信,

也像是在说,她也不知道。

………………

周泽回到自己店里,冰柜已经安顿好了,下面其实就得把徐乐留下来的破书店给整改整改了,一直让它这么亏下去,也不是办法。

书店门口的牌子上挂着“徐乐书屋”,要多土气就有多土气。

总之,这家书店在那家伙的手上,从上到下,由里到外,都流露出“铁定亏本”的气息。

周泽坐到电脑前,尝试了几次登录自己原本的QQ,结果都无法登录,身份验证根本过不了,申诉也基本没办法了。

随后,周泽只能出门打车出去,他打算换一个牌子,或者搞一副门牌对联放这里。

他认识一个开牌匾店的,专门做木雕牌匾生意,店主是个老人,老人经常给那家孤儿院捐款,当年周泽自己也是孤儿院一员时,老人就在捐款了,等周泽工作之后,老人和周泽一起捐款。

那家牌匾店并不远,就在狼山脚下,前后左右都是卖香烛的,就这家卖的是牌匾。

只是,当周泽走进去时,却发现店铺里正在做大扫除,甚至连牌匾都被拆了下来。

一个中年男子在那里指挥着工人忙活。

“你是?”对方看见走过来的周泽问道。

“我找赵老先生。”周泽说道,他对那位老者,很是尊重。

“不好意思,我爹上个月刚走。”中年人回答道。

“走了?”周泽有些意外,也有些伤感,他和赵老其实不熟,只是彼此知道对方这么一个人而已,也因此,人家葬礼没通知到他也很正常。

况且,可能对于赵老家里人来说,赵老一直将打牌匾的收入捐出给孤儿院,他们自然对孤儿院没什么好感,甚至不会去通知孤儿院葬礼,生怕孤儿院再上来找他们要钱。

“你是来订做匾额的?”中年男子问道。

“嗯。”周泽点点头。

“我们家,不做了。”中年男子歉然道:“以后,卖香烛了。”

狼山是佛教十小山之一,哪怕吸引不到外来游客,但本地人逢年过节地去烧香拜佛,也足够让坐落在山脚下的店铺商家们大赚一笔了。

这也是一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那可惜了。”周泽有些遗憾。

他打算去老先生墓碑前看看。

“不过家里还有几块我爹以前打的匾额,卖不出去的,也不知道我爹刻那几个匾额做什么,也不是人订做的,你要是喜欢,便宜点出给你。”中年男子本着卖废品的心思打算处理掉了。

“好,我看看。”周泽同意了。

跟着中年男子走到了后面小院子里,中年男子打开了一间库房,开了灯。

里面放着一些杂物,包括赵老先生做工时的器具,杂乱无章地堆放,意味着子孙后代是不打算继承这门手艺了。

现在大家都做能发光的牌面,谁还愿意用这个?辛辛苦苦的,还赚不来什么钱。

“呼…………”中年男子对着地上的几块牌匾吹了一口气,道:“你看看吧,两百块一副,看上就可以拿走,没看上就算了。”

显然,中年男子对能否把这几块牌匾给出掉,不抱什么信心。

周泽走过去看了看,

第一副牌匾上写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周泽摇摇头,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知道这块匾额没戏了。

下一副写着: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周泽微微一愣,他对这个,有点敏感。

中年男子这次没叹气,因为他知道直接没戏,谁家开店吃饱了撑的在门口挂这个?

第三副: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周泽笑了,

中年男子看着周泽笑了他也笑了,

总归有一个满意了。

第十三章 第一位顾客!

匾额带了回来,周泽打算将其钉在两边,哪个放左哪个放右周泽并不在意。

隔壁家的小哥哥许清朗很热情,

原本蹲在门口剥蒜的他见周泽准备挂匾,直接从自己屋子里取了榔头和钉子出来。

周泽说了声谢谢,拿起他的榔头,只感觉触手之中有些油腻,也有些沉甸,忍着心中些许不适,周泽还是将两块牌匾给钉了上去。

随后,

两个人一起后退了几步,看着匾,看着门,看着书店。

周泽递给许清朗一根烟当作感谢,许清朗帮周泽点烟,

二人一起吐出烟圈,

神同步。

“意境,有了吧?”周泽说道,这是标准的自卖自夸。

许清朗摇摇头,“我没猜错的话,这两句应该出自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的卷名。”

《阅微草堂笔记》是纪昀也就是纪晓岚写的一本类似《聊斋志异》的故事,以狐仙鬼怪之说表达作者本人的思想。

这副对联简而言之的意思就是,这些都是我听说的故事,在座的大家,听听就好。

“嗯。”周泽点了点头。

“还是太文青了,你这家店,还是得亏本。”许清朗的评价很不客气。

“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各种离奇古怪的事儿,但真正让人感兴趣的事儿,并不多。

有些事儿,说了没意思。

有些事儿,根本不准说。

有些事儿,不改改没人听。

有些事儿,不改改不敢听。”

周泽看着许清朗,看了好一会儿。

许清朗微微低头,面露羞红,

他本就是以男儿身走媚态的路子,妩媚天成,此时更是娇艳得不可方物。

许清朗见周泽不说话,就继续道:

“比如这山精狐仙鬼怪之事儿,现实世界里,哪里会真的有?”许清朗打了个呵欠,“借假的事儿寓的道理,又怎么可能真到哪里去。”

周泽继续看着许朗晴,不说话。

许朗晴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但周泽还是继续看着他。

终于,许朗晴摆摆手,说要回去做汤底了,走回面馆的他,只觉得自己芒刺在背,因为在刚才,他仿佛觉得周泽不是在看自己,

而是在看一个笑话。

周泽没去搭理那个许朗晴,既然二人是邻居,那就井水不犯河水下去吧,反正又构不成竞争关系,最关键的是,周泽没钱换铺子。

下午的时候,周泽又将书店里大部分的教材辅导书全都整理出来,以卖废纸的价格给收废品地拿走了。

又去超市买来十张塑料小椅子,唯二剩下书架放着周泽自己觉得还算有趣的书。

眼下,与其说这是书店,倒不如说是一个老年人文娱活动中心。

周泽伸了个懒腰,做生意,他不是很会,眼下,无非是瞎折腾而已,反正徐乐在的时候就是在不停地亏欠,自己也没什么压力。

来到小二楼,周泽将冰柜电源打开,设置了一个温度,在外面抽了一根烟等了一会儿,再伸手送入冰柜里摸了摸。

温度差不多了,周泽躺了进去。

一万多买来的冰柜,功能当然不少,比如还有定时设计,相当于周泽的一个闹钟。

将冰柜闭合,

周泽双手放在自己小腹位置,躺得比比直直,

看起来,

走得很安详。

…………

深夜,

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了书店门口的马路边,这一条街都有些空旷,店门那边,也就紧靠着的面馆和书店还亮着灯。

车里坐着一个穿着得体的女孩儿,黑色羽绒服,披肩发,看起来有些可爱和精致。

“肖柏,你这个混蛋,老娘准备了三天,你今天居然跟我说你跑去出差了,你给我去死吧,滚!”

女孩儿挂断了电话,坐在驾驶座上生着闷气。

副驾驶座位上的柯基跳到了女孩儿腿上,它的毛发飘逸亮泽,一看就是品种不错且饲养得很用心。

“乖,还好还有你陪我。”

女孩儿点了一根烟,把手伸出去抖了抖烟灰,目光向外面看去,看见了那家书店,关键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的陈设有些异常,没有太多的书架,反倒是一张张塑料板凳。

下了车,女孩儿抱着柯基向书店走来,她不想一个人在这个情人节的夜晚漫无目的地开着乱逛,她想要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坐坐。

书店门没关,走进去后能够感知到里面的空调暖气。

女孩牵着自己的狗,先在书架上随便选了一本杂志,然后在一张塑料椅子上坐了下来。

柯基被她松开,小家伙开始在店里面“探险”。

一本杂志翻完,女孩儿轻轻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口干,喊道:

“老板,你在不在,你这儿有没有奶茶或者咖啡?”

女孩儿站起身,将之前手中的杂志放回去,又选了一本插画版的《红楼梦》,等到她又坐下来时,忍不住又喊道:

“老板,大半夜地你死了啊,这样开店的?”

书店玻璃门上挂着“正在营业,欢迎光临”的小牌子,店门又开着,暖气也开着,肯定是还在营业中的。

如果女孩儿这时候更不要礼貌一些或者好奇心更重一些,主动走上二楼看一眼的话,她可能会佩服自己的“一语成箴”。

二楼低矮的空间里,确实有一个冰棺,

老板躺在里面,真的像是一个死人,

不,

老板本就是一个死人。

当然,女孩儿很可能没来得及佩服自己就直接被吓得魂飞魄散。

正常人深夜里进入一家店,结果发现店主竟然躺在冰冻的冰棺里,够惊悚的吧?

女孩儿又点了一根烟,有些不耐烦了,掏出手机开始玩。

这个时候,楼梯口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周泽不是听到女孩儿的喊声起来的,他是自然醒。

刚下楼梯,周泽就看见一条黄色的小身影窜到自己腿上,向自己求抱抱。

周泽笑着弯下腰,将柯基抱在怀里,小家伙不认生,跟谁都熟的样子。

随即,周泽才发现坐在店里的那个女人,

哦,

开张的第一个客人。

但没想象中激动,因为周泽今天无非是把书店牌子换了一下,又把里面的陈设清理了一下,

却还没想好,

下面该怎么赚钱。

“你这儿有咖啡么老板?”

女孩儿问道。

周泽伸手指了指墙角的一个饮水机,饮水机里还有一次性纸杯放着。

女孩儿有些无奈,但还是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又坐回了自己的塑料板凳。

一主一客,

相顾无言。

大概半个小时的沉默后,女孩儿开始刷微博,开始看视频,有一个视频很吵很喧嚣:

“走过的路过的,不能错过!

由老道我加持的冥钞,限量供应!

您可以烧了以后自己下去时取出来用,还能吃点利息,比余额宝利息更高!

还能烧着送给自己下面的亲人,快捷方便,童叟无欺,鬼差不扰,不会层层扒皮!”

女孩儿看到这个视频后笑了起来,人一般遇到让人搞笑的事儿总是习惯性想分享一下的,她抬起头,看着坐在柜台后的老板,道:

“老板,这个视频你看过没有?这个老道的直播,挺有名气的。几乎成了一个网红了。”

“哦,直播么?”周泽有些疑惑,他拿出了手机,徐乐的手机里,直播软件真的不少,看来这货平日里是真的很无聊,不是看直播就是在写白洁的后传。

“嗯,你搜一下他的ID,很搞笑的,他好像在蓉城开了一家冥店,但已经好长时间不直播了。”

周泽打开软件,开始按照女孩儿的说法搜了那个老道的ID,搜出来一个直播房间——主播不在家。

但好在可以看回放视频,周泽随便点了一个一个月前的视频播放。

视频里老道将手机固定在一个位置,一个人在那里打拳,拳风不错,可以看出来是练家子,视频画面里,有一个少年坐在那里,嘴角含笑,眯着眼,像是在看猴戏。

周泽敷衍地拉了进度,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男子,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汤匙,好像是在喝粥。

老道在视频主画面里侃侃而谈,不停地推销着自己以及自己在淘宝卖的冥钞,但周泽的目光却下意识地看着视频角落里那个男子。

他在皱眉,他在煎熬,他在痛苦,他在排斥,

一口粥,

他吃得很艰难,

然后继续第二口,

像是在受刑一样。

周泽看着看着深吸一口气,似乎自己也被视频角落的那个男子感染到了。

吃饭,

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他不知道视频内那个男子的身份,但却本能地提起了些许兴趣,对方应该是一个厌食症患者?或者肠胃有什么疾病?

视频播放结束后,周泽打开了页面,兴之所致,直接用徐乐登陆着的帐号给老道发了一条私信:

“视频里那个坐在后面喝粥的男人,是谁?”

“喂,我走啦,多少钱?”女孩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儿说出去人家肯定当我傻子,情人节的晚上我居然坐在书店里看了这么久红楼梦。”

“你看着给吧。”周泽说道。

对方也就看了一会儿书,自己倒了一杯纯净水。

女孩儿瞥了一眼周泽,“老板,你这套路真好,像是那些坐在庙里解签的大师一样。

蒲团那边写着‘免费解签’的牌子,等游客投出签找他解好之后,他再拿出一个红色的布施簿给你,上面写着一大串名字和香火钱,最低的都一百。”

周泽笑笑,不置可否。

女孩儿拿出了一张一百,放在了自己之前坐的椅子上,然后抱着她的柯基推开了书店门离开了。

周泽站起身,将那一百块收起来,在手中弹了一下,

一声脆响,

这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之一。

等再走回柜台那边时,周泽发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打开手机,发现居然有一条回信,是那个老道的私密回信,回信的内容很简单:

“没啦!”

第十四章 过年了!

今天一晚上,也就这一个客人,所有收入,是一百块,但花费的成本,也就一杯水而已。

当然,你可以说还有电费和房租等等成本开支……

但事儿不能这么算,以前徐乐在的时候,这些也是成本,但他的进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人总得寻找合适的对比对象,才能让自己获得些许的满足感以及对生活的信心。

另外,还是因为那个带着柯基的女孩儿,周泽才知道今儿个居然是情人节。

翻了翻微信,找到了林医生的微信号,点进去,周泽想发个红包,发个1314发现自己钱不够,131.4钱倒是够了,但这样发反而觉得有点小家子气。

反正她又不和我睡,

算了,

不发了。

丢下手机,周泽随便找了本书翻了翻,且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了上午。

去隔壁吃了馄饨,皮薄不薄,馅儿厚不厚,周泽不清楚,还是按照之前的吃法,一大碗酸梅汁儿下肚后马上狼吞虎咽,然后掐着自己的脖子在那里不停地深呼吸,压制着将呕吐的冲动。

想着以后自己每次进食都得按这个流程走一遭,周泽就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周泽又想起了那位在视频里同样痛苦喝粥的男子,想想有些凄凄然,进食原本是人活在世上最大的享受之一,而现如今,已经与他们绝缘。

也不知道世上有没有“厌食者”俱乐部,大家聚会时就围坐在一张桌子边,谁能先吃下去一口饭,然后大家一起竖起大拇指:

“你含棒棒哦!

我家XXX好厉害哦!”

深吸一口气,这个画面,有些不寒而栗。

不管怎么样,昨天的视频包括视频里的老道以及那位喝粥的男子,对于周泽来说,暂时有些太过遥远了。

情人节之后,是除夕,也就是年三十,若是换做往常,这个商业中心肯定张灯结彩,“年味儿”弄得很足,但实际上现在也依旧是老样子,冷冷清清的。

这就像是人生,

既然有过风光,也就自然会有落寞。

周泽记得这个商业中心刚开业时,也是一时风头无俩,现如今,已经无人问津了。

许清朗今天生意不错,应该是很多家其他店铺都关门的原因,他这个在年三十也依旧坚持做外卖的,自然能收获更多的订单,毕竟顾客可选择余地,也变少了。

不时有穿着蓝衣服黄衣服或者红衣服的外卖小哥自他家面馆里进进出出,周泽就蹲在自己书店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感慨着。

狗、、、日的徐乐,当初开一家黄焖鸡多好。

神话故事里的仙人最喜欢说一句话: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事实上,周泽觉得这应该是对的,而且对于地狱,也是一样通用。

记得自己出车祸死……不对,记得自己被送入焚化炉里焚烧时,应该才刚刚六一儿童节,而眼下,转眼间就到年三十。

大半年的时间,过得是如此之快,浮生一梦,不过是黄泉路上浑浑噩噩地走半遭。

抽了不少烟,想了不少心思,周泽觉得有些累了,他拿出手机,想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正好电影院就在旁边,自己可以去那边打发一下时间。

“喂,你家那儿有报纸么?”忙完一圈送走最后一批外卖小哥的许清朗走出来。

“做什么?”

“糊墙啊。”许清朗回答道。

“这么节约?”

“报纸糊墙,才有氛围感和年代感,你昨天不会全卖光了吧?”

“还有一些,等着,我去给你找找。”

周泽回到店里,在二楼靠近自己冰柜旁的箱子里搬出半人高的一叠报纸,下楼之后送给了在那里等着的许清朗。

“你过年也不回家了?”许清朗问道。

“陪着书过年。”

可惜周泽没有山羊须,手中也没有酒,

否则当可为这句B格满满的话当浮一大白。

“你不也是没回家么?”周泽自我陶醉了一会儿又问道。

“二十几套房,我回哪个家啊。”许清朗叹息道。

“…………”周泽。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泽开口道:“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许清朗点点头,神情略带含蓄,他头发有一点点长,几缕发丝低垂,顺入自己嘴角,他伸手将发丝摸开,姿态轻柔,当真是娇羞可人。

此间风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曾经,也是在过年的那一天,深夜的路上,有个人碰到了当地最大的一个富豪。

富豪喝得酩酊大醉。

那个人问富豪,你怎么不回家啊,

富豪回答:家,我的家在哪里?我的家人和亲人都不在我身边,你说的家,是我的那个全市最大的庄园么?”

许清朗听了这个故事,微微点头,似乎深有同感。

“然后那个人把那个富豪按在地上狂扁了一顿,喊着:

叫你丫大过年的出来装逼得瑟!”

周泽继续把这个故事讲完。

“…………”许清朗。

二人的聊天结束了,

周泽回到自己的书店里,书店里开着暖气,暖洋洋的,手里翻转着手机,没人可以去联系。

本想着去孤儿院看看,但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身上,不剩多少钱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有客人上门了,是一个身上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的年轻男子,他推开书店门走了进来,有些腼腆地问道:

“这里,可以看书么?多少钱?”对方抿了抿嘴唇。

“看吧,钱看着给。”周泽摆摆手,示意对方随意。

“那感情好,你这里有小说么?”年轻人有些拘谨地说道,“我喜欢看小说的,网络小说的那种。”

周泽指了指书架后面的一个箱子,“那里都是。”

对方走到箱子那边,翻了几下,看起来很高兴,只是有些书封皮包装还在。

“拆开看吧,不收钱。”周泽很大方地说道。

“好嘞。”

年轻人拆开了一本网络小说,然后就坐到塑料凳上开始看了起来。

周泽作为老板自己坐在柜台后面修剪着指甲,那个青年就在那里看书,大概半个小时后,年轻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烟,递给周泽一根:

“不是啥好烟,别介意。”

“嘿,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分什么好坏。”

周泽接过了烟,对方也拿了一根,主动走到店门外,一边吹着寒风一边点烟抽。

这让原本打算就在屋子里抽的周泽愣了一下,想想还是算了,把烟放在了一边,继续修剪指甲。

青年在外面抽完烟后就走了回来,这次他没继续坐在塑料凳子上,而是靠着墙壁席地而坐。

虽然屋子里开着空调,但地上的瓷砖还是很凉的,年轻人却毫不在意,想来是平日里也习惯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后,店门外又走过来四个身穿着浆洗得很干净的蓝色工作服的男子,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年纪最小的,可能才十七岁左右。

这四个人一起进来了,靠在墙壁那边的年轻人对着他们挥挥手,应该是他喊他们过来的。

后来的人对周泽打了声招呼,周泽敷衍应付了一下,还是继续修剪自己的指甲;

周泽决定去买一套专业的指甲修理器具,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指甲。

只是现在快递停运,外面实体店大多都关着门,只能暂时作罢了。

再抬起头,周泽发现那五位工友都坐在地上手里各自拿着一本小说在看着。

看封皮就知道是清一色的网络小说,以玄幻的居多,有一个拿着一本恐怖类的,一边看还一边在咬指甲,显然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对方咬指甲的行为让周泽有些难以苟同,

懂得爱惜指甲才懂得爱惜生活嘛。

不时有人看着小说笑了起来,这是看着故事发自内心的一笑。

书店里,人不少,但很安静,不时有一点点声响,却也不算惊扰人。

到了傍晚的时候,许清朗端着一碗水饺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就直接道:

“哟呵,店里挺热闹啊。”

周泽笑着点点头。

“哥几个,吃点啥不?”许清朗店里坐着的工友们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

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我请你们。”许清朗毕竟是有着二十几套的男人,“大过年的,哥几个不回家也不容易,都是出来苦钱的,天南海北都是兄弟。”

“那,谢谢老板了,老板发大财。”年纪最大的工友起身对许清朗表示感谢。

“应该的,应该的。”

许清朗把周泽的水饺放下,就回到自己铺子里去了。

周泽喝了一点儿汤,然后强行吞咽下去了两个水饺,可恶的许清朗忘记给自己带酸梅汁儿了,自己吃不下去。

拿出桌上的烟,周泽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看完了自己换啊,我这里有的应该就是全套的,反正我这店铺开这里也就是一个亏本生意,大家别跟我客气。”

周泽一个一个地递烟过去,

工友们一个个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然后大家全都起身,一起走到了店门外蹲成一排,抽烟。

他们是不愿意脏了店里的环境。

周泽想了想,也走出了店铺外,外面,风有点冷,他也在旁边蹲了下来,跟着一起抽。

工友们聊着天,

结婚的,聊自家的婆姨,聊自家的小孩;

没结婚的,聊在通城或者老家认识的相好的,

互相打着趣儿,

互相调侃着,

大家虽然都知根知底,

但也依旧有的聊。

这批工友听口音就知道是来自天南海北,并非是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通城靠近上海,属于长三角区域,虽说和上海的体量不能比,但这里每年的用工量还是很大的,只要肯吃苦,愿意吃苦,不愁找不着工作,也不愁赚不到钱。

烟又互相发了两循,

周泽开口道:“哥几个,过年真不回家看看了?”

“不回了,家里都好。”

“来回一趟折腾挺麻烦的,正月里还有活干,老板还会发红包咧,不拿白不拿,还能多寄点钱回去。”

“哈哈,今儿挺好,有小说看,有烟抽,这年,过得也有滋味的。”

“老板,你啥时候关门啊?”有个工友问道。

“不关门。”周泽回答道。

“老板不回家?”

“家里娘们儿不听话,就不回去了。”

周泽顿觉豪气冲云天!

诸位工友一起向周泽竖起大拇指,为他喝彩。

当然,也没人去过多的附和,听口音就能感觉出来,而且周泽又是开的书店不是水果摊,工友们都猜出来周泽是本地人了。

本地人大过年的守着店铺不回家,也是有原因的,所以大家也都没继续拿这个调侃和打趣儿。

而且,他们各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出来打工挣钱,家里老人孩子都是自家婆姨在操持,他们辛苦,他们累,但他们的婆姨,也是一样的。

日子,就是一辈一辈地苦出来的,熬出来的,谁的日子又过得容易呢?

周泽刚准备继续发烟,远处传来了喊声:

“徐乐!”

周泽抬起头,站起身,这才发现在对面马路上停着一辆保时捷卡宴,熟悉的车,

嗯,自家婆姨的车。

喊话的是小姨子,她前阵子确实是被周泽在厕所吓坏了,但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不可能认为自家姐夫是个鬼的,所以只是归咎于自己那时候被吓得眼花了。

当然了,她对周泽也不可能有太好的脾气,毕竟居然把本小姐给吓尿了,多丢人啊!

“徐乐,回家吃饭!”

小姨子喊道。

“不回去了,店里忙呢,也热闹得很。”周泽摆摆手。

笑话,

大过年的自己再回去见那对坑爹的岳父岳母?

受这个不懂事儿的小姨子的气?

最重要的,

大过年地眼巴巴地赶回家分床睡?

找虐么?

“姐,这家伙是神经病么!不可理喻,莫名其妙的,而且还死鸭子嘴硬!”

小姨子坐在后车座上嘟着嘴。

林医生笑了笑,“我们先回家和爸妈吃饭吧。”

“哟,听这意思,姐你打算晚上出来?”

“我毕竟是他的,合法妻子。”林医生没再多说什么,发动了车子离开了这里。

看着车开走了,

周泽对着身边的工友喊道:“哥几个,我婆姨长得漂亮不?”

“漂亮!”

“有福气!”

“太好看了!”

“哈哈哈哈。”

许清朗拿着一个大托盘从店里走出来,

“来,红烧肉盖浇饭,哥几个,开吃!”

工友们有些拘束,也有些为难,年纪最大的工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出门,都没带……”

“之前说好了的,我请兄弟们吃一顿!再提钱就是拿我不当兄弟看,以后天南海北的,指不定哪天就碰到了,到时候还有我求诸位哥哥的时候。”

“好!”

“一句话!”

“等你到我老家来…………”

“来!”

工友们都端着一大碗盖浇饭进了书店,大家都蹲在地上,将碗放在了塑料板凳上痛快地开吃着。

有个工友一边吃还在一边看小说,被旁边的一个工友拿筷子敲了一记头。

“吃了猪油蒙了心的家伙,你要是不小心把书弄脏了,老板还怎么卖钱?”

“也对,先吃饭。”

气氛很热闹,周泽回到自己的柜台后面,已经有些凉了的水饺,他又吃下去了三个,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氛围原因吧,他的恶心感比之前小了许多。

饭毕,

大家伙继续看书。

屋子里,有暖气,又有小说看,很融洽。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

年纪最大的工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哥几个,到点了,回吧,咱帮人家把屋子里收拾一下。”

“好嘞!”

五个工友帮周泽把店里上下都打扫了一遍。

“老板,我们走了,谢谢你了今天。”

“客气了。”周泽摆摆手。

他们走了,

不像是昨晚的那个带着柯基的女孩儿,看了会儿书就留下了一张一百块,他们看了一个白天和半个晚上,一块钱也没留下来。

但周泽一点都不计较,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伸了个懒腰,周泽打算去喊许清朗把店里的碗筷给收回去,走到面馆时,周泽看见许清朗坐在桌子后看着报纸。

嗯,报纸还是周泽白天送给他的。

许清朗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的确有几分书生气,不愧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怎么看都有气质!

“那边碗筷,你收拾一下。”周泽说道。

“好,这就去。”

许清朗将眼镜放下来,揉了揉眼睛,起身去隔壁收拾碗筷了。

那一大叠报纸最上面,是一份扬子晚报,看日期,是七天前的;

报纸首版封页上是一个大粗黑体新闻:

“居民楼大火,见义勇为感人间”

上周,通城一家人口密集的居民小区突发大火,火情严重。

附近工地上有五个年轻的建筑工人不顾危险跑进去救人,总共救出了二十多个老人女人孩子,但他们在最后一次冲进火场救人之后,

就没能再跑出来。

扬子晚报封面有一张大照片,

这是这五个人的合照,

他们肩并着肩站在一起,比着老土的剪刀手,似乎是刚来工地时住一个工棚后合的影,

一张张青涩却也带着些许沧桑皱纹的面容,

在照片里,

笑得有些拘谨,但也很灿烂。

许清朗走入书店里,

看着面前塑料板凳上放着的五碗盖浇饭,

一口都没动过,饭菜也早就没了热乎气,

每碗饭上,都有一双筷子笔直地倒插在上头。

“哥几个,

吃好,

喝好。”

许清朗喃喃道。

外面,

鞭炮声响起,

通城没禁烟花,一时间,霞彩满天,很是热闹喜庆。

周泽抬起头,看向外面,

低声道:

“过年了啊。”

第十五章 生活要想过得去

爆竹声声辞旧岁,过了零点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烟花爆竹的声响,格外热闹,也分外密集,原本只是稀稀拉拉的动静在此时产生了铺天盖地的架势。

周泽吹了吹指甲,外面的喧嚣,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没有家,虽然现在名义上,是有一个“家”,但他不想回去。

很多人在活着的时候都有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如果可以重生归来,要如何如何。

激昂文字,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

但真正从地狱回来,你会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的那种追求,那种想法,那种憧憬,就像是上幼儿园时老师问:小朋友们长大后想干什么?

然后小朋友们一起回答:科学家、医生、航天员、军人…………

梦想,总是丰满的。

而现实,谈不上多骨感,但一个人的鸡血,注定是有限的。

有时候,能呼吸,能听见声音,能坐在这里磨一磨洋工,虚度一下光阴,

这或许,才是真的岁月静好。

许清朗今晚依旧睡在店里,周泽听到他关闭店门的声音。

他说他有二十几套房,但周泽清楚,他爹妈就在店里。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今年过年,自然更重要。

屋外,开始下起了雨,点点湿气开始渗透进来,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周泽的手机响了,是自家婆姨的电话。

“喂。”周泽接了电话。

“睡了么?”林医生问道。

周泽觉得这话问得很白痴,

我睡着了谁接你的电话?

难道是死人……哦不,是死鬼么?

不对,好像有什么问题。

周泽身子在椅子上微微后倾,脑海中浮现出林医生拿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叫自己一声:“你这死鬼…………”

第一次感觉,实话实说,缘何能如此得让人目眩神迷。

或许是太无聊了,也可能纯粹是闲,

周泽发现自己现在的思绪有些发散,

想得,有点多。

“没呢。”周泽回答。

“吱呀…………”

林医生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她撑着一把红色的伞,下身穿着皮裤,上身是白色的毛衣,头发披散在肩部。

周泽一时忘记放下电话,

这个女人,

的确很美。

尤其是她的气质,总能给你一种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觉,刹那间,刺中男人的内心。

“怕我一个人寂寞冷清?”周泽站起身,给林医生倒了一杯水。

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嗯,

确切的说,徐乐开这家书店的钱,还是她家拿的。

林医生接过水,摇摇头,没说话。

两个人,是夫妻关系,但实际上,却类似于最熟悉的陌生人,处于一种比蓝颜闺蜜更尴尬的位置。

想进一步,难;

想后退一步,更难。

“出去走走吧。”周泽觉得屋子里有些沉闷,而且他不可能邀请林医生去自己二楼睡觉的地方。

哪怕林医生今天吃错药了,打算以身饲虎,但看见自己二楼的冰柜,估计会马上拨通熟知的精神病医院号码把自己给送进去好好改造。

“下雨呢。”林医生说道。

“小雨,没事。”周泽摆摆手,闲适轻松。

………………

“哗啦啦啦啦…………”

雨下大了,而且是很大。

之前连伞都没拿想着体验一把春雨贵如油的周泽几乎被淋成了落汤鸡,林医生还是撑着伞,站在边上,周泽拒绝了其共撑一把伞的提议。

自己装的逼,含着泪,也得装完。

拍了拍湿漉漉的头发,周泽打了一个哆嗦,他不是很怕冷,他其实很抗冻,只是其身边的女人哪怕撑着伞没怎么淋湿,却依旧在略微地发抖。

公交站台可以遮挡住大部分的雨水,

但这晚上的寒风,却依旧可以肆无忌惮。

小资情调,

男女共处,

雨夜湿身,

佳人犹怜,

这本该是一个双方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好契机,甚至,擦枪走火加花田里犯的错最后一炮中把都是可能的事儿,但二人相对无言。

周泽点了一根烟,林医生就站在旁边。

一个想逃避,一个本身就抗拒,自然就对不上一起去。

强扭的瓜,瓜和蔓,都别扭。

周泽在心底有些埋怨徐乐,如果那个怂货结婚后来一次霸王硬上弓,也就没现在的破事儿了,哪怕林医生以为人妇或者已有身孕有了孩子,估计也是美艳不可方物,甚至还能再加上一些分数。

自己,也就能顺水推舟了,哪里需要现在这般进退维谷。

当然,这种埋怨对徐乐挺不公平的,如果那晚周泽自己就霸王硬上弓,难不成林医生会拼命反抗大叫“非礼”?然后叫来警察将周泽送入公安局?告一个**的罪名?

雨还是在下,

周泽将烟头丢在了地上,

“你开车来的?”

“打车。”林医生回答道。

“我送你回去。”

“嗯。”

不用去纠结这场看起来很傻很天真的年三十儿雨夜踏马路是如何开始的,

至少,眼下的二人觉得在此时结束,是最合适的。

打了一辆网约车,周泽和林医生一起坐进了里面。

一刻钟后,到了,周泽陪着林医生一起下了车,车主结了单子,直接开车走了。

家,就在楼上,但周泽和林医生没有选择直接上去。

这个场景,有点像是初中生情侣晚上结伴回到女孩的家楼下,下面该分别了,缠缠绵绵,你侬我侬。

但此时的氛围,还没有青涩的初中生浓郁,像是没有放盐和味精的肉汤,吃了没味,但泼掉可惜。

“你不上去了?”林医生问道。

“不去了,等过阵子,再说吧,咱的事儿,也就处理掉。”

林医生听懂了周泽的言外之意,道:“对不起。”

周泽笑笑,然后伸手,本想拍拍林医生的肩膀,但手放上去之后,忽然有些冲动,还是将对方拥了过来。

林医生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没反抗。

二人稍微靠近了一些,但也不算是多么亲昵的动作,相较于二人之间的身份联系,已经可以说是很见外的了。

她身上,挺香的,也不知道洗澡时用的是哪款沐浴露,总之,很好闻。

“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周泽又补充了一下,“那个别人,可以指男也可以指女。”

“对。”林医生很坦诚,甚至回答得,没犹豫。

之前,自己的丈夫一直畏畏缩缩,让她不忍心,

眼下,自己的丈夫好像变了一个人,也让她抛去了一些包袱。

“哦。”周泽应了一声,目光微微上瞥,想看看自己头顶到底有没有出现某种特定的保护色。

还是有些失落的,

谈不上爱,

说不上多喜欢,

甚至连熟悉都勉强,

但她,不管怎么样,都是在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女人,结果,自己还是被绿了。

嗯,只要是男人,

不,

只要是公的,

遇到这种事儿心里应该都不会太愉快吧。

“对不起。”这是第二次说对不起。

周泽松开手,二人缓缓地分开。

“说对不起就见外了。”周泽靠着旁边的石墩儿坐了下来,雨已经小了,这里还有一个小屋檐。

“我会再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去再开一家书店。”林医生说完后,又道了一声:“对不起。”

周泽本想大度地摆摆手,说一声:钱我不稀罕。

但是想想自己的冰柜,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活,

周泽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口,

万一,

万一,

万一这女人当真了,觉得给钱是侮辱了自己,就真的不给钱补偿了呢?

“过几天再聊吧。”周泽耸耸肩,“那个家伙,怎么样?”

“他很英俊,在我看来。”林医生回答道。

是男的,

戳,

又一刀,

是女的还能好接受一些…………

周泽感觉自己头顶好像光合作用强度更强大了一些。

“没机会了,是吧?”周泽问了一句很傻的问题,问完自己就后悔了,但还是在自我安慰,我这是在可怜的徐乐问的。

占据了人家的身体,现在人老婆劈腿了,你总得帮忙问一个为什么吧?

嗯,就是这个样子。

“没机会了。”林医生回答得依旧很快,也很肯定。

这女人也是外科医生,说话的风格,还真是干脆得很,就像是拿手术刀一样,刀刀切中关键部位,绝不拖泥带水。

否则,是病人更痛苦,在感情上,似乎也是同理。

“行吧行吧,比不了比不了,没事,大家日子各自过各自的,你回去好好应付你爸妈吧。”周泽有些心烦。

林医生点点头,转身走入了楼道。

周泽站起身,准备打车离开,却在此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喂。”

“先生,我车开回来了。”

“这么智能?”周泽有些意外,他听出来这是之前那位司机的声音。

“你们留下了一个包在后车座上,我给你送回来。”

“哦,谢谢。”

那辆车又开到了小区楼下,从车窗里,司机将一个女式包递送出来。

“您点点。”

“好。”

周泽没客气,打开了林医生的包,里面就一部手机和一个钱包以及数据充电线和几包纸巾。

拿出钱包,周泽刚翻开就愣住了,

他的目光盯在了钱包存放相片的位置,

那里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显得很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

而女孩儿右侧的男人,周泽有些陌生的熟悉感。

愣了好一会儿,

周泽才认出来,

这不是自己嘛。

这是一张被裁剪出来的照片,应该是合影,但却被单独裁剪成二人合影。

“缺什么没有?”司机催促道。

“没事儿,谢谢师傅,你可以走了。”

司机开车走了。

周泽继续拿着钱包看着,他甚至没想到此时应该给林医生打个电话说一声下来拿包。

一些不算尘封,但算是不怎么在意的记忆开始浮现,

依稀记得,

自己在五六年前,好像带过一批还在学校里分配来实习的学生,有一个女生,好像姓林,而且,和照片上的女孩儿,模样上好像也能重合。

女大十八变啊,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林医生当年也有这么呆萌的时候,谁知道五六年后居然出落得这么标致了,自己真的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这个女孩儿的养成潜力。

而且,当时自己对院里让自己带实习生很敷衍,这些个学生在自己身边就纯粹拿来当“医学狗”用。

周泽晃了晃手中的钱包,

“妈的,活该你之前快三十了还单身。”

这次很意外的不是骂徐乐,

而是在骂自己,

“眼睛,

是真瞎啊…………”

周泽张开手,伸了一个懒腰,

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居然还是自己,

雨后凌晨,大年初一,

嘿嘿,

望天。

很庄重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周泽顿了顿,

很严肃地道:

“徐乐,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第十六章 老司机带带我

空气中,还弥漫着烟花爆竹的残烟味道,有些呛人,但似乎这才是过年该有的味道,也就是俗称的年味儿。

尤其对于此时的周泽来说,生活好像又多出了些许美好。

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恋爱,也谈不上山无棱天地合的夸张,

单纯地只是相当于一个平时基本没有零花钱的小朋友走在路上捡到了一张十块钱而身边没有路过的警察叔叔反而有一家靠得很近的小卖部。

地狱走一遭,换了具身体,至今还有许多发现和未发现的麻烦需要解决,自己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遥想上一世的自己,从孤儿院走出,满脑子想的是靠自己的双手和能力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其实细究起来,当时的自己之所以忽略掉当时的林医生,可能并非是五年前林医生到底有多呆萌多丑,那时候的少女,也应该是怀春的,否则不会把那张照片单独裁剪出来放在自己钱包里。

只可惜,那时的自己,没精力也没心思去多看一眼路上的风景,执念太重,一副苦大仇深又装作我很吊我吊得像是一股清流。

不似现在,人死了一次,又回来了,反倒是有种“无官一身轻”的洒脱和怅然。

但不管如何,

被人暗恋的感觉,甚至“死了都要爱”的感觉,

的确是不错。

打了电话,林医生又下来了,他下来得有些匆匆,从周泽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女式包,笑了笑,没说谢谢,以二人现在的关系,说“谢谢”,比说“对不起”更不合适。

挥挥手,

周泽留下一个背影,

回去睡觉,

然后等待明天,明天会更美好。

林医生觉得自己丈夫的情绪好像发生了些许变化,像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双方都能想得开,确实是一件好事吧。

与其别扭地继续纠结在一起,也不如洒脱地分开,各自重新面对人生。

只能说的上是世事无常吧,林医生也不可能想到,眼下自己丈夫的躯壳里,住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是那个当初还是实习生的他,懵懵懂懂爱慕的那个男人。

周泽重新叫了车,然后蹲在小区门口抽着烟,手机屏幕上一直显示在搜索的消息,周泽有些后悔,干嘛让那位车主走了,自己应该让他再等等,好让自己再坐他车回书店。

现在好了,

年三十的夜里,

车还真难叫。

等了大概十分钟,烟抽了三根,周泽有些烦闷了,站直了,伸了个懒腰。

虽说他不是很怕冷,但就这样走回去,也挺累人的。

恰巧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周泽前面的路上开过来,经过周泽身边时他降下了车速。

“走不?”司机将头探出车窗,大圆脸,中年,胡子拉渣,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

“走。”周泽没其他的选择。

“上车吧,不多收你钱。”司机笑了笑。

周泽上了车,说了书店的位置,谈好了价钱,司机再次发动了车。

这车,应该是新的,座椅垫子上还散发着塑料和皮革味儿,里面也很干净。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愿意拿新车出来载客跑车。

“那地方偏啊。”司机主动给周泽递了一根烟,周泽接了。

“嗯。”

“住那里的?”

“铺子在那里。”

“哦,那生意不好做吧?”那家商业中心早就死透透的了,也没什么人气了,很多人都清楚。

“你不是本地人?”周泽开口问道。

通城地方方言和其他地方方言不同,与普通话几乎是两种话风,很容易听出来。

“我家蓉城的,我在这儿上班。”司机点了烟,“抽吧,别客气。”

周泽也点了烟,抽了一口,微微皱眉,这烟味,淡得有些不像样子。

“过年也不回去?”

“老婆孩子在家,没啥问题,不回去了,想着再挣点钱。”司机将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我有四个小孩。”

“很厉害。”周泽赞叹道。

“也难啊。”司机砸吧砸吧了嘴,“我婆娘第一胎就是儿子,第二胎也是个小子,我就想着要个女儿,然后第三胎又是个小子,好在第四胎,终于是个闺女了,心满意足了。”

“可以。”周泽附和了一声,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给丢出了窗外,这烟淡得,像是在抽纸卷儿。

“我不是什么老思想,也没重男轻女的意思,我就是喜欢孩子,想多要几个孩子,哈哈。”谈起自家孩子,司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老幺的罚款还没交呢,等要上学时,再去交钱把户口办了,对喽,你是开什么店的?”

“书店。”

“生意咋样?”司机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怎么样。”

“也是,这年头网上也能买书了,还有优惠券。”

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一起车祸,有交警在那里设置了路障,原本的四车道现在只能走单车道,好在过年的深夜路上的车并不多,所以应该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大过年的车子碰到了,也是够倒霉的。”司机吐出一口烟圈,他说话的口吻很像领导,带着点批判的意味。

周泽身子向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舒服一点的坐姿,问道:

“你这车是新买的?”

“嗯,我儿子送我的。”

周泽笑笑,“你才多大,你儿子多大了?”

“嘿嘿。”司机眼睛眯了眯,“儿子争气,这年头,有志不在年高,有手有脚有脑子,别命里尽犯背字儿,哪里能受的穷呢。”

“是这个理儿。”周泽点头同意。

“滴滴…………滴滴…………”

身后有车似乎是着急赶回家,喇叭声按得很频繁,催促着前面车利索点快点过去。

“催催催,催着见鬼呐。”

司机脾气也有些人来疯的意思,将身子再度探出车外对着后面的车骂道。

但后面的几辆车喇叭反而按得更频繁了,像是故意示威一样。

“嘿!”

司机作势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去好好理论理论。

就在这时,前面疏通交通的交警做手势示意这边的车快点通过,司机这才讪讪地坐回来,发动了车子开了过去。

“今儿个生意不好做哦。”司机又开始哀婉起来,“早知道还不如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还行吧。”周泽不置可否,他看见隔壁的面馆生意还可以,大部分竞争对手都休息过年了,哪怕过年这段时间需求量小了一些,但总归比以前,生意还是要多一些的。

尤其是在刚才,周泽打个车打了这么久还没人接单。

“嘿,不好做哟。”司机还是摇摇头,“我也不敢歇,家里孩子的学费,每个月得往家里打钱,平时白天上班,晚上出来开半个晚上的车,这日子,过得挺没劲的,哪怕是这烟,也舍不得抽包好一点的。”

你这个烟……好像是假的。

周泽拿出了自己的烟,抽出一根,在手里把玩着。

“不过也好,现在网络也方便,晚上回到家睡前跟老婆孩子开个视频,也挺好的,能看见他们。”司机脸上露出了舒缓之色。

周泽微微闭上眼,他是睡不着的,但这个时候,不是很想说话和唠嗑。

但哪怕没有周泽的回馈和反应,司机还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大过年的,他一个人独在异乡为异客,当然孤单。

从孩子的取名字,到孩子的学校,到自己爹妈,到自己村里的风土人情,司机一顿胡侃。

周泽到最后只是将额头靠在车窗上,催促道:“师傅,开快点。”

这司机把车开得太慢了,可能也就是三十迈。

要知道,这里可是高架路。

周泽甚至觉得对方是不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故意开慢一些找个人聊聊天,但周泽可没有当知心大姐的兴趣。

“嘿嘿,新车,还没有太熟悉,不敢开太快喽。”司机有些宝贝地摸着方向盘,“这车不值钱,甚至很便宜,但也是我大儿子的心意,我得好好珍惜和宝贝它。

争取用这车拉个几年生意,等我大儿子谈了对象后,给他弄一套房出来,先糊一个是一个了,我也不想大的带小的,这对大的不公平,毕竟决定要生的,是我这个当爹的,只要我还能干活,还能上班,就得咬牙扛着。咱不是没责任心的人,也不会干出管生不管养的事儿。”

周泽微微皱眉,

他觉得有些烦了,

然后他点了一根自己的烟,吸了一口,

“师傅,真的,求你再快点。”周泽有些想念自己的冰柜了,而且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让林医生开车送自己回去就好了。

“别急嘛小伙子,大过年的,咱也是有缘分不是,用不着催的,我懂,我懂,我可是个老司机…………”

周泽弹了弹烟灰,

不小心没弹出车窗,

有一撮烟灰落在了车门内侧位置。

紧接着,

车门内侧位置被烟灰烫出了一个洞,

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洞,

外面的凉风不住“嗖嗖”从小洞内吹进来。

第十七章 究竟,救了个什么东西

对于不懂车的人,买车是一件很头痛的问题,免不了去请教自己懂行的朋友或者亲戚,毕竟一些车子确实有自己的劣势,也可能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质量上的,比如性能上的。

但归根究底,

车门直接可以拿烟头烫出一个洞的,

已经不能用车子质量有问题去含糊其辞了吧?

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这是一辆,

纸车!

司机人到中年,但他的大儿子,估计也就小学生的年纪,也因此,司机说这车是儿子捎给他的,

其实这里的“捎”,

也可以写做“烧”。

爹死了,

儿子烧了一辆纸车给他。

周泽摇摇头,老实说,他确实是事先没看出来,也是在车上后知后觉地才体会到了些许不对劲,但依然想要装作糊涂。

他自身本就是一个偷渡客,也没有想当张天师的情怀,

说到底,他也是鬼,

如果他去扛起除魔卫道的大旗,那就真的和汉奸没什么区别,叫“鬼奸”。

手掌贴过去,将那个小洞给遮盖住,周泽装作有些困意的样子,半闭着眼,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周泽记得自己以前在孤儿院时,有一位孤儿院的老师,这位老师平时带大家上上体育活动课,还有一个兼职——看大门。

又因为他姓秦,所以小朋友们那时候又称呼他为——门房秦大爷。

秦大爷很会讲故事,经常讲鬼故事,他似乎对于小朋友听到他讲的故事露出害怕的神情很是满足,为此院长也找他谈了几次话,不过他并没有收敛。

只是在周泽离开孤儿院去外面上学之前,秦大爷就因为心肌梗塞走了。

周泽记得秦大爷当初讲过一个鬼故事,叫“鬼抬轿”。

相传,在古时候,鬼也是分好多种的,大部分人死了之后都是直接下了阴曹地府,入了黄泉,喝下孟婆汤,再入轮回,能留在阳间的鬼很少。

但有一些鬼还是留了他们,他们可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不管如何,他们可能还在做着自己生前做的事儿。

比如,轿夫。

他们专门在荒郊野外或者夜深人静时出现在路上,询问人是否坐轿子,价钱定得极为便宜,等人坐了轿子到了目的地后,钱货两清。

但活人和鬼做生意,享受鬼给的服务,终究不会那么简单寻常的,鬼抬轿,要的不是金钱那种阿堵物,而是你的寿元,又或者是你的精气神。

在地下,鬼是给阎王这类的人物抬轿子的,活人是什么身份?配么?

就像是一个八十老叟对你下跪,会折寿的。

周泽记得这个故事,而且很清晰,事实上秦大爷说的很多故事周泽都还记得,哪怕成年参加工作之后,也没有忘。

因为周泽清楚,在秦大爷突发疾病死去的前一天,一向只看大门不入后院的秦大爷破例走入了小朋友宿舍,一间一间地看过去,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当时秦泽正好没睡,看到了这一幕。

那好象,是秦大爷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提前来告别。

正如巴菲特放个屁都能让人觉得里面有财富大玄机一个道理,

一个能知道自己明天可能GG的人,他说的鬼故事,也就不能真的当作荒诞之言去看待了。

司机还在喋喋不休,继续吹着牛逼,周泽在后面也依旧平静。

折寿?

损精气神?

周泽并不是很怕,他不是活人,他也是鬼。

说句不好听的,虽然周泽并不懂鬼的分层和阶级划分,但自己能行走在阳光下和活人见面开店做生意,总归应该是比外面的孤魂野鬼高级得多吧?

而且就连地狱水潭里的无面女都会被自己的指甲给伤到,再面对其余的鬼物,周泽心底其实挺有底气的。

“这些年,买车开车的人多了,不守规矩的人,也多了。”司机还在继续聊着天,哪怕周泽不附和也不接话,但他依旧能聊起来。

“林子大了,也就什么鸟就都有了,总之,你要是真的一个一个去置气,那可真得少活好多年。

虽然心里知道不应该置气,但有些人出门,就像是在脑门儿上贴着‘你撞死我啊,你丫的快撞死我啊’的标签儿,真的气人得很。”

周泽的眼睛眯了眯,他觉得自己有些困了,甚至想睡觉。

但他知道,自己是睡不着的,也因此,此时出现的这种清晰感觉,应该是假的。

周泽忽然一阵哑然失笑,

他明白这个司机为什么一路上一直喋喋不休的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直说话很烦人,

是因为自己一直没睡过去,所以他就得一直说话来装作此时一切正常。

他是想让自己睡着的,

而自己对于睡眠方面的反应,也一向迟钝得很。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将手放在车座上,闭上了眼。

睡吧。

车,开始变慢了起来。

司机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周泽的入睡而变得越来越小。

同时,司机特意回过头看向身后。

然而,就在这时,司机脸上忽然露出了挣扎之色,最后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开车往前进。

看样子,是快到书店了。

周泽不清楚一个鬼开着一辆纸车是如何把自己这个有身体的人带着移动的,

这个难以解释,因为物理里没有“鬼力学”分支;

再者,中国古代传说中有“黄巾力士”“奇门遁甲”这些说法,估摸着,应该类似上述的道理吧。

周泽缓缓地醒来,因为他感知到,自己面前的司机身体正在慢慢地挥发着光芒。

有趣,

自己好像最近一直碰到好鬼。

这个司机,本该是向自己“收钱”的,但他不忍心,应该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结果没下得去手,在这种挣扎中,他获得了自我的解脱和救赎。

他开始消散,

消散之后,就是入地狱,进轮回。

由此可见,司机之前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也并非都是假话,他有四个孩子,他喜欢做父亲的感觉,他努力地赚钱养家,给自己孩子提供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他是个好父亲,人品性格方面,还算可以,做鬼之后,想来一波“鬼抬轿”的营生,终究是心慈手软了。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睁开眼,司机没发现,还在自顾自地开着车。

慢慢地,周泽发现外面有光照射进来,透过窗子,可以看见路上的车水马龙。

司机即将消散,

这应该是司机生前的一段记忆。

类似于闪电加上特殊环境很可能记录下一段画面的原理吧。

周泽又下意识地点起了烟,既然司机已经自我解脱了,那么哪怕是自己把这车都烧了,也无所谓了。

车里放着音乐,是最近挺火的一首歌《凉凉》;

司机一边哼着一边开着车,应该是刚刚接完一个大单,心情不错,打算回去给自己添一盘花生米儿,再和孩子们视频说会儿话,日子虽然辛苦,但也算是美滋滋。

就在这时,周泽看见车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一辆中巴。

应该是学校的校车,上面印着校徽,还有XXX小学的字样。

周泽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儿,但轿车后座上忽然有一个女孩儿站了起来,她面朝车后,哪怕是坐在后面车里,也能隔着车玻璃清楚地看见她。

女孩儿穿着蓝色的百合群,很可爱。

周泽微微皱眉,

这个女孩儿,他认识,是他救下来的,据说已经醒了,前阵子林医生还对自己说过,女孩儿父亲想要弄个感谢宴,本还打算邀请自己的。

周泽目光微沉,那么,这个司机,就是导致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了?

那么多小朋友受伤,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出手,还会有小朋友死亡。

“好俊俏的女娃子,跟我家老幺一样。”

司机自言自语着,这是他生前最后的记忆画面,所以并不知道车座后,此时还坐着一个人。

周泽看向四周方向,他没觉得司机喝酒了,也没觉得司机有其他毛病,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司机撞上了校车?导致了那一场车祸?

是附近车子的原因导致的连环追尾?

也就在此时,

原本站在校车最后面穿着百合群的女孩儿,忽然张开了嘴,她的舌头吐了出来。

是的,

吐了出来,

像是新人走的红地毯,直接吐了出来,很长……很长……长得让人头皮发麻。

同时,

女孩儿眼里带着讥讽的笑容,死死地盯着自己前方正在开车的司机。

“妈呀,鬼呀!!!!!!!!!!”

司机惊慌失措之下踩了油门,车子直接对着前面的校车撞了过去。

“轰!”

火星飞散,

周泽站在了书店门口,

四周地上,是还没燃烧干净的纸车灰烬,随风飘散,卷卷落落,化作最后的星星点点。

周泽身上没有伤,一点都没有。

而且那个司机也遵从了诺言,将自己送到了目的地。

但周泽没有急着回到书店去,

手里,还夹着那根烟,徐徐燃烧。

深吸一口气,

周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叔叔,在医院里不可以抽烟的哦。”女孩儿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回响。

自己,

到底,

救了一个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风波再起!

翌日上午,周泽洗漱之后照例来到了隔壁面馆,这已经逐渐成为他的一种生活习惯,当进食已经不再是一种享受的过程,那就纯粹变成一种任务了,做任务,简单高效就好,没有哪里比许清朗这里更方便快捷的了。

“苦瓜汁儿。”许清朗将一个大玻璃杯放在周泽面前,然后又端上来一份蛋炒饭。

周泽先试着喝了一口,液体进入喉咙的瞬间,只觉得唇齿间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苦涩,随即,等吞咽下去之后,甚至连自己的肠子和胃部都开始打结。

等了大概十秒钟,周泽才缓过神来,长舒一口气。

真的好苦。

“哈哈,够劲道吧?”许清朗一副快夸我的表情,然后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话说,你也真是够重口的,不喝这些玩意儿就吃不下饭?”

周泽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端着满满一大杯苦瓜汁儿一饮而尽,紧接着快速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面前的蛋炒饭。

一分钟后,周泽用餐完毕,将盘子放下来,而后闭着眼。

“这吃相,活脱脱的一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许清朗调侃道。

只是这到底是调侃还是有其他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周泽睁开眼,瞥了对方一眼,那日五个农民工兄弟头七回魂,自己的小姨子和妻子看不见,是正常的,只是这位面馆老板,是看得见的,否则也不会去做那五份红烧肉盖浇饭。

但二人之间,本着看破不说破的默契,也一直没去捅破窗户纸,或许这样,才是相处之道。

“你今天怎么不接单了?”周泽问道。

前几日哪怕是年三十的那天,许清朗手机里也是不停地有外卖单子进来,而今天,则显得冷清许多,也不见外卖小哥上门取餐。

“歇歇。”许清朗取出烟,自己嘴里咬了一根,又递给周泽一根。

虽说年三十不休息,年后休息有些奇怪,

但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确实有任性的资本。

“知道鬼抬轿么?”周泽问道,昨晚的事儿,他记忆犹新,但他没有急着去做什么,只是回家躺入自己的冰柜里睡觉。

人,确实是周泽自己救回来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周泽也不想去管。

他只是小心翼翼、严肃活泼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若是有一些遇到的事儿,能顺手为之就顺手为之,但不会真的去强求什么。

哪怕那个穿着百合裙的小姑娘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也不再是归周泽去管了。

“鬼抬轿?”许清朗愣了一下,笑道:“呵呵,年三十儿晚上多吧,据说大家过年时烧经,烧纸钱,那些鬼手头也都有了余钱,打车也舍得了。”

许清朗继续胡说八道着,然后打了个呵欠,“话说,你这书店怎么门还没开?”

“等晚上再开。”

“行,任性。”许清朗拿出手机,瞥了两眼,“要不咱下午去看电影吧?”

场面,

瞬间进入了尴尬的沉默。

“不去。”周泽拒绝。

“看,真不给面子,枉费人家辛辛苦苦地给你调制新汁儿,连陪人家看场电影都不愿意。

男人啊,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周泽。

“抱歉,我忘了我自己也是个男人了。”许清朗有些哀怨地摇摇头,一副恨惜自己为何不是女儿身的表情。

“你小时候是不是遭遇过什么心理创伤?”周泽问道。“我倒是认识一些心理医生,可以帮你。”

许清朗“嘁”地一声笑出来,

“异性恋只是为了繁衍造就出来的异端,同性才能是真爱。”

“不敢苟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

二人饭后的谈话就此不欢而散。

周泽回到自己书店里,打开了门,想了想,也就不锁了,干脆坐到柜台后面打开电脑,给林医生发了条微信:

“下午去看电影?”

等了大概十分钟,林医生回信:

“上班。”

过年也不是说不准别人生病或者出个意外,曾经同样是医生的周泽清楚医院里的假期,水分太大。

想想也能理解,但终究是有些不爽利。

周泽很想告诉她,自己就是周泽,不是什么劳什子徐乐。

但又担心结局是林医生吓得怀疑人生,甚至连之前那种朦朦胧胧的单相思好感也冲垮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有人会来抓自己,

这一点周泽很清楚,

他在等着,在等着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像是下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蜷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他还是需要生活的,而且要活得很正常,否则,还不如不从地狱里出来,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完黄泉路。

至于隔壁的那位邻居,他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周泽不清楚,也懒得去清楚。

“晚上吧。”

林医生又回了一条消息。

周泽笑了,他感觉自己这笑容像是个傻叉,活脱脱地回到了中学时代看见班上学习委员对自己含羞侧目的时候。

以前,自己活得太累了,

这辈子,总得活得散漫自由一些。

人生的很多道理,只有临死前和老了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懂看明白,但当你看明白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周泽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和机会。

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停在了书店前面的马路上,走下来两个女人。

一个不到三十岁,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

女人穿着红裙,头发飘逸,虽以为人母却依旧难以遮掩身上的风情万种,反而更能够撩拨人的心弦。

女孩儿穿着背带裤,里面应该穿了好几层保暖衣裤,裹得像是个小粽子,娇憨可爱。

但看到女孩儿时,周泽的眼睛就下意识地眯了眯。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自己不去找她,

她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之前听林医生说答谢宴上对方喊着要叔叔,周泽还沾沾自喜,现在想来,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说到底,

那个有着四个孩子的父亲,他的死,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儿。

书店门被推开,妇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而女孩儿则是怯生生地走到周泽柜台前,看着周泽,声音糯糯地道:

“叔叔好。”

周泽点点头,略带含蓄,

实际上心里在想着自己该不该直接祭出自己的指甲把这个女孩儿给掐死?

“你好,我是蕊蕊的妈妈。”

妇人走到周泽面前,将一份礼盒放在了柜台上。

“谢谢。”

妇人对周泽鞠躬,

情深意切。

“客气了。”周泽依旧没起身。

他是很想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好让这个女孩儿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太困难了,

哪怕是奥斯卡影帝级别,

在看到昨晚司机生前记忆画面之后,

估计也很难在这个女孩儿面前神色如常吧?

既然装又装不像,那就索性不装了。

“妈妈,我想在这里看书。”蕊蕊女妇人说道。

“行吧,妈妈先去做个头发,你留在叔叔这里看书。”妇人对周泽笑了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

“还是问林医生才知道您是在这里开店的。”

瓜婆娘。

“您和林医生真的是郎才女貌。”

这话说得够违心,徐乐本人都不会信吧。

妇人开车走了,留下了自己的女儿,这里本就是书店,而且周泽又是自己女儿半个救命恩人,又是林医生的丈夫,所以女儿暂时留在这里,她很放心,不用担心出什么事情。

接下来,蕊蕊就自己选了一本插画书,坐在塑料板凳上看着。

也不吵,也不闹。

没喊着要饮料,也没吵着要零食。

周泽就坐在柜台后面,看着她。

恰巧在这个时候,许清朗走了进来,看见了如同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当即走过去将其抱起来。

“哟,好可爱的小姑娘哟。”

“谢谢姐姐。”蕊蕊回应道。

许清朗脸上的笑容像菊花绽放,越加灿烂。

小姑娘这马屁拍得,挠到了许清朗的痒痒处了。

周泽则是沉着脸,继续坐在那里。

“出来,有事儿找你说。”许清朗放下了孩子,指了指周泽。

周泽和许清朗走了出来。

“广场那边来人,问我们要不要中断合同,他们能退给我们之前预付的房租。”

“不退了吧。”周泽暂时还不想再乱折腾,更何况他本钱不够,哪怕拿到预付的房租,也不够自己再开一家店。

“我也是这个想法。”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我就代表你一起去谈了?”

“行。”

“好,就这样说定了。”

两个人又站在点门外抽了一根烟才散去。

当周泽转身推开店门走进去时,

发现那一排塑料小板凳上,没有了小女孩的身影,那本插画书,被放在一张板凳上。

周泽皱了皱眉,

抬起头,

在楼梯口,出现了小皮靴的脚步声,

小女孩从那里走了出来,半个身影露出半个身影被墙壁挡着,

她刚刚,

去了自己的二楼。

第十九章 不公平!

“上去看了?”周泽问道。

小萝莉摇摇头,“上面黑呢,什么都看不清楚。”

话音刚落,小萝莉就缓缓走下来,然后,站在了周泽面前。

她个头很矮,衣服穿得很多,精致的脸蛋像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但周泽清楚,她的舌头,可以很长很长,长得……让人头皮发麻。

“叔叔,我继续看书啦。”

小萝莉娇憨一笑,在塑料小板凳上重新坐了下来,拿起那本插画少儿读物,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周泽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身后。

掐死她,

掐死她,

不管她安的什么心,

但没必要再装神弄鬼下去了!

这声音在周泽心中响起,这不是其他人的声音,而是周泽的心声。

比起隔壁的面馆老板许清朗,眼前这个小萝莉,给了周泽很大的刺激和反感。

是他将她救回,

她很可爱,

很懂事,

很乖巧,

很知书达理,

有着这个年纪的孩童所罕见的本分和规矩。

或许,

正是因为她一开始给自己的观感实在是太好太好,也因此,当周泽见识到她的真面目之后,那种人际关系上的扭曲和落差反转,让周泽对其的反感和排斥更加强烈。

小萝莉继续看着自己的书,似乎对身后的周泽,完全没在意,也没留意。

周泽盯着她,连她后颈上的细细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掐,

不掐,

到底,

掐不掐?

…………

“爹娘,今儿个儿子休息。”

里屋里,许清朗在小桌上摆了几道冷盘几道热菜,还摆上了两杯酒。

一杯是茅台,他老子生前最喜欢这种口味,

另一杯是自家酿制的米酒,他母亲生前不喝酒,也很反感自己父亲喝酒,偶尔去吃席,主家人太过热情,母亲只会适当喝一点米酒。

母亲常说,米酒养人。

小桌东西两角,还放着两根烛台,光火摇曳。

两张人皮分别挂在位置后面,无风自拂。

许清朗先和自己父亲干了一杯,然后又陪着自己母亲小饮了一口。

拿起筷子,对着父母道:

“吃菜,吃菜,爸,你又要和我抢肉吃了!”

他自己夹了好几块肉,狼吞虎咽地送入嘴里。

记忆中,自己小时候,父亲总是喜欢装作和自己抢肉吃,每次却都让自己赶忙狼吞虎咽下去,最后嘴巴鼓得大大的,咽不下去。

而自己的母亲则是在此时一边嗔怒父亲一边轻拍自己的后背。

今儿个是年初一,

一般人都是在年前祭祀先人,

而许清朗则不同,他是在这一天,因为他父母,是在这一天因为一场意外,一起去世的。

过年,

在寻常人眼里固然比起以往失去了一些所谓的年味儿,但在许清朗这里,则意味着自己心酸时刻地再次来临。

深吸一口气,

许清朗笑了笑,

道:

“爹,娘。”

抿了抿嘴唇,

许清朗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白酒,然后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让他本就娇弱的可人的脸变得愈发鲜红水嫩,

他是男人,

却红颜祸水,

若是放在古代,必然是诸多帝王王公的禁脔,当然,哪怕是现代,他如果愿意,也能混得顺风顺水。

一个能把直男扳弯的男人,是多么的可怕,自是不言而喻。

犹豫良久,

沉思良久,

许清朗还是忍不住了,

道:

“隔壁……隔壁那人,我会找机会去问问他,问问他……问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许清朗没喝醉,但口齿有些不清晰,

显然,

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答案,隔壁的那个人不会好生生地坐下来像是以往聊天一样就这样告诉自己,

这个过程,

终究是有些不愉快的,也会让自己去使用一些手段。

两具人皮停止了摆动,

似是不喜。

“爹,娘,没事的,儿子我肯定让你们还阳!”

“吧唧!”

“吧唧!”

两双筷子落到了地上,

手里拿着自己筷子的许清朗愣了一下,

但还是摇摇头,

“不行,这次不能听你们的,你们不同意,我也会去撬开他的嘴!”

…………

掐,

还是不掐?

周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犹豫,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纠结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

他是个鬼,

不再是前世的医生,

他很危险,他的处境也很不妙,也因此,他清楚自己应该把所有危险都提前掐死在摇篮里。

这个小萝莉,就是自己的威胁。

她来找自己了,

她主动地来了,

正如那日她的灵魂,找自己说话一样,

她,

应该早就盯上了自己。

农夫与蛇的故事,小孩子都懂,周泽并不认为自己曾救过她,就能一切安好了。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仇,都是由恩进化而来。

周泽十指指甲已经慢慢的长长,同时,一缕缕黑雾正在周泽指尖环绕。

同时,

周泽的眼眸深处也有黑色的光泽在流转。

必须要掐死她,

掐死她!

周泽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道,他好不容易获得的重生,自己还有生活,自己还有想做的事情。

他还想懒散,还想怀念,还想思考,

不想像黄泉路上的老老少少一般,麻木空洞地只知道一步一步向前走。

周泽举起双手,

慢慢地靠向小萝莉。

小萝莉在看书,看得很认真,嘴角带着笑,很是可爱喜人。

忽然间,她感知到两根手指放在自己两侧太阳穴上。

她有些疑惑道:“叔叔?”

“给你捏捏,保护眼睛。”

“嗯。”小萝莉应了一声,继续看自己的书。

太阳穴传来了力道恰到好处的按压,小萝莉觉得很舒服。

随后,

小萝莉看见叔叔默默地走到了柜台后面椅子上坐了下来。

“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周泽摆摆手。

小萝莉继续低下头看书,

然后,

“啪!”一声脆响,

小萝莉抬起头,再度看向柜台那边,发现周泽一侧脸通红。

“叔叔?”

“打蚊子。”周泽彻底长舒一口气,然后身子靠在椅子靠背上,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妈的,还是下不去手,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小萝莉显然没意识到大冬天哪里有蚊子,但还是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在帮周泽找蚊子。

妈的,

你继续装,

你戏精上身了啊!

还在演!

还演得这么逼真!

快把你舌头伸出来啊,

我们来打一架啊!

你弄死我或者我弄死你多好,

还披着一张萝莉脸,是吃定我下不了手?

我……还真下不了手。

艹!

周泽有些无奈,转身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冷水狠狠地拍在自己脸上。

“以前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本能,是职业,

你他娘的都变成鬼了,

怎么还烂好人!

没用的东西!”

周泽对着镜子开始骂镜子里的自己。

紧接着,周泽又发现,自己最近骂自己的频率好像要高出骂徐乐的频率了。

而原本坐在书店里看书的小萝莉,却在此时放下书,

目光有些深邃地看了一眼卫生间门方向,却没向那里走去,而是走出了书店,

来到了隔壁。

…………

“爹,娘,你们怎么劝我都没用的,我想你们正儿八经地和我坐在一起吃饭,他能这样,我也能把你们变成这样!

我们一家子,还能继续生活在一起,就像是以前那样。”

许清朗还在继续絮叨着。

倏然间,

原本挂在小桌边的两张人皮开始发了疯一样摇摆起来。

许清朗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他抬起头,看向自己里屋上面贴着的黄色符纸,却发现那几张符纸不知道为何已经变成了灰色。

他猛地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他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他家的面馆里。

女孩张开嘴,

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

很长,

很长,

长得吓人!

“阴司有序,亡者上路。”

女孩儿嘴里传出了阴沉的童声。

下一刻,里屋的两张人皮开始萎靡,变质,变得不再有光泽,也没有了柔韧,两道白色的气流滴淌出来,落在了小女孩的身边,化作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形象。

他们摇摇摆摆,

似乎忘却了一切,

只知道浑浑噩噩地沿着女孩儿从嘴里吐出来的长舌头一步一步地走去,仿佛女孩儿的舌头,就是他们的归宿,通向某处未知。

渐渐的,他们的身形开始越来越淡,也越来越模糊。

“你……你居然……你居然是……”

许清朗指着自己前不久才抱起来过的甜嘴小萝莉,满脸震惊之色,但当他看见自己父母已经在慢慢消失之后,

他又当即歇斯底里地企图冲过来,然而,他的双脚像是被桎梏住了一样,没能跑起来,反而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伸出手,指着自己的父母,开始哀求道:

“不要带他们走,不要带他们走,

我没害人,

我从来没害过人,

我只想一家人在一起,

他们也没害过人!

不要,不要,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然而,面对许清朗声泪俱下的哭求,

小萝莉依旧无动于衷,一直到两道灵魂彻底消失不见,她才重新收回自己的长舌头,而后,重新变回了那个可爱萝莉形象。

许清朗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了两块,

他的父母,

彻底离开自己了。

许清朗的眼眸布满了血丝,他用力地捶打着瓷砖地面,狠狠地敲击着,

忽然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马上手指着隔壁,吼道:

“他也不是人,他也不是人,

为什么你不去收了他,为什么你不去收了他!

这不公平,你做得不公平!

他也不是人啊,

为什么你只收走我父母,

他也不是人啊,

不公平啊,

不公平啊!!!!!”

第二十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卫生间徐乐并没有真的装修得多好,只有一个简单的洗脸池外加一个蹲坑,连洗澡的喷头都没有,二楼不说床了,原本连张草席都没安置,只是纯粹拿来当小仓库使用,因为当初的徐乐每天都是要回家的。

哪怕家里有一对看不起他的岳父岳母,

哪怕家里有一个颐气指使的小姨子,

哪怕家里有一个不和他睡的老婆,

但徐乐还是会每天忙完书店里本就不多的事儿晚上关上店门悠哉悠哉地回家。

这是日子,

谈不上尊严,

也说不得自在,

但他甘之如饴。

他孬,他怂,他没心气儿。

因为他是徐乐,他不是某位在历史上曾经留下名姓的大人物,所以大家觉得他无所谓;

如果套上一位古代某个人物的身份,又会觉得徐乐的生活是大智若愚,平白地增添了太多太多的滋味。

周泽是体会不了徐乐的滋味的,他自孤儿院长大,心中自卑的情绪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确实是一直存在的,所以他敏感他拼命,于学习于工作于自己生活上,都是如此,一直坚持要做到最好最优秀。

只是,眼下,看着镜子里这张湿漉漉的脸,周泽心里出现了一抹怜悯。

怜悯徐乐,同时也怜悯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在的笼子,无非笼子款式和大小不同,但总归是有笼子的。

周泽不想去当什么鬼王,也没奢望着靠着自己特殊力量在阳间呼风唤雨,一方面他清楚如果自己太过高调估计马上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儿,另一方面,则是上一辈子已经很累了,这辈子想换一个活法。

不管如何,他是想要活下来的,以这具肉身,继续地活下去。

摊开手掌,放在自己面前,指甲早就消退了,不见丝毫异样,

周泽笑了笑,

算了,

兴许就是自己活该吧。

拿着毛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周泽走出了卫生间,只是再出来时,原本脸上的纠结,已经不见,变得有些洒脱。

小萝莉依旧坐在塑料板凳上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插画书。

“叔叔,蕊蕊口渴。”

小萝莉对周泽喊道。

像是一个向主人撒娇卖萌的宠物。

周泽点点头,拿纸杯倒了一杯水,冷热均匀,送到小萝莉面前。

小萝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嘴角笑出月牙。

周泽干脆在瓷砖上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大大方方,不作丝毫防范。

时间,慢慢地流逝,

小萝莉继续看着书,

周泽继续躺在旁边,

一大一小,

相处甚安。

小萝莉会把自己看到的有趣故事拿到周泽面前和他分享,周泽也做出了回应,给她讲讲一些寓言深处的道理或者其他小故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辆红色的轿车再度开了过来。

女孩儿的母亲推开门,对周泽表示感谢,她头发来时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周泽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真想建议这位妇人去找那家理发店讨个说法,不带这般糊弄人的。

当然,真要这么说了,妇人说不得会怪你多管闲事儿了。

小萝莉对周泽弯腰说了谢谢,然后跟着自己母亲一起离开了。

自始至终,小萝莉没回头看自己一眼。

走了,就是走了。

周泽走到柜台边,将一开始妇人送的礼盒拿起来,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叠钞票,三千块。

还不错,

周泽没想着还回去,

他缺钱,先拿着用用吧。

周泽觉得自己是想通了,就像是修真者忽然念头通达一样;

但也觉得自己是在破罐子破摔,管你风风雨雨,我自潇洒。

只是无论如何,至少自己现在轻松多了。

周泽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封页很大的书,这是名家字帖赏析,属于纯粹卖不出去的货,也不知道徐乐当初脑门子是不是被大铁门来回碾压了无数遍,竟然连这种书都进。

信手一翻,

这一页正好是“难得糊涂”四个字,

“啧啧。”

周泽咂咂嘴,

有趣。

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到傍晚了,想到自己晚上还约了林医生一起去看电影,周泽打算先去吃个饭。

走到隔壁,周泽愣了一下,看见跪坐在地上的许清朗。

许清朗双目通红,身边放着好多酒瓶,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瓶酒,继续喝着。

“不公平……不公平啊……”

许清朗喃喃自语,哪怕周泽走进了店里,他也像是根本没发现。

“喂?”周泽伸手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你还好吧?”

他很想提醒许清朗,对别的男人来说喝醉酒只是可能被偷个钱,但他许清朗如果喝醉了跑出去,就不是仅仅丢钱那么简单了。

甚至,如果让他和一个女郎一起躺在深夜的马路上,许清朗可能被侵犯的次数比那位女郎都要多吧。

许清朗身体颤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手掐兰花,指了指周泽,怅然道:

“今天,是我爸妈祭日。”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道:“节哀。”

等了一会儿,

许清朗继续喝酒。

周泽只能提醒道:“今晚,不做饭了?”

“做!做饭!”

许清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那杨柳细腰,婀娜多姿,分外撩人,尤其那种摇摇欲坠的架势,恨不得让人上去直接搀扶着他,嗅一嗅他身上的香味。

“可以不勉强的?”

周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准备吃饭。

他吃顿饭,不容易,所以也就不想去找第二家了。

许清朗摆摆手,走入了里屋,

很快,

里面传来了炉灶开火的声音,许清朗在炒菜。

周泽拿出手机,看见林医生刚刚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说她马上就来接自己。

周泽回了一个“好”。

想想又觉得不够隆重,

又回了一个“哈哈哈的炮炮兵表情”,

随即又觉得太过轻浮,

把这个表情撤回了。

想想撤回了又觉得很欲盖弥彰,

又回复了一个“呵呵”,

紧接着又觉得“呵呵”两个字不够友好,

但又觉得撤回第二次显得太做作了,

纠结啊……

周泽在饭桌边很纠结,

另一位正在炒菜的师傅,也很纠结。

锅里是回锅肉,炒完后盖在米饭上就是一盆回锅肉盖饭,很简单,也很下饭。

“凭什么她不抓你,抓我父母?”

一边炒菜许清朗一边自言自语着。

古语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说尽了太多太多的道理,也道出了人心最阴暗的一面。

“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许清朗继续自言自语,

“你怎么能徇私呢?你怎么可以徇私呢?”

许清朗目光呆滞,手底下炒菜的频率倒是没变,他是一个好厨师,炒菜,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默默地,许清朗从灶台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黄色的罐子,从里面倒出些许粉末放在了回锅肉里。

“我父母被带走了,你为什么没走?难不成是你救了她的命?”

“呵呵,笑话。”

“你要吃饭?”

“好,我给你饭吃。”

许清朗不停地深呼吸着。

“好了没?”周泽在外面催促着。

“快了。”

许清朗愣了一下,目光里闪现出些许惶恐和迟疑,但还是盖上锅盖,他发现自己的饭还没放微波炉里打,只得再重新热饭。

等米饭打好后,许清朗将回锅肉放盖在上面,这才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周泽正在看着手机屏幕纠结着,看着许清朗有些失神落魄地走来,将饭食放下,有些担心道:

“你这个样子,不会忘记放盐吧?”

许清朗摇摇头。

周泽拿起筷子,准备吃。

许清朗的手抖了一下,嘴唇微张,正准备开口时,周泽却放下了筷子。

“酸梅汁儿或者苦瓜汁儿呢?”周泽问道。

“哦,好。”

许清朗走回去,拿了一杯酸梅汁儿重新走回来。

周泽先拿起酸梅汁,闻了一下味道,然后深吸一口气,准备喝下去时,手机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我到了,出来。”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酸梅汁儿放下来。

他知道自己靠这个吃了饭之后,可能好长一段时间整张脸都是酸的,像是周围人都欠着自己一大笔钱的感觉。

想想,算了吧。

加上前世今生,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约人妹子出去看电影,自己还是庄重一点的好。

没办法,原本自己对林医生的副本难度是初级新手任务,

现在换成徐乐的皮囊后,新人任务瞬间变成了大BOSS级任务,

自己也不懂是该窃喜还是该苦逼呢?

自己现在要努力的是,

把自己击败?然后才能抱得美人归。

“钱,记帐上,月底一起算啊,我先走了。”

周泽起身,推开门出去,

林医生的车就停在路边,车窗放下了,正在等自己。

而面馆里,许清朗面色一阵阴晴不定,紧接着猛地将那一盘回锅肉盖浇饭全都撒在了地上,

抱着头,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哭得越来越大声,

到最后,

变成了干嚎……

第二十一章 狗说

林医生下了车,正好周泽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倒是挺有默契,都不说话,默默地走向商场的另一端入口。

这座商场已经“死”了,除了周泽和许朗晴的小店还开着,也就剩下一座影院外加一家自助餐餐馆。

当然了,受限于大局的影响,其实影院应该也是亏本运营的,平日里也没几个人去这里看电影,买张票轻轻松松就能包场看。

不过正逢过年期间,大部分人都放假了,一家几口一起出来看电影的情形变得很普遍,也算是给这个本已经冷清到了冰点的影院增添了一抹迥于平常的人气。

只是,这种热闹在周泽看来倒像是一种回光返照。

大厦将倾,这也算是一种覆巢之下无完卵吧。

周泽去买了票,又买了一份情侣套餐,看了看时间,就和林医生一起走入了影院。

因为来得有点晚了,周泽又买的是最近场次,也因此好座位都没了,周泽和林医生只能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不是不可以等一等,但这座商场已经没其他逛的东西了,而且这部《霓虹街探案2》是一部2D电影,坐第一排影响不是很大。

林医生一路上话不多,此时更是极为安静地坐在周泽身边,轻轻搭起长腿,抬头看着屏幕。

周泽将爆米花递过去,林医生摇摇手,示意自己不吃。

周泽叹了口气,对于一个上辈子就是个老光棍的自己来说,如何追女孩子,还真是一个不熟悉的课题。

电影的笑点还不错,周泽也能偶尔笑笑,林医生也时常笑起来,但她的笑不怎么发出声音,很含蓄,也很好看。

但对于周泽来说,这场电影的氛围,还是和自己预期所想的,有些不一样。

有点平淡,没放盐的感觉。

电影散场,周泽和林医生并肩走出去,现在才晚上七点,并不算晚,但走出影院区域后,商场里其他地方都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林医生继续沉默,就是跟着走着。

周泽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天说想要结束和拜拜的是自己,今儿个自己再表现得太热情,人家会不会把自己当作神经病?

“去我书店……”

“去你书店坐坐……”

二人似乎都在想办法打破此时的尴尬,然后想到了一块去了。

回到了书店,周泽发现面馆已经关门了,卷帘门也很罕见地拉了下来,也不知道许清朗还在不在店里。

林医生选了一本杂志,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周泽也拿了一本书,在其旁边坐着,随意地翻阅。

两杯热茶放在上头,袅袅升烟。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脸再去嘲讽徐乐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把第一次约会搞得如此文艺如此相敬如宾也是罕见得很!

罕见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作奖励!

“现在,不关门?”林医生问道,其实,言外之意是想走了,毕竟是晚上了,只要周泽关门,她就能顺势告别。

“哦,我一般晚上开门营业。”周泽倒是没听出来言外之意,他说的是实话。

林医生一时哑然,只能笑笑,轻轻顺了一下耳垂边的青丝,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吱呀……”

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两男一女。

三人年纪都不是很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两个男的明显喝了酒的,其中一个还上了头,整张脸都红晕晕的。

“老板,有水么?”女人问道。

周泽指了指墙壁那边的饮水机。

女人去倒了几杯热水递给自己的朋友,然后走到柜台前,问道:

“多少钱?”

说着,女人拿出了手机,看样子是准备扫码付款。

“三十。”周泽回答道。

“你这老板,过年也不能这样宰客的啊,喝你三杯纯净水都要三十。”女人笑骂道,但还是扫码支付了,随即转过身对自己的两个男同伴道:“就在这儿歇歇吧,看看书。”

他们是把这家书店当作暂时歇脚的地方了,周泽收30块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像是进入一家茶馆的最低消费,也能理解。

“看书?看什么书?”

有些醉意的男子此时声音有些高地呼喊道,

“我要看鬼故事,恐怖小说,这店里有么?”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周泽叹了口气,从柜台下面取出两本恐怖小说集,走到男子面前,递给他,同时在不经意间用手指碰了一下对方。

嗯,是人,不是鬼。

今晚的约会已经很失败了,

如果再让林医生体验一次类似上次那五位农民工兄弟的“百鬼夜话”,那也是绝了,周泽可不想这样。

是人,就好啊,看着就可爱,哪怕他醉了。

另外俩人,周泽就没去再碰碰了,也不方便。

醉酒男子坐了下来,他那一男一女两个朋友也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三个人,一边玩玩手机一边随意地翻翻书。

纯当是,这三十块钱的最低消费至少得面子上花得值当一些。

“这鬼故事写的个什么玩意儿。”

男子将书一丢,正好丢到了饮水机旁边。

女人去将书捡起来,发现因为自己刚刚倒水把一些水撒了出来,这本书封页和里面已经湿了。

“老板,多少钱?”

“标价打八折。”周泽倒是乐了,这三个年轻人素质倒是挺高。

当然,周泽希望那个醉酒的男子赶紧将自己书架上所有的书都丢一遍,而且全都要弄脏,正好帮自己清货。

女人有些无奈地去扫码给钱,然后走到醉酒男子面前,

“我们走吧,别发疯了。”

“这哪里是鬼故事,写故事的人肯定没见过鬼。”醉酒男子执拗道。

周泽轻轻“应”一声,嗯,你应该见过鬼了,就在你面前。

“我不回去,绝对不回去!我今晚不打算睡了!”男子继续发着酒疯,“我回家就见鬼,睡觉就见鬼,我还不如就在这书店看一晚上的书,

最起码,

不会碰见鬼!”

“…………”周泽。

林医生这个时候也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醉酒男子,显然,她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的。

“哟,刘哥,你家有鬼啊?”陪着醉酒男子一起进来的男子这个时候打趣儿道。

女人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别瞎说话。

“滚你丫的!你家才有鬼呢!”

醉酒男子站起来,

“他娘的,那只鬼每到过年时就只知道逮着我糟蹋,其他人不管,我兄弟三个,加一个姐姐,再加上我爹妈和我爷爷奶奶,全都不去弄,就弄我一个!”

“女鬼?”同伴男子又道。

“要是女鬼就好了,是一条母、、、、狗!”

“噗!”

醉酒男子的两个同伴都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就连周泽和林医生都低下头咳嗽了几声,但确实很好笑。

尤其醉酒男子说不是女鬼是母、、、、狗时的满脸委屈。

宝宝心里苦,

宝宝喝醉了想倾诉!

“每到过年,前后那几天,它就来找我!我只要一睡觉,它就来,艹!”

醉酒男子虽然在发酒疯,但还是控制得住的,并不让人觉得可怕,反而让人觉得他挺有趣的。

“从七年前开始,到现在,每到过年这些天,它就准时来,比我爹妈给我压岁钱都准时!”男子抱着脑袋,直接蹲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到底咋回事儿?那条狗,你认识?”同伴男子问道。

“那是以前我家养的狗,因为把我爸放床下的钱弄出来咬碎了,结果让我们哥几个给杀了吃肉了。”

“肯定是那条狗不服呗,回来报复来了。”同伴男子分析道。

“我他娘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找我一个?当初杀狗的时候,是我,还有我几个哥哥,还有我爹还有我爷爷!

吃狗肉时,也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纯当过年添一道菜!

那条狗弄没了五千块钱,活该被吃!

但怎么就恨我一个人?”

醉酒男子几乎哭道:“我问过了,我那几个哥哥,包括我爹和我爷爷,啥事儿都没有啊,怎么就专盯我一个?”

“你醉了,走吧,我送你回家。”女人把男子搀扶起来,示意同伴男子一起来帮忙。

这行人走出了书店,

刚刚的热闹一下子变得冷清了。

“你说,是为什么?”林医生看向周泽,不在乎真假,纯粹听到一个故事后的闲聊,“那条狗,为什么只找他作弄?难道,他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周泽有些意外道。

“嗯。”林医生点点头。

周泽笑了笑,“其实,很简单,一条狗,你要弄清楚它的思维,首先你得把它代入到那条狗身上去。”

“怎么说?”林医生抿着笑意,“很难代入啊。”

是啊,人怎么代入一条狗的思维?

“狗的亡魂回来报复,作弄人,是因为它有怨气。”周泽解释道,“这应该和人是一样的。”

“那它怎么不去报复家里其他人?”

“或许,是因为那笔钱,狗调皮,咬碎了一部分,但也有一部分,可能被那时候年纪不大的这个家伙给偷拿了吧。

所以狗觉得很不公平,它撕碎了钱,被惩罚,被杀了,被吃了肉,它觉得有理有据,应该的。

但凭什么,

那个人也同样偷了钱,把钱弄没了一部分,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所以它不服,它不去报复家里其他人,专门去报复他。”

林医生摇摇头,有些意外道:“本就是一个醉汉讲的醉话故事,被你这样一分析,感觉像是真事儿一样。”

周泽走到那帮人刚刚坐的位置,发现地上有一个钱包,他捡起来,走到店门口。

这时候,那个同伴女人小跑着过来。

“不好意思,有个……”

周泽将钱包递过去。

“谢谢嘞!”女人给周泽鞠躬表示感谢,“这家伙要是今晚回去钱包证件都丢了,又得给他家里骂了。”

“没事。”周泽摆摆手。

对方也对周泽摆摆手,然后转身追上前面的伙伴。

在月光下,

那个女人奔跑时,

外套下面,

好像有一条毛绒绒的黄色尾巴正在轻轻摇摆…………

第二十二章 天雷,勾动地火!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刚听了一个醉汉关于狗的鬼故事,再加上路灯的昏暗,所以看花眼了很正常。

是的,肯定就是这样。

周泽不是龙虎山的张天师,他知道自己还有些“烂好人”,他改变不了自己,否则白天早就伸出自己的指甲去掐那个小萝莉了。

至于最终结果是自己被小萝莉掐死还是自己依旧被小萝莉掐死,

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改变不了自己,那就尽量让自己少受一些破事儿影响吧,看到的事儿,能躲就躲,能捂着眼就捂着眼。

反正那条狗已经作弄了那个男人七年,算算年头,

也到七年之痒的时候了;

如果那条狗真要害人,早就害了,至于它下面会怎么折腾,周泽无所谓。

人家女人到自己店铺里,买水赔书,钱给得很爽快,这就是一个善缘,够了。

不过周泽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东西,还真不少,或许因为以前自己是人,现在自己是鬼吧,圈子不同,看世界的角度自然也就不一样。

“怎么了?”林医生这个时候也走到店门口。

周泽笑了笑,“我很庆幸自己和蜘蛛侠不一样,没有一个莫名其妙地长辈亲人忽然冒出来对我说: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林医生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道:“我该回去了。”

不早了,确实该回去了。

“不再坐坐了?”

“明天可能还要坐班。”林医生系上自己的围巾。

“可以调的。”周泽说道。

“不方便。”

“不愿意?”

林医生微微蹙眉,这是她第一次从周泽身上感知到咄咄逼人的感觉,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我媳妇儿。”周泽看着林医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林医生微微后退了半步,“昨天,你说……”

昨日的周泽,才说要结束,两个人都解脱。

“昨天是昨天。”周泽向前走了半步,“在我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前,我都是你的丈夫,你都是我的媳妇儿,所以,我要你现在,留下来再陪陪我!”

周泽的声音越来越大。

林医生没说话,站在原地。

周泽心中忽然升腾出了一股无名火,

伸出手指捏住林医生的下颚做了一个很轻佻地抬起下巴的动作。

林医生看着她,目光清澈且平静,尤其那鲜红的唇瓣,让人目眩神迷,她很美,真的很美,是那种精致的面容加上气质的极高契合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周泽直接低下头,对着唇瓣直接吻下去。

他吻得很激烈,也很粗暴,像是一头蛮兽,从自己体内彻底暴露出了凶性!而面前的女人,就是他索取的对象。

林医生手抬起来,似乎准备扇面前男子一巴掌,但手抬起到中途,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在其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珠。

“你哭什么?”

唇分,

周泽抬起头,看着林晚秋。

“你以为你哭,就能让我觉得愧疚?你以为你哭,就能让我停下来?

我告诉你,

你今天哭也没用,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

你看看你的爹妈,都是什么玩意儿,你看看你妹妹,平时是怎么看我的!

你再看看你,

你高贵,

你冷艳,

你是女神,

你不食人间烟火!

卧室里,你还和我分床睡!

结婚了,你已经是人妇了,却还假惺惺地在意自己的贞操,也不看看你还配么!

我知道,我就是个煞笔,在你们全家人眼里,我就是一个窝囊废加煞笔!”

周泽一只手掐住了林医生的脖子,将其推到了柜台旁,然后直接脱去林医生的外套。

“我今天就教教你,告诉你,妻子到底应该怎么做!”

“徐乐……”林医生没有反抗,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泽,“你这个……混蛋……”

“呵呵。”周泽笑了笑,浑不在意,然后脱去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把林医生压在了柜台上。

他粗暴,他蛮横,

在这个时候,

干柴已经架起来,只需要丁点火苗就能熊熊燃烧!

周泽就是这一把柴火!

她身上好香,她的皮肤好嫩,她的身体好丰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让人沉迷。

但就在此时,周泽忽然停住了动作,整个人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在自己面前,林医生躺在柜台上,上衣凌乱,而周泽自己,则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医生还躺在柜台上,她依旧睁着眼,她依旧没有反抗。

她对徐乐有愧疚,她是一个很独立也很坚强的女人,但她的社会存在环境以及她自小接受的家庭教育,让她一直很矛盾。

父母以死相逼,盼望孙子辈早早出来,让她不得不答应和徐乐结婚,她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心里有着其他男人,哪怕那个男人已经在半年前的车祸里离世,哪怕那个男人可能早就忘记了自己,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她这样子的一个女人在实习结束后的几年里,一直在偷偷地关注着她。

用句中学生课本上常用的批判风格来描述:就是林医生在生活中对封建礼法选择了屈服,却又不甘心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心中,还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抵触。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林晚秋依旧没有反抗,在刚才任由周泽施为的原因;

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去反抗,周泽是自己的丈夫,她从结婚后的行为,自己也清楚,是对不起丈夫对不起这段婚姻的。

不接受,不同意,

但不反抗。

“穿上衣服,给我把衣服穿好!”

周泽对着还躺在柜台上的林晚秋吼道。

林晚秋愣了一下,站直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在刚才,她都已经认命了。

“老子还没来得及对你怎么样呢,你别一副刚被强、、、暴的样子,给老子穿上衣服,

现在,

立刻,

马上,

然后滚!”

林医生默默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的衣角,她面无表情,等到一切收拾好后,她给周泽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柜台上,随即看都不看周泽,直接走出了书店。

周泽颓然地坐到了地上,有些茫然,有些不解。

唇边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继续下去。

明明很舒服,

明明很向往,

明明很沉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些不对,似乎,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

他刚刚准备睡了她,

她也同意了,

但刚刚那一幕,和自己所想要的,完全不同。

周泽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吐出了热水,这水,滚烫,没有加丝毫的凉水中和。

丢下了杯子,任凭水打湿了地面,周泽环视四周,回忆着自己刚刚的举措,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语。

拳头,握紧后再度松开,然而又很快再度握紧。

他来到了卫生间,打开洗脸池的水龙头,直接将自己的头放在水龙头下冲刷着。

他需要冷静,需要平静下来,

不光是平息自己身体上的燥火,还有自己心中的那团。

冬日的凉水冲刷,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周泽抬起头,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一阵眩晕。

他看着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周泽双手死死地抓着洗脸池瓷砖边缘,不停地喘息着,紧接着,他又慢慢抬起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是你!

“是你这该死的王八蛋,是你这个窝囊废!

你在影响我,你企图操控我,

你这个垃圾,杂碎,杂种!”

周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痛骂着,

是的,

这不是他,刚刚他的表现也太异常了,那种无名而起的燥火,那种没理由的浑噩,那种莫名其妙地冲动,

绝不仅仅是血气方刚那么简单。

就在刚才,就在那时候,

有一个自己原本以为早就下了地狱,早就不存于世上的家伙,

他影响了自己。

他没走,

他还躲藏在自己身边,

甚至,

他就躲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窝囊,他软弱,他在生前受尽白眼,不敢反抗,也没胆气去抬起头,但是在死后,他蜷曲在一个角落里,却想着借助他人的手,去以最简单粗暴地方式报复自己的妻子!

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去报复自己的妻子。

“我以前还很同情你,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你。”周泽喃喃自语,“现在我明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把你之前的日子过成那样,只能说是你活该!”

“啪!”

周泽举起自己的拳头,直接打在了镜子上。

镜子破裂,

周泽的手掌也血流如注,鲜血开始滴落进洗脸池之中。

残缺的镜片上,

依旧倒映出周泽的面容,

不,

是徐乐的面容。

周泽站在那里没有动,

镜子里的人也没有动,

但就在下一刻,

镜子里的人眼里出现了一抹阴毒的光彩,同时开口道:

“哟,被你发现了。”

第二十三章 嗨!

“你这是…………找死。”

周泽眼眸深处涌现出黑色的光泽,这一刻,他很愤怒。

是,他是鹊巢鸠占,

但,

那又怎么了!

我就要拿你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你阻止得了么?

你的报复,

仅仅是忽然一下子刺激我让我去对你的老婆用强?

就这点出息了啊。

周泽摊开自己的右手,黑色的指甲慢慢地生长出来,一缕缕黑色的雾气环绕。

很多时候,一个问题真正的解法取决于你所坐的位置,也就是你的立场。

站在周泽立场这边,根本就没办法分什么对错,他要活,只要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下的一切行为,就都是正确的,否则,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失去了意义,正确与否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不管你藏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抓出来,哪怕……你藏在这个身体里!”

周泽的面容开始扭曲起来,他的指甲开始掐入自己的胸口。

“嘶…………”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让人难以抑制地抽搐,周泽整个人颤栗起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张开嘴,

显得有些茫然,

不在,

根本就不在!

为什么,

他刚刚以自己灵魂差点被自己搅碎的风险进行了验证,这具身体内,有且只有他周泽唯一的灵魂,徐乐,根本就不存在!

周泽重新爬着站了起来,看着破碎的镜子里,依旧是自己的面容,这次等了好久,镜子里的人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徐乐,早就不存在了,

那么,之前对林医生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本性驱使?

不,

这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是这样。

周泽第一次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是如此的陌生,不是因为他换了躯体换了容颜,而是自己的内心,自己的灵魂,好像和自己原本的自我认知,

根本不同。

身体和灵魂,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从古至今,中外诸多大诗人大思想家其实都给出了一个类似的答案,肉身会变化,会腐朽,但灵魂,是可以永存的。

它可以高尚,它可以被铭记,它能够在历史长河中一直熠熠生辉。

周泽也认为,他还是周泽,还是原本的自己,眼下,无非是身体变了而已,但他依旧认为自己是周泽。

眼下,

他开始恐惧了,

因为既然徐乐的灵魂早就不存在了,

这也就意味着,

改变的……是他自己?

………………

“你去睡吧,亲爱的。”

“嗯,我带女儿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忙完了休息。”

“好,等我把这个治疗方案修改好。”

王轲轻轻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打了一个呵欠,他确实困得很,但是手头上的工作,却必须做完,才刚刚三十出头的他,头上已经出现好多白发了。

这个年纪的男人,最是尴尬,不拼,距离养老又太早,拼的话,身体已经开始慢慢走下坡路了。

“叮叮叮…………叮叮叮…………”

王轲微微皱眉,这么晚了,还有人上门拜访?

他走到玄关旁,看了一眼视频画面里站在门外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问道:“请问,你是?”

“我找王轲,朋友介绍我来的。”

“对不起,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和我的助理去预约,我在家里一般……”

“周泽介绍我来的。”门外的男子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王轲愣了一下,然后开了门。

对方看起来有些年轻,年纪可能也就二十五。

“进来吧。”王轲示意对方进来,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放在了茶几上。

周泽在沙发上坐着,看着自己这位昔日好友。

他还是没变啊,依旧在自己的行业里拼搏着,作为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们自幼关系就很好,而且在老院长看来,他们这两个算是近些年从孤儿院走出的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周泽年纪轻轻就是医院的副主任,而王轲,已经有了自己的心理诊疗所,不是开在逼仄位置的小门店,而是开在通城人心中的市中心南大街旁。

就是这套别墅,也绝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你认识周泽?”王轲先问道。

“嗯,死了半年了。”周泽回答道,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还是喜欢喝毛尖,口味一直没变啊。

“找我,有什么事么?”

“看病。”

“看病?”王轲咳嗽了一声,“你可以预约。”

“很急。”周泽看着王轲的眼睛,“非常急。”

王轲沉默了,然后笑了笑,点点头,起身,道:“请和我到书房来。”

不管对方的突然拜访是否失礼,也不管对方的要求是否唐突,既然对方说是周泽的朋友,王轲没理由也没办法去推脱。

周泽在王轲书房中规坐了一会儿,王轲是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走进来的,这显示他的郑重。

“说说你的情况吧。”王轲转动着自己手中的钢笔,这是一支暗金色的钢笔,在书房的灯光之下,很是瞩目。

周泽慢慢地摇摇头,“不要对我进行催眠,哪怕是浅度催眠。”

王轲点点头,放下了钢笔。

“我可能有些……人格分裂。”周泽组织着自己的措辞。

“再具体一点。”王轲问道。

“感觉,在我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性格存在,确切的说,是在某一时刻,那个人的性情会忽然影响到我做事情,而我可以明确地感知到,那绝不是我应该做出来的事情。

我一直……是一个很自律的人。”

“人格分裂的征兆?”王轲眼睛眯了眯,“多久了?”

“最近吧。”

“这样吧,在这张纸上,画出你的第二人格,你就凭借着你自己的感觉,画出他的模样,哪怕你从未见过他的真实模样。”

王轲将一张白纸和那支钢笔送到周泽面前。

“第二人格么?”周泽问道。

“对。”王轲点点头。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就是第二人格。”周泽指了指自己,“现在出来捣乱的,应该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人格。”

王轲目光一凝,开始重新审视周泽。

“你是说,你现在的状态,就是第二人格?”

“按照你的理论来形容,应该就是的。”周泽答复道。

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徐乐,而周泽是外来者,所以,周泽就属于第二人格。

“你已经杀了他?”王轲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似乎……显得有些兴奋。

“算是吧,而且我确信,他已经不见了。”周泽回答道。

“那你这个其实算杀人行为了。”王轲提醒道,“虽然在法律上,无法判定你这种行为,也无法对你的这种行为进行定性,但我还是要坐在这里对你进行谴责。”

“谴责结束后呢?”

“你来找我,是想找办法,彻底摆脱第一人格对你的影响?”

“是的。”

王轲又开始转动钢笔,这次不是为了催眠,而是因为他在思考。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帮你,因为在我的视角看来,你杀了一个本来存在的‘人’,而我如果帮你,则是在帮你毁尸灭迹,我就成了帮凶。”

“帮我。”周泽说道。

“我需要考虑一下。”王轲沉吟道。

“不需要考虑,帮我。”周泽催促道,紧接着,周泽又道:“二蛋哥。”

当这一声“二蛋哥”说出来时,王轲的脸色骤然一变,他有些意外道:“周泽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周泽点点头。

王轲抬起头,有些纠结,但还是咬咬牙,开始拿起钢笔写单子:

“我给你开一点药,这些药其实只是辅助作用,能帮助你稳定情绪,辅助你的睡眠。”

“那就不用开了。”周泽说道。

“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你需要换一个环境。”王轲没理会周泽之前的话语,写好单子继续道:“脱离你那个第一人格原本生活的社会关系,重新构造属于你自己的社会关系。

很多人都认为,人的思想,只寄托在灵魂上,虽然,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灵魂,也就是有没有鬼魂,还是一个未知。

但这个说法本身就是不准确的,其实,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肌肉,我们的眼睛,包括很多很多的部位器官,其实都能储存一个人的‘灵魂’,这个‘灵魂’和广义上的灵魂不同。

它指的是类似于运动员通过无数次的重复训练所造就出来的‘肌肉记忆’,以及‘心理暗示’等等,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惯性。

你是第二人格,杀死了第一人格,

但这具身体,毕竟在第一人格手里存在运行了太久太久,它有自己的惯性,有自己的记忆,有时候你之所以会突然做出莫名其妙地选择,让自己事后觉得震惊和诧异,让你产生一种第一人格还存在还在捣乱的错觉,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先切断你现在的一切人际关系网络,构建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圈子,让这具身体,开始重新适应你,把之前的惯性抵消掉,问题,也就解决了。

其实你现在的情况并不严重,你的思维逻辑很清晰,克服它,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王轲笑了笑。

这个时候,书房外面有人敲门,

“亲爱的,有客人么?”

“对,帮我再倒两杯咖啡。”

“好的。”

周泽想到了林医生,想到了自己的岳父岳母,想到了那个小姨子,

的确,

一开始,他是排斥那个人的际关系的,甚至早就想断绝了。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反正不和我睡,

反而成了自己的执念?

“断绝关系,需要多久?”周泽问道。

“不需要多久。”王轲耸耸肩,显得很轻松,“从你进门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着你,你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

你是第二人格,但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人格把第一人格杀得最彻底的一个病例。

就像是……古代志怪小说里的借尸还魂一样,很干脆,很利索,甚至可以用‘完美’这两个字来形容。

现在,你可以理解成你吃了一款药的轻微副作用,凭借你的自身免疫力完全可以克服掉,可能,也就两三个月吧。

之后,你再重新捡起以前的人际关系就可以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周泽点点头,“谢谢了。”

“不客气。”

“咖啡来了。”

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放在了书桌上。

周泽看向女人,女人也看向周泽。

下一刻,

周泽的心神忽然一动,女人的脸色也骤然一变。

“怎么,你们认识?”王轲问道。

“嗯,他就是林医生的丈夫,徐乐。”女人回答道。

“啊?”王轲有些惊讶地站起身,

主动过来和周泽握手表示感谢,

之前眼前的男人是自己已故发小介绍的病人,眼下,他更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关系自然就更亲近了一层。

周泽敷衍地应付着,脑子里其实是在想该不该提醒自己这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发小,他的妻子最近很沉迷不可描述的“烫头发”活动?

想了想,还是等离开后以匿名的方式提醒吧,虽说自己二人在参加工作后因为彼此知道各自性格的原因,都一心扑在事业上,也就互不打扰了。

交情和小时候的记忆没变,但他们从来没有过哪天没事做出来一起喝喝酒喝喝茶聊聊天的习惯,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的问题有些棘手,周泽也不会来找王轲。

他结婚了,周泽不知道,他有小孩了,周泽也不知道,但需要帮忙时,报自己名字,对方肯定答应。

王轲和他的妻子一起将周泽送出家门,周泽拒绝了王轲开车送自己回去的好意。

“亲爱的,他来找你做什么的?”

“看病。”王轲回答道,“你说过,他开的是一家书店?”

“嗯,类似茶话会一样的书店。”

“那行,有机会我也去看看。”

…………

周泽刚刚走出这栋别墅的范围,

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别墅。

在别墅的阳台上,

站着一个小萝莉,

她抱着自己的白色熊玩偶,穿着红色的睡衣,站在外面吹着风。

发丝拂动,裙摆飘飘,她却岿然不动,似乎毫无察觉,

只是那一双眸子,

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周泽一开始面色凝重,身体也有些发紧,

但慢慢地,紧张感开始褪去,徐乐的事儿在自己心头上的压力也因为刚刚的谈话而得到开解,周泽很放松。

只是,让周泽有些犯难的是,

好像他不光要提醒自己发小他老婆的问题,

他女儿,

好像也有问题啊。

默默地,周泽在心底对自己这位发小,

有些心疼。

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能拥有这种“幸福美满”的家庭。

一念至此,周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下一刻,面对远处阳台上小萝莉的目光,

周泽扬起手,

对着那个方向挥了挥:

道了声:

“嗨。”

第二十四章 老道

从别墅区出来,周泽没急着打车,而是打算一个人在夜晚的路上走走。

王轲说自己这边问题不大,只需要切断徐乐以前的关系网就可以了,当然了,现在其实已经相当于切断了。

自己对林医生那样,想来最近一段时间林医生不会再搭理自己,至于岳父岳母家,自己也好几天不回去了。

唯一难办的可能还是自己的书店,毕竟开书店的钱,还是丈人家给的。

先且这么着吧,这段时间,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

前面有一座天桥,周泽走了上去,在一层台阶上坐下来,拿出手机,随意地翻了翻。

无巧不巧地,周泽点开了那一款直播软件,徐乐生前关注了很多游戏和颜值区主播,但周泽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往下拉,周泽看见上次看的那个老道主播依旧没开播。

这么久都不开播了,估计是真的不播了吧。

主播行业看似很轻松,坐在家里赚钱,但压力也很大,别说一两个月不开播了,就是几天不开播可能也就成了明日黄花。

不过也就在此时,周泽发现自己账户里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来,发现居然是老道私聊自己的消息,是前天发来的。

“贫道来通城了,亲,出来聚聚?”

下面还附着老道的电话。

周泽微微皱眉,老道除了留言还有许多爱心的小表情,随即周泽翻了一下徐乐这个账户的信息资料。

女号,

而且地址就是通城。

徐乐以前应该也尝试开过直播,所以还有自己的直播间,但人气惨淡得很。

周泽终于弄清楚这种异样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老道这个消息,分明带着艹粉的意思,因为一些事儿来到了通城,找寻了一下自己在通城的粉丝,广撒网,捞一把。

周泽对这个老道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位曾在老道视频里出现过的喝粥很困难的年轻男子。

不过,周泽还是回复了一个消息,是自己的号码。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周泽准备离开了,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冰柜了。

不过,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拿起电话,来电显示是蓉城的号码。

周泽接了电话。

“喂,施主,您在哪里啊!”

老道的嗓门很大,像是对着手机喇叭吼一样,周围好像还有火车的声音。

“你在哪里?”周泽问道。

那个老道是不是很闲,他不是粉丝很多么,怎么次次回自己的信息这么快?

难道真是女粉丝的牌子确实很吸引人?

“咦…………”老道吓了一跳,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打算约的粉丝,竟然是男的!

一个大、、、吊萌妹!

伤心,

失落,

黯然!

但老道还是马上换了一个口吻,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大兄弟,我饿啊,求三五瓶,给口吃的吧!”

………………

打车过去,周泽是在一处铁路桥下的疙瘩处找到的老道,老道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头发散乱,脸上还有些许的淤青,一副活脱脱的难民形象,他之前躺在下面的塑料板上。

附近街上有一家“龙潭家常菜”,周泽给他点了两碗面再炒了一盘宫保鸡丁和一盘小杂鱼,老道吃得风生水起。

“兄弟,你真够意思!”老道吃下了一碗面,终于开始放慢速度了,然后对老板说要温一壶黄酒,随即歉然地对周泽笑笑,他兜里没几个钱了,这顿饭最后肯定是周泽请。

“您老怎么混成这样了?”周泽面前放着一杯水,桌上的菜,他一口没动。

“唉,别提了。”老道喝了一口面汤,砸吧砸吧了嘴,“这阵子时运不济呗,本来我是跟着一个剧组来通城取景的。”

“转行了?”

“算是吧,这阵子不想直播了。”老道叹了口气,“人呐,总得有些梦想不是?”

“也是。”周泽点点头。

“贫道以后的梦想,就是能出演一部《僵尸先生》,不管是三四五还是六七八。”谈到梦想,老道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在剧组混成这样?”周泽有些好奇道。

“嘿嘿,本来我在剧组也算是个小配角的,但谁晓得造化弄人呢。”

酒上来了,

老道先给周泽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眼睛眯起来:

“啧啧啧,美滴很,美滴很。”

周泽拿起白开水,又喝了一口。

“副导演不是个东西,想潜规则人家小女演员,那女娃子估计都没十八岁,唉,女娃子哭,不愿意;

老道我正好碰到了,上去把那个副导演给打了一顿。”

老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赚钱是赚钱,出名是出名,但咱无论做啥事儿,都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对不?

哥们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周泽应了一声,“所以你就被开除了?”

“没呢,他没敢拿这个说事儿。”老道咧着嘴继续笑着,“贫道揍了他,知道的人不少,他不敢这样对付我,不然他自己名声就彻底臭了。”

“然后?”

“然后,然后就是那晚被我救下来的小女演员隔天晚上自己主动走进了副导演的房门,一晚上没出来。”

老道说这些话时,有些唏嘘,“都是可怜人,都是不容易的人。”

“再然后?”

“再然后就是那个小女演员说我吃她豆腐,非礼她,副导演没出面,大导演把我开出剧组了。”老道还是在继续笑着,只不过,他的笑容里,有些苦涩。

“喝酒吧。”周泽说道。

“来,走一个!”老道端起酒杯,见周泽拿着的是白开水,当即道:“看不起哥哥不是?咱走一杯酒,今儿个哥哥落难了,承蒙兄弟照顾,山水有相逢,以后总有一天哥哥手里有钱了,会照应回来的。”

周泽摇摇头,“我酒精过敏。”

“那行吧,以茶代酒!”

二人碰了一杯,老道一饮而尽。

人生委屈,蹉跎,愤懑、不平等种种,

尽在一杯酒里。

“你没钱了?”周泽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问。

“嗯。”老道说完后面露期待,期待着周泽借点钱给他,他之前本还留有一些钱的,但都在月初资助出去了,然而现在的工作又被开了,所以才忽然变得拮据起来。

“哦。”周泽点点头。

“…………”老道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的聊天方式让他产生了些许熟悉感。

卧槽

,你“哦”一声,

还问我有没有钱干嘛?

周泽起身,去结了账,然后准备离开了,请老道吃顿饭,纯粹是因为周泽今晚也有些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本来可以回去找许清朗的,但许清朗今晚关门早,卷帘门都拉上了,也就找不到了。

现在,他累了,想回去休息。

“哥们儿,你是开书店的?”老道问道。

“嗯。”

“开书店不赚钱吧?”老道手掌摊开,指尖掐来掐去,像是在运算。

“嗯。”

“贫道觉得,其实还是开冥店赚钱。”老道见周泽似乎对他的“推算”不怎么感兴趣,得嘞,眼前这位是生在红旗下根本不鸟封建迷信的主儿,老道也就收了心思。

“冥店?”周泽摇摇头,“不想开。”

他自己就是个鬼,开什么冥店啊。

“实不相瞒,老道之前在蓉城,就是开冥店的。”老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是冥钞,“哥们儿,谢谢你今天这顿饭,哥哥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一叠冥钞,你先拿着,别急着骂我,这钱当然花不出去,但它上面有阴德,你就带在身上,别怕晦气,能给你带来些好运的。”

周泽没伸手去拿钱,

谁脑子抽了才去拿一叠冥钞放身上。

“兄弟,别不信。”老道见周泽不要,有些急了,直接撸开自己的道袍,指了指自己右胸口位置的伤口道:“当初就是一沓冥钞,救了我的命啊。”

“行行行,我收下了。”

周泽懒得看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袒胸露乳,只得伸手将冥钞收下。

“我记得看你视频,冥店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喝粥很困难。”周泽问道。

“哦,他啊,他是我请的一个员工,懒死了,整天只知道晒太阳,啥事儿都不干,我天天骂他,说你这么懒不行啊,年纪轻轻的。”

“哦,他是有厌食症么?”周泽问道。

“算是吧。”说到那个人,老道有些失落,“怎么,他很帅么?”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亲切。”

“亲切个鬼哦。”老道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你跟鬼亲切,你莫不是也是一个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贫道啦!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店外,周泽分给老道一根烟,隔壁有家超市还开着,门口摆着小水果摊。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老道嘿嘿地开玩笑。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周泽回答道。

“啥?”老道以为周泽有点out没听懂自己这个梗,想想有些无趣,这个书店老板,应该是个书呆子。

周泽也没开口解释。

实际上,“我去买几个橘子,你且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是出自朱自清《背影》里父亲对儿子说的话,

而周泽所说的,则是《骆驼祥子》里,爷爷对孙子说的话。

最后,周泽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我走了,你保重。”

老道刚准备开口说什么,

忽然捂住自己的裤裆,

然后一股毛发烤焦的味道传出来,

“娘咧,烫死贫道咧!”

第二十五章 大火

“你怎么了?”周泽皱了皱眉,显然,他也闻到了味道。

“没事,我尿急,您先走!”

老道说完,马上转身向外跑去。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没再跟上去问什么,而是直接打车回书店了。

老道来到了马路旁,伸手从裤裆里掏出了一张符纸,符纸已经变红了,而且遇风化灰,直接飘散。

这是老道的祖传符纸,至于为什么会藏在这个位置,只能说不能为外人道也了。

但刚刚的那一幕,已经烙印在了老道的记忆里,

当然,低下头看一看被烫得紧绷在一起的核桃,

其实,也烙印在了自己的肉身上了啊。

“娘咧,老板,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在距离两千多公里的通城碰到你老乡咧。”

冥冥之中,

或许有一种感应,

就比如周泽看老道的直播视频时,看见视频里坐在冥店柜台后艰难喝粥的年轻男子,产生了一种莫名地感触,

那不仅仅是厌食症那么简单,

其实,

他们本是一类人。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绝对的唯一和单独的另类。

正如地狱中,无面女所不甘怒吼的那样:

“你怎么也能离开?”

这意味着,

不仅仅是周泽,之前也曾有人在无面女面前离开过。

再加上周泽出车祸救治的黑指甲老者,

这个世界,

真的没有想象中那般平静。

………………

打车回到书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周泽将卫生间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了一下,然后又烧了几壶水用毛巾勉强擦拭了身体。

他决定明天就让人来安装一个喷洒好方便自己洗澡,对于一个有着轻度洁癖的人来说,不能洗澡,绝对是一种酷刑。

回到二楼,设置了温度,周泽躺入了其中,闭上眼,准备告别今日的疲惫以及今日的一切纷纷扰扰。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也很安稳。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从冰柜里出来的周泽先去洗漱,随后打开了店门,看了一眼隔壁。

隔壁今日又关着门。

林医生那边暂时不能联系了,

老婆没了,

现在连他也没了,

周泽猛地摇摇头,该死,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念头?

徐乐余毒害人啊,

对,

肯定是这样。

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周泽只能拿出手机点了一份外卖,备注让店家多送一些醋。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就开着电瓶车来了,对方直接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将外卖递给了坐在柜台后看着书的周泽。

“谢谢,真不容易,大过年的还要送外卖。”周泽客气道。

“你也不容易,大过年地还得吃外卖。”外卖小哥直接回复道。

“…………”周泽。

周泽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抬头特意看了一眼面前的外卖小哥,对方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你这儿是书店?”外卖小哥看了一眼店里的环境,“可以坐下来看书的那种?多少钱?”

“看着给。”周泽打开了外卖包装袋。

“得嘞。”

外卖小哥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找了一本《斗破苍穹》看了起来,看得津津有味得很。

周泽则是将店家送的醋一口饮尽,似乎是因为最近被许清朗家变态级别的酸梅汁给锻炼出来了,周泽感觉这普通的醋,没啥感觉。

紧接着,又是一通狼吞虎咽,吃到一半时,恶心反胃感就开始袭来。

周泽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强行让自己不吐出来,终于,一番可怕的僵持之后,恶心感开始慢慢地褪去,周泽擦了擦嘴角,而后开始重重地咳嗽起来。

“哥,慢点吃,您这吃相用我奶奶的话来说,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

外卖小哥一边看着书一边说道。

周泽瞪了对方一眼,干脆坐在椅子上喘着气,他需要缓缓。

该死的许清朗,

怎么还不开门!

周泽决定,如果对方到下午时还不开门的话,自己只能去砸门进去找一找剩下的酸梅汁儿或者苦瓜汁儿了,不然这饭还真的吃不下去。

外卖小哥似乎停止接单了,坐在那里看了一个小时的小说。

“咦,怎么有股子焦煤味?”外卖小哥忽然嗅了嗅鼻子,然后走出了书店外。

周泽没当一回事儿,对方可能是想着看会儿书不愿意给钱,无所谓了。

这家书店,赚钱还真是随缘。

但紧接着,刚刚走到外面的外卖小哥马上张开了嘴,喊道:

“哇,着火了。”

周泽这才警醒,马上也走出了店铺,抬头一看,目光当即一凝,上面大厦的第四层,滚滚浓烟正在从里面冒出来。

这是,

电影院的位置!

原本的商业中心,现在还能有点人气的,也就是那家电影院了,而且这阵子因为是过年档的原因,来这里看电影的人很多。

“走,去救人。”外卖小哥直接向那边奔跑过去。

周泽站在那里犹豫了十秒,火情肯定很大,但绝对烧不到自己的书店,他在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想要去救人的本能。

在以前,他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赶赴灾祸现场的一线去参加抢救了,但恰巧在最近,他打算改掉这个坏毛病。

不过,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挣扎之后,周泽还是跟着一起跑了过去。

自己,

还是贱呗!

从一楼到三楼的楼梯处,有很多人往下跑,周泽则是往上跑。

虽然这个商业中心是“废”了,但它位于市区之中,消防车应该很快就能赶来。

上午看电影的人没有下午多,但人数也很可观,当周泽沿着楼梯跑到了第四层时,看见里面的浓烟更大了许多,而且火焰燃烧得很诡异,哪怕是以外失火,也不可能烧得这么夸张!

只是这个时候不是分析起因的时候,在浓烟之中,周泽看见脸上被熏得黑黑的外卖小哥背着一个老太婆跑了出来。

对方看了一眼周泽,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然后扭过头再度跑向了观影区继续救人。

火势并没有完全蔓延出来,但在观影区那边,火势很是夸张。

周泽没有再犹豫,既然已经来了,总得做点什么,他当即也跑入了浓烟之中。

“咳咳…………咳咳…………”

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仓促地进来是一件很傻的行为,很容易救不到人反而把自己给交代在里头。

所以周泽清楚自己时间有限,如果看到哪个需要帮助的人,把他带出来就好了,其余的事情,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等专业的消防员过来处理。

“呼…………”

周泽刚刚打开了2号影厅的门,火苗居然直接向外面窜了出来,周泽只能后退暂避锋芒。

而在里面,居然还有哭喊声。

周泽咬了咬牙,直接冲了进去,影厅里,到处都是火焰,地上,天花板上,墙壁上,都在着火,而且因为这里空间逼仄的原因,导致燃烧出来的浓烟只能窜据在这里。

一般火灾现场遇难的人中,被烟熏死的比火烧死的人要多得多。

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觉得每次看电影前的让人厌烦的消防通告视频是多么的重要。

周泽刚冲进去,就看见在过道小空间里,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黑色西服的成年男子,他正躺在地上咳嗽着,显然是爬不起来了。

另一个则是年纪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是昏迷过去了还是已经窒息死亡了。

“救我……救我……救…………”西装男子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前面的周泽。

周泽直接跳过了他,将那个小男孩背起来,准备冲出去再说。

他现在已经感到头晕了,显然,在没有防毒面具等专业设备的前提下,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然而,刚背着男孩准备跑出去,周泽只感觉自己脚下被人拉了一把,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背上的男孩也滚落了下来。

“救……救……先……救我……我……给你……钱……先……救我…………”

西装男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地抓住周泽的脚踝,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撑太久了,他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呼吸,只感觉肺部火烧火燎般的难受。

摔倒的周泽只觉得脑门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差点昏迷过去,当下,他直接用牙齿咬了一口自己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砰!”

“砰!”

周泽用另一只脚去踹那个抓着自己男子的手以及对方的头,

连续踹了几脚之后,对方终于撒手了。

周泽摇摇晃晃地再度站起来,将男孩背在自己身上,冲出了2号影厅。

冲出滚滚浓烟,进入了安全区域时,周泽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接跪了下来,身上的男孩也落了下来,但因为有周泽下意识地铺垫,所以摔得不严重。

消防员已经赶到,正在着手灭火,还有一部分消防员穿着装备冲入火场之中。

“2号影厅还有人。”

周泽抓住了身边跑过去的一个消防员的衣服说道。

“好,我知道了。”对方点点头,冲入了火场。

“呼呼…………呼呼…………”

周泽横躺在瓷砖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在他对面,黄色外卖服已经被熏成黑色的外卖小哥也靠在那里喘息着,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

救护人员也已经赶到,一群白衣天使和医生,周泽已经没力气去找寻是否林医生也在这场救护行动之中了。

咬了咬牙,重新站了起来,周泽看了一眼正在被医生急救的男孩,男孩胸口还在起伏,应该问题不大了。

同时,周泽还看见之后被消防员抱出来的几个人,有人没救得起来有人被救起来了,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应该是没气了。

周泽不觉得愧疚,他没理由去觉得愧疚,

自己是做好人,救人的,但到底先救谁,取决于自己,谁都没理由去道德绑架自己。

而且,在那个时候,自己根本没能力背着一个小孩的同时再扛着一个成年男子一起跑出去,如果这样做了,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己也死在里头。

自己借尸还魂的是徐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不是借尸还魂的施瓦辛格。

况且,那家伙差点害的自己也跟着死在电影院里。

艰难地爬起来,拒绝了身边护士检查自己身体情况的帮助,周泽走向了大厦另一端的卫生间里,打开了水龙头,使劲地用手捧着冷水揉搓着自己的脸。

总算是,

缓过气来了。

抬起头,

周泽看着镜子里自己,

忽然发现,

镜子中,在自己身后,慢慢地出现了一道淡淡的人影,

这个人,

穿着黑色西装,

一脸的怨毒盯着自己。

嘴巴张开不停地呐喊着,像是在质问自己什么,歇斯底里,疯狂躁动。

人死后,若是遇到特定契机有一定概率可能化作厉鬼报复,

而眼下,这个男子刚死,他的灵魂还处于化鬼的阶段,大概会在头七的时候彻底成型。

他还不是鬼,只能说是一个雏形。

但因为周泽自己的特殊性,所以他能提前洞察到对方的存在,

他在恨自己,

不救他,

甚至这种恨,

不惜让他变成了厉鬼!

“呵,有趣。”

周泽笑了笑,

重新将自己的头放入洗脸池之中继续用水冲洗自己,

同时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呵,人啊…………”

第二十六章 头七

根据江海晚报(通城当地报纸)报道,在这次电影院火灾之中,有七人在火灾中丧生,三十多人受不同程度的伤。

一周过去了,电影院已经被关闭,想要再重新开启短时内是不可能了,甚至很可能这家影院就此被放弃,原本开在这里就是亏本的了,自然会不再大张旗鼓地重开。

这样一来,这家商业中心群基本就宣布彻底死亡了。

这阵子,周泽没去再和林医生联系,双方都保持了一种互不干扰的默契,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倒是岳父岳母打过几次电话,质问周泽为什么不回家胆儿肥了云云。

周泽后来干脆把他们的电话给拉黑了。

现在很头痛的是,开这家书店的钱是岳父家出的,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软,只是周泽还是没能想好用什么方法去赚点钱,好让自己重新开一家店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独立。

只能说,徐乐给自己留下的基本盘,太差了。

倒是有好几家媒体联系过自己,希望能采访周泽这次见义勇为的义举,宣扬一下新时代的正能量,周泽都选择了拒绝。

他对出这个名没什么兴趣,俗话说树大招风,自己这个身份和角色,真把自己弄成什么名人,反而会存在更多不可控的危险。

这一周,生意做得平平淡淡,每日的销售额不足一百,房租水电费的成本都不够,周泽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些。

他在意的是,隔壁许清朗,已经一周没开门了。

周泽请了一个无良开锁师傅帮忙把锁给打开,进去找了一遍,没找到酸梅汁儿这类的东西,里屋的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是整洁。

很无奈,

一个拥有二十几套房而且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如果他忽然有一天看破红尘打算去追寻个风儿潇潇洒洒,

你还真的很难找得着他。

也因此,周泽这一周过得都挺苦逼。

辣椒油,

老陈醋,

老抽,

高浓度橙汁儿等等方法都试用过了,虽然能让自己吃下去一些饭食,但都把自己弄得苦不堪言,比许清朗家祖传的酸梅汁儿效果差远了。

入夜,周泽就一个人蹲在书店门口,嘴里叼着一根烟,目光不时瞥一眼隔壁,颇有一种人生何处话凄凉的感觉。

店前面的马路边,有四五个宝塔香正在燃烧,是商场那边的人弄的,按照习俗今儿个迎财神,哪怕明知财神爷也很难救回这个商场了,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偶尔周泽还会看看自己身后或者看看自己面前的玻璃,

那个黑色西装男子的厉鬼正在不断地完善,今晚是他的头七,应该能差不多了。

厉鬼化形,本就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概率,再者,普通的厉鬼至多让你走路摔个跤吃饭咬一下舌头之类的,能让你生一场小病挂两天水都算是了不得的厉鬼手段了。

类似电影里的那种厉鬼横行无忌到处杀人的事儿,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发生,否则这个阳间也早就乱套了。

就连已经借尸还魂的周泽都已经如此低调着,

那些连肉身都没有的渣渣安敢出来乱装逼?

这一周,没事儿时周泽就看看书,发发呆,修修指甲,顺带看看身后的那只厉鬼是不是又变得清晰了一些。

颇有一种……养成的感觉,体会了一把父爱如山。

爸爸爱你,

爸爸等你长大。

周泽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后那位的情绪,他最大的恨意不是对着失火的原因,而是对准着自己,他怨毒,他愤怒,他期待,他等待,

或许,

在他看来今晚他头七之日,就是他复仇的时刻。

因缺思婷,

周泽抖了抖烟灰,等着他成形之后,周泽会告诉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救人的事儿,周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也不觉得西装男恨自己有什么错。

以前,周泽曾遇到过类似的一件事,一个人溺水了,有人下去救,结果救人的人被溺水的人给死死攥住,然后一起淹死了。

一般来说,下水救人,你得从背后抱着他去进行营救,如果从正前方上去救人,很容易被溺水的人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

当然了,理解能理解,

但理解不会成为周泽容许西装男子今晚十二点在自己书店放肆的理由。

白天时,周泽点了一份外卖,跟新的外卖小哥聊了几句,得知上次那位救人的外卖小哥最近火了,不光出席各种领奖活动,还被公司内部表扬奖励,现在有一个绰号——“最帅快递小哥”。现在他还在送外卖,是一边直播一边送外卖,人气很高。

一边灌着老陈醋一边吃着饭的周泽随手刷了一下微博,在热搜那一栏里居然有那位外卖小哥。

事情发生到现在一周的时间,从一开始的处理和总结,到现在的正能量开发和弘扬,正是处于一个话题度最热也最高的时候,这件事的影响力不光是在通城,在全国都传播开了。

晚上十一点,周泽一边看着西装男子慢慢地变得更加凝实一边看着电影,电影名字叫《魔警》,是最近很出名的林超贤导演前些年的作品,吴彦祖和张家辉主演。

书店门被推开,穿着外卖服的外卖小哥一边举着自拍杆一边走了进来。

“这是我常来的一家书店,我每天忙碌送完外卖之后都会来这家店看看书,也不是为了什么学问,只是单纯地喜欢看书。”

说完,外卖小哥从书架里取下了一本温铁军的《八次危机》。

这本书讲的是中国近代历次经济危机,外卖小哥将书摊开,自己坐在了塑料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周泽记得上次他来时,把《斗破苍穹》看了两部。

“好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我想安静地看会儿书,大家也早点休息吧,谢谢大家一天的陪伴。”外卖小哥对着手机屏幕鞠躬。

手机屏幕里一堆办卡和飞机以及火箭刷了出来,人气确实高得可怕。

关了手机,外卖小哥将手中的《八次危机》合上去,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周泽,道:

“老板,一起出去搞顿夜宵,我请客。”

周泽摇摇头,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屏幕。

“在看什么?”外卖小哥靠近了过来,看了屏幕后笑道:“这电影我看过,《魔警》是吧。”

“嗯。”周泽点点头,同时看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啊。

身后的那位宝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没有记者采访你?”外卖小哥问道。

周泽摇摇头。

“其实应该接受采访的,这样你书店生意也能好很多。”

“我喜欢安静。”周泽言不由衷地装了一个逼。

钱重要,命更重要。

“这电影之后再看吧。”外卖小哥似乎对周泽很投缘,毕竟是当初一起冲入火场救人的同伴,

有些,

惺惺相惜吧。

“你知道么,《魔警》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原本现实的主角好像叫徐步高。”周泽开口道。

“嘿,这个还真不晓得。”外卖小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看个电影而已,谁去关注这个啊。”

“嗯,也对。”周泽关闭了电脑,伸了个懒腰,“这么晚了,你想吃什么?”

“随便呗。”

“那我点份外卖吧。”

“不,出去吃,我请客,外卖有什么好东西,我跟你说啊,一些店的后厨,根本没法看,还有一些商家连实体店都没有,就租个破房子自己搞,啧啧,反正我是不敢吃的。”

“原来如此。”周泽点点头,“对了,你知道徐步高是怎么回事儿么?”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么?”

“杀了自己同僚,吞了钱,然后潇潇洒洒起来,还参加过电视节目,喜欢出风头,出名。”周泽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很享受上镜的感觉。”

外卖小哥沉默了一会儿,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老板,你到底去不去吃夜宵?”

“不想去呢,你也不看看我店门口多少个宝塔香,熏了我一天了,什么胃口都熏没了。”

宝塔香就是那种比普通人还高的大香烛,层层叠叠像是宝塔一样,很粗壮,且能燃烧很久。

“呵呵,你这店里可根本就没味道啊。”外卖小哥指了指周泽书店上面的中央空调,“这边,应该是空气净化器吧?”

“嗯,和空调一起装的,而且书店里我习惯喷一些清香剂,毕竟要营造出一个读书的氛围不是,不提供咖啡也没糕点,只能提供点好闻的味道了。”

“所以,老板你还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啊。”外卖小哥故意装作生气道,“咱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

周泽抬起手,好奇道:“所以,我一直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

“那天,我根本一点味道就没闻到,在我的店里,你想闻到外面的其他味道也很难,几乎不可能,那天,你是怎么闻到着火的味道的?”

外卖小哥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了,但也没当一回事儿,道:“我鼻子打小就好,我奶奶说我是狗鼻子,小时候找家里藏的零嘴,可准了。”

“你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么?”周泽又问道。

“什么日子?”

“头七。”

“头七?”

“对,火灾中死去的那七个人的……头七!”

第二十七章 深夜派对

外卖小哥站在原地,隔着柜台,看着坐在后面的周泽。

“别怕,店里没装摄像头,我这里也没录音笔。”周泽伸了个懒腰,“当然,我这么说你肯定是不信的,啧,随你吧。”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外卖小哥很冷静。

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肯定很冷静。

警方到现在还没具体锁定纵火者,这就是他的本事,当然,在这里是贬义词。

“我很笃定那把火,就是你放的。”周泽摊了摊手,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根本就不需要辩驳的事实。

“你喝醉了。”外卖小哥说道。

“没醉。”

周泽笑了笑。

“就凭这个,你说火是我放的?你比警察还厉害?”外卖小哥的神色已经开始有些绷了,但他依然在克制着。

“嘶……我当然没警察厉害,但我不瞎。至于我说根据那个就认为你是纵火者,对不起,还真不是。

我只是先确认你是纵火者后,反推出的一个证据,体验一把柯南的感觉。”

周泽伸手指了指外卖小哥身后,

外卖小哥马上转过头,他以为那里站着警察,但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警笛声。

在这个几乎废死的商场,又是在深夜,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他们,都跟着你一起进来了。”周泽说道。

“谁?”外卖小哥皱了皱眉。

“死在电影院里的六个人啊,他们跟着你进来了,然后我一看,就‘哦’了,凶手就是你了,明摆的事儿嘛。

除了我身后站着的那个逗比一门心思地恨我,

你总不能说另外六个遇害人都认错了凶手了吧?”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外卖小哥。

“装神弄鬼!”外卖小哥几乎开始咆哮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自己的压力在越来越大,脸上也开始有冷汗流出。

“别紧张,他们害不了你的。”

周泽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小盒子米饭,还有一些咸菜。

在周泽视线之中,有六个人都坐在塑料板凳上,男女都有,其中两个是老者。

他们都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看着书,很安静,一点都不吵闹。

每个人面前周泽都放了一碗米饭,米饭上盖着咸菜,一次性筷子直插在米饭上竖立起来。

随后,周泽又拿出一瓶价格10元不到的白酒,用饮水机那里的塑料杯倒酒,一人面前放上了一杯。

“哥几个,我也不容易,这书店开着一直亏本,只能用这些招待大家了,别怪我小气哈,你们是死了,但我还得继续活着。

反正你们家人也会给你们供奉,也不差我这里的一点儿,对吧?”

周泽弯下腰,像是平时招呼客人那样说着话。

嗯,后面那个脑子有坑的逗比,周泽可没好心眼儿到给他也留一份。

“你他娘的脑子有病吧!”外卖小哥憋不住了,“呵,我真该给你录下来,传到网上去,让水友们一起看看你这个德性!”

“你敢么?”周泽侧过身,“说得像是你真敢一样,你才直播几天,五五都倒了。”

是的,警察现在没找到纵火者有许多原因,但如果让警方有了重点怀疑对象追查下去,纵火者就很难隐藏得下去了。

“我要走了,你脑子有问题。”

外卖小哥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他能将自己的人气成功地转化到直播上面,同时还能获得巨大收入,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英雄”,还有他自己的营销方案。

他很接地气,同时原本的形象设定很好,在这个基础上,直播送外卖,本来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儿却也能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他清楚,他慌了,他也乱了,所以,他想要离开,逃离这个书店。

他后悔今天来到这里,非常非常地后悔。

周泽没去拦截他,只是,当外卖小哥伸手准备推开书店的门时,

周泽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道:

“零点了。”

“咚!”

书店里没有挂钟,但是在此时,外卖小哥却仿佛听到了钟声在敲响。

他用力地推门,门却纹丝不动,他怒了,看了一下门锁那边,门没锁,而且也没什么东西阻拦着,但门就是打不开。

外卖小哥开始发了疯一样踹门,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他看不见的是,

原本坐在那里看书的六个人,

全都缓缓地站了起来,

头七回魂夜,

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来到了这里,跟着自己的仇人,

而眼下,

他们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仇人,

一个明明纵火杀了他们,却成了英雄的家伙。

“我叫你不救我!”

一声低吼声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恰巧在此时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而后猛地转身,右手五指指甲瞬间长长,通透的黑色散发着异样的光泽,一缕缕黑气在指尖环绕,带来慑人的气息。

与此同时,周泽眼眸之中也有黑雾翻滚。

“嘶嘶嘶…………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好不容易化作厉鬼的黑西服男子被周泽的手直接抓住了肩膀,而后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周泽指尖的黑气像是一把把锋锐的小刀不停地刺穿他的身躯,一缕缕青烟自黑西服男子天灵盖位置向上升腾。

“我理解你,但你让我很恶心。”

周泽沉声道,

“所以,你还是拜拜吧。”

周泽手指再度发力,

黑西服男子一边哀嚎一边露出了恳求之色,他希望周泽放自己一马,他已经化作厉鬼了,一旦再次“死亡”就是魂飞魄散,连进入地狱的机会都没有。

但周泽没有放手,

目光保持着冰冷。

一直等到黑西服男子的身体彻底融化和挥发干净后,

他才收回了自己手掌,在自己掌心位置,隐约看见些许灰烬。

“呼……”

周泽吹了一口掌心,然后拍了拍手。

转过身时,周泽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的原因,导致书店的格局发生了变化,

又或者,

这只是巧合的一种。

之前那六位进来后只是安静看书的顾客,眼下身上都开始冒出黑色的雾气,这是要化厉鬼复仇的趋势。

而那位外卖小哥还在不停地对着墙壁不停地用自己的拳头去砸用自己的脚去踹。

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可能说的就是眼前的画面吧。

这六个遇难者,当初也是在滚滚浓烟和大火之中惊慌失措,不知所以,最后没能逃出去,惨死其中。

“诸位,给我一个面子吧,你们别急着变厉鬼。”

周泽来到人群之中,对着这六个人抬手示意道。

“来,放松点,都给哥笑一个?”

周泽想要缓和气氛,一旦化作厉鬼,就不入轮回了,复仇之后,彻底失去执念后,就只能随风消散。

这是最凄惨的结局。

周泽觉得,这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纵火者已经害得你们死了,和自己的亲人家人阴阳两隔,你们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或者母亲,你们的父母失去了孩子,

没必要同样因为这个凶手再将自己推入更可怕的深渊了。

只是,周泽的话语没起丝毫作用,

这六个人面色依旧冷冰冰的,而且身上的黑雾正在越来越浓郁,眼角和唇边都开始分出黑色的纹路。

快要变成那个逗比黑衣男刚刚冲向自己时的形象了。

“既然你们不给哥笑,那哥给你们笑一个?”

周泽挤出了很难看的笑容。

完了,

造孽了,

挽救不回来了。

周泽清楚,让自己把这些厉鬼都打得魂飞魄散,很容易,就比如那个已经跟在自己身边一周的逗比,好不容易CD结束准备放大招了就被自己一巴掌拍死了。

但让自己把这些鬼给超度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而且周泽本身就是鬼,也不方便做这个事儿,就像是让张飞去绣花一样。

“幽冥有路,黄泉可渡!”

一道厉喝声自屋外传出,紧接着,书店门被人推开,许朗晴走入其中,手持一个小瓷碗,碗中有米粒,同时插着三根清香。

“起!”

三根清香快速燃烧,

同时,碗中的米粒也从晶莹的白色变成了黑色,而那六个人身上的黑雾则在此时开始变淡,最后,他们的面容开始从一开始的冰冷肃杀转变成祥和宁静。

六个人,都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在自己的碗筷面前。

“许清朗!”周泽指着许清朗喊道,

很激动,

真的很激动,

比看见出浴的林医生都激动,

想想看这一周,自己到底是如何困难地进食的,

能不激动么!

至于许清朗刚刚的表现,周泽并不奇怪,其实大家之前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许清朗白了一眼周泽,刹那间,风情万种,像是山上的杜鹃都绽放了,

但同时没好气地道:

“你在这里搞春节午夜派对么?”

“我也不想的。”周泽将事情对许清朗简单地说了一下。

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对这六个人拱手作揖道:

“诸位,头七回魂夜,还是回去看看自己亲人吧,他们应该也在家里等你们,这里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六个人闻言,都默默地穿过玻璃离开了。

周泽的目光则是看着那个装着“黑米饭”的碗,

“这玩意儿怎么对我没影响?”

许清朗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暴起跟周泽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哼道:

“你不一样。”

他还生气,还对周泽有意见,还不平衡,但因为他的容貌气质以及嗓音,使得这句“你不一样”,带着浓浓的深闺怨念。

紧接着,

许清朗看向了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吓晕过去的外卖小哥,“他怎么处理?”

说着,许清朗做出了一个一刀切的动作。

周泽摇摇头,

道:

“还是上交给国家吧。”

第二十八章 你想……接替我么?

周泽最后报了警,警察很快来了,按照周泽的说法,是说这位外卖小哥来到自己店里后忽然发了疯,说有很多被他烧死的人亡魂来找他复仇,然后不停地对着墙壁狂踹狂砸最后晕厥了过去。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时,天都已经亮了,影院纵火案,一波三折,但现在至少打开了局面,之前警方很可能只是因为灯下黑的缘故,没有怀疑到见义勇为的外卖小哥身上,现在哪怕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只要真的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进行查找,应该很快就能发现真相。

至于之后舆论的转向,网上吃瓜群众的颠覆以及那些曾给这位外卖小哥刷礼物的目瞪口呆,就不是周泽需要担心和思考的问题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愿意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鬼的事儿,还是交给鬼来解决,人的事儿,还是交给警察来解决为好。

站在警局门口,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头脑顿觉清醒。

打车回到店里时,周泽看见隔壁许清朗的店已经重新开门营业了,许清朗本人换了一身平常点的衣服坐在店铺门口一边择菜一边晒着太阳,嘴里还哼着“童子戏”(地方曲种)小调,悠哉悠哉,自有一股子风流韵味流淌出来。

一切,

仿佛依旧。

周泽走到店里,许清朗拍了拍手,问道:“吃啥?”

“随便吧,我要酸梅汁。”

许清朗点点头。

周泽在店里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不一会儿,许清朗端上来一碗鸡蛋面,面汤清澈,面条筋道,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熟悉的酸梅汁,又出现在了周泽面前。

“给我做一桶吧,多少钱?”周泽指了指店里的饮水机水桶,“先做一桶。”

“等过阵子吧。”许清朗在周泽面前坐下来,嘴里叼着一根烟,他似乎很想做出一副小痞子抽烟吊啊吊的姿态,但偏偏给人一种“女人抽烟也能这般美丽”的违和感。

他不娘,也不gay,只能怪老天给错了皮囊。

就着酸梅汁吃完了面,破天荒地,这次吃碗面后周泽的恶心感不再那么强烈了,但依旧多喝了好几杯水缓了缓。

“记得林黛玉初进贾府吃饭后遇到什么事儿么?”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周泽想了想,明白了过来。

林黛玉初入贾府,第一顿家宴,饭毕后,下人送上茶汤,林黛玉在家里被父亲教导过饭后不宜饮茶容易消化不良,但见贾母和诸多姐妹都喝了,她也只能跟着一起喝。

“我能吃饱了就行。”周泽摇摇头,以他现在这个情况,很可能这辈子是做不成一个老饕或者美食家了,至于消化问题,再说吧。

“我心里有些不平衡。”许清朗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父母,走了。”

许清朗父母早就走了,但周泽清楚许清朗这次说“走了”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下去了。

“怎么忽然就走了?”周泽问道,本想回应一个“节哀”,想想,不合适。

“被发现了。”

周泽拿烟的手微微一抖,

被发现了?

周泽记得那个老者在临死前,也曾喊过“他们发现我了!”

许清朗看着周泽,“我很不甘心,也很不平衡,为什么她带走了我父母,却不带走你。”

“他?她?”周泽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小萝莉的形象,再结合许清朗那日的状态和晚上的离开,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不可能吧。”

“阴司有序,亡者上路!”许清朗压低了声音,盯着周泽的眼睛,“长舌化路引,深喉许幽冥,熟悉么?”

“黑白无常?”

“那只是一个统称。”许清朗叹了口气,“但他们确实是执法者,游历阳间,肃清秩序,将人和鬼,区分开来。人有人间道,鬼有奈何桥。”

“哦。”

周泽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如果小萝莉真的是白无常那种的身份,那她之前在校车上显露出真身吐出长舌头导致车祸和那位司机的死亡该怎么算?

“她没带走我,反而带走你父母,所以,你恨我?”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许清朗点头道。

“那这面里没下毒吧?”

“…………”许清朗。

“没下毒吧?”周泽又问道。

“没。”许清朗回答。

“那就好。”周泽并不知道,在那天的回锅肉盖浇饭里,饭菜里是下了毒的,若不是那天林医生来得早了一些,可能自己真得吃下那顿饭。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许清朗有些没好气地看着周泽,“她为什么不抓你?”

“对啊,她为什么不抓我?”周泽也问道。

“我问你呢!”许清朗提高了声音。

“我也不知道。”周泽摊摊手,“可能,是因为我救了她一次吧。”

“…………”许清朗。

两个人的谈话,最后以烟头烧灭了作为终止符。

双方这次算是开门见山了,打破了原本的那种默不作声地默契。

周泽走回自己的店里,收拾地上的塑料板凳时,却发现有六张塑料板凳下面都贴着厚度不均的冥钞。

这是看书钱还是吃饭钱?

周泽记得前阵子那个开直播的老道也曾给自己一沓冥钞,说是能积攒阴德,那么,他的那些冥钞就是以这种方式弄来的么?

他是怎么弄过来的?

周泽将冥钞都收集起来,整整一沓,手感不错,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冥钞的粗糙,摸在手里,有丝绸的触感。

这让周泽想到了老道所说的冥店,和鬼做生意,最好的店铺当然是冥店,因为那里卖的东西,也都是给死人的。

也因此,如果自己手中现在拿的冥钞是死人的“钞票”,那么开冥店,肯定能比自己赚得更多。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视频画面里坐在柜台后面艰难喝粥的男子,

周泽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可能会很有趣的事情。

当然,再有趣的事儿,现在也没精力去管了,昨晚一宿没睡,现在既然回来了,就得好好地补一个觉。

周泽将书店卷帘门给拉了下来,上了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书店正在变得晚上开门的时间比白天多,或许,自己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订做一个牌子,



“深夜书屋。”

反正白天也没什么生意,书店也一直在亏损着,自己可以随意地玩一些噱头,搞一些事情,最烂最坏的结果也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呗。

外卖小哥的事儿是罪大恶极的错误,但也给周泽一些启发。

卫生间的洗澡设备已经被装了起来,周泽买的是电热水器,脱去衣服,周泽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套干整的衣服上了楼。

当周泽弯下腰准备调置冰柜温度时,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

因为在他面前的冰柜里,

躺着一个人。

对方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着一种小大人似地安逸。

很平静,也很可爱,

前提是,

她的舌头如果不会变得那么长的话。

小萝莉,

把自己的巢穴给鹊巢鸠占了。

周泽很想大喊一声,让隔壁的许清朗同学过来复仇。

但想想还是算了,不是他觉得把许清朗喊来复仇是害了他,而是他认为许清朗也没那个胆子过来复仇,说不定人家来了他还会亲切地问候一声:

“您醒了啊?

您想吃点什么?

我给您去做。”

小萝莉睁开了眼,她的眸子很深邃,不再是以往见面的清澈和单纯。

对方伸出手,周泽帮忙把冰柜盖子打开。

小萝莉从里面坐起来,周泽注意到了,她其实没有设置温度,只是选择了一个通风换气。

“你躺在这里,不冷么?”坐在冰柜里的小萝莉开口问道,没等周泽回答,小萝莉又开口道:“哦,我忘了,你不一样。”

说完,坐在冰柜里的小萝莉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置,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周泽:

“一起睡不?”

周泽伸手想要揉一揉这个女孩儿的头,但手在旁边,却停了下来。

她是黑白无常一类的存在,是阴司在人间的执法者。

小萝莉伸手,她的小手抓住了周泽的大手,把周泽的手按在她的头上,然后按着周泽的手在自己头上来回揉了揉。

“…………”周泽。

“你,很好。”小萝莉终于从冰柜里站起来,但似乎因为腿短的原因,爬出来有些困难。

周泽将她从冰柜里抱出来,

也不知道她之前是怎么躺进去的。

“你,很好。”小萝莉伸手指着周泽,“重复道。”

“额……谢谢。”周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我要走了。”小萝莉转过身,背对着周泽,双手交叉负于身后,周泽知道她是想表现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气质。

但她的问题和许清朗一样,

老天给错了皮囊。

她这个样子,怎么都觉得好可爱。

憋住,

不准笑。

周泽在不停地提醒自己,

这是黑白无常老爷,

不准笑!

哈哈哈哈哈!

但还是忍不住啊!

作死了哈哈哈!

完蛋了哈哈哈!

憋得越狠笑起来就越夸张,连眼泪都滴出来了。

小萝莉没理会周泽的笑声,也没治周泽一个大不敬之罪,

只是问道:

“你想,接替我么?”

第二十九章 过分么?

“你想,接替我么?”

这个问题,把周泽问得一愣。

这是啥意思?

直接从一个城市东躲西藏的黑户一下子要变成本地公务猿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

周泽有些不敢接。

天上是会掉馅儿饼的,但大部分人遇到这种事儿的人最后都被馅儿饼给砸死了。

最重要的是,周泽不认为自己救了她一命,就值得她如此对待自己。

要知道,那个司机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呢,这个小萝莉,是很萌,但那只是她的皮囊。

许清朗说过,她曾出现在他的店里,面无表情地伸出了舌头,将他爹妈的亡魂全都收走。

任凭许清朗如何哭诉祈求,她都岿然不动。

这样子的一个人,你不能去奢望她知恩图报,能不反咬你一口就谢天谢地吧。

身为阴司鬼差,

见过多少悲欢离合?

见过多少人性之恶?

见过多少鬼之怨毒?

她不是单纯的小女生,也不可能是。

“怎么,不说话了?”小萝莉又问道。

“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是随便问问?”周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可以回答不想的。”小萝莉说道。

然后,沉默,

小萝莉继续补充道:“然后,我把你抓下去。”

“…………”周泽。

好了,

这样不就舒服了嘛,

要什么选择题啊,

直接填空就好了。

题目就是答案不写“Y”,就枪毙。

“我同意。”周泽回答道,这次,没犹豫了,也不纠结了。

小萝莉转过身,笑了笑,有些天真烂漫,然后缓步走到了周泽面前,装作小大人的样子想要帮周泽整理一下衣领。

这似乎是上位者表现对下位者的看重,有点像是古代皇帝赏赐臣子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机会一样。

只是小萝莉太矮了,站在周泽面前时,衣领是整理不了了,只能帮周泽整理一下皮带。

“抱起我。”小萝莉嘟了嘟嘴,命令道。

周泽弯下腰,将小萝莉抱起来。

小萝莉伸手帮周泽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被周泽像是女儿一样抱着有些不伦不类的。

“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很可爱。”

小萝莉伸出小手,打算直接抽向周泽的脸颊。

在这一个瞬间,周泽抱着小萝莉的指甲迅速变长变黑,眼眸深处也有黑色的旋窝流转。

小萝莉停住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泽也没进一步地动作。

“你知不知道,在我面前表露出愤怒和反抗的姿态,是一件很傻的行为?”小萝莉问道。

“无所谓,反正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那是因为你运气好,黄泉路才走一小段就离开了,你根本就没经历过地狱之行的痛苦和折磨!”小萝莉高声道,“那种折磨,能让所有自杀下地狱的人后悔万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绝不是空话安慰。”

“是么?”

“放我下来。”

周泽把小萝莉放了下来。

小萝莉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周泽,“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么?”

周泽摇摇头。

“因为你很聪明,或者说,你很平和,懂得分寸。”小萝莉掐着手指头说道,“阴司有序,阳间有法,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偷渡出来的人不少,但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平和的一个。”

“我不相信这是真正的原因。”周泽说道。

“真正的原因,我不想告诉你。”小萝莉伸了个懒腰,“我累了,想下去了,所以,正好碰到你,而你不会给我捣出太大的乱子,就选你了。

呵呵,前阵子在蓉城有个家伙,闹腾得很厉害,明明是一个可怜的偷渡客,却自诩为是法官,身为鬼,却妄想在阳间行使自己的判罚,你说,他蠢不蠢?”

“蠢。”周泽回答道,随即,周泽忽然记起来,老道好像就是来自蓉城,“他后来怎么样了?”

“被封杀了。”

小萝莉侧了侧头,一脸的天真烂漫,“规矩是活的,但踩线踩得过火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死了?”周泽问道,“我是说,被抓回地狱又或者魂飞魄散?”

闻言,小萝莉脸上露出了些许愠怒,似乎是触及到了她的逆鳞。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小萝莉抓住周泽的手掌,自己的小手掌和周泽相对。

紧接着,周泽就感知到自己掌心一烫,等到小萝莉将手掌挪开时,周泽看见自己掌心位置,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符文。

符文不复杂,像是一个眼睛。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小萝莉很严肃地说道,“该下去的人,你送他下去,该打散的人,你可以直接打散。

当然,如果你想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也行,

但那种代价,自己承担。

玩儿脱了,自己承受。”

小萝莉打了一个呵欠,好像是累了。

“你说你累了,那你要休息多久?我这,算是代班么?”周泽问道。

“等我回来再说。”小萝莉准备下楼去了。

周泽继续问道:“那我要做什么?每天晚上出去巡逻,

找鬼,

然后,

搞鬼?”

“门在你手上,你自己看着办,你可以继续开你的书店,你是鬼,借尸还魂的鬼,那些脏东西和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会自觉地往你身边凑,

你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黑夜里的烛火,它们就是飞蛾。

另外,在我给你留下那个印记后,等于是把你从蜡烛升级到了白炽灯,足以亮瞎他们的狗眼。”

“…………”周泽。

小萝莉下了楼,周泽跟着一起下去。

“我看会儿书,待会儿就走,这具身体的母亲待会儿会来接她走。”

小萝莉在塑料椅子上坐了下来,随便拿了一本插画书翻阅着。

周泽就站在他旁边,倒不是在伺候着,而是有一些问题需要问。

“说吧。”小萝莉开口道。

“这……有工资么?”周泽问道,“你知道的,我这儿做的事亏本买卖。”

“经济不景气,活人的钱,现在是越来越难赚了。”小萝莉感叹道。

“是啊。”周泽附和着。

“那就赚死人的钱呗。”

“死人的钱花不出去啊。”周泽耸了耸肩。

“那是你方法不对。”小萝莉摊开手,“拿些冥币来,是那种,死人给的冥币。”

周泽取出一沓冥币,分了一半放在了小萝莉的手中。

“赚得不少嘛。”小萝莉瞥了一眼笑道。

周泽没说有一半是上次从蓉城来的老道给自己的,冥冥之中,周泽感觉如果让这个小萝莉知道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小萝莉拿着钱推开书店的门,蹲在路边。

“打火机。”

周泽把打火机递上去。

小萝莉将冥钞烧掉了,灰烬很快被吹散。

随即,小萝莉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

周泽站在风中有些凌乱,

“这是提前烧给我在地下银行的户头了?”

“再等等看吧,你这里,人气还是不够。”小萝莉和周泽一大一小两个人就站在店门口等着,等了大概半个小时。

小萝莉娇嫩的脸都被风吹得有些发红了,周泽倒是不怕冷,但就这样跟个二傻子一样站在路边张望着总觉得很怪异。

终于,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从二人面前走过,然后,男子身上掉下一个钱包,男子根本就没发觉,继续往前走去。

周泽上去捡起钱包,发现里面居然有几千块钱,还有身份证银行卡之类的东西。

“我去还给他?”周泽试探性地问道。

小萝莉“噗哧”笑了出来,

“这人做了亏心事儿,这次算是破财免灾,这钱,是你应得的。”

小萝莉推开门,进入了书店,然后搓了搓手,显然,刚刚半个小时冻得不轻,还是书店里暖和。

周泽拿着钱包走了进来,有些不敢相信道:“他不会报警?”

“这钱,你拿着,一点都不烫手。”小萝莉有些不耐烦了。

“得,那我以后缺钱了就拿冥币站在门口烧,就有人主动送钱来是吧?”

周泽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觉得有趣。

许清朗这个时候走来,手里提着一大瓶酸梅汁儿。

“喂,店里材料就这么多,只能做出了这些了,还有的,等…………”

许清朗刚推开门进来就看见坐在那里的小萝莉,整个人一个踉跄,手中的瓶子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酸梅汁儿溅洒了书店满地。

周泽看着许清朗,示意对方要克制。

小萝莉似乎浑然没把许清朗当一回事儿一样,

的确,一个运气好,通点玄的人,还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这是谁家的闺女,好可爱啊,哈哈哈哈,来,小朋友,叔叔家里养着一缸小金鱼,要不要陪叔叔回家去看?”

许清朗笑得很尴尬,硬挤出来的。

小萝莉只是吐出一个字:“滚。”

许清朗又笑了笑,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店里去。

“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小萝莉抬头,看着周泽。

“有点。”周泽实话实说。

“那我再告诉你,那个司机的死,只是当时坐在校车上的我觉得无聊,露出真身想开个玩笑,

你会不会觉得,

更过分?”

小萝莉歪着头,看着周泽,一脸呆萌。

第三十章 biu!

“过分么?”

这个问题,周泽没办法去回答,无论小萝莉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没有去深入质询的资格。

很无奈,但这就是事实。

虽然听蓉城的小萝莉说那位蓉城的“同类”,妄图以鬼的身份做这人间的判官,

周泽很羡慕,也很崇敬,但他的结局,也很令人唏嘘。

你没那个资本和那个实力和对方站在同一条线上时,连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哪里又来什么质询的资格?

“无趣。”小萝莉摇摇头,但又笑了笑,“但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

小萝莉双手继续捧着书,像是要睡着了一样,喃喃道:

“你是我见过,心里最有逼数的一个人。”

“…………”周泽。

这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我要走了。”小萝莉越来越困了,疲乏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吃饭跟睡觉,就没其他解决和改善的方法了么?”这是周泽最想问的也是最迫切想要解决的问题。

借尸还魂归来,除了这两个问题,其余时候他都能完美地融入社会生活。

“组装的电脑稳定性上来讲,是没有原配的好的。”小萝莉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睡觉的话,除非你身边有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阴物,让这只阴物给你提供类似于地狱的环境磁场,否则你根本没办法休息。

你本是地狱的人,逗留人间,就是水土不服,而且是最严重的水土不服,你因为还有一些特殊,还能靠特殊的法子解决一下,其他人,根本就没办法睡着,半年不睡觉,几乎被逼疯,逼死!

所以,你已经算幸运的了。”

小萝莉又有气无力地“呵呵”了两声,“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你倒是能抱着我睡觉。”

“…………”周泽。

“至于吃饭,我到现在也吃不惯人间的东西。”

说完这些,

小萝莉头向斜侧一倒,直接昏睡了过去,周泽伸手将小萝莉扶住,见小萝莉还有鼻息,身体也正常,当下也就松了一口气。

周泽以前是医生,自然能够看出女孩儿没大问题。

这小家伙是王轲的女儿,自己总不能看着她出什么意外。

只是,让周泽有些失望的是,小萝莉离去的场景有点太普通了。

“不是应该‘biu’的一声遁入地下的么,直接睡过去就算是回去了?”周泽自言自语道。

不大气,也没看头,就像是给自己掌心画一个符一样;

一点仪式感都没有,没B格啊。

怀中的小萝莉忽然睁开眼,开口道:“好。”

周泽愣了一下,居然装睡!

下一刻,

一团浓郁到似乎都将化作水滴出来的阴气自小萝莉身上涌现出来,周泽书店里哪怕开着中央空调,但温度也在刹那间降低;

门关着,但里面却掀起了阵阵寒风,连同书页被翻动的声响。

磅礴的阴影覆盖在这片区域,宛若凶兽的复苏,带来只有鬼物才能够感知到的威压。

周泽的指甲受到这种刺激后再度长了出来,身上也产生了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仿佛他体内的力量也在呼应着对方。

紧接着,

真的就是,

“biu”一声,

所有阴气刹那间向地下的一个点涌入进去,

顷刻间,

云消雾散,

温度回升,

阳光照射,

恍惚间,似乎真应了那句: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傍晚时,许清朗送来了晚饭,酸梅汁没了,换成了苦瓜汁。

“酸妹汁没了,

先用苦瓜汁凑合一下吧。”

许清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白天时,他见到小萝莉,被吓得不像样子。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他是很怂的,也很没用。

当初自己父母被小萝莉收走时,他不敢去找小萝莉算账,更不敢反抗,只能像是一个弱者一样跪在那里哀求。

而且,他还为此迁怒周泽,尝试在周泽饭菜里下毒。

现在,许清朗是想通了,怂就怂呗,他只是一个因为身体素质原因拥有阴阳眼的小玄士,让他去面对地狱的鬼差,他真没那个胆气。

事实上,小萝莉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私自滞留父母亡魂对自己出手进行惩罚,罚取自己的阳寿,甚至直接将自己灵魂拘出来带回地狱。

人家把自己当一个屁,给放了,

自己就没必要再乱蹦乱跳了。

人死不能复生,自己之前的行为,也确实有违天道。

周泽吃完了饭,拿出一千块放在了许清朗面前。

“以前的饭钱,再加上以后的,等用完了再跟我说。”

“哟,有钱了?“许清朗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脸,然后将钱又推到了周泽面前,柔声道:“生活不易,不要大手大脚,要顾家。”

“…………”周泽。

“我是有二十多套房的男人,看不上你这点钱。”

“…………”周泽。

周泽很想说,他很快也能有钱了,只要自己多赚点死人钱,然后在门口烧纸钱玩儿,就有煞笔会跑到自己店门口丢钱包当散财童子。

但周泽又想了想,

自己就算烧一车冥币,也烧不出二十几套房吧?

除非运钞车在自己店门口出了事故……

“我打算换个铺面,你呢?”许清朗忽然道。

“换哪里?”

“换那儿也比这儿好啊。”许清朗笑了笑,“我打算把面馆搬到下面县城去,格局小点儿是小点儿,但至少人气高。”

“我再说吧。”周泽敷衍道。

“嗯,我先走了。”

许清朗收了碗筷,走出了冥店。

周泽则是一边修指甲一边看着自己掌心的那个符号,晚上了,还没客人上门,周泽有些心急,以前没看到希望,混一天是一天,现在自己看见了赚钱的曙光,主观能动性自然就起来了。

怎么,还没客人?

不是说好了我是白炽灯么,

可以亮瞎他们的鬼眼么?

来啊,

难道都被亮瞎了所以迷路了?

“吱呀…………”

书店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女人。

一个年纪很年轻,和周泽(徐乐)差不多,另一个应该快五十了,像是母女。

年轻女人,周泽认识。

这是自己开业来第一个客人,记得当时是牵着一条柯基进来的,坐了一会儿看了书后还给自己留下了一百块钱,是自己第一笔收入。

只是,这一次女人没牵着柯基,而是带着自己的母亲。

“唉,坐这儿吧,小心点儿,看看上面有没什么脏的。”妇人对女孩儿说道。

女孩儿弯下腰,拿出面巾纸,在塑料板凳上擦了擦,然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拿本书看看,闺女啊,没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人生啊,也没跨不过去的坎儿,看开点。”妇人在旁边劝慰道。

“唉。”女孩儿叹了口气,面色依旧颓然,显然是没听进去。

“闺女啊,拿本书看看吧,看看书,就忘记时间了。”妇人在女孩儿旁边蹲着,继续劝慰,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姿态。

周泽还在修着指甲,没理会。

这时候,女孩儿看向了周泽,道:

“老板。”

女孩儿喊得很轻柔,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好像是失恋了,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当然,在老司机看来,这个时候最容易见缝插“针”了。

“你就是老板吧。”妇人看着周泽,一副护犊母鸡的样子。

“怎么了?”周泽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妇人警惕道,“闺女,别理他。”

女孩儿沉默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开口道:

“贝贝丢了。”

贝贝,应该是那条柯基的名字。

“丢了?”周泽问道。

“嗯,丢了。”女孩儿眼睛泛着红,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爱犬,又泛起了泪花,“我打扫屋子时,它偷偷从家里跑出去了,我没注意到。”

“丢了就丢了,再买一只就是了,哭啥咧?”妇人劝慰着。

周泽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干啥?”妇人指着周泽。

“会找到的。”周泽没理会妇人,安慰女孩儿道。

“嗯。”

女孩儿哭着,然后伸手抱住了周泽的肩膀。

“你这混账玩意儿,她丢了狗,又不是丢了男人,你瞎凑什么!”妇人作势要冲过来打周泽。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周泽眼眸中浮现出一缕黑芒,

妇人当即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蜷缩在了地上,不敢再多哔哔了。

“怎么了?”女孩儿茫然地抬起头,她不知道周泽刚刚是在对谁说话。

周泽放开了女孩儿,人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也就是身上那三盏灯最虚弱的时候,很容易就被脏东西给贴上去。

好在,这个妇人,可能是寂寞太久了,喜欢唠叨说话,人,倒不算坏。

“我在网上发了寻狗启事,我想把它找回来。”女孩儿拿出了手机,把狗的照片给周泽看了一下。

“老板,你见过它么?”

周泽苦笑了一声,他这里生意清冷成这样了,人都不来,别说狗了。

但刚刚被周泽吓瘫在地上的妇人却在此时喊道:

“这狗我看过,这狗我看过,就在我家小区里;

我丈夫和那个小狐狸精做事儿时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就跑到小区里散心,见过有人牵着这条狗过去!”

第三十一章 门当户对

“在哪里?”周泽问道。

“兴发小区,一个男人和他女儿牵着的,我记得。”妇人很笃定地说道,“那男人我生前还认识,还跟他吵过架!他当初居然想占老娘的便宜,想撩老娘!”

周泽微微皱眉,提醒道:“要是你骗我或者想玩什么借刀杀人的鬼把戏,我会让你连鬼都没得做。”

“哪能啊,大兄弟,我虽然死了,但我人还是好的,你去我小区那儿打听打听,谁不说我红姐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周泽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安静了。

女孩儿并不知道周泽在和谁说话,当然,周泽说话的声音也很低,像是在呢喃自语。

“好像有个朋友和我说过,在兴发小区有户人家有这和这差不多的狗,你去那里问问看吧。”周泽说道。

“真的么?好,我这就去。”

女孩儿说完就拿出钱包准备结账。

“算了,不要了。”

“应该的,谢谢老板你提供消息。”女孩儿拿出五百块钱,硬要塞给周泽。

“等找到再说吧。”周泽还是拒绝收钱。

“那,谢谢老板了。”

女孩儿擦了擦眼泪,离开了书店。

“多好的闺女哟。”妇人还坐在书店瓷砖上。

“你也可以滚了。”

“大兄弟,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听见我说话的人儿,就不能陪姐姐我多唠会嗑?”

妇人一副我真的憋得很辛苦,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没空。”

周泽重新坐回到了柜台后面,拿起指甲钳,继续修剪自己的指甲。

“大兄弟,你这书店开在这里,怕没什么生意吧?”妇人还在那里找话聊。

周泽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问道:“想下去么?”

“下去?”妇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过来。

“去你现在该去的地方。”周泽才记起来,自己现在好像还是个兼职鬼差。

“能不下去么?”妇人有些为难道,“我儿子今年高考,我想陪着儿子高考结束再走。”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儿子要是知道他死去的母亲还陪着他晚上一起复习,肯定会感动得要哭的。”周泽调侃道。

感动到哭估计未必,但吓出一场病高考直接GG倒是有很大的可能。

“我也就陪着看看。”妇人有些委屈道。

“随你吧。”周泽摆摆手,懒得再说什么了,小萝莉交代工作时说过,除非自己去故意过界当什么劳什子判官,其余的时候,自己可以看心情。

反正小萝莉也没给自己什么业绩报表要求自己一个月一个季度收多少鬼下去。

“大兄弟,你是咋变成人的?”妇人很好奇地说道。

周泽微微皱眉,

妇人身体连续哆嗦了几下,马上不敢再说话。

大概过了一刻钟后,妇人自顾自地说了声儿子该放晚自习回来了,也就离开了书店。

等她离开后,周泽特意走过去把对方刚坐的板凳翻过来,没看见一张冥钞。

“到底是会过日子的女人。”

周泽感叹了一声,感觉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好了?

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临时工鬼差,算是体制内的人,你丫的居然敢空手来空手走?

真拿临时工不当干部?

推开门,走出书店,周泽掏出一根烟点上,隔壁的许清朗这个时候似乎刚刚打扫好卫生,穿着围裙走出来,他看了看周泽,然后在周泽旁边蹲下来,从周泽这里要了一根烟。

两个男人蹲成一排,

身后,

是几乎废死的商业中心,前方,是空无一人的马路。

“那小姑娘被她妈接走了?”许清朗问道。

“她下去了。”周泽回答道。

“哦,下去了。”许清朗吐出一口气,“下去后,想再回来,就难了吧。”

“我也不知道。”周泽摇摇头。

正如小萝莉所说的那样,自己当初去地狱,只不过是在黄泉路上小小的走了一段就出来了,根本就没经历过地狱的真正恐怖之处。

“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我不是很了解。”

没什么好聊的了,但各自回店里又觉得更无聊,两个人抽完第一根烟后又很自然而然地点上第二根烟。

“你那老婆呢?”许清朗哪壶不开提哪壶。

“分居了。”周泽撇撇嘴。

“嘿嘿。”

然后,又是沉默。

接下来,

是第三根烟。

“我过阵子要回老家一趟,酸梅汁我明儿重做给你留一些。”

“谢谢,你不是本地人?”

“我门海的。”

门海是通城下的一个县区。

“我一个亲戚结婚,说实话,我不想去的,但不去又不成,毕竟是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一起厚着脸皮去跟着迎亲队伍要红包彩钱的交情。”

“他要你回去当伴娘么?”周泽问道。

“对,伴娘…………”许清朗明白过来,马上瞪了周泽一眼,“是伴郎。”

“你前辈子结过婚么?”许清朗忽然问道。

“没呢。”周泽回答道。

“那感情好,这辈子等于白捡一个老婆。”

“她又不和…………”

周泽顿了顿,没继续说。

执念啊,

徐乐的执念啊,

还在!

嗯,肯定是这样。

“活着,就好好活着吧,我爹妈走了,彻底走了,我也想通了,我总得长大,总得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说不定,过阵子也能谈一个女朋友。”

“男朋友的可能性更大。”周泽吐出一口烟圈,顺带补刀。

“嘿嘿,我很小开始就在脑子里设计自己以后的婚礼了,以什么风格,以什么样式,以什么排场……”

“这不是女孩子才想的么?”周泽问道。

“男人就不能憧憬一下么?你给我闭嘴,不然明天没汁水喝!”

周泽点点头,行,我闭嘴。

“我打算办一场古风婚礼,很复古的那种。

我不要什么豪车,我要一顶八抬大轿,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

我到时候再去租一匹马,穿上马褂或者汉服,

那种氛围,

你懂么?”

周泽伸手向前指了指,

“是那样子的么?”

许清朗愣了一下,眼睛向前眯了眯,道:“什么东西?”

“你看不见?”周泽问道。

许清朗面色一凝,赶忙回到店里,很快,他手里擦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正在往自己眼睛上抹,随即,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的确,

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那里,有一个红色的八抬大轿正在向这里行进。

轿夫腰间扎着红色的绳子,头上顶着红礼冠,八个轿夫,动作整齐划一;

行进时,九浅一深,

也因此,每隔一段时间,轿子都会颠簸一下,轿夫和前面两个吹唢呐的人则一起蹦跶一下。

很喜庆的样子。

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区,忽然出现这一幕,足以让过路的人吓得肝胆俱裂。

就是许清朗,面对这种场面一时间也是张开了嘴,有些不知所措。

“你媳妇儿?”周泽指了指前面的迎亲队伍说道。

“扯蛋。”许清朗后退了几步,几乎要退到店里了,他见周泽还蹲在那里,喊道:“你还不回去?这是鬼迎亲!”

“会抛绣球么?”周泽拍了拍裤腿,慢慢地站了起来。

“抓回去就当压寨相公了。”许清朗冷哼道,“你是想当书店老板还是想被抓去给一个女鬼当老公?”

“这么严重?”

周泽有些意外,之前他见过的那些鬼,可没这么大的本事,确切的说,是没这么大的影响力。

如果说轿子里的主人真能够摄取人的魂魄跟着她走回去“成亲”的话,自己是管还是不管?

那个妇女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她儿子高考完估计她也就失去执念自己就消散去地狱报道了,但眼前的这位,

这么大的排场,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角色了。

周泽还是没动,许清朗站在店里面,抬头看了看自己上面贴着的符纸,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稳,但看着周泽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更是气得骂道:

“你只是个菜鸟鬼,人家那都是成了精的,你退回去,她说不定就不招惹你了。”

周泽还是没动,隐约间,他感知到自己掌心位置的那道印记似乎有些发烫,好像是在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位,需要将其送到低下去,否则会对阳间造成影响。

之前的妇人,周泽放任其离开,印记毫无反应,算是默许了,而这一次,印记提醒了自己。

临时工,

也不好当啊,

一般出了事儿,有了什么工作纰漏疏忽基本都是临时工去顶缸。

周泽现在就处在这个很尴尬的位置。

迎亲的队伍就在距离周泽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两个轿夫伸手掀开了轿帘,

里面空无一人。

吹唢呐的人走向了周泽,在距离周泽一米远的位置躬身弯腰:

“我家夫人听闻上差右迁,命我等请上差过府相贺。”

这个吹唢呐的人面容英俊,清秀,但肤色很白,腮红与口红也有些过分了,就像是扎纸店卖的纸人一样。

“你当了鬼差?”许清朗从店里走了出来,一副自家隔壁一穷二白的王小蛋忽然当了镇长一样的不真实感。

“苟富贵,勿相忘!你居然还瞒着我!”许清朗走过来,对着苏白埋怨道,那一道风情,酥脆入骨,足以让白杨折腰。

“小的有一事,想请教上差。”唢呐人弯腰恭敬地问道。

“说,啥事儿,没问题,包在他身上!以后这片地头,就是他管着了!”许清朗一副越俎代庖美滋滋的架势,风S得一塌糊涂。

“夫人命我等来接上差的同时,想让我等抓一个男子回去共结连理;

据说,那个男子,有二十几套阳宅,正好和我家夫人门当户对。

敢问上差,可知晓此人在哪里?”

“…………”许清朗。

第三十二章 吃好,喝好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很多人在哀叹如今这个时代,全社会被拜金主义思潮冲刷得体无完肤,哪怕是婚姻也被放在了天枰上进行等价买卖。

然而,这年头是真的连鬼结个婚都开始讲究这个了!

你有二十多套阳宅,

好巧哦,

我家夫人有二十多套阴宅,

门当户对啊!

欢喜欢喜,

皆大欢喜!

唢呐老者问出这个问题后,周泽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他在忍着笑,同时心里,真的很惬意啊。

身边这个动不动就把“我有二十几套房”挂在嘴边的邻居,周泽早就很想抽了,这位鬼夫人来得真是时候。

天道好轮回!

许清朗吓得汗都流出来了,他是个玄士,但也无非是开开阴阳眼玩点傀儡再融合点“川剧变脸”的招子罢了,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张天师那种类型的存在,否则面对小萝莉时也不会那么怂了。

马上清醒过来的许清朗开始抬头,

望天。

你说啥,

我听不明白。

那个人,

我不认识。

然后,许清朗眼皮子忽然抽搐了一下,因为他看见周泽原本放在身侧的右手,竖起了一根食指,而且直接指着他。

“@#¥%……*&*!!!!!”

许清朗内心深处一万瓶酸梅汁奔腾而过!

两个唢呐人直接走到许清朗两侧,恭声道:

“请小相公入轿。”

得嘞,合着这轿子还不是来接鬼差的,是那位鬼夫人特意拿来迎娶自己新郎的。

周泽在心里再度重新定义了一下自己“临时工”的身份。

“别拉我,别扯我,别强迫我!

小心我翻脸啊!”

许清朗被唢呐人推向轿子,但他还是在不停地挣扎着。

他刚刚是说想要重新开始新生活,找个对象啥的,但他没想搞鬼啊!

“周泽,你坑我,你害我!”许清朗大叫道,颇有一种良家女被逼良从娼的即视感。

宁死不屈,

贞操永存!

“去看看呗,说不定那位鬼夫人长得和王祖贤一样,你也不吃亏不是么?”周泽笑道。

许清朗被推入了轿子里,唢呐人对周泽道:“上差可跟着我等,我等在前面带路。”

说完,唢呐人还指了指停在许清朗门口的那辆电瓶车:

“上差可骑行。”

周泽记得自己上次坐那个鬼司机的纸车,依旧被安稳地送到了书店门口,那么很显然,一些鬼物确实拥有类似“奇门遁甲”的能力,物理的一些理论在它们身上应该解释不通。

电瓶车是许清朗的,周泽也没客气,把店门锁了之后,直接骑着电瓶车跟着前面的轿子一起前行。

轿夫行走得速度很快,

脚下的步子依旧是九浅一深,

每到那一“深”时,八个轿夫连同两个唢呐人都会一起蹦跶一下,连带着花轿也一起晃动一下。

紧接着,

花轿着坐着的许清朗就会发出“啊”的一声叫;

如同黄莺轻啼,婉转勾人,引人遐想。

等到周泽开着电瓶车和花轿同排时,许清朗掀开轿子窗帘,从外面看去,此时许清朗面色红润,眼眸里似乎有着被滋润过的秋波放送。

贝齿紧咬红唇,好一副娇羞可人的俊俏模样。

这时候,正好迎来轿夫们的一“深”,轿子忽然一提,

“啊!”

许清朗又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愠怒之色,死死地盯着周泽,当真是羞愧难当!

周泽一只手把握着电瓶车的车把,一只手轻轻挥了挥,嫌弃道:

“羞耻。”

“这轿子对灵魂有影响,会刺激到灵魂!”许清朗不得不开口解释道,他还真担心周泽觉得自己是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解释就是掩饰。”周泽,“口嫌体正直。”

“…………”许清朗。

含恨最后瞥了一眼周泽,许清朗放下了帘子,

那一眼,宛若看一个为了功名利禄甚至主动献出牺牲自己的负心郎!

其实周泽能看见,轿夫和唢呐人是根据特殊的韵律在行动,他们只是傀儡,本尊应该是扎纸店出品的纸人,有点类似三国时诸葛亮设计的木牛流马。

轿夫们继续“九浅一深”,

许清朗隔一段时间就“啊”一声,

周泽开着小电驴一路跟随。

不知不觉,队伍已经过了市区了,进入了通州区的范围。

在几年前,通州区还是通城下面的一个县区,刚刚撤县改区没多久,这个地方周泽上次帮太平间的老太婆找钱时曾来过。

最终,轿夫队伍进入了江海大道斜侧下方的一块荒芜地里头,这里四面都有高楼建筑,而这儿,应该是因为特殊原因被搁浅施工的地方。

里面的路不怎么好开车了,周泽只得下了车,推着电瓶车前进。

再往前几十米后,

忽然间,

豁然开朗!

原本漆黑孤寂的荒芜区域,忽然间张灯结彩,前方,有二十多桌露天席面摆放着,每张桌子上都有十盘冷菜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

人头攒动,胭脂粉堆,笑语晏晏。

有好事者提着嗓子喊了一声:“新郎倌儿到了!”

一时间,粉黛钗裙蜂拥而来,周泽只感觉自己身边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有些人是直接从自己身上和车子上穿透过去,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而周泽右手则是一直攥紧着的,印记还在发烫。

其实,不需要印记提醒周泽也能清楚,眼前这里,应该是鬼差需要解决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鬼在那位鬼夫人的号召下,已经成组织成建制了,这个当然不能忍!

但周泽还是一直在忍着,一来自己刚刚当这个临时工,先不急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否则很可能把自己给烧死,毕竟阳间一般哪个部门出了什么事儿,最后出来顶缸的都是临时工,周泽觉得阴间应该也差不多,毕竟阳间的人死了才去阴间的嘛。

再有者,周泽也清楚,如果真的很容易处理掉,那个小萝莉为什么不自己去解决?

对方甚至敢上门请自己这个鬼差上门祝贺了,也足以可见对方的有恃无恐。

“落轿!”

轿夫们一起压低了轿子,许清朗被推了出来,他很含蓄,也很腼腆,同时羞愤难当。

“夫人有请。”

一名穿着黑色古装连衣裙的女人走到周泽和许清朗面前,躬身一福。

“走着。”

周泽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

许清朗很是嫌弃地拍开周泽的手,但还是跟着周泽一起往前走。

穿过了席面,看着各式各样的鬼魅在自己身边指指点点,周泽心里还真有些不习惯,好在等走到一栋二层楼的小红房子面前时,四周杂七杂八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

这栋楼张灯结彩,挂着大灯笼,还换了新春联,一副热闹欢庆的景象。

楼房布局和现代的楼房很相似,中间开屋门的是客厅,那个黑裙子婢女示意周泽和许清朗进去。

“期待不?”周泽忽然问道,“万一真和王祖贤一个气质,你可别乐不思蜀。”

“我期待她喜欢‘一龙戏二凤’。”

许清朗恶狠狠地说道,这摆明了他倒霉也要拉着周泽一起倒霉的架势。

实在是周泽这一路上落井下石地太不遗余力了,似乎就是憋足了劲儿看他笑话一样!

他不就是平时喜欢把“自己有二十多套房”挂在嘴边么,

这不是事实么!

他有故意得瑟显摆什么么?

步入厅堂,脚下踩着大红色的地毯,四面墙壁挂着精致的十字绣。

一名穿着红色婚纱的女子很是雍容地坐在小桌旁。

小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酒菜。

“上差,郎君,请坐。”

女人起身,示意二人入座。

因为女人的面容被盖头遮掩住,所以看不清楚。

但声音,真的是极好听的。

周泽入座了,拉了一把许清朗,许清朗才扭扭捏捏地坐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吧,且看她要耍什么花样。

小桌上菜肴很精致也很香,酒水很醇厚,闻之沁人。

“上差,官人,请用。”鬼夫人伸手示意二人用餐。

周泽没动,保持矜持。

一脸悲愤的许清朗则是痛饮三杯,而后大呼:好酒!

紧接着,不停地吃菜,这完全是化悲愤为食欲。

周泽在旁边看着胸口一阵起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怎么了?吃啊,很美味啊,比我自己做得都好。”许清朗自己就是个厨师,菜肴的好坏自然能分辨出来。

你从不看鬼片的么?

周泽在心里想道。

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是拿起筷子帮许清朗夹菜送进他碗里,嘱咐道:

“乖,多吃点,这里没酸梅汁,我吃不下东西,你懂的。”

许清朗“哼哼”两声,不疑有他,继续开吃,死也要当一个饱死鬼!

而且,是真的好吃啊!

许清朗都在想着等会儿要不要找机会跟鬼夫人探讨学习一下菜谱,这些菜放到市面上去,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大厨也做不出这么好味。

等着许清朗吃了一圆儿,

周泽满意地点点头,

对鬼夫人问道:“夫人,敢问这菜是如何做的?”

“上差客气了,这酒,是妾身以路人尿酿制而成;

这饭菜,则是妾身选用最新鲜的蛇虫鼠蚁精心烹调而制……”

许清朗脸色骤然一变,

伸手指了指周泽,还没等他说什么,

直接:

“呕………………”

第三十三章 趁热

许清朗吐得昏天黑地,几乎要把胆汁儿给吐出来了。

周泽微微摇头,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应该是小时候鬼片看得少吧,这种野外遇鬼和鬼一起吃饭,其实是最经典的镜头啊。

盘子里原本盛放着的珍馐佳肴其实就是肉蛆、蚯蚓、蟑螂、蚂蚁等等,

这个梗,已经被用烂了。

哪怕自己没有进食障碍的毛病,周泽也不会动一筷子的。

难道你还期待这里的鬼每天上街去买菜?再搭个灶台给你做饭?

周泽记得以前有一个案例,一个人去拜访朋友,朋友说妻子出去旅游了,只能自己单独招待他,他在这个朋友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唯一的缺憾就是这位朋友家里素菜太少了,都是肉食,但肉汤真的很好喝。

等到他向朋友告辞出来后,碰到邻居,邻居说这位朋友快一个月没出过门了,成天把自己关在家里。

这个人听完后当即吐了出来。

周泽下意识地端起面前的酒水,然后放了下来,

差点忘了,

是路人尿。

“相公身体不适,就先下去歇息吧。”鬼夫人看向身边的黑裙婢女。

婢女点头,走过来准备搀扶许清朗。

许清朗直接推开了婢女搀扶,坐正了身子,道:

“要做什么就快点说吧,我不想再玩什么弯弯绕绕了。”

嗯,许清朗愤怒了。

是彻底的愤怒了。

鬼夫人站起身,走到周泽面前,周泽可以清楚地嗅到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曼妙的身材,丰腴的身段,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周泽心下长舒一口气,

自己和许清朗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但自己还是正常的。

只是,周泽并没有勇气去掀开鬼夫人的红盖头。

红颜枯骨,理所当然。

看这里的布局和装饰,也能清楚这位鬼夫人死去很久了,掀开她的盖头,人家心情好,说不定给你看看生前面容;

运气不好,直接用到处是肉蛆腐蚀的骷髅脸来亮瞎你的狗眼。

周泽记得前世时看过一个报道,那阵子很流行丈夫陪着妻子一起进入产房;

很多小清新认为这能够让丈夫懂得妻子的付出和伟大,后来有位日本的丈夫,陪产之后直接抑郁了,产生了心理阴影,再也没办法去正常地过夫妻之间的生活,最后不得不选择离婚。

而眼下,周泽清楚自己身边一直有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邻居,若是再被这位鬼夫人的脸给吓一跳,说不定自己的取向真的会走向不可捉摸的深渊。

前世今生,自己似乎都没在女人身上真正得偿所愿过,周泽可不想这辈子直接跳步玩起了超前游戏。

“上差,妾身请上差过来而不是主动拜访,非是妾身无礼,刻意怠慢了上差,实在是妾身委实没有其他办法离开此地。”

鬼夫人对周泽哭诉道。

“至于这位相公,之所以请他过来,也只是因为十多年前这位相公只是稚童时曾经过这里留下过一句戏言,他当时和自己身边的同伴说,若女鬼真如电影中王祖贤那般,他愿意娶回家。”

许清朗闻言,张大了嘴巴,

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一出?

周泽则是瞥了一眼许清朗,意思是:没看出来啊,你长得这么娘炮,原来这么早熟。

“具体,有什么事?”

周泽没有直接说你很不乖,我要把你带回地狱。

小萝莉曾说他是她见过心里最有逼数的人,

的确,

周泽现在心里确实有数,没利益,没绩效,没任务的前提下,他真的没必要为了地狱的繁荣兴旺去牺牲自己。

“上差毋忧,妾身即将于今日离去,魂归幽冥。”鬼夫人笑了笑,继续道:“妾身姓白,乃道光年间书香门第之女,奈何命途多舛,于出嫁前夕夭逝,葬于此地,距今,近乎二百年。

妾身虽然为鬼,却未曾做出任何阴损之事,曾护佑一方乡邻安居乐业,啬庵先生曾给妾身题过祠匾,妾身自那时起也就有了庙身,可受香火;

不过近甲子,祠庙破败,早就不可寻,现今也无人知晓曾在此处有此yin祠。”

“啬庵先生是谁?”许清朗眨了眨眼问道。

“张謇。”周泽回答道。

“哦,他啊。”许清朗这下明白了。

张謇算是清末通城有名的人物,清帝退位诏书就是他草拟的,清末状元,同时也是一名民族企业家。

鬼夫人口中所说的yin祠,也不是指的是乌七八糟的地方,而是那种不在朝廷礼法认定的祠庙,属于非法祭祀的神祗。

“那你挺厉害的。”许清朗从刚刚的呕吐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在鬼夫人说请他来只是因为孩童时自己的一句戏言后,他也就放松下来了,不是强押自己当丈夫就好。

修行两百年,还被建过祠庙受过香火供奉,这应该已经脱离鬼的层次了吧?

“如今,妾身修行圆满,即将下入幽冥,然而,妾身有一事不可不顾。”

鬼夫人对周泽微微一福,恳求道:

“妾身昔日肉身,因下葬原因,已然两百年不腐,栩栩如生,妾身如今魂魄即将入幽冥,然而妾身的肉身,无法带去。

且这二百年来,妾身之肉身因受妾身魂体牵连,已有成煞之象,妾身不愿当妾身魂体下去之后,留一具肉身万一遇变数苏醒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故而恳请上差帮助。”

“我要,怎么帮你?”

周泽搓了搓手,这个鬼夫人既然打算自己下地狱,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是投案自首啊;

不对,不像是投案自首,其实更像是古代的叛军壮大到一定程度后接受了朝廷招安洗白了身份有了官职。

但不管怎么样,不是和自己硬碰硬就好。

“妾身请上差帮忙看管妾身之肉身,等到下一次寒衣节之夜,以竹木焚化之。”鬼夫人说道。

“帮忙看管?”周泽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上差这是答应妾身了?”鬼夫人确认道:“妾身在此谢过上差。”

“客气了。”

周泽又下意识地端起酒杯,

嗯,

又放下了。

“那妾身,告退了。”鬼夫人身形开始慢慢消失,走得很是干脆。

周泽抿了抿嘴唇,下一刻,周泽发现周围的场景全部消散,自己跟许清朗正坐在两块石头墩子上。

四周的宴席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入眼处,碎石嶙峋,荒草密布。

许清朗点了一根烟,有些惆怅。

“没看见自己媳妇儿长啥样有些失望?”周泽问道。

“你怎么不掀盖头自己看看?”许清朗冷哼了一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晚周泽对自己无数次落井下石,许清朗心里的小本本上可都记着呢。

“你媳妇儿,我怎么好意思稽越。”周泽环顾四周,然后鞋底在地上踩了踩,“那位白夫人的尸身就在这块地下面?”

“应该是吧。”许清朗也有些不确定,但很快,他的眼眸发现了前方草丛里躺着的两把生锈铁锹,“应该就是了吧,铁锹都给咱准备好了。”

周泽走过来,和许清朗一人一把铁锹,没其他可以说的了,开挖!

两个人一起挖到了凌晨,累得大汗淋漓,终于碰到了下面坚硬的东西,撇开上面的尘土,可以看清楚是一口红木棺材。

又花费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二人将棺材完全清理了出来。

“开棺吧。”周泽说道,“天快亮了,早点结束,不然被人看见了报警还以为我们是盗墓的。”

“你来吧。”许清朗擦了把汗,“我嫌恶心。”

“她不是说她肉身没腐烂么?”

“谁知道真假?”

周泽摇摇头,没办法,这是自己答应人家的事儿,许清朗只是友情帮忙,他不愿意做的事儿,只能自己来做。

撬开了棺材钉,周泽站在边上用力一拉,棺材盖被掀开,随后,周泽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灯向下照射。

“呵……还真挺好看的。”

许清朗也凑了过来,的确,棺木里躺着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发披肩,面容端庄秀丽,肉身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看起来就像是睡着的样子。

“她是你媳妇儿,你要不要趁热……”

许清朗猛地一推周泽,“瞎说什么,快把人家给抱出来带回去。”

这一次,许清朗很积极,他跳了下来,将女尸被抱起来。

但是才抱着离地,许清朗脸色马上就变了,马上把女尸放下,而后在一旁不停地搓手。

“嘶…………好冷,刺骨的冷,这尸体身上煞气好重,分明是要变僵尸的节奏,那位白夫人肯定没完全说真话;

她肯定是这两百年出于女人的天性爱美,一直故意滋养着自己的尸身。

现在自己功德圆满准备走了,才留下这么一个大麻烦。”

周泽亲自下去,抱起女尸时,周泽也当即感知到了那股子似乎可以刺激到灵魂的凉意。

但在下一刻,周泽发现自己的指甲开始长长,那些凉意也就是许清朗之前所说的煞气开始主动地倒灌进周泽的指甲里。

一时间,

酥麻升天的感觉让周泽的灵魂完全颤栗了起来,这似乎是一种滋养。

“呼……唔………嘶…………呜…………”

在边上还在查看自己手掌有没有长冻疮的许清朗听到周泽这个声音,当即面露震惊之色指着周泽:

“你这禽兽,

你居然真的趁热!”

第三十四章 农夫山泉

趁着天还没亮起来,周泽用电瓶车载着女尸一起回到了书屋,至于许清朗,则是在原地等着打车回去。

他毕竟是坐着花轿来的,回去时可没有花轿可以坐。

回到书店后,周泽将女尸安置在了店里二楼的冰柜里,然后他就下楼洗了个澡,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好不容易打到车的许清朗才回来,直接进了书店,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周泽,调侃道:

“你要控制住你自己。”

“呵呵。”周泽只回了这两个字。

许清朗摇摇头,离开了书店,没有再说什么,今晚的事儿,他也累了。

周泽将店门锁上,来到了二楼,站在冰柜旁,看着里面的女尸。

女尸的容颜很精致,气质也很突出,古人结婚的年龄都比较早,十五六岁当妈的都很常见,也因此,在结婚前死去的白夫人尸体年纪看起来跟普通的高中生差不多,但自带一股子天然妖娆。

许清朗的美是妩媚,宛若牡丹绽放,而眼前这位白夫人,她则是雏菊内敛。

当然,周泽自然不会对一具尸体产生过多的遐想,他所思考的,则是另外一层东西。

十指指甲在一路上抱着女尸开电瓶车回来时,一直和她接触着,仿佛有一股股电流窜入自己体内,不断地对灵魂对指甲进行着刺激。

好在回来时许清朗不在身边,否则周泽估计会和许清朗来时那样坐在轿子里叫出来,这种事儿,还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等到自己抱着她回到书店时,周泽发现她身上的寒气好像消散了大半。

这就像是一枚可充电电池一样,刚刚被自己吸取了电量,但问题应该不大,她躺在那里,应该能自然而然地自己给自己重新蓄电。

双掌放在面前,指甲慢慢地长出来,原本黑色通透的指甲盖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血色的纹路,这应该是指甲吸收了尸体煞气的变化。

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周泽笑了笑,伸手去拿自己刚刚带上来的那杯温水,却发现水已经凉了。

因为女尸的原因,导致这整个小儿层温度比外面更低,而周泽本身对“冷”的感知就有些偏弱。

可惜现在不是夏天,如果是夏天的话有女尸在这里,自己这家店连冷气费都能节省下来,而且还能有防蚊虫的功效。

这一晚,周泽在冰柜旁打了个地铺,睡得很沉稳。

小萝莉曾说过,如果抱着她,周泽就能睡着,不需要再借助冰柜,这样看来,女尸所起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等到第二天上午醒来时,周泽伸了个懒腰,将指甲放在对方的小腹位置,一时间,冰冷的感觉再度袭来。

很舒服,

很享受,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大概半分钟就消散了,这也就意味着昨晚女尸也就重新蓄电了这么多。

白夫人曾说担心自己的尸身会异动,许清朗也说这尸体身上浓郁的煞气如果受到外部刺激很可能会变僵尸,不过现在看来,概率不大了,她凝聚多少煞气,自己每天就吸收走多少。

虽然不晓得这个东西对自己有什么用,但就凭着这股子舒服劲儿都能让周泽乐此不疲了。

去了隔壁许清朗店里吃了饭,周泽悠哉悠哉地坐在店里,还没想好看哪本书时,周泽的电话就响了。

是小姨子的电话。

“徐乐,你回来一下。”

“什么事?”周泽不相信这个小姨子会忽然给自己打电话关心一下自己,小姑娘还处于青春叛逆期,有点自我,或者说,其实是有些自私蛮横。

“你大伯来我家了,你过来领走。”小姨子很不耐烦地说道。

“大伯?”周泽微微皱眉,他记得徐乐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儿,当然了,徐乐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父母是在他出生后相继离世。

“好,我回来。”

挂断了电话,周泽对隔壁许清朗打个招呼让他帮自己看一下店,然后就打车准备回林家。

王轲给自己的治疗建议时暂时切断和原有关系网的联系,但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周泽是黑户,有点过街老鼠的意思,现在自己是临时工公务猿了,需要担心的事情和危险也就少了许多。

再者,周泽之前翻阅过徐乐在空间里写下的私密日志,上面提到过他的大伯,一直以来,都是他大伯供养他上学念书的。

拿了人家的身体,一些该交代的事儿,还是要交代一些,更何况,徐乐早就下地狱投胎报道去了,之前自己心性变化问题,其实和徐乐没什么关系,算是借尸还魂的副作用。

当周泽回到林家时,还没进门,就在楼道口里看见一个穿着棉袄一脸褶皱的老者坐在台阶上正在抽着旱烟。

老者身旁还有几个化肥带子,一个袋子里应该装的是鸡鸭,另一个袋子里装的应该是香肠这类的。

“阿乐!”老者见徐乐走上来,当即站起身,走到徐乐面前,伸手在徐乐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娃儿又长高咧。”

周泽咧嘴笑了笑,他没问为什么自家这大伯会坐在楼梯口抽烟,其实,也不需要问了。

哪怕是自家大伯为了不污染人家家里主动出来抽口旱烟,但带来的土货也不可能还留在屋外,这只能说明林家人不待见他,甚至连屋门都没让他进。

再联想起之前小姨子给自己打电话时的语气和态度,也就足以说明林家对自己这个大伯的态度了。

当然,没什么好埋怨也没什么好恨的,自己和林家的关系本就已经濒临破碎了,谈不上具体的谁对谁错。

“吃饭了么?”周泽问道。

“没咧。”老者很实诚。

“带你去吃饭。”

“好咧。”

周泽选了一家餐馆,进入后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瓶白酒。

老者自斟自饮,喝了几口酒后,看得出来心情有些沉重,显然,林家的冷漠,他是感受到的,好歹是亲家,现在弄得面子都不讲究了。

“乐娃儿,你要是过得不开心,干脆就回家过吧。”大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现在国家精准扶贫政策很好,家里也不愁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也是上过大学的,回来我们自己也搞一搞什么特色养殖啥的,日子也不会过得比别人差。”

“好,过阵子再说吧。”周泽敷衍道。

“唉。”大伯知道徐乐不喝酒的,所以也没让周泽陪着他喝,他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干掉了一瓶,然后又吃了两碗饭,等周泽结完帐后,才提着东西和周泽一起走出了餐馆。

“这些东西,你带着走,他们不要,你吃。”大伯将几个蛇皮袋递给了周泽,“我赶下午的车回去了。”

“行。”周泽没做挽留。

大伯酒量应该很好,周泽给他叫了出租车,提前给了钱让司机送去汽车站,随后,周泽提着这些东西回到了书店。

许清朗正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周泽将一堆特产放在他跟前。

“哟,啥呀?”

“给你做食材用吧。”周泽在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行。”许清朗也没客气,之前他也没收周泽的饭钱,“对了,你告诉过你的真名叫周泽,但你以前的事儿,也没具体说过,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医生。”周泽回答道。

这些事儿,对许清朗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自己现在身份洗白了,也不怕官面上的文章。

“医生?那还真和你家那口子是一对。”许清朗悠哉悠哉地吐出一口烟圈,“好几天没看见你媳妇儿来了。”

“没戏喽。”周泽说得很洒脱。

“嘿嘿。”

两个人又在一起抽了一根烟,周泽起身推开书店门,走了进去。

他上午出去时吩咐了许清朗帮自己照应一下,也就没锁门。

在柜台后面坐了下来,周泽打开了电脑,点开了一个图标,而后,桌面上出现了视频信息。

周泽前阵子买了俩针孔摄像头放在店里,一个放在楼梯口位置,一个放在一口书屋左上角,价格不高,一般是偷窥狂买来用的。

顺手拿起柜台上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周泽开始在视频上调节播放时间。

上午出门时,周泽故意没锁门让许清朗帮自己照应一下,也是有原因的。

昨日白夫人请自己过去,同时还用花轿请了许清朗,虽然她解释过了是因为许清朗小时候的一句戏言,但周泽不会完全相信。

尸体,他是运回来了,也放在了自己这里,如果白夫人和许清朗还有其他关系的话,今天上午许清朗应该会有一些动作。

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现在都不是人了,过得自然得更谨慎一些。

中午十一点半时,画面显示许清朗进入了自己的店铺。

周泽又喝了一口水,只感觉杯子里的水有些甜,分外好喝。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因为自己觉得猜对了而沾沾自喜?

然而,画面中许清朗只是进入店里,拿了几份报纸坐在那里看了半个小时,随后将报纸放回原位就离开了,根本就没上二楼去。

是自己猜错了么?

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周泽抿了抿嘴唇,自顾自地笑了笑,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正当周泽准备关闭画面去洗把脸时,忽然想到了放在楼梯口的那个摄像头,这个摄像头的位置可以观察楼梯以及一楼柜台这一侧的情况。

只是许清朗既然没有往里走,其实看不看问题也不大了。

不过这类摄像头因为价格便宜,所以内存比较小,所以周泽还得把它已用的内存给删除释放空间。

同时,周泽也顺手点开了第二个摄像头录制的视频,从头到尾拉了一遍,算是走一个过场。

然而,在这一瞬,周泽却好像看见有一道白色的影子稍纵即逝。

“嗯?”

周泽下意识地拉回了鼠标,另一只手又拿起了茶杯,才意识到杯子里水已经喝光了。

当下也顾不得去重新倒水了,

而是直接拖动鼠标一点一点地来,

终于,

画面捕捉到了那一刻,

一个身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她缓缓地从二楼走了下来!

那具尸体,

她能动!

周泽只感觉自己脑部一阵充血,一种危机感直接袭来,心脏和呼吸在此时都变得急促了一些。

正当周泽在思考这件事时,

画面还在继续播放着,

画面中,

白夫人的尸体走到了柜台边,拿起了柜台上放着的水杯,

然后,

她像是一条狗喝水一样,

将自己的舌头伸出来在水杯里搅弄了几圈,

随后放下了水杯,像是一个睡觉的人起夜口渴喝水一样,

她又转身缓缓地走上了楼。

周泽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身边被自己刚刚喝光水的杯子,

怪不得自己刚刚喝水时,

觉得有点甜…………

第三十五章 您回来啦

二楼,

冰柜旁,

周泽站了大概半个小时。

白夫人依旧躺在里面,和早上周泽起身出去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摄像头里记录的景象不可能出错。

尤其是,

那杯水,

自己刚开始喝时就觉得有点甜。

这不是心理作用,因为喝水前他可没有看那个视频。

实际上周泽对于喝了对方的口水这件事,没太大的恶心感,毕竟昨晚才看见许清朗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

和许清朗对比起来,自己这次,只能算是毛毛雨了。

当然,也不会觉得“香艳”,

眼前这位,再漂亮,也仅仅是一具尸体,躺在地底下,两百年的尸体啊。

一想到她两百年没刷牙,有着轻度洁癖的周泽就有些难以接受。

她能动,而且下楼喝了水,又上来了。

白夫人,没告诉自己实话?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因为昨晚自己指甲的原因,让这具尸体,也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眼下,白夫人魂魄已经下地狱报道去了,她应该也不可能故意在人间丢什么炸弹。

小萝莉曾说过,阳间的鬼物,得夹着尾巴“做人”,谁想乱搞事情,那就是嫌命长,嫌自己过得太舒服。

只是,一具尸体放在自己二楼和一具会动的尸体放在自己二楼给周泽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卧榻之侧,有一个危险不安稳因素。

“喂,大姐,要不你醒醒,我们聊聊天?”

周泽靠在冰柜边缘说道。

他希望这具女尸此时睁开眼,要么和自己打一架,要么和自己聊一聊,大家求同存异,至少把窗户纸给戳开,不要玩儿什么神秘了。

只是,女尸依旧不为所动,还是躺在那里。

周泽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手伸进去,在女尸身上开始游走,甚至一些敏感的地方,他也去亵渎了,

只希望女尸能够忍受不住这种“轻薄”,怒而睁开眼。

只可惜,

女尸依旧冰冷冷地躺在那里,

不为所动。

周泽估摸着,就算自己真的脱下裤子上去,女尸还是会保持这种状态。

收回手,周泽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下一刻,周泽指尖的指甲开始长长,紧接着,周泽将食指指甲刺入女尸的胳膊位置,且开始慢慢用力。

“噗……”

指甲像是锋锐的刀片,刺入了女尸的胳膊,女尸没有流出鲜血,反而有一团黑气开始弥漫出来,一时间,整个二楼房间都变得鬼气森森。

“周泽,你在干什么!”

楼下传来了许清朗的叫声。

紧接着,许清朗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上了二楼,周泽在此时收回手,指甲上似乎染上了一层冰霜,有点僵硬,还有一点点的疼。

“你疯了!”许清朗看了看女尸胳膊位置上狭窄的伤口直接吼道:“旱魃一出赤地千里你知不知道!

这女尸肯定比不上旱魃,但她体内储存的气息一旦泄漏出去,足以在通城掀起一场瘟疫!”

周泽没急着理会气急败坏的许清朗,而是继续盯着女尸手臂位置,原本刚刚被自己刺出来的伤口居然在慢慢地愈合。

这具女尸,

除了身体还是冰凉且没有呼吸以外,其余一切,真的和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活人的身体,更具有活性!

“喂,这玩意儿是我和你一起挖出来的,一旦这玩意儿弄出什么乱子,我也要吃挂落,损阳寿,甚至遗祸给我的后代子孙!

你也一样,你如果把事儿搞大了,就算你现在是鬼差,也吃不了兜着走。”

女尸身上刚刚泄露出来的些许黑气慢慢地挥发掉了,因为量比较少的原因,再加上这里只有周泽和许清朗,他们的抵抗力比较强,所以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但刚刚泄露出来的,只是女尸体内那种东西的冰山一角罢了。

周泽叹了口气,“许清朗。”

“什么?”

“把你媳妇儿放你那儿吧,你爸妈不是刚走么,让她去和你做个伴儿,你毕竟是人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清朗一头雾水。

“这东西,她自己能动。”周泽说出了原因,“她今天,自己下楼了,还喝了口水。”

许清朗脸上也露出了骇然之色,嘴角抽了抽,往后退了两步。

昨晚他就说过,这尸体一旦出现意外,就会变成僵尸,而且不是欧美电影里脑袋傻傻只知道“呜哇呜哇”可以随便爆头的弱鸡,而是真正意义上“茹毛饮血”且甚至可能具备一些神通的僵尸。

“谢谢,我正在习惯孤独。”

笑话,这烫手的山芋,不,这烫手的原子弹许清朗怎么可能接过来。

“你不是有什么符纸的么,给她贴一点?”周泽问道。

“我那两把刀的符纸,贴上去只能起反作用,刺激到她。”许清朗苦笑道。

“那怎么办?”周泽感到一阵头疼,“运到海上丢掉?哪怕她变成僵尸大不了让她去找海龙王闹去。”

“她离开不了通城,她生前是通城人,死后就是通城鬼,一旦身躯离开通城范围,她一样会出问题。否则为什么白夫人功德圆满下地府前不把她处理掉?”

“啪!”

周泽直接将冰柜的盖子合上去,显然,这个题,无解了。

烧又烧不得,

运又运不得,

丢其他地方又怕出意外,

只能放自己屋子里让自己冒着风险看着?

周泽现在似乎有些明白小萝莉为什么要“biu”的一声下地狱去了,这阴间的公务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哪怕是进了体制内,做基层工作的永远是最苦逼的。

就比如现在的自己。

“看开点吧,我今晚就帮你多做点酸梅汁。”许清朗安慰道。

“然后?”

“然后我搬家啊,我不是说过要去下面县城里开店么,我打算提前一下计划。”许清朗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姿态。

将冰柜锁上后,周泽和许清朗一起走下了楼。

许清朗又嘱咐了一通周泽不要瞎搞就回面馆去了,他刚刚应该是在忙自己的事儿,但感知到了煞气的外泄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来。

周泽坐在柜台后面,

拿起水杯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手机响起,拿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徐乐先生么?我们是崇川交警大队的。”

“对,是我,怎么了?”

“徐大川是你亲戚么,他刚刚出了车祸,现在正在被送往人民医院。”

“好,我马上来。”

周泽闭上眼,嘴里发出了一声不满地哼声,现在已经够烦的了,居然又有事情出现,徐大川应该就是中午自己请吃饭的那位大伯。

但自己又不能不去,虽说人家特意进城是看望徐乐的,不是看他周泽,但人家送来的土货都被周泽送给许清朗做食材了。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如果徐大川真的有生命危险,

自己是救还是不救?

想想上次救了小萝莉之后所遭受的反噬痛苦,周泽心里就一阵不寒而栗,算了,希望他没什么大碍吧。

走出了店门,打了车,在车上周泽给许清朗发了条微信,意思就是说自己出去一下,他看着。

等来到人民医院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周泽在前台问了一下,得知徐大川没有生命危险且已经被转入病房了,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推开病房门,周泽走进去时,愣了一下,他看见林医生正站在徐大川的病床边,陪着说话。

徐大川一条腿被架起来,应该是骨折了,脸上也有几处擦伤,但精神头还可以,和自己侄媳妇儿聊天时精神抖擞得很。

周泽走过来时和林医生目光交汇了一下。

“谢谢,麻烦你了。”周泽说道。

“应该的。”林医生站起身,又解释道:“我白天不在家,对不起。”

“没事。”周泽摆摆手。

林医生走出了病房,周泽陪着自己大伯又说了一些话,长途车还没出市区就遭遇了车祸,也就徐大川有点倒霉,摔了一跤左腿骨折,其余乘客也就些擦伤小问题。

徐大川对自己的伤并不怎么在意,反而一遍一遍地说“侄媳妇儿人还是好的。”

周泽笑笑,让徐大川好好休息,然后走出了病房。

林医生此时正站在前台旁,那边有个女护士坐在那里,似乎有些不舒服。

周泽准备离开了,但也得跟林医生打个招呼,二人其实许久没联系了,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只是,刚靠近,周泽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啼声,很微弱,像小猫一样。

周泽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儿,等到靠近林医生时,却发现那婴儿哭啼声更清晰了。

难道是林医生被小鬼祟上了?

周泽还在打量着,故意侧身站在林医生背后看了看。

“没事,林姐,我肠胃不好老毛病了,等会儿我去吃点药就没事了。”小护士感谢林医生的关心。

“自己多注意一下身子。”林医生安慰道。

这个时候,林医生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有些……“鬼鬼祟祟”的周泽。

“你……”

“等下。”周泽抬起手,又仔细地听了一下,最后看向了小护士的肚子位置。

这声音,不是从林医生身上传来的,而是从小护士体内传来的。

以前当过医生的周泽心下当即明了是什么事儿了。

“你怀孕了。”周泽对小护士说道,这个时候,由不得周泽去侧面提醒讲究个面子了。

“什么?”小护士一脸懵逼。

“瞎说什么,小陈还没结婚也没男友呢。”林医生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我不知道你是和谁怀上的,但你现在最好去检查一下,另外,提醒你一下,你有流产的风险。”周泽很笃定地说道。

胎儿很不稳定,冥冥之中的哭声则代表着一个未出世的小家伙本能悲伤,这也是周泽没顾忌对方面子的原因。

人命,关天啊。

小陈护士闻言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显然,之前她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的,但她清楚,自己有过“高危”行为,因此受孕的可能性很大。

林医生也看出来了,马上带着小陈急匆匆地离开。

周泽伸了个懒腰,想着可惜了徐乐这货学的是土木,如果徐乐是学医的话,那么自己估计很快就能成为不光是通城甚至是整个苏省最有名的医生。

去了楼下,给徐大川买了一箱牛奶和一些生活用品,周泽送到徐大川病房里后又走了出来,这次是真的打算离开了,毕竟家里那位真的让人心里不踏实。

碰巧林医生从电梯里走出来,她面色有些沉重。

“怎么了?”

“你是怎么看出小陈怀孕的?”林医生问道。

“学过一些中医。”周泽瞎编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陈打算保这个孩子,但能不能保住难说,她之前自己一点都没注意。”林医生说完后对周泽道:“你是要回去么,等我换一下衣服,我送你。”

就这样,周泽坐着林医生的卡宴出了医院。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二人的“夫妻”关系也因为上次的事儿降到了冰点。

快到书店时,周泽觉得应该找个什么话题聊聊,不然真的太沉闷了,便道:“你朋友圈里发了不少汉服的照片,你很喜欢?”

“嗯。”林医生点头道。

“我也挺喜欢的。”周泽摸了摸鼻尖,“你有汉服么,改天穿给我看看?”

林医生没回答,似乎懒得接这个话题。

车子停在了书店门口,周泽下了车,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林医生也下了车,看样子是打算跟自己一起进书店。

呵呵,这女人可真坚强,不怕再像上次那样被我那啥么?

“我去拿几份杂志上班看。”林医生说道。

“嗯。”周泽点点头,他清楚,这也算是林医生在变相表达和解的意思,这个女人,真不容易啊。

用鲁迅的风格就是:这个女人,再度向封建礼法,也就是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低头了。

放在古代,林医生就是典型的深受封建礼法荼毒迫害的可怜女人。

推开书店门,周泽有些意外地发现许清朗坐在塑料板凳上正在看着书,但是他手中的书明明拿反了,这看的什么鬼?

许清朗艰难地对周泽挤出一个笑脸,但比哭还难看。

林医生多看了两眼这个比大部分女人还好看的男人,然后径直走向了书架那边挑选杂志。

周泽递给许清朗一根烟,低声道:“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也就在这时,

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一名身穿着古装白裙的女人从上面款款走下来,身姿曼曼,自带柔情。

当她看见周泽时,

微微一福,

很恭敬地道:

“您回来啦。”

林医生刚刚拿在手中的杂志,

落在了地上,

同时冷冷道:

“看来,不需要我穿给你看了。”

第三十六章 我是鬼!

“看来,不需要我穿给你看了。”

林医生确实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但却并非是古代那种丈夫纳妾都不敢多哔哔生怕落得一个善妒名声的女人。

她有着自己的妥协,同时,她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她可以强迫自己接受周泽上次对自己的侵犯,也可以强迫自己在“徐乐”(周泽)变得越来越自主和强势的前提下慢慢地去接受,

但是她无法接受周泽去谈婚外恋,这是她的底线。

她很生气,

非常非常地生气,

甚至想要转身一走了之。

眼下,林医生之所以没走,是在等周泽的回应,无论如何,周泽应该给出一个态度,自己和他之间的事情,也就可以做一个解脱了。

哪怕回去要面对母亲的指责,面对父亲对她婚姻辱没门庭的愤怒,她也依旧认了。

然而,周泽没有回应。

没有解释,

似乎就是默认了。

林医生眼眸里的神采当即暗淡了下来,

连解释都不需要解释了么?

事实上,林医生是误会周泽了,周泽眼下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有去注意到林医生的感受。

在周泽的视角上,简直有种吓得后背汗毛都炸起来的感觉。

这具女尸,

居然活了!

而且不像是白天只是下来喝口水那么简单,她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到自己面前,与自己说话,与自己互动!

再联想白天自己为了让她“苏醒”过所在她身上进行的“指尖漫游”,

周泽心里当即就有一种赶紧冲出店铺,有多远逃多远的想法。

现在可以解释许清朗为什么会傻乎乎地坐在那里把书拿倒着在那里看书了,他压根是不敢动!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好。”女尸嘴角含笑,在和周泽打完招呼,类似韩国日本女人丈夫下班回家站在玄关门口道“您回来啦”之后,她故意以一种玩味的目光看向林晚秋。

“你好。”林医生冷冰冰地回应。

周泽在此时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将许清朗提了一下,许清朗被迫站起来。

“晚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兼邻居隔壁面馆老板有二十几套拆迁房的许清朗!”

“你好。”许清朗对林晚秋说道,但目光一直盯着身边的女尸。

他当真是娇滴滴得一塌糊涂,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鹌鹑。

“你好。”林晚秋。

“这位……”周泽指了指女尸,“是许清朗的爱人。”

“对……什么?”许清朗愣住了,但在下一刻,周泽手略微用力,许清朗身子一个踉跄,直接靠到了女尸身上去。

“对,这是我爱人,她姓白,叫白素Z……白素素。“许清朗看着林晚秋,同时一只手故作很亲昵地搭在了女尸的肩膀上。

刹那间,

和昨晚一样冰凉的感觉直接刺激到了他的灵魂,

“啊……噢噢噢噢……呼呼呼……唔…………”

许清朗连续打了几个寒颤之后把手松开,道:“哈哈,媳妇儿,你身上好软啊,我好喜欢摸啊,

哈哈哈哈哈!”

“你们继续,晚秋,你先出来一下,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说着,周泽直接牵起了林晚秋的手,不管她是否愿意直接将林晚秋拉出了书店。

“哎呀,徐乐啊,我忽然也想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比如我房子太多,想分你一套房的这件事。”

许清朗一边挥手一边作势要跟着周泽一起走出去,

女尸就站在边上没动,端庄娴静。

然而,许清朗只感觉一股可怕的寒意直接在自己脖子边环绕,似乎只要自己再往外走一步就会被瞬间撕裂。

许清朗很明智地选择停下了脚步,然后打了个哈哈:

“媳妇儿别生气哈,房子怎么可能送人呢,咱等国家放开到二十胎后咱都给孩子们继承,到时候你也能拿个英雄母亲的勋章。”

许清朗面色发苦,重新坐回了塑料板凳上。

周泽拉着林医生的手走出了书屋,一直走到路边林医生停车的位置。

“有什么事,说吧。”林医生问道。

“你最近好像胖了一些,晚上别吃夜宵了。”

说完,周泽就把林医生推向了车那边,

“赶紧开车回去,晚上没事做跑跑步跳跳绳啥的。”

“到底是怎么了?”林医生抓住准备转身回书店的周泽。

“别管,你赶紧给我走。”周泽催促道。

林医生没再说什么,坐进了自己车里,发动了车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泽,车子开走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然后在路边蹲了下来,点了一根烟。

老实说,他不想回书店了,而且理智告诉他,跟着林医生一起走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没办法,女尸是自己从那块地儿给挖出来的。

周泽没圣母心态,他其实很怕麻烦,但不管如何,哪怕不去看自己现在临时鬼差的身份,就是说如果让女尸真的在通城在自己家乡肆意妄为搞出些什么事儿出来,他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至于还在书店的许清朗,

哦,

许清朗还在书店啊,差点忘了。

还是贱啊,

都死了,

还是贱啊。

吐出一口烟圈,将手中的烟头丢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踩,紧接着,周泽径直走向了书店。

推开书店门时,周泽眼眸中黑色的光芒开始流转,同时,指甲生长出来。

“您又回来啦。”

女尸依旧站在那里,姿态美好,但眼眸中的戏谑之色,比之前林医生在的时候,更加地清晰。

“给我滚回二楼乖乖躺好。”

周泽伸手指着女尸呵斥道,不管打过打不过,把逼先装了总是不亏的。

“你们是喜欢杜蕾丝还是杰时帮,我那儿都有,我去给你们拿。”

许清朗说着又要站起身往外走。

他很后悔,

自己应该白天就搬家的,干嘛还要继续逗留在这里。

然而,女尸却直接伸出手抓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娇喝:“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一枚铜镜出现在了许清朗手中,指向了女尸。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铜镜炸裂,许清朗整个人被扫飞了出去,撞在了书店墙壁上。

女尸之威,

恐怖如斯!

周泽直接冲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打架,而且,他心里也没底。

然而,女尸的目光却特意盯了一下周泽的双手,而后开始了后退,根本不敢向前一步。

“咳咳…………”

许清朗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撑着腰,他原本以为周泽也会像自己一样被横扫过来,但却看见周泽把女尸不停地往后逼,当下心里就不平衡了,

“艹,不带放水的啊!”

终于,女尸被逼退到了墙壁位置,但在下一刻,她终于怒了,主动地扑向了周泽。

周泽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向前一抓。

“哗啦…………”

一声脆响,

女尸被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上,墙壁位置都凹陷了一些。

滚落在地上的女尸胸口位置的白色裙子被撕裂了开来,若非里面穿着亵衣,早就完全走光了。

“日,这么猛!”许清朗在旁边目瞪口呆。

同时,一想到当初的自己原本还计划过对周泽用强逼问出周泽能借尸还魂的秘密,当即一阵后怕。

自己这个邻居,是真的没动过手,许清朗清楚,之前周泽对女尸的畏惧和忌惮绝对不是装的,

原因很简单,

这个邻居,自己都不懂自己居然这么能打!

的确,周泽是不会打架的。

小时候在孤儿院成长,那家孤儿院很干净,孩子间的关系也很好,懂得互相体贴和鼓励,长大后当了医生,是救人的工作,平时工作之余也没有打拳或者练习自由搏击的兴趣。

也因此,

周泽现在真的要打架时,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丑。

因为女鬼怕的是他的指甲,所以周泽打架时,像是泼妇互相拿指甲抓脸一样,丝毫没有鬼差风范。

比小萝莉嘴巴一张,沉吟一声:“阴司有序,黄泉可渡”的B格,差得太多太多。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能有效就可以了。

对于之前抱着被女尸撕裂的心情走回来的周泽来说,眼下的局面,真的很美好了。

“啊!”

女尸再度被抽飞出去,每次一靠近周泽的指甲,指甲上的黑气就会瞬间刺入自己身体从而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创伤。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手中出现了两张符纸,一起贴在了地上,一时间,书店里的寒意似乎也因此清减了一些,而每次女尸落地时,符纸总是一颤,女尸身下就是一烫,仿佛有一团火正在燃烧。

女尸目光一横,她不敢再去面对周泽了,只能选择从侧面穿透过去,她的速度很快,企图直接撞碎书店门的玻璃逃出去。

然而,周泽现在却越来越进入了状态。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哼哼?

从小时候的港片到之后的武侠片修真片,大概的门门道道大家也都见得多了。

周泽双手一横,漆黑的眼眸看向了大门位置。

当女尸企图撞碎玻璃门出去时,玻璃门上却忽然出现了一道道黑光,仿佛是指甲在上面刮出来的痕迹。

女尸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地弹了回来,落在了地上。

周泽缓步上前,同时也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然而,被重新“抓”回来的女尸却直接跪伏在了地上,一只手指着周泽,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

“嘤嘤嘤嘤嘤…………”

“老子打死你这嘤嘤怪!”

许清朗手中又掏出了一张符纸。

女尸却开始指着周泽,极其委屈地哭泣道:

“你摸了人家,还打人家,你不是人!”

周泽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刚刚给自己和许清朗带来极大压力和震慑力的女尸居然一下子这般作态,确实有一种画风崩塌的感觉。

但周泽还是很认真地沉声道:

“我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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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求推荐票,都砸来吧,龙刚发现咱的新书榜第一被人爆了,

那就,再爆回来吧。

第三十七章 人生如梦

“妾身无非只是想要戏弄一下上差,上差何必下如此狠手。

上差当真是薄情寡义的男人,摸了人家,轻薄了人家;

还用那可怕的狰狞东西戳了人家,

戳得人家现在还疼得很,

皮都破了呢;

结果转过身就不认账,而且还因为原配而迁怒人家。”

女尸垂泪自语,凄凄惨惨,再搭配她现在身上几乎成布条的白裙,更显我见犹怜。

人们常说一些活到七老八十的人都快活成狐狸了,而眼前的这具女尸,可是活了两百年,历经了沧桑变化。

周泽没理会女尸的“哭诉”,而是扭过头看向许清朗,

“能杀了她么?”周泽问道。

“…………”女尸。

许清朗摇摇头,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她体内的煞气是个问题,如果她最后关头自行兵解煞气外漏,肯定会波及到附近的无辜。”许清朗解释道,“这样子就会很麻烦。”

“嗯呢。”

女尸附和道,她算是熄灭了和周泽继续打感情牌的心思,无情最是负心郎,显然,周泽已经在她心里上了黑本本了。

“但她也不敢玩这一手,否则她的灵魂已经入了地狱,若是她在阳间搞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地狱里的她也会遭受惩罚。

所以,还是可以杀的。”

许清朗嘴里叼着烟,之前他慌得像是一只即将被用强的鹌鹑,现在有小宇宙爆发的周泽在旁边,他倒是能够看看热闹说说风凉话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是两个人。”

女尸赶忙喊道,她能看出来,眼前的两个男子,是真的想要用一劳永逸地法子解决她。

任何智慧生命,都有着求生的本能,女尸也不例外。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女尸其实不是白夫人,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她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是白夫人肉身经过两百年时间诞生的“灵智”,然而,女尸和白夫人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清朗说得没错,女尸不敢在阳间做出任何过分的事,哪怕是死,她也不会选择去肆意妄为让地狱里的白夫人遭受惩罚。

周泽在女尸面前蹲了下来,“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闹着玩?”

女尸点点头。

“呵呵。”周泽笑了两声,现在想想,自己还是有些过于“年轻”了,刚当上鬼差没有经验,才答应了白夫人的这个请求。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制住她?”周泽问道。

“抽取她一缕僵尸魂血出来,就能控制住她了,但这玩意儿得她愿意主动给你。”许清朗在旁边建议道。

女尸猛地抬起头,眼眸里闪现出浓浓的恨意,死死地盯着许清朗,仿佛在此时,许清朗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要么死,要么交出魂血,你自己选择。”许清朗嘴角带着微笑说道。

“你自己……选吧。”周泽也看向了女尸,显然,他是同意了许清朗的建议。

周泽有洁癖,他可不希望再出现女尸莫名其妙地下来用舌头给自己清洗杯子这种事。

“好,我给你。”女尸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将自己此时的不甘和愤怒埋葬,而后,她闭上眼,紧接着,一缕类似红色蚯蚓的东西自女尸眉心位置探出。

周泽伸手用指甲掐住了这个东西,而后抽了出来,放在了自己掌心,有些温热,也有些湿润,滑不溜秋的。

女尸交出魂血之后,精神一下子变得十分萎靡,整个人几乎昏厥,硬撑着才没倒下去。

“自己去卫生间清理一下然后上去躺着吧,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书店一步。”周泽警告道。

“是,上差。”女尸垂下头,姿态摆放得很低,魂血被对方拿捏,她只能选择低头。

…………

“嘶…………嘶…………你轻点……哟哦哦哦……轻点啊……

干嘛这么大力……疼……真的好疼………

慢点……再慢点……慢点动……好了……用力点……”

“啪。”

周泽将药酒瓶子丢在了桌上,自己明明是在给许清朗擦药酒,但听起来却像是在做很恶心的事情一样。

“你自己抹吧。”

“别介啊,你没受伤但我可是被甩到了墙上,身上淤青这么多,你就没一点点的恻隐之心?”许清朗越说越激动,继续道:“周泽,自从你来到这里后,你有没有发现我一直在倒霉?”

“这是命数。”周泽表示不背这个锅,“对了,你刚刚念的口诀,我总觉得很耳熟。”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一部电视剧里的,我觉得听着不错,就拿来用了,其实对于施法半点帮助都没。”许清朗倒是实诚。

“相当于给自己加一个BGM?”

“呵…………”许清朗翻了一个白眼,自己拿起药酒涂抹了起来,“厨房里有一些酸梅汁,你拿回去吧,明天上午我不开门,要多休息。”

“我回去休息了。”周泽起身拿了酸梅汁后告辞,回到书店后径直上了二楼。

女尸很听话地把自己洗白白后躺在了冰柜里,穿着周泽的衣服。

白色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下面垂摆下来,包住了后面翘起的弧度,她没穿长裤,双腿交叉躺在里面,媚眼如丝。

周泽伸手在冰柜旁敲了敲,道:“我记得白夫人说过,她是在结婚前就死了的。”

也因此,白夫人按理说应该未经人事,但眼前的女尸,却有点水性杨花的意思。

“那是因为她没告诉你她是婚前和一位穷酸书生通、、、奸,被她父亲发现了觉得有辱门楣,强行溺死了的。”

“哦,所以说,还是有经验的老司机?”

“那是,你知道她为了让我看起来不至于像溺死者那样恐怖花费了多少心思和心血么?”

“女人,终究是爱美的。”周泽摇摇头,“睡吧。”

说完,周泽将一个枕头放在了冰柜旁,躺了下来。

有女尸在她旁边,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他觉得很舒服,比躺在冰柜里更让他觉得惬意。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到翌日上午醒来时,周泽睁开眼,就看见一双大长腿在自己面前慢悠悠地晃动着,甚至连足尖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如果穿上丝袜或者高跟鞋的话……

“你石更了。”女尸敏锐地发现了那一顶朝气蓬勃帐篷。

“正常生理现象。”周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面对林医生时,他或许愿意去配合地害羞、拘谨一些,以便于玩那种男女之间纯粹的关系;

而面对女尸时,周泽反而能更放得开。

彼此都不是人,也就没必要装神弄鬼地虚伪,反而更加地纯粹。

“忍不住的话我可以躺下来,你可以到我身上来,我知道,其实你很想做那种事。

憋太久,可不好,尤其你的身体还不是原装的,否则真的很可能出现问题的哟。”

女尸很大方地说道,同时笑了笑,道:“放心,我虽然没上环,但不会怀孕。”

“但你里面是冷的。”

周泽走下了楼梯去洗漱,紧接着开始煮泡面,一切准备就绪后,周泽拿出酸梅汁就着泡面艰难地完成了上午的进餐任务。

“很痛苦吧,吃人类的食物。”女尸坐在楼梯台阶上,侧着脸,看着周泽。

“不关你的事。”

“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坚持让自己活得像是一个人一样,不觉得累么?”

“你的话,有点多了”周泽微微皱眉。

“你昨天说过,不允许我离开书店,那我除了找你说话,还能做什么?”

周泽拿起柜台后的拖把和扫帚,一股脑地都丢给了女尸。

“做卫生。”

………………

今天阳光很好,女尸跪伏在书店瓷砖上用抹布擦着地,周泽则是搬出一张塑料板凳坐在店铺外,晒着太阳。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许清朗才打开了铺门走了出来,他从周泽这里拿了一根烟,瞥了一眼店里的情景,笑道:

“调教得不错嘛。”

周泽继续眯着眼,享受着阳光。

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道:

“你这牌匾做得不错,挺有B格的,弄得隔壁的我相形见绌了,我也打算定制个牌匾。”

“附庸风雅?”周泽笑道。

“不行么?”许清朗柳眉一挑,“我把我那二十几张房产证摆出来,谁能说我不风雅?”

周泽无奈地摇摇头。

“来嘛,帮我参谋一下,你这个‘姑妄听之,如是我闻’我觉得挺不错的,我打算牌匾对联的横批是‘人生如梦’,怎么样,听起来就有范儿。

但对联我想最好弄个和‘吃’有关的,这样才能契合我的餐馆对吧?

我一直没想到好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周泽沉吟了一会儿,道:“真想听?”

“说嘛。”许清朗催促道。

周泽看了看屋子里的女尸,道:

“人吃土一生,

土吃人一生。

横批,

人生如梦。”

第三十八章 婴说

“来,尝一尝,新版的酸妹汁。”

许清朗将一个杯子放在了周泽柜台上,这杯酸梅汁看起来色泽比以前的要更醇厚一些,拿在手中晃了晃,像是拿着一杯酒一样。

“有什么不同?”周泽没喝,先问道。

“味道更厚重,有点像是老黄酒,劲头在后头,能让你吃饭时不用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了,提高了你的生活幸福指数。”

“呵,奸、、、情。”

边上在整理书架的女尸酸了一声。

周泽抿了一口,和之前喝的酸梅汁不同,这次有些甘冽,入口回甘,味道,很不错。

然而,这似乎不是自己要的那种感觉。

只是,刚刚品味了没多久,周泽就感到自己肠胃一阵酸绞。

“嘶…………”

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栗起来。

那种回味的酸,

好霸道。

十指微微地弯曲,然后再缓缓地张开,周泽点点头,很满意。

“你有心了。”周泽说道。

“客气了。”许清朗微微一笑,“我打算拿这个当我的招牌配菜的一款,只可惜,喜欢这种口味的人应该比较少。”

“嗯。”这一点,周泽同意。

“吱呀。”

书店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群学生,学生人数不少,有七八个,看起来都是“乖乖党”。

“老板,WIFI多少?”一个女生开口问道。

周泽伸手指了指墙壁,上面写着。

“呼…………”

学生们都分别找了塑料板凳坐了下来,然后女生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些作业,分摊下去,让其他人去抄。

寒假即将结束,这也算是正常风景线吧。

周泽自然不会无聊到跑去教育这些孩子学习的意义以及抄袭别人作业的坏处,他伸手在柜台上点了点,女尸会意地走来帮周泽倒了一杯温水。

带头的女孩这个时候走到书架边随意地翻弄着那些书,选了几本后走到周泽面前,“多少钱?”

“九十五。”周泽回答道。

“给,不用找了。”

女孩儿很大方,丢出一张一百的。

周泽收了钱,没再说什么。

等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这批学生都抄完作业离开了,书店里再度恢复了它本该有的冷清。

许清朗不在店里,他跑去定制牌匾了,当然不会按照周泽说的定制

“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这种牌匾,

因为只要脑子正常一点的都能看出来这副牌匾不适合挂在吃饭的地方,更适合挂在坟头两侧。

女尸做活儿倒是挺爽利,今天把一楼二楼都打扫了一遍,除了偶尔搔首弄姿卖弄一下风情以外,基本上看不出其他缺点。

她没说自己将要去哪里,周泽也没问。

当然,周泽记得白夫人的提醒:“下一个寒衣节,以竹木将尸身焚烧。”

周泽不清楚白夫人是否清楚自己的尸身,其实早就产生了灵智。

如果她知道,却依旧将其托付给自己,与此同时,还告诉自己焚烧她的方法和时间,这又作何解?

昨晚,女尸也承认了自己哪怕被周泽打杀也不会自行兵解让煞气外泄波及无辜造成地狱里的白夫人受到牵连,

然而,

白夫人似乎只是想干净地解决掉她这个麻烦。

从这个角度来看,

这个被自己当作女仆的女尸,

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你叫什么名字?”周泽问道。

“我姓白。”女尸回答道。

“白什么?”

“白莺莺。”

“白嘤嘤?”

周泽点点头,这名字,有点奇怪啊。

“其实,你吃饭不用那么费劲的。”女尸伸了个懒腰,傲人的身材凸显出来,“这就像是你和我一起睡能睡得很安稳一样。

你的灵魂沾染了地狱的气息,而你的身体,却还是活人。

你需要睡觉,需要吃饭,来补给自己的肉身,但你的灵魂,却需要这些,所以才会本能地反感和排斥。”

“继续说。”

“以后我可以喂你。”女尸娇羞一笑,“食物经过我的嘴,带着我的汁水儿,

就相当于带上了鬼物的气息。你再吃起来,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了。”

周泽忽然明白为什么上次那杯水自己会觉得有些甜了,不是女尸的嘴甜,而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谢。”

“别客气。”

店门外走来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子,男子的穿着有些土气,头发也有些蓬乱,脸色发红,应该是刚刚喝了酒。

对方在外面转了两圈,最后才推开门走进了书店。

一开始,周泽没留意,但很快,周泽的目光却微微一凝。

这个男人,他认识。

孙涛,自己以前的助手,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医生。

女尸也是目光微凝,她伸手轻轻戳了戳周泽的腰部,糯声道:

“上差,那个,我能吃么?”

吃人?

周泽微微皱眉。

“上差你没留意到么,那个人背上。”

经过这么一提醒,周泽这才站起身,看向了男子背后居然挂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因为长得确实有些抽象,有点类似黑色的蠕虫,但却又有一些特殊的类人特征。

但周泽因为以前职业的缘故,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什么——一个早产婴儿。

“呜呜呜…………呜呜呜…………”

似乎是因为周泽注意到他了,婴儿发出了轻微的哭泣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周泽脑海中开始搜索相关的记忆,终于,他找到了熟悉的源头。

陈护士。

确切的说,是陈护士肚子里曾发出的声音,当然在那时只有周泽一个人能听到。

周泽没有对自己竟然还能做“亲子鉴定”的窃喜,

心中涌现出的,只有悲哀。

那个孩子,还是没保住么?

女尸说要吃他,不是指的人,而是那具男婴的灵魂。

周泽瞪了她一眼,女尸撇撇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在旁边不甘心地咽着口水,同时很委屈地伸手扶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沉甸甸:

“我不吃活人的食物,每晚还要像炉顶一样被你采摘煞气。

我再不进补的话,这个都得瘪下去了,到时候你就不能在我干活时偷窥我了。”

周泽一时愕然,她居然一直注意着自己的目光?

“死鬼。”女尸娇嗔道。

“老板,有酒么?”孙涛喊道。

“去隔壁。”周泽回答道,但还是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毕竟是以前自己带的小弟,自己是孤儿院长大的,孙涛则是单亲家庭长大,当初的自己连林医生那种迷妹都熟视无睹,却对这个叫孙涛的小弟很是关照。

无他,只因为二人性格上很相似而已,幼年的经历让他们更懂得奋斗和努力的意义,都想争取活出拼出一个人样来证明自己。

“噗…………哈哈哈哈哈…………”孙涛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大笑起来,“老板,你干嘛这样看我?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啊。”

“哦。”周泽应了一声。

隔壁住着那么漂亮的男人,我还不至于对你感兴趣。

孙涛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咬了咬嘴唇,然后晃了晃头。

“老板,你有孩子么?”

“我们还没准备要呢,他觉得我太小。”女尸在旁边插嘴道,拼命给自己加戏。

孙涛抬头看了看女尸,虽然女尸身材很饱满,身材也高挑,但看起来也就高中生的年纪,当即笑道:

“你确实还小啊。”

女尸没好气地背过脸,然后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本来有孩子的。”孙涛有些感慨地说道。

周泽很想说,你确实有了孩子,你那孩子就挂在你的背上。

现代医学的发展再加上人们思想的“现代化”,打胎和人流,已经不再是那么刺眼的字眼儿,但鲜有人清楚,没能出生的婴儿,他们自身的怨念,其实是最大的。

这类的夭折婴儿,也最容易化作鬼物,当然了,它们想要报复的能力其实也很弱。

至多,也就是因为怨念使然,牵绊着自己所谓的父母一段时间,然后就会自散。

女尸说想吃他,因为这类婴儿因为没有完全出生,所以就像是没发芽的种子,对于女尸这类存在来说,“营养价值”极高。

“怎么回事?”周泽问道,“女朋友不同意?”

周泽记得当时陈护士虽然很不安和惊诧,但她说过,要保下孩子。

“没,她愿意,但我不愿意,我怂了,我让她把孩子打了。”

不知道为什么,孙涛很想对这位书店老板说说话,在这位书店老板身上,他找到了一种熟悉的老大哥感觉。

而那位老大哥,已经离世半年多了。

“怂了?”周泽问道。

“她父母本来瞧不上我,呵呵,他们家,条件很好。”孙涛抬起头,似乎是在抑制自己的泪水。

“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周泽说道。

“但我不愿意拿这种事去要挟他们家,我不想让我的同事,让我的朋友,觉得我是用这种手段进的他们家门;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凤凰男。

我不贪图他们家的钱,也不贪图其他。

我不想以后结婚后,我头顶上还有一双看不起我的岳父岳母,甚至还有她们家的那一帮亲戚。

我自小在单亲家庭长大,所以我更懂得尊严是靠自己争取的道理。”

“哪怕她愿意?”

“她愿意是她愿意,但我不愿意,我想自己活得有尊严。

呵呵,刚入行时,有位老大哥告诉过我,他说尊严和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都是靠自己双手争取来的,我现在还没取得成绩,所以,我不想…………”

周泽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那你那位大哥有没有再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孙涛诧异道。

“那就是,自己爽的时候,别忘了戴、、、套。”

说完,周泽直接抡起自己的拳头对着孙涛的脸直接砸了过去。

“砰!”

孙涛莫名其妙重重地吃了一拳,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一脸发懵。

“别找理由,别扯尊严,别说其他,

你就是自私,彻彻底底地自私。”

说完,

周泽对着倒在地上的孙涛又是一脚踹过去。

“砰!”

孙涛蜷曲着身子,他很疼,同时也喝醉了酒,但还是愤怒地喊道:

“你有病啊,打人!”

“对,我就是有病,我他娘的当初就是瞎了狗眼,还想着培养和拉你一把!”

就在此时,

原本挂在孙涛肩膀上的那一团蜷曲着爬到了周泽面前,

嘴里发出着“吱吱吱吱”的声音,

女尸听到了,

周泽也听到了,

但孙涛听不到,

他那个未出世没真正看过这世界一眼的孩子,

在这个时候居然龇牙咧嘴,

对着打他父亲的人,

发出了愤怒的叫声…………

第三十九章 地狱之门

周泽坐了下来,没继续打人,的确,他确实没理由去打人,是否要孩子是人家自己的自由,也是人家可以掌握的权力;

而且,

现在连唯一的苦主,

都不愿意自己出手打人。

“呵……”

周泽点了一根烟。

孙涛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周泽喊道:“你有毛病吧,我要报警,我要去验伤。”

“你该打。”周泽头也没抬吐出一口烟圈。

“你……你……你……”孙涛指了指周泽,然后直接推开书店的门走了出去,他心里暗道晦气,今天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家书店来。

那个婴儿还想跟着一起出去,却被周泽一把抓住。

婴儿在挣扎,很不满,但周泽没理会他的反应,依旧把他按在地上。

“你还跟着做什么,再跟下去,你连下辈子的机会都没了。”周泽说道。

“吱吱吱吱…………”

婴儿还在挣扎,根本听不进周泽的话语。

“上差。”女尸凑到了周泽跟前,目送秋波,含着讨好的意思,显然,她以为周泽把婴儿留下来是打算给她进补的。

是吧,

大部分男人都有一个养成梦。

女尸觉得自己正适合,

无论是从年龄还是从身材上来说。

“上差……嘛……嗯……嘛……老板……嗯……嘛……嘛……”

女尸摇曳身姿,恰到好处地抖了抖。

然后人欲静而肉不止;

蔚为壮观。

“人家可是还会继续长大的哦,只要营养跟得上。”

“滚。”

“…………”女尸。

“帮我看住他,不准他跑,如果你偷吃了,你也跟着一起死。”周泽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是,老板。”

女尸只得蹲下来,双手将婴儿抓住。

“老板,他不会报警吧?”女尸是怕麻烦。

“不会,他这种人不会吵闹到全世界都知道他喝醉酒被打了的。”

“呵,死要面子的家伙。”女尸不屑道。

其实,周泽有一句话没说,那个家伙的性格,其实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掌位置,缓缓地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什么,然后再睁开眼,

嗯,

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着,周泽蹲下来,伸出自己的手掌,对着那个婴儿探了过去。

嗯,

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边上抓着婴儿的女尸一开始很莫名其妙,但很快反应出周泽要做什么了,然后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强忍着不去笑。

周泽瞥了女尸一眼,“忍住不就别忍了。”

是的,周泽自己都得苦笑。

小萝莉说把地狱之门的钥匙放在自己手中,然而当自己第一次打算开门将鬼送进去时,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打开。

总之,小萝莉应该不可能单纯地只是和自己开一个玩笑,将一个类似刺青的东西印在自己手中。

“哈哈哈哈哈哈……妾身怎么好意思笑话老板你呢………

哈哈哈哈哈…………妾身不敢对老板不敬的………………

哈哈哈啊哈。”

“好了,你知道怎么开么?”周泽问道。

女尸摇了摇头,“老板,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有什么口诀?”

周泽闻言,默默地回忆许清朗对自己说过小萝莉收回他父母亡魂时的画面。

当即,他摊开手,沉声道: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呼…………”

玻璃门外,有枯黄的落叶吹过,

好像还有一只乌鸦“哇……哇……哇”飞走;

书店里,依旧静悄悄的。

总之,还是没反应。

“或者,换个口诀?”女尸建议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一款吧?”

“难道你让我喊芝麻开门?”周泽反问道。

“这个,就看老板你的喜好什么体位了。”

女尸一副童言无忌的样子。

周泽记起来那晚打架时,许清朗也喊过“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的口诀,然后出符和出铜镜;

但事后正如许清朗说的那样,那只是他以前看电视剧觉得这两句台词B格很高,所以才套用的,类似于电影里主角登场时的BGM。

其实,没卵用。

现在想来,可能小萝莉张开嘴,伸出舌头说的那句“阴司有序,黄泉可渡”应该也是类似于增加B格的话语。

看来,小萝莉在趣味性上和许清朗没什么区别,哪怕她是一名资深鬼差。

周泽心念一动,左手食指指甲开始长长。

女尸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她怕周泽,而且最怕的是周泽的指甲,在这指甲上,有让她畏惧的气息。

这让周泽自己都有些怀疑,当初那个死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可能并非那么简单。

偷渡客也分两类,一类就像是以前的自己,得夹着尾巴做人,一类就像是小萝莉所说的蓉城的那一位,搞出了很多事情,甚至连鬼差们都觉得很难办很棘手。

总之,那个传染自己灰指甲的老者,应该没那么简单。

黑色的指甲刺入了周泽右手掌心的印记,紧接着,当周泽将指甲抽出来时,一道黑色的丝线被周泽扯了出来。

像是滚热的焦糖一样,很粘稠,却又不断裂。

扯出来的丝线被周泽画了一个方框,

随即,

方框悬浮起来,

里面也开始变成黑色,空悠悠的,一股股阴风开始吹来。

女尸手中的婴儿开始挣扎,显然,他不想回到地狱里去。

人死如灯灭,

但真的能看得开的人,不多。

多少七老八十甚至一辈子丧尽天良坏事儿做尽的人都想着办法舔活着,就别提这个小婴儿了。

但周泽清楚,将他送入地狱,去期待新的开始和轮回,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在这个时候,周泽显得很蛮横,他直接从女尸那里将婴儿抓了过来,而后直接丢入了这黑黢黢的方框里。

随后,方框慢慢地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烧焦味道。

女尸吐了吐舌头,没说什么。

周泽则是有些出神,说到底,这是自己第一次将鬼物送回地狱,上次那个希望陪着自己儿子高考的妇人,周泽都没这么做。

“地狱,你去过么?”周泽问道。

“没有。”女尸老老实实地回答,“而且我下不去的。”

女尸没有自己的灵魂,

僵尸不入五行,不落人回。

这听起来似乎很牛逼,

但后面要加上一句:

人憎鬼厌,天弃之!

意思就是女尸如果没事做出去遛个弯,也有一定概率大白天一声旱雷砸中她然后直接灰飞烟灭。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这般不友好。

人有阳间,

鬼有地狱,

两者接不属的存在,就是异端。

周泽坐回到了柜台后面,他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有些枯燥和无聊。

如果说将阳间比作一个生产线,那么自己所做的,无非就是将报废的产品丢进焚化炉里回炉重造。

“老板,这里有一叠这个。”

女尸从瓷砖上捡起几张冥钞,递给了周泽。

周泽有些意外,他没料到这次居然也有报酬。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女尸说完这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鬼差送人上路,过路扒皮,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

想来,是他母亲曾给他烧过纸钱吧。”

周泽点点头,将冥钞收下,自己柜台后面抽屉里放着上次剩下的冥钞,哪怕加上这几张,还是有点少。

“你还有没有认识的朋友?介绍点生意来做做,做人……哦不,做鬼也要多读书,才能更好地进步。”

“老板,妾身只认识一些孤魂野鬼,他们也早就断了香火供奉,根本就没钱,而且他们也不敢到您跟前来,如果被您收了去,岂不是白白给您送了业绩?”

“业绩?”周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做鬼差也有业绩?”

“难道没有?”女尸有些疑惑道。

“我不知道啊。”周泽耸了耸肩,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小萝莉就给自己留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有逼数的”然后就:

biu

的一下,下去了。

也没给自己留下一本《鬼差的行为守则》或者《如何当好一个有理想有奋斗有追求的鬼差》。

“想来,应该是有的吧。”女尸有些为难道:“就像是我家那位夫人一样,逗留阳间两百年,护佑乡泽,兢兢业业,也无非是想着回地狱后能赎以前的逗留之罪同时还能谋求一个官身。

若是当初她的那座庙不被毁掉,香火还在的话,根本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你还认识其他鬼差么?”周泽问道。

“妾身哪里能认识那么多上差呀。”

“哦。”周泽点点头,看来以后得找懂行的人问问。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电瓶车的声音,是许清朗回来了。

“哎哟我去,累死我了。”

许清朗走进书店,给周泽丢了一根烟。

“不是去订牌匾的么?”周泽问道。

“那个订好了,然后我顺路去进了一批货,最近湾仔码头打特价,我多囤了一些,可把我累的。”

“你的水饺不是现做的?”

“嘿嘿,快餐店里的可乐还是从隔壁超市买的再卖出去的呢,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天天在家里包饺子。”

“湾仔码头,挺适合你的。”

“对吧,我也喜欢那个口味……嘿,不聊了,我先回去装冰箱。”许清朗跟周泽摆摆手,回到自己店里去了。

等许清朗走后,女尸忽然“噗哧”一笑。

周泽有些意外,“你听懂了?”

女尸笑道: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啊,大部分男的和他在一起都会变弯的吧。

所以,

弯仔码头。”

——————

PS:鉴于发书以来书评区经常有读者留言说“作者抄袭了《他从地狱来》或者作者开头和《他从地狱来》很相似,龙做一个统一回复吧:

《他从地狱来》就是龙写的书。

第四十章 百鬼夜行

通城近些年有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地方,不是在于它的经济,也不是在于它的小吃,而是在于它的高考。

对于全国大部分的高三学子来说,通城模拟卷,足以和黄冈密卷相媲美。

当然,原本这些事对于周泽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这个书店也早就摆脱了对“活人生意”的依赖,

已经完成了产业结构升级和转型,面向死人去赚钱。

不过,上一次来找过自己的胖子,再度找到了自己。

目的很简单,下一个学期就是高考学期,胖子打算再干一把大的,做盗版的密卷生意。

这里面应该有许多的弯弯绕绕,甚至还有极为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周泽并不是很清楚,事实上,周泽相信徐乐也不会清楚。

胖子之所以上次和这次都打算拉徐乐入伙,完全是想要借助徐乐的一些同学人际关系。

徐乐在这个中间,其实就是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中间人。

傻不拉唧,

却最为令人放心。

盗版,是时下国内社会生活一个无法回避的坎儿,乃至于由它所引申出来的所谓“山寨”文化,看似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甚至都开始逐渐脱离了贬义词的范畴开始向中性词发展。

但说一千道一万,它终究是违法了的,虽然时下风气使然,使得这种现象几乎普遍得无以复加,但如果运气不好真被盯上了,总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

周泽拒绝了胖子,胖子有些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临走时站在门口的胖子点了一根烟,摸了摸自己掉金粉的金链子,

骂了一句:

“撒比。”

周泽则是继续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书,胖子的到访,无非是这段时间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

女尸跟往常一样,打扫好书店后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斜靠在墙壁上,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假寐。

两个人的生活,染上了类似老太太裹脚布的那种气息。

周泽怡然自得,联想起自己上辈子最期待的事儿,就是以现在的这种方式生活着,虚度光阴,浪费时光,看看书,发发呆。

不用随时准备去面对急诊病号,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督促自己一点一点地努力往上爬。

对于女尸来说,她躺在棺材里已经两百年了,早就习惯了枯燥和沉默,现在,只是毛毛雨啦。

比起书店的“平静如水”,许清朗就昂扬上进多了,他身家丰厚,对于玄学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反而想的是如何靠自己的能力去赚钱去发展。

也因此,许清朗对隔壁这家主仆二人的颓废风很是不爽!

“瞧瞧你,天天懒得跟个死人一样。”许清朗照例忙完一天后过来抽根烟顺带给周泽泼一些嘲讽。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周泽挥挥手,吐出一口烟圈。

“你看看你,活了两辈子的人,现在手里头都没几个钱,我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子,还在努力地奋斗。”

照例,贬低一番周泽后,得吹捧一下自己。

周泽瞥了一眼许清朗,笑道:“你这是在给自己准备嫁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清朗抬起头,看向夜空(屋顶),“我想以后养老时,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

“二十几套阳宅都吸引鬼夫人来八抬大轿把你载回去成亲了,你再努力努力,多赚点钱,多买点房,下次争取什么女鬼王之类的觉得和你门当户对了,我这个鬼差也能跟着你沾沾光。

苟富贵,勿相忘啊。”

“呵呵。”旁边假寐的女尸很配合自己的老板。

“快八点了,我得准备准备。”许清朗看了一下时间说道。

“做什么?”周泽有些意外。

一般情况下,许清朗到晚上歇息得都很早。

“今儿个是文庙开庙的日子,这不是没几个月就高考了么,我在老家有个亲戚孩子今年高考,托我去文庙帮他烧香。”

“这事儿你也愿意去?”周泽是知道许清朗性子的,说他淡漠自私,过了一些,但总归是懒得搭理除了赚钱以外的其他事儿。

“小时候吃过他家的饭,也受过他家的救济,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等到拆迁,所以这个人情得还。”许清朗一本正经道。

“嗯。”周泽点点头。

“要不,一起去吧?”许清朗忽然邀请到,“帮我抢个头香?”

“文庙也稀罕头香?”

“嘿,总归是个好彩头不是么。”

“我力气不大。”周泽是见识过那些抢头香的人有多疯狂的,他这个身子板儿,还真吃不住,除非自己用指甲开路,但总不能把周围人都放倒吧?

“请她呗。”许清朗指了指女尸,“力气大如牛,帮我扛一波。”

女尸皱眉,准备反讽。

“你想不想出去转转?”许清朗挑了挑眉毛。

女尸嘴边的话马上咽下去,一时间笑靥如花。

这些日子,她可从没出过书店一步。

没办法,周泽只能点头答应,他不放心女尸一个人跑出去,别看她现在当个女仆婢女一样贴心如意,人心隔肚皮,何况没有“心”的僵尸?

周泽甚至相信,如果哪天自己能力消失了,第一个把自己血肉吃光的可能就是现在这个对自己奴颜婢膝的女尸。

三人打车来到了文庙,文庙外面说是人山人海有些夸张了,但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许清朗在文庙外面和他说的那位亲戚夫妻汇合了,两个看起来很忠厚老实的中年人。

他们的儿子当然没来,大家现在是为了争个彩头,可没人真的缺心眼儿到信靠这个真的能高中,现场也基本见不到学生年纪的人,应该都在家里学习之类的。

通城的文庙,是在年后“洗门”,至于为什么不放在年前,可能是文庙里的夫子老爷们觉得和那帮牛鬼蛇神山精野怪在大过年里争香火有点有辱身份。

倒不如在年后,

看你们门前冷落车马稀,而我这里信众如云,方显出B格。

至于其中具体原因以及全国其他地方是如何,周泽就不清楚,风俗的意思就是莫名其妙的规矩,谁能说得清楚?

正如这阵子网上炒得沸沸腾腾的通城隔壁一个市里公公婚礼上亲儿媳妇儿事儿,还能扯上所谓的风俗如此,这就更没有道理可以讲了。

“吱呀”一声,

红木门被打开,

一时间外面等待的家长们一个个化作了“凶兽”,冲入了文庙之中。

女尸一马当先,许清朗带着自己那一对亲戚夫妇紧随其后,大有赵子龙在长坂坡的架势。

周泽没跟着去凑热闹,他就蹲在门外马路牙子上抽着烟。

抽着抽着,周泽意外地发现自己手里的烟头忽然熄灭了。

周泽重新点了,但接下来抽的,却一下子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呵呵。”周泽将烟头丢了下来,环顾四周,他清楚,自己这根烟,被人当作香火供奉上去了。

不吃清香,不理贡品,

单独就为了抽这一口凡人的烟,

也就不知道是哪路牛鬼蛇神了。

周泽自然没有“艹,居然敢抢老子烟抽”的愤怒,他一个月前还是一个偷渡客,半个月后才转正成临时工,

一点没有“鸡犬升天”以及“此路是我开”的王八之气。

“哐当!”

一声锣响,

在这个夜晚,显得那么的突兀,也是那么的刺耳。

周泽循声看过去,

在文庙后面的花圃里,走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老者,老者手里拿着一个铜锣,嘴里叼着一根烟,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老者还特意瞥了一眼周泽,嘴巴一开,吐出一口烟圈,似乎是在示意谢谢周泽的烟卷。

周泽也笑了,

将手中剩下的烟全都用打火机点燃,一一摆在了地上,只留下一根自己抽着。

很快,放在地上的烟都熄灭了,侏儒老者跳得更欢了,似乎对这个会来事儿的后辈越来越顺眼,他小口袋里鼓鼓的,应该放满了烟卷。

侏儒老者铜锣开路,

在其身后,慢慢地跟出来一群人。

不是刚刚一股脑地挤进文庙的家长们,

而是一群装束诡异的人。

最前面的几个,羽扇纶巾,步履踉跄,一脸灰败之色,跟着老者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之后还有两个留着油腻的大辫子,目光呆滞,也依旧跟着老者往前走。

之后的一些人,服饰开始越来越现代化,最后几个,甚至穿的就是现代的衣服,和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有的脸色惨绿,有的头骨破碎,

出于职业习惯,周泽很快就分析出后面几个学生要么是服毒死的,要么就是跳楼死的。

其中有一个周泽有点眼熟,好像前几年刷新闻时看过他的照片,因为一次模拟考试发挥失常,压力之下,跳楼自杀了。

侏儒老者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往前走,身后的那群“书生学子们”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们前进,

他们就像是一支游行队伍一样,

绕着文庙转圈儿。

而附近的行人,

除了周泽以外,没人能看得见他们。

“砰!”

一声锣响,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侏儒老者沙哑的声音高吼道。

“砰!”

又是一声锣响,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侏儒老者继续喊着。

绕了文庙行走三圈后,

这支诡异的的队伍慢慢就不见了。

少顷,

上完香的家长们开始从文庙里走出来,

他们脸上带着满足,

带着期盼,

带着望子成龙的殷切。

第四十一章 最尴尬

许清朗和女尸包括那一对中年夫妻都出来了,那对中年夫妻脸上喜洋洋的,显然,在女尸的帮助下,他们抢夺到了头香。

不管有用没用,总归是一个好兆头。

哪怕不迷信的家长,在孩子大考之前,也会送个粽子加一个年糕,寓意“糕粽”(高中)。

女尸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看,众人一起往回走时,她一个人落在后面。

“我们去吃夜宵吧,烧烤咋样?”许清朗提议道。

他自己开饭馆,但可不会让自己大晚上地去准备烧烤;

许娘娘的皮肤宝贵得很,怎么能接受这般烟熏火燎?

只是,许清朗说完这个提议后就后悔了。

这一行人里,

有一个僵尸,还有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死人,

想想吃饭时的画面,这两位就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庙里的泥胎塑像在享受烟火一样。

这画面,想想都没食欲了。

“你们去吧,我们先回去。”周泽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中年男人说道。

“没事儿,叔,我们去吃,他们小两口自己散散步。”

许清朗拉着中年夫妻走了。

周泽没急着打车,和女尸一起沿着没多少人的小马路走着。

天气开始转暖了,晚上也没以前那么凉了。

“怎么了?”周泽问女尸。

女尸从文庙里走出来后,一直闷闷不乐。

“不舒服。”女尸回答道。

“还没停经?”

两百年了啊。

“…………”女尸。

沉默了一会儿,女尸才开口道:“文庙里几个塑像盯着我,感觉怪怪的。”

“你觉得他们在看你?”周泽问道。

“嗯。”女尸点点头。

“你觉得他们反感你?”

“嗯。”女尸继续点点头。

“你觉得因为你是僵尸,所以原本不该去那个地方的?”

“嗯。”女尸还是点点头。

“圣人主张,有教无类。”周泽笑了笑,伸手在女尸头上拍了拍,道:“你是僵尸,是人憎鬼厌的一类存在,但你去文庙,是帮人上香去的,也是给他们贡献了香火人气儿。

你觉得他们在看你,

可能是因为你的特殊,所以他们在留意你。

就像是一群草原狼里忽然混进来一只哈士奇,换谁都会多看一眼是吧?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本就是一堆泥胎,他们的眼睛据说还是用驴屎球儿捏出来的,因为这样看起来更灵动更有光泽。

一切的一切,只是你给自己心理压力。”

“但如果,他们真的是在看我呢,如果他们真的对我有意见……”女尸还是有些迟疑。

“那他们就不配被供奉在庙里当那劳什子圣人!”

周泽掷地有声,

“圣人享千秋百代香火供奉,若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那他还有什么脸舔坐在庙宇供奉台桌上?

一个假圣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女尸看着周泽,嘴角噙着微笑,道:“老板,你刚刚说的话真的很霸气。”

“那是。”周泽享受着自己女仆的马屁。

“但老板,你是鬼差,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对于普通人来说,牵连可能不大,但对您来说,不一样。

再加上,您是开着书店,属于圣人气运照拂的一行,你这样腹诽圣人,对您,真的不好。”

女尸难得的跟周泽掏心窝子说出这些话,放在以往,她是巴不得周泽去作死的;

跳吧跳吧,把自己跳死了我正好给你收尸,然后把你指甲卸下来磨成粉当珍珠粉泡茶喝,

哦不,喂猪!

“还是那句话,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圣人敲门。”

周泽抬头看了看路灯,继续道:

“我上辈子治病救人,不收红包,不亏底线,一直恪守着医德。

这辈子哪怕成了鬼,借尸还魂之后,也没做出任何一件亏心事儿。

有什么好怕的?”

周泽深吸一口气,重复道,“没什么好怕的。”

女尸闻言,目露沉思。

周泽这番话,不是中二的宣言,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警告。

二人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晚风微凉,却很是宜人。

终于,女尸停下了脚步,问道:“老板,你要去哪里?”

周泽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环视四周,愕然发现自己居然走入了一家小区门口。

熟悉的环境,

熟悉的传达室,

熟悉的传达室里在晚上偷睡旷工的门卫,

熟悉的快递收发柜。

他居然就这样散步着,

自然而然地走回到自己以前住的小区。

虽然在书店一个月了,但在潜意识里,这里,才是他的家。

孤儿院长大的他,更懂得家的含意,同时,对房子,也更执着。

不过好在他买房时,通城房价还没涨到后面那么离谱,也是因为他参加工作后就迫不及待地着手准备当房奴,反而是捡了个西瓜,惹得之后买房的同事们很是羡慕。

然而,周泽现在连以前的微信和QQ都无法找回了,手机验证没办法弄,找列表里好友帮你验证,要么被别人当神经病要么把别人吓死。

就连自己的房子,也是在自己死后,被医院那边帮忙卖了,钱以自己的名义捐给了孤儿院。

周泽不反感这个做法,毕竟他在世没有其他亲人。

“这里,是我以前的家。”周泽对女尸道。

“那么,上去看看?”女尸建议道。

“已经被卖了。”周泽唏嘘道。

“就当故地重游了。”

周泽点点头,走了过去。

进了8栋2单元,上了电梯,到了第五层。

周泽走到了一户门前,门还是那个门,买主应该没来得及重新装修吧?

甚至连门口的垫子,也没变。

以及,门口摆放着的那颗仙人球,也在那里。

周泽伸手,在罐子地下摸了摸,摸出了一把钥匙。

那时候,自己经常晚上被喊去医院出急诊,很多次忘带手机或者钥匙之类的,所以,他的备用钥匙就放在这里,省的自己进不了家门。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钥匙塞进去,扭动。

“咔嚓……”

门锁开了。

门没换,

锁也没换么?

周泽有些意外,推开门,顺手开了灯。

客厅里的陈设,一切照旧。

周泽甚至还看见了自己的拖鞋,换了拖鞋走了进来,女尸也跟着一起进来。

“老板,还是以前的样子么?”女尸问道。

“嗯,这也是让我最奇怪的地方。”

的确还是以前的样子,

但这不符合常理。

寻常人买了房子后,不应该把死人用过的东西都丢掉么?

怎么可能还一直留着,而且全部保存,不嫌晦气?

或许,可能是接手自己房子的人,只是拿来投资?并不是真的自己住?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仿佛在此时,他又变回了自己。

每次疲劳地回到家里,看看电视,煮一点夜宵,日子过得紧凑,却也充实。

女尸去烧了茶水,给周泽倒了一杯,然后道:

“老板,你死了大半年了吧?”

“七个月了。”

周泽回答道,但怎么感觉这个对话有点怪?

“但这里这么干净,可不像是七个月没人住的样子。”女尸提醒道。

周泽点点头,的确如此,这里,收拾得很干净,应该有人在定期打扫。

但周泽很难想象,买了自己房子的人,懒到什么都不丢什么都不换,甚至连门锁都保留的地步。

周泽推开卧室门,发现居然连自己被褥和床单都是以前自己用的。

“老板,我去冲个澡吧,刚刚在文庙里被那些老东西盯着看这么久,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去吧,把热水器先开一下。”周泽提醒道,“浴巾在卫生间门口的厨柜里。”

如果,

一切陈设真的照旧的话。

女尸去洗澡了,她很爱干净,女人,本就是爱干净的,她前世又是大家闺秀,一躺棺材两百年,没办法洗澡,多难受。

所以她基本早上洗一遍,晚上洗一遍,浪费了周泽好多水费。

但一想到她给自己店里做服务生,也没要工钱,周泽也就忍了。

拉起窗帘,周泽站在阳台上,看着前面夜晚灯光莹莹。

这里,

是他的家。

它没变,

但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物是人非,

真正意义上的物是人非啊。

拿出烟,点燃,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心里,有些失落,他以为自己应该能看开的,但实际上他不能。

正如他亲手将那个婴儿丢入地狱等待轮回一样,

他现在深切意识到,

作为一个活人,他对阳间的留恋,真的难以用文字去描述出来。

哪怕是自己,此时都有一种冲动,把自己的房子,重新买回来。

至于说钱,

以他的能力,真要违规弄点钱,

很难么?

这种冲动,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了,周泽清楚,这是一条不归路,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自己肯定无法收的住手。

周泽觉得自己是一个自律的人,但无论任何时候,能避免的时候都不要去尝试对“人性操守”方面去做测试。

“咔嚓……”

很意外地,

门那边传来钥匙入锁的声响。

主人回来了?

周泽转过身,从阳台走回客厅,他在想该如何向主人解释自己现在在这个屋子,但也没过多紧张。

说一千道一万,他好歹是个鬼差,如果最后真的因为私闯民宅被抓到派出所去,

这也太亏待自己了吧?

自律是自律,但也没必要自虐啊。

这里,毕竟是他以前的家。

只是,当门被推开后,

走进来的,

居然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医生站在门口,看着站在客厅里的周泽,脸上露出了震惊和慌乱之色,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泽也是一时语塞,

买下自己房子的,

居然是林医生?

“你听我解释。”林晚秋。

“你听我解释。”周泽。

二人一起说这句话,

对于林晚秋来说,她很慌乱,因为她觉得周泽是发现了自己“精神出轨”的证据,

找到了这里,她是他的妻子,却买了另外一个男人留下的房子,还一直打扫收拾这里,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拒绝和他同房过夫妻生活。

林医生觉得自己很理亏。

好在,这种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更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老板,我衣服被我不小心弄湿了。”

女尸一边说着一边就裹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走到了,

客厅里,

站在了周泽和林晚秋的,

中间。

第四十二章 车祸现场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周泽抿了抿嘴唇,林医生低下头,也是有些如释重负。

一个精神出轨,

一个“身体出轨”,

一个人犯错是愧疚,

两个人一起犯错是男女平等。

周泽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恣意。

是了,

在自己死后,买下自己房子的,居然是自己现在的“妻子。”

的确,林医生有钱,她在通城买个死过户主的二手房,很轻松,而且,似乎只有她才会打扫这里,同时保持这里的格局一直没有变。

感动?

当然感动。

周泽是周泽,哪怕现在进入的是徐乐的身体,但他代入的,还是他周泽本人的视角。

徐乐已经是过去式了,不管这个孩子的感情生活是否崎岖是否没有尊严,周泽都不会过多的理会。

就像是大过年的,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时,桌上一个二货忽然拿出手机对大家说看看非洲一些地方的难民食不果腹瘦成皮包骨头了你们饭还吃得下去么?

有这样一个女人,像是魔症了一样一直记着自己,怀念着自己,

作为一个男人,

怎么可能不骄傲,不感动?

“找我的衣服换上去。”周泽指了指白莺莺。

女尸点头,“哦”了一声,这次不比上次,她是不敢再由着性子觉得好玩所以故意火上浇油什么了,规规矩矩地去了周泽卧室找了周泽的干整衣服换了走了出来。

林医生还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

她似乎有一种解脱,也有一种释然,然而,周泽没让她把这种情绪继续下去,而是走上前,伸手攥住了林医生的手,很认真地道: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跟我走。”

拉着林医生的手,周泽带着些许蛮横,和她出了门,进了电梯,白莺莺跟在后头,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现在多说多错。

只能说,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下了楼,周泽走到了林医生的卡宴旁边,伸手示意林医生把车钥匙给他。

周泽决定了,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不管她是否能接受,不管她是否类似于古代故事里的“叶公好龙”。

总之,周泽想要把真相告诉她,他不想扭捏了,也不想再去遮遮掩掩,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自己是黑户,而现在自己已经洗白了。

没理由,委屈着自己。

“你没驾照。”林医生提醒道。

“钥匙给我。”周泽很强硬地说道,带着不容置疑。

他要带她去医院,去那熟悉的手术室,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否则,他担心纯粹用语言去描述她可能会觉得自己是“可怜丈夫的臆想症”发作。

林医生把车钥匙给了周泽,然后三人都上了车。

周泽坐在架势位置,林医生坐在副驾驶位置,白莺莺乖乖地坐在后面。

车子发动,倒车出去,

周泽看起来熟练自如,

徐乐那个二货连个驾照都没有,

自己,可是一个老司机啊。

然后,

只听得“吱吱吱吱吱…………”的刺耳摩擦声传来,车身也震了一下。

周泽沉默了,

车里另外两个女人也沉默了。

卡宴的车身撞在了电线杆上,硬生生地摩擦了一轮。

漆黑的夜里,仿佛又有一只很勤快的乌鸦,

极为凑巧地再度从空中飞过,

不时地发出“哇……哇……哇”的声响。

空气,又再度极为尴尬的安静下来。

周泽解开了安全带,道:“你来开吧。”

“去人民医院?”

林医生换好位置问道。

“对,人民医院。”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伸手捂着额头,然后轻轻地撞击着车窗。

太长时间不开车,再加上又换了身体,他的车技,生疏太多了。

但不管有再多的理由,

刚刚真的好丢脸啊。

车子上路,很快就上了东快速路高架。

车内很安静,林医生不说话,哪怕她不知道周泽为什么要去医院,但她并没有问。

两个人现在的夫妻关系,

真的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白莺莺坐在后车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她许久没能出来,虽然白夫人以前几乎天天和她聊天说话,但这外面的世界,她真的很少有机会亲自走出来看看。

再加上,她清楚自己现在不适合说话。

周泽忽然坐直了身子,道:“那辆车,是在逆行?”

在低水泥墙的另一侧,是高架路的另一条反向道,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在那里,但车头,是和周泽这边车头朝向是一致的。

这意味着对方是在逆行。

也就在此时,

隔壁车道上开过一辆大巴车,远光灯打得很是刺眼。

紧接着,就是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声。

周泽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同时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那辆大巴在隔壁车道,不可能撞到自己,但这一幕,几乎是他印象中最可怕的画面。

当初的自己就是在下班途中被一辆大货车这样子撞过去的,

此时的一切,勾动了他内心最恐怖也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林医生马上停下了车。

隔壁车道上,那辆大巴车和那辆逆行的白色小轿车相撞,小轿车被顶出去,随后又被大巴车车头重重地撞在了水泥栏杆上,车身完全变形。

打了双闪,林医生迅速下车,看着蜷缩在副驾驶位置上瑟瑟发抖的丈夫,她的眼里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但还是马上打开了后备箱,将警示牌拿出来在车子后面摆放,随后,她马上翻过了栏杆去了对面。

她是一名医生,她需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事故发生时,如果周围有专业的救护力量,受害者的性命是能够有很大概率保全下来的。

“老板?”坐在后面的白莺莺喊道。

周泽放开了双手,有些茫然地环视四周,他看见隔壁车道的事故现场,林医生已经赶过去了。

“和我一起下去,救人。”

周泽下了车,双腿有些发软。

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精神的创伤被勾动出来,往往会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产生虚弱保护反应。

深吸一口气,周泽没有丝毫的犹豫,也翻过了栏杆去那边准备救人。

白莺莺跟着一起过去。

大巴车的司机脸上也有血,应该是撞车时头砸到了方向盘或者什么地方了,大巴车上下来了另外三个人,应该是乘客什么的,总之,这辆大巴车很空。

“这他娘的有病吧,高架上逆行,找死别害人啊!”大巴车司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伤口一边骂道。

换做谁遇到这种倒霉事儿都会很生气。

“别喊了,救人!”林医生对大巴车司机呵斥道。

事故责任以后再论,现在把轿车里的人救出来再说。

“喂,你还有意识么?可以回答我么?”林医生对着变形轿车里的人喊道。

但没有得到回应。

大巴车司机骂骂咧咧地但还是参与到了救援之中,这条路本就有些偏僻,属于高架上很少有车走的路段,偶有车经过,但也没停下来好奇地观望,直接开走了。

“把车门扳开!”周泽建议道。

“没有设备,怎么扳?”林医生情绪有些激动,尤其是在自己丈夫不懂还要瞎指挥的时候,她更心烦气躁。

车里有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现在情况很不好,两个人都浑身是血,而且在呼喊下没有丝毫的回应。

车门被撞到向内变形,几乎就卡在了那里。这个需要消防队过来用专门的设备才能剪开。

周泽上前,伸手抓住了车门,白莺莺这个时候也过来,她是僵尸,力气当然大,和周泽一起发力。

只听得“咔嚓”一声,

车门直接被卸了下来,顺带着白莺莺还将车座椅后背给压了下来。

林医生看得一愣,

大巴车车主和车上的几个乘客也是看得一愣。

这是运气好,卡得很轻吧。

周泽弯腰下去,一只手护住对方的脖子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腿,将女人先小心翼翼地拖了出来,随后,他又去将男孩的身体给拖了出来。

林医生先检查了女人的身体,面色凝重,等到男孩被拉出来,她又去检查了男孩的身体,神情一下子变得黯然下来。

死了,

都死了。

“死了?”大巴车车主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同时脸色很是难看,他这是倒了血霉了啊,“这帮混蛋,大晚上地出来害人啊,把我害惨了啊!”

“打电话报警和打120。”林医生的手机留在车里,对大巴车车主喊道。

大巴车车主虽然很气愤,但还是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周泽却将女人和男孩的身体都翻了过来,林医生看到周泽这个举动,有些不解。

“我刚把他们拉出来时顺手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外伤很多,都是车祸时造成的。

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在他们的后脑勺位置都有头骨凹陷的创伤,不出意外,应该是致命伤。

我觉得可能是被人用包着棉布的锤子砸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林医生马上跟进检查了一下那个位置的伤痕,马上明白过来道:“他们是在车祸前就已经死了!”

是的,否则你很难解释两个人都在一个位置遭受了相同的致命创伤,这太巧合了,巧合得几乎不可能成立。

“死了的人,被安排在了车子里,又逆行。”周泽看着林医生,面带微笑,道:“然后伪装成车祸,很不错的意外事件。”

紧接着,周泽侧过脸,看向身后正在打电话报警的大巴车车主,周围原本站着的几个大巴车上的乘客,也都慢慢地向四周包围过来。

大巴车车主也看着周泽,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手机另一头道:

“老板,点儿有点背,碰到几个爱管闲事儿的倒霉鬼。”

第四十三章 不行,不可以!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周泽能够轻松地检查出尸体死亡的异样,那么,那些专业对口的法医,显然也能够发现。

也因此,在周泽看来,这次车祸的制造,实际上很失败,甚至,只是“徒有其表”,根本经不起推敲。

也不知道是这帮人还有其他后手或者手段把这个案子完美地补全成一个意外事件,又或者,这帮人真的只是“菜鸟”?

当然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这帮人似乎不打算继续啰嗦下去。

“抓住他们,然后把他们车开走。”

大巴车司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时间很宝贵。

手下几个人直接扑了上来,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瘦弱的男子加上两个年轻的女人,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白莺莺侧了侧头,看了看周泽,她在等周泽的命令。

林医生站在原地,看得出,她很紧张,但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大喊,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绝大部分人面对这个情况,哪怕是平时再自诩胆子比天大的家伙,吓得跪地求饶喊着“我什么都没看见”估计都是很正常的。

“不准杀人。”周泽提醒道。

“哈哈。”大巴车车主闻言笑了起来。

只可惜,周泽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白莺莺应了一声“好咧”,然后直接冲了过去。

周泽后退一步,抓住了林医生的手,道:“没事的,有我在。”

冲在前面的白莺莺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老娘在前面冲杀,

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回去恩恩爱爱?

小三,

哦不,女仆也是有尊严的好伐!

林医生抿了抿嘴唇,她自责道:“对不起。”

是她停车打算救人,才让众人遭遇到这场危机,所以她道歉。

“应该的,职业犯贱。”周泽苦笑道,上次在电影院,他也是这样冲进去的,只能说,有些职业习惯,是真的改不掉了。

女尸刚被塞了一把狗粮,下手不自觉地重了一些。

“小娘皮,来,哥哥疼你。”

一个男子张开手准备把这个高中生小姑娘给抱住。

头儿不让他们在这里杀人,而是准备把他们带走,毕竟这里的事儿不能拖得太久。

然而,他的手抱了一个空。

紧接着,他的左臂被女尸给抓住。

“咔嚓……”

“咔嚓……”

“咔嚓……”

林医生听得身体一颤,周泽也是觉得有些刺耳,

甚至觉得“妙脆角”广告在这里取音的话效果肯定比现在广告更好,

嘎嘣脆。

男子张大嘴,他甚至连疼都喊不出来了,女尸再度向前一步,一脚踹中了男子的小腿。

“嘎吱……嘎吱……嘎吱……”

又是三声脆响。

可比克也能来取音当广告放了,周泽心想。

“我……艹……”

男子蜷曲在地上,一条胳膊被完全废掉了,另一条腿也被完全断掉了,整个人像是一只癞蛤蟆躺在地上只能哀嚎和蠕动。

周泽没有丝毫地恻隐之心,他不准女尸杀人,是因为阳间的事儿,只能交给警察去处理,他相信这个国家的司法机关会让一切罪恶无所遁形。

但眼前的这些人,毕竟是冷血杀人犯,而且还准备对自己出手,周泽也没圣母心态爆棚到觉得这样对待他们很可怜。

天知道他们刚刚打算怎么对付自己三人?

如果自己还是前世那个医生,女尸也只是高中女孩儿,那谁来可怜他们?

“砰!”

“咣当!”

“啪!”

另外两个男子被直接放倒,也是一样,骨骼断裂,虽然不致死,但已经被废掉了。

以周泽的专业眼光来看,这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哪怕去医院救治后,下半辈子也多半生活不能自理。

大巴车车主的手机落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他没带喷子,因为之前计划着是要面对交警和警方的审讯和排查,所以自然不可能带什么违禁品。

他原以为哪怕多出了周泽这几个“热心肠”的人,这件事也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变数。

哪怕出现了变数,他也依旧能够将其掌控住。

然而,现在的问题就很严峻了,因为这个女孩走到了他面前。

“我…………”大巴车车主刚刚演技十分精湛,现在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砰!”

女尸伸手将大巴车车主直接掀翻在了地上,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

“停一下。”

周泽喊道。

女尸停下了,没问为什么。

周泽走上前,蹲下来,伸手在大巴车车主长着络腮胡子的脸蛋上拍了拍,

然后又觉得自己很多此一举,将手在女尸的裤管上蹭了蹭,

这家伙脸上,好油腻啊。

“…………”女尸。

“你们,还有其他人么?”

周泽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一切后患都解决掉了,他自己倒是不怕什么,但这件事纸包不住火,万一收拾了小的、大的跑了,对方把报复目标放在了林医生身上怎么办?

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之前,小萝莉说过,蓉城有位自己的同类,越俎代庖,自己当起了判官,周泽自然不可能步他的后尘。

虽然感情上,周泽的确很神往他,觉得他很牛逼,也很有梦想。

但这件事,已经影响到自己日常生活了,他必须亲自出手做一个了结。

女尸直接对着大巴车车主的左臂砸下去。

“嘎吱……”

“啊啊啊!!!没了,没了……就我们几个,我们都是打工时认识的……就我们几个了,我们是被雇主雇佣来的。”

周泽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女尸,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记得这件事?”

周泽不想惹麻烦,甚至不想上新闻。

女尸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泽摇摇头,不能杀,至少,不能由自己来杀。

“或者,老板你用你的指甲刺他们一下,能让他们神智混乱一段时间,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然后就断片儿了。”

“刺多少?”周泽问道。

“刺一点点吧,不然真可能就死了。另外,我知道老板你是不想惹麻烦,回去后把您剩下的那些纸钱都烧了,麻烦就不会上门了。

但估计也不能有人往店门口丢钱了。”

周泽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林医生,随即默默地走到每个地上躺着的歹徒身边,用自己的小拇指上长出来的黑指甲不露声色地一个一个刺了过去,这几个人都浑身颤栗,口吐白沫,紧接着很快就不省人事。

但,都没生命危险。

环视四周,这里应该没有摄像头,否则他们也不会选择这里当设计意外的现场,周泽拿起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把手机丢掉。

做完了这一切,周泽对着那边的林医生招招手,然后坐回了林医生的车里。

林医生也坐进了驾驶室里。

“先开走,别停在这里。”周泽提醒道。

“好。”林医生深吸一口气,然后发动了车子。

“别告诉别人这件事。”

车子在行驶过程中周泽提醒道。

“为什么?”林医生显然是有些不能理解。

周泽伸手指了指后面,

“她是太极八卦掌传人,因为和别人比武切磋时不小心把别人打残了,所以逃难到我这里来的,刚刚也是她救了我,所以我们的身份不能曝光,不然她就得被警察抓走。”

坐在后面的女尸翻了个白眼,

这话,骗鬼呢。

林医生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信了,只是继续默默地开着车。

车子还是开往人民医院那里,对于林医生来说,哪怕周泽一开始没说去那里,她也会下意识地开向那里,毕竟那里是她的工作单位,在那里,她可以得到安全感。

车子驶入了人民医院停车场,三人都下了车。

林医生没问周泽要去哪里,她是想不到周泽想要去的地方其实是急诊室,她只是有些沉默地往前走。

女尸凑在周泽耳边道:“你今晚还表白么?”

她很聪明,从林晚秋买下周泽生前的房子等细节,其实已经推测出了很多内幕。

“又不是琼瑶剧,我要整那么苦情做什么?”周泽耸了耸肩。

虽然路上出了一道小插曲,让林医生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但周泽并不打算放弃原本的打算。

这样子的一个女人,又是自己现在这具肉身的合法妻子,

不把真相告诉她让她晚上可以心安理得地和自己睡,

自己脑子进水了么?

瞒来瞒去,曲曲折折,可歌可泣,然后再歇斯底里,那是琼瑶阿姨喜欢的套路,他周泽,不喜欢。

林医生在停车场出口处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周泽在其身边坐下。

女尸很知趣儿地没凑上来。

两个人挨着坐着。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她俏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的精致。

周泽在旁边欣赏着,

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还是一个这样好看的人……妻,

一直思念着已经死去半年多的自己,

成就感,真的爆棚啊。

“刚刚的事,真的没关系么?”林医生显然还没完全从刚刚的事情上脱离出来。

“我们没做错事,对吧?”周泽安慰她。

林医生点点头。

“就像是那些很英勇的缉毒警察,他们也会隐瞒自己的身份,他们的家人也会如此,这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他们做出的伟大牺牲。”

“所以,你是怕报复?”

“嗯。”

“好,我懂了。”林医生点点头。

周泽抬起手,准备把女人给搂住,然后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发生的时刻”,结果林医生先开口道:

“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乐,请你认真回答我,这次,不管你回答什么,我都信。”林医生看着周泽问道,“我也都原谅。”

“真的没关系。”周泽苦笑道,只能说两次都太巧了。

林医生又沉默了,正当周泽打算开口说话时,林医生主动地伸手攥住了周泽的手,周泽愣了一下。

“徐乐,我对不起你,我一直爱着另一个男人,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否则你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屋子里。

虽然我和那个男人是清白的,但我承认我精神上出轨了,我对不起你,因为你才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没关……”

周泽刚打算说话,林医生又开口道:

“我们的事,我已经想通了。

两个选择给你,

一,是我们离婚,我自己补偿你一百万,书店,也是你的。”

“离什么婚啊。”周泽说道。

“二,我会努力忘掉那个男人,会踏踏实实选择和你过日子,做你的……真正的妻子,弥补我之前,对你的亏欠。

徐乐,我愿意尝试,去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尽一个妻子的义务和责任。”

说这些话时,林医生眼圈泛红,她,认命了。

“好……哎,等一下。”

周泽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这关系有点乱,他得先理理,紧接着周泽终于想通了细节,气得马上站起身手指着林医生有些口不择言道:

“不行,

你得继续出轨!”

“…………”林医生。

“噗……”远处装作在看风景实际上一直在以自己超于常人的听觉偷情八卦的女尸直接笑喷了,

然后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哈哈哈哈,笑得人家肚机痛!”

————

龙很开心看到章节弹幕里有有大家活跃的身影,这意味着一本书的热度,龙每章的章节弹幕都会看好几遍,然后看到大家的靓评也会记录下来。

所以,之前大家开玩笑说的“一楼很有道理”,这种善意的玩笑,还是不要再开了,也不要再故意刷这种回复,尽量正常交流一下剧情。

因为,

影响龙抄书评了!

最后,有个通知,《深夜书屋》会在4月1号上架!

然后,在3月31号那天的章节里,川儿会在这本书里回归。

弥补龙的遗憾,也是弥补大家的遗憾,

然后,

等上架那天,重新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成绩!

第四十四章 周泽医生!

“不行,你得继续出轨!”

“…………”林医生。

林医生红唇微张,她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不明所以。

是自己“丈夫”还没原谅自己?

又或者,自己“丈夫”本身就有着带着某种颜色帽子的情节?

林医生在愧疚和压力下选择了妥协,其实,她所说的两个条件,只要选择方不傻或者没那么单纯,都肯定会选择第二个。

第一个是拿一百万外加一个亏损的书店,

第二个,则是包括她的人和她的钱一起到手,有了她的人,还缺一百万?

况且,她又不是丑富婆。

然而,对于周泽来说,他面对的局面更困难一些。

老子忙活了大半天,结果你说你要忘记我,转而准备认命去和徐乐那个小王八蛋安心过日子?

周泽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原本是他绿了别人,美滋滋,

成就感biubiubiu,

现在变成自己被绿了,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周泽伸手,指着自己的脸,很认真地道:

“我不是徐乐,我是周泽。”

林医生愣住了,

然而二人沉默了许久,

最后,林医生叹了口气,道:

“不管你选择哪一条,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你不该这样戏弄我,或者,你心里还有怨气,是么?”

周泽耸了耸肩,“我真的是周泽,我出车祸死了,但莫名其妙地醒来后,穿越到了这家伙身上。我不知道你平时看不看小说和电视剧,总之这种穿越的桥段应该不是很罕见才对。”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医生附和道。

但周泽清楚,眼前的女人估计是打算明天给自己联系心理医生了,要是再绝一点,把自己强制送精神病医院都可能。

远处,传来了120急救车的声音,医院大楼那边也一下子沸腾起来。

“我去看看。”林医生站起身,打算暂时放弃对自己“丈夫”的谈话,在她看来,自己“丈夫”精神受刺激不小。

但也正因为这般,她心里对徐乐产生了更多的愧疚。

一直偷听八卦的女尸在看见林晚秋走后,来到了周泽身后,道:

“老板,为什么不让她看看你的灰指甲?”

“又或者让她看看你是不是凉的?”周泽反问道。

女尸嘟了嘟嘴,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手伸进去摸一下,也该懂了。”

“我想唯美一点。”周泽说道,“尽量平缓一点。”

“矫情。”女尸在这个时候大着胆子讽刺了一下自家老板。

“对,就是矫情,当初你是大家闺秀还跟酸书生幽会,不也是矫情么?”周泽伸了个懒腰,“走,跟我进去。”

“去医院?”

“废话,那边的动静这么大,肯定是出了大事故,伤者肯定不少,急诊主治医生肯定人手不足。那些实习医生经验不够胆气也不够,应付不了这个局面。”

周泽一边说着一边和女尸一起走入了医院,然后直接拐入了医务人员的更衣室。

“但是老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泽选了一件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白大褂换上,然后系上口罩,

“我上辈子就是一名医生,林医生当时是我带的实习生。”

“嘿嘿,师生恋。”女尸也换了一件白大褂,带着些许激动之色道:“老板,那我要做什么?”

“给我选个BGM。”周泽拉了拉手套说道。

“BGM?”女尸愣了一下。

“因为我要开始装逼了。”

周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熟悉的感觉,

我回来了。

…………

“大夫,大夫,先帮我儿子看看,到底怎么了?”一个妇女拉着一名年轻护士的手问道。

“你别急,我去喊一下医生。”

女护士有些着急,刚刚一个建筑工地发生事故,一口气送来了许多伤者,主治大夫都在那边进行手术。

这时候,周泽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穿着女护士衣服的白莺莺。

“你是?”女护士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泽,他不认识这位医生是谁,医院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至少上下混个脸熟是可以的。

周泽没理会女护士疑惑的目光,直接走到那个十五岁的孩子面前。

“大夫,你给看看,快点给我儿子看看。”妇人很激动地说道,她可分不出眼前大夫是谁。

她带着孩子来了好一会儿了,但还是没大夫过来,可真是着急坏了,孩子也在不停地喊着。

这也是正常,现如今医疗资源很紧张,通城都如此,更别提北上广那些大医院了,否则也不会衍生出黄牛挂号这种灰色产业链。

周泽伸手按住了孩子的头,伤口在头部右侧靠近耳朵的位置。

“没事儿,伤口很小,别叫了。”周泽对孩子说道。

“这……”妇人愣了一下,这就完了?

然后道:“但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人的头部本身血管就多,破个小口子就会血流满面的,看着吓人实际上没多大点事儿。”

周泽伸手指了指这名护士,

“先给患者处理一下伤口。”

“额……好。”女护士点点头,她只能认为这是位新来的大夫。

因为谁都不会料到会有人无聊到在这个时候穿上医生的衣服装医生。

就在这时,几个护工推着担架车急匆匆地从电梯口出来,旁边有一位实习医生,看起来很是紧张。

周泽马上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实习医生本能地像是回答自己“师傅”一样回答道:“患者意识丧失。”

周泽目光一凝,马上翻身坐到了担架车上一边对其做心肺复苏按压一边喊道:

“快,推抢救室!”

在这个时候,周围几个护工和护士一起推着担架车向里走,过道里不少病人和家属只能匆忙让路。

“前面人闪开!”周泽喊道。

刚刚处理完一个伤者伤口的林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走出来,看着那个跪坐在担架车上做心肺复苏的身影,整个人愣了一下。

然后马上向那边跑了过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可是医院啊!

到了抢救室,周泽直接下令:“推抢救车,准备气管插管!”

“是。”实习医生应了一声,周围的几个护士见实习医生都应答了,也就自然而然地跟着命令做事。

他们互相以为周围人认识这名新医生,实际上这就是最大的误会,当然,这也是因为情况紧急,外加周泽的语气和指挥确实让人感觉不出是“假医生”。

周泽站在病床头部,亲自做插管,

同时伸手向左边摊开:“拔导丝。”

“是。”女护士马上将东西递到周泽手中。

周泽又对身边的那位实习医生道:“听位置。”

“好。”之前还有些紧张的实习医生在这个时候也不紧张了,很多年轻医生就是这样,技术过硬,但确实不适合独当一面,更适合在有人指挥下当一个工兵。

他戴上了听诊器,开始听位置,然后对周泽点头道:“位置没问题。”

周泽点点头,“换人,继续压。”

“是。”

边上的另一名护士马上过来取代了之前那位继续做心肺复苏。

这时候一名护士看着旁边显示器,惊道:“患者室颤。”

周泽抬起头,“准备除颤。”

“明白。”

实习医生当即拿出剪刀剪开了患者身上的衣服,周泽取代了之前的护士开始亲自做心肺复苏,同时道:

“充电两百焦。”

“明白。”女护士马上准备好,然后道:“充电完毕。”

这个时候,林医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正在组织抢救的那个身影。

没错,是徐乐,是自己的丈夫。

林医生伸手指着周泽,她很愤怒,她不知道自己丈夫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刚刚对自己说自己是周泽,自己觉得可能他是癔症了,但自己绝对不允许他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

“准备放电,闪开!”周泽对着周围人提醒道,然后着重地盯了一眼林医生。

林医生身体一颤,一种熟悉的感觉袭遍全身,

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风格,

在这个时候,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次除颤之后,周泽继续做心肺复苏,目光一直盯着显示器。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周泽直接道:“再来一次,充电两百焦!”

“是。”女护士重新准备,然后道:“充电完毕。”

“闪开。”

周泽再一次进行除颤。

电击之下,患者身体整个人颤了了一下。

身边的实习医生继续做心肺复苏,

周泽看着显示器,上面显示终于恢复正常。

“恢复功率,拉个心电图。”周泽对身边实习医生道。

“好。”

实习医生马上去准备,然后将心电图的报告纸递给了周泽。

周泽拿在手中看了一眼,道:“急性心梗,联系心内科,马上准备急诊PCI。”

“好,明白。”实习医生擦了擦汗,长舒一口气。

周泽这个时候也走出了急救室,

林医生就站在外面,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怀疑,带着不敢置信,带着激动,同时,还带着恐惧。

周泽直接呵斥道:

“愣着做什么,这么多病人呢,去救人!

想哭想害怕等下班回家自己躲在床上抱着洋娃娃哭去。”

林医生当即哭了出来,

当初的他,

也是这样训自己的。

下一刻,

林医生直接冲过来,双手抱住了周泽,把自己的脸直接贴在了周泽胸口位置。

周泽愣住了,

他预想过很多个坦白后林医生的反应,

害怕?

崩溃?

恐惧?

但唯独没料到这个画面,

卧槽,

这就投怀送抱了?

这就OK了?

周泽一直都很好奇,自己以前那么光棍儿没情趣的一个人是怎么收获当时还是小萌妹的林医生的芳心的。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一些,

林医生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训着训着,骂着骂着,她反而喜欢上自己了?

不过,好像这种症状的女人似乎也会接受床第之间某些普通人难以接受的情、、、、趣?

嘿嘿;

第四十五章 凶手!

黄昏时候的太阳,像是红通通的苹果,又像是小妹妹的脸蛋被烤熟了。

周泽坐在书店里,整理着最新的一批账单,书店的运营已经步入了拮据,关键问题还是在于自己从徐乐那里继承的财产,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不是那次从盗版书商那里抽回了份额,很可能这店铺已经没办法运转下去了。

那晚从医院回来,周泽就将剩下的冥钞全都烧了,周泽还蹲在门口抽了半包烟等了好一会儿,的确,没人过来丢钱了。

按照女尸的说法,这波叫用阴德去挡灾。

鬼给的冥钞,相当于阴德,你需要钱时,可以拿来“换”钱,需要避难时,可以拿来抵消掉麻烦。

上次事儿有新闻报道了,一个富豪买凶雇人杀妻。

有一个小道消息称嫌疑人说好像当时有一个高中女生出现打了他们一顿,当然这个不会有人信的,

又不是美少女战士。

总之,那件事算是落幕了,周泽的冥钞也没白烧。

许清朗从隔壁过来,手里捧着两杯茶,他的生活格调是越来越高了。

原本一个勤奋向上的有为青年,

在拥有了二十几套房之后,

也终于开始贪图享受步入了堕落的节奏。

二人坐在柜台边一起喝茶。

“你那位媳妇儿,最后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她说她要安静一段时间,和思考一段时间。”周泽回答道。

坦白的过程很平稳,

甚至可以说顺利得有些过头了。

林医生对自己的喜欢,甚至有一种向“病态”发展的趋势,但好在,她还是一个理智的人。

徐乐死了,他周泽借尸还魂,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她的面前,你让她一下子全盘接受,继续和自己“梦中情人”兼职“现任丈夫”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有点难。

“已经不错了,她比我想象中坚强。”许清朗笑了笑,“普通人估计得吓疯了。”

周泽不置可否。

许清朗本不该知道这件事,很显然是有人泄密了,

泄密者不需要去找就知道是谁,

那位白莺莺女士。

“对了,问你件事儿。”周泽很认真地问道,“徐乐开店时,就这么窘迫么?”

“没啊,我觉得他过得挺潇洒的,不过他死之前我也没怎么和他打交道,一个很木讷的家伙,贼没趣。

但他钱应该挺多的,我记得那时候他经常在书店里接济他的那些亲戚,出手很大方。”

许清朗说完后又瞥了一眼周泽,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还是你有趣。”

一时间,腰肢摇动,媚眼如波,当真让人心神荡漾。

“你不去当鸭,真是可惜了,原本可以做一代鸭王的。”

“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许清朗生气道。

“这是赞美。”

“呵……”许清朗伸手指了指周泽,“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关心我什么?”周泽伸手指了指这个书店,“最近生意不景气啊,活人碰不到几个就算了,就连鬼都不见几个。”

“你和你那医生老婆,准备怎么发展?我是觉得,她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缓冲一下,然后还是会接受的。

毕竟,她那种女人,说实话,你赚到了,天晓得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居然还有这种类似古代大家闺秀的产生,她父母肯定也是个奇葩。”

“嗯。”周泽点了点头,自己那岳父岳母,确实很奇葩。

岳父当过医院院长,自己也经营过一家医疗公司,按理说应该是绝对的成功人士,但在某些方面,却显得很封建很顽固。

“这样子的女人,只要你驯服了她,她会心甘情愿地给你相夫教子。”许清朗露出了向往之色,“我也想要这种女人。”

“你已经是了。”周泽补刀。

“还是说说你的问题吧,你以后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是吧?”

“应该吧。”周泽说道。

“那肯定也会睡一起的吧?”许清朗伸出手,抖了抖,继续道:“我说的‘睡’,是一个包含着很多复杂动作和特殊体位的动词,你能懂吧?”

周泽点点头,他依然不知道许清朗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那么,你的问题来了,你现在用的是徐乐的身体,如果你们真的睡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徐乐把你给绿了?”

许清朗眯了眯眼睛,这一刻,他笑得很促狭。

然后,

周泽陷入了沉思。

“甚至,你的DNA,也不是原本的你的,而是徐乐的,也就是说,你们在经过了‘睡’这个极其复杂丰富的动词过程之后,生出来的孩子。

其实也不是你的孩子,而是徐乐和林晚秋的孩子。

对吧?”

然后,

周泽再度陷入了沉思。

许清朗越说越起劲,看着周泽继续沉默,他心里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当初白夫人让手底人抬着八抬大轿过来接自己时,

是周泽偷偷伸出指头指向自己,

这个仇,他可是记在小本本上了!

周泽喝了一口水,不动声色。

“是不是觉得很忧虑很彷徨?”许清朗问道。

“爽的是我自己。”周泽回答道。

许清朗皱了皱眉,继续道:“但是这身体是徐乐的,你和她睡时,是徐乐的身体。”

“爽的是我自己。”

“但孩子DNA……”

“爽的是我自己。”

许清朗双手猛地一拍柜子,呵斥道:

“我擦咧,你不能想得这么开啊!”

“反正爽的是我自己,徐乐那货早就下地狱也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可能都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我在意这个做什么?

我爽了就是了。”

许清朗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但就是好气哦!

“好了,不扯了,再扯下去就要变成精神和肉身上的辩论问题了,都快到哲学的高度了。”周泽示意结束这个有点无聊的讨论。

“你高兴就好。”许清朗怨气满满。

“对了,有件事需要问你一下。”周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说。”

“你还认识其他鬼差么?”周泽问道。

“我之前带着爹妈的亡魂过日子,还敢去认识鬼差?”许清朗反问道。

“好了,我知道了。”

看来还是得抽时间去文庙那边看看了,上次看见那个敲锣的侏儒老者,应该也是有编制的。

“你到底想问什么?”许清朗问道。

“我想问问鬼差有没有什么业绩表这类的,升职加薪福利的这种。”

“应该……有的吧。”许清朗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看像白夫人,都能通过积攒功德,从一个逗留人间的女鬼回到地狱去谋求一个官身,你应该也是有的。

那个小萝莉没跟你说?”

周泽摇摇头。

“我也是觉得你这鬼差来得有点太简单了,我估摸着,可能她是有什么其他严重的事儿需要去处理,所以暂时把这差事丢给你应付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这是真的临时工?”

“呵呵,等人家事情处理完了,估计你就得腾窝了,到时候人家心情好,就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心情不好,直接把你抓回地狱也是有可能的。”

“她到底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周泽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周泽脑海中浮现出老道直播时那个画面中的喝粥青年,

蓉城,

冥店?

再联想一下小萝莉在听到自己提起蓉城时的反应,

好像,

还真是有可能。

但不管如何,自己这个临时工的身份,不能轻易地再还回去,当黑户的日子,可不舒服。

许清朗回自己店里去了,临走时给周泽说了声“元宵节快乐”。

周泽也在收拾东西,同时吩咐白莺莺出去给自己买几条烟和一些圆子回来,他得更改计划,今晚就去文庙找那个侏儒老者聊聊天。

也就在这会儿,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子。

“阿乐哥!我来接我爸出院的。”

周泽愣了一下,脑子里开始思索,大概猜出了男子的身份,应该是自己大伯的孩子,年纪比自己小一些,和徐乐应该是堂兄弟。

徐大川上次来城里看自己,离开时出了车祸轻微骨折,周泽后来去看过一次,医疗费什么的林医生都垫付了,他也就没再过多关心。

“你好。”周泽回应得有些冷淡。

“阿乐哥,最近手头缺点钱花花,你看我爸这一摔,起码回家后还得静养俩月的,也不能出去打工赚钱了。”

堂弟对着周泽笑了笑。

“给过大伯营养费了。”周泽给过一些,徐大川不肯收,还是周泽偷偷塞进他衣服里的。

“嘿,阿乐哥,我最近又谈了个女朋友,手头有点儿紧,哥,接济一下弟弟呗。”堂弟这是直接开口要了。

“我这儿,生意也不好。”周泽没打算给。

“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堂弟不开心了,道:“上次的事儿还是我找人帮你弄的呢。”

“啥事儿?”

“哥,不厚道了啊,办完事儿就不认了?我跟你说,我这不是厚着脸皮跟你要钱,你看我这大半年,有上门来跟你提钱的事儿嘛。

上次的事儿,那个司机保证不会说漏嘴,再说他已经关了大半年了,再关个半年多也就出来了,他脑子蠢才会说破是吧,他口肯定也严,不然就从违法驾驶变成故意杀人了。

弟弟我这次真的是手头紧,哥,你就接济我千两千的,等我有钱了再还你成不?”

周泽拿起柜台上的茶杯,听到这里,忽然微微皱眉,道:

“到底什么事儿,我听不明白。”

“哥,你这就打算过河拆桥了啊?

半年前可是你让我帮你联系一个卡车司机花钱让他故意撞死那个医生的,

你可不能忘了我的功劳啊……”

“咔嚓……”

周泽手中的玻璃杯,

直接被捏碎了。

第四十六章 愤怒和悲伤

“阿乐哥?”堂弟看着周泽就这样捏碎了玻璃杯,看着周泽掌心鲜血不断地滴落,整个人吓得下意识地连续后退好几步。

“阿乐哥,你手头紧的话,就算了,真的就算了。”堂弟显然是怕了,说话时都带着一点点哭腔。

他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谈不上谁威胁谁,当然,他一开始只是打算靠着这个人情再蹭点钱花花。

如果把自己的堂哥逼急了,

是的,他堂哥是主谋,他呢?

他也是参与者,甚至从中牵线搭桥,罪名不见得比堂哥轻,至于那位卡车司机,几乎就是杀手了。

所以,他不敢把自己堂哥逼得太急,他也怕。

周泽终于明白自己对徐乐借尸还魂后为什么徐乐身上的钱这么少,书店亏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徐乐将自己大部分的钱都花在那件事上了。

很荒谬,

很可笑,

到头来,

自己的死因,居然是这样子的一个结果。

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周泽看着自己掌心处插着的玻璃渣子,看着自己鲜血不停地滴落下来。

他没去止血,也没觉得有多疼,

甚至,他觉得很是有趣。

哪怕是再优秀的黑色幽默剧也写不出现在自己所感受到的讽刺吧?

那个他一直觉得很懦弱,

很没骨气,

很废物,

甚至卑微得让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怜的男人,

竟然是买凶杀自己的主谋!

一切的一切,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一个圆。

是的,

你可以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是的,

你可以理解成因果天注定!

是的,

你可以欢呼老天有眼,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但这些都是旁观者的看法,在旁观者看来,他们期待看见一个罪恶的故事以一个坏人被惩罚好人被补偿的结局作为收尾。

这会让旁观者觉得很有安全感,让他们觉得很美好,

让他们在吃晚餐时心情不错多吃两口米饭。

然而,

谁又能为自己原本的人生买单?

周泽微微地低下头,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抽搐起来,

强烈的愤怒感开始充斥自己的全身。

周医生,

周主任,

自己从孤儿院走出来,步步荆棘,步步不易!

自己没关系没背景,硬生生地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实力在医院系统里往上爬,一边恪守着自己的医德操守,一边希望获得更大的成功和更高的位置。

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己好不容易在那个年纪爬到了那个位置,

自己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医术在圈子里扬名,

自己付出了多少汗水?

深夜躺在床上时一次次对自己的激励和鼓舞,

甚至,多少次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没啦,

都没啦!

就是因为这个王八蛋废物,

他发现了自己老婆对自己的暗恋,

他自己的媳妇儿不和自己睡,

他委屈,

他愤怒,

他不甘!

他不会反思自己为什么会丢掉一切尊严主动去当这个上门女婿,

他不会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处处受人看不起,

他不会反思自己,

也不会反省自己,

他把发泄愤怒的目标对准了自己!

自己如果真的和你老婆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就算了,

但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早就忘了自己多年前曾带过的那个实习生小萌妹!

自己根本毫不知情,

但就在下班途中,在自己带着蛋糕和礼物准备去孤儿院陪孩子们庆祝六一的红绿灯路口,

那辆收了钱的大货车司机,

就直接一踩油门,

直接踩碎了自己好不容易拼搏奋斗回来的人生!

“阿乐哥,那个,我先走了,你好好注意身体。”

堂弟不敢再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了,转身推开书店玻璃门离开,他还要接自己老爹出院回家,再加上现在周泽这个情况,他还真怕刺激到了这个有些文青病平时文文弱弱但狠起来连他都觉得害怕的堂哥!

“我要弄死那个家伙,弄死他!用从她那里拿到的钱,弄死他啊啊啊啊啊啊!!!!!!!!!!!!!!!”

堂弟至今还记得半年前的那个傍晚,堂哥把好几沓钱放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时的面容扭曲。

这个曾被自己在背地里笑话,觉得骨子软,懦弱,甚至不惜攀龙附凤倒插门连孩子都不能跟自己姓的堂哥,

在那个黄昏,

彻底改变了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看着堂弟的背影,周泽流血的手掌,指甲一次次地长出来,又消退。

那一缕缕黑气,不停地在指尖环绕。

周泽的眼眸,也有着血色和黑色暴戾的光泽不停地交织。

这是他的仇人,

谋杀自己的主谋之一,

他想把这个人永远地留下来,

他想让白莺莺把这个人当作食物,吸干他全身的血,让他变成一具人干!

但他,就这样走了,

而周泽,自始至终,

都没有出手。

甚至连站起来喊一声“站住”都没有。

理智,

这该死的理智,

这让人绝望让人几乎崩溃的理智!

周泽清楚,自己不能杀他。

哪怕他不去计较自己鬼差的身份,为自己复仇而引发的其他后果,

就说如果杀了他,

那个在监狱里的司机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杀人灭口?

那么,自己难道还要再去把那个司机一起杀了?

是啊,司机才是谋杀自己的第一杀手啊!

是那个该死的混蛋,在那个夜晚,一直盯着自己,然后在红绿灯路口闯红灯主动撞向了他!

堂弟该死,

那个司机也更该死的!

但如果把这两个人都杀了,无论用何种方式去隐藏布置什么意外现场,

警方肯定能发现其中的异常的。

到时候,一条线也就清晰了!

其实,

事情最关键的是,真正的花钱买凶杀人的人,是现在的周泽啊!

他才是真正的主谋!

如果要复仇,杀了他们,等于是暴露了自己。

他们已经毁了自己第一个人生了,

难道说,

还要因为他们再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借尸还魂的机会?

毁掉自己,

现在第二个人生?

周泽双手握拳,重重地捶在了柜台上。

“砰!”

一阵天旋地转,

周泽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后背贴着墙角,缓缓地坐了下来。

鲜血淋漓的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瓷砖上刮蹭着。

你很愤怒,

但你却没有办法去发泄,

这,

艹蛋的人生!

这狗日的天理昭昭,

这简直王八蛋一般的因果循环!

我上辈子,救了很多人啊,也帮了很多人啊!!!

周泽眼角有泪水滴落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只是用手掌遮住自己正在流泪的双眼;

每个人,也都有自己怨天恨地埋怨世道不公的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纯粹的机器人,总是能在遇到时候冷静地去从自己身上进行分析。

周泽上辈子,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在他手中,有很多病人的性命被保住,很多人的人生和家庭被他给拯救。

他没去放任自流,也没有去同流合污,哪怕有着极强的往上爬和往上钻的功利心,但他依旧恪守着自己做人做医生的本分,也因此,自己往上爬的时候,所面对的难度和所需要的付出,比其他会低头的人更大!

柜台一角,有一张冥币落在那里,

应该是那晚回来后自己烧的纸币里剩下的一张。

正如白莺莺所说的那般,死人给的冥钞,相当于阴德。

呵呵,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老天看自己积德了太多,所以这辈子给了自己补偿。

让自己“重生”回来,直接拥有一个美丽的妻子,让自己拥有一家书店,甚至,为了彰显他的“青天大老爷”的英明,

让自己从地狱里出来,魂魄在路边摇摇晃晃即将崩溃消散时,

撞见了被一个小毛贼错手杀死的徐乐。

让自己,继承了徐乐的人生。

让这个本来主谋杀了自己的家伙,付出在老天爷看来理所应当的代价。

但……谁又问过他周泽是否同意?

乃至于,

弄得现在的自己,

连复仇都没办法去做!

那个混蛋,走到自己面前,说买凶撞死那个医生的事情时,

自己只能颓然地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

夕阳下的余晖,

洒落在书屋的门口边角,

带走今日,

最后一抹残存的微暖。

“对了,我这儿刚开发了一个新款的草莓汁,你要不要先尝一尝口味,我再做做改进?”许清朗端着一个酒杯推开门走进来。

看见坐在墙角手上鲜血淋漓的周泽,他愣了一下,马上放下草莓汁跑了过来,在周泽身边蹲下。

“你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为什么……这不公平……不……这该死的公平。”周泽喃喃自语。

许清朗沉默了,他不知道周泽发生了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这个一直以来他所认识的周泽不管什么时候都闲得很理智很云淡风轻。

甚至在严谨和刻板之中,还时不时和你开开玩笑,这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但自律的人往往在遇到打击后崩溃时,更加地无助。

此时的周泽,让许清朗仿佛看见了那天被小萝莉在店里收走父母亡魂时的自己。

他埋怨不公平,

因为隔壁的周泽也是一个鬼,

但小萝莉却放任了他的存在,转而收走自己父母的亡魂。

许清朗叹了一口气,

伸手搂住了周泽的肩膀,让周泽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同时也跟着一起附和道:

“兄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你现在的情绪,我能感同身受。

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咱的悲伤。”

第四十七章 得偿所愿!

左手三条烟,右手一袋圆儿,

身上还背着一个靓丽的挎包包。

白莺莺不会浪费任何一次周泽准许她出书店的机会,天知道她是如何以这般快的速度在买了烟和汤圆之后还买了一个挎包!

推开书店的门,

白莺莺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当即放下东西捂住双眼,

同时叉开手指缝隙使劲地看着,

不忘跺跺脚娇羞道:

“嘤嘤嘤,

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许贵人,

哦不,

许清朗回瞪了一眼白莺莺,那一抹哀怨的风情,简直要化作夏天的露水滴淌出来。

这磅礴的深闺怨气,

恐怖如斯!

让白莺莺都有些怀疑到底自己是僵尸还是面前的这个面馆店老板才是僵尸?

“东西买回来了?”周泽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许清朗也跟着站起身,假装系起了扣子。

“老板,都买回来了呢。”白莺莺乖巧地回答道。

“好,我出去一下。”

周泽走过去,将烟和汤圆提起来,对白莺莺道:“你看家吧。”

“好嘞。”

当周泽走出店里后,白莺莺和许清朗互相对着斗鸡眼。

“看什么看,尸体。”许清朗没好气道。

“你如果继续躲在柜子里,我就看不到了。”白莺莺反讽道。

“你是冰哒,冰哒!能冻成冰棍的冰!”

许清朗继续反击!

“呵,你水路不通,

走旱道容易容易碰到劫匪有血光之灾。”

白莺莺犀利地反击。

“哼!”

“哼!”

两个人不欢而散,许清朗回面馆去了,白莺莺则是学着周泽的样子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椅上,倒了一杯热水,然后随后拿了一本书假装很有氛围地看了起来。

…………

周泽打算去一趟文庙,生活不管给你多少悲伤,你总得先承受着,然后该怎么活还怎么活。

就像是短暂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一想到明天就要早起上班就让人很是绝望,

很想自暴自弃,却还是只能给自己设置好闹钟。

这就是生活,对于一些成功人士来说,人们总是会津津乐道关心他成功的秘密,羡慕他此时的风云际会。

这就像是孕妇刚刚生了小宝宝后,亲朋好友都来恭喜她,却没人关心为了怀上这个宝宝当初被艹了多少次。

话糙理不糙吧。

周泽只能自我安慰。

至于那个所谓的堂弟以及那位货车司机,如何去回应他们,得从长计议,至少,周泽不是一个如此大度的人。

他做不来类似蓉城那位同行的嚣张霸气,但这件事牵扯到自己的“命案”,肯定不能一笔轻轻揭过。

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却恰巧看见一条微信消息:

“在做什么?”

是林医生发来的消息。

周泽有些迟疑,也有些犹豫,老实说,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徐乐之所以要杀他,也是因为这个美丽的女医生一直在暗恋自己。

好吧,被一个漂亮女人暗恋,

被一个漂亮的人…………妻暗恋,

被一个漂亮的同时贞操还在的人……妻暗恋,

确实很让人自豪和骄傲。

但自己上辈子,

就是被她这样奶死的啊!!!!!

“在店里。”周泽还是回复了消息。

他不是徐乐,不会那么没担当,他和徐乐的兜兜转转因果报应,和林医生,没丝毫地关系。

而且说实话,在自己死后一步一步发现林医生对自己的那种迷恋后,他对这个女人,说没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上周在医院的坦白,

她很害怕,

也很惶恐,

甚至身体都在颤抖,

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抱住。

老天爷瞎没瞎眼,周泽不清楚,但林医生的存在,确实是相当于自己重生归来生活中最大的一个亮点。

“我在你店外的路上。”

周泽抬起头,环视四周,果然,在马路拐角处看见了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

上一辆卡宴那晚被自己开车时刮蹭到了电线杆上了,显然,林医生是又换了一辆。

万恶的拜金主义思潮啊!

周泽走过去,打开了车门,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了下来。

林医生有些拘谨,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可以看出来,她主动来见自己,是抱着很大的勇气。

毕竟,自己是一个鬼。

“徐乐,他已经……”

周泽微微皱眉,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徐乐”的事情。

“别提他了,就当他一直没存在过。”周泽很生硬地打断道。

“那这样……会不会让你觉得……我是个坏女人?”林医生问道。

三从四德,

虽然没那么死板教条,但事实上,林医生确实因为父母的关系深受封建余毒思想的毒害。

现在自己的丈夫是周泽,

那原本的徐乐呢?

“别想那么多。”

周泽摇摇头。

事实上就是这般诙谐,

当林医生知道徐乐是周泽后,说话的语气和身段都放低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自己还只是一个实习生的时期,而周泽,依然是她的老师。

当时,周泽对于她们这帮实习生,无论男生女生可没有半分客气,直接拿来当“实习狗”来使用,脏活累活以及买咖啡,全让他们去做。

而周泽,在坦白之后,也慢慢地在林医生面前展现出了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

大男子主义的倾向开始越发明显。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好。”林医生点了点头。

然后,

沉默。

周泽不想沉默,他看了看林医生,发现她今天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下身着牛仔裤,身材曲线虽然完美地凸显出来,配合她的气质也着实很好看,但周泽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下次穿丝袜吧,我喜欢看女人穿丝袜。”周泽说道。

林医生愣了一下,俏脸泛红,

她觉得自己应该悲伤一下,在猜测到徐乐很可能已经死去之后,她作为妻子,应该悲伤一下,而不是这般在车里,受到来自周泽的调戏。

但那种羞恼的感觉,却让她无法反抗。

或许,

她其实是一个坏女人吧。

一个精神出轨的,坏女人。

林医生闭上眼,在心里认命了。

“跟你说话呢。”周泽提醒道。

“哦……好。”林医生应了一声,脸更红了。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说话这么放肆,也有着故意报复徐乐的原因,或许,他也不是一个好男人。

好了,

一个心里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另一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男人,

放在古代,他们几乎就是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的翻版。

至于中间那位武大郎,

谁在乎呢?

“你饿了么?”林医生问道。

“不饿。”周泽回答。

然后,

又是沉默。

周泽现在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一直是光棍可能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痴迷于工作无暇顾及其他,可能是因为他本身情商就很低。

你说你跟陌生女孩聊天总是冷场嘛,这正常,

但你和自己合法妻子聊天还会冷场,肯定就是自己有一些问题了。

“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吧,我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就当我是……徐乐好了。”周泽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好。”林医生点点头,这也是她所想的。

一切,照旧。

“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下。”

“您说。”

“在床上的时候,你只准喊我周泽。”周泽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我不希望听到你忽然喊出徐乐两个字,没有人的时候,你也只能喊我的名字。”

在床上的时候?

林医生的心忽然漏了半拍,

她虽然早就为人妇,但依旧是处子之身,

这种话题和暗示,

真的很让人羞耻!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周泽真的觉得这位林医生,确实有一点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如果当初的徐乐不是那么怯懦的话,而是简单粗暴,

可能也就能得偿所愿了,也就不会便宜了自己。

但换个念头想一想,如果徐乐简单粗暴了,也就不会再恨自己买凶杀自己了吧?

那到底是得到一个完璧之身的林医生好?

还是自己上辈子继续活着好?

哪个才是真的好?

周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您怎么了?”林医生关切地看着周泽,“您身体,是不是因为那件事……会出现一些问题?”

哎哟我去,

“您”的称呼都出来了,

周老爷一阵飘飘然。

这林医生可能不仅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可能还是一个抖M。

不对,

等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身体出问题?

周泽马上看向林医生,

男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容许出问题?

不存在的!

周泽看了看车座,前面有点挤啊。

“下车。”周泽说道。

“嗯。”

林医生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下了车。

周泽打开了后车门,指了指里面,道:“进去。”

林医生一脸莫名其妙地进去了。

“我得证明一下,我没问题。”周泽自言自语道。

此时已经天黑,

外加自己书店这块区域人迹罕至。

“你的胃口,不是不好么?”坐在后车座上的林医生一脸不解地问道。

周泽身体僵了一下,

她说的身体有问题指的是自己不能吃饭?

呼……

长舒一口气,

卸下了心理压力,

但依旧要轻装上阵!

但周泽还是道:“我要证明另一个方面也没问题。”

“什么问题?”林医生还是一脸不解。

然后,周泽也钻入了后车座,

把车门关上。

天很黑,

车很抖,

他们干了个爽。

第四十八章 三百年好品质

“他们在车里。”

书店门口,白莺莺端着个小板凳坐在那里盯着远处的玛莎拉蒂。

“唉,玛莎拉蒂的空间其实没有卡宴大,记得上次她开来的是卡宴啊?”

许清朗也端着个小板凳坐在自己面馆门口。

“被老板开车时刮蹭了,换车了吧。”

原本两个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但奈何女尸不是普通人,作为一个曾躺在地底两百年的存在,她的听觉真的很好。

在这两百年的时光里,白夫人偶尔会来这里和她聊聊天,讲一讲外面的事儿,像是闺中密友一样。

嗯,就像是大学女生宿舍偶尔也会聚集在一起讨论下长短软硬,

或者一起看看来自东方某国的教育动作片那样。

也因此,女尸虽然两百年没出来,她也没有和时代脱节,至于白夫人不在的时候,她就自己听土地里和地上的声音,也因此,她练就了极为可怕的听觉。

当“听到”剧情似乎开始向不可描述地方向滑落后,她马上端着板凳坐过来,同时拍了拍墙壁,示意隔壁的许清朗出来一起看戏。

不得不说,二人虽然平时吵嘴有点多,但关键时刻,还是懂得分享的。

“哟,老板下车了。”白莺莺低呼道。

“咦,那个医生也下车了。”许清朗直播道。

“哟,老板打开后车门了。”白莺莺继续低呼道。

“咦,那个医生进后车座了。”许清朗继续直播道。

“车在摇啊。”白莺莺捂住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

“他们估计干了个爽吧。”许清朗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酸味呢,你厨房里的酸梅汁是不是泄漏了?”女尸摆摆手捂住鼻子道。

“嘿,扯蛋,来,咱们下注了,多久结束。”许清朗看了一下表,道:“我赌十分钟。”

“十五分钟!”女尸回答道。

“一,二,三,四…………八,九,十秒!”

敲黑板,

注意时间单位。

“咦,车子不摇了。”女尸好奇道。

“难道是换姿势了?”许清朗皱了皱眉,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可怕的结论!

“十秒换姿势?”女尸“咯咯咯”地笑着,“你也是嫩雏儿吧?”

女尸可是过来人,当年白夫人和穷酸书生幽会,偷吃过禁果,她可是有经验的。

许清朗面色不愉,作为一个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对自己的第一次看得重一些,

不行么?

“车又动了。”许清朗惊呼道。

“一,二,三,四…………八,九,十秒!”

“车又不动了。”白莺莺吸了口鼻涕,“又换姿势了?”

“你们老板,以前是不是没结过婚?”许清朗皱眉道,“等下,我好像查过周泽的资料,上面写着未婚,该不会是个雏儿吧?”

“应该没结过婚。”白莺莺回答道。

“那个医生眉宇没开,胯下并拢,也应该是完璧之身。”许清朗猛地一拍额头,道:“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懂了,俩个雏儿,第一次居然玩这么高端。”

白莺莺在旁边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我记得,夫人和那个书生第一次的时候,书生好像很熟练。”白莺莺有些神伤。

“古代酸秀才各个鬼精得很,就爱骗你们这帮大家闺秀,实际上都是一些不要脸的老司机。”

许清朗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卧槽,车又动了。”

十秒,停。

十秒,动。

十秒,停,

十秒,动。

女尸和许清朗车每动一次,他们就换一个侧头的姿势,车再动一次,他们再换回去。

到最后,二人都觉得脖子有些酸了。

终于,后车门打开了。

周泽和林医生满头大汗地下了车,然后二人分别坐到了前面位置上。

“怎么看不懂呢。”许清朗摇摇头。

“我也是。”白莺莺也是一副莫名其妙地样子。

“难道周泽的节奏和普通人不同?”许清朗又摇摇头。

“或许吧。”白莺莺猜测道。

终于,

玛莎拉蒂开走了,

热闹结束。

许清朗和白莺莺对视一眼,

互相哼了一声,

在心里鄙视了一句“J货”!

然后各自扭头离开,

一个去厨房,

一个去看书。

………………

“呼…………呼…………”

副驾驶位置上,周泽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林医生驾驶着车,身上也有不少汗珠,更显得一抹风情。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够有吸引力。”林医生咬了咬嘴唇自责道,“我没有经验,对这方面,我并不懂,让您……没办法尽兴。”

周泽头往后靠了一下,摇摇头,

“是我的原因,都那样了,肯定是我的原因。”

周泽抽出前面的纸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我们都是医生,这个事情,其实我们都懂,是我这方面,确实有问题。”周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

他现在恨不得直接回去,

把许清朗给抓出来,

吊在树上用皮鞭抽他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就在刚才,正准备全军出击的时候,

周泽忽然想到了许清朗对自己说的话。

你用的是徐乐的身体,

那么你到底是绿了徐乐还是徐乐绿了你?

你的身体是徐乐的,DNA,也是徐乐的,孩子也是徐乐的。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

在那个时候,

周泽甚至连自己下面那东西,

都觉得有些恶心,仿佛正拿着别人的那东西。

在这种心理压力之下,

尝试了很多次之后,

终于在成就上超越了大禹,

N次过家门而不入!

门,因为历史原因,有点紧,

但推门的手,实在是太软绵绵了!

毫无诚意!

“给我点时间。”周泽点了一根烟,然后想想又把烟给丢出了窗外。

不是周泽觉得在女士的车里抽烟不礼貌,而是觉得自己似乎没抽事后烟的资格。

“我下次,会穿丝袜。”林晚秋很认真地说道。

“那就彻底证明是我的问题了。”周泽苦笑道,不过看着旁边表情很肃穆的林医生,周泽的心里一下子软了。

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

把自己心里刚刚承受着的愤怒,多多少少倾洒了一些在这个女人身上。

“对不起。”周泽在心里说道。

不管徐乐和自己是什么样的复杂仇恨关系,至少这个女人,是无辜的,她对自己的感情,也是很纯粹的。

上辈子自己看似很成功,但过世半年之后,还记得他的,好像只有她了。

“就在前面停下来吧,你回去吧,晚上早点睡。”周泽说道。

“您也早点休息。”林晚秋停下了车。

当周泽下了车后,她才开车离开。

之前周泽就说过,他们的生活节奏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照旧。

也没办法不照旧,哪怕周泽愿意回去面对岳父岳母包括小姨子的苦瓜脸,

但晚上跟林医生躺一张床上,他睡不着啊。

难道说让林医生和自己一起睡冰柜?

自己是冻不死,但林医生怎么办?

又或者把白莺莺喊过去,大家一起睡?

周泽还没牲口到那个地步。

吃饭和睡觉,人生最大的两件事,自己现在都被限制,确实很难放飞自我了。

文庙早就关门了,不是那次“洗门”的时候大家一起争着上头香人头攒动的时候了。

中国人对于鬼神一事儿,一向都是那么的功利,当然,这似乎也是一种优点。

周泽把带来的香烟拆开,

虽然中途出了一些小插曲,但周泽还是懂得自己要做些什么。

不管如何,他不可能眼巴巴地等着小萝莉办完事儿回来然后把自己临时工的身份一起抹去,顺带着自己的结局如何还得看人家的心情。

一根根香烟并排插在地上,周泽一根根地点起来,然后把汤圆摆好,做完这一切后,周泽对着面前拱手喊了一声:

“小子带着点东西孝敬您老来嘞,还请您老现身一见。”

话说完,等了许久,还是没声息。

周泽又将另一条烟给拆下来,准备再点的时候,发现自己刚刚点燃的那一长排香烟忽然集体熄灭了。

抬起头,周泽看见那个侏儒老者正坐在前面土堆儿上,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乐得合不拢嘴。

“后生,你这可是无事献殷勤啊。”

侏儒老者背上背着一面锣,满脸褶皱。

“确实是有事找您问问。”周泽姿态摆得很低。

能在文庙边带队巡游,肯定不是孤魂野鬼,应该也是体制内的人,也因此,关于鬼差的事儿,他应该知道不少。

“莫慌,让老夫我算算。”老者掐着手指头,一连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泽,琢磨道:“老夫陪侍文庙一甲子,也算是有些道行,你心里所求所渴望什么事儿,老夫肯定能算出来。”

周泽闻言,就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终于,

老者猛地一拍大腿,道:

“算到了!”

“还请老前辈解惑。”周泽很恭敬地问道。

自己这个鬼差的身份,到底如何把临时工的前缀给去掉?

自己又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老者“呵呵”一笑,一副我已经看穿你内心的表情,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悠悠然地一抚胡须,道:“你最渴求的事儿,老夫已经知晓了。

也罢,看你这次礼数这么周到的份儿上,老夫我也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周泽认真等待着。

“九芝堂浓缩六味地黄丸。”老者开口道。

“…………”周泽。

“咦,不对?不应该,那玩意儿三百年好品质;

老夫年轻活着时也吃过,管用啊。”

此时此刻,

周泽忽然好想把面前洋洋自得的老头,

给掐死。

第四十九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额,难道我猜错了?”

侏儒老者歪了歪头,

“道行又退步了,唉哟。”

侏儒老者掏出一根烟,自顾自地抽起来,很惆怅啊。

周泽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总不能说,你算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老前辈,我来是想问一下关于鬼差的事情。”

“鬼差?”侏儒老者皱了皱眉,“我说你这个后生没事做问鬼差的事儿做什么,那帮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遇到他们还是得躲着点他们。

你有肉身,能活过来,这是大机缘,自顾自地偷着乐吧。”

老者很不理解地说道。

周泽微微皱眉,眼前的老者,看不出自己是鬼差?

虽然自己是临时工,但以这个老者之前推演的手段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半桶子水,但他却根本没能发现自己的鬼差身份。

这是否意味着,小萝莉的确是把自己当临时工,除了一个所谓的“地狱之门”,她其实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根本就没给自己?

许清朗曾说过那个萝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肯定不是真的想要交接班而已,她只是有事情需要去忙,暂且抓了自己当了个免费的壮丁。

至于抓自己当壮丁的理由也很简单,不就是看重自己不会主动惹事儿,不会在代班的时候给她惹麻烦么?

但这个身份,周泽是必须要掌握的,他已经有一次人生被毁掉了,这次的人生,他必须完全捏在手里,而鬼差的身份,则是最好的护身符,让他不至于沦为黑户惶惶不可终日。

周泽对着老者摊开了手掌,让那个标志展露在老者面前。

老者面色当即一凝,随即呼吸都随之滞缓了片刻,同时眼珠子“兹遛”一转,而后恍然大悟道:

“我懂了,那个长舌头女娃子,把你拉出来当代班的了。”

侏儒老者背着双手,在土堆儿上来回转着圈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周泽在旁边没出声打扰他。

终于,老者又问道:“你问老夫鬼差的事儿,意欲何为?”

“为地狱和谐,为阳间和平,更好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哦。”老者摇摇头,又点点头,“嘿,老夫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对那个长舌头女娃子,取而代之?”

周泽没反驳,

没反驳也就是意味着默认。

“办法不是没有,而且很简单。”侏儒老者沉吟道,“念在你今晚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

“洗耳恭听。”

“文庙里头,住着的都是圣人,圣人在上,人走人间道,鬼往奈何桥,圣人们一眼洞明。

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是。”周泽点了点头。

“长舌头丫头给你这把钥匙,相当于给了你半个身份,但她随时可以拿走。”侏儒老者沉吟道:“但只要你进了文庙,由老夫我亲自祷告圣人,你再在圣人面前表表态,做做保证,表表决心。

也就是把你之前所说的那番漂亮话,再说得更漂亮一些,只要其中一个圣人点头,你的身份,就算坐实了。

但有一点需要切忌,圣人目光如炬,洞悉一切,一旦你心存歹念,又或者日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那么制裁你的除了阴司法规,更有圣人之怒!”

侏儒老者一脸严肃。

“就这么简单?”周泽反问道。

“何其难也。”侏儒老者叹了口气,“想要获得圣人垂青,赐予你身份,这只能是一种法子,一种姑且试试的法子。”

周泽点点头,道,“那就试试吧。”

侏儒老者走到文庙门口,对着里面吹了一口气,门后就传来了“咔嚓”的声响,应该是大红木门的门闩落下了。

“你且先进去,好好在圣人像前说道说道,接下来,由老夫来替你安排。”

周泽伸手推开门,看了看身边的侏儒老者,见对方站在那里不动,有些奇怪道:

“老前辈不和我一起进去?”

“见笑了,我只是圣人座下一条走狗,哪敢没事瞎到圣人面前晃悠,你身上有半个官身,但且进去。”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老者双手轻轻一合,木门再度闭合。

“跟圣人好好说道说道!”

随后,老者又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不需要点,香烟自己就直接燃烧了。

一根烟抽完,老者笑了笑,取下自己的锣鼓,用力一敲!

只听得一声脆响,

老者吊着嗓子吼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紧接着,

又是一声锣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者敲着锣,在文庙门口载歌载舞,有点像是东北跳大神的。

他身材矮小,蹦跳起来更显憨态可掬。

“小子,你且继续和圣人像多聊聊,多表表态,老夫帮你上达天听!”

侏儒老者冲着文庙里喊了一嗓子。

“好,辛苦前辈了。”

周泽的声音从墙后面传来。

“不辛苦,不辛苦,以后你多给我带几条烟时不时来看看我就好了,老夫我也没了子孙后代,也断了香火奉承,现在想抽根烟,都难得很。

文庙里倒是不缺吃的喝的,但圣人老爷面前的东西,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碰啊。”

侏儒老者“哈哈哈”大笑,

然后继续欢快地敲起了自己的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砰!”锣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砰!”锣响。

锣响一次比一次低沉,

与此同时,侏儒老者原本那柄用白布包裹着的棒槌开始浸透出了血色。

一开始,

血色只是淡淡的星星点点,但随着一次次敲锣,血色开始蔓延。

开始变得浓稠,也开始变得刺目,

到最后,

侏儒老者每次敲击时,都能敲出一大片血浆来,印染了他的衣服,也让他原本憨态可掬的形象,染上了一些狰狞!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砰!”

最后一声锣响,

侏儒老者直接将手中通红满是鲜血的锣鼓一股脑地丢入了文庙之中,同时提着嗓子喊道:

“圣人睁眼喽,邪祟受法喽!”

喊完最后这一嗓子,

老者整个人如遭电击,他的身体比之前变得模糊了许多,甚至隐约有涣散的趋势。

但他还是放肆地笑着,同时对着里面喊道:

“舒服么,现在你舒服么!”

“不舒服。”

周泽的声音从围墙后面传来。

“不舒服就对了,后生,老夫今天再教教你,什么叫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人心隔肚皮,何况是一只鬼!

老夫豁出去一甲子的陪侍的功德,也要请圣人把你镇杀喽!”

“我和你……有仇?”

围墙另一侧周泽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不解。

“仇?当然有仇!”侏儒老者身体一阵恍惚,但还是继续喊道:“老夫不去投胎,不落轮回,不奔往生!

没日没夜陪侍着这文庙,伺候着这些祖宗,

为的,

还不就是为了给后人积攒点阴德,蒙阴一下子孙么!

老夫这一脉因祖上行过祸乱之事儿,导致人丁稀薄,所以老夫才不得已为之,滞留此地,只求香火通达不断!

但在一年前,老夫最后一代子嗣,单传子嗣,居然没了!

你让我这一甲子的陪侍装孙子又有什么意义?”

侏儒老者哭喊道,

“天天陪着这些泥胎塑像,很有趣么?

哈哈哈,老天有眼,那日‘洗门’争头香,我只是瞥了你一眼,借了你一根烟抽抽。

根本就没看出来什么,

今儿个刚才让我好好算了算,去你的六味地黄丸!

你让老夫算出来了你和我最后一代子孙的夭折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是你造的因,今儿个就由你来接这个果!

老夫用六十年陪侍的功德换你一个魂飞魄散,

你值了!你不亏!”

“你那个后代,死在手术台上?”围墙后的周泽问道。

“不,不是死在手术台上,他死在一场车祸里。”

侏儒老者抹泪道,身形虽然模糊了许多,但是他的眼泪,似乎也带着血红的斑点。

“我上辈子又不是开车的。”

周泽还想说自己上辈子也是被车撞死的。

“那个酒驾的王八蛋,他本该死了的,阳寿也该尽了的,但你硬是在手术台上把他救了回来,给他强行撑了半个月的命!

最后,他时辰到了,酒驾出车祸死了,但也连累了我那可爱的乖曾曾曾孙儿,也一起在车祸里走了。

你说,

这是不是你的因果?

这是不是你造的孽!

这是不是你欠的债!”

“你这脑回路,真强大。”周泽感叹道。

从刚开始复仇的亢奋状态中慢慢恢复平静的侏儒老者忽然发现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儿,按理说自己折了一甲子的陪侍功德请文庙里的一位圣人睁一次眼。

依照那些泥胎圣人的一贯尿性,平日里懒散得要死,只要睁眼前方有鬼物,哪怕是正牌鬼差也都能一并镇杀了,何况还不是正牌的周泽?

眼下的周泽,不应该在圣人一眼之下,魂魄分崩,灵魂飘散,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么?

怎么每次回应自己时都语气轻松?

这不对,

这不对劲!

“你怎么会没事,你怎么会没事!”

侏儒老者忽然吼道,

他可是一股脑葬送掉一甲子陪侍的功德啊!

周泽从围墙另一侧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侏儒老者。

文庙的庙宇被长方形的围墙围着,之前周泽说话时就站在另一侧围墙外面,所以侏儒老者站在正门位置时听起来,就像是周泽站在庙里对自己回话一样。

侏儒老者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出现在文庙外面的周泽,

“你怎么在外面,你怎么出来的!”

周泽对着后面努了努嘴,道:

“你在这个单位混了这么久,

都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可以走后门的么?”

第五十章 那一双……赤红的眼眸!

“你在这个单位混了这么久,

都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可以走后门的么?”

这里的后门,可不是指的走人际关系的潜规则,而是指的是文庙除了前门之外,的确还有一个后门。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天上掉馅儿饼根据力学计算是能够砸死人的。

如果侏儒老者只是提点自己几句,再云里雾里说一些神秘莫测的话,仿照菩提老祖给孙猴子后脑勺敲三下,说不得周泽还会细细思量,觉得比较逼真和踏实一些。

但怪就怪在侏儒老者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得让周泽有些觉得不真实。

难道近些年鬼里面也开始掀起了学雷锋做好事的风潮?

尤其是在老者拒绝和自己一起进入文庙后,周泽心里也就提起了一些谨慎和小心,文庙不是很大,周泽从正门进去马上就从后门出去绕了过来。

事实证明,周泽的选择是正确的。

正如老者自己所说的那般,人心尚且隔肚皮,何况是鬼?

再者,让周泽觉得有些荒谬的是,老者要报复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那个……

自己救了一个病人,然后半个月后那个病人酒驾出车祸,连累了侏儒老者的孙子也在车祸中丧生。

侏儒老者居然就迁怒了自己,认为如果当初自己不竭尽全力把那个病人的命给救回来,他孙子就不会死。

多么清奇的脑回路。

“我上辈子是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周泽微笑道,“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你恨我,甚至恨到了这种地步,真的很没道理。

或许,你只是觉得自己子孙后代断绝了,自己白白陪侍了这泥胎塑像一甲子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心里有怨气,想要找个人发泄出来,你就选择了我?”

侏儒老者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周泽,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道:

“这就是你造的孽,该死的人,你为什么要救起来!”

“在医生眼里,经过全力救治最后却死去的人才是死人。你说的理由,我不承认,那种所谓的因果,更是狗屁不通。”

如果自己救了的人,他们犯了什么事儿,因果都得算到自己头上的话,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泽记得有个英国老兵回忆录上写过,一战时他亲自俘虏过元首,本有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个小矮个给枪毙了,但他没那么做,把他当作战俘收拢了。

难道说日后第三帝国造的孽,都得算到那位英国老兵头上?

周泽摇摇头,和这家伙道理是说不通了,下一刻,周泽十指指甲开始长长,黑色的气息在指尖来回地环绕。

“你这是要断送了小的,连老的也一波带走了么?”侏儒老者气急败坏道,“这里是文庙,是圣人安息之所,就是正牌鬼差也不敢放肆!”

“去你妈的。”

周泽直接走向了侏儒老者,

“老子只奉行一个道理,你刚刚想要弄死我,那我现在就要把你弄死!

上辈子的仇现在不方便报,眼下的仇如果还继续揭过去,那周泽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

活人暂且弄不得,鬼我还弄不得么?

侏儒老者想要逃跑,但周泽的手直接抓住了他,同时将他狠狠地向后一拉!

“哗啦!”

侏儒老者发出了一声惨叫,身体更加透明。

“我不要去地狱,我不要去地狱,圣人,救我,救我!”

只可惜,

文庙里的那些泥胎们依旧不动如山,如果他们真的有灵,又岂会让侏儒老者家彻底断了香火?

“谁说要把你送地狱了?”周泽笑了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下地狱么?”

说完,周泽直接向前刺过去,而后双手撑开,心中积攒的戾气在此时得到了爆发,侏儒老者的魂体直接分崩!

很简单,

也很干脆,

在收拾白莺莺之前,周泽不知道自己居然那么能打;

而现在,他对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对鬼物的能力,有着一种很充实的信心,虽然侏儒老者之所以能够被轻易地解决掉也和他献祭了一甲子陪侍功德魂体虚弱有很大的关系。

周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也不清楚自己刚刚连下地狱的机会都不给老头符不符合小萝莉的心中有逼数路线。

但如果老是学王八憋着,总觉得会把自己憋出问题来。

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周泽拿出手机打了车。

上车后,司机很热情,还主动给周泽分了一根烟,这让周泽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然后一边抽烟一边敷衍着和司机聊天时,

同时还偷偷地用燃烧的烟头烫了一下车门,

车门没被烧穿。

周泽心下安然,实在是被上次的纸车弄得有些疲惫了。

回到书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的光景,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看着电脑,有些生涩地操控着鼠标。

周泽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准备上楼去休息时,发现白莺莺还坐在电脑后面一动不动。

她不上去自己怎么睡觉?

周泽走到白莺莺身后,发现这女尸竟然在玩单机游戏抢滩登陆,打得很是激动。

“休息了。”周泽提醒道。

“哦。”白莺莺应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我说,休息了。”周泽加重了声音。

“哦,好!”白莺莺吐了吐舌头,退出了游戏,然后乖乖地上了楼。

二楼有两张凉席,冰柜暂时被挪到了角落里,一人一张凉席躺下来,若是外人不小心进来上了二楼一看可能还以为是两具放在草席上的尸体摆在那里。

“老板,你今天,累了吧?”白莺莺试探性地问道。

周泽没回话,今晚的事儿,他不想多说,尤其自己多次过家门而不入的事儿,实在是没什么好吹嘘的。

白莺莺见周泽不搭理自己,也就乖乖地闭上眼,自她身上不断地散发出些许阴气,让周围的温度开始降低下来,也让周泽的精神缓缓地放松。

唔,

睡觉了。

…………

“咕嘟…………咕嘟…………咕嘟…………”

像是开水沸腾的声音,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座水潭上,周围热浪滚滚,像是躺在浴室大池子里一样。

远处,有一条很宽敞却也很泥泞的道路,有一群群白色的身影在沿着道路麻木的前行。

这里,好熟悉。

周泽慢慢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居然能坐在水面上,不会落下去。

“你也来了。”

一道男子的声音在周泽身边响起。

周泽猛地转过头,这才看见自己身侧竟然站着一个穿着卫衣的年轻男子。

在卫衣男子身边,有一道匍匐着的小巧身影,像是一只猫。

男子戴着卫衣帽子,看不真切他的脸,但却给周泽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间,周泽想不到他是谁。

“别紧张,这里是梦。”卫衣男子说道,“庄周舞蝶,我们作为死人,梦回地狱,也是很常见的一件事。”

“你是谁?”周泽问道。

“名字,在这里有意义么?”

男子反问道。

周泽一时语塞,的确,卫衣男子说得很清楚了,只有死人,才会梦回地狱,大家都已经死了,互报姓名,有什么意义?

“他们要来抓我了。”卫衣男子说道。

“抓你?”周泽愣了一下,“抓你回地狱?”

“呵……”卫衣男子笑了一声。

紧接着,卫衣男子转身准备离开,他身边的那只猫也慢慢地跟着他一起准备离开。

忽然间,周泽脑海中想到了什么,当即道:“你是蓉城的那位?

老道开冥店的员工?”

卫衣男子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看向周泽,“员工?”

“难道……不是么?”

“是就是吧,你认得那个老道?”对方问道。

“算是吧。”周泽应了一声。

“哦。”卫衣男子伸手指了指四周,周围的白雾越来越浓重了,他开口道:“梦就快醒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梦。”周泽说道。

“慢慢地就会习惯的。”卫衣男子似乎因为周泽和老道的关系,想多说几句话,没有再急着离开,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的潭水,“这水潭,还记得么?”

周泽看了看脚下,点了点头。

“下去!”

卫衣男子走到周泽身边,伸手按住了周泽的肩膀,然后两个人一起沉入了潭水之中。

潭水清澈无比,在水中,能见度很高。

“有没有发现,少了点什么?”卫衣男子问道。

“那个……那个女人……不见了。”

周泽环视潭水四周,发现了问题,那个当初自己第一次下地狱时碰见的无面女,不见了!

“哦。”卫衣男子应了一声,紧接着,周泽就看见对方帽子下出现了两道泛红的光泽,这是对方的眼睛。

血红色的眼眸!

一时间,一种磅礴的恐惧感开始袭来。

可怕的危机感忽然降临,

周泽十指上的指甲也长出来,眼眸里也出现了黑色的光晕。

“你要做什么?”周泽警备道。

卫衣男子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看看你自己。”

周泽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下,

他愕然发现,

在自己身上竟然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黑色头发,这些头发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他自己都没能发觉。

“她已经来找你了。”卫衣男子提醒道。

…………

清晨的阳光,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许清朗泡了一杯茶,搬着藤椅坐在店铺门口晒着太阳,这个时候还不会有人点外卖,他也乐得清闲。

一辆出租车在前面路口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

女孩长得很清秀,脸上略带些婴儿肥,已经算是半出落的一个美人胚子了。

女孩儿走到了书屋门口,见书屋上锁了,当即伸脚踹了一脚门:

“徐乐,你个王八蛋给我出来!”

但没反应。

许清朗抿了口茶,道:“找他啥事儿?”

“我姐请病假在家一个多星期了,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茶饭不思的,肯定是许清朗这王八蛋又惹我姐生气了!

我今儿就喊他回去,让他跟我姐道歉。”

“你姐?”许清朗琢磨出味道来了,“你姐昨晚应该很累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姨子皱眉问道。

“没啥意思,大人感情的事儿,小孩子别乱插嘴,管好自己的小男朋友就可以了。”许清朗一副教育小女生的架势。

“你这人好怪,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本小姐就不敢抽你!

我们家的事儿,轮的着你说话么?”

小姨子举起手,示意我真的要抽啦!

许清朗“嘁”了一声,悠哉悠哉地道:“放心吧,你姐和你姐夫关系,好着呢。”

其实有句话许清朗没说,在心底说的:那就是林医生看起来挺传统的一个女人,谁知道也能玩儿得那么开放。

克服心结迎接新生活的速度,如此之快。

啧啧,

果然,爱情的力量确实是强大的,也是不可理喻的,古往今来,多少痴男怨女化作飞蛾扑向这把叫做爱情的火焰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算了,给点小建议吧,告诉你姐,她那辆卡宴空间比那辆白色玛莎拉蒂更大一些,人在里面做事儿时更舒服。”

“玛莎拉蒂?”小姨子疑惑道。

“是啊,你姐的新车不是么?”

“我姐从一个多礼拜前就没再出门,哪里来的新车,还玛莎拉蒂。”

小姨子莫名其妙地看着许清朗,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又踹了书店门一脚:

“好啊,徐乐,我懂了!

你吃我家的,

用我家的,

这开书店的钱也是我姐出的,

现在翅膀硬了,又傍上别的富婆了是吧,

那个富婆还开着玛莎拉蒂来约你是吧!

徐乐,你这叫吃里爬外,没良心!”

“啪!”

一声脆响传来,

小姨子吓了一跳,

扭过头看向身边躺在藤椅上的许清朗,

刚刚是许清朗手中的水杯摔落下去的声响。

许清朗张开嘴,一脸地惊恐,

然后猛地跳下了藤椅,

对着书屋的门就是一阵乱踹:

“天杀的,

你他娘的快醒醒啊,

还睡你麻臭嗨啊,

你那晚真的搞鬼啦!”

第五十一章 鬼涎香

许清朗刚踹门没多久,周泽就走了下来,打开了书店门,他的额头有些汗水,神色也显得有些疲惫,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说实话,他也是刚醒,不过不是跟以往那样自然醒,而是被惊醒。

梦中最后的一个画面,自己身上缠绕着的那一根根黑色的头发,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能够让人头皮发麻。

“徐乐!”

小姨子叉着腰,一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架势!

周泽对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许清朗进来,随即周泽当着外面小姨子的面,将书店门再度锁上,把她隔离在了店门外。

小姨子一脸不敢置信,

徐乐居然敢无视自己!

小姑娘公主脾气噌噌噌就上来了,她这次来是打算给自己姐姐要个说法的,而且还从许清朗那里得知了玛莎拉蒂女人的事儿,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开?

好,你锁门是吧!

小姨子弯下腰,从地上找了块大一点的石头准备砸玻璃门,但她刚准备助跑时,在书屋里的周泽侧过身看了她一眼。

此时,周泽眼眸里有黑色的光晕在流转。

小姨子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踉跄地后退好几步,且下意识地夹紧了自己双腿。

那个晚上在卫生间里被吓到的一幕重新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一晚,

她被吓得尿失禁。

“徐乐,你……你给我等着!”

小姨子放下了最后一句狠话,然后慌里慌张地离开了,同时还在心底埋怨自己干嘛多管闲事儿,把这些事儿回家告诉爸妈就好了。

就说他们当初自己选的乖上门女婿,外头有女人了!

…………

书屋里,许清朗进来后就一直在组织着措辞,吞咽着唾沫,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在此时,也依旧有一种深深的心有余悸。

因为当时的他,包括女尸,以及周泽,都没看出来那个女人的真正身份!

这太恐怖了,

而且细思极恐!

就像是你看综艺节目上那些模仿达人模仿个明星唱唱歌,你能觉得挺有趣;

但忽然有个人模仿你爸妈模仿你丈夫或者妻子和你生活,结果你还浑然没有丝毫地察觉,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昨晚,那个开玛莎拉蒂来的,不是林医生,不是你媳妇儿!

你媳妇儿根本没换车,从你跟她坦白后,她就请了假就没去上班。”

许清朗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周泽瞳孔微微一缩,

没说什么,而是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梦里,那个来自蓉城穿着卫衣的男子已经给了自己提醒,所以哪怕现在听到许清朗的话语内心的确吃惊,但还能经得住。

“你怎么能这么淡定?”许清朗有些奇怪道,“或者,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周泽摇摇头,“我当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觉得那就是林医生。

不过现在想想,确实很多地方说不通。

她忽然来找我,似乎一切都想开了,

我忽然变得很主动,也很冲动,

她也很配合,一举一动,虽然看起来羞涩扭捏,却又恰到好处地能够撩拨到男人心中最颤抖的位置。”

“那个是什么鬼?”许清朗抿了抿嘴唇,重新问道:“是哪种鬼?”

“地狱黄泉路旁的一个喜欢在水潭里用双手跳舞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脸。”

说到这里,

周泽心中忽然生出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无面女,

看见她容貌的人总是觉得她的无面很惊悚,也很诡异,

却忽略了,

她没有脸,

是因为她有能力变化出任何自己所需要的脸!

这才是无面的本质,

无中方能生有!

“无面女?”许清朗皱了皱眉,“这个我好像在哪个清代志怪小说上看过,据说她是受黄泉路上那些亡者的不甘凝聚而出的鬼魅,一直在等待着重回阳间的机会。”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周泽点点头,同时道:“把那个志怪小说找出来,也让我看看。”

“我回去再找,都是小时候看的东西了,估计也找不着了。

对了,你和那个女鬼发生过关系了么?

就像是你刚刚说的,她来找你,就是来勾引你的对吧?”

“没。”周泽摇摇头,拿起柜台上的新水杯,喝了一口茶,

故作深沉地道:“最后关头,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鸣金收兵了。”

周泽不可能承认是因为许清朗这该死的混蛋那天下午跟自己说了那么多身体、灵魂DNA绿帽这些狗屁玩意儿害得自己当时心理产生了障碍所以没能被成功勾引。

实际上,周泽自己也纳闷儿了,他这书店里,网路小说实体书摆放得最多,那些重生文穿越文也不少。

人家书里主角生儿育女都很正常,看起来也都理所当然,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怎么轮到自己践行小说里的情节时,就多出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自己是不是……

闲得?

不对,闲的应该是许清朗,

只有这逗比才会无聊到去帮自己分析和思考这种哲学上的问题。

但好像也不能怪许清朗,如果不是那天下午许清朗和自己说了那些话,自己现在估计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而且,后果会很严重。

人家钓鱼,自己咬上鱼钩,下场,就是砧板上的肉了。

“她失败了?”许清朗问道。

“嗯。”周泽点点头。

“那她为什么盯上你?”

“可能人家不像那位白夫人,讲究门当户对吧。”周泽笑道。

“…………”许清朗。

“可能是因为嫉妒吧,因为我能回来,她不能,而且,我现在还有肉身,还有新的人生。”周泽猜测道。

“她现在也回来了,而且很明显,她的目标是你。”许清朗分析道,“这意味着,她的回来,并不是那么的纯粹,很可能有其他的限制。”

“比如,因为某些特殊的目的,有人故意让她得以回来?”周泽换了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

“我总感觉你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我现在是白担心是么,你心里其实都有数了?”

“做梦知道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会信这种鬼话?”许清朗反问道。

周泽伸手轻轻抚额。

小萝莉急匆匆地将鬼差的差事转交给自己,无面女也从地狱里被放出来,

很有可能,是为了抓那个蓉城的男子,也就是梦里提醒过自己的那位。

但那位无面女显然是打算趁着办公差的时候做一些自己的小盘算,

比如,

设计自己?

“总之,这段时间,我尽量不离开书店,等风头过去再说。”

“这是应该的。”许清朗点点头,然后凑近了对周泽道:“喂,你心里是不是还是对身体和DNA什么的有芥蒂?”

周泽摇摇头,“我有那么无聊么?”

“其实这事儿也很容易想开,DNA只是一段编码,但子嗣其实也是自己灵魂的结晶,算了,这话题我也扯不清楚了。

总之,那些没穿越也没借尸还魂的正常人和自己妻子生的孩子也说不定不是自己的呢,

你也没必要太在意这个。”

“以前没发现你真的挺会安慰人的。”周泽站起身,对许清朗道:“和我到卫生间里来一下。”

许清朗跟着周泽来到了卫生间,

周泽直接将自己的外套和里面的衣服脱下来。

“你得注意锻炼了。”许清朗摇摇头,显得很是不满意。

就在此时,女尸从楼梯上走下来,卫生间就在楼梯口侧面,白莺莺直接看见了一起在卫生间里的两个男人!

“哎呀,人家忽然发现自己还没睡够呢。”

装模作样地打个呵欠,白莺莺作势要上去重新休息,不打扰下面的二人世界。

“把二楼的医疗箱拿下来,准备好纱布和消炎药品。”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好嘞,老板。”

白莺莺忙跑上去拿东西,心里则是想着老板他们要这么激烈?

都要提前准备止血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许清朗抱着双臂,看着周泽,目光深处,露出了明显的反感。

周泽笑了,“你明明不是一个gay,为什么平时要装出那种样子?”

“生活情趣,你懂不懂?”许清朗指了指周泽的小腹,“虽说是别人的身子,但你也该多锻炼锻炼了,瞧这个赘肉,啧啧,恶心。”

周泽的指甲当即变长,

许清朗愣了一下,

艹,

不就嘲讽一下你的身子么,至于这样生气?

不过,周泽下一刻直接用自己食指指甲轻轻地自自己下颚位置一路往下划,一道血痕慢慢地被拉出来,血珠子也溢散出来。

与此同时,

从周泽脖子到小腹位置上,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粉末,这些粉末像是木匠师傅用的墨线一样,很细微,之前根本看不见丝毫。

指甲划过,这些墨线也随之脱落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自己胸口位置那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是什么东西?”

许清朗屏住呼吸,低下头蹲下来观察着这些脱落的黑色粉末。

“是头发。”周泽回答道。

缠绕在,

自己灵魂上的头发。

“老板,我进来了。”白莺莺提着医药箱走进了卫生间,当她看见地上的那些黑色粉末时,脸上当即露出了怪异之色,道:

“老板,这是你们拿来做调情助兴的东西么?”

“你认识这个?”许清朗指了指这黑色的粉末道。

“这是鬼涎香,是百年以上的老鬼身上怨气所化,我家夫人当初也会有一些。”

“说功效。”许清朗问道。

“激发人的冲动,比如当时你想要做什么,而身上也同时吸入这个东西的话,能让你成十倍百倍地迫切地想要去做那件事。”

许清朗闻言,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然后瞥了一眼周泽,

笑道:

“老周啊,这无面女是想找你配种啊?”

第五十二章 有辱斯文!

周泽不认为无面女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她的限制只会比自己更多,否则她也没必要选择“易容”成林医生的模样来趁机接近自己。

只是,被这种人惦记着,确实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

她可以变成商场里的保安,可以变成公交车司机,可以变成马路边等待你去搀扶的老奶奶,

也可以变成小巷子里喊你进屋喝茶的知心大姐姐。

只要你还有人际关系网,只要你还有出门的需求,她就有能力接近你,而你必须时刻准备着来自身边任何人的偷袭。

她到底想要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周泽不懂,但类似志怪小说中女鬼喜欢吸食男人阳元补充自己的诸多例子来看,无面女可能也无非这几种目的吧。

或者,她想要自己的身体?

又或者,她想要自己现在临时工的资格?

周泽不清楚小萝莉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恐怕人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真的去做什么干预,因为很有可能,无面女就是小萝莉这帮鬼差故意放出来帮忙做事情的。

无面女没有直接对自己出手,可能是因为有其他的顾忌,当然,再看看现在乖巧得不得了的白莺莺,可能无面女也是很忌惮自己的指甲。

当初自己初入地狱,无面女就想把自己留下来,结果被自己指甲所伤,让自己得以离开,可能,那一次确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让她不得不用美人计来对付自己。

但有一点,也让周泽有些神伤,

鬼涎香,

十倍百倍的冲动,

居然也能让自己克制住了。

周泽没有对自己意志力坚定的骄傲,

只有一种淡淡的不可捉摸的忧伤。

坐在柜台那边,随便翻阅着一些书,周泽还上网查了一下关于无面女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搜索到有价值的讯息。

有价值的讯息没有搜索到,不过搜到了周星驰的那部《大内密探零零发》。

然后周泽和白莺莺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把这部电影重温了一遍。

里面有个反派BOSS,也没有脸,也能变成其他人的模样。

电影看完后,已经是傍晚了,周泽示意白莺莺把店门打开。

白莺莺有些犹豫,道:“老板,不怕她再来?”

“不做生意了?”周泽反问道,“还是你能贡献出一点陪葬品我去换点钱周转一下店里的资金?”

女尸撇撇嘴,还是去开了门。

她是有钱的,白夫人下葬时,好歹是一个千金小姐,陪葬品应该不少,再加上白夫人在人间逗留了两百年,那些阿堵物她也不可能带入地狱,自然都留了下来。

看看白莺莺趁着有限地几次出门的机会买了多少个包包回来,周泽就心里有数了。

一开始周泽还怀疑这个女尸是不是偷了店里的钱去消费,后来周泽发现店里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她那几个包包的钱后也就不再怀疑了。

白夫人当初八抬大轿要接有二十几套阳宅的许清朗,

白莺莺痴迷于品牌香包,

这对于世界上的单身狗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意味着哪怕你死去后变成鬼,依旧艰难。

店门刚开没多久,也就周泽去泡杯茶的功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走入了店里。

白莺莺站在原地,盯着对方。

周泽也是下意识地看着对方,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无面女应该不大可能如此心急又变了一个模样过来,但心里总是得防备一下。

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皮夹克外套,很多地方都泛白了,脚上穿着一双也是有些陈旧的皮鞋,裤子是休闲裤,不是那么光鲜亮丽。

他头顶上,还戴着一顶高帽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中年男子走到书架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准备找本书看看,但左看右看,他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同时埋怨道:

“老板,你这儿全是小说啊这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没点其他的能看的书?”

“这里有。”

周泽示意白莺莺把柜台后的箱子搬过去。

白莺莺照做了。

对方蹲下来,继续从箱子里选书,连续翻了几本,封页都是不堪入目的东西。

比如阿宾,

比如门房,

比如陈皮皮,

中年男子气得手指发抖,把箱子往前一推,

“这些东西,你拿给我做什么!”

中年男子很愤怒,站起身后手指着周泽:

“现在开书店的,都这么不要脸了么!

藏污纳垢,

藏污纳垢!”

周泽点了一根烟,一只脚翘在柜台上,没搭理这家伙。

中年男子愤愤地转身准备离开,当他走到店门口时,扭过头看见门口的小书架上好像有有一些还算严肃的书,当下停住了脚步,从里面选了一本钱穆先生的《国史大纲》,然后在小板凳上坐下来开始阅读。

周泽也没去管他,他这个书店,反正生冷不忌,人鬼都可以来,不人不鬼的也可以,无非是现在时期有些紧张,需要多注意那个无面女人的动向而已。

这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拿出电话一看,发现居然是小姨子的电话。

“喂。”周泽认真地听电话。

上一次,是林医生的微信,这一次,是小姨子的电话,保不准无面女再玩一次半边PG的套路。

“姐夫……”小姨子电话那头娇嗔道。

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

有问题,

很有问题!

小姨子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这分明是主动送上半边PG的节奏了,

就像是那晚玛莎拉蒂里林医生说她下次穿丝袜一样。

周泽不认为自己有……不对,是周泽不认为“徐乐的面容”能具备女性杀手的能力。

电话再度响起,还是她的电话。

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

“喂。”

“徐乐你这个王八蛋,敢挂我电话!”

这下子人设正常了。

“什么事。”周泽冷冰冰地回应道。

“我和朋友去肯德基自习,钱包被偷了,你那里有钱么,随便给个七八千给我应应急就好了。”

周泽再度挂断了电话。

嗯,

肯定还是无面女。

哪怕不是无面女,听到“七八千”就好了时,周泽也认定她是无面女假扮的。

对的,

就是这样。

电话再度打来,周泽有些烦了,那位坐在那里看书的中年男子更是皱着眉头看向周泽,显然,是周泽一次又一次地电话铃声打搅了他看书。

“不好意思,我调静音。”周泽说道。

对方低下头继续看书。

只是,小姨子还是在不停地打电话,周泽只能再度接了一次。

“徐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这钱只能向你要,算我借你的行么?

我不把玛莎拉蒂女人的事儿告诉我爸妈告诉我姐可不可以?”

“你还是告诉吧。”

“…………”小姨子。

卧槽,你不要这样破罐子破摔啊,你还有抢救的机会啊!

从上次交了各种费用之后,他兜里也就几千块剩余了,都给了她,自己只能喝西北风了。

“徐乐,拜托啦,帮帮忙,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跟一个姐们儿去了迪厅,然后我们俩钱包都被偷了,这事儿不能让我爸妈和我姐知道,不然他们会骂死我的。

我这个姐们儿明天还得交绘画班的费用,她学费之前就放在钱包里,这个不能耽搁。”

“你让她找她父母吧。”周泽说道。

“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这笔学费还是他寒假里打工挣来的,她家里不会同意给钱的,周泽,算我跟你借的好不啦,等我下个月拿了零花钱,我就还你。”

周泽还想拒绝,

就在此时,

电话里头又道:“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出租车到这里了,还好我微信里还有一点钱,打车还打得起,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了。”

电话被挂断,书店外走过来两个女生。

两个人应该是同学,穿着都算正常,但明显故意化妆了一下。

这个年纪的女生,就是出水芙蓉,其实化妆反而是累赘,但只可惜,这个年纪的她们并不懂得这个。

周泽站起身,走过去。

“徐乐,姐夫,帮帮忙嘛。”小姨子开始对周泽撒娇。

她身边的那个女生显得有些怯懦,就站在小姨子身边,很不好意思很拘束的样子。

周泽正在想理由去拒绝,

但就在此时,

原本坐在那里安静看书的中年男子忽然站了起来,

气息开始变得粗壮,

脖子上青筋都毕露而出,

像是发了春一样!

周泽一只手直接压住了他的肩膀,把这家伙给按住。

同时对白莺莺道:“拿钱。”

白莺莺从柜台后面取出了五千块,递给了周泽。

周泽一只手接过钱,然后给了小姨子,同时嘱咐道:

“要还的。”

“知道啦。”

接过钱的小姨子目光则是在白莺莺身上徘徊,道:“她是谁?”

“店员,你姐认识。”周泽解释道。

“哦,好吧。”

小姨子拿人手软,拉着身边的女同学直接转身离开了书店。

而周泽身边的这个中年男子作势准备追出去,却被周泽直接转身双手按压在了玻璃窗前。

如果不是这货忽然发疯,周泽怎么可能这么爽快地把钱给出去?

“你是狗改不了吃屎了?”周泽沉声道,“本来我还在犹豫的,但现在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我还是把你送回地狱去吧。”

中年男子还在不停地挣扎。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周泽气极反笑,直接指着前面的玻璃窗,道:“看看你头顶上戴着的,到底是什么帽子。”

中年男子看向玻璃窗,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

自己戴着高高的帽子,

帽子上写着“衣冠禽兽”四个黑色的大字。

中年男子整个人怔住了,

瞬间停止了挣扎,

嘴里呢喃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第五十三章 众口铄金

“哟,衣冠禽兽?”

许清朗刚刚打算关门,凑巧看见看见周泽铺子里有一个“客人”,过来打趣道:

“兄弟,你这装扮挺新潮的啊。”

周泽伸手指了指中年男子头顶上的高帽子,道:“这是什么意思?”

“盖棺定论呗。”

许清朗伸个懒腰,

“就像是古代皇帝皇后以及层次高一些的大臣去世之后都会有一个谥号,也像是小学生期末结束的成绩证书上也会有优、良、及格、中一样。”

“所以,这顶帽子,是他死后他身边的社会关系网给与他的评价?”

“差不多是吧,这也得靠运气,一般人死后也不是名人,也拿不到这个玩意儿,就算是名人,也鲜能有的,总之,也得靠运气,就像是你能从地狱里爬出来,其他九成九的鬼都得去安安心心投胎一样。

对了,我记得好像书里记载秦桧死后头顶上也有个高帽子,上面写着‘陷害忠良’。”

“那岳武穆头顶上帽子就是‘精忠报国’了?”

“扯,戴高帽子游街,美谥哪里用戴帽子。”

周泽松开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准备把地狱之门打开,将这货给丢进去,这货刚刚看见年轻女生就像是发了亲情的野牛一样,这货还不愧是衣冠禽兽,看上去也确实文质彬彬的,带着点书生气质。

“要送我下去么?”中年男子此时像是安静了下来。

“否则呢?”周泽反问道。

“可以让我把这本书最后一卷看完么?”中年男子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冥钞。

“嘿,你打发叫花子呢?”一边的女尸忍住不讥讽道,“看来你生前确实混得很失败啊,就连亲人都没给你什么香火供奉。”

死人亲自给出的冥钞,和活人烧的冥钞不同,当然,一般死人的冥钞多寡确实和亲人的供奉多少有一定的联系,但其中也是有一些界限,否则使劲烧就能烧出阴间首富了?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唇,带着恳切的目光看着周泽:“求求你了。”

许清朗在旁边点了一根烟,没说什么,这是周泽的事儿,他不方便插口。

周泽看了一眼中年男子手中的那本《国学大纲》,道:“这书我以前看过,在我看来,这本书里有好几处明显的错误。”

“任何具备学术价值研究的书都会有自己的错误,错误,也是前人的积攒。”中年男子正色道。

“但全都是吹好话的书,有什么意思?”周泽反问道。

“曾国藩给曾纪泽的信中有过这么一句话‘不可轻率评讥古人’,老板你虽然开着书店,但你毕竟不是读书人。

钱穆先生写这本书的背景是抗战时期,写这本书时,钱穆先生已经做好了亡国的最坏打算,他写出这本书,是想着日后如果真的亡国,还能有人可以靠着这本书在后半夜偷偷摸摸地品读,回味我们祖先的文明和传承。

批判和讽刺类的书,自然看得更加能让人过瘾,但日后若是真的亡国了,有人看见这本书,面对全是讥讽和批判,谁会再有心向故国心向中华的情绪?”

中年男子讲的头头是道,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不停地挥舞着。

像是讲台的老师正在给学生讲述自己的道理,

很激动,也很投入。

“你是老师吧?”许清朗笑着问道,“哦,我说的是生前。”

“我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中年男子回答道。

“果然衣冠禽兽。”许清朗冷哼了一声,“我去睡了,晚安啊周老板。”

许清朗摆摆手,离开了书店回去了,那摇曳的身姿,很是婀娜。

周泽转过头看向白莺莺,“他刚刚的那个背影,是不是很像你那个时代青楼里的龟公?”

“我那个时代么。”白莺莺很认真地思考着,然后摇摇头,道:“花魁都没他好看。”

周泽撇撇嘴,对白莺莺的回答也没太大的意外。

中年男子重新坐下来看书,似乎没心思去猜测周泽是否答应,多看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兴许还能在黄泉路上多品味一会儿。

想了想这个家伙之前看见年轻女生时的躁动,周泽都替他躁得慌。

“老板,我看他挺有学问的。”女尸小声说道。

“你家夫人以前勾搭的穷酸书生,学问也挺好吧?”周泽问道。

白莺莺点点头。

“这个说不准。”周泽也有些难以去定量,只得道:“季羡林先生在日记中有‘我今生没有别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几个女人,和各地方的女人接触’的记载。”

“文人果然都好色。”白莺莺嘀咕道。

“男人都好色。”周泽修正道。

白莺莺看向周泽,娇嗔道:“老板你就很有定力啊。”

“去把卫生间马桶刷一遍。”

“…………”白莺莺。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泽没急着打开地狱之门把中年男子给放进去,而是在中年男子对面坐下来,拿出手机,随便着刷着网页。

“你叫什么名字?”周泽问道。

对方没回答,似乎沉浸在看书的氛围里。

“不回答书就没得看了。”

“任薪笃。”

周泽点点头,当他正准备试着搜搜这家伙名字看看这家伙以前的花边新闻时,书店门再度被推开。

小姨子,去而复返。

“又回来做什么?”周泽站起身,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住中年男子的肩膀,他生怕这个家伙再度发情。

不过,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中年男子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完全没有躁动的迹象。

咦,这次学乖了?

小姨子拿出手机对着书店照了一圈还照了周泽,然后发送了过去,随后点开语音道:

“姐,我都说了我今天下午都在徐乐书店里看书你就不信。

好啦好啦,我这就回去,马上回去行不啦。

真是的,想安安静静看会儿书都打扰人家。”

发完语音,小姨子吐了吐舌头,长舒一口气,道:

“好险,还好我还没来得及打车,不然就露馅儿了。”

“小小年纪,别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容易吃亏。”

周泽还是提醒了一句,哪怕她不是自己的小姨子,这纯粹是一个中年大叔对小晚辈的劝导。

“行啦行啦,徐乐你怎么变得跟我姐一样了。”小姨子显然没听进去。

“那个女生呢?”周泽问道。

“她回家了啊,我刚看着她打车走的,她家住得有点远哦。我本来也想打算打车走的,正好我姐来微信查岗问我做什么。”

“钱呢?”

“钱当然给她带回去啦。”小姨子有些无所谓道:“放心啦,不就是五千块钱嘛,等我发零花钱了还你就是了。”

“你还?”周泽问道。

“对啊,不是我还还是她还么?

她父亲瘫痪在家,母亲摆早点摊,生活很不容易的,我也不想看她再吃苦打工了。

还有哦,她中学时曾被班主任猥、、、亵过,所以现在才这么沉默寡言的。

我拿她当好姐妹,这不就得多照顾一点她么?

行了,徐乐,今天就这样了,我先回去了。”

小姨子摆摆手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周泽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眼前正在认真看书的中年男子。

然后自言自语道:

“侵犯自己班上的学生,被发现后,还跳楼自杀了。”

中年男子继续看书,像是完全没听到,但是他的高帽子,是那么的清晰,也是那么的刺眼。

古代犯人需要在脸上刺字,以此表明身份,打为下等人,和眼前这顶高帽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白莺莺干活的速度很快,没办法,原本她也算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但奈何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加上周泽有一些洁癖,无疑让她的工作量确实大了一些。

“老板,累死我了。”

白莺莺脱去了外套,她也是不怕冷的,只穿着一件短袖手里拿着抹布就走了出来。

年纪看起来很小,但发育得挺好。

“老板,他怎么看我没反应?”白莺莺有些纳闷道。

“你是死人。”

“但我也很漂亮啊。”白莺莺做了一个媚态的姿势。

“算了吧,你下面这么冷,哪个男人进去估计就得直接冻得硬梆梆永垂不朽了,连伟、、、哥都不用吃了。”

“没你这么埋汰人的老板。”白莺莺白了周泽一眼,“对了,刚老板你那小姨子又回来了?我在卫生间里听到她声音了。”

“嗯,回来又走了。”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啊,

如果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对白莺莺没感觉那是因为白莺莺是僵尸的话,

那么他怎么刚刚对自己小姨子也没感觉?

排除法,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答案:

那就是这货只是对小姨子身边的那个女生有感觉。

网上搜的新闻报道因为要保护被侵犯女生隐私,所以没有照片。

有些事儿,

经不起思量,

也经不起考虑,

慢慢地,

周泽琢磨出味道来了。

小姨子看起来很泼辣的样子,但实际上心大无比,跟个大傻妞一样。

“喂,那个女孩是不是你的那个学生?”周泽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继续看书,没回答。

周泽直接伸手把对方手中的书抓过来,“我问你话呢。”

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着周泽,然后点了点头。

“你到底有没有侵犯过她?”周泽又问道。

中年男子还是没回答。

“再不好好回答我现在就把你送地狱去了。”周泽威胁道。

“书看完了,可以上路了。”中年男子站起身,看起来很是洒脱。

“你学文天祥是吧?”周泽讽刺道。

“不管她怎么样,终究是我的学生,没教育好她,是我的责任。”中年男子这般回答。

“意思就是我刚看的新闻报道是假的,你没侵犯她,她故意给你身上泼脏水要学校赔偿?”周泽抿了抿嘴唇。

那么事情就很好想了,小姨子钱包应该也是那女生偷的,顺带再编造个理由,再让小姨子给她五千块。

一个家庭贫困打了一个寒假工的女生会把五千块学费带在身上跑去迪厅疯闹?

小姨子这是上了人家的套了。

“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侵犯过她。”周泽伸手抓着中年男子的肩膀,很认真地问道。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去你丫的,那是老子的五千块钱!”

周泽很想一巴掌扇飞他,但留手了,抬高了手,甩在了对方帽子上,但在碰到对方帽子时,周泽感觉自己掌心烫了一下,有些疼。

这帽子,

好硬,

居然让自己的指甲位置产生了些许刺痛感,

再看即使整个人被带动着甩飞出去,但那顶帽子,依旧稳稳地扎根在中年男子的头上。

周泽想到了许清朗之前说的那句话:众口铄金。

这帽子,

不管真假,

都是脱不掉了。

第五十四章 还钱!

“妈,我回来了。”

女孩推开家门,喊了一声,里屋里传来自己父母的吵架声。

她回来与否以及是否吃过晚餐,在父母眼里都不重要。

父亲瘫痪在床,虽然能移动一下,但除了自己勉强可以在痰盂上上厕所以外,做不了其他事儿。

母亲每天要去外面摆早点摊,起早贪黑。

按理说,他们家的氛围应该如很多电视报道和报纸刊登得那样,

贫寒,坚韧,

却又不失家庭的温馨与和睦。

自己也应该学习成绩很好,替父母争气。

但或许是童话般的故事毕竟是少数,

自己的家,和以前自己所看的类似报道,差别真的很大。

父亲瘫痪在家,却没能修身养性,他脾气很暴躁,尤其是对于每天在外工作的母亲,经常斥骂,说母亲在外面有了男人,有了姘头。

说母亲不要脸,是个J货。

母亲每每都会和父亲吵架,然后父亲就会摔东西,咆哮。

这个男人的下半辈子的力气,可能都用在躺在床上骂人了。

而自己却对母亲没办法彻底同情起来,因为母亲偶尔穿戴回来的小首饰以及一些衣服,分明不是母亲自己会去买的那种款;

而且有一次她和男友在宾馆,碰到了本该去进食材的母亲和另一个男人和自己走入同一家宾馆。

当时两方人差点走入同一个电梯,如果不是她反应快一些,对男友说自己先去上个卫生间,可能一场可怕的尴尬就将诞生。

这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看起来风雨飘摇,事实上,也的确是四处漏风。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和父亲离婚,她也不知道作为一个躺在床上失去上班赚钱能力甚至连做家务能力都没有了的父亲,为什么心里却没一点点自知之明。

总之,

习惯性用钥匙打开门,

习惯性听到父母的争吵,

习惯性走入自己在阁楼上的小房间,

习惯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习惯性地打开自己的最新款苹果笔记本,

习惯性拿出自己刚买的温和的卸妆水,

习惯性打开自己经常看的美妆博主视频,

习惯性地登录了知乎。

这就是她的生活,也是她现如今的节奏。

高考,对于她来说,早就是一个遥不可及地梦想了,因为她的成绩太差,差到自己已经绝望。

她有些后悔,

后悔在初中时不应该为了那几万块钱,就说自己的班主任侵犯了自己。

当时母亲很激动,父亲很激动,在自己说出这件事后,母亲几天没出去摆摊,叫来几个亲戚,用担架扛着瘫痪的父亲去了学校门口。

夫妻俩抱头痛哭,

凄凄惨惨戚戚,

记者闻讯而来,像是见了血的鲨鱼。

道德伦理,人性缺失,

往往是当下记者最喜欢的热点,因为它不会踩线,风险极低,但所可以收获的热点效应,却是无比的巨大。

总之,

那件事情的走向,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一开始,她只是想要更多一点的零花钱去买衣服。

自己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也曾接济过自己一些,平时一些学杂费他甚至会提前帮自己交掉。

偶尔,任老师的母亲也会请自己去她家吃饭。

任老师还没成婚,

再加上她经常去他办公室和家里跑,

也确实给了很多人捕风捉影的机会。

流言蜚语,在她自曝前就已经有了,但那时的她,并不在乎。

虽然,她也听说了。

在有一次她偷偷去酒吧玩,出来的路上被老师撞见后,老师就对她冷漠了下来,他似乎很失望,对自己。

他的母亲也不再喊自己去吃饭,

他甚至不再提前给自己交一些学杂费了,

也不再接济自己,

这让她感到很愤怒。

然后她以自己被侵犯作为威胁,去找老师要钱,她需要钱,她看上的口红,看上的衣服,看上的代购品,都需要钱去买。

但老师拒绝了她,哪怕她威胁将事情曝光出去。

哪怕是现在,她都觉得自己中学的那位班主任,确实是一个读书人。

当时的他,甚至对着自己敲着桌子呵斥道:“公道自在人心。”

然而,

真的是这样么?

事情闹开后,

他直接被学校停职了。

来自社会舆论的庞大压力,最终让他崩溃。

他愤怒地反击过,

长篇大论地在网上回击过,

满口“之乎者也”,

哪怕她当时只是一个中学生,她只是一个学渣,在那时也能看出来,老师的回击,很苍白,也很无力。

虽然看似掷地有声,一身浩然正气,不畏流言。

但在外人眼中看来,这是死鸭子嘴硬,自以为是,靠着教师的身份想要蒙混过关。

老师教了一辈子语文,教了一批又一批学生如何写好作文,但他的“作文”,写得却不好。

外界和舆论所希望看的,并不是他的这种文体,而且他那掷地有声带着“鲁迅”风格的回击和反讽,更是刺激到了外界舆论的神经。

什么,

我们都是错的?

就你英明?

不可能。

然后,是更加强烈地反扑。

现如今,明星陷入绯闻就得马上请公关公司,以各种操作,将事态抚平。

如果只是说道理,摆事实,事情如果真的就这般简单,

那么现在大部分的公关公司就得饿死。

而那时,又被挖出一条消息,老师的一个叔叔,在当地教育局当科长。

一个很小的科长,年逾五十,平日里恪守道德,也是一个老学究,喜欢研究心学,也因此,人际关系很差,五十岁了,没机会再往上升。

但外界对于这个消息,只需要短短一句话的标题:禽兽教师背景揭幕!

一切,彻底引爆。

人们纵情发泄着自己的“怒火”,觉得自己正在与黑暗势力和人间权贵做着斗争,

媒体尽情地博取着流量和曝光度,

这是一场由她掀起的饕餮盛宴。

最后,以老师在教学楼上的纵身一跳,化作了结束。

而校方一开始为了息事宁人恢复正常教学给自己家赔付的几万元,也为这起事件做了“盖棺定论”。

不心虚,

怎么可能赔钱?

是吧。

得知老师死后,

她痛苦了一晚上,然后遗憾了一个月。

痛苦一晚上,是因为她还有良知;

遗憾一个月,是她发现,如果等到自己上大学后再以这种方式来一次,自己可以获利更多,比如保研,比如更多的赔款。

从口袋里取出了钱包,是那个叫林忆的女生的,她是自己的同学。

钱包里现金不少,还有很多张VIP卡。

她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呵,有钱人。

有钱的bitch。

再将兜里的五千块取出来,放入了自己上锁的小抽屉里,她觉得今天收获不错,实际上事后她曾收到过很多次捐款,都是自己和父母对半分了。

卸了妆,洗了个头,

她重新打开网页,

登录了知乎,

今天,准备写自己一天的生活。

比如她有一个开书店的姐夫,比如她有一个做医生的姐姐,比如她有一个开医药公司也曾当过医院院长的父亲。

她写到今天有一个曾被教师侵犯实际上却是绿茶婊的同学,钱包丢了,她心里很鄙夷她,却依旧从自己姐夫那里拿了五千块给她。

因为五千块,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每个月零花钱的零头。

就当可怜这个绿茶婊吧。

她有一大批粉丝,关注她的动态,只要她一发消息,就有很多人过来回复和点赞,她喜欢这种感觉,在这里,她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

甚至,有时候她都有些分不清楚网络的虚拟和现实的真实。

她觉得她就是林忆。

当然,也有人讽刺她仗着自己有钱家庭条件好就看不起穷人,狗眼看人低。

她很淡定地回复了:Who care?

她合上了电脑,准备休息,熬夜,是女人的天敌,她需要保养好自己,自己的皮囊,似乎是父母留给自己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她去了卫生间,洗漱。

父母的争吵还在继续,父亲在摔杯子,骂母亲,母亲回骂他窝囊废,为何不赶紧去死,

去路上找辆车往底下一躺,然后给家里赔一笔钱也算是尽到男人的责任了。

她听了笑笑,

洗漱好后回到自己卧室。

打开门,

却发现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男人在抽着烟,

烟灰就抖落在自己刚买的一款护肤品盖子里。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这个男人。

原本她闭合上去的笔记本被男人重新翻开,

男人在看自己在知乎上的回帖。

沉默,

持续了大概三分钟。

她终于颤颤巍巍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她认识他,刚见过,林忆的那位开书店的姐夫。

周泽将烟头插在她护肤品里头,

她嘴角抽了抽,那一款,很贵,是她陪了一个老男人一次后才买回来的。

周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然后很认真地道:

“还钱。”

第五十五章 哦

屋子里,女孩没说话,周泽则是慢悠悠地点了第二根烟,然后又拿出女孩的一盒粉底,扭开盖子,看来是打算继续当烟灰缸用。

当然,外面女孩父母的吵架声还在继续,女孩母亲开始哭起来,说男人没良心,随后男人也开始哭起来,说女人变了。

女孩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周泽:

“大哥哥,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林忆是好朋友,你是她的姐夫,那我们应该……”

“嗡!”

周泽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倒刺在了女孩书桌上。

这是女尸的陪葬品之一,说削铁如泥,夸张了,但确实很锋锐。

周泽不想在面对普通人时也跟梅超风一样玩“九阴白骨爪”,因为那意味着很多的麻烦,而周泽,最怕麻烦。

一把匕首,

一声“嗡”响,

赛过了千言万语。

女孩的脸色开始慢慢地变化。

周泽原本以为,事情也应该了了,他来,只是想拿回自己给出的钱,另外把傻妞小姨子的钱包拿回去。

他没想过多的节外生枝,哪怕他也觉得,这个女孩儿出门直接被车撞死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蓉城那位的前车之鉴还在,

周泽懒得去搞什么法律外的惩罚,

他没那么闲,也没那种情操。

他只要钱,因为他穷。

有时候,生活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尤其是当周泽环顾四周时,

自己的老婆很有钱,买自己房子当纪念品,开着卡宴,自己小姨子也很有钱,五千块无非是一个月零花钱的一部分。

许清朗有二十几套房,

白莺莺还有陪葬品,

自己身边都是有钱人,但就自己钱磨子压手。

然而,周泽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孩儿。

一个早就步入社会,早就经历了“锤炼”的女孩儿,在这个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冷静,

几乎可以让人胆寒。

女孩儿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扣子,

只剩下一套内衣,

但接下来,

她却连内衣都准备解开。

“你是要杀人么?”女孩儿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眼神里,也不见了惊慌,反而很深邃,深邃得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你来杀吧。”

女孩儿主动向周泽走了一步,

“我父亲瘫痪在床,他没能力阻止你。

我和我母亲都是女人,也打不过你。

你来杀吧,

杀了我们全家。”

女孩儿走到了周泽面前,声音平缓。

周泽侧着头,看着女孩,顺带欣赏着对方的身体。

只是,

的确是有些头痛啊。

这位,

生冷不忌的样子。

而且,

她似乎笃定自己不想杀人。

周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应该让白莺莺上来,让女人来对付女人,似乎是最合适的方式。

“又或者,我现在喊一嗓子,就说你非法入室打算强、、、、奸。”女孩儿低下头,让自己年轻的脸凑到周泽面前。

“然后,我父母会听到我的声音过来,邻居们也会来,也会有人报警,你就会身败名裂。”

周泽笑了笑,道:“是不是这次我不光讨不回我的钱,还得另外再给你钱消灾?”

“你不缺钱吧?”女孩微微抬起下颚,她下颚圆润,锁骨也很精致,连那眼睫毛,都带着些年轻女孩迷人的姿态,“林家,很有钱的。”

但我穷啊。

周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千块,我陪你睡一次。”女孩盯着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在这里,就在我家,就在我父母房间的隔壁,怎么样?”

周泽感知到一种老司机的气息扑面而来,

羞愧,

万分羞愧,

有了上次的三过家门而不入之后,

周泽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经验丰富到足以引领自己入门。

只是她的皮囊很好看,

但内在,

却有些阴毒。

“当初你的老师,也是这样被你逼死的么?”周泽问道。

女孩愣了一下,微微皱眉,有些惊讶于周泽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对你不错,还经常接济你,还请家里不方便的你去他家吃饭,他没碰过你,你却诬陷说他侵犯了你。”

“我对不起他。”女孩耸耸肩,“他确实没碰过我,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傻到直接跳楼自杀。我当时只是想要学校赔一点钱而已。”

“你父母,也知道吧。”周泽问道。

“当然。”女孩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看着周泽,“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周泽很认真地说道。

手微微抬起来,模仿起了书店里看书的中年男子说话的架势:

“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自己的职业道德,而这些,都是他最看重的东西,你却把它们都毁了。”

“你是来说教的?”女孩有些不能理解周遭的脑回路。

自己衣服都脱了,就剩他亲自解开自己最后的扣子了,结果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在这里和自己上课。

她以前倒是遇到过一个客人,是一个好为人师的教授,出手也很大方,做事儿前还教育她应该好好学习,不应该做这个,女孩要自重,谆谆教导她。

然后那个教授一晚上要了自己七次。

这种人最虚伪了,明明打算解开皮带了,却依旧要跟你装一下正人君子。

“你应该给你老师证名,他是被诬陷的。”周泽说道。

“凭什么?”

女孩后退两步,将衣服穿起来,她知道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自己并不感兴趣。

“凭良心,做人的良心。”

“做人的良心?”女孩摊了摊手,故作调侃道:“我没想当人啊,如果有的选,我想当鬼的。”

“哦,是么。”

周泽慢慢地站起来,

双手负于身后,指甲已经完全长出来,

同时,周泽的眼眸里开始有黑色的光圈流淌,整个人的气质也瞬间改变。

当初,性子大大咧咧的小姨子见到这样子的自己,吓得直接尿失禁。

而眼前的女孩也是脸色骤然一变,“噗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手指着周泽,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人是鬼……”

周泽从抽屉里取出了五千块钱,还有小姨子的钱包,放入自己口袋里。

至于里面的其他东西,他没兴趣。

他只是回来取走自己被骗的钱,

合理合法。

其他的事儿,他不想去做。

离开时,周泽弯下腰,伸手提起女孩的下巴,很认真地对她道:

“我多么希望你现在是一只鬼,那样的话,我会让你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周泽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家。

而女孩,则一直瘫坐在那里,身体不停打着摆子。

…………

走到外面,白莺莺在那里等着,她在嚼着口香糖,当周泽出来时,她主动剥开一片口香糖讨好似地送入周泽嘴里。

“老板,钱拿回来了?”

周泽点点头。

“那女的呢?”白莺莺不在乎钱,这点小钱,她随便拿自己陪葬品卖一件都不止了,她只是关心那个女孩的下场。

当初自己的老板可是把自己虐得很惨,所以她很期待自己老板如何料理那女孩的。

“在家啊。”周泽开始准备打车。

“在家?死在家里了?”白莺莺问道。

“我没对她怎么样。”周泽回答道。

“为什么啊!”白莺莺很不解,“那种女人,就该受到惩罚。”

“那也不是我应该做的事。”周泽很平和地说道。

“老板,你好怂唉。”

“人家老师都对我说不关我的事了,我干嘛要自找麻烦?”

说着,周泽伸手指了指四周的花圃草丛,继续道:

“再说了,这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双通红的眼睛,等着我犯错呢。”

蓉城的那位到底日后如何,周泽不清楚,也不确定,小萝莉可能联合了其他鬼差一起去围剿他了,甚至连黄泉路边的无面女也被放出来参与这次行动。

当然,因为自己在梦中欠了对方一个人情的原因,周泽希望那位能够安然度过这次事儿。

但是,让自己去学他一样直接做判官,他做不到。

前世他是一个医生,只会救人,可不会杀人。

打车回到了店里,一路上,白莺莺一句话都不说,显然,她对周泽的消极应对很不满意。

回到书店时,周泽看见那个中年男子仍然坐在那里看书,他没跑,哪怕周泽说要把他送入地狱,他也依旧没跑。

“帮我倒杯水。”周泽对白莺莺道。

“我累了,去休息。”白莺莺哼了一声,直接在柜台后面坐了下来。

周泽没说什么,在中年男子面前坐了下来。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中年男子闻言,抬起头,“父母都已经过世,只有一个姐姐。”

“你姐姐联系方式告诉我,或者告诉我住址。”

周泽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声音从里面传出:

“又或者,我现在喊一嗓子,就说你非法入室打算强、、、、奸。然后,我父母会听到我的声音过来,邻居们也会来,也会有人报警,你就会身败名裂…………”

手机视频里录制了当时的情景。

中年男子嘴唇微张,有些激动,也有些彷徨,然后战战兢兢道:

“这个公布出去,会毁了她的人生的。”

“那么,谁来给你的人生负责?以及,被你牵连的学校和你的亲戚妇人之仁?”周泽很不客气道,“以及,对教师这个职业名誉负责。”

中年男子面露挣扎之色,然后点了点头,“好吧,我把我姐姐地址告诉你。”

在中年男子说出了地址之后,他的身体开始慢慢的虚化,慢慢地像是融入了地下。

书看完了,

执念也了结了,

他不需要周泽强制送,自己就步入地狱去了。

真正的读书人,走得洒脱。

周泽把视频发给了白莺莺,白莺莺有些惊喜道:“老板,只要他姐姐把这段视频交给警方,他走在黄泉路上时应该就不用戴帽子了吧?”

“呵……”周泽笑了一声,“帽子,摘不掉了。”

“怎么会呢?这件事反转了呀。”白莺莺有些不理解,“公道自在人心。”

“通常来说,在网上一名消防员战士殉职的新闻点击和讨论量远远比不过一条宠物狗被虐杀的新闻。”

“这是什么意思?”白莺莺显然有些不了解,她刚接触网络才只会玩一些单机游戏。

“你知道,人们对一件事的关注度取决于什么么?”

“比如这件事么?肯定是事情的真相啊。”

“不,人们只关心他们所看见的‘真相’是否有趣。”

周泽伸手指了指头顶,

“当初给他戴上那顶帽子的人,其中能有多少会看见辟谣反转的消息尚且不得而知,哪怕其中有一小部分人看见了,你猜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羞愧,难受?”

“如果是面对面做错了事被别人当面批评了,正常人都会愧疚和难受。”

“那不就对了么?”

“但隔着一个屏幕的话,大部分人通常只会有一种反应。”

“什么反应?”

“哦。”

“哦?”白莺莺不理解,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该干嘛干嘛。”

第五十六章 官说

小姨子的钱包被周泽发了一份匿名快递送了回去。

嗯,

资费是到付。

里面本有的两千块钱,被周泽顺了下来,反正这妮子零花钱多,就当自己帮她找回钱包的辛苦费吧,周泽觉得自己收费很合理。

然后第二天,周泽看见小姨子发了一条朋友圈:

“这个小偷好有职业道德,偷了我的钱包却把我里面的卡和证件都快递回来了,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啊。”

周泽看了这条朋友圈,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傻妞还是继续傻乎乎的好了,傻人有傻福。

白莺莺将删减过头尾的视频U盘偷偷送到了中年男子姐姐家,其姐姐当天就去派出所报案,几天后,当地警方官方微博也发布了这条消息。

这件事也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很多人痛斥那个女生的无耻和狼心狗肺,但其热度,和当初事发时完全不能相比。

而且现在骂这个女生的人,当初估计也骂过那位老师“衣冠禽兽”。

总之,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好几天,生意照旧冷淡,白莺莺更加沉迷网络,进步神速,而且也开始逐步迷上了网络游戏,每天坐在那里看个副本攻略都能看好久。

活脱脱的一个网瘾少女。

黄昏,照常在许清朗那里吃饭,配着许清朗新研发出来的草妹汁,

周泽觉得自己吃饭也慢慢地能品出一些滋味了。

饭毕,周泽照例和许清朗互分了一根烟。

许清朗拿着手机,刷着微博,悠哉悠哉。

周泽发现许清朗最近饭店生意越来越冷清了,进出的外卖小哥也越来越少,当然,这不是生意不景气和许清朗饭店口碑下降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越来越懒了。

但按照许清朗的说法,问题在周泽这里。

自己哼哧哼哧从天明忙到天黑,隔壁却坐在书店里动都不动,他心里怎么可能平衡得下去?

拜托,他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为什么还没隔壁穷鬼日子过得舒服?

所以他也该好好过就好好过,该享受就享受,该休息就休息。

堕落了啊。

周泽在心里叹息着。

“嘿,最近东区那边怪事儿挺多的。”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东区在通城市区的东面,稍微有点偏离市中心,文庙和城隍庙都在那里,平日里也就逢年过节比较热闹,毕竟去上香的人多。

“怎么了?”周泽抖了抖烟灰问道。

“你看这条,有人发微博说昨晚在经过文庙时,看见几个玩古装cosplay的爱好者,走过去想打个招呼时,却发现人忽然不见了。”

“这边还有一条,说在文庙街后面的林子里带着爹妈吃完晚饭散步时,看见有人在那里吟诗作对。”

“还有一个,是一个司机发的微博,说开车经过文庙那边时,听见路边有不少人在哭。”

文庙?

周泽微微皱眉,这事儿,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啊。

“不过,这些事儿倒是让文庙又火了,据说最近去烧香的人变多了,都说那里变灵了。”许清朗感慨道。

“呵呵。”周泽思量着自己的事情。

“按理说,不应该吧,文庙那里都是儒家圣人们在的地方,不可能有什么孤魂野鬼去那里作祟。”许清朗说道。

“应该是有的,不过以前可能有人管他们。”周泽说道。

“那现在呢?管他们的人怎么了?”

“被我杀了。”

“…………”许清朗。

——————

不得已,入夜后周泽和白莺莺一起来到了文庙。

上次周泽在这里把那个侏儒老者打得魂飞魄散,然后拍拍衣袖直接走了,不带走半分云彩。

但结合最近的一些事儿来看,很清楚了,没了侏儒老者的控制,那些之前充当仪仗队的书生亡魂们,开始慢慢地不安分起来,渐渐地开始放飞自我。

周泽是鬼差,这事儿本就应该归他管,更别提侏儒老者就是他干掉的,烂摊子,的确是该他来收拾。

“老板,这些亡魂其实成不了大气候的,过俩月也就烟消云散了,以前他们只是靠文庙的体系支撑着,他们不惹事儿,鬼差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搭理。

现在他们失去了束缚,等蹦跶几天把心中的哀怨之气给发泄掉后,该魂飞魄散的就魂飞魄散,该下地狱的也就下地狱了。”

白莺莺有白夫人的言传身教,对这些鬼神之事儿,其实看得比周泽更通透。

“不看看这里情况心里放不下,能收掉还是都收掉的好。”周泽微微侧头,在寻找附近逗留的书生亡魂。

那些无法考取功名的,在求学之路上遭遇挫折轻生的历代读书人,很多人亡魂怀着极大的不忿来到了文庙附近,自此被气机牵引,成了文庙的“仪仗队”。

当然,里面肯定有其他滥竽充数的人,肯定不全是所谓的读书人,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也就都有了。

那些书生们无非是吟诗作对,哭哭啼啼,清朝李宝嘉曾在自己《文明小史》第六回写道: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无论他们有没这回事,可以不必理他。”

但周泽担心的是如果里面有其他玩意儿也“自由”了,很可能会搞出一些事情,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到头追究起来,自己肯定也得负一部分责任。

只是今晚静悄悄的,周泽抽了半包烟了,白莺莺干脆躺在草地上眯着眼,就是一只鬼都看不见。

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周泽伸手在白莺莺丰润圆挺的位置拍了一把,看着肉浪翻滚,

道:

“喊两声,把那些鬼招出来。”

白莺莺对着周泽翻了一个白眼,显然没搭理这一茬,相处的时间久了,白莺莺也摸出了周泽的一些性格习惯,也敢恰到好处地拿捏一下架子,让周泽不至于反感。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故国神游,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一道男子的声音自那棵树后传来。

紧接着,一名脚穿长靴,身着官袍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留着代表着威严的长胡须,面容方正,身材笔挺,一看就是当官的。

不对,一看就是生前是当官的人。

而且他脑袋后还留着长长的鞭子。

白莺莺慢慢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男子,然后惊讶道:

“老板,我说怎么今晚一直见不到那些书生亡魂,合着全被他吞了!”

周泽也看出来了,这个男子看起来气度斐然,但在他肚子里,可以看见很多个小光点,应该都是被他吞了的书生亡魂。

“呵呵,宰相肚里好撑船,我不是宰相,但好歹曾官拜九卿,这张肚皮,放下他们这些历代科举破落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行了,就你了,下去吧。”

周泽准备打开地狱之门把这家伙抓下去。

对方是吞了不少书生亡魂,看起来精气神确实不错,比寻常那些经常去自己书店看书的亡魂们要好上不少。

但还真到让周泽忌惮的地步。

都是鬼,有没有肉身,真的是两码事儿。

而且自己还有指甲。

“你是本地鬼差?”男子看向周泽,矜持道:“倒是能有和本官平起平坐的资格。”

“哟,口气真不小,大清亡了?”

白莺莺嘲讽道。

“男人说话,有你女人插嘴的份儿么,给本官退下。”男子颇具威严地呵斥道。

白莺莺捏了捏自己的指节,发出一阵脆响。

男子看向另一侧准备打开地狱之门的周泽,道:

“这位差人,本官有功名在身,也曾执一部牛耳,就算是要被送下去,也不该这般随便吧?

况且,本官生前曾在人间遇一阴司判官,那位判官说本官会在甲申年三月十九日死去。

本官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终于熬到了那一日,但那一日之后,本官却没有死。

足以可见本官气运加身,就连阴司的规矩,在本官身上亦不受用,所以,本官还是劝你切莫白白折腾功夫了。

待本官故国游览结束,若是想下去,本官自然会下去,说不定等本官下去后,也能谋一个阴司监司的差事,日后若是见面,你还得对我下跪行礼,恭敬地喊一声大人。”

“你这人,真的是欠打得很啊。”白莺莺笑道。

“不,这说明人家家乡风气淳朴,不然他根本等到不长大就得被人打死了。”

“岂有此理,哼,本官懒得与尔等扯这些口舌之利,本官并未虚言,你若是打算强行押解本官下地狱,那就做好结这梁子的准备。

阴司判官都没办法定准本官的死期,更何况是你这小小鬼差?”

周泽倒是不急着打开地狱之门了,只觉得眼前这人挺有趣,而且,说实话,现代鬼没什么稀奇,但是古代鬼,

真少见。

人们常说珍贵的文物是历史的记载品,自己眼前的这位,才是真正意义上历史的复读机啊。

“你脑袋后留着辫子,但穿的可不是清朝的官服。”周泽仔细看了一会儿,继续道:“应该是明朝的官服。

不对,你刚又说你曾官拜九卿,但这身明朝的官服可不是九卿的那种,反而是低品官的服饰。”

男子闻言,傲然道:“本官两朝为官,前朝御史,后朝九卿,造福百姓,官名斐然。

至于本官穿什么衣服,岂有你置喙的资格?”

周泽拿出手机,输入“甲申年三月十九日”查了一下,然后笑道:

“那位判官没说错,你确实应该死于甲申年三月十九日。”

“一派胡言,本官可并未死于那一日,本官是最后寿终正寝,享有美谥!”男子很不屑地说道。

“你该那一天死的,真的。”周泽重复道,然后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但你厚着脸皮没去死啊。”

“狂言妄语!”男子一挥衣袖,“不知所谓!”

“你再想想甲申年三月十九日到底是什么日子,你该不该死!”

周泽加重了语气,呵斥道。

男子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量和回忆,

终于,

猛地,

他身子一颤,露出了惊容,

然后再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庙,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死后亡魂魂归故里时,会被羁押在这座文庙之内,和那些他口中的科举失败者一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百年!

“这……这……这……”

男子失魂落魄地坐倒在了地上。

甲申年三月十九日,

这天正是明朝覆亡,崇祯皇帝自缢煤山,明朝百官从君赴难的日子。

刚醒,正在码字

最近作息崩溃,身体也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可能还是因为太累了的缘故。

从《恐怖广播》后期开始龙就感到很疲惫了,想休息,然后咬牙开了地狱,且两本书一起更新双开了一段时间,熬过一次新书期之后现在马上开书屋,又是一个新书期,确实精神和身体都很受折磨。

最近小半年,大起大落,精神上龙不会气馁依旧乐观,但身体承受力,真的是有点到极限的意思。

写这些不是为了诉苦和卖可怜,毕竟做决定要争一口气的是龙自己。

只是想和大家解释一下,更新龙会努力保持。

另外,上一章热评弹幕那位兄台说那则故事来自郭德纲老师的微博段子,非史实。

其实这则故事出自于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龙觉得应该是和珅和大人大人穿越回来看了郭德纲老师的微博又穿越回去告诉的纪先生。

争取十二点前更新一章出来。

莫慌,

抱紧龙!

第五十七章 是个东西

男子沉默不语,在这一刻,他有些失神。

周泽原本以为他会变成厉鬼,就像是当初在自己书店里那群被外卖小哥纵火烧死的受害者亡魂一样。

鬼之存在,一旦化作厉鬼,则执念彻底凝实,将彻底断绝轮回之路,唯一的结局就是烟消云散。

有点像是一个人短时间内服用了超过量一百倍的兴奋剂,然后当然嗨到天上去了,当然,嗨完之后就准备收尸吧。

不过,眼前的这位,却显得有些平静。

很失落,很彷徨,很无奈,也很纠结。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文庙,叹息道:“所以,作为读圣贤书长大的我,在圣贤眼里,其实和那些科举失败的破落户是一样的么。”

原本以为自己是独树一帜,原本觉得自己是气运加身,连鬼判官都不能判定自己的命格,谁知道,到头来无非是自己的自视甚高。

其实,他早该想明白的,否则不可能被羁押在这里几百年,整天浑浑噩噩,甚至连自我意识都不能具备,只能跟着一代又一代打更人围绕着文庙转圈。

男子看向周泽:“你觉得,我该死么?”

周泽没有回答。

“我有一个好友,姓柳,在得知先皇自缢煤山之后,领着全家老小一起在宅子里自尽追随先皇而去了。”

男子轻轻地诉说着,

“出事儿前一天,他有一个才十三岁的孙女,偷偷地跑到我的府邸来,希望寻求我的庇护,她母亲是妾侍,想要给她求一个生的机会。

然后我那老友亲自上门,把他这个孙女接走了。

最后,柳家满门上下二十余口人,一起自缢殉国,那个小孙女,则是被一柄宝剑刺死,她不想死,结果却还是死了。”

男子笑了笑,“你觉得这样做,对么?”

周泽这次没再沉默,而是道:“她不该死。”

“是的,她不该死,所以我觉得,是死是活,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计较,我知道我亲族不想死,我的孩子们也不愿意死,所以,我得咬牙活着,活下去。

我不光是为了我自己而活,我得为了他们这一大家子。

另外,我在后朝任职期间,活人无数,减少了很多杀孽。

就像是李世民宣武门之后他知道自己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洗不掉的污点,所以他殚精竭虑要做一个明君好皇帝一样。

我当时,也是这种心态。

总觉得多做一些好事,多活一些人,哪怕我没能去殉国,但总算留着有用之身做一些于江山社稷百姓有利之事,也算是从另一方面弥补自己的过失了。”

男子说了很多,显然,他是不服气的。

古代读书人自称为圣人弟子,因为他们读圣人书,学圣人理,但眼下很显然,文庙里的诸位把他打成了不孝子弟。

他本是九卿公族,结果死后的待遇,却是和文庙里那些科举失败自杀的人一样。

这,已经说明了圣人们的态度。

周泽慢慢地蹲下来,看着面前的男子,想了想,还是道:“你刚刚说的话,我有点耳熟,往前数个不到一百年,有个人曾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说辞。

他叫汪季新。

他在民族危亡之际,做了汉奸,为虎作伥,美名其曰,曲线救国主义。”

男子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从前朝的御史,做到了后朝的九卿,就不用再给自己找借口了。

最本质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水太凉。”

男子闻言,脸上露出了羞怒之色,怒瞪周泽。

周泽摊开手,指甲长出,而后牵引出了自己右手掌心的标志,画了一道圈,地狱之门被打开。

“请吧,你想要的,不就是一个体面么,自己走进去吧。

如果我亲自去抓,那连最后一点体面也没了。”

男子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在跨入那扇门之前,他用略带深意的目光最后盯了一眼周泽:

“你觉得,水凉不凉?”

“问心无愧就好。”

男子露出沉吟之色,然后摇摇头,也不知道最后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但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走入了门里。

周泽一挥手,门消散,这里的一切结束。

似乎也得感谢那位官老爷,将附近的书生鬼魂全都吞入腹中,也省去了周泽很多的麻烦。

“老板,这就结束了啊?”女尸很是失望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把他打一顿呢。”

“打不打,没有意义。”周泽深深地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文庙,道:“再说,文庙里的圣人们已经把他羁押在这里几百年了,该惩罚也惩罚了。”

白莺莺嘟了嘟嘴,“看来文庙里的这些泥胎还是有点用的,也不全是瞎子。”

“是啊,他们把那位前朝御史的亡魂羁押在这里,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御史不是自己的弟子,做出了没羞没臊的事儿,丢了他们的脸,需要惩罚。

他们惩罚了他,

然后,改朝换代了,明朝变成了清朝,很多都变了,但文庙,还是文庙,这帮圣人泥胎老爷们,依旧享受着新朝的香火供奉。”

“…………”白莺莺。

“老板,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哲理了,那庙里的泥胎们到底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白莺莺还记得自己上次帮人抢头香进了文庙,结果自己有一种正在被“盯着”的不舒适感。

“就是个东西吧。”

打了车,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不过一般这个时候,才是周泽真正的营业时间。

大概是因为白天鬼少,晚上鬼比较活跃。

这些日子,冥钞赚了一点,不过在上次视频给出去之后,周泽又烧了很多冥钞免去了麻烦。

那个视频,当然不可能作为直接证据,但只要让有关方面心里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再花些力气认真查一下,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水落石出。

那个视频,无非是一个引子而已,它不能作为真正的证据使用。

周泽没去看书,而是戴着耳机听着音乐,随意地翻着一些新闻看看,白莺莺则是拿着手机坐在周泽后面玩着游戏。

主仆二人,各有所乐,放在隔壁那位比女人还美的男人眼里,这就是堕落的标志!

书店门在深夜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女孩,她牵着一条柯基狗。

熟悉的女孩,熟悉的柯基。

周泽站起身,帮她倒了一杯水,作为第一名VIP客户,她理所应当享受这种服务。

周泽也靠近看了一下,

人是活的,

狗也是活的。

实在是深更半夜,有活人进自己的书店,概率确实比较低。

“老板,我家狗狗找到了哟。”

“恭喜。”周泽说道。

柯基狗很兴奋地围绕着周泽绕了两圈,然后撒欢儿一样跑到白莺莺那边。

白莺莺正在玩农药,冷不丁地被这条狗给惊扰了一下,当即瞪了一眼,柯基狗一下子吓呆了。

俗话说,狗眼看人低,但实际上,狗能看见一些人看不见的东西。

当下,狗瘫坐在地上,屎尿一股脑地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真是对不起。”女孩马上站起身,准备清理。

“没事。”周泽示意女孩稍安勿躁,然后对白莺莺道:“打扫一下。”

白莺莺放下手机,一脸哀怨地去卫生间拿拖把和抹布。

“老板,你这书店的生意一直不怎么样吧?”女孩把自己狗狗牵回来放在自己脚边不准它乱跑了。

当然,这货也不敢乱跑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混日子吧。”周泽说道。

“上次多亏你告诉我狗狗的位置,我才能找到牵走它的人花钱赎回来。”

“花了多少钱?”

“一万多吧,人家不肯还,说是她养的,不过谈好价格后,还是把狗狗还给我了。”

周泽点点头。

“老板,我觉得你这书店可以多加一些东西,比如这椅子,坐着真不舒服,可以换成沙发的。”

如果有钱的话,我也想换。

“我入股投资怎么样,你把这里好好弄弄。”女孩摸着狗狗的头对周泽说道。

周泽清楚,她无非是想要报答一下自己,所以哪怕亏本玩玩也无所谓,但周泽不能答应。

总不能问人家你介意分红收冥钞么?

烧了可以积攒阴德的冥钞哟?

当初那个道士对自己说这话时,周泽把对方看作煞笔,

嗯,

所以周泽不想被眼前的女孩也看作煞笔。

就在这时,隔壁面馆里传出了一声“大笑”,紧接着,穿着睡衣姿态撩人的许清朗跑了出来,来到隔壁书店,对着周泽和正在擦狗屎的白莺莺喊道:

“中了,彩票中了,十万!”

许清朗很开心,人开心时总想着分享,他附近能找到活人的地方,只有自己隔壁的书店。

不过,好像隔壁书店两个也不是活人……

“恭喜恭喜。”周泽道贺。

“啧啧,送我个包包吧,许老板。”白莺莺趁机吃点喜钱。

“小意思小意思啦。”许清朗开始故作矜持,然后一看旁边居然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当即更加矜持道:

“十万块而已,税后也就八万,也就一个彩头钱,对于我这个在石桥区有二十几套安置房的人来说,也就是毛毛雨而已,对我生活也没什么真正的影响。”

“石桥区?”女孩开口问道。

“对啊。”许清朗回答道。

石桥区是靠近市中心的位置,那里的房子价格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自然也就可以更得瑟,哦不,是可以更含蓄一些。

“哦,那应该是我家的小区吧。”

“你家也住在那里?”许清朗笑得更灿烂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出来喝个咖啡?”

“我家不住在那里。”

“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拆迁你家的和给你安置房补偿的,应该是我家的公司。”

“…………”许清朗。

第五十八章 撕啦!

这或许是许清朗被伤得最深的一次;

男人喜欢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吹吹牛逼,得瑟得瑟,就像是猩猩求偶时喜欢捶打自己的胸口,嘴里不停地发出:

“哦哦噢噢噢噢!”

在周泽看来,一脸媚态的许清朗似乎是他所见的第一次打算释放出那种求偶信号。

只可惜,女孩的那句:你的房子是我家公司给的安置房。

“啪!”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许清朗恨不得一只手捂着胸口跪下来,

痛,

好痛,

痛彻心扉。

女孩慢慢地站起身,对周泽道:“老板,加个微信吧,如果以后打算合作的话,可以联系我。”

“好。”周泽自然不会拒绝。

添加了微信后,女孩就牵着自己的柯基狗离开了。

许清朗长舒一口气,摆摆手,缓缓地转身,离开了书店。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养伤。

周泽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来,至少最近一段日子,二十几套房这几个字眼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许清朗嘴边了。

回过头,周泽看见白莺莺正坐在塑料板凳上发着呆,不,不是发呆,确切地说,她是在拿着一本《明朝的那些事儿》在读。

“老板,你和那个鬼说的‘水太凉’是什么意思?”

女尸的记忆一大部分是继承于白夫人,在那个年代,女人读书的种类其实不多,自然不可能和要考功名的男子一样“学富五车”。

至于《红楼梦》中的那一个个才女荟萃一堂,大概也只能出现在书中了。

“他是明末文坛领袖,好像还做过礼部尚书,清兵入关,大明快亡了,他准备殉国,他的爱妾柳如是准备陪他一起殉国,结果爱妾跳下去了,他始终不敢跳,说了句:水太凉。最后投降了满清。”

“那这人真不是东西呢,老板你是拿这个讽刺那个鬼么?”白莺莺问道。

“事实上,钱谦益最后虽然降清了,但一直暗地里资助反清势力,还给反清军队通报消息,也曾因此被清廷问罪过。”

“这…………”白莺莺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这个人了。

她很单纯,就像是老人和小孩在看电视剧喜欢直白地问:“这人是好的,这人是坏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世界,不是黑,就是白,至于灰色地带,太复杂,太难懂,干脆就当作没看见。

“我刚刚丢入地狱的那位,其实本质上和钱谦益差不多。”周泽笑了笑,拿起茶杯,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你还送他下地狱?”白莺莺有些不解道,“至少,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在阳间多逗留一段时间是可以的吧?”

周泽摇摇头,“你开始可怜他了?”

“水太凉,人之常情嘛。”白莺莺嘟了嘟嘴,“我现在是死了,成了僵尸,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觉得不给国君和朝廷一起殉葬,也应该是自己的选择才对。

死,当然可以得到称赞,不死,也能够理解。”

“鬼判官说他应该在那一天死,其实是对的。”周泽把水杯放下来,“我本来死了,又借尸还魂回来,我自己其实是在努力地苟活着,我本不该有那个资格去问别人你是否应该去死。

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白莺莺点点头。

“任何事情,都需要代入到特定的情境去思考,思考古人,思考古人的行为方式,就必须代入到那个年代,代入到那个时代的文化、风俗等等背景之下。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当然是民族和谐都是中华民族一家亲的局面。

但如果放在明末,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每个人自己的立场。

你的想法,就像是古代老农觉得皇帝每天早餐能吃十根油条十个大肉包子一样,我们以各自的小人物思维去代入那些历史上的大人物,本就是错误和不合适的。

是,钱谦益是在投降清朝之后还帮反清军队做了不少事情,甚至还在自己编纂的文献里讥讽清朝,但那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够。”

“不够?真的非得让人家去死么?”白莺莺不解道。

“他得死。”周泽很认真地回答,“包括我刚丢下去的那个鬼,他也得死!”

说完,周泽深吸一口气,

“不死也可以,洒脱地离开,去当一个富家翁,彻底相忘于江湖,抛弃荣华富贵,自此籍籍无名,也可以。”

“凭什么?”白莺莺很显然不同意,“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多铎大军开进南京城,钱谦益是当时南京城里官衔最高的人,他领着众人跪迎清军入城,投降了满清。

他不能投降,他也没资格投降。

他的声望,他的身份,他的权柄,他的地位,他的享受,他的超规格待遇,都是朝廷给他的,也可以理解成是国家给他的。

你得到了多少好处,就理所应当承担多少责任。

你从国家手里拿到了这么多,位极人臣,哪怕腰都快摇不动了,依旧要追求柳如是,可以一树梨花压海棠潇潇洒洒。

那么当国家需要他时,他自然理所应当也有义务去履行自己的责任。

这是一种,契约精神。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实际上平头百姓哪怕抬头,

望天,

也没人说他们个不是。

但那些食俸禄,享民脂民膏的古代当官的,他们本身就有义务在国家这艘船要沉的时候,不惜一切去把这艘船给撑回来,甚至,和这艘船,殉葬。

英雄难做,小人好当。我们更应该击掌鼓赞英雄,而不是自我代入为小人寻求开脱。

不是我做不了英雄,所以小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从来不是的。”

白莺莺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比如文庙的那位,在明朝是御史,类似于现在的检察官,还不是检察长,但后来他当了九卿,类似于当今的部长。

投降之后,还能混得这么好,节节高升,你说,他该不该死?

明朝有位大官,曾喊出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我脑子晕了。”白莺莺摇摇头。

“这里是书店,虽然小说书比较多,但你也能看看其他的书。”周泽扭了扭脖子,“反正你也没其他事儿做。”

白莺莺瞥了一眼周泽,意思是说得像是你有什么事儿做一样。

周泽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看见白莺莺在给自己茶杯蓄水,白莺莺又问道:

“对了,老板,那位喊出‘国家养士百五十年’的大官之后怎么样了?”

“哦,被皇帝派锦衣卫在左顺门前拿棍子狠狠地抽了一顿。”

周泽醒醒鼻子,

“然后就没然后了。”

“…………”白莺莺。

主仆二人难得文青了一把,聊了聊历史,聊了聊世界观;

当然,这种良好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女尸马上丢下书拿起手机开始玩起了亡者荣耀。

不过店里又来了客人了,是一个中年男子,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面容有些粗糙,衣服也有些破损,看起来有些憨厚。

“老板,能在你这里贴张告示么?”男子很谦卑地问周泽。

“什么告示?”周泽问道。

“寻人启事。”男子很老实地回答道。

“贴吧。”周泽起身,走到了店门口,看着对方在墙壁上贴告示。

“没照片么?”周泽看见告示上只有文字没有照片。

“被抱走时还小咧,才几个月,没得照片。”男子搓了搓手,给周泽递了根烟,“别嫌弃。”

周泽接过烟,问道:“被拐走的?”

“不是,被送养了,当时她有一个姐姐了,那会儿不是没二胎政策嘛,我又罚不起款,又怕丢了工作,只能给别人送养了。

这些年,我们是日思夜想着她,希望能再见见她,不过这些年我们也没什么联系,毕竟送给别人养了,别人家只要对她好就行了,我们也不方便去打扰她,对她也不好。”

“哦。”周泽点点头。

“这次,是她弟弟命不好,得了白血病,我只知道十几年前抱养她的人家住在这块附近的,所以只能在这里找找。

孩子大姐没匹配成功,现在她弟弟的命只能靠她来救了,我们也正好一家人可以团聚。”

“弟弟?”周泽皱了皱眉,问道:“她今年多大?”

“十七了。”

“她的弟弟多大?”

“十六。”

“可怜。”周泽叹息道。

“是啊,好好的一个年轻孩子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老板,你帮我多留意一下,我再去前面继续贴去,我已经联系了媒体,明天可能就有采访。

估计很快就能找到她咧,到时候我们一家就能团聚咧,她弟弟也能有救咧。”

中年男子很是憨厚地笑了笑,

然后走向了前面。

待得他走远,身影在夜幕下消失后,

周泽看了看店门口墙壁上的寻人启事,轻声道:

“可怜。”

然后,

周泽伸手,

把这张刚刚贴上去的告示,直接撕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半价

二女儿今年十七岁,小儿子今年十六岁。

也就是说,那个憨厚的中年男子在把二女儿送走后,马上就怀着愧疚无比思念无比的哀痛心情,和老婆又生了一个孩子。

所以,之前所说的超生违规,罚款什么的,都是假的。

他就是想要儿子,第一胎生的是女儿,第二胎也是女儿,所以干脆送人了,然后马不停蹄地孕育新生命。

就算是送人了,结果连人家住址都不知道,也没个联系方式,摆明是以后不搭理的意思了。

很幸运,下一胎是儿子,不然又会送出去三女儿,四女儿……

现在因为儿子得了白血病,需要找匹配,因为大女儿匹配失败,他们这才想到:

哦,我们好像还有一个送人的丫头咧。

然后,为了救儿子,他们开始寻找。

发动媒体,再贴传单寻人启事。

想要感动别人,就先感动自己,人就是这种感性且复杂的存在。

在女儿被送走的十多年里,他们或许也曾感到过些许愧疚,但他们并不后悔,如果后悔的话早就开始行动找了,而且刚送走的那几年,肯定比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找起来更方便。

如果你做错了一件事让你痛苦,那么你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地进行心理暗示,去缓解甚至抹除掉这种痛苦。

那个中年男子做得很成功,他编织了很多个理由,谎言说了一百遍,他自己也信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爱和惦记着二女儿的,他觉得自己当初把她送人是出于无奈,是迫不得已,感天动地,情非得已,如同“赵氏孤儿”那般。

他们不会去想,那位被他们送人的女儿,现在已经十七岁了;

她应该已经上高中了,有着自己的人际圈子,有着和同龄人没有区别的人生;

甚至她养父母可能根本就没和她说自己是养女,她觉得养父母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的日子应该很平静,

但很快,她将迎来一道晴天霹雳!

娃儿啊,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情,你亲生父母找到了嘢!

娃儿啊,告诉你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你之前的父母不是你亲生爹妈嘢!

娃儿,告诉你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情,你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哦!

娃儿,告诉你一件伟大的事情,你可以救你得病的弟弟啊!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感不感动?

“老板,你怎么了?”白莺莺看着周泽站在门口发着呆,问道。

“有一件事,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毛骨悚然。”周泽说道。

“要不要这么夸张,老板,你可是连地狱都下去过唉,还有什么事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白莺莺好奇地看着周泽。

“那就是,做很多工作,从事很多行业,应聘很多岗位,都需要考证,都需要过关,就像是考驾照一样,你得被确认自己技术过关,交通法规认知熟悉,还得让你上路去开,看看你是否能经得起考验。

否则,让一个驾驶技术和心态不合格的人拿了驾照,其实是对路上其他行人和车主的不负责任。”

“然后呢?”白莺莺追问道。

“但当父母,不需要考证。”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醒来后周泽原本是按照以往习惯去隔壁吃饭,但隔壁的门却关着。

这让周泽有些担心昨晚许清朗会不会受的打击太大了,直接心灰意懒了?

他心灰意懒周泽无所谓,但他的那些汁水,周泽可离不开。

打了电话过去,许清朗很快接了电话,原来是跑去领彩票奖金了,并且说他待会儿去给大家都买个礼物意思一下。

没办法,周泽只能点了一份外卖,就着家里还有的酸梅汁狼吞虎咽后结束。

店门还关着,虽然没上锁,但明摆着懒得做生意的态度,周泽早就随遇而安了。

只是,坐回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打开抽屉时,周泽却意外地发现抽屉里居然放着厚厚的一大叠冥钞。

一开始,周泽还以为是白莺莺故意买一些冥钞过来给自己一些惊喜,但想想白莺莺应该不至于那般幼稚。

把冥钞拿在手中弹了一下,是真的。

很可笑不……

现在随着手机端付款的方便,那种去商店或者菜市场买菜双方拿着大额纸钞对着阳光弹一弹辨别真假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见了。

但这是真钞。

周泽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昨天自己送那位御史大人下去得到的抽成吧,那位日后在清朝把官做到了九卿的层面,家大业大,后人子嗣给的孝敬香火当然不少。

周泽估摸着,这些冥钞烧掉的话,估计得有人在自己门口丢好几个钱包,少说五千以上应该是有的。

这波,好像不亏,半夜功夫就赚了五千多,唯一的成本也就来回打车记起来不到一百块的车费。

周泽没急着现在就跑出去烧纸钱,这些冥钞留着关键时候有用,可以帮你消掉一些小灾和避免一些事情上的麻烦干扰,有时候,比几千块人民币更有效果。

“徐乐!”

人还没进屋,但是声音已经喊过来了。

周泽抬起头,看见自己小姨子走了进来。

“喏,给你的。”

小姨子今天背着一个单肩包,从里面取出一沓钱放在了周泽柜台上。

“还你的钱。”

周泽笑了笑,“你可以直接手机转过来的。”

“不要嘞,直接拿一叠现金出来还钱更有感觉。”小姨子撇撇嘴。

经过上次的事儿后,小姨子对周泽的观感好了一些,当然,也是因为以前的徐乐太孬了,自己媳妇儿都镇不住,小姨子当然更是看不起他。

而现在周泽对她有些不假辞色,属于长辈的那种架子端起来,人家反而拿你当回事儿了。

“徐乐,你这生意真的好差哦。”小姨子双手插着口袋说道。

“今天不上课?”

“周末唉。”小姨子很不满地撇撇嘴,“不过待会儿我要去酒吧,我跟我姐说我来你这里看书做功课了,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啊。”

你姐都半个月没和我联系了。

周泽有些怅然,原本以为那次坦白后林医生主动拥抱自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但或许那只是林医生在当时的勇气使然。

而人一旦冷静下来,心思也就慢慢地多了,那个怪圈和症结,林医生可能还没转出来。

自己不喜欢的合法丈夫死了,

然后自己喜欢的人借尸还魂上了他合法丈夫的身,

看起来皆大欢喜的格局,

却有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道德鸿沟。

好在,经过了上次无面女的事儿后,周泽对这方面也就不急了。

至少那种“她又不和我睡”,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可能也是和最近每晚都有白莺莺陪着睡觉的原因吧,

虽然白莺莺只能看不能用,

但能看看,也是好的。

“酒吧那种地方,少去。”周泽提醒道,“等你考了大学,再放松和做喜欢的事情也不迟。”

“行啦,你就跟我爹妈跟我姐一样,你说你也是一个大学生,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小姨子这种说话的方式,

往好的形容,是心直口快,

往坏的形容,就是缺心眼儿。

周泽相信,徐乐这个孬种当初之所以会下定决心花钱雇人买自己的命,这个小姨子在旁边不停地给他刷“怒气值”肯定起到了助攻的效果。

看样子,小姨子不知道那位女同学的事儿,可能因为保护未成年的考虑吧。

“我回来了!”

许清朗抱着一堆东西回来,

“累死我了,今天也是邪门儿了,打不到一辆出租车,也不知道是我今天运气太背了还是出租车司机师傅们开年会去了。”

许清朗把东西放下,然后擦了擦汗。

白莺莺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看见地上的东西眼睛直接发亮。

这是电脑主机配件。

“安在我店里,你想玩就来玩。”许清朗对白莺莺说道。

“好。”

随即,许清朗又拿出了一个包给白莺莺,丢给了周泽一个精致的打火机。

“来,雨露均占!”

“这是什么?”

小姨子对这些礼物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许清朗脖子后还插着一把塑料扇子。

冬天还没过去,带扇子,有意思。

“走过商场时有一群人在做活动,硬塞给我的。”许清朗回答道。

小姨子把扇子拿在手里,这是很普通的塑料扇子,上面印刷着广告,看了之后,小姨子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周泽问道。

“这上面印着‘爸爸去哪儿’。”小姨子回答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笑点这么低?”许清朗伸手接过扇子,然后睁大了眼睛。

“正好,你跟我姐夫一起去。”小姨子用促狭的眼神扫了一眼许清朗和周泽。

“《爸爸去哪儿》的广告?”周泽问道。

许清朗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但还是把扇子丢给了周泽,“你自己看吧。”

周泽拿起扇子,扫了一眼,

只见上面背景是一个医院大楼,

最顶端有一行大字:“爸爸去哪儿?”

然后下面还有两行卡通字:

“带儿子一起割包、、、、皮吧!

第二根半价!”

第六十章 十里长车(上)

“话说,今儿真的很奇怪唉,出租车真的看不见了。”

丢掉了扇子,许清朗把这些东西重新叠起来准备去家里组装电脑。

“运气太差了吧。”周泽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儿,而是走到了店门外点了一根烟。

大上午的阳光,还是很让人觉得惬意的。

白莺莺不喜欢晒太阳,这或许和她的身份以及天性有关,不过她倒是不至于类似老港片里的僵尸那样碰到阳光直接灰飞烟灭。

按照许清朗的说法,就是白莺莺在白夫人灵魂二百年滋养之下,已经不是凡品,虽然没旱魃那种大杀器那般恐怖,但早就不算是什么低级的小僵尸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白莺莺乐意的话,她完全可以改头换面以另外一种身份融入到都市生活中去。

但她的魂血在自己手里攥着,她不能离开,再者,她似乎也不愿意离开,说不定哪天打个雷就会把她给劈死,毕竟她在老天爷那里,并不受待见。

“少抽点烟,现在你抽烟好凶。”

小姨子也走出了店门,看样子是打算出去嗨了。

周泽没搭理她。

其实,周泽挺羡慕她的,自小长在蜜罐里头,傻白甜一个,但这也是一种幸福。

哪像自己,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总是有一种先天的不安全感,但凡想去上进的人,会不遗余力地上进。

类似自己那位发小王轲,上进得不分昼夜,连老婆出去做头发都不知道。

人,

似乎就是这么不经想,因为一辆红色的轿车很快就开到了周泽店门前面的马路上。

下来的是熟人,王轲的老婆,还有那位小萝莉。

“姐姐好,叔叔好。”

小萝莉很乖巧地喊人。

小姨子忍不住蹲下来伸手捏了捏小萝莉的脸蛋,道:“这小娃娃真可爱。”

妇人对周泽笑了笑,道:“我去做个头发,她先在你这里看会儿书。”

“好。”周泽应了下来。

妇人道了谢后就转身回车里开车走了,扭动地幅度很大,显示出一种迫不及待。

小姨子也打了车离开了,走之前又叮嘱了周泽一遍要帮他打掩护。

店门口,小萝莉就站在周泽的身边,周泽蹲在那里抽着烟。

“你没回来吧?”周泽忽然开口道。

“叔叔,你说什么?”小萝莉有些不明所以,呆萌可爱。

“呵呵。”

周泽伸手,在小萝莉脑袋上拍了拍。

“走,看书去。”

周泽给小萝莉选了一本《古文观止》递给了她,然后道:“上学成绩怎么样?”

“我成绩很好的呢。”小萝莉很骄傲地说道。

“会什么兴趣爱好么?”周泽又问道。

“会跳芭蕾,也在学弹钢琴。”小萝莉回答道。

“想喝点什么?”

“我想喝可乐。”说完,小萝莉吐了吐舌头,“妈妈平时不让我喝呢。”

周泽点点头,去了隔壁许清朗那里拿了一罐可乐回来。

“给。”

小萝莉接过可乐,甜甜地道:

“谢谢叔叔。”

喝了一口可乐,小萝莉又翻了一页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你回来了。”

周泽手里端着一杯水,忽然开口道。

小萝莉脸上的卖萌之色逐渐敛去,转而露出类似于大人的那种深沉。

扬了扬手中的书,

“当我意识到我不该看这本书时,发现已经晚了。”

小萝莉手里拿着的是周泽一开始递给她的《古文观止》,而且不是白话文或者青少年版的。

“来找我做什么?”周泽问道。

蓉城的那位,已经被解决了么?

所以,她回来了?

“我刚从地狱回来,想你了,来看看你。”小萝莉站起身,微微侧头,看着周泽,笑道:“我发现,你挺偷懒的,而且很消极怠工。”

“我不懂你的意思。”周泽问道。

“考勤表上显示,我这阵子的业绩是这块大区的垫底。”小萝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之前是叫你看着办,但没让你这般的懒。”

“考勤表?”周泽听到这个时,心里动了一下。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你以为当鬼差不要看业绩的么?”小萝莉反问道。

“可以给我……看看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为什么不能直接送给你?”

小萝莉凑到了周泽身前,她要和周泽对视,但是她太矮了,靠近之后反而变成了周泽俯视她。

这让她很不舒服,

当下摆摆手,

很生气道:

“把我抱起来。”

周泽弯下腰,将小萝莉抱起来,让她的眼睛可以和自己平视。

“你的心思,别以为我不清楚。”小萝莉带着冰凉的手指在周泽下巴位置摩挲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很想让自己转正?”

周泽点了点头。

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我可以给你一个盼头,我过阵子就会去蓉城,等我把那个搞事情的家伙给解决了,我可能会得到右迁的机会。

到时候,我原本的位置,就可以转交给你,只要你在下一个月,把我的业绩重新提上来。”

小萝莉给周泽画了一个大饼。

周泽有点理解了,小萝莉这个行为,有点像是一个人本来在一个公司上班,结果他把自己的任务交给了另一个人去帮自己做,然后自己去做外快。

“或许,我可以再期待另一个可能。”周泽道。

“什么可能?”

“你死在了蓉城,然后位置,就自然变成我的了。”

从内心深处,周泽是不希望那位出事的,毕竟上次在梦里,对方也算帮了自己一把。

至于为何说得如此直白,这很简单,他们之间,确实没必要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呵呵……”

小萝莉没有发怒,也没有生气,转而主动从周泽怀里跳下来,双手负在身后,道:

“你以为,那位还有机会么?你不知道这次到底来了多少鬼差。”

“你不该对我解释的。”周泽重新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道:“解释则是在说明,你也在怕。”

“别给他,也别给你脸上贴金。”小萝莉转身,深邃的眼眸盯着周泽,“你不是医生么,你为什么会期待我死?

难道人家不可爱么?”

“哟,好可爱的孩子啊,哪里来的?”

白莺莺这时候正好从二楼下来,看见小萝莉后当即很开心地走过来准备抱抱这个孩子。

“白夫人?”

小萝莉微微皱眉。

“额…………”

白莺莺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什么邻家小孩了。

“哦,我那位老邻居已经修成功德下去了,你是她留下的躯壳。”小萝莉瞪了周泽一眼,“你留着她在你身边,难怪主动凑到你面前的鬼变少了!”

“你是?”白莺莺有些怯生生地问道。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次只是来提醒你一下,我不怕你有其他的心思,谁会没有其他心思?”

小萝莉昂首走到了书架前,

“一个月后,我会回来。你能否接任我的位置,我不清楚,我能否确定右迁,也不清楚。

但你如果没能把下个月的业绩给我提上去。

你也就没必要留在这个阳间了,回你的地狱,等着喝孟婆汤吧。”

说完这些话,小萝莉头一歪,整个人昏厥了过去,紧接着一道黑光忽然升腾而起,

biu!

直接窜入了地下!

“老板,她是谁?是判官?”白莺莺问周泽。

“是鬼差,我是临时工,他是有编制的。”周泽把睡着了的小萝莉抱起来,送到了自己柜台后的老板椅上,给她盖上了一条毛毯。

“不就是个鬼差嘛,感觉判官的架子也没她大。”

“你见过判官?”

“没。”

“你家夫人下去后,会是什么身份?”

“不清楚呢,但应该能获得地狱的一个诰命吧。”

这时,一个身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推开书店门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

就感觉这个书店里温度似乎上升了一些,而周泽和白莺莺同时感知到了一种不适应感。

仿佛芒刺在背。

周泽转过身,看向他,对方戴着警帽,上面的国徽在外面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国字脸,嘴唇厚,块头大,颇具威严。

“老板,推荐几本好看的书看看,我等会儿要去出差,路上解闷用。”警察大叔摘下了帽子伸手抓了抓头皮说道。

“哦,好。”

周泽微微一笑,仔细观察了对方一会儿,确定对方不是鬼。

这才转身去书架,找了几本书,然后递给了他。

警察大叔伸手接过这一叠书,看到第一本时,愣了一下,居然是《公安基础知识》,

翻到第二本时,

警察大叔又愣了一下,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

下面还有两本,分别是:《纠纷解决的理论和实践》以及《擒拿格斗术讲解》。

警察大叔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思量如何组织措辞,然后把手里的书放下,

“我刚说错了,我要带我儿子一起去旅游,怕他在路上无聊,给他买几本书打发一下时间,他比较喜欢看恐怖类的。”

“哦,晓得了。”

周泽从下面的箱子里取出了两本书,重新递给了对方,

分别是:《恐怖网文》和《恐怖广播》。

警察大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好。”

第六十一章 十里长车(下)

警察大叔坐在那里翻着书看着,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着时间。

讲真,

他在店里,对于周泽和白莺莺来说,都很压力山大。

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这是一个好警察,一身正气,再加上他穿着那身警服,几乎可以让一切邪祟退避。

但周泽没办法退避,这里毕竟是自家的店。

好在,周泽和白莺莺毕竟不是低级的孤魂野鬼或者是山精野怪之流,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

恰恰相反的是,周泽对这位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人心隔肚皮,不假,

但作为鬼,对这种感觉,却更为敏感。

所以说,周泽一开始给他拿的那一批书,并非是想要戏弄对方,而是周泽先入为主地觉得,这种能养出一身浩然正气的警察,想来也应该喜欢看一些严肃且有价值的书。

不过后来周泽才发现,警察也是人;

是人,也就有自己的一些兴趣爱好,就比如眼前的这位警察大叔,坐在那里看小说看得很沉浸。

“叔叔,喝茶。”

白莺莺怯生生地端着茶杯送过来。

“哦,谢谢。”警察大叔接过了茶杯,看向白莺莺,问道:“你不上学么?”

“今天放假呢。”

白莺莺没敢说自己没上学在混日子,省得接下来再生出麻烦事儿。

对眼前的这位,白莺莺是有些怕的,甚至,比周泽更严重。

周泽是当代人,可以代入到这种思维模式之中去,眼前的这位,固然让他本能地觉得害怕,但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意味着眼前的这位更值得让人尊重。

而白莺莺只是觉得心肝儿跳得有些快,递了茶之后,她马上跑去二楼了,不想再下来。

“老板,多少钱?”警察大叔看向周泽。

“您看着给吧。”周泽说道。

“这不行,算了,等我走的时候再结算吧,他们估计再过个半个小时就来接我了。”警察大叔重新坐了下来,摸了摸口袋,愣了一下。

作为老烟枪,周泽懂了,递过来一根烟。

“谢了。”

警察大叔对周泽帮他点火道了一声谢,然后二人一起抽着烟。

香烟的确是男人社交的一个桥梁,从陌生人变成了烟友,也方便吹几句牛逼。

“你这儿生意,不是很好做吧?”警察大叔问道。

“凑合着混日子。”周泽回答道。

“哟,我记起你是谁了。”警察大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上次火灾的时候,你见义勇为冲进火场救人的吧?”

周泽点点头。

“瞧我这记性,对了,上次局里要给你发锦旗,你怎么没去接?”

“本分的事儿,也不想出风头。”周泽回答道。

警察大叔点点头,有些无奈道:“的确,最后谁都没想到,纵火的人居然是冲进火场救人的英雄之一。”

“妈的,出租车真是消失了啊,网约车这个点不好打,我打出租车也打不到,老周啊,看来咱真得搬家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打个的都打不到了。

我这儿缺了一根线,还得回去重新买,不然主机装不起来。”

许清朗一边抱怨着一边走了进来,然后看见了坐在书店里的警察大叔。

“哟,赵局!”

许清朗显然是认识这位警察的,当下马上露出了笑脸,亲切道:

“赵局,你身体看来还硬朗得很啊。嘶,我记得前阵子还看见关于你的新闻来着,是写的啥来着,忘了,不过好像是你又立功又得到勋章了,对,应该是这样,恭喜恭喜啊!”

“你这小东西,倒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警察大叔笑呵呵地站起身,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显得很是亲昵,“现在还偷鸡摸狗么?”

“哪敢啊,家里拆迁了,分了二十几套房,现在我是合法纳税的公民。”许清朗回答道。

“你……”赵局指了指许清朗,“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赵局,你儿子也快结婚了吧要不我送您一套当作儿子的婚房?”

“臭小子,再敢在我面前说这种混帐话,信不信我再把你抓紧局子里去?”赵局严肃地呵斥道。

“嘿,我这儿就一开面馆的,又不是给您行贿,当初要是没有你,我估计也撑不到家里老房子和那些地拆迁了,孝敬您一套房,应该的。”

“你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你们认识?”周泽问道。

赵局点头道:“认识,何止认识啊,这小子从不满十岁开始就跑路上偷东西,摸人钱包,被我抓了好多次了。

当初第一次抓到他时,我还跟我手下的警察说抓了一个女娃儿贼,谁知道居然是个带把儿的!”

“以前不懂事儿,就不要提了呗。”许清朗可不想让周泽在旁边听到自己以前的丑事儿。

“提,就得提,你小子以前浑事儿做过不少,那些错误,不能忘记,都得记在心里,警醒自己以后不要再犯了,好日子来之不易啊。”

“赵局,我懂。”许清朗点点头。

“对了,以前我把你送去给孙师傅当学徒的,孙师傅现在身子怎么样了?”赵局问道。

“还行,不过他的店传给他儿子了,我也自己出来单干了。”

原来许清朗之所以开面馆,也是有这个原因,当初的他家里出现变故,几乎快变成一个社会上的混混,被当时还是派出所所长的赵局抓了教育了好几次,赵局最后还把他安排进一家面馆当学徒,才算是让他走上了正途。

否则现在的许清朗可能还得再加一套房,那就是牢房。

“赵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说完,许清朗还小声提醒道:“我跟你说啊,这地儿少来,风水不好。”

言外之意就是周泽这书店,来看书的死人比活人多得多。

周泽在旁边挑了挑眉毛,

什么意思?

“臭小子,你这装神弄鬼的毛病还是没改,我生在红旗下,长的红旗下,才不信这些歪门邪道的说法。

再说了,行得正坐得直,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也是鬼来怕我,我才不会怕鬼!”

周泽在旁边摸了摸鼻尖,您还真说对了。

“赵局,我亲自下厨露两手整几个菜,咱也好多年没再碰面了,今晚整两钟?”

“整不了哇,待会儿就有人来接我,要去外省出差了,我就是怕路上无聊,特意买两本小说书路上看看的。”

“您都当局长了,还这么忙啊。”许清朗有些遗憾。

“忙一点好啊,我是做警察的,警察如果懈怠下来,老百姓就歇不踏实了。”

赵局挠了挠头,把警帽重新戴回去,然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要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您走好。”

周泽心想终于把这尊光芒万丈的大神给送走了。

赵局走到门口,才想到了什么,伸手进自己兜里看样子是准备拿钱包:

“瞧我这记性,拿了书喝了茶,差点忘记给钱了。”

“瞧您这见外的,我给了。”许清朗马上上前道:“这家老板是吃着我的饭长大的,自己人。”

“…………”周泽。

“这不行,我买的书干嘛要你帮我给钱?”赵局不同意道。

“行,过几天我亲自登门拜访,让您还我书钱,我也蹭一顿饭,怎么样?”许清朗哀求道:“您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转转门吧?”

“成吧,你阿姨手艺还是不错的,到时候我可能不在家,让你阿姨给你烧一顿菜,你也学着点,就说我说的。以后争取把这面馆开成一家酒店。

人总得有一些追求,别躺在那些房子上头混吃等死,那也没意思。”

“嘿,您不在家我去干嘛。”许清朗笑道。

“行了,我走了啊,再见了!”赵局对周泽和许清朗挥挥手,推开书店门离开了。

“老板,外面好多车啊。”原本在二楼的白莺莺走下了楼梯对着书店里的人喊道。

“什么车?”许清朗问道,“人家结婚的车队吧?”

“婚车哪有八抬大轿有牌面。”周泽调侃了一句许清朗。

“不是婚车,是出租车,好多出租车,整条路都是出租车。”白莺莺说道,她在二楼窗台那里看得很清楚。

“出租车?”许清朗愣了一下,道:“靠,我说为什么今天打车这么困难,出租车都看不见了,他们这是要组织罢工游行吧?”

忽然间,许清朗愣了一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拿出手机开始翻找,终于,他找到了。

那是一条半个月前的新闻,

新闻首页是赵局的大照片,下面的讲述内容是流窜多省的偷车团伙在通城被抓获,被一名下班回家的警察局副局长发现,双方争斗过程中,副局长不幸因公殉职。

而在三天后,警方将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一个没漏,这个偷车犯罪团伙以偷出租车居多,而且手上还有两条出租车司机的人命。

赵局,早就牺牲了。

“他已经死了………我记得我看了这个新闻,还难过了好久,但刚刚我一见到他人在我面前,我就下意识地觉得,他还活着,根本没想到这茬新闻。”

说完,许清朗愤怒地看向周泽:

“他是个鬼,他不是活人,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啊!”

周泽也是一脸愕然,道:“他是个鬼?”

“你没发现?你是鬼差你没发现?”

“他进来时我特意观察过,他是人啊。”

“怎么可能是人!”许清朗几乎低吼道。

之前他可以和对方告别的,但刚刚自己只顾着拉家常了!

“我骗你做什么,我仔细观察过了,真没发现他居然是个鬼。”

“我也没发现呢。”白莺莺这时候走了过来。

这时,在店门口的马路上,

一辆辆出租车排成两列并排缓慢地前行,队伍很长很长,几乎看不到边际。

许清朗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周泽和白莺莺也一起跟着出去。

近千辆出租车自发地组织到一起,组成了一个车队前行着,的哥的姐们一改往常速度快不停超车的习惯,

这次,

他们开得很慢很慢。

在车队后端,

有一辆灵车,灵车里播放着哀乐,

同时,在灵车上方挂着一张大黑白照片,是赵局的遗像。

“今天是出殡么。”许清朗怅然道,“所以他说要出差,有人要来接他,就是这出殡的队伍?

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是个鬼,你居然也看不出。”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周泽开口道。

“唉。”许清朗闻言,点点头,然后对着那条长长的车队,挥了挥手,他在告别。

同时心里也有些释然,怪不得今天的通城,打车这么难。

周泽看着那张挂着遗像的车缓缓地开过去,

在心里道了一声:

“一路走好。”

——————

本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第六十二章 人格分裂

许清朗原本打算给赵局做一场法事,想让他走得平和一些,也算是尽尽自己的心意。

但转念一想赵局走的时候其实很平和了,甚至怕黄泉路上太无聊,还特意带了两本书路上看。

再者,这上千辆出租车和诸多民众自发组织的送行车队,也足以护佑赵局一路走好,自己也就没必要画蛇添足了。

“老周啊,他是很好的一个人啊。”

许清朗抽着烟,眼角有些泛红,我见犹怜。

“他走得也很坦荡。”

哪怕前世自己是个医生,也救了帮助了很多人,但周泽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伟大,他的职业是医生,救死扶伤本就是自己的职责。

事实上,那些平凡且伟大的人,他们在社会中也只是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但他们身上的光辉,却不仅仅局限在工作一隅。

总有一些东西,可以打动你,打动很多人。

人们常常会深思群众的眼睛到底是不是雪亮的?

但那近千名组队送行开路的的哥的姐,他们心里很敞亮。

“我去休息了。”

许清朗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回了自己的面馆,他要喝点酒,然后好好睡一觉,坚强的人,总是不喜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周泽在抽完烟后也走回了书店,小萝莉说让他去提升业绩,但周泽还是一如既往地惫懒。

因为委实是缺乏一些主观能动性,而且,周泽也在等一个结果,蓉城的那位,结局到底会如何?

虽说周泽自己也觉得对方翻盘的可能性不大了,小萝莉亲自回了趟地狱,把无面女都放出来帮忙,而且还联合了很多其他的鬼差。

但,

万一呢?

万一呢?

是啊,万一呢!

周泽甚至真的考虑着也期待着,如果蓉城的那位把小萝莉给弄死了,那么小萝莉的位置,不就自然滑落到自己身上了么?

梦想,总是要有的。

拿出手机,周泽拨通了一个号码,是老道的电话。

上次请老道吃完饭后,二人就没再联系。

电话那边没人接,周泽放下了手机,但很快,对方回拨了过来:

“喂,大兄弟,我人现在不在通城,在徐城呢,怎么,有事儿么?”

“哦。”

周泽原本想让老道去提醒一下那位注意小心,但想想,还是没有多费口舌,甚至没有过多的唠叨,直接挂断了电话。

估计电话那头的老道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那一次的梦境中,那个年轻人明显是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所以,自己现在的提醒有些多余。

人家心里,有数的。

伸了个懒腰,小萝莉此时醒了,恢复了呆萌的样子,然后她母亲做完头发也回来把她接走了。

可以看出,她母亲头发做得很成功,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却更加面色红润有光泽,像是夏日初晨的花蕊上被洒落上了露珠,更显成熟和娇嫩。

下车走路时,双腿叉得更开了。

今天的事儿,本该就此结束,周泽原本打算去洗个澡,然后准备晚上的生意。

小萝莉说自己把白莺莺这头僵尸留在身边,等于是把自己这个白炽灯加上了一个灯罩,会影响碰到鬼的概率,但周泽现在也没有把白莺莺打发走的意愿。

和冰柜睡,当然没有和白莺莺睡来得舒服。

而且书店里一直来鬼,周泽也有些烦闷了,这还是在有白莺莺在的情况下,如果白莺莺不在,真的估计每到晚上都得应付一大堆亡魂。

周泽觉得自己堕落了,上一世的自己多么有追求,多么上进,

这一世的自己却只是想着混日子,但这种慵懒且没目标的感觉,每天除了看书就是葛优躺的生活,

真舒服。

当周泽让白莺莺帮自己拿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时,

有人推开了店门,周泽转过身,对这个人的到来有些微微地惊讶,因为他的女儿和妻子,刚刚才从店里离开。

“我来回访,看看你最近状况怎么样了。”

王轲很自然地抽出一张塑料板凳,坐在了上面,同时示意周泽坐到他对面。

他有自己的心理医院,而且他的收费也很高,所以主动回访免费帮周泽看病,在他以及在外人看来,确实是给了周泽很大一个面子。

当然,这面子一半是算在真正的周泽身上,还有一半则是因为当初周泽救了他女儿。

周泽在王轲对面坐了下来,

尽量压低了自己的视线不去看王轲的头。

因为王轲的头顶,绿光浓郁,仿佛有万马奔腾。

书店电脑外接了一个蓝牙小音箱,随机播放一些流行音乐,这时候正好切到了孙燕姿的《绿光》。

这年头,连随机播放都这么的调皮。

“说说看吧,你最近感觉怎么样?”王轲问道。

“我觉得我很好,问题不大了已经。”周泽回答道。

“能看出来,你很平静,而且也游刃有余了。”王轲点点头。

然而二人一起沉默了下来。

周泽有些奇怪,这似乎可以看出来,对方并不是特意来找自己回访病情的,那个只是一个幌子。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王轲再次开口道。

“你说。”

且不说二人上辈子的关系,就单论前阵子他帮自己看病给出了意见和分析,周泽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我有一个客户,得了人格分裂症,她的问题比较复杂,也有些难办,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去看看和分析一下。”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周泽问道。

“难。”王轲苦笑了一声,“她父亲是我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我的心理医院也是在他的投资之下才开办起来的。

如果只是单纯地帮助第一人格消灭掉第二人格或者帮助第二人格消灭掉第一人格,我有办法,也有能力去进行尝试。

但问题复杂就复杂在,

对于我那位合作者来说,他女儿的第一人格当然是她女儿本人,但第二人格,却和他的妻子很相似。”

“也就是……母女住在一个身体里了?”

“嗯,他的妻子在去年因病去世,他很伤心,而他的女儿今年才十六岁,我分析可能是因为女孩在潜意识里无法接受自己母亲已经过世的事实。

所以在自己意识里慢慢地‘再生’了一个自己母亲的形象来陪伴自己。

这个问题如果发现得比较早那还好,但真的被发现和引起重视时已经晚了,第二人格已经成型,而且很成熟。

白天,她是女儿,晚上,她是母亲。

白天的时候,她去上学,在自己房间里玩玩电脑游戏看看电视剧。

晚上,她就想要去父亲的卧室里休息,我那朋友不开门的话她就在外面哭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了就不想碰她了。”

“挺有意思的。”周泽笑道。

王轲面色有些尴尬,周泽的这个评价,让他有些不舒服,拿病人开玩笑,是一件很不尊重人的事情。

“抱歉。”周泽抬手示意自己说错话了,但还是道:“那么,你的那位合作者想要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

让他“老婆”再死一次,

又或者,让他女儿变成他老婆?

幸福二选一。

周泽前世也是医生,按理说他不应该以这种调侃的心态去思考这件事,但实际上,周泽做不到一本正经的严肃,尤其是从王轲的叙述中,周泽其实已经听出了那位父亲的想法。

解决问题的方式无非三种,留女儿,留“老婆”,以及两个都留。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极端地方式,两个都不留,但那相当于杀人了,直接排除。

作为医生,你应该只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周泽上辈子在医院里救人的时候,也经常遇到来自外界的阻挠,比如一个孕妇得了急性炎症,家属居然阻拦不准医生给她拍片子说怕影响孩子健康,但当时的情况是孕妇和孩子很可能直接因为炎症一尸两命。

在这个病例上来看,那个所谓的“老婆”,无非是一个虚拟人格,是女儿因为思念过世的母亲而得了病。

所以,帮女儿走出来,摆脱那个所谓第二人格的影响才是治疗的正确方向。

但王轲在纠结,这意味着那位父亲选择了第三种,他也爱自己的老婆,也怀念自己的老婆,所以他希望在自己女儿身上可以既看到自己女儿也能感受到自己老婆还活着的感觉。

“他很爱自己的妻子。”王轲说道。

“但很多时候的爱,其实是自私的伪装。”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帮忙了?”

“我不知道能怎么帮你。”

“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第二人格入主成功的案例,我觉得你应该有可能和那位母亲的人格进行沟通。确保她们在一具身体里,保持和谐下去,现在的问题在于,两个人格已经开始有了不稳定的趋势。

她们会慢慢地交叉和混乱起来。

然后,变成另外一个陌生人。”

“对不起,我做不到。”周泽看着王轲,“王先生,我记得我的好朋友周泽生前和我说起你时,说您是一个很正直有原则的人。”

王轲微微皱眉,但很快又释然了,道:

“人是会变的,我没那个投资人的帮助,也走不到今天。”

王轲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既然请不动周泽,他也没理由继续逗留下去。

“我记得我好像买了一张彩票,忘记看兑奖信息了,说不定我能中五百万呢,我现在得看看。”周泽忽然开口道。

“这个概率太低了。”王轲微笑道。

“刮彩票这事儿,就像是看亲子鉴定一样,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这玩意儿没啥用,但你还是会忍不住看一下。”

说完,周泽对王轲笑了笑,继续道:

“对吧?”

第六十三章 鬼啊!

从上次拒绝王轲之后又过了三天,周泽原本都忘了那件事了,这几天白莺莺没事做就跑去许清朗店里玩电脑游戏,许清朗则是跑到书店里和周泽聊天看看报纸。

虽说赵局走之前曾对许清朗说过,人生最好不要躺在房子上面消磨时光,许清朗也答应了。

对,

偷懒确实不能让人成功,

但,

偷懒能让人舒服啊。

许清朗还是堕落了,这三天他店里除了周泽吃饭和他自己吃饭以外,都没再生过火,连外卖软件都没打开,一直是“本店打烊”的状态。

中午的时候,周泽刚就着草莓汁吃了午餐,在书店门口散着步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红色轿车开了过来。

这让周泽有些无语,才三天,这个女人又要做头发了么?

头发做多了,容易损伤到发质的。

很快,女人停下了车,但随后,王轲也从车上下来。

王轲小跑着来到了周泽面前,看着周泽,道:

“帮我。”

很简单,

也很直接,

就这两个字。

没有前面的铺垫,意味着这两个字是直接延伸到上个话题的,也就是那位母女同体的患者。

“事情变严重了,她的人格开始紊乱了。”王轲说得很急促,“你必须帮我。”

周泽耸耸肩,

意思很简单,

对不起,

这件事,我还是不愿意搀和进去。

原本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问题,结果耽搁出了更严重的毛病,这是人祸,不是天灾。

在这其中,为投资人立场着想的王轲,丧失了作为医生的操守和本分。

“我没时间。”周泽指了指自家书店,“我要看店。”

想着拒绝,反正只需要一个借口和理由就好了,哪怕这个理由和借口很渣,但无所谓。

“你一天营业额多少,我补给你十倍。”

王轲直接说道,

“你跟我去一趟,我觉得你能帮上忙,她昨晚几乎自杀成功了,如果不是被发现得早,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周泽很痛苦,

自己的邻居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媳妇儿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女仆也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发小又说出你一天营业额多少我给你十倍的话语,

很神伤啊,

神伤到周泽都想下次见到“小萝莉”时让她帮自己下去查一查,自己是不是天生穷鬼命,怎么两世为人,都这么穷?

“这是情怀,价钱不能衡量。”周泽是真不愿意去,他是外科医生,说实话,对心理学这方面,只知道一点点皮毛而已。

“跟我去一趟,帮我一把!”

王轲抓住了周泽的手。

这让周泽有些不适应,

哪怕是许清朗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也没对自己做出过这种动作,他当即后退了一步,想把手抽出去,但王轲却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

周泽眉头微皱,

还带这么强迫人的?

正当周泽准备生气的时候,

王轲忽然压低了声音,道:

“阿泽,帮我!”

周泽猛地睁大眼,目光死死地盯着王轲。

他刚刚喊自己什么?

王轲不停地深呼吸着,道:“这次的事情不解决,我的事业就完了,我也不骗你,当初是我建议我那位投资人选择双人格保全的,我对他说我有能力做好治疗和安排的。

现在,我慌了,我束手无策了,我只能靠你了。”

“你刚刚喊我什么?”周泽也压低了声。

许清朗正好走出店门出来抽烟,看着外面两个男人互相抓着手轻声地“耳鬓厮磨”加“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牙疼得厉害,叹息道: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王轲的妻子以及白莺莺站在边上,见各自的男人这般亲昵说着密语,也是有些难以理解。

“阿泽,帮我。”

王轲重复道。

他看出来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

但他一直在装傻,

或者说他没把握,而且这个发现和推断太过惊世骇俗,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期待周泽的帮助。

周泽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然后点点头。

他答应了。

他也没办法不去答应。

正如当初他去王轲家里找王轲,直接报出周泽的名字,王轲直接放下手头最重要的工作帮自己看病一样,

眼下,

王轲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在他面前不再是徐乐,而是周泽,也就不再有拒绝的余地了。

作为一起在孤儿院成长起来的发小,虽然二人在学业结束进入工作后基本就不再联系,在各自的领域拼搏奋斗,但小时候一起长大一起鼓励扶持的记忆,还是真实存在着的。

“走,上车。”

王轲急不可耐地帮周泽打开了车门,周泽坐进了车里。

王轲和周泽一起坐在后车座,妇人开车。

车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这让开车的妇人感到有些压抑,但她也没多问什么。

周泽打开了车窗,让外面的风吹进来一些,然后道:

“怎么发现的?”

“一起长大的,生活习惯动作细节。”说着,王轲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而且,我是这个专业的。”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不再说什么。

王轲则是继续道:“这件事帮我弄好,我不会和你叙旧,也不会和你再联系,也不会再来打扰你,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奇心。

这一点,你相信哥哥我。”

“你还是……以前的你么?”周泽反问道。

“上次有个叫徐乐的人半夜敲我家门说是周泽介绍的,我是怎么做的?”

周泽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周泽又道:“我是外科医生。”

意思就是,你叫我来,也没什么用,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除非那个女孩儿再度轻生做出自裁的事儿,自己在旁边参加抢救没什么问题,但至于其他的事儿,他真的有心无力。

“我很早就怀疑,她不仅仅是人格分裂。”王轲看了一眼在开车的妻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周泽愣了一下,

然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有什么东西和“人格分裂”很相似?

鬼上身!

怪不得上次王轲来找自己,说自己第二人格能和对方第二人格联系,

妈的,

这言外之意就是:

你们鬼和鬼能交流!

艹!

………………

这里是通城最高端的房产区域,坐落于狼山脚下,一栋一栋的高级别墅,车子开进来时,门口的几名保安一起向车里的人敬礼。

这不禁让周泽想起自己上辈子住的那个小区,晚上门卫室里的老门卫基本都翘班睡觉了。

王轲当然不清楚此时周泽内心正在承受着来自贫富差距的煎熬,还以为周泽是因为自己看穿了其身份有些抑郁。

车子开入了别墅门口,一名年轻男子走过来,他是这里的管家。

“王医生,郑先生已经发火了。”管家提醒道。

“郑小姐又出事儿了?”王轲面色一肃。

“不是……是那种……”年轻管家有些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道:“没生命危险,这次不是自杀。”

王轲和周泽下了车,直接上楼梯去了二楼,王轲的妻子并没有跟过来。

二楼房间很多,上面都铺着红地毯,别墅很大,但装修风格并不显得很庸俗和奢华,体现出了主人家并不是一个爆发户,相反,他应该是一个很有格调的人。

等拐了一个弯后,周泽看见在一间卧室门口,站着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男子手里夹着雪茄,一脸愁容。

当他看见王轲和周泽走过来时,眼里先是一抹怒意闪现,但稍纵即逝,随即露出了和煦且无奈的笑容,道:

“王医生,萍萍她又……”

“怎么了,郑先生?”王轲也是有些着急。

他是负责给郑萍萍治疗的医师,现在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难辞其咎,而且他心里清楚,面前的这位富商心里肯定对自己很不满了,只不过对方清楚在这个时候发火没什么意义所以一直在克制着而已。

“你自己看吧。”

郑先生示意门口的两个年轻人打开了卧室门,王轲和周泽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位保姆在旁边照应着,正中央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裙子手臂裹着布条正在翩翩起舞,嘴里还拿捏着腔调唱着“童子戏”曲目。

王轲一脸愕然,

“怎么会这样?”

周泽注意到女孩的手腕位置有包扎着纱布,应该是刚刚尝试过割腕自杀,但是没死成。

女孩儿跳着跳着,似乎也是看见了进来的两个人,当即提高了腔调,布条一挥,指着王轲唱道:

“一身孤寡命,克了考妣;

一世劳碌苦,徒做嫁衣,

终要落得个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戚戚苦苦凄凄!”

女孩儿唱着,拂袖掩涕,似乎在为此伤悲。

王轲有些茫然,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但周泽听懂了。

女孩儿又对着周泽挥舞了衣袖,同时唱道:

“自幼孤苦无依,惶惶零丁;

待攀青云直上梯,却落得个夭折破落下幽冥,当真是唏唏嘘嘘……”

唱着唱着,

“嘘嘘”着,

女孩儿忽然戛然而止,

像是播放着的老式录音机忽然卡带了,

然后女孩儿面露疑惑之色,重新挥舞长袖,又唱道:

“生得一副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男儿膝下有黄金,却与你无半点干系!

终落得个碌碌无为白来人间走一…………”

这下,

女孩儿又卡带了。

然后女孩儿发出了一声尖叫,

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裤子下面湿了一大块,

手指着周泽,曼联畏惧地哭喊道:

“鬼……鬼……

鬼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是嘛玩意儿?”

老道看着一个身上披着黑纱的成年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寻思着老板他们不是出去复仇的么,不减员就算了,怎么回来时还多了一个人?

而且这人真的好奇怪,全身上下都被蒙着,连眼睛都不露的。

都分不清楚到底是男是女。

好神秘的样子,

黑衣人?

嗯?

不对,

身上还香香的,

有种巴西烤肉的味道。

老道把自己鼻子凑到男子身边闻了闻,真香,香喷喷的,随即扭过头看向周泽,问道:

“老板,你们去吃烤肉了?”

“呕…………”

一边的小萝莉实在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当老道还一脸陶醉地把鼻子凑到那东西身上闻时,真的太恶心了。

她真的很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带肉身一起来,不然真的要吐出来。

“带回来帮你做家务的,以后有事情可以让他帮你做。”周泽说道。

“啥?”

老道悚然一惊,

娘希匹!

之前自己还嘲讽白莺莺那个小娘皮整天想着要和小萝莉争宠的事儿呢,结果现在自己这个地位也受到了侵犯了?

连这个每天打扫卫生看鬼脸色生活而且根本就没工资还要时不时地给鬼上供的差事都有人跟我抢?

还有没有天理了!

现在就业竞争太残酷了吧!

“去帮他洗个澡,温柔一点。”周泽说道。

“洗澡?”

老道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她是女的?”

“对,是女的,所以你要温柔一点,他有严重的自闭症。”

老道闻言,

嘿嘿,

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这个,合适么?”

“我信得过你的为人。”

周泽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

表示我看好你哦。

然后,周泽对蒙面人说道:“跟着他走,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蒙面人走到了老道身边,很听话。

老道有些羞涩,但还是带着他去了卫生间。

周泽等人也进了书店里,白莺莺帮周泽倒了一杯咖啡,周泽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道:

“去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一下。”

“好嘞。”

白莺莺迅速过去反锁了门。

不一会儿,

卫生间里就传来了老道惊悚无比的惨叫声,然后老道开始不停地拍打着卫生间的门,一副痛不欲生的架势。

“老板,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啊。”

“洗干净再说。”周泽说道。

“…………”老道。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老道出来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晚饭也没吃,一个人坐在吧台那里思考着人生。

那种视觉冲击力,也的确是太强了,强到几乎让老道内心崩溃。

小萝莉回去了,她灵魂出体太久,必须回去休眠。

晚饭时许清朗还没回来,估计还在忧郁伤感着,周泽又只能点外卖。

白莺莺按照周泽的吩咐出去买了几套衣服,要那种可以全身包裹的衣服,这种衣服比较难找,白莺莺只能买回来几套蜘蛛侠和钢铁侠的衣服,给那家伙传上去后,显得正常多了。

这样子他以后就能在书店里正常活动做点事情,也不会担心吓到别人。

饭后,周泽看着老道还坐在那里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疼。

心里,也有些愧疚,

当下,

周泽走过去,站在了老道面前。

老道一脸茫然地看着周泽,

宝宝好委屈,

好想哭。

“老板…………”

“没事了,想开点。”

周泽安慰道。

“老板,下次再这样能不能让我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不是老道太天真,而是因为鬼身边的都是怪人,也不是没可能有害羞的妹子让他帮忙洗个澡聊聊人生什么的。

但当他怀着期待怀着激动的心情帮那人脱下衣服后,

露出来的是一大片被烧焦的肌肤,四处还流着脓水……

想象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这种巨大的落差足以让老道崩溃,甚至老道觉得自己很可能因为这件事染上和老板一样的毛病。

这是老板的报复,肯定是报复,谁叫自己整天在老板面前聊自己护失足的事情呢。

这简直就是在太监面前聊自个儿的儿子多败家不听话,嫌命长啊。

“放心吧,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嗯,谢谢老板。”老道深吸一口气,问道:“老板,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家伙,连人都算不上了。

“是那个日本神父。”周泽回答道。

“啥?”老道吃了一惊。

“具体的过程你可以去问白莺莺,反正他现在挺安全的,全凭我操控,你以后真的可以让他帮忙打扫卫生什么的。”

“好嘞。”听到这里,老道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这种活儿也不适合做太多,你也多注意注意保养。”

“放心吧,老板,贫道身体好着呢,一次能半个钟头,让她们觉得赚我的钱真难真受罪。”

“哦。”

这时候,许清朗从外面走来,他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显然,意气消沉得很呐。

周泽又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道:“放心吧,下次再让你做什么事儿,肯定让你知道的。”

“谢谢老板。”

“他以后就和你住一个房间,和你睡,这个事先通知你。”

“…………”老道。

周泽走到了许清朗面前,道:“怎么了,还意志消沉呐?”

“还好,也不是想不开。”许清朗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又倒了一杯红酒,继续喝着。

周泽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估计过阵子他自己能走出来。

“老周啊,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神么?”许清朗问道。

“应该是有的吧,毕竟我是鬼差。”

有一就能有二,有二就能有三,有三就有万物。

许清朗点点头,“所以,也是有海神的么?”

“你觉得有,就应该有吧。”

“那个海神,真不是个东西。”

“兴许他也不是什么人,可能是个大海龟修炼成精也说不定。”

书屋门口,走进来一群学生,其中领头的一个是一个女生,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上高中。

“老板,我们这么多人,可以打折么?”

“打什么折啊,我包了。”一个胖胖的男学生说道。

随后,这些学生围在一起入座,开始拿互相的作业本开始抄起来。

大家都抄得很认真,也很严肃,仿佛真的是在自己做一样。

“好像回到了以前。”许清朗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指着学生那边说道。

“我可没抄过,都是别人抄我。”周泽笑道。

“知道了,你是学霸,高材生。”许清朗给周泽也倒了一杯酒。

“每个人来一杯奶茶吧。”那个胖胖的男生招手喊道。

“好。”

许清朗点点头,回后厨开始做奶茶。

过了一会儿,胖胖的男生自己走了过来,问道:“奶茶好了没有?”

“等做好了我会给你们端过去的。”白莺莺说道。

“算了,我等着吧,反正我也抄好了。”

胖胖的男生在边上玩着手机,然后掏出一根烟,背对着自己远处的同学点燃。

不一会儿,许清朗将奶茶都准备好,一一封杯。

胖男生把一杯奶茶拿下去,然后拿了一根吸管插入,随后又拿过几杯奶茶,走到了自己同学那边。

剩下的奶茶,则是白莺莺拿托盘端着送过去。

少顷,周泽主动起身走到了学生那边左看看右看看,这让这些正在抄作业的学生们显得很不自然,毕竟抄作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不过,周泽也看见了一个例外,那就是一个衣着稍微朴素一点但长得很清秀的女生不是在抄,她是在自己做。

然后她做好的部分再分给周围的同学继续去抄。

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一群学渣之中肯定得有一个学霸做中流砥柱。

“冰快融化了,快喝吧。”胖男生对那个学霸女生说道,同时把那杯奶茶往她面前挪了挪。

女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渴,同时道:“下次不要到这里来了,太贵了。”

“不贵不贵,我零花钱多。”胖男生装逼道,“你喝一点吧,这家店的奶茶味道挺好的,做得很讲究,上次我来过,而且卖得也很贵。”

听到这句话,周泽忽然很想告诉这位胖同学,自家书店卖的奶茶饮品,全都是许清朗在后厨拿速溶冲剂泡的香飘飘,老许自从意识到要开始保养自己之后,已经越来越懒了。

女生犹豫了一下,放下笔,伸手去接奶茶。

但正好周泽走过去,手臂碰了一下,奶茶落到了地上,溅洒了一些出来。

“哦,不好意思,我给你们换一杯。”

周泽弯腰,伸手把落在地上的奶茶捡起来。

胖男生抬起头,瞪着周泽,“你在做什么,在这里晃悠个屁啊!”

“好了,别生气了,不就是一杯奶茶么。”旁边同学劝说道。

周泽没理会这个胖同学,而是拿着奶茶走回了吧台,对许清朗道:

“再冲一袋。”

许清朗点点头。

周泽走出去,站在书店门口,抽着烟。

这时候,白莺莺恰好坐在吧台后面用手机玩吃鸡,见吧台上放着周泽带回来的那杯奶茶,干脆自己拿着喝了起来,反正只是掉地上了,也没人喝过,也不脏。

她不需要进食的,但有时候需要补充一些水分。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

那群学生里,抄完了作业的开始依次离去。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胖同学和女学霸,胖同学殷勤道:

“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回去。”

女学霸整理好了自己的书包,走出了书店。

胖同学叹了口气,站起身,先去吧台那边结账。

“一共九百。”许清朗按照人头算的,最低消费一百。

“支付宝。”

“好。”

胖同学结了账,转身准备走时,看见周泽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鼻尖哼了一声,胖同学显然是对周泽很不满意。

周泽对他微笑,

然后等胖同学从周泽身边经过时,

“啪!”

一声脆响,

周泽一巴掌直接抽在了胖同学的脸上。

一团人影从他身上被抽了出来,胖同学被抽得在原地打了一个圈儿,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似乎不知道自己刚刚被抽了。

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泽,道:“我怎么了?”

“你走路撞门上了,快回去吧。”

“好,谢谢老板。”

胖同学对周泽点头笑笑,然后走出了书店。

而在书店里,

则遗留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男人跪伏在那里瑟瑟发抖。

“这发型,不错。”许清朗手撑着吧台说道。

是的,这个矮小男人的发型确实不错,

别人莫西干头已经够非主流的了,

他更夸张,

在自己脑袋上,

插着一把刀。

——————

咱快掉下前十了,还有亲有月票么,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一百七十章 嘤嘤嘤!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家伙到底是哪种货色的鬼,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实际上,无论是古代还是在现代,人们对“风流”二字,往往是带着一种极大的宽容;

古代书生风流,流连于花街柳巷被认为是一件极为风雅的事情,哪怕是在现代,对于那些炮王吹嘘自己的战绩,你可以不认同他的生活方式,但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的罪大恶极。

这一切,毕竟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

可以是“花言巧语”,可以是“寂寞相对”,也可以是“钱货两清”,人们在这一方面,还是很看得开的。

但那种喜欢强迫玩卑鄙手段的色鬼,往往会遭受来自社会的鄙夷和唾弃,据说,在监狱里,地位最低等的往往是**犯。

男子跪在那里不停地对着周泽磕头,他希望周泽能够饶自己一命。

书店其实就是周泽的法场,尤其是在周泽转正之后,这里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场所,外面的那些形形色色的鬼魂玩意儿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个书店,要么自己直接懵懵懂懂地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来,要么就是附身于其他地方或者以其他的方式和这家书店产生联系。

周老板钓鱼,愿者上钩。

其实,一开始,周泽是没看出来那个胖同学身上有一个鬼潜伏着的,是的,包括许清朗也没看出来。

周泽只留意到那个胖同学偷偷地往一杯奶茶里下药,至于是什么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总之不可能是感冒药。

本着这是在自己的店,根据法律规定在自己店消费的客人,自己必须得保护他们的人身生命安全,所以周老板不得不管。

“喂,你早看出来了吧?”许清朗对周泽道。

“啊,嗯。”

周泽默默地点点头。

这件事,没必要去解释的,让你身边的人觉得你好牛逼你好厉害,这种美丽的误会,就继续误会下去吧。

“呵呵,你走上来对那家伙的一巴掌,直接把一只鬼给拍出来,说实话,看起来挺出人意料的,有点像是龙虎山上的天师作派。”

老许还在给自己吹逼,周泽继续沉默,承受这些赞美。

他其实很想说,他当时只是想着给这货一巴掌给他长长记性,纯粹是自己看他不爽想来一巴掌,大不了再把他暴揍一顿回头烧点纸钱,但竟然有了出人意料的发现,附着在那个胖同学身上的色鬼居然被自己给拍出来了。

其实,周泽也思考过,为什么之前自己和许清朗都没看见这只色鬼,想来,原因可能也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每个人心里面,都有色心。

都有着那种冲动,那种躁动,那种渴望,这种渴望类似于对金钱对权力的追求,是人本性的一种表现,也因此,色鬼可以靠着那种掩护,隐藏住自己。

他存在与否,那个胖同学其实都是有色心的,所以,那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一只手抓住地方的那只身材矮小的色鬼,准备将它送入地狱。

“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

色鬼还在祈求着,

但他除了一直求饶,没有任何其他有用的话,比如饶了我我可以给你什么什么东西,比如饶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什么什么重要消息。

嗯,

在这种状况下,周老板还是很嫉恶如仇铁面无私的,

最终,色鬼被丢入了地狱之门。

今晚的营业额,也算是添了一笔。

“你说,是不是每个色鬼头上都有一把刀?”许清朗问道。

“还记得以前遇到过的那个戴着高帽子的老师么?”周泽反问道。

“嗯,不过那个是被冤枉的,这个应该不算。”

那位戴着高帽子的老师明明是被冤枉的,结果众口铄金之下,头顶上的那顶高帽子就是连周泽的指甲都没办帮他取下来。

兴许,地狱似乎有这种传统,或许也是因为地狱实在是太大,而阴司里的人又比较懒政怠政,所以喜欢玩一刀切的法子,大部分都延续了阳间的“说法”。

戴帽子的戴帽子,刺字的刺字,阳间是啥结论阴司就继承啥结论,极大的减轻了阴司的工作负担,至于里面是否有被冤枉的,对不起,没人在乎。

今天有一单子的生意了,周老板也就懒得再熬夜到天亮了,走到卫生间,先洗了个澡,然后穿着睡袍上了楼。

看着周泽上楼梯的背影,许清朗又喝了一口红酒,目光看向了之前周泽拿过来的那杯有问题的奶茶,奶茶已经空了。

许清朗伸了个懒腰,许清朗当然知道是谁喝了它,而且喝了它的人似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在之前就偷偷摸摸地上楼去了。

呵呵。

老许目光游离,等待好戏。

推开卧室的门,周泽感知到有一点点的冷。

他是不怕冷的,但卧室里和外面迥然不同的温度还是引起了周泽的注意。

抬头看了一眼空调位置,空调没开,那为什么这么冷呢?

床上,白莺莺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被子,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周泽微微不满,跟她说了多少次了,没洗澡之前不要上床,这是对床的一种不尊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周老板有洁癖。

管你长得多漂亮长得多美丽,你敢不洗澡上我的床,对不起,我都会把你踹下来。

“咳咳…………”

站在床边咳嗽了一声,

换做以往时候,白莺莺估计都会吓得赶忙站起身认错,保证自己以后肯定不敢了。

但是这次,白莺莺居然还一直躺在床上,没动。

不,她动了一下,

不过是用自己的一双腿翻起来,将被子夹在了两腿之间,被子里还发出了轻轻的“嘤嘤嘤”的声音。

嘤嘤嘤…………嘤嘤嘤…………

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低沉。

一时间,

银瓶乍破水浆迸,

铁骑突出刀枪鸣!

周泽弯下腰,伸手抓住了被子,然后掀开,只感觉被子上完全是湿的,不是那种温热带着些许咸味酸味的湿润,而是冰冷且结了冰晶的湿润,甚至被子上下都已经变得硬梆梆的了。

掀开被子,

白莺莺侧过身,看向了周泽,只见她媚眼如丝,头发散乱,脸色潮红,红唇贝齿,当真是我见犹怜。

恨不得让人直接策马奔腾,一直奔腾到马革裹尸还。

“尿床了?”

周泽问道。

氛围杀手,

小清新破坏者,

应该被送上火刑架的男人——泽,

又在诠释者自己上辈子三十岁还是单身狗的原因。

白莺莺咬着手指,慢慢地盘曲着自己的身子,然后她坐了起来,双手搭在了周泽的肩膀上,娇嗔道:

“老板…………我要…………嘤嘤嘤…………”

周泽笑了笑,

这笑声有些无奈,

他先低下头看了看刚刚被自己掀开丢在地上已经硬梆梆可以拿来当砧板的被子,

再看了看白莺莺的两腿之间,

你要,

但我不敢给啊。

我这是普通人的身体,真给你了,明天我得因为冻伤跑去医院找林医生截肢去了。

“那杯奶茶,你喝了?”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奶茶…………什么奶茶啊…………嘤嘤嘤…………人家想要嘛老板………嘤嘤嘤…………”

说着,

白莺莺纵身一跃,

她的身体素质可不是没开无双的周泽所能够抵抗的了的,周泽直接被她扑倒在了地上。

地板上传来了“哐当”一声闷响。

楼下的许清朗抬起头,向上看了看,有些落寞,也有些神伤,他又倒了一杯红酒。

正在跟猴子打牌的老道也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头顶天花板。

“老板,人家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呢,真的好喜欢哦,嘤嘤嘤…………”

白莺莺变身霸道女总裁,压住了周泽,一边帮周泽脱衣服一边做着调情。

周泽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

“莺莺,退下去。”

“老板,给我嘛…………”

“…………”周泽。

这不是给不给的问题,

也不是石更不石更的问题,

你下面到底是水帘洞还是冰窟窿,

你心里难道没点B数么?

当下,周泽狠下心来,也没办法不狠下心了,右手指甲长出来,他没敢去刺白莺莺,只是用指甲在白莺莺的背上来回抚m着。

“啊啊啊!!!!!!!!!!”

黑色的雾气开始进入白莺莺的身体,白莺莺被刺激得直接躺在了地上开始翻滚起来,周泽没有停止,继续用指甲。

白莺莺来回地翻转,不停地喊叫。

她最怕老板的指甲了。

…………

楼下,

正在喝红酒的许清朗“噗”一声,喷出了嘴里的红酒,抬起头,有些诧异,这么猛?

老道吓得手里的纸牌都掉在了地上,抬起头,又看了看天花板,

卧槽,

老板发威了?

老许和老道这一刻都很受伤,

那是一种作为男人最不能认输的方面被比拼下去的神伤和苦涩。

…………

过了许久,周泽收回了指甲,

躺在地上几乎虚脱的白莺莺眼眸里终于恢复了清明,像是发泄完了一样,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周泽:

“老板,刚刚发生什么了?”

“你说后背有点痒,帮你抓一抓。”

“哦,谢谢老板。”

“你下去洗个澡吧。”周泽说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下了楼,走路时,也是一歪一歪的,很是艰难。

她看见许清朗和老道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自此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论是许清朗还是老道,都没有再在周泽面前提石更这件事了。

按照老道的说法,

吹不动咧,真的吹不动咧,他找的是失足可怜女人,但老板KO的是一头僵尸,

这还怎么比嘛?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屋子咸鱼的书店

第二天上午,周泽照旧坐在书店玻璃窗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扬子晚报。

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一块小蛋糕。

周老板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悠闲,就是这么的废柴,就是这么的没有多少上进心,就是混日子,就是得过且过。

当初,许清朗曾批评周泽这样混日子下去是没前途的,太咸鱼了,简直荒废了你的重生,

最重要的是,荒废了你的“金手指甲”。

然后……

然后许清朗没能改变得了周老板继续颓废下去,反而自己被周老板同化了。

本来一个哪怕有着二十几套房,

却依然自己做生意经营面馆没有失去人生奋斗目标的拆二代,

被周老板慢慢地扳弯了,

也成了开始护肤美容懂得保养自己的咸鱼。

其实,周泽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书店里有不少书,也有不少重生文,重生回去后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或者王侯霸业,或者笑傲天下。

老道没事做也翻翻这些书看看,然后总说老板和书里的人不一样。

不过老道自己也能释然,书嘛,当然是假的,而且书里的主人公真的和自家老板这样每天就晒太阳混日子,

还有谁看?

读者就跑过来看你每天晒太阳,晒太阳,再晒太阳,继续晒太阳?

穿着蜘蛛侠衣服的神父在打扫着卫生,他打扫得很细心,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对于周泽吩咐的要求,他总是能没有丝毫折扣的去执行。

白莺莺有些庆幸,庆幸这个“同行”是个男的,不然自己又要面对竞争了。

老道度过一开始的彷徨后,也习惯了神父的存在,虽然刚开始晚上一起睡一个屋子时,总能闻到烤肉味,但也慢慢地习惯了。

现在,老道也终于可以抽出空闲,学着自家老板一样找一处沙发躺着,喝着小茶,看着小黄书,悠哉悠哉地享受一下人生了。

白天的生意,一直是很冷清的。

也没什么客人。

所以,

书店的老板在晒太阳看报纸,

老道在喝茶看小黄书,

许清朗在调制自己的新款鸡尾酒,

白莺莺拿着手机打亡者荣耀,

小猴子偷吃着老道的花生米吃饱了就躺那里睡觉,

一屋子上下,

到处散发着咸鱼的气息,

和屋外这人潮人海的南大街商业街的氛围,根本就格格不入。

一直到了中午时,才有一个客人上门。

许清朗抬起头,看见进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男子个头挺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脸上胡碴子不少,一看就是最近有什么事儿疏于打理了。

有人打扰自己,许清朗是很不满的,他回头看了一眼“人均最低消费一百”的牌子,想着自家是不是还不够黑?

下次干脆改成“一千”咋样?

不然总有这种觉得自己有点钱想要感受一下小资氛围的人进来打扰自己。

分明是做鬼生意的,活人总凑什么热闹?

一百块钱就往这里坐一坐,看看书,喝点冲泡的速溶咖啡或者奶茶,

484傻?

男子指了指许清朗面前的酒杯,道:

“鸡尾酒。”

然后,男子就在许清朗面前坐了下来。

许清朗点点头,虽然心里觉得被人打扰很不舒服,但他毕竟是做餐饮行业出身的,还不至于对客人怎样。

当下,一杯鸡尾酒被很快地调制出来,送到男子面前。

男子喝了一口,挺满意的,然后趴在了吧台边上,枕着头,就这样看着许清朗。

一开始,许清朗没觉得什么,但对方就一直趴在那里,喝一口酒,然后继续看着自己,再喝一口酒,继续看着自己。

许清朗有种被对方当下酒菜的感觉。

秀色可餐用在女人身上,算是赞美成分比较多,但老许一直觉得自己是男人,

哦不,

他就是男人,不是觉得。

这让老许有些不舒服,有些不满地道:“还要酒么?”

“你长得真好看。”

男子忽然笑道。

一脸的chi汉样。

许清朗长舒一口气,舔了舔嘴唇,他打算打人了。

“喂,你长的这么漂亮,肯定很多男人喜欢你吧?”

对方又问道。

许清朗撸开了自己的袖子,准备打人了。

“肯定是有的吧,嘿嘿,你想打我?觉得我侮辱你了?”

男子抬起头,看着许清朗,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打吧,往我这里打吧。”

他这样贱,

许清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打他了,但还是沉声道:

“我那方面很正常。”

“哦。”

男子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然后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怎么样,有人看上你了?”

晒完太阳的周老板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男子这个时候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原本就带着怒气,当下直接把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啪”一声脆响,

酒杯碎裂了一地。

一边正在打扫卫生的“蜘蛛侠”停止了动作,他走到这边来,看了看这个客人,又看了看周泽。

意思是,

这个人要不要把他杀了。

蜘蛛侠身上已经流露出了杀机。

周泽摆摆手。

蜘蛛侠马上退了下去,继续去另一边打扫自己的卫生了。

“不好意思,我赔偿。”

男子拿出了钱包。

“失恋了?”周泽问道。

男子摇摇头,“失业了。”

“理解。”周泽耸耸肩。

男子看着许清朗,先把钱给了,然后道:“能再给我来一杯酒么?”

许清朗点点头,又做了一杯酒给他,然后特意指了指杯子道:“这杯子是工艺品,两千块买的。”

言外之意,再摔杯子,赔两千。

男子愣了一下,讪讪地笑笑,然后喝了一口。

周泽在旁边坐了下来,对男子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你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男子。

男子苦笑了一声,道:

“我原来是通城大学里后勤部的副主任。”

“这么年轻就当主任了啊。”老道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你家关系肯定很硬吧?”

“…………”男子。

“别理他们,继续说。”许清朗催促道,“还没到悲惨的事情呢。”

“…………”男子。

男子点点头,道:“因为校园里有流浪狗咬人的事情,所以我被追究责任,革职了,我之前的工作,就是负责校园安全这一块的。”

“那你活该啊,你自己工作疏忽呗。”老道在旁边分析道。

“问题是我去年是打算带着保安一起把学校里的流浪狗都抓走的,我们也做了,但后来被阻止了。”

男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被领导阻止了?”

“被学生阻止了。”男子回答道。

“额…………他们为毛要阻止啊?”

“他们说我们这样做太残忍,没爱心,因为我们当时和当地流浪动物救助站联系过了,他们那边压力也大,接收不了这么多的流浪动物,我们打算是能送走就送走一批,送不走的,安置不了的,就直接杀了。”

“直接杀了?啧啧,真残忍。”老道砸吧砸吧了嘴,“不过也对,总不能给学生们在学校里造成危险,不然这事儿就大了。”

“后来我记得有学生在网上写了文章曝光了我们的事儿,还被媒体转载了,标题就是:

《连一只流浪狗都容不下的大学还能容得下一个人?》。”

“啧啧,这帽子盖得好。”老道品评道。

“当时就是因为学生们挂横幅抗议,阻挠我们行动,最后那次的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进行不下去了。”

男子擦了擦嘴,然把酒杯往旁边挪了挪,这才敢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发泄自己的不满:

“最可恶的是,上周,有两个女学生晚上在学校遭受了一群流浪狗的袭击,两个人都被咬伤了送医院了!

然后学校追究责任,变成我的责任了,把我直接开了!”

男子又用力拍了拍桌子,

“我不服,真的不服气,当初我准备带保安解决这个问题时,不光是学校里的学生骂我,网上还有一大群人骂我,为此我还因此受到过批评和处分。

现在流浪狗咬人了,结果担责任的还是我,又变成我的失职了。”

老道闻言,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这位也真是倒霉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保护小动物是现在的‘政治正确’。”

许清朗弄了一份果盘推到男子面前,算是安慰他一下了。

男子又咋咋呼呼地埋怨了一会儿,这才颓然地走出了书店,他是继续去小餐馆买醉还是回家睡觉,这就不得而知了。

老道回过头,对许清朗道:“老许啊,你刚说的是啥正确来着?”

“政治正确。”

“哦,对,就是玩意儿,我现在觉得自己挺讨厌这个词儿的,我以前直播间被封停了好几次,都因为这个原因,说我讽刺哪个群体啥的啥的,莫名其妙,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稍不留意就伤害了谁谁谁,那帮人咋这么玻璃心呢?”

老道开直播的,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很潮流。

“政治正确是需要的。”周泽开口道,“只不过现在越来越畸形了,被滥用了。

当社会对某些群体感情上的保护程度超过了对真相的追求之后,就意味着它出问题了。”

“对,就是这个感觉,老板你说得真精辟真棒,不行,老道我得找个纸笔记录下来,好好地揣摩和感悟。”

老道知道自己的工作职责,打扫卫生是次要的,在需要的时候给老板奉上“66666”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好了,不聊这个了,中午吃什么?”周泽问许清朗。

“韭菜炒鸡蛋,韭菜炒木耳,韭菜炒肉片,韭菜炒牛鞭,韭菜蛋花汤…………”

“嗯?”周泽。

“给你补补,昨晚累坏了吧。”许清朗给了一个关切的眼神。

“…………”周泽。

啊,

犹豫良久,

周泽看了眼,发现白莺莺还在那里专注着打亡者荣耀,

他就含蓄地,

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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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过去…………

总之,

月票向龙开炮!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鬼来电

午饭,周泽吃得不多,一副自己完全不需要多进补的傲娇含蓄姿态;

就着酸梅汁,少少的吃了一些。

倒是老道吃了很多,吃得很疯狂,大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气概,一桌子的菜,有大半都是落入老道的腹中。

等到下午的时候,老道就不住地把目光向书店外瞥着,应该是有些心猿意马准备出去撒播一下关爱了。

反正书屋现在的打扫清洁工作有蜘蛛侠可以完成,他的活儿也确实轻松了许多。

不过,等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周泽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很是嘶哑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周泽微微侧头,把手机拿着离自己稍微远了一点。

因为电话那头的杂音真的很重,像是有一连串的小鞭炮在那里放着一样。

“喂?”周泽又问了一声。

“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救我…………”

“啪!”

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重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旁边的许清朗抬起头看向周泽,随意地问道:“谁的电话?”

“恶作剧,求救电话。”

“万一是真的呢?”许清朗笑着问道。

“说是在将军山,但太远了,懒得去。”

周老板是一个怕麻烦的主儿,能坐在书店里等着生意上门,为什么还要四处东奔西跑?

周泽甚至懒得去细想这个求救电话的真实原因,也没功夫去分辨他到底是真是假,他又不是上帝,也不是飞天小女警,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老板,贫道想出去买点生活用品。”

老道这个时候走到周泽身边请假。

周泽刚准备点头应允,谁知道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周泽干脆点开了公放:

“喂?”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他们要杀人…………要杀人了…………将军山…………将军山…………”

声音里的声音比上一次清晰了不少,但里面的杂音还是很多。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他们要杀人了…………就要杀人了…………孩子…………女人…………他们是刽子手…………刽子手…………”

许清朗和老道面面相觑,如果说这是恶作剧的话,也有可能,但周泽的私人号码平时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除了自己等人也没人会联系周泽,谁会无聊到给他去安排一个恶作剧?

那……如果是真的呢?

但你又该如何解释别人随即拨出的号码就一定是打到周泽这边来的?他不会自己拨打110求救么?

现在也就是,两种可能都不是很说得通。

周泽再度挂断了电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今晚吃什么?”周老板问道。

很显然,周老板不喜欢麻烦的性格还在做着努力,尽量不往这个奇怪的求救电话上去靠拢,甭管它是真是假,自己就是不想出去,可以么?

“意大利面吧。”许清朗说道。

“对了,老道,你刚说你要出去一下,你出去吧,记住早点回来。”

“好嘞。”

老道兴高采烈地出去了,雄赳赳气昂昂,老夫聊发少年狂!

“莺莺,帮我出去买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回来。”周泽对白莺莺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出了店,过了不久就回来了,虽说现在国内对手机卡实名制卡得很严格,但是这种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手机卡还是到处都能买到,里面很可能是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证登记着的。

把卡换上去,周泽拨通了110,那边接线员很快接通了报警热线。

“你好,这里是通城警务服务台…………”

“我要报警,有人说在将军山有谋杀案件,你们最好去查一查,是否真假我不知道,好了,就是这么多。”

“请您等一下,您说的是将军山么?”

“对。”

“那方便您给出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么,我们会专门派人来和您取得联系。”

周泽再度挂断了电话,然后把那张手机卡取出来又换回了自己的卡。

换回了卡,周泽有些踌躇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许清朗问道。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南大街这边有一些会所,但价格和档次太高了一些,虽说老道兜里还算殷实,但他更喜欢的还是去安慰那些年老色衰的老妹儿,当然了,人家再怎么年老色衰,也差不多是自己女儿的年纪了,还是有些禽兽的。

但会所里都是自己孙女儿辈的了,那就禽兽不如了!

打车去了港闸,老道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家洗脚店。

卷帘门是关着的,但老道清楚这并不是意味着不营业。

在外面抽了一根烟,等了一会儿,卷帘门被拉开,一个比老道年纪小一些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和老道相视一笑。

“连襟”的情谊啊。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一连襟。

老道弯腰,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对老道说道:

“哥,我先去洗个澡,你等一下哈。”

“要得,要得。”

老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正对着电视。

女人在里面清洗身子,老道在外面已经进入心猿意马的状态。

但接下来,

电视新闻播送的消息让老道立马张大了嘴巴。

“我台最新消息,一周前发生在将军山的灭门案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警方已经锁定了目标嫌疑人,是一名叫‘叶青’的年轻男子。

现在公布警方的通缉令,叶青,男,25岁,曾就职于通城水厂,死者一家的朋友,案发当日和死者一家一起前往将军山度假。

案发后,叶青下落一直不明,请知情者向警方通报,警方悬赏…………”

老道看着电视机的画面,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恰巧,那个女人洗了澡走了出来,看见老道盯着电视上的新闻看,咂咂嘴,道:

“上个礼拜的事儿了,一家三口,都被人杀了,头都被割下来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呢,也真是惨啊,夫妻俩都挺年轻的,那个孩子好像才五岁,是个女孩儿。”

老道猛地站起身,

凭借着自己跟上任老板一起破案的经验,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出来前自己老板所接的电话肯定不同寻常!

“妹儿,哥哥今天没带药,我先走了啊。”

说完,老道直接跑出了洗脚店。

………………

等老道打车回到书店时,发现周泽并不在一楼。

蜘蛛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清朗坐在吧台后面,脸上贴着黄瓜。

“老板呢?”老道问道。

许清朗伸手对着上面指了指,不说话。

老道马上跑上了楼梯,直接推开了老板卧室的门。

卧室里,

老板正躺在榻榻米上,枕着白莺莺的腿,白莺莺正在帮老板按摩着头。

老板一副我好累我日理万机我好辛苦的模样,

白莺莺则是老板你真的太累太辛苦太操劳了人家好心疼的模样。

呸,

狗男女!

老道在心里爽了一把。

然后义正言辞道:

“老板,出事儿了。”

周泽微微侧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老道,道:“怎么了?”

“老板,将军山,在上周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家三口都被杀了,不光凶手现在没找到,甚至连三个死者的头都没找到。”

“哦。”周泽应了一声。

怪不得警方对自己的报警电话那么重视,现在就说得通了。

“老板,你那个电话,很可能是一个知情人给你的讯息。”老道提醒道。

“嗯。”周泽又应了一声。

然后,继续沉浸在白莺莺恰到好处地按摩指法之中。

“…………”老道。

他明白了,老板可能心里早就有数了,但老板可能就是怕麻烦,不想去理会,这里的麻烦,可能不光光是指去调查这件事的麻烦,还有作为一名鬼差私自管阳间事情的麻烦。

后者的麻烦可能比前者还要大,还要敏感。

这让老道有些蛋疼,皇帝不急太监急,最是憋人。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又响了,手机放在床头柜那里正在充电,周泽皱了皱眉,明显不想接电话,所以也没让白莺莺去帮自己拿电话。

老道直接跑过去,一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当下按了接听键。

“救救我…………救救我们…………我在将军山…………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要杀人了…………杀人了…………”

周泽伸手掏了掏耳朵,

没听见没听见,

我聋了,

我聋了,

耳朵背气了。

但接下来,

手机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小女孩痛苦凄惨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泽睁开了眼,面露无奈和纠结。

电话那边自己挂断了,

老道咽了口唾沫,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周泽面前,把手机对着老板,道:“老板,这是遇害者一家三口女儿的照片。”

一张天真烂漫的五岁大的小女孩照片被放在周泽面前,

周泽看了一眼后就挪开了目光,老道则是继续把手机屏幕对准周泽的眼睛。

你看看,

你瞅瞅,

你忍心么?

忍心嘛?

你还是人嘛!

哦不,鬼都不忍心吧?

“老板,查吧,这女孩现在连头都没找到咧。”老道怂恿道。

周泽沉默不语。

“老板,我觉得这个打电话的人就很可疑啊,他就像是在现场一样。”

周泽叹了口气,放弃挣扎了,然后默默地站起身,

对白莺莺道:“帮我找一套休闲服和运动鞋。”

“好的老板。”白莺莺马上起身去找衣服。

周泽又看向老道,笑道:“就你这水平还学人去分析和破案?”

“啊?”老道有些茫然。

“我是谁?”周泽问道。

“鬼差啊老板。”

“那给我打的陌生电话,是什么?”

“是…………”

“鬼来电。”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温泉惊魂!

开车的是许清朗,不是周泽一定要和许清朗在一起,而是因为自己和老道都没有驾驶证。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和老道两个人开车出去后,半路再遇到交警,再因为无证驾驶被扣下,那乐子就大了。

上次老道已经以身试法过一次了,这一次,总得小心一点。

白莺莺和蜘蛛侠留在了书店里看店,周泽没让他们跟过来。

将军山位于通城郊区,和临近的扬州接壤,开车过去还是挺远的,从书店出发,一路上没什么耽搁,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才抵达了目的地。

长三角平原是没什么山的,就算是有,也只是小山,放在四川和放在东北那几个多山的区域,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就像是南方人没见过雪见到雪很激动一样,你让平原地区的人第一次开车进山路,也会激动得很。

将军山也是近些年才得到了开发,上头开了几家比较大型和上档次的温泉山庄,算是吸引了一些客流,附近一些村民也办起了小民宿,但还没到形成规模的时候。

许清朗直接把车开入了一家叫“温雅温泉度假山庄”的店里,他在这里订了房间,其实,被害的一家三口当时也是住在这里,不过他们并不是死在里头,而是死在下山的山路上。

但哪怕是这样,这件事对这家酒店生意的影响也是极为恐怖的。

最明显的就是许清朗原本订的是一千五一天的带院子室内温泉池子的小别墅,前台居然直接热情地免费给他升级成了带小四合院日租金五千的房间。

而且无论是前台还是迎宾,服务态度简直好得跟见到亲爹妈一样,热情得不能再热情。

后来,周泽才知道,现在整个酒店,似乎只有自己这一波的客人。

先进了房间,许清朗让服务生给温泉池子放水,他打算先去泡一泡,之前周泽喊他出来时已经说好了的,他只负责开车,其余的事情不管,毕竟周泽喊他的时候他还在做美容。

老道倒是殷勤,不停地在网上查着案件资料,周泽则是坐在藤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手机。

让周老板去跟警察一样四处找线索,找蛛丝马迹,这不现实,而且这些事情警察比自己更精通,毕竟术业有专攻嘛,周老板只需要负责接电话就可以了。

其实,周泽真的不是很愿意多事儿,也不愿意沾惹这些麻烦,但电话里传来的那个女孩儿的惨叫声,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再加上,既然这次很大可能是“鬼来电”,既然是有鬼参合的事儿,自己出手去管的话,也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只是,之前连打好几次的电话,等周泽到了将军山之后,却反而没了动静,安静得不得了。

许清朗已经进池子开始泡澡了,他还给自己加了玫瑰精油这些东西,躺在里面不时地撩拨着水花,还把自己的大腿伸展出来轻轻地抚摸,这姿态,真的很像早些年的香港三J片里的唯美画面。

辣眼睛,

真的太辣眼睛了,

如果不知道他是男的还好,你还能欣赏欣赏,

但你知道他是男的,就觉得很恶心。

“老板,要不我们还是先去案发现场看看?”老道主动道。

周泽很想拒绝,但是继续留在宾馆里看着院子里的许娘娘作妖似乎是更痛苦的一件事,当下也就点点头,跟着许清朗说了一声后,和老道一起出了酒店。

屋子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许清朗觉得更加的惬意,一般来说,温泉池子的水有没有料,就看你在水里泡一会儿看看手上脚上有没有起白皮,如果起白皮了就意味着这水跟大澡堂里没啥区别。

老许一个人泡得美滋滋,双臂撑开,姿态舒展,旁边放着酒店送的便宜红酒,至少,那股子的意境儿许清朗是泡出来了。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许清朗有些不甘愿地从池子里走出来,披上了浴袍,打开门后,许清朗看见一个服务生端着三杯牛奶和一些零食过来。

“先生,这是酒店送您的。”

“好,谢谢。”

接过了东西,许清朗关上门,把东西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又脱去了浴袍,重新走入了池子里。

泡着泡着,当自己快要睡着时,许清朗忽然听到了“喀嚓喀嚓”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咬东西一样。

许清朗一开始以为自己幻听了,可能温泉泡久了,整个人也有些飘飘然了,但这个声音却还在一直继续着。

回过头,看向屋子客厅那边,许清朗并没有看见人或者老鼠。

“咕嘟…………咕嘟…………”

声音还在继续,

就在客厅里。

抿了抿嘴唇,许清朗再度从池子里走出来,重新披上了浴袍。

虽说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住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害怕的,但眼下毕竟周泽不在,如果自己真遇到什么事儿,还是有一点点麻烦的。

当家的不在,就没了主心骨啊。

客厅里检查了一遍,让许清朗有些疑惑的是,当自己走入客厅时,之前响起的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许清朗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目光看向了面前的茶几,茶几上有服务生刚送来的零食和牛奶。

但是零食那边却缺了一大块。

被老鼠偷了?

许清朗默默地拿起手机,他觉得事情有点诡异,虽然那一家子不是死在这家酒店里的,这家酒店还在正常营业,但又怎么能证明这家酒店就一定干净?

只是,万一真的是老鼠或者其他小动物偷吃的东西,自己这样给周泽打电话让他回来,到时候会不会被笑话?

许清朗有些犹豫,他在沙发后面寻找,在茶几下面寻找,他希望看见一只老鼠或者松鼠之类的东西在这里躲着,这样子他就放心了。

只是,找来找去,还是没找到小动物的踪迹。

许清朗又走到了外面院子里,没下池子,就站在池子旁边,等着。

“咔嚓咔嚓…………”

咀嚼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许清朗目光在客厅里逡巡着,终于,他确定了声音来源位置!

当下,

许清朗直接冲了过去,掀开了那里的茶座,还是一无所获,声音也直接消失,但在这里,还有一个小冰箱。

在冰箱里?

许清朗伸手,慢慢地攥住了冰箱把手,然后直接把冰箱打开。

冰箱里放着可乐和啤酒,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长舒一口气,许清朗觉得自己还真怕看见什么东西在里头,那个画面,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掐着手印,然后取出了一枚护心镜,直接放在了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然后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温泉也不去了,

其他地方也不去了,

就一个人坐在这里发着呆。

“滴答…………滴答…………”

客厅挂钟不停地作响,但先前不断袭扰人的咀嚼声音就似乎真的因为许清朗坐在这里,而没有再出现过。

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许清朗再次拿起手机,这次他准备给周泽打电话了,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毕竟到了晚饭的点了。

许清朗是不会说自己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给吓得连温泉都没泡舒坦的。

但不知道怎么的,手机显示没有信号,电话怎么打就是打不出去。

许清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他还没能察觉到诡异的氛围就真的是白混了。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再度响起。

许清朗一边环视四周一边走向了大门那边,打开门。

换了一个女性侍者,对方手里拿着一件未开封的浴袍,递了过来。

“这是你要的新浴袍。”

“什么?”

许清朗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要过新浴袍?

“是这个房间啊,说你们需要额外一件浴袍。”女服务员又看了一眼门牌号,确认了一下,道:“没错,那我先走了,祝您度假愉快。”

女服务员走前关了门,

许清朗抱着这件没开封的新浴袍走了回来。

“哗啦啦…………”

池子里的热水,又在放了起来,无缘无故地自己放了起来。

而后,之前被自己关上的冰箱门居然又被打开了。

茶几上送来的零食,又少了一些。

拿起手机,该死,手机信号还是一格都没有。

慢慢地,许清朗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这不是他疑神疑鬼,他没脆弱到那种地步,这的确是一些诡异且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在他身边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许清朗想要洗把脸,他走到了卫生间,把浴袍放在一边,然后弯下腰洗脸,等到他准备拿洗面奶时,却忽然发现自己刚刚放在洗脸池旁边的那件新浴袍不见了。

许清朗抬起头,对着镜子,

却发现在镜子里,

自己的身边,

站着三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朋友。

他们三个人,都穿着浴袍,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面色苍白,

就这样比比直直地站在他许清朗的身边。

许清朗下意识地歪了歪头,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镜子里那一家三口也一起跟着许清朗的动作歪头,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声闷响,

一家三口,

三颗头颅,

一起滚落。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温泉山庄杀人事件!

此情此景,如果是一般人,要么被直接吓晕过去,要么就开始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不过好在许清朗自己也算是一个玄学人士,虽然只懂得一点点的皮毛,但还不至于被这种所谓的“脏东西”给吓得鸡飞狗跳。

他只是有些无奈,人家不过是老老实实地在泡温泉,结果出门想找你们的周老板反而没碰到你们,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你们反而找上门了。

许清朗默默地稳定住自己的心神,他清楚,一般的鬼魂,他们只能寻找你内心的漏洞来对你发难,只要你能不慌张,就能极大的克制住鬼魂对自己的影响。

只是,让许清朗有些诧异的是,这一家子似乎也没想着为难他,他们开始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摸索着,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一开始没想明白,但很快许清朗就想通了,他们是在找——头!

是的,一开始他们是有头的,但是现在头没了,他们在找头。

新闻案情报道上也说了,警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但他们一家三口的人头,至今还没找到。

古人讲究个全须全尾入土为安,就算是古代的太监们在死去之后也会让裁缝把自己的宝贝给缝合回去一起下葬,就别说是人头了。

趁着他们在地上摸索的时候,许清朗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卫生间,又回到了客厅里。

点了一根烟,之前的紧张感反而没了,或许,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吧,之前那些异动所带来的紧张感更多的其实还是来自于未知,现在知道是谁在搞鬼之后,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

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还是没信号,没办法直接联系周泽,许清朗叹了口气,干脆蜷缩着腿,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里正是少儿频道,正在播放着动画《熊出没》。

许清朗侧着身子看着,他倒是没直接跑出这个屋子落荒而逃,他清楚周泽找的就是他们,再加上,目前来看,这一家子毕竟是受害者,他们更大的执念是在找自己的头,也不会有太强的攻击性和怨念。

《熊出没》放完了,接下来开始放《名侦探柯南》。

许清朗皱了皱眉,换了个频道,这个时候看柯南,总感觉怪怪的。

但更巧的是,换了一个地方台后,居然在播报关于这次将军山灭门事件以及警方对嫌疑人的追查和死者头颅的追找。

这就更渗得慌了,

死者一家三口的鬼魂就在这个屋子里呢,还有比这个更实况的直播?

许清朗下意识地又想换台,

但他忽然发现那一家三口居然爬到了电视机前停住了,像是也在看新闻一样。

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切台了。

…………

等到周泽和老道回来的时候,许清朗已经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哟,这姿态够妖娆的啊。”

老道走上前,想拍一下许清朗的大腿把他喊醒,但想想还是算了,他怕自己把自己玩儿弯了,老道很注重自己的名节,已经保持了七十年的“知难而上”,可不想最后拐入歧途。

“喂,醒醒了。”周泽喊道。

但喊了没反应,周泽有些意外,睡得这么沉?

当下,周泽靠近了许清朗两步,发现许清朗的眉心位置,有一团淡淡的黑雾笼罩着,这是被祟上了?

伸出指甲,周泽用自己食指指甲在许清朗眉心点了一下,许清朗眉心处被刺破,流出了几滴黑色的鲜血,然后他慢慢地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

“这屋子有问题么?”周泽环视四周说道。

许清朗刚刚明显是被邪煞之气入体了,但许清朗毕竟不是普通人,这也足以说明在刚才,这个屋子里有什么大凶之物停留过。

“我看见了那一家子,就在这个屋子里。”

许清朗开口道。

“啥?”老道吓了一跳,赶忙跑到老板身边,做出了护驾的准备。

之前说要来查案给这一家三口报仇的是老道,这会儿被吓到的也是他,他就是属于叶公好龙的那一类。

“那一家三口,在这里?”周泽有些莫名其妙,“不应该啊,我之前问过前台了,那一家三口住的是另外一套房子,不是我们这一套,而且那一套房子现在也暂停对外出租了,说是准备过阵子等风声过来请和尚道士来做个道场。”

“货真价实,一家三口,在这屋子里爬来爬去,找头呢。”许清朗肯定道,“我刚刚是睡着了?”

“嗯。”老道应和道。

“那应该是我和他们待在一起时间久了,身体被煞气侵入了。”许清朗摇了摇脑袋,显然,他现在还是有些不清醒。

中医方面,有一种说法,就是邪气入体导致感冒发热,许清朗现在的状况差不多,有种重感冒的架势。

“不过那一家三口没对我怎么样,他们是在找自己的头,凶手找到不找到再说,如果没有头的话,他们也下不了地狱。”许清朗猜测道。

“但问题是之前我第一次进这个屋子和现在我第二进这个屋子,我都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周泽有些疑惑地说道,“如果那一家三口的亡魂真的在这里逗留着,我不可能看不见,至少,我不可能连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到。”

作为一个鬼差,如果连一个屋子里有鬼没鬼都分辨不出来,那真的可以退休了。

“但我确定是看见了他们。”许清朗肯定道,随即,他想了想,自嘲道:“或许,我是有一些可能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天赋吧。”

“这是不可能滴。”

老道撇撇嘴,懒得看许清朗臭美,直接道:“老板,额觉得,老许能看见我们看不见,其实原因很简单。

肯定有什么事情,老许做了我们没做,所以触发条件不同,自然看见的东西也不同。”

“那么,他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了我们没做?”周泽问道。

“护肤啊,BB霜啊,面膜啊…………”老道掐着手指数着。

实在是许清朗的化妆品比白莺莺都多多了,当然,女僵尸那是一个例外,她反正青春永驻,永远十六岁,也不需要化妆美白什么的。

说着说着,

老道像是想起了什么,

然后指着屋外院子里的温泉池子道:

“泡温泉,只有他一个人泡了,我们都没泡!”

………………

老道最先脱去了衣服下了池子,池子的水还温着,老道又放了一些热水,躺在里面,

美滴很美滴很。

只是,等许清朗过来泡的时候,老道有些嫉妒了。

是的,如果来的是一个女人的话,他不会嫉妒,但对方是一个男人。

那吹弹可破的皮肤,那娇嫩且修长的双腿,那在水雾之下有些朦朦胧的容颜,老道下意识地用浴巾遮住了某个位置。

然后低下头,默念他仅会的一点点道家心经。

完喽,

完喽,

这下子额一世英名要毁喽。

看看许娘娘的皮肤和身段,再看看自己干瘦的身材,凸出的肋骨条儿,老榆树皮一样的肌肤,老道又默默地感叹了一声岁月催人老啊。

要想当初,自己刚刚出家时,那些香客姑娘们,谁不称赞一声俏道士?

岁月是把杀猪刀,杀猪刀啊杀猪刀。

老许也有些尴尬,他不是很习惯和人一起泡澡,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类似于大学的男生澡堂子里,也总不乏一些害羞到必须穿着内内才能进去洗澡的男生。

等到周泽从里面走过来时,老道和许清朗一起看向了那边。

老道心想,就老板那个废柴样子,估计身上一堆赘肉吧,哪怕老板不胖,但平时吃的又少,锻炼又少,脱去衣服后,身段儿估计还没自己好呢。

但等到周泽走过来时,老道和许清朗都吃了一惊。

只见周泽身上好几处还没还没愈合的伤疤清晰可见,给他增添了一种战争片男主角的味道,同时肌肉部分菱角分明,他不是属于那种健身肌肉男,但是脱去衣服后显露出的精悍和精致,也着实亮瞎了此时温泉池子里二人的钛合金狗眼。

“不公平啊。”

老道有些无语,成天晒晒太阳看看报纸然后就躺在女仆腿上哼哼唧唧的男人,身材怎么这么好?

其实,周泽是知道原因的,自己每次开无双之后,身体素质都会提一截,也的确不需要自己去怎么锻炼了。

三人都坐进了池子里,

老道开始给里面倒玫瑰精油,撒花瓣,然后拿个浴巾给自己搓澡。

温泉池子里的热气也慢慢地升腾起来,

连视线都慢慢地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你精油倒得太多了。”许清朗不满道。

“反正是免费的,不倒白不倒嘛。”老道不屑道。

紧接着,搓澡的老道忽然发现有一只腿正在自己小腿位置上轻轻地蹭着,那条腿很滑嫩。

许美人的腿?

肯定是了,老板腿上肌肉好多,不是这个触感。

嘿嘿,

唉,

嘿嘿,

唉,

老道心里万分纠结,他真的不想变弯,但在这个时候,却又免不了心猿意马起来。

那条腿又开始继续往里面深入,

哦,

哦,

哦哦哦,

老道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声音的音调都变了。

就在这时,老道心下一凛,对自己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弯,不能弯!”

“老许,你什么意思,还能不能好好洗澡!”老道对着许清朗喊道。

“你有病吧。”许清朗慵懒地回答道。

“那你撩拨我做什么,有本事你撩拨老板去啊,老道我不好这一口!”

“…………”周泽。

“谁撩拨你了。”

“嘿,还不承认!”

老道伸手放入水池里,抓住了那条腿,使劲往上一拉,然后自己整个人也站起来。

我让你不承认,

让你不承认!

“哈哈,被我抓住了吧!”

老道站起身,却发现老板和许清朗有些发愣地看着他,而这次他看清楚了,许清朗坐在池子另一头,和自己中间还隔着老板呢,他的腿不可能有那么长。

老道咽了口唾沫,

侧过头,

看见那一截被自己抓在手中的,

大腿…………

第一百七十五章 餐厅惊魂

一截大腿,就这样被老道抓在手里,老道看过去时,吓得甚至忘记了把它给丢掉。

而就在这时,周泽和许清朗一起离开了水池,二人迅速地在客厅里换了衣服。

等到他们离开后,老道才醒悟过来,赶忙把大腿给丢掉,逃也似的跑出了温泉池子,他本想穿衣服,但看老板和许清朗直接打开房间门准备出去了,干脆直接拿了一件浴袍裹在了身上,跟着一起出了宾馆。

老道毕竟不是许清朗,他可没胆量一个人待在鬼屋里头。

这座度假山庄的格局很大,类似一个别墅区,里面的绿化带做得也很好,一般来说到前台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会有迎宾专门负责开电动车观光车带着住客进入自己所选的别墅,如果要去用餐或者出去的话也可以打前台电话预约接送。

“这天,是要下雨了?”老道抬起头,看着天空,天上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快要下雷阵雨的样子。

周泽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着,许清朗跟在周泽身后,一脸凝重。

他们经历过三乡村的事儿,对于这种格局,不是很陌生,而老道因为他确实生命力强悍的原因,上次三乡村没进得去,现在还没彻底反应过味儿来。

大概走了五分钟,前面就到迎宾大楼了,大楼一楼左边区域是餐厅,里面供应着早中晚三餐。

当周泽三人走进大楼时,发现有不少和老道一样穿着浴袍的人从外面走进来,直接走进餐厅用餐。

“哟,看来有钱人都是这样享受的嘛,裹个浴袍出来吃饭才叫有味道嘛。”

老道一开始还有点害羞,现在看大家都这样,也就放松下来了。

周泽先走向了迎宾台那边,发现那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除了餐厅以外,其余的地方都是空落落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最后,周泽只能选择进入了餐厅。

“先生你好,请出示一下你们的房卡。”这里倒是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

许清朗把房卡递过去,对方刷了一下,验证了一下房型以及可用餐人数,点点头。

“祝您用餐愉快。”

随后,三人走入了里面。

里头人不少,是自助餐的形式,周泽和许清朗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老板,要不我去拿点东西来咱们先垫垫饥?”老道建议道。

周泽看了看老道,然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人。

老道寻着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是一个小美女坐在那里吃着东西,长得还不赖。

小美女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然后只听得“噗通”一声,小美女的眼珠子居然掉了下去,直接砸入了牛奶杯子里。

老道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然后,小美女伸手在牛奶杯里搅拌,终于把眼珠子给拿出来了,又塞回到自己的眼眶里。

老道又连续咽了两口唾沫。

“还吃么?”周泽问道。

老道马上摇头,乖乖地在周泽旁边坐了下来。

感动啊,

真的是满满的感动啊,

老板第一次没故意坑我,还特意告诉我这里的东西不能吃!

或许是平时被“调戏”习惯了,老道这个时候反而更加地感激起了周泽,实在是以往这种亏吃得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包括上次吃馒头的事儿,让他差点把半条老命给拉没了,不过那次的事儿好像也不能怪老板。

“这里有大鬼么?”许清朗低声地问道。

周泽摇摇头,他不清楚,上次三乡村的事儿,是因为那枚青铜戒指的影响,现在那枚青铜戒指还在自己身上呢,一般在书店里时,他都是给白莺莺放在卧室里保管,出去时肯定随身携带着,就怕万一什么时候用得着,纯粹碰个运气。

至于那个阴阳冊,周泽不可能带在身边的,万一再碰见个小朋友什么的它震了几下,自己是去救还是不救?

“先看着吧。”

周泽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摸了摸,一层的湿汗。

“这里的空气湿度,很夸张。”周泽说道。

许清朗点点头,“我也这么感觉,像是还泡在温泉里一样。”

老道在旁边只有听着份儿,目光则是四处地看着,他看见对面桌上的男青年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当大蒜了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他看见那边做饭的师傅在下米线时是把自己的手臂放进去搅拌的,出锅时也是直接用手去捞,哪怕他的手臂被煮得通红也无所畏惧。

天哪噜,

老道看着看着就不敢再看了,低下头,

默默地作沉思状。

他倒是没怎么慌张害怕,反正老板在旁边,天塌下来都有个高的可以去顶。

其实,自古以来,凡是那种鬼魂多的地方,往往意味着两种情况可能。

一是那里有大鬼存在,类似于鬼王吧,麾下自然而然地会聚集一些山精野怪孤魂野鬼,比如昔日的白夫人以及《倩女幽魂》里的黑山老妖。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有特殊的法器影响,比如上次的三乡村就是因为那枚青铜戒指的影响才存在的。

如果仅仅是法器影响的话,那问题还小一些,毕竟法器没有好恶,也没有什么智慧,但如果这个将军山是哪个鬼王的法场的话,问题就大了。

周泽倒不是怕惹怒那个鬼王,而是不想添加太多的麻烦。

他来这里,无非是因为那则“鬼来电”,他只想做完自己原本预定的计划,当然了,如果能把这里所有的鬼都收走,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了,刚转正的周老板业绩现在很是可怜。

“那一家三口来了。”周泽说道。

入口处,那一家三口走了过来,就在周泽等人隔壁旁边桌子上坐下,女儿坐在座位上,爸爸和妈妈去取食物。

然后,

爸爸妈妈取来了很多食物,

一家三口就坐在椅子上,比比直直地,对着餐桌上的食物,一动不动。

他们没有头,自然就没办法进食。

“是他们么?”周泽看向许清朗。

“没错,就是他们。”许清朗点头确认道。

周泽会意,起身,主动走了过去,在父亲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能说话么?”周泽问道。

一家三口沉默不语。

“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可以告诉我,谁杀了你们,你们是想找自己的头是吧,我可以帮你们。”

周泽解释道。

一家三口还是继续沉默。

周泽伸手指了指那个小女孩,

“她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谋杀了,你们做父母的,难道不愤怒么?”

这时候,

妻子的手臂举了起来,手指放在了面前的汤汁之中,蘸着汤水,在桌子上开始写字。

周泽仔细地看着,

然后脸色就变了。

不是因为女人写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

而是因为女人似乎不知道她手指上还夹着一根青菜,她写了一个字,青菜叶子在上面也在扫来扫去,

周泽完全看不懂这写的是嘛!

但女人还在认真地写着,她是想给自己女儿报仇的,但她写得越是认真,周泽就越是蛋疼,看不懂啊。

“字糊掉了,上面菜叶子拿开。”周泽提醒道。

就在这时,

前面的服务台那边有几个服务员喊道:“餐点结束!”

“哗啦啦………………”

正在就餐的所有人一起起立,就是连周泽和老道他们也从众地站了起来,然后包括厨师服务员等所有餐厅里的人,都开始排队向外走去,一切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样。

这一家三口也是一样,起身,走向了出口位置。

周泽伸手去抓丈夫的手腕,但丈夫直接从自己面前穿透了过去,周泽长出了指甲,却依旧没办法把他们给抓过来。

这下子周泽怒了,十指指甲全部长出,黑雾当即扩散开。

这是准备搞事情,

不陪你们玩哑剧了。

只是,之前对灵魂体无往不利的指甲在此时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用途,四周的人还是继续我行我素,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

周泽微微皱眉,

他们,

不是鬼?

不是鬼,不是灵魂,那又是什么东西?

很快,餐厅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周泽老道和许清朗三个人。

“老板,刚刚怎么了?”老道上前问道,他刚刚见老板摆出了poss以为要掀桌子了,但谁成想到,雷声大雨点小?

“这帮家伙不是亡魂。”周泽很笃定地说道。

“不是亡魂是什么?”老道懵比了。

“可能是类似的一种磁场吧,将军山里面可能有一些矿藏,导致这里的磁场发生了变化,就像是闪电会记录一些很久以前的影像一样。”许清朗猜测道,“每个地方都有鬼魂存在的,但这里这么多,明显是不可能的,而这次的超自然现象是把这么多年所有鬼魂行动的痕迹都记录了下来,所以才会给我们这里鬼很多的错觉?”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周泽接了电话,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这次,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清晰: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我…………”

“我们也在将军山,你他娘的到底在哪里!”老道直接对着手机吼道。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来了…………啊…………”

电话里传来了惨叫声。

然后就是一阵杂音,

又是一头雾水的鬼来电,没有丝毫价值的讯息。

只是,当周泽准备挂断电话时,

电话那头忽然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阿弥陀佛!”

“是秃驴!”老道兴奋道,“秃驴,有秃驴在这里搞事情!贫道终于发现了真相!”

周泽皱了皱眉,和许清朗对视了一眼,周泽问道:“刚刚那个声音,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许清朗也点了点头,“是有点耳熟。”

接下来,

电话里又传来了第二句话: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第一百七十七章 躲猫猫的游戏

所以说,没事做时,别总是乱照镜子;

这个习惯,真的不好。

因为你并不知道,

镜子里的那一个人,到底真的是你的投影,只能机械地跟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起行动;

还是,

他只是在把你当一个傻子,逗你玩,看你还发现不了他的存在时,背地里,默默地窃喜、偷笑。

镜子里的那一位,大概过了七八秒以后,才停止了拍脸的动作,他站在镜子里,一开始,还想继续装作现在许清朗的姿态。

但想想,

看着周泽和许清朗现在的神情,他也清楚,自己再装下去,好像有点没意思了。

之前是自己把别人当傻子,跟着一个男人一起抹护肤品,啪啪打脸,觉得很有趣,现在再装下去,就是自己把自己当傻子了。

他默默地后退,身形越拉越远,也越拉越小,他想离开这里。

周泽相信,就算是警察学校里在教授擒拿追捕犯人的方法时,肯定也不会去教如果犯人躲进镜子里后要怎么去抓的。

但现在,他就出现了这个问题。

首先,打碎镜子,是不可能的,估计里面的人巴不得自己这么做,但钻到镜子里去?

周泽伸手试了试,自己的手没办法穿透进去,显然,这个尝试也失败了,当然,周泽原本就没抱多少希望。

如果镜子真的能随随便便是个人就能穿进去,那每年不小心掉到镜子里去失踪的孩子绝对比下河游泳溺水得多得多。

镜子里的那个逼,越跑越小,他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回过头,对着周泽等人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当真是嚣张得很。

“天极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双手掐印,一枚护心镜直接被他拍在了镜面上。

不得不说,老许无论是从掐印的动作还是取出护心镜的姿态上来说,都堪称完美,流露出一股子玄学人士的B格,但护心镜贴上去之后,镜子里的人只是歪歪头,像是还在笑,显然,老许的方法并不管用。

“老道,裤裆!”

周泽喊道。

老道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裤裆,

然后,

他竟然真的又摸出一张符纸!

要知道,老道现在可不是穿着道袍,而是穿着浴袍啊,这也意味着老道在换了衣服之后,还把符纸给转移过来了!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西方佛祖听我号令!”

念着不三不四的咒语,老道将自己的符纸直接贴在了镜子上。

符纸红了一下,镜子里的画面也扭曲了一下,里面的人似乎发出了些许痛苦的叫声,但他还是没有出来,而且好像是因为受到了符纸的刺激,使得原本还想留在原地装逼的他,真的开始准备逃跑了。

“还有么?”周泽对老道催促道。

就不信了,这镜子上如果贴个十张八张的,里面那货不被逼出来才怪。

老道又伸手掏了掏,然后摊开了手,掌心了除了几根黑色蜷曲的黑毛,

没有其他东西。

“没咧,老板,今天就带了一张。”

此时,镜子里的那个人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几乎就要消失不见。

周泽闭上眼,双手摊开,指甲全部长出来,一层层的黑雾开始从他掌心升腾起来,对于周泽来说,现在只剩下一种可以尝试的方法了。

面对不可理喻的事情,好像就得尝试一下不可理喻的方式。

在一边老道和许清朗看傻子的目光中,周泽双手握住前面,开始做出了一个拔河的架势。

其实,周泽自己也什么都没抓到,但还是在往后的拔,就像是自己手上真的抓着什么一样,而且拔得挺费力吃劲的。

要不要这么夸张?

要不要这么有想象力?

老道嘴角抽了抽,很想告诉老板你这个方法更不靠谱,但很快老道的嘴角僵硬了起来,因为他看见镜子里原本只剩下一个点的那个家伙居然在慢慢地往回跑。

天哪噜!

还真的被老板给抓回来了!

老道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这样也行?

“帮我!”周泽喊道。

帮你?

许清朗和老道愣了一下,然后也加入了起来,做出帮着周泽一起拉的样子,许清朗觉得自己就像是皇帝新装故事里的大臣们,做着很傻的事情,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随着自己和老道的加入,镜子里那个家伙倒退得速度真的变快了!

“自己心里相信能把他拉回来就可以拉回来,他是在镜子里,但实际上更在我们眼睛里。”周泽说出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镜子的作用是反射光线,只是起到一个媒介的作用,与其说镜子里有东西,倒不如说是自己眼睛里有东西存在。

当然,这里面牵扯到哲学方面的很多论证,真要细究起来,就太麻烦了。

拉着拉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慢慢地变成和许清朗刚抹护肤品时一样的大小。

就要被拉出来了,

就要出来了,

使劲!

再大力一点!

就快出来了!

老道在旁边喊着,喊着号子,依稀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在码头上当搬运工的岁月,但他的号子喊的时候,更像是此时三个大老爷们儿像是在给人做接生婆一样。

终于,镜子里的东西衣服的一角露了出来。

但随即,

只听得“啪”一声脆响,这面镜子居然直接炸开来了。

然后只见一道黑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或许是周泽等人入戏太深了,三人居然一起向后一倒,仿佛拔河比赛时绳子忽然断裂了一样。

这让周泽也有些哭笑不得,当他迅速站起身,反应过来要抓住那个黑影时,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失去了先机。

周泽的指甲只是勾住了对方,在听得那团黑影里所传出的一声惨叫之后,黑影居然再度缩小,脱离了周泽的掌控。

转而又钻入了卫生间里另一处的玻璃门里头。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没能完全钻进去,有一部分还停留在外面,像是一只血蛭一样,这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吧,影响到了他的发挥。

周泽直接指甲扫过去,玻璃门直接碎裂,黑影又发出了一声惨叫,再度逃窜了出去,如同一只野兔子,速度很快。

“别让他逃走了,他只能躲进可以反光的东西里面,你们去找,我把他先困住!”

周泽双手指甲一起刺入地面,黑气一下子扩散了出去,将整个小别墅给完全笼罩,当初在面对那条水蟒的攻击时,周泽也曾这样子做过,不过那次是为了自保,这次则是主动的圈禁。

而老道和许清朗则是冲出了卫生间,开始去寻找可以反光的玩意儿看看那个东西到底藏没藏在里面。

事情的开端是匪夷所思的,但事情的过程却更让人大跌眼镜,至于眼下直接演变成了躲猫猫的游戏,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老道和许清朗都是活人,活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讲究一个生老病死,有科学,有道理,有规律可以讲,也因此,他们的视野有时候就没有周泽那么丰富。

对于一个曾去过地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事物是不能接受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找寻的过程很麻烦,也很繁琐,因为这里能够反光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一个地确认下去,还要以防万一对方转移位置,哪怕周泽已经把范围圈定在了这个小别墅里头,但要真的揪出那个东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老道找了一圈,没找到,也没任何的头绪,他觉得自己快疯了,满脑子都是玻璃,恨不得自己也变成玻璃。

许清朗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也不好意思去问周泽是否真的拦住了那个玩意儿,万一那东西不在别墅里早就逃出去了怎么办?

“对了,温泉!”

老道跑到了温泉边上,温泉池子里的水已经放掉了,但还有好几摊的积水,这也可以反光,也可以当镜子!

老道跳到了温泉下面,一个水洼一个水洼地找,但还是没找到。

有些脱力的老道干脆在温泉底下坐了下来。

找不到啊,

那东西能往镜子里钻,天知道他又跑哪儿去了,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仁慈的主啊,拜托你们显显灵,让贫道找到他吧。

卫生间里的周泽快支撑不下去了,在卫生间里不停地喊问找到了没有。

这让老道的压力更大了。

妈的,如果能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帮忙找人就好了,老道在心里胡思乱想着,然后他猛地愣了一下,从口袋里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手机屏幕也是镜子啊,也能反光啊!

而且它一直待在自己的身上,最容易灯下黑!

老道马上按了一下手机屏幕,屏幕亮了起来,原本老道的屏保是玛丽莲梦露吹拂起裙子的经典照片,而眼下,屏幕中玛丽莲梦露裙子底下竟然多出了一片黑影,像是打上了一层马赛克,而且还在蠕动着。

老道高兴得鼻子那边都冒出了一个泡儿,

显得很是激动,

马上伸手去抓那个“马赛克”,嘴里兴奋不已地嘟囔着: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第一百七十八章 血崩!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说完这句话后,老道就开始用手在屏幕上用力地搓着,这玩意儿之前被周老板弄伤了,现在哪怕是钻进镜子里,也没以前那么利索,老板之前就能打碎镜子把这玩意儿给逼出来,老道觉得自己也可以。

只是搓着搓着,老道忽然愣住了,他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忽然觉得后背一凉,然后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不会吧……

这应该只是巧合,

是的,正是因为自己听了手机里之前的话,所以在自己脑子里有了印象,刚刚才会脱口而出的。

是的,

肯定是这样。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老道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

搓着搓着,一层像是很久不洗澡人身上的污垢黑泥一样的玩意儿就被搓了起来,老道用两个手指夹住,然后使劲往外拽。

“我找到啦!”

同时,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的老道这才想起来要喊人。

许清朗马上跑了过来,看着老道正在从手机里抓东西,当即醒悟了过来,马上在旁边看着,生怕这玩意儿待会儿又跑掉。

周泽也终于将自己的指甲从地下抽了出来,长舒一口气,以前看一些仙侠或者电视剧里的人们动辄抬手间灰飞烟灭,直打得山崩地裂水倒流,斗宗强者当真是恐怖如斯……

等轮到自己时,才觉得幻想和现实的差距真的很大很大,自己才这一会儿,就已经累得有点腰酸了。

老道把那个东西揪了出来,死死地用双手压住,其实,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甚至双手之间根本就是严丝合缝,好像里面根本就没有东西一样。

但确实有一种感觉在刺激着你,那种湿湿滑滑带着点冰凉的感觉,不停地告诉着你,其实你掌心里是有东西的。

“老板,给你!”

见周泽走来,老道马上起身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周泽。

周泽伸手接住,就是一层黑色的球,不,现在像是一条黑色的抹布,但为了保险起见,周泽直接用指甲在其中间刺穿了过去,像是烤肉串穿刺一样,实在是这东西太能跑也太能藏了。

任何灵魂类的玩儿似乎都受到来自周泽指甲的克制,这家伙被周泽用指甲戳穿之后,不停地地“旋转”“跳跃”,

显得很是痛苦。

“你是什么………………”

周泽第一句话还没问完,

只听得一声气球炸裂的声音,

指尖上插着的那个黑色的东西居然直接炸裂开来,化作了袅袅青烟。

“…………”老道。

“…………”许清朗。

老道心里有一万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强烈的求生欲望还是让他把心里的话给咽了下去,从心之道,老道已经领悟了很深,当即道:

“老板,这家伙骨头太硬了,宁死不屈啊。”

他是不会指责是周泽把对方直接玩儿坏了,自己等人忙活了这么久,居然连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他想骂人了,但又懒得骂了。

“不好意思。”周泽有些讪讪,大家为了抓这玩意儿耗费了这么多精力,结果到自己手里头出了问题,“我没想到它这么不禁打。”

三人又回到了客厅里,氛围有些沉闷,原本以为事情的转机出现了,突破口似乎也来了,但随着那一声:

“啪”,

整件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老板,至少我们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家酒店,一定有猫腻!”

老道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我们是现在先休息呢,还是再去泡澡?”许清朗问道。

“先休息吧,现在快八点了,我们大概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再去泡一次澡。”周泽看了看时间说道。

三人没回房间休息,就躺在客厅的沙发和榻榻米上凑合着,其实周泽是想回房间睡的,但许清朗和老道明显不愿意,老道反正一直没脸没皮的,一定要跟着老板,许清朗虽然嘴上说不要,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在周泽旁边,至少遇到什么事儿时,有个人可以去正面刚一下,而一旦自己落单了,往往就手忙脚乱。

老道没有把那句话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他觉得可能是一个巧合,而且他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大概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老道被自己的尿憋醒,他不敢去卫生间,一来今天卫生间确实闹鬼了,老道很怕自己嘘嘘的时候旁边那一家三口忽然出来在地上找头,那会把自己吓阳痿的。

二来,太多太多的恐怖故事和电影里都是在嘘嘘和嗯嗯时出的意外,明知道附近有危险,还偏偏要去落单,关键时期还要讲究个什么东西,往往把自己坑死。

所以,老道直接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个空矿泉水瓶,准备直接在客厅里解决。

就在老道刚解开裤腰带准备打开水龙头时,老道看见对面沙发上的周泽睁着眼在看着他。

老道当即吓得停止了动作,有些不好意思道:“老板,你醒啦?”

“我睡不着的。”周泽说道。

老道这才恍然,是的,老道没有白莺莺晚上是连觉都睡不了的,自己居然都忘了。

周泽起身,点了一根烟,走到客厅前端,正对着卫生间的位置,指了指里面,道:“我看着,你进去方便吧。”

感动,

无比感动,

百分千分万分感动!

老道恨不得滴出眼泪出来,老板变了,真的变了,变得会照顾手下,变得会关爱孤寡老人了。

虽然两辈子的人了现在才知道这些道理好像有点晚,但……值了!

老板居然晚上愿意帮自己把尿!

老道内心活动十分充足,当然,也着实是周泽无心的举动,对于他来说,触动真的很大。

“好嘞,老板。”

老道马上进了卫生间,

门没关,

站在马桶边,老道可以看见客厅里的周泽,周泽也能看见他,很有安全感!

这感觉,倍儿棒!

“老板点灯,照亮鬼的家门,让迷失的小鬼,找到来时的路;

老板点灯,照亮鬼的前程,用一点光,着凉鬼魂的心…………”

老道心情不错,还哼着小曲儿,慢条斯理地把出自己的水龙头,寻找着最舒服的角度,然后开始酝酿。

年纪大了,

水龙头难免生锈,

所以现在的唱歌,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否则自己站在马桶边很久老板都听不到水花声岂不是会很好奇?

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低下头一看,发现居然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整件事情的起因,其实都来自于这个未知电话,它像是一根线,不停地牵扯着自己等人来到了这个酒店,调查这个酒店的事情。

也的确,酒店确实有问题,但那种被人一直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周泽很不舒服,也很不喜欢。

但不管如何,周泽还是接了电话。

紧接着,

手机里传来了有些听腻了的话语:

“救我…………救我…………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似乎他的开场白,永远都只有这一款。

周泽有点想骂人,如果这货在自己面前的话,周泽估计会上前给他一巴掌。

实在是,能不能给一点,稍微有用的信息。

“我在将军山。”周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但这次,似乎不一样了。

因为手机对面的声音,

像是忽然懂得了如何去交流。

他居然改变了以往祥林嫂式的发言:

“真的啊…………你来了啊…………真的来了么…………真的么…………”

“是的,我来了,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去救你。”

周泽微微上了点心,心里有了一些希望。

“呵呵…………你来了就好啦…………真好…………真好啊…………谢谢你来救我…………真的…………谢谢你…………我很感激你…………非常非常地感激你…………”

道谢的话,说了一大堆,

但还是屁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周泽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感谢,直接道:

“告诉我点有用的东西,否则我明早就直接回去。”

“有用的东西…………啊…………对啊…………对不起…………我脑子…………出了点问题…………”

这个很早就知道了。

“哦…………我响起来了…………我想起来…………你该怎么救我…………哦不…………是救我们了…………”

“快一点。”

“那就是…………你代替我们…………代替我们在这里接受惩罚和苦难…………那我们…………那我们就可以…………脱离苦海啦…………”

周泽目光一凝,

就在这时,

手机里的声音语速突然加快: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要不要,

先给你来点红酒,

庆祝一下?”

红酒?

周泽微微皱眉。

就在此时,

老道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终于放出了水,

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就像是大部分人坐马桶拉完屎之后做的第一个动作是回头看一眼自己拉出的粑粑一样,

老道也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面,

然后老道脸色骤然一变,

他发现自己尿出来的,

是血,

通红通红的血!

第一百七十九章 镜中人

忽然之间,四周产生了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周泽下意识地降低了重心防止自己摔倒。

而他却看见,卫生间里的老道还扶着自己的水龙头在尖叫着;

客厅沙发上的许清朗依旧在沉睡,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

周泽恍然,才发现其实不是真的在地动山摇地震,而是因为周围一切的光与影都发生了极大的偏差,营造出了一种在剧烈摇晃的错觉。

四周一切能反光的东西在此时像是活了过来,它们变得很是活跃,开始主动地想要去误导你和影响你。

这是一种很匪夷所思的感觉,仿佛在此时你已经被周围整个环境所排斥,它们不再是你身边的死物,它们不再任由你取舍任你践踏使用的器具,它们在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后本能地开始排斥你,开始讨厌你。

周泽张开嘴,想要喊醒许清朗,但是当他喊出声时,许清朗还是继续躺在沙发上睡着觉,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

他睡得再死也不可能这样死。

“老道!”

周泽又喊老道。

老道就站在卫生间里,他还在盯着自己的水龙头大叫着,周泽怎么喊他他都不回头。

渐渐地,周泽发现老道的身影正在扭曲,一边躺在沙发上睡觉的许清朗的身体也在扭曲,自己像是处于一个哈哈镜屋子里,四周的光线,都被掰弯了一样,带来一种极为痛苦的视觉冲击。

深吸一口气,周泽开始闭上自己的双眼,他不是刚当鬼差的雏儿了,这半年,也算是经历了风风雨雨,他清楚,在面对这种状况时首先要做的是自己的内心平静。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只是,周泽刚闭上眼就感觉自己脚下一下子产生了失重的感觉,仿佛在下一刻自己就即将掉入悬崖深渊之中。

这种感觉在睡觉时经常出现,忽然间就产生了自己就在下坠的错觉,然后整个人会下意识地颤抖一下迅速醒来,发现是虚惊一场。

但眼下对于周泽来说,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很长,而且愈演愈烈。

周泽只能选择睁开了眼,而在重新睁开眼的刹那,四周忽然爆射出一道道白光,这亮度像是晚上前面一辆车忽然对你开了远光灯一样。

片刻的眩晕和失盲,当周泽视线重新恢复清晰时,却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客厅里。

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做不得数的错觉,都是琉璃假象,但很快,周泽发现不对了。

沙发还是那个沙发,但沙发上的许清朗不见了。

卫生间还是那个卫生间,但卫生间里尿出血的老道也不见了。

陈设都在,一切没变,但是,这里只剩下了自己,也仅有自己。

周泽深吸一口气,灯是开着的,但这灯的亮度,明显不够,甚至可以说是很低很低,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昏沉。

走到了卫生间里,透过墙壁上残存裂开的镜面,周泽忽然看见镜子里有老道和许清朗的身影。

老道斜靠在墙壁上,一脸惊恐,身下都是血,许清朗在他旁边帮忙看着,也像是在安慰着老道。

他们在镜子里?

周泽有些愣神,然后,周泽看见许清朗搀扶着老道离开了卫生间,自己看不见他们了。

“喂!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周泽喊了一声,没有任何的回应,随后,周泽退出了卫生间,他走到了客厅里,客厅有一个巨大的相框,里面放着一副八骏图的油画,从镜面里,周泽看见客厅内,老道坐在沙发上,许清朗给他拿了一杯水。

紧接着,许清朗点燃了一张符纸融入水杯之中,递给老道喝。

老道很是痛苦地皱着眉头把符水一饮而尽,随后不停地哈着气。

他们的声音,周泽一点都听不到,只能看见他们的影像和动作。

一直到,周泽看见境况画面里,居然也有自己时,周泽才心下一沉,

事情,

真的拐入了一个很难以想象的节点。

沙发上的自己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清朗和老道不时用关切地目光看向沙发上的自己,许清朗还拿着湿毛巾给自己擦脸,但自己却毫无感觉。

呼…………

明白了,

不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了镜子里,

事实上,

真正进入镜子里,

是自己!

周泽尝试用自己的指甲去抓挠镜面,他本能地想要打破这个东西然后出去,但是原本无往不利的指甲,在此时却真的奈何不了这个小小的镜面,这个镜面简直就像是金刚一样,坚固得让人绝望。

尝试了一段时间后,周泽放弃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等坐定之后,周泽才发现屋子里的陈设确实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布置都是反着的,毕竟,镜子里的东西确实是和现实是相反的。

伸手,摸了摸,周泽发现自己的烟还在,取了一根烟咬在嘴里,竟然真的能用打火机点燃,抽出来还真有烟草的香味。

周泽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了,自己的身体还在镜子外面的现实里,但自己现在这里的一切又都这么的真实,不像是灵魂出窍的样子。

灵魂出窍的状态周泽经历过,那是一种很虚弱很彷徨的感觉,但现在明显没有这种感觉,这意味着自己现在并不是所谓的灵魂被吸入了里头。

周泽记得下午在餐厅时,自己的指甲对那些“亡魂”也是一点用没有,这似乎意味着自己现在和那些在餐厅就餐的“亡魂”,其实是一个状态?

不是灵魂,

不是肉身,

一种……很诡异难以描述的状态?

这就是,

镜子里的状态?

这一夜,周泽基本就坐在沙发上面,他在思考如何出去,如何离开这里,周泽也尝试过打开门去外面看看,但他发现大门那边包括院子的墙壁那边,都被一层“玻璃”给隔绝着,自己根本就出不去,只能在这个狭窄的区域里活动。

所以,这一夜要么坐在沙发上沉思人生,要么就站在画框前面,看老道和许清朗是如何着急地想各种办法去试图叫醒自己的。

其实,眼下周泽最担心的还是许清朗和老道会不会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身体回市区书屋?

虽说周泽性格算很坚毅,但他真的不想被自己的同伴就这样子给抛弃,哪怕自己的同伴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其实是在镜子里。

周泽甚至还尝试给温泉池子放水然后进去泡了几次,发现哪怕自己把头闷进池子里,也依旧没办法离开这个区域,任何可能的方式,周泽都执行和尝试过了,也都失败了。

总之,这一夜过得很漫长,漫长得让周泽觉得有些窒息。

等到外面透露出微弱的阳光时,周泽缓缓地抬起头,

天亮了,是么。

“咔嚓…………咔嚓…………”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周泽站起身,走到了门口,伸手打开门,发现外面的玻璃碎掉了一块,足够让一个人正常地走出去。

这就像是游乐园里给小孩子穿梭的隧道,周泽走了进去,只能沿着这一条唯一的线路往前走,因为四周都是薄薄的一层玻璃,你能看见外面的人,能看见外面的风景,但你就是出不去。

哪怕你使用再大的力气,也砸不破这一层玻璃丝毫。

走着走着,周泽看见了一扇门,门是开着的,周泽走了进去。

然后,

豁然开朗。

毕竟从狭窄的玻璃甬道走了十多分钟,忽然走入一个开阔的区域,还真有渔人误入桃花源的感觉。

不过,周泽走进的,是餐厅。

自助餐的格局,

熟悉的环境,

就是酒店里的餐厅。

“先生,请给我你的房卡。”

一道声音自周泽身边响起。

周泽侧过头,看向她。

这是服务生,不过,她的嘴巴长在眼睛上面,整个人的五官都是倒立着的,给人一种很惊悚的感觉。

周泽没动,

对方伸手,从自己身上自己就摸出了一张房卡。

“你好,祝您用餐愉快。”服务生微笑道。

这笑容,是周泽这辈子见过的最渗人的笑容,毕加索也画不出这种效果吧。

餐厅里,人不是很多,但当周泽坐下来之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客人进来用餐,和昨天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只不过,昨天周泽是旁观者,这一次,他入局了。

没去拿吃的,只是在昨天的位置重新坐下,如果这样子的话,周泽很想期待一下,许清朗和老道他们会不会也通过温泉池子过来。

没等到许清朗和老道,周泽先等到了那一家三口,他们也是在昨天的位置先坐了下来,还是小女孩先坐在位置上,父母则是去拿食物。

然后,

没有头的一家三口,一起对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食物发着呆。

“嗨,你们好啊,又见面了。”周泽有些苦中作乐。

然而,

之前一直没办法交流的一家三口忽然集体把身子侧过来对着周泽,

他们没有头,

按理说不能说话,毕竟他们也不能进食,

但他们发出了声音了,集体发出了声音,

虽然只有一个简单的字:

“嗨。”

——————

PS:从今天开始龙要参加一个“网络作家”基层行慈善活动,要去山区贫困县,估计要一个多礼拜的时间,龙尽可能保证更新;

当然,如果有意外情况无法及时更新的话,龙会发单章提前告诉大家。

莫慌,

抱紧龙!

今天没办法更新了

参加志愿者慈善活动,早上八点多从成都出发,十几个小时车程,现在还在车上,距离目的地还有四个小时车程。

明天要去两所学校慰问,后半夜龙需要休息,否则身体吃不消。

今晚更新不了了,大家可以不用等了。

莫慌,

龙抱紧大家!

《深夜书屋》今天没办法更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洗白白!

这一声“嗨”,带着一种莫大的冷幽默。

人们常以为,鬼嘛,都带着极大的怨恨和一种歇斯底里的苦大仇深,这是人们的一种固有印象。

以前周泽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鬼。

鬼和人,到底有多少区别?

从恶念上来讲,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从其他方面来讲,

鬼来自于人,在很多方面,无论是性格和感官上,其实和人有很深的代入感。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鬼在大部分的时候,有点类似“亡命徒”“逃犯“的极端性格,他们很难在人间逗留太久,就算有一些意外情况,没下得了地狱,鬼差也暂时没发现,但寄居在人间,则更像是躲藏在下水沟里的老鼠。

人是怕鬼的,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可以伤害和克制到鬼。

比如老道的裤裆。

周泽伸手摸了摸头,打了个呵欠,昨天一整晚的压抑,现在似乎也消散了不少,黄泉路都走过的人,也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想回去,重新回到自己身体,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这是当然。

但在现在没有找到办法的时候,也没必要太过于纠结和紧张。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杀了你们的么?”周泽问道。

一家三口还是在看着他,

然后,

沉默。

被三个无头的人“盯”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哪怕是周老板,现在也有些不自在。

“叮咚…………”

周泽旁边,传来了汤匙碰触到盘子的脆响,然后周泽转过身,看见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坐在自己旁边,像是打算进餐。

少女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哦不,其实是看向那边的一家三口,对他们轻轻点头。

得,

周泽觉得自己有些伤心和憔悴,

合着人家是在隔着自己和别人打招呼,自己会错了意,的确是有些尴尬。

然后,

一家三口重新坐直了身子,对着面前的食物…………发呆。

少女则是慢条斯理地进食,她吃得很优雅,不是那种局促和过分的斯文,事实上她吃得很快,但却体现出了一种特别的气质。

周泽就这样看着人家妹子吃饭。

好在老道和老许还因为周泽迟迟没有醒来这件事而着急着,没思量到重新通过温泉池子过来看看,否则如果他们过来看见周泽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盯着人家用餐的妹子猛看,可能真的得气出病来。

女孩用餐完毕,将杯子里最后一点牛奶喝下去,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然后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周泽也起身,跟着她一起走,像是一个尾随的chi汉。

倒不是说周泽看上了她什么,在这个环境和这个状态下,周老板还不至于破罐子破摔到这种程度,而是因为这个女孩在周泽看来,和餐厅里其他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餐厅内其他的食客,虽然能进食,但是他们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其实和那没有头的一家三口没有什么区别。

麻木、

死寂、

带着一种老太太裹脚布的气息。

但这个女孩身上,却有着一种生活类的气息,她好像和自己一样,在这个环境下,有着一种比其他人更高程度的……自由。

周泽跟着她走出了餐厅,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和她,居然走的是一条玻璃甬道。

这就像是一个蜜蜂窝,里面错综复杂,每只蜜蜂有自己的位置。

周泽继续跟在女孩后面,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

走着走着,女孩停下了脚步,她似乎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了周泽。

女孩回过头,对周泽笑了笑,很清纯的笑容。

“过你吉娃。”(你好)

女孩对周泽微微弯腰。

日本人?

周泽第一反应是想到了自家的蜘蛛侠。

“你好。”

周泽回应道。

这种简单的日语周泽还是懂的,不过他回应的还是中文。

“你好。”女孩用中文又回应了一遍。

随后,女孩继续往前走,周泽继续跟在后面。

刚刚的交流和打招呼似乎更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如同一粒石子儿丢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掀起涟漪之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的草坪那边,周泽看见女孩拐入了另一个方向。

原来,

是邻居。

这家温泉别墅酒店的格局是这样子的,一个独栋的别墅,被一分为二来使用,大家共用一堵墙壁。

也因此,女孩和周泽“行走”路线是相同的也就得到解释了,不过到这里,大家得分道扬镳了,周泽也尝试了一下走女孩那个方向,但被一层薄薄的玻璃给直接堵住了。

放弃挣扎,周泽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在客厅坐下,点了一根烟,周泽又站起身,走到画框那边看了看,镜子里,自己还躺在沙发上,老道坐在自己旁边打着瞌睡,许清朗在旁边打着电话,像是在和谁联系。

周泽估计是在和书店里的白莺莺联系,或者再联系一下小萝莉,毕竟自己在现实里的那个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状态也着实让老许他们有些无法理解和应付。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还不错,当然,偷窥的感觉也很不错。

周泽伸了个懒腰,抖了抖烟灰,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温泉池子放水的声音。

院子其实也是被一分为二的,每边各有一个温泉池子,放水的声音很大,足以让隔壁听见。

周泽走到院子里,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在镜子里的世界里,你是寂寞的,相当于被关押的犯人,只能准点准时按照特定的路线去食堂就餐然后再回到自己的牢笼里。

当然,自己也可以通过镜子偷窥一下现实里许清朗他们在做什么,但又不是看那种片,只看画面没声音也可以,而眼下这种只能偷窥却没办法交流,你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真的很无趣,反而让自己不停地烦躁。

现在自己隔壁有个邻居,听听她的动静,也挺不错的,当然,如果这个邻居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周泽估计就没什么兴趣了。

水很快就放好了,周泽听到了脚步声,甚至还听到了“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只能听,不能看,总是一种缺憾,而且本着寻找线索一个都不落的理由,周老板干脆把藤椅挪到了墙壁下面,然后整个人站在了那里。

墙壁上面也是有一层薄玻璃隔着的,让你无法进出,没办法越雷池一步,但这没办法阻挡你去看,这一层薄玻璃更像是打了一层薄码一样,反而给画面增添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比那种简单粗暴的反而更有欣赏……哦不,是研究价值。

周泽一只手叼着烟,一只手抓着墙壁,向里面眺望着。

女孩已经走入了温泉池子里,然后她开始唱歌,唱的是一首抒情的日文歌,歌词周泽没听得懂,但感觉还不错,挺好听的。

慢慢地,周泽转过身,没再继续往里看,而是后背靠着墙壁。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从这个女孩歌声里听出了一些寂寞的感觉,不是红杏出墙的那种寂寞,而是被长时间羁押在这里的寂寞。

周泽甚至想着,或许餐厅里其他的人,他们一开始也是和自己一样,想出去,想怀疑,想做点什么,但慢慢地就被这种日复一日的牢笼生活给折磨得麻木了,变得跟那一家三口一样。

自己,

也会有这一天么?

“哗啦啦…………”

女孩唱完了歌,开始洗澡,拿着浴巾在自己身上擦拭着,周泽能听到水声,甚至还能听到女孩的呼吸声。

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两边的温泉池子其实都是靠着墙壁修建的,所以女孩和周泽真的只是一墙之隔。

“你叫什么名字。”周泽开口道。

一个偷窥了人家洗澡的色狼,堂而皇之地说话,问人家叫什么名字。

“月野纱织。”

女孩回答道。

她其实早就察觉到周泽的偷窥了。

“你呢?”女孩问道。

“许清朗。”

“很好听的名字。”女孩说道。

“嗯。”周泽附和。

“你也是死在这附近的么?”女孩又问道。

“死?”

“对的,死。”

“你已经死了么?”周泽问道。

“你难道还没有死么?”女孩有些疑惑,随即又道:“又或者,是许先生您,还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我早就死了,在很早很早以前。”周泽回答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么?”

“我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女孩拒绝了。

“但我很想知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不是么?”周泽引诱道。

“我们可以洗澡。”女孩很认真地说道。

“洗澡?”

“对,我们可以天天泡温泉,洗澡,把自己身上每一处地方,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人,就应该干干净净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状况,都要干净,也必须干净。”

作为一个有着洁癖男人来说,听到女孩这番话,周泽心里居然还了一些共鸣。

女孩真的不和周泽聊天了,她开始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把自己洗干净。

周泽觉得她洗得过分干净了,那种澡巾在自己皮肤上用力摩擦的感觉,周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应该,很疼吧?

少顷,

女孩主动开口道:“许先生,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说。”

“我的一条腿,

在你那边的池子里呢,

你能帮我把它,

洗干净么?”

————————

川地发生了一个小地震,导致原本的路线不能走,得绕远路,所以龙这阵子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大巴上,今天去参观慰问了两所凉山的小学,然后从下午坐车一直到晚上才抵达宾馆,也因此这一周的更新只能硬挤出时间来写,毕竟颠簸的山路上真的没办法用笔记本码字。

这是第一更,稍后还会有第二更。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玩?

书屋里,一如既往的冷清,当然,如果书屋什么时候变热闹了,那才叫真见鬼了呢。

白莺莺在接到来自许清朗的电话后,马上换了一身衣服,在锁店门准备出去时,看见孤零零坐在里头的蜘蛛侠,微微皱眉,然后她又打开了门走进去,对着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蜘蛛侠道:

“喂,老板遇到事儿了,你和我一起去帮他。”

蜘蛛侠抬起头,看了看白莺莺,然后默默地站起身,他只听周泽的话,但并不是意味着他完全没有智商。

带着他走到了店外,白莺莺把店铺门锁好,这时候,恰好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副驾驶位置上坐着小萝莉。

等到白莺莺和蜘蛛侠坐进车之后,司机师傅看了看这一车的客人,笑了笑,道:

“你们是那种叫啥来着,哦,cos爱好者是吧?”

白莺莺没回答,

小萝莉没回答,

神父更不可能回答,

司机好尴尬,

然后忽然觉得自己这车里好冷,低头一看,没开空调啊。

“走吧师傅,将军山。”小萝莉催促道。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周泽老是惹事儿和出事儿,她只希望周泽能安安稳稳地混业绩当上巡检,然后自己也就能自由了。

事实上,她一直都觉得周泽是一个很有B数的人,无论是自己被他收服前还是收服后,小萝莉依旧维持着这个看法不变。

因为,他很懒啊,懒得跟一条咸鱼没啥区别,但就是这条咸鱼,怎么能惹上那么多的事。

先是府君的证件,再是青衣娘娘,随后阴阳冊,接着又是神父,现在,又跑去将军山那里去把自己给搞得“昏迷不醒”。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碰上这样一个捕头,还真是麻烦呢。

“老板的问题,有办法解决么?”白莺莺问小萝莉。

小萝莉笑了笑,“我只是接到了电话,那个开面馆的家伙玄学上只是个二把刀,他的描述很难提供太多有价值的讯息,我必须去现场查看才能有结论,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你家老板那样子的人,没有你没有冰柜他连睡觉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做到昏睡不醒。

尤其还是在身上没有外伤的时候。”

白莺莺闻言,微微皱眉,道:“无论如何,要把老板弄醒。”

“我尽力吧。”小萝莉撇撇嘴。

“如果老板醒不来,你会陪葬。”

小萝莉闻言,面色一凝,低声道:“这个时候,你再威胁我,没有意义。”

司机师傅听着一个小女童和一个少女拌嘴,虽然听不懂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也觉得挺有趣的,他想插话,但似乎他不是混cos圈的,所以很难有共同话题。

不过,司机师傅还是找到了切入点,道:“你们是去将军山旅游么?据说那边刚刚发生了凶杀案啊。”

小萝莉沉默,

白莺莺沉默,

神父继续沉默。

司机师傅觉得更冷了,冷得他都不想开车了,脚都在开始哆嗦。

这也是正常,要知道司机今天撞大运了,拉了三个乘客,一个是鬼差,一个是僵尸,一个也是死尸,这他娘的能不冷么?

一般的出租车司机,晚上作死开到殡仪馆或者坟地那边远远看见一个模糊的白影子就了不得了,结果他直接大满贯了,

的哥见鬼巅峰成就达成!

“将军山啊,好地方啊,你们知道将军山的来头么?”司机还是想说话,不说话不行啊,他冻得直哈气。

“什么来头?”白莺莺问道。

似乎是因为白莺莺主动搭话的原因,导致她故意收敛了身上的煞气,司机忽然觉得温度回升了,这也不怪白莺莺,她只对周泽“嘤嘤嘤”,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她真的很冰冷。尤其在老板出事儿后,莺莺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曹顶,知道么?”司机师傅问道。

“是谁?”白莺莺问道。

“抗倭名将,当然,和戚继光比不了,但也很牛逼了,是我们通城本地人,明朝嘉靖年间那会儿,倭寇不是闹得很厉害么,咱通城位于长江入海口这边,倭寇来得也很多,他带兵击退了好几次倭寇,不过在四十四岁的时候,还是战死了,死得很英烈。”

“哦。”白莺莺点点头。

小萝莉却忽然来了兴致,道:“将军山和曹顶有什么关系?”

“因他得名啊,将军山上还有一个景点,叫倭子坟,就是拿来祭奠他的,当时是倭寇一路烧杀抢掠过来,曹顶击溃了他们,然后追杀倭寇至将军山那边时,发生了意外,牺牲了,原本将军山不是这个名的,曹顶也的官位也不高,但咱通城百姓很感念他,就把那座山称呼为将军山,然后就一直没改过。”

小萝莉舔了舔嘴唇,若有所思。

大概一个多小时候,车子终于开到了将军山脚下,小萝莉结账后先下了车。

等白莺莺下车时,她看见小萝莉正负手抬头看着山顶方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看出什么了?”白莺莺问道。

“问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小萝莉皱眉道,“这才是最诡异的,因为那个姓许的家伙说他们在山顶上的温泉酒店里是见到了鬼的,而且还不少,但这里却很风平浪静,一丝一毫的煞气都没有。

我想,你家老板应该也会和我有一样的疑惑,明明有鬼,却风平浪静。”

“为什么?”

“没听之前那个司机说么,这里是英魂牺牲的地方,享受当地百姓世代香火传送,在这个地方,就算有邪魅出现,也会被压制得很厉害,甚至是你和我,都会受到一些压制。”

“那老板他?”

“应该不至于,你老板虽然是鬼,但不至于被直接针对,而且,从家境年间到现在,五百年过去了,再强大的英魂也支撑不了这么久的,人们总是善忘的。”

“先去酒店看看老板什么情况吧。”

白莺莺说完就直接往山上走。

小萝莉也跟在后面,

神父则是走在最后。

不过,走着走着,

神父忽然停下了脚步,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慢慢地变直了起来,眼眸位置的头套那边还冒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

小萝莉侧过头,看向了神父,有些担心道:“他不会失控吧?”

白莺莺很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可能,他不是以前的他,你不是僵尸,所以你不懂我们僵尸的那种感觉。

我能很笃定地告诉你,他这辈子,绝不会背叛老板。”

神父目光在四处逡巡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而白莺莺和小萝莉则完全什么都没感应到。

“有什么东西?”白莺莺问神父。

神父有些茫然,双手张开,像是不知道如何去描述,自周泽把他带回书屋后,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他和周泽交流时,很简单,但和别人交流时,就很困难了。

“到底是怎么了?”白莺莺追问道。

神父依旧茫然,但他还是机械式地弯下腰,抓起了两块石头,一大一小。

小石头叠放在大石头的上面,

然后,

神父伸手捏住上面的小石头,

“啪”一声,

小石头瞬间粉碎。

碎屑在神父指尖慢慢地滑落,

然后,他看向了白莺莺和小萝莉,似乎是在看她们到底看懂了没有。

“哦…………”

小萝莉张开嘴,发出了声音。

“什么意思?”白莺莺看向小萝莉。

“哦……也没懂。”小萝莉。

“…………”白莺莺。

神父伸手挠了挠头,

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该如何去表达。

“算了,先去找到你家老板再说吧。”

小萝莉不想耽搁时间了,转身向上走去,白莺莺看了神父一眼,也跟着一起走去。

神父茫然地继续跟在她们身后,

神父走得很稳,但他每一步下去,都在下面留下了一个脚印,同时,他不自觉地在摇头,像是一头牛在驱赶着吵闹自己的苍蝇。

………………

“喂,你这条腿我给你擦干净了,还不错,腿玩年。”

周泽举着女孩的那条腿,对着墙壁那边晃了晃。

先前老道曾在进入温泉池子的幻境里从池水中摸出过一条腿,其实就是现在周泽手里拿着的这一条。

“你想玩么?”隔壁的女孩问道。

“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毕竟我们都是死人了,也没什么玩笑是开不起的。”

“我问你…………你想玩么?”

女人继续追问道。

“不想。”

周泽看了看手中的这截腿,选择了拒绝。

也就在周泽拒绝的刹那间,

周泽这边的温泉池子也开始涌现出热水,不是温泉,而是滚热翻滚的血水。

血水迅速注满了温泉池子,像是一锅烧开的成都火锅,热辣滚烫,

甚至,

里面还真的有东西像是正在被煮着,不停地在翻滚着。

那是另一条腿,

那是胳膊,

那是胸口,

那是脖子,

一段段殘尸在里面不停地翻滚着,

她来了,

她跳跃了玻璃的阻隔,

从隔壁,来到了周泽这里!

血水之中,那颗头颅慢慢地飘浮出来,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她身边不停地继续翻滚,

同时,

她开口道:

“不玩?”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被魔鬼选中的人

“不玩?”

面对女孩的质问,

周泽有些无语,

这种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或者是钱货两清,没听说过还能强买强卖的。

你牛逼,

你能过界,

你能从隔壁到我院子里来,

但你就算再牛逼,

退一万步说,

你现在这个四分五裂的样子,我就算原本只是矫情的拒绝现在想愿意也愿意不起来啊。

周老板抚额,有些神伤。

但女孩明显带着极大的愤怒,此时此刻,温泉池子里的血水居然真的溢了出来,同时,女孩原本断裂的身体部分竟然也慢慢地组装了起来。

好了,

身体组装起来了,

能用了。

是这个意思吧?

关了灯还不都是一个样?

说的最多的话还不是“你压到我头发了?”

中国父母从小都会教育孩子,挑食是不对的,要多想想古代多少农民伯伯辛苦种田到最后还没钱娶媳妇儿得打光棍。

周老板是想从心的,如果从心可以解决面前的这个麻烦,能不诉诸暴力最好就不要诉诸暴力,毕竟站在女方的立场来说,人家都这样主动了,你作为男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去推诿,总会被鄙视的。

但看着组装完的女孩,身体原本的断裂粘合部分都带着明显的凸起血痕,四周还有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像是李逵绣出来的画绢,真的是有些惨不忍睹,纯粹一个被拼出来的人偶即视感。

对不起,

我拒绝。

周泽站在原地,看着女孩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周泽双手的指甲慢慢长了出来。

然后,

女人靠近了她,

四周的血水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瞬间冲向了周泽,当真是好大的声势。

周泽张开双臂,指甲扫向两边,血水直接分开,女孩的身体也在这瞬间被分割成了两半,可怜的女孩像是一块橡皮泥一样,刚刚好不容易组装起来,结果就被周泽给辣手摧花了。

奈何不了这玻璃,还奈何不了你?

分裂成两半的女孩开始蠕动,像是即将复合起来。

周泽没废话,指甲继续切下去,像是切菜一样,直接将女孩重新分裂开,本着自己没那么禽兽的原则,周泽将女孩的两半头颅给捡起来,转身直接走进了客厅里。

或许,

女孩也是震惊的,

如此惊艳的出场,如此犀利的宣言,

到最后,

自己还却像是送上门的一道菜,

真的被周泽给切了。

女孩的头颅被周泽放在了茶几上,周泽点了一根烟,老实说,以周泽现在的实力和身份地位,解决一个小小的女鬼,已经无法刺激到他丝毫的爽感了。

但一些问题,周泽得找她问一下,最重要的是,

就是自己该怎么从这个该死的镜子世界里出去。

女孩的两瓣头颅被放在一起后开始慢慢地融合,客厅外的身体也重新开始了凝聚,无头身体在客厅外不停地乱逛着,像是想走进来,却又有些不敢。

女孩的头颅复原后,端放在茶几上,继续瞪着周泽,但目光里的愤怒,则是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忌惮。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鬼,也是如此。

周老板也算是阅鬼无数了,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也听了不少,对于女孩生前的遭遇,他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被J污,

还被分尸,

最后被困在这里变成镜子里的一道亡魂,应该大差不差吧。

她拼命地搓洗自己的身体,是想要从这个举动中获得一些心理暗示和安慰,让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干净的。

一个可怜的日本女孩,

这种可怜,不分国界。

但鬼就是这种极端化的产物,事实上,太淡然的人他没资格逗留在阳间做鬼,那些咸鱼一辈子佛系一辈子然后死了的人,全都在黄泉路上乖乖地排队往前走呢。

站在鬼差的角度来看,能逗留在阳间的鬼,基本都是刺头儿,属于班上不听话喜欢顶撞老师的孩子。

所以,当女孩迁怒于自己时,你跟她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她也根本不会听进去。

上次遇到那个复仇的海蟒,包括很多其他的事情里,周泽的确是遇到过不少“有委屈有冤屈”的亡魂,但如果周泽没有指甲不是鬼差,可能周泽根本就没有怜悯他们的资格,只会沦为他们愤怒情绪下的牺牲品。

“他们,不是我放的,事实上,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拉进这个地方。”

周泽对着女孩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报仇,前提是,你告诉我这里的秘密,以及,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

女孩继续以憎恨的目光看着周泽,周泽没过多理会,继续抽着烟。

等呗。

大概过了一刻钟,外面女人无头的身体慢慢地坐了下去,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背靠着客厅外的落地窗,看起来很是孤单寂寞。

而女孩的双眸里,也不再是愤怒的光芒,转而流下了一串泪水。

周泽抽出茶几上放着的纸巾,给她擦了擦,同时安慰道:

“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我许清朗,

会心疼的。”

所以说,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时,报你好朋友的名字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偷看女孩洗澡时,

比如明明自己刚刚把女孩当菜一样乱切一通后还去给她擦眼泪假惺惺时,

比如在会所做完“冰水柔情”项目后技师给你一张单子写评价还要留下签名时,

在这些时候,

留下自己的名字,是很不理智滴。

“他们…………已经走了。”

女孩哽咽道。

“几个人?”周泽问道。

“三个,三个人。”

“哦。”周泽点点头,“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如果女孩是被那三个人杀害的话,那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总不可能是被杀害的女孩马上变成厉鬼复仇成功了吧?

如果复仇成功了,她也不会还有这么大的怨念。

“他们被魔鬼选中了。”女孩眼眸里闪现出一抹迷茫,“他们被魔鬼选中了…………”

“你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我们不是在写诗歌。”周泽提醒道。

“是魔鬼,就是魔鬼,就是魔鬼!!!”

“好,是魔鬼,就是魔鬼。”周泽有些无奈了,“还有其他的么?把你出事以及之后所遇到的情况最好都详尽的告诉我。”

周泽伸手掏了掏,取出了自己的鬼差证,递送到女孩的面前晃了晃,

“你可以把我当成警察。”

女孩的目光开始在四周逡巡起来,

周泽也跟着看向四周,问道:“怎么了?”

“这里是被镜子笼罩的地方,而镜子,不光能照射现在,它还能记忆过去。”

“怎么看?”

女孩眼角的眼泪继续滴落下来,只不过这次掉落下来的泪水还没落下去就在半空中开始蒸发,营造出了一种朦朦胧胧的色彩光晕,连带着周围的玻璃也都反射出了异样的光芒。

这就像是坐在影厅里的感觉一样,四周的一切,像是被重新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尘土,染上了一抹不真实的朦胧

最让周泽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还能听到声音,这里镜子所记录的,不光是画面那么简单。

在周泽的面前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平头男子,年纪不到三十,坐在那里正抽着烟,双脚翘在茶几上。

这是影像,记录的是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哐当”一声,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又走进来两个男子,这两个男子看起来更年轻,可能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手里拿着两个大塑料袋子,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另一个则是留着类似艺术家气息的长发。

鸭舌帽和长发男在小平头对面坐了下来,两个人把东西都放在身边。

鸭舌帽指着坐在对面一个人抽闷烟的小平头对身边的长发男笑道:

“我之前说啥来着,他主队今天输球了,他现在肯定心情不好一个人生气着呢,哈哈哈…………”

“笑你妈啊,笑笑笑就知道笑!

今天本来能赢江苏队的,艹!

他们金陵的主场今天就是邪性,结果我们打了几个门柱,人家随便抡一脚就进了,简直气死个人。”

小平头直接指着鸭舌帽骂道,显然,他心情确实很不好。

“不就是球队输了球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皇马巴萨不也输球么?”

鸭舌帽不以为然道,随后,他打开了袋子,“来来来,我们开我们的聚会,酒水我也带了。”

袋子里是衣服,被鸭舌帽取出来,拿出一套递给了面前的小平头。

小平头接过了衣服,三人都开始换衣服。

这三套衣服,是日军的军装,受到各种抗战片的洗礼,中国百姓对这套衣服简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小平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对着镜子照了照,显得很是满意,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道:

“妈的,你们说,

要是当年日本人在金陵多杀一些人,把那些煞笔都杀光,今天我的球队是不是就不会输球了?

最好杀得金陵那里人都没了,那个地方也就不会再有球队了,老子今天心情就不会那么差了,本来和你们聚会是开开心心的。”

长发男子点头道:

“就是啊,当初要不是美国佬阴险,咱们现在早就是日本公民了,现在还得和这帮支、、、那逼待在一起,

想着以前和他们一起上学现在还得和他们一起上班,我就觉得恶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英魂镇压!

周泽站在边上,像是在看一场舞台剧,演员们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丝毫不在意是否有观众正在看着他们的表演。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很自我。

音乐放起来,是日文歌,节奏感挺强。

然后这三个人穿着日军军服开始跳舞,手里还挥舞着估计是从某宝订制来的仿制武士刀,跟着节拍开始一边哼着歌一边转圈,像是在庆祝和玩cos。

“这是什么歌?”周泽问身边的女孩头颅,实在是周泽对日语真的不是很懂。

“《拔刀队》,算是日本陆军的军歌一种。”女孩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是哪个奥特曼的主题曲。”

三个家伙玩儿得很嗨,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比较地忘我。

其实,看起来挺煞笔的,这三个家伙不是日本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之前听他们说话时的口音以及说话的内容就已经能够判断出来了。

但他们现在偏偏又如此地专注和投入,仿佛是在进行着某种很崇高的仪式一样,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一个成语——沐猴而冠。

喜欢那边的漫画,动作片,歌曲,影星,等等,这些其实都无所谓,也很正常,甚至对哪个国家有好感也是每个人的自由,但这三个家伙的言行,明显地超出了那种感觉。

尤其因为一场球赛的输赢,而说出希望日本人当初对金陵大屠杀做得更彻底一些的话语,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犯罪。

那种对自己身份的鄙夷,对他国身份的向往,让周泽有些不舒服,因为他曾经历过三乡村,那个村子的村民哪怕是死后,也依旧承受着庞大的饥饿痛苦,却依旧死死地守护着“军粮”。

死人和活人的行径,形成了一种极为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周泽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日语在发问。

这声音有点耳熟。

周泽看向了这个女孩的头颅。

“当时……我以为隔壁住着的也是日本人,所以我……主动打了招呼。”女孩咬牙切齿地说道。

“啧啧。”周泽摇摇头,这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

三个在跳舞行军的男子在听到隔壁女人用日语打招呼的声音后马上停了下来,然后走到客厅外面和她交流,他们不会日语,这很可笑,一心想当日本人,但连日语都没学。

但最后,当长发男去开门时,女孩就站在了门口。

很可能对于女孩来说,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毕竟身处异国他乡,自己房间隔壁还是自己老乡的话,总是会有一种忍不住亲近的冲动。

女孩被他们邀请参加这次聚会,甚至她还表演了日文歌曲演唱,三个男的虽然听不懂日语,但完全诠释出了“不明觉厉”的样子。

随后,大家开始喝酒。

而后,先是小平头开始动手动脚,女孩是喝了酒,但她还有一些清醒,马上站起身表示拒绝,然后用中文说要回自己房间去了。

剧情进展到这里的时候,周泽侧过头问女孩头颅:“你应该早就发现他们不是日本人了吧?”

“我以为他们是仰慕日本文化,所以我…………”

听到这个解释,周泽觉得挺有趣的,当初自己和神父打架时神父还讽刺过中国人最喜欢听外国人说中国话,以此获得巨大的内心满足感。

之后的剧情,其实就简单了,女孩反抗,男的硬来,而且是三个人一起硬来,因为三个人都喝醉了酒,所以最后的画面混合着女孩被毛巾堵住嘴后的呜咽和挣扎。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女孩躺在地上,目光涣散,身体扭曲,而那三个男的就像是那个年代的日军每隔一段时间会被发慰安所的票一样,发泄完收工。

在那个时期,日本人在自己有军队驻扎的地方设置了很多慰安所,强迫多国女性进来摧残,而这在日本军营里就像是业余活动项目看电影一样,根据军衔高低每个月所发放的电影票数目也是不等。

这时候,周泽眯了眯眼,似乎重头戏要来了。

女孩最后是被分尸的,

是这三个男的要杀人灭口?

但就算是要杀人灭口,应该也不至于极端到那种采取分尸的手段?

因为原因很简单,在酒店里分尸处理尸体,很难不留下痕迹,如果只是想斩草除根的话,完全没必要以这样子的一种方式去进行。

周泽继续在旁边看着,反正,答案马上就会出来。

三个男人似乎也清醒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几乎是半昏迷着的日本女孩,他们脸上也露出了畏惧之色。

事实上的确如此,一般来说,在网上喜欢玩地域攻击或者精日的人,他们在社会生活里,其实都比较怂,一般都属于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类,所以才会拼命地希望在其他地方获得自我失败人生的另一种畸形的满足感。

这三个人明显慌了神,长发男甚至跑过去不停地道歉,希望得到女孩的原谅不要去报警。

另外的小平头和鸭舌帽也都有些惊慌失措。

但也就在这时,在脚下的地板位置上,忽然出现了三道影子,这三道影子出现得很是诡异,之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然后默默地和这三个男人的影子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而这三个男子的眼眸里,也慢慢地浮现出一抹血光。

接下来,就是最残酷也是最让人难以直视的一幕。

女孩被肢解了,她的身体像是祭品一样被摆放在了温泉池子边缘位置,然后三个男子竟然对着温泉池子方向跪坐了下来。

他们开始吟诵着什么咒语,又像是在念诵着某种祷词,这次,用的是很纯正的日文发音。

被上身了!

而且被鹊巢鸠占了!

作为一个借尸还魂归来的人,周泽对这个画面其实很熟悉。

女孩的头颅在听到这三个男子嘴里念出的话语时,表现得很是痛苦,她的无头身体从院子里跑到了客厅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个姿势很怪异,

无头尸体站在边上,伸手捂着自己耳朵,而自己的头,则是放在茶几上。

可以想见,这种日文念诵经文的声音,对于女孩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和酷刑。

哗啦啦…………

四周的画面开始扭曲起来,

而后逐渐消散,

周泽只记得那最后一个画面,这是一场仪式,仿佛是要召唤什么,而那三个男的身体则是慢慢地被抽成人干,最后变成了脓水,浸润在了院子里的鹅卵石上,女孩的尸体也是如此,完全消融在了温泉池里,像是被煮化了的食物。

随后,周泽走到了女孩面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一年前。”女孩回答道。

“你死后,就在这里了?”周泽又问道。

“是的,我死后,就在这里了,而他们,就在我隔壁,我出不去,我能做的,只是通过镜子,看见之后住进来的住客的一些活动。后来,我发现餐厅的人越来越多,附近一些死去的人,他们的亡魂会自己靠近这里,入住这里,同时准点在餐厅用餐。”

“那你之前怎么没去找他们复仇?”周泽问道。

“因为之前我过不去,现在我能过去了,因为他们走了,一些东西,要苏醒了。”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孩回答道。

“那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前阵子是不是有一家三口,父母带着一个五岁大左右的女孩,曾住在这里?”

“是的,他们住在了这里。”女孩看着周泽,有些茫然道:“他们住在这里时,我就听到那三个男人说,这一家三口是最好的祭品。

然后没过几天,我就在餐厅看见那一家三口在那里用餐,他们,已经没有了头。”

“是那三个人杀的?但他们也已经死了吧,没有了肉身,和你一样,被封印在镜子里,出不去才对,

还有,

那三个人,要拿他们的头,做什么?”

“应该是为了唤醒自己吧。”女孩回答道,“我听见过他们不少的谈话,他们都是用日语在交谈,他们很渴望重获自由,渴望从一个人的镇压下出来。”

“镇压?”

“是的,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三个和这个地方后来聚集过来的亡魂都不一样,他们有着更大的自由,甚至如果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随时进入到我这个房间来,但他们对这个不感兴趣,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起本是由一家三口被灭口的案子,到现在,牵扯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

三个精日的智障在这里举行了一个聚会,然后吸引了隔壁的一个来华旅游的日本女孩,然后这三个精日发情了,毕竟做梦都想当日本人的他们对于送上门的日本女孩真的难以拒绝。

或许是在“行凶”时,他们的恶念被感知到了,也可能是他们之前穿着日军军装唱着日文歌产生了类似“笔仙”的作用。

总之,三个原本被某个未知存在镇压在这里的日本鬼,被召唤来了,然后上了他们的身,同时这个可怜的日本女孩被自己的同胞给肢解献祭了。

那三个精日也死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步自由获得,从镇压状态变成了被封印在镜子里的亡魂,看似都是被封印困锁住的,但应该比他们之前,自由度更大了一些。

他们应该一直在等待下一轮祭品的出现,也就是那一家三口,所以,那一家三口应该因此遭遇了毒手,他们得以获得更进一步的自由。

让周泽有些愤怒的是,自己,则是那三个日本鬼最后获得更进一步自由的关键。

那个鬼来电,把自己吸引来,然后让自己代替那三个家伙坐牢,他们得以“彻底自由”!

自己明明是猎人,却被本该是自己猎物的家伙设套且自己还钻进去了。

但这三个日本鬼,又到底是怎么来的?

周泽能够感觉出来,那三个亡魂,无论是从手腕还是一些手段上,都不是普通的亡魂可以去比拟的,这倒不是周泽给自己中圈套去解释什么,而是因为类似于那种祭祀的方式,周泽这个鬼差都不会做,甚至周泽还认为,小萝莉那个资深鬼差估计也不会。

三个,比鬼差还专业的亡魂?

“对了。”女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听到他们经常诅咒一个人,那个人,我不知道是谁,但估计和他们被镇压有很大的关系。”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周泽抬起头问道。

“曹顶。”

第一百八十四章 越狱!

曹顶是谁,周泽是清楚的,毕竟小萝莉是半道出家,借助在了王蕊小朋友的身上,她原本是哪里的人什么时候死的,周泽并不清楚,也懒得去问,但估计不是本地人。

而白莺莺则是躺在棺材里两百年的傻白甜,平时和白夫人聊天也就是家长里短的闺蜜之言,你见过啥时候闺蜜聚会还宣扬一下爱国主义情怀的?

所以,这两个人都不算是地道的通城人,但周泽两世为人,都是通城人,曹顶这个人物在通城也算是很有名的了,当然,通城最有名的人物还是起草过清帝退位诏书的张謇,之后数一数,算一算,曹顶也能排个前十。

抗倭英雄,好像官职也名声也不是很高,周泽只清楚这一些,具体的东西也早就忘记了,只知道他是明朝中叶的人物,那时候倭寇闹得最凶,沿海地区倭寇泛滥成灾,官军不堪重用,面对倭寇时往往一触即溃,也就是后来等戚继光那一批将领慢慢地起来后,倭乱才算是慢慢地平息。

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明朝官军基本属于战五渣的水平,有点像是后世抗日战争初期那会儿,日军来势汹汹,几乎势如破竹,也因此能在那个时候敢逆流而上的将领,往往最难能可贵,因为那个时候基本就看不见什么赢的希望,所以才是真正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既然那三个日本鬼痛恨曹顶,周泽只能大胆地推测一下那三个鬼的身份不会也有五百年窖藏了吧?

这个推测很吓人,让周泽都不禁想要细细思量一下。

最重要的是,人家英魂在这里把这帮鬼崽子镇压了这么多年,别到最后是自己中计反而把人家给放出来了,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万一放出来的那仨混账又在通城或者在附近地区搞出什么事情来,这些因果会不会最后算到自己头上?

周老板从未否认自己是一条怕惹上麻烦的咸鱼,平时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混日子心态,但还真的不至于说自己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结果甩甩手继续回去睡觉。

“怎么出去?”

周泽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当然,周泽其实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日本女孩,她也应该不知道如何出去。

这里就像是一个特殊的容器,周泽猜测很可能是因为将军山特殊的环境产生的,曹顶的英魂镇压了这帮倭寇五百年了,原本是第一级别的牢笼,但那帮倭寇的亡魂却像是“基督山伯爵”一样开始玩儿起了越狱。

不是一口气的越狱,而是不断地增加自己的自由度,类似把原本住在最深处看守最严密牢房的自己慢慢地开始往外开始搬家,一直搬迁到住进监狱最外围防守最松散的牢房位置。

这有点像是一种妥协,所以才造就了这种四不像的地方,在这个镜子世界里,亡魂无法对外界进行明显地干扰,这已经算是最后一层束缚了。

日本女孩摇摇头,她此时已经把自己的头重新摆放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不知道如何出去,如果知道,她自己早就出去复仇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周泽有些无奈,拿出了手机,手机照旧没信号的,但周泽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那仨日本鬼在这里能够给自己打电话玩儿一出鬼来电,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尝试着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电话那头不停地在响着,居然能打通。

周泽有些惊喜地走到画框那边,看着里面许清朗的情况。

自己的电话一直在打,那边也传来了“嘟……嘟……”的声音,但是在自己眼里,许清朗却根本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打通了是打通了,但那边根本就没反应?

周泽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的,也不知道许清朗的电话到底有没有响起,但大概率那边的电话是没反应的。

周泽又尝试给白莺莺和小萝莉打电话,结果都是能打通,但那边根本就没人接电话。

………………

在周泽尝试打电话的时候,白莺莺和小萝莉等人已经进入了酒店,在外面敲了门。

开门的是许清朗,面容有些憔悴,活脱脱的丈夫卧病在床妻子照顾的心力交瘁。

这也的确如此,还记得那晚许清朗还在睡觉,结果老道一声惨叫直接尿出血,而后周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从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许清朗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没松一口气过。

白莺莺马上找到了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老板,直接跪在了沙发边,伸手握住了老板的手,不停地呼唤着老板快点醒来,不要丢下莺莺。

周围人见到这一幕嘴角都下意识地抽了抽,

拜托,

周泽还没死呢,

你这也太夸张了一点,活脱脱地像是古代大家族的小妾,哭完灵后就要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

小萝莉就显得淡定得多了,站在她的立场上,她似乎更看重周泽现在到底有没有意识,如果他是有意识地昏迷,那自己的命还捏在他手中,如果是彻底失去意识的昏迷,

那自己现在把他杀了是不是就自由了?

当然,小萝莉也只是想想,就像是男人走在马路上看路边的环肥燕瘦美女都会下意识地歪歪一下而已,她是不敢做也不敢去赌的。

最终,小萝莉走到周泽身边,检查起周泽的情况。

老道在旁边开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又讲了一遍。

“怎么样了?”白莺莺问小萝莉。

“灵魂还在。”小萝莉皱着眉道:“但不全了。”

“不全了?”

小萝莉环视四周,她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是的,不全了,所以他没办法醒来。”

一边的老道闻言,道:“我好像记得封神榜里有个反派好像有一个法宝,可以把人的魂魄收走一部分来着。”

小萝莉没去理睬老道的话语,更没功夫去和他研究什么封神榜,她开始在这个房间里行走,尤其是在看见了卫生间里碎了一地的玻璃之后,她的目光更多的投向了一些可以反光的器具位置。

甚至,最后小萝莉还站在了客厅的八骏图画框前面,对着镜子框架开始往里看着。

…………

在周泽的视角看来,小萝莉现在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视,但是她应该看不见里头,这也足以显示出小萝莉超出周围其他人的水平和见识。

老许和老道一直在研究怎么让昏迷的周泽醒来,却压根没想到周泽其实就在他们身边不过是被困住了。

“她能看见你?”一边的日本女孩开口道。

“给她一定的时间,她应该能发现的。”周泽继续看着手机,其实现在问题很尴尬的是,就算再给小萝莉一段时间,就算她能够确定自己在镜子里,

但自己又该怎么出来?

肯定有出去的办法的,周泽相信,这就像是面对着一个复杂的游戏,但你得有足够的时间给他玩通关,最起码得有无数次失败摸索的经验,然而周泽现在却没那么多的时间,要知道那仨日本鬼在这里呆了一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可能已经玩这款游戏玩了五百年!

“咔嚓…………”

门外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日本女孩看着周泽,道:“饭点了。”

“…………”周泽。

“你不去?”日本女孩继续问道。

“你很饿?或者,你会饿?”周泽问道。

“只是想出去走走。”

周泽明白了,吃饭进餐对于镜子里的人来说,就像是牢房里的犯人被定时放出去吹吹风户外活动一下。

“我没兴…………”

周泽的话还没说完,

外面忽然又不断地传来“咔嚓……咔嚓……咔嚓……”的声响。

周泽马上冲到门口那边打开了门,

是的,

原本外面应该只是一条玻璃甬道直接通向餐厅的,但四周的玻璃居然在此时开始接二连三地碎裂开来,越来越多的亡魂开始四散茫然地在游走着,他们像是失去了原本的束缚,变得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回事?”周泽问身后的日本女孩。

“我也不知道。”日本女孩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周泽冲出了门外,四周由远及近的玻璃都在继续地碎裂,这给了周泽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现在其实也是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而玻璃可以理解成监狱里的铁栏杆,铁栏杆现在正在不断地碎裂消失,对于犯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为他们将重获自由。

但对于周泽来说,却不一样,因为这意味着这里的禁制和束缚正在走向消亡,原本一直被镇压着的东西正在伺机准备逃脱。

这边的亡魂开始越来越多,因为将军山特殊的原因,所以附近死去的人亡魂都会下意识地汇聚到这里,有点聚宝盆的意思。

而眼下,这帮人开始茫然的前行,像是接受着某个指引一样。

周泽走在人群之中,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引发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终于,

周泽看见了前面的一杆旗帜,

而在旗帜下面,

放着三套黑色的日本武士甲胄,甲胄上带着诸多的伤痕和破损之处,却显露出一种特殊的森然。

旗帜散发出黑色的光芒,笼罩了一个圈,凡是被吸引过来的亡魂只要进入这个圈之后都会被一条条黑线给捆绑住,而那三套原本静止整齐叠放在那里的甲胄,

内部,

开始慢慢地膨胀…………

——————

抱歉,昨晚采访回到宾馆原本设置了闹钟睡俩小时起来码字,结果闹钟没把龙闹醒,结果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武士!

“外面起风了啊。”

老道走到客厅落地窗那边,把窗户给关上了,不知道为什么,风忽然变得大了起来,吹得院子里的树木和藤椅沙沙作响。

小萝莉则是把自己的目光从八骏图上挪开,甚至主动走过去把老道刚刚关上的门窗打开,把头探到了外面去,随即,她面色无比凝重地走回来。

看着躺在沙发上依旧不省人事的周泽,小萝莉眼里有一抹杀意流转。

“你要做什么!”

白莺莺马上呵斥道。

小萝莉手指指着周泽,直接骂道:“这王八蛋到底放出来什么东西,他这是要坑死我!”

“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砰!”

忽然间,门被外面的风给吹开了,连落地窗的玻璃也直接碎裂了,整个客厅里到处都是乱溅的碎玻璃渣子。

老道和许清朗马上蹲下身子用衣服裹自己的头进行保护,白莺莺趴到了周泽身上保护自家老板,那些玻璃渣子飞射到白莺莺身上都被直接弹开,女僵尸的身体素质确实强悍。

小萝莉就站在这漫天的玻璃渣子之中,别说,还真托范儿,配合上她那孤冷的萝莉表情,还真有拍大片的感觉。

一边的蜘蛛侠自打进门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方式,平时在书屋里在打扫好房间后他也是这般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就一动不动,就连老道这种人来疯的人都撩不动他,只觉得这货还没有自家猴砸有趣。

而此时,小萝莉直接盯着蜘蛛侠。

蜘蛛侠还是继续坐着,似乎并没有因为小萝莉的目光而有丝毫的不适。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直接道:“先解决这里的问题。”

蜘蛛侠还是一动不动。

当初书屋里有客人来时,看这家伙一直坐在那里不动还觉得是一个雕塑,类似电影院里准备放蜘蛛侠系羚影时所摆放的模型。

“我之前就很好奇,你留在通城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家伙的骨灰,只是你的意外发现吧?不是你真正长时间都留在通城的原因。”

蜘蛛侠依旧不为所动。

“我调查过了,将军山的这家温泉度假山庄酒店是许家的产业。”

天大地大,这里毕竟是中国,通城是二线城市,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小地方罢了,毕竟隔江相望就是魔都,所以通城的外国人,并不是很多,市民走在路上看见外国人还会好奇地多看几眼,不像是大城誓市民早就对金发碧眼或者黑皮肤见怪不怪了。

小萝莉清楚,周泽是在一家葬礼上第一次见到的神父,那时神父就站在许家几个女人的身边,鱼类似家庭牧师的意思。

而将军山又是许家的产业,

而眼下,被英魂镇压的那帮倭寇亡魂居然好死不死地居然要暴、、动起来,这能是巧合?

蜘蛛侠继续稳如泰山。

风越来越大,还带着“呼呼呼”的厉啸声,这在普通人看来只是天气忽然发生了变化要下雨了,但就连许清朗都看出来,这风里面带着浓郁的煞气,这是有大凶之物出山的征兆!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

她好气哦!

凭什么每次都是周泽这个家伙搞事情,自己还得拼了命地帮他擦屁股?

而且,这次的屁股小萝莉不擦也得擦,因为她也是通城的鬼差,也就是说通城地界凡是灵异的事件她都有责任去处理,一旦出现灵异事件波及太多无辜搞出什么乱子,那么她也有直接责任。

这就等于是坐在家里祸从天降,小萝莉忽然觉得好委屈,自己自从认识这条咸鱼之后好像就没过过什么舒心日子。

“咕嘟咕嘟咕嘟”

温泉池子开始冒起了泡,水龙头其实没开,水是从下面放水的塞口位置倒流出来的,而后这整个院子开始了塌陷,鹅卵石地面直接塌方了下去,甚至连客厅的一大半位置也跟着一起塌陷了下去。

白莺莺眼疾手快将自家老板的身体背起来躲到后面去才避免自家老板连带着一起滚下去。

度假山庄内部,出现了一个坑,而在这个坑下面,有一个破败不堪的牌匾,牌匾上还有不少的弹孔。

据说当年鬼子打进通城后得知这里有个倭子坟和将军庙,就特意过来给捣毁掉了,那牌匾上的弹孔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这一看就是被人特意转移了过来,同时这整座度假山庄甚至都可以称之为为此特意做的“欲盖弥彰”。

牌匾下面是一个断了头的雕像,雕像漆料早就破损不堪了,是一个男人持刀骑马的形象,诉说着一种苍凉。

在男子雕像身边,有三个箱子,箱子也早就烂了大半,从里头能看出来存放的应该是甲胄一样的东西。

“嗡!嗡!嗡!!!!!!!!!”

一阵阵颤音从下面的箱子里传出,紧接着,一道黑影忽然窜出来,直接没入了其中一个箱子里,随后烂箱子在顷刻间炸裂,一套甲胄居然慢慢地撑了起来,变成了一人高的样子,但甲胄都是悬概的,里面并没有人在穿着。

“哦”

沧桑的声音自甲胄里传出,

像是一个人沉睡了太久被唤醒,

“哈伊”

“砰!”

一柄生锈的武士刀从下方不知道哪个疙瘩位置钢,瞬间没入了武士手中。

武士先看了看自己脚下另外两套甲胄,似乎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的两个同伴没有一起苏醒,而后,他看向了身后的雕塑。

五百年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阻止了他们,但是五百年后,

该结束了!

小萝莉目光一凝,嘴巴张开,舌头迅速飞卷而出,化作了一道皮鞭,狠狠地抽向了武士。

武士仿佛背后长眼一般,武士刀直接横切过来,拦住了舌头,同时身形一闪,嵌着小萝莉的舌头倒退。

小萝莉整个人像是被放风筝一样嵌地飞了起来,但依旧死死地纠缠着没有放弃,她清楚,不能让那个石像倒塌,否则剩下的两个也会被放出来,而且他们会更不受约束。

可能有人会问,之前为什么不直接毁了塑像?

但实际上之前如果毁掉塑像,会连带着那三个一起破灭,就像是果子还没成熟就把根给挖出来了一样。

“八嘎”

武士手帜刀横切下去,小萝莉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收回了舌头,但整个人也跳入了坑洞之中,她没得选,必须阻止,也必须迎头顶上去。

白莺莺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对老道喊道:“保护好老板。”

随即,她又看向了坐在边上的蜘蛛侠,“跟我一起上!”而后,白莺莺直接跳入了坑洞之中,之前面对小萝莉冷言冷语完全没反应的蜘蛛侠也马上站了起来,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老道看了看许清朗,道:“我来保护老板,你也去吧。”

“”许清朗。

深吸一口气,许清朗取出了自己的护心镜,还没往下跳呢,小萝莉整个人就倒飞了出来,重重地砸落到了许清朗身上,直接把许清朗连带着一起摔着向后滚去。

小萝莉迅速起身,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但马上舌头一翻,将鲜血舔回了嘴里,而后继续冲了进去。

接下来,是白莺莺,白莺莺是直接被武士刀砍中了身体,虽然没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但刀身上的鬼气却直接冲散了她身上的煞气,导致白莺莺整个人踉跄地连续后退。

倒是蜘蛛侠一直和那个武士打得有来有回,武士不停地发出惊疑的声音;

显然,他是认识神父的,但他不清楚为什么此时自己的这个同族后辈居然会反戈一击。

现实里那边的情况到底有多危急,周泽不清楚,他现在也没功夫回到房间里透过玻璃镜子看外面的情况。

眼下,他正在人流之中,看着越来越多的亡魂走入了旗帜所在的圈子里,像是一节节电池一样,被圈了进去。

而在旗帜和盔甲之间,有三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家伙手持武士刀,一边唱着日本军歌一边不停地绕着圈跑动着。

他们已经死了,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还觉得自己依旧活着,做着自己已经成了日本人的美梦。

他们的动作其实就是在吸引附近的亡魂不断地靠近过来。

其实,在旗帜的后面,可以模糊地看见一道巨大的虚影,虚影中是一个男子骑着马,很是威严,只是他的影子正在不断地扭曲和模糊。

“这是什么,被镇压着的恶魔么?”日本女孩找到了周泽,站在周泽身边问道。

她倒是没有武士是自己族人的感觉,毕竟当初的她之所以被分尸当成祭品,也是拜面前这三套铠甲所赐。

在她眼里,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族人,而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对。”周泽点点头。

“为什么这帮恶魔能挣脱出来?”日本女孩问道。

周泽伸手指了指那三个还在不停地跳来跳去的穿着日本军服的家伙,

道:

“因为解封他们的,是中国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请神上身!

其实,武士的战斗力并没有多强,当然,他的身法和经验也确实丰富,所以在交手时往往能够占得先机,但他的攻势所造成的伤害,却并不是很严重。

小萝莉能够很自信地和他进行周旋,白莺莺每次被击中之后凭借着自己强悍的身躯还是能扛住这些伤害很快就能再度冲上去继续战斗,蜘蛛侠也是能打得够有来有回。

然而,最关键的是,一名士兵披着甲胄,甲胄也只是士兵的防具,起到的无非是抵消部分伤害的效果,事实上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绕过甲胄甚至是直接通过甲胄对士兵进行攻击。

只是,

眼前的武士,

他没有血肉,

没有存在,

就像是一团空气在支撑着这套黑色的武士铠甲在战斗一样,所以,白莺莺他们的每次攻击都只能落在甲胄上,起到的效果,其实微乎其微。

除非能够瞬间将甲胄给撕裂或者打碎,但这甲胄在五百年前应该也不是凡品,又经历了五百年的滋养,早就超出了寻常意义的甲胄坚硬范围,想要直接轰碎它,实在是太难太难。

也因此,哪怕这名武士现在是以一敌三,但他依旧可以丝毫不落下风。

“封印住他!”

小萝莉对着白莺莺和蜘蛛侠喊道,现在,也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了,因为如果不是她一直有意地在背后阻拦,这名武士可能早就找到机会将曹顶的雕塑个毁掉了。

一个已经这么难啃了,再来俩,这里的局面就将彻底颠倒过去。

白莺莺点了点头,而后再度冲了上去,蜘蛛侠这次和白莺莺以相同的速率配合以不同的方向进行了包抄。

武士刀被翻转,刀尖直接刺入了蜘蛛侠的大腿位置,而后迅速向上横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索。

蜘蛛侠身上几乎被剖开了一条裂缝,整个人开始倒退,最后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蜘蛛侠的衣服也被切开,散落在了地上,伤口位置,有腥臭的脓水不断地溢出,很是触目惊醒。

白莺莺目光一凝,不知道为什么,她察觉到这个武士的实力似乎比一开始交手时有了陡然地提升!

这个感觉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砰!砰!砰!”

武士和白莺莺对了三拳,他自己岿然不动,反倒是白莺莺开始连续地后退,并且在下一刻,武士出现在了白莺莺的身后,速度超乎寻常地快,紧接着就是一刀横切下去。

“嗡!”

刀锋在和白莺莺接触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白莺莺被整个抽飞出去,身上的煞气更是不停地逸散出来,倒地后的白莺莺没能像之前那样迅速站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双手勉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显得很是难受。

头盔之下,仿佛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在注视着这一切,而后,武士继续开始加速,直接冲向了前面小萝莉所在的位置。

小萝莉很尴尬,她可以躲避,但她身后就是曹顶的雕塑,她很讨厌这种没有后路的感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愿意去当英雄。

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双手撑开,双足踮起,舌头延展出去后,一道黑色漩涡席卷而出。

“唰!唰!唰!”

武士刀的每次劈砍之下,小萝莉的身体总是随之娇颤一次,但她依然没有后退。

最重要的是,

她忽然惊愕地发现,面前武士的实力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一开始是平坦的,随后忽然升高也因此在刹那间击败了蜘蛛侠和白莺莺,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实力似乎又回落了下去。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瞅准这个机会,许清朗手持自己的护心镜出现,他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很难在正面交锋中起到太过明显的作用,所以干脆选择瞅准时机出手。

不得不说,许清朗选择的这个时间点,真不错。

护心镜直接贴在了甲胄的身上,让武士的身体像是遭遇电击了一样开始颤抖起来,但随即武士刀忽然自己横转过来,瞅准了许清朗。

哪怕许清朗事先有了防备,也在一击得手之后迅速选择了后退,但他还是被刀罡扫中,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飞到了坑洞外面去了,好在坠落时落在了沙发上,否则很可能直接摔死过去。

老道马上爬过来,查看许清朗的情况,见他不省人事,马上用手拍打许清朗的脸。

“我没死…………”许清朗艰难地开口道。

“妈的,这家伙真难啃,你们这么多人都没能干的过他。”

老道探出头向下看了看,发现小萝莉还在和武士僵持着,而一旦小萝莉败北了,那么这一局就真的算是完蛋了。

“你……下去帮忙……”

许清朗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那里出现了一个伤口,其实真的好险,如果自己晚退后一点点,那么自己整个人很可能就被腰斩了。

“你别说话,你的伤势不能多说话。”老道很严肃地说道。

许清朗一边用手堵着自己的伤口让血不至于流得太快,一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老道的手臂,瞪着他。

老道被瞪得很不自然,

MMP啊,

你们不知道我什么水准啊,

让我上?

老道是真的不想上去啊。

“会请神么?”许清朗开口问道。

“额,以前玩过,但那是糊弄人的。”这个时候老道不介意揭自己的短。

许清朗从自己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很小的符纸,比老道的符纸要小得多得多。

“把它贴在自己脑门上,请神上身试试!”

“有用么?”老道显然是不信的。

工具简单,操作简单,流程简单,

请神就这么容易?

那大街上那帮神棍还用的着骗人么?

“现在这里阴气重,鬼多,你随便请一个上身至少也比现在你的能打!”

许清朗说完这些话后重重地咳嗽了几下,咳出了几口血。

老道张开嘴,像是在犹豫,老道怕死,真的怕死,而且这么简单的请神法子,说得好听叫请神,说得不好听的话其实就是随便让附近的一个小鬼上自己的身,刺激自己的潜力,后遗症肯定很可怕。

但就在此时,老道明显看见那边的小萝莉忽然单膝跪了下来,嘴角溢出了鲜血,显然,她也快支撑不住了。

老道更清楚的是,一旦小萝莉败退下来,那么无论那个武士是否打破雕塑,自己这边都已经完蛋了。

最能打的老板,

偏偏还在沉睡!

老道心中当即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但还是将许清朗递给他的符纸贴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请大仙上身!”

老道可不会念道家的请神口诀,反而弄得跟东北跳大神的一样,不停地蹦跳着,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忽然间,老道身体抖了抖,然后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上半身低垂了下来。

许清朗一边艰难地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一边带着希翼的目光看向老道,眼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了,让老道请小鬼上身也是无奈之举,能多一个即战力就是一个即战力吧,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那个符,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请神上身的符纸,其实就是许清朗当初之所以能进三乡村的关键所在,符纸的作用是压低活人身上的阳气,遮蔽住身上的三盏灯,好让鬼魂入体。

老道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许清朗,随即苦笑道:

“妈嘢,没用啊,难道是贫道阳气太重了?”

许清朗颓然地侧过头,他绝望了。

老道头上继续贴着符纸,他刚刚都蹦跳着累坏了,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裤裆位置摸着,但很可惜,符纸早就用了。

“吼!”

一声来自灵魂的咆哮自武士甲里传出,

而后武士直接武士了小萝莉的攻击,硬生生地承担下了一切,一道劈斩下来,小萝莉双手举起,夹住了武士刀,同时她的舌头直接洞穿了武士的铠甲,但武士也是一脚狠狠地踹中了小萝莉的身体。

“砰!”

小萝莉倒飞出去,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武士铠甲破损严重,而且还在不停地龟裂着,显然也快无法承受负荷了,但他还是奋力地向曹顶的雕塑冲过去。

“完咧!”

老道一拍大腿,这个时候他的光棍气息体现出来了,直接拿起旁边的一块断裂的水泥砖就跳了下去,冲向了那个武士。

老道这是拼了,也没办法不拼了。

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守城战正规军都战死了,只能老弱妇孺上去继续打了,

不得不说,

老道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武士虽然被小萝莉严重创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下一个回头,武士刀横刺过去,老道吓得身体一个哆嗦。

但是说时迟那时快,老道额头上贴着的符纸忽然断裂了下来,同时,老道整个人的气质也陡然一变,当即身形一侧,躲过了这一刀,同时老道的手掌顺着武士刀的背面向下一压,刀口借着惯性刺入了地底,而老道本人则是很果敢地贴近了武士,肩膀狠狠地砸向了武士的头盔。

“砰!”

一声脆响,

武士身上的甲胄再度大面积的破损,身形不停地摇晃开始后退,像是一个塑料玩具即将彻底散架。

但武士没有去注意自己的伤势,那一双赤红色的目光带着一种特殊的光彩死死地盯着此时的老道。

这目光之中,有着忌惮和凝重,

甚至,

还有一种叫做畏惧的东西。

老道拔出地上的武士刀,很是熟练地挥舞了一个刀花,随即举起刀指着武士,嘴里很是沙哑却又极为铿锵地吐出了两个字:

“杀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杀倭!

周泽没有选择擅自进入旗帜所囊括的区域,因为他不清楚那个旗帜是否对自己也有着特殊的影响;

不过,并不是说不进入那里就完全没办法了。

此时此刻,周老板挥舞着自己的指甲站在圈外,恐吓着外面被吸引来的亡魂,让他们不敢走入旗帜范围内。

这三套甲胄是依靠这些亡魂的进入所提供的煞气而苏醒行事的,切断这些亡魂的进入无异于釜底抽薪。

日本女孩则是站在周泽身边,她目光泛红,身体各部位开始扭曲,散发着自己身上的气息帮着周泽一起恫吓这些亡魂。

其实,这里绝大部分的亡魂都只能称之为“亡魂”,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鬼”,因为他们是本该进地狱的,只是在死后却被将军山特殊的磁场环境给“拘”了过来,汇聚在了这里。

而日本女孩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鬼,有着很深的复仇执念,也因此,她能够在这种环境下保持属于自己的清醒。

她并没有因为里面是日本人的布局而有其他的想法,对于她来说,她的大好人生就是被自己的“同族”给毁掉的,她现在想做的,唯有复仇!

周泽其实也觉得自己挺煞笔的,就像是一个大人拿着刀恐吓着幼儿园里的一堆小朋友不准动一样,这是一种很没品的事,却是当下周泽所能做的唯一。

周泽不敢冒险,万一自己直接杀进去被那个诡异的旗帜给影响到了,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要知道自己和这些亡魂不一样,他们如果是一节节电池的话,那么自己就是一个核电站。

周泽也尝试打开地狱之门把这些亡魂都收走,但估计是在镜子世界里的原因,地狱之门没办法打开,不过周泽至少可以清楚一点,那就是外面的现实世界现在肯定是一团乱,也不知道白莺莺和小萝莉他们能否顶得住。

而事实上,如果不是周泽的及时阻止,让其中一套苏醒的甲胄失去了源源不断的煞气来源,可能外面的情况早就极端恶化了。

而先前武士力量的过山车变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泽一边注意着前面这些迷迷糊糊只是本能地想往这里走的亡魂们,一边也留意着后面的情况,他发现那个悬浮起来的黑色甲胄居然已经破损了七七八八,心里也算是长舒一口气,估摸着外面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完全失控吧?

然而,就在这时,先前那三个穿着日军军服围绕着旗杆唱唱跳跳帮忙吸引亡魂的三个男子一起端着手中的刀,向着周泽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呼喊着什么。

周泽没在乎他们手中的刀,当第一个人冲过来时,他直接反手用指甲掐住了对方的刀柄,而后一提,对方因为冲刺的惯性主动地向周泽摔了过来,周泽直接扣住对方的脖子,五根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的脖颈!

“想当鬼子想疯了是吧?”周泽沉声道。

“啊啊啊啊啊!!!!!!!!!”

男子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声,在这一刻,他似乎也因此获得了片刻的清明。

基本的“求生”本能作祟,在此时他居然看着周泽,乞求道: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周泽没有丝毫地客气,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同时指甲上的黑雾化作了最为锋锐的“刀片”,瞬间将其亡魂给搅碎!

对付这样子的渣滓,根本就无需留下任何的情面,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才是他们应有的归宿。

然而,或许是周泽简单粗暴地就杀了他们的一个伙伴让另外两个人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他们不敢继续往前,不敢离开旗帜圈定的范围,转而居然直接走入了还没苏醒的两套铠甲面前,开始穿起了铠甲。

…………

老道手持武士刀,

双腿微微叉开,外八步,

原本的他,其实皮相很不错的,带着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而现在的他,身上则流露出一种简约和朴实。

一个人,

一把刀,

五百年前,当倭寇肆虐通城时,守兵溃散,卫所兵不堪一用,他曾很多次逆流而上,向着倭寇作乱的区域主动迎上去。

四十四岁时,已然老迈的他(古代人老得快,寿命不长),在听到警讯之后,依然毫不犹豫地跨上自己的马,拿着自己的刀,主动冲了过去,那一战通城地方志有详细的记载,他杀了三进三出,带着通城当地乡民击退了倭寇,自己则是在追击过程中战死。

通城当地有许多曹顶的雕塑,如果细细观察,可以发现曹顶雕塑的左手手指缺了两根指头。

原因是在听到倭寇来犯时,曹顶就开始磨刀,亲自用自己的手指试了试刀口的锋锐程度,结果自己两根手指直接被割断,曹顶大笑一声,持刀策马杀倭去。

而当时,曹顶早就离开了军队,他当时的身份,只是通城当地一家面馆的老板。

老道从没这么爽过!

第一视角!

第一感应!

第一观众!

虽然身体不是被自己所掌控着,明显被一道外来的意志控制了,但老道却觉得很是满意。

唯一的遗憾可能是现在没人有功夫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个视频留念,

抓着一个装逼的机会不容易啊!

曹顶的话不多,这让老道很不满意,多说点话啊,闪光灯多给点啊,不说刹那间飞沙走石血月破云而出,至少得帮自己把这个逼给装得更完美一些吧?

当然,这些也只是老道内心自己的腹诽而已。

然而事实上,曹顶当年战死之前,也不过是包扎好自己的手指伤口后,喊了一声:

“杀倭。”

一直到其战死,别无它言,但他却用自己的一生甚至是许下了自己今后的五百年,一直都在践行着这两个字。

老道直接走了过去,武士开始后退,但在下一刻,老道开始提速,天知道老道居然能跑得这么快。

武士不得已之下主动迎击,他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许多了,因为他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个老道,而是一个给予了自己五百年恐惧感的存在。

一刀,

仅仅是一刀,

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流露出的,是让人觉得意外甚至有些不过瘾的轻松写意。

武士的头盔被洞穿,直接炸裂,一同碎开的,还有那早就濒临破碎的甲胄。

这一刀,只是将武士推向悬崖的最后一把力气而已,先前的白莺莺许清朗以及小萝莉,其实基本已经把这名武士消耗得只剩下强弩之末了。

只是,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原本安静地放在烂箱子里的甲胄,在此时居然也慢慢地充盈起来,像是有人穿上了他们。

老道继续往那里走去,走得还是很快。

有倭寇,

杀了就是,

无需多言。

新出现的两名武士似乎还有些没有完全适应状况,但他们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一名武士马上举起自己的武士刀,对着老道就劈了下来。

“铿锵!”

刀和刀对碰在了一起,

老道膝盖一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老道心下赧然,他清楚,是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不够人英魂施威,自己有点拖后腿的意思。

但在下跪的瞬间,老道手中的武士刀却以一种极为柔顺的方式自下而上一个提拉!

“噗…………”

刀罡深深地刺入了甲胄,在那里留下了无比深刻的痕迹。

老道单掌拍地,迅速起身,而后手臂弯曲,刀口从后向前一个穿插,同时肩膀和大腿位置接连狠狠地主动撞击在了武士身上,迫使武士在这一片刻无法保持重心。

“擦…………”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老道手中的武士刀已然架在了武士的脖颈位置,当然,武士没有脖颈,但武士刀的刀锋却抵在了他的头盔下面一点点的地方。

轻轻松松,

掌握了局面!

然而,就在此时,头盔下面出现了一张脸,一张扭曲惊慌的脸,同时,这张脸大吼道:

“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不是日本人,我不是倭寇,不是倭寇,我是中国人!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是中国人!!!”

老道大感焦急!

只可惜,老道没有掌控自己身体的权力,至少现在是这样。

一般来说,在老道看来,这种英雄人物往往有很高的精神洁癖,他真的担心曹顶会因为对方体内有中国人的灵魂所以本着不向自己同胞下杀手的意念犹豫或者放对方一马。

实际上,老道已经感应到了,正在控制自己身体的这个意识正在越来越虚弱,很可能在下一刻就不得不离开!

这个时候,不能犹豫,更不能心软啊!

哥,

大兄弟,

老前辈,

别讲原则,千万别讲原则啊,砍死他,砍死他!

好在,

老道的担心是多余的,真的非常非常的多余,

在对方表露出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份刚刚祈求之时,

刀口就直接没了进去,

直接劈碎了甲胄的头盔。

无比的爽快,

万分的简单粗暴,

那个人的求情和哭诉,真的一丝一毫的用处都没有。

快到让老道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曹顶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破碎化作一滩的盔甲,

沉声道:

“当年的倭寇,大部分也是国人。”

…………

PS:根据《嘉靖实录》记载:“盖江南海警,倭居十三,而中国叛逆居十七也。”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未接来电!

其实,并不是说老道被附身之后就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然后神功大涨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曹顶的上身确实激发出了老道的潜能,但实际上再怎么激发,老道的潜能也不可能激发到超过白莺莺和小萝莉的层次。

之所以能够砍瓜切菜一样连续解决俩武士,实际上是因为曹顶当年杀了他们,同时还镇压了他们五百年,这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在曹顶的面前,这三名凶悍杀人如麻的武士,只能沦为瘦弱的鹌鹑。

这就像是白莺莺一个人时会很高冷,但在面对血统压制自己的周老板时马上就变成“嘤嘤嘤”一个道理。

曹顶很爽脆,直接杀死了第二名武士,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而且可以看出来,这名武士明显有些惶惶不安,这种恐惧真的不是喊一句“人定胜天”这种口号就能抵抗得了的。

这是天敌,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老道心下长舒一口气,现在只要把最后一个杀了,自己这个逼也就能装结束了。

曹顶也没有耽搁时间,他也清楚自己耽搁不起,是故直接冲了上去。

老道身形矫健,宛若焕发了第二春,那名武士开始躲避,甚至不敢去主动反击,但躲避也起不到太大的效果,在十余招之后,武士开始不支,终于被曹顶找到了一个漏洞一脚踹中跪伏了下来,紧接着,曹顶的刀口顺势横亘了上去。

快,

砍了他,

砍了他!

砍了他,我们就可以喊“咔”,然后回家吃饭收衣服了!

老道在心里狂喊着!

然而,

就在这时,一股浓重的虚弱感自老道体内传来,这种虚弱感,像是一晚上安慰关怀了十来个失足一样,天都开始在旋转了。

“娘咧!”

老道心下暗道不好,

然后整个人倒退着最后仰面倒在了地上,疲倦的感觉直接袭来,老道更是在刹那间昏厥了过去。

武士刀垂落在了地上,这最后的一刀,并没有砍下去。

上头躺在地上却一直观察着这边情况的许清朗下意识地一口血自嘴角溢出,

这太狗血了,明明给了莫大的希望,但却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

标准的狗血电影套路,却真实地在自己面前发生了。

白莺莺强撑着慢慢地靠着墙壁站了起来,她其实体内一片混乱,煞气更是脱缰的野马不停地肆虐着,但她清楚,这个时候不是自己休息的时候了,无论情况多糟,她都要站起来。

浑身是血的小萝莉嵌在墙壁上,看见老道倒下去时,她的嘴角抽了抽,她的脾气本就不是很好,所以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的话,她真的很想骂人。

但想来想去,似乎也没谁能给自己骂了。

骂曹顶?

他没多BB,也没多废话,更没有像一些脑残电视剧里的正派角色喜欢在杀人前废话一大通,他已经够果决够迅速的了。

骂老道?

他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骂的,他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事实上,当下这批人里,只有老道是一个纯粹的人,所以,曹顶想要上身的话,也只能上老道的身,他已经做出自己的贡献了。

最后,小萝莉觉得,还是有一个人可以骂的。

是那个ZZ,

他自己跑过来挖了坑,

然后当大家累死累活拼命帮他填坑的时候,他却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这个ZZ!

咬着银牙,小萝莉从墙壁内挣扎着走了出来,虽然身形很不稳定,止不住地在摇晃,但她没得选。

没有配乐,也没有鲜花,更没有什么血红的旗帜在后面摇摆。

明明做着挺光伟正的事儿,但没有欢呼也没有啦啦队,小萝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也很反感这种场景。

蜘蛛侠没死,但他站不起来了,他受的伤太严重,不过之前出现的巨大创口在此时已经开始结痂。

武士在原地愣了许久,他似乎还没从刚刚绝望的情绪中走出来,带着些许的彷徨,他试探性地站起了身。

然后,

他看见倒在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老道,看见了自己前面一个个身受重伤连保持站姿都止不住摇晃的对手。

他很想笑,

幸福,

来得太突然!

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这里弥漫起来,这个片段这个画面这个剧情以及这个节奏,适合放在电影的开头,而不是片尾。

按照电影的剧情,随后的一大段内容就是这次失败未能阻止恶魔之后,又有一批新的勇士诞生和出现,最后杀死了恶魔。

实际上,小萝莉自己也清楚,自己这边战败后,大不了就是身死道消,而这个日本武士在祸害了一阵之后,马上会有附近各地的鬼差捕头甚至还会有巡检大人亲至赶来。

这个日本武士,到最后也逃不脱灭亡的宿命。

长舒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萝莉张开嘴,但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

武士捡起了自己的武士刀,

他的盔甲伸展开,

四周刮来了风,

风很大,

像是他在作无声放肆的大笑。

在牺牲了两个同伴之后,他笑到了最后。

虽然这个过程有不少的波折,虽然刚才的自己还在曹顶的追杀下万分的狼狈,但局面,最终还是被自己掌控住了!

“铿锵!”

武士举起了自己的武士刀,一开始指向了前面的老道,随后又指向了一侧的白莺莺,最后又指向了另一侧的小萝莉。

反派很多都死于话多,不是因为反派都很蠢,而是因为在胜券在握时多装会儿逼是一种难以拒绝的诱huo,让人下意识地去沉浸其中。

不过,武士也没有过多的拖延,他先走向了躺在自己面前的老道。

举起刀,

“咔嚓!”

武士愣了一下,

扭过头,

看向身后,

那座属于曹顶的雕塑,在此时忽然砸落了下来。

“砰!”

武士被压在了下面,雕塑扬起了巨大的尘土,其内部,居然还有火星在四散,不一会儿,焦烟也弥漫了出来。

小萝莉站在了原地,然后马上冲了过去,不顾自己的伤势!

白莺莺也发出了一声厉害,强撑着跟着一起冲了过去。

两个女人站在倒塌的雕塑面前,看着雕塑不断地起伏,显然,里头的武士正在拼命地挣扎企图脱困。

一声声来自灵魂的厉啸自下面发出,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炽热的温度。

有一种叫花鸡的做法,就是把处理好塞入其他食材的鸡放入温度极高的泥土下面,等到一定时间后取出,剥开泥土,里面的鸡肉将十分美味。

而此时,这名最后的武士,其实就相当于那只叫花鸡。

“这是怎么回事?”

白莺莺显然有些难以理解,

“他要被压死了?”

一个刚刚呼风唤雨的鬼武士,就这样被砸死了?

这就像是电影里给了极大篇幅的反派boss结果还没出场就因为吃饭被噎死挂了一样,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小萝莉单膝跪地,对着面前已经倒塌下来的雕塑低下了头,这是一种鬼差表达自己敬意的方式。

“曹顶,燃烧了法身,他本可以成为白夫人以及青衣娘娘那种的庙神,事实上他的功德和世代在通城享受的香火比前两者要高得多得多。

但他放弃了这一切,只为了拉着这名武士的亡魂,一起魂飞湮灭,连下地狱谋求一个官身的机会都丢掉了。”

白莺莺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上头,

躺在地上看着这边情况的许清朗,心里也是无比的唏嘘,英雄的落幕,也着实很让人感伤。

随后,

许清朗看向了自己身边还在昏迷着的周泽,有些无奈道:

“事情都结束了,你还不醒来?”

无奈之中,

带着强烈得不满和幽怨,浓郁得似乎都要化作水滴淌出来。

…………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日本女孩有些好奇地看着周泽。

背后的雕塑虚影在燃烧,剩下的一套铠甲和那杆旗帜也在燃烧,熊熊的火焰将前方完全覆盖。

“是在燃烧自己的神魂和功德。”周泽解释道。

五百年前,曹顶战死,通城百姓给他建立了曹公祠,修建了倭子坟,五百年的香火供奉,是当地百姓对他的怀念,而今,他将这些东西一个不留通通还了回去,只为了带走这只即将出土的恶魔,保地方一个安宁。

周泽觉得自己虽然是个通城人,但自己可能做不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因为有着鬼差身份的羁绊,他很可能会在一开始就选择明哲保身。

正是因为大多数人做不到,所以人们才更加地崇拜英雄,给英雄再多的礼遇再多的香火再多的敬意,也丝毫不为过。

火还在燃烧,这片白茫茫的镜子世界,仿佛在接下来很快会被烧得干干净净,在失去了曹顶失去了被镇压的这些鬼子亡魂之后,将军山的奇特之处,也将不复存在。

周泽觉得自己很快也会得以离开,这些聚集在这里的亡魂也会在随后自己进入地狱,他们本就是该进地狱的,所以这帮亡魂周泽送不送,都不算业绩的。

哦,

还是有业绩的,

比如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日本女孩。

周泽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一直都在打酱油,但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自己至少可以把这个女孩给送进地狱能赚一点是一点吧。

四周的玻璃,开始扭曲和挥发,亡魂们开始四处游走,他们在等待这里禁制的彻底消亡,从而去他们应该去的黄泉路。

一想到自己即将去见外面的那群朋友,周泽还有些怕怕的,这件事是因为自己要追查所以才捅破的,结果到头来,自己反倒是被关在镜子里头啥都没干成,而外面的那帮人,估计忙坏了吧。

这个,不是很好交代啊。

从自己衣服里取出了一根烟,再拿出打火机,周泽看见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都有些扭曲了起来,连带着自己的手掌也有些模糊了。

这是即将回去的征兆,

但周泽还是点了烟,

随后,习惯性地拿出了手机。

“我们,能出去了么?”日本女孩问道。

“等出去后,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周泽说道,“如果你有亲人的话,我可以事后帮你联系他们,给一个最后的交代,不好意思,这是我能做的极限。”

“我懂。”女孩很善解人意。

周泽耸耸肩,其实,有一件事周泽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那个鬼来电可以在镜子里拨打出去联系到自己,但自己在镜子里却没办法拨通出去,难道说这玩意儿是单向联系?或者只能联系给当地的鬼差?

但小萝莉不也是鬼差么?

还有一件事,既然曹顶能燃烧法神将这些魑魅魍魉都烧个干净,为什么一开始没烧,难道说一开始他还是存着能保存自己的心思,到最后见局面可能会失控才决定牺牲自己的?

当然了,周泽这个念头并没有亵渎英魂的意思,英魂也是人,有这种念头也很正常。

鬼使神差地,

周泽点开了电话簿,

在这个时候,

手机屏幕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了,四周的一切也都在慢慢地模糊。

周泽选中了那个未知号码,点了过去,之前其他人的电话他都拨通出去过,但能拨通却没人接,这个号码,周泽反而没拨过。

“嘟…………嘟…………嘟…………”

电话居然打通了,

“嘟…………嘟…………嘟…………”

自己身边居然也有了电话的声音响起来。

周泽有些意外地放下了手机,

看向自己面前的日本女孩。

手机的声音,

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女孩愣了一下,

扭过头,

看向了周泽,一脸茫然道:

“什么声音?”

周泽看着她,平静地看着她,她没穿衣服,之前从温泉池里走出来时就没穿衣服,之后跟着周泽从房间里跑出来时也没穿,所以,她身上其实没有可以放手机的地方。

不过,女孩脸上的笑容和迷茫很快消失不见,

她伸出手,

放在自己胸口,

随后撕开了自己胸口的皮肉,

在肋骨夹层之中,有一只个头小巧的手机被嵌在里头。

“咔嚓!咔嚓!”

她扳断了自己的两根肋骨,取出了里面的手机,

然后当着周泽的面,将手机贴近自己的脸庞,

压低了嗓门,

沉声道:

“喂…………救我…………救我…………我在将军山…………救我…………”

女孩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像是玩笑被大人看穿了一样,显得有些娇羞。

紧接着,她的手轻轻地拍打在刚刚被自己撕开的位置,有些后怕地娇呼道:

“好险呢,

我就说这个缺了手指头的老不死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吧,

当初神父还很不以为然,说他已经死了五百年了,还能有什么威胁?

只可惜,

神父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放了我鸽子,这次居然没来,不然我真想指着他鼻子骂他一顿,让他睁开眼看看:

刚刚如果我也跟着冲进去,

可能现在也被烧死了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疯魔!

所有人,都挂了彩,大家都是伤痕累累。

小萝莉坐在地上,闭着眼,不时地揉捏自己身上酸疼的地方,她的这具身体比较娇嫩,确实需要更加的注意。

老道和蜘蛛侠是被白莺莺艰难地背上来的,老道还昏迷着,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眼眶凹陷发黑,嘴唇干裂发白,身体发虚不停地涌现虚汗,时不时地还抽搐几下。

当然,这时候没人会嘲笑他,在场的众人,周泽和小萝莉是鬼差,白莺莺是僵尸,蜘蛛侠是活死人,许清朗是玄修,如果没带老道的话,曹顶那时候就算是想上身帮忙也没一个合适的躯壳给他。

况且,老道在最后曹顶还没上身时也没怂,抓着搬砖就上去了,也算是够爷们儿的了。

蜘蛛侠身上的肌肉不停地在蠕动着,像是在进行着自我的复原,不过这个过程很慢很慢。

白莺莺看着他,也觉得有些有趣,昔日白白净净的神父现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得不说也是一件很令人讽刺的事情。

而且按照小萝莉的说法,神父曾经很深度的参与过这件事的,但谁叫他没事做在中途又跑去研究自家老板的骨灰去了,结果把自己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莺莺也有些后怕,如果神父全须全尾的在这里,可能就算曹顶最后不惜牺牲自己一切也可能没办法成功阻止这些亡魂的复活吧。

这个神父,搞事情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似乎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不停地搞事情,然后他搞上了自家的老板,

然后,

被搞死了。

许清朗靠在烂沙发上,不时地咳嗽着,伤口他已经自己简单地包扎过了,问题不是很大,关键还是失血过多让他有些乏力。

在场的,最像是没事儿人的,也就是从开始睡到结束的周老板了。

许清朗没好气地伸脚在周泽的身上轻轻踹了一脚:

“喂,事儿都结束了,该醒了吧?”

如果之前有周泽的加入,大家可能就没那么凄惨了吧,甚至曹顶也不用彻底的灰飞烟灭,他还是有机会以自己的功德和香火去地狱谋求一个官身的,或者再投胎进入轮回,让自己下一辈子幸福顺风顺水。

哪用得着现在,直接魂飞魄散一切化为虚无了。

倒不是许清朗怪周泽,而是男人嘛,关键时候不给力,当自己十分需要和渴求他的雄风时,他却只知道扭过头呼呼大睡装傻充愣,总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小萝莉长舒一口气,嘴里吐出了些许带着血色的气息,但身上似乎比之前轻松多了,她这是在用吐息的法子调理自己的内伤。

睁开眼,看了看还在昏迷着的周泽,

小萝莉有些奇怪地伸手在周泽的额头上摸了摸。

白莺莺密切注意着小萝莉的一举一动,她担心小萝莉会铤而走险直接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家老板给杀了。

“他应该醒来了啊。”

小萝莉开口道。

随即,小萝莉指了指四周的一切可以反光的东西,比如镜子,比如画框,甚至是瓷砖,这些东西上面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结界已经破碎了,

之前小萝莉就猜测周泽的意识很可能会在镜子世界里,现在事情都结束了,他也应该回来了才对。

但随即,小萝莉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马上收回了自己之前放在周泽额头上的手,摊开手掌放在面前一看,那里居然有一层被冻伤的痕迹。

“怎么回事?”小萝莉有些凝重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周泽。

此时的周泽面容逐渐开始发生变化,皮肤开始干瘪下去,同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古铜色,两颗獠牙也慢慢地从嘴唇的缝隙间挤出,身上散发出一种比白莺莺战斗时更为恐怖的寒气。

这还是小萝莉第一次面对周泽这种模样,以前,她只是听老道调侃过,说自家老板开无双后有多牛逼多牛逼,

现在,她信了。

“老板?”白莺莺马上凑过来关切地看着周泽。

“是不是…………”许清朗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画面,喃喃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

镜子世界里的崩溃,已经无法阻止,甚至外围区域的亡魂们已经开始逐渐消失,他们开始回到现实,然后自然而然地进入地狱,这是他们本该有的归宿,但被这里特殊的环境给延迟了。

女孩正对着周泽,面容带笑,她的脸上不见了一开始的慌张和无脑的愤怒,显得有些沉静。

“不管怎么说,还真是要谢谢你呢。”

女孩很认真地对着周泽鞠了一躬,这是礼节。

“只有跟着你,我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从这里脱离出去。”

是的,女孩说的是真话,她原本完全可以选择和这三个日本武士一起发动,但她担心会出现不测,比如那个镇压了她五百年的家伙。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家伙居然放弃了自己的功德和香火,只为了彻底的湮灭他们!

那团火,现在已经熄灭了,但仍然让女孩感到后怕。

而她选择跟着周泽,作为“阻止”的一方入局,周泽赢了,她也能自由,周泽输了,她更是自由,相当于一场战争中,她在两边都押注了,到最后不管是什么结局,她都输不了。

手机被女孩捏在手里,不停地上下摇晃着。

人老了,成精了,这是人们对一些睿智老者的评价,因为他们活得久,风云变幻经历得多。

而这个女人,她活了五百年,在这五百年的基础上,用点心机,玩点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周泽说道。

现在,周泽算是明白为什么曹顶一开始没有选择直接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湮灭一切企图复苏的鬼武者了。

因为曹顶知道,

还有一个人没有进圈,

但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又不得不留下一个漏网之鱼,因为这个漏网之鱼,太谨慎也太小心了。

曹顶是想一波流带走所有后患的,

但他没能成功。

“你想不想看我之前的样子呢?”

女孩扭动着自己的腰肢,

很快,

她的身上出现了一套ol装,知性干练。

紧接着,又出现了一套裙装,娇羞可爱。

随后,又是曼妙汉服,清新脱俗。

慢慢地,变成了一套休闲服,穿着白色的宾馆棉拖鞋,这是她出事那天的衣服,被三个精日分子给强时所穿的。

到最后,

身上的衣服开始融化,变成了漆黑色的布料,慢慢地贴合在了她的身上,这是女忍者的装束,这也是她本来的装束,是她死时所穿的衣服!

五百多年前,她和他的同伙刚刚登陆,才刚杀入城门,就被曹顶领着乡民击退,她自己本人,更是在曹顶的追杀途中被曹顶的刀斩下了头颅。

“我和你说过,镜子是能够记录影像的,它很客观,也很公正,它原原本本地记录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但正因为它的公正,所以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它里面的画面,都是真实的。

而越是真实的东西,往往其背后的谎言成分,越多。”

女忍者微微侧着头,像是在逗弄小弟弟一样看着周泽,

“是不是觉得现在很惊恐?是不是有一种自己被玩弄于掌心的羞辱感?”

女忍者主动走近,靠近了周泽了一点点,继续撩拨道:

“你就没有想过,那三个家伙为什么会无巧不巧地在这里聚会?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隔壁正好有我这个听见日本音乐就主动地敲门想要进来聚会到最后遇到事儿时却一反常态羞答答要反抗的日本女孩?”

周泽点点头,承认道:“是我疏忽了。”

整件事,从一开始,周泽就入了局,无论是代替对方“坐牢”,还是最后的行为,其实,自己都被算计到了。

“呵呵。”

女忍者笑了,她笑得很开心,继续道:

“你知道么,勾引那三个家伙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他们不行的,快得很,身体真虚,老娘我真的还没能舒坦起来,轻轻一夹,他们就决堤了。”

总共有四个鬼,

一个负责勾引,

三个负责上身,

分工明确,

一气呵成。

所以,她才能从隔壁屋子进入周泽的屋子。

当然,当她被周泽分尸时依旧能够保持着克制,将一个复仇心切的女鬼演绎得惟妙惟肖,这也的确是她的本事。

周泽的身体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事实上,

现实里他身体的变化只是一种意识上带动的牵引。

在镜子世界里,

周泽身上的肌肤已经缓缓地变成古铜色了,血肉开始干瘪下去,一双眼眸的深处,闪烁着的,是如同黑色火焰一般的阴沉。

女忍者有些吃惊,吃惊于周泽的变化,吃惊于周泽现在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

但她并不害怕,

继续笑道:

“来不及了,这里很快就会破碎,到时候,我能随便找一块完整地镜子离开,你找不到我,也抓不到我,

我是自由的!”

周泽慢慢地低下了头,

像是完全没听见女孩的话语一样。

女孩开始后退,这里的禁制已经接近完全崩溃,她现在可以离开了。

“叫醒我…………做什么…………”

女孩愣住了,回过头,发现周泽还低着头。

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那是在和谁说话?

女孩有些疑惑。

“哦…………知道了…………”

周泽像是在自言自语,

事实上,

他也的确是在自言自语。

他伸手进入自己口袋里,

取出了一枚青铜戒指,

“知道了…………有意思…………这玩意儿…………你不会用…………是吧?”

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女忍者却感应到了一种浓郁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比周泽发生变化气息变得很是恐怖时,更为的清晰!

她开始向外围飞奔,她要离开这里!

曹顶已经死了,

没人能再束缚自己,

自由,

就在她面前!

“叮…………”

周泽黑色的指甲轻轻地弹在了戒指上面,

戒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后,

一片蓝色的光幕自戒指上散发出来,

瞬间笼罩住了这片空间。

女忍者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了光幕上被弹了回来,

她的眼里全是恐惧和不敢置信,

刚刚明明早就已经破碎得七七八八的禁制,

在此时居然已经复原了!

不,

不是的,

女忍者看出来了,

是一道新的禁制,重新覆盖住了这里!

她又重新被困住了!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他的背还是有些佝偻,

双臂自然地下垂,拉得很长,长长的指甲像是可以随时触碰到地面。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嘲讽,

眼眶中黑色的火焰略带兴奋地盯着前面的女忍者,

越看越喜欢,

像是在看一瓶,

窖藏五百年的老酒…………

第一百九十章 失控的局面!

周泽的身体还是在微微摇晃着,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又像是一个酗酒的醉汉,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

但自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恐怖的气息,却又是具有着那般强烈的压迫感。

女忍者尝试着去打开这蓝色的光幕,她想要离开这里,她之前和自己的三个同伴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地把曹顶留下来的禁制给毁掉了,但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

她好不容易地逃脱原本的牢笼,但接下来,却进入了一个更大更坚固的牢笼。

周泽慢慢地走了过来,身形还是带着些许的摇晃,随着他的逼近,女忍者脸上的神色开始越来越凝重。

她不敢主动向周泽发动攻击,就像是一个人不小心掉入了老虎笼子里一样,第一反应肯定是先爬出笼子而不是傻乎乎地去和老虎搏斗。

周泽就是笼子里的这只老虎,择人而噬。

之前,周泽还想着让书店里其他人在外面拼命,他这个老板就在旁边看戏连啦啦队的作用都没起到,确实有点无法说得过去。

现在,

倒是不错,

周泽还得谢谢眼前的女人,给了自己做点事的机会,不至于等自己离开镜子世界之后被许清朗他们给鄙视。

“我们可以做交易。”

每个猎物在临死前,都会想尽办法地给自己寻找逃生的机会,女忍者也不例外。

“你死前……只是一个普通人……”

周泽嘴角上的嘲讽越发浓郁。

是的,

五百年前,你们被曹顶杀死时,只是普通的倭寇,无论多凶残,终究还是普通的人。

既然是普通人,又被镇压在这里五百年,你还能拿得出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女忍者面露祈求之色,

周泽步步逼近,

就在此时,女忍者的身形在原地消散,转瞬间出现在了周泽身后,她的手中有一把黑色的匕首,直接刺向了周泽的脖颈位置。

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在转瞬之间。

“噗!”

匕首刺了进去!

女忍者面露大喜之色,

自己的偷袭居然成功了!

他居然狂妄到这种地步,以为吃定自己了么!

女忍者这个时候很想笑,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准备转手旋转匕首,顺势将周泽的整个脑袋给切割下去。

但只听得“嘎吱嘎吱”的肌肉摩擦声,

任凭女忍者使劲一切气力,却依旧没办法板动匕首丝毫,因为周泽的肌肉和骨骼居然直接将这把匕首给卡得死死的,像是嵌在自己体内一样。

女忍者目光一凝,身形当即选择后退。

“啪!”

但只听得一声脆响,

周泽扭过头,

而后,

女忍者只感到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自己耳边都是风声,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

“砰!”

周泽一只手掐着女忍者的脖子直接将其压在了地上,同时滑行了将近百米的距离!

“额………………”

轻声的低吟自周泽喉咙里发出,像是用餐前的祷告,感谢上帝赐予了自己如此丰富的食物。

女忍者身体在颤抖,这不是面对敌人的颤抖,哪怕是五百多年前,她身为女忍者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中国沿海时,无论是遇到大明官兵还是最后的曹顶,无论胜仗还是败仗,她都没有害怕过,更何况现在的她等于比以前又拥有了五百年的心理阅历。

但此时,她是真的打灵魂深处产生了一种畏惧,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人,而是在面对一种来自食物链上的压力。

似乎自己,本就是他的食物,这种压迫感,就像是一只斑马,在迷途之中,遇到了一头狮子。

周泽手中的指甲刺入了女忍者的脖颈,同时四周的黑雾开始瞬间挤压下去。

四周,发出了榨汁机运作的声响,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简单,

干脆,

粗暴,

让人惊叹,

同时也让人有些触目惊心,不敢直视。

一缕青烟升腾而起,周泽仰起头,倒吸一口气;

青烟入鼻,

带来一种绝大的享受,

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在吸着水烟。

咂咂嘴,

舔舔唇,

而后身体轻轻哆嗦一下,

一切,

就都舒服了。

一条亡魂的存在,哪怕她拥有五百年的存在时间,还经历过和神父特殊的配合和调制,但在此时的周泽眼里,

不就是一口烟嘛。

慢慢地吐着气,

周泽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像是饱餐之后的老者,准备晒晒太阳,打个盹儿。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周泽把手放下来,

他的眼眸里,依旧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但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异常,

是疑惑,

是不解,

是慌张,

这种情绪出现在他的身上,有些不自然,当初的他,搏杀青衣娘娘之后再搏杀日本神父,而后在林家将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出问题的鬼差灭杀,经过盐城一举绞杀两名鬼差。

似乎他出现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周围无论是什么情况,

都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

但此时,

他是真的有些乱了。

“怎么…………回不去了?”

周泽喃喃自语,像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而此时的他,其实不是很擅长思考,像是一个瞌睡的人中途醒来,全凭自己模糊的意识,

下床,

找痰盂,

解开裤袋,

打开水龙头,

然后又重新躺回去,继续睡。

可能第二天白天谁问起来,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起过床小过便。

周泽仰起头,

目露惊恐,

他伸出手指,

指了指天幕,

随即握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明白了,

“这次是意识…………身体不在………完了…………身体要撑不住了…………”

………………

“所以,你家老板每次‘开无双’,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萝莉在旁边盯着周泽的身体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正常操作,没事。”

白莺莺显得很是平静,老板每次开无双之后身体都会出现一些问题,要瘫痪半个月的时间,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且,白莺莺其实挺喜欢老板瘫痪时的样子,因为她能全方位地照顾他,包括给他洗澡,那时候的老板是最可爱的,也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咳咳…………”

许清朗在旁边咳嗽着,同时拿出一条湿毛巾,给老道擦着脸,老道还在昏迷着,没醒来。

小萝莉继续盯着周泽打量着,虽然不知道周泽在梦里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周泽身体的变化,已经足以让她十分感兴趣了。

过了一刻钟后,小萝莉指着周泽右臂位置问道:“这也是正常的?”

“正常的。”白莺莺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板身体会出现许多伤口,这是身体超负荷的表现。

“你确定?”

小萝莉指着周泽右臂手肘的位置说道。

那块位置骨头都已经裸出来了,绽开了皮肉,同时露出的白骨居然开始发黑,这是尸体破败的征兆,意味着骨骼内的养分正在快速地流失,即将尘归尘土归土。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化作了春泥,呵护着大地…………”

小萝莉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把周泽丢到庭院去,明年上坟时,那里应该能长出一片极为茂盛的植物。

自己似乎也可以顺势载一颗枇杷树树苗,那样子她以后还能写个日记:

庭有枇杷树,吾捕头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撇过头,看见白莺莺浑然不当一回事儿。

小萝莉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还是周泽本身生命力就这么强悍?

听样子以前经常这样,

但特么的这是往化作灰都能复原的节奏上去的啊,

虽然大家都是鬼,

但你也得讲点科学啊?

所以,小萝莉走到白莺莺的身边,伸出自己稚嫩的手,抓住了白莺莺的脸,把她的脸,凑到了周泽手臂发黑白骨的位置:

“我再挣扎最后一次,如果他以前这样也能复原如初继续活蹦乱跳,从此以后我给他端茶递水洗脚暖床!”

如果这样子都能复原如初,

这种捕头,这种老大,

自己捏了鼻子认了又算得了什么?

白莺莺整个人忽然如遭电击,

然后张开了嘴巴,

她下意识地伸手在老板露出来的骨骼上摸了一下,

“啪!”

骨骼居然凹陷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莺莺开始尖叫起来。

一边还在给老道擦脸的许清朗被这一吓,脸色一阵发白,一口血吐出,喷在了老道脸上。

这他娘真的是被吓出血了!

一头僵尸,在自己身后忽然尖叫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老板,老板!”

白莺莺跪在周泽旁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她不敢再去触碰周泽,生怕再碰周泽哪个位置哪个位置就塌了。

小萝莉长舒一口气,

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这样才正常嘛,就算是判官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然后,

小萝莉歪了歪头,盯着周泽,手指轻轻地交叉着,有点小小的纠结,

她在想着,

如果周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睡梦中翘了,

自己好像也不亏哈。

不亏不亏,

真滴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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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武士甲!

“老板,你醒醒跋板,老板你醒醒啊!”

白莺莺一脸焦急地在旁边喊着,希望能够唤醒周泽,当然,事实证明这只是徒劳。

小萝莉坐在边上的烂沙发上,椅着双腿,默不作声,虽然心底倒是挺期待周泽就这样嘎屁了的,但她也担心怕过度刺激到了女僵尸然后跑来和自己拼命。

最重要的是,周泽还没死,事情还没尘埃落定时,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一块碎玻璃,

最重要的是,

小萝莉不能确定,

哪怕是昏迷中的周泽,是否也有能力掐断自己的魂血。

许清朗也跪伏在旁边查看着周泽的情况,他最先醒悟过来,当即道:“泥巴!”

“你爸?”

小萝莉不明所以。

“对,泥巴,猴子呢,猴子呢!”

白莺莺四下看了一眼,这才醒悟到自己这次根本就没把猴子带过来,老板现在的情况就算是送去医院也是不顶用的,必须要猴子的泥巴才能有希望阻止紫板身体的持续恶化。

“把老板带回去!”

白莺莺下了决断。

带老板回书店,找猴子!

小萝莉这个时候当即开口道:“别动他,不能把他转移走,他的意识很可能就在附近。”

小萝莉说得没错,哪怕她心里恨不得周泽早点嘎屁,但她还不至于敢太过明目张胆。

“还有,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怎么转移他,不怕他身子直接散架么?”小萝莉补充道。

“那怎么办?”

白莺莺显然是有些慌乱了。

“叫醒老道。”许清朗指了指昏迷着的老道,“他有猴子电话。”

外人如果听了这个话,估计会觉得很是诧异。

但事实就是如此,

书屋里的猴子,是有电话的。

而无聊到给猴子买手机的人,就是老道。

猴子没事做就在书屋里用手机连蓝牙放放音乐什么的,还能在老道开直播时帮老道拿手机拍摄。

但书屋里除了老道以外,其他人是不至于没事做跑去跟猴子要个号码存一下的。

许清朗先摸索了一下老道的身子,手机是找到了,但是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坏掉了,最后,许清朗长舒一口气,指了指老道:

“必须喊醒他。”

白莺莺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的指甲刺入了老道的胸口位置,冰冷的寒意瞬间进入。

老道身体一个哆嗦,马上睁开了眼。

“嘶冻死俺咧!”

这相当于一种刺激生命潜力的方法,但老道刚刚被鬼上身,本就激发过一次潜力了,这次再来了一次,已经七十岁的老道,身体还真的有些难以吃得消。

当下,老道是醒来了,但只是下意识地双手痹己,在那里使劲地哆嗦着,嘴唇也有些发紫,显然是冻得不行。

“我用我的尸丹帮你温养滋润身体,帮你补充回元气。”

白莺莺很认真地对着老道说道,她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强行刺激醒老道对老道的身体损盒多大,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没得疡了。

老道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气,颤颤巍巍地先看了看白莺莺,又看了看躺在自己旁边的老板。

“老板身体出问题了,需要猴子的泥巴。”白莺莺说道。

老道点点头,“138”

老道把猴子的电话给报了出来,许清朗在旁边把电话打了出去,很快那边接了电话:

“吱吱吱”猴子的声音还挺欢快的。

“老板出事了,你来一趟将军山的温泉馆,来找我们。”许清朗强忍着剧烈的违和感说道。

换做平时,许清朗肯定会认为自己脑袋被驴踢了,居然会对一只猴子说这种话,还给猴子打了电话。

“猴砸来”

老道在旁边一边发抖一边喊道。

“吱吱吱吱吱吱”

手机那头又是一连串地吱吱吱,然后被挂断了。

许清朗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道:“它能来么?”

“它聪明着呢。”

老道说着又躺在了地上,他现在很是难受,甚至,他的脸上还露出了一抹潮红,居然变得面色红润有光泽起来。

许清朗瞳孔当即一缩,对老道喊道:“撑着,现在你不能睡!”

你这是回光返照的架势,

许清朗真的担心别周泽还没死,老道先嘎屁了。

“嗡!”

白莺莺从自己嘴里吐出一枚白色冒着寒气的珠丹,飘岗了老道的胸口位置。

老道长舒一口气,

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感觉在自己四肢百骸流淌而过,舒服多了。

当下,他闭上眼,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边上的白莺莺则是继续让自己的珠丹停留在老道胸口位置帮老道续命,她自己的皮肤则是开始变得憔悴和褶皱起来,原本的高中生模样正在慢慢地变老。

小萝莉坐在边上,看着面前的这帮不枉死的人,真的是有些无语。

当下,她跳下了沙发,刚迈出一步时,白莺莺原本虚弱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锋锐起来,

“别想好事。”

“你又来了。”小萝莉耸了耸肩,“你怎么这么喜欢威胁我?”

“老板死了,肯定拉你陪葬。”

“就不能换一个新鲜点的台词?”

小萝莉抬头,

望天,

死吧,死吧,

都死了吧,

死了后这个通城就清静得多了,自己也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节奏中去了。

给人当手下做碰马的感觉,

真的不是很好。

白莺莺伸手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证件。

小萝莉原本散漫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这枚证件身上,这是周泽的鬼差证!

“你可以放下任何的奢望,比如奢望老板昏迷中不能捏碎你的魂血。

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

如果老板死了,我会给老板在阳间守墓,

你,

得作为侍女下去和老板陪葬!”

“%#@@&&*!!!!!”

小萝莉心里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这是要做什么!

抬头,

扶额,

指缝间绿色的眼眸,还在看着上方还在闪烁着的蓝色光幕。

其实,戒指已经回到了周泽的身边。

但光幕开启之后,哪怕即刻收回戒指,它也会继续存在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在刚才,周泽用戒指重新设定了的结界,在圈禁了女忍者的同时,也把自己给圈禁了。

很难以想象,这么久之后,自己的身体,到底会变成何等的模样。

换做以往,每次自己只是进入这种状态没多久,就因为身体的告急而自动结束,但这一次,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因为镜子的原因而分割开了,这就导致身体没办法直接影响到周泽的意识,最终的结果,将是身体彻底不堪重负,一直到土崩瓦解!

周泽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时间,每多流逝一分,自己就越是危险一分。

但他没有其他的疡,也没有更多转圜的余地了,

只能继续这样坐着,

这样等着。

一层层淡淡的晶莹光辉不停地在周泽身上升腾而起,意识的反影响到了身体,身体的崩溃也影响到了意识。

一面镜子,隔绝了一切。

甚至,让周泽断开和自己身体的联系变成一具孤魂野鬼都做不到,灵魂和身体互不相通,等于一起被绑定的石头,将一起沉入海底,一道给淹死。

最后的结局,就是一起玩完,哪一方都不可能幸免。

蓝色的光幕明显也在不断地消减着,

但周泽觉得自己支撑不到光幕消散的时刻了,

这个坑,

太深了。

“这次真的是要把自己玩死了”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看见发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显露出了一层黑色的物质,它们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覆盖自己的身体。

“低端的垃圾”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掀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玩意儿,

但在下一刻,

他汀了,

他看见在这些黑色的东西覆盖自己的身体后,

自己身上晶莹挥发出去的速度,

明显放慢了。

“你这是做什么?”白莺莺很是虚弱地依靠在地上,看着小萝莉走到了下面的乱石堆里扒弄着。

“你真是活该被浸猪笼!”

小萝莉恶狠狠地咒骂着,

然后从乱石堆里头不停地挑出断裂的甲胄,之前第二个鬼武者是被曹顶一刀爆头了,所以除了头盔其余部分的甲胄都还在,而在雕塑下面的位置,最后一个被焚烧而亡的鬼武者除了头盔以外其他部分都被烧融化了。

正好,给小萝莉全都拾掇迟来,凑了个全套。

小萝莉提着东西走了回来,

弯下腰,

将甲胄套在了周泽的身上。

“有用么?”许清朗问道。

“就算是一把菜刀,被一个亡魂放在身边滋养五百年也能变成法器。”小萝莉很不屑地白了一眼许清朗,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很快,

周泽身体部分被套上了日本黑色的武士甲。

“嘎吱嘎吱嘎吱”

破裂的声音还在不时的传来,

小萝莉一开始还很担心,

但仔细观察后却发现,

现在不是周泽的身体在破碎,而是这套甲胄在慢慢地龟裂,意味着这套甲胄正在帮周泽分蹬伤害。

小萝莉没看见的是,

周泽原本皮开肉绽的血肉部分,在细微之处,

已经在和这套甲胄慢慢地开始了一种诡异的融合。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苏醒!

还记得十来年前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爆玉米花的人么?

带着自己的小炉,

温着炭火,

摇动着把手,

小灶里面不断地发出“吧啦吧啦”的脆响,同时弥漫出淡淡的香味。

此时的周泽就是这样,

在小萝莉将日本武士盔甲给周泽穿上去之后,盔甲和周泽的身体就不停地会发出这种“脆响”,像是鸡蛋被敲碎倒入油锅里一样。

白莺莺站在边上,不时关切地看着,她现在容颜逐渐地老去都没有丝毫的在意,只是全身心地关注着自家的老板。

许清朗在旁边点了一根烟,一个人“吧唧吧唧”地抽着。

就像是普通的人家,如果有人生了重病,但凡重感情的人家都会砸锅卖铁送医院去治疗,无论这个家是否会破败掉,至少得一家人整整齐齐。

许清朗现在就是这个感觉,不管大家受了多重的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只要最后每个人都没事的话,还是划算的。

“丫头,把你这珠子收回去吧,贫道没事了。”

老道已经睡了俩小时醒来了,睁开眼看见那珠子居然还在自己胸口上起起伏伏着,又看了看身边头发都变白了的白莺莺,颇觉得心疼。

多好的女娃子,虽然是僵尸,但也长得俊俏得很,为了自己这个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变成这样,真糟蹋了。

不得不说,老道虽然平时做人有点浑,偷鸡摸狗的事儿也没少做,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一直在捐资助学,光是大凉山那边,就捐助了百来个学生。

当初周泽曾问过他明明开直播也赚了不少钱,为什么现在还孑然一身,连一套房子都没有。

就算直播是近些年新兴的产业,但周泽觉得老道以前做这种“封建迷信”的勾当再凭借他那一套三寸不烂之舌,忽悠钱的能力也应该是很可观的,不至于混得这么差。

原因,就在这里。

老道一直觉得自己是道门世家,祖宗以下,到自己之前,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终究是有点道行有点追求的,只是到了自己这一代,就彻底成了不入流的角色,他也只能靠做这些事情想着以后去了地下万一见了历代祖宗,至少还能有一件事能说出来,不至于全然给祖宗丢脸。

白莺莺见老道醒了,检查了一下老道的身体情况,见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当下将自己的丹珠收了回来,但此时的她已经皮肤褶皱头发花白了,颇有一种“白发魔女传”中练霓裳的观感。

小萝莉一直蹲在旁边,看着周泽的情况,虽然周泽的伤势还在不断地恶化着,但可以看出的是,这种恶化的速度比一开始真的减慢了太多太多。

伸出自己的嫩手,小萝莉试着去拉开盔甲看看,却惊愕地发现周泽破裂的血肉居然和盔甲粘合在了一起。

这到底是好是坏,

小萝莉拿不准,

她也不敢把这个发现给说出来,生怕刺激到这个已经护主心切到有些失心疯的女僵尸。

老道艰难地坐起来,从许清朗那边接过水,喝了两口,然后又看了看老板的模样。

也就在这时,

上方忽然有一块嵌进墙壁里的玻璃碎裂了,

而后,

一道可怖的气息猛然降临!

女僵尸身体一颤,

吓得匍匐在了地上,

这是一种来自血脉上的压制,让她不得不臣服。

一边的蜘蛛侠神父在此时也猛地睁开眼,跪伏在了地上,不顾自己的伤势还在瑟瑟发抖。

小萝莉一脸凝重地站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但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滴落了下来,这种气息,太可怕了,仿佛只要对方愿意,就能够将自己的灵魂从这具身体里给拘出来吞掉。

反倒是老道和许清朗就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们层次不够,体验不到这种细节。

下一刻,

那股气息消失了。

白莺莺马上爬过去看老板。

周泽眼睛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头白发容颜憔悴的白莺莺。

“唉。”

叹了口气,

周泽又闭上了眼。

一来是这个时候,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说太多话做什么事情,

二来,这个时候说太多就矫情了,两世为人,两世光棍,处理这种事情,周泽一贯不擅长。

所以,

他继续闭眼,

装死吧。

这就像是渣男玩过了人家就拉黑联系方式装失踪,这是男人天生就点亮的科技树,不需要人去教。

“他醒了。”小萝莉说道。

“吱吱吱………………”

就在这时,

猴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它居然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真是一只聪明到令人发指的猴砸!

………………

如果说,一开始周泽只是因为不太好意思面对白莺莺、许清朗老道他们,是在故意装睡的话,那之后,其实就是真的又昏迷过去了。

这次身体,被掏空得太厉害,当然,灵魂上的消耗也不少。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可能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吧。

当周泽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书屋二楼卧室的床上,白莺莺正在用湿毛巾给自己擦身子。

入眼的,

还是白发。

周泽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白莺莺的发端。

白莺莺身体一颤,侧过头,带着惊喜的目光看着周泽,喊道:“老板,你醒啦?”

“嗯。”

周泽应了一声。

“想坐起来么?”

周泽点点头。

白莺莺拿了枕头帮周泽垫了一下,让他靠着窗沿坐了下来。

“你的脸…………”周泽开口道。

闻言,白莺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落寞,她似乎是觉得自家老板觉得自己不漂亮不好看不像是高中生那样水嫩了就不要自己了,有些焦急道:

“老板你放心,我会抓紧时间修炼回来的,把本源给补充回来,我可以蒙面蒙纱,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周泽摇摇头,没表示什么,等自己把身体养好,自己应该有办法帮白莺莺把失去的本源给补充回来。

其实,

这件事上,还是自己错了,同情心泛滥,管什么鬼来电。

虽然结局圆满了,但在这个过程上,无法否认的是,自己是上了人家的圈套,且让自己身边的人也因此涉险,同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明明开个书屋,当个鬼差,收收小鬼,看看报纸,喝喝咖啡,小日子过得悠闲,偏偏不懂得去珍惜,总想着当什么大英雄。

周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道:“帮我洗澡。”

“嗯,好的,老板!”

每次周泽瘫痪醒来后,第一个要求就是让自己帮他洗澡,因为老板有洁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脏的感觉。

白莺莺很开心,因为她觉得周泽肯愿意让她继续给他洗澡,是没嫌弃她。

这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子,虽然,她并不是那么的单纯,但至少在和自己相处时,她真的是这样。

有时候周泽会回忆起自己当时在老书店用摄像头记录的画面看见醒来的白莺莺下来用舌头在自己水杯里搅拌时的画面,

现在想想,

都觉得那时的她,带着些许的调皮。

兴许人和人就是这样,相处久了,也相处习惯后,对一件事,就会产生不同的看法了。

周泽似乎也忘了,当初自己看见监控视频里这个画面时,是被吓得个半死的。

白莺莺抱着周泽下了楼,进了卫生间,老道和许清朗他们都不在,白莺莺说老道去考驾照了,老许则是又回老家了。

周泽记得上次老许说他老家迁坟时出了什么事儿,不过自己当时好像在忙什么事情也没细问,他也没细说。

至于神父,正在那里勤勤恳恳地打扫着卫生,他的蜘蛛侠衣服在上次战斗中破裂了,老道给他又买了几套衣服,是“死侍”的衣服。

老道说这种款式才适合他,反正都是皮肉烧焦见不得人的主儿。

坐在卫生间的小马扎上,白莺莺细心地给周泽打着沐浴露,周泽身上有不少的烂泥,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但这玩意儿就是管用,尤其是治疗外伤时更是有奇效,周泽哪怕再有洁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等我身体养好了,我帮你恢复。”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嗯,谢谢老板。”白莺莺继续帮周泽搓着身子,然后道:“老板,沐浴露不够了,我去外面拿。”

周泽点了点头。

白莺莺走出了卫生间。

微微侧过头,周泽强撑着站起身,身上各处骨头都传来了脆响,这是卧床太久的缘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的胡渣,周泽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这次好像比之前几次都要好一些,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躺了更久的缘故,总之这次醒来时身上的外伤基本都恢复了,当然,这身子还是很虚弱。

虚弱到,

周泽脚下忽然一个打滑,

整个人直接摔了下来,

周泽下意识地用手臂先着地企图抵消惯性。

“嗡!”

落地后的疼痛感没有那么清晰,

正当周泽有些意外时,

忽然看见自己手臂位置,出现了黑色的甲胄,它阻挡了自己落地时的冲击。

周泽慢慢地重新站起来,

伸手去触摸这忽然出现的这片甲胄,发现这东西像是长在自己手臂上一样,撕下来的话可能自己那块位置也得血肉模糊。

周泽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默默地后退两步,

微微抬起头,

下一刻,

一套黑色的日本武士甲胄慢慢地自周泽身上各个部位浮现而出,

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封闭的卫生间里,

也当即刮起了阵阵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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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流氓和流氓

这套甲胄主材料是竹、革以及一部分的金属,通体是黑色的,制作上精致得很,让人赏心悦目。

其实,日本武士甲与同时期其他国家的甲胄比起来的话,无论是从防御力还是实用性上来讲,都算不上是最优的,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日本人都是关起门来在自家岛屿上玩自己的村长级别的“战国时代”。

但撇开一系列的缺点不谈,

关键它好看啊。

饶是此时的周泽,对着镜子里看着自己现在被盔甲包裹的模样时,丝毫没有那种自己身上忽然多出了这个东西的不适和愤怒,反而觉得这一套甲胄实用性和防护性上的东西先不谈,光打架时忽然显现出来,就觉得自己很“酷炫”;

若是旁边再有个老道及时搭配上一个古典的BGM,那效果就更好了。

或许是受到近代日本文化产品的影响,至少对于周泽来说,这套甲胄他真的并不讨厌。

周泽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晚饭后,一大群小朋友会准是地聚集在有全校唯一一台电视机的客厅里,大家一起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看动画片。

那个时候录影机以及后世的VCD和DVD并没有普及,所以基本都是电视上放什么大家就看什么。

有一段时间,一部日本动漫《魔神坛斗士》曾经热映整个大陆,掀起了巨大的狂潮,哪怕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部动漫在甲胄的设计和一些中二BGM的使用上依旧没有落伍陈旧的感觉。

伸手,

抬腿,

扭腰,

哪怕自己现在身子有点虚,但周泽仍然坚持对着镜子摆了几个poss,颇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

等玩儿够了,周泽闭上眼,甲胄迅速消失,长舒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身上已然大汗淋漓。

白莺莺此时也拿来了沐浴露重新走进了卫生间,看见周泽身上又出汗了,不明所以,只能帮周泽又洗了一遍。

享受着自家女仆的服务,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的周老板被白莺莺搀扶着坐在了自己最喜欢的沙发位置。

面前茶几上放着一盘糖果,还有咖啡和报纸。

悠闲的下午时光,就应该用来浪费。

周老板又迅速代入到了咸鱼的角色,可能,这就是本性使然吧,而且,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周泽开始对任何需要自己离开书屋去进行的活动产生了一种本能地排斥。

他的性格是有点自私的,颇有一种我只管尽情咸鱼,哪怕我咸死后洪水滔天。

老道这个时候回来了,满头大汗,见周泽靠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老道兴奋地“嘿嘿”笑了两声,当即拿了一瓶冰啤酒凑了过来,道:

“老板,回到家,看见你能像往常一样坐在这里看报纸,感觉真好。”

老道的言外之意,

就像是一个在外面辛勤劳作一天的丈夫回到家看见自家婆姨在奶孩子,就什么疲劳都没有了的。

总之,这话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周泽看了一眼老道,见他精神抖擞,步履健硕,忽然有些羡慕起这货来,那次事情之后老道哪怕是有白莺莺的尸丹续命,但也只是保证他不会死而已,没想到老道生命力真的顽强,这才多久,就又修养好了。

七十岁的老头,有这么可怕的生命力,而且早上起来还能一柱擎天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事儿,真的是羡煞旁人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关心一下的,哪怕周泽觉得老道晚上点一个一龙戏二凤折腾一宿都没什么问题。

“挺好,感觉比以前更壮实了。”老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周泽旁边坐下,然后伸手悄悄指了指后面忙活的白莺莺,小声道:

“老板,莺莺的事儿你能解决么?”

“等我恢复好了就解决。”

“那就好,挺好看的一个女娃子。”老道砸吧砸吧了嘴,去了卫生间,然后走出来打开了大电视,随便换着台。

“哟,老板,今儿有球赛,你看么?”

“不感兴趣。”周泽不是个球迷。

“通城支云的比赛,好像踢的还是中超球队,足协杯吧。

中乙球队打中超球队哦,这可少见得很,贫道瞅瞅。”

老道其实也不是个球迷,不过他跟球队倒是有些缘分,早些年走南闯北时,也曾受邀过去不少家球队俱乐部的主场做过法事,意思就是给球队主场开个光,转点运。

大概是那几家球队有点倒霉,自家主场射门总是中门柱或者各种运气不好,反正老道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是球员觉得自家主场开了光得到了加持心理状态就不同了,主场成绩一下子好了起来,老道为此大受欢迎,打出名声后又被几家俱乐部相邀去做法事。

要说中国人真迷信的,其实真不多,别看寺庙里香火繁盛,但大家也就图个热闹,进庙就拜拜,本着广撒网的精神,而且这其实也算不上是迷信,大楼开工前影视剧开机前,其实都会摆个供桌上个香寻求个吉利的意思。

不过老道前几年玩儿过火了,起了蝴蝶效应,你这儿请道士,我就请跳大神的或者和尚,总之你方唱罢我登台,各路神仙一起来加持,充分发挥了各地俱乐部的地方文化产业特色,好不热闹。

不过这个被球迷抓拍了下来,闹到了网上,球迷自己只是调侃,但被上面注意到了,足协马上一纸文书下来,禁止各家俱乐部再搞这种事儿。

为此老道也断了这项财路,只能转站直播行业,这是后话了。

…………

许清朗没开车回老家,来回都是打的顺风车,当他在老家处理完事搭顺风车回来时,路上看见司机似乎总是在偷偷地打量着自己。

好吧,

对于这种打量许清朗已经有些习惯了,也有些免疫了,他自己的容貌和气质他也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过司机似乎有些不对劲,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看,又故意从后视镜再看看自己,最后,司机忍不住问道:

“您是女装大佬?”

许清朗一时没听懂意思。

司机摇摇头,又看了看手机屏幕,问道:“您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许清朗又指了指司机道:“你在看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

“告诉我,在看什么。”许清朗坚决道。

不说拥有二十几套的那种王霸之气,

就说这阵子见过见多了历炼出来的那种气质,

许清朗现在说话时仿佛带着一种武则天式的压迫感。

司机可能也年轻,心理建设不似老油条,紧张之下居然直接指着屏幕道:

“我们这边有司机评价的,乘客看不到;

我看这里的评价上说,你长得很漂亮,还有人在猜你到底是男是女之类的,我之前接你的单也是因为看到这个评价所以才感兴趣马上接单的,其实你的路和我的路线相差挺大的。”

“无聊。”

许清朗不屑地摇摇头,闭上眼。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到了书店门口,许清朗下了车,看见书店里面居然有不少人,而且是活人。

推开门走了进去,许清朗看见周泽坐在吧台那边。

“你醒了啊。”许清朗打招呼。

“嗯。”周泽点点头。

“怎么这么热闹。”许清朗问道。

周泽指了指大电视的画面,道:“一开始是老道在看球赛的,然后不少路人隔着玻璃窗看见了,就进来一起看了。”

“花一百块就为了进来看个球赛?”许清朗有些不能理解。

其实通城在很长时间里一直都没有职业球队,但自前两年有了之后,一下子汇聚了不少球迷,哪怕是中乙比赛,每次都有近万人去现场看比赛,热度上已经超过一些中超球队了。

“卧槽,二比零落后了,妈的,不看了!”

一个身上纹身很多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吼了几声,最后很是不情愿地到吧台这边结账。

“坑钱呐,我就要了两瓶雪碧,就收我一百,关键他娘的上半场就两球落后了,我这真的是花钱找罪受。”

纹身男子想了想把那准备放出来的一百块又收了回去,对着周泽道:

“老板,你好意思收我钱么?我也是在这里混的,外号强哥,以后你有事儿跟我打个招呼就好…………”

“不收了。”周泽回答道。

纹身男“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周泽,示意他知趣儿,实际上能在南大街开店的主儿,早就不是这种外强中干的小流氓能指摘的对象了。

纹身男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潇潇洒洒地推开书店门走出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许清朗在旁边嘲讽道。

他理解周泽为什么会忽然好心不收他的钱,绝不是受到什么威胁。

笑话,

一个鬼差被你阳间的一个地痞无赖威胁到,还混不混了?

再加上周老板铁公鸡的葛朗台性格,他会跟钱过不去?

实在是许清朗也看出来了,那个纹身流氓印堂发黑,身上还有些许黑气环绕,明显是最近招了什么脏东西,如果没有有道行的人帮他破灾的话,他轻则重病一场,重则可能走到路上就出车祸了。

将死之人的钱,不收就不收了吧,说不定过几天太还得到书店里来,收不了你活着时候的钱,等你死了也一样收,反正周老板稳坐钓鱼台。

周泽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书店外围都是玻璃,所以在里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刚走出的纹身男。

纹身男猛吸一大口烟,走出去,正准备吐出来时,

恰好身边有一个孕妇从他面前走过。

纹身男看了看女人的大肚子,当即强忍着把这一口烟给憋了回去,抽烟的人都知道一口烟咽下去的酸爽,就像是吞了半口芥末一样。

等孕妇走后,

纹身男弯着腰对着地上不停地干呕着。

周老板吐出一口烟圈,他身边的许清朗也看见了这一幕。

“你去帮他破解一下吧。”周泽说道。

许清朗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四章 球说

“喂,站住。”

许清朗推开书店门,对着前面刚咳嗽完的纹身男喊道。

纹身男愣了一下,侧过身,嘴里还是叼着那根烟,看了看许清朗,眼里带着一种色迷迷的玩味,道:

“哥们儿,刚我就想说了,你这长得真好看,是从泰国那里整回来的么?”

“…………”许清朗。

“哥们儿,有事儿么?不会是来拿回那一百块的吧,我跟你说啊,你们老板自己亲口说免单了的,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过去,你们开店做生意,最要讲究一个诚信对不?”

纹身男一副我很吊的即视感。

“没事儿了,就是出来跟你说一声晚安。”

许清朗很自然地甩甩头,转身,回到了书屋里,不带走半片云彩。

晚安?

纹身男愣了一下,心里还在嘀咕着不会这个男的看上自己了吧?

自己可是很正直的,

不过这个男的长得这么漂亮,

偶尔弯一下好像也情有可原吧?

大丈夫不是要能屈能伸么?

纹身男不停地在给自己加戏,殊不知就因为他的嘴贱,让他失去了一根救命稻草。

周泽见许清朗出去后很快就又回来了,有些意外道:

“怎么了?”

“没什么。”许清朗走到吧台后面,自己给自己调鸡尾酒,“懒得救他了。”

“哦。”

周泽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非亲非故的,看你顺眼就帮你一把,这是举手之劳。

看你不顺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可厚非。

其实,最开始的老许还是很正能量的一个人,当初曾劝周泽去帮人,周泽那时候还很烦他。

现在好了,许清朗不光是生活作风上被周泽带成咸鱼状态了,连这方面也被带得显得淡漠许多了。

兴许是亡魂以及他们悲惨的故事见得多了吧,任何事情,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上半场比赛通城支云队就两球落后了,这导致这里的观众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绝大部分人其实也就是看个热闹,凭借着本能喜好支持一下自己家乡的球队,但一看上半场就两球落后了,又是低级别联赛球队打中超球队,大家都觉得没希望了,不想看了。

不过在周泽旁边坐着两个中年人倒是一直看得津津有味,一个穿着红衬衫,坐在那里看着,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一个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靠在吧台侧面。

这两个人年纪其实都不算很大,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

“没希望喽,没希望喽。”

拄拐的中年男子有些遗憾地叹息道。

旁边两个年轻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显然他们觉得在这个时候你可以不看,但你在这里唱衰就很遭人烦了。

中年男也没生气,继续喝着自己手中的鸡尾酒,这是98一份的鸡尾酒,中年男进来后特意问了一下价格,觉得点冰水不能喝回本,点这个倒是能基本值得最低消费了,倒也不亏。

其实,他是一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这样子的人,能舍得走进一家最低消费一百的黑店,也着实有些意外。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跑业务时经过这里,碰巧看见里面在播放比赛,就鬼使神差地走进来坐下了。

“才落后两个,不至于吧。”周泽说道。

周老板不是球迷,但上半场比赛他看了,两队其实踢得有来有回的,不过通城队这边运气不好,被那支中超球队进了俩,其实机会是对等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中年男抿了一口酒,像是解说专家一样解释道:“其实,中超球队踢中乙球队难免一开始会有些不适应。

因为根据足协规定,中乙联赛不能有外援,全都是中国球员,但中超有外援,而且这些年进入中超的资本大鳄越来越多,买来的外援也越来越强,甚至当打之年的大牌球星也能买来。

所以,中超球队无论是比赛还是在训练时,都有着对外援的严重依赖,这一下子去除外援踢比赛,反而有点不习惯,中乙球队因为没外援,所以平时怎么踢现在就怎么踢,反而能配合更好。

所以,上半场是爆冷的关键,而通过一个上半场,中超球队也能适应过来没有外援的节奏了,再加上中超球队的中方队员实力本就比中乙的高一大截,他们下半场往往会比上半场踢得更好。

现在问题来了,最好机会的上半场这支中乙球队居然落后两个了,下半场他们就更没机会了,而且这支中超球队是上届足协杯的卫冕冠军,他们不会掉以轻心的。”

中年男一通分析,只得到了周泽默默地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过瘾,继续道:“老板,相信我,这盘,翻不了了,你看这帮年轻人,也就瞎热闹起哄而已。”

周泽不置可否,恰巧许清朗刚给自己调配了一杯酒,周泽顺水推舟推给了中年男。

中年男笑呵呵地收下了,也不客气。

似乎是酒喝得有点多了,中年男不时地用手捶着自己瘸了的那条腿。

“以前是运动员?”周泽问道。

“啊,嗯。”中年男露出了追忆之色,“以前,我也是踢球的,不过我没范大将军郝大炮他们出名,我只是一个小替补,在的球队也不大,现在那支球队也没了。”

“可惜了。”

“没啥可惜了,运气不好。”中年男指了指酒杯,道:“老板,你给我免了这一单,我就和你说说足球圈儿里的一个隐秘。”

“免了。”

“爽快。”中年男叹了口气,道:“我是没赶上好时候啊,那会儿啊,零几年的时候,足球圈乱啊,也黑着呢,不像现在,现在你知道的,这帮大老板们都来搞足球,钱多人傻待遇也好,他娘的轻轻松松地能赚大几百上千万的啊。”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着。

这会儿,下半场比赛也开始了,书店里为数不多的观众还在看着,大部分人在中场休息时就已经结账走了。

“我们那时候不行,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自上到下,都是这样,不说上面的大佬了,就是俱乐部经理以及主教练都这样玩,你作为一个小小的球员,还能怎么办?

当初的我,其实水平够不上踢甲A的,但总经理却一直留着我,给我发工资,目的是什么,其实我心里也清楚。”

“腿就是这样瘸的?”周泽问道。

中年男点了点头,“哈哈,老板,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拒绝踢假球被人打瘸的,我他娘的也是郁闷死了。

记得那场比赛,我们踢一个中下游球队,其实这种比赛最容易做盘了,因为大家都是中下游的,本身踢出什么结果都正常,外界也不会觉得多意外,不像是那些争冠争亚冠资格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那一场,庄家给我发通知,让我保一个输局。

跟你讲啊,庄家一般操盘不会买通队伍里太多人的,可能这边一个那边一个,至多也就两个,尤其是后防线这边的买通万事好办,漏一个球或者放一个球,太轻松。不可能自上而下都是庄家的人,一来成本大,二来人多了容易走漏风声出问题。

那场比赛好巧不巧的是,我们队里的外援发挥太好了,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场前十分钟就进了俩。

庄家一般不敢去买通外援的,外援随时会更换,等他们回到国内后随便对着什么媒体爆个料,那怎么办?

不像是我们本土的,根子和圈子都在国内,庄家也方便控制,不担心我们出什么问题。

那一场,我不停地漏人还送了一个点球,终于在第八十多分钟时,让对方进了仨,让他们反超了,真的是把我累死了。

比赛结束前,我这个后腰干脆跑前面当前锋去了,反正也不想守了。

谁知道无巧不巧的,我们后场一个大脚,求居然穿过了对方的后防线就落在我面前了。

我当时整个人懵了,但球都到你面前了你总不能不踢吧,那样也太假了,然后我就象征性地踢了一脚,故意踢呲了,球速很慢,属于守门员用脚都能停下来的射门。

但他娘的,对方守门员好像太紧张,居然摔倒了,然后我那个我奶奶都能扑出去的射门居然就这样进了。

当我看见那皮球慢慢地滚进球门线时,我整个人绝望了。

比赛后,庄家的人找到了我,把我的腿给打瘸了,呵,我不是什么明星球员,当然,那时候的明星球员也踢假球,不是也进去好几个了么,但如果我有一些名气的话,他们也不敢这样对我,谁叫我那时只是一个小球队里的小替补呢,这条腿,就是代价,因为我那个进球害庄家亏了上千万,那个时候的上千万,值钱啊。”

这时候,前面的几个年轻人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周泽看向屏幕,是通城队扳回一球,现在是1比2落后。

“哟,还能进一个?”中年男子有些意外。

过了不到三分钟时间,

又是一阵欢呼,

扳平了!

比分扳平了!

中年男子猛地站起来,一脸地不敢置信。

“是假球么?”周泽问道。

“不,应该不是,也不可能是,那支中超球队不可能想去输,它背后是大集团,也看不上赌球这点钱。”

这时候,书店里几个年轻人不停地喊着加油,加油,再进一个等等。

然后,

在比赛快结束前,

通城队居然又进了一个,反超了比分,并且最终淘汰了这支比自己高俩级别的中超球队,创造了一个奇迹,爆了一个大冷门。

中年男抿了抿嘴,对着周泽笑了笑,然后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走出了书店。

周泽免了他的单,他也就没付钱。

比赛结束了,书店里其他人也都走了,不过那个穿着红衬衫的人一直坐在那里,整场比赛,他也没有欢呼也没有说话,就坐在那里认真地看着。

“喂,该上路了。”周泽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上黄泉之前给你看了一场比赛消遣,对你不错吧?”

红衬衫男子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看着周泽,嘴唇嗫嚅了几下,道:“之前那个瘸子说的守门员,就是我。”

周泽闻言,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那一年,我和另一个小庄家做反庄,黑吃黑,开场我就送对方外援进了俩球,谁知道那家伙比我还能送,硬是送得反超了。

呵呵,

最后他那个射门,实在是太慢也太软,我没办法,只能假装摔倒放那个球进去。”

“你们这是踢比赛还是玩儿无间道?”周泽有些无语,然后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车祸死的。”红衬衫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退役十多年了,前阵子开车的路上,路边花瓶那边有小学生踢球,一个球正好飞到了我这边,撞在了我车窗上,把我吓了一跳,打错了方向盘进了逆行车道,

然后出了车祸。

其实是小车祸,对面中巴车开得明明很慢,真得很慢,一点都不快;

我只是脑袋被磕了一下,被送到医院一开始没什么事儿,

然后准备出院的前一天在医院里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死于什么脑震荡。

你说,

搞不搞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阻我咸鱼者,死!

周泽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轮回,而所谓的因果报应,又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作恶多端贪取不义之财的人终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至少,

他们会老死。

打开了地狱之门,伸手抓住了红衬衫男子,直接把他往里面一丢,一单业绩就完成了。

接下来,周泽又进入了咸鱼状态,躺在沙发上,拿着报纸,喝着咖啡,经历过镜子世界的波折之后,周泽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最是享受。

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了晚上,许清朗走过来对周泽小声道:“店里账上没钱了。”

书店的房租其实不算贵,毕竟是从许家手里租的,当时谈价格时许家开了绿灯。

但众人的吃喝加上水电费等等算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周老板现在喝的咖啡,就是进口的,价格本就不菲,许清朗给客人调的酒都是小酒吧便宜货色,但他自己喝的可都不便宜。

再加上书店的活人生意确实不怎么好,光看周泽到现在都没再进过书就能清楚书店的生意到底有多差强人意了。

“去拿纸钱到门口烧一下吧,多烧点。”

“好。”

许清朗去拿纸钱了,之前在和猴子一起玩儿的老道见到这一幕,马上也凑了过来。

对于老道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烧纸钱更好玩的游戏了,比玩老虎机更过瘾,蹲在店门口烧一下,过会儿就有人过来丢钱,简直美滋滋。

“多拿点啊。”老道在旁边嘀咕道。

“够了。”许清朗拿了一沓说道。

“老板都说了多烧点,你替他节约个屁啊。”

“差不多了,不然太败家了。”

“他的家需要你来当么?”老道摇摇头,“要当也是莺莺来当。”

许清朗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干脆又拿出一沓递给了老道,紧接着,许清朗和老道一人拿了一沓钱,趁着夜色,就在书店门口点燃。

烧完后,老道就蹲在旁边抽着烟,等着人民币过来。

其实,老道自己那边也存了不少纸钱,有时候遇到一些没钱的鬼,那几张冥钞周泽也看不上,就打赏给老道。

老道喜不自禁地藏了起来,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而且老道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等积攒够足够的冥钞后,把他们都用胶带粘合起来制作成一件衣服,就跟赫哲族的鱼皮衣服一样,穿在身上。

娘的,到时候就真的是人形祥瑞了,想想都觉得激动。

穿着那身衣服如果去澳门,岂不是无往不利?

一辆电瓶车从前面开了过来,老道和的目光都看向那里,二人都觉得,应该是他了吧。

开电瓶车过来的人穿着蓝色的外卖服,戴着头盔,一看就是外卖小哥,外卖小哥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经过这个书店时,忽然看见店门口有一男一女蹲在那里眼神还直直地盯着自个儿,心里当即一凛,恰好前面有个消防栓,他居然开着车直接撞了过去。

“哐当”

有一个小箱子落了下来,里面都是快餐盒。

外卖小哥马上站起身,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马上扶起了自己的电瓶车,似乎都没注意到掉下来的东西,直接开向了马路。

“嘀嘀………………”

汽车鸣笛声传来,

在老道和许清朗的注视之下,

那个外卖小哥像是铁头娃一样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公交车,而且是迎头赶上。

“砰!”

外卖小哥被撞飞了出去,

电瓶车也直接散架,

他的头盔无巧不巧地还滚落到了老道和许清朗的面前,还翻滚摇晃了几下。

这好像玩儿大发了。

许清朗和老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许手足无措。

“我说少烧点的吧。”许清朗埋怨道。

“靠,还不是你拿的。”

老道没好气地怼了回去,然后起身把外卖小哥刚丢下来的餐给捡回来,拿在手里后老道就马上感觉不对,立马拉着许清朗个进了书店。

“外面怎么了,出车祸了?”周泽也被外面的响动给惊扰到了。

老道把那几个餐盒拿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当着周泽的面打开了第一个餐盒,里面赫然装着满满当当的钱,而且还是美金!

“唔,我滴个乖乖。”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马上又打开了两个盒子,里面赫然还是美金。

“发了发了。”老道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马上把最后一个餐盒打开,然后叫了一声,马上后退,那最后一个餐盒里,居然装着一袋子蓝色的小药丸。

完了,完了,这下要完,药丸了!

许清朗站在边上,看到美金时他没怎么激动,这些美金也就不到十万,折合人民币也就几十万罢了,还不够他一套房。

但当许清朗看见那蓝色的药丸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谁丢下的?”周泽问道。

“一个外卖小哥。”老哥回答道。

“他人呢?”

“喏,外面出车祸的就是他,整个人都被撞飞了。”老道指了指外面。

周泽站起身,走到了门口看了看,车祸现场已经聚拢了不少吃瓜群众,但也能透过缝隙看见那个外卖小哥躺在地上不住地流着血,估摸着是不行了。

“再拿点纸钱在门口烧了吧,别惹麻烦。”周泽吩咐老道。

“好嘞。”老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马上又去抽屉里取出了几张冥钞在门口烧了,这次不是为了求财了,而是为了避免麻烦。

周泽指了指桌上的美金,示意许清朗收起来,就当这阵子的家用,然后他拿起那装着蓝色药丸的袋子走到了卫生间。

“哗啦啦…………”

一大袋子的蓝色小药丸被周泽直接倒入马桶里,然后冲了马桶,那些小药丸也进了下水道。

其实,这一袋子药丸可能更值钱,但周老板不为所动,就像是上次老道吃馒头的父与子一样,这种玩意儿活人沾了损自己阴德遗祸子孙,哪怕是鬼,也不愿意去碰。

做完了这些,周泽拍了拍手,走了出来。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外卖小哥车祸挺严重的,直接就死了,一开始来的警方不多,只是当一个寻常的车祸来处理,但后来又来了很多很多警察,氛围一下子就不同了。

周泽估摸着应该是警方查明了外卖小哥的真实身份,开始了大排查,还有警察来到了书店做目击者笔录,老道负责去接待。

等做完之后,老道笑了笑,道:“还真是一个毒贩子,咱在自家门口烧个冥钞都能替天行道了。”

“他遗落的东西?”许清朗问道。

“咱运气好,或者咱之后烧的冥钞起了作用,这边的俩摄像头今天线路出现问题,正好罢工了,所以那些美金咱可以自己用了。”

周泽闻言,点了点头,烧冥钞得来的钱基本都是不义之财,所以自己转手拿来用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喂,死侍,过来打扫卫生了。”

坐在一旁穿着死侍衣服的神父站起身,从老道手里接过了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老道也没闲着,开始摆放桌椅以及清理茶几。

因为老板有洁癖,所以这种打扫每天都得进行一次。

周泽走上楼,白莺莺早就在卧室里了,她正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看着电影。

其实,这阵子白莺莺的容颜基本恢复了,但那也只是表面,内在的亏空只能等周泽身体复原之后帮她去复原。

不过她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头白色的头发披散下来,双脚翘在书桌上,反而比以前的跳脱多出了一种恬然宁静。

尤其那一双小脚丫不住地轻轻弯曲和舒展着,像是能勾魂一样。

美好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弧度。

周泽忍不住站在门口,多看了一会儿,人们对于美的事物,总是带着一种欣赏的冲动。

“老板,老板,不好啦,好啦不!”

老道手里举着一个东西跑了上来。

“老板?”

白莺莺摘下了耳机也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老板,这是我在椅子下面找到的,几张冥钞里夹的卡片。”

一般来说,送鬼下地狱之后,鬼留下的“买路财”一般会留在地上或者倒贴在鬼之前坐的椅子下面,老道打扫卫生时这些地方会着重注意。

但冥钞里夹在个小卡片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卡片是黑色的,不像是那种住酒店晚上会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东西。

卡片入手有点冰,上面刻着两行字:

“迷途小镇欢迎你,亡者的新归宿”

周泽微微皱眉,亡者的新归宿?

亡者的归宿就应该是地狱,这里又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小镇?

“老板,这是抢生意的啊!”老道直接喊道。

周泽点点头,

对,

的确是抢生意。

“怪不得老板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一个鬼都没上门,我还觉得奇怪呢。”白莺莺说道。

周老板喜欢躺在书店里看看报纸喝喝咖啡当当咸鱼,那也是建立在每天都有亡魂上门送业绩送冥钞的基础上的,现在有人抢生意,周老板当然不可能大度地笑一笑不去理会。

而且根据阴司的规则,阳间每一块区域都有对应的鬼差负责,在这块区域里,鬼差就是垄断了当地的鬼魂快递产业,而一旦出现垄断,且习惯了垄断后,如果再出现什么竞争,垄断者肯定不会去想着提高服务水平增加自己竞争力,而是本能地会去选择吞并和打压。

就比如此时的周老板,压根就没想着在自家书店开发出什么新活动吸引亡魂上门,而是本能地选择了更直接且粗暴的方式。

“打电话给林可,后半夜三点,我们出门。”

周泽点了一根烟,小萝莉在这件事上她也得出力,一直以来,周泽吃肉,小萝莉在旁边喝汤也能有业绩提升,这次陌生的竞争者等于是砸了他们一起的生意。

“出门和他们说道说道?”老道问道。

周泽看了看老道,笑了笑,

道:

“干了他们。”

凡是影响我做咸鱼的存在,

都是异端,

必须坚决打击!

阻我咸鱼者,

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扫黄!

打电话通知小萝莉也是因为周泽本着狗腿子能用就用不用就浪费的原则,反正她魂血在自己这里,自己也不用去玩儿什么体恤下属的套路,再加上双方从认识开始小萝莉就是把自己当作消耗品用完销毁的,也就没必要玩什么温情。

自己需要时就把她喊来狠狠地用,

用完再丢,各回各家,等自己再需要时又是一个电话,她还得随叫随到。

当周老板真不知道小萝莉其实心里早就盼着自己死了?

盼着就盼着呗,死过一次的人还真不讲究这个忌讳。

出了书店门,周泽有些讶然地发现自家书店隔壁居然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叫“王福居私房菜”,估计是在自己昏迷的这半个月里新开的。

门口恰好站着一个老头,光头,白衣服,年纪比老道小,估计也就五十来岁,看起来像是早上去打太极的大爷大妈。

凌晨三点,他居然还坐在店门口,一张藤椅,一壶茶,坐在那里自饮自酌。

“哟,你就是周老板吧?您回来啦?”

老头自来熟,认出了周泽,想来应该是在周泽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也是和书店里其他人混得比较熟了,但他一直知道店里有一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老板。

当然,他是不知道那个老板其实一直都在店里,不过昏迷着。

周泽有些意外,在南大街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私房菜馆本身就意味着一种B格,很多私房菜馆都很傲娇,摆明告诉你今天就做多少桌,节假日我还得休息,您想来,等着吧,慢慢排队。

但这个老板对自己却有些过分热情,甚至是殷勤了。

不过很快周泽就想明白了,估计在这个老板看来,在南大街这个房租这么贵地段这么好的地方开一家肯定会亏本的书店的家伙,肯定大有来头,

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纯粹玩儿情怀的大佬。

老板见到周泽之后就把前一种可能剔除了,因为周泽看起来明显不是傻子。

对方递上来了名片和一根烟,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老板也很知趣儿说了声有空到自家店里吃饭后就离开了。

“这家店老板不错的。”

许清朗这个时候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周泽不置可否。

“你对他有点不爽?”

“呵呵,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多了一个隔壁老王你会很爽?”

许清朗打了个哈气。

“不过你应该挺开心的,开私房菜馆的都应该有绝活什么的,没去交流交流?”周泽问道。

“油烟伤皮肤,我没去。”许清朗回答道。

周泽摇摇头,心里叹息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当初那个勤劳肯干开面馆的许清朗早就消散在记忆的微风中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许清朗是在认识自己之后变成这样子的,这会不会也是一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再细细一想,自己明明上辈子很勤奋很刻苦的一个人,怎么死了一次之后就像是被扎破了洞的皮球,

彻底软下来了。

小萝莉来了,还背着书包,气鼓鼓地站在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凌晨的街道口,这样一个水灵的小姑娘忽然出现在那里,给你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恐。

许清朗开车,周泽坐进了副驾驶位置,小萝莉坐了进来,还是气鼓鼓的。

莺莺现在最好还是休息,不要出去,老道在家看店,周泽也就拉了许清朗当个司机。

有了上次温泉酒店的经验,周泽有了警醒,没必要什么事儿都拉一大帮子人去,别最后自己没死反而让他们出了意外,自己心里还得过意不去。

卡片上没有写地址,但周泽用指甲抚摸上面时能感应到一个位置,亡魂们也不用看,也能感应到。

周泽指路,许清朗开车,大概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了港闸区外围的一个小镇上。

下了车,前面就是田埂,麦苗连成一片,其间点缀着几个房屋。

位置就在这里,应该不会错。

周泽回过头,想找小萝莉下来一起看看找找,结果发现小萝莉正坐在后车座里做作业。

“咚咚咚…………”

周泽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很想问一句你是来搞笑的么?

小萝莉很没好气地把作业合上去,道:

“她作业比较多,我正好苏醒,就顺手帮她把这一周的作业都做完,她也能轻松点。”

周泽目光微凝,这时候他想到了之前上小姨子身的那个女鬼差,她应该就是出了这种问题,寄主的思维影响到了她自己,导致她有些神经错乱了。

这似乎是一个通病,凡是选择活人身体寄存自己灵魂的鬼差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周泽也没多说什么,他今天是来砸场子的,没那个闲工夫和小萝莉聊什么人生观。

推开车门,小萝莉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然后道: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最近业绩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很不好。”小萝莉回答道。

周泽把那张黑色的卡片拿了出来,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子,随后抬头又四处看了看,道:“是因为我们都有身体,所以找不到那个地方么?”

“又或者是感应到我们来了,所以他们提前隐藏了自己?”小萝莉耸了耸肩,从周泽手里拿过了卡片,继续道:“就像是给宾馆客房门缝下塞的小卡片一样,他们过段时间也会换地方换手机号码的,也是防扫黄么。”

周泽觉得小萝莉说得很有道理,但就是这样空手而归周泽还真有些不甘心,指不定自己刚走那个小镇又开门营业了。

到时候自己躺在书店里,每天每夜连个鬼都见不到那还怎么悠哉悠哉下去?

往小的说,这影响到自己日后的生活质量;

往大的说,这是阴司国有资产的一种流失。

“你们什么都没感觉到?”

许清朗转过身问道。

这时候周泽才发现许清朗额头上还贴着一张符纸,上次许清朗进三乡村时也是贴着这个,让老道引鬼上身时也是这个。

这算是最简单的一种符纸,只要稍微有点道行的人都会话。

这就像是保健品一样,

吃了真能让你身体变好病情减弱的保健品太难太难弄,千里挑一;

但那种吃了让你觉得肚子有点饱没半点好处也没半点坏处的保健品就很好弄了,市面上基本都是这种;

至于那种吃了能让你出问题生病甚至直接翘辫子的东西,那就更简单了。

这个符纸就是给活人贴了降低阳气的,就属于最后一种保健品。

“你看见什么了?”周泽好奇地问道。

许清朗指了指前面,周泽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个坟头,不是很起眼,坟头前面还插着不少小彩旗。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对这个应该不陌生,不少小孩子走过坟头时喜欢把小旗子拔出来挥舞当玩具玩。

“那里有什么?”

周泽问许清朗,同时又看了看小萝莉,发现她和自己一样迷茫。

不应该,

许清朗的水平也就是一个二把刀,自己这两个鬼差在这里什么都没看清楚,但他却能看见猫腻?

小萝莉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闭上眼,然后周泽只觉得身边的小萝莉气息一下子微弱了下去,甚至变得有些病怏怏的感觉,她睁开眼睛后看向了那个方向,同时道:

“找到了,就是那里。”

“怎么弄的?”周泽问道。

“降低你的气场,那个地方都是孤魂野鬼所在的地方,我和你都借助在活人的身体里,本身阳气就重,所以必须降低你自身的气场才能融入他们所在的环境。

你闭上眼,想象一下自己生病了的感觉,总之就是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你很累你很虚弱你快死了。”

周泽闻言,闭上了眼,然后在心里不停地回想那种感觉,慢慢地,他似乎找到了那个界限,等到他在睁开眼时,

再看那个坟头就感觉到不一样了。

原本古朴无奇的坟头现在看过去,却发现像是一个牌坊,有点像是古代青楼的感觉,居然还挂着灯笼张灯结彩,门口还有一个个头矮小穿着古代龟公衣服的小人儿站在那里迎来送往。

周泽三人这时候主动走了过去,

那个龟公一开始没注意到周泽等人,或许正是小萝莉所说的,鬼有鬼的圈子,人有人的圈子,虽然身为鬼差能看见鬼,但并不意味着鬼差就属于这个圈子,所以之前这个龟公并不能看见周泽,就像是周泽之前也没看出这个坟头有什么异样异样。

“哟,几位爷,里面请,里面请!”

龟公弯着腰伺候着,本就不高的他显得更矮小了。

周泽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这门槛儿有点低,周泽得弯腰才能进去,走进去之后,里面一下子豁然开朗。

哦豁,

跳舞的,

唱戏的,

表演杂耍的,

灯火通明,

莺莺燕燕,

好不热闹。

这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周泽觉得如果自己是鬼的话,也宁愿选择到这里厮混尽情的放纵,而不会选择跑去毫无意思的书店吃一顿许清朗准备的没有诚意的冷盘然后再被周泽一巴掌拍进地狱之门。

“哟,爷,楼上请啊!来玩嘛,来玩嘛!”

“对啊,爷,来嘛,楼上请,我们好好伺候您!”

周泽向右边二楼看去,发现阳台上有不少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挥舞着手中的扇子对着自己喊着。

这些女人脸上脂粉浓郁得跟小日本喜欢的那种装束一样,惨白的脸配上红通通的小嘴,看起来还真让人觉得慎得慌。

“哈哈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楼上传来,紧接着周泽就看着一个身材臃肿的男子蒙着眼在和一群小姐姐玩捉迷藏的游戏,不小心走到了阳台上,抓着一个刚刚还在跟周泽打招呼的女人直接亲了下去。

周泽看得一阵牙酸,

那个男的嘴唇上也留下了一层厚到油腻的胭脂。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不对了,

那个男的是个光头,

光头就算了,

那头上还长满了癞子。

“癞头和尚!”

周泽直接喊道。

“谁,谁喊我?”

癞头和尚马上揭开了蒙着眼睛的布条,马上就发现了下面站着的周泽,

当即吓得一个哆嗦,马上喊道:

“扫黄啦,官差扫黄啦!”

第一百九十七章 铁面无私周捕头!

周泽根本就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碰到了癞头和尚。

当初这个和尚跑到自己店里来有的没的和自己聊了半天的理想和追求,然后被周泽敷衍走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这个和尚当初的理念就是众生平等,人和鬼都应该有属于自己停留的权力,鬼差也需要尊重人权,哦不,鬼权,不能强制把鬼送下地狱。

当时在周泽听起来,这和尚就像是一个中二病患者,就像是被《读者》《文摘》给毒害了的一代,脑子里只想着日本孩子多么团结多么坚强多么能吃苦他们遇到事儿时多么有秩序国外多么先进国内多么落后等等,完全不接地气也不符合实际。

此时,癞头和尚的一句高喝“官差扫黄”,瞬间让这个街面沸腾了起来。

的确,以周泽的身份,确实算得上是阴司的差役,而这里,也的确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说得好听点是亡者的小镇,但实际上在阴司正统的眼里,就是一群黑户聚集起来的违法棚户区,属于需要坚决打击的对象。

“砰!”

“砰!”

“砰!”

家家户户开始关门关窗,街面上卖艺的闲逛的人一个个都钻入了巷道里去了,就连刚刚还在二楼喊周泽上来玩脂粉厚重的小姐姐们也一个个不见踪迹。

“嚯。”

许清朗走了过来,之前他还凑在一个地方看杂耍呢,这下子什么都没得看了。

“林可呢?”周泽问许清朗。

之前,三个人依次走了进来,街面上熙熙攘攘,现在街面空荡荡一片,结果自己只看见了许清朗却没看见小萝莉。

“不知道,估计躲在哪里去写作业去了吧。”

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小萝莉明显有点不正常了,或者可以说是有了不正常的趋势。

一想到那个当初见面就张开嘴吐出舌头喊“阴司有序,黄泉可渡”的地狱少女,

现在居然会想着去写小学生的作业,

这画风真的好HMP。

周泽没经历过扫黄这种事情,不过曾经去捞过几次自己的同事,以前交五千块来个担保人写个担保书就能领人出来,不过后来听说改了政策,嫖娼被抓,只要结婚了就必须通知到配偶。

好吧,不管怎么样,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必须得清除,关键这里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意,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踹门,进去。”

周泽对许清朗说道。

许清朗很想反问一句为什么不是你去,但想想还是不计较这些事儿了,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门,像是街坊邻居串门儿一样温柔。

周泽嘴角抽了抽,

他是让许清朗踹门,

但许清朗这个动作如果再配合一句:“妈妈,开门啊,是我回来啦!”

那就太贴合不过了。

周泽走过去,一脚踹上去。

“砰!”

门直接碎裂,像是纸糊的一样。

其实,这里的玩意儿,大部分都是一分真九分假,就像是当初白夫人设宴款待自己和许清朗时的饭菜一样。

虽然门不经踹,但这场面效果极好,走在后面的许清朗觉得这个时候可以给周泽拍个视频,如果阴司有官方报纸的话倒是可以去投稿。

标题就是:2018年,在阴司正确领导下,在十大阎罗店直接指导下,我县差人在周泽捕头领导下,坚决贯彻地藏王菩萨关于本次扫黄打非的会议精神,以净化抓鬼市场为首要任务,抓好重点工作,进一步强化日常监督,扎实有效地推进本次打击活动的持久有效进行,保护我市“深夜书屋”的经营秩序;

为维护我市文化安全铸就了一道坚固的防线,为我市经济建设营造了良好的社会文化环境。

想想还挺有意思,许清朗在后面居然还捂住嘴笑了起来。

他是真不紧张,周老板在这里,他就像是心里有了依靠,一点都不慌,上次在温泉山庄周老板是自己昏迷了,否则事情估计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走进去之后,里面是大厅,有屏风隔着好几个空间,一切陈设布局都古色古香,抬起头,向四周望了一圈,一堆小姐姐并排地站在二楼的内侧栏杆边上,一脸呆滞地看着下方。

小姐姐们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反而让周泽有些不习惯了,气氛也压抑了许多。

而且这些小姐姐还不住地来回摇摆,像是在无声地唱歌晃头一样,整齐划一,更增添了一种阴冷肃杀之感。

许清朗跟在周泽身后走了进来,进来后又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居然很不厚道地往后又退了一步,想了想干脆直接退到了门外。

这他娘的哪里像是被抓扫黄时的样子,这是明显的鸿门宴啊。

“哟,客官,不往里面请么?”

小矮个龟公伸手在许清朗背后轻轻一推,许清朗只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冰凉,而后整个人一阵眩晕,居然在下一刻直接跑到了周泽的跟前。

龟公站在门口,微笑着转身关门,就差喊一声关门打狗了。

老实说,不管是哪一行,在遇到竞争对手时,也很少有人直接上门就砸的,一般都会先摸摸对方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什么背景。

但周老板等不了,也不想等,这件事,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还有就是,

周老板有些膨胀了,

现在的他,有了铠甲,

又能开无双,

连小萝莉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更何况其他?

“哟哟哟,来者是客,息怒息怒。”

癞头和尚从楼上走了下来,一旁的龟公给他端来椅子,他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上去,也没说着给周泽也要一把椅子。

“这是你搞的鬼?”

看癞头和尚之前在二楼蒙着眼睛玩捉迷藏游戏,

还真是在搞鬼。

“哟,您这可抬举贫僧了,贫僧只是来玩玩,凑凑热闹,红尘中走一走,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算是一个过客,无非是换一种修行的方式而已。”

癞头和尚否认了。

“那这里总有一个话事人吧?”周泽问道。

同时,

周泽的耐心,也在被慢慢地消耗掉了。

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也没必要谈什么道理,

在触犯到自己最切身利益的前提下,也没必要讲道理。

“鬼差大人这是真的要扫黄了?”

赖头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头,很是纠结的样子,

“可惜话事人不在这里,贫僧也只是给他看个场子,这样吧,鬼差大人,咱能缓缓么,等他回来,贫僧让他来找你,实在不行,贫僧就劝他过阵子再换个地方?”

“过阵子?”周泽问道。

“难不成鬼差大人连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宽限?”

“宽限?”

周泽反问道,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跟我谈宽限?

如果不算被球赛和苦主吸引来的那个球员亡魂,

按照白莺莺的说法,

在自己昏迷的这半个月里,

书店早就断生意了!

老子为什么要把书店搬迁到南大街,还不是想着人流量鬼流量大一点,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等鬼上门么?

现在鬼都没了,我还怎么躺?

一想到自己以后不能躺在书店咸鱼混日子,必须得出门跑来跑去抓鬼,

周泽就好气哦。

“爷,您消消气,小的给您安排几个活儿好的姑娘,保管给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龟公这个时候主动凑过来说话,他这是打算给周泽一个下坡的机会。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周老板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一天的宽限时间,

都不可能有!

“嗡!”

周泽抬起手,直接拍在龟公的头上,同时指甲长了出来,刺了下去。

龟公面色巨变,

但马上那小小的头居然直接一缩,而后身上像是刺猬一样忽然长出了一根根黑刺,像是应急反应一样,身上的黑刺炸起,直接射向了周泽。

“咔嚓……咔嚓……咔嚓……”

周泽身上瞬间被铠甲覆盖,这些黑刺射中铠甲后直接自己断裂,有的甚至化作了青烟消散。

“你很皮啊。”

周泽低着头对那个缩头的龟公说道,

而后一脚踹过去,

“砰!”

龟公像是一个皮球一样被周泽踹飞出去,在其飞到半空中时,周泽手掌伸开,五指指尖散发出黑气直接将其又裹挟了回来。

像是传球给七秒后自己的一样。

龟公发出了一声尖叫,

显然它清楚自己即将下场不妙,这个来势汹汹的差人,好像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和留手。

癞头和尚见状当即站了起来,

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周差人,听贫僧一句劝,给贫僧一缕薄面,先放过他吧,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和这些小喽喽置气?”

“吧唧!”

一声脆响,

像是西瓜坠地一样,

清脆,

响亮,

火辣,

周泽手掌上有一摊腥红色的液体不住的流淌,

而下面,

则是一滩肉酱,

蜷缩成一团,倒刺横立,

分明真的是一只刺猬,

现在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泽抬起头,

一身黑色甲胄的他看起来多出了些许的森然,尤其是甲胄上的符文不住的流转之下,更给他增添了一抹神秘。

他看向前面的癞头和尚,

作疑惑道:

“你刚说什么来着?

面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花开彼岸本无岸

癞头和尚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颓然地放下双臂,双手慢慢地交叉,同时开口道:

“周差人,阴司很大,我知道;

但这里毕竟是阳间,你阴司的手再长,也休想到这里搅风搅雨。

况且,

贫僧还没圆寂呢!”

癞头和尚双臂忽然撑起来,两道符纸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符纸是紫色的,此时内部竟然夹杂着些许电蛇正在流淌。

癞头和尚当初进书屋时就对老道开过嘲讽,指明自己和老道不是一路人,因为在他看来,老道无非是一个混吃混喝的神棍,而他则是真正有道行的存在。

“呜呜…………呜呜…………呜呜………………”

二楼栏杆边那一排密密麻麻站着的小姐姐嘴里一起发出这种呼声,一时间,一楼的位置竟然掀起了阵阵阴风。

一个和尚,

配合着一群鬼,

这个搭配有点诡异,

但却实打实地给癞头和尚增添出了些许主场作战的感觉。

“活人的事,我不管,但鬼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这和尚,过界了!”

“那就看看,谁死谁活,真以为拿个鬼差证就天下无敌了,天下很大,可不仅仅是一个通城!”

癞头和尚直接扑了上来,他的个头并不高,但是大腿很粗,这种矮脚虎奔跑起来其势也能如风!

“呜呜…………呜呜…………呜呜…………”

周泽正准备同样冲过去,

却在此时从上面一个个小姐姐嘴里都吐出了一根黑丝,瞬间落了下来,缠绕在了他的盔甲上,而后原本软绵绵的丝线忽然一起发力,刹那间,周泽就像是被蜘蛛网缠绕住的猎物。

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觉得自己如同深陷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而癞头和尚已经接近了,周泽甚至能够听到对方掌心符纸内所发出的“滋滋”声响。

闭上眼,

没办法了,

周泽只能选择进入那种状态,

虽然现在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也没完全复原,但周泽觉得解决面前的麻烦不成问题,大不了再昏迷半个月。

“嗡!”

就在周泽刚刚闭眼的同时,一条长舌头忽然从二楼位置延伸出来,像是一条皮鞭一样狠狠地抽了过去。

“啪啪啪啪啪啪……………………”

像是每个小姐姐脸上都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所有缠绕在周泽盔甲上的丝线也应声而断,周泽重新恢复了自由。

小萝莉的身形出现在了二楼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三年级数学习题集》。

她居然真的是偷偷找个地方做作业去了!

小萝莉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单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周泽,活脱脱的一个熬夜做作业忍不住犯困的小女生,样子娇憨可爱。

癞头和尚来到周泽面前时,周泽双手指甲直接插了过去。

“噗!”

癞头和尚双掌被周泽的十指分别洞穿,

但在顷刻间,

符纸上的电蛇宛若被赋予了生机,直接窜入周泽体内,周泽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一阵麻痹,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而癞头和尚哪怕忍着自己双掌被洞穿,却依旧保持着站姿,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贫僧就说…………”

下一刻,

周泽抬起头,十指指甲再度长长。

“噗!”

像是布帛被撕碎的声音,

癞头和尚双掌直接炸裂开,

“啊啊啊啊!!!!”

癞头和尚惨叫着不停地向后退,失去双手后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协调,尤其是那像是冰棍儿一样的双臂,显得很是突兀。

周泽深呼吸了好几次,

他有些累了,

因为之前小萝莉的出手帮助,他还是没选择进入那种状态,能不瘫痪就不瘫痪吧,谁喜欢没事做玩儿昏迷呢。

有些勉强地站起来,盔甲上面有好多道坑坑洼洼的痕迹,像是经历过火烧后留下的瘢痕。

老实说,如果不是有这一身的盔甲,就刚刚癞头和尚的符纸很可能就能让周泽毙命,那种玩意儿对于鬼物来说真的就是天大的克星。

癞头和尚双手负于身后,额头朝上,居然都这个时候还注意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周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上次在书店见面时,癞头和尚虽然在他看来有些中二,但依然有着高僧气度,怎么这里的这位不光是玩儿女人打架时还这么的蹦蹦跳跳?

这又不是明星喜欢玩儿人设,

这货前后的人设反差,还真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呜呜呜………………”

二楼的小姐姐们似乎还想搞事情。

小萝莉侧过头,嘴巴再度张开;

长舌头这次毫不留情,直接将她们像是冰糖葫芦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洞穿,而后长蛇在二楼空间飞舞翻滚,

连带着舌头上的小姐姐们也一起旋转、跳跃还都闭着眼。

这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找到了一个新奇的游戏,但很快她就玩腻了,直接舌头一甩,上面的小姐姐们一个个地摔落了下来,砸在了地上,堆叠在一起,像是一张张纸人,又像是一具具被放了气的充气娃娃。

长舒一口气,

小萝莉吐了吐舌头,像是有些酸了,而后她拿起自动笔,又翻开了习题集,催促道:

“你继续,我做作业。”

半个月不见,周泽发现小萝莉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那种冰冷高傲感觉,行事风格也是无拘无束的样子。

就像是当初她先是在自己书店里看书,看累了就跑去隔壁把许清朗爹妈的亡魂收走了,摆个poss看着许清朗趴在地上痛哭之后挥挥手又回隔壁看书。

或许,是因为她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

但你丫的魂血还在老子手上啊,

你这么拽让老子很不爽啊,

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周泽很想颐气指使地让小萝莉下来战斗,但又觉得孩子说要写作业自己这个当大人的打扰她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癞头和尚此时也没闲着,一咬舌尖,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嘴里开始不停地念咒。

一时间,梵音浩荡,像是后面有一个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一样,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这光让周泽有些难受,

很多时候周泽都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鬼,反而依旧认为自己是个人,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感知到了人鬼殊途。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不少东西对鬼物天然就存在克制的。

好在许清朗这个时候也没闲着,他很干脆,没拿符纸也没拿护心镜之类的玩意儿,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那些东西都是对付鬼物的,同理,和尚的佛光poss再怎么炫酷,也只能对周泽有点效果,对许清朗效果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也因此,许清朗用最直接的方法,直接一拳砸过去!

老许是会打架的,虽然长得像女人,但年轻时也当过流氓,如果不是当初被那位警察局长勒令改邪归正,可能现在还是一个很非主流的流氓,拳脚功夫其实还是不错的。

癞头和尚这边经文还没念几句就连续吃了许清朗好几拳,

这就有些欺负人了,

癞头和尚修为确实比许清朗高,但他的很多法门都是去对付妖物和鬼物的,许清朗是人,所以他的毕生所学就成了屠龙技,完全施展不开。

再加上和尚双手刚刚被周泽撕碎,这会儿更是被许清朗打得连一点脾气都没有。

许清朗还越打越过瘾,居然干脆把和尚掀翻在地上,而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他身上直接来回地抽。

“啪啪啪啪啪!!!!”

一边的周泽慢慢地把身上的盔甲收回去,

他记得以前许清朗说过自己打架像是泼妇打架只知道抓挠,

现在看看许清朗打架的方式,

啧啧。

跟那些小姐姐一样,癞头和尚居然被揍得也开始漏气,

到最后,

抽着抽着,癞头和尚变成了一张纸人,纸人画着癞头和尚的模样,上面写着生辰八字还有“贪嗔痴恨爱恶欲”七个字。

小萝莉从楼上走了下来,看了看地上的纸,道:“这不是那和尚的真身,应该是留下的替身,也真是好方法,把自己身上犯戒的东西留下来,自己只剩下纯洁和佛性。”

周泽点点头,这样一来癞头和尚前后不一的反应就可以说得通了。

只是,这里到底又存在着些什么东西?

或者说……秘密?

周泽往前走,尝试推开面前的屏风,却发现屏风是假的,是画在墙壁上的。

“这里的空间看似很大,实际上很小很小,包括二楼的房间,门窗都是画上去的。”小萝莉说道。

周泽后退了两步,

然后向前一个冲刺,一脚踹在了屏风上。

“砰!”

屏风碎裂,

甚至是这面墙壁都跟着一起坍塌了下去,

前方,

是一个很幽暗的空间,

有几十个衣着年纪不同的人正孤独地站在里头,不停地摇晃着,他们是亡魂,也就是周老板这段时间损失的业绩。

而在亡魂的脚下,零零散散地开着几朵花。

花瓣婀娜,

花蕊诱人,

花香扑鼻,

花枝婷婷。

“这是什么花,怪好看的,以前没见过。

今儿不是520么?

采点回去送人正好,也没算白来,对吧?”

许清朗指着前面的花问道。

然后他没得到回应,

扭过头看向身后,

许清朗发现周泽和小萝莉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额?怎么了?”许清朗疑惑地问道。

小萝莉指了指前面的花,看着许清朗,

开口道: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

这是…………彼岸花。”

第一百九十九章 民以食为天

彼岸花,盛开在黄泉路边,散发着特殊的幽香,是亡者归途的陪伴,是阴间为数不多的色彩点缀。

它是阴间的独特产物,和“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还不一样,这玩意儿在阳间根本就不能生长。

现在,它被人移栽到了这里,虽然这里是一个特殊的空间特殊的环境,但毕竟还是在阳间。

当然,比起路边的“野花”,周老板更感兴趣的还是前面那一帮自己的“业绩”。

只是,当周泽走过去查看那些亡魂的情况时,发现那些亡魂身体都很稀薄,而且目光呆滞,像是得了癔症一样。

亡魂是有保鲜期的,这个保鲜期不是时间,举个例子,成了厉鬼的亡魂哪怕最后完成了执念,他也只能随风消散,失去了再入地狱获得轮回的机会。

而这里的亡魂虽然没有成为厉鬼,但他们早就失去了神智思维,只剩下了单纯的灵魂体能量团,根本就算不得是亡魂了。

这样子的“鬼”,下地狱地狱也不要,周泽就算强行送他们下去,也不会有半点的业绩。

这让周老板有些牙疼,白花花的业绩就这样给糟蹋了。

小萝莉站在边上,弯下腰,仔细观察了一遍,道:

“这也正常,彼岸花本就是吸收亡者之气滋养生长出来的特殊物种,黄泉路边当然可以长,毕竟黄泉路上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多的亡者走过,哪怕每个人身上掉落一根头发,也足够滋养那些彼岸花了。

这里不一样,这里长出的几朵彼岸花,全都是靠这几十个亡魂夜以继日的供奉,就像是人形榨汁机一样,他们早就被榨干了。

如果不是这个特殊的空间存在,让他们重新回到阳光底下,肯定瞬间灰飞烟灭。”

“是谁在弄这个?”周泽问道。

“我不知道,但能有这种手笔的人或者某个组织,也不是我们能去触碰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上报给上面。”

小萝莉伸手想要拍一拍周泽的肩膀,但她太矮,拍不到,又不像是当初周泽只是她手里的玩具可以让周泽抱起来让自己拍拍,所以显得有些不适应。

周泽伸手,在小萝莉脑袋上摸了摸,

一记摸头杀之后,

小萝莉咬了咬嘴唇,

这个小气的男人,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当初对他做的事情给报复回来,并且反复地提醒她双方的地位早就发生了变化。

“说话留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周泽说道。

“这个情况上报给上面,也能获得一定的奖励,这个奖励,会折算进业绩里,总的来说,应该不比把这几十个亡魂送入地狱业绩少。”

“早点说嘛。”周泽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不过,很快周泽又想起一件事,道:“那上次蓉城的事儿你们没上报?”

蓉城的那位还活着,还活得活蹦乱跳的,上次还在自己书店里睡了一会儿当着自己面前抖落了一地鬼差证,这就没下文了?

“他的事情有点特殊,当时上面对于处理意见也有分歧,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操作指令,是我们自己私下得到的吩咐串联起来的,所以,任务失败了,也就失败了,只要他不继续搞事情,这件事可能就会做冷处理。”

小萝莉说道。

“哦,这样。”

周泽又伸手摸了摸小萝莉的脑袋,不顾小萝莉嘟起的小嘴,甚至还用手指在她小嘴上刮了一下,像是逗弄着自家侄女儿。

不过,老实说,小萝莉也确实是周泽的侄女儿辈分。

“阴司上面也争权夺利,也不是铁板一块?”

周泽原本还以为阴司就像是一台电脑一样呢。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周泽,忽然觉得很想笑,因为她清楚周泽拿着的是谁的鬼差证,那位鬼差证的原主人,当年不就是被地藏王菩萨给坑了,弄得连自己的泰山府衙都丢了,最后落得个极为凄冷的下场。

“你认为人和鬼有多少区别?”

小萝莉没具体地提泰山府君的事儿,有些东西有些布局,来自于大人物的手笔,哪怕泰山府君早就陨落了,但他留下的布置也不是自己这个小小鬼差可以乱加置喙的。

“那我们就走呗,这些彼岸花怎么办,收集起来?”周泽问道。

“送到地狱去,这些东西开在地狱是观赏性花卉,但如果流散到人间会成为比罂粟更加可怕的东西,它对活人的影响更加的恐怖。”

周泽点点头,先走到了原本的位置,指了指脚下的那个刺猬说道:

“这算不算是妖物?”

这还是周泽第一次见到妖怪,这一年来,周泽见的基本都是鬼,妖精基本没见到,不过这个妖怪出场够lo的,跟小时候看《葫芦娃》时那些妖怪小兵差不多,没什么战斗力。

“这不算妖物,等会儿挖开这个坟你就知道了。”小萝莉摇摇头。

随后,三人一起离开这家青楼,从原路返回,周泽走出去后还是弯腰,而后闭上眼,调整平复自己的状态,等到他再睁开眼时,之前进去的周围挂着灯笼的牌坊也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坟头在这里。

许清朗也把自己额头上的符纸摘下,同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显然,贴这个符纸后作用也不少,有点像是感冒发烧。

“老许,你辛苦一下。”周泽伸手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你车里好像有工具,开挖一下吧。”

“挖人坟这事儿为什么…………”

许清朗本能地想拒绝,但一看周泽是个病号,小萝莉又拿出了作业本,得嘞,许清朗也不多废话了,从车上拿下一个多功能工兵铲开始挖了起来。

之所以车上有这个,其实也是拿来防身的,放刀具如果遇到安检时会被查收,所以才放了这个,这个时候倒也派上了用场。

实际上也没挖多久,因为里头是中空的,许清朗只是挖了一小会儿,下面就直接坍塌了下去,露出了一个二十多个平房的坑。

“这就是我们之前进的区域吧,其实,那个小镇里只有那家青楼是能进去的,其余的街上的店铺,都是假的,只能看看,根本进不去,就是那家青楼,也就一楼空旷的地方能站站人,但上面用来办事儿的房间也都是画上去的。”

小萝莉在旁边解释道。

坑洞壁面上挂着不少的符纸,还有一张张的皮影贴在那里,不同的形象,但也惟妙惟肖,这些都是在街面上卖艺和吆喝的人,当然,还包括那些小姐姐以及癞头和尚的。

周泽跳下了坑,寻着记忆位置弯下腰拿过铲子开始挖,不一会儿里面就冒出来好几个红通通的东西,像是石榴一样,里面居然还有红色的汁水流淌而出。

这味道,很香。

“这就是彼岸花?”周泽问道。

“对,彼岸花。”小萝莉点头道,“不过是在正常阳间环境下,它就是这个样子。”

许清朗也想凑过来看一看,但那味道刚闻了一点点,他就脸色骤然一变,马上盘膝而坐,嘴里开始念诵着什么东西,一副必须要静心的样子。

再看他脸色瞬间泛红,红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的样子,就证明这彼岸花对普通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可怕。

罂粟就算是种在地上,还得经过加工处理才能变成D品呢,而且会经过一系列的转化和运作,但这彼岸花不用,它就放在这儿,普通人闻一点味儿就受不了了。

许清朗还是早有防备,都得这般严阵以待地进行克制。

周泽又扒拉了一下,又找出几颗,并且还找到了一只死刺猬的尸体,这刺猬应该就是自己之前杀的那一只,不过应该早就死了,这都风干成腊肉了。

刺猬尸体上还贴着一张符纸,周泽伸手撕了下来。

“你刚问我这是不是妖怪,我说不是,这只是一种精魅,以动物的尸体上贴阴魂符加持产生的效果,比尸魅还要低级得多。”

周泽点点头,他没选择把这些彼岸花都给烧了,而是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将这些玩意儿全都裹了进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小萝莉皱了皱眉。

“这样吧,我先带着这些东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等着,你们先回去给我找一些密封性好一点的瓶子过来,这东西对我有用。”周泽说道。

“别玩火自焚。”小萝莉脸色凝重地提醒道。

“你知道么,这东西我刚刚只是闻了一下就忽然觉得自己有食欲了,想吃点东西,比什么酸梅汁蓝莓汁好用多了,这玩意儿烧了真的挺可惜了,我自己处理一下当我吃饭前的调味品。”

对于一个早就进入咸鱼生活状态的人来说,睡觉的问题可以抱着白莺莺解决,但吃饭的问题,哪怕是酸梅汁,也真的很难喝啊。

有这玩意儿之后,自己应该就能品尝美食了,周泽觉得不管它到底有多危险,都必须留下来。

“你…………你…………”

一边的许清朗似乎清心咒没办法抵住这味道的迷幻作用,

慢慢地站了起来,指着周泽,满脸泛红,面露春色,像是呵斥又像是在娇chuan道:

“你不要…………不要我的…………汁……水…………了么……”

看样子老许真的中毒很深,

“给他弄清醒一下,这话听得我真恶心,要吐了。”

周泽指了指小萝莉。

小萝莉上前,舌头伸出来,直接抽在了许清朗的脖子上,许清朗如遭电击,直接昏迷了过去,但哪怕是昏迷过去了,他的身体还是在不停地抽搐着,像是做梦都在做什么事情一样。

解决了许清朗,小萝莉继续沉着脸看着周泽。

“别再提醒警告我了,没用,民以食为天。”周泽显得很霸道。

小萝莉摇摇头,

道:

“你做好后,可不可以分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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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网瘾少女

小萝莉也没去更远的地方,而是直接在附近人家家里找了一个大酒坛子,周泽一开始还担心这个酒坛是否真的能密封,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候就到了;

小萝莉从书包里找出一个新的空白作业本,一张张撕下来,示意周泽先把彼岸花放进去,然后她拿着纸,用自己的舌头舔一下沾上口水后再贴上去,足足贴了一圈,然后拍拍手,从车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着,看样子是在补充刚刚消耗的水分。

好吧,周泽是知道小萝莉的舌头能伸得很长很长,但真没想到那长舌头上的口水居然还有这种效果,既然小萝莉说这密封性绝对没问题,周泽也就不再多想。

回去的路上,是周泽开着车,因为许清朗还昏迷着,整个人横躺在后车座上,还沉浸在某个美好的梦乡里,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当然,这还是小萝莉把他弄晕的结果,如果他现在清醒着,那么天知道会做出什么辣眼睛的事情来。

这玩意儿的效果对于活人来说,真的是超越了世界上所有已认知的精神系药品,而且根本就不再是一个层次级上的东西了。

不过回去的路上周泽倒是很小心翼翼,也幸亏没碰上交警,否则万一再弄个无证驾驶就搞笑了。

先送小萝莉回家,车就开到了王轲所在的小区外面。

小萝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停后她也没急着下车,而是又看了眼周泽脚下的酒坛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我很好奇,你之前吃饭是怎么解决的?”周泽问道。

“这就是我们大部分鬼差会找宿体的原因,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而宿主自己进行自己的行为,两个灵魂共存在一具身体内,所以,宿主并不会被影响吃饭和睡觉。”

周泽点点头,他明白了,因为自己是偷渡客,哪怕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鬼差,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早就GG了,所以他既是借住者同时也是现在的主人,自然不能自己沉睡让这具身体的另一个灵魂去吃饭睡觉打豆豆。

“那你也根本不需要这个才对。”周泽问道。

小萝莉瞥了周泽一眼,

很认真地说道:

“我也活过。”

“我知道。”

所有鬼,生前都是人。

“所以,我也正常生活过,也吃过饭。”

“哦,懂了。”

“所以,我也会嘴馋,也想在自己清醒时尝试一下吃东西的滋味!”

小萝莉最后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双手撑着自己的胸脯,气鼓鼓地坐在那里。

“好了,等我做出来后给你留一份,你自己有空到书店里去取。”

周泽伸手又对她来了一记摸头杀。

这一次,小萝莉没反抗。

“替我给你爸问声好。”周泽对小萝莉摆摆手,看着小萝莉走入了小区里,其实,又是很久没再联系王轲了。

上次王轲介绍了那个客户给自己,结果居然是海神的女人,当然,这件事肯定也是和王轲没直接关系的。

所以,周泽发现自己还真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之前发小二人自从工作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乃至于相认之后的淡薄,当然,还有林医生那一家,周泽也懒得去多想。

佛说,人需要自省。

周泽笑了笑,自省太无聊了,还是回去早点鼓捣这个玩意儿来得愉悦,一想着之后进食不需要狼吞虎咽也可以慢条斯理了,人生就感到充满希望。

周泽也问过小萝莉既然你可以随时下地狱,为什么不没事做就去地狱采摘一点回来,小萝莉给了自己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黄泉路上多少双眼睛盯着?

你一个小小鬼差跑下去就为了采个彼岸花再跑上来?

嫌命长?

回到了书店,老道正好坐在店门口抽着烟,周泽示意老道过来帮忙把许清朗抬进去。

“哟,这是怎么了。”老道扛起许清朗后问道。

“喝醉了。”周泽回答道。

“喝醉了,但没酒味儿啊?”老道有些茫然,但也没多问,扛着许清朗直接上楼去了。

周泽端着酒坛子也走进了书屋,发现白莺莺不在一楼,他也没让死侍帮自己,而是干脆自己继续搬着酒坛走上了二楼。

用脚推开卧室的门,

恰巧碰到了开门走出的白莺莺,

白莺莺脸色泛红,无比激动,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他娘的吓得周老板差点把手里的酒坛子摔下来,

周老板保证,

如果酒坛子破了,

里面的彼岸花也毁了的话,

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面前的女僵尸插一百遍啊一百遍!

“啊啊啊啊!!!!”

白莺莺见周泽回来了,

激动地冲上来直接搂着周泽然后在周泽脸上亲了一口,

“啊啊啊啊,我们是冠军,老板!

RNG夺冠了!!!!”

白莺莺高兴得像是一个一百斤的傻孢子。

“吃鸡游戏?”周泽试探性地问道。

实在是周老板上辈子当外科医生,忙得要死,有空余时间也是在研究最新的医疗器械和经典病例,为了往上爬实现人生理想像是一个陀螺一样不停地鞭挞着自己,哪有功夫玩儿游戏。

这辈子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更是懂得了慵懒慢节奏生活的真谛,也没什么心思去玩游戏。

所以对什么冠军,

对RNG什么的,

周老板是真的一头雾水。

“是英雄联盟,就是撸啊撸。”白莺莺解释道。

“哦,你高兴就好。”

周泽示意白莺莺让让,早知道还不如叫死侍帮忙了,这个网瘾少女现在怎么感觉这么的不靠谱?

但再看着此时一头白发的白莺莺在那里兴高采烈,

周泽忽然又觉得就这样溺爱地看着她开心好像也是一种幸福。

兴许是身体本就虚弱没完全复原还打了架的缘故,这一觉,周泽睡得时间挺长的,一直快到中午才醒来,白莺莺照例是等着老板醒了才跟着一起下床。

周泽洗漱好下了楼,准备叫老道拿钱去买点实验设备或者叫密封器具,他要把彼岸花榨汁保存,再放进酒坛子里就不合适了。

老道正在招呼着客人,许清朗这货还没醒来,白莺莺得跟着周泽一起下楼,死侍只知道往角落里一坐就一动不动,所以只能老道负责接客。

老道居然也能似模似样地调出了咖啡和鸡尾酒,至少是把客人给应付过去了。

周泽微微皱眉,因为自己喜欢坐的靠窗的位置居然被两个年轻女孩给占了。

这让周泽重新想起了许清朗的提议,把最低消费改成一千块起,这样就能避免很多活人进来消费了。

当然了,人家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周泽只能重新选了一个沙发靠了下去,同时对老道吩咐了几句,老道应了声好就出去采购东西去了。

周老板继续拿起报纸喝着茶进入咸鱼状态。

书店里有一点点吵,因为有两桌客人,一桌是那一对女孩,另一桌则是两个少妇,少妇那边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在书店里跑来跑去,有些喧闹。

两个孩子居然还跑到死侍所坐的位置,男孩还指着死侍给身边的女孩介绍这是哪个超级英雄他有怎样的特殊能力,大概真的是把一动不动的死侍当作雕塑了,毕竟死侍又没呼吸也没心跳。

说话声音有点大,大到周泽都有些想命令死侍摘下面具让这俩小孩满足一下愿望。

想想,

还是算了,

也没必要跟孩子置气。

周泽干脆拿出手机随便刷新着新闻。

这时候,两个孩子的母亲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孩子的吵闹,站起身喊自己的孩子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别人,俩小孩倒是挺听话的,还真的不说话了,开始找漫画书看。

“哥哥,到这里来,我这里有哆啦A梦。”小女孩拿着漫画书对男孩小声地喊道。

男孩闻言,从另一头马上小跑着过来。

却在此时,

原本霸占着周泽靠窗晒太阳位置的两个女孩之中的一个在男孩经过她身边时忽然伸出了自己的腿,

男孩直接被绊倒,

“啪!”

一声响,

男孩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摔得不轻,尤其是鼻尖碰地,直接流血了。

“呜呜呜…………”

男孩坐在地上直接哭了起来,带着委屈和害怕的目光看向身边衣着鲜丽的小姐姐。

“呀,小朋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摔疼了没有,姐姐看看。”

刚刚伸脚故意绊倒男孩的女孩马上关心地站起身,把小男孩搀扶起来。

小男孩的母亲听到哭上马上扭过头看向这里,跑过来抱起自家的孩子,

“哟,流血了,我叫你别瞎闹你不听,看这下摔得,都流血了。”

母亲开始教训自己的儿子。

小男孩伸手,一边哭一边想要指们面前的姐姐,他知道是她绊倒了自己。

“小孩子嘛,跌个跟头摔个跟头也是常有的事儿,快去带小朋友去医院吧。”女孩和她的朋友马上凑过来安慰道。

男孩的母亲之前只顾着和自己的闺蜜聊天,也没看见摔倒时的画面,当下对女孩点点头:“谢谢啊,我去医院。”

说着,

母亲马上让自己的闺蜜带着她的女儿一起走出了书店。

小男孩被妈妈抱着,走出书店时还忍不住瞅着那个故意绊倒自己的姐姐。

等孩子和母亲们都离开了,

两个女孩又都坐回了沙发上。

那个伸腿的女孩叹了口气,笑道:

“真是吵死了,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这些熊孩子最讨厌了。”

“呵呵,你刚伸脚真快。”

“是嘛,看着熊孩子倒霉我就开心,尤其他还摔破了,流鼻血了,我就觉得很过瘾,呵呵。”

“我也是我也是,那俩孩子真是吵死了呢,没摔死真可惜了。”

“哈哈,你好毒啊。”

第两百零一章 天大的误会

周泽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机,同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死侍站了起来,拿起自己身边的一条抹布,主动走到了两个女孩所坐的位置旁,弯下腰,开始擦拭那个小男孩滴落下来的血迹。

死侍在书店里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打扫卫生。

不需要工资,不需要包食宿,不会抱怨,不会抗议,不会多嘴,只知道埋头苦干。

“天呐,他居然是活人。”一个女孩惊呼道。

要知道她们之前也注意到了这个死侍,但因为死侍一直一动不动,所以她们和那俩孩子都以为这只是书店摆放出来的一个类人模型雕塑。

死侍很敬业地打扫好了卫生,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周泽却伸手示意他先不要动。

而这时,两个女生也不知道是调皮还是兴趣爱好使然,主动凑上来要和死侍合影一个负责拍照另一个则是负责上去陪着死侍摆poss。

或许,在她们看来,这算是书店为了做推广请来的演员吧。

周老板点了一根烟,就这样看着那俩女孩和死侍不停地合影,其中一个女孩有些兴奋过度,问死侍可不可以摘下面具再合影一张。

死侍没动,看向周泽,他在等待周泽的命令。

“看来你们老板很严格啊,这天怎么热还让你一直包满全身的衣服。”一个女孩替死侍鸣不平。

“老板,让他脱下面具和我们合个影嘛,万一是个帅哥呢。”另一个女孩来求周泽。

周泽点点头,示意死侍可以摘下面套。

然后死侍摘下了面套,

紧接着,是长达几秒的死寂,

随后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女孩吓得疯狂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书店,其中那个伸脚绊倒过小男孩的女孩在经过玻璃门时还被门给撞了一下,脸上也出了血。

这一撞,把边上的周泽看得都觉得有些牙酸,估计得撞破相了。

死侍有些茫然,但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上次被鬼武士给一刀劈中,自面部往下都出现了一条巨大的伤疤,让本就很恐怖的他变得更加的恐怖。

与其说他现在是一个“人”,其实更不如说是一条类人形态的蠕虫。

周泽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留着他,留着他打扫卫生?省去一个清洁工的开支?

当然,也肯定不是什么“父子情深”这类的屁话。

或许,是觉得可惜了吧。

神父生前不管他再不是个东西,但你看看他搞过的事情,真的很能搞事啊!

而且死后居然还能重新站起来,这种东西,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用,但你真的说要当垃圾一样丢掉,还挺可惜的。

“戴上去吧。”

周泽说道。

不光那俩女孩,就是见惯了世面的周老板,都觉得有些辣眼睛。

死侍点点头,把面罩重新戴了回去。

周泽下意识地抖了抖烟灰,

见死侍又拿着抹布要走过来,当下很不好意思地用鞋底在地上踩了踩,同时吩咐道:

“去柜台那两张冥币去门口烧一下。”

…………

老道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很多,他这辈子,其实就是在混,没混出一个家庭,也没混出一个子女,按照中国传统价值观来判定一个人的成败,老道无疑是一个典型的失败例子。

但他自己只求过得潇潇洒洒,自己开心就好,反正人死后都得黄泉路上走一遭,奈何桥上跳一跳,也因此,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地随性一点吧。

通城他来了也半年多了,但也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

其实,按照周泽的意思,他是想要弄一套医院或者一些高中化学实验室的那种基础研究设备的,他需要对彼岸花进行粗糙的提纯和包装,弄成方便携带和吸食的式样。

老道不知道周泽具体要做什么,他只知道把老板交代下来的事情给尽量圆满地完成。

离开书店之后,他拿起了电话,给自己一个在通城结交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自己想要一套提纯的实验室仪器,问他能不能弄到手。

那个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了声“好”。

二人约定在南大街的一家咖啡馆先碰头见面,老道坐进去之后觉得自己有些傻,早知道就约在书店见面了,这里和书店就隔着一条街,结果白花了咖啡钱。

那个人来了,一脸络腮胡子,他算是老道的一个表亲,老道当初去慰问一个失足妇女刚从卷帘门里出来时,他正站在门口等着。

老道和他分了一根烟,二人点点头,然后他对老道说了声谢谢,说是帮他先把道儿给弄润滑了,他也方便了。

后来有一次,老道又去了,不过等卷帘门打开时,走出来的却是他。

有了两次经历,这就算是表亲了,二人还加了微信,还一起出去吃了顿烧烤,老道知道他是做走私的,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混混,不过年纪大了。

“哟,这脸色挺难看的啊。”老道有些关切地问道,“下次少去点,多养养身子,你身子要是垮了,她们得去依靠谁?”

络腮胡子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道:

“那个东西,你要来做什么?”

“我老大打算拿来给什么东西做提纯吧,反正他弄的那些东西普通人是不能碰的,碰了就会出现大问题。”

老道很严肃地说道。

“那东西,霸道么?”络腮胡子问道。

“霸道?”

老道想了想,昨天许清朗是被自己扛着回房间的,虽然老板说他是喝醉了酒,但老道能分辨出明显不是,当即道:

“霸道得很,反正睡在床上都很爽很嗨,娘的,看得都吓人啊。”

络腮胡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问道:“那你们做出来后,主要流出到哪里?”

“流出?”

老道想了想,老板弄出来的东西,估计普通人也用不了,可能也就是小萝莉或者梁老板那边可以流通吧,回答道:

“也就在他们自己圈子那边流通吧。”

“原有市场是么?”

“啥?”

“我问的是,只是在通城流通?”

老道想到好像梁老板在上海,补充道:

“可能也送去上海吧。”

“还流通到上海?”络腮胡子脸上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紧张。

“喂,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说着,

络腮胡子伸手,把自己耳朵里的一个小耳机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双手合什,歉然道:

“对不住了兄弟,我刚因为走私被警察抓住了。”

“这…………”

老道一脸懵逼,

这,

不是,

不对,这……

就在这时,

旁边的一桌咖啡店顾客站起身,一个人按住了那个络腮胡子,另外两个人分别按住了老道的肩膀,把老道压住了坐在沙发上。

“老实点!”

老道一脸地委屈,

有误会啊,

警察同志!

“这是我的证件,我们现在怀疑你和D品制作和贩卖有关,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外面又走进来好几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拿出证件在老道面前晃了晃。

…………

“老板,老道呢?”白莺莺洗漱好走出来问周泽。

“帮我出去买点东西,昨天弄回来的彼岸花我要加工一下。”周泽回答道,“这货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把东西买回来。”

白莺莺点点头,但紧接着,白莺莺目光顿时一变,马上走到老板身前,道:

“老板,外面好多人的眼睛盯着我们这里。”

“啥?”周老板还没从咸鱼看报状态中清醒过来。

“那边的几个行人,还有坐在台阶那边看报纸的玩手机的,站台那边等车的两个女人,他们都在盯着我们这里。”

白莺莺很坚决地说道。

周老板站起身,走到书店门口看了看。

他是不会怀疑白莺莺的判断力的,在这方面,她其实比自己强,毕竟自己没开无双时,和普通人的差别真的没多大。

也就在这时,许清朗摇摇晃晃地走下了楼,穿着睡衣,松松垮垮的,一边伸手捶着脑袋一边抱怨着:

“头疼死了。”

“你昨晚做梦很爽么?”周泽回过头调侃道。

“那彼岸花真的不能碰。”许清朗摇摇头说道,“比喝醉了酒还难受。”

书店对面的一栋大厦三楼靠窗位置,一名正在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的侦查员马上通过耳麦向上传递消息:

“报告,书店里还有一个女人,已经下了楼,怀疑和嫌疑人店主有非正当关系。”

就在这时,

刚放了学的小萝莉从公交车上下来,背着个大书包,走向了书店。

她心情不错,还哼着歌,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一想到周泽做好那个东西之后,自己今晚就能拿点回去吃夜宵了,就觉得很美好,她早就嘴馋了,想重新体验一下吃东西的快感。

推开书店门,走了进去,而且破天荒地第一次对周泽笑脸相迎主动打招呼:

“捕头,那东西做好没有啊?”

远处的侦查员再度报告:

“报告,请求延缓强入计划;

有一个女童进入了书店,怀疑可能会被嫌疑人当作人质。”

第两百零二章 犯罪嫌疑人周泽

“所以,你是打算怎么处理,器具到现在都没买到?”

“老道还没回来。”

“那个老东西怎么怎么磨叽,你不早点说,我去帮你弄一套来。”小萝莉很无奈地说道。

买不到还不能偷么?

反正又不是什么高尖端仪器,周老板又不是要在这里搞生化研究,从高中化学实验室里拿点东西出来也就够用了。

“所以,你是打算制作成类似胶囊的样子?”小萝莉指了指周泽画出来的设计稿说道,“你会做么?”

“难度不大,重要的是先提纯,然后再压缩,最好能弄出结晶来,不然我们也不方便带出去和使用,而且要剔除对身边普通人的影响。”

小萝莉点点头,反正她是有些不明觉厉,但既然周泽拍胸脯保证这个不算什么高难度技术活只要设备到了他自己能做成,她也就心甘情愿地再等等了。

“那我走了,真失望,原本以为今天能出去吃夜宵的。”

“我那儿有酸梅汁,你可以将就一下。”

“你那是为了进食而进食,根本就享受不到食物的美味,我没兴趣,还不如沉睡让王蕊自己去吃饭睡觉来得轻松。”

一大一小两个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然后,

周泽愣住了,

因为一楼有三分之一的位置上,居然都坐着客人。

周泽指天发誓,

开业至今,

他家书店的上座率从来没这么高过!

难道通城人民的生活水平一下子飞跃了起来,一百块的最低消费真的过时了?

不过,很快,周泽和小萝莉就一起停住了脚步。

在座的客人里,有那么两三个给了周泽和小萝莉带来了些许的压力,仿佛那两个人身上带着点看不见的光,总之有点刺眼。

要么,这群人是亡命之徒,或者是混堂口的那种,而且见过打打杀杀阵仗且亲自参与过的,要么,就应该是警察。

前一种可能性不大,周老板还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值得这帮社会人特意跑到这里来坐着,而且看他们一个个假装在喝东西看书实际上一直注意留意四周情况的神情,是什么职业,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犯事了?”小萝莉低声问周泽。

“没有啊。”周泽小声的回应。

周老板自认为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应该不至于引来警察上门才对,就算偶尔有点擦边球,他也会让人在书店门口烧冥钞,麻烦也就过去了。

难道是自己上午吓跑的那两个女孩有什么大背景?

想想又觉得说不通,一来那俩女的不见得有勇气来报复自己,二来,就算是报复也没必要搞这种阵仗吧?再者,之后他也让死侍烧纸钱了。

周老板一向最不喜欢麻烦的。

“你去楼上,带着酒坛先离开。”周泽说道。

小萝莉点点头,转身直接上了楼。

周泽又对一边呆坐的死侍一个眼神,示意他也上去跟着小萝莉离开。

白莺莺还在那里招呼着众人茶水和饮料,周泽走过去,还是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半躺下来,拿起桌上的报纸,随意地翻阅着。

白莺莺端着咖啡走到了周泽跟前。

“上楼去,然后离开。”周泽出声道。

“他们是…………”白莺莺早就看出不对劲了,之前她就说过外面有人在盯着这里,现在人家堂而皇之地装作顾客进店了。

白莺莺的身份是许清朗帮忙办理的,这个身份经不起查证。

等到白莺莺也上了楼,周泽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其实,对于周泽来说,书店里见不得光的,反而是人。

比如白莺莺的身份,你总不能和警察解释这是清朝咸丰年间的人?

又或者是死侍,只要扒开他的外套,怎么去解释?

周泽原本还担心自己让白莺莺他们先走会不会引起在座阿sir们的警觉,但很显然周泽想多了,且恰恰相反的是,小萝莉和白莺莺的上楼,反而让阿sir们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是周泽能挟持的人质不在身边了。

许清朗给最后一桌送上鸡尾酒,经过周泽身边时,有些好奇地给周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在搞什么东西?

周泽耸了耸肩,

问你个鬼啊,

我也不知道。

但周老板马上想到了什么,提醒许清朗道:

“先让他们买单。”

许清朗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难得进来这么多的冤大头,先把账结了再说,最重要的是,万一待会儿这帮阿sir们忽然来个变身,像康熙微服一样,到时候再收钱就不方便了。

老许去收钱了,一桌一桌地收。

警察们居然还真的给了钱,应该是他们也不好意思在要收钱的时候显露身份。

等到许清朗把钱收完了,收入了吧台抽屉里。

周泽长舒一口气,

钱收上来就好,

接下来,

就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但等啊等的,这帮警察们还是继续闷头喝自己的咖啡或者饮料,没人站起身走到周泽面前表露身份。

这让周老板有些无奈,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呀。

周老板站起身,走到了书店门口,推开了书店的门。

哪怕是这个时候,屋子里的警察们依旧没站起身。

到底搞什么?

周泽一头雾水了,

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就在这时,书店门两侧两个路人忽然冲了上来,一人一只手压住了周泽的肩膀,想要把周泽给控制住。

周泽刺激之下,差点没控制住把铠甲或者指甲弄出来,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平复心情,配合两个便衣的动作甚至主动双手放在身后让对方给自己戴上手铐。

两个便衣还愣了一下,入行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犯罪嫌疑人。

这次还真不是周老板怂,关键他得弄清楚自己到底犯了啥事儿吧?

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多警察来自家店里做客,周老板也是一头雾水。

“我们是警察,现在怀疑你涉嫌参与制毒贩D的犯罪行为,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将带你回警局接受调查。”

一名中年警察走到周泽面前对着周泽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制毒?

贩D?

周老板一脸懵逼。

周老板被送上了警察,里面的许清朗也被控制起来送入了警车,白莺莺和小萝莉包括死侍则没有被发现,可能警察也没把他们当作怀疑对象。

等到了警局,审讯室里先走了一遍,警方问的问题让周泽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亲自开作坊做D品?

不光是在通城流通,还准备打入上海市场?甚至还要借助上海为跳板,继续辐射出去?

周老板都想扪心自问:

自己有那么勤快么?

警方看样子应该也在搜查自己的书店,审讯中途有人打电话过来给审讯的警察,审讯的警察又特意问了周泽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周泽的卧室里放着一个冰柜。

而且那种冰柜,一看就是给死人用的,和太平间里出租的是同一种款式。

周泽说夏天到了,空调不给力,用这玩意儿制冷。

审讯的警察用力敲了敲桌子,呵斥周泽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好好配合审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老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估计如果说自己如果没有那个高中女生(白莺莺)陪着一起睡的话就只能躺冰柜里才能睡着的话,这位警官会更认为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甚至是主动戏弄警方吧?

审讯结束后,周泽被送入了看守所,也就是警局自备的一个暂时看押的地方,警方好像有一个多少小时的拘留时间,如果没有具体的证据的话,周老板到了时间后就能出去。

总之,

这一天都过得挺奇怪的,平白无故地就被当作是D品分子,当然,周泽心里也有一些庆幸,那天那位外卖小哥摔倒在自己门口,自己收了钱,但还是把那一袋子蓝色药丸给冲入马桶里了,没有留着,不然如果被搜找出来,真的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当然,那次是因为自己烧的冥钞,按理说,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牵连出什么麻烦。所以,周泽还是在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看守所很小,周泽暂时被关在一个房间里。

“老板,老板,你也进来啦!”

周泽刚准备坐下,就听到了对面栏杆里老道的声音。

周泽循声看过去,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老道的一张脸都快褶皱成一张菊花了,道:

“老板,我也是倒霉死了,去帮你买设备器具去的,结果那货是个走私的,刚被警察抓着了,我去买那个东西,然后形容了一下,人家就觉得我是在准备制毒。

然后把我抓了过来,不停地问我具体流程,我解释说这是一个误会,他们也不相信。还问我给谁买的设备,我只能说是你了,他们还不让我给外面打电话通知你。”

周泽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锅得落到老道头上。

“那些东西,你去学校或者找实验室商店买不就可以了么,你找什么走私商人。”

“额,我这不是寻思着买点好的器具给老板你用么,老板你昨天带来的那个贫道也看出来了,应该很珍贵,是好货,你又那么看重,贫道当然得选好一点的设备给您啊。”

“我谢谢你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老道好奇心也上来了,他也没当一回事儿,反正清者自清,误会总会消除的。

“我让林可转移了,那东西不能流落出去,否则会出大麻烦。”

无论如何,彼岸花都不能被普通人得到,不然会酿出巨大的灾祸。

“来自地下?”老道伸手指了指下面。

周泽点点头。

“哦,贫道懂了。”老道恍然,原来是来自地狱的东西。

“等等吧,估计没多久我们就会被放出去了。”周泽说道。

“嗯,等出去后我直接去学校帮老板你买设备,你再继续制作吧。”老道说道。

…………

监控室内,

画面和声音同步传送到了这里,

好几名警察站在这里看着和听着。

“孙局,还是你有办法,果然,把两个犯罪嫌疑人关在一起,他们肯定会说出一些线索来的,我之前还担心他们会串供呢。”一名警员说道。

其中一名年纪比较大的警察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的愠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呵斥道:

“你们是怎么做的工作!

收网前居然能让犯罪嫌疑人把D品转移出去,现在那家书店的搜索结果出来没有,是不是什么都没证据都没找到?

还有,我们通城居然有地下渠道可以给犯罪分子提供制毒的原材料,我们却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这是我们通城警界的耻辱!

另外,你们刚刚听到了没有,嫌疑人是吃定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还想着等拘留时间结束后回去继续制毒呢!

给我查,

给我狠狠地查,

给我查一个水落石出!”

第两百零三章 看守所惊魂夜

对于自己在警察叔叔那边的误会到底已经累积到多深,周老板没有这个自觉,他也没什么反侦察的技能意识,上辈子清清白白走出孤儿院像是劳模一样打拼自己的人生,一辈子也没进过看守所,这辈子倒是进了两次了,上一次是自己刚刚借尸还魂时,还是林医生过来领走的自己。

记得当时自己还跟旁边的一个家伙聊那个女的长得可以啊,如何如何……

等警察带着林医生走到周泽面前说了句你媳妇儿来领你走时,

周泽是直接一脸懵逼。

在台板上坐了下来,下面有些凉,不过周泽也不怕冷,这时候周泽注意到了,好像只有老道和自己是被关在一起的,老许没被看押在这里。

这也真是一个无妄之灾,起因和经过都带着让人哭笑不得的喜剧效果。

这会儿,看守所门被打开了,两个警察推着餐车进来,里面被看押的人一人一份盒饭,还有一瓶矿泉水。

盒饭质量还不错,两荤两素,警察叔叔还问饭够不够,不够这里还有单独的白米饭可以加。

老道特有要了两份盒饭,坐在那里吃得不亦乐乎。

周泽打开了盒饭,拿起筷子,拨弄了几下肉块,实在是没胃口。

彼岸花做的那东西还没做出来,酸梅汁什么的也没带,这种情况下让周泽进食,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一边的警察注意到这一幕,面色有些不喜道:“这么挑?”

周泽回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放下了筷子,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老道本想找老板聊聊天,怕老板无聊,但见老板没啥聊天的兴致,他就干脆靠着栏杆开始打起了呼噜。

以老道的人生经历,进看守所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在里头吃好喝好还能睡得踏实。

这里的老哥说话又很好听,他超喜欢这里的。

周老板则是靠在墙壁边上坐着,发着呆,也没抑郁,更没有彷徨,纯粹是把书店里的沙发换了个位置,就当是换一种咸鱼体验。

但不管再怎么咸鱼,到了晚上时,周老板也坐不住了,他这段日子作息一直很规律,这个点儿是应该睡觉的,但没有白莺莺在旁边又没有冰柜在这里,他睡不着。

远处的两个警察已经换班了,新来的俩警察一个在不停地巡视一个坐在那里好像在看什么书。

老道还在那里呼呼大睡,似乎比自己家里睡得还香。

周泽忽然想到了基督山伯爵,记得故事里基督山伯爵好像是靠挖地道出狱的,自己身边虽然没什么工具,但好像自己的指甲也可以挖?

但与其挖地道还不如自己直接用指甲把锁给撬开?

然后那两个警察,自己好像也能…………

自己的盔甲能防子弹的吧?

周老板正在思维放空的时候,

耳边忽然传来了“哗啦啦…………哗啦啦…………”的摩擦声。

这声音像是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响,有点清脆,也有点沉闷。

周泽有些意外,这年头还带脚镣的?

应该不至于吧。

看向门口的位置,发现也没有人被押送进来,但那“哗啦啦”的声音却一直不绝于耳,且越来越近了。

而那两个警察,包括老道在内的其他狱友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周泽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他明白了,这声音或许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得到。

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代表着什么,其实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但周泽有些奇怪的是,警局这种地方居然也能有那种东西?

中学政治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警察是国家法律赋予武装性质的国家暴力机关,是国家机器,神鬼莫犯。

这也是周泽不愿意起冲突心甘情愿地被抓紧来审问查明情况的原因,一来是他不愿意毁掉自己之前的书店生活,二来,和警察起直接冲突是很不明智的一件事,哪怕他是鬼差。

也因此,对于这里居然也会出现脏东西这件事,周泽觉得有些意外。

“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由远及近,但一直没有真正的出现,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买票进脱衣舞听的初哥儿,心焦地等待着台上表演的演员赶紧把最重要的两件衣服脱掉。

但它就是让你心痒,让你只是在外面蹭蹭,就是不把你放进去,故意抓挠你的心。

周老板这会儿真的有点冲动直接扳断锁扣推开门去过道那边瞅瞅了,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大能在这里搞事情。

一名警察走了过来,看着双手抓着栏杆看向出口位置的周泽,叹了口气,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也就能出去了,至少能求个心安不是?”

周泽根本就没理他,继续看着出口那边。

“喂,跟你说话呢,你年纪也不大吧,跟我儿子差不多大。”

“…………”周泽。

周泽这次回过头了,看着这位警察大叔。

“大哥,你真的不适合做政治教育工作。”

“嘿,没事,咱们随便聊聊。”

警察居然直接席地而坐,和周泽隔着栏杆坐着,像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但是周老板的注意力基本都被过道那边锁链的声音吸引着,这时候也没心思招待这位啊。

而且这大叔很不实诚,换班时周泽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了,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郁的浩然正气,尤其是他警帽上的国徽,在周泽眼里像是真的在发光一样。

这种警察会沦落到当看守?

周泽没天真地认为警局里随便选一个看守出来都是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喂,跟你交个底儿,你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我知道,你结婚了,你也有自己的家庭,所以,这次事情我们没通知你的妻子;

你也可能是被蒙蔽着的,事实上你们这种制毒的人,很多都是贩D组织下面的工具,真的没必要给他们顶雷的,只要你能把你知道的线索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你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的。”

周泽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们真的弄错了,我没制毒,更没有碰这玩意儿,这里面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我只是想要买一套简单的设备自己做橘子晶泡水喝而已。”

“你别这么抗拒,也别急着否认,你再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位大叔还在循循善诱。

可能,在他看来,周泽年纪不大,履历也很简单,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他不可能知道,周老板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先不说他没做那种狗屁倒灶的事儿,就算是做了,以周老板的心性岂能这么容易被你三言两语的突破?

“你想想,这次我们已经注意到你了,证据,迟早会找到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是吧?

再说了,D品给人的危害你也清楚,做这么多缺德的时候,就不怕下地狱?”

“…………”周泽。

“咱就是随便聊聊,反正又不是审讯,也不会有录音,我说话也能方便一些。”警察咳嗽了一声。

“跟您说实话吧。”周泽无奈道。

“你说,我听着。”警察悄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那边看监控的同僚注意,同时他也在洗耳恭听。

“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你们查了我的履历,应该知道我老婆家很有钱,还有,我书店里的那个姓许的员工你们也抓了,你们可以去查查,他名下有二十几套房。

这年头,做实体做创新或者无论做什么,哪里有做房地产来得赚钱快和稳当?

就是那边穿着道袍的那货,他一个人就资助了上百个山区里的学生,开一场直播收入都小几十万了。

我们吃饱了撑的,这么有钱的情况下还跑去制毒贩卖?”

周泽觉得自己这话已经很掏心窝子了。

意思也很明白了,

哥几个不缺钱,

哪怕最没钱的周老板,如果舍下脸去拍自己丈人的马屁,也能弄到钱,或者更简单一点,从白莺莺那里糊弄点陪葬品出来当古玩卖也能衣食无忧了。

“唔…………”

警察显然是调查了这几个人的情况的,

此时,

听了周泽的话,他也点点头,示意这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你看,对吧,我们都有钱,也不缺钱,怎么可能会闲得蛋疼跑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嫌日子过得不够舒坦么?

逻辑说不通啊。”

警察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神色,道:

“这其实不能算是最严格的逻辑,尤其是在你身上。”

“什么?”

“比如…………你开在南大家的那家书店,一直在亏钱吧?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这个,来重新确定你的动机。

比如,

一个会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开一家肯定赔钱的书店的人,

他去制毒贩D好像也能说得通啊,

因为可能你的出发点以及最原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

可能只是出于刺激,出于好玩……

你说对吧?”

“…………”周泽。

第两百零四章 追尾!

周泽忽然觉得这位警察叔叔说得好有道理,

逻辑通顺,

条理清晰,

举例恰当,

难以反驳;

妈的,

弄得周老板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贩毒了?

要不然自己开这一家书店干啥?

当初租了许家在南大街的铺子之后,

干嘛还要开书店呢?

难道就因为徐乐那个傻子开了书店我也要开书店?

我可以开“魔指天堂”,可以开碧水蓝天,可以开天上人间啊。

“你看,我说得很对吧。”

警察叔叔见周泽这个神情,以为是被自己触动到了,所以继续趁热打铁道:

“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思维,毕竟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我小时候条件还是很艰苦的,吃饭倒是能吃得起,但想顿顿吃肉,难,所以我那时候就想着能顿顿吃肉就好了。

不像是你们,这一代起来时,生活条件好了太多,所以就想着搞点事情做做。

但………………”

这位警察还在做着思想工作,

周泽却忽然听到了一声近在咫尺的“哗啦啦”声音。

猛地站起身,周泽目光环视四周,但只听得到声音,却根本“看”不见什么。

这不可能,

这根本就不可能!

还有自己“见”不到的鬼?

一个鬼差见不到鬼,就像是理发师只给光头理发一样,这不是胡扯么?

这位苦口婆心的警察叔叔一看周泽忽然站起来,以为是被自己说动了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坦白了,当下也是一阵激动,马上跟着一起站起来,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却看见周泽在栏杆里开始不停地来回走。

“哗啦啦…………哗啦啦…………”

“喂,你没问题吧?”警察叔叔愣了一下,他开始怀疑周泽是不是毒瘾犯了,之前尿检不是没问题么?

但实际上,周泽是顺着锁链的声音不停地换着自己的位置。

那个锁链拖地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自己的栏杆外,他就在这里行走着!

最后,锁链的声音“走”向了出口位置。

周泽马上走到锁扣的位置,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那里。

但周泽还是克制住了,没有选择以自己的力量强行开锁出去,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

业绩啊,

就在自己面前逛了一圈,

又走了!

就像是一个美女脱光了衣服在你面前秀了一个小时的舞蹈,然后说一句“不好意思来亲戚了”然后就离开了,留下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喂,你没问题吧?你不用装疯卖傻的,我没从你的资料里看见有什么精神病史!”警察叔叔以为周泽要耍什么花招。

“你妈…………”

周泽差点脱口而出,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

“你妈妈身体还好吧?”

“…………”警察叔叔。

“你再好好想想,现在坦白,算你自首,真的,还能酌情立功。”警察叔叔拿出自己的证件,道:“我叫张燕丰,想通了马上告诉我。”

中年警察叹了口气,先去那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有些无奈地转身离开了看守所。

周泽站在原地,没有人注意到,在铁栏杆内侧,已经被周泽用指甲划出了一道道的“沟壑”。

随即,

周泽干脆坐了回去。

“老板,你受委屈啦。”

对面的老道在那位警察叔叔开始政治教育时就醒了,这时候看周泽的反应,以为自家老板是想出去了。

周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老道,

这堆破事儿归根究底还是老道引起的,自己平时做事手脚都很干净,再小的事儿只要可能会遇到麻烦都会去烧一下冥钞。

这次倒好,

老道给自己整了一个大的。

“老板,明天我们就出去了,我们啥也没干,警方也调查不出什么,你要控鸡住你叽叽啊。”

老道还真担心老板直接开锁冲出警局,

这也就意味着书店和大家的人生都一起毁了。

“睡你的觉。”

周泽懒得再说什么,背靠着栏杆,然后又问道:

“对了,老道,你在警局有认识的人么?”

“啥?”老道懵了一下,“老板,你也喜欢上这里了?贫道跟你讲啊,这通城看守所的伙食其实算好的,蓉城的也不错,毕竟也是大城市,最蛋疼的就是一些小地方警局的看守所,那伙食就没这里合口味了…………”

“你还是闭嘴吧。”

周泽本想等这次事情结束自己出去后再找个机会回来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锁链声音的主人,但老道明显想岔了。

“广州的看守所最不好受,你也知道的,广州天气潮,啧啧,那个地方的看守所待着真难受…………”

“你再不闭嘴,我就开锁出来把你先掐死。”

“…………”老道。

老道马上闭嘴开始从心了。

周泽注意听着,反正他也睡不了觉,但可惜的是,一直到天亮时,那个锁链的声音都没有再出现过。

到上午时,几个警察走过来,开了锁,示意周泽可以出来了。

周泽和老道又被带入到了审讯室,不过这一次倒是没问什么,签个字,做个说明,然后就示意周泽可以走了。

看守所一夜游结束,

周泽走出来时,许清朗和老道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他们的速度比周泽快一些。

许清朗给周泽递了一根烟,刚出去买的,新开封的。

周泽接过烟,没急着走,而是在警局门口的花圃边坐了下来。

“应该是没找到什么证据,所以只能把我们先放出来了。”许清朗笑着说道。

“你这话说得像是我们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周泽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呵呵,咱书店见不得人的事儿还少么?”许清朗反问道。

“我打车?”老道拿出了手机准备打车。

既然从里面出来了,自然是早点回书店,老道没有担心书店的生意,反正书店的生意一直是那个鸟样,他担心的是自己的那只猴砸。

猴子很聪明,只要有客人在店里它就绝对不会露头。

昨天警察便衣进来时,自然也就没有发现猴子,如果被发现了,哪怕周老板没制毒,也得出问题,毕竟那只猴子品种还挺高级,属于国家保护动物。

“等等。”

周泽抖了抖烟灰,回头又看了一眼警局。

昨天锁链声音的事儿,周泽还没弄明白,这件事儿让他心里有点痒痒的。

警局,可是连周泽这个鬼差都不是很愿意进去的地方啊,也因此,周泽有种预感,昨天自己所遇到的,可能是一条大鱼。

“怎的,老周,有点留恋舍不得走了?”许清朗调侃道。

“先回去吧。”周泽说道。

老道打了车,很快一辆快车就停了下来,三人一起上了车。

周泽和许清朗坐在后面,老道坐在副驾驶位置。

“你们是警察么?”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嫌疑犯。”

老道直言不讳。

“…………”司机。

“喂,你手别抖啊,嫌疑犯只是有嫌疑知道不?

虽然贫道看法制节目时看那些罪犯都被叫犯罪嫌疑人嫌疑犯的也觉得挺绕口的,直接叫罪犯多好啊,现在想想还挺合适,我们仨就是那种警察想抓但证据不足没抓的成的,懂不?”

老道解释着。

但司机的手却更抖了。

“哪怕是行凶过程中被当场抓获,只要尚未经过人民法院判决定罪,仍然成为犯罪嫌疑,懂么?”许清朗给老道科普着。

“哟,懂了,你是专家。”老道呵呵道。

司机的脸皮开始抽搐了。

实在不是司机胆小,但他娘的这两个一唱一和,实在是太给人心理压力了。

“对了,老板,那设备我下午去给你弄去?警方那边可还是在盯着呢,万一他们又以制毒的名义把我们又抓回去问话,忒麻烦了。”

“我自己想办法出去弄。”周泽也是怕这个麻烦了,所以打算带着酒坛出去找个实验室制取一下。

“行,是该转移地方了,估计咱店门口这阵子还得有便衣盯着。”许清朗说道。

司机咽了口唾沫,他真的很想中途停车把这三个人给放下去,但他还有点不敢。

恍惚之中,前面的那辆奥迪车忽然急刹车,司机一个疏忽,没来得及踩刹车,直接怼了上去。

“砰!”

两辆车追尾了。

其实,碰到那种路上喜欢没事做玩儿急停的车主真的很蛋疼,但一般来说,追尾的话大部分都是后车的责任,因为科目一里就说过,要保持安全车距,但话又说回来,以中国现在大部分的城市道路拥堵情况,保持严格意义上的安全车距很多时候也不怎么现实。

“你这怎么开车的啊!”老道怒了,刚从看守所出来就碰到车祸,这晦气啊。

这时候,

前面那辆奥迪车车门打开了。

老道有些幸灾乐祸道,“得嘞,车主要来找你麻烦了。”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男性车主下车后不是跑到这里来找麻烦,而是直接朝着前面狂奔而走,简直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让车里的四个人都有些诧异,司机坐在车里打了交警电话,不管怎么样,先让交警来处理一下。

老道则是先打开的车门下了车,走到前面看了看。

这时候,前面那辆被追尾的车后车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身上绑着绳子的女人从车里摔了出来。

“哟,老妹儿,玩cosplay呢?”

老道在旁边看着说道。

女孩很是冷静地坐在地上,开始自己挣脱绳子,等到把绳子挣脱开后,她又伸手把自己嘴里塞着的布条给取了下来。

“我在停车场被人偷了车,还被绑架了,刚刚因为车子追尾了,他跑了。”女孩对着老道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老妹儿,你可真逗,你这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好笑,放心,虽然你们瞎几把急刹车,但追尾了是后撤的责任,我们只是乘客不是车主,没事的。

你这个故事编得电影里也不敢这么拍啊,偷你的车顺带还绑架你的人?

还是因为我们追尾了你的车你才获救的?

哎哟,老妹儿,

你是想笑死贫道好继承贫道的花呗么?”

女孩儿侧着脸,平静地看着老道。

老道笑着笑着,慢慢地笑不起来了,

然后带着些许疑惑之色试探性地问道:

“娘的,是真的?”

第两百零五章 纠缠的铁链

交警来了,警察也来了,毕竟发生了绑架案,虽然剧情很扯,也很无厘头,估计连周星驰的电影也不敢用这种情节怕被观众喷侮辱智商毫无逻辑,但是它货真价实地发生了。

可能一开始这个消息在微博和贴吧传播时,会被很多人喷之以“开局一张图,其他全靠编”,

但当事实真的显现出来时,足以让一大群跌落眼镜。

有些巧合的是,那位昨晚才跟周泽做政治教育工作的“看守”,也出现在了这里,俨然一副警队老大的样子分配着工作。

他好像叫张燕丰吧,周泽还有点印象。

也是,身上带着浩然正气的警察,怎么可能会只是一位小小的看守。

他也看见了周泽,然后深深地皱着眉,走了过来。

周泽刚刚做完了简单的笔录,实际上案情已经很清晰了,警方已经提取到了嫌疑犯的录像且锁定了嫌疑人的身份,下面无非是收网捕捞的工作。

“又见面了。”张燕丰伸手在周泽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周泽微微皱眉,他有洁癖,很排斥不熟悉的人对自己进行身体接触。

所以,等到张警官把手拿开时,周泽还特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位置。

“…………”张警官。

“我再说一遍,我没制毒。”周泽有些无奈地重复道。

自家书店里,真的没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儿,周泽又是个懒散的人,能报警解决的事儿他绝对不会亲自出手,他可没兴趣当什么旁观玩什么法律外的审判之类的。

他相信人民警察是绝对公正且为人民服务的,且随着十九大的召开,警务人员的风气和规章制度正在不断地完善和进步,已经成为保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坚固力量和强硬保障!

“做没做,我们会继续调查的。”张警官说道。

“但我挺喜欢看守所的环境的。”周泽说道。

张警官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挑衅么?”

“不是,就像是很多文青说去一趟西藏能净化心灵一样,我觉得进一次看守所,也能让自己浮躁的内心平复下来。”

“呵呵。”张警官皮笑肉不笑。

周泽耸耸肩,没办法,总不能说警局看守所好像有只鬼,我免费给你们抓鬼要不?

“我有你的名片,过阵子我联系您聊聊,我希望在看守所里聊。”周泽说道。

“欢迎之至。”

周泽让老道重新打车,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回去再说,他有些疲惫了,想回书店睡觉休息。

只是这边因为这件事的原因有些堵车,所以三人得先步行一段距离才能打到车。

周老板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就在这时,一声“哗啦啦”的声响在他耳边响起。

周泽整个人猛地一滞,停住了一切动作,只是专心地听着。

“哗啦啦…………哗啦啦…………”

是的,

是那个脚链在地上拖动的声响,

很近,

很近,

就在自己身边!

他出来了?

跟着自己从局子里出来了?

而且还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么不给面子,这么猖狂的么?

只是,和昨晚一样,周泽依旧只听到声音,却没看见任何的实物,这种感觉让周泽很不舒服,也很不习惯。

人类的恐惧来自于未知,这种不可见只能脑补的玩意儿最是折磨人,就像是恐怖电影里最恐怖的画面不是鬼蹦出来和你打的时候,而是鬼没出来前主配角在一个阴森的环境下行走顺带着压抑的音乐配合时的阶段。

“停下。”

周泽伸手,示意老道和许清朗停下来。

老道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周泽,许清朗也是一样。

连周泽都没办法看见那个东西,就更别提他们俩了。

当周泽停下时,

那锁链的声音忽然也消失了,仿佛已经走远。

但冥冥之中,周泽却能够想象出刚刚有一个脚上戴着脚链的家伙在自己身边刚刚经过。

他要去哪里?

他要去做什么?

一个能够在警局那种地方依旧可以活动的亡魂,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现在的周泽已经没了抓大鱼的心态,而是开始担心这个东西会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破坏,会不会伤及无辜。

正如当初小萝莉在温泉山庄面对鬼武士时无法后退一个道理,这是职责所在,阴司可以不在意你们这帮底层鬼差的杀戮和赚外快,但一旦你的本职工作没有做好,阴司那边可是有专门的惩罚手段。

环顾四周,周泽发现在斜对面有一家肛肠医院。

好吧,出于一种本能地感觉,医院学校这类的地方似乎总是容易见鬼,周泽下意识地向医院门口走去。

这家医院并不大,也就一栋大楼而已,算是小型的专科医院。

走到医院的门口,周泽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帮我挡一下。”周泽对身边的老道和许清朗说道。

二人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周泽打算做什么,但他们依旧选择了配合。

周泽右手指甲长了出来,同时有一缕缕的黑气开始环绕,而后,周泽将指甲触及到了地上的瓷砖上,黑气也融入了地下。

但这一次,地上并没有黑色的脚印显现而出,以前这招周泽可是屡试不爽,他没办法跟小萝莉一样玩儿什么元神出窍之类的把戏,

BIU一下,

就消失了,

BIU一下,

就又回来了。

但他也有自己的抓鬼方法,但很让人意外的是,这个鬼不光是自己看不见,连脚印也不会显现而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泽站起身,他走下了台阶,现在问题陷入了一个结症,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东西,又谈何去解决?

然而,就在此时,“哗啦啦”的声音再度响起。

周泽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握,他气了,真的气了,对方这是在挑衅和撩拨自己,这是浑然不把自己这个鬼差放在眼里啊!

村官再小,它好歹也是个干部不是?

周老板心里甚至产生出了大不了再瘫痪半个月开个无双把这个装逼犯给抓出来的冲动。

但周泽又担心自己变成僵尸后依旧对那东西毫无所获,那就意味着自己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将无法再做任何的事情。

“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还在响。

周泽闭上眼,开始用耳朵静静地去听。

在左边,左边的声音比较清晰!

睁开眼,左边是医院大楼入口的位置,周泽直接推开了面前的老道和许清朗向里面冲去。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似乎是故意逗弄周泽一样,当周泽开始向那个方向奔跑时,锁链的声音再度变得急促起来,频率也越来越快,像是那个家伙就在自己前面也在奔跑着一样。

老道和许清朗只能跟在周泽身后一起跑,虽然他们不知道周泽到底在追什么,但跟着跑就是了。

其实,周泽也不懂自己在追什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追的,到底是不是一个鬼?

鬼的话,自己怎么可能看不见?

会不会是什么山精野怪?

用了特殊的障眼法,所以让自己看不见?

但它的身上带着镣铐锁链?

有了以前面对那只撸管猴子的经验,周泽对精怪一类的存在一直秉持着一种极为慎重的姿态,不管怎样,周老板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直接上去拼命了。

声音还在继续地急促,

不停地在周泽耳边回响,

周泽……周泽……

周泽快跑不动了。

该死的徐乐的身体,身体素质这么差劲!

殊不知,到底是谁吃饭吃得少就算了,还整天躺沙发上看报纸喝咖啡,没事的时候甚至连书店都懒得走出一步。

跑着跑着,前面进入了一个死胡同,那是一堵墙比,而在墙壁左侧,则有着一个厕所。

周泽慢慢地放慢了脚步,

同样的,

那锁链摩擦的声音也减慢了,对方应该也是跑到了死胡同,放慢了脚步正在思考该去哪里吧。

周泽张开双臂,扑了上去,这动作,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傻子在假装有妹子和自己拥抱一样,但这是周泽现在所能选择的最好方法。

没有丝毫触感,什么都没有,周泽拐入了厕所内。

医院的厕所环境还是不错的,有专门的人负责清理,地上的瓷砖也是刚拖的。

这个小厕所里有三个蹲坑隔间,周泽一个一个地过去把门打开,还伸手在里面挥舞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该死,

那东西到底跑哪里去了!

周泽走到了洗脸池前,打开水龙头冲了一把脸,开始大口地喘息。

“卧槽,老板…………你这么急着跑,就是为了上厕所么?”

老道此时也跑到了卫生间门口,双手叉着腰大口地喘息着。

紧接着,老道还拿出了半包面纸,递给周泽:“要用么?”

周泽没有回答,继续冲着脸。

“那贫道我先方便一下。”

老道先摸了摸裤裆,掏出一张符纸先贴在了洗脸池的镜子上,然后走到小便池那里,解开了裤腰带开始放水。

也不知道他裤裆里藏符纸的习惯是怎么来的,按照许清朗调侃的说法就是老道以前大保健时碰到差点被女鬼吸了阳气,这裤裆藏符纸是最后一道防线,以防万一的。

周泽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走到了卫生间门口,等老道方便好出来。

“到底怎么了?”许清朗站在门口问道。

“我不知…………”

周泽一边回答一边再次看向了卫生间,

因为和洗脸池的镜子拉开了距离,

镜子里的自己也一下子被放小了但也倒映得更全面了,

下一刻,

周泽愣住了,

在贴着老道符纸的镜子里,

他清楚地看见,

在自己双脚位置,

缠绕着一条已经生锈的锁链,

很长,

很粗……

第两百零六章 我们,都一样

医院前面的花圃台阶上,周泽默默地坐在那里,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

其实,

这个时候你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触摸都没办法触摸到,但是之前镜子里的画面,早已说明了一切。

这条锁链,就套在自己脚踝上,而自己之前所间接性听到的声音,其实就是自己的走动所牵引出来的声响。

但也有一点让周泽很不明白,那就是昨晚在看守所里时,自己明明是先听到外面过道有声音的,这至少证明当时这条锁链,并不是在自己脚上。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就是锁链声音忽然出现在自己四周时的那短短片刻,有人,或者叫有一个东西,把这锁链给捆绑到自己脚上去了。

而自己,则是毫无察觉,甚至如果不是老道嘘嘘时顺手把裤裆里的符纸先贴放在了镜子上,自己很可能就压根意识不到自己之前还在拼命奔跑查找的锁链,

就在自个儿的身上!

重新打车,回到了书店,周泽在吧台后坐了下来。

他现在没有心思洗个澡然后喊白莺莺上楼回房间陪自己睡觉,

也没心思去鼓捣什么彼岸花汁水,

更没心思看报纸喝咖啡晒太阳,

他时不时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面,

然后再时不时地抬起头,

望天。

总之,很是惆怅。

老道给白莺莺讲述了关于那条锁链的事儿,白莺莺听了之后,也是惊讶莫名。

而且,因为老板的沉默,也导致书店里大家都很沉默。

书店的门被老道先锁上了,这个时候再有什么客人进来也不方便,至于鬼魂的话,反正门开着和关着对想进来的鬼魂也没啥区别。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猴子拿了一把花生米,老道看着那边还在低着头的老板,他忽然有点想笑。

这一幕,

有点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样。

老板说他脚上有一条锁链,

看不见,

摸不着,

岂不是皇帝的新衣翻版么?

回到书店后,周泽把符纸从老道那里要了过来,找了面镜子,就放在自己的前面地上,镜子里这正好倒映出周泽的这双脚。

同时也显露出了一条生锈的锁链,

他存在,

真真切切的存在,

无可置疑的存在。

老道一开始也凑过来看了看,许清朗、白莺莺他们也凑过来观摩了一下,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意儿。

至少目前来看,这条锁链似乎也没其他的危害,除了让你不爽。

但作为当事人的周老板,却不会这么想,他不希望自己的这双脚要戴着镣铐,哪怕接触不到平时也看不见,但在心里是有一个疙瘩的。

而且看看贴着符纸的镜子里所倒映出来的画面,那肮脏的铁锈,令人头皮发麻的坑洼,对于有洁癖的周老板来说,更为难以接受。

讲真,

如果这锁链是用纯金或者纯银再或者用一种新潮一点的反设计风格,可能周老板心里还能舒服一些,至少没现如芒刺在背。

“老板,会不会是因为你被认定是犯罪分子,所以你的脚上就出现了镣铐?

还记得当初的那位戴着‘人面兽心’高帽子的自杀老师么?

他的帽子你也弄不下来。”

白莺莺猜测道。

许清朗在旁边点点头,似乎也的确是有这个啊。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不可能的,不是的。”

周泽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位老师的事情是当时在网上发酵得很厉害,群情汹涌,我这次只是一些警察怀疑我而已,体量上根本没办法对比,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

是的,因为周泽还可以确认,这个锁链一开始并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它曾经由远及近。

老道凑过来指了指周泽面前的小镜子,道:“老板,说心里话,我觉得你这个铁链挺帅的,想想啊,你开无双时,那个样子…………”

说着,老道还双臂下垂,表情呆滞,像是一头丧尸一样摇摇晃晃了几下,而后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面,道:

“如果这个时候脚下再多一条铁链,这真是像极了以前游戏机房里的拳皇格斗的疯八神。”

说着老道和双臂撑起来,

做出了一个爆能量的动作,

随即像是童心未泯又像是真的沉浸到以前在游戏机房打街机的氛围,手臂来回地挥舞,嘴里念叨着:

“晦涩…………晦涩…………晦涩…………”

周泽侧过脸,看着旁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道,同时开口道:

“老道,书店地板…………”

“啊,死侍刚刚打扫过了。”老道马上接话道,自从有了死侍之后,老道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哦。”

周泽点点头,继续道:

“通城不是在申创卫生城市么,你去把我们书店门口的街道给清理一下吧,这也是我们市民应该做的。”

“…………”老道。

见周泽一直在盯着自己,不像是在开玩笑,老道只能一脸苦涩地拿起扫帚和拖把走出了书店打扫卫生去了。

白莺莺蹲在周泽旁边,一双手在周泽小腿上来回按摩着,嘟了嘟嘴,问道:“老板,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是有人栽赃陷害?”

“我不清楚,我现在自己也是有些一头雾水,所以我决定先回看守所再看看。”

说着,周泽拿出了昨晚张燕丰给自己的名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对面传来了一道很低沉的声音:

“喂,哪位?”

“昨天进看守所的那个。”周泽回答道。

“想聊什么?”

“我今天还想进去,可以么?”

“你愿意坦白你的罪行?”

“我没有罪行。”周泽重复道。

“呵。”

周泽耐着性子,道:“实话说吧,我是一个作家,昨晚在看守所待着让我觉得自己很有灵感,我希望…………”

“嘟嘟嘟………………”

对面挂断了电话。

周老板对着手机看了看,忽然感到一种茫然。

再看看外面在“哼哧哼哧”打扫街道的老道,竟然有一种报应来得这么快的感觉。

周泽只能再拨打电话回去,对方又接了电话,只不过这次电话那头没有先说话。

“我想回看守所,我有我的理由,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不…………”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声响,

熟悉的声响,

但因为隔着电话传来的,所以那声音有一点点的失真,但周泽可以确定的是,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你继续说啊。”张燕丰像是点了一根烟,见周泽不说话了,催促了一声。

“你最近有没有失眠多梦,体虚发汗,腰腿疼痛这类的?”

“呵。”

对面似乎又准备挂电话了。

“你有没有梦见自己脚上有镣铐。”周泽问道。

对方愣住了,

没有挂电话,

似乎这句话戳中了对方的某个心结,

少顷,

电话那头传来了回应:

“你来局里找我,我在办公室。”

………………

周泽出现在张燕丰办公室里时,已经是晚上了,张燕丰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吃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看着面前的卷宗。

当周泽进来时,他把饭菜和卷宗先推开到一边,看着周泽。

“我想听听关于脚链的事情。”

“我觉得在这个环境下,在这个地方,而你又穿着警服的时候,和你说这种封建迷信的事情有点不合适。”

“可以,我下班了。”

一刻钟后,换了便服的张燕丰和周泽一起走出了警局,两个人走到了警局斜对面的一个小公园里,找了条长椅,坐了下来。

“你现在可以不把我当作一个警察,就当作一个普通人,我们来聊聊天。”张燕丰还主动递给了周泽一根烟。

二人的关系转变得很快,

在之前,

周泽在铁栏杆里头,他在外头,

而现在,

大家似乎都变成了朋友,

“狱友”嘛。

周泽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上面还贴着老道的符纸,然后把镜子放在了张燕丰的脚面上。

公园里的路灯光线不是很好,有点昏暗,

但依旧能够勉强看见镜子里的画面,

在张燕丰的脚上,

也套着一条镣铐,只不过这条镣铐没自己的粗,也没自己的长。

还是自己的更粗更长啊。

这情感倾向怎么怪怪的?

“看见了?”周泽看向张燕丰。

张燕丰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到它,以前,只是经常在梦里梦见自己脚上有一条脚链,二十多年了。”

“所以,你以前做过什么亏心事?”周泽问道。

“问心无愧,我对得起我每天穿的警服,无愧我警帽上的国徽。”张燕丰掷地有声道,“我甚至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隔三差五的梦,在梦里,我戴着镣铐在警局里走着,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警醒。

它时刻提醒着我,我的权力来自于人民,来自于国家,所以我绝对不能越雷池一步,我只要走错一步,以后这镣铐就会真的出现在我的身上。”

“啪啪啪…………”

周泽在旁边轻轻鼓掌,

“所以,这应该是一种变相地肯定,就像是勇者的勋章一样,只有好人,才会有这条锁链?”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燕丰问道。

“我们先解决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说着,

周泽把镜子对准自己的脚面,

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出现在了镜子里,

“你现在可以相信我没制毒做违法乱纪的事儿了吧?”

我们,

都一样。

第两百零七章 囚徒

当你觉得你是独一无二的受害者时,你会很方。

会认为老天爷在针对自己,自己被整个世界和整个社会给抛弃隔离了。

但当你发现,你旁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倒霉人时,你心里会觉得舒服多了,觉得老天爷还不错,至少给自己留了一个伴儿。

这就是人性,大部分农村长大的人小时候应该都听外婆或者奶奶说过不要靠近池塘或者河边玩耍,她们说警告你以前这里有孩子落水了变成了鬼,就想着拉你下去当替死鬼。

这只是恐吓孩子远离危险区域玩耍的话语,但正是这种最土灶的言语,往往能反映出很多质朴深层次的东西。

周泽点了烟,

不慌了,

不慌了,

之前自己还担心这锁链会不会有什么后续危害,

但一看身边这位身上有着浩然正气的警官也有,那就真的一点都不怕了,也不担心了。

“你是做什么的?”张燕丰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这个不方便和你说,这样解释吧,我和你的工作,都是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而奋斗,为社会和谐而努力。”

张燕丰皱了皱眉。

“如果你以后碰见了难以处理的案子,可以来书店找我帮你看看,只能说到这么多了,一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可能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周泽伸手拍了拍张燕丰的肩膀,

“继续做你的好警察,挺好。”

等周泽收回手之后,

张燕丰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位置。

两人相视一笑。

“我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这种东西的,从来都不会信。”

“继续坚持这个信念吧。”周泽长舒一口气,“你就当我今晚来找你就是一场梦,我们现在可以切入正题了,说说你这条锁链的事情,那个梦,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对了,你之前好像说,有二十多年了?”

张燕丰点点头,“是的,有二十多年了,我父亲也是一个刑警,我们家,算是警察世家吧,我儿子现在也在读警校。”

“了不起。”

周泽不认为这是裙带关系,谁会无聊到裙带关系把全家喊来一起当警察,还是刑警?

“我记得那一年,是我父亲牺牲的那一年。”

张燕丰说得很平静。

周泽也听得很平静。

“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没两年,父亲的牺牲,对我的打击很大,老实说,我有点意志消沉,也有点怕。

是真的怕,我怕我哪天,自己也会牺牲。”

“警察也是人。”周泽说道。

“但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的,我为我的怕而感到羞耻。”

张燕丰抖了抖烟灰,继续道:

“第一次做那个梦,也在那一年,我熬夜处理一件案子的卷宗,然后在办公室里睡着了,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哪怕到现在,都是如此的清晰,我甚至还能够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画面。

我站在一个冰冷的过道里,

听到了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那个地方,很冷,真的很冷,我这辈子体会到最深刻的寒意,就是那一次,还是在梦里,呵呵。”

周老板掏了掏耳朵,他每天都抱着白莺莺这个女僵尸困觉,

对于“冷”这个字,也早就免疫了。

正常人,可受不了白莺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气,但周泽却甘之如饴。

“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从远处走来,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走着;

在他的脚上,有一副脚铐,锁着他的脚踝,他每走一步,地上的锁链都会因为被拖动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那个声音,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一直不停地在我梦里面回荡着。

他从远处走来,

经过了我面前,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但当他走到我跟前时,我反而不觉得冷了,甚至还感觉到一种温暖。

然后,他走了,他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我一样,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这个过道的尽头;

然后,

他消失了。

这之后,梦就醒了。

没有波澜,也没有转折,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梦,但正是因为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是真的发生过一样,所以,我一直记得它,记了二十多年。

这之后我再做梦时,梦里面我无论是在做什么,无论是哪种梦,我的脚上,都会有这一条脚链。

那一条,原本应该是那个白衣人脚上的脚链,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张燕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我曾经因为工作便利的原因,问过一位心理医生,但他的回答让我不是很满意,你知道他说什么么?

他说,是我心虚,是我害怕,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会败露,什么时候会出事儿,哈哈……”

说到这里,张燕丰笑了笑,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踩,

“老子这辈子,对得起国旗,对得起警徽,你知道么,我父亲出殡的那一天,他是穿着警服的,身上披着的,也是国旗。”

“我信的。”

周泽看了看张警官,老实说,他让自己想到了之前曾在自己书店里买书的那位局长。

就像是在微博上,哪个地方的城管欺负人了打老太婆了,这种消息转发评论的人会非常多,而那些消防员或者警察因公殉职了,转发的人反而寥寥无几。

实际上,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居多,否则这个社会,早就乱了。

二人沉默了大概一刻钟,周泽又主动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我需要找个办法,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周泽指了指自己的脚面,然后站了起来。

这个小公园的对面,就是警局,周泽忽然开口问道:

“二十多年前你做那个梦时,也是在这个警局里头么?”

“是的,不过当时警局没这么大,十年前吧,警局翻修重建过的。”

“地址没变对吧?”

“没变。”

周泽点点头,“你会画画么?”

“不会。”张警官回答得很直白,“你是想让我把那个梦里的画面给画出来?”

“对,我希望有一种更直观的体现。”

“局里倒是有这方面的能手,我可以喊他过来。”

“不会影响到人家休息么?”

现在不早了啊。

“年轻人,就得多锤炼锤炼。”张燕丰这般回答。

恍惚间,

周泽仿佛看到了自己上辈子往死里操练那些实习狗的模样。

没有回警局,这是周泽要求的,他总觉得待在警局里聊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感觉怪怪的,而且那个地方,总会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压制着他。

众人来到了警局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那位小警察带着自己的笔记本也来了,一脸的青春痘,看起来很是青涩,他先走到张燕丰面前,打招呼道:

“张队好。”

张燕丰点点头。

然后这位小警察又看向了周泽,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嫌疑犯。”

周泽自我介绍。

“…………”小警察。

张燕丰瞥了一眼周泽,然后伸手示意小警察在他旁边坐下。

接下来,小警察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按照张燕丰的描述开始绘图。

这也让周泽有点大开眼界,或者,在很多人眼里,警察一个个都是刑侦高手,但实际上,警察队伍里尤其是这些年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其他专业人才的加入。

就像是当年曾名噪一时的金融诈骗犯被抓进牢之后还被FBI吸收进了组织一样。

在小警察忙碌的时候,

周泽在旁边玩着手机。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

张燕丰点点头,示意这个差不多了,然后把笔记本扭转过来,朝向了周泽,指了指屏幕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画面了。”

周泽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一个白衣人,戴着脚铐,

麻木的往前走,

两边,是黑黢黢的东西,身后,也是黑黢黢的一片,

这是一个极为狭窄的空间。

周泽看了看张燕丰,道:“还能再回忆一些细节么?”

“什么?”张燕丰有些不能理解。

“比如这里和这里。”

周泽伸手指了指画面的两侧,“这两边是墙壁,但之后这片黑的地方又是什么,如果是墙壁,为什么不直接延展出去?”

“我不清楚,但我记得当时我梦里这个地方的墙壁,是断断续续的,不是连成一片的。”

“所以,根据张队的叙述,我在这里着重渲染了光与影的区别。”小警察在旁边解释道,“我本来想把这里都画成墙壁延展出去的,但张队说不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对这两侧墙壁旁边的黑影,很是在意,而那个穿着白衣服戴着脚铐的人,他反而没去着重关注。

周泽抬起头,不停地思考着。

他想到了在看守所里的画面,那个锁链的声音由远及近,而自己站在栏杆里,不停地来回走动,企图寻找他的踪迹……

猛地,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手指着画面两侧的黑暗区域道:

“这里不是墙壁,会不会是铁栏杆?”

说着,周泽又用手比划了一下,“老电影看过么?那些老式的监狱,有印象么?”

小警察马上把笔记本调转过来,重新开始了修改,而旁边的张燕丰则是陷入了沉思。

“是这样么?”

很快,小警察把笔记本推向了周泽和张燕丰这边。

画面里,

原本黑黢黢的模糊区域改成了铁栏杆,里面依旧是黑色和模糊,但加上了这几条栏杆之后,整个画面一下子就清晰立体了起来,甚至连里头所包含着的讯息也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在一个狭窄的监狱甬道里,

一个身穿着白色囚服的犯人,

脚上带着镣铐,

在麻木地前行着,

在他身侧,是其他的监狱牢房,或许,里面还有不少眼睛在看着他。

张燕丰马上拿起电话,打给谁,周泽不清楚,但张燕丰的说话声倒是很清晰,他也没避讳在场的二人:

“老王,是我张燕丰,你现在立刻帮我查一下,我们警局的位置在以前是什么地方。

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老警局是依托一个老建筑修缮起来的么,帮我查查这个,查查到底是什么地方,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

什么,你要更具体一点的要求?

那好,

你就查,

它以前,

在哪个时期,

是不是做过监狱使用?”

第两百零六章 梦的开始!

“张队,你们到底在调查什么事?一起冤案么?我也可以详细地帮你们查一查的。”

小警察显得很是积极。

“小刘啊,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张燕丰说道。

这件事起源于他的一个梦,他是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知道的,而且说实在的,这个影响也不好。

“没事的,张队,我不累,我可以…………”

“你累了。”张燕丰提醒道。

“哦,额,好,我累了,那这样吧,张队,我先走了。”

小警察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离开了。

周泽坐在旁边默默地点了一根烟,真的,从张燕丰身上自己似乎真的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当年林医生爱慕自己,但自己却毫无感觉,对待下属,他也是这种节奏。

鬼使神差的,周泽问了一句话:“张警官还是单身么?”

张燕丰点了点头。

呵,

真像。

言归正传,张燕丰目光严肃地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道:

“其实,根据那个画面,我本能地觉得它有点眼熟,和一些影视和文艺作品里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我懂你的意思,锁链,囚服,一步一步地在狭窄的通道里往前走着,四周是其他的牢房,大家的眼光或麻木或愤怒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这个时候在旁边拿出手机播一首《铁窗泪》,就更符合氛围了。”

“你也是这么认为?”

张燕丰的表情依旧严肃,其实这种严肃之下,隐藏着的是一种尴尬和不适应,做了大半辈子的警察了,和一个之前还在自己眼里是一个嫌疑犯的人讨论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他总觉得很是奇怪,而且充满了一种违和感。

其实,张警官的心理素质还是很过硬的,普通人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很可能会被吓得魂不守舍,但他还能强行镇定下来。

“如果是英魂或者是以前的烈士的话,比如被看押着送到刑场上去准备执行死刑,这个逻辑确实很说得通,我们在影视作品和里也经常出现,而且那些烈士也的确很值得敬佩。”

周泽缓了缓,吐出一口烟圈,然后伸手指了指脚面,道:

“但烈士亡魂闲得蛋疼给你和给我脚上加一条锁链?

这是纪念品附赠么?

还是爱的鼓励?

而且我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好吧,我这样描述有点中二,但我们现在只能按照这个逻辑来推论。

在我们都是好人的前提下,烈士英魂给我们套上一个枷锁?

说不通,说不通啊。

又不是去景区或者寺庙,当地人强行贩卖什么纪念品,二话不说先给你戴上。”

张燕丰点了点头,让他一个老刑警去分析鬼的思维,确实一点专业超纲,但其实人和鬼,都是一个思维模式。

如果真的是烈士英魂,应该没那么无聊吧?

给祝福也不应该是给锁链。

张燕丰的电话又响了,他接了电话,过一会儿,他对周泽道:

“我们这警局以前的遗址是一家医院,从民国那会儿就是医院了,解放后废弃了一段时间,被当作居民安置的筒子楼,后来在这个基础上改建成了警局,十年前又经历了一次推倒重修,没有查到曾被当作监狱使用的情况。”

周泽陷入了沉思,一般来说,亡魂和执念肯定是位于它的初始位置,比如一个人冤死在一个地方,如果产生冤魂的话,肯定也是在这个点活动。

况且,周泽和张警官都是在这个警局里被套上锁链的,这也可以从侧面证明,事情的原始触发点,就在这家警局里头。

“没有当过监狱?”周泽有些不能理解,张燕丰梦里的情况已经描述得很清楚了,当时的那里,也的确应该是一个监狱才对。

“我先回去,再仔细地调查一下,你知道的,这类资料网上是没有的,都得靠去翻档案室。”

张燕丰拿起自己的手机和桌上的烟就告辞离开了,走出了咖啡馆时,他还抬头长舒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让他不敢多想,也不愿意多想,甚至包括周泽这个人。

但这件事,还是需要处理的,毕竟,这条锁链,在自己梦里断断续续出现了二十多年,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些精神洁癖,而放弃这次的机会。

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咖啡馆里的周泽,张燕丰摇摇头,他忽然觉得里面的这个人很恐怖,是的,很恐怖。

这不再是一名警察看一个嫌疑犯的目光,而是门外的人看门里的人的目光,两个人的生活和周围的风景,可能真的是天差地别。

张燕丰不清楚一旦自己深入其中之后,还能不能再从门里出来。

摇摇头,他走向了警局。

周泽则是打了一个车,在半个小时后,回到了书店。

书店今天关门,白天关着晚上也关着,老板出了点事儿,员工们担心老板,也无心工作。

这感觉,

就像是中学生说祖国尚未统一,我实在读不进去书一样。

他们是这样解释的,

然而:

老道在开直播,猴子在给他拿手机,不停地感谢老板的飞机火箭!

许清朗躺在吧台后面,脸上覆辙面膜,听着歌曲,哼哼唧唧惬意得不行。

白莺莺在楼上吃鸡,最近她买了一个kakao服的号,据说没什么外挂,玩得正嗨。

就连一直坐在楼底的死侍,也回到房间里继续坐着去了。

看着自己的员工,周老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两天没睡觉了,所以直接上了二楼,回到自己卧室后,就躺在了床上。

一想着自己脚上有一根生锈的铁链缠绕着,他就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自在,不停地左倾右翻。

白莺莺很知趣儿地结束了游戏,也躺倒了床上,让周泽把头枕在自己的大腿根部,

然后她开始给周泽轻轻地按摩头。

周泽也终于感受到了困意,慢慢地闭上了眼了,入眠。

………………

滴答…………

滴答…………

滴答…………

这是水声,

很清脆,

也很空幽。

周泽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水面上,熟悉的水潭,熟悉的远处的道路,以及道路上,密密麻麻踮着脚走路的亡魂。

又回到这里了?

好久没做梦了吧自己,

尤其是在有白莺莺陪睡之后,自己的睡眠质量,确实比以前好得太多太多。

周泽下意识地往水潭下面看了一眼,故地重游,总是想要看看那位老冤家到底还在不在。

水潭里的水很清澈,是那种真正意义不带丝毫夸张的清澈见底,一眼望下去,看不见无面女存在的丝毫痕迹。

她看来是真的死在蓉城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

却在此时,他在水潭倒映中看见自己身后的影子,他马上转过身,却发现在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头发将自己的脸完全覆盖住的女人。

“你没死?”

周泽有些疑惑地问道。

女人没回答,而是继续站在那里。

“你这是要去哪里?”周泽问道。

女人缓缓地抬起头,虽然她的眼眸在浓密的头发之下,但周泽能够感觉出来,对方在盯着自己看: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问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咕嘟…………咕咚………………”

周泽只感觉自己身下原本像是冰面一样坚固的水潭忽然翻涌了下去,自己整个人也跌落进了水潭之中。

一时间,

磅礴的窒息感蜂拥而至,像是有无数只手,正在拼命地捂住他的眼耳口鼻,让他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唯一的印象,还是耳朵里残留的对方最后的问话。

“呼…………”

周泽下意识地坐起来,梦醒了么?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鬼”的原因,所以做梦时,总是会梦回地狱,但之前那个和无面女一样装束的女人又是谁?

听对方的声音,似乎不是无面女。

蓉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细节上周泽并不清楚,小萝莉把那一天当作了禁忌,她不愿意多说,周泽也尝试问过,但小萝莉当时的反应就是哪怕杀了她她也不愿意再回忆一遍那一晚的情况,周泽也就作罢了。

“莺莺…………”

周泽开口,

想让莺莺给自己倒杯水,

但他整个人愣住了,

他不是躺在自家书店二楼卧室的床上,

而是躺在破旧的草席上,

在他身边,密密麻麻地或靠着墙壁或躺在那里穿着破烂衣服的人,当自己发声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看着他。

梦还没结束,

自己还没有醒来,

不,

当周泽抬头看见自己前面那一根根铁栏杆时,

他才意识到,

不仅仅是梦还没结束,

而是这个梦,

才刚刚开始。

“哗啦啦…………哗啦啦…………”

远处,

传来了铁链拖地摩擦的声音,

是那么的熟悉。

张燕丰说他自从那一个梦之后,自己二十多年来,每一个梦里,自己脚上都缠着锁链。

周泽下意识地低下头,

掀开自己身下破烂的衣服,

锁链呢?

我的锁链呢?

为什么我没有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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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女装大佬!

周泽默默地观察四周,他知道这应该是梦,但这次,他也算是体会到了张燕丰之前在描述那个梦时所做的形容————真实。

是的,

这个梦真的很真实,

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看得真真切切。

它的真实体现在细节上,

温度,

湿度,

光亮,

没有丝毫属于梦的朦胧感,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地清晰和明了了,你明明只是很随意地扫一眼,但是你连那里有几块砖包括那上面的纹路摩擦痕迹似乎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冰冷,潮湿,压抑,这里,像是噩梦的最深处,深渊内的一个角落,环境的要素其实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还是在这个狭窄空间里或坐或躺着的人。

他们的神情,

他们的目光,

那种麻木,那种涣散,

给这里增添上了最浓厚的绝望。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已经没办法去具体分析这臭味来自于哪一个单一的东西,这是一种混合,让你头皮发麻难以想象的混合。

尿骚味,脓水味,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其他恶臭包括尸臭等等杂糅在了一起。

周泽低下头,

这个环境,

真的让他很不舒服,待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哪怕这是梦,

他也希望醒来。

去尼玛的线索,

去尼玛的痕迹,

去尼玛的真相,

让老子待在这个地方,哪怕是梦,也不行!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是任性,

他闭上眼,

慢慢地在心里想象着在水底上浮的感觉,一般的人如果做了这种“鬼压床”的梦或者是“清明梦”的话,也可以做这种尝试,这样可以加速苏醒。

然而,

偏生生的,有一只手忽然按在了周泽的额头上,而且这只手,很臭,那浓郁的刺激性味道直接刺入周泽的鼻腔,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烧…………退咧。”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着两处伤疤。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对方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给挪开,但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虚弱得很,乃至于力气匮乏到了令人难以想象地程度。

手抬到一半只能落下,而且一阵头晕目眩。

“没事,没事,烧退咧,问题不大咧。”

男子张开双臂,将周泽抱入自己怀里。

“…………”周泽。

周老板现在很讨厌这该死的真实,

你弄得这么真实做什么,

有意思么?

破烂衣服之外的肌肤接触现在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个男人身上的油腻和污垢累积下来的“泥”,似乎还自带着润滑效果。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部位的接触,

甚至对方呼吸吹打在自己脸上的湿热,

都带着一种令人犯呕的绝望!

“还冷么?”

对方问道,话语声很温柔。

周泽注意听了对方的口音,带着点川味,总之,不是通城地方口音。

周老板很想骂人,但他更想早点结束此时的尴尬,摇摇头,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太累了,累得嗓音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哗啦啦…………哗啦啦………………”

锁链的声音响起,且越来越近。

牢房里原本像是一具具“干尸”一样的人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爬起来,全都涌到了铁栅栏那边双手抓着铁栅栏看着外面。

像是农村那边赶集的日子一样,大家都凑过去看热闹。

“哗啦啦…………哗啦啦…………”

近了,

很近了,

戴着脚铐的人,要来了!

周泽很想爬起来,看一看,这应该也是张燕丰梦里所看见的那一幕,但看样子要么就是自己比张燕丰看得更真实要么就是自己和张燕丰根本就不在一个视角上。

爬起来,

给老子爬起来,

臭味闻过了,

这个肮脏的地方都经历过了,

还被一个男人抱了,

不起来看看具体情况的话,周泽觉得这些苦都白受了,自己也太亏了。

他对面前的男人使眼色,示意他搀扶自己起来看看。

“你烧刚退,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

说着,男子很是温柔地把周老板安置在了地上,这块区域垫着比较厚的草料,所以比其他位置更柔软。

周老板就这样抬头,看着牢房天花板,

而现在整个牢房里,

包括那个之前陪着自己的男人,

全都挤到了铁栏杆边探头看着外面,

像是一群追星的狂热粉丝。

只有周泽,

一个人,

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有点像是跑龙套的,而且这个龙套还没台词,是一个死尸,且当镜头切换到其他地方去之后,坑爹的导演还不准自己起来,必须要让自己继续躺尸。

没人说话,

没人发声,

他娘的,

直播看不了,

连有声也听不了?

周泽在心里又骂了一次,他真的很想现在就闭上眼,在没有人干扰的前提下把这个梦弄碎好让自己苏醒过来。

他现在应该躺在莺莺的腿上,香喷喷地睡觉,醒来的话还能让莺莺给自己泡茶,

为什么还要继续躺在这个比茅厕还要脏的地方?

但周泽又有点不甘心,苦都吃了,便宜也被占了,就这样空手来空手回去?

还有,他记得张燕丰说过,那个梦,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它很真实,但那个梦,他只做了一次。

所以,

很可能,

周泽也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我忍,

我继续忍,

周泽脑子里开始回忆自己上辈子最后阶段出车祸后“假死”的状态,

想想那时候被化妆再被推入火葬场的经历,

现在,

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围观群众的呼吸声加粗也加重了,

呼吸声中有着一种热切,也有着一种渴望,

像是一个个发情的公猩猩,喷着鼻气,就差双手擂自己的胸口“噢噢噢噢”叫起来了。

别问周泽是如何从呼吸声中推测出这么多东西的,

毕竟他现在除了研究这一点点的声音变化还能研究啥?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来了,

来了,

拖着锁链的人,

慢慢地走来,

而且根据声音,周泽可以确定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这间牢房的门口。

周泽用尽全身力气,侧过头,

他要看,

看一看,

一定要看!

但随后,

周泽绝望了,

他只能看见在栏杆位置,是一群群男人的背影,他们把那里堵得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周老板甚至连找个缝隙瞅瞅都难以做到!

艹!

周泽在心里不停地怒吼着。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由近向远,开始慢慢地拉长,

人,

应该走远了。

这就走了?

不说点话?

吼一句“给人进出的门被锁着,给狗进出的洞还开着?”

周泽之前和张燕丰讨论过,按照那时的环境来看,戴着脚铐的人很可能是烈士,宁死不屈的烈士,虽然有一些问题会有矛盾,但是那种可能性的概率真的很大。

现在,

周泽倒是可以排除之前的推断了。

因为当那个戴着脚铐的人走远了之后,周泽没看见牢房里其他人感到悲伤和愤怒,

恰恰相反的是,

他们的脸上全都是羡慕和憧憬。

仿佛恨不得那个戴着镣铐走出去的人,是自己。

这让周泽有些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又转了回来,伸手帮周泽整理头发。

讲真,

如果是让许清朗来给自己做这个动作,

自己至多觉得有点不适应,但还不至于太过反感,但眼前这个油腻且身上肮脏得不像样子的家伙这样做,就让周老板刚刚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恶心感再度升腾起来了。

这个地方,

他真的是片刻都不想多待。

“再睡会儿吧,等会儿开饭了,我帮你拿那一份来。”

男人温柔地说道。

周老板对吃,真的是没有兴趣,正常的食物他都吃不下,更别提看这里的环境其实你就已经清楚这帮人的伙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梦结束了没有?

到底结束了没有?

周泽就像是一个看完电影的人散场还不走,就等待着彩蛋。

但等了好一会儿,应该是没彩蛋了。

正当周泽准备真的闭上眼离开这个梦境时,

忽然间,

周泽觉得自己腹部一阵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踹自己肚子一样。

艹,

吃坏肚子了?

“怎么了,你疼么?”

男子很是焦虑地看着周泽,然后伸手在周泽肚子上摸着。

“…………”周泽。

就在这时,那边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木桶被放在了外面,应该是饭食。

男子站起身,走向了那边。

预想中的那种哄抢没有出现,大家就像是自发地克制一样,等着男子拿一个破碗盛了第一份饭食拿了汤水走回来,然后接下来众人才开始哄抢。

靠,

狱霸啊?

周泽书店里有不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书,很多小女生很喜欢看,

现在这是“狱霸大佬爱上我”?

“来,先坐起来,吃。”

男子把周泽搀扶起来,靠着墙壁坐着,

周泽坐了起来,

低下头,

发现自己肚子鼓鼓胀胀得很大很大,

胃胀气?

这么严重?

“辛苦你了,也辛苦你肚子里的孩子了。”男子带着歉意说道。

肚子里的…………孩子?

艹,

这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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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 野狗!

周泽很难以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只觉得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荒谬,或许是因为刚刚进入这个梦,或许是一种一开始的代入思想麻痹,所以周泽真的没对自己的性别产生过怀疑。

一直到现在,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然,在这里恍然大悟是一种贬义词,至少对于周老板来说是这样,大多数正常一点的男性可能都不希望自己有这种“恍然大悟”的一天。

好在,这种尴尬和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咕嘟…………咕嘟…………”的声音就再度冒了起来。

周泽一开始是长舒一口气,觉得梦要醒了。

不管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自己应该都要醒来回到温暖的大床柔软的高中女生大腿上去了。

就像是你去参加一个公益活动,太阳大得要死,撂挑子不干了觉得过意不去,但忽然上面有人喊话活动结束,那就顺水推舟丢下东西进去吹吹空调河杯冰镇芬达吧,也不想喊着我还能继续干下去没事儿。

大多数人应该是这种心态。

但很快,周泽发现这水声有问题,它不是在自己身边响起,也不是在自己耳中响起,它是在自己肚子里想起!

“咕嘟…………咕嘟……………”

周泽上辈子是单身,这辈子也没让林医生怀孕,按理说他对产妇其实并不了解,但实际上上辈子自己当医生时处理急诊面对过好多个产妇了,所以他可以确定,正常孕妇,哦不,哪怕不正常孕妇肚子也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且水声越来越大,大得像是在打雷一样,肚皮也在一抖一抖的。

牢房里其他人在此时都像是陷入了时间静止一样,抢饭的抢饭,吃饭的吃饭,全都一动不动,包括周泽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是保持着喂饭的姿势不动了。

“咕嘟…………咕嘟………………”

水烧开了,

周泽盯着自己的肚子,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

终于,

一条裂缝从自己肚子上慢慢地浮现而出,很滑腻,很顺畅,这种感觉像是在手术台上用手术刀切割着肚皮。

周泽也不感觉痛,但以前是自己给别人动手术切割肚皮找病灶,这次轮到自己变成了第一视角“体验”这种感觉。

好像现在VR技术被不少人用来拍摄第一人称VR运动爱情片牟利,市场前景也是非常之好,这一刻周泽觉得似乎这也是一条新的商机,比如推出这样一款VR体验,让所有年轻丈夫都体验一把,好让他们明白自己妻子分娩的辛酸。

当然了,男人们肯定是不愿意体验这玩意儿的,但可以着重在女人那边宣传。

好吧,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思绪发散得实在是不像样子,这就像是做、、爱和做其他痛苦的事情一样,你需要给自己分点心,好让自己不要那么专注。

毕竟,眼下周老板自己的肚皮正在慢慢地裂开。

然后,一只白嫩的小手从肚子里伸出来,颇有一种孙猴子蹦出石头的感觉,你不得不感叹生命的奇迹。

然而,在下一刻,

一个没有头的婴儿从周泽肚子里爬了出来。

周老板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准备,但事实的发展还是进一步地超出了他的心理建设期限。

再高明再擅长黑暗画风的导演和编剧,

也很难拍摄出现在的这种画面,

纠结着伦理和最原始的恐怖,

新生的璀璨和死亡的阴影在此时完美地进行了契合。

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的原因,周泽发现婴儿的脖颈位置很是圆滑,这意味着切割头颅时对方技术精湛。

“咿呀…………咿呀…………”

没有头,

却依旧能够发出声音,

童声稚语,本应该是让人觉得清脆动听的声音,

但在此时却成为了最恐怖阴森的点缀,

不亚于老套恐怖片里经常响起的低沉配乐,甚至起到了更为可怕强烈的效果。

“滴答…………滴答…………”

婴儿身上还带着浓郁的体液,随着他顺着周泽肚子往上爬,那些体液不停地滴落在了周泽的身上,滑腻腻的感觉很让人难受。

终于,婴儿爬到了周泽的面前。

周泽现在很想抽支烟,然后表现出一种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一声“来,我们聊聊”。

但现在周泽连话都说不出来,

搁在以往遇到这种画面周老板肯定二话不说指甲盖儿伺候!

管你有什么天大的冤屈让老子这个洁癖承受这种苦难就该把你撕碎甚至连下地狱的机会都不给你,

实在不行大不了开个无双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老板只能半眯着眼,看着婴儿的下一步举动。

“咿呀…………咿呀………………”

婴儿慢慢地向后倾倒,

几乎是屁蛋儿就坐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两条小脚丫撑起来,像是在故意给周泽看一些什么。

周泽看见了,

在婴儿的脚上,有一条丝线,这是体液凝聚出来变成了类似胶水一样浓稠性极强的玩意儿。

但从周泽的视角看起来,

这就像是婴儿自己小腿上也缠绕上了一条链子,

他在向自己炫耀这一条链子,

而且乐不可支。

是你搞得鬼?

周泽在心里问道。

他不知道婴儿能不能听得到,

但这是周泽现在可以尝试的唯一沟通方式。

很显然,婴儿听不到,他还是在不停地继续炫耀着自己腿上的“链子”,像是一个小学生考了一百分跑回去跟自己爹妈报喜得瑟以期待获得夸奖。

周泽没有过小孩,正规的小孩还是私生子,周老板两辈子都没有过,但很讽刺的是,周泽第一次体验“父爱如山”,居然是在这个环境在这个场面之下。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说不了话,也基本动弹不了,但我选择非暴力不合作,总可以吧?

但肚皮上的触感却是那么的清晰,包括那滑腻腻的感觉恶心的体验在自己身上滴淌的感觉,哪怕你看不见,但耐不住你自己的脑补,其实跟睁开眼睛看还真差不多。

也就在这时,

远处像是传来了“咔嚓”一声铁门打开的声响。

这就像是万物复苏的春雷炸起,

又像是一部电影开场前的龙标,一个绿色的大幕出现一条龙最后显示“公映许可证”;

这意味着下面电影开始了,

故事开始了,

大家敬请期待。

周泽睁开眼,

看见那个之前还坐在自己胸口位置折腾的婴儿慢慢地转过身,开始向他出来的地方爬去。

这是一种比他出来时更诡异的画面,

一个从母亲肚子里刚刚爬出来的婴儿,

他又慢慢地爬进了母亲的肚子里,

仿佛那个手术刀一样顺滑流畅且切出来的刀口还能自带拉链效果,

他拉开了拉链,

他出来了,

他进去了,

又拉上了拉链。

是的,此时周泽就有这种感觉,看着自己肚子上的伤口慢慢地愈合,这种现实和虚幻猛烈交叉撞击的感觉换做其他人当这个第一视角的观众估计早就心理崩溃了。

就是换张燕丰那种老刑警队长在周泽这个位置,估计也是一样,普通人再优秀他也有一个心理承受极限,就像是人再强壮不吃饭你也得饿死一个道理。

好在周老板心理防线确实巩固,这一年来人和鬼也见识得太多太多,外加身边还有小萝莉不时地以可爱萌的面容伸出长长的舌头玩意儿一把画风突变。

周老板是过来人了,

他只觉得这画面很恶心,

但你要真的说靠这些画面和第一视角的体验就能把周老板吓疯了,那也太瞧不起鬼差了,活人能被鬼吓死,你见过鬼差被鬼吓死?

原本静止着喧嚣终于回归,牢房里的犯人们开始争抢着食物。

“来,吃饭。”

那个男人温柔地把碗凑到周泽面前。

像是之前电影放到一半,被按了暂停,现在又按了恢复,剧情重新恢复了流畅。

周泽闭着嘴,不吃。

“吃一点吧,秀芬。”

周泽还是闭嘴。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的声音再度传来,

只不过这次声音更响亮,而且拖动的节奏更快,不像是有人穿着它在行走,更是有人用手拉着它在行进。

一时间,原本争抢饭食的犯人们通通丢掉了碗筷,全都挤到了栏杆那边。

包括刚刚给周泽喂饭的男人,也放下了碗筷冲了过去。

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手里提着两根脚铐链子从过道那边走了过来,

沿途所有牢房里的犯人都开始喊叫,

他们很兴奋,他们很激动,

他们,

也很渴望。

所有人都尽可能地伸出手,像是乞讨的乞丐,希望分一杯羹。

黑色制服的人拿着铁链转身看着四周,

似乎很享受这种簇拥和期待的感觉,

然后,

他慢慢地走近了周泽所在的这个牢笼,

把两根铁链中的一根直接一甩,

丢进了这间牢笼里去。

一时间,

牢房里的众人像极了一群争抢一根骨的野狗,居然直接厮打了起来。

之前给周泽喂饭的那个男人吼着:

“给我媳妇儿,给我媳妇儿,

她怀着孕,

她肚子里有孩子!”

一边吼着,

他也冲入了争抢的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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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九章 人间炼狱!

很多人都曾见过小路上一群野狗野猫争抢食物的画面,那种争斗,那种拼抢,不遗余力,不惜一切。

因为动物清楚,没有食物,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人,一直自诩为高一等的存在,自诩为万物之灵;

就像是有部分通城人被人称呼为自己是苏北人时会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咋呼起来的猫一样激动地反驳说自己是苏中,不是苏北,这反而显得更可笑。

很多年前,人类也是过着和野兽一样茹毛饮血的生活,但现在,人们对于一些过分的举动,往往会将其称之为“禽兽之举”。

开化了,

明智了,

就赶紧想要和以前的“同伴”撇开关系。

正如现在周泽看着这群人争抢锁链一样,他们枪得很是忘我,抢得很是投入,人仰马翻,本来空气就很差的牢房被他们又掀起了阵阵尘土,空气变得更差了。

到最后,有一个人手举着铁链站了起来,他脸上挂着彩,身上带着很多淤青,眉角还破了口子,有血不停地滴淌下来。

这是这个女人的男人,之前那个还含情脉脉喂饭的男人。

就像是一头狮子出去猎杀食物带回来给自己母狮子吃一样,他成功了。

黑色制服的人伸手敲了敲栏杆,

示意铁链有主了,

这也让周围还蠢蠢欲动打算再上去拼抢一番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其实,

一开始在分饭食时,牢房里其他人都表现出了一种极大的克制,他们知道这所监狱里,还有一个孕妇。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接下来对铁链的争抢时他们会手下留情,晚一会儿吃饭和少吃一点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然而,这条铁链,却意味着更多的东西。

男人拿着铁链走到了女人面前,

弯下腰,

将铁链套在了女人的脚上,

“咔嚓”

扣上,

然后他抬起头,

看着女人,

他笑着,

笑得很开心,

这笑容,在周泽眼里宛若一个智障,

同时,

他有着一种深深的不解,

这条铁链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帮犯人为什么会对它如此地热衷,

但有一点周泽可以确定的是,

这条铁链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年后还依旧存在的梦魇了。

这个梦,很清晰,细节条理都清晰得无以复加,但尽管如此,周泽却觉得这里头仍然有一层根本就看不清楚的迷雾笼罩着。

它笼罩着真相,

有时候,越是真实的东西,往往也意味着越是虚假。

周泽张开嘴,

他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在喉咙里还是无法发出来,只剩下了沙哑的呢喃。

然后,

男人搀扶起了女人,黑色制服打开了牢笼,旁边又走过来几个黑色制服,他们从男人手里搀扶过了女人。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跟出来,却被两个黑色制服男子一把推了进去。

然后铁栏杆再度被闭合,男人双手死死地抓着栏杆,看着女人,看着女人的肚子。

他仍然很开心,

无比的开心,

非常的开心,

开心得让周泽觉得自己如果有机会的话,

都想跑回去给他扁一顿。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的声音在地上摩擦,

周泽也在走,

但因为这具身体太虚弱了,所以两边都有黑色制服在搀扶着他。

一路走过去,

清冷且孤寂,

唯有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那么的刺耳。

然而,

路过其他牢房时,

周泽看见了之前相似的一幕,

牢房里的犯人们一个个都聚集在了铁栏杆前,探着头,看着周泽,看着这个脚上绑着铁链的女人。

他们眼里,

满满的都是羡慕,

是那种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羡慕,

在听到这铁链的声音时,他们甚至还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这帮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周老板现在是一脸的黑人问号???

走,

还在走,

不停地走,

这条通道很长,再加上周泽走得很慢,

但明显也是身边两个黑色制服的人没有用全力的原因,如果他们愿意,明显可以分分钟拖着这个女人快速地往前跑。

这个女人虽然是一个孕妇,但周泽清楚,她能在营养和生活环境下依旧保证没流产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其实她真的很瘦,就比皮包骨头好一点而已。

她跟她的孩子能撑下来,

真的不容易。

在周泽看来,

是这帮黑色制服的人故意走得这么慢的,

他们像是巡游一样,

慢慢地陪着女人走,

像是在簇拥着冠军获得者接受其他人的瞩目和欢呼,似乎刻意地想要把这个过程给延长一些。

不过,周泽还有一个疑惑,

好像方向错了啊,

之前那个铁链是从自己牢房这边从右边往左走的,但自己这次是被搀扶着从左往右走的,周泽很细心地留意到了这个差别。

再长的路,

终归是有尽头的。

前面,

出现了一扇铁门。

门被打开了,

周泽被推了进去,

在里面有一张桌子,

上面放着干净的水和食物,

周泽没动,

让周老板在没有其他佐料的情况下吃东西实在是不亚于一场酷刑了。

但下一刻,

一种冲动在周泽心里响起,

周泽开始伸手,拼命地把食物和水往自己嘴里塞。

周泽清楚,这只是梦,而自己,代入是一个女人的视角。

所以,

现在不是自己在动,

而是女人的求生欲在迫使着她开始吃东西,拼命地吃东西,因为她想活下来,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孩子需要营养。

狼吞虎咽持续了很久,但女人似乎永远都吃不够,但旁边的黑色制服男子直接制止了她,打断了她的继续进食。

曾作为医生的周泽清楚,极度食物匮乏的阶段猛吃过度的话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

古代在牢房里有着一种“私刑”,叫做“狱死”。

就是让犯人们一直饿着,只给少量的食物,让其不至于饿死,但也别想吃饱,当然了,这个阶段可以省略,古代想在牢房里吃饱饭也是一种妄想和奢望。

然后猛地一天,狱卒给你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让你撒欢儿吃,当你吃得肚子滚圆之后,两个狱卒就过来,一人一边,一个抓着你的头一个抓着你的双脚,把你举起来玩儿“伸展运动”,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拉直。

来回这么一段时间,你就嘎屁了。

这种死法,以古代仵作的验尸水平是查不出什么异样的,身上也没其他的伤口,狱卒们一般用这种法子收黑钱帮人在监狱里整人报仇。

吃饱了,

身体像是一下子又有了一些力气。

一个黑色制服男子拿着水枪走了进来,

水枪开始对着女人开始冲。

冰冷的水冲了过来,来回地冲。

女人躺在了地上,

不停地呜咽着,

周老板也跟着一起变成了落汤鸡,这滋味,真的不是很好受。

随后,

黑色制服拿来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衣服给女人换上,把身上还有些湿漉漉但确实比之前干净不少女人又推出了铁门。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继续在地上被拖动着。

之前走过的路,还要重新走一遍。

周泽都有些迷茫了,

难不成这抢铁链就是为了吃一顿饱饭洗个澡?

就跟抢饭票抢洗澡票一个道理?

重新走回去的路上,两边铁栏杆里的人依旧是以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周泽。

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周泽被关押的牢房,那个喂饭的男人也在栏杆边看着女人,他很激动,也很欣慰,很开怀。

这让周泽想起了刘若英的一首歌: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铁链还是继续摩擦着地面。

黑色制服男子并没有把他重新送回之前所在的牢房,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上了楼梯,

走着走着,出现了地毯,

走着走着,

又出现了铁门。

门被打开了,

里面有光,

让人一时间产生了一种可以逃出生天的错觉。

没蹲过牢的人是不能体会蹲牢房时对自由的渴望的,就像是大部分只有在生病时才会真切意识到平时活蹦乱跳身体健康没毛病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一样。

周泽明显察觉到,

在这个女人身上产生了一种激动喜悦的情绪,

很是强烈,

甚至她的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她主动走了进去,

铁链继续拖着地面,

发出停留在这个狭窄空间里最后的一点声响。

“哐当…………”

人走进去后,

铁门被关闭。

前面,被白色的类似农民种反季节蔬菜时用的大棚一样的东西遮挡着,

而附近区域两侧位置,

则是有着一个个类似淋喷头一样的东西,有着很多小孔。

像是一个公共澡堂一样,好像之前洗澡得不够干净,还得重新洗一遍。

女人的情绪继续激动着,

她还在慢慢地往前走,

而周泽在看见四周的布局后,

一种恐怖的阴霾马上笼罩了下来,

女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是他知道啊!

该死,

出去,

要出去,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见鬼的淋浴间,

这里是炼狱,

真正的人间炼狱!

第两百一十章 梦醒梦灭

书店关着门,里面亮着灯;

一般来说,书店是白天偶尔关门晚上是肯定开门的,但谁叫老板今晚早早地就上去睡觉去了呢?

老板既然消极怠工,手底下的员工自然也就乐得偷懒,最重要的是,没老板出手,他们就算是有顾客上门,也没办法给顾客打包发快递,所以还不如不折腾。

老道和许清朗两个人头坐在沙发上,二人身边茶几上则放着两杯红酒。

红酒是走书店账上走的钱,价格不菲,整个书屋现在弥漫着一种咸鱼和**的气息,这是从上而下所带坏的风气。

其实,

一开始大家的吃穿用度方面的享受是有节制的,但后来周老板的咖啡和茶叶越来越高级之后,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上行下效了。

毕竟,

整个书店最没钱的人都享受这么高级的东西,

没必要咱们几个身家不菲的人寒酸凑合着过吧?

酗子蹲在吧台上面,面前摆着花生,自个儿一个人吃着欢快,它不烦人,也不折腾人,有人找它玩它就陪着玩玩,没人找它它就自个儿玩,倒是乖巧得很。

老道还给它买了个紧箍和一件袈裟,顺带从某宝上定制了一个金箍棒,这只是老道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想想看孙大圣正在被自己养成,那真是满满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老板还告诉过他,当初他跟猴子大战三百回合时,猴子的“铁棒”真的好吓人。

老道信了,

但他没料到老板所说的“铁棒”不是自己所想的铁棒。

猴子不喜欢紧箍这玩意儿,也不喜欢那个棒棒,倒是对袈裟情有独钟,没事做就把袈裟当披风一样裹在身上,倒居然也能透露出些许的佛性。

老道曾去过峨眉山,那里的猴子不怕人,甚至会主动来找游客要吃的,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了猴子的“暴躁老哥”,

不给的话猴子们还会来抢夺。

但即使那样,峨眉山的猴子也被称之为有“佛性”。

但对比一下自家的猴砸,真的是差远了,会玩儿手机会切歌还能滴滴打车,上次猴砸就是自个儿打车去的将军山给老板看病的。

啧啧啧,

反正在老道眼里,被人家的孩子再优秀也没自家孩子可爱。

老道不止一次地说过,他这辈子无儿无女,虽说资助了不少的贫困学生,但也没几个节假日打电话给他问好问安的,倒是有时候自己混得不好手头拮据时有不少打电话催要学费生活费的,说话也难听,像是自己欠了他们钱他们走不出大山就是自己的罪过一样。

这猴子,老道是当自个儿孙子养的,毕竟有些时候,畜生比人更懂得感恩这个道理。

“这日子过得,挺颓废的。”

老道喝了一口红酒,眯着眼,他品不出红酒的好坏,所以他品味的其实是这一口红酒到底咽下去了多少RMB。

想想这个价格,这红酒的滋味就出来了。

咽下了红酒,

老道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老腰,发出了一声轻叹,又道:

“你说现在咱书店外头还有便衣盯着么?”

“不晓得。”

“你不是会术法么?”

“我什么水平你不清楚,半桶水罢了。”许清朗倒是实诚,“倒是你,祖上也阔绰过,没想着把术法捡起来练练?”

“早失传咧,你呢,你就不想着再练练?”

“练了干嘛,混吃混喝现在挺好,一边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一边打着自己的酱油,其实,他这种生活态度才是最舒服的,如果他真的跟你以前蓉城的那位老板一样,那咱们就得脑袋系在腰上过日子了。

刺激是刺激,

但想想现在,还是现在舒服啊。”

“罢了罢了,额上去睡觉咧。”

老道把剩下的一点红酒一饮而尽,对许清朗打了声招呼,问道:“你不去睡觉?”

“据说,月光对皮肤有好处,我在晒月亮。”

许清朗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膜,

仿佛在吸收月亮之精华。

“切,神经病。”

老道打了个呵欠,招呼了一下猴子,然后走上了楼梯,刚走到二楼,老道跟猴子一起打了个哆嗦。

“嘶”

娘的,

这他娘的冷气开得也太过了吧,

这么冷?

老道下意识地双手迸自己的胳膊往里走着,他先走到了老板卧室门口,因为下面门缝里还有白气不停地逸散出来呢。

很显然,

这里才是源头。

“咚咚咚”

老道敲门,

“老板,空调坏咧,功率太强咧。”

里面没反应,

老道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自己打开了门,不然他真担心自己晚上睡觉时不知不觉就直接冬眠了。

门被推开,老道把头往里头一探,然后愣住了。

床上,

有一男一女,

当然,

老道偶尔也会在心里YY一下老板跟白莺莺每天晚上睡觉会发生什么事情,虽说他也清楚莺莺是僵尸,水道结了冰,但作为一个老司机,老道清楚锻炼的方式还有很多种,这才是真正的情调和趣味。

床上的姿态,

很和谐,

比老道想象中要和谐得多。

老板躺在莺莺的腿上,

莺莺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老板的脸上。

两个人哪怕是老道自个儿进来了也依旧一动不动,像是睡得很死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人进来一样。

老板身上不时有白气升腾而出,

而这些白气大部分都被吸入了白莺莺的鼻子里,

少量的逸散了出去,成为了使得附近温度开始降低的元凶。

这一幕,

活脱脱的就像是老道以前喜欢看的港台午夜片里的狐妖或者女鬼吸男人阳气的画面。

老道一阵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是大喝一声“呔,女僵尸放开我家老板!”

还是喊一声:“哟,莺莺吸得舒服么,别把老板吸干了啊。”

老道是不相信莺莺会主动吸收老板身上东西的,和这头女僵尸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很久了,女僵尸如果真的对老板有二心,之前在将军山就没必要舍命相救了。

凑近了几步,老道得以看得更仔细了一些。

他发现莺莺原本的满头白发已经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啧啧,

这是在疗伤?

老板在帮莺莺补充元气?

老道想到了“玉女心经”,想着这功法也真奇怪,还得躺床上才能练功。

再看老板,

老道忽然发现老板的表情非常的痛苦,

像是在做噩梦一样,很是难受的样子。

娘的,

这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老道咬了咬牙,不管了,当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捅了捅老板的胸口,但老板还是没反应。

老道干脆拿书本对着老板的胸膛拍了下去,

“啪!”

声音很大,

老板还是没醒,但是白莺莺忽然睁开了眼,

女僵尸眼里一片冰冷,刹那间本性显露,她本就是僵尸,天地人神共弃之,平日里的天真烂漫也只是对周泽一人而言的。

此时的她,像是起床气一样,目光扫了一眼老道。

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只觉得周围温度变得更冷了。

“莺莺,是我啊,是贫道啊”

老道打着哆嗦说道。

白莺莺面无表情,

先用力看了看老道,

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怀帜周泽,

随后,

她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自己颜色发生变化的头发,当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下了床,且直接在床边跪了下来。

“老板,莺莺不是故意的,莺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睡着了。

莺莺真的不是故意吸收老板的煞气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莺莺跪在地上,表情无比的诚恳和忐忑,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等待大人的惩罚。



老道琢磨着,

自己是不是也该跟着跪一下应个景?

但好像没自己啥事儿啊。

就在这时,

因为白莺莺下了床而导致“睡眠”状态无法继续的周泽,

身体微微一颤,

而后,

缓缓地睁开眼,

这一双眼眸之中,带着一种令人疯狂的血色,充斥着令人生寒的歇斯底里。

妈嘢!

老道吓得直接腿软,跪了下来,

老板这样子太可怕了。

周泽慢慢地坐了起来,

梦里的画面像是还没有完全驱散,

颇有一种“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的感觉。

周泽一开始没看跪在地上的老道和白莺莺,

而是闭上了眼,

等过了一会儿,再重新睁开时,

周泽眼帜血色慢慢地褪去,化作了清明。

那个梦,

在最关键也是最令人绝望的时候,结束了。

周泽有些失落,但心里也有些庆幸。

他侧过脸,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白莺莺,留意到了白莺莺头发颜色的变化,问道:

“我记得我说过,等我身体恢复好后,会帮你复原的。”

“老板”

白莺莺见周泽误会自己主动故意地吸收他身上的煞气,当即把头埋得更低了,解释道:

“老板,是莺莺帮你按摩时,

你身上的煞气自己逸散出来的,

莺莺吸了几口之后就醉了,然后就忘记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道这个时候开口帮莺莺开脱道:

“对嘛,老板,这事儿你不能怪莺莺啊,

是你自个儿精满自溢了啊,

梦YI”

说到这里,

老道咬了以己的嘴唇,

低下头,

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这,

臭嘴

第两百一十一章 魔鬼的笑容(上)

洗了一个澡,周泽换了一身衣服,坐到了楼下的沙发上,现在才是后半夜,距离天亮还早,但周泽已经没了睡意。

正常的一个人在做了那个梦之后,估计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再睡回去吧。

白莺莺给周泽泡了咖啡端上来,然后在旁边站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手足无措。

周泽摆摆手,示意没事了,她可以上去休息或者是玩游戏了,但白莺莺还是不愿意走,在她看来,不管是有意无意的,她确实是从周泽身上吸收了煞气,而自家老板的身体明明还没完全复原。

这就像是一个身体本就重病的人居然还夜夜笙歌,真的是作死。

喝了一口咖啡,周泽点了一根烟,老实说,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做梦时自己身上会自己散发出煞气,他相信白莺莺不是故意害自己或者等不及了,事实上,白莺莺对她“白发魔女”的造型还挺满意的,最近穿衣服风格也玩儿起了古风,倒是别有韵味。

这件事,只能算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想不通,就只能先放下,现在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和解决。

半个小时后,一辆警车停到了书店门口。

旁边还在“吸收日月精华”的许娘娘一瞅警察来了,直接起身上了楼,也不愿意在楼下待了。

他抱怨过看守所空气不好,睡眠也不好,看守所那一夜对他皮肤的打击很大。

进来的是张燕丰,是周泽给他发的信息。

张燕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他的目光先放在了白莺莺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是谁?”

上次警察进书店,周泽让白莺莺她们先走了,所以张燕丰并不知道白莺莺,而且哪怕警察的信息系统再强大,也不可能录入白莺莺的信息。

“我侄女。”

周泽敷衍道。

张燕丰没再纠结这个,而是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咖啡还是茶?”周泽问道。

张燕丰摸了一把自己有些倦怠的脸,又闻到了周泽面前咖啡的浓香,道:“咖啡吧。”

白莺莺去泡咖啡,周泽侧过头喊了一声:

“拿雀巢速溶的。”

“…………”张燕丰。

咖啡端了上来,张燕丰倒也光棍,一口喝完,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道:“不想看看?”

周泽摇摇头,“应该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呵呵。”

张燕丰笑了笑,也点了一根烟,问道:

“叫我来,做什么?”

“因为做刚刚睡觉了。”

“什么?”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周泽伸了一个懒腰,

梦里的画面不堪回首,

当然,比起最后进入的那个密封空间,之前哪怕“女装孕妇视角”的体验,也就不值一提了。

“什么样子的梦?”张燕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世界上,

就他跟周泽两个人腿上有锁链绑着,既然他能做梦,那么周泽自然也就能做梦。

“那个地方,应该不是医院。”周泽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那里,应该曾经是一座秘密的地下集中营,有点像是纳粹的奥斯维辛。”

张燕丰眼睛眯了眯,“集中营?”

“对,我的梦应该和你有重叠的部分,我也梦到了那个监狱;

但可能是我和你有不同的原因,所以,我的梦比你更真实,细节上也比你的梦多得多。

那里,关押着很多犯人,每个牢房里都人满为患。”

说着,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脚下根本就看不见的铁链,继续道:

“这条链子,是监狱管理方丢出来的一个东西,它好像并不是象征着锁缚,至少,对于那些犯人来说,它似乎代表着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寄托着不一样的美好感情。”

周泽又想到了梦中那个帮女人抢夺到铁链的男子,

当女人套着铁链走出去时,

他站在铁栏杆后面目光里带着祝福和美好的期待。

但他可能并不知道,

套着锁链的女人,

最后走入了怎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形成了一个极其强烈的矛盾点,因为周泽觉得自己当时对梦里最后一个环境的分析应该不会有错。

纳粹的奥斯维辛介绍资料真的不难找,有不少与其相关的人都写过类似的回忆录,有一段周泽以前上学时读过,记忆深刻,那就是不少犹太人进入那个房间之后以为这是给他们淋浴洗澡的地方,结果那些小孔里出来的不是温热的水,而是毒气。

张燕丰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

“我想,这个资料里,应该没提及这个吧?”周泽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袋。

张燕丰摇了摇头。

“那间监牢,应该是在地下深处的位置。”周泽沉声道,“而且推测一下当时人穿的服饰以及我所看见的管理员的服饰,应该是民国时期,既然这个资料里没有记载,我觉得,是不是存在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监狱现在还在地下,根本就没有被发现?”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让我去跟领导申请把警局推了往下开挖?

理由是我做了一个梦?”

张燕丰反问道。

“总归是能找到办法的,不是么?”周泽又喝了一口咖啡,“毕竟,苦主都找到我们脚上来了。”

“我做不到,也不可能用这种理由去做。”张燕丰很认真地说道。

“其实,这个不难的,只要找到一点点的证据就可以了。”周泽分析道。

“最近警局里面准备平整出一个地下车库。”张燕丰说道。

“我懂了。”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但周老板又继续慵懒道:“我去让人运作。”

如果能通过这个机会让施工队往底下多挖一些距离,说不定会出现什么线索,到时候只要能确定下面可能有特殊的建筑物,到时候正常的挖掘和施工也就能正大光明地继续下去了。

“还有事么?”张燕丰问道,看意思是打算走了。

“我的事情,你帮不上。”

周泽笑道,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做梦时“精满自溢”,甚至那逸散出来的煞气浓郁到都可以让白莺莺醉了过去。

“那我就先走了。”张燕丰起身,拿起了茶几上的文件袋。

“对了,张队。”周泽喊了一声。

“怎么了?”张燕丰回过头看向周泽。

“你家祖上有没有出过当兵的?”周泽尽可能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你爷爷或者你太爷爷那一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兴许那里头的受害者,可能会有你的亲属,你知道的,血亲关系,很可能也能成为一种羁绊;

而这种羁绊,有时候甚至能够超越生与死的距离。”

周泽想到了当初在文庙那边被自己杀死的老头,老头侍奉文庙很多年,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后代祈福。

“这个我不清楚,我得去问问。”

“也包括特殊失踪的。”周泽补充道。

“你说,监牢里有我的长辈,但既然是我的长辈,为什么给我这个后辈加一条锁链?”张燕丰问道。

“但对于他们来说,锁链是一种美好的象征,你长辈万一喜欢你,就把这个给你戴上了呢?

就像是给你一块糖或者一把长命锁一样。”

张燕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周泽翘着脚,继续侧躺在沙发上,陷入了另外一种沉思。

那就是如果张燕丰可以说是可能自己的某个亲戚长辈死在那个监狱里所以锁链最后会落在他的身上,

那么自己呢?

仅仅是因为自己是鬼差,

再加上自己恰好出现在了警局的范围,

所以就被戴上了锁铐?

真的,

是这样么?

想着想着,周泽忽然觉得有点胸闷,他站了起来,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站在了深夜的街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还有稀稀落落的雨水正在落下。

哦,

原来是要下雨了,

怪不得这么闷。

周泽继续站在雨中,重新点了一根烟。

雨开始越下越大,

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变成了“哗啦啦”的磅礴。

周泽伸手挡住了头,

刚洗过澡的他还是决定先回书店里头了。

然而,

抬脚时身形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摔了下来。

脚下好重,

像是被锁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抬不起来。

周泽有些诧然地低下头,

赫然发现在自己的脚上,

居然锁着一条脚链,

怎么,

怎么会?

……………………

老道吸了吸鼻子,走下了楼,他刚刚睡了一会儿,但有些冻感冒了,下来倒了一杯热水喝喝暖暖身子,实在是老板他们把二楼弄得太“清凉”了,这制冷的效果到现在都没完全消散掉。

之前他还听到上楼的许清朗打了个喷嚏,显然也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天然人工制冷的余韵。

“哟。”

老道一边慢慢喝着热水一边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白莺莺,

“老板又睡着了?”

白莺莺点点头,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老板的面庞,道:

“那个警察刚走就睡着了,老板应该是真的累了。”

“嘿嘿嘿,这能不累么,都快被你给榨干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魔鬼的笑容(中)

雨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周泽默默地发现自己所站的街道正在慢慢地缩小,脚下的地面也在变得模糊,

视线所及之处,正在不断地被压缩着,

逐渐形成了梦靥的翻版,

哦不,

其实,不能说是翻版吧,只能说是,

一种延续。

回过头,

发现身后不再是书店,而是一扇紧闭的铁门。

再往上看,雨帘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墙壁密密麻麻细孔位置不断滴落下来的不知名液体。

又是那个梦?

自己又回到梦里了?

回到了上次结束的地方,

回到了噩梦的暂停位置,

而当那个按钮按下去之后,

似乎只是给了你一点点的中场休息时间,

接下来你该承受的,

你该体验的,

你该去面对的,

根本就跑不掉。

周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这个梦,这个锁链,为什么会有着这么大的能力。

想当初自己进入三乡村时,靠着那枚青铜戒指的“运营”,三乡村得以成为一个独特的架构一直存在至今,但也不至于有主动将人“吸入”的能力。

三乡村也只能静静地存在于那个位置,还需要你费尽心思去找它,才能进入,根本不会像这个梦一样,张开嘴主动地把你吞噬进去。

梦的结束,

梦的开始,

这其中,带着极为明显地蛮不讲理,似乎周泽这个做梦的主体在这其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无论周泽是否愿意,

他都会进来,

且必须进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

讲真,

一向咸鱼心态的周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喜欢无拘无束,浪费属于自己的青春和人生,但并不愿意有人来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甚至强制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也因此,

周老板在此时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

稀里糊涂地再入梦中,

好吧,

既然如此,

那自己就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闭上眼,

甚至摊开双臂,

周泽做出了主动迎接的架势。

压抑逼仄的空间里,

那些液体不断地浇灌在周泽的身上,

略微有些粘稠,且鼻尖不断涌入类似于消毒水一样的味道。

不过,周泽本来脑补的一些东西并没有出现。

比如皮肤龟裂或者起密密麻麻的水泡或者肉体腐烂露出白骨云云,这些都没有出现。

当然,

这种感觉也不好受,有点类似于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面前,是一块白色的布帘,裹得严严实实。

周泽走过去,伸手去将其撕开一个口子,然后用力地掰开。

前面,

是和自己身后一样的空间,

但又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正扶着墙壁不停地干呕着,显得很是痛苦。

她的身子应该本就很虚弱,而此时这个空间里这么浓郁的刺激性味道,也着实让她很是难受。

又是孕妇?

这里的孕妇怎么就这么多?

周泽下意识地低下头,

然后有些愕然,

自己的肚子是干瘪着的,

嗯?

好像有些不对劲。

周泽伸手摸向了老道经常掏出符纸的位置,

一杆枪加俩子弹袋,

这是一具男人的身体!

这次重新进入梦中,换了主视角了么?

还有,

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怪不得这么眼熟,

原来就是自己上次做梦时的主视角。

周泽走了过去,想要把女人搀扶起来。

算是一种本能的,哪怕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自己至少曾陪伴过这个女人。

也就在此时,原本周泽身后的铁门被推开了,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而后有好几名穿着防化服的人员走了进来,他们的雨靴踩在地上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响。

其中两个人直接伸手夹住了周泽的肩膀,把周泽往后拖拽。

他们的力气其实不算很大,但周泽虽然这次梦里从女人的视角换回到了男人的视角,但不变的是身体依旧极为虚弱。

就算是再强壮的人,被羁押在这个地方,每天吃着跟泔水差不多的食物,不见天日,估计也很快就会废了吧。

那个孕妇也一样被夹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被架着往外走。

周泽尝试不停地扭头看着四周,一直到周围的过道开始越来越宽,到最后,远处还听到了阵阵声响。

不是牢房里的声音,

事实上周泽待过牢房,牢房那里虽然关着很多很多的人,但是那里格外的安静,大家都没气力了,也不会有人傻乎乎地抓着栏杆喊着什么“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这类的废话。

上头的灯管开始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密。

周泽被抬起来,放到了一辆担架车上,然后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位置被重新做了一次固定。

周泽听老道以前说过,一些带着S。。。。M主题的情侣房会有这种项目,人会被“大”字型捆绑在床上,用以增加情趣。

担架车被继续往前推,周泽侧过头,看见自己身边还有一辆担架车,上面躺着那个孕妇。

比起周泽的淡然,孕妇就显得紧张得多了,不停地哭喊着什么,显然,她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丈夫,姑且认为那个给她喂饭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吧,拼得头破血流给她争夺到了铁链,肯定不是为了享受此时的这一刻的。

周泽一直觉得,牢房里的所有人,对这脚链,带着一种极大的误解,当然,这也是监狱管理方故意造成的误解,甚至有意在经营着这种谎言。

女人的喊叫声很杂乱,不是通城方言,应该是其他地方的方言,所以她到底在喊一些什么说一些什么,周泽用力去听了,但收获寥寥,基本上都听不懂。

最终,

两个担架车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里,这里有着一些手术器械和设备。

对于曾经当过医生的周泽来说,这里的手术设备和器械实在是老旧得不能再老旧,一些东西自己以前只是在课本上看到过。

穿着防化服的人把两个担架车上的人又检查了一遍,然后一起离开,走了出去,很快,又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周泽一直在看着他们,他在期待着这些白大褂说话,因为在周泽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需要一个佐证。

只要这帮人说话,

就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了。

然而,

他们并没有说话。

这群白大褂自走入这个房间开始,就毫无交流。

虽然周泽可以看出他们面罩之下的年轻和老迈,甚至有两个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也能看得出他们之间有身份地位的差距,明显的副手和主刀。

但他们就是不说话,不做任何的交流。

或许,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像是日常了。

实验室里送进来两个标本活体,

他们照例去应对,

就像是厨师每天上班打卡,不需要研究新的菜式,每天做的菜也是固定的,盐味精油等等调料,都有标配,一切的一切,按部就班就可以。

其中两个年轻的白大褂走到了屋子最里面的一个类似保险柜的位置,那里有一根金属管子从里头探出来,两个白大褂像是打开水龙头一样,从里头抽出了一团赤红色的东西。

这是,

血?

这大保险柜里,是血库?

接下来,拿着血样的年轻白大褂站在一边,伸手指了指周泽和隔壁床铺的孕妇。

意思是,

先来哪个?

一个年纪稍大的白大褂走到了孕妇旁边,示意先这个。

没有交流,

依旧没有交流。

这是梦,周泽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既然是梦,那必然是假的,哪怕以前发生过,但也绝对不是发生在此时此刻自己的眼前。

周泽原以为自己能够很是平静地看完这一切,

就像是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看一场午夜场的恐怖电影,而且国产能上映的恐怖片有一个准则就是不能出现真的鬼,不管前面多故弄玄虚氛围多好,到最后肯定给你归咎到精神病或者催眠一类的所谓科学解释之中。

所以只要抱着最后肯定吃屎的心态,

你会觉得开头部分无论再恐怖,也就有限了。

周泽以为自己应该是这种心态,

并不会有太多的波澜,

但他想错了。

当年轻的白大褂将鲜血像是打点滴一样慢慢地注入孕妇的体内时,

周泽眼睁睁地看着孕妇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抽搐起来,

她的血管在不断地变粗,青筋毕露,像是马上要炸裂出来一样,

她表情极为痛苦,同时她不停地在试图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腹部。

一边的几个白大褂们很是安静地在旁边拿着表格做着记录,他们早就麻木了,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孕妇的嘶吼和咆哮越来越夸张,她的眼耳口鼻里都开始有鲜血溢出,抽搐感也在不断地增强,身体开始扭曲起来,但因为四肢关节位置被固定着,所以形成了一种极为夸张和不协调的姿势。

脖子翻转,

身子明明朝上,

但脸是朝下的,

牙齿不停地咬着光滑的担架车,希望以此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的双臂也早就扭曲过来,双腿更是扭成了麻花。

周泽的目光有些茫然,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惨烈场面,

或许,

对孕妇的痛苦和折磨,周泽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最让他刺眼的是,

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平静地站在旁边,观看着这一切。

作为曾经的一名资深医疗工作者,他们身上的白色,让周泽觉得那么的刺眼。

孕妇的挣扎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终,

在某一刻,

她停止了挣扎,

整个人以一种天津麻花儿的姿势诡异痛苦地陷入了一种静止,

死于折磨,

死于痛苦,

死于扭曲。

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亡魂的周老板,

在此时竟然有一点点不敢看,

尤其是孕妇的眼眶位置,

黑黑的,

空空的,

但却格外地惊悚。

一名中年白大褂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对着孕妇的肚子直接剖了下去,

从专业角度来说,

周泽可以确定对方拥有着资深外科医生的手术刀造诣,

顺滑的切口,

没有其他现代医学设备的辅助,

但却切割得无比精准。

而后,

他把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伸入孕妇的肚子里,

掏出了一个两个成年人巴掌大的婴儿,

但这个婴儿身体是黑色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拿在手里,

掂了掂,

等了一会儿,

婴儿忽然动了一下,

而后很是痛苦地继续扭曲起来,似乎是在延续着自己母亲的痛苦。

看着手中居然还在动弹还在挣扎的婴儿,

四周的所有白大褂忽然一起欢呼起来,

像是他们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拿着婴儿的中年白大褂甚至兴奋地叫了一声:

“哟西……”

第二百一十三章 魔鬼的笑容(下)

一声“哟西”,已经说明了一切。

上辈子作为一名医生,周泽清楚新药研发和医学的进步,离不开这种人体实验,最典型的“神农尝百草“,可以说是人体实验的鼻祖,不过在这里他是拿自己的身体去进行实验,所以才显得伟大和崇高。

而现代医学,已经形成了一种比较完善成熟的体系,新药的研发也有着属于它的规范和流程,前期的测定,中期对动物的实验以及之后的一期二期三期临床试验时,药物可能引起的副作用等等理论上或许会出现的危害往往已经被压缩到了可控和可接受范围内。

人类孜孜不倦地给自己的进步打上马赛克打上枷锁,或许在一些科学疯子眼里,这是对自己的桎梏,但实际上,这是人类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本能。

无论哪种学科的发展,到最终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反补人类,而不是说对自己进行伤害。

上辈子时,一位来自日本的医学教授曾访华进行过行业交流讲座,他言必谈其师,凡是讲到大方向大方针时,肯定会将其师傅搬出来当作作证,他的师傅在世时,曾是日本外科医学的泰山北斗。

本着医学无国界的思想,周泽听完了整个讲座,回去搜索了一下以及找行业相关人咨询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位泰斗的师傅曾经参与过侵华战争时期人体实验的研究项目。

因为特殊原因,

这类人并没有被送到审判台或者是绞刑架上去,恰恰相反,归国之后他们往往成为了日本当地一些大医院的教授甚至是院长级别的人物,乃至于成为世界医学界某个领域上的学阀。

这确实是一种很黑暗的讽刺。

此时此刻,

一群白大褂,围绕着一个被托起的婴儿,不停地鼓掌。

但没有多久,

那个通体是黑色的婴儿,被以这种简单粗暴直接从死亡母体上解剖出来的婴儿也一动不动了。

中年白大褂把婴儿放了下来,然后开始了对婴儿的解剖,四周其他白大褂也做好了记录工作准备。

初段解剖完成之后,他们似乎已经满足了,对于今天的研究突破,他们显得很是满意,而且他们像是打算继续这个标本的课题。

其中一个年轻白大褂伸手指了指周泽,

好像是在问这里还有一个标本,怎么处理。

中年白大褂回应了一串日文,周泽听不懂,但可以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出来,对方的意思是随便找个项目给他做了,给人感觉就是反正货源充足,今天大家已经有了足够的数据和发现,你就随便折腾就可以了。

随后,留下了一个白大褂继续在这里,其余白大褂则是带着婴儿的尸体标本兴冲冲地离开了。

这个年轻的白大褂显得有些跃跃欲试,像是一个孩子以前只能看着旁边的大人玩游戏,现在终于可以自己亲手上手操作了,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刺激。

“马路大………嘿…………”

年轻白大褂自言自语了一串日文,周泽还是听不懂,但是里面有一个词,周泽听懂了。

“马路大”,在日语里是“圆木”的意思,大概可以理解成很普遍的材料,从这个称谓上就可以看出日本人对他们面前这帮关在地牢里随时取用的活体标本的态度。

周泽半睁着眼,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不停想着结束这个梦的意思了,既然自己离开这个梦之后还会醒来,或者是外面有人把自己吵醒中断这个梦之后,自己还会无意识间再进入这个梦里,与其把梦魇分割成一一段段像是吃西餐一样慢条斯理地享受,还不如光棍一点,一口气给它吃光。

而且,对于这个奇怪的梦,周泽越来越有一种疑惑的感觉,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引着自己。

那个被日本人捧着走的婴儿,之后应该化作了厉鬼,毕竟在上个梦里,周泽曾看见这个婴儿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又爬了回去。

兴许,这个梦的形成和这个婴儿的亡魂有很大的关系吧。

趁着周泽在思绪飞散的时候,那个白大褂用针筒给周泽注射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刚注射进体内后,周泽就感知到那个被注射的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而后这种疼痛感随着血液循环开始扩散及全身。

周泽想到了那个孕妇,她最后是被硬生生地疼死在了担架床上的,自己也得走她的后路?

但年轻白大褂却直接把周泽的锁扣给解开,只保留了脚上的脚链,而后,他用绳索把周泽的手腕给反绑住,紧接着更是从旁边拿出一个金属圈,套住了周泽的脖子。

这玩意儿周泽以前见过,精神病院抓精神病时很喜欢用这个东西,一些地方的警察的防暴装备里也有,一个大夹子,只要扣住了案犯的脖子,就基本能将其制服了。

因为疼痛难忍,周泽翻身掉下了担架床,白大褂一只手抓着把手,控制着周泽,一只手拿着笔,看着表,像是在记录着一些数据。

酸胀、疼痛、肌肉的痉挛和抽搐,周泽本以为自己得重新体验一遍那种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这些痛苦开始远离自己。

他依旧是这个第一视角,他依旧是在这具身体上,他能体会到这个身体现在正在承受何种巨大的折磨,但他像是有些麻木了,也像是有些脱离了。

身体开始下意识地向外爬,周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借着这个视角继续地看着,这感觉像是戴上了VR眼镜正在看一部纪录片。

兴许,这是一种不幸中的万幸吧,或许,是这个梦认为一旦把这种痛苦等价地传递到自己的感官上,可能会引起自己现实里身体的反应,到时候这个梦就会被强行给切断。

试想那个孕妇刚刚惨死的画面,周泽甚至觉得如果等同的折磨落在自己身上,可能现实里的自己会下意识地直接进入“僵尸”状态。

年轻白大褂似乎放任着自己的“马路大”开始往外爬行,像是在遛狗一样,显得很是轻松自得。

爬出了这个实验室之后,在过道里,他在继续地爬着。

周泽看见了其他实验室的情况,甚至在过道位置,也有其他的白大褂经过,但对此都见怪不怪。

经过一个实验室时,周泽看见实验室里的两个担架床上,躺着两个男子,两个男子分别有一条胳膊刚刚被切割开,几个白大褂正在忙着给他们续肢。

对于现代医学来说,这是一种极为可笑的操作和实验,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了。

但是在这里,

却正在正儿八经地展开着。

这种研究项目是为了给那些在战场受伤残疾的皇军考虑,如果可以更换肢体的话,他们认为能提高皇军的战斗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年轻白大褂故意的,需要记录什么数据,可能他给这个活体注射的那个液体比之前的孕妇少了一些,所以这个活体能够持续更长时间的爬行,并没有很快的死亡,当然,这种痛苦折磨的时间也成倍的增加。

周泽还看见一个实验室里,躺着五个女性,她们的共同点都是肚子被剖开,五个人都死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都是孕妇,腹中的婴儿也已经被取出。

你很难以想象,

在这个其实不算很大的空间里,

每个实验室,

都在上演着惨绝人寰的悲剧。

有一部恐怖片,叫《林中小屋》,

但《林中小屋》的画面,比不上这里的十之一二。

“哐当”

门被撞开,

里面几个白大褂看向这边,脸上露出了不愉之色,年轻白大褂马上道歉,然后拉扯着周泽出去。

周泽只看见在这个实验室里,

有五个人跪在那里,双手放在一个类似大冰箱的地方,那里有小孔,只能给人的手伸进去。

其中一个人被拉了出来,他的双手早就已经被冻得成了白色,而后他被两个两个白大褂一起押着把双手放入滚烫的开水里。

下一刻,

皮肉像是雪糕一样融化下去,

只剩下了一双白骨。

而那个男的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感了。

年轻白大褂似乎有些意外,意外这个活体标本可怕的生命力,像是破了什么记录一样,他一边喊附近经过的同事似乎是通知自己的上级,然后拉扯着周泽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被他关上,然后他又走到了那个巨大保险柜的面前,像是要重新再提取一些血液标本。

这具身体的抽搐像是停止了,像是已经克服了最开始的痉挛和排斥阶段,他就这样靠着墙壁坐在那里,双目无神。

而周泽的目光,

则是盯着面前的那个巨大的保险柜。

经过之前的一圈“爬行”,周泽发现了,这间实验室,好像是这个地下研究所的核心所在。

通城这里有这种研究所,周泽并不感到多奇怪,大部分人只熟悉一个731,它在哈尔滨。

事实上还有在长春的关东军100部队,在北京的北支甲1855部队,在南京的荣字1644部队,在广州的波字8604部队等等等,这些只是本部所在的城市,每个本部都会有很多分部,坐落在本部附近省份的大中小城市内同样进行着人体实验研究。

年轻白大褂拿着大针筒从金属管子里抽出血液,

然后又走到了周泽面前,

带着好奇和惊喜,看着周泽,一只手抓住周泽的胳膊,准备继续注入。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张很是年轻的面庞,

很奇怪,

很讽刺,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放到现在大部分医院里,可能都只能当一个实习狗,甚至年龄都没有周泽以前使唤的实习狗年纪大,

但在这个时代,他却在做着这种事情,且带着一种小朋友进游乐园的心态。

“八嘎!”

年轻白大褂见周泽居然敢瞪着自己,

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周泽的脸上,

兴许,

是他感觉到周泽目光深处的那种鄙夷,这让他很不舒服。

好在,周泽对这一巴掌全无感觉,他早就没感觉了,除了能看,体会不到疼痛。

不过,因为这一巴掌,

周泽目光里的戏谑之色反而更清晰了。

年轻白大褂再次举起了手,准备再抽一巴掌,但当他的手掌还没落下时,

“砰!”

一声闷响,

是从那个巨大保险柜里发出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狠狠地撞击到了保险柜。

周泽看见面前的这个年轻白大褂他的手在颤抖,

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扭过头,

看向身后的那个巨大保险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消失的祭奠

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了书店门口,现在还是凌晨,所以在白天熙熙攘攘的南大街现在依旧很是冷清。

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穿着百合裙,黑色的丝袜,再加上她那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和年轻的容颜,完美地演绎着什么叫做青春与性感的和谐统一。

舔了舔嘴唇,女人没急着进去,而是看着书店两侧的牌坊,一边是“姑妄听之”,一边是“如是我闻”。

我就随便说说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您就随便听听千万别较真也千万别往心里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咸鱼一般的气息。

如果是那种王侯将相级别的,退休之后在家门口挂这个,会给人一种看尽世间沧桑返璞归真的感觉;

但女人清楚,这家书店的老板,本就有着一种咸鱼气质,说难听点,就是有点不上进,整天想着的是得过且过。

就如同普通人如果看见地上有一张一百美元故意装作看不见不捡会被人当作打肿脸充胖子的典型,而如果是比尔盖茨不捡的话往往能因此衍生出很多寓意深刻的道理一样吧。

走到店门口,门是被锁着的,对于一家平时只在深夜开门正式营业的书店来说,这个时候居然锁着门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不寻常。

女人手指轻轻一动,

“咔嚓……”

里面的锁自己打开,

推开门,

走了进去。

女人闭上眼,露出了一种极为享受的神色。

要知道,

此时书屋里头很多地方都结了霜,尤其是靠近地面的位置,还有白气缭绕,就像是夏天环绕着冰棍儿边缘的那种白气,可不是干冰形成的效果。

一开始,是舒服的,但慢慢的,就是连女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他看了看沙发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一男一女,还是选择退了出去。

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很快,

裹着棉军大衣的老道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醒着鼻涕从楼上跑了下来,尤其是在经过自家老板身边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下面的那疙瘩更是被冻缩成了一个硬核桃。

老道没敢耽搁,马上跑到了店外,然后脱下了军大衣。

夏天的晚上也是带着闷热的,而现在老道则是很享受这种闷热,恨不得再热一点才好。

左顾右盼,老道看见了那辆凯迪拉克,然后凑近了过去,看见了靠在车门上拿着手机的女人。

女人很年轻,年纪可能就比书屋里的白莺莺大上一点点。

“哟,您来啦!”

老道脸上马上露出了讨好之色,当然,还有再见故人的喜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诗。

唐诗看了看鼻子都冻红了的老道,有些莞尔,道:

“有人在梦里黄泉上看见了你现在的老板,他就让我来看看,看来,问题还挺严重的。”

“额,老板他怎么样?”老道问道。

唐诗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沉默不语。

老道也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随即他向身后的书屋看了看,道:“要我去叫醒他么?”

“叫醒了也没用,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先和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出来时他也没和我说清楚,只让我过来看看。”

“行,要不进去喝杯茶我们…………”

老道说着说着又看了看身后的“冰雪奇缘”主题书屋,

然后摇摇头,道:

“算了,咱还是坐马路牙子上说吧。”

……………………

天亮的时候,警局后面已经传来了机械的轰鸣声,新批的一块地,用来改建成地下停车场,因为赶工期,所以施工队大早上地就开始施工了。

张燕丰刚刚睡醒,正打着呵欠,平时工作忙,在办公室睡觉其实也是一种家常便饭。

昨晚从书店回来后,他就坐在办公室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然后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在公园长椅上,自己跟周泽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在聊什么话题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看见自己腿上和周泽腿上都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锁链。

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去洗漱,刷了牙,洗了脸,张燕丰感觉自己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刚拿着洗漱用品准备回办公室开始今天的工作,迎面就走来两个年轻警察,两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在拐角和张燕丰撞了个满怀。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张燕丰倒是没生气,一个习惯在办公室睡觉的离异中年男,也不可能有什么架子。

“张队,不好意思,我们在聊刚刚后面施工队挖出的东西,像是牌位什么的,还有一些陶器。”一名年轻警察回答道。

“什么?”

张燕丰马上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塞给旁边的年轻警察,然后直接冲下了办公楼向着后面的施工区域跑过去。

他没想到周泽的速度这么快,昨晚自己才跟他说施工队的事情,今早他就能安排下去让人故意往下深挖看看。

张警官是误会周老板了,

在他离开后不久周老板就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根本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交给老道或者许清朗去安排。

就算去安排了,也不可能这么快见效,疏通感情打通关节就算最简单粗暴的恐吓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这只能说是赶巧了,

赶巧是修建地下停车场,本来需要往下开挖的深度就挺大,又正好蒙对了位置,挖出了一些东西。

张燕丰跑到施工场地这边时,发现这里也有不少警察在看热闹,好在警察局范围内,吃瓜群众进不来,所以场面还是很安稳。

其实,也不怪大家好这一口热闹,施工挖出什么东西在全国各地都不算新鲜事儿了。

蓉城前阵子翻修一个体育馆,结果发现草坪下面居然有一个古墓,再联想一下体育馆经常被拿来开演唱会,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坟头蹦迪”。

但通城不是蓉城,虽说有着“中国近代第一城”的美誉,但你真要说地下的东西,还真的跟蓉城或者西安那边的没办法比,这个热闹,对于通城人民来说,是真的新鲜。

“挖出什么东西了?”

张燕丰问旁边的一个警察。

“挖出来的都收集到这里了。”这是另外一个部门的警员,当下指了指旁边的一片白布上放着的东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而且我看了,好像也没什么古董的样子,有点像是近代的东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让他们先暂停施工了,刚打电话给局领导汇报了一下,局领导说先沟通文物局的同志来看一看。”

警局里能人不少,这位前不久刚在协助调查一起古董走私的案件,也是有眼力见儿的。

张燕丰看了看白布上的东西,发现大部分是一些陶瓷,做成的小动物的样子,还有一些牌位,但也不像是给人用的,很小巧,很迷你。

“啧啧,民国时候的物件儿,这个造型小鬼子喜欢,以前不少日本人家里给小孩买玩具就买这个。”

张燕丰抬起头,

看见对面一样蹲着的老道,

在老道身边还站着一个妙龄少女,穿着很惹火。

张燕丰是认得老道的,当下对老道点点头,他误以为老道是周泽派过来的人。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张燕丰指着牌位上的日文说道。

老道卡壳了,他是见多识广,但是真碰到专业的东西,他也是跟一窍不通差不多。

倒是旁边的唐诗此时也蹲了下来,伸手去碰那些牌位。

旁边一位警察下意识地想要制止她,但被张燕丰劝退下去。

“祭祀用的,祭奠小动物的。”唐诗说道,“这布条上还有字,上面日文的意思是祭奠这些为了大日本帝国献身的小动物们,希望他们能沐浴天照大神的光辉云云。”

老道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唐诗,“你懂日文?”

而且这不光是懂日文了,分明对日本文化也很了解。

唐诗没理睬老道的疑惑,拍了拍手,又站了起来。

张燕丰则是想到昨晚周泽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这下面很可能是一个集中营,集中营是什么意思只要稍微熟悉点二战历史的人应该都清楚。

所以他当即对着唐诗说道:

“这些都是日本人拿来祭奠在实验中死去的小动物的对吧?”

唐诗点点头。

“那接下来继续挖掘的话,是不是会发现给人的牌位以及骨灰盒之类的?”

侵华战争时期日军在华进行过人体细菌实验本就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张燕丰现在这么问,也是在为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安排做准备,这些东西肯定要妥善处置,毕竟都是苦难人,而且是同胞。

唐诗摇摇头,“不会有的。”

“为什么?”张燕丰问道。

“731遗址整理时,发现过日本人给那些实验室中小动物设置的祭奠场所和设施,但那些死在实验室里被当作活体标本的人,他们别说牌位了或者祭奠供桌了,连骨灰都没有保留下来。”

“为啥?”老道问道。

“因为在日本人眼里,当时的中国人连畜生都不如。”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如你所愿,恶魔降临!

梦和现实到底有多少区别,

可以说很大,

但也可以说是一线之隔。

庄生晓梦中庄子曾提出过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梦足够真实的话,人是否还有能力去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此时的周泽就有这种感觉,原本的他,可能只是一种借住的视角,被拖入这个梦之后,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

无非是看一场更写实互动性更大的电影罢了。

但随着梦的深入,周老板也慢慢地被代入其中,开始感受到梦里人物的喜怒哀乐,触摸到属于他们的情绪。

明明是一个将活人当作“马路大”的人体实验室,活人在这里就是最不值钱的材料,每天都会被消耗。

但是在牢房内,脚链却被谎言营造成大家都积极渴求的东西,周泽不清楚脚链所具体代表什么含意,但可能只是一个借口,其实不难猜。

比如,交换战俘,又比如,每天固定释放犯人获得自由,作为主宰着这里的掌管者,他们有太多的办法去给自己手底下的羔羊营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美梦,给予他们继续坚强地在恶劣环境中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点点的希望,每天能够看得见的“希望”,就能够让大部分人顽强地克服艰苦生活条件带来的摧残,让他们尽可能地保留下来,然后被拿来当作试验品。

周泽一直忘不了那个丈夫在争抢得头破血流之后,拿到了脚链给自己怀孕妻子铐上的情景;

在那个丈夫看来,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极致,他放弃了自己离开的机会,把这个机会给了自己的妻子,给了妻子肚子里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的妻子刚刚极为痛苦扭曲地死在了手术台上,而他的孩子则是被掏出来,继续了实验,换来了那些白大褂嘴里一声惊叹的

“哟西”。

每一个实验室都在做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项目,婴儿细菌实验,肢体续接实验,甚至人畜杂交实验等等以一个现代人视角来看几乎就是天方夜谭狗屁不通的实验,在这里却在没日没夜地进行着。

不是这里的日本人中二和异想天开,也不是他们真的没有足够的专业素养,而是因为他们的活体标本原材料实在是太过充足,且源源不断,所以他们可以尽可能地自由自在地去实验和尝试那些犹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设想和概念。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成本,最不缺的,也是成本。

周泽去过地狱,见过黄泉路,看过彼岸花,但说心里话,在这个梦里,在这个地方,他似乎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地狱”。

代入感,其实就是这么来的,一点一滴地堆砌,慢慢地浸润。

也因此,

当那个巨大且插着金属管子的保险柜内部发出那一声轰鸣之后,

周泽的目光再度看向了那个地方,

那个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地方。

原本,他以为那里是血库,因为他见过白大褂从里面抽取血液,注射进孕妇身上的包括注射进自己体内的血液,其实都是从保险柜外的金属管子里嫁接出来的。

年轻的白大褂此时无比的失魂落魄,吓得都在哆嗦,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周泽也听不懂。

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白大褂的呼喊声还是保险柜的那一记闷响,总之,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开始聚集到这个实验室。

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似乎对着保险柜内的东西,他们有着一种天然的敬畏,但也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东西,则是充满着激动和跃跃欲试。

周泽这个试验品反而在此时被忽略了,周泽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才破了一个小记录,但这会儿好像没人注意到自己。

几个年纪最大或者说是地位最高的白大褂开始了激烈的争吵,他们吵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听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不停地喧嚣,周泽觉得自己头都有些大了。

而这时,那个之前牵着周泽爬行的年轻白大褂走到一个年纪大的身边,指了指周泽说了些什么,年长者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像是在说这个时候你拿这种小事打扰我真是没眼力见儿。

年轻白大褂不停地“哈伊”“哈伊”,表情恭敬诚恳地接受批评。

然后走过来,拉扯起周泽出了这间实验室。

兴许,

是他们暂时没功夫料理自己吧,而自己身上也确实有了实验的小突破,所以留着自己还有点用,周泽在心里这样想着。

年轻白大褂没把周泽送回牢房,显然也是不可能被送入牢房的,因为周泽见识过了脚链真正的意义,对于这些白大褂来说,他们更希望自己的“马路大”们更坚强地活着给予他们实验所用。

周泽被推入到了一个空间稍微大一点的房间里,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年轻白大褂把周泽用细铁链捆绑在一个铁架子边,然后对着里面的几个正在工作的白大褂交谈了几句,随后就又马不停蹄跑回原实验室去了。

周泽就坐在这边上,一开始,他还在思索,思索刚刚发生的闷响思索着那台保险柜,但很快,周泽的注意力就被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所吸引了。

房间有一个金属加玻璃的巨大容器,透过部分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里面有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女孩,她们似乎是一对母女,因为小女孩依偎在女人身边,女人则是用手抚摸着女孩的头在安慰着她。

外面的几个白大褂有一个拿着相机,有一个拿着计时器和写着什么数据报告,还有两个则是站在容器旁边的一个类似鼓风机一样的东西旁边开始运作机器。

一开始,

周泽并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实验,

慢慢地,

他看懂了,

因为实验的原理很简单,他们在不断地抽出容器内的空气,有一个仪表盘上就是显示着容器内的实时压强。

随着空气地不断被抽出,

周泽看见容器内的母女全都趴在了地上,表情无比的痛苦。

小女孩脱离了母亲的掌控,爬到了容器边缘,对着外面不停地拍打着容器,但是她的叫喊和哭泣得不到丝毫的反应;

四周的白大褂们都在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有条不紊,极为熟练。

最后,

小女孩看向了被绑在角落里的周泽,

她在向周泽求救,

她并没能分辨出来,

其实周泽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根本救不了她,或许,这就是小孩的天真吧,而她的母亲,可能早就预感到了结局,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周泽看着容器内的女孩,

容器内的女孩也在看着他,

两双眼眸,就这样对视着。

周泽想做点什么,但他挣脱不开绳索,他已经在尝试,已经在努力了,这就意味着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周泽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看电影的观众,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看客的身份,他代入到了其中,他想要做些什么,他想要阻止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其实,是想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

原本,再坚固的锁链在自己指甲面前都像是纸糊的一样,但现在,他却根本奈何不得。

随着空气不断被抽出去,小女孩体内的器官开始从眼睛、嘴巴甚至是**位置开始不停地往外挤压,凡是身上有孔的地方,都成了体内器官往外溢出的出口。

周身的血管隆起,像是一条条密布在身上的蚯蚓。

脸胀得像是巨大的海绵,眼球鼓鼓的,却依旧在死死地盯着周泽,或许,这是她最后的求生本能使然。

周泽不停地在挣扎着,希望挣脱这个铁链,不时地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但这种挣扎,显得有些无济于事。

女孩的身体被慢慢地压缩和拉长,

同时,

体内的肠子开始从眼睛和嘴巴里不断地“出来”,像是一根根活着的东西,自己在钻出来。

这个画面,

让人头皮发麻。

就像是你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蚯蚓,蚯蚓体内的那些黄的白的一股脑的迸溅了出来,但面前的这是人。

你能感触到她的喜怒哀乐,

能感触到她的痛苦,

以及,

她的绝望。

“吧唧…………”

女孩的眼珠像是炸裂了,

又像是弹了出来,

而后她的身体一阵抽搐之后,

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她终于不再和周泽对视了。

但哪怕是死了,

她体内的肠子和其他器官还是在不停地被气压压缩出来,那边负责抽空气的白大褂们还在继续工作着。

等到空气抽到极限之后,

拍好照片,做好数据记录,

几个白大褂发出了一声欢呼,

像是到点了,工人下班了,他们可以回宿舍休息去了,谁谁谁手上可能还有慰安所的票,可以去放松一下。

一个白大褂看见了还在那里机械麻木地抽动铁链的周泽,

指着周泽大笑着,另外几个同伴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周泽是别的实验室“暂时”放在这里的,他们当然不会把周泽给一样送进容器里去,而且,他们今天实验项目和数据已经完成,可以“下班”休息了。

听到了笑声,

周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看向前面的这几个白大褂,

只是他抽动捆绑铁链的动作,却没有停。

知道没用,

毕竟这是梦,

再真实,

也只是梦,

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动作,能让周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些什么,

或许,

这可以麻痹一下自己。

“咔嚓…………咔嚓…………”

周泽还在继续抽动着铁链。

旁边的几个白大褂还在笑着。

“咔嚓…………咔嚓…………”

周泽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最后小女孩盯着自己的画面,

她的眼睛,

原本清澈可爱,

到最后“吧唧”一声,

没了。

嘶…………

心,

忽然好疼,

好久没有再体验到心疼的感觉了,尤其是在自己没了心之后。

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感,

周泽继续抽动着铁链。

“哐当!”

一声闷响从另外的实验室传出!

之前周泽所待的第一个实验室里,几个白大褂还在争吵着,附近一群白大褂恭敬地站在旁边等待着他们争吵的结果。

忽然间,

保险柜的门再度从里面被撞击了一下!

在场所有白大褂都愣住了,

一起以一种惊骇莫名地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巨大的保险柜。

“咔嚓…………”周泽继续抽动。

“哐当!!!”保险柜的撞击声再度传来。

“咔嚓…………”

“哐当!!!”

“咔嚓…………”

“哐当!!!”

声音越来越大,

响彻整个研究所,

保险柜所在实验室里的所有白大褂们有的都吓得直接蹲在了地上,其他实验室里听到这个动静的工作人员也一个个都疑惑不解,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来想查看一下情况。

唯有周泽现在所在的这个实验室里的这几个白大褂,

正在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周泽,

脸上写满了恐惧,

因为他们惊讶地发现,

周泽每次抽动铁链的频率,

和那巨大闷响发出的频率,

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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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来自真正地狱的审判!

“咔嚓…………”

“哐当!”

“咔嚓…………”

“哐当!”

此时此刻,

周泽已经忘记了这里,是梦;

而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在八十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的。

梦只是告诉你一个结局,告诉你一个过程,告诉你一个既定事实,

毕竟,

谁又能改变未来呢?

按照大众价值观来冷静地旁观,周泽现在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显得毫无意义,在梦里头使劲折腾,使劲不懈,又能带来什么影响?

幼稚、

低级、

无趣,

甚至比一个喜欢蹲在角落里看蚂蚁打架的稚童还不如。

周老板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因为当好人太累,有时候也太委屈。

那位头戴高帽子哪怕是死后怎么摘都摘不掉的老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老板一向很咸鱼,甚至还阴差阳错之下,还把自己的良心给吃了;

回味起那个味道,还真不错,没了良心之后,就顺心意了。

不该管的事儿,不管;

懒得管的事儿,不管;

麻烦的事儿,不管。

哪怕你外面洪水滔天,我也只是待在书店里继续晒我的太阳喝我的猫屎咖啡。

但有些话说是那么个说法,想是那么个想法,

只是,

当你被锁在这里,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在你面前发生,

看着那个小女孩临死前一直注视着你的目光,

看着她整个人像是牙膏一样被慢慢地挤压拉伸,

看着那些还在抖动的一根根肠子,

那一幕幕,

带给周泽的其实不是恶心,也不是畏惧,

地狱都走过,

生死都经历过,

还会真的怕什么么?

但那种感觉,

那种压抑,

却像是洪水一样,倾轧了下来!

牢房里麻木的犯人们,

带着期望抢夺着看守丢过来的脚链,

丈夫拼命争夺过来,把“美好”的希望交托给了自己的妻子,交托给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一幅幅画面,

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闪现,

像是在放幻灯片一样。

周泽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慢,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但依然强劲有力。

每一次的抽动,都伴随着手腕位置血肉的进一步模糊,

那种刺痛感,那种撕裂感,

在此时却显得那么的无所谓。

实验室台面上,

躺着的身体扭曲青筋毕露的孕妇女尸,

被托举在掌心里依旧痛苦挣扎的婴儿,

五个担架台上肚子都被剖开的母亲,

被强迫和动物杂交研究血统的男男女女,

双手冰冻了不知多久拿榔头敲击一下就直接粉碎脱落却一脸麻木的女人,

包括,

此时依旧躺在密封容器里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母女。

这个旁观者,

真的旁观不下去了,

那股子之前还能故意不当一回事儿给自己心理慰藉的理由,在此时也完全失去了效果。

愤怒,

压抑,

悲痛,

在此时化作了周泽沙哑嗓音里的一声声怒吼!

“啊!!!!”

周泽歇斯底里地嘶喊着,

他的手臂开始更加疯狂地不停地抽动,

他要挣脱这一切,

他要挣脱这条锁住自己手臂的锁链,

他要冲过去,

把面前这帮穿着白大褂却行着禽兽猪狗之事的混蛋们一个个撕碎,

他要生吞活剥了他们,

他要喝他们的血,

他要吃他们的肉,

他要将他们的亡魂给拘出来,

不给他们下黄泉进地狱的机会,

他要没日没夜地让他们接受折磨,

让他们承受无边的痛苦!

你们把这一切当作儿戏,

你们把这里当作属于自己的游乐场,

你们把活生生的人命当作“马路大”,当作剥了皮的圆木,

你们觉得你们是主宰,

你们觉得你们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你们觉得自己掌控一切,控人生死!

好,

那我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

到底真正的魔鬼,

是个什么样子!

从地狱里爬出来,

从黄泉路上走回,

从幽冥潭中浮出,

我要让你们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我要把你们施加给其他人的折磨和痛苦……

十倍,

百倍,

千倍,

万倍地,

还给你们!

“啊啊啊啊啊!!!!!!!”

嘶吼仍然在继续,

无声的呐喊在心中咆哮,

周泽大笑着,

面容扭曲着,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手臂抽动铁链的频率开始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快得让人觉得夸张。

在这几个白大褂眼里,

此时的周泽就像是一头渴望脱困到不惜一切的野兽,

哪怕是自残,

也要挣脱铁链的束缚,

择人而噬!

………………

“哐当!”

“哐当!”

“哐当!”

保险柜里的撞击声不断地传来,这个实验室里将近十个白大褂此时都是一脸的凝重,不堪者,更是跪伏在了地上,就差磕头了。

他们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也就明白这里头的东西忽然开始撞击保险柜究竟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是的,

他们也是知道惊悚的,

哪怕他们平日里都双手沾满血腥,哪怕他们各个都是屠夫,是刽子手,但他们依然会有害怕和畏惧的情绪出现。

之前争吵最激烈的一名老年白大褂此时忽然主动向前扑了过去,他竟然抱住了保险柜的门闩,神情地摩挲着,像是一个男子见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

他很激动,

他很忘我,

他在大声地用日语说着什么,

像是在演讲,

又像是在歌颂,

他这个行为,显得很是疯狂,显得很让人难以理解。

但这里是变态的巢穴,是“恶魔”的寄居所,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的相关人员,都不能以寻常意义上的人去衡量。

在老人激动万分地演说之下,

周围有不少白大褂脸上也露出了憧憬和激动之色,他们开始拥抱,他们开始喜极而泣,他们开始欢呼,他们开始雀跃。

日本人的人体细菌实验研究已经进行了很久了,但他们真正有用的发现,能对前方战局起到些许作用的发明,也就是在细菌战实验中所意外发现的野外饮用水过滤处理的方法。

这个方法,也确实帮助了在东南亚作战的日军减少了一些因为饮水问题所带来的疟疾等疾病问题,除此之外,纵观整个人体实验研究始终,都没有第二件值得一用的发现和成果。

虽然原材料获取简单,也方便,更是极为“廉价”,但日本军方在这一个个的研究所里,也倾注了大量的资源,迟迟不出效果,无法真的支援大日本帝国的扩张和作战,他们这些研究人员的压力,也是格外的大。

而此刻,

保险柜里的撞击声,让他们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看见了自己成功的希望,在这个保险柜里,存放着的东西,

居然活了过来!

这是奇迹,

是天皇陛下护佑下的奇迹,

是天照大神赐予大和民族的辉煌,

是整个大日本帝国的明天!

撞击声不断地发出,

保险柜也随之开始抖动,

但这个保险柜太粗也太厚重了,也因此,里面的东西哪怕不停地撞击着,却依然没办法出来。

研究所里其他实验室的白大褂们也都被这巨大的动静所吸引,纷纷放下了手头上的实验,走过来看看情况。

有的实验室实验还在继续,但白大褂却走了,他们不在乎这次实验数据是否会作废,反正活体标本不缺,这次没做好,再做一次就行了。

渐渐的,

那个有着保险柜的实验室里里外外,站了七八十个工作人员,他们都在往里面看着,不停地交流着。

那个抱着保险柜很是激动的老者,他的话语很有煽动性,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开始应和起来,他们激动,他们疯狂,他们开心地大笑。

有人开始唱起了日本军歌,

这种氛围开始传染,

那个抱着保险柜的老者也高唱起来,

慢慢的,所有人都似乎投入到了这种情绪感之中,

“嘹亮铿锵”的军歌在这里形成了大合唱,

他们甚至热泪盈眶,

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觉得自己的“付出”也没有被辜负,

他们在庆祝,他们在高歌,他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批人,是见证大日本帝国即将彻底崛起的“先驱”。

可能,

只有和周泽在一个实验室的那四个白大褂才最清楚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

当那个最中心的实验室里在伴随着保险柜不停地撞击声高歌时,

这个实验室里的四个白大褂只觉得内心一片森寒,

周泽每次抽动锁链,

远处保险柜就同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他们清楚,

是这个男人,

是这个马路大,

他引起的震动,

引起的反应!

而周泽的疯狂仍然在继续,

他疯狂地抽动,

歇斯底里,

不顾一切,

他的血肉早就开始撕裂,

鲜血开始迸溅,

但他仍然没有停止的意向!

尤其是在周泽听到远处传来的歌声时,

他那压抑的情绪被彻底且完全地点燃!

你们,

还在唱歌!!!

“啊啊啊啊啊啊!!!!!!!!!”

“咔嚓!!!!!!!!!”

铁链没动,

但周泽却获得了自由,

因为在他的手腕位置,

竟然被硬生生地被他自己给扯断了!

“哐当!”

与此同时,

在那个仍然在高歌的实验室内,

原本看起来“固若金汤”的保险柜,

忽然裂开了一个洞,

一只满是伤痕白骨嶙峋的手,

从里面探了出来。

歌声,

也在此时,

戛然而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八十年前的……自己!

坚固且巨大的保险柜,

就这样很是突兀地破了一个洞,

四周的温度,也开始迅速降低,

那只白骨嶙峋的手,

距离之前一直抱着保险柜的老者白大褂只有不到两分米的距离。

老者抬起头,看着这只白骨手,他的表情有些抽搐,似乎再也没有之前演讲时的冲劲和激情,他的下半身正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身子扑在保险柜上勉强可以保持平衡,可能他现在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因为他距离这只手最近,

所以他的感触也是最深,

尤其是在刚才,

他清楚地感知到之前还无比坚固足以抵挡很多次冲击的保险柜好像在刹那间化作了军队食用的压缩饼干,变得那么的不经事。

先前还在这里齐唱军歌的众人,也集体噤声,他们有些无措,也有些惶恐。

这是他们的研究所,平日里,他们才是施加恐惧的那一方,现在身份的对调,让他们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哦不,

不是无法接受,

是难以习惯。

“咔嚓…………咔嚓…………咔嚓…………”

冰柜的巨大门闩在此时慢慢地碎裂开去,

紧接着,

冰柜的门缓缓地被推开,

老者的身体也落在了地上,他想要保持站立的姿势,但还是瘫软在了地上,抬起头,看着冰柜里的方向。

冰柜中,

是一具尸体,

一具破损极为严重的尸体。

尸体的半边头颅已经消失不见,像是被整块切除了一样,伤口位置还格外地顺滑,甚至还透着诡异的光泽。

半张脸下,仅存的一只眼睛紧闭,没有丝毫睁开的迹象,一条巨大的裂缝,从头部一直绵延到了身下,像是在身体上曾开垦过一条沟渠。

其左胸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可以从外面看向对面的那种贯穿伤,里面的肋骨清晰可见。

尸体的四肢位置,一部分有皮肉覆盖,一部分则是完全裸lu出来的白骨,透露着一种森寒。

这具尸体给人最深刻的感觉,就是他的骨骼,仿佛玉石一般,带着一种通透圆润,甚至能够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在场所有的白大褂都是活体实验“研究者”,他们亲自炮制了不知道多少次惨绝人寰的实验,自然对人生命的极限在哪里有着远超常人的认知!

这是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

他不可能还存活着,也没有理由还能继续存活着。

但是保险柜里只有他一个,

所以之前撞击保险柜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外加,

是他的手洞穿了这宽厚的保险柜,

就在众人高歌的时候,

就在众人最欢腾的时候,

他硬生生地众人泼了一盆冷水,画上了这首乐曲的休止符。

尸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保持着手臂半举起的姿势,

从保险柜的门缓缓打开后,

就没有再动一下。

他安静得像是一具艺术品,带着美轮美奂的气息,甚至,营造出了一种属于断臂维纳斯那般的美感。

坐在地上,刚刚还惊魂未定的老者见此情景,又举起了自己的双臂,用日语高呼着什么,他依旧兴奋,依旧雀跃,也依旧乐观。

或许,

每个团队里,都需要有他这样子的人存在,才能一直维系一个队伍的精神状态吧。

但这一次,

他还没来得及感染附近的其他同僚,

原本一动不动的白骨手缓缓地落了下来,

像是觉得他太呱噪了一样,

很自然地落下,

想要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又像是一个关怀喜欢你的长辈,

想,

摸摸你的头。

这是爱的抚摸,

老者没有怕,因为尸体的动作很慢,甚至你能感受到一种叫做温柔的情绪。

老者更加地兴奋了,

他越发地相信这是天照大神赐予大日本帝国的神迹,是帝国崛起称霸的契机,而他,就是见证者和发现者,

他的名字,

日后注定将被铭刻在jing国神社最显眼的位置上!

在这个地方,

从事这种研究,

可能一些人自己都没有发现,

其实他们的内心和性格,也早就已经扭曲了。

就比如此时的老头,

在度过了一开始的不能恐惧之后,

他的内心就被狂喜所取代。

附近的这些白大褂们没有一个人尖叫,他们有恐惧,有害怕的,但没人选择离开,反而都站在原地,似乎都在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那么一点庆幸,也都有那么一点期待,总觉得,如果上天要选择眷顾一个人或者一批人的话,

很大可能就是自己了。

然后,

事态发展了,

白骨手轻轻地落在了老者的头顶,

紧接着,

老者那张还洋溢着幸福喜悦笑容的脸,

在刹那间像是被浇了热水的冰雕,

开始快速地融化。

他那褶皱的脸皮,

他那深陷的眼窝,

他那有些扁塌的鼻子,

他的头发,

他头上的一切,

都在瞬间溃烂了下去,

几乎就是眨眼之间,

老者的头就变成了一具骷髅头。

而这时,

直接体会到这种滋味的老者才来得及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骷髅头的嘴张得巨大,

但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像是在做着无声的嘶吼!

曾经有个日本军官在回忆录写到,用武士刀快速砍下一个中国人的头颅之后,短时间内,对方掉落在地上的头颅,还能眨眼睛。

而这一次,

这一幕,

则是以一种更极端也是更直接的方式,

重置了这一个实验!

无声的嘶吼之后,老者的尸体颓然地倒下了一侧。

实验室内外聚集的这帮白大褂们这才开始乱了起来,开始疯狂地往外逃跑,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画面,他们的心神在顷刻间崩溃!

对帝国的虔诚,对天皇的忠诚,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冲击之下,仿佛一张纸,被瞬间捅了个稀巴烂!

魔鬼,

真正的魔鬼,

出现了!

…………

密闭容器内,

母女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她们静静地躺在那里。

周泽不清楚她们的亡魂还在不在,

会不会停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

因为在此时,

周泽的视角,只是一个普通人。

断了半截的手臂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是很协调,但周泽仍然坚定地向着前面四个白大褂走去。

在四个白大褂眼中,周泽就是一头饿狼,一头已经发了疯的饿狼。

他们原本对马路大没有任何的畏惧,但周泽不同,那种自残的气魄已经足以惊人,外加其他人不清楚,但他们是清楚的,之前响彻整个研究所的轰鸣声,其实是在响应着眼前这个男子抽动锁链的频率。

魔鬼,

被放出了牢笼,

降临了人间,

但可笑的是,

魔鬼降临之后的第一件事,

却是在洗涤这里的罪恶,

因为他发现这里,

比他所应该待的地狱,

更像地狱。

警报声在此时响起,从研究所的几个入口位置,开始不断有荷枪实弹的宪兵进入,他们的存在就是用以镇压研究所可能发生的暴、、、动。

只可惜,

接到命令的他们,并没有被同时告知,这一次他们所镇压的不是所谓不听话的马路大,而是一头刚刚脱离束缚的恶魔。

一头,

真正的魔鬼!

数名宪兵先进入到了这间实验室,他们有些不解一个断臂的马路大为什么能吓得这四个研究人员步步后退不敢上前,但他们还是很职业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了周泽。

周泽停下了往前的脚步,

侧过身,

再转过头,

看向了已经对准了自己的黑黢黢的枪口。

那四个白大褂几乎是一起吼叫着什么,像是在急不可耐地命令这些宪兵开枪,将这个让他们打心底生寒的家伙给枪决!

老实说,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周泽好像还真的没有面对过枪口,

尤其还是一排枪这么大的场面。

明明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明明自己刚刚连挣脱一个细细的铁链都得用自残的方式,

但不知道为什么,

周泽现在,

却是真的一点都不慌,

不光是不觉得慌,

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感觉,

很奇妙,

就如同一个大人,

看着一群五岁不到的小孩,拿着滋水枪指着自己,恐吓着自己。

周泽甚至觉得他们,

有一点点的可爱。

周泽也不清楚自己的这种心态来自于哪里,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膨胀得这么快这么的没有理由。

但就在这些宪兵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刻,

在他们的身后,

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像是鬼魅一样忽然地出现,

没有丝毫的预兆。

“啊啊啊啊!!!!!!!”

“啊啊啊!!!!!”

顷刻间,

这五名持枪的宪兵在发出惨叫声之后,化作了干尸倒在了地上,地上的他们,军服显得是那么的宽厚和肥大。

那四个白大褂吓得有的瘫软在了地上,有的靠着墙壁打哆嗦,有的直接蹲起来抱头痛哭,嘴里不停地用日语喊着:

“魔鬼!魔鬼!!!!”

在此刻,他们真切体会到自己做实验室,那些实验品看他们时的视角和感觉。

周泽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家伙,

他那残破得不能再残破的身体,

他那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以及那胸口空洞的位置。

对方原本紧闭的眼眸,在此时缓缓地睁开,眼眶深处,是令人心底胆寒的空洞。

但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他也在看着自己。

亲切,

奇怪的亲切,

那是一种血脉同步,不,是超越了血脉联系的共鸣!

不需要过多的介绍,甚至不需要太久的迟疑,

毕竟那种感觉,

实在是太过清晰,而且,肯定不会出错!

周泽抿了抿嘴唇,

有些干涩地道:

“你…………就是我?”

对方没有回答,

只是继续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个世界的任何存在,都没办法让他提起丝毫的兴趣,除了眼前的……周泽。

周泽咧开嘴,

笑了,

他终于明白,

那个实验室中保险柜内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了,

居然…………

就是他自己!

那群丧心病狂追求疯狂实验的日本人,不知道以何种渠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自己以前的尸体,将其当作标本储存运送到了这里,对其进行研究和分析。

甚至,

之前实验室里年轻白大褂从保险柜哪里抽出的血液,其实就是来自于自己的这具身体!

日本人,想以自己的身体为模板,

他们想…………造神!

怪不得自己无法脱离这个梦,怪不得哪怕梦醒来后自己也会被再度拖进来,怪不得这个梦如此的真实!

一切的原因,一切的因由,在此时,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在当年,在这个研究所里,

本就有自己!

在孩子还小的时候,

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都会教你如何去和别人沟通和对话,

但应该没人去教你,

该如何去跟你自己去对话,

而且不是想当然地“扪心自问”,文学夸张地形容和自己内心交流,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你面对着另一个你时,

到底该如何地去交流?

周泽现在也有些茫然,

而茫然导致了语塞,

他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也不懂该去做些什么。

但刹那间,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事情,

那就是,

如果梦没办法改变,

如果梦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如果梦只是一种记录,是过去所发生的呈现!

那么,

这是否意味着,

将近八十年前的这一刻,

自己的尸体,

确实苏醒了?

在这个研究所里,

苏醒了?

周泽扭过头看了看密闭容器内的母女,她们,刚死没多久,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就在自己面前,两个人对视着,慢慢地被折磨致死。

周泽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缓缓道:

“杀了他们…………所有人。”

那残破的身影转过身,

像是听到了吩咐,

或者,

他只是遵从本心。

这里,

不存在上下级的命令,

只是自己……在帮自己一个忙,自己在请求自己,自己在要求自己,

自己想做这件事,

然后,

“自己”就去做这件事。

周泽低下头,他记起来之前这五名宪兵死时的画面,他觉得这种快速干脆的死法,

太简单了,

也太便宜他们了,

最后,

在那残破的身体走向角落里的那四个白大褂时,

周泽又加了两个字,给这次行动,打上了一个应有的基调,

那就是:

“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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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死亡的艺术!

这里,本就是“炼狱”,只不过现在,更多了一种叫做原汁原味的东西。

就像是一些国际大品牌的仿品,在质量上,差别真的很小很小,甚至有些仿品在质量上还强过真品,但真品在消费者眼中,就有着一种属于他的氛围,属于他的纯正。

眼下,

真正的恶魔降临,

众生平等,

于地狱面前,

集体,

颤抖!

各个实验室里的器具在此时都发出了颤音,像是感应到了一种磁场和呼唤,之前的杀人利器和工具仿佛在此时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它们开始欢呼,它们开始活跃,它们更是有些迫不及待,等待着新一轮属于恶魔的饱食。

有锁链的摩擦声,有手术刀和手术钳的撞击声,有担架车的“吱呀”作响,有门窗的“飒飒”,就连用于焚化尸体的焚化车间那边,

也有骨灰,

乱飞。

一道道或高或低,或整齐或杂乱的声响,在此时被完美地整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激昂的节奏,就像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此时缓缓地拉开序幕,走向了高……潮。

这是一种气场,也是一种渲染,真正的阴森,真正的恐怖,有点像是桌台上的烛光,它不会给菜肴带来任何味道上的改变,

但这种形式感,

不可缺少。

缺了半截手臂的周泽行走在这个研究所里,他走得很慢很慢;

看着八十年前的自己进行着属于他的裁决,属于他的杀戮,

第一次,

周泽真正的意识到,

死亡,

原来真的也是一种艺术。

带着属于它特有的节奏,

蕴含着它独特的韵味,

像是窖藏了许多年的佳酿,没喝之前就已经被这酒香所迷醉,而现在一口一口慢慢地品着,酒香从口中进入,流窜于鼻尖,最后落入胃里,火辣辣的滋味顷刻间袭遍全身。

舒服过瘾得,让你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发出****!

白大褂们在研究所里像是一个个无头的苍蝇不停地来回奔窜着,尖叫着,哭泣着,嘶吼着,当恶魔和马路大的身份被调换之后,事实证明了,根本就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说,在同等的位置和境遇之中,大家都是一样的。

当初的他们,在面对试验场内那些牢犯的挣扎和哀嚎时,他们或许还能笑着聊天,还能讨论附近慰安所里哪一号服务更热情。

那时候,他们在外面,别人在里面,而现在,他们则进了里面,也就没有了以前在外面时的闲情逸致。

他们遭遇到了最为可怕的“鬼打墙”,知道要跑,却根本跑不出去。

就像是实验室里被关在容器内饲养者的小白鼠,命运,其实已经注定。

因为周泽的特殊吩咐,

所以接下来的死亡画面,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干脆,之前是昙花绽放,现在,则是让你从花骨朵到含苞待放到最后彻底盛开以及之后的凋谢。

每个过程都不能少,每个环节都不能缺,

从恐惧的培育,到前期的压抑,中期的细节,后期痛苦的延伸,生命之花,如此的娇嫩,却被用了无数种方法慢慢地炮烙。

死,也不会让你们死得轻松,更不会让你们死得简单,榨干你们每一点恐惧,释放你们最后的痛苦,甚至连你们的灵魂,都不会放过。

不要以为肉身的终结就是解脱,

真正的生死不得,其实在你肉身完结之后才刚刚开始。

要知道,灵魂比起肉身,更是敏感,地狱的刑罚,更是大多针对灵魂的。

如果将肉身比作包P,那么灵魂就是藏身其中的贵头,

谁更敏感,

都懂。

杀戮的艺术,

死亡的旋窝,

不断地喧嚣,不断地徘徊,也不断地在交错着。

周泽低下头,

他看见地上的鲜血,似乎也变得鲜活了起来,像是挥墨的山水大师,不停地变幻着模样。

阴森、玄奥、鬼画符,宛若星辰给夜空的点缀,带着一种根本就不用掩饰的戏谑和嘲讽。

一滩滩鲜血不断地延伸过来,在周泽的脚边化作了朵朵血色莲花,每一个花瓣上,都是一张痛苦的脸,是刚刚死气的白大褂们的亡魂,这是属于他们的禁锢,这是属于他们的恐怖盛宴。

就像是小时候看黑白电视机上的画面,一条条线,一片片留白,线很杂乱,白也不是那么的白,纷纷扰扰变化之下,让人目眩,让人犯呕,让人恶心。

周泽弯下了腰,

他用仅存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有点想吐。

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只是单纯的有些意外,

八十年前的自己,

比起现在的自己,

似乎更是心狠手辣。

那道残缺的身体还在行走其中,

慢条斯理地像是在欣赏着属于他本人的杰作,

到一定时候,

他就出现在一个还活着的白大褂面前,将其当作一道配菜,丢入这激昂的交响乐中化作其中一道音符,或者是鲜榨出他的鲜血,补充这血色的浪漫水彩。

他没有狞笑,

甚至除了一开始睁开眼看周泽以外的时间里,他其实都是闭着眼的。

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但他却像是最为追求完美的艺术家,乐队指挥者,他恪尽职守,将一切的一切,都做到最好,让观众……满意。

哦不,

其实是让他自己满意。

交叉了八十年时间距离的梦,

彼此分别位于时间点的两端,

到底什么是梦,

什么又是梦可以改变的虚假部分,

周泽不懂,也不明白。

但大概,

八十年前的自己,在这里苏醒,开始杀戮这里,开始净化自己,这应该是真的。

至于他是否见到了八十年后现在的自己,是否因为接受了自己的委托,而将这场本对于他来说极为简单的杀戮变得更加地复杂更加地累更加地漫长更加地享受,

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想知道真相,

只能等挖掘出地下的秘密,

离开这个梦,

在现实里,

去看八十年前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样才能获得最正确的判断。

然而,

忽然之间,

一切的一切像是都被加快了进程,

周泽猛地发现地上原本变化着图案的鲜血开始沸腾起来,

一个个之前还等着挨次序投入这场盛宴的白大褂和宪兵们几乎是一股脑地被投入到各个实验室之中,实验室里的实验开始继续,工具和器械开始自己运作起来,各种各样的实验重新开始,甚至连记录的册子和笔都自己飞舞起来进行着属于自己的记录。

只不过,原材料,并不再是以前他们口中的马路大,而是变成了他们自己。

但这种旋律的变化,让周泽有些心惊莫名,当他再度看向那个残破的身影时,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双手抓着他自己的半截脑袋,

显得很是痛苦,

身体也在不停地摇晃,

像是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一样。

四周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是属于他的死亡艺术,一切的一切,都根据他的心境在变化,而当他开始逐渐陷入疯狂,陷入失控之时,周围的一切也都开始向残酷的暴力美学去延伸。

惨叫声,

哀嚎声,

有活人的,

有亡魂的,

他们在这其中更加地痛苦不堪。

猛然间,

那个残破的身影睁开了眼,他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血红色,一时间,让周泽都有些发懵。

他在对着自己喊着什么,

他在对着自己诉说着什么,

但该死的,

自己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周泽对着他大喊着,他知道,对方说的话应该很是重要,这甚至可能是八十年前的自己给自己留下的讯息。

通过……

梦的形式。

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再加上对方是处于失控边缘近乎咆哮地在呐喊,周泽就算是懂唇语也不可能分析出他到底在说什么内容。

“轰!”

“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

这是几个出口被炸毁的动静。

上面的日本人已经没人敢再下去了,打算把这里封闭。

而这时,

那个残破的身影像是越来越疯狂,

地上的鲜血在此时不断地升高,慢慢地覆盖起来,一开始,仅仅是到周泽脚面,然后慢慢地到周泽的膝盖,到最后,没过了腰部。

周泽很想再喊住那个身影,他很想知道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但周泽来不及再开口询问,也来不及再做什么,因为鲜血已经将他整个人淹没。

“咕嘟…………”

身体,

像是坠入了海洋深处,

四周,

是令人内心绝望的孤寂,

而在下方,

有一个身形残破的身影,

像是也在抬头,在向上看,但二人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远。

浮力开始越来越大,周泽上升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那种窒息的恐慌感也在越来越强烈。

“噗…………”

当周泽浮出水面时,

他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坐起。

“呼呼…………呼呼……………呼呼………………”

周泽身上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身边的白莺莺还在沉睡,但头发已经恢复了少女的黑色,甚至连皮肤都变得更加的紧绷和有弹性,仿佛掐一下都能出水儿一样。

如同新鲜的花蕊,被晨间的露珠好好地滋润过了一样。

周泽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实在是之前的画面,太过疯狂,也太过心惊,尤其是那种杀戮之中所体现出的艺术感,让人觉得自己正身处于交响乐团的正中央,

不,是海啸的正中心!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屏幕,

居然是张燕丰的电话。

接了电话,有气无力地一声“喂”。

电话那头的张燕丰显得则是很激动,旁边还有机械轰鸣的巨大声响,他大声地喊道:

“喂,上头已经同意了,要开挖了,要开挖了…………”

要开挖了?

周泽还有些迷糊,

开挖什么?

但很快,

周泽猛地清醒过来,

马上把手机对准自己的嘴吼道:

“不能挖,现在不能挖,

千万不能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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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新的一个月了,大家把保底月票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二百一十九章 墓下留人!

挂断了电话,周泽伸手揉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起身时,惊醒了白莺莺。

白莺莺伸手揉了揉眼睛,横躺在沙发上,露出她的两条修长也不失丰腴的腿,脚部轻轻交叉,曲线毕露。

带着女人的妩媚也有着少女的天真。

“老板…………”

这声音糯糯的,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切和孺慕。

“人家好舒服呢,好满足。”

“…………”周泽。

此时,许清朗穿着棉袄,正坐在吧台那边喝着热茶,旁边还放着一个取暖器,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歌,悠哉悠哉的样子。

店门外是大夏天,行人都被大太阳给烘烤着,而自己这里则像是入了冬。

他今儿一天,基本就是在书店里坐一会儿,然后就跑外面再逛逛,真的是有些不亦乐乎。

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啧啧,有趣。

很多人都会有过在夏天时想念冬天在冬天时想念夏天的经历,许清朗这次算是好好地爽了一把。

见周泽醒来,许清朗伸了个懒腰,像是没体验够,活脱脱的久旷怨妇。

“把你车钥匙给我。”周泽直接道。

许清朗哈出一口白气,从兜里把车钥匙取出来,丢给了周泽。

白莺莺见周泽要出去,马上也要从沙发上下来跟着老板一起出去办事,但她刚下床就发出了一声轻咛,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嘤嘤嘤,

老板,

人家腿软了。”

她这次,是吸了个饱,把以前失去的元气都补充回来了,整个人有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满足感,连骨头都是酥软的。

“你好好休息。”

周泽没打算带白莺莺,而是直接走到外面上了车,开了出去。

路上,周泽开得很快,因为刚刚在电话里周泽虽然喊了好几遍让那边先停工,停止挖掘,但周泽清楚,张燕丰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绝对处置的权力。

再者,张燕丰到底会不会听自己的话答应帮自己阻止这一切也是个未知数。

毕竟,换位思考一下,那个铁链的事情几乎成了他二十年来的梦魇心结,现在有机会解开心结,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住?

那个地方,一直是被尘封着的,八十年前,梦中的事情出现,周泽记得在梦的结尾,日本人炸毁了研究所的出入口通道,而后世的现在对这件事对这个地方全无所知,很可能是日本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也因此,那个地方大概在八十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发现和开启过。

也就是说,

那具残缺的身体,很大可能,还在里面。

如果他们擅自开挖,把那个地方打开,将那具残缺的身体再度惊醒,看看梦中最后那身体自己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场面,周泽就觉得一阵心寒。

最要命的,

那个家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自己,

到最后,

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这笔帐,很可能还得算在自己头上。

周泽倒不是想着怕担责任,而是那种以前的自己发疯导致意外发生的话,他的心里肯定也会过意不去。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许清朗打来的电话,周泽接了电话:

“什么事?”

“哦,忘了跟你说了,那个唐妹子来了,老道跟着她去警局了,之前跟我说如果你醒了的话,就打电话给他。”

唐诗在那里?

周泽一阵惊喜。

周泽马上挂断了电话,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老道的电话。

“喂,老板,啥事儿,我们这儿正挖着呢。”

老道那边的声音也很嘈杂,和之前张燕丰打电话给自己时的感觉差不多,显然老道现在就在施工现场。

“叫唐诗接电话。”周泽喊道。

“念诗?”老道捂着自己另一只耳朵,显然,他这里噪音太大,没听得清楚。

这个时候,老道那边手机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是我。”

应该是唐诗在得知是周泽打电话来后二话不说就从老道手里抢过了手机。

“不要让他们继续挖下去,下面有问题!”

周泽喊道。

“我知道了。”

唐诗说完,挂断了电话。

周泽愣了一下,她真的听清楚了?

不管了,周泽下意识地加速开始向警局开去,违章什么的反正是许清朗去交管局交罚款扣分,反正车是他的。

一路上除了一个小学门口小学生们为了庆祝“六一儿童节”组织了一次郊游活动过马路导致车堵了一会儿以外,其余时候都畅通无阻,没有再堵车。

把车停在了警局外的马路上,周泽迅速下车,直接冲向了那边的施工现场。

施工现场现在很安静,没了之前手机通话时所听到的嘈杂,不少施工员都坐在地上,在发呆和闲聊。

“老板,这里,这里!”

老道先看见了周泽,马上喊了起来。

周泽走了过去,看见在前面一块干净的花圃平台边坐着的唐诗。

唐诗正在剥着大白兔奶糖不停地往嘴里放,这个习惯她似乎一直没有改掉。

快小半年了,再一次见到她,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唐诗一边咀嚼着奶糖一边瞥了一眼匆忙赶来的周泽,道:

“所有施工机械都被我做了手脚故障了。”

闻言,周泽长舒一口气,唐诗这次是帮了他大忙,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没开挖出来就好。

这就意味着最可怕的可能暂时不会发生,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下面,很可能是一个集中营,对吧?”

唐诗看着周泽问道,她之前已经分析过一开始出土的东西了。

“对,是类似731的活体实验研究所。”周泽直接开门见山。

唐诗并没有多少吃惊,转而继续问道:“让我阻止他们开挖的原因,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周泽没急着回答之前的问题。

“是你自己做梦时梦回了地狱,被人看到了,她发现了你的异常,又告诉了他,他又对我说了,让我过来看看,说你身上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周泽还在脑子里不停地分析这么多的他到底是指谁时,

唐诗直接用穿着凉鞋的腿轻轻碰了碰周泽的小腿,催促道: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周泽叹了口气,

指了指前面的工地,道:

“我被埋在下面。”

“…………”唐诗。

“…………”老道。

………………

“老板,你这真的是……嘿嘿,上午我才看微博看见一个消息,说一个考古学家挖一个墓挖着挖着发现是自己的祖坟。”

老道在旁边说道。

“段子你也信,这个段子我几年前就看过了。”唐诗直接说道。

“哦。”老道耸耸肩,然后指了指周泽,“你总不能说,老板刚刚也是在逗我们玩,跟我们讲段子吧?”

唐诗没再说什么,而是用一种带着玩味的笑容扫了一眼周泽,“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你来头这么大,前世上辈子什么的,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往往都是大人物的专利。

或者,你这其实就不是什么前世,本来就是你以前用过的肉身?”

唐诗干脆靠近了周泽,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捏了捏,继续道:

“能换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换两次?上一次是意外,但既然成功了,就意味着以前也能成功。”

这个时候,张燕丰看见了周泽,向这里走来。

“机器出故障了。”张燕丰直接说道。

“嗯。”

“幸好,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就去跟领导汇报了,我说下面很可能是以前的日军人体细菌研究所,盲目开挖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一些毒气一类东西泄漏,危及附近居民安全,现在上面已经决定暂停施工开挖,等北京和上海的相关方面专家队伍过来查看。”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张燕丰,道:“你忍得住?”

“我是警察,我得对百姓的生命安全负责。”

张燕丰回答道。

将心比心,换周泽是张燕丰的话,估计真忍不住,当下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催促人赶紧开挖了。

一个折磨了自己二十年的心理阴影,可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也就是说,至少到明天,这里都是安全的?”周泽再次确认道。

张燕丰点点头,“专家队明天才能赶来。”

周泽放心了,

但很快,

他的脸色就变了变,

因为只听得“咔嚓”一声,

张燕丰直接拿出手铐铐住了周泽的一只手同时把手铐另一端铐在了他自己的一只手上,两个人用一个手铐铐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周泽指着手铐道。

“我能忍得住,你也得忍住,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肯定打算今晚找机会下去。

对不起,我的责任不允许让这里有丝毫的意外发生,我这次算是违规操作,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了,等明天专家团队到了之后接管了这里,你可以去警局投诉我,我愿意接受处分。”

周泽舔了舔嘴唇,强忍着用自己的指甲把手铐掐断让张警官见识见识真正力量的冲动,

因为想想,对方在道德和职责上,真的做得无可厚非,甚至还很让人敬佩。

周老板还是决定以德服人,

直接道:

“相信我,我对这下面很熟。”

张燕丰呵呵笑了一声,

显然是不信的。

“我在下面住了八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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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再入研究所

入夜了,

警局后面公园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一边是男人,

另一边也是男人。

张燕丰从口袋里取出烟,递给了周泽一根,然后自己嘴里也咬了一根。

他们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

不远处,站着老道跟唐诗。

“磨磨唧唧。”

唐诗显然对周泽做事拖泥带水的风格很是不满意,按照她的习惯,直接把那位警察给打晕过去也就没事了。

“老张,相信我这一回,这件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我先下去看一看,哪怕是明天那些专家来了,都没我下去效果更好。”

张燕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吐着烟圈。

“我没必要骗你,真的。”

“下面是日军以前的细菌研究室,你能确定擅自下去不会引起有害气体的泄漏?”张燕丰沉声道:“你知道这附近到底住了多少人?”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下面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到时候事情一旦糜烂起来,会比毒气泄漏造成的损伤更大。”

想想那道残破的身体,最后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住了,如果再成绩到他苏醒,后果真的太可怕了。

“你可以打晕我的。”

张燕丰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了踩。

“什么?”周泽愣了一下。

“我一直在等你打晕我,当然,我会反抗,因为这是我的职责,但我相信你这种人……有能力在我反抗的前提下把我打晕,到时候,你要去做什么,我就阻拦不了你了。”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周泽有些无奈道。

“死心眼的,不是我,是你。”

张燕丰伸手指了指前面路灯下还在等待的唐诗和老道,道:

“那个女孩,杀过人吧。”

周泽没回答。

“看她的第一眼我就清楚,呵呵,我以前当过兵,后来当的刑警,混这一行很多年了,穷凶极恶的人也见过不少。

那个女孩的眼神,我一看就知道,她杀过人,而且是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那种。

我如果不相信你的话,当时在警局里,我就可以喊人来把她给围住,然后对她做身份调查。”

周泽笑了笑,“调查不出来的。”

张燕丰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周泽。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调查不出来的,真的,当初你把我抓了,也没从我身上调查出什么吧?

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一年来,我已经送了不知道多少人下地狱了。”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在这里陪我坐这么久?”张燕丰有些好奇道。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在变化,一开始,周泽是嫌疑犯,张燕丰是警察,随后,二人都是“狱友”,而现在,二人更像是两个圈子里互相带着点欣赏意思的朋友。

“第一,还没到后半夜,天色还早。

第二,我觉得你是个好警察,我愿意在你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我是不是应该为此觉得荣幸?”

周泽站起身,张燕丰也被迫使一起站了起来,

“我是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我以前也见过几个好警察,是那种真正意义上奉行准则的好警察,我敬重他们,所以现在也敬重你。

所以,希望你这次不要迂腐,你可以和我一起下去,你脚上也有铁链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你祖上哪个亲戚就死在那里头。”

“我调查过了,我有一个二爷爷,抗战时据说从了军,但后来也就没了消息了,家里人打探也打探不到。”

“跟我一起下去吧。”

周泽邀请道。

张燕丰掏出了枪,

指着周泽的后背,

“我对你的身份并不清楚,说实话,我也害怕去清楚,你可能觉得我的行为很迂腐,也很固执,但对不起,我以前的人生经历和工作经历告诉我,有时候,真的就必须固执和坚持下去,一步都不能退。”

“嗯,我敬重你的…………”

“砰!”

不是枪响,

而是一块石头砸中了张燕丰的脖颈,

张燕丰晕倒在了长椅上。

唐诗走过来,面色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都叫你打晕他了,你还废话做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再给你们准备点茶水,再拿一台DV录下来,好让你们两个人的正能量对话可以继续传播下去?”

周泽伸出指甲,轻松地掐断了手铐,叹了口气道:“跟你说不通,你脑子里除了大白兔奶糖,还能装下什么?”

唐诗目光一凝,似乎准备发作,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转身,直接向工地那边走去。

老道在旁边呵呵一笑,心想自家老板自从会开无双之后,再见到唐诗妹子时,腰杆儿也挺直了,包括对待小萝莉也是一样。

果然,男人有钱不变坏,母猪上树变妖怪。

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工地上头,这附近已经被封禁了,但显然阻拦不了他们。

“哪个位置?”唐诗冷冰冰地道。

“就这儿,往下挖就可以了,注意别弄出太大的声音。”周泽指了指脚下。

很快,

脚下的石块木料开始自己悬浮起来,安静地堆放在一边,因为有了白天挖掘的基础,接下来其实就很方便了,而且唐诗的“工作效率”,真的不比大型机械来得慢。

周老板以前就想过,自己如果组建一个建筑公司的话利润应该很可观,有力大无穷的白莺莺打小工,再加个唐诗充当工程机械的作用,一个不用吃饭,一个不用耗电,基本没啥成本就全是利润了。

过了一会儿,供一人下去的通道就被清理开了,周泽第一个走下去,唐诗是第二个,老道是第三个。

下面并没有什么毒气味道,有着一种尘封的霉味。

顺着台阶下来,

拿出手机当手电筒,

前面的视野还算是清晰。

老道走在最后面,只觉得鞋底有些粘,嘀咕道:“这地上是什么玩意儿?”

“血迹。”唐诗回答道。

“嘶…………”

老道不敢再多哔哔,紧跟着前面两个大佬。

推开前面的一道早就腐蚀生锈得不像样子的铁门,入眼的,是很熟悉的牢房过道,两边则是牢房。

周泽还记得梦里自己戴着脚链从这里走过去的场景,附近牢房里的人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自己。

再经过这里时,拿手电筒往里看看,视线所及之处的牢房里,是一具具干尸。

日本人炸毁出入口之后,应该就没打算重启开启过,后来可能是因为战局或者其他原因,乃至于等到日本战败之后,这里就被遗忘了。

里面牢房里原本被关押着的人,就这样被困死在了这里。

“不是饿死的。”

唐诗这个时候直接用念力扳断了两根栏杆,甚至蹲下身检查了一具尸体,道:

“炸毁通道时粉尘应该很多,这些人都是因为窒息而死,不是因为当年你的见死不救。”

“谢谢。”

周泽深吸一口气,

“我收回之前说你脑子里只有大白兔奶糖这句话。”

“你呢,你在哪里?”唐诗问道,“你说得那个身体。”

周泽指了指前面。

“不要耽搁了,要祭奠等明天。”

说着,唐诗主动往前走去,

过了前面一个甬道,前面马上豁然开朗,因为进入了实验室的区域。

唐诗停下了脚步,老道跟上去,也跟着唐诗一起停下了脚步,随后,老道捂着嘴弯下腰,身体不停地抽搐着,显然是在抑制不住地干呕。

周泽最后一个走过来,面前的情景,倒是没让他觉得有多吃惊,毕竟在梦里,他亲历了最为鲜活的实时画面。

而眼下,

实验室区域里,各种惨死的人,各种惨无人道的死亡方式,各种夸张带着艺术炸裂气息的画面,也因为八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染上了时间的尘埃,不复当初一开始的鲜活和触目惊心了。

当然了,

对于没见过初始版本的人来说,

此情此景,

已经足以被称之为人间炼狱。

“这里死的,基本都是日本军人和研究人员,他们死有余辜。”周泽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但老板,这场面也太十八禁了,老道我真的吃不住。”

老道擦了擦嘴角,脸色都发白了。

“你处理一下地上自己的呕吐物,别明天专家组下来拿你的标本回去研究了。”周泽提醒道。

说完,周泽又看向了身边的唐诗,问道:

“你还好吧?”

唐诗摇摇头。

周泽有些纳闷了,按理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比老道要高的。

等到周泽往前再走两步,看见唐诗的脸时,发现她居然在笑,脸上也露出了激动和欣赏的神采。

“额…………”

唐诗看了看周泽,道:

“难以想象,以前的你,品味和格调居然这么高,这里的画面,这里的尸体,这里的死状,包括鲜血堆砌起来的图案,

真的,

很美。”

“…………”老道。

“…………”周泽。

“咔嚓………………”

一声清晰的脆响忽然从实验室深处传来,

周泽的目光猛地看向了那个位置,

那个实验室,

没记错的话,

是安置保险柜的区域!

唐诗舔了舔嘴唇,她显得有些紧张,但也难掩激动,缓缓道:

“你看,

他也同意我的说法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半张脸

和唐诗的激动不一样的是,周泽现在有些后背发凉,因为周泽见识过那个残破身体游走在研究所里用死亡描绘艺术的画面。

那种闲庭信步,那种慢条斯理,

就差在你面前排出九文大钱,问你“死”字到底有几种写法了。

如果别人说“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只是一种调侃的话,

那对于现在的周老板来说,

这真的是最贴切的形容。

明明都是自己,

但自己心里对那位,是真的带着一种极为忌惮的情绪。

“其实……你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唐诗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说道。

“什么问题?”

“那就是以前的你,是你;

现在的你,也是你。

既然现在的你是你,那么以前的你,就不是你了。”

老道在旁边数着好多个“你”,讲真,他是没听明白唐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时老道心里也开始疑惑起来:

这些死鬼果然都和常人不一样,

在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居然还在讨论哲学问题。

讲真,老道现在是有些后悔跟着一起下来了,早知道留在上面放风多好,这下面本就慎得慌,他们还说怪怪的话。

周泽倒是听懂了,唐诗的意思是,他在梦里看见的画面,是以前的自己在杀人。

那么,

八十年后,

自己已经变成了周泽,自己失去了不少记忆,也只记得自己是周泽的事情,但灵魂,是传承下来的,自己也能变成僵尸也是这个原因。

也因此,

自己和那个残破的身躯,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时代的,对方现在就算是在这里,也只是一具躯体而已。

因为八十年前在这里大杀四方制造死亡艺术的那个残破身影,他的灵魂已经变成了自己现在的灵魂。

所以,

只留下一具空壳在这里,威胁程度肯定没以前那么大。

“你就对你自己以前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么,反正我是没感觉出来你有多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唐诗避开了脚下的一具干尸问道。

“我只记得我是我,我是周泽,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周泽回答道。

“呵,心态真不错。”

“我书店里倒是有不少书里的故事,主人公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为了寻找遗忘的真相一路苦大仇深的,但那多累啊。”

“很有道理。”唐诗点点头。

“其实,最关键的是,如果找回了以前的自己,我害怕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几乎就等于是被‘杀死’。”

老道在后面听得真的是一头雾水,

娘类,

这俩狗男女是聊上瘾了吧,

还聊得这么深奥。

终于,

走到了那间实验室门口,实验室的门是被关着的。

“他最后,害自己跑回了保险柜?”唐诗问道。

“我不清楚。”

“吱呀…………”

腐朽的门慢慢地打开,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在这个研究所里不停地回响着,远处一些角落里还出现了回音,像是有死去的亡魂依旧在哀嚎着。

“唐小姐,这会儿咱能老老实实用手开门么,你那样开门贫道我总觉得慎得慌。”

老道在旁边小声地埋怨道。

唐诗看向老道,耸了耸肩,

“如果我告诉你刚刚我没用念力,你是不是会觉得更慎得慌了?”

“…………”老道。

唐诗没急着走进去,而是重新环视四周,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某个黑暗位置正在看着自己等人。

“周泽,我们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抱歉,是我没处理过你这种复杂的事情,所以一直忽略没想起来。”

“什么?”

“那就是,既然现在的你在这里,你是周泽。那岂不是说,在这八十年间,留在这里的那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

你是从哪里来的?”

“哐当!”

唐诗话音刚落,

从实验室里面就传来了一声闷响。

唐诗目光一凝,顾不得跟周泽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直接走入了实验室之中。

保险柜的门,已经被关闭了,周围还有扬起的尘土,保险柜上面,还有一个人脸差不多的大的洞口。

而在下方,则有着一具只剩下白骨的干尸,白骨的头比身体其他部位保存得要更洁白一些,像是刚洗了牙的那种感觉。

老道躲在周泽身后,手里捏着那张符纸,但眼睛不停地在那个干尸身上转悠着,同时问周泽:

“老板,那个头骨可以带回去啊,跟艺术品一样。”

“你要带你带回去吧。”周泽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想法。

唐诗看了周泽一眼,示意她要开保险柜了。

周泽点点头,向旁边侧了一下身子,以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进行支援的准备。

“吱吱吱………………”

保险柜那边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拉扯着门不让唐诗用念力打开一样。

唐诗微微皱眉,

加大了力道。

“轰!”

只听得一声炸响,

整个保险柜都飞了起来,

是的,

飞了起来。

周泽马上推开了老道,而后自己也让开,这才避免被保险柜给砸到。

“嘶嘶嘶嘶嘶嘶嘶……………………”

保险柜的门自己打开,

从里头忽然窜出来一只只体型巨大的老鼠,这些老鼠一个个都有小猫的身体那么大,同时眼珠子里头泛着乌光,出来之后也不怕人,而是聚拢在了人的面前,像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而原本保险柜所在的位置下面,则是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这个洞是凹陷下去,这里还残留着白烟。

地上两块玻璃被唐诗操控起来,直接对着这些大老鼠扫过去,老鼠一时间血肉横飞,死伤惨重,剩下的那些马上吓得窜回了那个洞穴里去。

“刚刚是怎么回事?”周泽扫了一眼地上的老鼠尸体碎片问唐诗。

“有东西在下面跟我角力。”

唐诗没急着去洞穴那边,而是看向周围的墙壁。

“周泽,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去解决你以前遗留下来的躯壳那么简单了,这里真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唐诗话音刚落,

实验室内的墙壁忽热开始了龟裂,一根根类似触手一样的玩意儿忽然横扫了过来,空气中都发出了呼啸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强的力道!

唐诗双手撑开,念力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大部分的触手。

有一根从另一个方向穿插过来,在即将接触到唐诗的时候被周泽直接攥住,而后用指甲切割开,一时间,周泽掌心位置出现了一滩腥臭的液体。

也就在此时,研究所其他位置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无数根藤蔓正在向这里延伸过来。

“啪啪啪…………”

附近的玻璃也被打破,那些藤蔓很快就堵住了这个实验室的所有出口和缝隙,它们没有进攻,而是开始分泌出了粘稠的乳白色液体,这些白色液体带着一种极为强烈的腐蚀性味道,落在地上时感觉像是硫酸泼出来了一样。

“娘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老道吓得身体开始哆嗦。

这场面,像是自己等人走入了一朵食人花的肚子里,现在人家要准备把自己等人给消化掉了。

“应该是受到这个地方影响的植物。”唐诗说着微微皱眉,“不对,是妖物,我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是妖!”

“吧唧…………吧唧…………”

四周乳白色的液体开始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向周泽等人这边靠拢。

“它是要把我们赶进那个洞口里去。”

周泽指了指前面刚才那些老鼠钻回去的地方。

“架子很大,我们来了这里,你不主动出来见我们,还想我们主动去参拜你么?”

唐诗闭上眼,

而后又缓缓地睁开,

在她的眼眸深处,有紫色的光芒在闪烁,她整个人的脚好像也都飘浮了起来,当然,飘浮的距离并不高,也就几厘米的样子。

而后,

起风了,

一时间,地上正在涌过来的白色液体也全都飘浮了起来,倒转着飞回去,全都洒在了那些触手的身上。

之前明明是从那些触手中分泌出来的液体,但现在却对它们也有着等同的伤害,刹那间,周泽密密麻麻的触手开始疯狂地扭曲和融化起来,而后开始迅速地后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面筋的味道。

唐诗再度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身体略显摇晃,但还是强撑着,她刚刚,已经有些透支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从洞穴下面开始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里移动。

那个东西,

来了。

一道影子,

从洞穴下面缓缓地升起,

像是一张人脸。

老道拿出手机手电向那边照射过去,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

在洞穴位置,

露出来的,

是半张人脸,

另半张,像是被极为顺滑地切割出去了一样,还带着一种诡异的光泽。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拖下水!

半张脸,很是突兀地从洞穴那边升起来,四周的温度也开始迅速降低下来。

周泽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让他最担心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其实,周泽之前也想过,既然自己现在是周泽了,甭管灵魂不灵魂,记忆不记忆的,至少证明八十年前到现在,原本被关在研究所里被日本人拿来当研究品的自己是动过的,不然也不会有自己的出现。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具身体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但周泽还是想错了,

这具身体还在,

而且发生了特殊的变化。

之前唐诗说这里有妖,

周泽反正一点都没感觉到。

不过,

人的影树的名,之前在梦里看见这具残破身体大杀特杀的情景,又亲眼目睹其自身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癫狂,这时候再面对他,周泽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嗡!”

一道波纹荡漾开去,

那半张脸上仅剩的独眼睁开了,眼眸之中,还是熟悉的空洞,似乎根本就没有眼珠子之类的存在,但在下一刻,一团团稻草根茎一样的玩意儿从眼珠子里窜了出来,并且逐渐的延伸出去,甚至补全了右边失去的半张脸轮廓,让这个脸看起来,似乎“圆满”了,但实际上看起来却更加地诡异和不协调。

“砰!”

一只白骨手从边缘位置探了出来,扣住了地面后,其身体也开始慢慢地往上爬。

动作很慢,显得有些迟钝,像是一具玩偶,被一个技艺很粗糙的学徒艺人在操控着,而且,似乎也能看出他的艰难。

但那种气场,却像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哪怕它身体残破了,哪怕原本在它体内的灵魂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最后落在了周泽这里。

“啪!”

他从洞穴里爬了出来,但顷刻间,他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向后退,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道正在压制着他。

地上开始出现了一串火星,足以可见摩擦之剧烈。

“吼!”

他张开嘴,只剩下一半的嘴以极为夸张和惊悚的方式张开,另外半张草茎编织的脸瞬间崩溃散落,他在做着无声的咆哮,显然是对这种情况很是愤怒。

“噗通…………”

周泽跟唐诗根本就什么反应都没有做,就看着这刚刚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残躯又跪倒在了地上,而后又被强行拖入了洞穴之中。

整个画面和过程看起来有些滑稽,拉风气势如虹的出场,而后又莫名其妙地被拖拽下去,像是一个演员刚上台还没说话就落幕了。

不过,这个情况也让周泽等人这边的压力顿时消散了不少,心头上积攒的凝重也被消除了很多。

“老板,这是以前的你?”

老道问周泽。

周泽点点头。

“看样子这身体出现问题了啊,真的是头上长草了。”

周泽懒得搭理他,但没想到老道自言自语上瘾了,继续道:

“老板,感觉你真的运气背到家了,自家坟头老是被盗,先是上辈子的尸体被人挫骨扬灰当成黑芝麻糊给吃了。

然后这个尸体,又被人当盆栽种,啧啧,老板,贫道本行是给人看墓穴的,下次你再打算死的话,找贫道我,贫道肯定给你选一个安全的…………”

老道越说越激动,但一看周泽的目光,他的声音又慢慢地低下去了。

“去前面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周泽对老道说道。

“嗯?”

老道悚然一惊。

卧槽,

我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负责在旁边舔包喊6666的,

你叫我去前面看?

老道把目光看向了唐诗,希望唐小姐否定老板这个明显带着公报私仇的命令。

但没想到唐诗直接点点头,附和道:

“也好。”

“…………”老道。

老道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地往前走。

“不用担心太多,刚刚那个东西明显是在这里受到了限制,所以八十年来,它明显发生了异变,甚至被什么玩意儿给鹊巢鸠占了,但依旧没办法离开这里。

而我和你老板都是‘鬼’,你是活人,不会刺激到下面可能存在的东西。”

唐诗在后面给老道解释道。

闻言,老道心里踏实了不少,凑过去之后,手电筒向下照一下,然后伸头快速瞥了一眼。

“老板,下面像是一口井,还有水。”老道招呼道。

周泽和唐诗这才靠近过去,果然,下面不是什么洞穴,而是一口井。

“下面怎么办,谁知道当初你是怎么灵魂出去的?”唐诗蹲在旁边,有些无奈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或者,我们就离开吧,等明天专家组下来,等他们发现这里之后让他们想办法用炸弹炸掉他,反正他也逃脱不出去。”

“你认为会炸掉他?”周泽反问道,“如果他们发现这具身体的话。”

“嗯?”

“一个明明死成这样还能活动的身体,这无分国界,无分意识,他们肯定也会忍不住带回去当作研究对象的。”

“那不也挺好,你可以为现代医学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唐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长得很漂亮。”周泽说道。

“谢谢。”

“但现在你知道有多少少男因为没钱或者没机会每天积攒的那种生理需求没地方发泄么,为什么你不去帮帮他们?”

唐诗眼中紫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显然,她生气了。

她记得以前的周泽不是这样子的,

确实,

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当你发现自己的实力已经没必要对面前的人卑躬屈膝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而最不习惯的,往往是以前站在高处的那一方。

“喂喂喂,两位,别吵了,别吵了,下面水开始沸腾了。”

老道指着下面说道,他是知道唐诗的性格的,也清楚自家老板经历了一次尸体被盗之后的愤怒,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尸体又出问题了,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井口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

随即,

水面开始迅速地上升,像是地下泉水开始涌出来一样。

一时间,

水位甚至没过了洞穴,开始向四周弥漫起来,这节奏和速率,比消防栓炸裂更加的恐怖。

一只只老鼠再次被冲了上来,紧随其后的是很多草茎树枝一类的东西。

水的喷涌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听得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叫了一声,水流速度又增大了好几倍。

一时间,研究所里的水位已经到了人的腰部位置。

唐诗身体下意识地后退,让四周的水流距离自己远一些,但是在下一刻,一只手忽然在水下抓住了她的脚踝。

“嗖!”

两道玻璃片瞬间切入水面之下,但只看见下面的水流一阵激荡,唐诗整个人被抓着倒翻进了水下。

进入水下之后,唐诗才看见刚刚那个爬出来又被拖拽回去的残破身体居然在悄无声息间再度爬了出来。

脚踝位置刺骨的疼痛和冰冷,四周的水流在自己的念力操控之下疯狂地冲击那个躯体,但对方就像是一块大吨位钢板一样,岿然不动!

“噗通!”

就在这时,

周泽没入了水中,直接扑向了那个残躯,十指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的头骨之中,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以前的身体而手下留情。

“吼!”

残躯张开嘴,松开了唐诗的脚踝,而后双手死死地扣住周泽的脖子,两个人竟然纠缠扭打在了一起。

“咕嘟…………咕嘟…………咕嘟………………”

水面之下又开始传来声响,而此时老道则是站在办公桌上,他的头顶都快触碰到天花板了,见唐诗浮出水面,马上伸手把她给拉拽了过来。

“老板呢?老板呢?”

唐诗沉着脸,也顾不得看自己还在流血的脚踝位置,直接双手放入水面之下,而后发出了一声厉喝。

“哗啦…………”

几乎快充斥满这间实验室的水面一下子被分裂开,露出了周泽和那个残躯的身影。

残躯不停地在拉扯着周泽,但周泽的十指指甲却死死地嵌入对方的头骨之中。

然而,可以清晰地看出来,残躯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周泽,他还在坚定地向一个方向走来,就是唐诗所在的方向。

一时间,

冥冥之中,

唐诗产生了一种预感,

那个东西想要的,不是和他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周泽,而是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呼噜噜…………呼噜噜…………”

水流开始急促地旋转,之前覆盖整个实验室的书面开始迅速地下降,就像是放满水的浴缸被拔了塞子一样。

庞大的漩涡本身就带着一种天然的吸扯力,外加在失去了这些水的庇护和遮掩之后,又重新爬出洞穴的残躯再度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排斥和禁锢的力量,他的身体在极度不甘心之下开始迅速地后滑动,直致又落入了洞穴之中。

而他一直死死抓着的周泽,

这一次也没能幸免,

只听得一声石头落水的声响,

周泽和残躯一起落入了井里。

四周完全风平浪静,

甚至在地上连一滴水渍都没有留下来,

还是干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实人的悲哀

“咕嘟…………咕嘟…………”

周泽记得自己好几次沉入过水中了,但那时候要么是在地狱要么是在梦里,尤其是在经过那个碰见无面女的水潭时。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窒息感和危机感是那么的强烈,从他被拉拽着下来开始,他清楚,自己的生命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没后悔那个时候跑去救唐诗,哪怕二人刚刚还吵了架,唐诗臭婆娘脾气周老板也很是看不惯,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瞎子”,其他男人他都看不上眼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唐诗这次是特意从上海过来帮自己的,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作壁上观也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当时也没想太多的东西,就像是当初在着火的电影院里,自己也没多想,就直接往火堆里去跑准备救人了。

最重要的是,唐诗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强大,但她的身体是一个很大的弱点,一旦被近身之后,她就很难有什么办法,自己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咕嘟…………咕嘟…………”

气泡不断地从口齿间和鼻尖冒出,肺部的空气开始越来越少。

但那个残缺的只剩下半张脸的身体还是死死地抓着自己,草茎缔结出来的藤蔓不断地交叉编织着,完善出了另外半张脸。

左边原本的脸依旧平静,但右边绿色的脸则是带着清晰的狰狞,仿佛带着滔天的怨气,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另外的一种意识形态表现。

对方好像很恨自己,恨自己没让他抓的成唐诗?

他想要抓唐诗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噗…………”

对方压着自己继续往下,其实也没多深的样子,从洞**到下面也就十几米的深度,但在下方,周泽看见了一个老树根盘踞在那里,树根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大,恰恰相反的是它显得很是“苗条”,但又看起来格外地精致,一张似男似女的脸在树根中部不停地扭曲着。

在这张脸上,周泽看见了满满的怨念。

这种感觉,很难以形象,就像是一个壮年小伙给他下了大量的烈性chun药,捆绑着他的双手双脚然后强迫着他看成人动作片,每一秒都是剧烈的煎熬,何况这货估计被煎熬了不少年了。

“砰!”

周泽被按压在了树根旁边,树根上的那张脸看向了周泽,那张脸一开始是愤怒和不屑,但慢慢的,那张脸又出现了新的情绪。

震惊、

恐惧、

惶恐、

然后又是疑惑,

最后,

变成了狂喜!

川剧变脸闻名天下,但这树根的表情表现比变脸更加地传神。

“是…………你…………”

树根内部居然传来了话语声,天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在水中传播的,周泽竟然也能听得到,只是有一点点的不清楚和嘈杂。

你认出我来了?

周泽心想。

然后周泽又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是不好意思,

你看,

人家都认出自己来了,

但我自己本人却还不认识自己。

“滋滋滋…………”

树根的藤蔓开始激动地颤抖起来,显然,它一开始是没认出周泽的,所以才选择先抓唐诗,至于它抓唐诗的目的,现在周泽好像也能猜到一些,它想挪窝!

它被困在了这里,

哪怕它的藤蔓将那具失去灵魂的残缺身体给控制住,但它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也被死死地钉在了这里,它要抓唐诗可能是因为控制了唐诗后有机会帮它脱困。

但现在周泽都能感知到这树根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大部分影视文学作品里,树精都显得很是沉稳睿智,基本是以老爷爷的形象见人,然而周泽眼前这货却像是嗑药嗑嗨了一样,跳起了霹雳舞。

“你…………死…………”

那声音又传来了,

带着一种阴森和怨毒!

与此同时,那残缺的身体开始更加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身体,这次,他是动真格的了!

浓重的危机感袭来,

之前对方可能是存着省力气把自己拖到水下淹死让自己自生自灭的心思,

现在,对方是想亲手杀死自己,体验复仇的快感。

而周泽,之前其实也是在多等等多看看,毕竟不到真正万不得已的时刻,周老板真不想进入僵尸状态,这意味着他回去之后又要躺半个月。

但这次是没办法了,看着几乎和自己贴着脸的那家伙,周泽张开了嘴,两根獠牙迅速生长出来,同时身体开始迅速脱水,变得干瘪起来,眼眸深处,更是被绿色的光芒所覆盖,他的气质也完全发生了变化,变得癫狂和恣意!

“吼!”

“吼!”

两个人一起张开嘴,发出了咆哮,仿佛是被刺激到的老虎,正在宣示着属于自己的威严!

若是画面在此定格,仔细观察的话,你甚至能够发现二人咆哮时的神态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轰!轰!轰!!!!!!!”

一连串的恐怖暴击声从下方传来,

周泽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饿狼,拼命地撕扯着面前的这具残缺却无比坚韧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来,周泽占尽了绝对的优势。

毕竟,

面前这具残缺的身体,早就不再是八十年前那一天大杀四方的那位了,一个只是曾经的壳儿,而且是一个破裂的壳儿,而周泽这里,则是有着曾经的内在核心!

残躯被踹开,四周,无数根藤蔓忽然席卷过来,细如发丝的它们开始缠绕住周泽的身体。

“砰!”

周泽身体一颤,

那树根也是一颤,

但却仍然将周泽限制住了。

刚刚被周泽踹飞出去的残缺身体又再度冲了回来,张开嘴,直接咬中了周泽的脖颈位置,他整个人就趴在周泽的身上,疯狂无比。

“你…………死…………”

树根兴奋地颤抖着。

此情此景,比它自己脱困都更能让他激动,甚至,它愿意以自己脱困为交换,以此来彻底葬送那个人的灵魂!

这个人,

当初欺骗了自己,

害得自己错过了化形的机会,让自己一直被困锁在这里,只能停留在这方寸之地间。

这种恨,

比天高,比海深!

“宿命…………报应…………”

对方狞笑着。

周泽身体不停地在颤抖,像是在试图反抗,但全身上下的细细藤蔓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铁链,死死地锁住了周泽全身。

树根在以自己的力量,

控制着周泽,压制着周泽。

这还是周泽自从能开“无双”以来,第一次遇到自己被压制的情况,要知道以前可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往不利的。

当然了,现在的周泽根本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现在只剩下那种叫做“疯狂”的情绪。

这种僵持,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树根开始萎靡下去,显然它也开始力竭了,但周泽气息的削弱更是明显。

上次在将军山,因为长时间进入僵尸状态,肉身几乎崩溃,也因此,周泽进入僵尸状态的时间真的很短很短,根本维系不了太长。

原本周泽脖颈位置的肌肉是完全紧缩着的,现在也松弛了下来,残缺身体的獠牙直接撕裂了周泽脖颈的一块血肉。

“噗…………”

鲜血开始弥漫开来,

周泽脖颈位置裂了一个大洞,脑袋几乎就剩下一点点的皮肉还维系牵连在脖子上。

眼眸中的绿光慢慢地暗淡下来,

身上的反抗力量也在越来越式微。

树根更加地激动,它甚至让那残破的身体离开了周泽,转而用自己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将周泽的身体给裹挟了过来。

它不能动,

但是它要欣赏这个仇人最后的临死画面!

这是一甲子以来,它最开心的时刻!

除了脖子伤口位置,周泽身体其他位置也开始溢出鲜血,每次进入僵尸状态之后,身体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而龟裂,皮开肉绽。

这一次,

也不例外。

“呵呵…………报应…………宿命…………天谴…………”

树根每次说话都只能说两个字,此时此刻,它不停地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和幸灾乐祸。

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一甲子之前坑得自己被锁困在这里自此无法动弹一步的罪魁祸首,

居然在六十年后自己送到了自己面前,

而且还变得这般的虚弱!

这是天意,

这是上天睁眼!

作为曾有化形机会的妖物,他被那个家伙坑得太惨太惨了。

残破的身体悬浮在一边,一动不动,昔日的身体现在被树根所控制,成了最忠诚的傀儡和打手。

“报应…………宿命…………一个…………甲子…………”

树根看着飘浮在自己面前,生命体征正在越来越弱的周泽,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藤蔓,载歌载舞。

它要静静地看着他,

近距离地看着他,

看着他死,

看得他死得透透的!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那双原本早就暗淡下去的眼眸忽然绽放出了刺目的绿光,

之前,

周泽的脖子被那残缺身体咬掉了一大块肉,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的皮肉和自己的脖子相连着,但这时候,反而得以顺利让其将头甩了几乎两三百度,直接撞向了树根的面部。

两颗獠牙精准狠地刺了进去,

掀翻了树根的表皮,

张开嘴,

将里头发着光的绿色果实给吞入了口中,且慢慢地咀嚼着,

“嘎嘣……嘎嘣……”

脆得很!

树根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它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等了你…………六十年…………你终于…………熟了…………”

周泽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用一种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还有…………

六十年了…………

你还是那么的…………

好骗。”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脸懵逼

我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此时,果子已经被咀嚼碎了,化作了青绿色的烟雾,慢慢地自周泽的眼耳口鼻之中逸散出来,而后又顺着躯干位置向下笼罩。

之前周泽脖子几乎断裂了,但他还是在吃果子,显然,他清楚,这果子并不需要直接通过食道去消化。

而那树根在失去了这枚原本藏身在其最深处的果子之后,慢慢地开始枯萎,它带着强烈的不甘,带着难以描述的愤恨。

它做梦都想不到,到最后时,居然是这样子的一个结局。

天谴,

复仇,

因果,

最终都成了一句狗屁,至少,对于它来说,确实如此。

然而,

就在这时,

那道残缺的身体忽然再度颤栗起来,直接冲向了周泽,老树根以最后一点点的生命精华,化作了复仇的凶焰,无论如何,它要周泽死!

只是,

那残缺的身体在刚刚靠近周泽时就忽然停了下来,

不光是停下,

而且还主动伸手将周泽之前快要掉下去的头给撑着,让那绿光在那里环绕。

“这肉身……你当是………留给……你的?”

周泽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戏谑,仿佛是一盘围棋,他已经占据了优势,在对手已然回天无力时,再点评几番,别有滋味。

“他………是我留下的………护园工。”

残缺的身体主动伸手,将自己另一半脸上的草茎直接扯断,整个动作很是生硬,而后更是将手指探入自己的眼窝子之中,硬生生地将里头的草也都拉扯出来。

虽然拉扯出来的是草茎,但这种画面感,不亚于是在生撕自己的血肉。

完完全全地完成了反戈一击。

周泽眼眸里的绿色正在慢慢的暗淡下去,而他脖颈位置,则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血肉重生着。

“嗯?”

一声轻疑自周泽身上发出,

“你……在反抗我?”

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也真的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我…………你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语气,和之前面对树根时,一模一样。

忽然间,周泽眼眸里绿色开始不停地闪烁,时而清明,时而疑惑,时而愤怒,时而又显得很是彷徨。

“你是…………诞生于我的灵智…………但你…………要清楚…………你也是我的…………一部分!”

“嗡!”

周泽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这种来自内部的反抗带着一种好不服软的架势。

下一刻,

周泽眼眶中的绿光开始消散,而后,身体开始慢慢地向上浮上去。

而那残缺的身体,则是默默地隐入水底,连带着那颗已经腐朽干枯的老树根一起,慢慢地向下潜去。

明明并不是很惊人的水深,但此时却像是化作了一道可怖的深渊,将二者一起吞噬,不知道最后到底会降入哪里。

人世间,有人世间的规则,凡是不属于人世间的存在,都将受到压制和抹杀,普通人有着他们自己的人生轨迹,任何胆敢窥觑不属于自己所应该触碰东西的人,也必然会遭受惩罚。

八十年前,

几乎失心疯的日本人将这具残缺的肉身找到,运送到了这里,企图获得超越人类思维极限的力量,最终的结果则是尸体发疯,将这里化作了人间炼狱。

冥冥之中,

仿佛有一只手,

于黑幕之中,

正在调整和纠正着一切,

它讲究一个,

泾渭分明。

………………

“咕嘟…………咕嘟…………咕嘟…………”

水,

又是水,

又是这该死的水,

周泽现在很讨厌水,非常非常地讨厌,他已经腻烦了液体充斥自己耳膜的声响,也厌恶了自己肺部被挤压时的窒息感。

慢慢地,

他睁开眼,

他看见自己正躺在鱼缸里,身穿着泳装的白莺莺正在给自己擦拭搓洗着身体。

而且,

白莺莺是背对着他的,正在帮他擦拭和在热水中按摩大腿位置。

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清楚,一个人如果在床上躺得时间久了,很容易生褥疮,甚至会导致其他方面肌体的毛病。

久病床前是否有无孝子,可以看床上病人身上是否有褥疮。

周泽刚准备动一下,

全身上下忽然传来了极为清晰强烈的刺痛感,这种刺痛感不是来自于皮肉,而是来自于神经位置。

“噗通…………”

身体一颤,

周泽直接滑入了浴缸之中,

把正在踮着脚给周泽擦拭身体的白莺莺也给带倒,

一时间,

周泽只感觉有两团肉乎乎极为柔软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脸上,且中间部分,还有这大夏天吃并欺凌时的冰凉。

哪怕是在热水之中,

这种冰凉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周泽这种身体正处于极为脆弱甚至可以说是散架边缘的病号来说,这一下子,相当于有人拿着砖头大的冰给他脸上一砸。

“咕嘟…………”

周泽刹那间又再度陷入了昏厥之中。

“呀,老板!”

白莺莺尖叫了一声,马上起身将周泽的脸又拉出了水面。

有些担心地伸手摸了摸周泽的脸,判断周泽鼻息还算正常后,白莺莺才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如果自家老板真的被自己,

一脸懵逼,

然后闷死了,

那玩笑可就开大啦。

………………

第二次醒来时,又是两天后了,醒来时,周泽发现自己正躺在…………额,我这是躺在哪里?

下面不是床,

而是窗台位置的晾衣杆,

自己整个人,居然是悬浮在空中!

这是又做梦了么?

那我继续睡好了。

闭上眼,

等过了大概几分钟,

周泽又尝试睁开眼,

自己怎么还是在这个梦里?

飘浮在窗台位置,太阳晒在自己身上。

这时候,周泽扭过头,发现窗户边缘位置,坐着正在看书的唐诗。

“搞什么?”

唐诗抬起头,看向周泽,然后拿起旁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不用想,

周泽清楚这个女人肯定喝的是自己特意买来的很贵的猫屎咖啡!

店里有很多雀巢速溶啊,你去喝那个啊!

“对于病人来说,晒晒太阳,好像有好处,你是医生,应该懂这个道理。”

“那你可以给我放轮椅上推出去晒晒太阳。”

周泽有些莞尔,

把自己用念力悬浮出去,

跟晒衣服一样挂阳台上晒,

好羞耻啊。

“轮椅么?老道那里倒是有一个轮椅,就是按一个按钮还能‘嘟嘟嘟’自己跑的那种,我觉得你会不喜欢,所以没让你去坐那个。”

“谢谢。”

周泽这是真心感谢,

老道那个轮椅居然还在?

试想一下,

以后万一哪一天老道或者许清朗拿出手机给自己看一个视频,视频上自己坐在电动轮椅上,旁边还在“嘟嘟嘟”放着儿歌,这简直就是最黑的黑历史。

“现在,放我下来。”

唐诗点点头,周泽被从窗台位置挪动到了床上。

“你醒了,没事了吧?”唐诗问道,“你这次昏迷了二十天,真够久的。”

“你怎么没回上海?”周泽问道。

事儿都解决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你留这里就算了,

我知道你也不会帮忙招呼客人不会帮忙赚钱,

不把客人用钢笔戳死就已经算是你天大的贡献了,

而且你留在这里还喝我的猫屎咖啡???

唐诗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明明是因为周泽那一晚在研究所算是救了她一把,她觉得自己应该留在这里等周泽醒来,否则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想要让她说出来,难。

“要我去喊白莺莺么?”唐诗问道。

“先不用,我有点事情想问你。”周泽说道。

“什么事?”

“我觉得,我身体里存在着一个东西。”

“看出来了,就像奥特曼变身一样。”唐诗又喝了一口咖啡,

“那一晚,你掉下去了,然后你又浮出来了。

然后,事情就解决了。”

周泽的心在滴血。

“怎么了,一般人还羡慕不来呢,鸣人的九尾封印,奥特曼的变身,谁不想自己体内封印着强大的力量?”

唐诗说着勾了勾小指头,“你对我态度的转变,不也是因为你有那个力量作为依仗么?”

“问题的关键是,它在发生变化。”

周泽很严肃地说道,

“一开始,我能感觉到,它是无意识的,一个无意识的东西,无所谓,是吧,我想用就拿来用。

副作用无非就是在床上躺半个月。

但现在,

随着用的次数的变多,我发现它在变化,我清楚地感知到它的意识,甚至,还能感觉到它的意识和思维正在不断地完善。

随着我一次次激发出它苏醒,它也在做着自我的修补。

像是一个人,它在不断地疗伤,不断地复原。

我每次使用它应对危局时,

它在帮我解决问题的同时,也会给自己弄点补品,我的大部分敌人和对手,都成了它的口粮。”

唐诗闻言,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同时道:

“所以,你是在担心?”

“对,我是在担心,

甚至开始感到恐惧;

因为,

有可能,

当我下次让它苏醒时,

就是它彻底取代我的时候。”

第二百二十五章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周泽醒了,

这件事,

没有在这个书店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许清朗依旧在敷脸,给自己做着脸部按摩。

老道依旧在直播,猴子帮他拍摄。

死侍继续坐在书店角落,除了哪里脏了,否则他绝不会起身动一下。

就连白莺莺,也还在自己房间里吃鸡,一直等到那一把结束她才放下耳机来到周泽单独的卧室房间里。

老板醒了,

该咋样咋样呗,反正老板经常睡。

你不能怪这家店的店员都太冷漠,换做你身处于一个老板经常消失半个月一个月不会醒来的公司企业里,你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散漫………堕落。

在白莺莺的帮助下,周泽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坐在了底楼靠窗的熟悉位置。

阳光明媚,最是宜人,但周泽好像觉得自己之前才“苏醒”过来没多久。

这种忽然昏迷半个月的情况以后得少来了,否则人家过一个月的日子,自己才过了两天,寿命明显是一样的,但自己总觉过得亏得慌。

最重要的是,周泽有点不敢让那个意识再苏醒了。

借着阳光和煦,周泽思量了一下。

不让那个意识再苏醒的前提条件,就是自己不能再落入一个很尴尬很危险的境地,一个超出了自己现在能力所能解决和遇到的困境。

而不让自己落入束手无策的险境,就要求自己懂得足够的趋利避害,避免麻烦。

而不让自己招惹过大的麻烦先决条件就是自己要足够的冷静,学会躲避麻烦,让麻烦不要找到自己。

所以,

还是要做咸鱼啊,

咸鱼才是王道,

要更加坚定和贯彻地咸鱼下去,

不看不闻不出门,

每天晒晒太阳,舒舒服服地喝喝咖啡,坚决不去搞事情也不让事情搞自己。

周老板之前只是觉得咸鱼很舒服,是自己的选择,

现在,咸鱼真正地变成了生存准则了。

然而,周老板刚醒,白莺莺正在帮周泽泡咖啡的时候,事情,就来了。

进门的,是张燕丰。

听洗澡时白莺莺说,他这三周每隔两天就来一次,都被他们以老板出差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这次,张燕丰一进门就看见了周泽,然后马上走了过来。

周泽低下了头,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不想看见他啊。

“看新闻了么,那里挖掘工作结束了,揭露了日本当年在中国的罪行,举国哗然。”说着说着,张燕丰的神色有些尴尬,“就是研究所遗迹里那些惨死的日本人让这个宣传口径有些尴尬。”

“有你亲戚的尸骨么?”

“很难找了,一具一具地做DNA鉴定的话工程量太大,代价也太大,而且那里还有焚化炉,说不定我那位亲戚也早就被烧成灰了。”

“你看得开就好。”

“挖掘工作结束的那天,我晚上做梦时,发现自己脚上没铁链了,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一样。”张燕丰笑着说道。

“恭喜恭喜。”

“对了,你最近去哪里了?我来找你好多次了,你店员都说你不在。”

“去借钱去了。

你知道的,在南大街开书店生意真的不行,我又对这个书店有感情,所以需要借钱维系这家店的运转和存在。

唉,但没借出来多少。”

“额…………”张燕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道:“可惜了,我没什么钱,不然肯定会借给你。”

这时候,白莺莺把周泽的咖啡端过来,放在了桌上。

张燕丰以为是待客给自己准备的咖啡,道了一声“谢谢”后就端起来自顾自地喝了。

周泽的嘴角抽了抽,

心在滴血。

“我要出门借钱去了,耽搁不得,就不招待你了。”

周泽直接下了逐客令。

“额,我来找你是有事儿的。”

我知道你有事儿所以才让你走的!

周老板双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痛苦道:

“头疼,头疼死了,钱啊,借不到钱,苦啊,愁啊,难啊…………”

“钱的事儿先不急。”

“…………”周泽。

周泽真的很想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

钱的事儿不急?

我信你是大公无私的人民好警察,但你这样说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一开始我来找你,是为了挖掘工作的事情,之后则是因为我想到了手头上的一件滞留了很久没进展的案子。

你之前说过我如果遇到很悬疑的案子可以来找你试试看,我就…………”

“我说过这句话么?”周泽马上问道。

“你说过,那天在公园里。”

“那当不得真的,而且那时候我刚被你抓紧看守所,我慑于你的官威,所以才瞎说的。”

“…………”张燕丰。

话题,似乎很难继续下去了。

但张燕丰很快就继续跟进,他把卷宗放上来,道:“这是那起案子的卷宗,我把能让你看的部分拿来的,如果你想看更多的细节,可以到我办公室里来看。

老实说,以前很多事情我是不信的。

我是一名党员,我信马列,而且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

周泽伸手把卷宗往外推了推,“对的嘛,我这种神棍你真的不应该和我靠得太近。”

“但***教育过我们,要依靠和团结一起可以团结的力量!”张燕丰说得义正言辞,“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有能力给我在这件案子上提供一些看法和猜想。”

“我不是警察,就是一个开书店的负翁,参合你这种案子,不合适吧?”

“我可以给你警局顾问的身份。”

警局顾问?

上一个警局顾问现在眼睛还瞎着呢。

周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唐诗说她马上要回去了,瞎子那边还需要她的照顾。

“实话和你说吧,我现在不想去做其他的事情。”周泽叹了口气,“上次研究所的事儿,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这样吧,我不为难你,这个卷宗,我先放在你这里,你想看的时候就看,反正是陈年旧案了。我先告辞了,谢谢款待。”

“结账…………”

周泽喊了一声,

但张燕丰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走出了书店。

而坐在吧台边正在直播的老道显然装作没听见周泽的提示,

笑话,

你让我去跟一个警官要钱?

贫道才没那么傻呢!

周泽觉得自家的书店迫切地需要一场整风行动,纠正这一股尸位素餐、贪图享受不干正事的歪风邪气!

“你醒了,我走了。”

唐诗从楼上走了下来,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车钥匙。

“再见。”

周泽对她挥挥手。

她点点头,走出了书店。

“老板,喝茶。”白莺莺端来一杯茶。

“咖啡呢?”周泽问道。

“刚刚泡出来的是最后一杯了,现在那种咖啡已经喝光了。”白莺莺回答道。

“喝没了?”

周泽咬了咬嘴唇,

心,

痛得无法呼吸。

“这卷宗怎么办?”白莺莺指着桌上的卷宗问道。

“丢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周泽很是嫌弃地扫了一眼这个卷宗。

他才不会打开去看呢,也不想去了解有什么冤屈,凶手有多残忍,被害者有多可怜,情节有多恶劣。

看都不想看,就当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就没愧疚,没愧疚就不会有事情,没事情就不会有麻烦。

端起茶,喝了一口,周泽拿起自己的鬼差证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绩点很久没涨了,而且一直停留在一个很低的位置。

皱了皱眉,

周泽觉得自己这阵子成天正事儿不做到处瞎折腾真的是一种罪过,现在看来自己得好好寻思寻思该去哪里找鬼提升一下绩点了。

但说实话,通城就这么大一个城市,你让它忽然一下子鬼满为患,也不现实。

“对了,我上次叫你封存的彼岸花呢?”周泽问道。

“那个啊,林可中途来了一趟,把彼岸花拿走了,她去找办法做成了密封的液体罐子,自己留了一部分,其他的都送回来了。”

周泽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一觉醒来,

总算是听到了一件好消息。

这时候,周泽看向了许清朗,喊道:

“晚上吃什么?”

许清朗摘下了脸上的面膜,看着周泽,像是见了鬼一样,他是不清楚周泽现在对于可以“大快朵颐”这件事到底有多么的渴望。

“行了,我出去买菜。”

许清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活脱脱地老公不争气,

整天死赖在家里懒人一个,但自己还得捏着鼻子给他做饭吃的姿态。

“陪我出去走走,躺太久了。”

“好的,老板。”

白莺莺搀扶着周泽走出了书店,

刚出门口,周泽就看见有一个拾荒老太婆模样的人在自家书店橱窗那边摸摸索索着。

“去问问,干嘛的。”周泽说道,因为看样子那老太婆也不像是讨饭的,对方虽然衣着破烂,但脸上和头发却都显得很干净,很是精神。

白莺莺跑去问了,老太婆连说带比划地跟白莺莺说着什么。

周泽扶着旁边的电线杆点了一根烟,还没抽两口莺莺就回来了,

“老板,问清楚,她说她在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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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看门狗!

拿烟的手,

微微颤抖。

刚刚发下大宏愿,

立志做好一只好好偷懒天天犯困的咸鱼,

谁成想,

这宏愿还热乎着呢,

但麻烦,就上门了。

上次的土坟,进去后的小街春楼,癞头和尚的纸人分身,再加上自己从那里顺回来当调味品的彼岸花。

最让周泽头痛的是,

这“大快朵颐”自己还没体验呢,

失主就找上门来了。

当然了,要说愧疚,这还真没有。

周老板也没有当小偷偷了别人家东西的负罪感,

那帮人布置了那个小结界,吸引附近的亡魂过去,把他们当作了饲料,让他们供养彼岸花,活脱脱地把原本可以下黄泉进地狱投胎的亡魂折磨得废了,断绝了往生的机会。

这是很损阴德的事儿,周泽没吹嘘自己是“替天行道”已经算是含蓄的了,哪还会因为这件事而有负罪感?

“我的花,花呢?”

老太婆哆哆嗦嗦地走到了周泽面前,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那凹陷下去的眼眸里,带着一种绝望和疯狂,拼命地摇晃着周泽的身体,大喊大叫着。

周老板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身子骨还孱弱着呢,这老太婆看似弱不禁风的,但还真有一把子力气,硬是将周老板摇得快憋过气儿去了。

“放开手!”

白莺莺马上伸手提开了老太婆,老太婆身体向后一倒,然后直接摔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白莺莺。

“……”周泽。

“老板,这是碰瓷儿的?”白莺莺问道。

周泽也皱了皱眉,想了想,不应该啊,当初自己也曾和小萝莉思考过布置那个结界养彼岸花的人,无论对方是活人还是死人,无论是在阳间还是在地狱,至少也该是有点头脸的人物吧?

普通人,没资格更没那种本事有那么大的手笔。

但这上门讨债的老太婆,也太弱鸡了吧?

白莺莺一推,

就昏过去了?

想讹钱?

周老板倒是不介意花点冥钞或者人民币把对方喂饱送走,比起这件事可能引起的连锁麻烦,周泽觉得花钱消灾完全是可取的。

毕竟,

在意识到自己以前最大的依仗变成了最大的火药桶之后,周泽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以前是周泰迪,觉得自己可以牛逼到日天日地日空气,

现在是周咸鱼。

路上倒是有不少行人投来目光,但还没有人特意走过来看看,大家都不想惹麻烦事儿,至多经过时,走慢一点,寻思着有没有什么热闹看看。

这就像是“纯良”的男人,无论年纪大小,经过街边小洗头房门口时,总是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看里面小姐姐今天穿什么颜色的丝袜一个道理。

所以,周老板并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和生活态度有什么问题。

睁眼看看,

满大街上,喧嚣俗世,

来来往往的,

都是咸鱼。

……………………

“嗯嗯嗯…………好吃好吃!!!!”

“好吃啊…………味道好好!!!!”

饭桌上,

周泽靠着椅子坐着,许清朗在旁边看着哪个菜少了就重新再炒一点上菜。

老太婆一个人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像是古代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尤其左手拿着的那个巨油腻的肘子,

吃得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那本是许清朗今晚特意为周泽“大快朵颐”整的一个硬菜。

老道在旁边陪着喝酒,给老太婆倒酒,老太婆也不时跟老道碰杯,一饮而尽,豪迈得紧。

当然了,

虽然看起来年岁相仿,但老道可不喜欢自己的同龄人,他更喜欢的还是发廊店里头那些四十岁上下的晚辈可怜女人。

是,她们开始年老色衰,按照约良老色鬼白居易的形容就是那些“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女人。

但若你去光顾她,爱护她,她能更感激,服务得就更好,不像那些小年轻,生意好,机车得很。

但老道也觉得老太婆挺亲切的,否则,你总不能让白莺莺去陪人家吧?

虽说白莺莺的年纪好像也够大的。

老太婆一直吃,不停地吃,像是饿死鬼投胎。

许清朗今晚买回来准备给周泽做大餐的食材基本都进了老太婆的肚子了,周泽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做把那彼岸花做成的口服液拿出来得瑟一下吃饭。

“呼………………”

饱了。

老太婆拍了拍自己滚圆滚圆的肚皮,

一脸的满足。

然后她看了看一边的许清朗,竖起大拇指道:

“姑娘,你饭做得真好。”

“…………”许清朗。

老许忽然觉得自己菜里没放点砒霜,有点不圆满。

“嘿嘿,妹儿,他是男的,哈哈哈哈哈。”

老道笑哈哈地解释道,

“妹儿,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他,都差点石更了。”

“啧啧,是男的?”老太婆又仔细看了一遍许清朗,点点头,道:“还真是一个俊俏后生,可惜喽,若是搁在前清那会儿,你这模样上台演个小生,不晓得得迷倒多少人,勾栏围子里,尽是你的人迷儿。”

老太婆张口就是一句“前清”,

这B格和追忆得可真够深远的。

这让旁边的老道都不懂怎么接话了,咱俩年纪瞅着一般大,但我也只是在解放前一年生的,那时候也离前请隔着八丈远呐。

“只是这油水,用得过重了一些,想来是以前大锅饭做多了,流水席面下久了,自然而然地就缺乏了那么点的精细。

味道是极好的,但这天下菜肴好吃得多的去了,甭管你各种口味高低,说实话,再好吃真能把人舌头给吃进去?

无非是在精细上面下的心思不同,晓得伐?”

许清朗闻言,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受教了。”

老太婆吹出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道:

“罢了,罢了,这饭食不管咋样,也算是不错了,你加油,日后好好钻研,争取更上一层楼。前清那会儿,王府上的厨子手艺,看来以后是真的吃不到了。”

“嗯。”许清朗点点头。

“等你厨艺再上一步,估摸着你也该死了,到时候到地下来,专门给我做饭。”

“…………”许清朗。

许清朗负面情绪+999

周泽目光一凝,

重头戏,

来了么?

谈到地狱,

谈到彼岸花,

就意味着双方的身份已经扯开了,也就没必要再雾里看花藏着掖着了。

但许清朗这是哭笑不得,这是夸人么?这是奖励么?

“哭丧着一张脸干啥,你这半桶子玄术水平,这辈子甭想改命了,生老病死,你也逃不掉。

再说了,

跟着一个小小的阴司衙役,

有跟着老婆子我好?”

说着,

老太婆还很不客气地伸手指了指周泽,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但她此时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气场,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一般人,没那种经历,没那种气质,也装不出来这种感觉。

“妹儿啊……哦不对,大姐啊,你在下头,也是大人物啊?

嘿,贫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大姐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听样子,大姐您是旗人?

不瞒您说,贫道我祖上也是旗人,钮钴禄氏的!”

老道马上献上马屁。

您忠诚的老道已经上线。

人老了之后,关心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后事,但老道无儿无女,也就不用担心后代问题了,现在有机会可以关心关心自己以后死了之后的事儿,这可是大机缘啊。

“哦?”

老太婆眯着醉眼看着老道,同时还伸手在老道脸上拍了拍,

“真是旗人?”

“是啊,是啊。”

“可老太婆前清那会儿,是同盟会的,那顿王府上的饭食,也是杀进一个王爷家蹭的饭。”

“…………”老道。

周泽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道:“说正事吧。”

吃饱喝足了,

你也该言归正传了。

“呵,说正事儿?”老太婆伸了个懒腰,“彼岸花,在你这里?”

“算是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周老板也就干脆硬气起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老太婆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

“不知道。”周泽摇摇头。

一开始周泽猜对方可能是孟婆,但既然对方是清末的人,那就应该不是孟婆了。

况且孟婆那种地府大人物,亲自来到阳间,也不太可能。

“呵呵,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老太婆站起身,伸手放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老婆子我要看看,你的勇气和依仗,来自于哪里?”

那油腻拿过肘子的手,在自己胸口乱摸。

有着洁癖的周老板很是难受和煎熬,忍不住伸手打开了对方的手。

“哟,瞧出来了,没想到这小小通城,居然还真藏龙卧虎。

一个阴司的小鬼差,居然也有背后的身份。”

老太婆又喝了一口米酒,笑得黄色的门牙都露出来了,

“但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你体内那位昏迷时恰巧在这段时间里诞生的灵智,换句话来说,你压根儿什么都不是。

你傲气个啥呀?

人死后,变成僵尸,那也是由死向生的新生命,

你呢?

连那个都算不上。

充其量,就是主人离家时栓在门口的看门狗,

等主人回来,

就杀狗肉炖汤喽。”

第二百二十七章 狗急了,还咬人!

老太婆的冷嘲热讽让在座的所有人一时都下意识地噤声,

白莺莺沉默,

许清朗沉默,

老道沉默,

死侍本就一直沉默现在继续沉默。

作为一名下属职工,当你的老板被人当面揭短儿时,你除了沉默,还能做啥?

“啪!”

周泽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圈。

老太婆所说的,其实和周泽自己本人所猜测的很相似,但如果说老太婆真的刺痛了周泽自尊什么的,那还真没有。

周老板还没那么的局气儿。

不过,看这老太婆言比谈前清,倚老卖老且咄咄逼人的姿态,确实是让人很不舒服。

这里是深夜书屋,

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店面,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这里是他周泽的法场,或者叫“洞穴”。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说够了没有?”周泽说道。

“咋了?生气了?”老太婆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姿态。

“嗯。”周泽承认了。

“彼岸花,交给我,再陪我把这件事了清一下吧,具体的发落,看你的表现。”

老太婆又坐了下来,

甚至主动从周泽面前拿了烟,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

那姿态,

那神情,

颇有一种老上海舞厅后台女歌姬抽烟的风情。

“呵呵。”

周泽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

“你先给钱吧。”

“啥?”

老太婆皱了皱眉,像是没听懂的意思。

“在我这里,下去的鬼,事先我都会安排一顿冷餐,他们走时,也会多留下一点冥钞。

你这又是酒又是肉的,算是里面最高档的规格了,多留点钱吧。”

老太婆的眼睛眯了眯,

干枯的手掌猛地一拍桌面,呵斥道:

“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理所当然的样子。

“呵呵,如果我说我就不给钱呢?”老太婆厉声道。

之前她没表露身份,倒是无所谓,

现在她表露身份了,周泽却比之前更加地怠慢她,她无法忍受!

就像是那些皇帝微服私访一样,他微服时你和他开玩笑无所谓,一旦他穿上龙袍后你再跟他没轻没重的,那就得菜市口走一圈的下场了。

“不给?”

周泽看向了坐在前面的老道,道:

“扁她。”

老道一个哆嗦,

卧槽,

扁她?

老板,

我可是会死的人啊,我死了后咋办?

老道还在犹豫,这他娘的换谁不犹豫?

除非你能笃定自己长生不老,就算长生不老你也保不准会出啥意外啊。

但看周泽的神情,

老道知道今天不遵从命令,自己可能都等不到以后老死的那一天,老板会提前给自己发快递。

“啪!”

老道举起手,

对着老太婆的胳膊,

轻轻地拍了一下。

这力道,这分量,

与其说是在打人,

更像是老夫老妻之间的打情骂俏。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周泽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轻轻挥挥手。

关门,

放莺莺。

反正莺莺是正统僵尸,

她就算是死,也不入轮回,是直接生死道消的结局,也不会下地狱走黄泉,所以,她不怕秋后算账。

而且这丫头,对周泽有一种天然的追随和服从。

果然,

莺莺没让周泽失望,

直接走向前去。

“你敢骂我家老板是狗?”白莺莺叉着腰,看着老太婆子。

“哈哈,他就是一条狗啊,小女娃,你的血统其实比他纯正多了,他只是扯虎皮做大衣,他根本就不是他。”

周泽深吸一口气,

他有些犹豫,

也有些迷茫,

不是因为老太婆说的话,

而是因为白莺莺。

是的,白莺莺是对自己很顺从,但那是建立在她从自己身上感应到高等僵尸气息的基础上形成的,是自己体内的血统对她的血统产生了压制,才让她不得不臣服自己,从一个冷厉的冰山女僵尸变成了自己的嘤嘤怪。

现在,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门面,

她是否还会继续听自己的话?

甚至,如果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发出了呼唤,

白莺莺是否会直接遵从那个意识的命令,对他反戈一击?

周老板现在有点虚啊,

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真的毫无本钱。

以前觉得自己是穿着满级神装的小号,可以到处装逼到处跑,

现在他发现自己这身装备都是被别人绑定后借给自己的,甚至自己可能都是别人预定好的经验条。

慌,

不能不慌,

咸鱼之慌。

“啪!”

白莺莺一巴掌抽在了老太婆的脸上,直接把老太婆抽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她是真没留力道!

老太婆也经打,居然只是嘴角流血破了点皮。

“你!!!!!!”

老太婆手指着白莺莺,

“你放肆!小小僵尸,小小污秽,不入轮回,天…………”

“砰砰!!!!!!”

白莺莺直接伸手抓着老太婆的脖子,

把她提了起来。

“你………………”老太婆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

“敢骂我家老板!”

白莺莺瞬间化身暴力高中美少女风,

抓着老太婆的脖子,

“砰!砰!砰!”

不停地对着墙壁狂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砸得不停,砸得不歇!

估计隔壁的店面还以为书屋正在搞装修呢。

老道看着倒吸一口凉气,

许清朗看得沉默不语,

小猴子看得连爪子上的花生都落到地上去了,

就连一直贴着墙壁坐着一动不动地死侍也因为墙壁的颤抖而不停地摇晃着。

周泽在旁边继续抽着烟,

抽得很凶。

终于,

在不知道多少次撞击之后,

白莺莺把老太婆丢了下来。

老太婆被撞得鼻青脸肿,头发散乱,牙齿都掉落了不知道多少根。

但她居然还没死!

“你们…………你们…………你们敢这样…………敢这样对我…………你们别死…………你们别死…………”

老道坐在边上不停地摇手,

示意和自己无关啊。

因为书店里头,

白莺莺和老板不会死,许清朗还年轻,娘的,算来算去就他死得最早最快啊。

周泽丢了烟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了老太婆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

白莺莺站在边上,丝毫没有暴力砸沙包的痛快和豪迈感,反而在周泽靠近之后,她居然眼里噙着泪,像是在哭。

周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白莺莺,问道:

“哭什么?”

“她说老板你坏话,我气不过。”

“她说得又不是假的,没啥好生气的。”

周泽安慰道。

她说的,

毕竟是事实啊。

“不是,她说得才不对咧。

老板就是老板,不是哪门子的看门狗,老板就是老板。

在莺莺眼里,你就是我老板,不是你身子里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好吓人的,莺莺不喜欢。”

“嘿嘿。”

周泽笑得很开心。

然后,周泽伸出手,手指上长出了指甲,对着老太婆的脑壳就直接抓去,而后狠狠地往上一提。

你是打不死的小强,

那我就把你的灵魂抽出来!

老太婆的灵魂真的被周泽抽出来了,

但她的形象一下子就变了。

还是老太婆的模样,

但头戴黑色的长帽子,帽檐不断地延伸下去,脱落到了地上,脸上还挂着不少的手势,一看就不是凡鬼。

“那个阵法,不是你布置的才对,彼岸花,也不是你种的。”

周泽分析道:

“你除了抗揍,没其他的本事。所以,你是从地狱里出来特意来调查这件事的人?”

“你知道我是从地狱来的,居然还敢这样对我!”老太婆狰狞道。

“你是条大鱼,我的绩点很久没涨了。

还有,

我听说地狱当差的,油水都不少,雁过拔毛嘛,你在我这儿吃了这么一顿美餐,送你下去的话,不光是业绩,那冥钞也应该很丰厚吧。”

“你敢!”

老太婆有点慌了,

她这个身份层次的人上来一次不容易,代价极大,如果任务没完成就下去,那她的下场也会很难看!

周泽点点头,看来自己猜对了啊。

紧接着,

周泽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给小萝莉拨了一个>那边很快接了,

露出了躺在床上穿着萝莉裙的林可。

“她,你认识么?”

周泽把手机对准了老太婆。

“她…………她是奈何桥的守夜人,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调查彼岸花的么?

啊,

她的灵魂怎么出来了,

谁弄的!

是你?”

周泽点点头。

“周泽,你闯祸了,如果让她下去,把你的罪行告诉到下面,到时候奈何桥到阴司那边告你一状,别说你现在只是鬼差了,哪怕你是巡检,也扛不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周泽恍然,“你的意思是,不能送她灵魂下地狱,而是应该直接在这里给灭掉。”

“…………”林可。

林可:**&*@@#¥%¥

话音刚落,

周泽的指甲就开始疯狂地揉捏刺穿着这老太婆的灵魂,

像是发了疯一样!

叫你说老子是看门狗,

叫你把老子说得一文不值!

叫你在老子面前装逼!

老子今儿个就让你晓得,

就算是狗,

急了,

也是会咬人的!

在老太婆的凄惨叫声之中,

她的灵魂最终被周泽成功地撕碎,

四周,

荡漾起阵阵烟灰,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周泽嘴角挂着残余的笑容,

闭上眼,

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一刻,

他忽然找回了在小时候一个人坐在孤儿院后院时的感觉。

第二百二十八章 咸鱼王要修炼了!

“来,苦丁茶。”

王轲将茶水放在了周泽面前。

苦丁茶,又称苦茶,茶如其名。

但王轲自从开始喝茶时,就迷上了这种味道,平日在自家或者在办公室时,都是喝这种茶。

可以说他是在忆苦思甜,他也确实配得上“忆苦思甜”。

从一无所有的孤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算是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其间所付出的艰辛,都在这杯苦茶里头荡漾着。

周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茶末子,放下茶杯,又点了一根烟。

“孤单了吧?”

王轲说道。

周泽点点头。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最擅长的,其实还是察言观色,这是一门看似很容易学实际上想学得好却很难的学问。

“你女儿呢?”

“哦,快放学了。”

“嫂子呢?”

“做头发去了;

然后应该去接孩子放学,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吧。”

“你也是心大,还敢放心让她出门去。”

“她大部分时候,还是正常的。”

王轲对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呼了一口气,然后端起来品了一口。

苦味入喉,不亚于白酒穿肠。

“我想找人说说话,但不知道找谁,然后就想到了你。”

周泽说完后,笑了笑。

可以看出来,他情绪其实是有些低落的。

一举灭杀了那个老太婆的灵魂,并没有让周老板发泄出内心的什么怒火,反而像是路边吃了“快餐”之后,看似激烈运动结束,

但走出来时,却难掩内心深处满满的失落和空虚。

周泽没觉得自己那个举动很干脆很杀伐果断,

那真的只是狗急跳墙,

一个人被逼迫到了一个情绪拐角之后所表现出的疯狂罢了,

莽夫之举,

没啥好吹嘘的。

最终,

奈何桥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自己会不会面临处理,

他不清楚,也不知道。

“我能理解你这种感觉,小时候,我们都是一样的。”王轲将烟灰缸向周泽面前推了推,继续道:“我们起步比同龄人差太多太多,也比同龄人更有危机感,因为我们体验过一无所有的惶恐,所以我们更懂得珍惜的道理。”

周泽看着王轲,没说话。

“你现在,给了我一种仿佛我们还在孤儿院时的感觉。”

“呵呵。”

“是真的,那种无所依靠,对未来的彷徨和迷茫,我在你身上,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了,上辈子,摸爬滚打到三十岁,一场车祸,付之一炬;

这辈子,却发现了更让我难以接受的真相,原来我整个人的存在,也只是一个误会,一个概率,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玩笑。”

“然后呢,你决定怎么办呢?”

王轲伸手摩挲了一把下巴。

老实说,对于王轲来讲,面对各种顾客,他都有恃无恐,他的才学和心理学方面的造诣以及他的经验,能够帮助他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

但面对周泽时,

王轲以前所有的那种自信直接荡然无存了。

毕竟,

学校里可没有一门课专门讲“鬼”的心理学研究。

“你这个问题,太空泛了。”周泽说道。

“那这样吧,明天的你,准备打算怎么办,去做些什么?

比如早上起来,你打算做什么,中午时打算做什么,晚上时打算做什么,这样就具体清晰起来了。”

“早上…………”

周泽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

“早上会坐在书店靠窗的位置,晒晒太阳,再喝喝咖啡。”

“…………”王轲。

抑制住咳嗽的冲动,王轲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那中午呢?吃了饭之后,继续看报纸?”

周泽笑了,摇摇头,道:“当然不是看报纸了,也不喝咖啡了。”

“嗯,那就好。”

王轲长舒一口气,

觉得自己这个发小,

还有得救啊。

“报纸就那么一点版面,中午到下午,换本书看看吧,书店里的书不少,而且也不坐原来的位置了,上午太阳还算舒服,下午的太阳就大了,选一个角落的位置,侧躺着,翻翻书。

兴趣来了,看看一些严肃文学或者一些古代的著作。

觉得乏味了,再找找一些当代换换口味,有时候也觉得这些挺有意思的。

也不喝咖啡了,毕竟咖啡喝太多对心脏也不好,我以前是当医生的,懂这个道理。

换喝茶吧,不过不会喝你这种苦茶,我那里有不少高价买来的好茶叶。”

“…………”王轲。

“晚上嘛,看看有没有生意上门,有生意上门的话就做,没生意的话就到点关门,洗个澡,睡觉。”

王轲看了看面前的烟灰缸,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冲动,

那就是举起这个烟灰缸,给自己这个发小砸他个头破血流!

“这样子的生活,有趣么?”

王轲组织着自己的言辞,继续道:

“或者,这样子的生活,对于你现在所面临的困扰,有帮助么?能改善你的问题和解决你的忧患么?”

周泽摇摇头。

显然不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下掉馅儿饼的好事。

“那你还打算这么做?”王轲循循善诱。

讲真,

他觉得自己好累,真的好累。

“但我的忧患和担心,其实就是以后的我,可能就不能再过这种咸鱼一样的生活了。

我又为什么,

为了保护我的这种生活状态,现在却主动地自己改变这种状态?”

王轲伸手擦了擦额头,

他被周泽这番话给绕晕了。

是的,

周老板挺喜欢这种生活,

一家书屋,一个女仆,一份报纸,一缕阳光,一天一夜,就这样过去,一个月,一年,也这样过去。

他不喜欢破坏这份平静,也不舍得去摧毁这种氛围。

这是他死后感悟出的道理,一种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观。

两个男人的谈话,进入了瓶颈。

好在,玄关门被打开了。

小萝莉和自己的母亲回来了。

刚进门,小萝莉就盯着周泽一阵猛看,眼眸深处的愤怒,无比清晰!

他又惹祸了,

他又惹事儿了,

小萝莉很委屈,

为什么自从跟着他之后,自己每天都得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跟着他之后,

小萝莉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格外刺激!

刺激得不要不要的!

王轲的妻子带着孩子回来后就自顾自地上楼了,

对此,

周泽这个客人没有丝毫那种被冷遇的感觉,

恰恰相反,

如果王轲妻子热情地挽留他留下来吃晚饭才是周泽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小蕊啊,去写作业吧。”

王轲示意自己的女儿先离开。

王蕊很是听话地点点头,背着书包也上楼回房间了。

周泽也顺势起身,告辞了。

王轲留下他想再聊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这个发小的人生观多注入一些活力,但很显然,这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

走出王轲家,周泽没急着离开,而是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道娇小的身影走到周泽身后。

“很生气?”

周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气麻木了。”

小萝莉在周泽身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的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吧?”小萝莉嘲讽道。

她之前和周泽视频时,周泽居然把人灵魂给直接撕碎了!

还说什么领会了她的意思!

“呵呵,记得以前当过语文课代表。”

“那阅读理解真是满分。”小萝莉气呼呼地说道,“你就这样把人杀了,这意味着一旦事发后,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留着她,就有余地了?”

周泽摇摇头,很随意地道:

“人……哦不,鬼已经杀了,再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你下面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呗。”

“点了火药桶,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周泽沉默了。

过了十分钟,

周泽开口道:“有什么修炼的法门么?”

“你想学?”小萝莉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泽,“你想变强?”

“有时候会觉得无聊,所以想找点事情做做。”

“你当这是弱智的修仙玄幻么?

和你书店里书架上放着的那些书一样?

我们鬼差,比如我,自还阳开始,一切能力就都是固定的,我们的天赋,我们的神通,早就定型了。

除非你去当庙神积攒香火供奉,或者用其他阴损的法子,正儿八经的修炼,在地狱可能有一点效果,但在阳间这个地界,没用。”

“那还真是让人头疼呢。”

周泽有些神伤,

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过心里也安定了下来,最后一丝的愧疚也被抹除了。

你看,

不是我不想上进,不是我想当一只咸鱼,

事实是修炼和不修炼,没啥区别啊。

“不过…………”小萝莉忽然转了画风。

然后,

周老板猛地站起身,

快步走到小区门口伸手准备拦车,

就差捂着耳朵跺跺脚高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了。

这让一旁准备来个转折掉一下周泽胃口的小萝莉一时间瞠目结舌,

甘霖娘!

这货就生怕我说出什么修炼的法门害他不能当咸鱼么!

第二百二十九章 高考了

出租车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

当你不需要它时,

它一辆接着一辆在你面前打着灯“无客”慢悠悠地开过去,司机师傅还对你眨眨眼,像是期待你的入座。

但当你需要它时,

你会发现它又没了,

就算是有,上面也是有客了。

周老板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车呢?

车呢?

车去哪里了?

“喂。”

小萝莉双手别在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老实说,小萝莉对周泽有点绝望了。

阴差阳错之下,身份颠倒,周泽从本来她面前的“用完销毁”,变成了如今掌握她生死的“捕头”老大。

愿意也好,愿意也罢,都无法改变此时的局面和现实。

也因此,每次周泽做出出格的事儿时,小萝莉都没得选择,只能和她眼里的那头蠢女僵尸一样帮他擦P股。

这里是通城,她也是通城的鬼差,她跟周泽又有从属的关系,所以,她跟周泽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没看见,

损是连续好多次了。

忧伤,

心累。

但是,

她是最愿意看见周泽奋发不要变咸鱼的那一批人,

颇有一种妻子看自家不成器丈夫的感觉。

打着骂着,让他看看别人家的丈夫如何如何努力,而你却只知道在家吃软饭,不思进取;

但打骂之后,还得看看他有没有饿死。

周泽点了一根烟,也不招手喊车了,只得道:

“说吧。”

“以前在蓉城开冥店的那位,你认识吧?”

“别说废话。”

“他就能比以前变强很多。”小萝莉说起那个人时,仿佛又被勾引起蓉城那个雨夜的噩梦记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可以去问问他,当然了,可能他的方法并不适合你,因为你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当初,最先发现他的是蓉城的鬼差。

在鬼差的追捕下,那个人明明在一开始只能抱头逃窜,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蓉城那帮鬼差一开始被那个仿佛连鬼的心思都能看透的男孩耍得团团转的话,那个人,应该早就落网了。

那个男孩也是因为那件事,被杀的。

鬼差们很少杀人,或许可以说是不敢杀人,但那个男孩还是被杀了,

因为他连鬼都能骗,那双眸子,仿佛可以看穿和洞悉一切。

然后,

那个之前只能逃窜的男人,

主动回来了。

在他身边的人一个被一个地抓起来或者打伤追逃之时,

他回来了。

之后,就是那血色的一夜,灵魂在燃烧,大家在自相残杀,落下来一地的,

鬼差证。

说着说着,

小萝莉伸脚踢开了面前的一块石子儿,那一幕,她不想再回忆了,不过还是继续道:

“我记得无面女在我面前说过你,她对你的评价很高,甚至是高得可怕,我以前不懂她的意思,现在我有点懂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更适合你,也绝对能行得通。”

“说。”

“你是那个强大存在在昏迷时诞生的一缕意识,而且形成了独立的自我人格,甚至具备了灵魂的存在形式。

那个老太婆骂你不过是一条看门狗,

你大可以先认下来。”

周泽陷入了沉思,他好像听懂了点什么。

“你是看门狗,你是看大门的,你守着一个巨大的财富宝藏!

你可以……

监守自盗啊!”

监守自盗!

周泽的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他不是还没完善么?

他不是还没苏醒么?

他不是还残缺着么?

这正是你的机会啊!

他的力量,

他的能力,

他的天赋神通!”

说着,小萝莉主动抓起周泽的手掌,掰着周泽的手指说道:

“就比如这黑指甲,这就是你监守自盗的一种表现啊,你已经在无意识之中完成了一部分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但在很长时间里,其实已经足够你自保了,甚至能支撑起你当起鬼差的职责。

你可以偷更多,

你可以窃取更多啊,

把他的都偷来,或者,偷一半!

只要偷一半过来,你还用得着怕他么苏醒么?

再极端点,

当初你还只是一个临时鬼差时都有勇气在心里生出对我取而代之的念头,

你现在就不敢对他取而代之么?

你是周泽,你是一个独立人格,你是一个人!

凭什么不能?”

周泽听完这些话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

与其去跟别人请教修炼变强的方法,自己这边明明有一座类似少林寺的藏经阁在自己身边,门钥匙还在自己手上,

又何必去舍近求远呢?

“你拿与不拿,这些东西现在都放在这里;

你不拿,也不是你的。

你拿了,就是你的。

放这里,也是浪费。”

小萝莉的话语声带着些许的煽动性,

“所以,拿过来,搬回自家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但如果他苏醒过来,取代了我,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么?”周泽看向小萝莉,问道。

“我只是一个鬼差。”小萝莉笑了笑,“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完全醒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屁。甚至他在吞噬你时,估计也不会介意把我顺带一起吞了,毕竟,我的魂血,也在你手里。”

这个解释,

说得通。

“我知道了。”周泽说道。

“以后,从你珍贵的晒太阳看报纸喝咖啡的宝贵时间里,抽出一小部分,尝试一下吧。”小萝莉继续劝说道。

像是一个操心操力的母亲,在尽力地劝说自己不成器的脑瘫儿子稍微争一点气。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周泽看着自己面前的小萝莉,“你刚刚说的话,挺多的。”

还不是为了你。

“能告诉我,你生前,是做什么的么?”周泽问道。

“企业家,女企业家。”小萝莉直接回答。

“哦?”

“靠国企改制,私吞国有资产发的家。”

周泽恍然,

所以这妞刚刚劝说自己监守自盗时,

才这么熟练啊。

………………

打车回到书店,

一路上周泽都在思考如何监守自盗这件事。

宝山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有大门钥匙,因为自己可以主动唤醒它,然而,自己却不知道如何金银财宝从那里运出来放到自家的方法。

这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有点像是当初无面女伪装成林医生勾引自己的那一夜,

有心无力。

下了车,已经是傍晚时分,店里亮着灯,

然后,

书店里好多人。

是的,好多人。

依照周老板的记忆中,自家书店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走进书店,基本都是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女都有,他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书,看着笔记本。

有几个,还在嘴唇微动,应该是在背诵英语单词。

周泽有些疑惑,

今晚,

生意真好。

许清朗坐在吧台旁边,当周泽走近时,许清朗耸耸肩,道:“怎么样,今晚生意是不是好得出奇?”

“怎么了?”

忽然来了这么多的鬼,意味着这么多的业绩,周老板有些不适应。

过惯了苦日子了,贱呗。

“等天亮高考就开始了。”

许清朗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

“这些都是学生的亡魂,他们不知道自己死了,却还认为自己明天要高考,所以到这里备考来了。”

“这么多?”

“昂,还有以前高考失败,跳楼自杀的。”

“哦。”

两个大男人,一起坐在吧台边,抽着烟。

周泽没急着把这些人收入地狱之门换绩点,因为他们一个个复习得很紧张,很投入,周泽暂时不想打扰他们。

“我学习成绩打小就不好。”许清朗感叹道,“没经历过高考。”

周泽点点头,道:

“上学的时候,班上长得漂亮的,学习成绩基本都不会太好。”

“…………”许清朗。

“你呢,你成绩应该很好吧?高材生?不然也做不到天才外科医生吧?”

“你可以翻资料,我是那一年通城理科状元。”

许清朗愣了一下,

“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学霸啊。”

“学霸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变成了鬼。”

书店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客人,是一个妇人,衣着朴素。

是熟人,

以前来过店里。

“您这儿换地方了啊,我一顿好找。”妇人说道。

“哦,先坐坐吧,待会儿再上路。”周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哎,好。”

妇人坐下了。

之前她来过周泽的书店,陪着那个丢柯基的富家女一起进来的。

不过当初她说要给今年高考的儿子陪读,所以周泽网开一面,让她离开了,没收她下地狱。

天亮了,就要高考了,她的陪读任务也结束了,所以按照约定,她来报道了。

“不等孩子放榜了再过来,至少可以看看你儿子考上了哪所大学。”周泽问道。

“有啥好看的,我这个当妈的,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陪着他每晚复习到深夜,他睡着了我就在旁边陪着看着,他爹粗心,我得时不时地托梦告诉他爹明天得给孩子吃啥,补一补什么的。

他高考了,

无论考得好坏高低,

无论上什么学校,

我都不在乎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一个高考而已,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呢,未来的路,很长很长的。

也不是一个高考所能完全决定的,未来,还是得靠他自己去努力去争取。”

“看开就好。”周泽点点头。

这一坐,

就几乎坐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今天书店打烊的时间,比平时都要晚上许多。

时候,差不多了,

周泽站起身,

先打开了地狱之门,

然后拍拍手对着书店里同样复习了整夜的学生们喊道:

“高考了,

同学们到我这里领准考证,

祝你们,

一路顺风。”

边上,

许清朗端出来后半夜赶制出来的糕点和糯米粽子,

对那些站起来的学生亡魂喊道:

“上路前,

一人拿一个米糕再拿一个粽子再走,

叔叔祝你们,

糕粽(高中)!”

第二百三十章 不亏!

周老板今天收获真的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大的一次收获了,无论是业绩点还是冥钞,这次是赚得足足的。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事哪个行业,学生的钱,总是最好赚的。

送完这批学生亡魂上路后,周泽去洗了一个澡,然后上楼准备休息,白莺莺铺好床,早就把自己洗白白洗得香喷喷的候着了。

走到床边的周泽并没有急着上床,而是先站在窗口边上点了一根烟。

许清朗知道周泽有这个习惯,笑称他别人都是事后烟抽得有滋有味,周老板喜欢抽事前烟。

不过今天周老板这“事前烟”连续抽了好几根,

躺在床上早就摆好姿势的白莺莺发觉到奇怪,就差喊一声:

“老板,你来嘛,你来嘛……”

周泽回过头,看见莺莺,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本来很困的,现在又不困了。”

说着,又点了一根烟。

白莺莺下了床,给周泽搬来一张椅子让周泽坐在上面,她则是站在后面给周泽捶着肩,柔声道:

“老板,想什么呢?”

周泽没回答,而是默默地摊开双手,十根黑色的指甲慢慢地长出来,点点黑雾在指甲间不断地环绕酝酿着。

白莺莺的身体连续颤抖了几下,对于周泽的指甲,她有着一种本能地畏惧。

“你说,我除了这双灰指甲,还剩下什么?”

周泽像是在问白莺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萝莉给了周泽“监守自盗”的建议,

所以现在周泽开始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怎么盗,

如何盗,

盗得让公家不起丝毫怀疑,不引起反弹和追责,甚至还得谢谢你,

这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白莺莺没能明白老板的意思,既然没明白,她就不多问了,专心给老板按摩。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是小萝莉的电话。

“喂,什么事?”

一夜前才刚见面说过话,这个时候再打电话来,周泽也觉得有些奇怪。

“小事,常州的一名鬼差有事要经过通城,给我打了声招呼,我来知会你一声。”

“哦。”

电话挂断了。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而又陷入了沉思。

人类有着天生的模仿能力,这种能力从原始的不能再演化一步,就是“学习”。

放下电话后,周泽慢慢地闭上眼,脑子里开始慢慢地回忆自己体内那道意识苏醒时的感觉。

最好的盗窃,

其实就是模仿,

读书人的事儿,能叫偷么?

更何况,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自家的东西。

白莺莺发现老板的气息正在慢慢地变悠长,她以为老板是睡着了,也开始慢慢地减弱按摩的力道。

周泽其实不是睡着了,他的思维仍然很清晰着,他只是暂时抛除了自己的杂念,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那种状态之中。

第一次进入那种状态,

是在高楼天台上面对青衣娘娘时,

自己站在天台边缘位置不停地来回摇摆,生死一线;

之后就是在林家,和小姨子的鬼差亡魂斗的那一场,之后则是在盐城和将军山这些地方。

每次,

当那个意识苏醒过来时,

那种睥睨一切的气势,

那种绝对的自信,

那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周泽正在慢慢地把哪时候的情绪调动起来。

而后,

还在边上给周泽慢慢按摩的白莺莺忽然愣住了,因为她看见周泽的皮肤正在慢慢地干瘪下去,身上的气息也在越来越内敛,内敛到了仿佛根本就感知不到他活人的气息一样。

同时,周泽的指甲开始变得更长,散发着幽然的光泽,周围的空气也在慢慢地压抑下来,像是一切都陷入了一种凝滞。

白莺莺的小心肝“噗噗噗”地直跳,那种来自血脉上的压迫让白莺莺有些承受不了,甚至,产生了想要跪下来的冲动。

这还是白莺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这种状态下的周泽,以前每次都是周泽瘫痪之后她再负责照顾的。

“老板…………老板…………”

周泽依旧闭着眼,仍然在细心地追逐寻找着那种感觉,乃至于,或许是因为太过沉浸其中的原因,周泽本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

指甲开始越来越长,

周泽的身体也在越来越佝偻,

原本他是软塌塌地葛优躺一样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的,毕竟这样子让白莺莺按摩更舒服也更方便一些。

现在,

周泽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开始变得缩水起来,就像是一个人步入老年,身体的水分开始流失。

但那指甲,

真得长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周泽的双手是垂放在膝盖上的,

但此时他的指甲,

却长长到了可以接触到地面的地步,足足有几分米长,几乎可以拿来当镰刀用。

而且原本黑色的指甲,此时居然还有暗红色的光泽正在流转。

“滋滋滋滋………………”

十根指甲的尖端接触到了瓷砖地面,地面上竟然刮蹭出了一串火花,瓷砖居然像是被烧融了,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白莺莺都看傻看呆了,

好粗,

好长,

好硬啊,

这被插一下,

谁能受得了啊!

嘤嘤嘤嘤嘤!!!!

身边的女仆是什么反应,周泽是一概不知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解脱了新的“姿势”。

看起来,很简单。

但实际上,如果没有小萝莉白天的那番话,周泽根本就想不到可以这么做,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吧。

但至少,目前来看,见效很快。

“嗡………………”

然而,

就在周泽还沉浸在这种“回忆”的感觉时,

他的身体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一边还在感叹感怀又粗又大的白莺莺目光瞬间一凝,她感觉到老板的气息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冥冥之中,

周泽感觉自己的意识陷入到了布满粘稠液体的沼泽里,当他警觉到时,想睁开眼从沉思中醒来却发现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咔嚓咔嚓咔嚓………………”

周泽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椅子都开始出现了裂缝,

而后直接崩裂,化作了碎片乱飞,

但周泽却在下面没有椅子的前提下,依然保持着坐的姿势,根本就没有摔下来。

因为他身体的重量和平衡完全被这十根指甲给支撑住了,

很诡异的姿势,

很违和的画面。

周泽的眼皮开始疯狂地颤抖,像是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那个意识,

那个意识居然在自己“回忆”时,被自己无意中激发出来了?

这似乎是一种大势所趋,周泽还没尝试过在它要苏醒时阻止,因为每次让它苏醒,都是周泽自己本意所为。

遇到了危急的情况,

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

周泽主动召唤它的苏醒,借用它的力量,

然而这一次,

周泽并不是主动的。

并且周泽清楚,如果是真的遇到绝对的危险召唤它出来也就罢了,无非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但现在自己都快睡觉了,在书店里,

没事做把它弄苏醒做什么?

这好比是在做买卖,真得亏得慌,付出和收获完全没有可比性。

克制,

克制,

克制!

周泽慢慢地仰起头,

他在竭力克制那个意识的苏醒,正在发力把控住自己的身体主动权。

你,

给我,

回去!

“噼啪劈啪噼啪………………”

隔壁房间里,正躺在床上拿着书看睡前读物的许清朗忽然发现屋子里的灯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开始忽明忽暗。

老道房间里猴砸马上从床上跳下来,“吱吱吱”地叫着。

老道睡得死,双脚用力夹着被子转个身继续睡了。

而和老道同一个房间一整夜都坐在床上的死侍,

直接跪在了地板上。

古语有云,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周泽这边的动静当然不可能有“赤地千里”那么夸张,但他周围的小环境以及周围的人,都受到了极为明显的影响。

“额………………”

压抑的声音自周泽喉咙里传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拔河,

拔河的彩头就是这扇门的钥匙到底还能不能挂在自己的腰间。

如果对方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下依旧能够苏醒过来掌控这具身体,那就意味着对方其实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身体上传来了阵阵骨节脆响,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

脖子位置青筋毕露。

他的嘴张开,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整个书店二楼几个房间的窗户包括电视剧电脑屏幕在此刻集体崩碎。

这一切过去之后,

周泽的身体一阵摇晃,但还是靠着插在地上的指甲稳定住了自己的身形。

“呼呼…………呼呼…………”

嘴张得大大的,不停地喘息着,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眼眸里,

还是清明的。

但冷汗已然打湿了周泽全身,

这是吓的。

因为在刚才,周泽清楚地感知到,对方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用意,并且展开了反击!

虽然这一次压制住了,但下一次想要再以同样地方式去窃取一些东西,还真得先掂量掂量了。

不过,

当周泽的眼睛看向自己那十根长到可以扳断下来送给农民伯伯当镰刀割麦子的指甲时,

他嘴角还是露出了笑意,

至少,

这波,

没亏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外地鬼差

《咸鱼大典》第一列第一章第一条:

“人,要懂得满足。”

作为一个励志要做咸鱼王的男人,

周老板在挥舞了几下自己的“新爪子”像是一个小孩拿到了新玩具窃喜了一阵之后,

没一会儿就把爪子收回去,跑到楼下重新洗了个澡,然后搂着女仆白睡大觉去了。

这种“监守自盗”的行为,真的很危险,尤其体内的那个意识也对此产生了反感甚至开始了反抗,好在最后被周泽镇压回去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感觉,还真刺激。

周老板像是“偷鸡”成功了一样,

抱着反正已经赚了的心态,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兴许是昨晚消耗了太多的原因,周泽一直到下午才睡醒,起床后发现自己的身体上下很多地方都在酸疼,就像是一个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人忽然心血来潮高呼减肥地口号咬牙运动了一次的后果。

作为曾经的医生,周泽当然清楚这是乳酸一下子分泌过多的原因,也没当一回事儿,照旧悠哉悠哉下来洗漱,然后在一楼坐了下来。

白莺莺马上送上来茶水和今天的报纸,

报纸是白莺莺特意事先熨烫过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贵族看报纸前仆人会事先把报纸熨烫一下,这是因为以前印刷技术不行,熨烫一下报纸可以避免翻阅时手指沾到油墨污渍,现在其实没这个问题了,但白莺莺喜欢这种仪式感。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

现如今,周老板在白莺莺的无微不至照顾之下,很像是前清时每天早上就提着鸟笼出门遛鸟的旗人老爷。

老道在看着新闻,坐在吧台旁边,猴子坐他怀里,他一边看新闻一边给猴子抓虱子。

其实猴砸很爱干净,自己也懂得去清理毛发,但老道反正习惯这种感觉了,抓不抓到虱子无所谓,猴毛软乎乎的,手感真不错,揉揉捏捏也舒服得很。

猴砸也很享受,小脑袋靠在老道胸膛位置,一脸地惬意。

一人一猴无所事事的状态,比市井小民口中的那种每天喝茶看报纸的机关办公室更加得颓废慵懒。

“哟,老板,这位明星自杀了啊。”

老道指了指电视屏幕对周泽喊道。

“谁啊?”

周泽头也没抬,他对娱乐圈的新闻并不感兴趣。

“就是唱《%¥@@#》的那位男歌手啊。”

“哦。”

歌知道,人不知道。

“他凌晨在微博上自爆出轨,还自爆了自己吸D,另外自爆了自己是同性恋,哇塞,这他娘的是成佛顿悟了吧。

自己把自己黑历史在网上抖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从酒店楼上跳楼自杀了,啧啧,他的几首歌贫道还是很喜欢的。”

说着说着,老道还伸手抓了撸了一把猴毛,

“猴砸也很喜欢,经常用自己手机切这歌。”

“哦。”

周老板还是继续享受熨贴的报纸给他带来的舒适体验感,他确实对这方面新闻没什么兴趣。

死人,

他见多了。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环肥燕瘦,秀外慧中,渣男好老公等等等,

在周老板眼里几乎快成了流水线上的南京盐水鸭,

赤条条地过来,套路性地打包,然后发送给地狱接收。

据说有法医喜欢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睡觉,因为那样可以让他觉得有人在陪伴自己的温暖感,可能真不是人心理出问题了,人毕竟是一个习惯能力很强的动物。

“咦,等下。”

老道拿出手机又翻了翻,惊喜道:

“老板,这歌星昨天在通城有商演,他就是在通城大饭店顶楼跳下去的。”

“哦。”

通城大饭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通城人民心中的地标性建筑物,十多年前通城人吹牛时喜欢吹自己昨儿个去通城大饭店吃饭了云云。

老道越来越激动,根本忽视了自家老板的敷衍,继续道:

“老板,你说他今晚会不会来咱书店?

我得准备好牛眼泪啊,如果他来的话,我们兴许还能听他原声唱一首歌。”

周泽抬起头,瞥了一眼老道,

“不是所有死人都会来我们书店的。”

周泽提醒道。

如果死人都得来书店,那书店的GDP真的很恐怖了,周老板得忙到连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估计赶捕头超巡检都不是梦了。

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亡魂是自己会下地狱的,只有少数中的少数不听话的亡魂宝宝会通过书店这个渠道被送进地狱去。

“老板,我觉得他很有冤屈啊,你看,他临死前自爆了自己一切黑历史,然后再自杀,这里面有天大的冤情啊!”

“所以?”

“所以他很可能今晚就真的到书店里来啊!”

老道满满的追星范儿感觉。

讲真,

老道这种追星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完爆了有名的“虹桥一姐”,

你堵机场门口,我堵地狱门口。

“想追星?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明星很多,还有张荣梅芳这类我也很喜欢的明星在。”

“真的?”老道惊喜道。

“嗯,赶紧找根绳子自己吊上去,我负责把你灵魂送进地狱,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的地下演唱会。”

“…………”老道。

晚上,许清朗又准备了一桌大餐,周老板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彼岸花牌果汁,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接下来只觉得胃口大开,真的是饱餐了一顿!

桌上其他人看周老板的感觉跟前天看那个奈何桥老阿婆狼吞虎咽时差不多。

果然,

地狱的生活条件差,

看把这些鬼饿得。

饭毕,

有些撑到的周老板干脆搬着一把椅子在书店门口坐了下来,借着彼岸花药劲儿没过的余韵,周泽接过白莺莺端来的果子蜜饯继续吃着。

幸福地进餐,

享受食物的美妙感觉,

这种久违的幸福,

如果不是周老板刻意忍着憋着,可能在饭桌上都会哭出来。

许清朗走到店门口,点了一根烟,表情有些失落。

今天的这一餐,标志着许清朗的以酸梅汁为主打的系列汁水饮品即将退出市场。

没说话,没交流,抽完烟后许清朗就回书店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老板很是安逸地享受着傍晚南大街最后的喧嚣,

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今晚是花点时间把昨天出来的镰刀爪子练练先熟一下手呢还是继续偷鸡一把?

后一种冲动很快被周泽抑制住了,算了,贪多嚼不烂,慢慢来吧。

一辆小轿车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车窗拉下,周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着蓝色裙子的……男人!

喉咙里的蜜饯一下子噎到了,周泽咳嗽起来。

对方侧过脸,看了看周泽,表情上有一点点的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拿出手机,像是在重新定位一样,最后,他又往周泽这边看了看,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等到对方下车时,周泽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可能是看错了,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精致的小西服,之前在车上可能是把女人的裙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开车。

人还没走近,那一股子香味就已经弥漫了过来,是香水的味道,很刺鼻,很浓郁。

此情此景之下,周泽很想把许清朗喊出来比划比划。

你遇到对手了!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了不同,老许是直男,那方面功能和兴趣都没啥问题,他的偏女人容颜是天生的,而眼前这位,则是充满着一种矫揉造作的气息,而且作为一名资深外科医生,周泽能看出来对方的脸上应该动过了不少刀子,这是硬生生地把自己整修出女人的味道来的。

“来到贵地,打个招呼,我叫刘楚宇,新晋鬼差,常州来的,今晚要羁押一名亡魂回去。”

对方对周泽伸出手,打算握手,但对方事先在手掌上放着一道手绢,意思很明显了,他嫌弃周泽的手脏。

周老板自己还有洁癖呢,看到这一幕笑了笑,也懒得跟这货握手,直接问道:

“林可和我说了有个越界的常州鬼差要到这里来,怎么,从我这里带鬼走,抢生意?”

“我可以在其他方面对你进行补偿,这个亡魂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亲自给他送行,而且中途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

对方弯下腰,看着周泽:

“如果我的态度和姿态让你觉得很不舒服,那我在这里先给你道歉,我不想在这里惹事。

我不是孤傲,也不是清高,

而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惯性太过强大,

我现在的很多行为细节都被这具身体以前的习惯带动着,还没完全适应过来,不好意思。”

“身体的惯性?”

“哦,简而言之,这具身体本能地排斥男人,讨厌男人,但偏偏他自己又是一个男人。”

刘楚宇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落入这个寄主身体身上,我也很绝望啊。”

说着,刘楚宇还仔细看了看周泽,笑了笑,道:

“老兄,你这身体选得不错,还挺帅的,我真是羡慕你啊。”

“呵呵。”

周泽本想和对方说说落到杀死自己的仇人身上也不是什么值得被羡慕的事儿,

但再看看面前的这位,

他忽然觉得徐乐还是有他的可爱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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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书店里,

刘楚宇在一个位置上坐着,旁边有茶水和果盘,他也没拿什么书来装装样子看,而是自顾自地拿出化妆镜给自己补妆。

那个细腻,那个造作,那个神态,

啧啧。

许清朗见到他这一幕后,发现自己都有些无法接受,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上楼准备休息了。

周泽隐约听见刚上楼梯的许清朗那边传来了很不屑地一声:

“sa、o 货。”

老道依旧老神地在吧台那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历险记》看得津津有味,

还不时地掏弄一下裤裆。

之前老道没事做就拿《白洁的执教生涯》来看,

连那几百万字的后传也都看完了,并且翻来覆去地又重新看了好几遍。

到最后,老道甚至有些埋怨老板借尸还魂得太早了,应该让那个该死的徐乐多写一点儿才好,毕竟这是造福几代人的伟业,甚至会成为几代人内心深处的青春痕迹。

白莺莺坐在周泽的后面,不时地给周泽添热茶,然后自己手里捧着一本《女仆的自我养成修养》在细细地钻研着。

而且这还是日文版的,

周泽都有些惊讶白莺莺居然自学成才会了日文。

但想想也就释然了,一个活了两百年身体和精神都没退化的话,她的智慧,应该很难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了。

就这样,渐渐的开始入夜了。

老道在等亡魂,他在等那个歌手,期待着那个歌手亡魂可以过来满足一下老道特殊的追星需求。

那位常州新晋鬼差刘楚宇也是在等他的亡魂。

周泽伸了个懒腰,

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位,

想到他们会不会等的是一个人?

似乎,

还真有这种可能。

但这位隔壁的同僚,也是追星一族?

就是为了追星才当鬼差的?

呵呵,

也没那么极端吧。

“吱呀…………”

书屋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头上戴着斗笠的高瘦男子,男子手持一根竹竿儿,居然还戴着墨镜。

大晚上的戴墨镜,

还有那个斗笠,

真的好想让人锤爆他的头啊。

从头到尾都显示出一种“我在装逼”“我是高人”的高瘦男子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也没喊茶水,更没去书架拿出,就那样继续戴着墨镜正襟危坐着。

倒是老道上点路子,随手接了一杯矿泉水给他端过去,同时对那装逼男嘱咐道:

“一百块最低消费啊。”

把水放下,老道又走回了吧台,继续拿起书看起来。

猴砸无聊,凑在老道身边,像是抓虱子一样给老道抓裤裆。

猴子身子小,老道又坐吧台后面,所以周老板没看见,如果周泽看见了,估计一巴掌直接扇老道脸上去。

在周泽的记忆之中,有一个画面一直忘不了,就是猴子站在急诊室外面掏出他的“铁棒”在疯狂撸动的情景。

现在这小猴子保持着一开始的纯真,还挺好的,周老板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道继续把猴子带上歪路。

多了一个人之后,书屋里的氛围就更加安静了。

没人说话,没人聊天,

大家各看各的。

周泽干脆眯着眼,身子往后躺了躺,白莺莺起身帮周泽按起了肩膀。

就这样似睡非睡地等到了大概十二点的时候,外面,起风了,紧接着,温度好像都因此降低了一些。

周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白莺莺嘀咕道:“老板,来的这是鬼么?好大的排场啊。”

是的,

起风了,

落小雨了,

就差一首BGM了,活脱脱地电影主角出场模式。

周老板在这家书店送鬼无数,别人都是悄悄地进村,打枪滴不要,今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高调的情况。

风里夹杂着鬼气,

是鬼无误了。

接下来,BGM居然也有了,有一个男人在外面唱歌,唱的是一首九十年代曾经很是流行的情歌,声音婉转,带着一种特有的沧桑。

老道马上站起身,一脸地激动!

卧槽,

真来了!

刘楚宇一动未动,继续照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保持这个姿势和动作大概有几个小时了,真是越看自己越想看,越觉得自己好看,整个人深深地沉醉在了其中。

戴着斗笠的装逼男也没有动,他自进来之后一直是正襟危坐,这个范儿,真的跟此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死侍有得一拼,俩人像是在较劲一样。

来客派头摆得足足的,

最先进来的,

是一名穿着酒红色西装的男子,男子在深情地歌唱,脸色惨白。

老道差点直接跑过去跟人要签名了,结果在男子身后,居然还有一个女人,一名身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就连这女人脚上,也是穿着红色的高跟鞋。

普通人看不见,

但周泽可以看见,

这个女人身上的红色,已经化作“水”一样的液体滴淌下来了,她所走过之处,都有点点殷虹的残留。

刘楚宇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了女人面前,目光炯炯,看着这个女人。

女人抬起头,看向他,而后微微一笑,摊开双手,道:

“鬼差大人,我遵照约定,请自缚入地狱。”

刘楚宇抿了抿嘴唇,显得有些愤怒。

周泽能理解这位新晋同僚为什么愤怒,可能,刘楚宇和这个女鬼之前有过什么约定,就像是自己以前跟那个陪儿子高考复习的妇人一样。

但现在结果却是,

女人成了厉鬼,

厉鬼,

不具备再入地狱下轮回的资格。

就像是原本新鲜可以卖个好价钱的水果已经烂掉了,别说卖了,自己吃都怕闹肚子。

“把他给我放开,你下不了地狱,自行消散了吧,他还可以,你放开对他的束缚,我送他下地狱。”

“喂!”

白莺莺很不满地开口想要说什么,

却被周泽伸手抓住了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周泽知道白莺莺想抱怨什么,你是来找女鬼的,结果发现女鬼变成厉鬼无法变成绩点之后,居然想着送男鬼下去。

这里是通城,是我家老板的地盘,

你跑这里抢生意是啥子意思?

“我要跟他在一起的呢。”

女鬼的手和男鬼紧紧地牵在一起,男鬼一脸迷茫,女鬼满眼深情。

这他娘的才叫死忠追星粉啊,

狂热到我就算是死了,

变成鬼,

也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老道白天说过这位男歌星的死有点异常,死前把自己生前所有黑历史都自爆出来了,然后跳楼。

看来,应该是受到了鬼物的影响。

周泽心神微微一凝,

有鬼物在自己的通城杀人了啊。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了。

“你自己作践自己,现在又拉了他一起下水,别不知廉耻!”

刘楚宇盯着女鬼,一字一字地说道。

女鬼有些娇羞,也有些哀怨,但还是对着刘楚宇跪了下来,哭泣哀求道:

“上差大人,求你了,黄泉路上有他和我一起走,我才不觉得寂寞。”

“黄泉路?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下黄泉么?

现在,你给我放开他,我送他下去,他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

“但我为了堕过三次胎,为他付出了一切!

我爱他,

爱他甚过爱我的家人,

我对不起我的家人了,

我现在只想要他跟我在一起,哪怕一起下地狱!”

女鬼像是有些疯癫了,

当然了,

你不疯癫不执念深重,你也化不了厉鬼。

“你给我滚开!”

刘楚宇将自己之前坐在那里一直把玩的镜子翻转过来,一束紫光激射而出,直接打在了女鬼的身上,女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灵魂都变得单薄了许多。

紧接着,

刘楚宇一把抓住了那个男歌星亡魂。

“不要,不要,求求你,上差,不要啊,不要啊!!!”

女鬼苦苦哀求着,她的双手抓住了刘楚宇的腿,

而刘楚宇居然因此而不能动弹。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安心做“吃瓜群众”的周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

之前周泽就在心里疑惑,为什么这位新晋隔壁同僚要特意跑到通城来追捕一名女鬼,哪怕这名女鬼变成了厉鬼,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她跑通城来就由通城的鬼差收拾也是一样的。

问题的关键点在于女鬼被打伤魂体之后,

居然还能牵制住一名鬼差的行动!

这绝不是一名普通的女鬼,

确切地说,

不是这个女鬼死后有什么异常变化,

而是这个女人在生前,

绝非一般!

这是一条大鱼啊。

现实里,是有类似癞头和尚那种通玄的人存在的;

其实,许清朗也算是这一种吧,但他半桶水的厉害,老道祖上应该也是阔绰过,否则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有用的符纸,而且跟大白菜批发一样,老道用完一张还有一张。

周泽点了一根烟,他还是没动,若是女鬼没变成厉鬼的话,周老板现在说不定就玩一把强行黑吃黑。

不过,周泽没动,之前那个头戴着兜里一副恨不得告诉天下人“我在装逼”的高瘦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摘下了兜里,

露出了谢顶的头,

那一双三角眼眸,给人一种很促狭的感觉。

看着死死抱住刘楚宇的腿求情的女鬼,

看着正在不断用镜子抽打呵斥女鬼的刘楚宇,

瘦高男子深吸一口气,

沉声道:

“过分了,你们这帮天杀的鬼差。”

“…………”周泽。

坐在边上根本什么话都没说动也没动的周老板一脸黑人问号?

这真的是,

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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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仙儿留步!

周老板很想站起来骂人,

什么叫你们这帮鬼差?

这里是老子的家,

老子坐在自己家里,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说,

这也能把我算进去?

当然,周老板也没冲动到当即跳出来撕破脸开干,人家的第一目标明显是刘楚宇这个新晋常州鬼差,那个装逼男明显跟那个女人关系非比寻常。

对于这种现实里真实存在的玄修,周泽还真不是很熟悉和了解,癞头和尚疯疯癫癫带着浓重的中二病,老道跟许娘娘都不是正统出身。

有一个刘楚宇在前头给自己探路,周泽也求之不得。

“啪!”

女鬼终于被刘楚宇给弹开,与此同时,他的镜子忽然一转,向下一扣,直接对着女鬼的脸就贴了过去。

这是打算直接把厉鬼给震散,强行让她“解脱”。

“叮咚!”

瘦高个的竹竿伸了过来,戳中了镜子,镜子倒飞出去,直接落在了吧台上。

“吧嗒……”

镜子在吧台上面转了一圈后,滚落到了地上,就落在老道跟猴砸的跟前。

在之前刘楚宇动手时,老道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裤裆一只手抓着吧台边缘,整个人就蹲在后面,像是躲避在战壕里的战士一样,不过这个战士有点瑟瑟发抖。

但忽然之间,

天降横财!

老道看着面前地上的镜子,眼镜都绿了,他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个物件儿赶紧捡起来送还给人家常州的鬼差大人,而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这个东西攥进自家怀里。

反正他两任老板鬼差都杀了不少,连带着老道这个旁边只负责喊“666”的下属对这些鬼差也没多少敬畏之心。

只是,老道的手刚刚触碰到镜子,掌心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老道发出了一声闷哼,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呼呼呼…………”

对着烫伤的手掌不停地吹着气,老道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其实,还是老道想得太简单了,一件鬼差使用的法器,而且刚刚才被激发出来的法器,岂是凡人可以轻易染指的?

一边的猴子向前窜出了两步,伸出自己的爪子向下抓去。

“喂,别…………”

老道下意识地喊道。

“吱吱吱!”

但猴子却拿起了镜子,把玩了起来。

看了看猴子完好无损的爪子,

再看看自己现在的烧猪蹄,

老道忽然有一种畜生不如的感觉!

猴砸把玩了几圈之后,作势准备丢给老道,老道吓得拼命摇手,示意它不要冲动。

猴砸,你有孝心我懂,这个贫道就不拿了。

猴子疑惑地挠挠头,然后把镜子对准了自己,

镜子里,

出现不是一只呆萌可爱的猴脸,

而是一只面相凶狠的成年猿猴,一脸的凶煞之气,眉宇之间还带着厚重的yin弹渴望!

“吱吱吱!!!!!”

猴子吓得把镜子往地上一砸,

自个儿瘫坐在了地上,

这是啥,

吓死吼咧!

那头,

瘦高个装逼男用一根竹竿挑翻了鬼差手中的法器之后,

并没有帅太久。

事实上,

之前周泽所猜测的针锋相对甚至是后来者居上的事儿也并没有发生。

从对方的穿着以及晚上戴墨镜包括之前把在旁边安静吃瓜的周泽也一起算入“嘲讽”序列的举动,

可以看出,

对方智商确实有点欠发达。

事实也果然如此,

现在的局面是,被打掉镜子的刘楚宇倒也没有辱没鬼差的身份,失去一件法器并没有让他跟老道一样变成一无是处的弱鸡,转而,他很快用自己其他的手段,把这个瘦高个狠狠地压在了地上开始了摩擦。

瘦高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开始还会放放狠话,随后只能抱头蜷缩在那里,被动地挨打,还哼哼唧唧的。

吃瓜群众忽然觉得这个戏码没多大的意思,周老板甚至在和白莺莺一起盘算他们打坏了几个椅子弄脏了哪些地方,完事儿之后得赔多少钱,最好用冥钞结算。

而那个女鬼,趁着刘楚宇在揍瘦高个时,居然拉扯着男歌手的手,走到了周泽这边来,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恳请上差成全我们,送我们二人一起下黄泉。”

周泽耸耸肩,没什么反应,厉鬼是送不下去的,只能就地销毁,不怕麻烦的话,可以“劝说”她自行消散。

至于这个男歌手的亡魂,前天刚刚送走一群学生亡魂的周老板现在还真没那么饥渴,不管自己吃不吃这块蚊子腿般大小的肉,都可以等刘楚宇那边完事儿后再做决断。

女鬼在给周泽磕头,

在恳求。

周泽有些无奈,说真的,地狱不是他家开的,

厉鬼不能被鬼差通过地狱之门送进地狱这是规矩,

周老板又不是那些看苦情爱情剧迷得眼泪稀里哗啦的小迷妹,你哭得再惨再凶,依旧是爱莫能助。

“老板,有问题。”

在边上站着的白莺莺忽然侧过身,看向了窗外,远处天空位置,有一团乌云,正在慢慢地向这里垂落下来。

而那个几乎被刘楚宇打成猪头瘦高个,此时猛地抬起头,嘴里一边流血一边在念叨着什么。

对男人有着天生排斥感和憎恶感的刘楚宇身体忽然一僵。

之前对方在被他打时,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的,随后就开始“呜呜咽咽”好像哼的是什么地方方言腔调,刘楚宇还以为对方被自己打崩溃了。

但现在他脑子稍微从痛扁人的激动之中冷却了一些,这才意识到对方刚刚所念叨的,其实是一种来自东北的咒语,他在请大仙儿上身!

“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杀死呢。”白莺莺嘀咕道。

“鬼差,无端杀死活人的代价,太大。”周泽解释道。

“呼呼呼……………………呼呼呼……………………”

自书店门外,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

“今儿家里,可真热闹啊。”

周泽双手撑着下巴,继续看着。

白莺莺转身走到冰箱那里,拿出半截冰冻的西瓜走了回来,用勺子一口一口地给周泽喂。

“有点凉了。”

周泽皱了皱眉。

白莺莺把勺子先送入自己嘴里含了一会儿,然后再取出来,把勺子送到了周泽嘴边。

周泽张开嘴,吃了下去。

外温里冰,

味道刚好。

这边,一男一女认真地吃瓜,

另一边,

已经开始风云变幻。

“八姑奶!”

高瘦男子发出了一声低喝,而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变化,变得阴冷和孤僻,尤其这位原本的三角眼,此时里面的眼眸像是都开始分裂了起来。

“嘶嘶…………”

吐了吐舌头,

八姑奶呵呵一笑:

“后生,老身这厢有礼了,不管是何等的误会,给老身一个薄面,就此结束了吧。

春梅就让我们带回村去,保证她不会再出来作乱,反正她现在已经厉鬼化形,对于差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至于这厮…………”

八姑奶手指着那个依旧还在迷茫状态的男歌手亡魂,

“你们就送他下去吧,此间事了,老身回去后,再备上一些土特产送给二位差人。”

周泽又吃了一口西瓜,舔了舔上嘴唇,微微摇头,不过瘾啊不过瘾。

原本以为那个瘦高个被痛扁一顿之后,请来大仙儿上身肯定得找回场子,谁知道这大仙居然直接出面开始讲道理了。

啧啧,

这瓜吃得真是索然无味。

明明是自家的书店,结果他娘的你家唱罢我登台的不停地换,偏偏自己这个主人只能在旁边看着。

咦,

对了,

大仙儿?

等等。

周泽露出了思索之色,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白莺莺离开。

白莺莺点点头,走开了。

刘楚宇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对付普通人,对付普通鬼时,他有着天然的优势,所以毫不怯场,但面对这个被莫名其妙请来的“八姑奶”,刘楚宇也不敢太过放肆。

在周泽看来,

刘楚宇是一个新晋鬼差,满脑子估计都是对绩点的渴望,而这个女鬼生前应该是个玄修,送她下地府绩点能一当十甚至更多,所以他为此和这个女鬼达成了约定,为了把这个女鬼送下去做出了一些妥协和后退。

但谁知道这女鬼不按套路出来,害死了人,把自己转化成了厉鬼,其价值瞬间就鸡肋了。

他刚刚对高瘦男的痛扁,更像是一种内心怒火的发泄。

而这个神秘的八姑奶,应该也是忌惮阴司的背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撕了阴司的面子,所以才做出愿意化解的姿态。

女鬼还在那里哭求着,一会儿哭求周泽,一会儿哭求刘楚宇,但没人搭理她。

刘楚宇看了看周泽,叹了口气。

周泽却笑得很开心,刘楚宇见状愣了一下。

“走吧,跟我回去,再看看老家的山山水水,我们几个老东西,再送你解脱。”

八姑奶伸手抓住了女鬼,把她从男鬼身上扯开。

“傻妮子,这种男人,也值得你为此托付这么多,甚至绝了自己往生的路?”

八姑奶一副痛惜的神色,

而后,

她牵着女鬼的手向门口走去,同时感叹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

看来,八姑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额……雌性啊。

这时,

白莺莺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从楼上取下来送到了周泽的手中。

周泽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盒子,

从中取出了一部有些残破封面上还印有一只黑猫的老式笔记本。

举起笔记本,

周泽看向刚刚走到书店门口的八姑奶,

听到对方的感叹之声,

马上喊道:

“我喊你一声八姑奶,

你敢答应么?”

————

大家可以“威辛”搜索“纯洁滴小龙”或者“kongbu66”,关注龙的“攻种威信耗”。

龙在那里会写一些番外小故事以及人物年鉴,现在已经写了白莺莺和老道的,后续还会继续写。

第二百三十四章 周扒皮!

生活,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小时候所看的脸谱化电视剧,里面就两种人:

一种是朱时茂,

一种是陈佩斯,

只有两个阵营,

一个是好人,

另一个是坏人。

就比如现在的周老板,举着阴阳冊,高呼“我喊你你敢应一声么?”

丢进西游记里,

满满的十分钟龙套既视感,

甚至戏份上可能还比不过那个“大王叫我来巡山”的小妖。

一件事情,因为双方势力的加入和互相忌惮,最终将以平稳的局面收场,但周老板横插一脚。

他的行为是好是坏?

能分得清楚么?

说到底,这还是周泽第一次碰见真正的萨满法师,也是第一次看见那些传说中能够上身的“大仙儿”,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拿出阴阳冊打算用用。

阴阳冊有一个功能,可以收取灵魂!

当初那个据说曾被周泽前身给强爆过的女人说过,如果周泽愿意,完全可以收几个艳鬼进去,没事做时就进去体验一下;

当然,只能体验个半套了。

周老板当然不会无聊到拿这个阴阳冊去装艳鬼,如果真的把这个当作一个高级的飞机杯,也着实太暴殄天物了。

今儿个,

第一次碰见所谓的东北的大仙儿,

周老板一时兴起,

拿起阴阳冊,

准备拿个一血!

以前无冤无仇,

现在毫无瓜葛,

但你既然来到我的书店了,

就意味着,

咱俩有缘啊!

八姑奶回归头,看向周泽,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喊一声“俺老八在此!”

但阴阳冊在周泽注入煞气的催动之下,自己开始颤抖起来,一声猫叫,悠然响起,仿佛沉睡已久的凶兽,露出了属于它的狰狞。

八姑奶后退一步,

但阴阳冊上却撒照出来一束白色的光芒直接将这个瘦高个男子全身笼罩,

瘦高个男子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而后一缕缕黑烟自其天灵盖位置升腾而起,黑烟先在上方不断的盘旋着,像是在挣扎,在抵抗。

下边,

手持阴阳冊的周老板身体不停地剧烈颤抖,

妈的,

这阴阳冊居然像是大功率抽油烟机一样,不停地在汲取自己身上的煞气!

“呃呃呃………………”

周老板拼命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同时也在不停搜刮着自己体内的煞气。

但在旁边老道看来,自家老板像是忽然捧着一个笔记本发起了羊癫疯,跳起了老年迪斯扣,就差嘴角再点缀一点白沫子了。

白莺莺在旁边见状,马上伸手过来搭在了周泽肩膀上,其身上的煞气也一起过渡了进去,帮周泽分担压力。

不能怪周泽这个时候几乎出洋相,

实在是因为这种“高科技产品”周老板也是第一次使用,而且还没有说明书。

这玩意儿周泽平时也不敢带在身边,基本都是让白莺莺妥善保存在某个地方,因为带着这个东西走路它会不停地提醒你你身边哪些人马上要死了。

你是救还是不救呢?

明明是那些素面平生的人,也和你没有半点瓜葛,如果你知道他们要死了却没有丝毫行动,平白地给自己增添负罪感做什么?

生老病死各种意外不都是人之常情么?

但谁又能真得看得开呢,哪怕当初自己吃了自个儿良心的周老板,如果走路上忽然看见某个小孩或者一个孕妇命不久矣,

真能无动于衷?

之前的准备不足,

加上此时的仓促,

确实让周泽这边有点乱了手脚,

但还在八姑奶也没多给力,或者说是这阴阳冊确实对强横灵魂类生物有着一种天然的克制,毕竟是判官标配的法器,哪怕它跌了品相也绝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可恶…………然而…………”

在留下了几声似是而非的呐喊之后,

这一团黑雾所凝聚的八姑奶最终还是被周泽收入了阴阳冊之中。

周泽只觉得这册子好像变得重了一些,而且封面也发生了改变,原本只有一只黑猫的,现在变成了黑猫在左,一条花蛇在右,猫的体格明显比蛇大了不少,正对着花蛇咆哮着,而那条蛇则显得有些迷茫和颤栗。

“啪!”

反手将笔记本扣在了吧台上,

周泽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累啊,

太累了,

全身上下已然被冷汗给打湿了,

不得已之下,周泽只能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继续大口喘着气。

瘦高个昏迷在了地上,一会儿请神上身一会儿神又被以强硬的手段剥离开,再加上中途又被海扁了一顿,瘦高个是真的被透支得厉害,直接不省人事了。

而刘楚宇,他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忌惮先是在瘦高个身上扫过,随后又着重地看向周泽。

周老板没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虚弱,

不是周老板忽略了,

而是他压根觉得没这个必要。

一个新晋鬼差而已,自己哪怕气喘吁吁,对付他,也不成问题。

甚至,周泽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冲动,希望对方忍不住出手来抢夺阴阳冊,自己正好有借口用他练习一下自己新进阶的“龙抓手”。

那镰刀一样长且锋锐的爪子,周老板还真想在实战中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然而,

刘楚宇似乎比想象中更懂得大体,或者说,他其实更加谨慎一些,八姑奶前车之鉴在前,他对周泽的看法也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只是凑到周泽身边,小声道:

“哥们儿,你这法器,强得厉害啊,东北大仙儿,一个照面下来就被你给镇压了?”

周泽笑笑,伸手接过白莺莺递来的茶水,连喝了好几口。

“但哥们儿,虽说东北大仙儿历来数目稀少,而且建国以来想成精就更难了,

但他们是出了名的团结,今儿个你收了一个,保不准明后天就有其他的大仙来找你麻烦。”

周泽闻言,倒是没被对方这三声两声地恐吓给吓到,

周老板现在真的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大炸弹随时可能会引爆呢,俗话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但周老板就像是一个身上背着炸药包的亡命之徒。

比如奈何桥来的那个老太婆,周泽直接杀了。

这个东北大仙儿周泽不知道擅自收了他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无所谓了,

收了,

正好试试自己这法器灵不灵光。

倒不是周咸鱼忽然明白过来准备洗心革面奋发搞事情了,

当年连慈禧老太后也敢跟世界列强集体宣战呢,

说到底,

这只能说明周泽的咸鱼状态又提升了一层,

进入了破罐子破摔境!

刘楚宇又伸手指了指那个男歌手,道:“哥们儿,大头你吃了,这小头,我来吃吧?”

意思是让他多少送一个鬼下去,获得一点点的绩点,也算他没白折腾。

他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这件事,周泽从开始到整个过程基本啥事儿都没干,但最后却收服了一位大仙儿,不考虑接下来会引起的连锁反应,单看现在,周泽已经算是吃了个满嘴油了。

他喝一口汤,

不为过吧?

谁知道周老板正对他的“识大体”反应很不爽呢,自己的镰刀牌指甲看来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练手,面对对方的“合理请求”,直接道:

“滚吧。”

“…………”刘楚宇。

卧槽,

你这个臭男人,

忒不要脸了吧!

刘楚宇掌心一挥,

还在老道跟前的那面小镜子当即飞了起来,然而,在半途中白莺莺却直接伸手,攥住了那面镜子。

镜子在白莺莺手里不停地颤抖着,却无法挣脱白莺莺的“魔爪”。

“嘤嘤嘤,老板,人家喜欢这个小镜子,这样人家以后就能画更好看的妆伺候你了呢。”

白莺莺蹲在周泽面前卖萌撒娇道。

“收下收下。”

周扒皮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哥们儿,别欺人太甚,大家都是同僚,面子做得太死可谁都不好看!”

刘楚宇手指着周泽呵斥道。

周泽闻言,笑笑,

大大方方地换了葛优躺姿势,

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真的道理讲不通了?”

刘楚宇开始进行“勿谓言之不预”的流程了。

事实上,周泽真想他能够直接跳步,当初自己杀的盐城那两位鬼差时,人家也没这么墨迹啊。

然而,

之前痛扁瘦高个,又呵斥女鬼的刘楚宇,

此时却显得无比的谨慎和从心,

从心得连老道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擦,

老板都这样压榨欺负你了,

你还不敢反抗?

你不光是脸上动了刀子,

下面也咔嚓过了吧?

“以后,走着瞧!”

刘楚宇居然放下这句“狠话”之后,直接转身准备走了。

周泽有些茫然,看着白莺莺,指了指自己问道:

“我刚当鬼差时,没他这么怂吧?”

白莺莺摇摇头,

然后又马上点点头。

走到门口,推开书店门,

背对着周泽等人的刘楚宇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而这时,周泽又喊住了他:

“喂,停下。”

刘楚宇心里忽然长舒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周泽,笑道:

“哥们儿准备化干戈为玉帛了?这就对了嘛,做人留一线,日后…………”

“我忘了我要当捕头的,还差几个鬼差小弟。

这样吧,

你魂血留给我,

然后你再走吧。”

“…………”刘楚宇。

一张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玻尿酸,下过多少刀的脸,

在此时硬生生地被愤怒逼成了猪肝色!

“欺人…………太甚…………”

第二百三十五章 收小弟!

做好人太累,

做那种可以被拿出来当宣传画册的大好人更累,

那意味着你将自始至终地保持自己的绝对干净和高尚品格,否则那些无所不如的杠精肯定会往死里搜索关于你的一切黑历史。

相反的是,

当反派就舒服多了。

周老板觉得自己现在就很轻松,压榨新晋同僚,一层层扒皮,简直惬意得一比。

“欺人太甚!”

刘楚宇摊开手,掌心之中长出了一根肉芽,像是豆芽发芽了一样,空气中,当即开始弥漫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周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继续盯着眼前的这个人,确切的说,是盯着对方手掌上长出的那颗植物。

每个鬼差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比如自己的指甲和小萝莉的口技。

而眼前的这货明显是在他自己体内种下了什么,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之前刘楚宇能如此能忍了,人是很容易被主观情绪所影响的生物,但植物,却能更冷静地进行趋利避害感知一些东西。

兴许,就是因为体内这株植物的关系,使得刘楚宇先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以大欺小么,那我要看看,你到底配不配!”

刘楚宇掌心中的豆芽迅速生长而起,与此同时,书屋外围和内部区域的所有夹缝间都开始长出了藤蔓和杂草。

匆匆翠翠,

郁郁葱葱,

货真价实的“绿色环保书屋”。

一根根藤蔓拔地而起,直接扫向了周泽所在的区域。

白莺莺主动上前,双手抓住了几根藤蔓,向下一扯,直接将其扭断,但断裂的藤蔓却迅速再生,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不停地环绕捆绑着白莺莺,白莺莺一时间还真的没办法脱开身。

老道那边已经被藤蔓裹成了绿色的粽子,就连小猴子,也被裹成了小球在地上翻来覆去。

坐在角落里的死侍身体也被包裹住了,但他只是有些迷茫地不停左右侧头,他似乎是在思考,这些植物到底算是书屋的绿化呢还是脏乱差的表现呢?

在思考好这些问题,或者是周泽主动发布命令之前,死侍估计得一直这样纠结下去。

他生前是一位特别会搞事情的神父,可以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变成这种天然呆的模样,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很有趣的讽刺。

这不是一种攻击属性的法术,可能只是单纯地拿来进行拖延和防御用的,又或者是刘楚宇这家伙还没能把这颗植物给养熟,所以效果不是很明显。

但至少眼下来讲,确实起到了阻碍对手的效果,这也说明,刘楚宇也没打算硬磕,他是打算抽空逃离这里。

逃回大吊州,

到时候常州那里还有几个鬼差,如果周泽还想要跑常州抓小弟,肯定会激起整个苏南地区鬼差的公愤。

周泽嘴里吐出一口烟圈,

刘楚宇还没走,

他走不了,

因为他的藤蔓已经把书店里其他人都缠绕住了,但唯独缺一个周泽。

周泽仍然坐在那里,悠哉悠哉,而那些藤蔓却不敢近他的身。

恐惧,

畏惧,

害怕,

这些情绪通过藤蔓这个载体也清晰地传递到了刘楚宇的脑中。

“呵呵,我说了,我们有缘分。”

周泽笑了笑,

在那个研究所地下,他吞吃了老树根体内的那株果子,老树根何许人也?几乎就是一只大妖了。

刘楚宇这个刚刚发了嫩芽的东西,怎么敢在自己身上放肆?

这就像是当初的白莺莺很是畏惧自己身上流露出的僵尸气息一个道理,

人在很多时候可以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造反,但对于妖物和其他类别的生物来说,血脉上的层级压迫真的太过巨大和可怕。

周泽将烟头丢下,用鞋底去踩了踩,然后站起身,双手轻轻拍了拍。

“小时候看《神奇宝贝》,里面要收服野生的神奇宝贝,都得先把它扁一顿当它奄奄一息时才好收服。

一般电视里收小弟,也是一个道理,得先把他打一顿,小弟以后才能服帖。”

“嘤嘤嘤…………”

即使被绿色的藤蔓纠缠得很是困扰的白莺莺,

在此时居然还能分心配合一下自家老板,

示意自己也是被老板狠插之后才被老板收服的。

周泽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刘楚宇,

“我们打一架吧,其实,当我小弟也不错的,比如林可,就是通城的那位老鬼差。

她一直说,

奉我为捕头,做我的小弟,

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还有通城另一个鬼差,是我的小姨子,你看,我和我的小弟们关系真的很好,大家跟着我,其乐融融得很。”

周泽差点说得自己都信了,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好老板,好老大。

刘楚宇脸色一阵阴晴变幻,下一刻,他果断地将手中的茎芽收回,转身都不走门了,直接准备撞破玻璃离开。

周泽一看他要撞门了,

也不敢耽搁了,

昨晚他偷出了“龙爪手”,

差点引起体内的那位苏醒,结果虽然被镇压下去了,但同样的也是把书店里的玻璃窗子以及各种屏幕全都震碎了。

自己是下午醒来的,所有人没一点怨言。

老道拿公费先请人把玻璃换了一遍,然后买了更贵更好的电视机换上,白莺莺喜不自禁地又换了一个更贵的游戏显示屏。

反正都是走公款,大家都没意见,就当提前提高生活质量水平了。

但花的可是周老板的钱袋子啊,

周老板心疼啊,

这玻璃白天刚换上,

你又要给我撞?

电视剧电影看多了吧,不走门偏偏喜欢撞玻璃?

周泽手掌一挥,

五根长长的指甲当即长了出来,

一股阴风当即荡漾开去,

可怕的吸扯力直接贴住了刘楚宇的身体,刘楚宇刚起跳,还没碰到玻璃呢,整个人就直接倒飞了回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周泽快步上前,刘楚宇双手撑开,一根根藤蔓自他身上长出来,企图拦住周泽。

但周泽的长指甲真得太过锋锐,顷刻间就将其给完全撕裂成碎片,而后弯腰,下蹲,两根指甲直接卡在了刘楚宇的脖子两边。

这时候,

周泽只需要轻轻一夹,

刘楚宇就得被“狗头铡”伺候。

周泽停了下来,

看着刘楚宇。

刘楚宇觉得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他是来抓鬼的,来冲业绩的,

结果鬼没抓到,还惹来了东北大仙儿,

东北大仙儿倒是很讲道理,说话也很好听。

但最后的结局偏偏就是自己被一层层扒皮之后,还得卖身给他?

新晋鬼差刘楚宇心里可以说是满满的阴影,他在常州还是认识几个其他的鬼差的,大家平时谈不上多熟络,但也算是点头之交,彼此之间也还算客气。

怎么一到通城来,

就感觉这里的同行像是土匪一样?

一滴魂血自刘楚宇的额头上浮出,带着浓郁的愤懑和不甘,

这真的是被周泽逼良为娼了。

收起对方的魂血,周泽也不耽搁,直接将其融入了自己的鬼差证上,契约成功,完美。

收起了指甲,

刘楚宇慢慢地爬了起来,扫了一眼周泽鬼差证上的绩点,原本就脸色苍白的他更是直接面如死灰。

“怎么了?”

周泽问道。

“你的绩点……比我还少……”

“…………”周泽。

在业绩上被自己的下属鄙视了和超越了,作为领导来说,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其实,也是因为周老板的咸鱼作风,外加隔三差五的一个昏迷就半个月一个月的,导致其正儿八经在做业绩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周泽之前有一段实习鬼差的时间,也算是被耽搁了。

“作为领导,你不需要去知道具体的事情需要怎么去做,只需要知道要做什么事,你明白么?”

周泽伸手拍了拍刘楚宇的脸,

好滑,

好嫩,

该死的,

这得打了多少玻尿酸!

刘楚宇不想再争辩了,他爬起来后,对周泽又单膝跪下,

“拜见捕头!”

“嗯嗯,起来吧,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自个儿身子。”

“…………”刘楚宇。

“行了,这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常州吧,以后有事儿我就打电话给你,反正常州距离这里也近得很。”

“额……好。”

刘楚宇爬起来,

然后道:“我的镜子…………”

“端午节快到了吧。”

“啊……嗯。”

“逢年过节给领导送点东西孝敬一下,不过分吧?”

“额……不过分……不过……”

“那你还不走?”

“哦,好,我走。”

刘楚宇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书店,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老板,这镜子很好玩哎。”

白莺莺拿着镜子说道,

镜子里的她,笑靥如花,戴着古代头饰,娇羞可人。

说着,

白莺莺还把镜子对准了周泽,“老板,你来照照,它好像能照出前世嘢。”

当镜子对准周泽的脸时,

只听得“咔嚓”一声,

镜面出现了裂纹,而后更是直接炸裂。

“嘶……”

白莺莺收回手,

看着地上的一摊碎片,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从下属手里潜规则收礼的周泽也是一愣,

摇摇头,

叹息道:

“唉,败家娘们儿。”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管管孩子,救救游戏吧!

今儿一早,

周老板照常坐在习惯坐的位置,

阳光,

报纸,

咖啡,

葛优,

咸鱼,

周老板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哪怕昨天的事情很多,周泽也是在起床后一股脑地都抛到脑后,怡然自得地享受自己晨间的生机勃勃。

白莺莺坐在旁边,对着一堆小碎片发着呆,神情有些低落。

老道从旁边经过,扫了一眼,道:

“这就是昨天被老板帅炸了的镜子?”

说这句话时,老道故意提高了音量,生怕老板听不到。

白莺莺抬起头,嘟着嘴,

忍了很久,

还是“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她其实还在为昨天把镜子弄碎了的这件事感到伤心和难过,她知道自家老板家底薄,也没啥好东西,好不容易弄来一件,还没玩热乎呢,就被自己弄碎了。

老道也叹了口气,把嘴凑过去小声道:

“其实这镜子是被老板丑哭了,你看这裂纹,像不像是泪痕?”

“啪…………”

周泽合上了手头的报纸。

老道悚然一惊。

“报纸上说,通城正在竞选文明城市的关键时刻。”

“嗯?”老道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道。”

“哎,在。”

“去出份力吧,店门口的马路,扫一下。”

“…………”老道。

老道蔫吧着脑袋扛着扫帚和拖把出去了,周泽也站起身,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点了一根烟,

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也就是在街对面的位置,聚集了一群人,有个女人在里头大喊大叫着,声音很大,极为泼辣。

大早上的,南大街人流本就很大,这下子自然聚拢了不少吃瓜群众。

对面应该是一家网咖,新开没多久。

周老板夹着香烟,慢腾腾地走了过去,从背影看过去,活脱脱的一个一天到晚没一件正事儿就喜欢东家逛西家扯的懒汉。

“我儿子期中就没考得好,老师还找我们家长,说他最近上课精神不集中什么的,我还纳闷呢,好啊,今儿个被我逮到了!

还跟我说早点去学校晨读,原来是跑到网吧里玩游戏了!

天杀的,

是谁发明的游戏啊!

国家怎么不把这些该死的做游戏和开网吧的都抓进牢里去,

这不是故意要毁掉我们的孩子么!

孩子他懂什么啊,

他有游戏就玩,

他觉得好玩就玩,

这东西就跟毒瘾一样,

孩子完全不知道啊!”

中年妇人不停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在他前面,站着一个穿着蓝衬衫的青年,青年******,很是斯文,女人说话时,他就微笑着站在她对面,没有反驳,也没有呼喊。

在二人旁边,有一个头发散乱的高中生模样的青年,低着头,脸颊发烫,显然是觉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妈妈这样大喊大叫让他觉得很是羞耻。

女人说累了,

终于停歇了下来,

算是中场休息。

斯文青年终于找到了插口的机会,很平和地道:

“女士,如果你想教育你儿子,可以带他回家或者带回学校跟老师一起慢慢教育。

我们这里是网吧,是营业性场所,你堵在这里吵闹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正常营业了。”

“我呸!你还好意思营业!

你们这些开网吧的老板,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全都是骗孩子的钱。

大家评评理,我刚去里面看了一下,全都是一些玩游戏的人,一个个眼睛盯着屏幕上看得仔细啊。

还有一些个油光满面的,一看就是玩了一宿的,都不去上班了,也不去上学了,就一门心思地只知道玩游戏!

要是他们爹妈看见他们这个样子,

该有多心疼啊!”

“女士,您儿子已经成年了,他要来上网,我们不可能拦着…………”

“什么狗屁成年不成年的,我儿子还只是一个学生,明年就要高考了!

我说我儿子成绩为什么下降了,

原来都是这个游戏,

都是这个网吧给害的!

政府就应该把所有做游戏的公司都关了,净是带坏孩子,让我们这些家长操心!”

女人还在不停地叫喊着。

斯文男子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镜框,摇摇头,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什么意思啊,我在跟你讲道理啊!

你想打电话喊人是不是?

你想对我玩黑社会是不是?

坑了我孩子,让我孩子沉迷游戏学习下滑,

还敢叫人来打我?

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吓大的,我也是本地人,我看看你敢叫人动我一下试试!”

“我报警。”

“报警?”女人愣了一下。

“你影响我正常营业了。”

“滚,你还有脸没脸!”女人抬手直接打了过去,“啪”一声,斯文男子的手机被女人打了下来,摔在了地上,手机正好滚落到周泽面前。

“还报警?我孩子明年考不上好大学就因为你这种狗东西开网吧,我还要报警呢!

大家评评理,

我们这些当家长的容易么?

供孩子吃,供孩子穿,供他们上学,谁不希望自家孩子成材,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考上好大学啊。

但就是有这些做游戏的混账,有这些开网吧的黑心家伙,

就想着从孩子身上赚这些黑心钱,

他们这是在毁了孩子啊!

天呐,

救救孩子们吧,

这些天杀的游戏啊。”

这时,男子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她应该是这家网咖的员工,她先走到周泽面前蹲下来把手机捡起,随后直接指着女人的鼻子就开始输出:

“救救孩子?

你还有脸提?

自家孩子自己教育不好,自己没家教,自己教不好孩子,还有脸怪游戏身上去,还好意思怪开网吧的?

你家孩子就是个煞笔,他沉迷游戏就意味着他是一个煞笔,就是一个智障,说明你就是智障的父母!

妈的,

我还要喊呐,

救救游戏吧,

管管这些煞笔孩子吧!

管管你们这帮煞笔父母吧!

我们成年人想玩个游戏,血都不能是红的,得变成绿的,暴力血腥镜头都得减掉,因为影响未成年人!

未成年人偷个钱,抢个东西,就全是游戏害的,

合着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好人是吧?

全都是游戏害的是吧?

别总想着推卸责任,这个社会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能混的好,自然得有人垫底,别人为什么不沉迷游戏?别人为什么能学习成绩好?

只会生不会养的狗东西,

只知道把责任往其他身上推,

你不会带不会教当初爽的时候干嘛不戴、、、套!”

女人愣在了当场,

附近不少吃瓜群众在听完这个女孩儿犀利反击之后居然还在起哄叫好。

这让这个女人更加受不了了,直接冲上去和女孩儿扭打起来。

“你这个小浪蹄子,叫你骂我,叫你骂我!”

两个女人厮打在了一起,很快就被周围吃瓜群众给拉开了。

周围不少人开始劝女人先让孩子去上学,别闹了,女人也被女孩之前一顿骂给弄没了气势,又留下了几句狠话后就拉着自己的儿子走了。

周泽跟着那个女人走了一段路,等到女人把孩子送到公交站台时,趁着女人还在数落自己儿子的空档,走到了女人伸手,伸手撩了一下女人的头发。

女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大概觉得周泽穿得还算不错,不像是揩油的色狼,就当是无意的没继续理会,转而回过头趁着公交车没来,继续骂自己的儿子。

周泽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网咖那边。

网咖门口已经没人了,恢复了正常营业。

周泽走了上去,

这家网咖的环境还真不错,机器也很新,所以哪怕是大早上的,但里面的顾客也不算少了。

斯文男子正在给女孩儿脖子那边上药,应该是刚刚扭打时被抓伤了。

女孩儿还很是愤愤不平地对斯文老板说着些什么,

但斯文男子只是随意地笑笑,手指在女孩的鼻子上刮了刮。

女孩儿嘟了嘟嘴,回过头,看见了周泽,马上问道:

“早上好,身份证出示一下先生。”

“我不是来上网的。”周泽把手伸在柜台上面,看这这个女孩儿。

女孩儿微微皱眉,显然是把周泽当作一个流氓了。

这时候,斯文老板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看见周泽时愣了一下,道:

“先生,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其实,刚刚吵架时,我挺支持你们的。”周泽说道。

“呵呵,让先生你见笑了,事情都过去了。”斯文男子说道。

“我就是对面开书店的,在七八年前,我这种卖的和你们开网吧的一个待遇,都被家长认为是带坏他们孩子的元凶。

时代在变,社会在变,很多古文化都失传了,

但这一代代家长推卸责任的水平,

倒是完整地传承了下来。”

“既然是邻居,那就到里面来,我请先生你喝茶。”斯文男子热情地说道。

周泽抬起手,示意不忙,

紧接着,周泽把用自己指甲夹着的一只黑色的小虫子放在了吧台上。

小虫子有些奄奄一息的架势,像是蛆,但身上带着彩色的斑斓。

手指着这只小虫子,

周泽慢悠悠地问道:

“同情归同情,

理解归理解,

那个女人,我也不喜欢,

但就这样让她去死,

也太过了一些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兄妹情深

斯文老板看了一眼自己的雇员,摇摇头,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周泽可以进去聊。

女雇员在旁边紧张地双手掐着自己的衣服边角,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显然是怕得很,她不是怕周泽,而是怕自己的老板。

周泽走进了里面的隔间。

很少有网咖会特意开一个办公室的,大部分都是恨不得榨干最后一点点的空间,能多安排一个机位就安排一个机位,能多弄个包厢就多弄个包厢,至于工作人员的休息场所,也是能简单就简单。

而且,这个办公室还真的挺宽敞,里头还有一个房间,应该是卧室,主厅有沙发还有办公桌,地毯是一幅有封膜的水墨画,行的是山水大格局画风,人踩在上面时,仿佛真有一种置身于白山黑水之间的错觉。

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字画,里面还有几个连周泽这个不通字画的人都有些印象的名家落款,也不晓得到底是真是假。

但……应该是真的吧,毕竟对方能在南大街这种地方开网咖,而且还极为奢侈地在里头弄这么大一个空间作为生活休息区域。

周泽现在看这位,颇有一种以前别人看自己的感觉。

在一个城市最黄金的商业街阶段,开一家肯定赔钱的书店,

嗯,

这个老板肯定“深不可测”,至少很有钱。

对方泡了茶,主动端了过来。

“请坐。”

周泽在沙发上坐下,他可以说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实际上情感倾向没那么重。

任何人,做任何事情时都难免带上一些主观情感倾向,比如周泽看那个女人不是很舒服,虽然出手帮她把那虫子给摘取了出来,但要急哄哄地给她讨个说法报仇什么的,也不至于。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管教好我的人,也谢谢兄弟出手帮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

斯文男子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而后右手抓着一根陶瓷片,对着自己的左臂直接划了下去!

一时间,

左手手臂自肩膀往下的位置,

出现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鲜血淋漓。

周泽低下头,喝了一口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对方的血滴落在了地毯上,汇聚了一滩,但对方却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右手扶了扶镜框,左手垂在了身旁,走到了周泽面前,问道:

“兄弟,这个交代,您看怎么样?”

周泽点点头,示意足够了。

其实,按照周老板的善恶观来说,他可没有什么“特殊人士”为祸人间必须要“替天行道”的觉悟,周泽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龙虎山道士”“崂山道士”这类的存在,但他明白一点,不管怎么安排,惩恶扬善,维护人间正道秩序的责任怎么落都不可能落到他这个鬼差的身上。

充其量,

周泽真正过来的原因,无非是无意之间发现就住在街对面的这个邻居,有点不一般,本着卧榻之侧的忌讳,所以来摸摸底。

“兄弟,敢问你是哪家的路数?”

先是一番自我惩戒,

而后开始摸底细,

这是江湖上常见的套路。

周泽伸手指了指地下,

意思是我乃地下工作者。

“哦,盗墓的兄弟,也不知道兄弟师承盗墓哪一派?”

“…………”周泽。

“是我唐突了,我叫渠明明,老家是河南的,家里祖上是从医的;

不过到我这一代,呵呵,我喜欢玩游戏,小时候经常跷课不喜欢医堂喜欢去网吧,所以现在从家里出来,我也就开了一个网吧,这家网吧开了有半年了。

这样看来,也是我的疏忽,居然不知道附近有兄弟这种藏龙卧虎的人。”

“我还以为你是从苗疆来的。”

“是因为那只虫子么?其实,自古以来,医蛊不分家的,甚至在更久远的时期,医生还兼职算卦等等其他职业,在部落里被称之为巫师。

现在的人因为一些影视文学作品的影响,认为只有苗疆才有蛊术,这只能算是大众的误区而已。

那只虫子,是以中药调和喂养出来的,潜入人体之后能释放慢性毒素,让人心肺功能开始陷入衰竭周期。

我也没想到我家的小妹这次出手这么重,是我的疏忽,现在想想,还不由得有些后怕,多亏了兄弟出手,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不少奇人异士的,他们不一定通玄,但他们一个个的手段,也都绝对不容小觑。

对方既然误以为自己是盗墓行当的人,那么也就是说明他不具备“阴阳眼”的能力,看不透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且,对方无论是从态度上还是从自我惩戒的角度上,都表现得很完美,进退有据,很是诚恳,也确实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至于那位吧台网管小妹,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的自残,已经算是代为受罚了,周泽也不会再追究下去,

难不成真给警察打电话报警说警察叔叔这里有人用“苗疆蛊术”要杀人?

估计如果接电话是一个风趣的警察叔叔他说不定会回你一句:好,那就请你代表月亮消灭她吧!

“既然是邻居,那么兄弟留下来吃顿饭吧,小弟不才,厨艺上还能过得去。”

吃饭?

算了。

周泽不习惯在外面吃饭。

周泽正准备拒绝,谁成想这位渠明明同学居然又加了一句:

“我擅长药膳,以药入味,可调理周身气血,活热经脉。

观气色,我发现兄弟你是不是经常受伤?

所以身上累积之淤气凝而不散,这些东西终究对身体有害处。

调理一下,能够起到延年益寿的效用。

人依气而活,气活则人盛,鬼差不敢侵也。”

“…………”周泽。

“不必了。”

周泽站起身,准备离开,自家身体自家清楚,难不成以后开一次无双就来这里“调理”一次?

到时候这这位网咖老板可能还以为自己多敬业呢,老是去盗墓时碰到粽子要搏斗。

不对,

粽子,

听起来有点刺耳啊。

周泽走到了门口,

渠明明居然又开口道:

“我的药膳,对调理隐疾有很大的效果。”

隐疾?

周泽停住了脚步,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感叹道:

“脖子好像确实有些酸了,以前确实受过伤,那就调理一下吧。”

………………

厨房在二楼,

是的,

渠明明包下了两层楼,一层楼做网咖和办公室卧室,

这第二层楼,

则是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各种药材还有好几口大小炉子以及锅具,简直就是吃货的天堂。

周泽上来参观了一遍之后,就下去了,有一处被帘幕遮挡的区域渠明明没掀开让他进去,周泽也就识趣儿地没去。

其实,

周泽已经“听”到了,那里面有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声响,存放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对于那些蛊虫,周老板是没多大的兴趣的。

渠明明负责做药膳,他说做好了会端下来。

周泽也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欣赏着这些画卷,那个吧台小妹噙着泪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用抹布把地毯上的血渍给擦去。

她很伤心,也很难过,看见她时,周泽仿佛看见了白莺莺。

自己受伤流这么多血的话,白莺莺应该也会很难过的吧。

一念至此,周泽拿出手机给白莺莺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在对面网咖上网,就不回来吃饭了。

白莺莺喊叫着说等忙完了书店的生意也要来跟周泽一起双……飞,

哦不,是双排开黑。

她以为周泽是跑到网咖玩游戏去了。

放下电话,周泽发现那个小女孩正站在原地,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怪我?”

小姑娘没反应,伸手擦了擦眼泪,嘟着嘴,走出了办公室,一副她很委屈的样子。

周泽耸耸肩,这年头,小迷妹最难处理,只能希望渠明明能看管好她,不过周泽也没多当一回事儿,这种非鬼类存在杀人伤人好像也不归他管,世界上每天发生的谋杀以及其他恶性事件多了去了。

…………

小姑娘擦完了血渍,洗了手,走到了二楼。

渠明明正蹲在小炉灶旁看着火候,锅里炖着的药膳味道浓郁,却不腻,反而散发出一种类似薄荷一样的清香。

“哥,你没必要这样子的。”

小姑娘走到她老板身边,有些心疼地抓起老板的左手。

“没事,妹妹不懂事,闯了祸,当然是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承担罪责了,下面那个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也没过多为难我们。”

“不过是一个土耗子罢了,下九流的角色,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官面上的人物了。”

“渠真真,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他出手,你手上可能就沾染上一条人命血债了,蛊虫有灵,你真想有一天被自己亲自饲养的蛊虫给反噬么?”

“好啦好啦,真真错了,真真错了。”

渠真真伸手抚摸着自家哥哥的手臂,把脸埋下去,用自己的舌头轻轻地舔舐着伤口。

“哥,你对我真好。”

“废话,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嗯,哥哥最爱我了。”

“呵呵。”

渠明明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脸。

渠明明抬起头,一脸爱慕地看着自家哥哥,道:

“哥哥,妹妹会一直好好地当你的炉顶的。”

“乖。”渠明明掀开盖子看了一下,然后道:“要入药了,他阳气虚,阴气重,可能是长时间待在墓室那种地方的原因。

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一般的盗墓的,下墓频率也不可能有这么快,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天天都睡在墓室里一样。

算了,

取九瓢虫三钱,银线虫一钱,暗火虫一钱,这样的话能调理好他体内的阳虚之疾。”

渠明明说完后,把手放在了自家妹妹的下颚位置。

“嗯,好嘞。”

女孩点点头,

然后张开嘴,

下一刻,

有三只翅膀上带着花纹的小虫子从她嘴里飞出来,

有一只银色的小虫从她左耳里慢慢蠕动爬出,

有一只暗色的金颗粒一样的虫子从她眼角位置硬生生地挤出来,

这些虫子都很乖地落到了渠明明的手掌中,

渠明明手掌一翻,

将这些虫子都丢入锅中,

一时间,

药膳的味道更加清香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爹

煮药膳需要一点时间,办公室里等着的周泽最先等到的,居然不是明明,而是莺莺。

“老板?”

白莺莺站在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

周泽走了出来。

“老板,你在这里做什呢,不在玩游戏啊?”

白莺莺扫了一眼网吧里面,很多屏幕上都在玩吃鸡。

“网咖老板是个厨子,在给我做饭,我等着吃呢。”

周泽当然不可能说他在等煎药吃药,

否则白莺莺再追问吃药治什么病时该怎么回答?

“啊,那许娘娘得伤心死了,他的汁水你也不吃了,

现在连他做的饭你也不吃了。”

白莺莺一副很替同事心疼的样子,但目光很快就看向了吧台。

“你去玩儿吧,等我要走时喊你。”

“好嘞。”

白莺莺马上跑去吧台那边充钱,然后很是开心地去了八十元一个小时的顶配VIP厅。

周泽站在吧台边,随手拿了一包烟,拆开,抽出一根,点燃。

恰巧渠真真从二楼走了下来,看见周泽在拿烟,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吧台里整理东西。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恶邻,跑人家家里连吃带拿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周泽也不想看这个女孩一直冷冰冰的样子,人家哥哥又是自残又是做药膳的,自己也不能总绷着个脸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

“你哥挺帅的,长得跟李易峰一样。”

网吧声音有点嘈杂,

渠真真听了周泽的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周泽,问道:

“长得跟**一样?”

“…………”周泽。

“算是吧,**叔叔也挺帅的。”周泽认下了。

“今天,是我的错,我哥哥已经教训过我了。”渠真真叹了口气,“但那个女人敢骂我哥哥,还打了他,我实在是看不过。”

“事实上是这样子的,你们也不算是很普通的人,但如果想过普通人生活的话,在心态上,还是需要调节一下的。”

“那换做你呢?”渠真真看着周泽,“刚刚过去的那个女孩,和你很熟吧?如果现在网吧里有人去骂她打她,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会继续抽我的烟。”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渠真真皱了皱鼻子,对周泽这个人她真的是没办法有什么好感了,当下也不说话了,坐下来整理自己面前的东西。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看了一眼坐在那边VIP玻璃包厢里的白莺莺。

笑话,

谁敢跑去惹她,骂她,打她,

她会跟你嘤嘤嘤?

直接把你生吞活剥了都有可能。

周泽可是见过白莺莺本来面目的。

倒是这对兄妹,是真的眼瞎,自己是鬼差看不出来,硬说是盗墓的,白莺莺是一头僵尸她也看不出来。

香味传来,

周泽回过头,

看见明明同学端着一个砂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周泽主动上前,问道:“烫不烫手?”

“有点。”明明同学回答道。

渠明明刚打算说“没关系他自己能拿得起,不用周泽帮忙”,

但谁知道周泽下一句话却是:

“那你小心点,别撒出来了,我等了这么久呢。”

“…………”明明。

砂锅上桌,

周围再摆上了一套古色古香的碗筷。

周泽把瓷碗拿在了手中,把玩了一下,欣赏着上面的精致雕纹,道:

“真奢侈,乾隆年间官窑出来的吧?”

“周先生好眼力,平时也玩古董收藏么?”

周泽心里呵呵一笑,

他上辈子那个活法,哪有钱有闲工夫玩什么古董啊;

这碗他认识是因为莺莺的陪葬品里就有一对,周泽拿去当的时候,这一对瓷碗就有五十多万了。

“当中医很有钱么?”周泽好奇地问道。

拿这种碗吃饭,一般人还真消受不起,这是托着五十万吃饭啊。

“其实还好,不过现在中医被炒过头了,很多传销方面喜欢拿中医打名头;

而且,真正的中医是需要时间的静养沉淀的,很难速成,所以社会上活动的,真正有水平的中医,真的不多。”

渠明明亲自给周泽盛了一碗,只是汤,没有菜,更没有乱七八糟的补品在里头,汤泽靓丽,汤水清澈,丝毫不觉得油腻。

周泽在事先就已经偷偷喝了一点彼岸花口服液了,这会儿自然是可以慢条斯理地将碗托起,喝了一口。

鲜美,

很鲜美,

而且喝下去之后,

仿佛有一股热流,瞬间涌入自己的肠胃。

又连续喝了几口,

等了一会儿,

只觉得好几股小小的热流在自己四肢百骸位置不断地流淌,到最后,一同向下而去,

汇聚向了不可说的位置。

“呵。”

这效果,

真牛逼,

赶得上伟、、、哥了。

渠明明给周泽盛第二碗,摆在了周泽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点饱了。”

周泽一边说着一边又端起了碗,

喝了一口后问道:

“你怎么不喝?”

渠明明闻言,

微微一笑,

有点自信,

一切,

尽在不言中。

周泽忽然觉得这汤的味道,没之前那么美味了。

“周先生经常下墓,自然是见闻广阔,不过我有一件事很好奇,通城这片区域,古墓应该很少才对,周先生为何会选择在这块地方落足?”

“你喜欢去嫖的话,难道还得把家买在会所对面?”

渠明明点点头,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如果周先生手中有需要出手的东西,可以送到我这里来,你也看见了,我个人喜欢收藏古董。”

“呵呵。”

周泽也就干脆把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了,点点头,道:

“好。”

喝好了汤,周泽起身准备告辞,渠明明将周泽送到了网咖门口。

白莺莺还在那里玩,周泽看她玩得正尽兴,也就没喊她,反正离家又不远,就隔着一条街,周泽自己先回了书店。

这会儿,

老道刚刚扫好马路,哦不,是为了创建文明城市做好了贡献收工回来;

不过,在老道身边站着两个穿着城管制服的青年人。

老道夹在二人中间,有些难堪,尤其是见到周泽也正好走回来时,更是有点手足无措。

周泽微微皱眉,

难不成老道中途开小差又去慰失足去了?

但也不对啊,

没见过城管扫黄啊。

“是他么?”一个年轻城管指着周泽问道。

“嗯,哎,不是,不是…………”老道开始解释什么,但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哦,就是你啊。”

一名年轻城管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周泽面前,指着周泽的鼻子呵斥道:

“你就是他儿子?”

“…………”周泽。

周泽看向老道。

老道吓得一个激灵,暗道完犊子喽。

“你是怎么当儿子的!

大夏天的,叫老人出来扫马路,万一老人中暑了怎么办,我告诉你,你这是虐待老人!”

周泽舔了舔嘴唇,倒也没急着反驳什么。

“这次是被我们发现了,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工商,管不到你,但你要知道一个道理,人在做天在看。

不管老人以前和你的关系怎么样,但你这个做儿子的自己心里得有一杆称,称一称自己的良心!”

说着,

这名年轻城管还伸手在周泽胸膛位置拍了拍,

“记住了啊,下次我还来,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虐待老人,让老人再在这种大太阳底下扫马路的话,有你好看的。

我可是城管,

城管什么名号,

侬晓得伐?”

年轻城管说这话时还故意装出一脸凶横的模样,还把城管的名头拿出来自污一下以增强威慑力。

“呵呵。”

周泽笑着点点头,取出烟,递给对方一根。

“少跟我套近乎!”

年轻城管根本不接,“对老人好点,知道不?”

说完,他又走到了老道身边,拍着老道的肩膀道:

“老先生,下次你儿子再对你不孝顺,你跟我们说,可以去城管局找我们,我们给你主持公道!”

老道一张脸简直比哭还难看,一边纠结地看了看面前的年轻城管,一边又偷偷地看了看老板的反应,只能硬着头皮千恩万谢地把这两个好心城管小伙送走。

两个城管上了旁边的公务车,其中一个在接电话,倒是没急着开走。

老道战战兢兢地走到了周泽旁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老板,听我解释啊,是他们多管闲事主动过来问我的,我就是想找个由头别让他们烦我,谁知道随口一提是儿子让我…………

他们就当真了,

还硬要跟着我回来找我儿…………”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看着老道,

喊了声:

“爹?”

“哎哟,哎哟!!!!!!!”

老道吓得直接对着周泽跪了下来,如果不是在这街上,老道都想直接对着周泽磕头了。

娘类,

要遭咧!

完犊子喽!

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道:“站起来,他们还没走。”

老道只能重新站了起来,但脸色都吓绿了。

“裆里还有符纸吧?”

“没咧,没咧,祖传的符纸,精贵少滴很,上次就用光咧,上次就是最后一张咧。”

周泽直接忽视了老道这句话,

指了指那边城管的公务车道:

“去给他们车后面贴一张符。”

说完,

周泽直接走入了书店。

“车后面贴张符?”

老道疑惑地扭过头看去,没发现什么异样,

但想着老板不可能玩儿自己,

当下取出了自己兜里的牛眼泪,抹了一下,

老道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先前城管公务车后车位置是空空如也的,

但现在,

竟然塞满了惨白的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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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水浅王八多

回到吧台后面,周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喝两口,老道就回来了。

“贴了?”

“贴了,老板。”

老道挠挠头,又问道:“老板,为啥他们车后面会有这么多花圈?”

而且那不是真的花圈,不涂抹牛眼泪根本就看不见。

中国人都清楚,花圈是给死人用的,对活人来说是很不吉利的东西,车后面忽然多出这些玩意儿,肯定是不好的。

也因此,虽说那俩年轻城管差点让自己在老板这边吃了挂落,但人家也是好心好意,老道还是把自己裤裆里藏着的符纸贡献出去了,也心甘情愿。

“被人在后面吐口水吐多了,也就有了。”

周泽笑了笑,没当回事儿,想叫白莺莺给自己泡茶,才记起来莺莺还在网咖血战。

“帮我泡壶茶。”

“哎,好嘞。”

老道手脚也是麻利得很,泡茶时也有模有样的,他其实懂得很多,也善于学习,之前周泽就看见老道在许清朗不在的时候给客人调鸡尾酒。

“老板,什么叫被人骂多了?”

“经常有人看见城管的车后,在车后面吐口痰,再骂一句‘早死早超生’。

慢慢地,花圈儿就多了起来了。”

“咒的?”

“算是吧。”

“但那俩小年轻城管人还不错啊。”

“那位跳楼自杀的老师人也不错。”

“额……这个……”

“放心吧,那花圈也弄不死人,至多让人运势弱一些,你那符纸贴上去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唉,贫道我是心里替那俩孩子觉得委屈,凭什么城管的恶名,需要他们来担?”

“因为大部分人喜欢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如果自己开车或者走路时道路被小摊小贩挡住了要骂;

网上看见城管‘打’人的视频,‘欺负’小贩的报道,也要骂。”

“唉,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老板,茶泡好了。”

老道把茶水送上来,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重新拿起抹布开始东擦擦西摸摸,哪怕书店里头被死侍给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老道心里发虚啊,生怕周泽再把之前“儿子”的事儿拿出来发作。

周老板则是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刚躺下,许清朗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中午在外面吃的?”

许清朗这话里头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嗯。”

“呵呵。”

老道识趣儿地走远了一些。

“老周,跟我出去一趟,帮我个忙。”许清朗对周泽道。

周泽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看着换了一身干练衣服的许清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作为朋友,既然人家开口了,你还真不好意思去当面拒绝,尤其你现在还躺在沙发上,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架势。

想找借口搪塞一下,都找不到。

而且不管怎么说,老许一直以来也算是帮了周泽很多忙的。

许清朗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车是往许清朗老家门海县去的,倒也不远,通城这边除非发生交通事故基本不会堵车,估计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事情就是这样,上次迁坟遇到的问题,现在开始发酵了。”

许清朗刚刚把事情的经过和周泽说了一下。

这件事周泽是知道的,当初许清朗曾不止一次地离开书店回老家,就是忙迁坟的事情,虽说许清朗的玄术水平在周泽跟小萝莉眼里就是一个半桶水,但他的水平比农村的白事儿先生以及所谓的游方道士,真的高出了太多太多。

所以迁坟的事情也是许清朗亲自主持的,他测算了方位和日期,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弄,但问题还是发生了。

首先是祖坟那边先出了水,按照许清朗的说法就像是地下温泉喷渗透出来了一样,那水还冒着白烟,热乎着呢。

之后开挖时,又遇到了不知名的塌陷,没弄出什么人命动静,但也把一杆负责迁坟的村民吓得够呛。

到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抢救性挖掘,弄出了一堆白骨之类的东西,有的棺材时间久了,自己也腐烂了,骨头都埋在泥土里头了,有的以前穷,下葬时连棺材都没有,直接一卷草席上路。

除了这些年上面有碑文的坟头还好,其余的大部分白骨到底是谁家的祖宗自家都没办法分清楚,反正一个村大部分都一个姓,也无所谓了,囫囵吞枣地全都迁移到另一个位置又集体下葬了。

至于老坟头那里还有没有剩余没被迁走的尸骸,也没人再去费心思找了,而且找的难度也实在是太大,总不可能直接喊挖掘机过来把这块地给重新翻一遍吧?

但这之后,怪事就开始发生了,村里开始丢东西,而且一些人家养的家畜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暴毙,还有人做梦梦到自家太爷爷太奶奶这类的来哭诉,总之,说这个村子被弄得鸡犬不宁有些夸张了,但至少也是草木皆兵。

许清朗想过办法去解决,但都无济于事,只能请来周泽帮忙。

到许清朗村子里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虽说是村子,但家家户户基本都是二层小洋楼,外面不远处就是大公路,村子里头也都是水泥路,不少人家场子上还停着好车。

江浙沪这边的农村跟西南地区的农村差别还是很大的,一是因为当地经济发展原因,二则是因为地理环境原因,发展起来确实比西南地区多山环境要方便适宜得多。

许清朗把车停在田埂旁的水泥路上,他很干脆,也不说回老家了带周泽去见个长辈亲戚什么的,直接带着周泽就上坟头去了。

老祖坟区域已经长满了杂草,显得很是寂寥。

“迁坟是因为征地,这里会有高铁线从这里走,之前村子里不是很愿意,在获得一笔赔偿款之后,大家才同意了。”

许清朗蹲在田埂边,点了一根烟。

周泽围绕着坟圈走了一遍,然后耸耸肩,道:

“没发现什么问题,也没感知到鬼气之类的,这里干净得像是每晚敷完面膜的你。”

“我也试着找过,但也没在这里发现什么,我原本以为是我道行不够,既然你都发现不了什么,那问题可能不是出现在这里。”

“之前挖出来的尸骸最后怎么处置的?”周泽问道。

“除了能分清楚的被单独安葬,其余的基本都被合葬了。”许清朗说道。

“那可能七婆跟八婆生前就是仇人,死后被不小心合葬在一起吵架了?”

周泽半开玩笑地说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鬼魂会吃家畜?”

就在二人一起抽着烟聊分析这件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大喊声:

“跳水啦!跳水啦!跳水啦!!!!!!”

呼喊的是一个老婆婆,一把年纪了,但嗓门儿依旧洪亮,这一声声叫喊,足以将半个村子给惊动。

许清朗和周泽马上跑过去,已经有几个男子下池塘了,也没等许清朗和周泽有什么反应,那几个人就把一个妇人从水塘里拉了上来。

江南农村有喜欢自家修水塘的习惯,可以自己养养鱼做点水产什么的。

妇人被拉上来时,脸色泛白,倒是还醒着,手在无意识地抓着什么,像是还停留在刚溺水时的绝望阶段。

许清朗马上过去检查她的状况,周围村民也纷纷跟许清朗打招呼。

周泽站在边上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老许不是因为拆迁得了二十几套房么,这里又是他的老家,为什么这里没拆迁?

又或者,这里是他的老家没错,但他当初和爹妈一起住时,并不是生活在这个村里?

周泽也没好意思问许清朗这个,人家正在着急着呢,这个时候他也没兴致拿自己二十几套房出来装逼。

跳水自杀,在哪里都不算罕见,周泽在水塘边蹲了下来,水塘的水不是很清澈,上面漂浮着不少绿藻。

伸手,拨开面前的绿藻,周泽微微侧头,看向水面下面,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也什么都没看见,池塘虽然脏,但绝不是有“脏东西”的脏。

妇人被背回屋里去了,附近聚拢了不少村民,通城属于东部沿海地区,所以哪怕是农村里的青壮年,上班的话也能就近找到工作岗位,没必要背井离乡出去打工,农村里的人气儿还是很足的。

许清朗还在里头忙活着,周泽站在人群外面,抽着自己的烟。

就在这时,前面走来一个衣着有些邋遢的老头,一边走一边骂,周围村民脸上都露出了恶心排斥的表情,纷纷让开。

老头自顾自地骂着自己的东西,

先骂振幅,

再骂村长,

又骂了这些见钱眼开的村民,

一副恨其不争的感觉,

一边走一边骂,唾沫星子横飞,骂得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数典忘祖,见钱眼开,对不起先人…………

周泽在旁边当热闹看着,靠在一棵槐树上。

老头在周泽眼里倒是挺可爱的,人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没啥看不开看得开的了,想骂就骂,想闹就闹,想疯就疯,反正老子没几年好活快蹬腿的人了,干嘛还受你这人间鸟气。

只是,

老头骂着骂着居然拐向了周泽这边,当他看见周泽时,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爷爷,爷爷…………”

一个小女童从远处跑来,拉住了自家爷爷的手,她生怕爷爷乱跑乱闹。

但老头还是继续盯着周泽在看。

“这是外面来的叔叔,不是村里的。”

女童对自家爷爷说道,爷爷年纪大了,脑子不大能记事儿了。

“什么叔叔!”

老头对着周泽直接一口唾沫吐出来,

吐在了周泽的鞋面上,

“死鬼!”

“对不起,对不起,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女童马上蹲下身用自己的衣袖给周泽擦鞋面,她生怕这个外来的叔叔打自家爷爷。

“回来,给什么小鬼擦鞋面!

咱老崔家,丢不起这个人!

人是人,鬼是鬼,活着的时候堂堂正正,

死后也就不用给这帮小鬼卑躬屈膝!”

老头呵斥自家孙女,同时把孙女给拉了回来。

孙女站在老头身边不停地对周泽道歉,喊“对不起对不起”。

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被小女孩擦拭过的鞋面,他是有洁癖的人,老头的一口浓痰虽然被擦去了,但心里的腻歪却难以消除。

再见这老头虽然神神叨叨的,被村民所不喜,但居然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家伙,看似疯疯癫癫,但实际上比这个村子里其他人都看得要更清楚。

“你不怕阎王,那你的孙女呢,要不,我带她先下去?”

周泽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竖子,尔敢!”

老头大吼一声,

直接撞向了周泽。

“噗通!”

周泽原本就站在池塘边,

这下子被老头一撞,

居然跟老头一起摔入了池塘水中。

“又有人跳水了,又有人跳水啦!!!”

“救人,救人,快救人啊!”

“爷爷,爷爷!”

“崔疯子跳水了!!”

岸上传来村民们的呼喊声……

第二百四十章 三人行

周老板曾不止一次地落水过,

尤其是在落在池塘这种水域;

在地狱里,

在梦里,

都有过,

但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落水,而且还是被一个疯疯癫癫的糟老头一记顶牛头顶下去的。

早知道,

就不那么嘴贱了,

自己好端端地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做什么,

平白地遭受他这一击“野蛮撞击”,

而且更让周泽惊愕的是,这老头在落水后居然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肩膀同时双腿绊住了自己的小腿,这是打算硬生生和自己一起溺死在水底啊。

上面倒是有村民开始准备下水救人,但周泽可不敢把自己的命运的选择权交给这些村民,而是直接长出了指甲,对着老头的后背戳过去。

刚刚还夹得起劲的老头,

瞬间一个哆嗦,

直接软塌塌了下去。

周泽扛着这个老头浮出了水面,周老板的水性其实也就一般,但这里又不是什么大江大河,只是一个小池塘,托一个没多少分量的老头上来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上岸之后,许清朗直接冲到了周泽面前吼道: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崔疯子发疯把人小哥给撞下水塘的,这崔疯子,整天疯疯癫癫骂骂咧咧的,现在还开始准备杀人了。”

“打电话报警吧,他无儿无女的,无所谓,但如果下次换了谁家其他人被他给推下去怎么办?”

“对,报警,最好让精神病院把他给收了,他越来越不像话了。”

小女孩跪伏在爷爷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爷爷不停地抹着眼泪,喊着爷爷快点醒来。

“把他送回去,他身上有线索。”

周泽对许清朗说道。

许清朗点点头,不疑有他,直接走过去把老头扛起来。

“我送他先回去,报警的事情先不急,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大家不要慌张。”

说完,许清朗就扛着崔老头走出了人群。

周泽和小女孩跟在后面。

小女童一路上还是在哭泣着,周泽倒是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开玩笑的是他,而且是这种玩笑,他被人家爷爷撞着一起下水也是活该。

“你家在哪里?”周泽问小女孩。

“他家就在前面路口的泥房子里,这老头无儿无女的,平时又喜欢酗酒,脑子有点问题,所以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许清朗对村子这边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

很快,众人来到了那个泥房子的位置。

在四周都是二层甚至是三层四层的小洋房之间,还有一个上世纪很久远的泥房矗立在这里,确实有些扎眼。

门没关,或许这屋子也没什么值得小偷惦记的东西。

泥房子有三个房间,中间是客厅,一半摆满了这阵子老头刚收来的易拉罐酒瓶子这类的废品,另一半则是供奉着神像,供桌那头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左边是卧室,老式的木床,右边是厨房,用的还是土灶。

许清朗把崔老头先在床上安置了下来,然后看了看周泽,道:“现在把他弄醒?”

言语之中,有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倒不是不信任周泽,许清朗是不信任这个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疯疯癫癫的老头这里能有什么线索。

这又不是什么书店书架上放着的那些,

荒山野岭捡个戒指里面还能住着个老爷爷,

少林寺最牛逼的是那个藏经阁的扫地僧。

“他有阴阳眼。”

周泽说道。

能一眼看出自己是鬼,

除了阴阳眼,没有其他的解释。

而且在老头身上,周泽没感应到其他的气息波动,如果老头是玄学人士,他也就没必要直接用头把自己顶下水塘玩儿同归于尽的把戏了。

“阴阳眼?”

许清朗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躺在床上还没醒的老头。

“真没想到啊。”

“他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

周泽走到了门槛边,坐了下来。

“我出去买点东西,当晚餐。”许清朗说着走出了屋子。

周泽对旁边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小女童挥挥手,示意她走过来。

小女孩有些怕生,叫了几次她才走过来,同时歉然道:

“叔叔,我爷爷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嗯,我知道,是叔叔的不对,玩笑开过头了。

对了,你知道村子最近发生的事情么?”

小女童点点头。

“那你爷爷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爷爷说,爷爷说…………”

小女孩有些难以启齿,掐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犹豫着该说不该说。

“放心吧,和叔叔说,叔叔不会告诉别人的。”

“爷爷说,是村子里的人们贪图赔偿款,为了那点钱,连祖坟都不要了,祖宗泉下有知,都得气得跳脚。

爷爷还说,

本来我们村的祖坟位置是极好的,这次本不应该拆迁到我们这里,是村长和上面什么人勾结,硬生生地把这条线迁向了这边。

前些年西村被拆迁了,西村的人都赔了好多房子和钱,大家都住进城里去了,村民们眼馋得不行,也都想着拆迁。”

周泽闻言,点点头。

祖宗有意见,或许是有的吧,但搞破坏的,应该不是那些“魂归来兮”的祖宗。

“你爷爷还说了些什么?”

“他叫我晚上不要乱跑,说最近不安生,有脏东西在村子里乱窜呢,我问爷爷是什么,是不是狐狸还是野狗,爷爷也不告诉我。”

脏东西,

乱窜?

晚上才出来?

周泽点了一根烟,心里慢慢地琢磨着。

之前姑娘说的西村的事儿,应该就是老许之前所在的村子,东村西村应该是一个姓,大家的祖坟应该也划拉在一起,以老许如今的身家,他应该是不屑于贪图这点补偿款的,之所以承担这件事,也是看在这里头也有自个儿先人躺在里头的原因。

如果不是鬼魂作祟的话,

会不会是成了精的东西再搞怪?

如果是精怪的话,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但精怪处理起来,其实比鬼魂更麻烦一点。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咳嗽声,那个老头醒了。

周泽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已经坐起来的老头。

老头又看了一眼站在周泽身边的小女童,当即骂道:“你这挨千刀的小鬼,你敢对我孙女动手,我就……

我就…………我就…………”

想了半天,崔老头都没能想到有什么可以进一步威胁的方式。

“我来这里是受人之托解决问题的,没功夫跟你瞎闹,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找关系把这女孩送福利院去,反正看你这个样子和条件也不像是能带好孩子的样子。”

“你…………你敢…………”

老头的气焰当即衰弱了一些。

小女童很会聪明伶俐,给周泽抽来一张木质小板凳让周泽坐下,周泽道了一声谢谢,吐出一口烟圈,伸手指了指老头道:

“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是有阴阳眼吧,应该能看见那帮村民所看不见的东西。”

崔老头嗫嚅了几下嘴唇,试探性地问道:“你真是来帮忙的?”

“我骗你,有好处么?”

“好,我跟你说,这是造孽,这是后人造的孽!这帮数典忘祖的东西,这帮…………”

“直入正题,在村里搞事情的,是先人的亡魂么?”

“不……不是。”崔老头摇摇头。

“那你骂他们做什么?”

“我只是气不过,多好的祖坟啊,多好的风水方位啊,我的爹妈我的爷爷奶奶,也都葬在那里,结果被他们一挖,大家的尸骸都滚落到一起去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到底谁是谁家的,都没人能分得明白!

你说这不是造孽是什么?”

周泽点点头,“继续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看见我家门槛了么?”

“看见了,很高。”

“具体点。”

周泽站起身,走到了客厅门槛边上,这门槛有些年头了,跟这个老泥房一样,但在外侧有两道最近才刚刚摩擦出来的痕迹。

“那晚,他来了,撞开了我家门,想要进来。

但门槛太高,

他跳不起来。”

周泽抬起头,看向依旧坐在床上的崔老头,沉声道:

“僵屍?”

“咳咳咳…………”崔老头咳嗽起来,“除了僵尸,还会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那天,他是穿着衣服的……”崔老头面露狰狞道:“穿的是,当地人的衣服,我怎么知道,他到底伪装成了哪个人?天黑着,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也不敢跑到外头去看。”

“我回来了。”

许清朗提着一些熟菜回来了,还买了几份盒饭。

“你醒啦。”许清朗看了一眼崔老头。

“呵呵。”崔老头笑笑,没再说什么,他是认识许清朗的,毕竟也是在这块地界儿长大的孩子,不用别人搀扶,崔老头自己慢腾腾走到了客厅。

许清朗把菜放到了小桌上,又拿来几张板凳。

盒饭摆上去,熟菜也在塑料袋上摊开,

周泽在旁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小饭桌,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怎么就买了三份盒饭?”

“什么叫就买三份?

就我们三个人,所以买三份啊,

难道你今天胃口更好了?

那我把我的饭匀一部分给你。”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家亲戚你不管?

三个人?

周泽猛地看向自己身后一直怯生生站在那里的小女童。

小女童被周泽的目光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目光求助性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村民们和许清朗都说过,

崔老头无儿无女,

是个疯子,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有一个孙女?

还有就是小女童一直以来只和自己说话交流,无论是之前在池塘那边还是在屋子里头,她都没有再和别人有过任何的交流。

之前周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着重回忆了一下,才真正的琢磨出味道。

“喂,怎么了?”

许清朗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问道。

周泽看向了崔老头,他需要一个解释。

崔老头闷着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理睬周泽,同时还埋怨许清朗怎么没给自己打点酒回来。

“给我一个解释。”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泽。

“这猪头肉肯定缺斤两了,猪头四那家伙肯定是不认识你了,不然也不应该宰你啊。”崔老头叹息道:“这世道,踏踏实实做人好像怎么都发不了财了。”

崔老头还是完全拿周泽当空气了。

许清朗慢慢地放下了筷子,他能察觉到氛围有点不对,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自己这个朋友,别看他平时喜欢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晒晒太阳,但骨子里,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这可能跟他上辈子做医院主任有关系吧,喜欢把一切掌握在手中,书店里,自己算是无欲无求的一类,接下来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老道?

莺莺?

死侍?

放在古代,就是家丁、女仆、护卫。

许清朗自我感觉良好没把自己归于“厨娘”一类。

崔老头一边吃一边砸吧着嘴,吃得满嘴流油,

而后,

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脑后,

“啪!”

“唔唔唔唔唔唔…………”

崔老头整张脸被压在了熟菜堆里,任凭这老头如何挣扎和反抗都无济于事。

“以为有一双阴阳眼,

以为自己年纪大,

就可以把任何人都不当一回事儿了?”

“砰!”

周泽一脚踢断了小桌子的一根腿,崔老头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老头还在喊叫着什么,但只剩下了口啃泥。

小女童哭喊着冲过来想要推开周泽,把自己爷爷解救出来,但周泽左手直接长出了指甲,一缕缕黑雾将小女童缠绕住,小女童只能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但似乎也是因为黑雾的原因,让许清朗也终于看见了小女童的身影。

“这…………这…………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周泽退后一步,崔老头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油污和饭菜,直接“嗷嗷叫”地冲上来要跟周泽拼命。

这一次,周老板有防范了。

手臂直接挥舞过去,一记肘击,重重地砸在了崔老头的胸口位置,崔老头到底年纪大了,哪怕周老板再咸鱼,至少也是年轻气盛的阶段,崔老头再度被掀翻在地。

小女童被困锁在原地,着急地不停哭泣。

“你不跟我说,我就自己扒开来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我也分不出她居然不是人!”

周泽上前一步,指甲慢慢地长出来。

女童的存在,让周泽都没觉得有丝毫的异样,这就是最大的异常,因为许清朗以及村民们是看不见她的。

她是虚幻的,

但她又是那么的真实!

指甲慢慢地靠近女童的皮肤,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

周泽现在真的是打算剥开女童看看她的构成到底是什么。

“别碰她,我说,我说,她是我从祖坟那边捡回来的尸胎。”

崔老头似乎是放弃了一切挣扎,打算开诚布公。

这个老头,带着一种这个年龄层次的人普遍所存在的倔强,从村民对他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他在为人处事方面有着一种巨大的缺陷。

他只是蠢,是真的蠢,居然在一个鬼差面前摆他的臭架子。

“尸胎,是什么东西?”许清朗问道,他没问崔老头,而是问的周泽。

“你看我做什么?”周泽反问道。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崔老头叹了口气,道:“尸胎,是尸气所化之形体,并不是尸体怀孕生了孩子,是尸体在被埋葬时,已然有了身孕。

但她死了,腹内的胎儿也就一起死了,变成了死胎。

不过,如果风水合适或者其他一些机缘巧合因素促使之下,腹中的死婴,可以在肉身已经死亡的状态下,以灵魂的方式脱离肉身重新孕育出来。

小钗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存在,三年前我在坟地上经过,看见她跪在那里哭。

我见她面生,就问她是哪个村的人,她说她妈妈在地下,她是自己贪玩从地下跑出来的,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然后我就把她带回来养着了。”

许清朗听完崔老头的叙述后,马上问道:

“你养着她?”

“她只需要每天喝一点点血,鸡血鸭血都可以,人血也可以,只要一小碗就够了,好养得很,人也乖,也很贴心,更知道照顾心疼我,她就是我的亲孙儿,不,比亲孙女儿还亲!”

崔老头看着小女童说道。

“我之前没问,那就是为什么那头僵尸要晚上来敲你家门,是因为她么?”

周泽指了指小女童。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崔老头马上把小女童抱在怀中,

“她就是我孙女儿,是我亲孙女儿!谁都不准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我死也不会让人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那个僵尸已经在村子里搞小破坏了,如果他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女儿,而你一直阻拦着让他找不到,很可能会逼他发狂。

只是偷点鸡鸭,泄露的煞气让人做点噩梦,这只是小事。

你知道如果一头僵尸真的把自己的耐心耗光后,会是怎样的后果么?你是天生阴阳眼,这些东西,应该懂得比常人多!”

周泽看着崔老头问道。

“他们死,就让他们去死好了,一帮数典忘祖的东西!

为了一点拆迁款,连祖坟都不要了,这帮人,死不足惜!

该死,

该死!

哪怕他们死光,也别想让我把小钗送出去,我不可能让小钗离开我!”

“爷爷,小钗也不要离开爷爷,小钗要一直跟着爷爷你。”

小女童和崔老头抱在一起痛哭着。

“是因为这个原因么?”许清朗凑到周泽身边小声问道。

如果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有天生阴阳眼人生又极为失败的崔老头想要这个孙女儿,那么,把这个女童交出去,似乎才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

村子可以避免一场灾祸,而且这女童本就是尸胎化形,也算不得是活人。

“时间对不上。”周泽摇摇头,“僵尸的目标应该是这个女童,但可能并不是所谓的父女或者母女关系,你没听这老头说么,他在三年前就领养了这个女童了。

她的父母如果真的还在,也如果真的变成僵尸的话,一来,她很难自个儿跑出来,二来跑出来这么久她的父母不可能耽搁了三年后才来找她。”

“那你怎么看的?”

“祖坟拆迁,甚至可能是这个工程,导致哪个地方的土层出现了变化,然后让一头僵尸出来了。

这种大工程导致的怪事儿真的很多,上海延安路高架龙柱,就是其中之一。

然后,这头僵尸凭着本能,闻到了这个女童的味道,想要吃她进补。”

“那你怎么对她没感觉?”许清朗问道。

“远古人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古代人有一口米糠吃就谢天谢地,现在的人不光是要吃得饱,更追求吃得好。”

“装个逼得瑟自己血统高还要这么拐弯抹角。”许清朗不屑道。

周泽没再反驳什么,

因为他知道,

真实原因是因为自己现在没进入僵尸状态,

如果让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苏醒,估计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女童往嘴里塞吧,他似乎很喜欢吃这种特殊的亡魂来滋补自己。

“这尸胎怎么办?可以送她投胎么?”

“可以的,她也是亡魂形成,不过是灵魂上沾染了尸气产生了一些变化,但本质上还是亡魂,处理一下,还是能够送入地狱投胎的。

而且,送她下去的绩点,应该很高。”

“那就再等等?先帮我把那头僵尸处理一下?”

周泽没说话。

“喂,帮个忙,你知道的,我们第一次见莺莺时,多恐怖,我一个人搞不定啊。”

周泽还是没说话。

“这里好歹是我家乡,我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事儿。”

周泽看向许清朗,然后又低下头,看着鞋尖,

鞋尖在地上蹭了蹭,道:

“唉,上辈子好不容易存了钱买了一套房,这辈子居然连一套房子都没有,真失败啊。”

“…………”许清朗。

“不带这样子的兄弟,你这是趁火打劫啊。”许清朗半天憋出这句话。

“那你还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理由说服我出手么?”周泽反问道。

“我靠,说到底,这不都是你家亲戚么!

你家亲戚要搞事情,

你能坐视不理?”

“…………”周泽。

第二百四十二章 黑白照片

入夜了,小泥房的门半遮掩着。

女童被周泽故意安排让她坐在门槛上,至于崔老头,则是让许清朗用绳子捆绑了起来,堵住了嘴,让他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

正如崔老头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宁愿全村人都被僵尸杀光,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孙女儿”离开他。

这是人之常情,

做出这种选择,说出这种话,也无可指摘,很正常。

也因此,

许清朗为了保护自己出生的这个村子,让小女童当作诱饵站在屋外,也很正常,也无可指摘。

周泽打算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把女童送入地狱让她转世轮回,也没错,毕竟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小女孩已经死了,那么去地狱获得再次投胎的机会才是正途,留在阳间迟早会出问题。

你崔老头不在乎全村人的死活,周泽跟许清朗又何必在乎他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

这老头脾气臭得实在是让人讨厌,反正周老板是没一点点冲动想要帮他做点什么,大家公事公办就好,也没必要讲什么人情往来,忒费劲。

周泽跟许清朗都站在门后面,靠着门框。

“会来么?”

“就看这老家伙有没有再隐瞒什么了。”周泽扫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崔老头。

“他还有什么隐瞒?”

“一个自出生开始就有阴阳眼的人,活到了现在,他这辈子,可能这么风平浪静么?”

“也是。”

等到了深夜时,许清朗有些疲惫了,直接坐在了地上靠着墙根,周泽还好,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他是不需要咖啡什么东西来抵挡睡意的,反正没有冰柜或者白莺莺他又睡不着。

不过,这样等也挺无聊的。

崔老头折腾累了,此时居然先睡着了,而女童则是继续很乖巧地坐在门槛上,不停地东张西望,还不时地回过头看看自己的爷爷。

能狠下心来拿一个女童当诱饵,周泽自己心里都有些负罪感,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而且女童是一个尸胎,也没必要真把她当一个纯粹的小孩来看待。

“咔嚓…………咔嚓…………”

远处的菜地里,出现了声响。

周泽马上直起了身子,原本有点打瞌睡的许清朗也马上站起来。

女童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她感知到了寒冷,同时,也感知到了畏惧。

“咔嚓…………咔嚓…………”

声音越来越近了。

周泽透过门的缝隙向外看着,只是现在只能听到声音,还没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那个声音还在附近逡巡着,把它自己隐藏在了黑幕之中,但迟迟没有露面。

“僵尸也有智商的啊?”

许清朗惊叹道。

“…………”周泽。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吵架的时候,那个僵尸可能真的是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所以暂时不敢靠近。

女童回过头,她的恐惧情绪越来越重,她下意识地想喊爷爷,但是站在其身后的周泽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女童强忍住了,但眼圈憋得通红。

周泽这个时候伸出手掌,上面长出了指甲,一层层黑雾开始环绕,周泽蹲下来,将指甲刺入了地面。

黑雾开始弥漫出去,指向了一个方向!

“在那里!”

下一刻,

周泽直接冲出了门槛。

既然那东西迟迟不过来,那自己就主动出击吧,对付一头僵尸而已,周老板还真没觉得需要害怕什么。

当初和白莺莺人生若只是初见时,

白莺莺的气场跟武则天临朝一样,到最后还不是被自己插到哭?

前面,是一片菜地,有简单地篱笆挡着,当周泽冲过去时,一道人影也主动地“跳”过来。

的确是跳,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短裤,跳出来时,将周围的篱笆全部撞断。

“砰!”

周泽的身体和对方撞击到了一起,自对方身上传来了类似钢板一样的硬度,而且对方的冲势不减,带着一种可怕的决绝。

而周泽的指甲也顺势刺入对方的胸膛位置,

在指甲面前,

再坚硬的胸膛也得化作绕指柔。

“吧唧!”

像是手指插入了开了瓢儿的西瓜里的感觉,腻腻的,酥酥的,还带着一种浓稠的感觉。

对方身体一颤,而后直接扭曲起来,蜷缩在了地上,像是一条被撒上盐巴的水蛭。

“怎么样了?”

许清朗也跑了过来。

“解决了。”

周泽在这个男子身边蹲了下来,男子已经渐渐停止了抽搐,身上也开始有黑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拿出手机,照了一下男子的脸,周泽发现这男子他白天还见过,是下水救那个落水妇人的村民之一。

怎么会是他?

此时,男子已经没了气息,身体也开始发软,黑色的脓血开始从他的眼耳口鼻位置溢出。

被周泽的指甲直接刺入,等于是搅乱了他的根基,就是当初的白莺莺被周泽指甲擦到都难以忍受,何况这货明显和白莺莺不能比。

“这人我认识。”许清朗也拿出手机照了一下,“是徐家婶子的三儿子,叫…………”

“我也认识。”

周泽打断了许清朗的话,转而将男子的脖子给翻转了过来。

在对方脖子的左边位置,有两道清晰的齿痕。

周泽的手指在齿痕上摩挲着,而后目光猛地一凝:

“不对,这是刚刚被僵尸咬被控制成行尸的替身!”

下一刻,

周泽马上起身冲回了小泥房,原本坐在门槛上的女童已然消失不见。

等到周泽冲进屋子里时,之前被许清朗捆成粽子的崔老头人也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了一圈绳子和一个板凳。

中计了,

居然中计了。

许清朗跑回来时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一幕也是紧皱眉头。

“这怎么可能…………”

许清朗有些难以置信。

这僵尸不是周泽,也不是有着白夫人两百年滋养的白莺莺,

但居然会玩“调虎离山”?

“这老头也被僵尸吃了?”许清朗自言自语道。

“不对。”

周泽蹲了下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绳子捡起。

“绳子断裂位置是经过反复切割弄出来的,不是僵尸的指甲抓断的,老头是自己挣脱的。”

说着,周泽站起身,他先看了看外面的方向,

“我们刚刚就在前面的菜地里,老头如果从屋子里跑出来,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老头明知道外面有一头僵尸在对他虎视眈眈时,应该也不至于蠢到冲出来企图逃跑,至少在屋子里,我们还能保证他跟他孙女的安全。”

许清朗闻言,先走到了厨房那边看了一下,接着又走到了卧室那边,然后指着床铺位置喊道:

“这下面,有地道!”

周泽起身,走了过去,果然,床铺被掀开着,下面居然真的有地道。

一个孤寡老头,只有一个鬼孙女陪伴,在村子里人缘又非常之差,他挖地道做什么?

难道是崔老头年轻时看《地道战》入了迷,没事做时给自己家也弄了一个?

“你先去处理那具尸体,弄到屋子里来藏好,我跟着地道去追,注意安全。”

周泽对许清朗吩咐道。

许清朗点点头,那具行尸刚刚被周泽杀了,但尸体就这样露在外面等天亮有村民经过时难免会引起大的波乱,确实需要一个人先去处理一下。

等许清朗走后,周泽一个人跳入了地道之中,地道不宽敞,大部分区域都得弯着腰甚至带着点爬行的方式才能通过。

而且,地道真的不短。

周泽在心里都开始佩服起那位老光棍晚上折腾的能力了,人家是耕田播种,他就在这里打洞。

大概四分钟后,地道开始向上,周泽也发现了有人刚刚从这里经过的摩擦痕迹,上面的门板也是开着的,周泽很轻松地走了出来。

进来后,

周泽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也是一个老瓦房,很是陈旧了,而且应该没什么人会经常过来的样子。

农村里这种房子很多的,以前一般都是给老人住,等老人过世之后,年轻一代都早就住进盖起来的楼房里了,这种老房子要么当厨房要么就当堆放杂物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周泽拐了个弯走入厅堂位置时,看见了一个灵台,上面有两盏灯烛,没点燃,也挂着蜘蛛网,灯烛中间有一个香灰炉,后面则是有一个老太太的黑白照片。

老太太露着白牙,笑得很开心。

崔老头的地道是通到这里的,难不成这老太生前是崔老头的姘头?

可能老太早就丧偶了,但有子女,所以不方便跟崔老头在一起,在农村这种给丧偶的爹妈找另一半还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关键还是子女觉得自己面子上抹不开。

但崔老头这种挖地道私会的精神,还真的是让人感动。

但物是人非,

老太先走一步了,

估计这地道崔老头也很久没用过了,这一次,纯粹是当逃命转移的手段了。

“呵呵。”

周泽摇摇头,从厅堂穿过去,他现在要去尽快找到崔老头,因为他清楚,那头有灵智的僵尸,也在找他们爷孙俩。

而且,

那头僵尸一开始只是偷鸡摸狗,

现在已经开始杀人了!

周泽没看见的是,

当他从厅堂穿过去之后,

布满蜘蛛网的灵台上,

那张黑白照片里原本就在笑的老太,

笑容,

更盛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诈尸!

孤零零的小泥房子里,

许清朗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在他面前,

摆放着那具自己刚刚从外面菜地里拖回来的尸体。

这尸体他认识,是村子里徐婶儿家的仨儿子,今年不到三十岁,未婚,平时在船厂上班,在村子里名声很好,因为他乐于助人。

东家西家的,谁家有事儿支应他一声,他一准儿过来帮忙,比如这家要修个房子,那家来不及收麦子等等,所付酬劳,无非是一顿饭一顿酒而已。

这是属于老一辈才有的那种邻里互帮的风气,在年轻一代身上已经很罕见了,但他一直保存着,不少同龄人觉得他憨傻。

当然了,他的人缘再好,也跟许清朗没多大的关系,他虽说是在村子里出生,但很早就不在村子里了。

现在也不是悲伤缅怀开哀悼会的时候,

他得想办法把这具尸体先给处理掉。

许清朗记得以前看《鹿鼎记》时,韦小宝有那种化骨水,直接往人身上浇上几滴,人马上就会被腐蚀得干干净净,现实里有没有这玩意儿许清朗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现在没时间去找这玩意儿。

又或者,

分尸?

把尸体一点点分解下来,还能炒个菜啥的?

好像有点变态啊。

但心里怎么忽然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呢?

肯定是被周泽那个变态给传染了。

摇摇头,许清朗决定还是先用最笨的办法,

挖个坑,

把这尸体先给埋了。

等回头再烧点冥钞,这件事应该也就能过去了,毕竟人虽然是周泽杀的,但实际上这家伙被杀时就已经是行尸了,他早就死了,周泽杀他,相当于是给他送一个解脱。

许清朗从屋子里招来铁锹,走到屋门前的菜地位置,开始挖坑。

其实,泥房子里也没有铺什么瓷砖或者打什么水泥,也是泥地,但多少年不停地给人走来走去,那泥地早就被踩得严严实实的了,根本就挖不动。

挖着挖着,许清朗双手拄着铁锹,忍不住地喘着气,对于平时不怎么下地最近也开始进入保养状态的他来说,再干这种活儿,还真有些吃不消。

“呜呜呜………………”

远处,像是传来了淡淡的呜咽生,有点像是有人在哭,但仔细听起来,又不像是在哭,那调子有点抑扬顿挫宛转悠扬。

农村的晚上还是很安静的,尤其是都到这个点了,哪里来的这种响动?

许清朗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护心镜,老实说,周老板现在不在身边,许清朗心里还真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不踏实。

呜咽的声音由远及近,许清朗猛地举起了铁锹,虽然只听见声音没有看见任何的东西,但那种危机感确实如此地强烈,直刺激得他肾上腺素开始疯狂地分泌。

“呼呼…………呼呼…………”

深呼吸,

不停地深呼吸,

许清朗一只手拿着铁锹,一只手捏着护心镜。

难不成是老周没追到僵尸,结果那头僵尸又来了一个回马枪?

氛围,

变得十分紧张,

许清朗额头上的冷汗都开始滴淌下来。

僵持,

对峙,

一直持续着。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

黑夜里,有几只调皮的乌鸦不睡觉从头上飞过,

发出“呱…………呱…………呱…………”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

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自身前吹拂而去。

许清朗与空气,

对峙了二十分钟。

那呜咽声开始慢慢地变低,最后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聆听,许清朗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肯定不是有人在哭,反而更像是有人大晚上地不睡觉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吹箫。

谁特么闲得!

又警惕的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不见之后,许清朗才长舒一口气,警报解除。

又继续挖了一会儿,原本想挖得更深一点的,但许清朗疲惫感已经袭来了,也就挖了一个很将就的深度,反正之后的事情还是得靠冥钞来规避麻烦,现在把尸体埋起来只是不想在近期被村民发现而已。

走进屋子里,那具尸体还很安静地躺在那儿,胸口位置有一处清晰地凹陷,在凹陷的周围则是五个小洞。

僵尸肯定是很硬的,

事实上死人如果尸体保存得好一些的话,尸体形成尸僵之后确实会比活着的时候“硬朗”许多,而僵尸更是由郁结怨念所化,身体更是坚固。

但再坚固的身体,还是被周泽的指甲直接给洞穿了。

许清朗喝了一口水,拿出手机,准备给周泽发个信息,问问他现在在哪里,到底有没有找到崔老头。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吧。

许清朗本人和周泽都没料到,那个脾气臭到爆的崔老头居然也会玩一出“暗度陈仓”,先装睡且偷偷摸摸地不知道拿什么把绳子给割断了,然后趁着那头行尸出现自己跟周泽冲出屋子对付时带着孙女儿果断地走地道逃脱。

老头为什么要逃,也很简单,因为自己二人拿他宝贝孙女儿当诱饵,同时周泽还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把他孙女儿送去投胎。

只能说,周泽之前说得对,一个天生阴阳眼,活到这么大一个岁数,真没点什么藏着掖着的本事,别人也难以信服啊。

“怎么没信号了?”

许清朗敲了敲手机。

也就在此时,原本躺在那里早就死透透的尸体居然慢慢地坐了起来。

悄无声息,

根本就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许清朗继续鼓捣着手机,他想尽快联系到周泽,完全忽略了身后的情况。

倒不是说许清朗有多粗心大意,事实上哪怕是周泽本人在这里都不认为那具已经被自己用指甲刺死的行尸还能再翻腾出什么浪花来。

但偏偏地,

他起来了。

而且他慢慢地张开嘴,

露出了两颗阴森獠牙。

“嗯?”许清朗吸了吸鼻子,怎么忽然传来了一股子腌蒜的味道。

到底是以前当过厨师,对味道的天然敏感让许清朗在此时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

而后,

四目相视!

尸体猛地向前一扑,獠牙直接刺入了许清朗的脖颈位置。

许清朗疯狂地将推打面前的这货,但这家伙却像是一条毛毛虫一样,死死地贴在了许清朗身上。

强忍着脖子位置的剧痛,

许清朗取出了自己口袋里护心镜,

低喝道: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护心镜镜面上荡漾起一层淡蓝色的波纹,

下一刻,

许清朗直接将护心镜砸向了面前这东西的身上。

这东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像是很痛苦,但还是死死地咬住许清朗不放,且双手双脚开始攀爬了上来,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想要霸王硬上弓!

“噗通”一声,

许清朗还真被对方给压倒在了地上,

对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和蠕动着,

将许清朗按在地上尽情地摩擦!

恶心,

反胃,

难受,

痛苦,

疼…………

许清朗清楚,除非周泽能够像港片里的警察一样在最后关头赶到,否则自己今天很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但这东西,

明明是凉透了,

怎么又能动起来的?

对了,

是箫声!

肯定和那个簘声有关!

但这个时候再去想什么簘声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第一次,

许清朗觉得这个自己出生的村子,是那么的令他陌生和惶恐,仿佛有一层帘幕一直遮掩在上面,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走进去过一样。

双手拼命地挣扎着,

许清朗触碰到了一个凹陷的位置,

那是之前周泽指甲洞穿的位置。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最后一次念动咒语,

一咬牙,

直接将自己的护心镜从那个伤口位置塞入了行尸的胸膛之中。

“嘶嘶嘶嘶嘶嘶嘶………………”

行尸的眼耳口鼻开始不断地有黑雾冒出,他整个人从许清朗身上跳起来,而后又倒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像是一条虫子被喷洒了杀毒剂一样,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护心镜在行尸体内不断地发出蓝光,不停地灼烧着对方。

到最后,

行尸再次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而且,他的尸体慢慢地开始腐烂,化作了一滩脓水。

很快,

当水渍被泥地给吸收,

地上只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人印。

许清朗之前心心念念的韦小宝的化骨水,这次倒是真的梦想成真了。

弯下腰,许清朗用衣袖裹着自己的手掀开了人印中间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他的护心镜,但现在已经彻底成黑炭了。

他许清朗家底薄,玄术是个半桶水,这小法器已经算是他少数几个能拿出手的东西了,这下也彻底废掉了。

然而,

这不是最棘手的。

许清朗捡起手机,来到了厅堂的破镜子前,

打开手机的后置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脖子位置,

镜子里,

自己左侧脖子位置上,

有极为清晰的一对牙印,

附近的皮肉也被撕扯得皮开肉绽,但是却没有鲜血流出来,反而不断有黑色的小颗粒在里头不停地翻滚着,看起来极为恶心。

许清朗用颤抖地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伤口,

一股不祥的预感,

慢慢袭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世界悲!

江浙农村不少地方的房屋格局就是一侧是老平房,一侧是二层以上的楼房,老一辈基本住在平房里,下一代和更年轻一代则是住在楼房中。

等到老人去世后,平房要么被当作储物间被保留,要么就直接推掉再盖一个新的平房当厨房之类的来使用。

周泽在走出这个平房后,所看见的是一栋三层小洋楼,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场院,再外面还有一个自家修葺的鱼塘。

四周则是被农田包裹着,虽说这在农村很普遍,但换一个角度来说,这算是货真价实的乡间小别墅。

崔老头从他家的泥房子地道里出来,应该就是来到了这里,但现在问题来了,崔老头离开这个平房之后到底又去了哪儿?

夜晚黑幕之下,如果崔老头带着他的闺女儿随便往田地哪个疙瘩一躲的话,周泽还真的很难找到他。

楼房里的人还没睡,已经是深夜了,里面还传来喝酒欢笑的声音。

周泽走到楼房前的场子上,点了一根烟,今儿个晚上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心烦,可能对于现在的周老板来说,坐在书屋里等愿者上钩才是最惬意的一件事。

这就像是打宾馆门缝下塞的小纸条,你打电话过去来的人肯定没照片上漂亮,但至少可以保证即插即用。

如果你亲自去外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你没会员卡不是老顾客可能人家也懒得鸟你,跟你说我们这里是绝对正规的服务,纯洁得像是一朵精致的白莲花。

但也就在周泽抽烟的时候,

他的鼻子忽然动了一下,

倒不是周老板的鼻子进化成了狗鼻子,而是因为前世的身份让他对某一种味道极为敏感,

那就是消毒水的味道!

此时此刻,在这栋屋子里,居然传来了消毒水的味道,这让周泽不禁转过身,面向这栋楼,丢下手中的烟,用鞋底踩了踩,周泽走到侧房门口的位置,用指甲打开了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楼里应该是厨房和客厅,周泽所在的这个侧室里头还有一个很大的苞谷场。

也就只有农村才能这般奢侈地对住房面积这般使用。

走到客厅拐角处,有楼梯,可以上二楼。

欢笑声则是在二楼传来,周泽慢慢地走了上去,那种消毒水的味道也开始越来越浓郁了。

“老三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喝酒看球的么?”

“谁知道他呢,指不定哪家寡妇又请他去家里修厕所了吧,哈哈哈哈。”

“老三这个人啊,就是太热心,别让让他干啥他都去做,真傻。”

“少见多怪,我告诉你啊,老三骨子里可精明着呢,指不定摸了多少小媳妇儿的房门了。”

客厅里,有三个男人坐在那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酒,小桌上摆放着猪头肉花生米一类的吃食,氛围很是热烈。

“哟,进了!哈哈哈哈,真的进了!”

“妈的!”

“我叫你别买沙特赢你偏要买,沙特那支球队是亚洲鱼腩队,俄罗斯是欧洲鱼腩队,虽然都是鱼腩,但差距还是很大的,你让国足去和沙特踢,沙特也就六四开。”

“上次亚洲杯上国足还赢的沙特吧。”

“对,上次亚洲杯上先是王大雷扑出点球,之后于海任意球变线进了,一比零赢的好像。”

“我这不是看赔率高想搏个冷门么?”

“哥,顺子,你们两个小声点,嫂子跟孩子还在里头睡觉吧。”

“没事儿,大老爷们儿晚上看个球,娘们儿敢说什么?不打紧,不打紧。”

三个男人赤膊着上身,一边看着球赛一边吹着牛皮,周泽从楼梯走上来,没进客厅,而是转身走向了另一侧的房间那边。

因为周泽嗅到了更奇怪的味道,

同样的,是那种让周泽上辈子职业觉得很敏感的味道,

鲜血的味道。

周泽推开卧室的门,呵呵,说真的,还真有一种乡土小H文里描写的那种大半夜跑邻居家里偷香窃玉的意思。

只不过周老板这会儿心里可没有半点这种想法,因为那种血液的腥味开始越来越浓郁。

屋子里关着灯,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橱柜之类的东西,面积很是宽敞。

周泽刚踏出脚走进去,就停住了。

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有点黏。

伸手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周泽找到了灯的开关装置。

“啪!”

一声脆响,

周泽打开了灯。

一滩血渍,从床上一路滴淌下来,慢慢地铺陈开去,而周泽的鞋底,正好踩在了慢慢流淌过来的血液上。

床上应该是一对母子,死的时候身体扭曲,死状极为惨烈,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样,而且是那种带着浓郁报复性色彩的啃食。

周泽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他不是警察,也干不来刑侦这方面的事情,他只是想先确认一下,到底是哪种东西下的手,

是人,

还是?

观察好了伤口,周泽发现床上的母子是被咬死的,而且是以一种极为迅速地方式咬死的。

最可笑的是,

女人的丈夫和这个小孩的父亲,

此时还正在客厅里跟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喝着酒看着球赛,对卧室里发生的惨剧丝毫不知情。

“我去上个厕所,妈的,这沙特害老子输钱了。”

一个男的直接去了二楼的卫生间。

“哥,你买的是四比零吧?”

“对,四比零。”

“还差一个球了。”

“放心吧,可以的,沙特已经被打崩了,没信心了。”

比赛快到尾声时,俄罗斯又进了一球,比分四比零了。

“椰丝!椰丝!”

男主人双手握拳大吼着。

旁边的这位看这位中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买球了,但已经黑了,当下只能无奈道:

“顺子怎么去厕所还没回来,我去看看他,别想不开在厕所自杀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男主人一个人,他一个人美滋滋地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开心得一比。

比赛已经到伤停补时了,局面基本就这样固定下来了,他可以等着收米。

世界杯揭幕战他就赢钱了,足以证明他这阵子的手气很红。

而这边,周泽继续查看着卧室里的情况,现在可以确定一点是,这应该是僵尸所为,但这头僵尸的习性,让他有点陌生。

和白莺莺和自己完全不同,这头僵尸有着一种极强的主观性,包括用行尸来吸引自己和许清朗出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确实是帮着崔老头“瞒天过海”了。

而后,这屋子里的女主人和孩子惨死在僵尸獠牙之下,似乎也是在预示着什么。

许清朗的老家,怎么破事儿这么多。

周泽有些不耐烦地摇摇头。

给床上的死者盖上了被子,关了灯,周泽将自己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应该和自己一样,也隐藏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

只杀两个人,应该不过瘾吧?

这屋子里,还有三个男人,血气最为旺盛,上吧,我等着你。

拿人当诱饵的事情,周泽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拿小女童做,结果出了意外,但这并不会影响周泽再来一次的选择。

如果自己冒然出手,提醒这里的人,让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逃跑了,天知道它又会逃去哪里,自己可没那么多的功夫陪它玩躲猫猫的游戏。

时间,

慢慢地流逝。

忽然间,周泽听到了远处卫生间的动静,一切只是在刹那间,但周泽感应到了,他马上绕过了客厅位置,从侧面冲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向。

卫生间的门是打开着的,里面是蹲坑的格局,没有马桶。

当周泽过来时,恰巧看见一道黑影从前面窜出去,周泽经过卫生间门口时,看见两具男尸交叉地躺在蹲坑位置,肚子已经破了个大洞,肠子什么的也都被拉扯了出来。

速度好快,

是真的快,

这种速度,

让周泽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之前所解决的行尸和这头本尊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周泽是钓鱼的人,但鱼儿却以极快地速度吞掉了饵料不等自己收杆儿就跑了。

…………

男主人并不知晓自家已经进了陌生人,

而且进来的,

是两头僵尸。

他还在喝着酒,惬意地等着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美滴很,美滴很。

但也就在此时,

俄罗斯球员戈洛温一脚任意球越过人墙直挂死角,沙特门将鞭长莫及,比分被改写成了“五比零”!

“艹!”

男主人气愤之下直接将面前的花生米盘子扫在了地上,

到手的奖金飞了,

而且是在裁判都快吹哨的最后一刻,

他心里真的好不郁闷。

“妈的,你们两个,死厕所里啊!”

男主人见自己两个朋友还没从厕所回来忍不住骂道。

他双脚翘在了茶几上,点了一根烟,真的是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烟还没点燃呢,

忽然间,

男主人听到了茶几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的声响,

像是有老鼠在吃东西。

“艹,什么玩意儿!”

男子收下了脚,

低下头向下面看去,

是有东西在进食,

当男子把头探下去时,

他看见一个身材佝偻一身寿衣的女人正埋头吃着自己刚刚推下桌子的花生米和猪头肉。

女人愣了一下,

扭过头,

看了过来,

这是一张很恐怖的脸,

头发花白,

嘴唇上下全是鲜血,那一双眼眸里,更是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但她却自带一种嘴角弧度,就像是黑白照片里的她一样。

她在笑,

她很喜欢笑,

每一张照片她都在笑,

所以她死后,她儿子选择她遗照去放大时,发现都是在笑的照片,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一张。

男主人见到这一幕,

吓得一个哆嗦,

嘴巴张开,

半天只吐出来一个字:

“妈…………”

第二百四十五章 坟头蹦迪!

老太婆的笑容在慢慢地凝固,取而代之,是一种在眼眸深处不断涌动的深寒,尤其是当男主人喊出“妈”这个字时,

似乎将她内心深处的母爱彻底激发出来了,

她扭动着脖子,像是极为“享受”这个称呼,身体也随之颤栗起来,像是一个瘾君子在断粮许久之后忽然美美地吸了一口。

紧接着,她如同一只壁虎一样在地上爬行,直接冲到了男主人的跟前,双手像是两把“铁锹”一样,死死地压在沙发上,身子则是如脱缰猛虎扑了过去。

“砰!”

沙发被撞翻,

男主人更是倒翻出去,滚落到了地上,这一撞,力道极大,肋骨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倒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妈,妈,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男主人跪在地上哭喊道,

这就像是小时候在和母亲玩捉迷藏的游戏,

不过这儿子有点大,

这母亲也有点敏捷。

母爱如山,

真的要,

压死你了!

老太婆纵身一跃,张开了她的嘴,露出了可怖阴森的獠牙,獠牙和唇齿间,还没凝固的鲜血不断地流淌和滴落,那是她儿媳妇的血,是她孙子的血!

对于她的儿子,她似乎显得更加地疯狂,也是更加地迫不及待,就像是一场盛宴,先一道道品尝前面的菜,到最后压轴菜上来后,才是整场宴会真正的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黑雾忽然升腾而起,扫中了老太婆,老太婆发出了一声类似猫被踩到尾巴的厉啸,身形倒退出去。

更为夸张的是,

她居然真的攀爬在了墙壁上,侧着头查看情况,而且从身法上来说,很是稳定。

周泽走到了客厅里,看着墙壁上的老太婆,面露凝重之色,这老太婆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上很多。

“救我…………救救我…………”

男主人倒在地上,伸手向周泽求救。

“她是你妈?”

周泽问道。

“是我妈。”男主人点头道。

“哦。”

周泽再次看向那个墙壁上的老太婆。

那就是血亲复仇么?

一般来说,如果埋藏在地下的先祖尸变出来之后,它最容易感应到的,应该就是和自己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这对于刚成为僵尸的它们来说,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会指引着他们前去,将其杀死。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成新生命对旧有关系的一种斩断。

“我妈死了啊,死了好几年了啊。”男主人对着周泽哭喊道,他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看见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要搞死自己,这种精神冲击,足以让人崩溃。

周泽没理会这个在旁边自言自语的儿子,

而是伸手指了指那个在墙壁上张望着这里的老太婆。

“你想杀他么?”

周泽指了指男主人,

“那就下来杀啊。”

老太婆还是谨慎不向前,她的眸子不时地在周泽手指甲那里逡巡,显然,她很忌惮这个东西。

“呵呵。”

周泽有些苦恼,

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敏捷的僵尸,哪怕是白莺莺,她的特点也仅仅是体现在力量强大方面,但你让白莺莺飞檐走壁,也不现实。

只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婆就做到了,她显得更加地灵活,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尸气是如此的浓郁,周泽都要开始怀疑这他娘的到底是僵尸还是猴子大仙上身了。

很难受,

人家在墙壁上,

周老板又不会轻功,上不去啊;

同时,周泽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和这老太婆没能碰到,这老太婆估计先前一直在房子外部墙壁上来回移动,伺机进来杀人,她根本就不需要跟自己一样从门那边走进来。

“喂,你杀不杀?”

周泽把地上的男主人提了起来,

晃了晃,

“来杀啊,给你杀,真的,不骗你,乖,你下来。”

“…………”男主人。

老太婆还是不下来,她忌惮周泽,怕周泽,这种畏惧情绪,甚至压制了她想要杀自己儿子的冲动。

“喂,你再叫几声妈妈,喊你妈妈过来。”

周泽对男主人说道。

男主人哭丧着脸,

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啊。

“你是谁…………”男主人问周泽。

“我叫你喊妈妈,你问这么多干嘛。”

说着,周泽一巴掌抽在了男主人的脸上,然后又看向墙壁上的老太婆,

“喂,你再不下来我就给你儿子撕票啦。”

老太婆微微扭了扭头,继续作壁上观。

周泽摇摇头,将男主人又丢在了地上,也就在此时,老太婆忽然动了,她原本是在墙壁侧面的,这下子直接壁虎漫步,

从天花板上移动过来,而后垂直落下!

速度奇快,

果然妈妈最是放不下儿子啊。

周泽身形一顿,而后双手张开向上,十根指甲瞬间长长,化作了类似镰刀一般的长度,直接怼了上去!

老太婆来势如风,当她看见周泽那可怖的指甲后,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但她的去势已经无法被阻拦,也无法滞缓。

“哗啦啦…………”

指甲撕开了她的身体,刺入了她的体内,那么的干脆,那么的顺滑,没有丝毫的阻滞,论起打僵尸,周泽比植物更加的专业。

吃过牙签肉么?

周泽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串串香”后台串肉的伙计,

那个老太婆的胸膛位置,被自己十根指甲完全刺入,同时,当老太婆滑下来时,还没死透的她居然张开嘴企图咬周泽。

周泽马上一个侧步,双臂向下一挥,老太婆被周泽狠狠地甩了出去,砸翻了电视,落在了地上。

她想要爬起来,但却显得很艰难,但她的眼眸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周泽扫了一眼自己指甲上流下的黄黄绿绿液体,只觉得无比恶心,现在他只想着早点解决掉这个老太婆然后去修修自己的指甲。

然而,当周泽再度走向老太婆时,楼梯口位置冲上来一个人。

居然是崔老头!

崔老头看见了周泽,然后举起了手臂,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斧头。

“呼…………”

崔老头毫不犹豫地将斧头投掷向了周泽,周泽指甲一挥,将斧头给格挡开,但在下一刻,崔老头又把背上背着的一个东西拿了起来,竟然是一把弩!

一把游乐园里经常可以看见打气球获奖品的弩。

“嗡!”

一声脆响,

刚刚扫开斧头的周老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胸口一沉,整个人后退了两步后,不得不跪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老太婆挣扎着双手在地上攀爬着,她没敢再冲向客厅,而是朝着崔老头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了,不过她并没有攻击崔老头,而是用自己的手臂夹着瘦小的崔老头直接跳下了阳台。

周泽只听见一阵“噗通”的声响,那两个家伙应该落地了。

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周泽站了起来,追向了阳台,崔老头那种穷逼,当然玩不起高端的东西,否则崔老头出现时拿的就不是弩箭而是RPG了!

而且,

这弩箭也不是真正的行货,估计真可能是崔老头从游乐场里偷来的,射出的箭矢只有箭头刺入了周泽的身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然而,

当周泽来到阳台位置准备也跳下去继续追时,

他的身形忽然一个踉跄,

整个人竟然跪伏在了地上,

视线开始旋转,

脑子开始陷入了混沌,

艹,

这老头,

在箭头上抹了药。

周泽的眼睛一阵泛红,

他下意识地想要进入那种状态再度追上去,

事实上,

周泽清楚,

一旦进入那个状态,那个崔老头跟老太婆肯定跑不掉,但是周泽不敢,也不愿意。

以前不知道副作用,随便开大瞎几把爽。

现在周泽可不敢再这样继续刺激那个东西不断苏醒了。

哪怕这栋屋子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但周泽也没有牺牲自己给他们报仇的想法,

或许,

还是因为自私吧?

周泽靠着阳台栏杆坐了下来,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

“她……怎么会…………怎么会…………”

在周老板靠在阳台上昏昏沉沉时,

那个男主人终于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了,

他先本能地去了卧室,他要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起跑,家里来怪物了,

他妈居然复活了!

只是,当他推开卧室门时,

看见床上的惨剧后,

他惊恐地抱着自己的头,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不敢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妻子,

他的儿子……

都……

都……

男主人浑浑噩噩地又走回了客厅,

他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一场让他心悸让他渴望立刻醒来的噩梦。

默默地,

他扫了一眼坐在阳台上的周泽,

然后,

他捡起了地上刚刚崔老头丢出来的斧头,

一步一晃地走向了阳台。

“你们…………都是魔鬼…………都是刽子手…………都是…………魔鬼…………”

男主人提着斧头,

走向了周泽。

而周泽的眼睛一直是眯着,他头好疼,按理说,他应该被麻醉睡着的,但是他睡不着,麻药安眠药都没用的,然而,就是这种死活睡不着的感觉才最为难熬。

周泽甚至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只是不停地在和体内的药效进行着抗争。

“砰!”

一声闷响传来,

周泽强撑着睁开了眼,

他看见男主人倒在自己面前,男主人的身边还掉落着一把斧头,在男主人身后,他看见了模模糊糊的熟悉的身影。

……

哦,

是老许你来了啊……

老许,

我头好晕,

那个崔老头,

果然跟那头僵尸,

是一伙的啊。

……

“擦……擦……”

脚步声传来。

……

老许,

扶我起来,

先离开这里,免得天亮了有麻烦,我兜里还有冥钞,可以烧一些。

……

周泽感知到自己脸上传来了对方呼出的气息,

带着点温热和潮湿,

他知道,是许清朗蹲在他面前了。

紧接着,

周泽感到自己脸上传来了湿腻的感觉。

……

老许,

快扶我起来啊,

额,

我艹,

你有病啊,

你舔我脸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正的……死因!

迷迷糊糊,对外界有着感知,但是脑袋又很是昏昏沉沉,明明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昏睡过去,却没办法成功,这种半睡半醒的感觉,最是煎熬。

周泽以前听唐诗说过,她当初为了想睡觉什么方法都尝试过,安眠药麻醉药这类的都是小儿科,但除了把自己整得浑浑噩噩身体几乎崩溃,于睡眠却无半点效用。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失去了地狱的环境,就百般不适应。

脑袋快炸开了,像是一个人在不断循环做着噩梦,不停地在一个又一个梦境里往返,你到底梦到了什么,说不清楚,也都忘记了,甚至没有丝毫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好难受好痛苦。

好像是药效慢慢地过去了,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疲惫,

深深地疲惫,

随之而来的更是身体上的酸疼。

“醒啦。”

许清朗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周泽扭过头,看见许清朗刚刚搓了一条湿毛巾过来,给自己擦脸。

自己胸口位置的伤口被包扎过了,问题应该不大,最重要的是天知道那个崔老头居然在这上面淬了药。

许清朗身上也有几处包扎过的伤口,尤其是脖子位置,包裹了厚厚的一层。

周泽有些疑惑,问道:

“你身上怎么了?”

“昨晚被你杀了的行尸在你走后忽然又蹦跶起来了,好在还是被我解决了。”

“你没事吧?”

“没事。”

周泽点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二人现在还是在崔老头的泥房子里。

“崔老头跟那头杀人的僵尸,是一伙的。”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倒是没有显得太过吃惊,其实当崔老头利用行尸的出现金蝉脱壳之后,这种思路就已经很是清晰了。

“你怎么样?”

“有点头疼。”

说着,周泽下了床,手掌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现在脑袋上还是有些不舒服。

“呜呜呜…………”

一阵呜咽声传来,是那个男主人。

“他…………”周泽指着男主人问道。

“哦,你坐在阳台上时,这小子想拿斧头砍你,被我打晕了,然后我顺手把他也捆了过来了,冥钞我烧了一些,我们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那些人毕竟不是我们杀的。

那个屋子里的尸体我也没有处理,不画蛇添足了,再说了,也不是那么好处理。”

周泽闻言,起身,走到了男主人的面前。

老实说,这个男主人很值得同情,他具备一切值得同情的因素。

首先,

他有一个死了都要爱他的妈妈,

死后化作僵尸也要来找他说话,

他的妻子儿子也都刚刚死了,

他的俩朋友也死了,

那个他口中的“三儿”,应该就是昨晚的行尸,

还有就是,

他昨晚输了一大笔钱。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就是对他同情不起来。

伸手拿开对方嘴里的脏布条,

对方嘴巴一获得自由就想喊“救命”,

结果周泽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

“救…………”

“啪!”

“救…………”

“啪!”

“…………”

“啪!”

最后一巴掌时,对方明显是老实了,不敢喊了,但周泽的巴掌还是送了上去。

对方忽然觉得好委屈,

我喊你打我,理所当然,

我不喊了认怂了,为什么还要抽我?

周泽愣了一下,歉然道:

“不好意思,刚起床,有点起床气,就想抽人巴掌发泄一下。”

“…………”男主人。

找了张小板凳,坐了下来。

许清朗从外面端进来一份菜炒饭。

“老崔头懒到家里也鸡鸭都没养,做不了更好的了,将就一下吧。”

周泽接过碗筷,有些尴尬道:

“我没带彼岸花口服液。”

因为周老板没料到这里的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所以没带吃饭的家伙。

许清朗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如此,手伸入口袋,

取出了一瓶酸梅汁,

放在了桌上。

周泽愣了一下,笑了笑,

“好几天没吃这玩意儿了,也挺想的。”

一口酸梅汁下肚,借着那股子酸劲儿,周泽开始猛扒饭,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犯人。

莫名其妙的,

周泽觉得好像还是这种狼吞虎咽吃东西更畅快一点,的确,一些习惯只要养成了,就很难再改回去了,无论这个习惯在别人眼里是好的还是坏的。

吃了饭,

周泽用筷子敲了敲男主人的头,这货被捆绑在这里老许也没给他吃也没给他喝,但他精神意志很强大,遭遇变故之下居然还能继续保持着这种顽强的生命状态,也确实令人佩服。

“你叫什么名字?”

“孙克旺。”

“你妈什么时候死的?”

“四年前。”

这个叫孙克旺的男人,在此时显示出了一种异常的配合,昨晚的一幕,可能已经把他身上刺儿头已经都压平实了,可能拿起斧头想要砍周泽时的他,是最后的勇气体现,但还是被及时赶到的许清朗给破坏了。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

“四年前。”

周泽回味着这个回答。

他认为这应该是血亲复仇,变成僵尸的先人从地下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找自己直系亲属去杀,那个老太婆也是如此。

“你妈是葬在哪里的?”

“村口祖坟那边。”

“土葬的?”

“嗯,土葬的。”

周泽摇摇头,如果火葬的话,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羡慕了?”许清朗在旁边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忘补刀。

“我羡慕什么?”

“羡慕人家是土葬的,但你回来时,只能捧着自己的骨灰,没办法欣赏自己上辈子的盛世美颜。”

“呵呵。”

“哦,我忘了,你骨灰都没了。”

“…………”周泽。

“行了,你继续问,我不打岔了。”

“没事儿,咱再唠唠嗑,老许啊,你说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你是鬼差,肯定我先死。”许清朗回答道。

“那谁给你办葬礼?”

“…………”老许。

“你是喜欢骨灰汤泡饭呢,还是喜欢骨灰咖喱鸡腿饭?”

“…………”老许。

以前,周泽确实是在地摊文学上见过这种说法,说国家推行火葬是为了防止僵尸出现,这基本上是无稽之谈,但反过来说却挺有道理,那就是火化的推行确实让僵尸出现的概率降低了。

尸体如果化成灰,你就算是有再打的问题,也不可能浇点水弄点儿水泥给自己重塑肉身吧?

“你妈是四年前下葬的,不算太晚了,之前村里迁坟时,你没见到你妈的骨灰?”许清朗问道。

“没见到。”

“怎么可能没见到,老的墓找不到就算了,你这是…………”许清朗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下葬时没弄棺材?”

孙克旺摇摇头。

“你可真够孝顺的。”许清朗嘲讽道。

在这个年代,土葬在大部分区域是不合法的,一些铁头娃硬要土葬的话,也是想追求一个体面,但孙克旺这种把自己妈土葬却连棺材都没准备的做法,还真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对了,最重要的问题没问,你妈是怎么死的?”周泽问道。

这是问题的关键,

他妈跟崔老头有一腿是肯定的,这条地道就是最好的证明。

之前如果不是崔老头出现,周泽早就解决问题了。

孙克旺犹豫了一下,最后艰难地回答道:

“病死的。”

“啪!”

周泽一巴掌扇过去。

很脆的一巴掌,

很迫不及待的一巴掌,

这足以说明周老板的起床气还没发泄完。

“刚刚抽巴掌的感觉太爽,还没尽兴,谢谢你又给了我这个机会。”

说着,周泽把自己地脸凑到孙克旺的脸面前,指了指旁边的许清朗:

“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这么漂亮,就就很好骗?”

“…………”许清朗。

孙克旺摇摇头。

“啪!”

又是一巴掌。

“不会说话了?”周泽问道。

孙克旺的脸几乎被周泽抽肿了。

他在这24小时的时间内,已经遭遇了最惨绝人寰的打击,但是此时此刻,还得面对周泽这种近乎戏谑方式的折磨,他其实早就崩溃了。

“会。”

“好,再告诉我一遍,你妈是怎么死的。”

“病……”

“啪!”

一巴掌。

“继续回答。”

“她是……她是……我的错……都是我造的…………”

“啪!”

“请不要感情渲染和铺垫,直入主题。”

“我杀的。”

周泽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倒不是周泽明察秋毫,早就洞悉了一切,而是这货演技不行,第一次回答他妈死因时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那些被网上吐槽的流量小鲜肉演技都比他在行一些。

“为什么杀你妈?”

“她怀孕了。”

周泽和许清朗对视一眼。

那个老太婆,六七十的人了吧?

“这么大年纪还能怀孕?”

许清朗问周泽,周泽毕竟上辈子是医生,知道的多一些。

“国内有六十多岁怀孕生子的例子,国外则有七十岁的。”周泽回答道,“但这很危险。”

孙克旺像是进入了状态,他现在的精神情绪有点疯执,没等周泽继续发问,他就咬牙接着道: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和男人乱搞,把肚子搞大了,还跟我说想和那个姘头住一起,求我哪怕不扯证不办事儿只要住一起就成!

肚子都大了,

这让我这个当儿子的脸往哪儿搁啊,

我叫她把孩子打了,

她还不愿意,

哈哈哈哈,

我就跟我几个朋友一起,

把她……

把她……

把她用被子,

闷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忘了

几乎陷入癔症的孙克旺被许清朗用抹布重新堵住了嘴巴,随后,许清朗点了一根烟,走到了门口位置,周泽已经站在那里吞云吐雾着了。

“难以想象,就因为这种事,居然自己把他妈给杀了。

最开始出现的行尸,在村里绰号叫三儿,很乐于助人,那件事,居然他也帮忙了,帮了这个姓孙的,杀了他的妈妈。还真是村里大好人。”

“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周泽抖了抖烟灰,“这不很正常么,你以为只有豪门贵族才在意自己的名声?”

“什么?”

“古代皇室,为了遮掩自己的丑闻,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只能算是小儿科了,但那不说情有可原,至少我们还能够理解。

但实际上,越是这种小门小户,它也越是在意自己的门面,哪怕在外人看来它并没有什么门面。越是落后的地方就越是在意这种规矩。

在国内,到现在为止还有不少地方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呢,尤其是在有客人来的时候,哪家女人服服帖帖懂事反而被认为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他妈怀孕了,对于孙克旺来说,不亚于他的‘皇家血统’受到了玷污,可能对于你这个局外人来说不算是什么,但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讲,这可能会让他成为村子里的笑柄,影响到他在村子里的威严和体面。

因为他这一辈子,只有村子这么个大小,他的天,也就只有这个村子头顶一般大。”

“你能理解?”

“不能理解,但我能习惯。别忘了莺莺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跟一个穷酸书生约会去了么,被家里发现后就被浸猪笼了。

还不是为了家风,为了面子,你说,这两件事上有什么本质区别么?”

“先不说这个问题,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奇怪。”

“说。”

“昨晚那个崔老头是怎么用弩箭把你给射中的,我记得,你身上有一套铠甲的吧?”

周泽闻言,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许清朗追问道。

“我得想想今晚该怎么把那头僵尸给抓住,还有那个尸胎,如果被那老太婆给吃了的话,问题会变得比之前更棘手。”

“喂,别转移话题。”许清朗抓着不放。

“你好烦。”

“回答我的问题,身为堂堂鬼差,居然被一个普通人拿游乐场里的弩箭给放倒了,你丢不丢人?”

“我怎么能想到他在丢了一把斧头过来后居然还能拿出一把弩?”

“然后呢?”

“然后…………”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是最近太阳晒多了,咸鱼得时间也够久了,我都忘了,自己身上居然还有铠甲的。”

“…………”许清朗。

“好了,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再继续这样纠结下去,我会越来越觉得自己昨晚是多么的鱼唇。”

许清朗走到周泽面前,双手忽然掐住了周泽的脖子,恶狠狠地道:

“也就是说,昨天你不被这个弩箭射中,他们就不可能跑掉,我们今天事情也就可以结束了!

我们现在还停留在这里,僵尸跟崔老头还没抓到,还得继续在这里磨洋工抓耳挠腮,根本原因,

就是因为你自己忘了自己的能力?”

“松手啊,老许,松手。”

周泽一开始以为许清朗只是开玩笑,但没想到对方的手劲居然越来越大,掐得自己都快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刹那间,

自周泽身上开始荡漾出一道黑色的波纹,一套神秘威严的黑武士铠浮现而出,且护住了脖子位置。

周泽感觉自己脖子一松,许清朗的劲道一下子被铠甲给分去了很多。

许清朗这个时候才收回手,找了个张板凳坐了下来,双手扶着自己的脸,歉然道:

“对不起,我激动了,一想到昨晚死去的那一家子,我心里就有点难受。

孙克旺是死有余辜,但他没死,然而,最不该死的,还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今晚如果不解决掉那头僵尸的话,村子里可能还会有人继续死,我不认为崔老头能够控制住那头僵尸,哪怕那头僵尸生前是他的姘头。”

周泽长舒一口气,身上的甲胄慢慢地褪去。

“放心吧,今晚不可能再出问题了,我回床上躺一会儿,等到了晚上时再喊我起来,还有,老许你最近是不是自己偷偷去健身房了,这手劲变大了啊。”

说完,

周泽转身走向了卧室。

许清朗一个人坐在板凳上,

他松开遮着自己脸的手,

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在刚才,

那股子暴力的杀意像是没办法克制住一样,这是一种自体内升腾而出的本能冲动,是一种恨不得把自己眼前可以杀死的生命彻底蹂躏的渴望。

而后,

许清朗伸出舌头,

舔了舔自己的掌心,

掌心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好好味哦。

………………

入夜了,

兴兴许是烧了冥钞的关系,孙克旺家里死人的事情还没曝出去,再加上村里人住得散,孙克旺平时都是跟一些狐朋狗友交往,也因此,他一天没在村子里出现,也没村子想着去看看。

也因此,这一夜,村子里的主题依旧是平静。

孙克旺被周泽绑在了槐树上,嘴里照样塞着东西。

周泽自己则是在下面靠着槐树站着,他在等,等昨晚的那个老太重新出来。

化身僵尸,上辈子的仇恨加上血亲复仇的冲动,老太婆对于杀死自己这个儿子有着难以遏制的执念。

她会来的,

肯定会来的。

孙克旺的身上被周泽用指甲刺出了几个口子,鲜血不停地滴落下来,不会让人死亡,但这就像是放点儿血吸引鲨鱼一个道理。

许清朗站在边上,他的脸在夜幕之下,显得有些阴沉。

到了后半夜时,

风慢慢地大了起来。

远处菜田里,走来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崔老头一个人走了过来,走到了距离周泽不到十米的位置。

这次,他没有带斧头,背上也没有弩箭。

这让周老板心里有一点点的失望,他多么希望崔老头再对自己射几箭,然后自己身上铠甲浮现完美格挡攻击,好找回昨天的场子。

但崔老头今天的架势,就差举着一面白旗了。

“来谈谈吧。”

崔老头看着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好像没什么好谈的。”周泽摇摇头,“那个老太婆被你困住了么?但你能困住多久,她忍不住的。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比我更了解僵尸的人,真的不多。”

“他,让她杀了吧。”

崔老头伸手指着被挂在树上的孙克旺,继续道:

“他该死。”

周泽没说话,等着崔老头继续说下去。

“让她了了心愿,然后我们一家子,自己解决,柴火堆我都准备好了,汽油也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天呢。”

“那个尸胎,果然是你的女儿。”

“我恨我有这一双阴阳眼,我倒是宁愿我能一直糊涂下去!”崔老头面露狰狞地嘶吼道:“但我看得见,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们的女儿一个人在坟头哭,我看见了她在下面哭泣。

我多么希望她是病死的,多么希望她是病死的!”

人们常说,人间看似很美好,但至少,它还有一个“看似”,周泽其实也觉得,鬼,无非就是撕开了社会上虚伪伪装之后所露出的人性最本质的一面。

他能理解崔老头的心情,甚至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你可以报警的。”

“报警?告诉警察,我能看见鬼?告诉警察,他死去的妈妈告诉我,是他杀了她?”

崔老头笑着反问道。

“你让开吧。”

崔老头对周泽道。

与此同时,

在周老头身后出现了一道匍匐在地爬行的身影,在那道身影旁,小女童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她是最迷茫也是最无知的一个。

老太婆胸口上的伤口依旧清晰可见,这使得今天的她,速度很慢,但她那眼眸子中的恨意,仍然如此的浓郁,尤其是在看见树上挂着的自己的儿子时。

你的敌人,准备投降了,他们准备在了结完最后一点心愿之后,自我了结。

忽然间,

周泽觉得这好无趣,自己蓄势待发的一拳,打算给昨晚自己洗刷耻辱的心理建设,全都变成了无用功。

“对不起,职责所在,我不可能看着你杀人。”

周泽主动向前走去。

“你用得着这么迂腐么?”

崔老头看着不断逼近的周泽咬牙切齿道:“我现在还能控制得住她,一旦我先死了或者她逃走了,会是什么麻烦,你不清楚?”

“我也是职责所在,不好意思。”

说着,

周泽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对着崔老头打了过去。

崔老头吃了周泽一拳,身形倒退了两步,但也下意识地一脚踹向了周泽,周泽没有躲避,这一脚直接踹中了周泽的小腿。

“啊呀…………”

周泽应声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很难受我已经身受重伤的样子。

“…………”崔老头。

“…………”许清朗。

许清朗这个时候走来,看了看地上的周泽,小声提醒道:“他踢得是你的腿,你捂的是胸口。”

周泽白了许清朗一眼,很浮夸地解释道:

“这老头,好深厚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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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僵尸书屋!

篝火,

慢慢地被点燃,

没有电视电影画面中刹那间的冲天而起,而是慢慢地开始燃烧。

崔老头抱着浑身是血的老太婆躺在柴火堆上,老太婆一直在挣扎,它能感知到恐惧,也知道火对她的伤害,但是崔老头却像是男友在安慰自己小女友一样,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给她哼着歌,对她说着慰藉贴心的话。

女童也躺在旁边,但她是鬼,她不怕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也不知道爷爷和妈妈为什么要躺在这儿。

爷爷叫她躺在这儿,

她就躺在这儿了。

点火的是周泽,崔老头遵照了约定,事成之后,他安抚着老太婆,一起上了“火刑架”。

所有的异性恋都该被烧死,

但这对异性恋哪怕是躺在燃烧的柴火堆上,还在不停地撒着狗粮。

超越了年龄层次,

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物种的界限隔离,

东方版本的人鬼情未了。

“这就是爱情么?”

许清朗感叹道。

人们总是会对一些超出自己预料的事物进行感叹,

比如动人的爱情故事。

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夫妻只是同林鸟,能一起至死不渝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的海誓山盟,

只能保证男女在花前月下时,当时说得是真心话,

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否真的践行这种诺言和宏愿,也不用太较真了,也较真不起来的。

“趁着还没烧得尖叫起来,你还能来得及上去跟着火堆自拍一下,发个微博或者朋友圈,标题可以是:

《好开心哦,今晚见证了真正的爱情呢》

或者,

《我什么时候也能找到这样一个对我的男人呢》?”

许清朗没理会周泽的讽刺,但还是回话道:

“我很意外,你居然真的会妥协。”

“不妥协,又能怎么办呢?”周泽摇摇头,继续道:“如果妥协能换来最好的结局,我是愿意妥协的。”

“最好的结局?”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对所有人,都有了一个交代了。”周泽回答道。

“交代?”

“孙克旺杀自己母亲,十恶不赦,但老太婆也杀了不少罪不至死的人,如果最后结局是他们都死了,至少也没人会心里不服气,不是么?”

“你这逻辑…………”

“我又不是判官,也不是警察,我的职责只是让这个已经变成僵尸的老太婆烧掉,被解决掉,省得她之后再跑到外面去搞事情给我带来麻烦,现在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圆满的了。”

火开始烧得大了起来,

渐渐将崔老头跟老太婆一起吞噬,

里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也有挣扎的身影,你很难分清楚到底是崔老头在叫还是老太婆在叫。

“那个妻子,跟那个儿子,真的不该死的。”许清朗感叹道,“这或许才是最大的遗憾吧。”

一场复仇,

一场因果循环,

因为牵扯到了陌生人,

所以总觉得不是那么让人觉得圆满。

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上被沾染上了污渍,现如今不少流传后世的名画佳作上就有着乾隆皇帝自我感觉良好的批语一个道理,有点煞风景了。

人们总是期待英雄是从个人品格到私生活都是绝对洁白无瑕的存在,但事实往往不是如此;

马丁路德金一路演讲一路招妓甚至还玩儿过双fly,

也不影响他的演讲稿进课本。

周泽清楚,许清朗这种心态是纯粹的吃瓜心态,总想着台上的戏码能表演得尽善尽美。

“我要不要给那对母子做一场法事?”许清朗问道。

“没必要了。”

“但人家毕竟死得可怜。”

“可能老太婆生前发现自己怀孕了,没敢跟儿子说,跟孙子或者跟儿媳妇说了,然后他们去告密了。”

“你问过了?”

“没问。”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不是看你心里不舒服么。”

火开始慢慢地熄灭了,周泽不再跟许清朗废话,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尘归尘土归土,崔老头一辈子阴阳眼,到头来是这样一个结局,也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小女童站在灰烬上,依旧茫然地看着周泽。

“来,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去找你的爸……你的爷爷和妈妈。”

说着,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

无论是非,无关对错,

这一切,都该画上一个句号才是。

小女童有些茫然地走向了地狱之门,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新的开始。

人们常常认为鬼差是一切的终结,然而,他们其实也可以被看作是新曲目的前奏。

“叔叔,爷爷说,灶台下面的木墩子下有他的日记本,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拿。”

“好。”周泽笑了笑,示意她进去。

“叔叔,爷爷还说,妈妈本来不会这样的,他说,是因为箫声。”

小女童说完这句话后,走入了地狱之门。

周泽双手一拍,地狱之门消失,转过身看向了许清朗,

“她刚刚说什么,箫声?”

“噗通…………”

许清朗没回答,

而是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喂,老许?”

周泽马上走上前去,发现躺在地上的许清朗面色发青,嘴唇慢慢地凸起。

伸手挤开了许清朗的嘴唇,

周泽看见了两颗幼小的獠牙,初露峥嵘!

“我艹。”

周老板有些慌了,

马上把许清朗脖子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绷带给解开,

脖子上的那块肉,几乎已经烂成一坨了。

………………

许清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知道在梦里,似乎还能听见那晚出现的箫声,似远非远,让人捉摸不透。

他曾想过,行尸是老太婆弄出来的,是老太婆让他再度苏醒的。

但他后来想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当时老太婆跟周泽一起在孙克旺家,不可能手长到管到这里,而且老太婆只是一头智商很低,只能被崔老头稍微控制一下的僵尸,不具备这种能力。

想了很久,

也做了很多的梦,

许清朗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梦到了自己在街上混的时候,

梦到了自己见到老局长随后被送去面馆学手艺的时候,

这个梦,

很长很长,

不断地轮回,不停地反复,来来回回地折腾着他的神经。

最后,

他梦到了自己被放进了一口大锅中,

“这是做什么?”

许清朗问道。

锅开始越来越烫,

水也开始越来越热,

许清朗拼命地想要从锅里头爬出来,却始终爬不出。

而这时,

老道从黑暗的一角跑出,

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猛拍:

“老铁们,

这次我们来直播‘铁锅炖自己’!”

“呼…………呼………………”

许清朗猛地抬起头,他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坐在一个浴桶内,水是热的,不停地缭绕出雾气。

对面,周泽坐在那里修着指甲,修得那叫一个认真。

“老板,还得加水么?”

老道在不远处问道。

“加,继续加。”

“好嘞。”

老道提着水桶下去烧水去了。

不一会儿,白莺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袋子黑乎乎的东西,白莺莺没注意到浴桶里的许清朗已经醒了,直接把袋子解开,对着浴桶倒了进去。

“这是什么!”

看着这些黑乎乎浓稠的烂泥一样的东西被倒了进来,

有着不亚于周泽洁癖的许清朗马上叫喊道。

“呀!”

白莺莺张大嘴,惊喜道:“许娘娘,您醒了啊?”

“什么?”许清朗有些不明所以,“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了哦。”

说着,白莺莺捂着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吓死我了,老板把你带回书店时,我还以为您这是打算故意把自己变成僵尸然后跟我争宠呢,

嘤嘤嘤。”

“…………”许清朗。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光着身子,

许清朗真的好想拿个榔头把白莺莺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然了,

莺莺真的发飙起来,

他也是犯怵的。

“醒了啊。”

周泽放下了指甲刀走了过来,然后伸手在许清朗的下巴位置摸了一把。

许清朗马上后退,

但浴桶就这么大,

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被僵尸咬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以为当僵尸很好玩么?我跟你说,大部分僵尸都是跟楼下死侍一样。”

“你当时状态也不好,我不想给你添…………”

“行了,打住,打住。”

周泽扶额,

“老许啊,咱店里僵尸够多的了,我可不想以后把书店牌子改名叫‘僵尸书屋’;

全都是阴森森的东西,彻底省了冷气费了。”

“那我现在?”许清朗指了指自己。

“我也不懂,莺莺也不懂中了尸毒到底该怎么解决,我们也只能瞎猜,本来想让老道给你吸毒的,但他死活不愿意;

总不可能让我跟莺莺给你吸毒吧,我怕你毒上加毒。

这阵子废寝忘食地翻了一些资料什么的,

找了些偏方和办法,先给你用上了,刚刚倒进去的就是猴子尿掺和的泥巴,不管哪个有用,先都给你用上。

这浴桶里还有陈年糯米,还有老道的符纸,还有癞蛤蟆,还有水蛇,对了,我怕味道不好,还给你加了点酸梅汁。”

许清朗这才感觉到自己下面感觉痒痒的,马上伸手下去一抓,一条蛇被攥出来。

“你们到底是在哪里查的偏方?”

许清朗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他娘的,

真的放进去了一条蛇啊!

“香港僵尸片啊,

托你的福,我最近把林正英系列又看了一遍,以前只是当乐子看,现在还真挺有代入感的,莺莺也喜欢得不得了。”

“…………”许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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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可怕的书店!

翌日清晨,对于大部分作息正常的人来说,正是一天中最神清气爽的时候,而对于作息不规律的人来说,这个点往往最是难熬。

渠真真端着一个砂锅,从网咖楼上走了出来,她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按照她哥哥的吩咐去做,给对面的书店老板,送药膳。

在渠真真看来,两家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走动的必要,上次的事情自己冲动了,但自己的哥哥也给了对方一个交代。

说到底,也是对方有点多管闲事了。

但自家哥哥似乎对那个店主很是上心,明明只是一个遁地耗子土老鼠,渠真真有时候是真的不懂自家哥哥的想法。

推开书店的门,

书店的生意很是冷清,不像是自家网咖,哪怕是大早上的也有不少客人。

吧台那边坐着个道士,穿着道袍,坐在那里拿着一本黄色封面的书在细细地看着,时不时地用手指摸摸嘴唇蘸点口水翻书页。

见有客人来了,老道抬起头,有些疑惑道:

“来找人的?”

因为老道没见过端着一个大砂锅过来看书的。

“你们老板在哪儿?”渠真真问道,态度很散漫。

“刚出去了,去买菜咧。”

老道没说谎,老板大早上的就跟莺莺一起出去买菜了,准备再淘弄点蛇虫鼠蚁什么的,给老许的浴桶里再加点料。

有时候老道也觉得老许挺可怜,居然染上了尸毒,想着自己以前也想着变成僵尸长命百岁啥的,现在老道心里倒是觉得庆幸不少,因为老板说了,当僵尸,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得变成白痴一般的智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剩下了一种本能。

白莺莺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有白夫人两百年对她的滋养。

“那我等他回来。”

把砂锅放在了吧台上,渠真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药膳前期已经熬煮好了,但还有后续几位药材需要自己亲自放入,同时掌控火候,还真不能直接放下就走,自家哥哥熬煮了好久,自己哪怕再看这个书店老板不顺眼,也不希望自家哥哥的心血彻底白费。

老道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书。

渠真真坐下后就开始下意识地打量这家书店,书店的格局还是不错的,装修风格也很清新脱俗,显示出设计者的品味。

只是,在南大街开这种书店,是肯定亏本的。

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扫到了坐在书店角落里的死侍,渠真真的脸色顿时一凝。

那个穿着cos服装的家伙,到底是真人还是人偶?

渠真真第一反应那是一个人偶,因为他一动不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体内的虫子对那东西却产生了一种心悸的躁动。

指尖轻轻一弹,一只体形跟普通瓢虫一样的小虫子从渠真真身上掉了下来,迅速地在地上爬行,目标直指那个死侍。

然而,当这只虫子刚刚穿过吧台时,一只小巧可爱的毛茸茸肉爪忽然伸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抓住。

随后,

吧台后就传来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渠真真眉头微皱,看向吧台方向。

老道刚刚弯下腰,见猴砸竟然在剥一只虫子吃,当下伸手拍了一下猴子脑袋,伸手指了指它,

意思是这么脏的玩意儿你也吃!

小猴砸很委屈,但也只能重新坐回老道腿旁边,靠在上面玩儿自己的手机。

白天的时候,猴子自己也知道避嫌,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公众场合。

老道训斥好了乱吃东西的猴子,抬起头,看见那个送砂锅的姑娘在看自己,当下,他也回了一个微笑。

他,

这是在挑衅我么?

同样的微笑,在不同的人看来,意味也是不同的。

在渠真真看来,老道是发现自己的试探了,这是在警告自己!

哥哥说过,盗墓的人大多也是身怀绝技的,而且他们很少单独行动,里面各有各的分工,所以真的不好惹。

以前渠真真没当一回事儿,这一次,她认真了。

渠真真慢慢弯下腰,装作趴在桌上小睡的样子,一条蚯蚓一般大小身上有好几种颜色的小蛇从渠真真的故意遮挡住视线的左耳里头钻出来。

原本五色斑斓的蛇在落入桌上后就变成了桌子的颜色,落地后变成了地板的颜色,它像是变色龙一样,可以根据周围环境变幻自己的颜色,起到最好的隐藏效果。

这一次,

这条蛇没有再从吧台那边过去,而是选择绕了一圈。

在吧台下面玩手机的小猴子耳朵忽然动了一下,当即站起身,想要继续去补充自己的蛋白质。

但是老道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猴子的尾巴。

“又要去抓虫了?没给你饭吃是不是?”

说着,老道用手指给猴子脑袋来了一记。

猴砸很委屈,

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眼珠子虽然还在向那个方向逡巡着,但也没有违背老道的意思跑出去。

蛇还在爬行,它的速度很快,而且根据周围环境变化的速度也很快,猴子是听到了声音,但老道那个二货,是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了,

快了,

渠真真躺在桌上,闭着眼,但是她能模糊地在心里感受到那条蛇的感官,看得不清楚,但能够通过其他方面去感应。

这是宿主和蛊虫的一种联系,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

然而,

当小蛇刚刚游行到死侍面前时,

原本一动不动的死侍忽然低下头,

这是一条…………

他在思考,

他在分辨,

花了大概好几秒的时间,

死侍认为这是一个垃圾,

书店里不允许出现垃圾!

然后,

死侍张开嘴,

整个人像是蛤蟆一样迅速弯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双手快速撑地,嘴巴张开,舌头伸出,直接将地上觉得自己隐藏技能已经点满尾巴快翘上天的蛇吞入了口中。

随即,

在下一刻瞬间,

死尸又坐回原位,比比直直,仿佛他压根就没有动过一样。

“嘶嘶嘶嘶嘶嘶嘶………………”

渠真真只感应到一阵强烈的酸痛感,仿佛自己正置身于硫酸池之中翻滚一样,她马上睁开眼,切断了和那条蛇最后一点联系。

抬起头,

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的渠真真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吧台那边。

老道手里正拿着一本《金麟岂是池中物》看得津津有味,

正好看完一个大段落,老道下意识地点了一根烟,闭上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

脑海中浮现出了书里的画面,做着细细地品味。

读书要过脑,老道把自己这种行为叫做“反刍”。

但在渠真真眼里,老道这种姿态,分明代表着一种玩弄和不屑。

他已经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把戏,看透了自己的试探,每次都能以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给化解,再看他仙风道骨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尤其对方手指每一次在桌面上的敲击声,像是一次次地敲击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压抑得有些难以呼吸。

老道是不懂那个女孩居然把自己脑补得那么厉害的,

他现在就是想着等老板和莺莺回来,他下午得请个假,出去安慰安慰人了,那些老妹儿们一个人孤身在外赚钱,也难啊。

一时间,老道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怜悯关怀之色。

渠真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在这个地方,她有一种被猫戏老鼠的屈辱感,她不想受这一份屈辱。

“请问,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一开始,渠真真可没这么客气,现在自己的一条虫子一条蛇死得不明不白,她的态度也发生转化。

“哦,估计快了吧。”老道回答道。

“那你们厨房在哪里,我想先把剩下的几味药材煮进去。”

“药材?这是炖的药?”老道马上好奇起来。

“是药膳。”

“药膳?补啥的?”

“补肾壮阳。”

“呜………………”老道当即开心起来。

人老了,

难免在帮助她人的时候,

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老道又经常以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帮助更多的人而心怀愧疚,他一直有一颗普渡众生的心。

当即道:

“厨房在楼上,走,我带你去。”

“好。”

老道带着渠真真上了二楼,在上楼时,渠真真又特意多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死侍。

“喏,姑娘,这儿就是厨房,你进去用吧。”

老道打开厨房的门。

渠真真进去之后,发现里头装修很好,各种器具一应俱全。

“话说,姑娘,这是我们老板预约的药膳?”老道问道。

“对的。”

“那我这个年纪可以喝么?”

“可以的,这药膳很温补。”

“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喜笑颜开。

“额…………”

渠真真准备去打开灶台下面的出柜时,却发现那里上锁了。

“嗨,这是我们店厨子用的厨房,平时我们也不进去的,他不在的话我们就吃外卖也没人去做饭。

你等着啊,我去跟他要钥匙,他就那个性子,觉得厨房就是他的地界,轻易也不让我们去碰。”

老道说着走出了厨房门,去许清朗的卧室那边敲门道:

“老许啊,我进来啦,跟你拿一下厨房柜台的钥匙。”

渠真真下意识地跟在老道后面,当老道进去拿钥匙时,

她侧过身,

看了一眼里面,

里面有一个浴桶,

浴桶中像是坐着一个男子。

透过浴桶上面的白烟,渠真真看见一个脸色发青嘴角两边有獠牙的东西慢慢地抬起了头。

渠真真当即吓得面色惨白,

甘霖娘!

他们,

这群盗墓的,

居然在这闹市区,

在这书店里,

养了一头僵尸!

这一刻,

渠真真终于明白了自家哥哥为什么要特意巴结他们了,

这真的是一群,

深藏不露的可怕疯子!

第二百五十章 握草!

第2章

煮药膳时,渠真真如坐针毡,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主动走进了群狼环绕的狼窝。

这里,

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道士,

就在自己所在的二楼斜对面的一个房间里,

还有一个正在泡澡的僵尸!

无论再如何强迫自己把心绪给平静下来,渠真真都难以真的保持淡定,这差点让她弄错了下药的火候。

终于,药膳最后一道工序完成,煮好了。

她长舒一口气,把火关掉,然后逃也似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老道还在下面调鸡尾酒呢,见人女孩跑下来了,当即喊道:

“煮好了?”

“好了。”

渠真真一边回应一边快速走向了书店门口,

书店深似海,

她要回家,

找哥哥!

“哎!”

老道在后面喊她,

但姑娘铁了心地要走,喊也喊不住。

老道摇头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把原本打算给那姑娘准备的鸡尾酒拿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又“嘿嘿”一笑,当即跑到楼上厨房去准备偷喝。

网咖的柜台位置,

渠明明坐在那里正喝着茶,家里刚刚又来电话让他回去,他敷衍过去了,对于他的家,他真的很烦。

家里有一大帮子的亲戚,但到了这一代,真正掌握了渠家艺术真传的,寥寥无几。

毕竟时代在变化,中医的市场份额和需求正在不断地萎缩,老百姓生病后还是习惯去医院打针吃药。

不过,在养身方面,中医的市场自前些年开始就越来越繁荣。

所以,家族里的那帮人,同辈的还有很多老一辈的,基本都打着渠家中医的名头跑去做养生品产业去了。

利用着国人对中医的神秘迷信,自然是暴利。

前年,家族长辈聚会时,他们还在笑话遭遇打假风波的武术行业,谁成想,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今年中药补品行业也出现了风波,市场也就开始出现了动荡,家里的人希望请他回去镇个场子,但他不想回去。

一想着家里那帮人弄出来的包治百病的鞋垫儿,

滋补养身的姨妈巾,

渠明明就觉得很是恶心,他宁愿在这里开着网吧,晚上再研究研究自己的虫子也不想回家去。

“哥!哥!”

妹妹的声音打断了渠明明的思绪。

“怎么了?药膳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他们,他们那里…………”

渠真真指着书店所在的方向,

“他们那里,太可怕了,居然还养着一头僵尸。”

“僵尸?”

渠明明有些哭笑不得道,“真的假的?”

“是真的,在浴桶里。

僵尸在泡澡呢!”

渠真真一脸认真地说道,

脸上写着“你不信我我就咬你”!

“额……等下,让我理理。”

渠明明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他顺手取出一根银针,对着妹妹的指尖刺了下去,而后开始轻轻地旋转。

渠明明激动的情绪开始慢慢地平复下来,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祥和的状态。

“谢谢哥哥。”

“呵,没事,来,我们来理理,你说他们店里有一头僵尸,而且那头僵尸在洗澡?”

“是的,我体内的虫子感应到了,不可能错的,在靠近那个人时,我体内的虫子们都开始害怕起来,它们平时看见活人都会兴奋的,这次它们是害怕!”

“我想,这里头,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渠明明还是不太相信。

他是医学世家,传承久远,当然,也不是那种玄幻里的烂大街的远古世家,其实,归根究底,就是一代代的医生传承,不过渠明明这个特例,虽说医蛊不分家,但中医很少玩儿这个的了,弄得现在人们对于蛊虫的认知只能联想到苗疆。

他是个特例,他喜欢研究这个。

所以,他其实仍然算是一个普通人,不见鬼神,不知地狱,哦,忘了,他上大学时还入了dang,按道理来说,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喂。”

后面有人喊。

渠明明转身看向后面,看见周泽跟那个女孩时,她吓得整个人几乎蹦了起来,马上躲到了自己的哥哥身后。

上一次,周泽来时,渠真真还敢跟他怄气,不给他好脸色看,但这一次,刚刚经历书店半日游的她,真的不敢再对周泽那样子了。

要知道,

那个深不可测的可怕老道,

都只是这个年轻男人的手下呐!

“来,端午节到了,我们正好去菜市场买了点粽子回来。”

说着,周泽让白莺莺把粽子送到了柜台上去。

“谢谢。”

渠明明回应道。

“客气了。”

说着,周泽就准备跟白莺莺回去了,这次礼尚往来,也无非是因为人家上次请自己吃了药膳的一种表示而已,周泽还没回书店,也不知道人家今儿个又送来一份药膳。

老道只顾着偷吃,也没给周泽打个电话通禀一声。

“你们这是买的?”

渠明明指着白莺莺手上提着的两个大口袋,他分明闻到了中药的味道。

“哦,我一个朋友病了,买点药回去调理一下。”周泽回答道。

“是什么病?”渠明明问了之后笑了笑,道:“你也是知道的,既然是用到了中药,我又是一名中医,何不让我去看看?”

周泽抿了抿嘴唇,道:“就怕这个病你不怎么好治啊。”

“但说无妨。”

“他中毒了。”

“什么毒?”

“尸毒。”

渠明明闻言,特意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妹妹,他认为自家妹妹应该是看错了。

对方既然是做倒斗生意的,下墓中了尸毒也很正常,再说了,哪真的有僵尸在洗澡的,应该是中尸毒的人借着浴桶在排毒吧。

“可以试试的。”渠明明很自信地说道。

“行吧,那就劳烦你了。”

周泽刚推开门走进书店,就看见老道火急火燎地跑出来,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对周泽喊道;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贫道出去拿个快递!”

说着,

也不等周泽回答,

老道直接跑出了书店。

但这奔跑的姿势有点不协调,像是两条腿中间像是夹着第三条腿一样。

“呵呵,我们店里的氛围一向比较随和。”周泽解释道。

渠明明笑而不语,老道自他身边经过时,他是闻到了一股药膳的味道的,想来是这个店员偷喝了自己熬煮的药膳,效果显著啊。

但他记得上次自己给周泽喝同款药膳时,

周泽是一脸淡定地喝完,

很是平静地离开的,

一点反应都没有。

渠明明还一度以为自己的药膳药效不够,

现在对比一下看看,

发现好像是周泽有点……病入膏肓了。

“请。”

周泽请渠明明兄妹上了二楼,渠真真是很害怕的,但她还是跟着自家哥哥,她担心自家哥哥在这里会出现不测。

推开许清朗的房门,原本在睡觉的许清朗睁开眼,一看就陌生人来了,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把我当景点还请人来观看了?”

“行啊,门票钱跟你分成,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但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僵尸,真的就凤毛菱角了。”

渠真真走到浴桶旁边,观察了一下许清朗的情况,皱了皱眉,道:“这不是碰到普通的尸毒了,这是真的具有传染性的那种…………”

普通的尸毒,可不会让人身体发生这种变化啊。

“能治么?”周泽问道,他只关心结果。

“这种情况我只是在古书里看过,办法有是有,而且,你们这种方法,其实效果很差的。”

渠明明伸手从浴桶里泡了一下,

然后把手放到鼻尖闻了闻,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些奇怪,

当即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掌上的许清朗的洗澡水。

许清朗的脸都红了。

“这味道里有一股酸酸的臊味,是什么东西,这是舒筋活血治疗内外伤的上佳补品啊。”

周泽想了想,明白了,明明同学说的是猴子的尿拌泥巴。

“先说说怎么治疗他吧,需要准备些什么?”

“我的办法是先快速饲养一只特殊的蛊虫,再利用这只蛊虫进入患者体内,将尸毒给吸食干净,从而从根本上解决尸毒的问题。

但问题就在于,

合适的蛊虫我这里有,

只是,欠缺培养蛊虫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需要您再去那个墓地走一趟了,而且会很危险。”

“墓地?”许清朗一脸懵逼,怎么又扯到墓地上去了?

“哪家墓地?”周泽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中尸毒的地方,找一个粽子。”

“粽子?”

“嗯?墓地里的僵尸,按照你们行话,不是应该叫粽子么?”渠明明好奇道。

“你才是粽子咧,你全家都是粽子!”白莺莺马上呵斥道。

“莺莺,不准胡闹。”周泽提醒道。

“嘤嘤嘤。”

瞬间乖巧。

“好,我们找那个粽…………子,然后怎么办?”

“我需要他一缕头发作为引子,僵尸的头发,加入一些特定的药材,拿来培育蛊虫,这样培育出来的蛊虫本身就会对尸毒的成分有着一种天然的渴望,拿来解毒,最好不过了。”

“哦,这样啊,你早说嘛。”说着周泽转过头看向莺莺:“头发。”

“好嘞,老板。”

白莺莺用自己的指甲掐断了一缕头发下来,递给了渠明明。

“别客气,你用吧。”白莺莺很豪气地说道,“不够再跟我要。”

渠明明看着手里的头发,

有些哭笑不得,

道:

“我要的不是你的头发,我要的是…………”

说着,

渠明明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

脸色当即煞白,

我艹!

第二百五十一·章 开挂

这个书店,

真是太可怕了。

渠明明忽然记起来自己妹妹之前跟自己说的,

她说:

哥,这家书店太恐怖了,他们居然养僵尸!

一开始,自己还不信的。

现在,渠明明不光是信了,而且更加惊悚地发现:

这家书店,

不是一群人居然在养僵尸,

而是,

一群僵尸养着少数一两个活人!

渠明明的胆子还是很大的,要不然也不会去敢玩蛊虫,但在此时,他承认,他有点怕了,是真的怕了。

这是一种超出了自己世界观的认知,蛊虫再神奇,在外人看来再不可思议,甚至很多影视作品里神话了它,但在渠明明看来,蛊虫,是能够站在生物学的角度上去解释和理解的,还是能够归入正常的科学思辨范畴里去,不算什么天方夜谭。

但是,

僵尸,

僵尸啊,

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还剪下了一缕头发给你的僵尸啊,

这还怎么用科学解释?

“没开玩笑么…………”渠明明最后试探性地问道。

“老板,他不信呢。”白莺莺指着渠明明看向周泽。

“先让他相信吧,还得靠他解毒呢。”周泽说道。

“好嘞。”

白莺莺低下头,

然后对着渠明明猛地抬起头,

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同时,

白莺莺的秀发开始飘扬起来,双手张开,露出了紫色的长指甲,同时两边嘴角位置还露出了阴森的獠牙!

那一双眸子深处,酝酿着的是宛若岩浆深处的红褐色光泽。

“吼!”

渠明明身体一颤,

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白莺莺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咦,居然没吓晕过去。”

这算是一句表扬了,

普通人见到僵尸真面目,别说吓晕了,吓死都有可能,但渠明明仅仅是腿软。

而一边一直跟着哥哥“再入虎穴”的渠真真,这时候虽然也是被吓到了,但她直接张开嘴,一只只飞蛾作势要从她嘴里飞出。

“啪!”

周泽速度更快,确切地说,周泽早就发现了这个妹妹的特殊,当她张开嘴准备吐出那些有毒的飞蛾时,周泽一巴掌直接抽在了对方的下颚位置,把她嘴巴给强行闭合。

但那些飞蛾马上转换了路径,要从渠真真的鼻孔和耳朵位置出来,人身上的洞洞多的是呢,

只要真的想,

总能开发出路径。

“住手,妹妹。”

坐在地上的明明同学喊道。

渠真真马上闭上眼,那些作势要飞出的蛾子马上又回去了。

渠明明艰难地撑着浴桶站起来,指了指浴桶里面的许清朗,问道: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么?”

“问。”

“他,是被你们咬的么?”

“是和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周泽反问道。

“我辈医者,不求登高天子堂,但求问心无愧,绝不会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情。”

“不是我们咬的,他是活人,但出了一些意外,被其他僵尸咬的。”周泽有些不耐烦道:“我说大夫,现在能帮我这个朋友看病了么?”

渠明明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攥在自己手里的那一缕头发,

“让我先静静。”

………………

“老板,他说的真的靠谱么?”

书店一楼,白莺莺一边帮周泽捏着肩一边问道。

“反正老许都那样了,破罐子破摔呗。”

“嘿嘿,这话如果让许娘娘听见了,估计不用治疗他心甘情愿变成僵尸下来跟你拼命了呢。”

“呵呵,哎,对了,老道说出去取快递,怎么取了这么久?”

“不知道呢。”

“喵。”

一声猫叫传来。

周泽目光一凝,

书店里确实养了一只宠物,但那是一只金丝猴,店里可没有养猫。

“老板,有猫叫呢。”

“把阴阳冊拿来。”周泽说道。

白莺莺马上去把周泽的阴阳冊拿来,放在了周泽面前的茶几上。

阴阳冊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式笔记本,不过,此时封面上的那只黑猫正在不断变幻着位置,很是焦急的样子,时不时地从笔记本里发出“喵喵喵”的声音。

“那条蛇呢?”白莺莺发现了不对,她记得当初周泽把那个八姑奶收入里面了,而封面上出现了一只黑猫和一条小蛇。

但现在只剩下黑猫了,不见小蛇。

周泽把阴阳冊给翻过来,在笔记本的背面,他看见一条黑色的小蛇正在不停地在边缘进行着试探。

这种感觉像是七零后小时候常见的那种漫画册子一样,靠翻页起到的动画效果。

小蛇已经挣脱了它的牢笼,甚至摆脱了蠢猫的纠缠,但它还是出不去。

周泽伸出手指在小蛇身上戳了一下,

封面上的小蛇忽然一个激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而后,

一缕青烟慢慢地升腾而起,周泽伸手,驱散了青烟,露出了一张老女人的脸,这应该才是八姑奶的原本面容吧。

周泽对萨满那边的事情并不理解,对妖精之类的存在也一问三不知,不过倒是觉得眼前的情景挺有趣的。

一只蛇精,可能被某个地方的人一直当大仙儿供奉着,结果在自己这里,却成了笼中雀儿。

“后生,够了吧,放我出去吧。”

八姑奶的声音带着一种阴气沉沉的感觉,这不是在求人,更像是在对一个晚辈开玩笑。

周泽微微侧头,看着这个老太婆的脸,没说话。

“老家的人,已经快到了,后生,哪怕你是鬼差,也吃不了兜着走的,现在把本姑奶奶给放了,一切都好说。”

周泽还是不说话,

老实说,

无论是电视里还是里,好像这些反派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明是对当事人一点用都没有的威胁,他们偏偏还一定要说出来,而且还说得津津有味。

“后生,阴司掌人鬼轮回,但我等妖修早就跳出这个圈儿,你无权拿我!”

“外卖到了没有?”周泽问白莺莺。

“应该快了,老板。”

“哦。”

说着,周泽把阴阳冊又丢在了茶几上,随之就是那张老女人的脸也是一阵扭曲,转而消散。

先前周泽还以为这个八姑奶要突破这里出来了,现在想来,她虽然挣脱了里面的笼子,但想离开阴阳冊也是异想天开,这就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喵!”

黑猫又传来了叫声。

“吱吱吱!!!”

小猴子这个时候跑了过来,跳上了茶几,红通通的小妹妹的脸蛋就对着周泽的脸。

周泽对着猴砸的屁蛋儿就是一巴掌,小猴砸很是不满地扭过头看着周泽,

“跟你说多少遍了,知道你屁蛋儿红,但也别总对着别人的脸显摆。”

猴砸鼓了鼓嘴,它对周老板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爽的,当然,这也是事出有因,他们之间,上辈子的确有恩怨,那只妖猴也就是猴砸的前身就是被周泽弄死的。

“喵!”

阴阳冊里的黑猫又叫了一声。

小猴子顾不得跟周老板生气了,继续盯着阴阳冊的封面看着。

“怎么了,这只黑猫自己没用,给一条蛇给逼得没办法,你可别学它。”周泽伸手揉了揉小猴子的脑袋。

“吱吱吱!”

小猴子作势要伸出爪子打开笔记本,被周泽直接攥住。

“别碰它,看看可以,碰了它,你就得进去了。”

虽说当初那个神秘女人说过这个阴阳冊可以拿来收艳鬼当嗨皮的消遣之物,但周老板见识过它的神秘和强大,真的很容易让人陷入进去,而且一旦陷进去之后,能不能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在笔记本里,还真得靠运气。

万一猴子进去了,周泽自己也没信心把它再放出来。

渠真真这个时候从二楼走了下来,她看着周泽看着白莺莺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生怕周泽跟白莺莺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把她给吃了一样。

说实话,

这个女孩,

在寻常人眼里,可能不比僵尸“可爱”多少,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可移动虫窝。

“你哥哥呢?”周泽问道。

“他已经开始调养蛊虫了,到晚上时就能够开始拔毒了。”渠真真回答道。

“那你是要回网咖了么?”白莺莺问渠真真。

“嗯,虽然网咖有雇员在,但总得有个家里人在那里看着才行。”渠真真小声回答道。

她这个样子,还真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

“老板…………”

白莺莺拉着周泽的肩膀,身子在周泽身上磨蹭着,撒娇。

“去吧,反正你又不用吃饭。”

“好嘞,老板!”

白莺莺很开心,走上前拉住了渠真真的手,渠真真吓得一个哆嗦,之前白莺莺为了给她哥哥吃定心丸露出了本相,渠真真可也是在旁边看着呐。

“来,妹妹,我去你那里玩会儿游戏,你也会吃鸡么?狙玩得怎么样?”

“我平时喜欢看书,不怎么玩游戏的。”

“啊!”白莺莺很失望,故作调皮道:“那我只能把你吃掉了啊。”

渠真真一个激灵,

她的手掌里当即钻出两只很多触角的大蜈蚣,

眼珠子里也有几只蠕虫开始蠕动,

耳朵里也有虫子探出头,

“它们可以让我的动态视觉捕捉听力能力以及游戏操作超出普通人的范畴,

就跟开挂了一样,

所以我平时都很少玩游戏,因为缺少挑战性,

你要玩的话,

我可以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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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周老板的动物世界

外卖到了,

先喝下两口彼岸花口服液,

周泽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周老板上辈子工作忙,吃饭也不讲究,这辈子一开始吃饭是一件苦差事,现在能享受进食的乐趣了,自然也不太讲究吃的到底是啥。

当然了,

谁叫家里的厨娘病了呢。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未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书店门口传来了歌声,

桑心带着些许的沙哑,感情里弥漫着沧桑,

别说,

唱得还挺好听的。

周老板端着饭盒走到了书店门口,看见一个卖唱的小哥拿着吉他站在马路边弹唱着,小伙子穿着T恤,又黑又脏的帆布鞋,破洞牛仔裤,唱得很是投入。

附近很快就聚拢来不少人,

在他唱歌的时候也有人往前面吉他袋子里放一些钱。

周老板就像是一个农民工一样,

坐在马路牙子上,

吃两口盒饭,

再抬起头看看唱歌的人,

随后再低下头,继续扒饭。

或许,这就是生活,有吃有喝也有闲情逸致听听歌。

莺莺在对面网咖玩游戏,

中毒的老许也有了解毒的办法,

老道愉快地拿着快递,

自己有胃口吃着饭,

很美好。

换做是以前的周泽,如果看见此时的自己,估计会很不屑地用鼻音“哼”一声,表示出对这种咸鱼生活的不屑。

但此时的自己,

却甘之如饴。

渠明明从书店门口出来,看见了蹲坐在那里的周泽,也跟着一起蹲坐下来,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周泽。

周泽点燃,吸了一口,微微皱眉,这味道好重,但抽起来却很得劲。

“烟草是我自己种的,经过特殊培育出来的,甚至连烟嘴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抽这个,有清开灵或者板蓝根的效果。”

“抽烟还能强身健体?”周泽拿起点燃的烟放在面前看了一下,又抽了一口,“还有么,给我来几箱。”

“呵呵,没这么多,现在药材贵了,而且这个成本本就很高,著一根烟差不多两三百吧。”

“也不贵……”

“英镑。”

“嘶…………”

周泽有些好奇道:“你家是不是特别有钱的那种?”

“其实我家不算有钱,虽然在唐代就有了门楣慢慢传承下来了,但当医生嘛,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职业,也就这些年钱容易赚了。

我那些叔叔和其他长辈们做的,包治百病的鞋垫,

能治疗癌症的火疗,

这些玩意儿,你听起来可能觉得很无稽,但市场真的很好,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初去我一个叔叔公司看看,他的公司正在开会,一群爷爷奶奶年纪的老年人聚集在一起挥舞着旗帜,像是那种传销组织一样。”

周泽点点头。

“所以,我觉得现在挺好,喜欢玩蛊虫,就自己尽情地玩,喜欢玩游戏,就开一家网咖,偶尔负责给几个达官显贵出个诊,帮他们调理调理身体,钱也不缺,日子过得其实挺舒坦的。”

两条咸鱼,

在不经意间,

找到了知己!

“对了,蛊虫我已经在培育了,再过十八个小时就能完成了,到深夜时差不多就可以开始拔毒了,你那个女员工是僵尸,您也是么?”

周泽点点头。

“今天真的是开眼了。”渠明明想开了,伸手居然主动勾住了周泽的肩膀。

周泽一向是很讨厌有陌生人对自己进行身体接触的,

有洁癖的人,

最受不了这个。

但他在渠明明手臂上闻到了一股清香,而且他的手很白,指甲修理得很是干净,这是一个懂得干净的人,真的像是插画中的古代大夫名医一样,自身就带着出尘BUFF。

哪怕你有洁癖,

但你还真的很难反感起来。

“我感觉我的生活又变得很有意思了,蛊虫这方面,我已经研究得很深入了,你给我开了一个新的课题。”

“其实,我挺愧疚的,这个世界,可能你以前只能看见白的一面,它还有黑的一面,看多了,也并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的。”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一曲结束,卖唱小哥又换了一首歌开始唱。

“唱得还可以。”渠明明说道。

“挺有沧桑感的,至少听起来是这样。”周泽说道。

“沧桑?”渠明明笑了笑,“他的鞋,他的那条牛仔裤,他手里的吉他,加起来都超过十万了吧。”

周泽愣了一下,

之前他还觉得卖唱小哥是出来赚钱的呢,原来是来体验生活的。

同时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啊,在真正的富二代身边,总感觉自己的眼光被鄙视了一样。

“我也去唱一首。”

渠明明站起身,拍拍手,走到了卖唱小哥身边,旁边还挂着一个麦克风,欢迎路人合唱,他会给你伴奏,但事后给一笔小费是必不可免的。

周泽在旁边看着。

只是,当渠明明拿起麦克风的那一刹那,

周泽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很淡,但却真实存在。

周泽目光一凝,丢下了周中的盒饭,马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冲回了书店。

刚准备唱歌的渠明明见周泽竟然不听歌直接走了,

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把麦克风又放了回去,从口袋里抽出了几百元,放到了卖唱小哥的吉他背包里,走向了自己的网咖。

而冲入书店的周泽推开门后就开始目光四处逡巡,

味道,

那股味道!

是的,

就在书店里,

越来越浓郁了!

有东西进来,

真的来了!

“吱吱吱!!!!!!”

猴砸的叫声自屋檐上传来,周泽抬起头,看见站在房梁上的猴子,它一只手捏着泥巴捂住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举着阴阳冊,显得很是焦急。

猴砸见周泽进来了,当即从上面跳了下来,直接扑向了周泽,并且破天荒地做出了“求抱抱”的姿势。

而猴子在半空中时,一道黄色的烟雾忽然升腾而起,直接席卷向了猴子。

猴砸尖叫着在空中居然来了一个后空翻,

只能说这是猴子的天赋,羡慕不来的。

躲过了黄烟的猴子落在了吧台上面,指着一侧方向不停地对周泽“吱吱吱”叫着。

“呼呼…………呼呼…………”

在那里,

居然趴着一只黄鼠狼,

而且还在睡觉。

如果是一个人,想要偷偷摸摸地潜入书店,很难,但如果是一个体形很小的小动物,真的很难防范。

而且,对方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动物。

“呼呼…………呼呼…………”

黄鼠狼还在继续打呼噜呢,但那一团黄烟却一直笼罩在它的身边,凝而不散。

黄鼠狼在东北很多地方又被称为黄大仙,眼前的这一只,应该是成了精的,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只是周泽没料到的是,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同时又觉得那位八姑奶好愚蠢,如果她再忍受一会儿,而不是提前出来装个逼得瑟一下,黑猫也不会叫,自己也不会让莺莺把阴阳冊拿出来,猴砸也不会有兴趣地拿过去当插画看。

就刚才那会儿,

老道不在家,当然,老道在家不在家也没啥区别;

莺莺在对面网咖玩游戏,老许在楼上浴桶里泡着估计汗蒸做多了也有点迷迷糊糊的了,

自己则是坐在门口听歌吃盒饭,

这只黄鼠狼偷偷进来是最容易下手的时候,如果不是阴阳冊正好在猴砸手上,可能真被它给偷走了。

“吱呀…………”

书屋的门被推开了,

卖唱小哥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很阳光的一个年轻人。

“噗通……”

吉他包被他丢在了地上,

里面有一些刚刚卖唱所得的钱,

细看的话,

还能在里头发现一些野山参和珍贵的野味,甚至还有一张皮革,也不知道是拿什么动物扒皮制成的。

卖唱小哥对周泽微微弯腰,

行礼,

“上差好,我们是来接八姑奶回家的,这是这阵子八姑奶在您这里叨扰的费用,请您笑纳。”

老实说,

这帮大仙儿,一个赛一个懂礼数,

之前的八姑奶主动不和刘楚宇起冲突,

这次的这位更是带上了上门礼。

这弄得周泽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人家都这么知趣儿了,

她也没跟自己有啥仇恨,

自己是不是应该把人放了?

周泽发现年轻人眼睛里不时的有黄色的光泽流转,再看看那只睡在角落里的黄大仙,也就明白了。

这位也是被上身了。

他们原本是想来直接偷东西,但没偷成后,只能走礼数,换一种思路了。

“言重了。”周泽说道。

“应该的。”对方再对周泽鞠躬。

周泽笑笑,对那边的猴子招招手,“来,把东西给我,放人家回家。”

猴子拼命摇头,

凭啥!

周泽发现这猴子自从跟了老道之后真的学坏了啊,

以前的它和上辈子的它是多么的纯良,

现在也是一个不愿意吃亏只想着占便宜的主儿。

“人家都找上门了,还送了礼物。”

说着,周泽从吉他背包里取出了一根老山参。

“三百年的野山参,现在不常见了。”年轻人介绍道。

“来,这个拿去吃。”

周泽把老山参直接丢给了猴子,猴子接了山参,这才闷闷不乐的跑过来,把阴阳冊交到了周泽手上。

“她就在里面了。”

说着,

周泽把阴阳冊递给了年轻人。

“上差大人有大量,我代表老山林的诸位仙家谢过了,日后上差若是有事儿到老山林里去,提前知会一声,我们自会好好接待。”

“客气客气。”

周泽弯下腰,继续检查吉他背包里的其他礼品。

年轻人眼中黄光一闪,他不在乎那些礼品,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稀奇货,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身边的常物。

下一刻,

他喜不自禁地打开了阴阳冊,

“八姑奶,出来吧……”

而后,

他不动了。

周泽站起身,背对着年轻人,开始倒退,

倒退到年轻身边后,

他把手往后伸,不去看那个阴阳冊,摸索了好久,终于把阴阳冊给闭上合好了。

阴阳冊在手,

封面上除了黑猫和一条小蛇以外,还多出了一只很是愤怒的黄鼠狼,显然,它知道自己被坑了。

“别怪我,是你们自己太傻,对不对?”

猴砸在旁边一边啃着珍贵的野山参一边止不住地点头。

周泽拍了拍手中的阴阳冊,想笑却憋着,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像是一个电影里的大反派角色,

但还是抑制不住地道:

“还有大仙儿来么,我想凑一个动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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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葫芦娃救奶奶

“来,给你了,自己别作死打开它,看看那只黄鼠狼最后是啥下场,懂吧?”

周泽伸手摸了摸正在啃野山参的猴砸,把阴阳冊丢给了它。

这猴子机敏得很,虽说没上辈子那种作为妖猴的神通,但阴阳冊放它那儿其实也很安全,之前黄大仙儿之所以没偷到阴阳冊,也是因为阴阳冊正好在猴子手中。

而且,或许是吃死老好人的心态吧,猴子到底是什么秉性,周泽最清楚不过了,它来保管这个,不管如何,它都不会来伤害自己。

最关键的是,周泽不想把这个东西随身携带着,不停地提醒你身边谁会马上死,忒烦了。

拿下黄大仙,也只是周泽顺手为之,虽说黄大仙先偷不成再装作客气地样子跟你谈条件这个做法确实有点虚伪,但周老板当初二话不说拿起阴阳冊对着八姑奶“喊你一声你敢答应么”,其实也是一种恶心。

大家大哥不笑二哥,站在周老板的角度上来说,他有阴阳冊,正好克制这帮喜欢没事做就玩儿“灵魂出窍”上身的大仙。

哪怕周老板现在不知道收集这个“动物世界”有什么用,但这就像是松鼠航不停地搜集松果,

以及白莺莺一开始玩吃鸡游戏时搜刮半钟头出门被一枪爆头却也依旧很开心一个道理,

搜集的快感和满足感,是人的通病,哦不,是任何智慧生命的本能。

立场不同,思维也不同吧,如果是人,周老板不会这样做,但这帮大仙在周泽眼里可不是人,既然不是人,也就懒得跟他们谈什么仁义道德这种事儿了。

先收了再说,保不准日后有用呢?

老周从没标榜自己是个好人,他也做不来好人。

卖唱小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苏醒过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周泽也没管他,直接上了二楼。

许清朗还坐在浴桶里泡着,他泡了很久了,但身上并没有起白皮,也没出现其他的问题,周泽觉得这估计是猴子泥巴的原因。

现在很多酒店都喜欢主打一个温泉主题,但很多都是糊弄人的,比如往里面泡半钟头就开始起白皮就意味着这“温泉水”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老许旁边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有一个碗,碗内是红色的液体,旁边还有一根用头发卷裹起来的长香,正在慢慢地燃烧着。

里头,有一个好像虫卵一样的白乎乎的东西在轻微地蠕动。

周泽站在茶几边,观察着这只虫卵。

“看什么看啊。”许清朗没好气地说道。

“一想到晚上这只虫子会钻进你体内,四处游走,A面B面全都给你做一次滑腻的漫游,

我就觉得好友期待感。”

“…………”许清朗。

给许清朗递了一根烟,周泽在浴桶旁坐了下来。

没再聊什么,两个男人显得很沉默,一根烟还没抽完,周泽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周泽接了电话。

“陆放翁是你们单位的人么?”

“陆放翁是谁?”周泽看向许清朗问道。

“老道。”许清朗提醒道。

“哦,是的。”

“他在我们这里消费了,但没钱付账,请你来帮他结账。”

“没钱付账?”

“对,没钱付账。”

“你们是什么场所?”

“港闸的碧水蓝天SPA会所。”

“你让他接电话,我确认一下。”周泽说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周泽摇摇头,他是没想到老道居然也会去玩霸王嫖姬。

“老板,老板………………”老道的声音传来,但随后却像是被堵住了嘴巴一样,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我要他和我说话。”周泽要求道。

帮老道付个钱,这没什么,周老板虽然穷,但对自己属下员工这点大气还是有的,但周泽必须要确定老道的安全。

“你亲自过来给钱就好了,自己地图搜地址,限你在一个小时内过来,否则,他的安全我们无法保证。”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遮掩的威胁。

“你们把支付宝号码给我,我直接打钱过去就是了。”周泽说道。

“抱歉,这个账,必须你亲自过来。”

“你们是要钱么?”周泽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了,对方好像不单单是只要钱。

“嘟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对方挂断了电话。”周泽耸耸肩,“事情有点不对劲。”

“那你去看看吧。”

“嗯。”

周泽点点头,下了楼,在准备离开书店时给白莺莺发了条消息,让白莺莺别玩游戏了回来看店。

随后,周泽打车去了那家会所。

会所在大润发的对面,规模还挺大,档次至少看起来挺高的,下车后,周泽也没做耽搁,直接找了电梯上了四楼。

电梯门打开了,

里面的陈设金碧辉煌,前台服务员们一起向周泽鞠躬;

“欢迎光临碧水蓝天,希望您玩得愉快。”

周泽心里一阵想笑,他是知道老道以前的口味的,只喜欢去街边发廊或者足疗店撒播关爱,这种高档次的场所老道是不喜欢来的。

他是去找大妹子,而不是去找孙女儿的。

“先生,请问你是做足疗还是做养生?”

一名身材高挑的前台主动走到周泽面前问道。

周泽记得老道跟自己科普过,

一般去这种场子,问你是做“足疗”还是“养生”的话,类似于行业黑话,做足疗,就是请正规技师来给你做足疗,如果你回答“养生”,那也是请很正规的技师,不过后者带着点少儿不宜的项目。

不过想做少儿不宜的项目前,都会强制要求你充钱办卡。

“我来找人的,你们这儿有人通知我来的。”周泽回答道。

女接待点点头,拿出对讲机问了一下,随后对周泽微笑鞠躬,“先生,请您跟我来。”

她在前面带路,周泽跟在后面,拐了好几个弯之后,女接待推开了一个小包间的门,示意周泽进去。

周泽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浴缸,一个沙发,一个大电视,还有一张轻纱帷幔的圆床。

“这是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先生,这是您朋友给您订的帝王套餐,稍后技师会进来。”

“我是来接我朋友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呢。”女接待转身准备离开。

但周泽从后面伸手直接勾住了她的脖子,

“不说清楚,你就别走了。”

“先生,我也是出台的,但价格比技师更贵哦。”女接待面不改色地说道。

下一刻,

周泽只觉得自己下身忽然一痒,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直接从女接待身后长出来,尾巴里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芬芳,让人血脉膨胀。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忽然攀到了周泽身上,开始四处游走,每一个位置,都恰似戳中了最为敏感的G点。

这时候,

仿佛你正处于惊涛骇浪之上,强烈的感官刺激不停地刺激着你的中枢神经。

这是一种男人,哦不,是任何雄性生物都难以抵挡的诱惑。

女接待对此很有信心,她从未失手过。

但很快,她愣住了,

因为一根锋锐的指甲已经横亘在了她娇嫩的脖颈边,再往前一分,就能见血刺入。

他怎么会没反应?

他能自控得这么厉害?

女接待一脸地震惊,同时不得不收住了自己的尾巴,也挪开了自己的双手。

“狐狸精?”

周泽看着女接待,着重看着的是对方身后的那条长尾巴。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我朋友了么?”

“可以的,他就在隔壁。”女接待很平静地回答道。

周泽一边继续控制着女接待一边和她一起走向了隔壁包间,

在那里头,

老道正躺在床上,一脸陶醉的抱着一名技师,哪怕是周泽进来,他也似乎根本就看不见,这名技师身后,也有一条尾巴。

显然,老道是被催眠了,沉入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幻想之中,而且在不停地说着梦话。

“周先生,我们老山林的妖修最讲究一个规矩,也最讲‘客气’二字,否则在东北也不会有那么多户人家供奉我们。

可能周先生你不是东北人,所以没有那种情节,又或者,是您以前志怪看多了,对我们妖修有一定的误解。

你的朋友没有事,我们也没拿他做什么。

哪怕是到现在,

我们也是在和你讲道理。

八姑奶擅自去了您的道场,被您收了,无可厚非,没事先打招呼私闯别人道场本身就是很大的忌讳。

黄大仙企图去你的道场偷东西,也被您收了,同样无可厚非。

我们认错,我们也认罚,他们技不如人却依旧在俗世横冲直撞,吃了亏,也是应该的。

周先生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您海涵和高抬贵手。

小女子在这里,感激不尽,再者,小女子在通城也安家落户有一阵子了,日后周先生若是有什么事儿,支应一声小女子就是了。”

“我是不是如果不答应的话,以后还会有老鼠精刺猬精来找我麻烦?”

“老山林子是一家。”

“行,我可以放了他们,你跟我回书店就是了。”

“呵呵呵,小女子可不敢呢,您的书店,邪性得很,小女子也怕自己有去无回,这才请了您的朋友过来再来请您过来。”

“那我打电话,让人把它们送来。”

“可以的呢。”

“呜呜呜…………”那边还躺在床上的老道一边惬意地不停揩油,一边像是说梦话一样地说道:“嘿嘿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但做鬼,也不能做跟老板一样的鬼,那多没意思啊,想风流都风流不起来。”

女接待掩嘴轻笑,

她深有体会。

周泽深吸一口气,

刚拿出电话的他看向女接待,问道:“我现在能拒绝么?”

“嗯?”

“我忽然觉得,你们把这老货给杀了,也挺好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嘤霸天下!

周泽最后还是打了电话,老道的命毕竟在人家手上,之前说要收集一个动物世界,也只是手痒玩玩而已,并没有什么直接目的。

一条咸鱼可以无聊时偶尔翻翻身,但你让它有什么长远规划,那真的太难为它了。

而且,在这件事上,周泽看见了东北老山林子的难缠,你抓了一个,后续一个一个地出山过来找你,真的是让你烦不胜烦。

在包间里坐着,女接待送上了一杯龙井茶,而后很是大方地站在周泽身后,帮周泽按起了肩膀。

老道已经清醒了过来,光着身子双手抱头一脸哀怨地蹲在旁边,像是警察扫黄时被抓到的嫖客。

周老板不停地抽着烟,没说话,但这种没说话的氛围却让老道最是煎熬。

其实也对,周老板心里确实是有点不舒坦,自己抓来俩大仙,还没焐热,这就又得送出去。

“心里不舒服么?”

女接待把自己的脸凑到周泽耳边,轻声问道。

这个狐狸精的确是媚骨天成,连周泽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很有吸引力。

“这家会所是你开的?”周泽问道。

“呵呵,是的,开了快三年了,生意一直不错。”

“开这个是为了赚钱?”

周泽忽然觉得哪怕是大仙儿,好像日子过得也艰难啊,是不是因为现在迷信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大仙们的供奉也少了?

“赚钱?”女接待捂着嘴“呵呵呵”笑了好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道:“周先生,你这玩笑实在是太好笑了,

像你我这种人,会缺钱么?”

“…………”周泽。

周老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以前,

是莺莺有陪葬品古董,

老许有二十几套房,

老道直播收入也很可观,

对面开网咖的明明也是一个富二代,一根烟都上千块,

现在自己遇到个狐狸精,也有钱?

“姐姐在一百多年前,还开过青楼呢,那时候青楼可是合法的哟。”

“不为了赚钱,是为了做什么?”

“那你开书店,是为了做什么?”

周泽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接待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指了指四周,道:

“靡靡之音入耳,莺莺燕燕徘徊,

男欢女爱交织,声色犬马不休,

情啊,欲啊,

丑恶的,肮脏的,下流的,

卑贱的,阿谀的,变态的,

人们对“性”这个字讳莫如深,

却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它,绕不开它,也舍不得它。

在这里看着,听着,感悟着,

于红尘中修出三界外,

周先生,

这就是姐姐我的修炼之道。”

周泽闻言,点点头。

“建国后不准成精啦,

妖修的路越来越难,大家的香火供奉也越来越少,那些个老东西反正依旧所在老山林子里当缩头乌龟,姐姐我是看不上它们的。

但没办法,毕竟两百年前大家都是萌萌哒的小动物;

打断骨头连着筋哪,它们这次相继栽倒在你的手上,老林子里托人带了话,我就不能不管,也是愁的哟。”

“老山林子里还有多少妖精?”周泽有点好奇地问道。

“不多啦,不多啦,也就我们这一批老的还有点气候,剩下的,能开智的都很少了。

呵呵,周先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帮老东西,你抓了就是抓了,也没必要愧疚讲什么道理,该抽皮拔筋就抽皮拔筋,该炼魂就炼魂,

实在不行,造个傀儡让它们给你当个门神,也无可厚非,我之前虽说是跟你在讲道理,但实际上这事儿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可以讲。

你强,你有招,吃死了它们,它们也就只能受着。

那八姑奶和黄阿哥,早些年刚成精的时候,谁没祸害过林子甚至下山祸害过人命啊,各个手脚都不是干净纯良的主儿;

后来道行高了,时代不同了,这才学会矜持了一些,但本性上,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你要是不会那些法门啊,姐姐我可以教你,但你得保证,别把那些招子用在姐姐身上,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不开眼的妖物来找你麻烦或者你瞅见了,能收就收了吧,物尽其用不是?”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两眼这个狐狸精,问道:“你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女接待双手勾住周泽的脖子,半个身子几乎都坐在了周泽的腿上,亲昵道:“姐姐稀罕你,可以么?

能在姐姐的功力面前,依旧可以保持镇定的,真的不多哟,所以姐姐看好你。

有这种定力,哪怕现在你只是鬼差,说不定过个几年十年的,捕头巡检甚至日后有朝一日拿起判笔当个判官也是可能的。

这会儿,姐姐先卖你人情,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姐姐就是了。

再说了,黄阿三和八姑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能把它们俩都收了,本就说明了你的能力。

姐姐我这也算是一种投资,当初姐姐在河南开青楼时,就投资过袁慰亭,差点就成了啊。”

周泽微微皱眉,袁慰亭是谁?

这时候,一直蹲在一边没敢说话的老道开口道:

“老板,就是袁世凯。”

周泽眉头皱得更深了。

刚科普完的老道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自己骂自己:

就你话多,

就你能耐,

你特么就是忍不住要装逼是吧!

“可惜啊,他福薄,撑不起那件黄袍,没多久就呜呼哀哉了,姐姐我当初可是差点有母仪天下的机会。”

说到这里,女接待居然自顾自地先笑起来,然后又哭了起来,像是说到了自己伤心事儿一样。

“我们老板呢,我来找我们老板!”

“轰!轰!轰!”

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轰响声。

女接待从周泽身上下来,站起身,走到了外面,周泽也一起出去,老道马上把自己的道袍穿起来,跟着一块儿出去。

白莺莺肩膀上坐着一只小猴子,站在大堂中间,在她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保安。

“老板,莺莺来了!”

女接待和周泽也正好走了出来,女接待目光先看向了猴子手里的阴阳冊,抿了抿嘴唇,心中暗暗一惊:

怪不得八姑奶和黄阿三都中招了,原来是这个东西。

这个时候,女接待看周泽的目光就更不一样了,阴阳冊,可是判官手持之物,别以为阴间地狱就没有裙带关系。

这时候,女接待是明显地把周泽看作是阴二代,

上来当鬼差无非是镀镀金的。

“那个东西…………”女接待指着猴子手里的阴阳冊。

她话还没说完,

莺莺就大喝道:“什么东西不东西的,本姑奶奶有的是钱!”

说着,莺莺把自己带着的箱子取出来了,从里面一沓钱一沓钱地往外砸,

豪气冲天!

颇有一种《赌神》电影里里在钱钞飘舞之下发哥搂着妹子跳舞的风采。

“我家老板不就是在你这儿上了几个女人么,这是你们的荣幸!

能被我家老板临幸,是你们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白莺莺一边喊着一边继续丢着钱。

“以为我们家老板没钱了?这点钱给不出来了?

我莺莺有啊,来啊,你们不是要钱么,还想逼着我家老板拿宝贝抵债?

我告诉你们,没门!

钱,给你们!

老板,你玩尽兴了没有,没尽兴的话我们再继续叫,让他们把会所里所有女人都喊出来,

你挨个过眼,放心吧,有莺莺在,肯定让你嫖个尽兴!”

周泽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有点肝疼。

女接待也是傻眼了,

老道在旁边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打定主意等这件事之后自己一定要偷偷去问问白莺莺上辈子有没有姐妹,葬在哪里,自己也要去挖坟挖一头跟莺莺一样的僵尸出来。

又当女仆又当打手的,你去嫖娼她还带着钱帮你付账!

MMP,

怎么我就遇不到?

其实,是因为周泽电话里给白莺莺说了地址之后,回去又问了一下老许,以为老板跟老道一样也是嫖娼没钱付账被扣下来了。

“莺莺。”

周泽对着白莺莺招了招手。

“哎,老板。”

白莺莺马上小鸟依人地跑来,她手里还提着那个大包。

“这兜里都是钱?”周泽问道。

“啊,不光是钱啊,莺莺听说这里可能不够干净,所以给老板你带了最好的蓝精灵,也不知道老板你喜欢哪种口味的,

这里有带颗粒的,

还有巧克力味的,

还有超薄的,

对了,还有润滑液消毒水,另外还带了大瓶装的妇炎洁,洗洗更健康来着。”

“…………”周泽。

“小妹妹,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女接待在此时开口问道。

“误会?”白莺莺愣了一下,马上面露惊恐之色,同时双手抓着女接待的手臂摇晃道:“千万不能是误会啊!”

她可是为自家老板的下半身事业操碎了心,真的很期望老板可以证明自己,可以正常上路开车。

“莺莺。”

“哎,老板,我这儿还带来神油以及万艾可…………”

“闭嘴。”

“唔……”白莺莺马上不说话了。

周泽有些头疼,伸手从猴子手里拿过了阴阳冊,递给了女接待:“它们就在里头,你把它们放出来吧。”

女接待吓得不停地往后退,同时挥手道:“您是在开玩笑么,这可是…………这可是…………”

女接待甚至连“阴阳冊”三个字都不敢说。

阴司的判官威严,哪怕是阳间妖修都得退避三舍。

周泽耸了耸肩,

道:

“那么问题来了,我没这东西的说明书,目前为止,

我只会往里头放东西,

还不知道怎么把东西取出来。”

“…………”女接待。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朗朗乾坤!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了,周泽现在是愿意放人,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启它,随随便便打开阴阳冊的直接影响就是自己也被收了进去,有过一次刺激体验的周泽可不愿意再来个第二次。

女接待在旁边抚额,她是真的头疼,而且,以她看人的水平,也能感觉出来,周泽并不是故意在玩小手段。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办法。

“这样吧,周先生,您答应我,日后如果您有办法了,就把它们放出来,您先走吧。”

女接待这是打算放人了,事实上老道早就重新获得自由了,在为人处事方面,狐狸精绝对是其中翘楚。

她是“绑架”了老道,但这种香艳的绑架,正常男人都很难生气,而且从头到尾,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做到了滴水不漏。

“那如果还有大仙儿过来找我,我是不是得继续收进去?”

周老板对自己的《动物世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舍。

“我会和老山林那边打招呼,他们会安分下来的。”

说着,

狐狸精走到阴阳冊面前,她不敢去碰这个东西,只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封面上的小蛇和黄鼠狼图案,

似乎是在酝酿情绪,打算安慰它们一番,

但酝酿着酝酿着,

她却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而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弯腰,捂住了自己平坦的小腹,胸前波浪翻滚,身下短裙里的黑丝深处也对着周泽这边若隐若现。

“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两百年的修炼,到头来你们又变得这么萌了。”

封面上的小蛇与黄鼠狼开始生气了,不停地变幻出各种表情,但这种卡通图案的表现方式,让他们无论进行何种的愤怒,到头来都显得很是可爱呆萌。

“你们就安心在里头再住一段时间,纯当是换个地方闭关一下,反正你们以前也经常闭关,不打紧的。

周先生答应过我了,不会为难你们,等日后周先生有能力后,再把你们给放出来。”

女接待说完后擦了擦眼泪,她是真的眼泪都乐出来了。

周泽转身告辞,女接待递给周泽一张名片,上面还特意留了唇印,老道紧跟周泽步伐,如果是普通的会所老道不介意留下来开开荤,但他现在清楚这里头可是狐狸窝,他有十个肾都不够人家玩儿的啊。

白莺莺把地上的钱都捡起来,提着自己的大包裹“哼哧哼哧”的跟着老板进了电梯,电梯关门前还对着狐狸精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等周泽一行人走后,女接待收起了笑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名身材姣好的女服务员递上来一杯红酒。

“妈妈,刚刚那个小女孩脾气可真大啊,姐妹们没开智之前,也没她那么放肆会跳吧?”

“啪!”

女接待直接把手中红酒泼在了对方脸上,瞥了她一眼,道:

“你好意思叫人家小姑娘?人家年纪和你妈妈我差不多大了,你算哪根葱?”

“是,女儿错了,女儿错了。”

女服务员马上跪了下来认错。

“呵呵,她手下留情了,要不然真的打杀过来,你以为你们真的拦得住?”

“是。”

“我说过,我带你们出来,是想让你们更好的修行的,你们如果自己堕落进去,这就是你们的宿命,跳不出来,也就跳不出来了。

这个世界很大,真得很大,

男人,

呵呵,

别眼里只盯着那几个男人,忒没出息。”

“谢妈妈教诲。”

周围一杆服务员,无论男女,一起向女接待弯腰。

“行了,我也累了,给我放水吧,我泡个澡。”

女接待伸了个懒腰,

同时,她又很不屑地挥了挥手指,

“林子里的那帮老菜帮子,居然跟我说是一个小小的鬼差,人家有阴阳冊在手,是小鬼差么!

差点害得老娘我掉进坑里去。”

女接待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不是她一贯行事风格让人很难抓住痛脚和把柄,如果她之前对老道玩点儿花样,

比如滴蜡啊鞭子啊或者断断手筋吸食阳气什么的,

自己现在能否继续安稳地站在这里,还真难说。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叫周泽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显得很有底气,这种底气,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有底牌,可以无视自己的底牌。

“妈妈,水已经放好了。”

“好。”

女接待走到自己的单独预留包间里,里面的陈设古色古香,比其他包间要高档得太多太多,而且也宽敞许多。

中间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池子,两侧还有玫瑰花瓣,珠帘一层又一层,像是古代大家闺秀的闺房。

脱去衣服,

走入浴池,

不需要人伺候,

她自己慢慢地没入其中。

洁白柔顺的尾巴飘浮出来,她细心地拾掇着,女人爱脸,狐狸爱尾。

雾气蒙蒙之间,

紧张了一天的她,心情也终于得到了放松。

此时,

附近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箫声,

宛转悠扬,宛若一只手,在撩拨着你心中的小鹿。

若是许清朗此时在这里的话,应该能瞬间分辨出来这箫声就是那晚自己所听见的,而在箫声之后,原本已经被周泽杀死的行尸忽然再度挺起,咬了他一口。

女接待一开始只是以为大堂的乐曲声换了一个,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狐狸的第六感是毋庸置疑的。

刹那间,

水波四起,

女接待裹着一件衣服走上了台阶。

箫声像是在跟她捉迷藏一样,时远时近,让人无法捉摸。

“哪位朋友到了我这地盘上坐客了?

大方地出来吧,

也好让奴家尽尽地主之谊。”

箫声停了,

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包间门旁边,身影有些佝偻,看不清楚真容,但他手里的玉箫,在昏暗的环境里,却显得很是刺目。

“桀桀…………招待我…………就你这个浪蹄子,也配?”

女接待面色一寒,

她生气了,

虽然操持着这种生意,但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层次,早就和这一行没多大关系了,眼前此人,是真的目中无人!

“山精野修,不在老林子里好好待着,就喜欢出来乱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说着,

玉箫忽然飞起,

直接砸向了女接待。

女接待双手撑开,将玉箫又挡了回去,但在下一刻,女接待面色一凝,她的双手上居然瞬间变得青黑一片。

“尸毒!”

“有点眼力。”

黑影的身形再度没入了黑暗之中,

箫声再度响起,

只不过这次,

带上了一种肃杀之音,宛若十面埋伏!

而且音域也在此时开始扩大,直接笼罩住了整个会所。

一时间,

一些正在接受服务的男顾客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原本还风情万种技术高超的女技师都长出了毛茸茸尾巴。

有些喝醉了酒或者是没意识过来的还调侃说你们这儿服务真好,居然还带“尾塞”服务。

但当他们再看见技师的脸也变成一张狐狸脸之后,当即吓得尖叫起来。

更倒霉的是那些正在耕耘着的顾客,

身下的娇人瞬间变成了一只狐狸,

而且那狐狸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显化了真身,

还在那里“叽叽叽叽”配合着叫着,

对于她身上的男顾客来说,

意不意外?

刺不刺激?

鸡不鸡动?

一时间,

会所上下,闹翻了天,人们的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而那些显现出真身的狐狸在度过一开始的迷茫之后,随后眼耳口鼻位置开始渗透出鲜血,前台的男女服务员一个个跪倒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哀嚎着,女技师们也是一样。

一些匆忙跑出来的男顾客甚至在过道里看见了好几具狐狸的尸体,整个会所里更是骚气冲天,像是进了狐狸窝一样。

“竖子,居然敢害我徒子徒孙!”

包间里,

女接待不顾自己双手已经发黑,主动扑向了黑影。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一声厉喝自黑影之中传出,

随后,

黑影主动扑向了女接待。

二者在半空中相遇,

女接待的爪子直接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但是在下一刻,

她却发现自己刺穿的,竟然只是一张人皮,人皮是一个老者的人皮,但之前看起来,却惟妙惟肖,宛若真人!

且在刹那间,

人皮忽然紧缩,像是硫酸一样,直接渗透进了女接待的手臂之中。

“啊啊啊啊!!!!!!!”

女接待发出了一声惨叫,

整个人摔入了水池之中。

玉箫从天而降,直接砸了下来!

“砰!”

估计地板都被砸裂了,水池里的水也开始向下一层渗透下去。

又一道黑影走出,

他走到了几乎快见底的水池边,

看见自己的玉箫就钉在那里,

只不过下面压着的不是一只完整的狐狸,

而是一条又长又白的狐狸尾巴。

“啧啧啧……狐狸断尾……还真的让你……跑掉了。”

黑影把玉箫拔出来,

伸手轻轻抚摸着箫身,

感叹道:

“才离开通城十年吧………这里怎么就变得这般……乌烟瘴气。”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对得起我么!

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晚上了。

老道很自觉,进店后就拿起扫帚和拖把准备出门。

“老道,你要去做啥?”莺莺有些好奇地问道。

“给争创卫生城市做贡献,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啊。”

说着,老道都不敢看周泽,马上开溜出去了。

这就像是一场游戏一样,别看老道平时在周泽面前畏畏缩缩的,但实际上老道也早就摸清楚了周泽的脾气,这款游戏他已经刷爆了机。

周老板性格懒散,刀子嘴豆腐心,自己这次出去嗨皮闯了祸,惹了老板生气,但问题不大,今晚少在老板面前露面等明天就没多大事儿了。

总是在404边缘疯狂试探地老道,也早就积累了很多的经验。

换别人跟老道这样不停作死,早就被周老板打包成快递送地狱了,老道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周泽对老道倒是没多生气,狐狸精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老道哪怕不是出去嗨皮去的,是出去当志愿者去的,也一样是被抓回来的命。

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出在自己那晚手痒没事做拿阴阳冊把八姑奶收了,到现在,想放也放不出来。

上楼看了一下许清朗,老许正盯着茶几上的虫子看,对于这个即将进入自己身体的粗壮之物,老许还是很慎重的。

周泽也向碗里瞥了一眼,虫卵已经孵化了,出现了一只通体发红的甲壳虫,个头还不小,有小婴儿拳头那么大。

“明明估计过会儿就进来给你解毒了。”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点点头。

“他让我准备一些灌肠的东西备用。”

“什么?”老许悚然一惊,下面估计也是一紧。

“这玩意儿得从后门进去啊,难不成让你直接吞进去?先把下面洗干净,它也舒服,你也舒服。

想想看,到时候给你解毒时我们都在场呢,你趴在那儿或者坐在那儿万一憋不住直接…………

咳咳,多尴尬是不是?”

灌肠这种事情对于周泽来说并不陌生,它可以治疗溃疡性结肠炎、尿毒症、麻痹性肠梗阻及支气管哮喘等,也能缓解便秘症状,当然了,大部分人总是会把它给想歪了,成了一种特定仪式的代名词。

老许嘴巴张开,

周泽刚说的话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从他表情上周泽都能看出可能老许现在都有“我宁愿做僵尸”也不想被治疗的想法了。

“这口黑锅太大,我可背不上。”渠明明已经走到门口了,也听到了周泽的玩笑话,当即走进来辟谣。

许清朗当即伸手抓住周泽的手臂,本想骂他,但似乎条件反射,直接对着周泽露出了獠牙。

“吼!”

因为尸毒的原因,许清朗这已经快成本能了,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本能,他是想骂人的。

“呵呵。”

周老板面不改色,

笑话,

每天抱着两百年僵尸睡觉的周老板会被你一个嫩雏儿僵尸吓到?

伸手摸了摸许清朗的一颗獠牙,周泽还低下头仔细往里面看了看,道:

“这牙口不够锋利啊,改明儿让莺莺给你买个磨刀石,自己好好磨磨。”

许清朗真的很想一口把眼前这个家伙给吞掉。

“行了,我准备解毒了。”渠明明像是在爱抚自家小猫咪一样把那只红色的虫子拿起来,小心翼翼地送到许清朗面前,

“乖,张嘴,让它进去。”

许清朗默默地张开嘴,把虫子吞了进去。

“你看,你还是得谢谢我,原本让你直接把这虫子吞下去你会觉得很恶心很痛苦很难以接受。

有了我的后门说之后,

你是不是觉得直接用嘴吞下去是一件多么美妙和幸福的事情?”

“…………”许清朗。

如果不是虫子还在自己肚子里移动,许清朗真的要爬出浴桶和周泽大战三百回合。

“别冲动,好好解毒,你就是僵尸在我面前也根本不够看,莺莺当初多牛逼,一出场就跟女王驾临一样,你不想被我用指甲戳戳戳之后也变成温顺的小猫咪吧?”

许清朗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安静地等待着虫子在自己体内游走吸du。

“这大概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先走吧,下去喝一杯?”渠明明邀请道。

“好。”

周泽跟渠明明下了楼,白莺莺见周泽要去网咖那里,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周泽。

“一起去吧。”周泽说道。

看来渠明明的人形生物外挂确实让莺莺尝到了甜头,游戏体验满满。

不过,在走之前,周泽对着那边的死侍打了一个响指。

死侍站起身,走到了周泽面前。

“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或者东西想要去楼上,拦住他。”

死侍默默地点点头,走到楼梯口,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猴子呢?”周泽问道。

“陪老道扫马路去了。”白莺莺回答道。

周泽不再说什么,跟着渠明明一起去了网咖,还是那间办公室。

渠明明取出的是白酒,说是自家酿的药酒。

周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点点头,道:

“味道还不错。”

渠明明有些颓然地挠挠头。

“怎么了?”周泽问道。

“忘记弄下酒菜了。”

“没事,我不饿。”

“嗯。”

渠明明看着面前的酒杯一阵发呆,药膳对周泽没起到什么作用,这酒,可是以多味珍贵壮阳药材加上虎鞭精心酿制封存而成。

但看着面前的周泽两杯下肚,依旧毫无反应,渠明明陷入了一种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

就像是登山者喜欢挑战自己未曾征服的高山一个道理,

身为医生,

面对一个你难以理解或者说是病入膏肓的病人时,

那种再难也要把题目解出来的惯性不停地催促着他,同时也是在折磨着他。

渠明明转念一想,

为医者,给人给兽治病这是常识,但千百年来,自己应该是少有的可以给鬼治病的医生,这是多么大的一份荣耀和伟大尝试啊。

想着想着,

一股豪气顿生,

渠明明下意识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一饮而尽,

热流顺着嗓子眼儿下去,

以极为狂霸的姿态汇入下身不可说的位置。

渠明明这才意识到,

自己居然喝了特意给周泽准备的酒。

刹那间,

渠明明的脸直接红了,他马上起身,冲出了办公室,他要去楼上给自己配药,抵消掉这种亢奋的状态。

看着渠明明落荒而逃,

周泽笑了笑,

端起酒杯,

又喝了一口,酒香醇厚,回味无穷,

“还是年轻啊,居然酒量这么差,一杯就不行了。”

………………

书店里,此时很是平静,死侍一个人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呼…………”

好像起风了。

死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茫然,也有些懵懂,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又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

随后,

他迈开了步子,

走上了楼梯,

对于爸爸交代的事情,

他肯定会无条件地完成,虽然在这几个月里,爸爸只给他交代了一件事,那就是打扫卫生。

浴桶里,许清朗脸色时而痛苦,时而舒爽,那种虫子在你体内不停游走的感觉,真的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

与此同时,许清朗脸上的青色也在慢慢地褪去,獠牙也在慢慢地缩减,显然,尸毒正在不断地被抽取出去。

到最后,

许清朗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连续干呕了好多次,一只体形膨胀了几倍的虫子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原本通体发红的它现在是乌黑一片,落地后也没死,摇摇晃晃地找了一个墙角位置钻了过去。

许清朗这个时候也没力气打扫卫生了,靠在浴桶旁边,不停地深呼吸着。

重新变回人的感觉,

真好。

窗台边,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从缝隙中钻了进来,飘飘然地飞舞而起,像是一幅画一样,挂到了许清朗的面前。

这是一张人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人皮做的,但惟妙惟肖。

这是一个妙龄女子,女子唇红齿白,目光勾魂。

原本迷迷糊糊打算睡一觉的许清朗见到这一幕后身体猛地一颤,双手直接死死地抓住浴桶边缘,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切!

“师傅…………”

“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女子发出的是男子的声音,很沙哑,也很********傅,你回来了?真的是你,师傅?”许清朗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是啊,我回来了,但你怎么和我走时,没一点长进?”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师傅……你走后,我就开始了新的人生,我现在做饭手艺很好,我可以做饭给你吃,师傅,等我休息一下,我让你尝一尝我的手艺。”

“糊涂!”

一声厉喝传来。

许清朗当即噤声。

“当初我看你资质好,才传你道术,本以为留了一个好苗子在这里,心里还有个念想。

结果,

结果你告诉我什么,

我回来了,

我期待的好苗子变成了一个厨子?”

“师傅…………”

“不要喊我师傅。”

“师傅,徒儿让你失望了,这是徒儿自己选的路,徒儿觉得这才是适合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付出么?”

“师傅……我对不…………”

“你对得起我当初为了让你开窍学得这画皮引魂的术法故意让你父母出意外死亡来刺激你的苦心么!

为了让你走上正道,为了让你没有牵累,我让你父母双亡,让你好成为孤儿一心修炼,日后发扬正道,除魔卫道!

这番良苦用心,

你对得起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锁龙一局通两界

渠明明的呼吸越来越快,他能感知到那种变化也在越来越明显,这个时候,他已经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趋势了。

该死的,

为什么他喝了后那么云淡风轻!

渠明明原本还以为自己药效还不够,现在自己则是有一些后怕。

作为医生,尤其是中医,下药最讲究一个中正祥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下猛药,但这剂药的药效明显已经到了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点。

如果周泽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现在肯定会出问题了。

来不及煎药了,渠明明选了几味药材之后直接放入自己嘴里咀嚼着,同时他掀开自己“工作室”的帘子,里面有好多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蛊虫。

取出一个瓶子,里头有一只软趴趴的像是毛毛虫一样的虫子,渠明明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手臂放进去,手指直接压在了虫子身上。

虫子身体被侵犯,当即产生应急反应,马上咬住了渠明明的手指。

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但渠明明却觉得分外舒服,

体内的那股子燥火终于被压制下去了。

“可恶…………然而…………”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谁!”

渠明明的汗毛忽然炸起,这里是他的网咖三楼,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禁地,放在武侠里相当于是闭关的地方。

外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来到这里?

真当所有蛊虫都待在罐子里当乖宝宝么?

“可恶的是你居然炼蛊这种下贱的手段,

然而,

你身上所用的却是最纯粹的古中医法门。”

一道黑色的身影自墙壁内慢慢地走出,看不清楚真容,但他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前辈,是何方神圣?”

医生不算江湖中人,但医生职业的特殊性,使得他们也不得不跟三教九流的人物去打交道。

再者,有了之前在书店里被一屋子僵尸震慑的经历,渠明明现在的心思素质明显提高了不少,至少再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时,还能够稳得下来。

“上古时期,医蛊不分家,医者更兼职巫师占卜的职业。

自黄帝之后,医者自持身份,摒弃杂糅,专攻治病救人之医道,蛊虫这种玩意儿,早就被当作糟粕给丢得干干净净。

你这小辈倒好,

竟然将它重新捡了起来。

蛊虫再好,终究是异类,老夫在这里劝你两句,早日回头,你的资质,是有机会成为国之大医,休要被旁门左道迷了方向。

老夫十年前收的弟子,也是一个极好的传法苗子,谁知道十年后,居然成了一个好厨子。

你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

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辈正道人士,自当着眼于正道未来,洁身自好。”

黑影侃侃而谈,以长辈的身份说了很多。

渠明明一时有些懵逼,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愚不可及,像是一个老学究一样,法无相,术有专,他用蛊虫一样可以治病,方法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而已,需要你在这里瞎比比?

但渠明明还是双手抱拳,很是恭敬道:

“晚辈受教。”

“嗯,孺子可教也,老夫离开通城十年,却发现这通城如今已然变得如此污秽不堪,邪魔横行,妖物现世。

如今,

老夫也没空多管你,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另外,

今夜老夫也肃清妖氛,还这通城一个朗朗乾坤,你今晚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否则,就修怪老夫不客气了。”

渠明明悚然一惊,

本能的,

当黑影说要肃清妖氛时,他就想到了自家对面的书屋,那里可是有好几头僵尸。

但在这个时候,

渠明明只能低下头选择应下了,

明哲保身是一个人的本能,渠明明和书店那帮人才认识几天,自然也不会有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们的想法。

只希望,

他们能安全度过这场危难吧。

“算你识趣。”

黑影重新没入了墙壁之中,消失不见。

渠明明在地上坐了下来,

表情,

有些落寞。

…………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阿姨扫马路!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一休藏!”

老道一边哼着不知所谓的歌一边扫着马路,按理说,这应该是明早清洁工们的活,老道也算是帮他们减轻负担了。

当然了,

若是清洁工们看见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在帮他们扫马路,可能先不会感动得稀里哗啦,而是想着这老头是不是想要借着扫马路来碰瓷。

小猴子就坐在老道的肩膀上,老道给它买了一个小书包,书包里放着很多零食干果之类的东西。

对于猴砸,老道是真心喜欢得紧,他无儿无女,是真的把猴子当亲孙子养的。

在书店里,猴子是天然排斥周老板的,但是跟老道,也是极为亲昵。

在知恩图报方面,

禽兽有时候确实比人更靠得住。

此时,小猴子正剥着花生,自己吃一个,再给老道嘴里塞一个。

一人一猴,

其乐融融,

扫着马路,

哪怕是在这大晚上的,倒也温馨自乐。

扫着扫着,

起风了,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竟然刮来了一大片的垃圾。

“妈的!”

老道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刚刚的一番功夫大半都白费了。

也是,他一人一个扫帚,不说对这个城市了,哪怕是对这条街道,都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正在吃花生的猴子忽然小爪子一抖,手中的花生落在了地上。

“连你小子都给我添乱是不是?”

老道没好气地说道。

猴砸两只肉爪都抓住了老道的耳朵,把老道的脸向左侧转,老道看向了那边。

在昏黄的路灯下,

有一道佝偻的身影正在慢慢走来。

那一阵风,就是以他为圆心,就像是大角色人物出场时总要撒撒花瓣来点风一样。

“妈的,这是什么鬼?”

老道侍奉过两个鬼老板,常在河边走哪能……哦不,是近墨者黑……也不是,总之,老道也绝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对一些气息的感受也比以前敏锐得多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

眼前这个正在步步逼近的声音,不同寻常。

下意识地,

手伸入裤裆,

一张夹杂着几根黑色弯曲毛发的明黄色符纸被他取了出来。

“呵呵。”

佝偻身影轻轻一笑,

“祖上也曾阔绰过,但后辈不争气,居然与邪魔妖物为伍,真的是有辱先人,有辱先人!”

“我日你先人版版!”

老道对着那边大骂了一句。

“哼,看你先祖的面儿上,你可以离开,日后好自为之,多走正道,虽说你年事已高,于修道一途已无可能,但至少远离邪魔,洁身自好,否则日后你下地狱之后,又有何颜面见你先人?”

“老子下地狱有VIP通道,用不着你在这里担心!”

老道深知输人不输阵的道理。

但在下一刻,

几片落叶忽然飞了过来,于老道身前的地面上划出了数道火花,坚硬的马路地面竟然出现了好几道凹槽裂缝。

“嘶…………”

拿符纸的手,

微微颤抖。

你妈臭嗨啊,

拿落叶当飞刀耍啊,你是赌神一派的吧,拿扑克牌当子弹用。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唬到我?”

老道向前踏出一步,

他本就长得不错,有那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否则直播时也不可能人气那么旺。

此时此刻,

老道衣袖飘飘,

羽冠高耸,

颇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

老道肩膀上的猴砸也“咚咚咚”敲着老道的帽子,像是在敲战鼓一样,给老道助威。

佝偻身影的目光里显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轻声道:

“倒还是有一点胆气…………”

但在下一刻,

老道忽然做沉思状:

“我忽然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贫道还是得洁身自好,多谢指教,贫道这就打算去云游四方了,有缘再见!”

说完,老道就转身开溜。

他有自知之明,打架,他真的不是很擅长,普通人打架他倒是不怵,但这个层面上的老怪物,应该交给老板他们去应对,自己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有用之身伺候好老板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但谁知道,

佝偻身影忽然一闪,

直接出现在了老道逃跑的路上,挡住了老道。

“做啥!”

老道吓得猛然收腿。

“你走,可以,

它,得留下。

妖物现世,人人得而诛之,

此乃我正道中人的职责!”

老道不走了,

猴子吓得双手死死地抓着老道的肩膀衣服,它很担心老道把自己撇下。

这让它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上辈子回忆。

“要贫道的猴砸?”老道大吼道:“那贫道就要你的卵砸!”

不跑了!

要跑一起跑!

让自己丢下猴子一起跑,

老道做不出这种事儿!

一直自称“天不生我陆放翁,万古怂道如长夜”的老道,

今儿个终于硬气了一把。

“呵呵,那你也一起死吧,执迷不悟者,与邪魔同罪。”

猴砸从自己小书包里掏出了阴阳冊,

对着佝偻身影开始“吱吱吱”地喊起来,

没错,

周老板的阴阳冊仍然在猴子这里,

这就是周老板的行事作风,这么重要的法器,真的就丢给猴子去保管了。

这种任性的行事作风,

也就只有咸鱼周才能做得出来。

“哈哈哈哈………………”

佝偻身影见猴砸拿着阴阳冊对着自己,忽然大笑起来,

指着猴子道:

“用前朝的册子来收本朝的人,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痛得无法呼吸

“哇哦,这个人有AM,我拿了啊,你98K反正也是百分百爆头。”

对着电脑屏幕的白莺莺喜不自禁地说着,随后飞速舔包,生怕渠真真反悔一样。

事实上渠真真陪白莺莺玩游戏本就有种陪太子读书的意思,

一头僵尸忽然出现在你面前,

在你被它吃和陪它打游戏之间到底选择哪一个,

脑子正常一点的人应该都会选吧。

游戏对于渠真真来说真的是没多大的意思,听觉、操控、动态视觉捕捉,她已经能做到超出普通人的极限层次,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挑战性了。

只是,当她将屏幕里另一个独狼一枪爆头杀死之后,

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屏幕黑了。

电脑出问题了?

她马上看向自己右边,

却发现自己右边空无一人,

她站起身,环视四周,

在这个点应该热闹无比的网吧,此时却空无一人,而且所有的电脑屏幕都是黑的。

渠真真站起身,她先跑去办公室,发现办公室没人,又跑去楼上,发现哥哥也不在楼上。

她开始喊,

她开始叫,

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那种惶恐,

那种无助,

那种被隔离的压抑感,像是一条条毒蛇一样,不停地啃食着她的内心。

…………

“人的眼睛,是这个世间最纯粹的东西,它能看透一切虚妄;

人的手,人的听觉,人的嗅觉,也是一样,它们是在你还是稚童时你接触认识世界的方式。

所以,

以蛊虫的方式去代替自己的眼,代替自己的耳,代替自己的手,抛开真正的珍珠,用那些低贱恶心的虫子来代替自己去感知这个世界,

本就是一种令人可笑的舍本逐末。”

黑影出现在了渠真真的身边,网吧里依旧热闹,人声鼎沸,很多在大喊大叫着,显然是游戏正酣的时候。

渠真真的胸口位置被贴了一张符,

这是一张很简单的符纸,

它很朴实,一点都不华丽,也没有任何的能量波动,甚至在层次上还比不过老道的家传符纸。

它很难镇住人神或者鬼,但却能镇住虫子,

一叶障目,

说得,

就是这个意思。

而此时的渠真真却只能沉浸在符纸所带来的幻境之中,因为她体内的虫子被骗了,所以她也被骗了。

破局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暂时停止用虫子对外界进行感知,自己亲自睁开眼看一看,也就破了。

但她没有,

在她越是危急的时候,

她越是信任自己体内的虫子们所能给她带来的力量。

黑影摇摇头,“倒是不错的炉鼎,呵呵。”

黑影转而又看向了白莺莺,白莺莺微微皱眉,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只是,当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渠真真时,

箫声,

忽然响起!

箫声很近,就像是贴在她的耳膜上吹奏一样,那些音律像是化作了一把把尖刀,直接刺入白莺莺的内心深处。

“老板!”

白莺莺只觉得在这箫声的折磨下,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很多东西都看得不再真切,就连她身边的渠真真,她都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这个人在不断地扭曲着,当然,她视线里所有的事物都在扭曲着。

拉扯、

延伸、

弯曲、

自己周围的世界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哈哈镜,

恶心、

眩晕、

撕裂一般的痛苦,像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疯狂地将自己淹没,哪怕是想要把头探出去再吸一口空气都没办法做到。

这是绝望,

如同一面巨大的罩子,

从一开始就将你彻底掩埋!

白莺莺走着走着跪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却一点用都没有,那箫声还是会继续在她心里响起,一次次一遍遍地对她开展着折磨。

“老板…………”

白莺莺记得老板是在办公室里的,她要去看老板那里怎么样了,她害怕老板那里也有危险。

踉踉跄跄地重新爬起来,白莺莺又跌跌撞撞地向办公室走去。

黑影就站在白莺莺身边,

箫声依旧,

只不过当白莺莺快接近办公室时,黑影发出了一声“惊疑”,

在自己箫声折磨之下,这头僵尸居然还能坚定住自己的信念,这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办公室的门上面,贴着三张符纸,一张是红色的,一张是紫色的,另一张则是黑色的,当它们被一起贴在门上时,门里和门外就等于被隔绝了开来。

门里的人感知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似乎一切照旧。

“他是鬼差,阴司的秩序执行者,他能活,因为他有用。

你这头僵尸邪祟,

留着有何用?”

玉箫飞了过来,直接扫中了白莺莺的胸口。

之前在玉箫面前,女接待这头狐狸精都只能无比狼狈的靠断尾求存,更何况此时一心还都扑在老板安危身上的白莺莺了。

“砰!”

白莺莺整个人被扫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吼!”

白莺莺发出了一声怒吼。

“是谁!到底是谁!我要吃了你!我要撕了你!”

白莺莺不停地四处张望着,她的脸上满是怒容。

“就你,也配?”

“砰!”

玉箫再度出现,在白莺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的前提下,再度抽中了白莺莺。

“哗啦啦…………”

网咖一侧的窗户被直接撞碎,白莺莺整个人摔了下去,落在了昏暗的马路上。

网咖里那些玩游戏的人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声响一样,也就一个人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是不是外面打雷了?”

“老板!老板!小心偷袭!小心箫声。”

白莺莺从马路上爬起来,身上的尸气开始疯狂迸发,乃至于这附近的路灯都在瞬间崩碎了。

她这是要告诉周泽,有人偷袭,有人对书屋下手了。

“呵呵。”

黑影再度袭来,玉箫如同鬼魅,再度横亘在了白莺莺的面前。

“这体魄,倒是不错,滋养了很久了吧,不乖乖地躲在深山老林里继续修炼蛰伏,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闹市之中,真当我正道无人否?”

“吼!”

这一次,

白莺莺双手抓住了玉箫,没让玉箫像之前那样击中自己。

但黑影却瞬间贴近了白莺莺,且迅速向上,两张符纸直接贴在了白莺莺的双手背面。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引雷!”

白莺莺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两张符纸,下意识地想要拍开,但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的双手竟然没办法从玉箫上面放开,像是被死死地黏在了上面一样。

“嗖!嗖!”

两道雷光炸起,

荡漾起了层层烟尘。

待得烟尘消散之后,

白莺莺跪伏在了地上,双臂无力地低垂在两侧,原本细腻白皙的手,已然焦黑一片。

黑影再度袭来,

他原以为白莺莺会束手待毙,

但在下一刻,

白莺莺猛地站了起来,而后开始疯狂地向着网咖所在的楼房位置冲了过去,她撞向的是这栋楼的支撑柱。

她能感应到,

老板就在网咖里,就在那间办公室里,但不知道这个人用了什么法子,老板没办法感应到她的呼叫和提醒。

不能让老板被她偷袭得手,

我要提醒老板!

“狂妄!”

黑影的位置瞬间改变,出现在了白莺莺行进的路上,玉箫向前,两道和之前一样的符纸向前一推。

而白莺莺双臂自然垂落之后,跑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她的气息已经很杂乱了,那玉箫上面附着着极为浓烈的刚正之气,正是白莺莺体内煞气的克星。

然而,

哪怕如此,

白莺莺依旧以很不协调地姿态向着那根柱子、向着那道拦着自己的黑影冲了过去。

她要把柱子撞塌,

这样上面的老板肯定会有所警觉的,

这个箫声有问题,

自己绝对不能让老板也着了它的道!

“不知…………死活!”

玉箫再度打在了白莺莺的身上,两道雷符也一起引动,一时间,白莺莺身上有无数条雷蛇正在乱舞,身上不停出现着裂纹,也有属于她的僵尸血滴落下来。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嗯?”

黑影身形一顿,

自尘土之中,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孩张开嘴,露出那两根可怖的獠牙以一种歇斯底里地姿态咬住了玉箫,而后那身体所携带的巨大惯性照旧冲了过来。

黑影直接被撞碎,

化作了漫天飞舞的人皮碎片。

但被白莺莺咬住的玉箫却忽然发出一阵青光,一道道青色的火焰开始在白莺莺身上燃烧起来。

在不远处,

新的一道黑影再度凝聚,

无非是一张人皮而已,

他,

可是有很多。

黑影没再动,

只是看着那个燃烧着的女孩继续跌跌撞撞地向那根柱子冲去,

在黑影看来,

这头僵尸,是疯了。

终于,

白莺莺冲到了柱子那里,

但她已经没力气了,

身上的煞气开始快速地流失,

她的身上除了伤口以外,其他地方的皮肤也在快速地龟裂和褶皱起来,

但在最后,

她还是来到了柱子面前,

已经没有力量再支撑着她撞塌这根柱子了,

但她依旧倔强地将自己的额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咚”的一小声,

毫无保留地撞在了柱子上。

柱子没塌,也没裂,房屋也没摇,这种只相当于普通人一巴掌的力气,对这个柱子对整栋楼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随后,

她身体贴着柱子,

颓然地倒了下来。

………………

办公室里,

端着酒杯的周泽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放下酒杯后左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位置,

他的心明明已经被自己吃了,

但在现在,

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疼得,

甚至没法呼吸……

第二百五十九章 清理门户的师傅

农村的柏油马路上,少年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正在回家。

少年上衣是蓝底衬衫,下身是牛仔裤,小平头,没有过多的累赘装饰,在这个杀马特很是流行的时代里,他显得有些过于简单了。

但少年却很好看,很是精致,有点类似之后几年火爆国内的那些韩国男团,只不过那些韩国男星在面对镜头时还得涂脂抹粉,把自己的阴柔之气给凸显出来,而少年则完全不需要这么做,这就是他的本态。

身边,又骑来了几辆自行车,带头的是一个长毛头,留着很夸张的刘海。

“小许啊,你的背影真的好好看呐,比咱们班花都好看,哈哈哈哈!”

“是啊,妈的,本来我在后面骑车骑得好好的,结果看见你的背影,直接给我下面骑硬了,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骑车了。”

“对对对,让小许给你负责,让他帮你败火。”

“都说女人关了灯都一个样,小许不关灯看着也觉得跟女人没什么区别。”

被称作小许的少年继续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对周围人的话语不闻不问。

他已经习惯了,

从幼儿园,到现在,

他已经习惯了,也学会去无视,以让这些苍蝇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但就在此时,旁边一个人故意把车头别过来,强行拦住了小许的车。

“做什么?”小许皱眉问道。

“干什么?你撞了我,还问我做什么?”

说着,那个男生直接下了车,伸手抓住了小许的肩膀,

“妈的,身上还带着香味呢,肯定喷了香火了,你说好好的一个男人,偏偏把自己化妆成女人,有意思么?

既然你想当女人,那我就让你体会体会当女人的感觉!”

挑衅,

其实只是为了寻一个由头,

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他们对作恶没有很直观的概念,不,确切地说,他们是对做一件事所可能承受的代价并没有清晰的认识。

也因此,

他们才会更加肆无忌惮。

而且,在他们看来,甚至是在大众看来,欺负一个女生,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但欺负一个男的,倒是无所谓。

“放开我,滚!”

“哟,还挺横的啊!”

几个男生开始厮打起来,当然,是几个打一个,小许很快被压在了地上,这些男生的手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游走,他咬着牙,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好在,

在这个年纪,真正发展成断袖口味的并不多,这些男生也只是过过手瘾,当一个乐子耍耍,然后就各自骑上自行车回去了。

小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扶起自己的自行车,他很平静,被欺负一下也不会闹得要死要活的,这就是生活,普通人的生活。

“长得像女人不是你的错。”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少年愣了一下,回头瞥了一眼,是一个老农,穿着解放鞋,身上的大衣上还有着几个清晰的补丁。

少年没理会老头,上车,准备回家。

“你就不想有能力保护你自己?”老头继续问道。

“你要教我降龙十八掌么?”少年回过头反问了一句,“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吃饭,没功夫理你。”

时年,正逢周星驰电影《功夫》大火的时候,里面的一些段子和梗也广为人知。

老头站在原地,

看着少年骑着车慢慢拉远的背影,

沉吟道:

“哦,爹妈死了就有功夫理我了吧。”

翌日,

正在上课的少年被村里的堂叔喊出来,告诉他爹妈在鱼塘里溺死的消息。

少年爹妈算是脑袋活络的一代人,尤其是在农村这个地方,有魄力贷款买地搞大规模地水产养殖,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儿。

据说是父母在整理鱼塘时,母亲先落水,父亲下去拉母亲时也落水,水性很好的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

留下了少年一个人。

浑浑噩噩地在所谓亲朋和村里人的帮助下开始办丧事,少年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着做着他这个“孝子”身份所应该做的事情。

磕头,

砸罐子,

回礼,

披麻戴孝。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父母的贷款也在这两年还得七七八八了,但尴尬的事,水产养殖刚进入收回成本准备赚钱盈利的时候,父母就出事儿了。

未来的路,到底怎么走,少年不清楚。

他也不会料到,

托国家的福,

之后的房地产热能让他因为征地获得天降横财一般的收获,自己父母大半辈子的努力,其实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笔无比丰厚的遗产。

二十几套房,哪怕不是在北上广这种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但也足以称得上是一笔巨大的资产了。

当然,未来的事儿谁又能预知呢?

至少在守灵的那个夜晚,

少年还是迷茫着的,对于自己的人生,对于自己的未来,对于自己以后的一切一切,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

那个老头出现了,

他还是穿着解放鞋,

仍然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

他走到供桌前,上了三炷香,

然后回过头,

看着少年,

问道:

“我有办法让你爸妈回到你身边,你愿意么?”

这一次,

少年点了头,

哪怕这个老头是一个大骗子,大忽悠,甚至是一个人贩子,

少年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溺水的人,是不顾一切的,哪怕身边的那个人特意下来救他,溺水者也会毫不犹豫地死死抓住他,就算是最后连累着救自己的人一起淹死,

也绝不撒手。

………………

“那晚,我看见了你,我原本想让你被那头行尸给咬死,结果你命大,居然没死成。”

黑影还是在继续说着话。

许清朗的眼里布满血丝,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许清朗一向以平静的姿态示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饭后给自己脸上贴上黄瓜片儿保养自己的皮肤,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会刻意地保持住自己的风情万种。

但在这个时候,

他几乎疯了,

仇恨已经将其彻底淹没!

自己,

居然喊着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作师傅!

而且这些年来,一直感激着他,想念着他,每逢佳节,甚至还会为他祈福!

许清朗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双手掐印,

念诵口诀;

一时间,

风生水起。

但就在这时,箫声忽然一顿,一股气浪当即席卷而来,浴桶中的许清朗只觉得自己身边的水瞬间化作了极为浓稠的液体,开始倒灌进他的眼耳口鼻。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浴桶里,

而是深陷可怕的沼泽之中。

“拿我教给你的东西,对付我?

且不说你根本没学透,就算把我当初教给你的东西学透了,在我面前,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许清朗在浴桶里拼命地挣扎着,表情十分痛苦,刚刚解开尸毒的他,在此时本就虚弱,何况又遭遇这种情况。

“为了匡扶正道,为师当初在你身上也倾注了一番心血;

但你不但没有坚持正道修炼之路,而且现在还与邪魔歪道共处一室;

若是当初没有教你,为师还能去教别人,你浪费了资源,对不起正道!

你愧对为师,

为师今日,

就清理师门!”

黑影的声音带着点迟缓,

他像是在给自己编织着理由,

一边想一边说,

一边做着事情一边找着借口,

在他面前的许清朗不是僵尸,或许,那个夜晚他让被周泽杀死的行尸再度醒来,咬了许清朗,目的就是让他变成僵尸,给自己日后杀他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而现在许清朗解毒成功,他又变回了一个人。

所以,

黑影得寻找新的借口,支持自己杀许清朗。

因为他真的很想杀他,杀了这个让他觉得失望的徒弟。

鲜血,开始自许清朗的眼耳口鼻位置溢出,渐渐染红了浴桶里的颜色,很是凄惨。

“哐当!”

也就在此时,卧室门被推开了,死侍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在黑影身上来回逡巡着,

他记得周泽走之前吩咐过,

不该出现的东西,不能出现。

他走向了黑影,

伸手抓住了黑影,

他抓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

而后,

撕碎!

但在下一刻,

一道新的黑影出现在了死侍的身后,

他的手像是纸片却无比锋锐,

直接洞穿了死侍的胸膛且将其举了起来,

死侍双脚离地,

却没直接死透。

“别急,

下一个,

就是你。”

“嗡!”

死侍的身体忽然倒退,竟然顺着黑影的手臂下滑,无视自己被不断放大的伤口,再度来到了黑影面前。

张开嘴,

咬了下去!

一张人皮,像是一块薄薄的煎饼,被他一口吞下,

咀嚼,

吞咽。

对于垃圾,

这是死侍一贯的处理方式。

但在下一刻,

两只手从死侍的肚子里穿了出来,

里面刚刚被吞噬的东西,

正企图重新爬出来,

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

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吼!”

死侍发出了一声咆哮,双手死死地下压,想要把那个东西送回自己肚子里去,

然而,

里头的那个东西的力道却开始越来越大,

而且,

在这种拉锯之中,

死侍身上的裂口也在越来越大,

像是一驾马车,

即将散架……

莫慌,还有一章

龙的作息是紊乱的,所以基本都是自己两次睡觉之间写两章。

今天原本打算在白天爆发的,自己也希望把这一段的剧情一口气写出来,没打算故意断章吊大家胃口。

不过这两天龙嫂发烧了,龙这两天也没休息好。

本打算下午连着写的,但写完第一章后趴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差点以为第二天了,几乎吓尿,还好没睡多久。

“今天”已经写了三章了,对于龙这个万年“二更”神兽来说,已经是很巨大的突破了,

大概在凌晨两点多,第四章差不多可以写好,也就是说今天要更新四章,差不多一万三四千字,抵得上2k字一章的作者爆发“八更”了。

发现大家都要撕月票撕打赏,

别啊,

看在龙这么努力一年难得一次爆发的份儿上,

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两百六十二章 解封,苏醒!

若是仔细看,

可以看见周泽脑袋上有十个血印子,有的地方还在有鲜血滴落出来,顺着周泽的耳朵,下巴,慢慢地滴落下来。

平时什么事儿都高高挂起就差捂着耳朵过日子的周老板,好像还真的很少这么慌张和急切过。

上辈子,

勤勤恳恳珍惜一切时间和机会,努力地往上爬。

这辈子,

甘心做一条咸鱼;

原本觉得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一直这样过下去,也认为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去担心和珍惜的东西了。

这种日子,也挺好。

人们鄙夷流浪汉,因为他们穷,但人们又羡慕那种可以自费豪华出游来一场说走就走旅行的人。

周老板就属于后者。

但眼下,

他很迫切,

他很慌张,

仿佛是自己生命中很宝贵的一块东西,

正在逐渐远离自己。

正如那首歌所唱的那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大部分人,哦,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

周泽忘不了偷偷走下楼的白莺莺用舌头在自己水杯里搅拌的调皮画面,

也忘不了自己喝水时觉得有点甜的味道;

更忘不了自己枕在她大腿上伴随着她细心按摩入睡时的感觉,

甚至连白莺莺为自己在下一个寒衣节设计的各种款式的竹床,都在周泽一次使用电脑时无意中给发现了。

前天,

白莺莺拿着她的钱,去会所给自己“嫖娼”买单,虽说让周泽有些肝疼,但也觉得很是欣慰和感动。

这个,

可爱的,

傻姑娘。

“砰!”

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周泽看见了地上洒落着的三张符纸。

抬起头,环视四周,渠真真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而原本应该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玩游戏的白莺莺,完全不知去向。

周泽冲到渠真真面前,伸手撕下了渠真真胸口位置的那张符纸。

“啊啊啊啊啊啊!!!!!!”

渠真真开始疯狂地尖叫,

她像是一个被关禁闭惩罚弄疯了的女人,开始靠这种方式宣泄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她这个状态,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网咖里不少人站起身看着这边的情况,大多数人还以为周泽对人家吧台妹子做了什么事情,有两个穿着汗衫的还站起来走向这边打算英雄救美。

“喂,兄弟,牛什么啊,欺负女人。”

周泽转身打算离开。

“喂,这就走了啊,这么怂啊,想走,没门,把事儿说…………”

周泽猛地一个转身,直接直接刺入对方的手臂,对方整个人马上摔翻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旁边另外俩打算英雄救美看到这一幕瞬间集体懵逼,没人敢向前一步。

周泽冲出了网咖,来到了街上。

他能隐约地感觉到,莺莺似乎就在附近,但这里,应该有着很高级的障眼法。

指甲迅速长了出来,

随即猛地将其刺入地面,

一缕缕黑雾开始自指尖弥漫开去,没入了地表,随即,在周泽斜前方向的位置,黑雾像是受到了阻挡,没办法进入。

就在那里!

这个时候,周泽没时间去想老道跟猴子,也没功夫想二楼的许清朗和死侍,他脑子里,只有白莺莺。

不是偏心,

而是本能。

人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牵挂自己内心真正依恋的东西。

周泽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指甲举起来,挥舞了下来!

前面没有东西,

至少现在来说,

什么都看不见,

但周泽清楚,是有一道结界挡着这里,周老板也早非昔日吴下阿蒙了,这些事情也经历了不少。

指甲像是划破了一层不存在的隔膜,

眼前的事物一阵扭曲,

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连串的路灯早就已经破碎,

地上,

到处都是鲜血和烧焦的痕迹,

一把玉箫将白莺莺挂着,

她在凄厉地哭泣,

尤其那恐怖的伤口,

触目惊心。

黑影站在白莺莺身边,回过头,看向忽然出现的周泽。

他有些惊讶,

因为他清楚那三张符的威力,

除非这栋楼塌陷,否则被封绝在房间里的人绝无可能感知到外面的情况。

他不杀鬼差,

所以才特意将周泽隔绝开,

但周泽还是来了。

他有些不舒服,

看周泽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给脸不要脸的不识趣儿的东西。

他是不想杀鬼差,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杀鬼差,也并不意味着,他不敢杀鬼差。

如果鬼差真的要和邪魔歪道同流合污的话,

也理所应当成为被“替天行道”的对象,

将其根除!

对,

是这样,

有大道理做支撑了,也解释得通了。

黑影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目光变得坚毅了起来。

“你来,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黑影问道。

周泽没搭理他,而是冲向了白莺莺。

破天荒的,

黑影没有阻止周泽,任凭周泽跑到了白莺莺的身边。

周泽的手,放在了白莺莺的脸上。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那个一直天真烂漫喜欢对自己“嘤嘤嘤”的女孩儿,此时居然被折磨成了这番模样。

而当她在经历这种痛苦折磨时,

自己,

自己,

自己竟然在楼上喝酒!

羞愤,

愧疚,

愤怒,

不停地折磨着周泽的内心,在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想象的自责。

是他想要过咸鱼一样的生活的,是他想要这般漫无目的的混日子的,是他喜欢这样懒散得过且过的。

他也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准备,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自己承担着受着就好了,只要让我眼下活得舒服自在轻松,其他什么都可以不顾。

但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不是冲着自己来,

而是冲着自己身边的人来?

白莺莺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她的目光有些浑浊,不似之前明亮,她看见了周泽。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委屈地求保护或者责怪为什么周泽耽搁了这么久才到。

她只是用自己剩余不多的气力,提醒道:

“老板……小心他的……箫声……”

周泽的目光在白莺莺身上仔细地逡巡过去,

尤其是在看见脖子位置的巨大伤口时,

他几乎要发出愤怒的咆哮!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黑影笑着伸出手,

在他掌心上,一颗浑圆剔透的尸丹正在轻轻地浮动着。

“你养她在身边,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吧;

不好意思,老夫替天行道,这个东西,现在归老夫了。

你身为鬼差,不思自己的职责,却蓄养僵尸,包庇邪魔,这点损失,算是老夫对你的惩罚,一点都不为过吧?”

周泽侧过身,看着老头。

他想问“为什么”,想问“你到底是谁”,想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话到嘴边,

却没问出来,

因为这个时候,

任何的话语,

任何过多的言辞,

任何的赘述,

都显得毫无意义。

莺莺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

自己还需要去问什么?

没必要问了啊,

真的不用问了啊。

“你走吧,以后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这头僵尸留在这里,我还要扒掉她的皮留作他用。

她乃污秽所生,能为正道做出一点贡献,也算是老夫在替她积德了。”

“积德?”

周泽茫然地看着黑影,

而后,

迈开了步子,

向黑影走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影问道。

周泽没回答,

继续向他走来。

“你书店里的那些妖邪,也都快被我肃清了,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

周泽继续往前走。

“呵呵,看来,你很生气啊。”

“生气?”

黑影见周泽不断地走近自己,身上的杀意几乎浓郁得可以化作水滴淌出来,他有些疑惑,

疑惑这个鬼差这么地不识趣儿,

随后又有些愤怒,

愤怒这个小小的鬼差自己给他脸他却不要。

他是铁了心,

要和邪魔歪道为伍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以这种态度和老夫说话?”

箫声响起,

瞬间刺入周泽的耳膜,

周泽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之色,

刹那间,

如同天旋地转。

白莺莺提醒过周泽小心箫声,

只是,

周泽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也没有在意。

倒不是周泽辜负了白莺莺的提醒,

也不是因为周泽怒火攻心大意了,

而是因为在看见白莺莺惨状的那一刹那,

周泽就已经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害怕?

畏惧?

担心?

看门狗?

狗肉汤?

取而代之?

李代桃僵?

都去他妈的吧!

在这个时候,

周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用尽一切办法,付出任何代价,

甚至哪怕让自己永堕阿鼻地狱,

也要让这个黑影,

让这个老东西,

被挫骨扬灰,

生吞灵魂,

把莺莺刚刚在他手里所承受的折磨,

十倍,

百倍,

千倍,

一万倍地还给他!

在箫声所营造的极为痛苦的状态下,

周泽停下了脚步,

默默地将自己的左手食指放在了自己眉心位置,

很平静,

平静地就像是去敲响自己隔壁邻居的门,

说一声:

要下雨了,请他帮忙一起收一下谷场里晾晒的麦子。

与此同时,

周泽闭上了眼。

下一刻,

周泽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的弧度,整个人的气质也在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嘲讽道:

“呵呵…………不是怕我…………苏醒…………也…………千方百计…………不想让我…………苏醒的么…………”

黑影面对这种变化,

一开始有些迷茫,

但很快,

他似乎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当即道:

“对,他不懂事,你应该是懂事的吧?”

周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黑影,

而后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个家伙,

很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以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还……还……还有一章!

再来一章,

四点前写好。

二更神兽被你们逼得要五更爆发了!

龙好慌……

《深夜书屋》还……还……还有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六十三章 就你皮!(第五更!)

没有任何的铺垫,

也没有任何的征兆,

黑影就这样忽然地出现了,

带来它的理想,带来它的道理,

也几乎,

差点给整个书屋,

带来灭顶之灾。

如果书屋最后只剩下了周老板一个光杆司令,

那书屋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或许,

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人生,

哪怕你已经死了,

哪怕你是一个鬼差,

也逃不出这种宿命。

只要你还“活着”,

那就得随时准备接受生活给你带来的惊喜,

又或者,

恐吓!

周泽的目光很是平静,这不是先前的那种狂烈的愤怒,这是一种真的平静,因为此时的周泽,并不是原来的周泽。

就像是一群孩子,他们在激烈地玩着弹珠游戏,大眼瞪小眼。

这时候一个大人参与进来,

这已经是很羞耻的一件事了,

如果你还跟着一起大眼瞪小眼,

艹,

还要脸么?

身体慢慢地开始干瘪下去,但这次干瘪的程度并不深,整个人基本还维系了原本的模样,只是嘴角的獠牙变得越发得深沉。

“恭喜你,你惹怒了我,所以,我将对你,替天行道!”

“啰嗦。”

周泽用自己的长指甲,轻轻地掏弄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而后弹了一下。

“嗡!”

黑影在原地消失,

毫无征兆!

然而,

周泽却忽然伸手向前一抓,

就像是随便地挥舞了一下而已,

但就在下一个刹那间,

黑影就像是主动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周泽掌心一样,出现在了周泽面前,脖子也送到了周泽手中。

“咔嚓!”

干脆,

利落,

没有和黑影一样多哔哔,

也懒得瞎扯什么替天行道讲道理,

周泽就这样捏断了黑影的脖子,黑影的身体紧跟着一起扭曲,而后摩擦出了火化,直接燃烧了起来,化作了漫天的火星,刹那芳华。

之前,

黑影的速度快是快,但他的行动早就被周泽看穿,甚至可以玩一出守株待兔的把戏。

不光是在战略上,在战术上,周泽也对他进行了藐视。

然而,

一张人皮没了,

下一张人皮马上就又出现了。

黑影再度走出,出现在了周泽的左侧。

周泽的耳垂轻轻动了一下,

他在听,

在分辨,

就像是木偶戏,不管木偶多么活灵活现,但至少也是有一根线在背后操控着它们。

不找到这根线,

你只能不断地毁掉他的人皮,

谁知道这家伙的存货到底有多少?

轻轻砸吧了一下嘴,

只是确定了一个大概方位,

没听清楚啊。

周泽轻声自言自语,而这时,箫声响起。

箫声,

几乎成为了今晚的主题曲,像是一道无形的梦魇一样,笼罩着书屋每个人的头顶,带来压抑和恐怖。

周泽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但是眉头微蹙,

“这声音,

有点烦人啊。”

紧接着,

周泽的两颗獠牙开始对碰摩擦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这就是磨牙的声音,

不少人睡觉时都有磨牙的习惯,很普通,也很常听见。

面对这令人恐怖的箫声,

周泽开始了磨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箫声宛转悠扬,九转千回,扣人心弦。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磨牙声,额,还是磨牙声,没有什么节奏,好像纯粹就只是在磨牙。

这似乎像是一种很不协调的对抗,一种有些异想天开的对抗,

但渐渐地,

随着玉箫上传来的一声嘣脆之音,

它的上面,

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咔嚓…………咔嚓…………咔嚓…………”

周泽继续磨牙,嘴角带着笑意,像是在咀嚼着口香糖,又像是在旁边看戏。

“咔嚓…………咔嚓…………咔嚓…………”

这不是磨牙的声音,

而是玉箫接连不断出现裂纹的声响,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哒!”

周泽猛地一咬牙,

两颗獠牙最为激烈的一次对碰之后,

玉箫彻底崩断,分为了两截!

黑影整个人几乎呆滞住了。

而后,周泽出现在了黑影面前,黑影甚至没有抵抗,直接被周泽洞穿了身体,

随即,

撕裂!

“嘶嘶…………”

周泽的耳垂再度微微摇晃,

声音,捕捉到了啊。

藏在那里么?

第三道黑影很快地就出现了,

但是他出现后就茫然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对手,

那个鬼差,

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周泽已经出现在远处街角的一个垃圾桶旁边,

对着这个垃圾桶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砰!”

垃圾桶直接炸裂,里面的一个人跳了出来,硬吃了周泽一脚。

这个人穿着绿色的旧外套,身材很是佝偻,脸上贴着一张白纸,但应该是一个老者。

白纸上有两个洞,正好可以让一双眼睛露出来看见外面。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鬼差!”

周泽没回答,

他没兴趣跟一个将死的人去玩什么对话游戏。

冲过去之后,

就是简单干脆地……平推!

周泽的身体撞击在了老头身上,老头身体开始后退,撞破了一堵墙,但冲势不减,又撞破了一堵墙,随后是一连串的墙!

可以想见,第二天那些人来上班营业的时候,应该会对自家店面跟隔壁店面被认为打通这件事感到惊骇莫名,或许还会思考到底是何方的盗窃集团,竟然如此嚣张!

黑影出现,落在了老者身后,二人移花接木,老者向另一侧挪移开,黑影则是再度崩裂。

二人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破碎的路灯下,

隔着小马路,

对视着。

“你到底是谁!”

老者又在开始问了。

周泽还是没理会,再度冲了上去。

老者的身体在此时忽然膨胀了起来,一张张红色的符纸自他袖口飘散出来,贴在了他的身上。

“打倒%¥#@%切%%蛇神!”

大吼之下,

老者的气力像是忽然得到了一种加成。

这是一种迷信,也是一种执念,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信仰。

老者为什么说话做事总喜欢去讲道理,摆正道,因为他需要维护这种信仰,这是他的根本,甚至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哪怕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但这种形式,这种流程,这种脸皮和口号,还是必须要喊着,而且要喊得响亮,喊得动听,甚至把自己喊催眠。

“砰!”

双方的拳头怼在了一起,

“砰!”

紧接着,

又是一拳!

“砰!”

“砰!”

“砰!”

双方连续拼了好几拳。

最后一拳对拼之后,

周泽原地不动,

而老者则是脚底摩擦出了火星,连续向后滑行了十多米,他的解放鞋甚至已经燃烧起来,化作了飞灰,马路上也留下了深刻的凹陷痕迹。

但周泽却很不满意,

虽然他占了上方,

但对方居然能和自己拼拳了,

这让他很不舒服。

这时,

他微微闭上眼,

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放弃对我的警戒,想让我帮你杀掉眼前的人,就解除一切对我的戒备,让我发挥得自由一点。”

话音刚落,

周泽脸上就露出了享受则,

很显然,

周老板同意了,

只要杀掉面前的老头,

虐杀他,

报复他!

周老板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根本就不需要丝毫地犹豫!

“嘶…………”

周泽发出了一声轻吟,

他的身体迅速干瘪下来,

眼眸中的黑色浓郁得宛若墨汁一般不断地荡漾开去,

同时,

整个人慢慢地弯下腰,

张开嘴,

獠牙和舌头,

像是最完美和最和谐的搭配,

整个人进入了他最喜欢也是最舒服的状态。

“吼!”

一声低吼传来,

周泽从原地消失。

而这时候,

老头高呼一声:“人间正道是沧桑!”

身形也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

双方在中途相遇。

随后,

就是:

“砰!”

“砰!”

“砰!”

“砰!”

“砰!”

不是之前那样子的对拳,

也不再试打得难分难解,

而是周老板直接抓住了对方的脚踝,

像是丢沙包一样把老头拉扯着在地上不停地狂摔!

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这种绝对的力量以及速度上的碾压,

更是连老者自己都没有料到!

…………

“砰!”

书屋二楼卧室,

黑影崩散。

肠穿肚烂的死侍跪伏在地上,身体只剩下轻微地哆嗦。

许晴娘的脸慢慢浮出了水面,浴桶里全是他的鲜血,但他的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

…………

“砰!”

另外一边的街道上,

黑影崩裂,

三道妖魂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一点点的光圈。

老道躺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

露出了解恨的笑容,而后重重地把头砸回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小猴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起阴阳冊对着那些妖魂,

黑猫第一个回到阴阳冊里,

八姑奶和黄阿三对视一眼后,也进入了阴阳冊,它们现在太虚弱了,离开了这里怕是连孤魂野鬼都能威胁到它们,所以不得不低下头选择重新进入阴阳冊,这也是为了生存!

老山林里的动物们,自小在那个环境下长大,只要能活着,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屈服的。

…………

“叫你人间!”

“砰!”

“砰!”

“叫你正道!”

“砰!”

“砰!”

“叫你沧桑!”

“砰!”

“砰!”

道路两边,被周泽砸出了两个几米深的坑,而老者的身体,早就已经血肉模糊,大部分地方白骨已经完全露了出来,当真是凄凉得很。

“当年就算是…………泰山府君…………在我面前…………也不敢…………跟我…………谈…………人间正道…………”

周泽松开了手,

烂泥一样老者被他踩在了脚下。

“老板……棒棒哒……嘤嘤嘤……”

被挂在电线杆上,几乎气若游戏的白莺莺,

在这个时候居然还用力睁着眼,带着喜悦,用力地喊着。

周泽愣了一下,

他侧过头,

看向这头女僵尸。

从生命层次上来说,二者相距无比之大,甚至,白莺莺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蝼蚁,他都不愿意和白莺莺一起被称为僵尸,这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但看着这个尸丹都被取出来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儿,

都这个样子了,

还在给自己加油。

周泽不知道怎么的,

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轻轻地刮蹭了一下白莺莺的鼻子,

一反常态地露出了正常的微笑:

“就你皮。”

——————

五更了,龙被榨干了。

大家学学老道,

摸摸裤裆,

看看还有月票或者钞票么?

第两百六十四章 你吃,我吃,你吃不吃?

夜幕之下,

一道娇小的身影马路旁的绿化带里快速地奔跑着,体态轻盈,像是一只飞燕低飞。

之前不久,

在那个方向终于传来了令她心悸的气息,

紧接着,

自己楼下的那道黑影直接消散。

小萝莉清楚,

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或者,正处于结束的尾声。

现在,

她可以去看看了。

在书店外的街道上,

她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老道以及正在往老道身上涂抹泥巴的猴子。

猴子是认识小萝莉的,这个时候,它马上“吱吱吱”地挥舞着自己的爪子,然后自己抓住老道的衣服想要用力地拖动却收效甚微。

小萝莉听不懂它的话,但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弯腰,

将老道扛了起来,

像是扛起一根老辣条。

这个画面,

有点辣眼睛,

一个糟老头子,被一个小萝莉像是码头扛沙包一样扛着,老头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小萝莉则是一脸的冰冷平静。

把老道扛进书屋放在沙发上之后,小萝莉就上了楼。

推开卧室的门,

地板上,死侍还在蠕动着,记得上次在将军山,死侍也伤得很重,这一次,伤得更重,整个人几乎四分五裂了,但它就像是被扒了皮开了肚子剪下头的蛇身一样,依然在蠕动着。

这旺盛的生命力,

还真是让人有些心惊,

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羡慕。

除非现在将他丢进焚化炉里火化,否则他应该能有很大的概率会自己再慢慢地长回来。

这是一种很让人羡慕的能力,

但造就出这种怪胎也只能靠运气。

日本神父的神秘,加上周泽上一世的骨灰拌饭,莫名其妙造就出这种奇葩。

绕开了蠕动的死侍,小萝莉看见浴桶里的许清朗,微微皱眉,但还是伸手将其从浴桶里抓了出来,丢在了旁边的床上。

看着光着身子的老许,他的脸色很苍白,气息也很微弱,但小萝莉看着他身上的光滑皮肤,不知道怎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甚至,

产生了一种想要拿硫酸给他身上做一个泰式SPA的冲动。

自己也会洗澡,

自己也会透着镜子看自己,

自己这具身体非常非常年轻,

还是个小女孩,

但他的皮肤,

居然比自己还好?

得亏现在是文明社会,放古代,长这个模样,估计早就被哪家王侯贵族强掳回去暖床了。

周泽不在这里,小萝莉很快就从二楼窗户位置跳了下去。

她是来找周泽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是来特意卖乖企图获得好感的,但既然自己来了,总不能不见一下周泽。

事情还是很严重的,但比小萝莉的最坏打算要好很多,书屋里的人基本都重伤着,却没一个真正的挂掉。

网咖所在的另一侧街道上,小萝莉的身形慢慢地显现,她停下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而且,在不远处,她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周泽以及仍然挂在电线杆上的白莺莺。

哦,

她还看见了被周泽踩在脚下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

小萝莉犹豫了一下,

身形向前一踏,

而后出现在了周泽旁边,

用一种她很罕见的低姿态柔声问道:

“结束了?”

“啪!”

小萝莉的瞳孔当即一缩,

一只手已然掐住了她的脖子,而后将其压在马路上一阵拖行,

而后,

停止。

“做……什么……”

小萝莉艰难地问道。

她能感应出来,此时的周泽不是周泽,但当她切切实实地站在另一个“周泽”面前时,哪怕她已经放低了姿态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喜欢“显摆个性”,但随后发生的这一幕,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额…………”

周泽掐着小萝莉娇嫩的脖子,

头慢慢地弯了下来,

鼻尖在小萝莉的脖颈位置轻轻地来回蹭着,像是在闻着一盘新鲜出锅的酥肉。

小萝莉甚至不敢看周泽的眼睛,

这是一种令她这名资深鬼差都觉得头皮发麻的目光,

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下面,

像是有一层层的岩浆随时可能迸发出来。

“我…………”

小萝莉想说些什么,但在这种气势胁迫之下,却显得有些语塞。

皮肤上,

传来了滑腻的感觉,

他,

他在用舌头。

小萝莉试图挣扎,

但挣扎的后果就是脖子位置的手劲比之前更大了许多。

一盘菜上来,

先看色,再寻香,

接下来,

就是品味!

他,

他这是要吃了自己!

磅礴的恐惧感侵袭着小萝莉的内心,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蓉城那一夜的晚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是……他的……手下……”

小萝莉艰难地解释道。

她一直很瞧不起那个人,也看不上那个人,

哪怕是形势所迫,自己成了他的手下,他成了自己的捕头上司,但她依旧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他。

只是,

在此时,

她却不得不把那个人搬出来,

希望能够……救自己一命。

滑腻的触感消失了,

周泽抬起头,

以一种冰冷的目光继续盯着她,

小萝莉甚至觉得,周泽眼里的目光,比之前更加森寒了一些。

难不成,

自己搬出那个人之后,反而刺激到了这个意识?

那可真的是自己赶着趟儿找死了。

小萝莉心里如坠冰窖,与此同时,她感知到掐着自己脖颈的手,力气正在继续变大。

要断了……

脖子……

“砰!”

下一刻,

周泽猛地抓起地上的小萝莉,

将其向远处丢了出去。

像是一块臭狗屎,

他不想再看见了,

赶紧丢得远远的。

小萝莉娇小的身子撞在了电线杆上,若非她的舌头快速伸出来将自己护住,可能最少也是一个重度骨折。

但即便如此,那根电线杠还是被她撞断了,自己整个人也是在绿化带的泥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收回了舌头,

小萝莉挣扎着爬起来,

伸手摸了摸脖颈位置的淤青,

她有些欲哭无泪。

甘霖娘,

用得着这么不讲理么!

周泽又缓缓地走了回去,他习惯在每次苏醒之后吃点东西补一补,然后再侧过身,睡一觉。

走到那血肉模糊的身体面前,弯下腰,伸出手,在下面摸索了一会儿。

而后,

取出了一个散发着幽暗光泽的尸丹,

这是老头刚刚从白莺莺身上取出的尸丹,

是白莺莺生命精华所在。

看着手中的这个东西,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像是一个饥饿的人在家里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稍微能吃的东西了。

他张开嘴,

将尸丹送向自己嘴里。

一边的白莺莺在此时抿着自己干裂苍白的嘴唇,轻轻地咂咂嘴。

那是她的尸丹,

但她不敢说什么。

血脉的层次,

血统的压制,

老板的身份,

让她不敢在周泽面前要求什么,也无力去要求什么。

况且,

她也清楚,

现在自己面前的,

并不是自己的老板周泽,

而是令一个人。

周泽的手忽然停住了,

而后他又将尸丹放下,

再度张开嘴,

再次送向自己嘴里,

但还是停住了。

远处,小萝莉看到这一幕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不吃?

两百年尸丹的效用,她是清楚的,在灵魂滋补上,有奇效。

但这两百年尸丹真的太难找了,一是这种年份的僵尸本就无比稀少,二就是就算是找到这种僵尸,对方也基本是宁愿自爆尸丹也不会让他自己的本源落在你的手上去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对尸丹,小萝莉也是很垂涎的,她也想吃,是真的很想的那种。

但她就这样看着周泽,

一会儿把尸丹送到自己嘴边,

一会儿又放下去,

一会儿又送到嘴边,

一会儿又放下去,

这是在干嘛,

引诱人么?

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你手中的零食?

搞什么???呢!

周泽来回弄了好几遍,

随后,

他扭过头,

看向了还被挂在电线杆上的白莺莺,把尸丹送到了她面前。

“嘤…………”

白莺莺愣了一下。

而后,

周泽又把尸丹收回来送到他自己的嘴边。

额………

但他还是没吃,

又送到了白莺莺嘴边。

“老板…………你是…………让我…………吃…………么…………”

周泽又把尸丹收了回来,

他似乎很迷茫,

也很疑惑,

甚至有一种自己对自己生气的违和感和纠结感。

下一刻,

周泽又把尸丹送到白莺莺嘴边。

“真的………还给我………”白莺莺试探性地问道。

“吼!”

周泽迅速伸手抓开了白莺莺的嘴,

而后将尸丹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塞进去后更是以飞快的速度抬起白莺莺的下颚让她咽了下去。

“呜呜呜呜…………嘤嘤嘤…………”

幸福来得太突然是其次的,

虽然尸丹是自己的,

但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强塞回去,

吊在电线杆上的白莺莺直接被噎得猛翻白眼,

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给噎死,

噎得白莺莺双腿下意识地绷直了,

不停地乱踹摇摆。

随即,

周泽张开自己的嘴,露出了獠牙,

对着白莺莺很是不满地咆哮了起来。

“…………”莺莺。

“老板…………要不…………我再吐出来…………给你次?”

周泽听到这句话,像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转过身,

又举起身旁那个血肉模糊的老头,

左右左,

左右左,

?

?

?

“砰!”

“砰!”

“砰!”

“砰!”

狠狠地摔打…………

第两百六十五章 他还没死……

在将自己的尸丹吞回去之后,白莺莺身上虽然依旧伤势很重,但至少保证了“活力的源泉”,只要本源还在,日后还是可以慢慢恢复过来。

“噗通……”

白莺莺从电线杆上落了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伤口位置有淡淡的光泽正在流转,这是尸丹的力量正在慢慢地帮她修复身体,虽然很慢,甚至可能要以修为的损失为代价,但至少事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周泽放下了老头几乎不成形的尸体,丢在了地上,自己也坐在了地上,慢慢地低下了头。

晚风不断地吹拂而过,周泽的头发也因此不断地抖动,他就这样坐在那里,悄无声息,像是陷入了一种假寐的状态。

而远处的小萝莉,一直在迟疑着。

她觉得,

那个意识应该再度陷入了沉睡,眼下,真正的周泽应该是回来了,但她又不敢上前去确认,之前自己在摆下极低姿态的时候都差点被那个家伙给吃了,哪怕最后没吃自己,也像是丢垃圾一样将自己随意地抛出去。

这一次,

小萝莉是真的不敢冒险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那个意识看向自己时,在他的目光中,她只感觉到了一种对食物的纯粹,只是在思考这个食物好不好吃,合不合自己的口味,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渺小到令他根本就不必去在意。

比如,

你会觉得一只龙虾比一条小黄鱼的身份高多少,从而决定不去吃哪个?

当然,有一件事是令小萝莉很疑惑地,那就是当那个意识苏醒时,为什么会把尸丹交给白莺莺吃掉。

这很不符合常理!

难道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又或者,

当你在凝望深渊里的咸鱼时,

那条咸鱼也在凝望着你?

半个小时过去了,

小萝莉就站在马路边的花圃里吹了半个小时的风,

那头她一贯看不上眼的憨傻女僵尸早就陷入了沉睡,但周泽,却也让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特么到底苏醒过来没有?

老娘在旁边等得很着急啊!

小萝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内心的纠结反而因为时间过去而显得更加地激烈。

她想去看看那个老头,想去看看老头的尸体,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些年,他一直在各地出现,很多地方的鬼差都会发出自己见到他的信息。

他的身份,其实一直是个谜,比如他师承何处,比如他到底是以何种方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这时候,

周泽默默地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根烟,

咬在了嘴里,

然后开始摸打火机。

“%%%@###!!!!!”

小萝莉直接爆粗口了,明明已经醒来了,却还在那里摆poss!

周老板终于找到打火机了,

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那个意识又陷入沉睡了,自己又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唯一例外的是,自己这次居然没有昏迷,身上好像也没多少伤势。

但周泽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因为这意味着那个意识的苏醒正在越来越成熟,他自身的补全也在越来越完善。

好在,

事情解决了。

莺莺没事,

没事就好。

还没来得及吸一口烟,

一条湿漉漉的东西就抽了过来,直接把自己的烟头熄灭,甚至把整根烟都打湿了。

周泽有些发懵,回过头,看见气鼓鼓走来的小萝莉。

随后才明白刚刚到底是啥玩意儿打湿了自己的烟,马上略带嫌弃地将烟头给丢掉,周老板那方面的功能……哦不,至少是那方面的兴趣还算是正常的,对萝莉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喂,周泽!”

傲娇小萝莉的性格凸显无疑,或许是刚刚在另一个意识面前吃瘪太严重了,所以这个时候更想着把场子找回来。

虽然有点自欺欺人吧,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每个鬼差都有自己的性格,小萝莉的性格就是这样。

周泽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小声点。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没有爆发出来。

周泽看了看身边的白莺莺,伸手轻轻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耳垂边的头发,身上的伤势还是很严重,哪怕有尸丹,也没办法很快地去复原,看着这些伤势,周泽有些心疼。

每次自己开无双醒来时,

都是她在自己身边,

一边“嘤嘤嘤”给自己按摩,

一边抱着自己去卫生间洗澡。

她知道自己有洁癖,所以在这方面一直做得无微不至。

“她现在可醒不来。”小萝莉提醒道。

周泽摇摇头,

伸手指了指自己身边那具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东西,道:

“别把他吵醒。”

“…………”小萝莉。

“BIU!”

小萝莉的身体颓然地倒了下来,倒入周泽怀中,而她的灵魂则是瞬间飞到了远处。

那个老头,

他没死?

在这个情况之下,小萝莉开始本能地保护自己的性命。

周泽的那个意识苏醒时很恐怖,但这个老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可怖?

如果连那个意识的周泽都没办法把这个老头杀了,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老头是不杀鬼差的,但现在前提是周泽这个鬼差把他都打成猪头三了,破戒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啊?

周泽把小萝莉的身体放在边上,慢慢地站起身,身上的虚弱感还是很清晰的,但他还是走到了老头旁边。

你现在甚至很难分清楚哪边是老头的头,哪边是老头的腿,

被摔了无数次之后的老头,从他身上割下肉,都可以直接去制作弹性十足的撒尿牛丸了,因为肉已经被摔打得极为筋道。

但周泽记得,在那个意识重新陷入沉睡时,给自己留下了很简短的一句话:

“他还没死。”

这让周泽很困惑,也是他在苏醒后坐在那里发呆半个小时的原因。

前二十九分钟,周泽一直在骂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把人家海扁一顿结果不把他给结果掉留下来干嘛?

你知不知道电影里大部分反派都是死于最后关头的话多和装逼?作为反派必须能杀掉主角时就必须快速杀掉,绝不能多BB一秒钟。

周老板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所以他醒来后一直有点慌。

等到最后一分钟时,周泽才叹了一口气,准备点了根烟,舒缓一下内心的情绪。

小萝莉站在远处,身形有些虚幻,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这是她的本相,说实话,挺好看的,就是瘦了点,没白莺莺丰腴。

只有那种小年轻才喜欢那种皮包骨头类型的年轻女孩,

真正上了年纪的男子才明白莺莺这种略显丰满却不腻的类型到底有多美好。

周泽深知这一大自然赐予的神奇味道。

周泽也不清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自己脑子里居然是在想这个东西,不过他还是伸手翻动了一下老头的身体。

有些疑惑,

老头明明是死了,

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

为什么那位还要特意告诉自己,他没死?

是开了一个玩笑?

那位应该没那么无聊。

小萝莉这个时候又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BIU一下,

又回到了那具小身体内。

“死了啊?”小萝莉问道。

“嗯。”周泽回答道,“明明是死了的。”

说着,周泽去翻动老头衣服的口袋,这是一个很恶心的过程,要知道老头都被摔打成“撒尿牛丸”了,衣服跟肉几乎都粘合在了一起。

但周泽显得很平静,撕去那些碎肉,慢慢地摸索,找到了口袋。

哟,

里面还真有东西。

取出来一看,是一张户口簿和单位介绍信。

“从八几年开始才有身份证这个概念。”小萝莉在旁边解释道,“从解放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没有身份证的,就是靠户口簿和单位介绍信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小萝莉不顾自己已经暴露年龄了这件事,抢先从周泽手里接过户口簿和单位介绍信看了起来。

当然了,对于小萝莉的年纪周泽也没什么意外,别看她入住在一个小萝莉身上,显现出的灵魂也是一个妙龄女子,但她之前和自己说过左手倒右手的事儿,再结合那个时期的年代,那个时候的她至少是三十岁以上。

所以,

小萝莉的真实年龄很可能是一个……淑女。

“刘远放,四二年生的人,那他今年已经有七十六岁了,单位介绍信已经模糊了,好像是一家农场的员工,一个农场的员工,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别急。”

周泽说着又从老头身上摸出了一个东西,这是一个黑白色的封底,有点像是通知书,翻开到正面,一行字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小萝莉在旁边问道。

“死亡通知书,刘远放,因病逝世。”周泽挠了挠头,有些不能理解地继续道:“上面的死亡日期表明,这个老头,已经死了四十二年了。”

一个死去四十二年的人,

刚刚却差点灭掉了整个书屋,他距离把周老板变成光杆司令真的只差个一两分钟了。

“这东西会不会是作假?”

“作假的东西随身携带?拿来坐高铁么?”周泽反问道。

这个时候,周老板开始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品味着那位沉睡前留下的那句话:

他还没死……

第两百六十六章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带来一天中最开始的温暖和美好。

书店一楼靠窗的位置上,

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人躺在那里,

茶几上也没有往日在这个时候必然会出现的咖啡或者茶水,

更没有一份熨贴好的报纸整齐地摊放在那里,

没有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对着视频一边看着健美操上的长腿翘臀一边跟着“嘿求嘿求”做运动,

也没有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坐在那里对自己的皮肤进行“晨间叫醒”护理,

没有来来回回走动忙来忙去的女仆,

也没有那动听可爱挠得人心痒痒的“嘤嘤嘤”,

角落里,

也没有坐在那里人虽然不动却一直注意着书店环境的重度cos爱好者。

这个书店,

仿佛缺了什么。

…………

另一方面,

周老板很忙,

非常非常地忙,

他的咸鱼生活要暂停一下,倒不是说他励志发愤图强了,而是因为自从那一夜之后,自家书店几乎就成了他一个光杆司令。

哦,

不对,

还有一只小猴子。

穿上了好久不穿的白大褂,拿着略微有些生疏的手术刀,周老板仔细地帮老道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更换了绷带。

老道身上好几处骨折,外伤也很严重,虽说有猴子的泥巴续命着,但其他伤势处理起来也有些复杂。

好在周老板虽然久疏战阵,但上辈子毕竟也是一名极为优秀的外科医生,有他亲自负责治疗,问题也不是很大。

老道已经醒过了,前阵子醒来一会儿后就又马上睡过去,身体需要恢复的时候睡眠其实很重要,有时候老道半夜疼醒“哼哼唧唧”时,小猴子就跑过来给他喂点水或者弄一些小块水果给他吃。

今天周泽换药时,老道是醒着的,看来恢复得还可以。

老道一直把小猴子当孙子养,猴子也是投桃报李,至少让老道觉得自己在病榻时还有个人伺候着和陪着,也不亏。

嗯,

另外就是周泽最近帮老道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老道资助的山里的学生或者家长打来的,问老道为什么这个月资助费还没打来,周泽接了几次之后干脆直接关机了。

老许躺在房间的床上正在输液,他的皮外伤倒是没多少,但是体内的一些器官却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种损伤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不可逆的,至少现代医学上没有方法去对其进行主动地修复和复原。

对于他的问题,周泽也只是采取了保守治疗的方式,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吧。

死侍被放在一个玻璃容器里,他在自己蠕动,对于他,周泽倒没什么担心的,走过他身边时,拿起旁边的一瓶葡萄糖给他倒了半瓶下去,看着那些肉块不停地蠕动和互相挤压着,真的让人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好在周老板也已经习惯了,剩下的半瓶葡萄糖他边走边喝,哪怕是一个礼拜的时间过去了,周泽还是没习惯大上午地就开始工作。

白莺莺的病房最为讲究,里面的陈设也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粉红色主题,上面还挂着不少千纸鹤之类的东西。

对于他,倒是不要进行什么手术之类的处理,现代医学是教人如何治疗人的问题的,可没有治疗僵尸的学科。

放下葡萄糖瓶子,周泽在白莺莺身边坐了下来,指甲稍微长出了一点点,开始给她做按摩理疗。

也就只有自己的指甲能够对她产生一些刺激,这有点类似于针灸的手法了,普通的按摩方式对她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

按摩持续了大概四十分钟,周泽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当下帮白莺莺盖好被子,下楼自己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换了身衣服的周泽端着毛巾和塑料盆走了上来,又回到了白莺莺所在的卧室,先褪去她身上的衣服,然后用毛巾蘸着热水给她擦拭着身子。

以前这种事都是白莺莺帮自己做,这次是轮到自己给她做了。

莺莺身上的伤势至少在外面上来看,是复原了,但是内在的伤势以及元气的损耗还是无比巨大的。

对此,周泽只能每晚抱着她睡觉时,争取再传递给她一些煞气,但不知道怎么的,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成功。

女孩的身体很美丽,像是来自造物者的艺术品,周老板也不是柳下惠,说什么真的一点都不心动那也是假的,但倒是也能够克制住自己内心的一些瞎想,把该做的事情给做完。

每个病号,一天巡视两边,等结束之后,就已经是下午了,周老板真的有了一种自己又重回医院上班的感觉。

而且,重操旧业的感觉也不错,周泽心里甚至想着以后要不要也弄个诊所开开?

回到一楼,倒了一杯冰水,慢慢地喝着,半躺下来,休息一下。

门外停了一辆出租车,小萝莉从上面跳了下来,走进了书店。

这阵子,

周泽负责照看病号,调查老头事情的任务就交给熊萝莉去执行了。

至于那老头的“撒尿牛丸”尸体,周泽除了留下了几块碎肉当标本以外,直接给火化处理了,他不可能再给老头留下完整的尸体,万一再出什么幺蛾子就麻烦了。

“查到什么?”

周泽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

“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头确实是早就已经死了,而且销户了,我还走访了一些老人,他们也能确认这件事。

至于是否借用了身份这件事,虽然老头没有直系后代,但我找到了他的一个侄子辈的人,用你留下来的那点碎肉提取了DNA进行了比对,证明二者之间确实是有血缘关系的。”

“所以说,不是借用身份,而是真的是他?”

“是的。”

“那就有趣了,一个玄学大人物,一直带着自己以前的身份证明,有过有据可查的前半生,他这么做这么安排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小猴子忽然从楼上跑了下来,抓住周泽的衣摆开始“吱吱吱”地叫着。

“怎么了?”周泽问道。

小猴子却一直拉着周泽。

周泽点点头,跟着小猴子一起上了二楼,进了老道所在的房间。

老道这时候睁着眼,气色也还可以,见周泽进来,老道一脸严肃道:

“老板,请恕卑职有伤在身,不能行礼了。”

周泽嘴角抽了抽,

忽然好想上去再扁他一顿。

“什么事?”周泽问道。

“老板,贫道想下床走走,这快躺了一个多礼拜了,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是一个老人家很正常的要求,

无论是在医院里还是在养老院又或者是在子女面前,

这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然而,

周泽不是护士也不是护工更不是老道的子女,

你让周泽没事做推着老道出去散散步再聊聊天,感慨一下夕阳无限好,

这实在是太难为周老板了。

“行。”

周泽同意了。

老道愣了一下,

他只是试探性地提了这个要求,但是没想到老板居然同意了!

一时间,

老道心里产生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果然,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老板这个人,心肠还是很好的,也不枉自己为书屋流血流汗!

周泽把老道从床上搀扶起来,慢慢地带着他下了楼,先把他安置在了沙发上躺着。

老道老怀甚慰,

一边摸着猴子的脑袋一边看着周泽的背影,

恍惚间,

他仿佛有了一种自己儿子孙子都在身边的感觉。

当然,

这种话老道是不敢说出口的,否则他估计会被周泽暴打一顿重新躺回床上去。

但接下来,

老道傻眼了。

他看见周泽从里屋杂货间那里推出来了一个轮椅。

这轮椅,

好特么眼熟!

好像是自己以前特意买给老板用的轮椅。

不是吧,

不会吧,

不可能的吧……

周泽走过来,把老道抱起来。

“老板,这个……这个……”

“怎么了?”

“贫道忽然觉得在床上躺着好好休养更好,还是不出去瞎折腾了,也让老板你分神费心不是?”

“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对你伤势恢复有好处。”

“额……老板,真的不用了,真的不要这么麻烦了。”老道一张脸都快拧巴成麻花了。

“没事的,不麻烦。”

“别啊,老板,这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是贫道以前买给您孝敬您的轮椅,贫道怎么能稽越地坐这个呢,不合适的,不合适的。”

“没事,别客气。”

说着,

周泽把老道放在了轮椅上。

“林可,开个门。”周泽说道。

站在门边的林可把书屋门打开。

“别……别……别这样……老板……不可以……不允许……我……我拒绝……”

周泽无视了老道的话语,

帮老旦按下了按钮。

下一刻,

轮椅开始“嘟嘟嘟”发动起来,同时开始播放起动听的歌谣: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老道的脸涨得通红,跟猴砸的屁蛋儿一个颜色了都,真的是欲哭无泪啊,当初这款轮椅是他自己去买的,买来给周泽用的,

但他没想到,

自己会有朝一日坐上去啊。

“嘟嘟嘟嘟…………”

电动轮椅载着老道直接开出了书屋,

老道就这样坐在放着儿歌的电动轮椅进入了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南大街步行街,

接受人民的检阅。

第两百六十七章 我,老道,打钱!

“接下来,该怎么办?”

言归正传,在老道坐着电动轮椅出去之后,小萝莉坐在了吧台后面的位置,她对老头的那件事还是很在意的。

老头一般是不杀鬼差,但周泽已经跟老头算是不死不休了,如果老头真的没死,日后再找起麻烦,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而小萝莉自己则是和周泽算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不得不关心,也不得不去上心这件事。

因为,依照周泽的性格,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要死了,肯定不介意拉自己一起陪葬。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现在再把他喊醒了具体问问?”

小萝莉沉默不语。

为了问这件事,再让那个意识苏醒一次,周泽也不可能去这么做,太奢侈了,也太败家了。

而且,周泽有一种感觉,既然那个意识主动回去陷入了沉睡,肯定至少是把面前的麻烦给解决掉了,不可能给自己再留一个短期就会引爆的炸弹。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的话,可以喊我。”小萝莉跳下了座位,见问不出来什么,她也打算回家了。

“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

“我妈今天要去接受新一轮的心理治疗,我得在旁边看着,否则真可能会出问题。”

“什么问题?”

“她可能把我爸给杀了然后烤了吃。”小萝莉很无奈地说道。

“你代入感可真深。”周泽好奇道。

“这个,本就很难去控制。”小萝莉倒是不以为意,“尤其是当你愿意代入这个角色,享受这个角色给你带来的感觉时,你会下意识地去沉浸进去,不过,我会在彻底沉浸出问题之前想办法解决的,比如,调换一个工作岗位。”

说着,小萝莉看向周泽,祈求道:“所以,我真的希望你能争点气啊,早点成为捕头,这样我运作的空间还能大一点。

我可不想成为你那个小姨子一样的悲剧,傻傻地彻底分不清楚自我。”

“唔。”

“对了,提到这个事儿,我都忘了,你跟你家那位医生,怎么样了,离婚协议签了么?

看你天天在书店当咸鱼乐不思蜀了,

我都快忘记你是个有女主的人。”

“回去先看好你妈吧,别让你妈把你爸那活儿砍下来做凉拌面筋吃了。”

小萝莉走到门口,

对着周泽伸出自己的两个小拳头,

一个拳头作来回摇动状,

另一个拳头慢慢中指慢慢地升起来,

最后对着周泽竖起了一个中指:

“渣男。”

“我又没睡过她。”周泽反驳道。

“呵呵。”

小萝莉的目光慢慢地往下,

锁定了三角洲不可描述区域,

然后眯了眯眼,

仿佛她已经看穿了一切。

“小小年纪,思想这么不健康,看来国家的网上严打还不够啊,瞧你们一个个性早熟的。”

周泽下了逐客令。

小萝莉摇摇头,双手负于身后,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到现在憨态可掬,只是,推开书店门时,她又站住了,开口道:

“周泽,你说我受到了这具载体的影响,我承认。

你呢?”

“徐乐的影响?”周泽问道,“他,早就不存在了。”

或许,早些时候是有一点点,现在,徐乐的影响早就被周泽抹除了,现在的他,就是周泽。

“哦。”

小萝莉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徐乐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萝莉抿了抿嘴唇,一周前那个夜晚,那个进入“僵尸”状态下的周泽,拿着尸丹一会儿送到自己嘴边一会儿又送到白莺莺嘴边不停来回的纠结,是否也意味着什么?

一具身体,

两个意识,

真能不受到彼此的影响?

小萝莉最后什么也没再说,走出了书店。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抽了一会儿。

手机在此时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老道的电话。

话说,

老道坐电动儿歌轮椅车出去兜风也挺久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满世界炫耀自己的坐骑不可自拔?

“喂。”

“老板,帮我个忙噻,我轮椅卡住了。”

“那你找附近的一个好心人帮你推出来,然后你就可以‘嘟嘟嘟’地开回来了。”

“额,我不好意思。”老道扭捏道。

“一个把冥钞当作人民币来卖的人,会不好意思?”

“不是的,额,老板,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忙,如果是晚上的话,我就让猴砸来了,这不是还正白天,它不方便出来么。”

“你在哪里?”

周泽问道。

老道现在还是养伤的状态,周老板也不得不去管一下他。

“老板,我给你开位置共享,我距离书店不远。”

老道确实距离书店不远,周泽也就走了七八百米就看见了他。

轮椅的轮子卡在了下水道口位置,周泽走过去,提了一下再用力一推,轮椅也就出来了。

“回去?”周泽问道。

“去那里。”

老道指了指前面的一个ATM机。

周泽点点头,推着老道进了ATM机隔离房。

老道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有一串的名字以及很多位的号码。

“我帮你输?”周泽问道。

“额……”

老道把卡捏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泽。

意思很明显,

信不过你,

谁叫你是全书店最穷呢?

周泽舔了舔嘴唇,倒是没为这件事生气,而是打开隔间的门,准备出去买包烟。

就在这时,老道因为伸手去勾ATM机导致其胳肢窝里的手机掉了下来。

周泽弯腰帮他捡起。

“我去买包烟。”

“好的,老板。”

走到对面的便利店,周泽要了一包烟,结账时,手机响了,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而后才想起来老道的手机刚刚就放在自己这里。

周泽点开了电话,

“喂,他不在,有事请你等会儿再打。”

“什么不在!找什么理由!当骗子立牌坊现在还要装么?”

周泽微微皱眉,反问道:

“他骗你钱了?”

老道平时做事儿一直有点生冷不忌的意思,比如在直播时卖冥币这件事儿,如果是顾客买了后醒悟过来找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了,直播间里愿意花钱买冥币的主儿,大多也只是凑个热闹和热乎,图一个新鲜感,估计也没人真的把这个当一回事儿。

“废话,骗了,骗了我两万!”

买了这么多冥币?

你是傻子吧。

周泽在心里想道。

一边想着周泽一边把烟钱结了,走出了便利店,老道还在前面ATM机上操作着,一边操作一边对照着手中的纸条。

“你他妈到底给不给啊!别说话不算数啊,我跟你讲,做人不能这样!”

“我是他朋友,他现在不在,我让他接…………”

“妈的,还骗人,还糊弄人呐!

当初是这个老东西说好的,

资助我孩子上学,只要孩子考上了大学,他一年再资助两万!

现在分数出来了,我孩子够了二本分数线,钱呢?钱呢?

说好的两万块钱呢?

一万是学费,还有一万是生活费,

钱呢?”

“你说什么?”

不是骗钱的事情?

“你装什么傻啊,告诉那个老东西,他妈的要是不给钱,我就被他给坑惨了!

本来我打算让我孩子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的,

现在看看人家出去打工的孩子,

这会儿新房子都盖起来了,媳妇儿都娶了,娃儿都生了。

就我的孩子可怜,我也可怜,

当初吃了猪油蒙了心,信了这老东西的话,每个月他打资助费过来,糊弄得我孩子上了三年高中。

结果都到这会儿了,高考都结束了,分数线出来了,他不认账了!

狗日的老东西,

电话打不通,也没人接,这是玩儿失踪啊。

装不了菩萨就别装,装不了好人就别装,老子最恶心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玩意儿。

不就是看在大学要一年两万贵了么,舍不得了么,干嘛不早说啊!”

“那是你的孩子,考上了就让他上呗。”周泽的语气已经冷淡下来了。

“上个屁,老子自己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呢,哪有钱让他上大学!

再说了,现在大学生出来有什么用?满街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上这个赔钱的大学干什么!

你跟那个老东西说,

钱不打来,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我就直接烧掉,让他出去打工!”

周泽挂断了电话,

想骂人,

想想不骂了。

他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当初上到初中的学费是当地政府减免的,上高中之后每个寒暑假自己都和王轲一起出去打工,哪怕是上大学时,也是勤工俭学一路咬着牙上完的。

当初的周泽,

可没遇到有好心人可以资助自己。

拉开了ATM机器的门,

看着坐在轮椅上一边忍着身上的疼痛一边在给一个一个账户汇款的老道,这货想出来透气是假,真相应该是想出来打钱了。

周泽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

“你在给资助的学生汇款?”

“对咧,这次耽搁了,以前贫道都是月初时就打钱过去的,让娃儿能早点拿到钱安心念书。

这次还有七个考上大学的,之前贫道和他们说好,考上大学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我包了的。

这次也耽搁了时间久了,娃儿们估计要着急咧。”

“你自个儿无儿无女的,养那些白眼狼做什么?

有钱还不如给你家猴子多买点零食,看看你受伤的这些天,到底是谁在床边伺候着你。

还有,那些狗东西打电话过来跟催债的一样,也没人问你是不是受伤是不是生病出事儿了。”

老道没敢再顶嘴,而是继续输入着下一个汇款帐号。

“你有病吧!”

周泽伸手,直接把老道手中的那张纸给拍打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纸张上,从头到尾,有上百个名字,同时也是意味着,有上百个账户需要打。

周泽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道直播赚这么多钱,但自己平时却总是抠抠搜搜的原因了,逮谁身上背着这么多吸血的蚂蟥能过得滋润起来才怪了!

“唉。”

老道依旧不敢跟周泽吵,

只是自己尽量弯下腰,想要捡起那张纸。

周泽气极反笑,老道挺聪明会来事儿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显得这么傻。

走到了玻璃门外,周泽点了一根烟,重重地抽着。

“哐当!”

坐在轮椅上的老道为了捡纸摔了下来,他很是痛苦地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还在去拿那张纸。

将烟头踩在了脚底上,周泽咬了咬牙,

推开门又走进去,

先把老道扶起来,

然后再帮他把那张白纸捡起来递给他。

“你打吧,打吧!

老子上辈子上学时,

怎么就没遇到你这种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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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八章 恶魔,归来!(上)

钱是老道的,他要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周泽也没有再置喙什么,他也没资格去置喙什么。

毕竟老道虽说是他的下属员工,但从未在自己这里领过一分钱的工资,有些时候跟着周泽“出差”,老道还得自己倒贴一些钱。

而且,白眼狼什么的,或者值得不值得这种讨论,和老道说太多,也没什么用。

他一个活到七十岁的人了,走南闯北什么风波没经历过?

三教九流,什么样子的人没遇到过?

他又不是那种误信了中奖骗局想贪便宜的老头老太,兴许,人自个儿是心里跟明镜一样其实是在难得糊涂。

等老道一笔一笔汇款结束,周泽推着老道的轮椅带着他回了书店,途中老道经过便利店时,给猴子买了一些零食。

回到书店后,周泽洗净消毒了双手,再换上了白大褂,给老道老许以及白莺莺他们一个一个地又检查了一遍身体状况,等这些做完时,已经是傍晚了。

脱下了白大褂,长舒一口气,走入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怕,当然后怕。

一周前的那个夜晚,自己真的就差点成了“孤家寡人”,自己上辈子基本已经付之一炬了,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新活出了节奏,但那个老头,却真的几乎让自己这辈子的人生“从零开始”。

感知着冷水在自己脸上的刺激感,周泽晃了晃脑袋,拿起毛巾,准备擦脸。

却在这时,周泽看见镜子里竟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周泽手中的毛巾也瞬间落了下来。

转过身,自己身后却根本没有人。

再回过头,镜子里的黑影也消失不见。

不是幻觉,也不可能是幻觉,周泽现在对自己的“大心脏”很有信心,他还没脆弱到杯弓蛇影的地步。

推开卫生间的门,人还没走出去,一道熟悉且苍老的声音就自卫生间里面传来:

“在找我么?”

周泽这次没有回头,而是微微侧身,道:

“是的。”

他,

果然还没死。

自己体内的那位说得没错,他没死,

他又出现了。

周泽心里有些许讶然,原本他以为自己体内的那位哪怕没能完全彻底地杀死他,但至少能够确保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谁成想,这才过了一个礼拜,他真的“阴魂不散”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同。

那个夜晚,自己面对这个老头时,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偏执到极点的执念,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显得有些过分地干净纯粹,像是被净化过一样。

原本是一坛老陈醋,现在则是一汪清水。

但老头毕竟是老头,他的出现很神秘,他的经历很神秘,甚至包括他的死亡,也很神秘。

自己体内的那位都只能留下一句“他还没死”重新沉睡过去,就足以证明他的特殊,否则,以那位的特性,肯定会斩草除根。

他是不屑于惹多大的麻烦的,哪怕他还在修复之中,但那种老子天下最牛逼的中二气息却几乎爆表了,根本谁都不鸟,比《西游记》里的猴子更不懂做人。

“你杀了我,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不过有点奇怪,你似乎对我没死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您可真像个牛皮糖。”周泽无奈道。

“呵呵。”老头笑了,而后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由近及远。

周泽抬起头,看见在书屋的门口,站着那个老头的身影,他似乎是在等着周泽。

周泽走了过去,推开了书店的门。

“我早就死了,在你杀死我之前,我就已经死了。”老头很平静地说道。

他还是穿着绿色的大衣,脚下踩着的是沾染着泥泞的解放鞋,略显局促,脸上带着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憨厚和腼腆。

但就是这样子的一个老头,

在一周前,

差一点就杀死了书店除周泽之外的所有人。

如果周泽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差,可能这一切都没办法改变。

周泽走出了书店。

“四十二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七六年。”周泽说道。

“对,动荡结束的那一年。”

老头转过身,向前走两步,走到了一个公交站台边,跟着旁边等公交车下班的人站在一起。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眼书店,他在犹豫,这是否是一次调虎离山。

但片刻之后,周泽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这一次老头的出现,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而且,他根本不需要调虎离山,能够忽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所在的卫生间里,这就意味着如果老头现在真的还有“杀人”的能力的话,自己在不在书店,许清朗和白莺莺他们,都得不到什么安全的保证。

有些事,终归需要去问明白,也必须要去弄清楚。

周泽不可能日后一直过着侦探里的日子,书店里所有人必须吃住行都在一起,不能分开,否则就可能给凶手可乘之机。

那样子的日子太累,

而且也不现实。

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有人下车,但更多的人是上车,这里是南大街,是市中心,人流本就多,尤其现在还是卡在下班的节点,就更是如此了。

老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笑笑,也上了车。

周泽也跟着一起上了车,丢了两个硬币进去,往里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老头,他想知道这个老头葫芦里,这次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车上人很多,周泽就站着,跟老头一样站着。

“那一晚,是我输了,你体内的那位,太厉害。”老头很平和地说着,似乎他完全拿得起,也放得下。

“但……你再厉害,也杀不死我。”老头说道,话语里,倒是没有丝毫的得意,平静地就像是仅仅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不像是一个人了,

真的不像是一个人。

那个喜欢讲大道理,喜欢以证道自居,喜欢任何事情都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的老头,

此时眼前的这位,和一周前出现的那位,

根本像是两个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泽没问他到底是谁,而是问他是什么东西。

显然,周泽发现了一些异常,也像是看明白了一些什么,

老头,

好像不是一个人。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头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一个虽然已经死了,但还一直继续存在的东西。

我的出现,是一次偶然,偶然到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出现的了。

我的结束,很多次了,包括上次在你手中的结束,太多次之后,我也忘了到底何时才是真正的结束。

不是炫耀,也不是显摆,我自己都累了,但每次死了之后,我都能再回来,而且迟早会回来。

当然,

可能下一次回来时,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公交车在下一站停了,有上来了一拨人。

一个年纪大概在六十岁的老太婆上了车,往里走,在周泽面前站住了。

汽车开始继续启动,车厢开始摇晃起来。

“你让开,让我坐一下,我腿酸得要死。”

站在周泽面前的老太婆指着面前的女孩说道。

女孩像是听到了,但她之前一直闭着眼,老太婆走过时,她也一直闭着眼,她是不想让座的,但又觉得不给老人让座不好,所以她就装作自己没看见的样子。

女孩身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的应该是附近商场营业员的工作服,应该是站了一天刚下班回家,也是累得很了。

“喂,和你说话呢?”

老太婆伸手扯了一下女孩的头发。

女孩睁开眼,有些莫名其妙,她似乎没料到老太婆会这么直接。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礼貌?

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走到你这里来,你还装睡装看不见,有意思么?

你家没老人啊,

你家里人小时候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啊?”

女孩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但还是起身,站了起来,让开了位置。

老太婆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昂着头坐了下来,开始揉捏着自己的小腿,但她的嘴还是没:

“我这是在替你爹妈教育你,教你怎么做人。

你还没结婚吧,我这也算是帮你以后的婆家教教你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个个的都不懂什么叫礼貌,也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这社会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车上不少人投来目光,站在旁边的女孩脸涨得更红了。

等车到下一站时,女孩逃也似的下了车,她眼眶泛红,显然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

“呵。”

见女孩下车了,老太婆像是还没过瘾,颇有一种很失望的感觉。

公交车再度启动,

周泽忽然发现老头不见了,他去哪里了?

周泽发誓,刚刚他其实一直在盯着老头,但他那个人却像是在刹那间消失了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

骗自己上公交车就结束了?

没头没尾的,

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喂。”

老头的声音响起。

周泽循声卡看过去,发现是那个老太婆发出的。

这时候,

老太婆转过脸,看向车窗外。

而她那稀疏的头发也飘散开,

后脑勺位置上露出了老头的那张褶皱的脸,

老头在笑,

露出了一口老黄牙,

他笑得很开心,

笑得很开怀,

同时道:

“现在晓得,

为什么我死了却还没死吧?”

第两百六十九章 恶魔,归来!(中)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车外街道不知道哪家商铺正在用音响播放着刀郎的这首歌,

同时,

周泽看见车窗外,

居然开始下起了雪,

路边,

竟然真的白雪皑皑了。

今天,是6月27日,大夏天,

下雪了。

车又到站了,停了;

老头忽然出现在了车外的马路牙子上,双手插在绿大衣口袋里,解放鞋踩在积雪之中,身体有点发抖,嘴巴那边不停地呼出白气。

在车门关闭前,周泽跳下了车,这让公交车司机吓得大骂了好几声“找死呐!”

呼…………

冷,

确实冷,

明明的大夏天,

忽然成了冬天。

不过,衣裳单薄的周泽并没有太过难以接受,他可是一个每天需要搂着女僵尸睡觉的男人,甚至以前还睡过冰柜。

“年轻人,火气旺,真好。”

老头打量着周泽,很羡慕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假的,都是假的。”老头伸手,接了些许的雪花,继续道:“很简单的一个幻术,你不愿意醒来,想继续看,我也就带你继续看看。

这么多年了,

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杀了我,

有资格和我聊聊天。

怎么样,继续走走?

如果你不想走,这个简单的环境也是困不住你的。”

老头说着,闷着头自顾自地开始往前走。

他说的是对的,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幻境,

切换得很生硬,比起阴阳冊那“润物细无声”的大恐怖,此情此景,就显得有些过于的简单和粗糙了。

但正如老头所说的那样,

一幅学生的油画作品,它的价值高低,不一定完全取决于这幅画的质量,还取决于她父亲的地位。

这个幻境,困不住周泽,但周泽也只是闷着头,迎着雪花,继续跟着老头往前走。

他想看,他要看,

这个连自己体内的那位都没办法完全杀死的东西,

这个在被杀死之后还敢主动罩上门来聊天的家伙,

他的真正面目,

究竟是什么!

虽然周泽心里,

其实也有答案了,但还是需要更多的印证。

老头像是在向他敞开心扉,周泽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雪越来越大了,

老头走了一段路后,像是走不动了,在路旁,蹲了下来,抽出了一根旱烟杆,鼓捣着烟叶子,然后“砸吧砸吧”地抽了起来。

见周泽站在他身边,他还把烟杆送向周泽那头,示意周泽要不要抽,别客气。

周泽也蹲了下来,取出自己的烟,点燃。

一老一青,

就蹲在马路边,

任凭雪花飘落到他们的头上,肩膀上,斜面上,

默默地抽着烟。

老头不说话,周泽也不说话,

但该来的,

总是要来的。

“我很想死,真的。”老头对着地上吐出一口浓痰,而后又连续咳嗽了几声,“我累了,真的。”

老头的两个“真的”,透露出了一种无奈。

我想死,死不了,

这种无奈,

在绝大部分人的眼里,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羡煞多少旁人!

古往今来,多少人梦想长生不死,多少君王沉迷于此,多少王侯贵族为此不惜一切。

但奇怪就奇怪在,

周泽听出来了,老头说的是心里话。

他想死,

但他死不了,

这不是矫情,而是埋藏在老头心底最深处也是最真实的无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周泽又问道。

“哦,还没看出来么?”老头笑了笑,旱烟杆儿在马路牙子上磕了磕,“或者,是你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你不敢相信,是不是?”

老头话音刚落,

马路对面走来一群人,

举着横幅,

打着招牌,

喊着口号,

不断有人加入,

呐喊声,响彻云霄,驱散了这个冬天的寒意,让它变得炽热,宛若骄阳在天,夏日重现。

“%%¥¥@!”

“%%……&!”

口号整齐,

带头的几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面色潮红,激动不已。

这支队伍,就在周泽和老头的面前走过去,他们中有人看见了蹲在那里抽烟的老头跟周泽,不少人眼里露出了鄙夷。

就像是在看一群麻木的同胞,看一群僵化的同类,

爱其不幸,怒其不争!

周泽挠挠头,

老头哈哈大笑,

笑完继续道:

“我想死啊,为什么你体内的那个人,也杀不死我,不,他是能杀死我的,但他现在杀不死我,或者是他不愿意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杀死我。”

老头说着说着站了起来,

旱烟杆儿对着面前的树砸过去,

没有山崩地裂水倒流,

也没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霸气,

老头反而是把自己震得虎口生疼,

捂着自己的手指在地上滑稽地跳了几圈。

“还有一种可能,他看出来我想死却死不了,所以他故意让我活着,让我继续受这种折磨!

该死,

我没得罪他啊。

他也真狠啊,我没死透的话,过段时间还会回来,还会有人因我而死,那位不在乎,他不在乎人命,只是看我不舒服,宁愿让我继续这样受折磨。

好狠毒的啊,根本是草菅人命啊。”

老头继续在骂着。

周泽则是看见队伍后面出来了几个人,他们走向了旁边的一辆车旁,围绕着一辆三菱车在张望着。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两个高壮男子,两拨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那一拨人就走了,下车的两个男子又上了车。

那拨人走着走着,又在前面不远处的一辆丰田车旁停了下来。

他们似乎是看见了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他们开始隔着车窗指着里面的人骂,

开始呵斥,

开始教育,

甚至开始吐口水。

他们慷慨激昂,他们挥斥方遒,他们激情洋溢哪怕他们看起来,其实也不是很年轻,秃顶的大肚腩,肩膀上还有老式纹身。

随着叫骂的进行,

周围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在看,有人在拍,有人在叫好。

那几个最开始围着车子的人,开始越来越激动,周围人的鼓励似乎是给予了他们无限的力量,

他们感觉自己众望所归,

他们觉得自己崇尚至高,

他们甚至觉得,

自己正在发光!

终于,

一个人克制不住这种冲动,

直接跳上了车顶,开始跳了起来。

一边踩一边在喊,一边跳一边在骂,

他陶醉,

他自我,

他锐不可当!

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扳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对着车窗挡风玻璃砸了下去!

“啪!”

挡风玻璃龟裂了一大片。

他们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哪怕敌人在万里之遥,哪怕里面坐着的人,有着和他们一模一样设计的身份证。

但他们觉得荣光,觉得伟大,在四周人的起哄声中,他觉得自己挥舞的不是扳手,而是大刀,宛若深夜档各个电视台都会播放的神剧里的人物。

仿佛在他的四周,

有子弹的呼啸,

有炮火的喧嚣,

有燃烧的硝烟,

他坚定,

刚毅,

沉着,

一次又一次地举起自己的扳手,砸向车窗,砸向车门,

仿佛他砸的不是车,

而是属于敌人的装甲坦克,

他是波兰奇兵,

吹奏着冲锋号,保护着自己的国家,保护着自己的民族,向着钢铁洪流发动着伟大的冲锋!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他此时的信念!

周围人不停地叫好,欢呼着,

仿佛他们即将迎来一场伟大的胜利,

曙光,

就在他们的前方!

他们将证明自己的勇气,袒露自己的胸襟,昭告自己的骨气!

他们激动,他们沸腾,他们神采飞扬!

终于,

车门被从里面推开,

里面的人吓得下了车。

是一个妇人,衣着普通,另一边则是有一个女孩也一起下了车,女孩在哭,在喊,在骂。

妇人则是向这几个人不停地恳求着,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战场上,只有冲锋,没有后退!

他们推开了妇人,继续砸车,并且大声呵斥着她,同时指着车的商标,痛骂她的卑鄙,她的无耻,她的下流。

站在旁边的周泽看到这一幕,深吸一口气。

老头换了一袋烟,继续抽着。

“有意思么?”周泽问道。

“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老头吐出一口烟圈,“我想死啊。”

老头不停地说着这个话,像是祥林嫂遇见每个人都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妇人起身,去阻拦砸车的人。

但旁边那位拿扳手的人,

却直接将扳手砸了下来!

“砰!”

脑袋开瓢的声音,

脆脆的,

也闷闷的,

女人倒在了地上,

鲜血不停地流出,

在这四周一片白的冬雪天中,

这一抹红,

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周泽抿了抿嘴唇,告诉自己,这是幻境。

扭过头,周泽意外地发现那个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抽烟的老头,又不见了。

而后,

周泽再看向车那边时,

看见血泊之中,

倒映出了老头的身影,

他的脸憔悴,

他的目光杂乱,

他在哭,

他在喊,

他在闹,

他在大声地哀求:

“我想死啊,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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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章 恶魔,归来!(下)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四周的人,

开始越来越少,

像是散了场的电影院,

越来越萧条。

周泽一直站在原地,任凭雪已经慢慢地将其所覆盖,将他慢慢堆砌成一个“雪人”。

砸车的人不见了,

围观的人也不见了,

倒在地上的人也不见了,

慢慢地,

车也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这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唯一刺目的,还是地上那腥红的一滩。

它像是一块污渍,怎么洗都洗不掉,怎么擦都擦不去,

它固执地存在着,

是那么的碍眼,那么的让人不舒服。

腥红之中,

老头不停地呐喊着,

似乎是在宣泄着很久以来的压抑。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吧?”

像是发泄完了,

像是累了,

也是觉得无聊没意思了,

老头从腥红之中走出。

还是那身绿色大衣的打扮,还是那双鞋底泥泞的解放鞋,还是一个老农的形象,甚至还吸溜了一下鼻涕,用手背擦了擦再甩向了地上。

周泽点点头。

“你已经死了,那个老头。”

“对,他已经死了,但我死不了,每次死了,我还得回来,换一个人,重来。”

老头叉着腰,似乎又想继续骂人了,但有点像是骂不动了。

老头是死了,但他还存在。

许清朗的师傅死了,但以后还会继续出现他的师傅。

他是一只恶魔,飘荡在天空,他会落下,他会进入一个人的体内,许清朗的师傅是上一位,也因此,那位得以通玄,得以执念深重,得以成为一个游走在人间的天师,甚至连当地的鬼差也不敢去触碰他。

一周前,他出现在了这里,被周泽杀死,是真的杀死了,但死的,只是许清朗的师傅,真正的恶、造就这一切的恶魔,他不过是被洗去了一切。

他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地舔舐伤口,

他藏身于人群之中默默地重新积攒着力量,

他在等待时间地慢慢流逝,他在寻求着下一个附身者,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轮回,就像是类似小萝莉那帮鬼差从地狱进入阳间之后总要找一个寄宿身体一个道理。

他,

也需要。

“你知道我有多老了么?”老头问周泽。

周泽摇摇头。

“很老很老了,老到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说书人说,一草一木,皆有天意!

但我就是一直想不通,也理解不了,更是找寻不到,我他娘的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老头说着说着,

在他身体的左侧,大雪消失,出现了一片老街道。

街上有叫卖声也有各种小商铺,

还有一个台子,上面跪着人。

“我记忆里最远的一次,还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这一次了。”

菜市口,

人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间,周泽发现自己身边围满了人,大家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灰扑扑的,脑袋后面,则是留着一个长长的辫子,

油腻,

水汪。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有刽子手押着人上了台子,刀已经磨好,人已经跪下。

底下围观的人儿开始在哭泣,也开始在抽噎,

有的捂住眼睛,不敢看,

有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听,

有的干脆转过身,甚至连面对都不敢面对。

秋风萧瑟,落叶席卷,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听到了台下的一片哭声。

死囚没哭,他继续跪着,但腰杆儿挺直,而下面围观的人们,则是在为他的不幸而哭泣,在摇头,在惋惜,在惆怅,为生命的逝去而悲哀。

周泽面前,

老头的目光呆滞,

他走到了周泽面前,

伸手帮周泽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他咧开嘴,露出了那一口黄牙,继续道:

“找你来,是求你一件事儿的。”

“说。”

“我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了,但可能过几年,过十几年,或者是过几十年,我还是得回来的。

所以,我求你,等下次我回来时,把我给杀了,好不好?

这家伙家里有祖传的一些东西,我告诉你位置,你去看看,应该能拾掇到一些好玩意儿,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玩,反正他也已经死了不是。”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周泽回答道。

应该对自己体内的那一位说才对。

老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看着周泽,舔了舔舌头,道:

“一样的。”

“你还有多久回来?”

“快了。”

老头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右手一挥,

出现了一座大桥。

一条线,

分割了两个世界,

左边,是百年前的菜市口;

右边,则是现代化的大桥。

菜市口的台子上有刽子手拿着刀,有死囚跪着;

大桥上有一个男人蹲在桥梁上,随时可能落下。

一条线,分割了百年的时光。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老头苦笑道:“但有些东西,连时间都无能为力,我感觉我下次回来,不会间隔太久,你等着吧。

说不得我下次回来后,再去找你。”

桥下面,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围观着,围观者数目之多,甚至让这座桥的运行陷入了瘫痪。

警察赶来维持秩序,他们维系着警戒线,让围观的人退后一些,再退后一些,但前面的人往前挤,后面的人往前推,根本散不开。

大家就像是早些年去电影院挤公交车冲供销社买东西一样的积极踊跃。

消防员则是已经布置好了绳索,准备冒着危险上去救人。

“跳啊,你快跳啊!”

“妈的,还不跳,太阳快晒死我了!”

“我说兄弟,你到底跳不跳,支个声儿啊,你不跳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麻利点,动作标准点,水花小一些,技术动作分才能高啊!”

在下面叫嚷的这些人一边催促着发泄着不满,一边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然后发布微博朋友圈:

“好担心他啊,为什么要跳楼啊,快下来啊!”

“生命很可贵的,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希望上面的兄弟看开一点,早点下来吧!”

“下来吧,人生难免遇到波折,没有什么是看不开的,你还有你的亲人和朋友会继续支持你,你还有我们在下面替你担心呢!”

“真替上面这位兄弟揪心啊,不要跳啊,消防员叔叔加油,一定要救下他!”

发完了动态,

放下了手机,

大家忍受着烈日的曝晒,

开始不停地催促上面的那位赶紧的,麻利的,速度的,太阳太晒了,这里又没有遮阳伞,也没有便利店可以买瓶冰阔乐。

“一百年。”老头笑了笑,舔了舔嘴唇。

“噗!”

线的左侧,刽子手大刀落下,人头滚落。

“噗通!”

线的右侧,那个男子从桥梁上跳了下来,砸入水中。

世界在此时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安静,

一种诡异的安静。

而后,

线的两边,

一起沸腾起来。

菜市口那儿,一群人手里拿着馒头跑过去蘸血,抢到的人高呼着“人血馒头包治百病!”

桥梁那儿,

当消防员和警察们一起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默哀甚至在哭喊流眼泪时,

有几个好事者居然偷偷穿过了隔离带冲到了刚刚打捞上的尸体旁,掀开了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帆布,

瞧着溺死后的模样。

这些,都能成为他们日后的谈资,比如和朋友喝酒时,可以吹嘘前阵子桥上那个人跳河自尽,死得那叫一个惨啊,我亲眼见过。

线的两端,

纷纷扰扰,

且开始越来越乱。

到最后,

老头的身影也在越来越淡,他摊了摊手,很无奈,很无措,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我想死啊。”

这是他的最后一声哀叹,

而后,他对周泽挥挥手,

“再见,等我下次回来,求你……彻底杀了我。”

“嗡……………………”

四周,

光与影开始颤抖,

周泽默默地抬起头,

他还站在书店的卫生间里,手里还拿着准备擦脸的毛巾,自己面前,还是那面镜子。

身后,没有黑影,也没有老头。

周泽也没有头晕,更没有迷茫,没有任何的不适。

老头说过,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幻术,简单得周泽本人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中醒来。

这种简单的幻术,自然不会给周泽带来什么生理上的影响。

继续拿起毛巾,

擦脸,

但脸上的水早就干了,

现在擦的,

是汗,

冷汗。

走出了卫生间,周泽在自己最喜欢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撒照在这里,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原本热闹的书店,大部分人都在二楼养伤,现在就剩下周老板一个人坐在下面。

不知道怎么的,

周泽觉得有些冷了,

这是一种比一周前的那个夜晚更冷的感觉,

甚至堪比自己第一次走黄泉路时的感觉,

因为这是第一次,周泽接触到这种东西。

它不是亡魂,

它也不是生物,

它没有形体,甚至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但它却像是一个恶魔,瞪大着眼睛,

在这天上,

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朗朗乾坤,

它都在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且随时准备挥动着自己恶魔的翅膀,

降临下来。

这种注视,

已知持续了百年,

下面,

可能会继续持续下去,

也不知道会持续多少个百年。

正如自己体内那位明明在杀了他之后却特意留下的那句话一样:

“他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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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一章 吃糖!

周老板这一晚上的心情都很失落,他不是一个容易陷入情绪低潮的人,作为一条咸鱼,你得有属于自己的抗压性。

当那些盐巴不断地拍打在你的身上,当你体内的水分一点点的被榨干之后,你应该无所畏惧,也无所在乎。

这样才正常,这样才舒服。

没心没肺的过日子,总比跟林妹妹一样时不时抑郁得吐口血来得开心得多。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睡一觉就好了,

什么事儿,到了第二天,也都可以翻篇儿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躺在床上的周泽睁开眼时,

他确信,

昨天的低落情绪是真的翻篇儿了。

因为他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对方的距离可能和自己只差零点几毫米,

她的睫毛像是在剪辑自己的一言一行;

“醒了?”

周泽开口道,这两个字,有颤音,是激动的,莺莺终于醒了。

“嗯。”白莺莺回应了一声。

周泽忽然有了一种雨过天晴的感觉,仿佛一周前的那一晚的千钧一发包括昨天傍晚的压抑,

在此时全都一扫而空!

想要抱抱她,

但看她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

周泽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在这个时候任何的动作都是一种多余。

真的,对小萝莉那种类型的,周老板能抽就抽能骂就骂,无所畏惧,但对此时一脸呆萌看着自己的白莺莺,周泽反而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饿了么?”

周泽问道。

“老板,你怎么撒敷敷的。

人家不吃饭的。”

周泽点点头,他忘了。

从床上坐起来,周泽点了根烟,阳光透过窗台晒了进来,带来属于清晨的朝气和温暖。

白莺莺挣扎着要起来,但她身体上的伤势还没完全复原,人虽然醒来,但躯体还处于自我修复的关键时刻。

她想坐起来给周泽拿衣服,就像是她以前每天所做的一样。

但她起身后,又不得不仰头倒了下去。

她有些生气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嘟着嘴。

“怎么了?”

周泽把挂在床头的衣服拿过来穿上。

“嘤嘤没用,伺候不了老板了。”

“安心静养吧。”

周泽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然后自己又愣了一下,

这个动作,

怎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要。”白莺莺嘟着嘴,很不满地说道,“老板太懒了。”

“…………”周泽。

“莺莺不能伺候老板,老板肯定忍不住,会再找一个女仆;

然后老板肯定还会继续忍不住,

她下面应该是热乎乎的。

然后莺莺就要被取而代之了。”

周泽听了这些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上辈子当医生时倒是见过不少孕妇产后抑郁症的,但还真没见过受过伤之后导致抑郁的。

这丫头,应该是前阵子看《女仆的自我修养》看傻了。

当下,周泽伸手放在白莺莺的肩膀上,很认真地道:

“你要相信你老板。”

“嗯哪,老板,我懂你的!

嘤嘤嘤!”

周泽说完这句话后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话里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想出去走走么?”周泽问道,“散散心。”

“emmm…………”

“我带你去。”

“好的,老板。”

伸手,把白莺莺抱起来,周泽走出了卧室,下了楼。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店门已经打开了,老道正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一副拐杖,显然,昨天遭受了“小毛驴”事件的老道抓紧时间订购了一副拐杖,坚决不给周泽再让他去“嘟嘟嘟”的机会。

“早啊,老板。”

老道正坐在沙发上吃着油条,猴子在旁边给他倒着豆浆,老道行为还是很不便的,但他在能自己行动之后还是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早早地把店门打开了。

“哟,莺莺也醒了啊,醒了好醒了好,大家都好好的,书店就不寂寞了,对了,老板,你们这是打算去?”

“出去走走。”

“那感情好,贫道那辆轮椅正好可以…………”

“不用,我背着她出去走走。”

“…………”老道。

凭什么!

为什么!

………………

白莺莺其实不重,至少周泽背起她时不感觉多少累,大早上的街上人其实不多,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一些赶着上班的人,也因此对于这对组合也没什么人去过多的在意。

就算是注意到的人也只认为是妹妹脚崴了哥哥背着她在走。

二人也没走太远,在附近的一家公园停了下来,白莺莺被周泽放在长椅上,周泽坐在旁边,点了一根烟。

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二人之间的关系相当于主仆,也是互相了解得很,哪怕是就这样坐着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

公园前面的空地上,有一个中年教练吹着哨子带着七八个小孩在踢球,大早上的,倒是给这个公园增添了不少生气。

“好巧呢。”白莺莺忽然感叹道。

“怎么了?”周泽回过头看了看她。

“老板,当初夫人也是崴了脚,被那位书生背着走的,夫人说过,那是她第一次接触男人,躺在他背上时,觉得很是踏实。

莺莺刚才也有一样的感觉呢。”

“呵呵。”周泽笑了笑。

“还有,当时夫人和那位书生也是这样,坐在山坡上,看着下面一帮人玩蹴鞠。”

白莺莺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有些神伤道:

“也不晓得夫人现在在地狱过得怎么样,也不懂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夫人。”

周泽没说话,

他清楚,

白莺莺是知道白夫人留下的安排的,白夫人让他在下一个寒衣节时以竹子当燃料将白莺莺焚化,白莺莺后来还自己给自己设计火化用的竹床。

有时候,她确实很冷酷,尤其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苏醒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的指甲正好克制她,可能当时自己跟许清朗的下场不会太好。

但相处之后发现她其实很单纯,非常非常的单纯。

周泽抬起头,身体后仰,完全靠在了长椅上,阳光撒照在身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惬意感。

“莺莺啊,你说我总是这样荒废时间,是不是不对。”

“没有啊,每次看见老板坐在那里看报纸晒太阳莺莺都觉得好幸福的说。”

“但那次,你跟老道他们,差点集体出了意外,如果我不咸………”

“老板!”莺莺忽然沉声道。

“嗯?”

“莺莺会努力修炼的!”

“啊?”

“莺莺以后会保护好老板的,让老板可以每天晒太阳看报纸喝茶,不会有其他的烦恼。

莺莺会给老板提供一个完美舒适的环境,作老板你永远的港湾。”

“这话好像应该是男人来说才对。”

周泽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想想看,

一个自小受“夫为妻纲“等等封建糟粕思想毒害长大的女仆,

唉,

是多么的可爱啊!

公园门口那边有一些小吃店,这个时候也开张了,不过不是卖的油条包子,而是做的冰激凌。

莺莺的目光不时地向那里看去。

“想吃么?”周泽问道。

老实说,小姑娘自从跟了自己之后自己好像也没给她买过什么东西,一直都是她倒贴着自己,包括开书店,都是用她的陪葬品抵押了做本钱的。

如果没有海神那件事拿到了一百万的订金,周泽都还不了白莺莺的钱。

莺莺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用靠吃饭维系生存的,

但偶尔吃吃东西也没啥问题。

“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道以前跟莺莺说,女孩子吃太多冰的东西对身子不好。”

“偶尔吃吃也没什么关系。”周泽说道。

“那万一下面更冰了怎么办?”

“…………”周泽。

“算了,还是吃吧!”白莺莺决定了。

“好,我去买。”

周泽走过去,要了一份冰激凌,因为是早上刚开店的缘故,所以等了许久。

白莺莺坐在那边的长椅上,一直看着周泽站在店门口那里等冰激凌做好,居然时不时地发出“嗤嗤”的傻笑。

虽然受伤了,

但感觉好像也不赖嘛。

终于,冰激凌做好了,周泽拿着它往回走。

“砰!”

一颗足球忽然飞来,直接砸中了周泽的手,冰激凌被砸落在了地上。

远处的一帮小孩也愣住了。

周泽没理会那些小孩,而是对前面的莺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一边抽出面纸擦拭着自己的手和衣袖一边道:

“没事,我再去买一个。”

说着,周泽就转身又走向了那家冰激凌店。

等周泽转身时,

刚才还一直“柔若无骨”“虚弱无比”“无法自理”的白莺莺当即跳下了长椅,

简直灵活的一比,

紧接着更是伸脚将面前的足球直接踹了过去。

“砰!”

足球飞上了高空,

直接飞出了公园范畴,甚至可能飞向了下一个街区。

一众孩子包括教练呆若木鸡。

白莺莺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对着他们挥舞了几下,以宣泄自己的愤怒!

好气哦,

老板第一次给自己买冰激凌,

居然被你们给破坏了!

人家装一次病容易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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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二章 置业嘤!

周泽是背着白莺莺回来的,白莺莺一只手搂着周泽的脖子,一只手拿着冰激凌时不时舔一口,周泽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那股子幽香还有冰激凌的甜味。

“老板,你是不是很累啊?”

“没有啊。”

“那是不是莺莺很重啊。”

“没有啊。”

“那老板怎么总是把莺莺滑下来再向上一托?”

“没有啊。”

“有的有的。”

“莺莺啊。”

“啊,老板。”

“你怎么不穿胸兆啊?”

“老板,莺莺以前一直是穿的胸兆啊。”

“那你今天怎么穿的是肚兜啊。”

“今天是老板给莺莺换的衣服啊。”

“哦,我的错,我以为你是清朝人,习惯穿肚兜。”

“老板你喜欢肚兜?”

“都喜欢。”

随便聊着一些关于“巴黎最新时装周”的趣闻,

周泽背着白莺莺走到了书店门口。

书店里正在放着歌。

“人在广东已经嫖到失联?”

白莺莺跟着歌哼唱着,然后问道:

“老板,这是什么歌啊,这么刺激。”

“是人在广东已经漂泊十年,叫《广东爱情故事》,粤语唱的。”

“哦,酱紫啊。”

推开书店的门,周泽发现书店里居然有一个陌生人,这个人身穿一套白衣,脚上穿着千层底布鞋,手持毛笔,正在对着吧台上放着的白纸挥毫。

老道坐在轮椅上,对方每一笔下来,他都在旁边鼓掌喊“好!”

周泽把莺莺放在了沙发上,也走过来看了看。

“老板,你回来啦,这位客人是个大书法家,来我们店喝了杯茶没带钱,但身上带着笔墨纸砚,贫道就让他留一幅字当茶钱了。”

周泽点点头,对此也没说什么,一杯茶水也没多少钱,人家留一幅字也说得过去。

“呼!”

写好了,

落款,用印。

这位年近五旬的白衣先生后退两步,打量着自己的字。

老道也凑上去,不停地喊着“好字,好字啊!立意深远,字字铿锵,老板,裱起来挂书店里怎么样?

就挂在你那个‘姑妄听之,如是我闻’的牌子下面?”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每个字都写得很有神韵,老道评价说是字字铿锵也一点都不为过,周泽不是很懂书法,但从吃瓜群众的角度来看,也的确是一幅好字。

但听到老道说要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在外面时,周泽直接道:

“别挂门外了,挂你自己房间里吧。”

“啥?”

老道心里悚然一惊,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老板一旦对你好时,意味着他看见你前面有个坑,正准备看你跳下去呢。

这是老道一次次在404边缘试探出来的经验。

“呵呵,这位老板说的是,这幅字,不适合挂在堂中的,这是汪金威的《慷慨篇》节选。”

“啥,汉奸的诗?”

老道马上指着那位五旬老者道:

“我说老弟,你这太不够意思了啊,我看你没带钱才同意你用一幅字换茶水钱的,你写这幅字是不骂老哥哥我么?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就是小鬼经过这里都得留下一部分盘缠!”

“字是好字,也就可以了,挂出去,就免了,我的字,还没那么廉价,一杯茶,换不得。”

白衣老者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笔墨,而后转身走出了书店。

“什么人啊这是。”老道现在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佘文渊。”周泽看了看落款,道:“兴许是人家觉得你用一杯茶换他一幅字,他太亏了,所以故意写一个让你不能挂出去装逼的,他心里才觉得平衡一点。”

“小气,他以为他是谁啊,一个穿着跟cos服侍装逼的家伙,他字写得再好,有领导的题字值钱?”

周泽没有继续理会还在生气的老道,洗手后换上白大褂上了二楼。

老许的情况也在好转,但还没醒来,在周泽看来可能是老许的自我意识暂时还在排斥苏醒吧,因为自己的师傅成了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他不知道自己清醒后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不过至少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周泽又去玻璃缸里看了一下死侍,却发现死侍的身上竟然长出了几根草。

“老道!”

周泽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给死侍玻璃缸里加了什么东西!”

书屋现在能活动的人很少,周泽自己算一个,莺莺刚醒,而且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所以嫌疑人直接就确定了。

“没加什么啊?”老道疑惑道。

“那他头上怎么长草了?”

“卧槽,头上长草了?”老道也是悚然一惊,“我不知道啊老板,我没做什么啊。”

说着说着,

老道的目光忽然看向了旁边正在吃瓜子儿的猴子,他直接把猴子提了起来,质问道:

“猴砸,说,是不是你放了什么东西?”

小猴子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但在老道跟老板的目光注视之下,猴子也是嘟了嘟嘴,从自己小书包里取出了一把种子。

“你给他里面放种子?”老道惊愕得下巴都快落下来了。

“吱吱吱吱!”

猴子一边喊着一边手舞足蹈,还时不时地指了指周泽。

意思差不多就是,

他看周泽每天都给死侍施肥,

猴子就觉得不光应该只施肥,

还应该种下点什么东西。

“看着点你的猴子。”周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哎哎,我懂,我懂。”老道赶忙帮猴子道歉。

书屋的白天,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周泽躺在沙发上,翻阅着报纸,白莺莺躺在周泽旁边,手里拿着一本《女仆的自我修养》继续品读着,她可是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点进修提升自己的机会。

等到了晚上时,周泽先把白莺莺送到了楼上,然后自己下楼准备洗澡。

这时候,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廉价西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进来后四处打量着,也不入座,就在那里站着。

“喂?”坐在吧台后面的老道喊了一声,就差问“你是人是鬼”了。

“请问,白小姐是住在这里的么?”

已经推开卫生间门的周泽往后退了几步,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男子,目光里,带有些许审视的味道。

你问我家嘤嘤做什么?

还有,

我家嘤嘤为什么会认识你?

“是这样子的,白小姐有好久没和我联系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今天才特意冒昧上门拜访。”

“哦。”周泽应了一声,在沙发上又坐了下来,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坐。”

年轻男子坐了下来,略显局促。

你局促个鸡瓣啊!

你这眼神是怎么回事,

怎么像是毛脚女婿看丈人一样?

“找她什么事啊。”

周泽端起茶几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是这样子的,房子,我已经给她看好了。”

“噗…………”

周老板一口水喷了出来,直接喷在了茶几上。

年轻男子马上站起身,拿着面巾纸帮周泽擦拭着水渍,

“您这是怎么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

周泽问道。

不可能啊,

周泽可不认为莺莺有机会去认识别的男的,自己平时可基本都在家里,莺莺也没机会啊。

她整天除了伺候自己就是在玩游戏,哪有这个功夫的?

难不成,

是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

周泽记得自己前阵子经常一昏迷就是半个月啥的,

是在这个时间里么?

“认识,认识快一年了吧。”年轻男子说道。

快一年了?

也就是从她刚苏醒之后没多久,就认识了?

自己居然被瞒了快一年了?

周泽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这时候,

他产生了一股把眼前这个家伙打包送地狱的冲动,

不管对不对了,不管合适不合适了,甚至不管会不会受惩罚了,这种冲动,正在愈演愈烈。

“请问,白小姐呢?”年轻男子问道。

“老道,备饭。”周泽喊道。

“啥?”老道一脸懵逼。

“崔记猪头肉,白蒲茶干,西亭脆饼,海安馒头干,如皋老黄酒,款上。”

“这…………”

老道心想这不是之前店里招待过路亡魂时准备的东西么。

“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这么客气,我吃过了,我吃过了。”年轻男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吃的是地狱套餐。

“是这样的,白小姐托我看的那套联排别墅,我已经谈妥了,价格几乎是市场价的四分之一,不过我是来找白小姐确定最后一件事的,因为那栋别墅以前死过人,我想来问问白小姐本人是否知道这件事……”

“等下!”周泽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直接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哦,我忘了,这是我的名片,我是通城链家的销售经理。”

“卖房子的?”周泽疑惑道。

这是中介吧?

“是的,白小姐是我们这里的黄金VIP客户,这一年来,她经由我们分部已经在通城购置了十多套高档房产了。”

“…………”周泽。

“…………”一边竖着耳朵本打算偷听八卦的老道。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泽问道。

我知道我家女仆很有钱,

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家女仆竟然如此有钱!

“是这样子的,白小姐说过,她丈夫有一个小三,一直用有二十几套房这件事来勾引她丈夫。

所以她打算在房产数量上,超过她,而且白小姐说她不要安置房,只要中高档区位的。”

第两百七十三章 房奴!

“行了,说那套别墅吧。”

周泽不知不觉把手上已经凉了的茶全都喝下去了,没办法,实在是口干舌燥得紧。

其实,按理说莺莺的陪葬品应该没那么多,全卖了也不可能买这么多套房,而且全都是中高档区位。

若是在十五年前,那还可能,这些年通城的房价早就变着天儿似地往上涨了,再者通城毗邻上海,就隔着一条长江,受到的影响也确实很大。

据周泽所知,前些年开始就有不少上海人来通城买房,买房不是为了住,而是供奉自己先人的牌位,清明节时才回来扫墓。

一户一牌,整个小区住的死人可能都比活人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阳宅被炒上去之后,阴宅的价位也在不停地水涨船高,好一点的阴宅甚至比普通的阳宅还贵。

当然了,白夫人在通城做了两百年的庙神,若是她闲着无聊收集一些古玩这类的东西,也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白夫人下地狱后,这些东西当然带不下去,唯一的知情人肯定就是莺莺了,也因此,莺莺的身价,还真的深不可测。

“那套联排别墅,位于北濠河黄金海岸小区,4栋1号位。

不过在五年前死了一家人,是母亲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服毒自杀的,后来这座别墅就一直闲置着,标价一直是它附近其他房子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格,但依旧没办法脱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能舍得花这么大一笔钱买别墅的主儿,人买房子前肯定也会打听一下,而且有钱人迷信的多,至少会调查一下这栋房子以前出过什么事儿没有,这价格在这里摆着,没出事儿卖这么低也没人信不是?”

“她钱给了么?”周泽问道。

“钱是给了,但我们公司觉得有义务给我们的VIP客户提供必须要知情信息,同时,我们也会给我们客户提供我们所必须给的建议。

这套房子虽然现在入手的价格很低,但是从炒房……哦不,是从投资方面来考虑,入手后想抛出去,难度真的太大了,除非愿意大让利,否则很难在短期内实现出手。”

在这位经理看来,白莺莺买房子当然是为了炒房啦,谁买这么多套来自己住啊?

但在周泽看来,莺莺之前买的房子可能只是想着屯着,等超过二十多套到达三十套后拿出来等许清朗再得瑟时打他的脸。

但眼下这套凶宅,

可能真的是莺莺打算留着自己住的。

凶宅多好啊,

安静不吵而且还自带免费冷气,

住凶宅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至于说闹鬼不闹鬼?

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个问题,

但对于白莺莺和周泽来说,

敲黑板么?

那是鬼么?

那是遗留在那里的业绩啊,是买房附赠的赠品!

所以,凶宅是个宝啊!

腿一万步说,

再好的阳宅,风水再好,

你让莺莺跟自己住进去,

直接可以媲美德古拉伯爵的古堡了,甚至可以评选世界十大鬼屋序列。

“既然钱给了,就办理手续吧。”周泽帮白莺莺拿了主意。

“额……那,好吧。这样吧,我三天后再来一次,签一下具体的合同。”

经理摇摇头,他是看不懂有钱人的世界了,但到手的佣金不赚白不赚,他之所以特意过来提醒一下,也是存着卖个好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

瞧着那人走了,

老道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有些艳羡道:

“老板,要不你就把老许跟莺莺一起收了吧,这样你马上就能成通城地产大亨。”

周泽端起喝完了的茶杯,作势要倒下。

杯子里没茶水了,

但里头可是有茶叶。

“别别别!”老道马上赔着笑脸告饶。

死侍还在楼上头上长草呢,

他自个儿身子也没好利索,

可做不来打扫清洁的工作。

周泽把茶杯放了回去,伸了个懒腰,他也懒得在这个时候跟老道计较什么。

经理走后,周泽还是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他也没专门去跟莺莺说房子的事儿,不管莺莺为了什么目的买房子,自己一分钱没出的主儿,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去说什么。

周老板只能感叹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房子的人买不起房子,有很多套房子的人自己根本都来不及住。

连僵尸都开始炒房了,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

三天后,周泽正在二楼卧室给许清朗检查身体,许清朗恢复得不错,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周泽想着要不要带他去医院做一下全面的检查,毕竟医院里的一些高尖端医疗设备书店这里是不可能有的。

周老板可以凭借经验推断出很多事情,但拿不到具体的检测结果终归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全面检查之后发现许清朗并没有什么问题了,到时候他还不醒来,说不得周泽要直接用指甲戳他了,强行刺激得让他苏醒。

不管他是否愿意面对老头是他师傅又是杀父仇人的事实,总不能一直当睡美人来逃避吧?

最重要的是,

周老板最近外卖吃得嘴里快淡出鸟来了,彼岸花口服液这么珍贵,拿来吃外卖,总觉得亏得慌。

莺莺的身体倒是“复原”得可以,已经能自己行动了,开始帮忙打理书屋,周老板又过上了早上起床晒太阳看报纸喝咖啡的小资生活。

嗯,

出来后又特意看了一眼死侍,

头上草都三丈高了。

周泽真的很担心这货恢复不过来了,但转念想想,如果这货回不来了拿来当盆栽好像也不错啊。

“莺莺,有人找!”

周泽刚走下楼梯,就听见了老道的喊声。

正在清理卫生间的莺莺马上丢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

哟,

是那个链家的经理,

莺莺把人给推出去,然后马上跑上了二楼,接下来又跑了下来,手里拿着证件啊什么的东西,又拖着经理在书店门口小声地交谈着什么。

鬼鬼祟祟的,生怕自家老板发现一样。

莺莺还不知道在她在二楼休息的时候,自家老板早就跟这位经理聊过了。

那位经理只能不停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人有钱,人任性,人买房不多BB,这种贴心好客户,经理只能小心应着。

而且,经理也清楚,一般来说,买房痛快走款干脆甚至连看房都懒得看的这种顾客,他们的来头肯定非比寻常,一般都是不可言的阶层。

就像是这栋书屋,

脑子进水的人才在南大街开个书店,

这不是从侧面印证了这家子的背景深厚么?

说不定开个书屋是为了权钱交易营造出一个场所,反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估计又是一个山水山庄。

周泽呵呵一笑,转过身又走到了楼上,回到了卧室。

卧室橱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是半开着的,应该是莺莺刚打开从里面那东西来不及关上就跑出去了。

周泽走过去拉开它,在最下层叠放着不少文件资料,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厚厚一叠的房产证。

周老板干脆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趁着莺莺还在下面忙,自己则是一份一份地看着。

黄金海岸户型,楼中楼,顶楼花园,双拼别墅,联排别墅…………

周泽一边看一边摇摇头,

自己上辈子辛辛苦苦工作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供出了一套房子,而且房子价格也不高,区位也不好,但当初背房贷的苦也精神压力至今也是记忆犹新,像是有一个针管,从你身上狠狠地抽出一大管的血,

这血,

不光抽的是你现在的,

还抽走了你未来二十年的份额!

你就像是一只羊,不光是被预定了今年的羊毛,

在你死之前每一年的羊毛,都被预定了,

等着被割。

有唏嘘,有迷茫,也有些许的不敢置信,

自家女仆,

瞒着自己偷偷地买了这么多房子,

这个世界,真特么神奇。

周咸鱼像是一个diao丝一样,每个户型都看一遍,适合什么装修风格都在脑子里走一遍,到最后,弄得自己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了。

幸福的眩晕感。

所以说,

就像是莺莺玩游戏时,那些同样玩游戏的人也不懂他们对面的外加到底是一个萌妹还是一头僵尸,

同样的,

你也不懂那些炒房的,

他们到底还算不算是人?

翻着翻着,周泽拿起了最下面的一个文件袋。

哟,

这个文件袋比之前更庄重啊,

应该是更高档的房子吧?

绕开线圈,

打开了它,

先落出来的是好几张照片,

是别墅的照片。

哦,还真的是别墅。

周泽又取出了里面的文件资料。

“北濠河黄金海岸小区,4栋1号位……

死者:…………”

这是什么鬼?

这里怎么有这种东西?

周泽又翻了一遍,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份卷宗。

良久,

周泽才想起来了,

当初张燕丰来找自己时给了自己一个卷宗,说让自己看看,帮他掌眼一下这个老案子,结果被自己素质三连拒绝,并且等张燕丰一走就把卷宗丢给莺莺让她藏起来千万别让自己看到。

周泽马上把卷宗丢回去,

不看,

坚决不看!

随即,

周泽把抽屉关回去,

但忽然愣住了,

等下,

北濠河黄金海岸小区,4栋1号位?

好耳熟啊,

艹,

这不是莺莺刚准备买的那一套凶宅么?

第两百七十四章 离家出走

很多人都觉得人生是一条直线,在这一条直线上会给你安排各种各样的东西,就等着你走过去。

但生活其实更像是一个圆,当你自以为跳出了直线时开始放飞自我选择反抗时,走着走着,绕了一圈,发现你还是回到了这里。

你想跳出去的东西,又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老板!”

莺莺一边喊着周泽一边在上楼梯。

周泽赶忙把抽屉推回去,然后躺在了床上。

有点心虚啊。

“老板,你累了么?”

莺莺走进来主动走到了周泽身边,褪去鞋子,穿着白丝的她也上了床,很熟练地把周泽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开始给周泽按摩头部。

“不累,没事。”

只是受了点刺激。

时间,慢慢地过去,周泽就这样躺着享受着按摩,莺莺就这样一直很认真很温柔地帮周泽按着。

两个人都很享受这种独处的氛围,尤其是之前一段时间莺莺昏迷着,周泽还觉得很不习惯。

“老板,有熟人找!”

楼下的老道喊道。

周泽只能有些意犹未尽地起身,下了楼,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脸憔悴的王轲。

“怎么了?”周泽问道。

“蕊蕊到你这里来过么?”

“没有啊。”周泽耸了耸肩。

“她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她么,她不见了。”

一向沉稳干练的王轲此时显得很是着急。

“她不见了,你找我做什么,报警啊。”周泽说道。

“不是,我给她母亲做新一轮的治疗,我原本以为成功了的,她母亲状态也显得很好,一切都很正常。

但不知怎么的,她母亲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刀,捅向我。

结果站在旁边的蕊蕊伸手一把攥住了刀,

她的手流了很多血,

然后她把刀夺了下来,就走了,离开了家。

我把她母亲安顿好之后找到了现在,一直没找到,现在天要黑了,我急啊。”

周泽看着王轲,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当初,王轲能够通过一些细节来分辨出自己的身份,自己虽然和他是发小,但好多年不联系不见面了,这样他都能看出来。

那么,

他的女儿呢?

他就一直没发现他女儿的异样?

那可是他最亲近的人啊。

“别急,我和你一起去找。”

周泽点点头,换了一身衣服,跟着王轲一起走出了书店。

小萝莉不光是王轲的女儿,

还是他周泽的手下,

她,

可不能丢。

………………

入夜了,

驱散了夏日的酷热。

在马路边的石凳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着百褶裙的女孩儿,红色的皮鞋,精致的发箍,给人一种很可爱甜美的感觉。

她就这样默默地坐在这里,

目光有些涣散。

低下头,

她看见了自己的手,

那里还有一道很可怖的口子,虽然经过了自己简单的包扎,但依旧在流血。

她有些茫然,

在那个女人向那个男人刺出那一刀时,

她几乎本能地伸手接住了那一刀。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也没在乎自己是否会受到伤害,她就这样做了。

感知着锋锐的刀口划过自己掌心的刺痛,她心里某个位置似乎也随之震颤了一下。

像是一场美梦,

忽然惊醒,

你需要去面对现实了。

有些自嘲,也有些荒谬,

前阵子,

她才在周泽面前说她喜欢这个身体,喜欢这个身份,喜欢这个家庭的感觉,

但这一次,

她有些怕了。

她是林可,她不是王蕊。

她前世是一个女强人,国企经理,靠着国企改制私吞国有财产发的家,自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若非遭遇意外身亡,现如今莫说是在江苏,哪怕是在全国市场,也可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但她开始模糊了,

模糊了过去的自己,

模糊了现在的自己,

她甚至开始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这是毒药,有瘾的毒药,一开始你吃下去时甘之如饴,当你醒悟过来时,却发现半步悬崖。

上一次,

有一具尸魅来到了家里,准备对他父亲出手,她那时刚从蓉城回来,身受重伤,明知道周泽就在旁边,但她还是忍不住出手救了王轲。

她知道周泽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待着,看她是否真的回来了。

她也知道周泽是他父亲的发小,两个人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周泽大概率不会看着王轲死的。

但她不敢赌,

她不敢拿王轲的命去跟周泽的“重情义”去赌。

所以她从楼上下来了,

她出手了,

之后被周泽发现她回来的事实,并且让周泽成功地“趁人之危”,逼迫了自己成为他的手下。

她也曾用很多个理由去麻痹自己,

用很多的借口去敷衍自己,

但这一次,

刀子伸过来时,那种本能,

让她开始畏惧。

不能再继续下去,

否则,

她可能变成另一个周泽的小姨子。

她站起身,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自己的伤口去医院处理一下吧,然后,自己再离开这个家,去一个独立的环境。

这个身体,她暂时没办法摆脱,也没办法舍弃,所以她需要一个新的环境,割断和一切的关系。

准备打车,还没举手。

一辆出租车就在小萝莉的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是一个中年男子,秃头,一脸络腮胡子,眼睛有点小,脸上泛着油腻的光泽。

“小姑娘,坐车么?”

小萝莉点点头,然后上了车。

她不怕的,

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去哪里啊?”司机问小萝莉,然后目光在小萝莉身上不停地逡巡着。

有点放肆,

也有点过分了。

可能,其他的小孩对于这种目光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们本就没这么敏感,但小萝莉不一样,她体内住着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

她有些厌恶这个司机的目光。

“啊,你的手在流血!”

司机看见了小萝莉手上缠绕着的纱布以及上面渗透出来的鲜血,吓了一跳,道:

“我送你去医院。”

小萝莉点点头。

司机发动了车子,车速很快。

然后去的不是通城大医院的路,而是拐入了一个小街区里,在这里的一家小诊所门口停了下来。

“走,这里!”

司机主动帮小萝莉打开了车门。

小萝莉看了一眼司机,又看了一眼小诊所,没说什么,下了车。

走进去之后,

出来一个男主治大夫,年纪也不小了,司机跑过去和大夫说了一会儿话,大夫把小萝莉喊过来。

慢慢地揭开小萝莉手上的纱布,开始给她消毒,上药,然后重新包扎。

一边包扎大夫还一边瞪着司机,一副很无奈的感觉。

包扎好了,血不流了。

司机带着小萝莉走了出来。

“饿了吧?”

小萝莉没说话。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小萝莉还是没说话,但还是跟着司机走到了附近的一家麻辣烫小店。

司机点了三瓶啤酒,给小萝莉点了一杯酸梅汁,

罐装的。

小萝莉看着面前的酸梅汁沉思良久,

这种饮料都已经这么普及了么?

麻辣烫,小萝莉不想吃,但耐不住司机不停地催,她随手选了一点,差不多十三块的吧。

司机自己点了一些,大部分时候还是喝啤酒。

麻辣烫老板不时过来跟司机说话,

司机吐槽自己赌球输了钱,打牌也输钱,最近一直走霉字。

一顿麻辣烫,吃了大概四十分钟,

司机骂德国队骂了三十九分钟的样子,

说德国队怎么连棒子都踢不过,害得他今早起来差点直接上天台准备排队去了。

饭毕,

司机起身,对小萝莉道:

“我送你回家?”

小萝莉看着司机,

还是没说话。

她心情不好,

很迷茫,

人在迷茫的时候,就想找点事情做。

兴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司机看小萝莉的目光就带着些许泛红,目光也有点变了。

“回家?”司机又问道。

小萝莉还是不回答。

司机马上又一拍头,懊悔道:“妈的,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了,不能送你回去了。”

小萝莉嘴角扯了扯,

呵呵。

“你家住哪里?家里都有谁?跟爹妈闹矛盾出来的吧?”

小萝莉点点头。

“你家住哪里?”司机又问道。

小萝莉没说家里的地址,而是说了书店的地址。

“哦,在南大街啊。”

司机马上招手,附近的一辆三轮摩的开了过来。

司机先坐上去,然后示意小萝莉也上车。

摩的开始摇晃地行使,

小萝莉闭着眼,给人一种睡着了的感觉。

一路上,

司机的眼睛都泛红地盯着她,

半刻不曾离开。

过了二十分钟,

当小萝莉再睁开眼睛时,

她看见了摩的居然到了书屋的门口。

司机陪着小萝莉下了车,

伸手擦了擦眼睛,

哦,

他哭了。

“娃儿,跟爹妈闹别扭出来的吧?”

小萝莉没回答。

“这伤口也是你自个儿弄的?”

小萝莉还是没回答。

司机深吸一口气,道:

“回去吧。”

说着,他指了指书店,“我要看着你回去。”

小萝莉转身,走向书店,到书店门口时,她有停下,重新转身。

微微歪头,

有些意外地看着司机。

是的,

很意外。

司机和认识的摩的点了一根烟,见小萝莉回头看自己,他挥挥手道:

“快回去,我要看见你的家人接了你。”

“车钱。”

小萝莉伸手进口袋,却发现自己出门没带钱包和手机。

“扯啥钱啊,不要了!叔叔我有的是钱!”

司机大手一挥,很豪气。

“你这是真大方,哈哈,带人家小姑娘去自家门口的诊所,吃自家门口的麻辣烫,还不是钱都赌光了,家门口街坊邻居方便你欠账?”

摩的师傅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吐槽道。

“扯你的蛋蛋!”

司机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摩的车门。

小萝莉面无表情地说了声:

“谢谢。”

“不用谢,小姑娘,以后家里再有事儿,也千万不要自残,这个不值当!

跟爹妈再有矛盾,也别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太危险了!”

“哦。”

小萝莉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却因为司机的下一句话停下了脚步。

“我女儿,当初就是跟我吵架赌气跑出家的,然后……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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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五章 负气萝莉

王轲站在门前,呼喊了许久,但是里面的小萝莉却始终不开门,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劝慰,都不为所动。

不得已,王轲只能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周泽:“这样吧,她先放你这儿,有你看着她,我也放心。”

周泽点点头。

王轲走了,离开了书店,背影有些萧索。

其实,周泽觉得自己这个发小挺可怜的,孤儿院走出来的,拼搏到了现在,在旁人眼里早就是标准的成功人士了。

但他妻子有精神病,女儿被鬼差附身,辛辛苦苦这么一遭,其实更像是一个“孤家寡人”。

等王轲走后,周泽伸手敲门。

“他走了。”

“吱呀”

门开了,小萝莉站在门后。

周泽走了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小萝莉坐在窗台位置,下面,是还算热闹的南大街步行街。

“谁前阵子才跟我说享受这种感觉的?”

王轲不在,周泽说话也就能随意多了。

小萝莉摇摇头,“事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许多。”

“到底有多严重?”

“严重到,我想把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给弄死。”小萝莉很认真地说道,“让自己变得,就和你一样。

本来,留她在,只是为了能让这个身体正常睡觉吃饭来着,你现在过得不也好好的么,能吃能睡的,跟猪圈里的那些肉猪一样。”

“那你自己想办法吧,别想着以后到我这里来蹭吃蹭住,我这书店养的人够多的了,你懂的,编制很贵的。”

“呵呵。”

小萝莉冷笑了两声。

“刚怎么不开门?”周泽问道。

“我不敢见他。”

“不敢?”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哪怕他很倒霉,但你依旧不能否认,他很聪明。”

“嗯。”

这一点,周泽是承认的,但凡来说,不靠家里背景一个人挣扎上位出人头地的人,不会有傻子。

“我怕我见到他后,我会忍不住跟他回家。”

“呼…………”

“他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我甚至觉得他早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他仍然在装傻。”

“图什么?”

“图的是他拿我当女儿,打感情牌,我就不会伤害他真正的女儿,而且,我会真的把他当爸爸。”

周泽点了一根烟。

“我这阵子先住你这里吧。”

“我说过了,我这里很挤…………”

“你是我的捕头,我待在你身边听候差遣有错?”

“错倒是没错,但…………”

“你是觉得我不够可爱?”

小萝莉跳下了窗台,主动走到了周泽面前,她呆萌地抬起头,看着周泽,大眼睛不停地眨着,像是天上最闪亮的星。

“不是,我…………”

“你是觉得我真要下心思讨好人时,会比不上那一头蠢僵尸?”

“不是,我…………”

“我是萝莉身,淑女心。”

“这…………”

“我经验很丰富。”

“不…………”

“我能满足你们这种雄性生物,一直很想有的那种幻想。”

“啪!”

周泽直接把小萝莉扛起来,

肚子和她的小屁蛋儿就是一巴掌。

小萝莉懵了,

卧槽,

怎么会是这样!

“我叫你淑女!”

“啪啪!!!”

“我叫你经验丰富!”

“啪啪!!!”

“我叫你皮!”

“啪啪!!!”

“周泽,你王八蛋,放下我!”

“啪!”

“周泽,你特么不是人!”

“啪!”

“周泽,你个狗日的!”

“啪!”

“周泽,你这阳痿渣男不举太监!”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呼…………”

周泽长舒一口气,

看一眼自己的手掌,都被打红了。

“周泽…………你…………”

小萝莉趴在床上,

小脸上鼻涕泪水都流出来了,

可怜无比。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说脏话,也不要满口s情。”

“…………”小萝莉。

…………

虽然很不爽,也很抗拒,但小萝莉还是在书店住了下来。

没办法,按照普通人的身份,小萝莉是周泽的侄女儿,按照地狱的身份,小萝莉是自己手下的鬼差。

不过好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

看见一大一小俩美女躺在自己身边,自己再从中爬起来,整个过程,似乎也挺惬意的。

周泽哼着歌,下来洗了个澡,等洗完澡出来时,白莺莺也早就起了,报纸熨贴好,新买的猫屎咖啡泡好。

周泽在熟悉的阳光位坐下来,拿起报纸,喝起咖啡,

岁月静好,

莫不如是。

小萝莉也下来了,她今天穿着牛仔吊带裤,短袖是小猪佩奇,看起来很是灵动可爱,她远远地在吧台位置坐了下来。

伸手轻轻地敲桌子,

“茶!”

没人理她。

“咖啡!”

没人理她。

“早点!”

还是没人理她。

小萝莉嘟着嘴,看着那边悠哉悠哉的周泽,很不爽道:

“虐待儿童啦!”

白莺莺瞥了她一眼,还是没搭理。

其实,

莺莺心里也苦啊,

自己这边跟许娘娘的宫斗大计即将进入最关键阶段,

就像是《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大臣带着兵马和皇帝的龙袍赶来了。

谁知道自己这边正要决战时,

又有一个小的来插足,

而且这个小的硬也要插足这里,必须要跟老板一样抱着自己睡,直接破坏了自己跟老板的二人缠绵世界。

可恶!

喝了茶,看了报,晒过了太阳,周泽走到楼上,给许清朗又检查了一遍身体。

这么久了,还是没醒。

周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许清朗背了下来。

“老板,我来吧!”

莺莺马上走过来帮周泽。

周泽没拒绝,

然后只见莺莺一只手抓住了许清朗的衣领,直接把他给平举着。

许清朗虽然昏迷着,但被这么一抓,呼吸都被抑制住了。

“喂。”周泽忍不住提醒一下。

“奥。”

莺莺手一甩,把许清朗扣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扛起了一个麻袋。

“额,就这样吧。”

周泽也懒得再说了,要怪只能怪你老许自己作死不愿意醒来,让你受点罪也是应该的。

“你,留在这里看店。”

周泽指着小萝莉说道。

小萝莉瞪了一眼周泽,没说什么。

老许的车还在外面停着,周泽把车开出来,让莺莺把老许放在后车座上。

“老板,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莺莺问道。

“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想办法刺激他醒来,总是这么睡着,还得养他,太麻烦。”

“就是就是。”

“老板,这不是去人民医院和附院的路啊?”

“附近新开了一家私人医院,医疗条件挺高的,去那家吧。”

车子开到了私人医院门口,在保安的指挥下停好了车。

下车时,

白莺莺继续扛着“麻袋许”,

在保安们的目送之下跟在自家老板后面走了进去。

虽说是私人医院,但里面的人也确实不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曾身为医生的周泽很清楚国内医疗资源到底有多么紧张。

“找个地方先放下来,我去挂号。”

周泽对白莺莺道。

白莺莺点点头,扛着许清朗去大厅找空位了。

等周泽挂号回来,却发现白莺莺还站在那里,和面前的一个男子像是在吵架。

“麻烦你把东西挪开,我这里有个病人要坐。”

“拿什么拿?这是我的东西,你知道多重么?”

“请你拿开。”

莺莺进入发飙前奏。

女僵尸的脾气除了对周泽时,其余时候可都不怎么好。

周泽明白了,是因为对方一个人坐一个位置,但他的东西却占了三个位置,莺莺想让他空一个位置出来,他不肯。

“哥们儿,挪个空吧。”周泽上来安抚白莺莺。

他是见识过上次傻丫头在会所里怎么揍人的,这里是医院,不方便。

“嘿,我东西多我放这里怎么啦,凭什么让给你?

这医院是你家开的啊?”

男子很是不屑地撇撇嘴。

“是他家开的。”

这时,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身穿着白大褂,长发扎起来,更显干练,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让人惊叹的气质。

“医生,你谁啊?”

“她是我们院长。”一边的一位陪同的女护士回答道,这位女护士周泽还认识,姓什么忘记了,但记得她当初因为打胎的事儿孩子亡魂还去过周泽的书店被周泽给收了。

女护士指着周泽道:“他是我们院长老公。”

男子这下不哔哔了,把东西放了下来,但有些郁闷道:“到自家医院看病你特么的还排队,玩微服私访么?”

周泽看着林医生,发现林医生最近气色变得好了很多,整个人比之前有精神了,原本略显消瘦的她身材也恢复了以前的那种恰到好处的丰腴。

“医院你开的?”周泽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辞职了,家里给开了这家医院。”林医生笑了笑,指了指昏迷的许清朗对身边的护士道:“安排专属科室接待。”

“好的,林姐。”

马上有护工和医生过来,把许清朗安置在了担架车上推送了过去,直接开VIP绿色通道。

“走,去看看。”周泽对白莺莺喊了一声,就跟林医生一起走了过去。

白莺莺没急着跟过去,

而是轻轻跺了跺脚,

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白小姐,您好,那栋别墅基本已经买下来了,我还想着通知您呢,正好您打电话过来了……”

“别废话。”

“额……白小姐,是有什么事儿么?您吩咐,我一定照办。”

“我要买医院,你帮我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医院可以买。”

“…………”经理。

第两百七十六章 医闹

“做一个全身检查,能检查的都能检查一遍,然后把检查结果给我。”周泽说道。

“好的。”林医生应了一声,“放心吧,有问题的话你会马上知道的,喝杯茶么?”

“好。”

走入了林医生的办公室,这里应该是她的休息区,陈设很简单,但也符合她爽利的性格。

林医生亲自泡茶,端了过来。

“你上次说过给我再快递一遍离婚协议书的。”周泽说道。

“嗯。”

“我没收到。”

“我没快递。”

周泽点点头,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有兴趣在这里重操旧业么?”林医生指着这里说道。

这家医院,

都是她家的。

“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周泽喝了两口茶,“但我懒散惯了,恐怕不能和以前一样习惯上班的生活了。”

“没事,你高兴来时就来,你不高兴来时就不来。”

周泽舔了舔嘴唇,

有点动心呀。

在这家医院,自己不会碰到嫉妒贤才的老古董,也不会遇到给自己使绊子的同事,更不会有什么竞争者背地里诋毁你。

你能享受一切的自由,能尽情施展自己的能力。

毕竟,

院长就是你的老婆。

但周泽还是没直接同意,老实说,他舍不得书屋,舍不得书屋给自己的感觉和氛围,同事,他舍不得莺莺。

难不成让莺莺去考个护士证跟自己一起从医?

当然,这种理由是不能跟眼前的女人说的,光棍周这点逼数还是有的。

“其实,不合适吧?”

周泽指了指自己,

上辈子的他是通城最年轻也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但这辈子的徐乐身份是个什么鬼,他去拿手术刀,可能会引起很多的麻烦。

“呵呵,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最近正在有意向投资一些药房,我正打算在你书屋隔壁盘下一个铺位做药房,到时候你把它和你书屋打通一下,你没事做时就可以去那边坐坐。

一些地方的药房里也是有以前的赤脚医生坐着的,看看小毛病开开药问题还是不大的,再者,我相信你的水平,总不可能砸了招牌。”

周泽继续喝茶,不想再讨论这些问题,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林医生,急诊!”

这时候,一名护士跑过来喊道。

林医生马上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周泽放下茶杯,慢悠悠地也走了出来,恰好看见刚刚找到这里的白莺莺。

“老板,感觉她变了好多哦。”

莺莺说道。

“你刚去干嘛了?”

“老板,她以前没这么干练的说。”

莺莺没回答,企图萌混过关。

“人,总是会变的。”周泽说道。

“那老板你还喜欢她么?”莺莺问道。

莺莺很想说自己好累啊,

打了男的,

又来小的,

结果这边又忽然来了一个原配!

作为一个想要从小丫鬟身份逆袭上位的她来说,这宫斗难度也太大了吧!

“我和她又没什么,再说了,我的身份和她纠缠多了,对她未必是好事。”

“没什么是指什么,指的是引颈进入引到摩擦生热最后水枪出水的关系么?”

“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

周泽伸手敲了莺莺一个毛栗子。

“但是当年夫人和那位书生也没什么啊,为什么他们还是会在一起至死不渝呢?”

“男人和女人之间,又不仅仅是只有那种关系,还有精神上的互相欣…………”

周泽忽然停住了讲话,

等下,

等下,

白夫人当初和那位书生没那啥?

那岂不是说莺莺这具身体,

她还是?

“莺莺啊,你是不是还是…………”

周泽这个话题还没来得及问,

那边急诊室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出问题了么?

周泽马上走了过去,这是一种职业本能了,甚至可以说是条件反射,而且这里还是在医院,很容易让周泽忽略了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自己的事实。

推开急诊室的门,周泽看见一个老者正躺在床上,周围的仪表监测显示老者已经在逐渐失去生命体征。

“充电,让开。”

林医生正在准备电击。

但一次电击之后,老者还是没反应。

“你是谁,你不能在这里。”一名护士看见了周泽。

“让他在这里。”林医生说道。

她是院长,自然没人敢反对她。

周泽走到了林医生身边。

“帮我。”

林医生对周泽道。

“心脏病突发?”周泽问道。

“是的。”

“你继续做,注意频率。”周泽没有擅自插手抢救,一来林医生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参与不参与,其实没什么区别。

这种突发性疾病致死率很高,而且病患年纪又这么大了,其实对于大部分急诊医生来说,能不能救回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抢救还在继续,

但效果很差。

周泽深吸一口气,

这时候,

他看见有一道灰色的光泽正在慢慢地从老头身上升腾而起。

灵魂都已经出来了啊,

没救了么?

以前周泽当医生时,没这个“金手指”,现在,他能看见亡魂了,所以基本上清楚,一旦灵魂离体,意味着抢救也就算是失败了。

看着还在忙于抢救没放弃的林医生,看着周围这么多医护人员依旧在认真地进行着施救。

周泽抿了抿嘴唇,伸手想要去抓这个灵魂。

就像是当初自己救出了车祸的小萝莉一样,把他灵魂抓过来,再塞回去。

哪怕自己会承受反噬,会很痛苦,但想让自己坐在这里看着这个病人就这么死去,也着实太为难他了。

尤其还是在抢救室里,

尤其这里的人还都穿着白大褂,

当初的周泽,也曾一遍遍经历过这种抢救失败的绝望,这种绝望,哪怕是资深医生,也至少得一星期的时间才能走出来。

你付出了一切,倾尽全力,却依旧没能留下病人的生命,这种挫败感,真的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

手掌触碰到了他,

但灵魂却开始扭曲起来。

如果说当初周泽抓小萝莉的灵魂像是抓住了一块木板,那么现在他抓这个老者的灵魂时,却像是抓住一滩烂泥。

阳寿尽了?

周泽微微皱眉,

不甘心地继续用手抓着。

抢救室里出现了这种尴尬的一幕。

大家都在竭尽全力抢救时,

这个被院长特批进来的男人,

在这里,

跳舞?

难道是院长请来跳大神的?

我们是医学工作者啊喂,

救治病人怎么能用这种方法!

但大家碍于院长的身份,再者,以往林晚秋所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和水平让大家也不怎么相信林医生居然真的请来一个跳大神的帮忙治病救人。

所以,

抢救室的氛围就这样一直尴尬了下去。

一直到,

周泽实在是没办法了,

因为他看见老者的灵魂在他手中不停地扭曲和痛苦着,

甚至在祈求自己放过他,

他太痛苦了,

他宁愿安详得离开去地狱轮回,也不想再受这种苦。

周泽放下了手臂,有些颓然。

阳寿尽了的人,他也拉不回来啊。

其实,用这种方法救人,周泽以前也尝试过,救人之后自己会遭受一定的反噬,会很痛苦,但也没有太大的伤害,不至于伤筋动骨。

有时候周泽也在想,自己明明改变了一个人的死活,为什么就这点代价?

后来,

周泽也想明白了。

比如同一种病同一个情况的两个病人,

一个在美国最好的医院治疗,他活下来了。

一个在国内乡村小医院挂水熬着,他死了。

医疗资源的不同让一个人活下来了另一个人却死了,这能说是改变命运了么?

鬼差用自己特殊能力把亡魂塞回体内,增加抢救成功的概率,其实和用更高端的医疗设备治疗的道理差不多。

当然,鬼差有着他的特殊性,遭遇点反噬也是正常。

但那些阳寿尽了的人,是真的回天无力了,连鬼差都没办法了。

抢救失败,

抢救室里所有人都面露失望之色。

“通知家属吧,再把抢救报告等材料准备好。”

林晚秋吩咐道。

“是。”

紧接着,林晚秋看向周泽,“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周泽的心情。

“见外了。”

也见多了。

周泽和林晚秋一起走出了抢救室,

出来后就发现外面聚拢了一群人。

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太太站在最前面,她身材矮小,但穿着打扮气质不俗,在她身后,站着一些老人也站着一些年轻人,足足有五十多人。

周泽目光一凝,

林医生也是深吸一口气,

医学工作者对于这种场面,真的不陌生。

对方应该都是家属,

此时这些家属各个面色凝重,带着悲伤,不少人还握紧着拳头。

周泽向前一步,把林晚秋挡在自己身后。

老太太哽咽了一下,问道:

“老头子,还是走了,对吧?”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林医生站在周泽身后回答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

“还是走了啊。”

随后,

老太婆向前一步,

对着抢救室里出来的所有医生和护士鞠躬道:

“谢谢你们的抢救,给你们添麻烦了,大家辛苦了。”

老太太身后的子侄们也一起弯腰鞠躬,

向着这里的所有医生护士沉声道:

“你们辛苦了,谢谢。”

第两百七十七章 车祸

看着面前鞠躬的亲属,周泽和林医生一时都有一些接受不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互相尊重是应该的,但却在很长时间里被漠视了。

这个世界上,庸医有,但负责任的医生往往是占大多数的,这个世界上,抢着吃自家亲人人血馒头的人有,但大部分人是明事理的。

结果,因为这两撮人不停地闹腾吸引眼球,这才慢慢导致了两个群体的对立。

“对不起。”

林医生走过去搀扶起了老太太。

老太太伸手搭在林医生的手背上,“辛苦你了,孩子,我家老头子走得应该还算安详,家里也没什么他需要牵挂的事儿了。”

走得还算安详?

周泽这个时候不自觉地抬头看看天花板,

是的,

如果没有周老板插手的话,老爷子应该能走得很安详。

当时周泽去抓他灵魂却不得时,

老爷子痛苦得就差跟周泽跪下来磕头求他“别救了,让我去死吧,求求你咧”。

当然,这种事肯定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安抚好了老爷子的家属亲眷,林医生走回了办公室,拿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好几口。

周泽跟白莺莺也跟了过来,没法子,老许还在做检查,总不能把老许丢这里自个儿先回家吧。

林医生坐在椅子上,弯腰,用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小腿。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丝袜,修长的腿型加上黑丝,简直是世间独一份的魅惑。

再加上那一身的白大褂制服搭配,

周泽靠在办公室门口,

不由得看了好久。

“咳咳…………”

莺莺嘟着嘴咳嗽了一声,

“老板,非礼勿视。”

周泽伸手在莺莺脑袋上揉了揉,

“还没离婚呢,看自己老婆,天经地义。”

莺莺很无奈,道:

“老板,要不把林医生收了吧,你这样拖着,真难受,实在不行她做大,我做小。”

“想什么东西。”

周泽继续揉着白莺莺的脑袋,

目光继续盯着林医生的腿。

“反正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啊,再把林可收了,老许也可以收了。”

莺莺的封建余毒不轻啊。

“去看看老许好了没有。”周泽说道。

莺莺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周泽口袋里,然后一蹦一跳地去找老许了。

周泽只顾着盯着那边看,也没留意。

林医生肯定知道有个男人用火辣辣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她也没在乎,转而站起身,坐在了办公桌上。

双腿交叉,

身材挺拔,

曲线迷人,

周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你不得不承认,林医生真的很漂亮,那种气质,那种身材。

所以也怪不得周泽当初会继承徐乐的执念:

她居然不和我睡。

“真的不考虑来这里上班?”林医生问道。

“再说吧。”

周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如果他来这里上班的话,办公室里是不是可以多放一张床?

“嗯,离婚协议的事儿暂时不提了,先帮我拖着一会儿,一旦和你离婚了,我爸妈肯定还得继续催我找男人,很烦。”

“你变了好多。”周泽说道。

以前的林医生虽然工作上很优秀,但在家庭乃至于个人感情生活方面完全是古代大家闺秀的风范,很听自己父母的话。

她跟徐乐的结合,其实也是这种父母包办下的产物。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

林医生笑了笑,指着周泽道:

“当初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导师,现在居然只想着每天晒太阳看报纸,你的变化才是最大的。”

“也是。”

周泽点点头,他能感觉到,林医生已经在不断的变化,正在从一个温婉的女子,蜕变成一个新时代的职场女强人。

“药店的事情,你不反对的话我就去安排了。”林医生开口道。

“行吧,我可以帮忙看着。”

“嗯。”

这时候,林医生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随后对周泽道:

“你那位朋友检查结束了,没有什么问题。”

“好。”

周泽站起身,

“那我就走了?”

“还有,小忆考上复旦了。”

“该打,居然没考上清华。”

周泽对林医生挥挥手,走出了办公室。

林医生一个人坐在办公桌上,回过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两棵树,

一棵是银杏树,

另一棵也是银杏树。

…………

“老板,医生说老许没问题,你准备什么时候插他。”

白莺莺继续把老许像是扛麻袋一样背着过来。

“回去再…………”周泽说不出那个字,“回去再说吧。”

“昂!”

坐上了车,

周泽启动车子开向前面的出口时,

一辆奔驰忽然从斜后方窜过来,企图抢先一步过去,而且在后面拼命地按喇叭,发动机声不停地轰鸣着。

周泽没理会,继续开着自己的车,也没让他。

那辆奔驰只能在后面停了下来,因为出口就那么大。

但在周泽过门卫亭给停车费时,

那辆车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催促,周泽甚至还听到了叫骂声。

大概是“开个破尼桑还不快点让路”。

“老板,后面那个人好讨厌啊。”白莺莺很不满地说道。

“没事。”周泽说道。

“我下午给老板你买辆新车吧。”

“不用。”

车子开出了医院,很快就上了江海大道高架。

结果没一会儿,那辆奔驰车居然又跟了过来,速度很快,直接超车了周泽,而且故意在周泽前面不停地甩尾,驾驶座上的那个年轻人还把手伸出来比了一个“中指”。

“老板,我去把他抓出来打一顿吧。”

“不用。”

周泽放慢了车速,没理会他。

其实,开车这种事,可能是刚拿到驾照没怎么开过车的人来说,很期待开车上路的感觉,觉得很好玩。

反而是那种开车很久的老司机,对于马路有着一种敬畏的情绪。

没办法,

你安安稳稳地开着自己的车,但你不能保证你路上碰不到几个煞笔,而这些煞笔往往不光是自己作死,他还能坑得你一起死。

这是最无奈的一件事。

周泽还不至于跟他置气。

奔驰车开走了,

但是不一会儿,周泽又看见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让自己超了他。

等过了一会儿,那辆奔驰车又来了,就跟在后面。

“老板,这家伙有毛病吧?”

是的,

有毛病,

鬼差不理你,

但你却拼命地跑鬼差面前去凑,

去尬舞,

去吸引注意力,

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也不过如此了吧。

“没事。”

“老板,你气度好大啊,莺莺好佩服你哟!”

一记马屁送上。

周泽笑了笑。

“你想开车么?”周泽问道。

“不想,怪麻烦的。”莺莺说道。

“想开车的话去考个驾照,但以后上路的话多注意点,一些事故你可能没事,但其他人只是普通人,他们可能会出很大的问题。”

“嗯,知道啦老板。”

“而且这车上还有你坐着,还有老许躺着,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跟别人置气,实际上,开车置气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嗯,莺莺明白了。”

前面,有一辆火车,旁边还有一辆大巴。

周泽没选择超车,而是放慢了速度先跟在后面。

就在这时,身后的奔驰又开始骚了起来,直接提速,也不打灯,开始疯狂超车,像是在玩小时候八位游戏机里的赛车游戏。

连续超车之后,他来到了和周泽平齐的位置,

紧接着直接向前插,

前车头摆过来,车身向里挤,

哪怕周泽跟前面火车的距离很短,根本就不够它进去的,但它依旧不为所动。

遇到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是让速不让道。

但很多新司机容易在这个时候犯一个错误,那就是本能地让道避让,而很多车祸,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反而那个之前恶意抢道的,一点事儿都没有,扬长而去。

看着前面强硬塞进来的奔驰,

刚刚才被莺莺夸气量大的周泽,

不光是没让道,

也没减速,

甚至还主动踩了一脚油门!

“轰!”

尼桑车瞬间提速,而后冲了上去。

“砰!”

撞到了。

对方车身是斜的,

只有前面一部分过了线,车身还是压在线上,被这么一顶,车身一侧撞在了前面的火车后面,车身直接倾翻,

随后是一串托马斯回旋,技术动作几乎满分。

到最后撞到了护栏上,

这才停了下来。

而车身已经颠倒过来了,头在下,轮子在上。

车身冒着小烟,车窗玻璃碎了一地,

嗯,

类似电视剧电影里的那种冒黑烟着火要爆炸的事儿倒是没有发生。

周泽也停下了车,

打开了警示灯,双闪亮起,

而后周泽对坐在副驾驶的白莺莺道:

“把后备箱里的警示牌取出来,到后面摆上,然后报警,通知交警叔叔来认责,他全责。”

“好!”

莺莺马上下车去拿警示牌了,

周老板是守法好市民,遇到状况时也完全按照科目一的规章在做。

紧接着,

周泽透过反光镜看见那辆奔驰车的车门被推开,

里面爬出来一个头破血流的家伙,

周泽点了根烟,

然后把另一只手伸出窗外,

对着那货,

比了一个中指,

吐出一口烟圈,

道了一声:

“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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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八章 无证驾驶

前面车如果强压你变道加塞的话,若是他的车没完全过线,碰到了,是他的责任,而如果已经完全过线,你碰到了,就属于你追尾了。

上辈子,周泽遇到这种事儿时,就很想去教训教训这种煞笔了,事实上绝大部分开车的司机基本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心里也会产生类似的想法,但还是怕麻烦,怕耽搁时间和精力,所以只能一次次捏着鼻子忍让。

正是因为大众的忍让,才让一些煞笔在煞笔的道路上,一路地滑行,并且不断地放飞自我。

这辈子,

自己已经是一个鬼了,

车又是朋友的,

而且是一个有二十几套房的朋友,

他也应该不会在乎这一辆尼桑,

再加上对方一再挑衅,

周泽就干脆送他一程。

既然爹妈没教育好他,周泽不介意出手帮个忙。

莺莺跑去放好了警示牌就跑回来了,

周泽则是下了车,看着那货从车窗里爬出来。

“嘿,命真大。”

周泽抖了抖烟灰,那货全须全尾的,除了磕破了一点皮,看起来血流满面的样子,实际上都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根本不打紧。

上辈子是医生的周泽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妈的…………”

对方伸手指着周泽,

“我要弄死你。”

周泽摇摇头,甚至懒得搭理这货,这种人最是恶心,在他自己的世界观里,他永远是正确的。

别人都是自己爹妈,都得宠着自己让着自己,自己绝对不能受一点点的委屈。

警察和交警很快都来了,

周泽态度良好地配合调查,

这上头有监控视频,自己车上还有行车记录仪,整套流程下来,基本没什么问题。

而且周泽不担心对方有什么背景在里面使坏,

在党的十九大召开之后,

全社会全行业包都在深入学习新时代新思想的精神,警察和交警系统也在贯彻落实着为人民服务执法为民的思想路线,加强了执法者的思想政治水平,真正成为了保护人民财产生命安全保卫改革开放成果的坚强后盾!!!

警察和交警调查的结果也都没出周泽所料,

至于说周泽最后一脚踩油门的事儿,

谁能确定周泽是故意的?

我胆小,

当时它忽然窜出来,

下意识地踩了油门,

不关我的事儿啊。

作为一个守法公民,周老板真的是有恃无恐!

然而,

当交警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过来对周泽(`?ω?′)ゞ敬礼っ,

道:

“请您再出示一下您的驾驶证。”

“………………”周泽。

卧槽!

周老板心里刹那间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没驾照!

上次老道开车去盐城被交警拦住了,进去了,后来周泽就说跟老道一起去考个驾照,但之后就因为有事情耽搁了,周泽自己又昏迷了两次,哪有那个功夫。

徐乐,

你王八蛋,

你不是人,

你特么之前抽空考个驾照要死啊你!

“我驾照没带。”周泽说道。

“没带?”交警愣了一下。

没带驾照开车和无证驾驶不同,被交警发现后,一般是先扣押车,自己去取了驾照之后就能去提车,运气差一点的话,会被扣一份罚个两百块。

“我让我朋友现在送来,我家离这里不远。”周泽说道。

交警点点头,同时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周泽。

现在照目前情况来看,肯定是奔驰车全责无疑,因为调取的监控录像中也能看出在发生事故之前这辆奔驰车是多么的放飞自我。

然而,

如果周泽是无证驾驶的话,

问题的性质瞬间就不一样了。

“老板,打电话叫老道烧纸钱么?”

莺莺凑到周泽身后小声地问道。

“现在烧纸钱有什么用?”

周泽无奈了,烧纸钱只能把不是你做的事儿和无关你的事儿所会给你带来的影响和麻烦给抹除掉。

但周老板真的是无证驾驶啊。

你总不能跟交警说我不叫徐乐,我叫周泽,

交警叔叔,

我借尸还魂了,

你们可以去查那个周泽,

名下肯定有驾照的。

如果这样解释了,

后果就不单单是无证驾驶引发车祸这么简单了,

周泽甚至可能被抓去精神病医院。

“你快点打电话让你朋友送来。”交警说道,“我们这里其实也可以查,或者我现在帮你查……”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

周泽拿出手机,拨通了张燕丰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张燕丰像是刚睡醒一样,这大白天在睡觉,估计又是刚刚熬夜忙什么案子。

“是我。”

“哦,怎么了?”

“我这边出车祸了,你来帮我把驾照送来一下。”周泽一边看着交警一边说道。

“驾照?你驾照找我干什么…………”张燕丰清醒了过来,作为一名资深老刑警,他的反应力还是很敏锐的,“你是无证驾驶?”

“对啊,在我电脑桌下面第二个抽屉里,你快点带来。”

“你无证驾驶上路出车祸了?”

“啊,找到了是吧,我跟你说啊,是对方全责,我倒霉。”

“你打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以权谋私么?

我跟你讲,在党的十九大召开之后,全体公安机关…………”

“对了,你上次给我的文件袋也在那个抽屉里,我看了啊,没问题,你把驾照给我送来,我跟你去看那个别墅,帮你参谋参谋买房的事情。”

“…………”张燕丰。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张燕丰叹了口气,道:

“把电话给你旁边的交警。”

“好。”

周泽把电话递给了面前的交警,“找你的。”

交警愣了一下,

这什么鬼,

拜托,又不是你全责,用得着找关系么?

交警直接拒绝接电话,同时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讲,公事公办,你找什么人找什么关系都没用!

尤其是在十九大召开之后…………”

“我是张燕丰!”

周泽开了公放。

交警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电话,

“张队,你这是…………好了,我懂了,我明白了,我知道的,好,好。”

交警把电话交还给了周泽,同时对周泽敬了个礼,紧接着就走开了。

周泽重新拿起电话,“喂,你们不是一个系统的居然也能说得开啊。”

“我跟他说你是我们警局的卧底,身份暂时不能公开,等之后我会补一个文件过去。”

“这么正式?”

“你在车祸现场是吧,我马上开车过来。”

“你确定不再睡一觉?”

这么心急的么?

“这件案子在我心头压得太久了!”张燕丰说道。

“你昨天应该没休息好,现在开车属于疲劳驾驶,你要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负责。”

“我第一要负责的是我的案子!”

电话那头的张燕丰几乎吼了起来,

“我马上过来,如果发现你不在这里,你无证驾驶引发车祸就坐实了!”

“你威胁我?”

“你有本事把你附近的警察和交警都放倒再亡命天涯隐姓埋名啊,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通城是我的故乡,我爱她,也舍不得离开她。”

“嘟嘟嘟…………”

那边挂断了电话。

“老板,怎么样了?”

“你老板要去当柯南了,对了,你打车把老许送回书店,警察要把这辆车先拖走的,然后叫老道去你新买的别……”

“嗯?”

“叫老道出来给我打电话。”

“好的,老板。”

周泽之所以选择带老道不带白莺莺,也是因为查案子的话让老道跑腿比白莺莺更灵活一些,而且老道这货总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发现点什么东西。

莺莺很听话地扛着许清朗打车走了,周泽则是继续停留在车祸现场靠着栏杆等着。

开奔驰的那个煞笔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对方在推上120前还对周泽瞪了一眼,像是在说你小子等着。

周泽对这种白痴的威胁直接无视,

如果对方想来点报复行动的话周老板真的不介意反推回去,

僵尸书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张燕丰来得确实很快,他把车停在了路边,示意周泽上车,附近还留下的几个警察跟他敬礼打招呼。

“你眼睛这么红,还是让我来开车吧。”

“你没有驾照。”

“这车祸又不是我的责任。”

“你没有驾照,我不能给你开。”

张燕丰说着就直接发动了车子。

那栋别墅所在的小区人气还是很高的,入住率也很高,张燕丰用警官证过了保安岗,直接开到了里头,轻车熟路的样子意味着他平时也没少来这里。

车子直接开到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其他别墅门前小院子都修剪得很整齐,唯独这一家一片破败之色,杂草丛生。

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张警官又拿出了房卡,打开了门。

“呵呵,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你自己家呢。

我听说这里死的好像是一个女人带两个小孩吧?”

张燕丰愣了一下,

站在了玄关入口位置,

沉声道:

“对,那个女人是我妹妹,亲妹妹。

那两个小孩,

是我的亲侄子和亲侄女。”

“抱歉。”周泽抿了抿嘴唇,“你早点告诉我,我不会耽搁这么久的。”

“谢谢。”

“凶手找到了么?”

“嫌疑人,是我亲妹夫。”

第两百七十九章 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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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章 恐怖故事

“找到狗主人了?”

周泽靠在阳台上问刚回来的张燕丰。

狗狗身上有牌子,上面有主人的联系方式。

张燕丰走入了别墅,上了二楼,来到周泽身边,一起靠在阳台上。

“狗主人说狗失踪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她本想打寻狗启事的,结果还没来得及。”

“才失踪了一天?”

“对,看到狗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拿出了警察证,可能她会以为是我虐待的狗,她抱着狗直接在那里哭了。”

“所以,这条狗也不是她虐的?”

“但狗身上确实有很多的老伤。”

周泽回过头,看向屋子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这房子,问题很大啊,早知道就不急着付款买了。”

“你有眉目了么?”

“没有。”

“老板!贫道来了!”

老道站在楼下挥着手。

周泽对着下面努努嘴,道:“眉目来了。”

老道收到周泽的短信,说让他到这个地方来,帮莺莺看房子,还说以后会有他的一个房间。

为此老道高兴坏了,虽说他能赚钱,但也能花钱,无儿无女不说,连一处房产也都没攒出来。

但老道来了之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位老刑警居然也在这里。

刚进玄关的老道直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

“哎呀,店里还炖着排骨呢,贫道都差点忘了,贫道现在得回去弄一下。”

“回来。”周泽说道。

贫道艰难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周泽。

“老板…………”

“帮个忙。”

“您说。”

“去收拾点东西没有的话去外面买,在这里给我办一场法事。”

“办法事?”

老道瞪大了眼睛,

别人不知道老板你还不知道我的水平嘛,

我做法事连鬼都糊弄不了纯粹是糊弄人的。

“张警官有亲人在这里去世过,你帮忙办一场法事,我在旁边看着。”

老道本来是一万个不乐意,但既然周泽说他在旁边看着,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天色都开始暗下来时,老道也把一切准备拖堂了。

一张四方桌,

两根长白蜡,

香炉青灰铜钱符纸,

身穿道袍的老道手持桃木剑,

不停地来回挥舞吟唱,

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时而婉转,时而悠扬;

且不说具体效果如何,光看这一身行头和架势,也能给人以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世上诸多事,

做给天上看的,很多,

做给地下看的,也很多,

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张燕丰站在边上抽着烟,周泽则是趁着老道做法事时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老实说,让周老板这个有洁癖的人在这个脏别墅里到处翻弄,也真是难为他了。

但本着这房子也是自己的精神,周泽忍了!

两世为人,周老板还真没住过别墅!

张燕丰找到周泽,指了指客厅里还在“自由发挥”的老道,问道:“有用么?”

“你说呢?”

“我是党员,我不信鬼神。”

周泽对他翻了个白眼,不信鬼神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个手下,别看他很老了,但他真的没什么用。”

“…………”张燕丰。

“不过他运气好,或者说是运气差,总能碰出什么火花来,这座房子肯定有问题,你妹妹的事情和那只泰迪都能证明。

但很抱歉,我找不出来,所以只能找我那属下过来碰碰运气。”

两个人接下来就站在楼梯口位置,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老道“跳大神”。

老道卖力地表演着,一曲结束,

哦不,

一场法事结束。

老道也是累得浑身是汗,看向周泽。

周泽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休息了。

老道这才跑去卫生间里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还是没什么用。”张燕丰说道。

“或者是我们切入口错了,你那位妹夫还在牢里关着对吧,明儿安排让我见见他。”

“见他做什么?”

“同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为什么别人能这么优秀?

同是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为什么你妹妹和你两个侄儿出问题了,他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还有,这套房子当时是新房买的么?”周泽问道。

“不是,当初是二手房,原房主是一个温州炒房的,买了之后没装修也没住,后来转手给我们了。

我爸生前也是个老警察,我妈那会儿还专门让他抽时间去调查过这个房子,没什么问题。

毕竟我家以前那场子基本就靠我妈一个人撑的,我跟我爸除了当警察办案其他的什么也不会,一栋别墅算是给我妹妹的嫁妆也是招上门女婿的面子,对我们家那时候来说也算是很大的一笔开支了。

我妈当初之所以想招上门女婿,也是因为知道我们爷俩撑不住,她自己辛苦大半辈子弄出来的月饼作坊,总不能之后就关门大吉。”

周泽点点头,“意思就是,这间房子应该是干净的?”

“啪!”

一声玻璃碎响传来。

是在厕所里!

周泽眼睛当即一亮,

他记得刚刚老道进的厕所还没出来呢,

妈的,

这老道真的是人肉雷达,行走祥瑞啊!

周泽马上冲了过去,卫生间的门却被从里面死死锁住了。

也不知道是忽然出问题还是老道上卫生间前还主动地锁门了!

“砰!”

周泽撞了一下,门没动,质量忒好!

“让开,我来!”

张燕丰示意周泽让开,

然后一脚踹过去!

“咔嚓!”

门直接烂了。

但走进去一看,

马桶是空着的,

但老道人呢?

“额…………额…………”

声音在头上!

周泽马上抬起头,

看见在上面天花板位置,老道像是一条壁虎一样趴在上面。

不,

确切地说不是老道趴在上面,

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老道。

“老板…………救…………”

张燕丰当即举起了枪。

刚刚还在向老板求救的老道一看枪口对准了自己,

吓得差点尿失禁,

擦咧!

周泽伸手按下了枪口,右手指甲直接长出,对着上面挥舞了过去!

“哗啦…………”

像是布匹破裂的声音,

老道从上面落了下来,

得亏张燕丰抓住了他,

否则照着地上都是瓷砖的硬度,这一摔下去刚刚伤愈复出的老道估计又得回床上躺着去了。

这还没完,

没等周泽去细细打量上头到底有什么时,

这下面的马桶忽然自己开始疯狂冲水起来,而且里面夹杂着很恶心的屎尿混合物甚至还有用过的姨妈巾,一口气地“汩汩”流出,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如果这下面出来的是血,周老板兴许还觉得没什么,正常嘛,他也能坚持一下,但这冒出来的是这些玩意儿,周老板选择了直接败退。

他实在不想自己弄得一身污秽回去还要让白莺莺帮自己洗澡。

“走!”

周泽喊道。

张燕丰提着老道直接出了卫生间,周泽也跟着一起出去。

但当周泽出去时,

却发现位置不对,张燕丰跟老道他们人都不见了,而自己原本应该是在一楼卫生间里的,结果出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在张燕丰妹妹的主卧室里的卫生间内。

“哈哈…………哈哈…………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有小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妹妹……你来啊……你来追我啊………追到就给你玩…………”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的声音。

“嗯…………”

女人的轻叹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梳妆台位置,那里坐着一个少妇,少妇一头披肩长发,身材丰腴,斜靠在梳妆台上看着面前打开着ord文档页面的电脑。

“小华,小昕,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啊,妈妈在工作呢。”

女人很不耐烦地说道。

“知道了妈妈。”

“晓得了,妈妈。”

两个小孩子很乖巧地应了一声,跑远处玩去了。

周泽舔了舔嘴唇,

目光在四处看看,

最后又落在了少妇的身上。

少妇用力地敲了一下键盘,应该是卡文了没有头绪,从梳妆台那边站起身,拿起手机,躺到了床上。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是在给自己的丈夫发语音。

“等下啊,老婆,咱月饼厂刚接了一个订单,正在忙着出货呢。”

“嗯……快点忙完了回来陪陪我,人家想你了。”

“乖,我忙完了就回来。”

放下手机,

少妇嘟着嘴,

靠着床头坐着。

可以想见,他们夫妻之间还是很恩爱的。

“咦,老公,你回来了啊!”

少妇忽然侧过头,看向了周泽这边。

周泽可以确定,

她看的是自己这边!

“嗡!”

一道颤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不,

不对,

她看的不是,

是自己身后!

“嘶…………”

猛地,

周泽发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

那东西还在拼命地拉扯着自己。

周泽双手指甲迅速长了出来,对着身后反身就是一抓。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

“呜呜呜!!!”

一开始是成人的叫声,

随后居然变成了小孩子的声音。

当周泽转过身时,

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两个小孩,

他们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色纹路,是被自己爪子抓出来的。

“老公,我们一家子好想你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

少妇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像是一条水蛇一样缠绕住了自己。

“快来,爸爸回来了,给你们带零食了。”少妇对着两个还在哭的孩子说道。

两个孩子马上不哭了,

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笑呵呵地扑到了周泽身上,

男孩子开始挖周泽的肚子,

“妹妹,你快看看爸爸给我们带什么吃的了。”

女孩子开始把周泽体内的肠子给挖出来,

“哥哥,爸爸好小气哦,都是吃腻的东西。”

第两百八十一章 旋转木马

老道被张燕丰抱着出了卫生间,对于一个老刑警来说,一个七十岁骨瘦如柴的老人基本不算什么分量,抱起来也很轻松。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老道长舒一口气,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精明。

老板叫自己来做法事,这里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是什么问题,老道不清楚。

所以,在做法事时,别看老道一副全身心头投入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一直留着一个心眼儿在提防着。

生怕哪个位置忽然冲出来一条厉鬼或者一头僵尸,虽说有老板在旁边压阵着,但小命儿总归是自己的不是?

不过,一直到自己法事做完都是风平浪静的,老道还觉得有些奇怪,想象中的那种天雷勾动地火并没有出现。

然而,等进卫生间洗脸换衣服时,有着多次遇险经验的老道先没忙着用厕所,而是将符纸从自己裤裆位置掏了出来,贴在了马桶盖上。

卫生间是鬼出现最多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搞事情的地方,老道也是不得不防。

这次还真是自己运气好,

自己刚把符纸贴上去,还没来得及坐上去呢,马桶盖子就开始颤抖起来,紧接着,从里头冒出一股股的黑烟。

老道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抓着和撕扯着自己,他不停地反抗着,但那东西却像是在上头一样,直接把自己提拉了起来,贴在了天花板上。

男女之事,情到浓处之时,总是想着互相揉摸,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体内。

老道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但对方是想着把自己揉进天花板里,若是对方成功了,估摸着等个几年十几年的光景,谁来装修这个别墅时,可以看见风干成腊肉的自己。

“呼…………”

老道长舒一口气,

“咦,警官大人,你现在可以把贫道放下了。”

老是这样被抱着,人家也会脸红的嘛。

然而,张警官并没有将自己放下来,而是把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凑了过来,开始在自己脸上疯狂地舔舐着。

老道吓得直接打了一个激灵,扭头看去,

这哪里是什么张警官,分明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阿拉斯加,自己这时候居然在这头阿拉斯基的怀里,对方的舌头在不停地舔弄着自己。

“卧槽!”

老道马上双脚踹开了这头阿拉斯加,开始拼命地后退。

这头阿拉斯加也不气恼,只是呆头呆脑地继续坐在那里,看着老道,不时地吐着自己的长舌头。

“这他娘的是哪里啊?”

老道这时候才发现,不光是这忽然出现的大阿拉斯加有问题,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也不对劲啊。

自己左边,是一个全是球球的池子,里面有五彩斑斓的圆球,右边则是一群布娃娃堆积的地方,

当真是……“尸积如山”。

而在自己后面,则是一个小型旋转木马,上面还亮着灯,放着童谣。

“啪!啪!”

老道抽了自己俩巴掌,但是没效果,眼前的一切还在以前。

“嘻嘻…………哈哈…………嘿嘿…………哥哥…………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宛若铜铃一般的清脆质感。

老道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头旋转木马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女孩一只手抱着木马,一只手挥舞着,玩得很开心。

“妹妹………我来喽…………我来喽!”

后面的旋转木马上,则是坐着一个小男孩,穿着小西服,看起来格外洋气。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观音菩萨,太上老君…………”

老道闭着眼,不停地念诵着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经文。

“老板老板,救我啊,救我啊!”

到最后,老道也明白,漫天诸佛没空,仙家也没档期,眼前能解救自己的,只有老板了。

然而,喊了半天,老板也没驾着七彩祥云出现。

倒是那旋转木马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之前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此时正坐着堪比恐龙的巨大旋转木马在自己头顶上飞舞着,转着圈儿。

老道真的很担心那玩意儿忽然掉下来把自己给砸死,所以他开始本能地逃跑,这个地方没有墙,也没有界限;

然而,

没有墙就是最大的墙,

没有界限就是最恐怖的界限,

老道撒丫子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自己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在围绕着这个游乐场在打转转。

他是跑了很远,

但随着他不断地跑远,他身后的游乐园设施也在不断地变大。

天上的阴影如影随形,俩小孩子所坐的旋转木马所投射下来的阴影,几乎遮住了一切,带来一种恐怖的绝望。

“嘻嘻…………哈哈…………”

孩子们的笑声自上面不停地传来,他们玩得倒是很开心,很忘我。

若是平时,见到这俩可爱的孩子,老道说不得要上去逗一逗,买点吃食给他们,老道自个儿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但在此时,这两个小孩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魔音,不停地在你耳朵里进出着,哪怕用手遮挡也毫无用处。

老道坐在了地上,抬着头,看着上面,有些无奈,也有些绝望。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身下的地面,在此时像是煮沸了的咖喱,开始变得浓稠起来,老道的身体开始慢慢地陷落进去。

“我…………”

陷落得速度太快,当老道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完全没入其中,甚至连扑腾一下的反应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窒息感,甚至鼻尖还能嗅到一股子芬芳甜美的味道,咖喱的味道一开始很浓郁,但慢慢地就被糖果的清香所取代。

这是一种无论那女老少都会陷入迷醉的味道和氛围,在这股子味道之中,老道仿佛找回了自己的青春,找回了自己夕阳,找回了当年在夕阳下奔跑的感觉。

自在,

畅快,

轻松,

活力,

人生,

美好;

原本的噩梦,不知不觉间竟然转换成了美梦,老道梦到自己在飞,梦到自己在棉花糖做成的云海里翱翔。

“嘻嘻…………哈哈…………哥哥…………”

“嘿嘿…………呵呵…………妹妹…………”

俩小孩的声音又传来,

此时他们的声音像是高铁里没有爹妈管教的熊孩子一样,四处乱窜。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美梦被惊醒,谁还不能有点儿起床气呢?

但睁开眼的瞬间,老道就傻眼了。

他看见自己在半空中飞翔,自己是真的在飞,而在自己身边,则是一具具被木马,小孩的声音,来自于自己身上。

强行扭过头,

“驾!驾!”

小男孩呼喊着,

坐在老道的身上,

催促着老道快快地向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道心里哀嚎着,他几乎要崩溃了,他以前也进过类似于三乡村这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雏儿了,但这么诡异的地方和场景,真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大舅,来啊,来啊,一起玩,一起骑马马。”

“来啊,大舅,大舅来啊…………”

两个孩子向着远处呼喊道。

远处,

出现了张燕丰的身影,他有些木那地站在那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纠结。

但他越是思考越是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

转而,

那种亲切感正在愈演愈烈。

老道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自己旁边,是一个母亲,站在旋转木马旁,看着自己俩孩子在玩儿。

这个女人身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裙,披肩长发,身材姣好。

“哥,你来啊……一起来玩啊……”

女人和自己的两个小孩一样,向远处的张燕丰呼喊着。

“别啊…………张警官…………你醒醒…………你醒醒啊!”

老道大喊道,

但是他的声音却融入了旋转木马的童谣之中,根本就传不出去,他现在只是一个木马,是众多木马中的一员。

张燕丰慢慢地迈开步子,向这里走了过来,他步履蹒跚,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和勉强。

但随着自己妹妹和自己侄子侄女儿一遍遍的呼喊,

他脸上也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为什么纠结那件案子这么久,

就是因为他放不下自己的妹妹,放不下自己的两个侄儿啊。

他想找到他们真正的死因,想给他们报仇,他爱他们,舍不得他们!

此刻

他越走越快,

不,

是越跑越快!

如果这是一场梦,

那就让我沉浸进去,永远都不醒来吧。

“我顶你个肺啊!”

老道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舅舅,一起骑马马!”

男孩跳到了另一个木马上面,对着张燕丰招手。

“小华乖,舅舅来了!”

老道心里升出一道不详的预感,

只见张警官忽然跳起来,

身手跟年轻时一样矫健,

而后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咔嚓…………”

腰,

扭了……

老道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舅舅,舅舅……”

“哥,哥……”

“哎,哎……”

旋转木马,

继续旋转,

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也不会看见它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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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辰机唐红豆老哥的《九重神格》恢复更新了,喜欢的亲可以去看看。

推荐朋友的一本书《黑暗制约者》,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推荐一本黑暗题材文《恐怖广播》,

作者纯洁滴小龙,

这本不要搜了,

起点搜不到了。

第两百八十二章 深闺二嫂

周泽身体慢慢地从绷紧到舒缓下来,额头上的汗珠也不停地滴淌落下。

动过半身麻醉的人应该都有类似的感觉,那就是你动手术的部分失去知觉了,感知不到疼痛,但当医生在你身上动刀子时,你是能有一种模糊的感知,不是痛,但那种感觉很怪,也很不舒服。

周泽慢慢地冷静下来,

哪怕那个女人还缠绕在自己身上喊自己“丈夫”,

哪怕两个小孩还在对自己开膛破肚,这也算了,他们还在挑挑拣拣。

关于类似幻境的事儿,周泽跟小萝莉专门聊过,小萝莉也说过,幻境是一种很低级的存在,更高级的叫结界,遇到幻境时,往往自身的冷静才是最重要的。

人只有在冷静时,眼睛才能真真切切地看见东西,而在幻境中,它会设计出各式各样地场景,来刺激你产生其他的情绪。

最常见的就是你刚死了妻子或者爹妈,就让你妻子爹妈出现来喊喊你,或者你刚遭遇了某些挫折,就让你再遭遇那次的情景。

小萝莉还说,地狱之中有专门的一层地狱,里面的刑罚就是让有罪恶的人每天不停地轮回自己最痛苦也是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天,没有结束,也没有终结。

从深呼吸,到放缓自己的呼吸节奏。

周泽忘记了自己身后的女人,也忘记了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孩。

渐渐地,他开始超脱出来。

周老板经历的幻境次数已经很多了,他自己还有一本阴阳冊,那才是幻境之术登峰造极的表现。

什么事情,遇到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也就淡然了。

周泽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出来。

他看见一个男子被一个女人抱着,两个小孩在撕扯着他肚子里的东西。

那个男人很陌生,周泽没见过,也不是他的模样。

四周的背景则是带着一种粗糙的假象感,有点像是舞台剧上拿个画板凑样子弄出来的“树林”,大部分都得靠观众自己去脑补。

周泽站在原地,还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看着他们的动作,他们的神情,他们的姿态,他们的行为,

别说,

感觉还挺有趣的。

但这个幻境有点特别啊,居然还能有“第三方”视角。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周泽退后一步,

打了一个呵欠,

指甲在旁边的门板上轻轻地刮蹭着,发出低沉的声响,

慢慢地,

声音开始越来越剧烈,

越来越刺耳,

这声音像是一把把尖刀,开始刺破四周的一切,到最后,眼前的画面和背景都开始扭曲和消散;

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子香灰的味道。

伸了个懒腰,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当然是完好无损的。

目光看向另外一边,在地板上,张燕丰正坐在老道的身上,像是在骑大马。

老道被压在身下,嘴角都开始吐白沫子了。

周泽走过去,指甲轻轻地刺了一下张燕丰,张燕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脸上的那种慈爱之色逐渐消失,他晃了晃头,当看见身下的人时马上站了起来。

依葫芦画瓢,周泽又刺了一下老道,老道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见张燕丰时,哆嗦了一下,当他看见周泽时,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老板…………”

宝宝被骑了,

宝宝好委屈。

“对不住了,老哥。”

张燕丰也是很不好意思,把老道搀扶起来。

好在张燕丰骑的是旋转木马,而不是真的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如果是后者的话,老道能否还有命可以留下就真的难说了。

三个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道受了很大的皮肉之苦,其实精神状态还好,没多大的问题,跟过两任鬼老板,大风大浪地见多了。

倒是张燕丰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的确,对于他来说,今天所经历的时间,等于是在之前铁链事情的基础上对他的三观进行了又一次地摧毁。

周泽看着自己的右手,

手,

是他艺术的身影。

尤其是那五根指甲,手艺再好的美甲店师傅也修不出这种感觉来。

指尖位置,有一团黑色的雾气正在环绕着,掌心朝下,周泽将指甲刺入地板之中。

黑雾开始向四周四散,这是周泽用来找鬼的方法。

有些鬼,它善于隐藏,哪怕是鬼差,你都很难找得到,这种方法,对于鬼甚至是对于妖物,都有着极为有效的针对性。

然而,

这一次,

似乎行不通了。

黑雾不断地在盘亘着,哪怕是向四周逸散出去之后,不一会儿就都又旋转了回来。

在周泽开始用指甲找鬼之后,老道就做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这一次他发誓如果出事情的话,肯定直接往自家老板身上跳,

打死也不能让这个警察抱着自己走了。

抓犯人他是专业的,但抓鬼的话,还是老板更靠谱。

周泽摇摇头,有些疑惑地将自己的指甲收了回去,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的掌心,道:

“这个屋子,没问题。”

是的,

如果有东西在这里的话,不可能一点都感应不到。

“啥?老板,你会不会是发烧了?

没问题?

没问题我们之前是怎么回事?”

周泽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那个场景我也经历了,是有点恐怖。”

“可不是有点啊。”

老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极为幽怨地看了一眼张燕丰,

自己这个老身子骨差点没被他给压死。

“恐怖是恐怖,诡异是诡异,但实际上,我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任何的鬼气出现,也没有妖气。”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泽耸了耸肩,“这个世界上,超自然的事情多了去了,指不定这栋别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现象。”

张燕丰默默地低下头,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看见了旋转木马,我看见了我的妹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我也看见了。”老道附和道,“对了,还有一只很大的阿拉斯加!”

“嗯,事实上,我虽然没看见旋转木马,但我也确实看着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不过我没看见什么狗。”

“狗?”

一开始老道说狗时,张燕丰还没反应过来,等周泽再说狗时,张燕丰终于醒悟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对老道问道:

“是这条狗么?”

老道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这是小阿拉斯加,我见到的是一只巨无霸。”

“巨无霸?”张燕丰眯了眯眼。

周泽也陷入了沉思,“意思就是,我们所见到的两个场景,里面出现的东西,都是现实里有的。

布娃娃,家里以前肯定也有;

狗,是小时候,但它也是狗,也是阿拉斯基。

旋转木马,其实你们进来时发现没有,在门口的花圃那边,是有一个小型的旋转木马,是需要人去推的,小孩子才能坐上去玩的一个小玩具,和游乐场里的那种没办法比,但也确实是有的。

场景里出现的一切,其实都源自于现实生活。”

“老板,你到底想到了什么,直说吧。”

“问题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想到。”

周泽抖了抖烟灰,有些无奈道:

“好麻烦,我都想回去劝莺莺把这房子给卖掉了,住起来太麻烦。”

“这是不是梦?”张燕丰忽然说道,“因为梦是现实的投影。”

“梦?”周泽笑了笑,“不是梦。”

低级的幻境,不可能让自己入眠成功,除非有白莺莺在身边,否则他周老板就是拼命地嗑安眠药,也不可能睡着,睡不着的话就别提做梦了。

“不是梦,但又是现实的投影,还能是什么?”

张燕丰还在自言自语着。

“我说老哥,术业有专攻,你就别参合了,这事儿越来越危险了,你以后一个人也别来了,反正这房子也卖给我家老板了对不?”

老道这话也是好心,

虽说张燕丰刚差点把他给****坐死,但老道也认他是一个好警察,作为普通老百姓,好警察大家还是爱护的。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居然是白莺莺的电话。

“喂。”

“嘤嘤嘤,

老板你在哪里啊?”

“在跟警察查案子啊。“

“哦,老板好辛苦哦。”

“什么事?”

“是这样子的,我今天整理房产……哦不,打扫房子卫生时,发现了老板你那天叫我藏起来不要让你看见的卷宗。”

“哦。”周泽应了一声,“怎么了?”

周泽原以为白莺莺会说这卷宗上命案发生的地方就是她刚买的别墅。

但周泽想错了,

白莺莺根本对这个没概念,她买了太多房子了,她只记得数目,如果不查房产证的话根本就不懂自己房子到底买在哪里了。

“老板,这个卷宗上的死者我认识唉。”

“认识?”

周泽皱了皱眉。

“对啊,我每天打扫书店时都能看见她啊?”

她在书店里?

“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女人亡魂在书店里,他周泽眼瞎么,怎么可能看不见?

“真的就是在书店里啊,人家每天打扫书架,有一排是专门放恐怖悬疑的,人家见过她的名字啊。

她叫张恬圈啊,笔名更搞笑,叫深闺二嫂。

老板,每次我打扫书架看见这本书时,人家都笑得肚饥痛。”

“深闺二嫂是你妹……”周泽看着张燕丰,“不对,是张恬圈,是…………”

“是我妹妹的名字。”

周泽点点头,问道:“莺莺,她的书名叫什么?”

之前张燕丰说过,他妹妹平时宅在家里带孩子写,但周泽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版过书。

“书名啊,

叫,

《我爱我家》,

不过是用血色字体印刷的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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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伤害过你的人最好的回应,不是和他去吵,也不是去哭和闹,

而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

活得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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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三章 尸体的舞蹈!(第三更)

“把她的书带来,我给你发个地址。”

“好的,老板。”

挂了电话,把地址给莺莺发过去,周泽打了个呵欠,对老道跟张燕丰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张燕丰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让我回去?”

“是啊,老板,贫道不能走啊,贫道走了谁来保护你啊。”

“…………”周泽。

如果不是你今天上厕所闲得蛋疼把符纸贴在马桶盖上,肯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人张警官这些年来这里调查或者是睹物思人不知道多少次了,结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当然了,这话周泽又不能说出来,他之所找老道来,也是存着让老道试试能否摩擦出火化的心思。

老道圆满完成了任务,虽然导致卫生间马桶屎尿横飞惨不忍睹,但目的还是达到了。

“你们先回去,留在这里我分心,我今晚再看看。”

周泽今晚不打算走了,

两世为人,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住自家别墅,

心里还真有点小激动。

“我不能走,不把事情调查清楚,我怎么能走。”张燕丰这时候显示出了一种执拗。

没办法,

死者是他亲妹妹,还有他的两个侄儿,现在事情因为周泽的出现而产生了转机,他当然不舍得这时候离开。

说句不好听的,他宁愿死,也要调查出真相,作为老刑警,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你留在这里只会影响到我的调查,如果你想让我早点把事情真相给调查出来,你就得听我的话。

咱们,术业有专攻。”

“可是…………”

“别可是了,从法理上来讲,这里现在是我的……我的女仆的产业,如果我不同意你出现在这里,你就是非法闯入,你是警察,得守法。”

“那你自己小心点。”张燕丰站起身,并没有因为周泽的坚持拒绝而生气,这点度量这点事儿,他还是能看得明白的,“谢谢了。”

“别客气,要谢的话想办法帮我弄个驾驶证来就好了。”

“这不符合规定。”

“我又不是普通人,我上辈子有驾照的。”

“我想想办法。”

张燕丰走了。

老道这个时候也麻溜地收拾起东西对着周泽点头哈腰一阵也跟着出了玄关,

忠心表过了,

谁真留下谁煞笔!

别看老板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但那是老板,他是开挂玩家,咱是普通玩家,命只有一条,得珍惜。

俩人都走了,

周泽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半眯着眼,

睡是睡不着的,所以周泽穷极无聊之下则是开始脑补原本那一家子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比如一家四口在客厅一起看电视,或者俩小孩在这里玩玩具,又或者少妇在厨房做饭,老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想着想着,玄关那里传来了门铃声。

周泽走过去,打算开门前却通过显示器上看见站在门外的并不是莺莺,而是一个身穿着碎花裙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样子应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清爽的马尾辫,给人一种温婉古风的气质。

周泽打开了门,

对方一看开门的是周泽,吃了一惊,有些意外道:“先生,您是?”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

“哦,我知道了,您应该是她的丈夫吧?

她说的,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当初选择这套别墅,也是为了她丈夫方便。

她丈夫家里自小条件不好,所以一直想要住别墅。”

“…………”周泽。

莺莺那货说得这么实诚么?

还有,

你特么既然认为我是她丈夫,

你也用得着说得这么实诚么?

“你是中介的?”周泽问道。

“是的,我是做中介的,请问,您的妻子呢,她不在么?”

“马上到。”

一听是中介的,周泽就懒得招呼了,直接走回客厅在沙发上重新葛优躺下来,道:

“有事儿的话,明天来吧,今天不方便。”

“是么?”

女孩愣了一下,道:

“但是您夫人约我今天来的,她说今天她要在这里开派对,会请一些有意思的人来参加,让我千万不要错过。”

“派对?”

周泽皱了皱眉,

不对,

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当即问道:

“那位夫人,姓什么?”

“什么?”

女孩吓得后退了几步,有些警惕地看着周泽,“您到底是谁?”

“我问你那个夫人姓什么,她是姓白还是姓张!”

“姓张啊,张恬圈啊。”

“她请你来的?”周泽问道。

“对啊。”

“小姐,你确定自己五年前没因为一场车祸而昏迷到现在,昨天才醒来才记起这个约会?”

“先生,您说的这个都是里的烂俗套路了。”女孩鄙夷道。

“哦,意思是,她前几天才和你约的?”

“对啊,昨晚她才跟我说的啊。”

“你确定是她本人?”

“肯定是她本人啊,她在微信上约我的,我一直是她的书迷呢,而且我开始写走上创作之路也是受她的影响,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那你知不知道啊,在五年前,张恬圈,就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女孩笑了,

“先生,这是在比拼悬疑剧情么?”

“你不信拉倒吧。”

周泽懒得搭理这个中二女作家了。

女孩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像是在搜索着什么,但这起发生在五年前的案子,因为是自杀,所以网上鲜有关于它的消息,毕竟不是什么灭门惨案,也得不到大家的关注度。

不过,女孩搜了一下之后却发现了不少通城当地贴吧或者论坛的相关帖子,帖子是近期的,主题是最近一套凶宅被人买下来了。

而后下面介绍了凶宅曾发生的事情,有好事者把当时记者发布的文章大海捞针般给找出来贴在了后面。

女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当她抬起头时,发现周泽还在老神地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当即从自己挎包里取出一本书道: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用着她的,假装…………“

女孩神神叨叨地在那里自言自语着。

“喂。”周泽喊了她一声。

女孩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自言自语,时而蹙眉,时而忧愁,时而舒展,甚至还时不时地“噗哧”笑出来。

“你身上没多大事,你现在还是走吧,忘了她,把她联系方式拉黑删掉,如果她还联系你,你可以选择报警,也可以来我的书店找我,就是在南大街的那家书店,很好找。”

因为在南大街开书店的,周老板是独一份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女孩看着周泽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你有病吧?”

“是,我有病,我患上了相思的病!”

女孩说着说着居然跳了起来,可以看出来,她是有一定的舞蹈功底的,居然还跳得有模有样。

但这是什么鬼啊!

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来…………尬舞?

“抱歉,请你滚!”

周泽走到女孩面前,准备把这个女的给赶出去。

“不,我不走,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女孩“哗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碎花裙,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别……”周泽的耐心几乎被耗掉了,别在右手位置的指甲也慢慢地长了出来。

弄晕她,然后打电话叫老道回来,把这疯婆子送医院去。

“你杀了我吧!”

女孩却忽然主动抱住了周泽,

“来,杀了我吧,让我感知到你的血,让你感知到我的泪,让你触摸到我对你的温度!”

“…………”周泽。

妈的,

妹子,

你是从疯人院刚跑出来的吧!

周泽的手指很不客气地环绕过去,对着女孩脖颈位置直接刺下。

“嘶…………”

然而,

就在此时,

女孩搂住周泽的手臂忽然发紧发力,

猝不及防之下的周老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被掰成两半。

“来,我们来跳舞吧!”

女孩抱着周泽,周泽双脚离地,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被动着跟着对方一起跳舞。

这时候,

周泽如果不确定对方有问题就真的白混了,

当下,

周泽的指甲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女孩的脖颈位置,

然而,

指甲刺入之后所发出的竟然是“噗噗噗”的声音,

抽出来再看时,指甲上竟然流淌着的是白色的液体,很恶心也很浓稠。

女孩就这样一边流淌着白色的液体,

一边强行抱着周老板继续跳舞,

一首,

没有伴奏的舞蹈。

………………

“师傅,麻烦你快点哈。”坐在出租车上的白莺莺催促道。

“小姑娘,我这已经很快了,没办法,这里红绿灯多,咱们运气又不好,一路红灯也没办法。”

“好吧。”

白莺莺有些担心老板在那里等急了。

哪怕是看到了地址,

但白莺莺还是没想到那居然是自己前不久刚买下的别墅,也不知道那里其实是她的产业。

她只是担心自己没能及时把老板要的东西送过去,老板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叹了口气,

看了看手头的书,

那个叫张恬圈的女作家其实不光只有一本书,

除了恐怖版本的《我爱我家》以外,

其实她还有好几本书,而且这些书里故事背景都是在一个别墅里发生的,她似乎对别墅这个场景情有独钟得很。

一个急刹车,

莺莺腿上放着的书掉在了地上。

“妈的,前面的**崽子忽然减速,有病吧!”司机骂道。

莺莺弯腰把书捡起来,最后捡起的一本叫《尸体的舞蹈》。

题材很荒诞,

简介居然是说《西游记》中的白骨精没被孙悟空打死而是打成了失忆,

迷迷糊糊地活到了现代,变成了一个女文青作家。

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勾引男人和她跳舞,

等到一首舞结束之后,就把这个舞伴给吃掉,随后又变回了普通的女作家恢复到普通人的生活方式。

等隔一段时间,

她又会出来狩猎……

爱情不像爱情,灵异不像灵异,荒诞无厘头,较真起来毫无逻辑,但这确实又是那位女作者笔下故事的特色,也是她的卖点。

白莺莺看着这本书封面上,

一男一女在别墅客厅里跳舞的画面,

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好像记得,

我也刚买了一个别墅哇,

那我也可以跟老板在别墅里跳舞么?

想想就好激动的说,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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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四章 双面人

周老板现在有种自己活在《聊斋志异》中的感觉,

因为在《聊斋故事》里总是有各种女鬼啊、狐狸啊甚至是女尸啊这类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跟书生相恋然后又诞生出各种莫名其妙地结果。

周老板不是故事里的书生,但他此时依旧是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明明刚送走了老道跟张燕丰,

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等着白莺莺把那个女人的著作都送来。

至于今晚能不能发现重要的线索或者找到那个女作家死亡的真相,周泽不清楚,一切随缘吧。

不过他倒是想着待会儿让莺莺买点红酒买点菜来,

自己悠哉悠哉地坐在别墅二楼喝喝酒吹吹风,

莺莺在旁边给自己捶捶肩膀,

享受一把解放前地主老财的腐败生活。

虽说这里是凶宅,甚至可以说是鬼屋,但周老板自己就是鬼差,莺莺也是僵尸,

进鬼屋,

真的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亲切,

就像是街面上那些地痞流氓进看守所一样。

只是,

事情地发展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弧线之中,

哦不,

是抛物线!

首先,

这个女人是谁?

周泽一开始以为是巧合,但现在周泽可以断定,这肯定不是什么见鬼的巧合。

一开始,她的表现还很正常,但现在,自己都快把她后背的皮都扒开了,但她居然还是继续强搂着自己在跳舞?

巧合?

去特么的巧合!

“人家背上好冷啊。”

女作家把自己嘴唇凑到周泽耳边,轻声细语,像是发嗲的女友在对你轻声诉说。

周泽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在此时失去了逻辑,

此时,

他受够了,

他真的受够了。

管你是人是鬼,管你是什么玩意儿,

老子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指甲再度变长,变成了那种镰刀一样的形态,周泽毫不留情地对着女人的脖颈位置刺了下去!

“噗…………”

一开始是金属刺入肉中的声响,

但随后却像是二胡拉出来的切割长调。

周泽感觉自己正拿着一把锯子,正在切割着钢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跟锯子有仇还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指甲刺穿了女人的脖颈,周泽不停地来回抽插,

但女人却依旧和周泽在跳舞,她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宛若盛宴之前的仪式,神圣且不可缺少。

天见犹怜,周老板发誓自己以前哪怕有过很凄惨的时刻,但还真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尴尬过。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怪胎,油盐不进,哪怕是自己的指甲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

舞步开始加快,节奏开始提起,像是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周泽另一只手的爪子也刺入了女人的脖子之中,两只手的两双指甲,像是两把锯子一样,深深地嵌入女人体内。

周老板不是屠户出身,但女人上半身的皮肉在这般来回交错之下,真的是所剩无几了,大部分地方白骨都直接露了出来。

骨头很白净,很光滑,哪怕锋锐如周泽的指甲也没办法在上面留下太多的痕迹。

“呼…………”

女人双手死死地勒紧周泽。

“亲爱的,我们开饭吧。”

舞毕,

开饭!

“砰!”

周泽被抱入厨房里,而后自己整个人被推放到了洗碗池上,一般来说这个姿势在一些小电影里很常见,但此时男女主角的位置有点颠倒了。

女人拿起旁边的菜刀,

周泽瞳孔当你一凝,

他清楚,

等女人真的把菜刀送入自己体内之后,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吼!”

一声低吼,

自周泽喉咙深处传出,

另一个意识正在慢慢地苏醒,

紧接着,

周泽的皮肤开始干瘪下去,眼圈也在慢慢地凹陷,两颗獠牙则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一时间,

力气大增的周泽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指甲,硬是从女人的束缚之中挣脱了出来,而女人手中的菜刀则是砍了一个空。

周泽从洗碗池上下来,看着这个一半人皮一半白骨的女人。

“开饭了。”

女人低吟道,似乎并没有察觉面前的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周泽向前一步,

然后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对啊,

很不对啊,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一次的苏醒,

为什么是他来占据主导地位?

不可能是那个意识放弃了主动权,把力量送给了自己。

不可能,

这是不可能的!

以前那个意识苏醒时,周泽就只能退居幕后,看着那位大杀四方解决好面前的危险后吃饱喝足回去,然后周泽再出来。

但这一次,

周泽发现自己明明让那个意识苏醒了,但为毛自己还是“驾驶员”?

“来,开饭了!”

女人再度扑了过来。

周泽也来不及思考其他东西了,主动冲了过去,每次让那个意识苏醒,让自己变成僵尸之后,面前的任何问题,似乎都不再是问题了。

也因此,对于这种状态,周泽有着一种极强的自信。

然而,

当双方撞击到一起之后,

周泽整个人竟然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到了厨房的瓷砖上,胸口位置更是出现了几条血淋淋的伤疤。

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只是踉跄地后退几步,又再度兴致勃勃地冲了上来。

周泽站起身,这一次,他没敢硬抗,而是选择了后退,只是女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哪怕周泽明明躲过去了,但她那只剩下白骨的双手所持的菜刀还是扫中了周泽的手臂。

“嘶…………”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的手臂竟然在此时被割裂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与此同时,

自己嘴里的獠牙正在慢慢地缩回去,刚刚干瘪下去没多久的皮肤也在重新恢复松弛。

“你在搞什么?”

周泽忍不住自言自语,

这也确实是自言自语。

但没人回答他,

那个意识像是离开了自己体内一样,

出差了?

度假去了?

“开饭啦!”

举着菜刀的女人再度逼迫而来,周泽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暂缓了对方的移动,而后迅速地冲出了厨房,转身进入了卫生间,随即将卫生间的门给锁住。

卫生间里还弥漫着阵阵恶臭,但周泽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在生命危急之下,洁癖也不是不可以忍受的!

甚至你可以喊“真香!”

“咔嚓!”

卫生间的门被一只白骨手直接洞穿,周泽回头一看,发现老道的那张符纸仍然留在马桶盖上,当下毫不犹豫地把符纸取下来,

贴在了门上。

符纸开始燃烧起来,

白骨手也一下子变红,

甚至发出了类似于“糖醋排骨”的香味,

而后猛地收了回去。

女人不敢再破坏门了,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她只是把头低下来,把自己的眼窝凑在了刚刚被自己破开的裂缝位置,死死地盯着里面的周泽在看:

“嘿嘿,等着……开饭。”

周泽扫了一眼符纸,

发现符纸居然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了。

该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泽转过脸,看向了卫生间里的镜子。

这时候,

他愕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正在不停地咆哮和挣扎着。

“你是…………”周泽马上醒悟过来,“你怎么到里面去了!”

镜子里的周泽在拼命地咆哮着,

周泽听不到声音,

但大概,

或许,

可能,

差不多,

能猜出,

他是在骂人?

周泽的火气也一下子起来了,

妈的,

你不打一声招呼就溜了,害得老子连大都开不出来,

你还好意思骂人?

似乎是察觉到周泽在想什么,

镜子里那位挣扎咆哮得更剧烈了,

估摸着如果他这时候能出来的话,

甚至连同归于尽自己撕碎自己的心都有了。

………………

“到了,就是这里。”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小姑娘,这个小区我的车进不去,你从那边自己走进去吧。”

“好的师傅,你结算账单吧。”

白莺莺下了车,没走几步,司机就在后面喊她道:

“喂,小妹妹,你这里还有一本书没拿。”

白莺莺马上跑了回来,司机师傅伸手从座椅底下艰难地取出一本书。

应该是之前车子急刹车时,甩下去的,白莺莺没发现,遗漏了这一本。

“嘿,《双面人》,鬼故事吧,小姑娘看这个不怕做恶梦么?”

司机憨厚地调侃道。

这位司机师傅要是知道他是在劝说一头僵尸少看点鬼故事别做噩梦的话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我给人带的,谢谢师傅。”

“我其实也挺喜欢看鬼故事的,但夜里开车时不敢看,我看看这简介哈;

一个人体内有两个意识,

他们原本生活在一个身体里,有矛盾有争吵有提防有不安,

但忽然有一天其中一个意识被关进了镜子里后,

另一个,

却反而开始不习惯这种原本自己所渴望的独立生活,

甚至开始主动寻找被关押在镜子里的

,另一个自己……”

司机师傅砸吧砸吧嘴:

“呵呵,这不就是精神分裂么;

说得这么玄乎,现在这书啊,噱头是越来越花哨了,反而没我们年轻时看的金庸古龙的武侠书有味道。”

说着,师傅把书递给了白莺莺,

“走咧!”

“师傅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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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五章 骨肉相连(第一更!)

“咔嚓…………咔嚓…………咔嚓…………”

女人的脸不停地在门上磨蹭着,甚至还有哈喇子流了出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

她是真的饿了。

就像是家里养的大宠物狗正在准备开饭一样,恨不得直接扑到你身上去,在那里用爪子刨着地,强行按捺着。

周泽打开水龙头,把里面的冷水往自己脸上浇,他需要冷静一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冷静格外重要。

首先,这应该不再是什么幻境了。

但正是因为这不是幻境,才会觉得更加的可怕,更加地让人难以理解。

虽然周泽是个鬼差,但现实世界里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现在居然跑到镜子里去了,他在喊什么,他在骂什么,自己也听不到。

如果周泽现在可以发朋友圈的话,

肯定是:

我是周泽,

我现在慌得一比。

老道的符纸已经燃烧了大部分了,就差那一点点了。

把马桶盖子合上,周泽坐在了马桶上,慢慢地闭上了眼,他需要安静,需要冷静。

如果没有那个意识的帮助,自己就活不下去的话,那自己还折腾个屁,老老实实地等人家苏醒完成交接班就行了。

人最可靠的依仗,还是自己。

“呼…………呼…………”

深呼吸,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因为闭着眼,所以周泽没看见此时镜子里的那位在看见周泽平静地坐下来之后,他也渐渐地不再挣扎咆哮怒骂了,转而开始一样,平静地站着。

外面,有一个女人等着开饭,周老板并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是一个白骨精,一个似鬼非鬼,似妖非妖的矛盾存在。

她本就是荒谬中诞生的东西。

“砰!”

最后一点符纸烧完,化作了灰烬。

与此同时,

门也被撞开,

女人双手持菜刀冲了进来。

周泽猛地睁开眼,

武士甲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之所以没召唤出铠甲,是因为自信于自己唤醒那个意识进入僵尸状态时的实力,一切可以秒杀一切。

现在,

他需要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力量给完全地施展运用出来了。

“铿锵!铿锵!”

菜刀被疯狂地砸在了甲胄上,那可怕的撞击力道让周泽差点摔倒在地,甲胄上居然也出现了可怕的凹痕,天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强的力道!

哪怕是普通的菜刀,但在被她挥舞起来之后,估计一头牛也能一刀秒杀。

“啪!”

周泽的指甲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迅速侧身,向前一推,女人被周泽推向了另一侧。

女人的脸和胸口贴在了卫生间的墙壁瓷砖上,不停地扭动着,她身上的衣服在之前就已经裂开了,但眼下,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没办法欣赏这种“美”。

很多人都说,欣赏一个人,得看他(她)的内在,而不是应该看表象表皮。

但真的撕开血淋淋的表皮让你深入透彻地看内在时,

你会觉得,

还是看皮吧,

还是看外表吧!

“开饭啦!”

女人双臂死撑着墙面,向后推,墙面的瓷砖开始龟裂起来,像是蜘蛛网一样,不停地延伸出去。

周泽左手指甲化作了镰刀,直接刺入了女人的后背腰间位置。

女人没有痛苦,更没有惨叫,甚至还回过头,继续流着口水看着周泽。

像是在说,

你好皮啊!

“下去!”

周泽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甚至连自己体重都算在了里头,女人上半身被迫给压了下去,不剩下多少皮肉的脸更是被周泽强压着塞入了马桶之中。

女人开始拼命地挣扎着,

她想要起身,

想要抓住周泽,

想要享用今天自己的盛宴!

但周泽两双长指甲却像是钢筋一样,卡住了她的身子,这就像是订书机一样,将她给死死钳制在了这里。

卫生间的空间就这么大,加上马桶的存在,使得周泽得以利用空间对女人进行着限制。

女人的挣扎还在继续,

指甲与骨骼的摩擦声是那么的刺耳,

随着她的不断挣扎,周泽还能看见自己指甲盖的位置开始有鲜血慢慢地渗透出来,显然,自己的指甲也开始有点承受不住了。

《西游记》里,如果不是唐三藏一次次地扯后腿,孙大圣一棒就能把白骨精给砸死,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白骨精只是能变变模样骗骗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周老板又不是孙大圣,眼前的这位,真的是有种“刀枪不入”的感觉,那骨骼,跟高强度合金一样。

要知道以前周老板的指甲可是锋锐到足以“削铁如泥”的,但每次摩擦之下,只能在对方骨骼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连凹槽都算不上!

“怎么办!”

周泽喊道。

卫生间里,只有他跟这个女人两个人,

然而,

周泽清楚,

镜子里还有一个。

如果周老板今晚撑不住,真的成了这个女人的盘中餐,死的,可不光是周泽自己。

以前,对方为什么要一次次在周泽遇到危险时强撑着苏醒帮忙,

也正是这个原因,

他和周泽其实就是一个人,周泽玩完了他也就玩完了。

所以哪怕他每次苏醒之后都得付出极大的消耗和代价,

但也得一次次地醒来帮周泽擦屁股。

镜子里的周泽伸出手,

像是剥香蕉一样,

慢慢地剥去自己手指上的皮肉,露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白骨,

一切的一切,

显得那么得流畅,

那么的静谧,

这种静谧不光是体现在没有声音这一种细节上,

而是那种对身体,

对血肉,

对疼痛的,

不屑一顾!

而后,

他将白骨手指送入嘴里开始慢慢地吮吸起来,

像是坐在烧烤店里吃着一串骨肉相连,上面还撒着辣椒面儿。

“嘎嘣…………嘎嘣…………”

那酥脆,

那爽口,

镜子里的那位,

居然真的开始在表演铁锅炖……

哦不,

是在表演自己吃自己!

他吃得很投入,

吃得很专注,

随即,

他对着周泽挥挥手,

五指之中,

已然有一根不见了,

而那一根正在他嘴里继续咀嚼和品味着。

吃自己?

周泽想着。

吃自己,增强力量?

这是僵尸的秘术?

镜子里的周泽脸色忽然一变,

他应该是听到了周泽内心的想法,

虽然他现在在镜子里,但他和周泽,其实还是相连的。

他又开始疯狂地咆哮和怒骂起来,

仿佛恨不得撕碎了这个蠢货!

只可惜他离不开镜子,回不来,

否则真的可能拉着周泽一起殉葬了事!

不是吃自己?

那是吃?

周泽低下头,

看了这个被自己两把“镰刀”卡死在卫生间马桶上暂时没办法脱身的女人。

太重口了吧……

周老板不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上辈子的他出身自孤儿院,在吃的方面也没什么讲究。

这辈子,“吃饭”,在很长时间以来都是极大的问题,能吃下去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吃好喝好,更不会去强求。

但说一千道一万,

直接吃这个,

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吧?

“砰!”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嘶…………”

周泽疼得差点跳脚,

他的左手小拇指上的指甲,竟然直接崩断了,指甲盖都翻裂了出来,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

尤其是周老板的指甲和普通的指甲不同,此时所带来的痛苦感也更是强烈。

原本十根指甲也只能堪堪将女人给牵制住,

现在断裂了一根,

就更难以彻底压制住女人了,

而她似乎也因此得到了鼓励,

挣扎得更加起劲了。

卫生间里,

传来了白骨女人急促的呼吸声,

带着一种极强的韵律,

她在不停地试图站起身,回过头,

但每次强撑起来又再度被周泽压了回去,

双方的较劲,已经持续到了现在。

没时间犹豫了,

也不可能再犹豫了,

周泽张开嘴,

对着女人的后背直接咬了下去!

自己的獠牙也早就回去了,

毕竟自己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进入僵尸状态,

再加上,

这骨骼强硬到连自己的指甲都切割不出什么痕迹,就靠自己的牙齿,可能么?

女人后背上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还有皮肉牵绊着,其余地方早就只剩下白骨了,但白骨上还残留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白色粘液,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周泽一口咬住了对方的一根骨骼,

这次咬得可是一点都没留力气,也不敢留力。

“吱吱吱…………”

牙齿在对方骨骼上不停地摩擦着,

周泽疼得鼻头一酸,眼泪都掉了出来。

咬不动啊,

艹!

这是什么鬼办法!

难不成得把女人丢进铁锅里煮开了,

或者红烧翻炒一下?

但可能么?

这个女人自己就快控制不住了。

若是让她脱困出来,

被清蒸或者红烧的就是自己了,正如刚刚一舞结束女人就把自己往厨房里抱过去一样。

她生前也应该是一个讲究人,

不喜欢单纯地茹毛饮血,

喜欢惊醒烹调出来的食物。

但在下一刻,

当周泽嘴里的唾液分泌出来,沾染到了女人骨骼上时,

恍惚间,

周泽觉得自己所咬着的骨骼,

像是被软化了一些,

牙齿好像也稍微地刺进去了一点,

这是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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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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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六章 书中故事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白莺莺捧着一沓书一边哼着歌一边往里走着,

她很喜欢《还珠格格》系列,对很多的清宫剧也非常喜欢,原因很简单,清宫剧对于白莺莺来说很有代入感,毕竟她是那个年代的人。

“哇哦,这里的别墅都好漂亮哦,等把书送给老板后,打电话让那个经理在这里也帮我买一套吧。”

莺莺一边欣赏着附近的景色一边自言自语着。

她自己都不清楚,

其实她已经在这里买了一套房了,

而自己的老板,

也早就厚着脸皮地住进去了。

当然,

对于房产多的人来说,

记不住自己的房子都在哪里,

也算是很正常的事儿吧。

“哦,到了,这一栋。”

白莺莺站在门外,向里头看了看,她发现这家院子好破败啊,杂草丛生,主人家肯定很懒或者平时这里根本就不住人。

“就是你们这帮买了房子不住的家伙把房价炒起来的,害得我现在买房子居然这么贵!”

白莺莺不满地抱怨道,

她有自己的陪葬品,

白夫人当初也喜欢收集点古玩字画什么的也在她这里,

但哪怕你再多的身家,面对房市的时候,依旧会有一种自己很快被掏空的感觉。

当然了,

一直只想着在房子数量上超过许清朗的白莺莺也没意识到,

她这种买房行为,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炒房。

推开院子的门,走到玄关入口,白莺莺按响了门铃。

老板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还叫我送书来?

“咔嚓…………”

门被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有些丰腴,个头不是很高,戴着一副眼镜。

“请进。”

问都没问,

直接让白莺莺进来。

“额…………”

白莺莺走进来后四处张望着,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找错地点?

“你是来找你男人的吧?”女人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嗯嗯!”

白莺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我的男人,

这个称呼,

很喜欢!

“他在那儿呢,他说他累了,躺一会儿。”

白莺莺顺着女人指着的位置,

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周泽,

熟悉的老板,

熟悉的葛优躺。

白莺莺马上捧着书过去。

周泽坐直了身子,示意白莺莺给自己按摩肩膀。

放下书,

白莺莺绕到沙发后面,开始给周泽按摩肩膀。

“妈妈,我饿了呢。”

一个长得跟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女人蹲下来,

伸手抚摸着女孩儿的头发,道:

“乖,去楼上找你哥哥,你哥哥那里藏着不少零食。”

“好的,妈妈!”

小女孩一蹦一跳地上楼去了。

客厅里,

就只剩下了那个女人、白莺莺以及周泽。

“老板,我把书带来了。”

白莺莺一边按摩一边对周泽轻声道。

“嗯。”

周泽点点头,

像是懒得说话,有点疲惫了,只是闭着眼享受着按摩。

女人走来,伸手在那一沓书上翻动着,捡出一本,道:

“这本书我看过,《饕餮的晚宴》。”

“嗯哼。”白莺莺不置可否。

“讲的是一个男的,是一个杀人恶魔,而且他有个癖好,杀人之后得把那个人给吃了。

他喜欢杀女人,而且他对吃人的要求很高,喜欢把被害者的骨头剔出来煮汤,再慢慢地啃她们的骨头。”

女人面色平静地叙述着,

“有意思,这种书居然也能出版出来。”

女人看着白莺莺,笑了笑,继续道:“姑娘,我这里还有一些书,你看么?”

白莺莺摇摇头,她全身心思似乎都在老板身上,无暇他顾。

女人有些失望,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道:

“好像要下雨了啊。”

外面,其实已经天黑了。

“这本书,姑娘你看过么?”

女人又取出了一本书。

你好烦啊,

炫耀你看书多么!

人家躺棺材里两百年,

又没ifi!

哪有空看书啊!

《烈女转》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白莺莺很不爽这个一直拿捏着腔调的妇人,或许,是她对周泽居然出现在有孩子的女人家里的一种本能警惕和防范吧。

老板现在身边不光有萝莉,有原配,还有男人,

现在又在拓展口味,

发展人妻系列了?

莺莺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

好累哦!

但这个女人像是根本就没有在意白莺莺的反应一样,

继续道:

“这本书书名叫《钱女幽魂》,蹭的是《倩女幽魂》的热度。

讲的是清朝年间,

一位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喜欢上一个书生的故事,

这种桥段别说是现代人了,就算是古人估计也看腻了。

所以作者设计了故事新的走向。

比如,

那个穷书生其实是个情场老手,最喜欢游走在各家大小姐之间,专门骗这些小女孩的芳心………”

听到这里,

白莺莺的神色忽然一怔。

“还有,这件事后来爆发了,爆发的原因很简单,书生想偷香窃玉,但这位大小姐不愿意,她只想着在新婚之夜把自己的身子给交出去,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同意先上车后买票这种事儿。

她傻傻地鼓励书生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结果书生怒了,把自己和她的事情宣扬了出去,而且还有大小姐送她的贴身玉佩做证明。

呵,

男人,

他们喜欢把女人当作自己炫耀的东西,

在酒桌上,

拿来得瑟。

其实,很多女人也傻,不清楚对于男人来说,

和人一被子很容易,但和人一辈子却很难;

这件事宣扬出去后却给那位大小姐带来了巨大的灾祸,因为大小姐是有婚约在身的,对方还是巡抚家的公子,再加上大小姐所在的家里家教森严,注重礼法,祖辈和父辈都是学道出身,更是眼里揉不得这种沙子。

大小姐被浸猪笼了,对外报的是病死。”

莺莺按摩的手指,停了下来,面色阴沉地抬起头,盯着还在娓娓道来的女人。

“故事到这里,也不算稀奇,只能算是一个悲剧,但这种悲剧,却太多太多,吸引不了眼球。”

女人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大小姐是死了,死后变成了鬼,却因为一些机缘,躲过了鬼差缉拿,在人间逗留了下来。

她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她要报复。

她当过庙神,她原本真的可以一直成为庙神的,享受香火,日后说不得还能得一个稳定的官身。

但她一直在看着,一直在等着,也一直在报复着,那个书生的后代,被她一个一个地弄得妻离子散郁郁不得志,最后不得善终,但她一直保护着他们家香火不断,好让自己可以一代一代地报复下去。

所以,

千万不要惹怒女人。

做一万件好事,但只要故意做了一件坏事,就会破了功,她的庙身一直风雨飘摇,后来干脆没了。

哪怕是之后看开了,报复结束,下地狱时,心里也是有着很大的忐忑。

她知道自己积累了很多的功德,

却不清楚,自己的功德能否抵消掉自己所做的恶。

但她却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

当初爱得坦荡,死后报复得痛快。

人们常说不要对富二代感到不公平,那是他们爹妈努力过了。

所以,别怪自己倒霉,那是他们爹妈造的孽。”

说到这里,女人伸了个懒腰,*****几乎要迸发出来,继续感叹道:

“这本书的故事也告诉了我们,不要总是想着那种天真的爱情,太过天真的爱情,是不存在的。

当然了,这种古代才子佳人的故事在现实里也很少会真的发生。

张爱玲还是鲁迅好像曾说过:

男的不穷,女的不丑,中间就差一顿酒;

男的穷,女的丑,五湖四海皆朋友。”

“妈妈,哥哥不给我吃零食呢。”

小女孩在楼上喊道。

“来了,来了,妈妈来了。”

女人起身,走上了楼梯,她的侃侃而谈终于结束了。

客厅里,

就只剩下了周泽和白莺莺。

“继续捏,不要停。”

周泽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白莺莺点点头,

伸手下去,

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脖子,

另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

而后发力,

一扭,

再扯,

最后一拉!

“咔嚓…………”

一颗上好的头颅就被白莺莺取了下来,

抓着头发,

提在了手中,

像一颗海草,

随风飘摇。

人头还在张着嘴巴,有些不明所以,前后的待遇差距,简直翻天覆地。

白莺莺瞥着眼看着他,

道:

“进门就知道你是假的了,

你身上,

没有老板的味道。”

“他的味道,是什么?”白莺莺手中的头颅忽然问道。

不过,

头颅里这次发出的不是男人的声音,

而是之前讲故事的女人的声音,

带着浓浓的不解,也带着极为强烈的求知欲,

作为一名作家,

她希望自己笔下的人物尽可能地写实,尽可能地“栩栩如生”,这样子的作品,才能让读者有代入感。

白莺莺把男人的头丢向了墙壁,

“啪!”

像是西瓜落地一般,

直接炸开,

眼珠子耳朵什么的滚落了满地。

莺莺双手握拳,挡在自己面前,摇晃着身子:

“讨厌,

当然是男人味啦,

干嘛问人家这么羞羞的问题捏,

嘤嘤嘤……”

第两百八十七章 笔!

周泽很少吃烧烤,

小时候在孤儿院,没这个条件;

长大后做了医生,

觉得烧烤不干净,所以不吃。

但这个时候,

周泽却很是怀念烧烤摊上那烟熏火燎的味道,以及那浓重到可以完全掩盖住食物变质的调味品。

这骨头,

实在是太难吃了。

以前见过大狗啃骨头,明明没什么肉了,明明硬梆梆的,但狗就喜欢凑在那上面,啃啊啃的。

现在,

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狗,

在和自己面前的骨头做着斗争。

姿势有点不雅,

场面有点吓人,

一个人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啃噬着他的身体,

身下的女人已经没办法支撑起自己站起来了,只能趴在了马桶上,每一次的发力结果就是自己硬挺了一段时间后又瘫软了下去。

周泽是一个医生,所以对人体骨骼架构很清楚。

所以,虽然啃食了这么久,也就吃掉吃断了几根而已,但周泽却有着自己的选择,哪几根骨头对于人体活动来说最重要,他清楚,所以他的目标很明确。

效果也很超群,

当“咔嚓”一声,

这一根骨头也被自己咬断后,

周老板不得不从女人身上爬起来,

手用力地揉动着自己的腮帮子,

妈的,

好酸好疼。

口腔里残留着不少骨屑碎渣,想吐出来,但转念又想自己刚刚的辛苦,干脆都咽了下去。

这种感觉,

像是隔壁王奶奶李叔叔迷信什么药酒能让自己百病不侵一样。

不过,奇怪的是,

这骨头咽下去时,却没有那种习惯性的恶心感,咽下去,也就咽下去了。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老道跟老许以及小萝莉他们在吃饭,

自己一个人捧着个人骨头坐在旁边拼着老命地啃着,

这画面太美,也太辣眼睛。

女人躺在地上,还在继续抽搐着,双手依旧死死抓着菜刀,但她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也就失去了大部分的威胁,而且为了防止她像是蜘蛛一样在地上或者墙壁上爬行移动,周泽把她的姿势换了一下,让她侧着身子卡在了马桶和墙壁之间。

女人还是在留着口水,对周泽的垂涎她可是从开始就没掩饰过。

周泽对着她敬了个礼,松了松自己衬衫的扣子,走到洗脸池这边,开始细心地洗手。

仿佛自己刚刚做完了一个大手术。

可惜别墅早就没人住了,否则如果有牙刷的话,周泽不介意再刷个牙,甚至冲个澡也可以。

镜子里的那位仍然站在那里,

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周泽,

没有孺子可教的鼓励,

只有你丫没死纯粹运气好的不屑。

“喂。”周泽喊了一声,“下面怎么办?”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栋别墅又到底怎么回事了,

周泽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没有逻辑,

没有因果关系,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镜子里的周泽伸手,在镜面上划动着,像是要写出什么。

然而,

就在他开始写字的时候,

玻璃却开始慢慢地剧烈起来,

里头的画面也正在扭曲着,

镜子里的周泽皱了皱眉,

似乎有些不甘,

字写不出来,

一切明确地暗示都会被打住,被抹去,

对于读者来说,

阅读一本感兴趣的书时,最讨厌的,就是剧透党。

因为这会让人对书对故事对剧情的期待感大大降低,

失去了阅读的惯性。

“别写了,你再写我怕你崩了。”

周泽摊开双手示意对方停止。

虽说周老板心里一直有着小九九,那就是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万一哪天想不开自杀那就再幸福不过了,若是他能良心发现在自杀前把能力都留给自己,那就更美好了。

但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环境下,

哪怕对方被滞留在了镜子里,

周泽依旧不希望他现在出事儿,

毕竟大家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镜子里的周泽不动了,

像是在思考,

而后,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向了周泽。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

指我?

镜子里的周泽摇摇头。

周泽往后退,让开了位置,他看见镜子里的那位手指还戳在那儿,

他在指着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就是提示。

不能直接说,

但可以委婉地提醒,

这就是伏笔。

周泽顺着镜子里那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发现对方指的是那个被自己好不容易卡在马桶和墙壁之间的白骨精。

“她?”

镜子里的周泽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她身上?”

周泽走到女人身边。

女人看周泽又回来了,

高兴地不住咧着嘴笑,

哈喇子流得更厉害了。

“开饭…………开饭…………开饭…………”

周泽咽了口唾沫,

又回头看了看镜子,

又看了看女人,

最后,

他伸手指着女人的头,

镜子里的那位摇摇头。

他伸手指着女人的左臂,

镜子里的那位继续摇头,

他伸手指着女人的脖子,

镜子里的那位仍然摇头…………

…………

一直到周泽指向了那个位置,

镜子里的那位犹豫了一下,

终于点头了。

周泽哑然失笑,指了指里面的那位:

“你有病吧。”

镜子里的那位当即恼羞成怒,

开始发狂,

开始挣扎,

开始咆哮,

开始怒骂!

他像是一头暴躁的老狗一样,只要稍微刺激一下它,就跟发了疯一样。

好在他现在出不来,他骂什么自己也听不到,

周泽纯当他在那里一个人演着卓别林的无声喜剧,

转而,

又看向了女人,

又看向了那个位置,

到底,

指的是什么?

有一个系列电影,在小圈子里一直很火爆,叫《异次元杀阵》,

周泽觉得自己现在就处于那个电影里。

没有开头,

没有结尾,

只是让你享受这惊险刺激的过程。

其实,

这件事的起因,

还是因为一个老者来这里上了个厕所,

不,

上厕所不是起因,

是那个老者脑子有病,

上厕所时还把裤裆里的一张符贴在了马桶盖上,

符纸,

刺激了一个沉睡的东西苏醒,

或者说,

是符纸触发了机关。

…………

“老板?老板?”

白莺莺在别墅里到处寻找着,

她从一楼找到了二楼,

又从二楼找回了一楼。

老板不在,

不光是老板不在,连那个女人跟那俩孩子也不见了,

整栋别墅里,

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那具无头的尸体还继续在沙发上葛优躺着,一动不动。

“老板,你到哪里去了啊,别吓莺莺啊。”

莺莺嘟着嘴,

环视着这栋别墅:

“该死的别墅,别让我找出来你主人是谁,不然本姑奶奶生吞活剥了你!”

“…………”别墅。

白莺莺不甘心,又找了一遍,

这次找得更细致,

床底下,

柜子里,

马桶盖子掀开,

里面都没找到老板,

但白莺莺清楚,老板给的地址就是这里,而且这里刚刚又发生了这般诡异的事儿。

白莺莺重新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自己面前茶几上放着一沓书。

最上面的,

是那本《钱女幽魂》。

拿起这本书,放下去,第二本则是《深闺怨鬼》,封面上的背景赫然也是别墅的客厅,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儿萧索孤寂地坐在沙发上,在她旁边,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

简介上写的是:一个寂寞的怨鬼,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总是找不同的尸体来陪伴自己打发枯燥寂寞的时间。

白莺莺头微微后仰,

脸上露出了嫌弃之色,

然后对着二楼竖了一个中指!

当本姑奶奶傻啊,

这样讽刺我!

“啪!”

这本书被白莺莺直接丢开,

下一本书是那本《双面人》。

是自己之前差点遗漏在出租车上的那本书。

黑灯瞎火的,

白莺莺之前也没细看书的封面,

至于简介故事梗概,倒是被那位司机师傅念出来过。

这时候再看封面,

是一面大镜子,

镜子里站着一个人,

镜子外站着一个人,

哦不,

还有一个被分尸了的女人叉着腿有点七零八落地躺在角落里。

“咦……”

白莺莺发出了一声惊呼,

封面上的插画人,

怎么有点像老板啊,

好像老板今天也是穿着这样子的衣服出去的。

仔细看了看,

白莺莺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手指着外面,

指着一个方向,

他像是在提醒镜子外的自己什么信息一样。

《双面人》这本书的主线其实就是原本互相猜忌的两个灵魂存在于一个身体里,但当他们分开之后却忽然想起了对方的美好,到最后历尽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又破镜重圆在一起的悬疑爱情故事。

算是那位笔名叫“深闺二嫂”真名叫张恬圈的作者,为了迎合市场潮流写出的一本偏耽美向偏腐的。

白莺莺把自己的指甲放在镜子里那个人的手臂上,

顺着他的手臂,

再顺着他的手指,

一路地划行下去,

指甲划过了镜子,

划过了大半个封面,

最后划向了那个女人,

然后,

继续深入下去。

白莺莺张开嘴,

她有些惊愕,

有些诧异,

哎呀,

自己好像发现秘密线索了呢,

是笔!

笔,

找到笔,

就能找回老板!

第两百八十八章 笔尖梦靥!(第四更!)

那边,

周老板还在跟镜子里的那位死掐呢;

这边,

机智可爱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嘤嘤早就发现了其中的线索!

她马上起身,去了楼上,直接推开书房的门,在办公桌上开始找了起来。

一般家庭里的笔,最可能出现的位置也就是在书房里了,当然,小孩子卧室那边也可以找找,不过既然住别墅的,小孩子是不是也有专门的小书房?

白莺莺一边找着一边思考着,

然而,

书桌上很干净,

甚至抽屉里也没有笔的存在。

这里曾发生过自杀事件,警方曾过来来来回回地清扫过一遍,任何有价值有嫌疑的东西都被当作物证取走封存了。

而且,

这户人家住别墅弄个书房其实也就是应景一下的,这年头大家用笔的次数本就不多,大部分的交流都是用键盘打字完成,所以莺莺把整个书房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也就找到了两支水笔。

其中一支笔头还是坏的,写不出字。

把两支水笔放在面前,

莺莺歪着脑袋,

左思右想都觉得能够作为秘密隐藏大boss是一切幕后黑手源头的笔,

会沦落到如此的没格调。

“吧唧!”

莺莺稍微用力扳了一下,

两支笔一起断了。

唉,

不是你们,

安息吧。

走出了书房,莺莺又找了几个房间,发现孩子房间里的衣服玩具文具之类的,什么都不见了。

嘤嘤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这个也不难理解,母亲带着俩孩子一起服毒自杀了,双方家属肯定是把孩子的衣服之类能够纪念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栋别墅也没人在住,自然会显得很“空旷干净”。

找了好久,

又是从二楼找到了一楼,

这次是比之前那次找老板还要仔细,毕竟能藏老板这么大一个人的地方不多,

但能藏笔的地方很多。

找来找去,

除了书房里那两支已经被分尸的两支水笔,

白莺莺没有再找到第三支笔。

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白莺莺对着茶几上的这么多书,

发着呆。

书在这里,

写书肯定是用笔的,

作者跟机关里专门写报告的那帮人都被称之为笔杆子,

但自己怎么就找不到呢?

拿起书,

翻了翻,

看着上面的印刷体,

白莺莺想着这个“笔”是不是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笔,而是指更现代化的替代品?

比如……

键盘?

比如,

电脑笔记本?

但自己刚刚也找过了,没发现电脑或者键盘这类的东西啊。

…………

“喂,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这么s情?”

周泽看着镜子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位说道。

那位还在怒吼,

还在咆哮,

还在不停地挣扎,

可以看出来,

他疯了!

或许,

有朝一日,

周老板真的解决这个自己体内第二意识的方法就是以自己的智商,逼迫对方无法忍受直接自尽。

“行行行……”

周泽摊开双手,

“我理解错了?”

镜子里的那位终于不疯了。

“你没有那种开玩笑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

毛?”

周泽陷入了沉思,

“有毛发的东西?

什么东西留下的毛发?

这里有妖怪?

但我没感觉到有妖气啊。”

镜子里的周泽目光呆滞,

一动不动,

看着外面,

随后,

他干脆坐了下来。

哀莫大于心死。

其实,这也不怪周老板,

正常人谁能看见那个地方瞬间就想到了“笔”,

卧槽,

看见那个地方你还能想到吟诗作赋这种高雅的事情么?

那你还是不是男人?

隔壁的莺莺之所以能迅速想到,是因为在那之前,她就有了很多本书在潜意识里的铺垫,

而周老板没有啊,

他就晕乎乎地跟这个疯婆子打了一架,

然后在卫生间这个不适合进食的地方啃了好久的原味排骨。

“我现在应该怎么把你放出来?”

周泽开始换一个思路。

如果能把这位放出来,

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

那自己就能开无双了,

然后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自己就可以回到书店继续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多美好!

但镜子里的那位一动不动,完全懒得再搭理周泽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没办法,

还是他完全不想出去了。

“别这么消极好不好?”周泽拍了拍已经龟裂的镜面,“我们不能放弃希望。”

镜子里的那位还是一动不动。

周泽摇摇头,

算了,

他干脆推开卫生间的门,

走了出去。

外面,

一片漆黑!

之前周泽记得自己是打开了灯的,然而等自己再出来时,灯全都灭了。

而且这种黑,黑得很浓稠,黑得很深邃,像是有一大卡车的墨汁给倒灌进来了一样。

凭本能的,

周泽觉得这里肯定有事情发生。

“擦擦…………”

轻微的摩擦声,

像是线路接头上出现了问题。

在这种环境下,忽然出现这种声音,别说是普通人受不了,饶是周泽这种鬼差,也觉得身上有点发麻。

恐怖面前,

人人平等。

鬼差是不怕鬼的,

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其实并不是鬼。

“啪!”

亮了,

是客厅里的电视机亮了。

黑白雪花点不停地闪烁着,虽说给这黑暗的客厅,带来了光亮,但这种光亮,真的不如没有。

………………

“笔,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

白莺莺双手拖着自己的香腮,很苦恼的样子。

其实,

白莺莺还是很聪明的,

整个书店,

除了她以外,能找出第二个可以看得懂日文书的人么?

虽然看的是《女仆的自我修养》,但好歹也是日文著作唉。

伸手,把面前的书又开始一本本翻开,话说那位叫二嫂的作者写了不少书,不过莺莺对她其实也不是很熟,只是每天打扫书架时会笑一笑。

以前莺莺倒是听过老道讲过一个东北二嫂,

还有秦先生、周先生、夯先生这类的人,老道说他们都是艺术家,现在都在监狱里体验生活等待着放出来后可以创作出更多接地气的作品。

记得自己当初还问过老道为什么艺术家都得去住监狱?

老道说这是为了更贴近生活,老道还说鲁迅当初住监狱时就认识了自己的狱友周树人,二人后来还成为了知己。

翻着翻着,

一本书的封面吸引住了莺莺,

封面是一支笔,

一支……钢笔!

很突兀,

也很单调,

就是单纯地以一支笔作为封面,别的什么都没有。

书名叫《笔尖梦魇》,一看就是鬼故事。

翻了一下简介,

讲的是一个人,意外之中拥有了一支神奇的笔,拿这支笔写故事的话故事里的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在现实里发生。

他第一次是拿这支笔写了一个恐怖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栋别墅里,

晚上,

忽然停电了,

他一个人抹黑走到了客厅想看一下电表,

但就在这时,

客厅里的那一台电视机,

在停电的状态下,

忽然自己打开了,

一开始电视机里只有黑白雪花点在闪烁着,

但接下来,

却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

“这简介写得不错啊。”

白莺莺下意识地翻开了第一页看了起来,

然后想想不对,马上合上书,

嘤嘤嘤,

人家是来找老板的,

怎么坐在这里看书了!

但好像得看这本书才能找到笔的线索啊,自己刚刚都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了,结果都没找到笔。

一念至此,

白莺莺只能继续翻开书看了起来。

深夜的别墅里,

一个高中女生,

坐在凄凉布满灰尘的客厅里,

看着一本,

鬼故事,

这本身就很恐怖了!

但莺莺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也是废话,

她可是一头两百年窖藏的僵尸啊!

“电视的雪花点开始慢慢地消失,我慢慢地后退,因为本能地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我没留意,

一直后退绊倒了自己,

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但我的眼睛还是继续盯着这个电视,

然而,

让我没想到的是,

真正的恐怖,

来自于我的身后…………”

莺莺一边看一边小声地念了出来。

……………

电视机里不断冒出着雪花,

周泽死死地盯着电视机,

开始慢慢地后退,

《午夜凶铃》周泽没看过,上辈子的周泽一心学习一心工作,对这类电影不感兴趣,而且他是做医生的,死人都见得多了,各种凄惨的死法也见得多了,对恐怖电影更是没什么兴趣了。

这辈子……

这辈子自己都变成鬼了,看鬼片还能有什么意思?

周泽之前为了救中尸毒的许清朗跟莺莺一起看了一遍林正英系列,

结果代入感强到像是在看《闲人马大姐》。

但哪怕没看过《午夜凶铃》,周泽也清楚,那位叫贞子的可爱甜美的姑娘,喜欢从电视机里钻出来。

后退,

且戒备着,

拉开一段安全距离总不会有错。

“砰!”

周泽膝盖正好碰到了茶几,

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到了沙发上,

但周泽的目光还是死死地盯着电视机,

有一种感觉,

快出来了,

电视机里的东西,

快出来了!

周泽没发现的是,

在他身后的漆黑里,

有一道人影,

正在不知不觉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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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章 暴力嘤嘤!

PS:(郑重通知,请大家踊跃发布章节弹幕,用力吐槽!现在弹幕太少了,让龙找不到可以抄的东西,很苦恼!)

电视机的雪花还在继续闪烁着,像是在预兆着什么,

四周,则是绝对的黑暗以及让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周泽坐在沙发上,

死死地盯着电视机画面,

这应该是任何正常人在此时应该有的表现,周老板也不例外。

而就在此时,

一只手,

从后面伸出来,

放在了周泽的肩膀上。

很突兀,

没有丝毫地铺垫,

坐在沙发上的人注意力都在电视机上,根本没料到在自己身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周泽身体在瞬间绷紧,而后反手将其抓住,向前一摔!

这是一种本能吧,人在这种突发情况下的应激反应,周老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刚刚又啃了这么多排骨,自然不至于被吓得抱头鼠窜哇哇大叫。

然而,发力之后周泽身体一斜,差点把自己给摔翻下去。

因为此时周泽手里拿着的,仅仅是一只手,它并没有后面的手臂、躯干等等其他部分,它就是一只手,等于是周泽刚刚发的力,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精细的纹路加上可见的毛细血管,而且其中一根手指上还戴着戒指。

周老板倒是没有被这一幕给吓到,

反而把手放在自己面前,开始仔细地端详起来。

甚至还主动地伸出自己手指在对方无名指上勾了勾,

又在对方掌心位置划了划,

像是在挑逗,

又像是在沟通。

在寂静漆黑的夜晚,

一个青年坐在别墅客厅沙发上,

端详着一只手,

这个画面,

足以让人心悸。

好在,周老板也不是纯粹的普通人,至少在“恐惧”方面,作为一个曾在黄泉路上走一遭的人,他的抵抗程度确实很高很高。

现在的问题不是自己会不会被吓死,会不会被杀死,

而是自己该如何从这里出去。

已经有一个白骨精过来跟自己干架了,待会儿别再冒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把对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周泽希望这只手能动一动,给自己写写字,留点讯息什么的。

你有什么要求,你有什么冤情,

速速说来,

本官……

额,

本差役给你做主!

在书店迎来送往有了很多经验的周泽在此时自能往这方面去想。

一般来说,亡者逗留在阳间肯定是有它的执念的,纯粹的那种不想死老子要当鬼王要修仙这类中二患者往往做不了鬼,死了之后都不用鬼差送,自己就乖乖下了地狱往生去。

周泽书店里倒是有不少类似的书,但在自己接触之中,周泽还没见过想要“一统地狱”当鬼王的鬼。

然而,

这只手还是没反应。

周泽伸手在这只手上拍了拍,而后放在茶几上甩了甩,这只手纯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不鸟你。

你特么的既然这么“心如止水”,

你跑出来干嘛?

………………

“铺垫好多,废话好多,好水啊…………好无聊啊嘤嘤嘤…………”

这边,

白莺莺手里拿着《鼻尖梦魇》这本书不停地翻阅着。

《大话西游里》佛祖座下的灯芯都能成精,

那么作为一头在书店里打工的僵尸,

不说是鸿儒饱学,

但至少是博览群书。

这种书,莺莺真的是看了不少,生前在清代那会儿,白夫人就喜欢偷偷看一些,不过当时被视为yin书,属于不入流的读物。

两百年过去了,虽然不入流的读物在一些自认为B格高的人眼中依然是不入流,但至少可以堂而皇之地放在书店书架上卖了。

这本书,

怎么说呢,

前期铺垫不错,

简介写得不错,

但随后,

就写得好水啊!

水得白莺莺都要吐了,

拜托,

为什么要这么多的外貌描写,

为什么要那么多的心理活动,

为什么要那么多的环境铺垫,

你特么直接告诉我要出现什么不就可以了么!

而且人家是要找笔的,哪有功夫在这里看你胡编乱造什么鬼故事,要看鬼故事,人家不如看自己看老板就好了!

一念至此,

暴躁嘤直接伸手连续撕了几页纸,

叫你水,

叫你拖,

叫你充字数,

“嘶”

听到声音没有,

我撕啦!

白莺莺撕的地方恰好是黑影出现,一只手搭在了主人公的肩膀上开始,

随后连续几张纸的内容都被撕扯了下来。

莺莺的力道还是很可怕的,撕下来的纸手一捏,就粉碎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那一边的周老板所处地方的剧情,

被莺莺暴力一撕之后,

断片儿了!

因为书在被莺莺撕去之后,故事情节在那只手搭在主人公肩膀上后,

这只手也在骂娘呢!

这只手:“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要去哪里?”

谁来告诉我,

我下面该怎么办?

该怎么演下去?

所以不怪周老板像是个二缺一样拿着手比划了半天,这只手还是没反应,

实在是这时候也在迷茫着呢。

它本来只是第一个出场而已,

后面还有手臂啊,

还有肩膀啊,

还有身子啊,

还有恐怖的人影啊,

现在就剩下它了。

………………

“笔呢,笔呢,我的笔呢?”

莺莺一边翻阅着一边暴力开撕。

她要找笔的线索,

所以没功夫慢慢地细看,只是粗略地浏览,一到没用的剧情,直接连续撕两张纸。

好在实体放在这两年来说已经算是短篇了,一本看似厚厚一本,但也就二三十万字。

如果是眼下的那种随随便便一千万两千万字的鸿篇巨著,

莺莺估计就不是开撕了,撕不完啊,得用火烧!

………………

周老板把这只手放了下来,

摸了摸口袋,

点了一根烟。

深吸一口气,

吐出了烟圈。

妈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喵!”

一声猫叫从头顶传来,

周泽猛地站起身向上看去,双手指甲再度长出,虽说有一根小拇指指甲已经断裂,但这已然是周泽御敌的最佳方式。

同时,才收进体内没多久的铠甲也再度浮现出来,铠甲不能一直保留在外,否则就像是不停地在掉“蓝”一样,身体很快就会被掏空,

也就只有在应急的时候召唤出来用用。

但接下来的一幕,

让周老板直接懵逼了,

一只死猫,

脖子上掉这个绳子,

摇摆了下来,

在周泽面前晃啊晃的。

周泽凝神戒备,

和这只死猫对峙了大概二十分钟,

到最后周泽眼睛都酸了,脚甚至都麻了,

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只死猫,

真的只是一只死猫。

一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可能是自己的猫老婆跟别的野猫跑了,所以想不开上吊的死猫。

上吊之前,

它很不甘心地叫了一声,

像是在喊:“我不活啦!”

然后死了。

周泽的嘴角开始抽了抽,

这特么……

到底是什么鬼!

我艹你大爷!

就算是你故弄玄虚,

就算是你故布疑阵,

那你特么能不能专业一点!!!

你弄一只手丢出来,

你弄一只死猫出来,

你要干嘛!

后面呢?

后面没啦!

你这是想让我自己脑补后吓死自己?

尊重,

是互给的!

“咔嚓…………咔嚓…………咔嚓…………”

似乎是听到了周泽的抱怨,

也像是在回应周泽的不满,

之前戏份非常足的雪花电视机,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电视机里的黑白雪花变成了血色,

紧接着,

像是有红色的血液从电视机里开始滴淌出来,

染红了地毯,

同时开始慢慢地蔓延出去。

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紧接着,

一个皮开肉绽且身上绑着锁链的男子从电视机里慢慢地变大,而后,他伸出手,扒拉在了电视节壳上,身子开始不断地探出来。

他头上长角,

皮肤血红,

一部分地方还是青紫色的,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不过人家跟哆啦A梦是从抽屉里坐直升机一样,人家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

周泽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虽说这一款恶魔他这个真正的地狱鬼差还真没见过,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比之前的白骨精要强了不止一个层次。

老实说,

没了自己体内那个意识可以帮自己开挂,

周老板面对这种对手时,心里难免有点发虚犯怵。

开挂的日子还是很美好的,至少你心里有底气。

严阵以待,

蓄势待发,

耐心地盯着对方。

对方一边看着周泽一边狞笑着,

慢慢地从里头开始翻出,

先是头,

再是脖子,

随后是肩膀…………

………………

“你特么一头鬼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你要水多久啊,

人家要看笔啊,

要看笔啊!”

“嘶啦!嘶啦!”

暴力嘤果断开撕!

………………

“来吧,我等着你。”周泽在心里想着,同时目光一直盯着电视机里已经爬出一半的家伙。

深呼吸,

调整情绪,

调整状态,

来吧,

来吧……

然而,

忽然之间就像是看老VCD影片碟子不干净有磨损了一样,

那个从电视机爬出来的恶魔速度一下子变慢了下来,而且还在不停地做着鬼畜一般的快速抽动。

“滴滴滴滴……嘟嘟嘟…………滴滴滴滴…………嘟嘟嘟嘟…………”

一会儿爬出来一点一会儿缩回去一点,

来来回回,

卡顿了抽风一样。

到最后,

只听得一声“咔!”

半截身子在外头半截身子在里头的恶魔直接不动了,

脑袋一歪,

侧了下去,

嘴巴张开,

舌头吐出,

他被…………

卡死了!

“…………”周老板。

第两百九十章 暴力嘤嘤!

PS:(郑重通知,请大家踊跃发布章节弹幕,用力吐槽!现在弹幕太少了,让龙找不到可以抄的东西,很苦恼!)

电视机的雪花还在继续闪烁着,像是在预兆着什么,

四周,则是绝对的黑暗以及让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周泽坐在沙发上,

死死地盯着电视机画面,

这应该是任何正常人在此时应该有的表现,周老板也不例外。

而就在此时,

一只手,

从后面伸出来,

放在了周泽的肩膀上。

很突兀,

没有丝毫地铺垫,

坐在沙发上的人注意力都在电视机上,根本没料到在自己身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周泽身体在瞬间绷紧,而后反手将其抓住,向前一摔!

这是一种本能吧,人在这种突发情况下的应激反应,周老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刚刚又啃了这么多排骨,自然不至于被吓得抱头鼠窜哇哇大叫。

然而,发力之后周泽身体一斜,差点把自己给摔翻下去。

因为此时周泽手里拿着的,仅仅是一只手,它并没有后面的手臂、躯干等等其他部分,它就是一只手,等于是周泽刚刚发的力,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精细的纹路加上可见的毛细血管,而且其中一根手指上还戴着戒指。

周老板倒是没有被这一幕给吓到,

反而把手放在自己面前,开始仔细地端详起来。

甚至还主动地伸出自己手指在对方无名指上勾了勾,

又在对方掌心位置划了划,

像是在挑逗,

又像是在沟通。

在寂静漆黑的夜晚,

一个青年坐在别墅客厅沙发上,

端详着一只手,

这个画面,

足以让人心悸。

好在,周老板也不是纯粹的普通人,至少在“恐惧”方面,作为一个曾在黄泉路上走一遭的人,他的抵抗程度确实很高很高。

现在的问题不是自己会不会被吓死,会不会被杀死,

而是自己该如何从这里出去。

已经有一个白骨精过来跟自己干架了,待会儿别再冒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把对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周泽希望这只手能动一动,给自己写写字,留点讯息什么的。

你有什么要求,你有什么冤情,

速速说来,

本官……

额,

本差役给你做主!

在书店迎来送往有了很多经验的周泽在此时自能往这方面去想。

一般来说,亡者逗留在阳间肯定是有它的执念的,纯粹的那种不想死老子要当鬼王要修仙这类中二患者往往做不了鬼,死了之后都不用鬼差送,自己就乖乖下了地狱往生去。

周泽书店里倒是有不少类似的书,但在自己接触之中,周泽还没见过想要“一统地狱”当鬼王的鬼。

然而,

这只手还是没反应。

周泽伸手在这只手上拍了拍,而后放在茶几上甩了甩,这只手纯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不鸟你。

你特么的既然这么“心如止水”,

你跑出来干嘛?

………………

“铺垫好多,废话好多,好水啊…………好无聊啊嘤嘤嘤…………”

这边,

白莺莺手里拿着《鼻尖梦魇》这本书不停地翻阅着。

《大话西游里》佛祖座下的灯芯都能成精,

那么作为一头在书店里打工的僵尸,

不说是鸿儒饱学,

但至少是博览群书。

这种书,莺莺真的是看了不少,生前在清代那会儿,白夫人就喜欢偷偷看一些,不过当时被视为yin书,属于不入流的读物。

两百年过去了,虽然不入流的读物在一些自认为B格高的人眼中依然是不入流,但至少可以堂而皇之地放在书店书架上卖了。

这本书,

怎么说呢,

前期铺垫不错,

简介写得不错,

但随后,

就写得好水啊!

水得白莺莺都要吐了,

拜托,

为什么要这么多的外貌描写,

为什么要那么多的心理活动,

为什么要那么多的环境铺垫,

你特么直接告诉我要出现什么不就可以了么!

而且人家是要找笔的,哪有功夫在这里看你胡编乱造什么鬼故事,要看鬼故事,人家不如看自己看老板就好了!

一念至此,

暴躁嘤直接伸手连续撕了几页纸,

叫你水,

叫你拖,

叫你充字数,

“嘶”

听到声音没有,

我撕啦!

白莺莺撕的地方恰好是黑影出现,一只手搭在了主人公的肩膀上开始,

随后连续几张纸的内容都被撕扯了下来。

莺莺的力道还是很可怕的,撕下来的纸手一捏,就粉碎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那一边的周老板所处地方的剧情,

被莺莺暴力一撕之后,

断片儿了!

因为书在被莺莺撕去之后,故事情节在那只手搭在主人公肩膀上后,

这只手也在骂娘呢!

这只手:“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要去哪里?”

谁来告诉我,

我下面该怎么办?

该怎么演下去?

所以不怪周老板像是个二缺一样拿着手比划了半天,这只手还是没反应,

实在是这时候也在迷茫着呢。

它本来只是第一个出场而已,

后面还有手臂啊,

还有肩膀啊,

还有身子啊,

还有恐怖的人影啊,

现在就剩下它了。

………………

“笔呢,笔呢,我的笔呢?”

莺莺一边翻阅着一边暴力开撕。

她要找笔的线索,

所以没功夫慢慢地细看,只是粗略地浏览,一到没用的剧情,直接连续撕两张纸。

好在实体放在这两年来说已经算是短篇了,一本看似厚厚一本,但也就二三十万字。

如果是眼下的那种随随便便一千万两千万字的鸿篇巨著,

莺莺估计就不是开撕了,撕不完啊,得用火烧!

………………

周老板把这只手放了下来,

摸了摸口袋,

点了一根烟。

深吸一口气,

吐出了烟圈。

妈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喵!”

一声猫叫从头顶传来,

周泽猛地站起身向上看去,双手指甲再度长出,虽说有一根小拇指指甲已经断裂,但这已然是周泽御敌的最佳方式。

同时,才收进体内没多久的铠甲也再度浮现出来,铠甲不能一直保留在外,否则就像是不停地在掉“蓝”一样,身体很快就会被掏空,

也就只有在应急的时候召唤出来用用。

但接下来的一幕,

让周老板直接懵逼了,

一只死猫,

脖子上掉这个绳子,

摇摆了下来,

在周泽面前晃啊晃的。

周泽凝神戒备,

和这只死猫对峙了大概二十分钟,

到最后周泽眼睛都酸了,脚甚至都麻了,

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只死猫,

真的只是一只死猫。

一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可能是自己的猫老婆跟别的野猫跑了,所以想不开上吊的死猫。

上吊之前,

它很不甘心地叫了一声,

像是在喊:“我不活啦!”

然后死了。

周泽的嘴角开始抽了抽,

这特么……

到底是什么鬼!

我艹你大爷!

就算是你故弄玄虚,

就算是你故布疑阵,

那你特么能不能专业一点!!!

你弄一只手丢出来,

你弄一只死猫出来,

你要干嘛!

后面呢?

后面没啦!

你这是想让我自己脑补后吓死自己?

尊重,

是互给的!

“咔嚓…………咔嚓…………咔嚓…………”

似乎是听到了周泽的抱怨,

也像是在回应周泽的不满,

之前戏份非常足的雪花电视机,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电视机里的黑白雪花变成了血色,

紧接着,

像是有红色的血液从电视机里开始滴淌出来,

染红了地毯,

同时开始慢慢地蔓延出去。

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紧接着,

一个皮开肉绽且身上绑着锁链的男子从电视机里慢慢地变大,而后,他伸出手,扒拉在了电视节壳上,身子开始不断地探出来。

他头上长角,

皮肤血红,

一部分地方还是青紫色的,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不过人家跟哆啦A梦是从抽屉里坐直升机一样,人家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

周泽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虽说这一款恶魔他这个真正的地狱鬼差还真没见过,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比之前的白骨精要强了不止一个层次。

老实说,

没了自己体内那个意识可以帮自己开挂,

周老板面对这种对手时,心里难免有点发虚犯怵。

开挂的日子还是很美好的,至少你心里有底气。

严阵以待,

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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