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之一世安 - xp1024.com
《涉世之一世安》


本书简介

继承《涉世之皇朝》系列,第二部《涉世之一世安》

《涉世之皇朝》姊妹篇欢迎加群901614337

穿越人士零卓与天界太子缘定三生,这一世人间相伴,你为帝,我为后。

诛伐魔仙,平定朝野。

看儿女们逐渐长大,携手一生,不变的是你对我的温柔以待。

“阿卓,只要是你,等多久都没关系。”

“陛下,此生此世,岁月静好。一世安。”

所有身份一开始便摆在眼前时,会有怎样的故事,傲世万物的天界太子又会如何在零卓这个穿越而来的女孩带领下,逐步适应人间烟火和爱恨情仇。

想对这个世界有更多了解的小伙伴可以先移步《涉世之皇朝》,已完本。两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哦。

半生坎坷,半世安然。

一场缘自天地间的阴谋爱情,轻度悬疑。

出场人物:

女主:零卓,穿越人士,皇朝大陆之次帝。

男主:奕雀煌,瑞霖三皇子,天界太子凤皇。

甜虐系列第二部。

甜超过虐,单cp,第三人称,安心入坑。

第一章 再次相遇

天渐渐破晓,一轮红日自东海面冒出头,将波光潋滟的海平面照耀成红色。

清晨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海鸥也飞的很低在低鸣徘徊。

一艘船帆上描画着瑞霖皇室图腾的官船的船尾甲板上立着一名女子,她年约双十,却一头长及腰间的银发,在海风吹拂下丝丝缕缕纠缠飘逸。

肤色如雪,墨色长眉入鬓,长睫杏眸,鼻梁笔挺,鼻头微翘,宛若珊瑚红色的朱唇此时轻轻抿着,目光坚定却含着些许哀伤。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男子,身材欣长,一袭墨玉色窄袖衣袍,手臂上搭着一件绯色的披风,如墨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看着前方数米开外的女子的背影,眼神微黯,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踟蹰不前。

而在船舱中却有一个少年和少女趴在窗沿下偷瞧着甲板上的人。

“籽月,殿下拿着件披风在那站了有一刻钟了,这是要干嘛?”少年拿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眉头皱起神色紧张的少女。

“当然是想给阿卓姑娘披上,防止着凉啊。”少女白了少年一眼,没好气的说。

“那为何迟迟不行动啊?”从长相上来看就是个憨实的少年追问。

“这叫近乡情怯……”籽月拿纤纤玉指点了一下少年的额心。

转头就看到一个身着劲装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走来,他看见窗下偷偷摸摸的二人,冷冷的说到:“你们两个又偷懒了?!”

“寿……师兄,没……没有,我们在保护殿下和阿卓姑娘。”少女忙拉着少年站起身,紧张的立在一边。

阿寿瞪了二人一眼便越过他们走出船舱,径直走向站在甲板上的那名男子身边,在距他还有两米时停下,拱手一礼:“殿下,前方发现一艘商船,船帆上面有西贝家的族徽,但船上似乎有些异常。”

被称作殿下的男子还未回答,前方正眺望海面的银发女子听见此话已经回头,秀眉皱起,等着下文。

男子看出女子的关切便问:“什么异常?”

“似乎……被劫,远远便看到那船舱中似有火光,并且有不少船客已经遇害,甲板上都是血迹。”阿寿面色未改,语气沉稳。

“带我去看。”听罢阿寿的话,那名女子已经快步走来。

“阿卓……”男子看着她从自己面前擦肩而过,抬了下搭着披风的手唤了一声。

零卓扫了一眼那披风,淡淡的说:“我不冷。”话毕就看了一眼阿寿,示意他带路。

阿寿暗自叹气,三殿下也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零卓姑娘,自打在皇朝接到她之后,这一路上零卓姑娘对殿下都没有好脸色看,甚至……还带着些厌恶。

三殿下奕雀煌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将披风为她搭在肩上,在零卓咬着嘴唇别开脸的情形下,还是将系带悉心为她系好,然后才转头让阿寿带路。

待三人脚步匆匆的赶到船头,奕雀煌自船官的手中接过眺望镜察看了下尚在数里开外的只是个黑点般的商船,船上的情形正如阿寿所说,船身上挂着不少的残肢断体还有喷溅出的鲜血,都显示说明着这艘客船遭遇了什么。

而此时却有一帮水匪正推搡着一对男女走出船舱。

奕雀煌眉头一蹙,将眺望镜递给了零卓。

零卓接过,待她看清那对被推出船舱外的男女中那名钗发凌乱的女子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攥紧了眺望镜的手指关节都开始青白。

转头看向奕雀煌,语气焦急带着请求:“快救她。”

奕雀煌点头。

随船官立刻得令招呼船员立刻鼓起船帆,乘风破浪赶往那艘西贝家的商船。

零卓继续拿着眺望镜看着那女子被人推搡时还护着腹部,顿时就知她已有身孕,心中焦急,眼眶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站在她身边的奕雀煌眼见她身形微颤,呼吸急促,便知她心绪已乱。伸手搭在她肩头忙宽慰:“别怕,阿卓,我们很快就能赶到。”

零卓放下眺望镜,看着身边的奕雀煌,嘴唇微动,一句谢谢卡在喉头,但却终是未出口,别开脸继续看向那逐渐接近的商船。

奕雀煌心中一酸。

待到那商船上的水匪发觉有船在极速逼近,立刻开始用炮火进攻,阻止官船接近,并开始加速逃离。

奕雀煌忙将零卓拉进船舱,命人反击,但要注意不要伤及船上人质。

零卓推开奕雀煌的护持,跑回自己的船舱,拿起佩剑后回返。

在官船终于逼停那商船时,零卓率先冲出船舱,凌空一跃便跳上对方的甲板,一路杀向那名女子所在的方向。

“阿寿,籽阳,籽月,速去保护零卓姑娘。”奕雀煌眼看零卓孤身一人便冲进敌营,立刻吩咐。

零卓此时心急如焚,已经杀红了眼,那些膀大腰圆面目狰狞的水匪提刀冲来时,她都毫不避让,手中剑光如若寒芒,出手便是冲着要害的杀招,招招不落空,一击便断人性命。

待阿寿他们带着侍卫冲上来,零卓压力骤轻,立刻几个闪身便到了船首那几个水匪前,看着他们正手提着利刃对准了那被他们挟持的女子的咽喉,零卓目光一凛,将手中的剑刺向了为首那名水匪。

一旁的水匪忙拦截住,但零卓身后随之而来的籽阳和籽月立刻跃过来,横剑挡开。

此时那被水匪拽住头发的女子气息微弱,本已绝望的眼神,在看清零卓的面庞时重新亮起希望的光芒,苍白的手指努力伸向零卓,口中呢喃:“阿卓是你吗?”

第二章 西贝明月

零卓手中的剑对着那匪首,看了眼被他拉扯着头发,拖拽在地的女子,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强自忍着冷冷的对那匪首说:“放开她,否则我要你碎尸万段。”

“哼,你们是瑞霖官家之人,老子放开这小妇人也是难逃一死,倒不如拉上她这个垫背的,好在黄泉路上也能享受享受。”那匪首裂开一嘴黄牙,笑的淫贱,说着伸手便想探向少妇胸前凌乱的衣襟。

“畜生。”零卓低呵,随即便眸光冷寒,一道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划向那匪首的手腕,将他的手齐根斩断,挑飞出去,毫不理会那人撕心裂肺的哀嚎,随即她剑锋向上挑出刺向那匪首的咽喉。

此时斜刺里却杀出一人,零卓眼角瞟见时已经来不及躲闪,索性不理,继续将手中剑送入匪首咽喉,任他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

那突如其来的一人却终是未能将匕首刺入零卓的心口,而是被随在零卓之后上船的奕雀煌拿着随手捡来的一柄刀给横空挡了一下,这一下给零卓争取了短暂的瞬息,让她向后侧身一翻,躲开那人再刺来的匕首,手中长剑寒光划出,取了那人首级。

零卓目光冰冷的看着那人的头颅飞出船外,失去脑袋的身体直挺挺的倒在甲板上,神情才略微松懈,回头看了一眼奕雀煌,瞳孔骤然一缩,弹身而起,将他一把推开,而后手中长剑刺入偷袭奕雀煌的一个水匪的心脏中。

“你不会武功,不要上来添乱。”零卓松了口气,有些愠怒的瞪了一眼奕雀煌,刚才那匕首离他只有半寸。

她俨然已经忘了正是他刚才的出手一档,才让她有了还击的机会。

不过奕雀煌却清楚的知道,她在刚才那一刻是打算就势迎接死亡,而她再反手救下自己则是不想亏欠人情。

如此泾渭分明。

大局已定,零卓立刻回身去察看那倒在地上的女子,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盖在身上,遮住衣襟有些凌乱的衣衫,口中呼唤着:“明月,明月”

昏迷的西贝明月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努力聚焦看清眼前的人,方眼泪扑簌簌落下,抬手去抚摸她的脸颊:“阿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阿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她说着,随即腹部传来阵阵抽痛,让她再也说不下去,而是捂住了腹部,紧张而惊恐:“我的孩子”

零卓立刻扣住她的脉门凝神察看,而后安慰:“你别怕,放缓心态,孩子暂时无碍。”

听她此话,明月气息平稳了许多再转首看向自己身边先一步离自己而去的夫君,目光开始呆滞涣散,神色悲惋哀痛。

零卓亦看向那倒在血泊中的年轻男子,他被利器割喉,显然早已没了气息。

“明月,你们还有孩子,你不要太难过。保重好自己身体。”零卓握紧明月的手,给她希望。

西贝明月默默回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她扑进零卓怀中放声大哭:“阿卓,阿卓我该怎么办”

零卓轻抚她后背,心中亦是悲伤难以抑制。

她们是年幼时的玩伴,此时再相聚,竟然是在应验那年少时去庙宇中求下的签。

若是按照那签文预言,如今明月这位妙音娘子,身怀有孕时丧夫,怎么会不郁郁而亡。

都是因为这操控人命运的上天,零卓心中愤恨,不禁暗自攥紧了拳头。

她随即深吸一口气后又松开,宽慰明月:“明月,孩子是你的,也是他的,你要为腹中孩子着想,不要情绪太过激动,日后将孩子抚养成人,他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

西贝明月低头轻抚自己还未显怀的腹部,满眼含泪的看着零卓点了点头。

零卓弯腰想去背起明月,奕雀煌阻止:“你自己身子也不好,让籽月来。”语气中毫无商量,带着不容置疑。

西贝明月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男子,只觉得隐约有些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半晌才有些诧异的看向零卓问:“瑞霖的三皇子?曾经在千阁学坊时救你的那位?”

零卓点头,低声说:“我此行是随他去瑞霖,只能委屈你跟我再回返瑞霖了。”

“你要去瑞霖?!陛下也同意了?”西贝明月惊愕。

不怪她此时反应奇怪,而是零卓身份特殊。她来自异世,成长在这个时空的皇朝大陆,与帝皇如亲兄妹般相伴,因身负皇朝龙脉被封为次帝,共掌皇朝。纵使知道她身上的龙脉已经被抽离,但如今,她竟然随瑞霖的三皇子去瑞霖,怎么不让人惊讶。

零卓回忆起临别前自己哥哥的叮嘱,若有任何委屈,皇朝就是她最强大的后盾,不禁眼眶微红。

明月见零卓沉默,再看着她这一头银发,便知这背后之事并不简单,不禁心下仓皇哀痛:“位高权重如你,也是身不由己”

零卓浑身一颤,忙敛了心绪,遵从奕雀煌的决定,扶起明月,让她趴在籽月背上。

明月回头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你放心,我会命人将他的尸身焚化,让你将骨灰带回。”奕雀煌看出这二人的迟疑,便开口说道。

“多谢。”明月感激的说道,而后便随籽月而去。

零卓则没有立刻追随,而是停在原地,半晌轻声说:“对不起。”

奕雀煌眸光一闪,她在为刚才的呵斥道歉。

随即零卓大步离去,与奕雀煌擦肩而过时,略微停顿,一声似有似无的谢谢,飘在空气中。

奕雀煌豁然回身,看着零卓的背影,一直深受冷漠而沉寂的心,慢慢的跳动起来。她并不是真的无情,她只是对自己有误解!是这样的,一定是!

他想通这一点,心情瞬间开朗了许多。

而后数日,零卓有了自幼无话不谈的好友相伴,终于不再冷冷冰冰的一人每日独立在船尾,遥望着皇朝的方向,拒绝与任何人有过多的接触。

她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明月,明月得知真相后唏嘘不已。

零卓也得知明月在三年前嫁给了瑞霖商业世家的长房嫡子云远秋后,夫妻二人虽是因家族联姻而结连理,但慢慢相处下来,却是情投意合,此番正是准备回皇朝西贝家为西贝家老爷子拜寿,行至半途便发觉明月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一直盼着这一天的小夫妻二人自然高兴不已,又岂料在这途中竟然遇上了水匪,云远秋在歹人刀落时挡在明月身前,英年早逝。

遇到零卓后这些时日,明月沉浸在哀伤中,每每想起自己那温润如玉,才华横溢的夫君,明月便心如刀搅。对自己与腹中孩子的未来慢慢的心如死灰。

“曾经相约到白首,共看子女绕膝头,岂料朝夕风云改,君自弃我人先走”明月指下的琴弦颤动,琴声凄然,伴着她这段哀婉的念词,一旁情窦初开年纪的籽月不禁泪水盈眶,夺门而出。

而零卓一遍遍的开解劝说明月没有效果,更是心中憋闷与伤感再难克制。

年少时,明月便善音律,是教习赞不绝口的关门弟子。如今这些日子的曲子更是被她将心中的绝望演奏的淋漓尽致,即便无意听曲的众人都被她的曲子带得每日心绪低沉。

零卓看着她如此自苦,便走上前去,劈手将琴抱离,转身走出船舱,当着众人的面将琴丢入海中。

第三章 太子凤皇

明月冲出,趴在围栏上,眼看着那琴沉入海中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船板上,呜咽痛哭。

海风吹拂起了零卓的长发,缕缕银丝,声音泠然:“明月,我们年少时曾求得的签语,曾当做的玩笑,现在因果循环已经近在眼前。我知你有多哀伤悲恸,也知你腹中的孩子并不能让你重燃生存的希望。但明月,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应该活的有价值。而不是沉沦进深渊。因为,你是为所有希望你快乐幸福的人而活着,所以,你必须振作起来。”

西贝明月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眼前的零卓,嘴唇翕动,终是未发一言起身抱住了零卓。

零卓则慢慢叹了口气,这些话又何尝不是自己在对自己说,过去已去,如今依旧要负重前行。

待安抚了明月,将她送回船舱休息后,籽月则请零卓前往议事厅。

零卓毫不意外的看着奕雀煌独自在议事厅,他坐在长桌一侧,面前正摆着她方才丢进海中的琴。

琴身湿漉漉的被浸了海水,被捞取的及时,应该还可修复。

“名琴鹤戾,沉入海底岂不可惜。”奕雀煌手执一方巾帕,擦拭着琴身上的水渍。

“这把鹤戾本就是打算送给故人的。他人早已离世,这鹤戾留着又有何意义。”零卓目光落在那琴身上,语带冷意。

“你的幕主凤云鹤吗?据我所知,你并不爱他。你虽是皇朝的次帝,纳了凤云鹤为幕后之臣,民间盛传,你独宠凤云鹤,因他离世而悲恸不已吐出一口心头血。但你们成婚近两年,却并无夫妻之实。”奕雀煌淡然的看向零卓,静静地说。

“那又如何,我爱谁不爱谁,对你来说重要吗?天界太子殿下,凤皇。”零卓冷冷的说,目光中的杀意凛然。

奕雀煌眸光一闪,而后却是清浅的笑了起来:“我是奕雀煌,瑞霖的三皇子。”

零卓见他如此避重就轻,也不生气,自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个宫铃,下面坠着墨绿色的流苏,顺手便抛向奕雀煌。

奕雀煌接在手中,垂眸看着那宫铃古朴的式样,笑容敛去。

“当年你将这枚宫铃送我,告诉我这是抽离龙脉的必用之物。但却是你藏在此铃中的化身天界太子凤皇告诉我具体的使用方法。没办法,结合初认识你时的种种异状,还有我登基为帝时,天帝话语中的隐喻,我只能如此推测,你就是天界的太子凤皇。”零卓摊手,语带无奈的自嘲。

奕雀煌望向零卓,将宫铃抛回:“送给你,就是你的。”

“那么你承认了?”零卓将宫铃接在手中。

奕雀煌默然半晌,才开口:“所以,你才对我有如此深的敌意?”

“因你,我的命运曲折艰难。因你,我与挚爱之人为了不让对方受伤害,只能别离。也是因你,我身不由己。”再相逢,始终未说的话,在此时终于宣泄出口,零卓看着与自己隔着桌案的奕雀煌,只觉得自己现在手中如果有刀子便刺过去,干干脆脆,一了百了。

“我竟不知,你如此恨我”奕雀煌支着有些疼痛的额角,继而他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探身认真的看着零卓:“那你也知道,我们此生注定结为夫妻。”

零卓深吸一口冷气,带着不情愿的回答:“我知道。”

“那就好,我确实是天界太子凤皇,因为父君的一道指令,去你的世界隐身在你身边陪伴你数年,直到你通过传送符来到皇朝。我亦投身于溺水的瑞霖三皇子身上,只为与你共度余生。”奕雀煌说完,似是自嘲的一笑:“却不知,十多年前我未能带你自皇朝离开,而十多年后,你心中还是深刻下了旁人的名字。明明最先遇到你,爱上你的是我。”

奕雀煌心中憋闷,一拳击在了桌案上,深吸一口气,再抬眸神色冷峻:“阿卓,既然如今我们已经说清因由缘故,那么你就不要再有他想,随我回瑞霖,做三皇子妃。”

“若我说不呢?”零卓亦不退让。

“命定如此,你逃不开。我,也逃不开。”奕雀煌深深的看着零卓的脸庞,语气怅然。

“你是天界太子,若你不想与我在一起,定然会有办法改变。”零卓带着几分期许的回望着他。

“不,我想与你在一起,因为我爱你比他更早,比他更深。”奕雀煌看着零卓眼中倒映着他自己的面容,那份痴狂,让他心底莫名都有几分惊慌。

若终了次生不能如愿得到她的心,他这次的历练将会是何后果?心魔深埋,最后堕道成魔吗?

第四章 天地为证

零卓并不知奕雀煌暗藏的心事,只是听到他如此深情的告白,心中有几分惊慌。奕雀煌的眼神太过深邃迷离,以至于让她有一瞬间的迷失。

而他话语中的那个‘他’,零卓明白,那是指她刻在心口,埋在心中的夙歌。

是了,若是自己一味强求,是不是会触怒他,让夙歌陷入危险之地?那么之前与夙歌所做的诀别,将毫无意义。

念及至此,零卓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时,已经妥协:“我随你回瑞霖,也会嫁给你。但我的心,属于我自己。”

闻听此言,奕雀煌心中并无欣喜,只有酸涩。他也努力平复下心情:“好,给我三年,若是我不能让你爱上我,那我便放你回皇朝,自此天高海阔,我们再无瓜葛,你也可以与夙歌再续前缘。”

若是三年都毫无改变,那么也不必在人界多停留了,奕雀煌只觉得心头一阵窒息感。

零卓眼眸一亮,声音低哑的问:“你说话可算数?”

奕雀煌嘴角拽起一丝戏谑的笑意,站直身形,目光凌冽,举起右手至耳边,拇指扣住尾指,三指直立,神色傲然:“吾乃天界太子凤皇,今日在此立誓,三年内若得不到零卓真心相待,愿放她离去,自行婚嫁,再不干涉。若有违此言,愿堕入魔道,永世受业火之刑。”

随着他声音落下,船舱外响起轰隆隆震天的雷声,夹杂着闪电,这是以天地为证。

零卓倒吸一口冷气,直直的望进奕雀煌眼中:“何必立下如此狠绝的誓言。”

“我是这天地未来的主宰,我不信自己得不到你。就这么简单。”奕雀煌指了指零卓手中的宫铃:“这个是我在天界的随身佩带数千年的乾坤铃,送你做信物,收好了。我们此生,还很长。”他话毕,便转身推门离去。

零卓呆愣在原地,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宫铃。这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来自这个男人身上的威压,他方才的誓言如钟鼓一遍一遍的敲击在零卓心头,震得她心中仓皇失措,努力伪装的冰冷外壳,却有了一丝裂缝。

零卓摇了摇头,努力甩开那一丝的担忧。

三年而已,自己怎么会爱上一个将自己命运玩弄在掌心的人。他也说了是违背誓言才会堕入魔道。若是到时他们彼此两相厌,干干脆脆的和离,那么便不算违背誓言。

喜欢一个人不易,讨厌一个人相对就简单多了。

自此,在奕雀煌与零卓彼此摊牌的这一天,一个人立下了狠绝的誓言,要得到对方的心。而另一个则决定要让对方厌恶自己,以求脱身。

…………………………………………

到达瑞霖时,已经十月末,天气渐冷。

救下西贝明月再到瑞霖已经两月有余,她如今已经有近五个月的身孕,腹部微微隆起,被厚衣服遮挡尚不算太明显。

自之前零卓怒丢名琴鹤戾入海后,明月方在抑郁的情绪中彻底清醒,再不弹那些悲哀之曲。

而是坐在船舱中,时常望着远方,对着腹中孩子低喃自语,心情逐渐平复。

奕雀煌与零卓二人在摊牌后,再相处也少了些剑拔弩张的横眉冷眼,当然这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都是来自零卓。

如今的零卓虽依旧态度淡漠,但也不再抗拒旁人的帮助和照顾,脸上的笑容便慢慢多了起来,只是与奕雀煌相对时,依旧努力抹去任何一抹带着心绪的表情。

对此奕雀煌只做看不懂,依旧我行我素,对零卓的照顾丝毫不减,态度也一如曾经。

待官船停靠码头,夹岸两侧已经有当地的官员等候在此。

“参见三皇子殿下。”为首的官员一身靛蓝色官袍,带着身后官阶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兵士齐齐跪拜在地。

奕雀煌面容温和的点了点头:“都起来吧。”

零卓站在奕雀煌身侧,随他一同向外走,在众人起身后悄悄打量的目光中毫不为之所动,她望向众人身后的这普通小镇中的建筑格局,只觉得与皇朝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皇朝多是沉稳暗沉的实木建筑,而瑞霖建筑用色明显轻快许多,连同房屋外形构造,也不再拘泥于平衡,而是是张驰有趣。

奕雀煌将零卓的反应收在眼中,作为曾经可以自由穿越去她所在的时空,陪伴她数年的天界太子,他自然知道她的喜好,喜欢画画和设计的她,对于颜色相当的敏感。

“这里只是凤毛麟角,瑞霖还有很多惊喜等着你去发现。”他凑近零卓低语。

零卓神色一肃,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便一言不发回身走到明月身边,轻轻一笑:“等云家来人,我送你回府。”

明月大为感动,泪水上涌,打湿了眼眶。她正不知该如何回云家,面对云家的上上下下,长房嫡子就这样折损在前往皇朝的途中,真不知尚未得到消息的云家看着自己独自一人回来,会如何作想。

而看到前方众人簇拥的奕雀煌,明月迟疑,这一路同行,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位三皇子对零卓的心意,纵使零卓说来瑞霖也是迫不得已,并没有言明其中关窍,但明月能察觉得到这二人之间的某种联系。

若是因为自己而让好友失去一个良人,这更是不妥。

念及至此,明月婉拒:“阿卓,我自己回云家就好,家中新丧,也不便引你回家中做客。”

想起自己夫君,明月眼泪扑簌簌落下。

零卓闻言也是感同身受,擦去她脸上的泪,握紧明月的手,带着担忧:“我不知云家待你如何,但你如今怀有身孕,不能心情太过压抑悲伤……”

看懂零卓的忧虑,明月则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没事,你放心,云家上下待我极好。”

思虑片刻,零卓回身走向奕雀煌,站在他身边皱着眉头在考虑如何开口向他要人。

奕雀煌正听官员回复水匪一事,察觉到零卓一脸古怪的回来,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猜到她是有事求自己,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这别别扭扭的性子倒是与曾经一般无二。

第五章 次帝零卓

“殿下,水匪多在海上活动,四处流窜作案,抓捕甚是不易。这次殿下遇到的水匪则是接近皇朝海域,若没有皇朝国内的官府配合咱们一同围剿,就更是难上加难。”泰洲知府呈禀。

“这倒是巧了。”奕雀煌回头看向零卓:“你看怎么办?”

涉及正事,零卓也不含糊:“我手书一封,你派人传回皇朝,自会有人来配合处理。瑞霖与皇朝邦交千年,仅有海域可互通往来,若是安全不能保证,那么对两国的百姓和朝廷来说都将面临巨大损失。”

泰洲知府不禁略带惊诧的看着面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女子,脱口而问:“这位是……?”

“皇朝的女帝。”奕雀煌很满意零卓的配合,国事私事分的很清楚,还不错。

泰洲知府忙单膝跪拜在地:“原来是次帝殿下,还请赎罪。”

零卓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知者无罪,水匪之事望有个妥善解决办法,皇朝与瑞霖通力配合做好此事,对两国都是有益的。”

泰洲知府心中激荡,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有见到皇朝次帝的一天,还说了话。

这天下谁人不知这位可是来自别的世界的人,这就好像那万粒沙子中仅有的一颗珍珠,而且还是从古至今仅有的一个最最特别的存在。若非如此,皇朝的那位帝王怎么会分了半壁江山给她做依仗。

而这位被人所尊崇的次帝,此时则有自己的心事,犹豫再三,零卓终是下定决心开口,对奕雀煌说:“我想跟你聊点私事。”

“好,车上聊。”奕雀煌扬了扬下巴,示意零卓随他上前方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零卓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想拒绝:“就两句……”

“我找你还有其他事。”奕雀煌不看她,径直走向马车,自己先坐进车中。

零卓吸了口气,咬着嘴唇愣了片刻,眼看周围得知她身份的官员要纷纷前来拜见,便立刻大步走向马车,钻进车中,躲掉一堆仰慕者。

车中空间颇大,还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四方木桌,上有茶壶和杯盏。

零卓进入后就看见奕雀煌正倒了盏茶,慢慢轻啜。

他见零卓进来,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零卓坐在他对面。

马车开始行进。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云家,大概过两日便会有人来接你的好友回府。届时……”奕雀煌说着自己的安排。

“届时麻烦你派籽月陪她一同回云家,她自己回去我着实不放心。”零卓插言。

奕雀煌眉峰一挑:“我还以为你会要求亲自陪她去一趟云家。”

零卓神色黯淡了几分:“我自然很想跟明月前去,防止云家人会欺负她。但她拒绝了我,说不方便。我想了想也对,她夫君是云家长子嫡孙,此番折损在去皇朝的路上,到底也怪我皇朝对海域管辖不严,导致水匪出没,我此时再随明月去云家给她撑腰,确实不妥。但明月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若是云家有人起了什么心思,将她夫君之死怪在她头上可如何是好?”

奕雀煌松了口气,倒了盏茶推到零卓面前:“喝些水。既然如此,那便派个人随她回云家便好,若是有事及时传递。若无事,你也就可以安心了。只是籽月不可以,籽月年纪虽然不大,但武功不低,她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至于谁陪明月去云家,我自会安排,你不必忧虑。”

零卓抬眸看向奕雀煌,而后又收敛了眼神,将茶盏端在手中,喝了一大口,压制住心头的那点感激的情绪。低声说:“那你找我有何事?”

“哦,没什么大事,如今已经到瑞霖,方才泰洲知府说已经准备好住所,我想着你刚到瑞霖,行船两个月,下船后肯定有所不适。还是缓缓再赶路比较好,所以想跟你商量下。”奕雀煌看她捧着的杯盏中水已所剩无几,便又给她添满。

“好,我听你的。”明月的事已经有个着落,零卓心中大石落下,神色便轻松了许多答应得很是痛快。

“瑞霖不同于皇朝,此处靠近海域,不少猎奇的海商都在泰洲此地开有分号,还时常有船只出海猎杀海中妖兽。你若有兴趣也可以去随船看一看。”奕雀煌只做不经意的介绍。

果然零卓眼神一亮,西贝明月家便是主营海运,遍开皇朝,瑞霖和凛寒寂地的琳琅阁中的妖兽皮革与珍宝更是多不胜数。年少时零卓便没少从明月口中听她讲随兄长猎杀海妖的有趣故事。一直想着若是有一天能有机会也能亲眼看一看那些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海中妖兽就好了。

眼下机会是有了,但却是奕雀煌给的,零卓有些抵触。

“嗯?阿卓不喜欢?那算……”奕雀煌故作惋惜的说。

“我听你安排。”零卓自然看出他故意扔了个圈等着自己钻,闷声说。

但这个圈确实是她想要的,即便是对奕雀煌仍旧抱着敌视的态度,不过自己的心自己说的算,不过是在这泰洲多玩几日,答应他也无妨,反正也没什么损失。零卓安慰自己。

奕雀煌微微眯起眼眸,如此便很好。

零卓只是低头喝水,时不时看眼被风吹起的车帘外的风景,心中哀怨还不到目的地。

忽而在透过车帘明灭的缝隙见,看到一个庞大的躯体被人绑在车板上停在路边。

零卓立刻凑到车窗边,撩起车帘查看。

第六章 故友君度

一股腥臭的味道立刻钻进鼻腔中,果然看见已经过去的路边有一头下方獠牙包裹着上嘴唇的巨大海妖的尸体被绑在木板车上,正瞪着鼓出的眼泡望着苍天。身上的皮肤被利器划开,里面有着一颗颗硕大的肉团像鱼卵一般堆积在一起。

零卓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苍鱼兽。”奕雀煌的声音传来。

“这就是苍鱼兽?”零卓不禁探出头又多看了几眼。

苍鱼兽盛产于瑞霖海域,其身上所产的苍鱼珠可自发光,远胜过夜明珠,用在夜晚照明使用尚佳,并且产量已形成规模,价格并不是特别高昂。

在皇朝盛京的琳琅阁总舵牌匾上便是用苍鱼珠来做灯箱使用,年少时没少听人提起,也见过数次苍鱼珠,只是这苍鱼兽本体却是第一次看见。

“那些卵状的肉团中包裹的难道就是苍鱼珠?”零卓坐回车中问。

“是,不过这些浅海域所能捕猎的苍鱼兽是低阶的,所产的苍鱼珠使用年限很短。使用价值并不大,好在产量多。这就好像电灯泡,使用期限到了它便也就不再发亮。”

零卓讶异的瞪大眼睛:“电灯泡?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奕雀煌好笑的看着零卓:“我在你的世界陪你过了三年,这些自然是懂得。那苍鱼兽你不觉得很像你喜欢玩的游戏中庄周那只鲲吗?”

零卓开始怀疑的打量着这马车中古色古香的陈设,再看看外面世界依旧是古代,而自己对面坐的奕雀煌也是一袭霜白色的长袍。

只不过觉得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事,如今却已经恍若隔世。

“你还知道什么?”零卓追问。

“还知道你游戏玩的不怎么样。”奕雀煌揉了揉鼻尖,别过脸去嘴角难掩笑意。

零卓一脸黑线,咬牙攥紧了拳头不服:“你又没跟我对战过你怎么知道!”

“你好友列表中的的君度,就是我。”奕雀煌指了指自己:“被坑无数次的我。”

零卓悚然一惊,瞪大眼睛:“你就是君度?!”

奕雀煌点头。

得到确认,零卓脸上则是精彩纷呈,眉头皱的紧紧的,将杯盏拿起一饮而尽。

君度,零卓常玩的荣耀好友排名第一,段位星耀,经常邀请零卓组队,永远在线,亲密度满分。

零卓也曾无数次猜想对方身份,年龄,长相,好奇为何每次他都不怕掉段的陪自己上分。

但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遇见真实的他是在自己穿越后,还是历经千辛万苦后发现的始作俑者,这位瑞霖三皇子奕雀煌身体中的天界太子凤皇。

半晌,零卓闷声说:“我也不是很差吧……”

“嗯,至少我们还能组队。”奕雀煌欣慰的说。

“你!……知道的太多了。”零卓瞥了他一眼,气结。

“现在我们也可以继续组队,你就把在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当做游戏一场不也挺好么。”奕雀煌笑着又给零卓杯中蓄满水。

“我不会喜欢上你的。”零卓强调。

“那你喜欢君度吗?”奕雀煌问。

“…………他就是个游戏好友而已。”

“那我现在也还是你的游戏好友,喜不喜欢不要紧,我们必须得组队才能共同升级。”没有听到想听的话,奕雀煌也不着急,反而神态随意安然的引导。

“你想怎样?”零卓听出他话里有话。

“对我态度好一点,不要太拘谨,不要太见外。用曾经游戏中对我的称呼我也不介意。”奕雀煌提点。

零卓面上一红,君度哥哥?不禁懊悔自己曾经太年少,不经意的就给现在的自己扒下一个大坑。

“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可以。”

“…………有什么后果?”

“西贝明月自己回云家。”

“……………………卑鄙。”

“我觉得还好。”

“……我叫不出口。”

“叫凤皇哥哥也可以。”

“……做梦!”

“雀煌哥哥?”

“……休想!”

“那好吧,既然谈不拢,那只能委屈你的闺中密友自己回那云家……”

“……你除了会威胁我还会做什么?!”

“还会带你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若是你一直这么冷冷冰冰的,就对我一个人冷酷到底,那我岂不是太惨了一些?”

“你害我不能与……”

“打住,夙歌那小子得到的还不够多吗?”奕雀煌果断打断零卓的话。

零卓哑然。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他,所以对既定的命运轨迹妥协,但是你不要忽略了,我是因为你,才对他的出现妥协,对凤云鹤的出现妥协,对纪坊的出现妥协。”奕雀煌淡漠的说出那些曾经在皇朝与零卓相关的名字,一字一句如若重锤打在二人心上。

“这些……”零卓想说这些都是你安排的,但转念一想,若是他有权安排,那按照他所说早就爱上自己,便也不会找虐的给自己安排情敌。

想到这里,零卓偃旗息鼓,低着头不再说话。

奕雀煌见她如受委屈的小媳妇一般,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那些都是被安排好的人,她也是受害者……

沉默片刻,还是奕雀煌先开口:“算了,我说笑的。你随意就好,能多笑笑就可以了。”

零卓一愣,他……突如其来的退让,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第七章 猫戏老鼠

而此时马车缓缓停下。

籽阳的声音自车外传来:“殿下,到了。”

而后奕雀煌便看着零卓逃也似的立刻转身下车离去。

这可真的是道阻且长,他不禁在心底叹息。

此时马车停在临海别院外,先一步下车的零卓仰头看着朱漆大门上方匾额上的四个字,落款却是君度。

心知这是奕雀煌在泰洲的别院,而他也确实没有骗她,曾经隔着手机屏幕开着语音一同打游戏的日子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在虚拟的世界里,永远被强大的他保护的自己,那份踏实的安全感,在此时,在这个世界如今回想起来变得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如果这算是一场游戏,那么在皇朝的十数年,那些与自己一同经历悲欢离合的人,又是否也是游戏中的一份子,是不是也可以死而复生,无限循环着属于自己的剧情。

零卓语带伤感:“若是可以重来,我不想做零卓。”

奕雀煌下车后听到的便是她这一句自言自语。

“如果可以重来,我十年前就应该把你敲晕了直接带回瑞霖,而不是听你的去按着命轨来等着你。”奕雀煌压低声音说。

零卓回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倒退十年我就会爱上你不成?”

“一定能。”奕雀煌信心十足的越过她,负手率先走进别院。

零卓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忽而眼中一道精光闪过,想起第一次在皇朝宫中接待这位瑞霖三皇子的经过,不禁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意,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一旁的籽阳看到冷不丁打了个冷战,这位次帝殿下刚才盯着自家殿下的眼神活脱脱像一只盘算着如何玩弄老鼠的猫。

“殿下会是老鼠吗?”籽阳等到众人都进别院后,悄悄拉住籽月问。

“什么?”籽月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莫名其妙。

于是籽阳将刚才的情形对籽月描述了一遍。

籽月向来机灵,顿时就猜到了零卓肯定想对自家殿下做点什么,于是在进府后便暗自留意零卓的一举一动。

而籽月和籽阳的私语则被从旁经过的明月无意听进耳中。

近晚膳时分,泰洲当地官员早早安排好了宴席。

开宴前夕,零卓找了身侍女服饰,穿戴后溜进后厨,得知给奕雀煌准备的是果子酒时便暗笑不已,偷偷将酒换成了高度烈酒。

一直暗中观察零卓动向的籽月暗自摇头,敢情这位一直冷冷冰冰的次帝殿下也是个腹黑的,她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三殿下不胜酒力,所以便想让他饮下烈度酒来出糗。

籽月一遍叹气,一边在零卓以为大功告成离开后将酒换了回来。

待到众人恭候跪拜,奕雀煌与零卓入席后,宴会正式开始。

珍馐美味如流水般自后台而上,侍女们一列纵队,衣裙色彩艳丽,手执托盘,行走间衣袂翻飞,飘然若仙子下凡。

零卓悄声叮嘱身旁的籽月:“云夫人不便出席宴会,等下你派人送一些吃食过去,要注意挑一些对胎儿和孕妇有益的菜品。”

“是。”籽月应了一声,便派人去照吩咐准备。

此时已有官员起身向奕雀煌与零卓敬酒,说些敬词。

零卓不动声色的看奕雀煌执起杯盏,由一旁的侍女为他添满了酒水。

待举至唇边,闻到烈酒冲鼻的味道,奕雀煌眉头几不可查的一皱,但不好拂了官员面子,只能饮下一口,顿时一股火辣辣的热流一直窜进肺腑中,再一股脑的涌上鼻端,让他忍不住掩嘴轻咳几声,面色瞬间红到了耳后。

零卓满意的将自己杯盏中的酒水仰首便灌进了肚中,还是略有遗憾,这泰洲的酒水还是不如自己酿造的子酿烈。

回想当年初见,一杯子酿便灌趴了这位三皇子的历史事件才叫精彩。

而一旁的籽月目瞪口呆,她明明在零卓之后将酒水调换了回来,怎么还是让殿下饮了酒……

“姑娘,殿下不能饮烈酒。”籽月犹豫片刻,咬牙上前焦急的对零卓耳语。

零卓扫了籽月一眼,而后便回过味来,诧异的问:“他是急性酒精过敏体质?”

籽月不懂什么是过敏,只好将实情说出来:“奴婢只是听寿师兄提起,殿下曾经年少时误饮烈酒,便差点要了性命……”

不待籽月说完,零卓已经霍然起身走向奕雀煌。

此时他正支着额角,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但对于零卓的靠近却没有反应。

零卓伸手搭在他脉上,立刻便察觉他脉象跳动剧烈,心下暗叫糟糕。

台下官员似乎也发觉三殿下异常,便想询问。

零卓灿然一笑,挡在奕雀煌身前:“三殿下,你不是说准备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要带我一人去看吗,我倒是好奇的紧,咱们现在便去吧。”

她又转向下方官员说:“抱歉诸位,我先把你们殿下带走了。各位慢慢吃好喝好。”

零卓说着便示意籽月一同搀扶起奕雀煌,状似亲密的离开。

待勉强支撑着走回住所,奕雀煌人已经有些昏迷,眉头紧皱,呼吸变慢,手臂上的皮肤有些发烫红肿。

零卓紧忙扶他躺好,命籽月籽阳赶紧去找随行的郎中,再去准备高浓度食盐水。

两人匆忙而去。

零卓则看着躺在床上的奕雀煌有些懊悔,她竞不知十年前自己的一杯子酿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如今,竟然还拿酒来捉弄他……

也不知他不能饮酒这事今日能不能瞒过在场的其他人,身为皇子,日后这个弱点若是被歹人利用,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么自己的罪过可就真的大了。

他就算是天界太子,但那也是没投身于奕雀煌身上之前的事,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还是个因为肉体限制,连酒都不能碰的凡人。

零卓伸手搭在奕雀煌脉门,却被他反手将手握住。

零卓一惊,发现奕雀煌依旧昏迷着,也不知哪里来的知觉。

籽阳和籽月回返后,手中拿着一个白瓷碗。

零卓接过先尝了一下,才让二人帮忙扶起奕雀煌给他慢慢喂下。

第八章 狡诈之狐

没喝几口,奕雀煌俯身便开始呕吐。

“殿下!”籽阳籽月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待到他将之前的酒水吐出来,满室的酒味。

看他面露苦涩,零卓忙为他擦干嘴角,帮他顺着气,又喂了些清水让他漱口。

另一方,阿寿听到籽阳传话后,立刻带着随行的郎中前来。

在大夫帮忙查看开药后,零卓亲历而为的照顾着奕雀煌。

看出零卓的愧疚,一旁的阿寿眼神不动声色的一闪,殿下这招苦肉计真是用的险之又险。

早在籽月去调换了酒后,尾随她的西贝明月又将酒调换了回来,想协助零卓。

这些阿寿自发现后便立刻告诉了三殿下,殿下当时的笑意……

阿寿想起来便觉得那才更像一只狐狸,狡诈的很,他将计就计,饮酒发病,有意刁难零卓,让她心怀愧疚。

其实这郎中早就在西厢房候命了。

零卓亲自喂奕雀煌喝下药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抬眼,才发觉早过了亥时。而籽月籽阳还有阿寿也不知何时出去,不见了踪影。

零卓叹息,这几个家伙这是想给他们两人制造机会不成?

她看了看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依旧昏睡的奕雀煌又不由得好笑,觉得自己多想了,一个病人还能如何?

零卓就坐在床边,一手支着下巴,端详着床上躺着的奕雀煌。

年少时,关于他的传言便是性格绵软,淡泊名利。

在潋滟池设宴款待他时,一杯子酿将他灌趴下,当时还笑他一杯倒。

此后因千阁学坊改革,自己被众人为难时,还是他带人出现救下了自己。当时还说欠他一个人情。

时过十载,这份人情非但没还,反而成了恨意。

因为他是天界太子凤皇。

而自己被他和天帝所操控的命运离奇曲折,所以就算他也投身成为奕雀煌也是被命运左右的众生之一时,这份恨意也会被记在他身上。

至今,与夙歌离别的那一幕依旧时常入梦,一次次的半夜惊醒,痛哭失声。

零卓鼻子一酸,泪顺着脸颊滚落,忙用手背擦拭去。

那么眼前近在咫尺的这个人,纵使他通晓自己的过去,就算他是君度,那也无法磨灭和改变零卓与夙歌生离死别的割舍之情。

零卓伸手覆在奕雀煌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她正想收手离去,手却突然被奕雀煌握住,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

零卓一怔,顾不上抽回手,忙问:“你醒了,感觉好点了没有?”

“水……”奕雀煌声音虚弱的吐出一个字。

“好,我这就去倒,你不要乱动。”她叮嘱着便收回手行至桌边倒了杯水,回来扶奕雀煌起身靠在她身上,将杯盏递到他唇边让他就势喝下。

奕雀煌嘴角不由的上挑了几分,慢悠悠的喝着水,时不时还轻咳两声,引得零卓更是小心谨慎的端着水让他慢慢喝。

一杯水喝尽,奕雀煌无力的躺回床上:“多谢你了,肯来照顾我。”

“我……我是怕籽阳籽月……我就是看你可怜。”零卓话说一半又转弯。

“也不知他们两个是如何做事的,明知我不能饮酒,看来该用些刑法让他们两个长长记性才好。”奕雀煌阴下脸故意将话说的狠绝。

零卓闻言有些心虚的低头:“是我……我将你的酒换了,不关他们两个的事。”

“你?你为何换我的酒?”奕雀煌故作惊讶。

零卓更是不好意思的头埋得更深:“曾经在皇朝第一次见你时,用一杯子酿就将你灌倒……所以…………”

“所以你想报复我?”奕雀煌补充。

“没……没有,我只是想捉弄你一下,让你出糗而已,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零卓努力辩解,还是有些苍白无力。

“罢了,你也是无心之失。”奕雀煌叹了口气宽慰。

见他如此大度的模样,零卓反而又愧疚几分。

房中就此安静下来,两人谁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但奕雀煌依靠在零卓怀中,零卓手里还端着杯盏,如此亲昵的动作让二人谁也不敢动一下,身体相接触的地方透过衣服的布料透过来对方的温暖,鼻端能嗅到在满室药香中也混杂着对方的气息。

“天色已晚,不如……”奕雀煌开口。

“……你……你已经无碍,我就先走了。”零卓面色通红,忙把他推开,匆匆放下杯盏,起身头也不回的跑掉,临出门时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你慢……点……”奕雀煌提醒着,眼看她身影消失,便再也忍不住的开始笑起来,笑声爽朗肆意。

她心乱了,哪怕只有一瞬间。

但这只是开始。

奕雀煌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躺回床上,望着房梁想起曾经在那个世界时,隐身在空气中陪她打游戏的日子。

那时的零卓就是个爱好广泛,好奇心强的小姑娘,嘴巴伶俐,却耳根子软,常常言不由衷,但却可爱的紧。

好怀念被她叫君度哥哥的时候啊,奕雀煌感慨。

第九章 无赖一枚

第二日,云家便有人前来接明月回府,零卓本意是想等西贝家也来人好陪同明月一同前去,让明月有个依靠。

但来人是云家的二房夫人,既然是长辈亲自前来,这就不好再怠慢拖延时间。

二房夫人并不知眼前这位银发女子的身份来历,只是看她与长房的侄媳妇关系匪浅,便想着大概是她在皇朝的好友,也没有多问。

而零卓也不想自己是皇朝次帝的身份太多人知道,给自己添麻烦,便也不提。

临别前,零卓拉着明月的手十分不舍,对她饮食起居又是一番安排和叮嘱,惹得明月直笑她明明自己无儿无女一身轻松,反而比个当娘的还啰嗦。

看她如此,零卓又是担忧几分,明月自幼便被西贝家保护的很好,作为仅有的一个女儿,上面三个哥哥将她宠上了天,没吃过什么苦,更遑论去见识什么钩心斗角阴谋算计。

此番来接明月的二夫人,旁人看来是个谨守礼教,十分雍容宽厚的贵妇人。

但零卓一眼就看出她自打看见明月,眼神便独到老辣的盯上了明月的肚子。虽看不出她是否有什么打算,但总归不可不防。

零卓又命籽月将陪同明月前去云家的人叫来。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体态精练,其貌不扬的妇人随籽月前来。

那妇人离近了墩身行了一礼。

“起来吧,你可知道派你去陪同云夫人回云家要如何处事?”零卓神色淡然的问。

“保护云夫人和她腹中胎儿,如遇情况及时回禀。”妇人答到。

“错,如遇情况,你首先便要及时保护她们母子二人,视情况而决定如何做,若是等着回禀,势必会耽误时间。如有必要,也不必听云夫人的。只管将她母子二人安全带出来便是。至于云家,若对她不好的话,也就不用委曲求全。”零卓声音冷然。

妇人一惊,豁然抬头,与零卓对视一眼,觉得不妥赶紧又低下头去。

零卓又说道:“三殿下派你去,定然是十分信得过你,我知你也是个练家子,云夫人年少时也略识得一些武艺。你们两个脱身应该尚可。云家究竟是好是坏,我们都没调查过,若是很好便皆大欢喜,但如果有异,早早做好防范总是没错的。将云夫人和孩子护好,便是你的职责。”

妇人神色一凛,她隐约知道这位零姑娘颇有来历,但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她的厉害,行事滴水不漏,颇有手腕。

于是她正色道:“姑娘放心,老奴知道姑娘的意思。自会保护好云夫人,其他云家事,不涉及云夫人绝不插手,但若有碍云夫人和孩子安全,老奴定然会早做预防,誓死护卫夫人安全。”

零卓含笑颔首,这位妇人确实是个明白人。

“你如何称呼?”

“老奴瑛姑。”

“好,瑛姑,云夫人母子便拜托给你了。”

一番告别过后,零卓目送明月和云家一行人离去。

看着明月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街角,零卓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孤独感又涌了上来,刺激的她眼圈微红。

一旁的籽月自皇朝相遇便跟随伺候零卓起居,虽然不明白自家三皇子殿下与这位次帝零卓的过往,但这近三个月的相处,却是知道这位是个外冷内热的主子。

除了对殿下心有成见外,对其他人都是宽厚温和,但因昨日醉酒那事,殿下此时还在修养,看来这正个让他们关系缓和的机会。

念及如此,明月便向前试探着说:“阿卓姑娘,奴婢听籽阳说,殿下自今早便就没吃几口饭,有些不思饮食……您看?……”

零卓回头瞥了籽月一眼,皱眉:“他都多大人了还不好好吃饭?”

“不是,是殿下此番醉酒时是空腹,所以大夫也说了有些伤及胃腹,所以……”籽月打量着零卓脸色说。

零卓果然涉及到奕雀煌的事脸色便沉下来几分,但此事到底因她而起,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叹了口气说:“那好,我去看看他。”

奕雀煌所居住的是这临海别院中的主院落,名为三千阁。

四周翠竹环绕,阳光穿过树隙,丝丝缕缕的落下斑驳的影子,行走间阵阵竹香萦绕鼻端,耳边则是清风吹拂下竹叶的沙沙声。

沿着青石路穿过竹林便是一大片空地,白色沙石铺就的地面上有着一圈圈用黑色鹅卵石勾勒的图案。

零卓看到正中央有一处青砖白墙的房舍,而奕雀煌今日着了一袭鹅卵青色的长袍,正靠在檐廊下的软榻上晒着太阳,一手支着额角,闭目养神。

他睡着的模样安静闲适,黑色的长发仅用一根白色的长丝带随意的拢在身后,皮肤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总是深邃富有深意的眸子,鼻梁笔挺,嘴唇色泽如若珊瑚。

零卓不自觉放轻了脚步,离得近了才拿起搭在扶手上的薄毯,准备给他搭在身上。

但却不料毯子刚拿在手中,一转头便看见奕雀煌正看着自己。

零卓不期然的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了半步,不满:“你这人醒了怎么也没动静!”

看了零卓片刻,奕雀煌方缓缓开口:“我饿了,你做饭给我吃。”语气平淡中还带着些撒娇。

零卓睁大眼睛白了他一眼,别过脸去说:“我不会。”

奕雀煌哀叹:“曾经每次你父母因工作需要出国,你都是自己独自生活。如今你竟然说不会做饭,看来我这个因醉酒而受伤的人是要饿死了。”

着重发音的因醉酒而受伤,让零卓的愧疚感又上升了几分。

无赖不可怕,就怕无赖知道的太多,此时的零卓深有体会,不禁仰天长叹,欲哭无泪,甩袖就走。

“我想吃你最拿手的板栗鸡。”身后的奕雀煌扬声说道。

零卓顿住脚,回头气呼呼的瞪了奕雀煌一眼,咬牙切齿:“你等着!”

第十章 扮猪吃虎

在零卓走后,阿寿的身影自房内闪出,颔首一礼:“殿下,您之前交代的事已经成了,如今陛下已经着人安排二皇子迎娶安和郡主之事。”

“好,二皇兄一定会喜欢这个大礼。”奕雀煌站起身,神采奕奕,毫不见刚才的那抹病态。

“之前自您离宫去皇朝,二皇子一直在谋划和劝谏让陛下为您和安和郡主赐婚一事。”阿寿说。

“呵,二哥为了不做帝王,倒是不遗余力的给我塞筹码,只不过他晚了一步。”奕雀煌戏谑的一笑。

阿寿暗自摇头,这瑞霖皇室中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懂得如何安详富贵,上至大皇子,下至自家主子,眼看帝王有意传位,这几年都在想着办法的躲避继承皇位。

这也是瑞霖的民族特性吧,容易满足,而偏偏瑞霖还是这天下财富的集聚地,宝物多不胜数。

好在与其他国家有着海域相隔,而海域中又有着无数妖兽,这才让瑞霖幸免于战火争端。

但也因此让瑞霖的统治者愈加安逸,反而没人愿意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去承担那个劳碌命。

奕雀煌则在思忖,以零卓的脾气而言,女帝与皇后都不是她所喜欢的,她只想当个无忧无虑的米虫。只不过这个愿望,此生很难实现。

所以奕雀煌也不愿意让她在还没爱上自己之前先陷入后宫的操劳中去。

纵使知道这个皇位最终是自己的,但能拖则拖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能拖到两人感情稳定,若是能已经有了子嗣,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但如今局势,先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因痴迷于修仙,还似有根骨,所以被剔除了继承的首选之位。

关于这一点,旁人能被迷惑,信以为真。而奕雀煌却暗自摇头,天帝父君最不喜欢凡人修仙,修仙门派早在五百年前便被尽数诛罚,修行者早就被散去,那些修行之法也都禁止再流传。

所以,这瑞霖大皇子奕雀星的修仙之论,瞒得过天下,却瞒不过他的三弟奕雀煌。

只不过奕雀煌早知天命,便懒得去拆穿大皇子府上那些仙气缥缈也不过只是用了些小戏法来障人眼目,左不过他也没有坏心思,而且为人神神叨叨也着实与皇位搭不上边,想拿来当挡箭牌也困难。

而二皇子奕雀策却是自年少便被瑞霖帝王要求以继承人的标准教养,文韬武略甚佳。但他想拒绝继位,学大皇子旁门左道并不现实,于是便开始瞄上了自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奕雀煌。

自幼便有意收敛锋芒,平庸示人的奕雀煌很快便察觉到了自家哥哥的心思,及时做出应对。

此番二皇子在趁奕雀煌前去皇朝之际,打算达成他与镇国将军的独女安和郡主的婚事,给奕雀煌兵马做倚仗,让当今帝王在二皇子即将给自己制造出不可挽回的纰漏,放弃他这个继承人时,能及时想到这位三皇子有岳家可以撑腰辅政,也可坐稳这皇位。

只不过奕雀煌先一步给他送了份大礼,在前去皇朝之前,便安排好一切。

在他去皇朝去接零卓的这段时间,事情如他所计划中的一样如期而行,安排易容出行的安和郡主遇上自家风流倜傥的二哥,让二皇子在京师最繁华的地段,迫不得已上演了一段别样的英雄救美。

果然,安和郡主对二皇子一见钟情,誓死非二皇子不嫁,回府后便缠着她父亲叶大将军去促成此事。

而之前险被二皇子说动的皇后,念及二皇子年长三皇子虽说仅有不到一刻钟,但到底是哥哥,岂有弟弟先于哥哥定下亲事的道理?于是如今自动站在镇国将军的战线,开始劝说二皇子迎娶安和郡主,自此,皇权兵权都收纳囊中,天下归心岂不妙哉。

奕雀煌想也能想得到,自己那性子跳脱不羁,最渴望着游山玩水当个世外高人的二哥如今能愁的把头发都揪光苦不堪言的样子。

扮猪吃虎这招真的是赢得最让人心头畅快。

奕雀煌志得意满,笑着伸了个懒腰,而后便看见去而复返的零卓手中提着食匣正站在竹林边看着自己,面色阴沉。于是他立刻弯腰捂着胃部,咳了几声,举止颇为无力的坐回软榻上,靠着靠枕,换上了病容。

一旁性子最是沉稳冷酷的阿寿看到自家一向气度雍容的殿下此时的所作所为,冰块脸上也有了一丝裂缝,立刻闪身离去。

零卓无语的看着刚刚还精神气色俱佳的奕雀煌,此时一副病态。就知他是有意在借着自己对他醉酒的愧疚感在博取同情,偏偏被看穿了还能继续演。恨不得将食匣冲他扔过去,但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克制住这份冲动。

就一次,就这一次。零卓拼命宽慰自己,绝对没有下一次。

她提着食匣走到他身边,将食匣往奕雀煌怀中一塞:“虚伪!”

奕雀煌只做没听见,把食匣放在榻桌上,打开便看见上层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板栗鸡,端出放在桌案上,再看下层的白玉瓷碗中盛着金灿灿的小米粥,其中还有几颗朱红的枸杞做点缀。

笑意立刻浮上他的眼底,取出羹勺便先喝了口粥,略带甜意,似是加了些蜜做调味。

又吃了颗菜中的板栗,方抬头看向一旁的零卓:“第一次真正尝到阿卓的手艺。真好。”

零卓看到他眼中的情意一怔,立刻别过脸去:“这也是最后一次。”

“话不要说的太绝对,当心打脸。”奕雀煌继续喝着米粥,提醒。

零卓气结,但看奕雀煌挑吃着菜中的板栗,却对鸡肉碰也不碰,眼珠一转便有了计较。

待到晚膳,二人照例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奕雀煌面前摆着的是清粥小菜。

零卓面前则支起了一个铁板,下面摆了红碳,几盘被切的薄如蝉翼的肉片被摆上了桌,伴着一壶清酒。

零卓给自己倒了一杯,便向奕雀煌带着几分挑衅的示意。

奕雀煌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粥,笑着便端起来与零卓的小酒瓯碰了一下。

零卓戏谑的一笑,仰首便将酒饮尽。

奕雀煌几不可查的一皱眉。

随即,零卓便开始往铁板上撒上清油,夹起鲜红的肉片放在烤热的铁板上,满足的闻着空气中四溢开来的肉香味,欣赏着奕雀煌默默的吃着他面前盘中的青菜。

“要不要来一片?”零卓夹起一片烤好的肉片递向奕雀煌。

看她已经发觉自己不吃荤食,有意捉弄。奕雀煌接过零卓筷中的肉,却又放回她盘中:“你太瘦了,要多吃些,有益于生养。”

零卓一呆,等回过神顿时被气的满面通红,一拍桌案,怒道:“你就是故意的!”

“何以见得?”奕雀煌神色淡然。

“你你有意捉弄我。”

“我为了捉弄你所以喝下烈酒,导致自己身体不适吗?”奕雀煌吹了吹羹勺中的粥,而后优雅的喝下。

“难道不是吗?”零卓反问。

“是吗?”奕雀煌拉长声调反问。

“无耻!”见他不承认,零卓闷哼一声,抛了个白眼,开始吃饭。

美食可以平息气闷的心情一点不假,零卓神色渐渐恢复,还拉一旁听候吩咐的籽月和籽阳一同来吃铁板烤肉,两个孩子毕竟年少,也不拘谨于礼数,痛快的便应下,坐在零卓一侧,有模有样的学零卓开始喝酒吃肉。

另一边的奕雀煌看了眼自己身后站着的阿寿,将手中的空碗一递示意他添满。

阿寿略带惊愕的为一向严格控制饮食的三殿下又满上了一碗清粥。

还小声问了一句:“殿下要不要与零卓姑娘一起吃?”

奕雀煌好笑的看了一眼阿寿:“你不会也觉得我会想那口荤食吧?”

阿寿自知想错了,低头退回原处。

奕雀煌慢慢喝着碗中的粥,看着自己对面的零卓,她此时笑意嫣然,与籽阳籽月杯盏交错,讲着她在皇朝时的趣事,那份发自内心的笑意却是在自己面前未曾流露过的。

什么时候才能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微笑……

第十一章 使臣非鱼

第二日,零卓便以闲逛的名义溜出门,奕雀煌尚有些事需要处理,便吩咐籽月和籽阳一定要跟好零卓。

得知奕雀煌没有跟随,零卓不用再掩饰自己情绪,自然浑身舒畅。

泰洲临海,是通往皇朝的两条海域航线中最大最老的起始点。

往来皇朝和瑞霖的商船客船都在此处的码头停靠,因此形形色色的人在城镇中穿梭不息,服装打扮也各具特色,连路边的吃食也品种丰富。

零卓带着籽阳和籽月瞬间便被集市上花样繁多的物品吸引了眼球,三人兴奋的交流着彼此发现的新奇物,没多久籽阳作为唯一的男丁便手上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一趟趟的运去出门乘坐的马车上。

运送了几次后,憨厚老实的小少年也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陪女子逛街有利于修习武道。

日近午时,街上的人群忽而一阵骚乱,行人纷纷避在两侧,零卓一行人也被清道的衙役赶到了一边。

没过多久,便有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昂头阔步前来。

“这就是从皇朝来的使臣?”一旁有百姓在交流议论。

“那可不,你看那马匹上的图案可不就是皇朝的龙纹么。”另有一人回答。

零卓则看着为首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熟悉男子,心中暗忖,自己两个多月前自皇朝前来瑞霖,而如今皇朝使臣前来,中间仅差了几天时间。

猜测是当日在皇朝临近海域的城镇遇见奕雀煌就听他的话跟他来瑞霖,之后消息传回宫中,哥哥得知自己随他离开的消息便立刻派人来瑞霖。

难道是怕她孤身一人随奕雀煌离开,路上会出了什么意外不成?有必要了解一下。

念及如此,零卓便对籽月说:“悄悄去跟上这些人,对为首的那名男子说我在前面那个茶楼等他,让他自己来找我。”

籽月神色一凛,点了点头便去了。

零卓与籽阳在茶楼包厢等了约有一刻钟,籽月便带着一名男子悄然折返。

那男子一进门看到零卓便单膝跪地:“参见次帝殿下。”

“肥鱼啊,肥鱼,没想到我们还有在异国他乡见面的一日。”零卓也不顾自己在籽阳籽月心目中的高冷形象,撇下嘴角泪眼汪汪的看着男子。

“殿下……咳咳。”男子起身,蜷起手指在掩嘴轻咳两声,打量着零卓,眉梢抖了又抖,最后还是将严肃的表情换掉,低吼着声明:“能不能不要叫我肥鱼!再怎么算当年我也是殿下您的学长。”

“不叫肥鱼如何表达我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心情!”零卓不满轻哼。

“殿下,您跟随瑞霖三皇子来瑞霖之前竟然没有打算回宫再见陛下一面,陛下得知消息时您人已经在船上离岸两天,他立刻任命我为使臣前来瑞霖确认您的安全。没出发几日我们便看到了西贝家被劫掠的商船,上面一个活人都没有,可真是把臣吓死了,若您在海上遇到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还有……”皇朝使臣潘非鱼唾沫横飞的开始声讨自家这位任性的殿下。

零卓倒了盏茶推到潘非鱼面前,吐槽:“老潘,半年不见,我发现你又啰嗦了许多。”

“殿下!……”潘非鱼欲哭无泪。

“我随奕雀煌到瑞霖本就是私事,哥哥早就心中有数的。不管是想确认我安全与否,如今哥哥派你跟来就成了国事。这次来瑞霖,还没有提前递国书给瑞霖吧?今日上岸还这么大阵仗。瑞霖官方很快便会发现你们的存在。皇朝使臣无故造访瑞霖,没有个合理说法,这可说不过去。”零卓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纤细的手指轻叩着桌案说起了正事。

“陛下要的就是通过我们来访,瑞霖能尽快得知殿下来到瑞霖的消息,对殿下的到来重视,奉若上宾,这样殿下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了。”潘非鱼摆出一副奉旨闯祸的姿态。

“可我不想啊,我想低调行事,现在除了三皇子贴身伺候的几个人还有这泰洲的一些官员知道我的身份,其他还没人传出去。再说,我早在离宫前便告诉过哥哥不必派人跟随,一切自有定数。他却还是不放心。”零卓叹气。

继而零卓眼睛一眯:“不如你就当我不在瑞霖,见到瑞霖帝王也不要提起,给我留些自在的日子,如何?”

潘非鱼翻了个白眼:“我还想多活几年,官位再往上爬几阶。若是陛下知道我没有按他的吩咐行事,保护好您,我的小命可就要交代了。说起来,殿下您到底为何来瑞霖?”

“我家哥哥没有告诉你?”零卓挑眉。

“陛下自然不会跟我解释这些啊。”

“哦,那我也不会告诉你。”

“呃……那我还是去告诉瑞霖帝王我们的女帝此时正在他的国土上吧。”

“你觉得我会被你威胁吗?”

“不会……哎呀,做臣子好难。”潘非鱼做拭泪状。

“潘非鱼,我是皇朝女帝,所以我现在命令你在瑞霖,一切听我的指令行事,不得有误。”零卓拍了下桌案。

潘非鱼立刻正色道:“臣明白。”

“明日起,你继续以使臣身份出使瑞霖。”零卓转头又看向籽月:“瑞霖最近可有什么大节日或者帝王寿辰?”

“下月初是三殿下生辰。”籽月不假思索的答。

“嗯?三殿下生辰?”零卓扶额:“你们三殿下的生辰现在还不足以有资格让皇朝遣使来贺,其他还有吗?”

籽月籽阳齐摇头。

零卓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早些年听奕雀煌曾提起有意于瑞霖创办类似千阁学坊的学园。后来便听说瑞霖的国学院便是他进谏后办起来的。”

她看向潘非鱼:“此番你觐见瑞霖帝王就以皇朝有意与瑞霖交换学子,品学兼优的学子可以到皇朝或瑞霖进修。如此有利于两国建交的同时也互相了解对方文化和风土人情。”

潘非鱼神色郑重:“殿下,您是早就有此想法了吗?”

零卓执起杯盏喝了一口清茶,莞尔一笑,目光落向窗外鳞次栉比的街道房屋:“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项有益于我们皇朝也有益于瑞霖的事,如今时机也算是到了。”

籽月籽阳只是听懂了这是件对两国都有利的好事。

而心思灵活跟随零卓多年的潘非鱼则是听懂了那句时机到了,心中不禁一惊,次帝殿下这是在为自己以后留在瑞霖铺路,皇朝到瑞霖进修的学子日后极有可能为了追随他们仰慕的次帝殿下而留在瑞霖,成为殿下的助力。

殿下到底为何这么确定自己此后会在瑞霖生活?

潘非鱼却不敢再问,如今的殿下身上似乎有凡人不可窥探的秘密,这个秘密连陛下都无法破解,不然也不会任由殿下随瑞霖三皇子而走。

瑞霖三皇子?!

潘非鱼眉头一皱,看来一切都根源是来自这位身上才对。

“你呀,多思易老。”零卓伸手点了一下潘非鱼的额心,打断他的深思,也是点醒他不要掺和进去。

“至少臣还是一头青丝。”潘非鱼吐槽零卓已经满头银发。

“是不是找揍。”零卓挥了挥拳头示威。

潘非鱼躲开些许,再仔细端详着零卓,她如今样貌依旧如夕,而这一头银发也懒得去盘起发髻,仅用紫绳松散的系在脑后,倒是愈加显得洒脱不羁。

潘非鱼叹了口气,他就是曾经促成夙歌与零卓两人走到一起的人,也是眼看二人历经坎坷波折却最终狠绝割舍下对方。

“阿卓,夙歌……”潘非鱼此时没有再称呼她做殿下,而是以好友身份提起另一个人。

零卓无意识转动着杯盏的手指一僵,关节因紧张有些青白,她故作无事的轻啜了一口茶水,笑着问:“他可是要娶亲了?我还许诺过以后若有机会还能为他的孙子赐婚呢。”

潘非鱼哭笑不得,忍不住揭她老底:“殿下口口声声说最喜欢牵线做媒,偏偏十数年间一桩都没做成过。”

一旁的籽月和籽阳闻言都忍俊不禁。

“咳咳曾经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们两个,用不用本殿赐婚?”零卓抬眸打趣眼前这对少年男女。

“我可不喜欢他。”籽月心直口快,红着脸别过脸去。

籽阳憋得面色涨红,小心又委屈的看了看籽月,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零卓顿时笑的不怀好意起来,郎有情妾无意,有意思的很。

潘非鱼看见立马打了个激灵,自家这位殿下明显又找到了新目标。

第十二章 路遇命案

潘非鱼告退后,零卓看时辰尚早便带着籽月籽阳继续在街上闲逛。

行至街尾的一家医馆时,发现那门前围堵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籽月上前查探后回禀:“零姑娘,是这家医馆的患者上门来闹,说要砸了这处欺世盗名的医馆牌匾。”

“嗯?医闹?具体所为何事?”零卓问时,已有当地衙门的差役前来,将围堵的人群分开一条道。

一个捕头装扮的走了过来,挎着腰刀,头发高束在头顶,古铜色的皮肤,一双眸子如鹰隼,板着一张面孔,周身气场自带着低气压。

经过时眼神似是无意的瞟了一眼零卓的方向,而后神色未改的便走进了医馆内。

零卓自然察觉到了那男子貌似冷酷的外表下那如狼一般饱含警惕的洞察力,说起来也怪自己如今一头银发,在人堆里想低调也有些困难。

“冥捕头来了,马家医馆这是多大的人命案?竟然引来了冥捕头,要不是案件离奇,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走走走,别看了,别看了,别沾染上不该沾染的东西。”一个老者自打看见那捕头出现,面色就惊惧了几分,对一旁的同行之人招手后匆匆离去。

一些本地的居民自打看见那男子就开始悄悄的都退散了去,而不明白男子来历的外地行商看见那男子进门后,纷纷交头接耳。

慢慢的随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少,本在外圈听人谈论的零卓也就逐渐挪到了医馆门口,透过把守着门口的两个捕快,看见门内放了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个腹部隆起颇高的人。

那人覆盖住脸部的白布此时正被那冥捕头揭开,零卓远远的便瞅见是个长发的女子,死状甚是可怖,瞪大的眼睛向外凸起,眼球上面布满了血丝,嘴唇青紫,皮肤发黑。

这是个惨死的有孕妇人。

零卓不忍再看,便示意籽阳籽月准备离去。

没走几步,便有捕快追随了过来,临近了一抱拳:“姑娘,我们捕头有请。”

零卓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与那冥捕头四目相对。

冥捕头神色冷峻,目光并不友善。

“我与你们捕头不熟,而且也与这医馆之事无关。”零卓淡淡的说。

“可是……”捕快也是第一次遇上有人公然拒绝冥捕头指令的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

“我们走吧。”零卓招呼籽月籽阳掉头就走。

“站住。”身后一道声音呵止。

零卓只做没听见,籽阳籽月已经拔剑指向了自医馆走出来的冥捕头。

眼看此处又有新的热闹可看,顿时不少百姓谨慎的避让出一片空地留给圈内人。

“姑娘,在下并无恶意,只是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些事情。”冥捕头声音依旧毫无感情,面色冷峻刻板,周身的戾气呼之欲出,若非长相还过得去,只怕一般人看见他都要绕道走。

零卓回身看向冥捕头,戏谑一笑:“我到瑞霖不过才几日,冥捕头想从我这里调查何事?”

冥捕头眉头几不可查的一皱,而后便开口道:“姑娘可是从皇朝而来?”

零卓微怔,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先将她铐起来。”冥捕头手一挥,顿时便有几个捕快围了上来。

籽阳籽月此时如零卓一般,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束手就擒被捕显然不现实,举剑便想动手。

“住手。”零卓一个闪身便避开了向她围来的两个捕快,冷喝一声。

她于冥捕头身前五不远的地方站定,制止了籽月籽阳的动作,问:“你有何理由抓我?”

“泰洲城近日来接连发生了三起命案,死者皆是二十多岁身怀有孕的妇人,死状凄惨。居第二起命案的目击者称,在夜间见过一白发女子带了一男一女,三人蒙面皆是皇朝服饰打扮,趁午夜十分,在死者家屋梁上垂下银线给妇人口中浸入毒药,导致一尸两命。”冥捕头未开口,而是他身边的一名捕快解答。

“因此你认为是我做的?若是我做的还能光天白日下现身等着被你抓吗?”零卓暗道这捕快识人不清,还在这里断案。真难为泰洲百姓听见此人名号后便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案件尚未查明,只是让姑娘跟我们去趟衙门,协同调查。”冥捕头淡漠的说。

“我若说不呢?”

“那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冥捕头说着就示意周围的捕快行动。

而此时从旁经过的一个青帘小轿停在路边,一个身着官袍的青年男子从轿中钻出来,张望着又确认了下人群中的银发女子身份,方着急火燎的赶紧拨开围着的捕快走了进来。

待看清零卓,那人紧张的整了整衣衫,方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面带喜色:“次帝殿下,多日不见,不料在此偶遇。下官这厢有礼了。”

零卓一愣,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位就是初到瑞霖那日,陪在泰洲知府身边的一个同行官员,于是便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张掌簿,你认识她?”冥捕头被来人的意外之举弄得一愣,眉头紧锁问到。

“这位就是皇朝的次帝殿下。”张掌薄兴奋的介绍。

冥捕头眉头皱的更紧:“她的特征正是与我们要逮捕的嫌犯一模一样。”

“嫌犯?什么嫌犯?次帝殿下怎么会是嫌犯?冥捕头你断案无数,怎么此时识人不清?如此污蔑次帝殿下,当心我告诉李大人。他若知道你敢如此对待次帝殿下,当心你官职不保!”张掌薄顿时不满,十分强硬的一手掐腰,一手伸出食指戳点在冥捕头胸口,口齿利落的数落他。

“我只是让她协同调查也没确定就是她……”冥捕头显然对张掌薄的这份带着点娘娘腔的举动有点忌惮,向后躲着辩解,方才的孤傲棺材脸一扫而去,换上了几分无奈。

“什么她?叫殿下。次帝殿下远道而来,你非但不礼遇款待,还当街对其不敬,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张掌薄颇有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气势,将刚刚还唯我独尊的冥捕头生生压制的毫无还嘴之力。

“那个……呃……张大人?张大人。”零卓有些同情身为武夫的冥捕头,对上文人出身的张掌薄,他真的是成了弱势群体。

“殿下,您有何吩咐?”听见零卓开口,怒气冲冲的张掌薄一回头立刻换上了一副笑颜,捧着双手姿态谦卑的看着零卓。

“呃……”活了二十年的零卓还是第一次遇上对自己如此尊崇之人,这是传说中的粉丝?迷弟?都怪自己如今一头银发,想不引人瞩目真的是太难,有时间一定想想办法如何低调一点。

她轻咳了一声,方开口:“冥捕头也是为了尽快破案,本殿不与他计较。”

“殿下英明。”张掌薄满眼的崇拜。

“但歹人竟然与我特征相符,那我倒是有几分兴趣参与破案,不知冥捕头是否愿意?”零卓打圆场。她也确实好奇这些案件的幕后黑手是何人,竟然与她的特征近似。

冥捕头一愣,协同调查变成参与破案,呃,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于是神色郑重的点头,立正身形,抱拳一礼:“那便有劳殿下从旁协助了。”

“好说,好说。”零卓一笑,反正也是闲着无聊找点事做。

“次帝殿下,也欢迎您光顾我们泰洲府衙。”张掌薄谄媚的笑着将冥捕头挤到了一边。

“好,好。”零卓应付,她也开始暗自嘀咕这张掌薄那根弦搭错了,竟然对自己如此礼遇讨好。就算自己是次帝,那也是远隔千里之外的皇朝帝王,在瑞霖可给他带不了多少实在的好处。

难道是因为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崇拜?

零卓不知道,她十四岁改革皇朝的国学千阁学坊,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培育出对皇朝有着杰出贡献的文臣将相,不仅造福皇朝,更是让千阁学坊自此成为天下学子心心向往的圣地。

而这位张掌薄还有泰洲知府就是这远隔重洋,对次帝改革理念心怀向往一心推崇的文人,他们不是唯一,他们却代表了瑞霖绝大多数学子和文人墨客。

所以,偶像的到来让他们心怀激动。

张掌薄只觉得现在恨不得将这位次帝立刻请去府衙,听她讲讲皇朝千阁学坊的改革理念。

“冥捕头,我们去医馆中继续查案吧。”零卓开口,用眼神示意了下周围一群吃瓜群众充满八卦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

“是,殿下请。”冥捕头忙躬身引路。

张掌薄难得见到偶像如此接地气,也没说要走,跟着零卓身边便一同进了医馆。

第十三章 德祐帝君

临海别院,书房。

奕雀煌坐在书案边,执笔写着书信。

“殿下,林溪回来了。”阿寿在书房外禀报。

“让他进来。”奕雀煌放下手中的笔吩咐。

片刻后,一名衣着普通的少年风尘仆仆的大步走来,人还没进门话就远远传来:“阿卓那丫头接回来了?”

待他人走进门内,便大咧咧的走到太师椅边就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阿卓人在哪?”少年林溪一口饮尽了茶水问。

“出去闲逛了。”奕雀煌回答。

“啊?闲逛?你明知道我今天就回来,怎么还放她出去了,去去去,快去派人叫她回来,好让我看看世孙媳妇。”林溪的长辈谱摆的明明白白,还拍了拍桌子以示提醒。

奕雀煌抬眸看着眼前十二三岁小少年模样的林溪,无奈提醒:“叔祖,就算您是德祐帝君,但那也是在天界,眼下在人界,人前若如此称呼我,可是会被人怀疑定罪的。”

林溪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别给我扯这些虚的,我来人界就是想提前看看零卓丫头,看完我就走。”

“叔祖,您还没告诉我为何执意要见她。”奕雀煌神色郑重的问。

“想知道?”林溪挑着眉看向他。

“嗯。”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日后有机会让你父君来告诉你吧。”林溪脸上不易察觉的一抹追思闪过,而后便又跳起来:“你这小子,在天界时就答应过本帝君要好好善待零卓这丫头的,没忘了吧?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锻神鞭伺候。”

奕雀煌哑然失笑:“叔祖,阿卓若非是异世而来的人,我真怀疑是不是您的小孙女,人还没见过就维护惦记了许多年,还不惜投胎成凡人只为见一面。再说,我哪里会欺负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林溪负着手转身看着室外的阳光,零卓哪里是他的孙女这种存在,那是天地初开时远古之神自他身上抽离的一缕生魂,将之幻化做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婴,一个轮回千年成为皇朝的先帝皇皓雪,另一个则是在异时空历尽万世的零卓。

这其中所背负与隐藏的秘密,则是现在的奕雀煌都不知道的。

“皇儿,此生你与零卓丫头在一起,不光是在成全你的天道,所以,你要守护好她。”林溪话说一半,但其他的却想略过不提。

奕雀煌则站起身,看向林溪:“若是她三年以后依旧不接纳我,我便会放她离去。”

林溪诧异的回头看向奕雀煌:“说了半天,你小子还没得到零丫头的心。”

随即他扶额仰天长叹:“就知道你小子在天界时就是一个木头疙瘩,原以为你在异世那几年能有所改变,岂料依旧如此……”

“叔祖……”奕雀煌不满。

“三年不接纳你,你就放她走?这可不行。”

“我已经立誓,天地为证。”奕雀煌坦然自若。

“你这孩子,这种毒誓是可以随便立的吗?别忘了你的身份!”林溪虽是少年模样,但此时疾言厉色的训斥着奕雀煌,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让奕雀煌抬不起头来。

奕雀煌皱紧眉头,辩白:“叔祖,我有信心让她爱上我。但若是我真的失败了,那么我们两个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不如放她自由……”

“何为自由?凡人都不会得到的自由,你们两个就更不要妄想。”林溪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看着奕雀煌说:“之所以安排零丫头在皇朝历尽艰辛,便是要她能在历练中成长起来与你共御风雨,瑞霖不过是你和她先完成的第一关。今后,继位天帝,才是你真正的开始。若是你真的失败,放走零丫头,今后的路上被心魔缠身,堕道,无法继任天帝。我与你父君上万年的心血便就化为泡影。如此安排自有道理,不要感情用事。”

“叔祖,为何一定是她?自我认识她时便知道她只想做个平凡人,我爱她,所以我更想让她去做自己。”奕雀煌攥紧了手指,指甲嵌进肉中,努力用那份疼痛感来让自己清醒。

“阿卓因为之前的波折,如今对我满心恨意。若是三年后依旧不能改变,我宁可承担后果,哪怕是产生心魔堕道,也会放她自由。”

林溪闻言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手掌上萦绕的金色光芒瞬间将实木质的桌案化为齑粉。

门外的阿寿听见动静立刻进了房中,护卫在奕雀煌身前:“殿下,您没事吧?”

阿寿警惕的看着林溪,这个外貌只有十几岁的小少年自从一年前与殿下相识,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便怪怪的,那种能让殿下礼让……或者说是尊崇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却让人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这种感觉是殿下面对陛下时都没有过吧……

而眼下更让阿寿震惊的是那一地棕色的粉末,之前摆在那里的桌子已经不见了。

此时林溪负手而立,周身气势凛冽。

“我没事,你去门外侯着,没我吩咐不要进来。”奕雀煌淡淡的说。

待阿寿出去将门掩好后,奕雀煌单膝跪地,低头:“叔祖恕罪。”

“你父君只有你一个儿子,堕道这种浑话你竟然也说得出!”林溪显然被气得不轻:“我与你父君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你若是如此不求上进,这天地间的秩序一旦崩塌,别说你的零卓还能不能继续转世活在世上,即便是你自己也会被其他天道吞噬!”

奕雀煌肃然抬头:“您与父君?……”

“我是个神魂有所缺失的,你父君则是为了维持天道将耗尽毕生心血,我们寿元都有尽数,但你不同,你若是得到历练万世的生魂,那便是这天地永存的主宰。”林溪,也就是德祐帝君谆谆教导着这位小辈。

“这抹历经万世的生魂,是零卓?”奕雀煌何等聪慧,字里行间的信息立刻让他捕捉到,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三万年前,远古之神将这片天地创造出来后,便让我献出一缕生魂为代价,赐予我择选天帝之位继承者的重任。自此继承此位者都会因为缺失生魂维持,在这片天地耗尽自己的神道而结束生命,直到我感应到自己那抹被远古之神放逐的真正的生魂下落,与你父君商议后,用尽办法将她换回,让她与你相识,陪伴在你身边,与你同生同德。让你不像我们与曾经那些因此受困,命数有限的天帝一般被天道耗尽一生。”林溪诉说着这些秘密,心情逐渐平复,但神情依旧有些悲怆。

闻听此言,奕雀煌双膝跪地,双手于额间相覆,叩拜而下,眼中已经涌上了泪水。

第十四章 少年林溪

他自幼便是天界高高在上的太子,母亲自他出生后不久便已离世。

年幼时的太子凤皇便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孩子,时常独来独往,猎杀妖兽,诛杀魔仙,受伤也不会说半句疼。

三界万物不在他心中,他禹禹独行,仿佛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直到成年后,因父命去往异界见到零卓。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才三岁,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从一堆毛绒玩具里面钻出来,看着他隐身的地方半晌,而后咧嘴一笑,伸手向他要抱抱。

他顿时愣住,被这种意外惊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落荒而逃。

再见她时,她已经六岁,在路边发现一只被饿的气息奄奄的小猫,抱回家后喂养,但猫儿寿命已尽,补救无效。

她捧着小猫蹲在树下哭了好久,扒了个土坑将小猫埋好。

他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也很不好受,陪在她身边,听她念叨着让小猫以后要按时吃饭,不要再饿肚子之类的话。

第三次再见面,她十三岁,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白皙的皮肤,眼眸黑白分明,神采奕奕。

爱幻想,爱想象,爱玩爱闹也爱笑。

这一次,他没有再离开,而是认真的留下来,隐身在空气中,慢慢了解她,融入她的世界。

三年相伴,足以让他淡漠的心被打动被温暖。

作为未来的天帝,他深知此中艰难,所以他不愿意逼迫零卓相随。

但却不知零卓的存在,是在化解他的缺失。

此番若是真的得不到零卓的心,而又毁了誓言,纯属自己罪有应得。

若因此却让帝君与父君的付出付之东流,他凤皇有有何颜面去做天帝?

“起来吧,这些你心中有数就好。不要告诉零卓,她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会影响你们今后的路。”林溪单手托扶奕雀煌起身。

略叹一口气,神色轻松了许多:“听过零丫头在皇朝的不少事,我想零丫头应该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吃软不吃硬,你若是想得到她,不如就脚踏实地的将你的心拿给她看。用不了太久,她就会弃械投降了吧。”

想起零卓那嘴硬心软的样子,奕雀煌嘴角也勾起笑意:“叔祖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

林溪心中喟然长叹,远古上神是否也早就算准了也会有今日呢?那么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会遏制凤皇去拥有生魂零卓的弥补,而得到永生的主宰权?

这些身为德祐帝君的他也好,现任的天帝也罢,他们都已经无法再为奕雀煌和零卓的今后做出什么预知和安排,一切只能靠他们二人自己去成长,但愿会有个好结果。

…………………………

泰洲医馆。

零卓跟在冥捕头身后,看见那医馆中的女尸,不禁暗自倒吸一口冷气,正面看的恐怖效果远大于在门外的边缝中窥看。

此时那女尸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球上,密密麻麻的并非是红血丝,而是在蠕动的红色线形虫,而在她那青紫的脸部皮肤下也时不时爬过一条手指长的虫形物,显然在她体内此时聚集着数不清的虫子。

这些虫子爬过的地方肌肤便干瘪下去一部分,肌肉与脂肪被肉眼可见极速变大的虫子吞进腹中。

也亏得是零卓这几年手上也是沾染不少血,但杀完就过了,死尸却没怎么接触过。

此时也是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心头也是略过一丝惧意。

一旁的冥捕头看零卓一副淡定的模样,心中暗自称赞,这位皇朝的次帝殿下也确实有过人之处,这份处事不惊完全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少有的。

倒是张掌薄,进门后便被唬了一跳,而后便推开众人跑出门开始干呕。他一个文官,哪里见过几回死人,还是这种限量级别的。

吐完之后,张掌薄犹豫了一会,在追星与心理承受能力之间艰难抉择了一番,还是觉得能跟偶像近距离接触比较重要,于是擦了把嘴巴,又小心翼翼的挪进了医馆,凑到籽阳籽月身边,探头去瞟了几眼那女尸,捂着嘴强忍着才不吐出来。

而冥捕头显然是离奇案件见得多了,此时尚有胆量去伸手将女尸身上遮着的白布撩开:“死者二十三岁,头次怀胎有孕,已有六个月身孕。死亡时间约为亥时三刻。”

但那白布全部撤去的那一刻,整个医馆中的众人皆是形色聚变,只因那妇人原本怀胎数月已经隆起的腹部,此时已经被红色线形虫所占据,皮肤与子宫肌肉已经被啃食干净,露出已经俱有人形特征的胎儿那小小的白骨。

一条红色线形虫从那空洞洞的眼窝中探出头来,仰首挑衅似的看着众人,身体还在不停扭曲。

看见此行此景,连冥捕头也不禁面色一变:“之前两起案件虽也有红色线虫,但……不曾有如此居多。”

“凶手越来越残忍歹毒了,要尽快将他们捉拿归案。否则还会有更多无辜妇孺受害。”零卓此时面色铁青,杀人不过头点地,用如此卑劣的手法残害身怀有孕的妇人,当真是天理不容。

冥捕头眉头紧皱:“但我们除了第二起案件时目击者的证词之外,还毫无头绪。之前勘察现场时除了几片被踏破是屋瓦碎片之外,更是什么也没有破绽之处。”

“死者家属是何时发觉不对的?案发之时又在何处?对了,为何会送来医馆?方才我听闻要砸了医馆招牌?”零卓问。

一旁的医馆坐堂郎中立马哆哆嗦嗦的扑倒在地:“大人,此事真的与草民无关啊,昨日这安氏夫妇确实因为腹中不适来过医馆,但草民绝对是按方抓药,给安氏这妇人拿的也都是温补的普通药材,绝无害她之心。哪知这才一晚,安氏就成了这副模样。草民冤枉啊。”他哭诉着,涕泪横流,好不可怜。

“我家娘子昨天晚上喝了你抓的药后就去休息,结果今早起来,我便发现她人已死去多时。肯定是你的药有问题!”一个粗犷的庄稼汉子蹲坐在角落抹着眼泪,此时暴怒而起,奔着郎中就要挥拳而上,被一旁的捕快拦下。

冥捕头冷喝一声:“你家娘子之死与她服用的药没什么关系。你休要在此添乱。”

他横眉冷目,气势凌人,那粗犷汉子瑟缩了一下,又蹲回原处,抹起了眼泪:“我与娘子成婚五年,娘子终于身怀有孕,如今……如今她们母子就这么走了……”他说着就开始抱头痛哭,哭声如锤,砸在众人心口,沉闷而疼痛。

“殿下,这具女尸不能留在此处,要尽快焚毁,防止这些线虫危害他人。”冥捕头对零卓说。

零卓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觉得第二起案件的目击者尚有可查之处,可以从那里着手再盘查一次。”

冥捕头拱手一礼:“是,稍后我会派人将相关卷宗送去殿下府邸。”

零卓点头。

出了医馆,正好有临清别院的侍者来寻零卓回府。

待回到别院,已经夕阳西落。

奕雀煌与林溪同坐桌前。

林溪看见一头银发的女子自回廊转角现身后缓步走来,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起来,神魂中缺损的地方开始发烫。

而此时的零卓却毫无所察,看见厅堂的圆桌正首位置坐了一位小少年,略微有些意外。

小少年一张娃娃脸,肤色白皙,剑眉星目,此时从自己位置跳过来,凑近零卓认真打量着她,绕着转了两圈。

零卓看他孩子模样也不计较,自顾自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拿起筷子。

待她看见桌上的几盘荤菜,其中还有细细的胡萝卜丝在其中做点缀时,便胃中翻腾起恶心感。

零卓扔下筷子捂着嘴就跑到檐廊下的角落一阵干呕。

“咦?有喜了?”林溪意外的看向奕雀煌,一副你小子不老实敢骗我的表情。

奕雀煌顾不上解释,忙去零卓身边扶住她:“这是怎么了?”

“呃……”零卓努力忍住反胃感,指向餐桌:“把那几样菜都撤了吧,吃不下……”

一旁的籽月籽阳亦是感同身受的点头,拿了清水让零卓涑口。

奕雀煌示意人将菜肴都换上清爽些的素菜。

籽月籽阳将在医馆发生的事悉数禀报后,奕雀煌不禁失笑:“我记得你最怕的就是虫子,你怎么会去参与破案?”

“我……我并没想到会如此,只以为是寻常死尸。”零卓脸色有几分苍白,捂着胃,皱起眉,将碗筷推开几分:“算了,不吃了,实在没胃口。”

“那好,你先缓缓,我也不吃了,等下你饿了我再陪你用餐。”奕雀煌坐到零卓身边柔声宽慰。

零卓看他一眼,又看向林溪:“这位是?”

“……是……”

“我是林溪,雀煌哥哥收养的孤儿。今日刚赶到临海别院,零姐姐你好。”

奕雀煌还在迟疑怎么介绍时,林溪已经先自报家门,一张娃娃脸上笑意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样子让奕雀煌不禁也是一阵不适。

“你好。”零卓礼貌的微笑点头。

“姐姐,你今日遇到了命案?是不是十分可怖的那种?能不能跟我讲讲啊?我平日里最喜欢看那些离奇的话本子了。”林溪将圆凳向零卓身边挪了挪。

第十五章 皇兄来信

零卓将事件始末讲述一遍。

林溪与奕雀煌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而后林溪堆起笑脸:“姐姐,明日你还去吗?带上我吧。”

零卓点头:“好,我也是闲来无事恰好碰到此事,再带你一个也不算多。”

林溪笑着点头,用过餐后便先告辞离去,出门时手重重在奕雀煌肩头拍了一下,面色却是带着几分严肃。

零卓心中有事,并未发觉他们之间的异样。

林溪走后,奕雀煌为零卓盛了一碗清粥放在她面前:“如今你的胆量倒是大了不少。”

零卓蹙眉,目光落在碗沿上,语含悲怆:“同为人类,为何偏偏有些人就以残害别人为乐。今日那妇人腹中的胎儿已经俱有人形,连骨骼也发育几近完整,被杀害不说,还要被万只线虫蚕食……”

零卓回想起那一幕,倒吸一口冷气,搁在桌案上的手指有些发抖。

奕雀煌握住她的手,用温暖的掌心去暖化那份冰凉:“人世间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在七情六欲的操控下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行事方法,对旁人危害小的是普通人,对其他人危害大的是恶人。完全抛却个人利益完全只为旁人的人并不存在,每个人总有自己所在意的人或事,即便是神,也不例外。”

零卓抽回手,抬眸看向他:“那么你呢?你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对别人下狠手吗?”

“会,一旦涉及我最在乎的人,我势必也会不惜毁灭所有,一切事物不过是存在两面性,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量的维护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让世间稳定在可控范围内而已。”奕雀煌笑着抬手揉了揉零卓的额发。

零卓向后一撤却没躲开,别过脸不看他。

“好了,快吃饭吧,晚上若是害怕,我可以陪你。”奕雀煌拿了汤匙塞在零卓手中。

“不必。”零卓拒绝。

待入夜,零卓房中的苍鱼珠散发着莹白的光芒始终未灭。

奕雀煌在她住的楼阁对面的假山旁站了半宿,不禁失笑:“这个别扭性子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改,明明怕黑,明明会害怕,却故作坚强。”

“这点与你也是颇像,不管遇见什么困难,都闷着不说。”林溪不知何时到来,倚在假山边,怀抱手臂戏谑的说。

“叔祖。”奕雀煌毫不意外他的到来,晚膳时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零丫头与这案子遇上的倒是有些巧合,你有何看法?”林溪不知从哪摸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姿态闲适的剥着皮,咬了一口,一脸满足。

“这手法并非凡人所为,叔祖不会眼看着阿卓涉险,所以我的看法并不重要,她只要不把自己封闭起来,怎样都可以。”奕雀煌又望向零卓的住所,透过窗棂的只有那抹光。

“你倒是放心。”林溪慢条斯理的吃着红薯。

“叔祖在,我当然十分放心。”奕雀煌回头看向林溪:“叔祖,这次可是与曾经霍乱三界的人蛊之术有关?”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这事呢。”

“毕竟当年事态牵连颇广,若非叔祖出手,人界只怕已经灭族。”

“事过千年,如今竟然有死灰复燃的小苗头,这个不是件好事。曾经我能轻易掌控天地间每一粒微尘,所以处置起来并未废太多力气。但如今……用句人界的话来讲,叔祖也老了……”林溪话说的沧桑,但神色闲适,一个红薯吃完,拍了拍手,不知从哪又取了一个拿在手中剥着皮。

“叔祖,当年的起因是堕道的离鹤仙君为了颠覆天地法则而不惜炼化人蛊,用待产之妇婴的魂魄来提升功力。但离鹤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被叔祖您诛杀,怎会还有人能用此法为祸世间?难道又是堕仙吗?”奕雀煌眉头皱起。

“此次……”林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半晌才又开口说到:“大约是被何人偷学了人蛊邪术的皮毛,想修炼魔功。”

“叔祖……”奕雀煌看出林溪有所隐瞒。

“凰儿,你与阿卓如今只是肉体凡胎,所以,这些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多虑。阿卓那丫头想查便让她去查好了,我会从旁保护她。”林溪说着话也没耽误他又吃下一个红薯,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方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

“凰儿,叔祖和你的父君会为你留下一个干净的天地。”

林溪说着便拍了拍奕雀煌的肩膀,对零卓的住处努了努嘴:“你和阿卓还是以和平相处为先。今日虽是第一次见这丫头,但毕竟是从老夫身上抽走的那抹生魂,到底是亲近得很。”

“叔祖这是不打算即刻回天界了?”奕雀煌看向林溪问。

林溪点了点头,一挥袖,一道金光如闪电一般划向夜空,消失如星。

“本约了南无仙尊下棋,此番却是要爽约了。也罢,多和零丫头待些时日也耽误不了大事。毕竟人蛊出现也着实有必要我来亲自处理。”

“有劳叔祖了。”奕雀煌拱手一礼,恭谨的说到。

林溪随意的挥了挥手便消失了身影。

翌日,临海别院湖心亭。

零卓拿着冥捕头送来的卷宗,正在研究三起案件的共同之处,籽月奉上一封书信。

零卓瞄见落款是皇伊贤,立刻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接过了信。

普普通通的信封内却是皇朝宫中御用印有皇氏图腾的信笺。

展开书信,零卓便看到那熟悉的字迹。

吾妹阿卓:

见字如面

自你不告而别,皇兄心中一直深觉不安。虽然你也曾将猜测瑞霖三皇子的来历告诉皇兄,但皇兄始终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一切仅仅只是猜测。阿卓始终是皇朝的次帝,是朕的妹妹。

在你离开皇朝国土,朕便派了潘非鱼前去出使瑞霖,瑞霖与我皇朝一向来往密切,瑞霖皇室也大多亲厚和善,我方遣使而去,瑞霖得知次帝亲临,定然会以国礼相待于你。

阿卓,如若有任何不妥,皇朝便是你的依仗,皇兄许诺过永远护你周全。

皇伊贤

第十六章 有意嫁祸

零卓鼻子一酸,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来,她初到这个世界便是在皇朝,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皇朝的帝王皇伊贤。

那时的零卓身俱皇朝的龙脉,与皇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与皇伊贤最崇敬的阿姊皇皓雪有着相同的样貌,因此皇伊贤待她堪比至亲,为了保护零卓自愿分得半壁江山与她傍身。

但自幼相伴也抵不过政治漩涡的洗礼,在阴谋阳谋,各方的算计下,兄妹之情终也是淡薄了许多。

以至于最终皇伊贤在天下学子的上书恳求下终于允了零卓抽离龙脉,获得自由。

自此兄妹二人,一个仍做高高在上的皇朝帝王,另一个则出走于民间被瑞霖三皇子奕雀煌带回瑞霖。

如今兄长来信,心中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她,给她十足的信心与安全感,零卓心中感念不已。

“姐姐,刚烤好的红薯,要不要来一个?”随着一阵烤红薯独有的香气传来,林溪清朗的声音也打破了零卓的回忆。

零卓抬眸看向林溪,脸上还挂着泪,紧忙用手背擦拭去,接过林溪递过来的红薯,曾经在皇朝,每到冬日,也常与哥哥坐在檐廊下烤红薯吃……

眼看零卓拿着红薯再次出神,林溪便凑到她面前,蹲身看着她:“姐姐,我烤的红薯很好吃的。”

零卓回神,看着少年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心就软了半分。

“多谢。”零卓轻轻一笑。

“姐姐,你喜欢吃烤红薯吗?”

“还好。年少时常和哥哥一起烤着红薯闲聊。”零卓回想起曾经,脸上神色便柔和许多。

“那太好了,我最喜欢烤红薯,奕雀煌那小子……呃,不对,是……雀煌哥哥不太喜欢。”林溪挠了挠后脑勺,索性抛开自己不小心露出的马脚,也不知从哪里拿出好几个烤的外焦里嫩的大红薯,悉数摆在桌上。

零卓自然听出林溪话中的不妥,但也无意去深究,笑眯眯的拿起红薯剥开皮,咬了一口,便赞赏:“确实不错”

林溪闻言便喜笑颜开:“零丫头果然识货。”

零卓眸光一闪,笑意又深了几分:“这里是这次案件相关的卷宗,你可以看一下。昨日那具女尸已经被捕头派人去焚化了。”

“哦。”林溪应着便低头去翻阅卷宗。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五日前,零卓与奕雀煌刚刚到达瑞霖那日,受害的妇人怀胎五月,受害之前也是直说腹部不适,但其家中距城镇有段距离,于是并未送医,在第二日一早,伺候妇人的婆婆,便发现妇人已经没了生气。

在送去下葬时,路遇此处的冥捕头被惊慌逃窜的送葬人群给挡住去路,察觉此处有异,便去现场勘查,才发觉那妇人身上隐约有红色线虫,肌肤已经被啃食的残缺不全。

第二起案件则是三日前,在城镇郊外的一处村庄,受害的妇人家中的男人便是一个郎中,因此自她腹部不适开始,便号脉抓了些保胎的药来服用。入夜有村中人来求诊,他出诊回来,远远便看见一身着皇朝服饰的白发女子带了一男一女在自家房顶,从被翻开的瓦片处,向房内投掷什么东西,隐约有红光闪烁。

他慌忙向家跑,但在他还没打开院门,那三人便已经无影无踪,再进到室内时,眼看着自家妇人目眦欲裂的哀嚎,喘着粗气,不到片刻,便气绝身亡。

第三起案件,便是两日前,这次是镇东头的一户人家,夫妻二人成婚五年才终有一子孕育在怀,却不料发生如此惨事,这妇人身上的红线虫明显要远多于前两起案件。

林溪看完卷宗,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敲击着木桌。

“有何见解?”零卓倒了盏茶递到他面前。

“只怕我们所认为的第一起并不是凶手所真正的第一次行凶。”林溪眼神中的光睿智而深邃。

零卓点头:“从案发地点来看,凶手在逐渐的接近泰洲城,说不定又瞄上了城内的某家,所以极有必要早做提防。”

“所以负责这个案件的捕头才会怀疑到你。毕竟你这满头银发,还有你的来历也着实太过匹配凶手特征了些。”林溪调侃的说。

零卓哑然失笑,撩起一缕长发:“难道是凶手有意嫁祸我不成?”

“只怕所有的巧合也未必紧紧只是巧合。”林溪端起杯盏,轻啜了口茶水。

“此话何解?”零卓问。

“这世上有白便有黑,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正如这个世界有维持正道平衡的天界,也会有破坏平衡的暗魔。不同的是,天道维持了万物生灵趋于平等的利益,而暗魔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在天道注定壮大的时候,暗魔便会因为生存受到威胁,而做出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来破坏人界平衡。毕竟在三界中,最弱小复杂的是人类,最贪婪容易被感情所掌控的也是人类。”

若非林溪说出如此有深度的话时一副淡然的模样剥着红薯的皮,零卓还真的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超越三界,俯瞰众生天才少年。

大概是红薯太接地气了。零卓在心中吐槽。

“说了半天,等于废话,与案件没有丝毫关系。”零卓随手就给了林溪额头上一个爆栗。

林溪差点没被红薯噎到,捂着额头错愕的看着零卓。

零卓整理了下卷宗,起身:“亏我还真的以为你能有什么真知灼见,敢情还真是个话本子看多了的小孩子。这不过是桩普通的连环杀人案,哪里就与天道和什么暗魔扯上了关系。”

要说天道,奕雀煌那家伙不是未来的天帝吗,什么妖魔鬼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零卓自己都没发觉,在她内心中早就给奕雀煌贴上了此人身边很安全的标签。

她收拾完卷宗便起身向外走:“走吧,小鬼,咱们去第二起案件的目击者那里再了解了解情况。”

林溪瞠目结舌的看着零卓的背影,小鬼?把自己这与天地同寿的老年人叫做小鬼?

“零姐姐,你等等我。”等林溪回过神,忙把桌上剩余的红薯收进怀中,便急忙去追已经走远的零卓。

第十七章 素恋紫案

正巧路过此处的奕雀煌就看见零卓大步在前,林溪抱着几个红薯小跑着跟在她身后,不禁哑然失笑。

这位叔祖,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德祐帝君,此时就像个小弟一般跟着零卓,娃娃脸上笑的天真无邪,让人钦佩他的好演技。

回想在天界,上至父君,下至仙众,就没有不谈帝君色变的人,只因帝君漫漫岁月无聊,最爱的便是捉弄众仙来找乐子。

而零卓身上现在所隐藏起来的那份鬼灵精怪,有极大可能也是自帝君那里传承的。

只是不知这两人谁更胜一筹了。

“殿下,朝中传信来,二皇子殿下与安和郡主的婚事定在了来年三月。”一道黑影闪现,单膝跪地秉奏。

“知道了。”奕雀煌闻言心中大悦,此事一定,就等于有了个挡箭牌。

那么接下来就可以慢慢的与零卓相处,让她接纳他。

毕竟一旦确定他与零卓的亲事,那么皇位的继承权也就顺理成章的塞给他。

奕雀煌在心中盘算着究竟要拖多久成婚才合适。

“殿下,陛下得知您已经回返瑞霖,便要您在年节前赶回宫中。皇后娘娘也再三叮嘱要您回宫过年。”黑衣人继续秉奏。

奕雀煌不禁扶额,瑞霖帝王与皇后对他极好,那是已经超越了对大皇子以及二皇子两个人加起来的宠爱。

约是奕雀煌在十一岁那年溺水,险些丧命,所以才格外招父母疼惜。

只是他们不知,真正的奕雀煌确实已经在那次溺水中身亡,现在使用这具身体的是天界太子凤皇。

所以自幼失去天后母亲关爱,与父君又比较疏远的太子凤皇十分不习惯这份宠进骨子里的关爱,哪怕是过去十年都在无时无刻不被这种关心笼罩着。

不过,零卓好像比较喜欢过年过节这种事情。早在异世,每逢年节,便是零卓最开心的时候。

奕雀煌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去回禀父皇,我们下月回宫,年节前大约也就到京师了。在王府中提前做好安排,将锦绣园收拾妥当。”

“是。”黑衣人领命而去。

一旁的阿寿眉尾不由自主的一跳,殿下这是要带次帝殿下回宫,就是不知那位倔脾气的阿卓姑娘会有何反应。

零卓带着林溪与籽阳籽月一同出现在冥捕头面前时,冥捕头只觉得这位皇朝的次帝殿下十分有孩子缘,才过了一晚,身边又多了个小少年跟随。

“此处就是第三案发现场。”冥捕头今日未着捕头所穿的官服,只着了一袭湛蓝色的短打。

零卓看着眼前的小院落,此处位于泰洲城东北角,周围街道也是普通百姓居住,而这处院落处在三条街巷交回之处,也就是说这家的院门正冲着其中一条长长的街巷。

叩开院门,开门的正是此前在医馆中那位粗犷的汉子,他此时身着白麻衣,头上扎着布巾,眼眶红肿,鼻下晶亮,似乎刚刚还在哭,手中拿着黄表纸,院中的铁盆中正熊熊燃烧着纸钱。

“冥河捕头。”汉子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安力,我们来探查一下你家妇人死亡的现场。”大概是冥河今日未穿官服的因故,整个人看起来随和了几分。

“哦,哦,那快请进。”安力忙将众人让进家中。

零卓落后林溪半步,便看见林溪似乎是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而后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零卓也留心去闻夹杂在燃烧烟雾中的其他味道,起初并没有什么异常,她看林溪揉了揉鼻尖,便又耐下心仔细的辨别着空气中的味道。

在略有焦糊的味道中,有一丝丝的铁锈味道,也有些像血的味道。

零卓留心院中四下摆放的物品,都是些寻常的瓦罐,还有操持农务的工具,看不出什么异常。

直到她目光落在窗沿下摆放的一捧紫叶植物时,不由得好奇:“这是何物?”

“这是素恋紫,寻常家中妇人有孕都会在窗沿下放一捧素恋紫,用以驱邪避凶。”籽月凑到零卓身边回答。

林溪走过去,单膝蹲下,伸手揪了一片紫色的叶片翻来察看,随即便跳了起来,将叶片丢进了火中。

零卓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便也想去察看。

林溪伸手一拦:“这草中被种了虫卵。”

他此言一出,众人神色聚变。

冥河倒没有退缩,而是大步走过去,取了个树枝,将那素恋紫的枝叶挑起,挪到了空地上方将枝叶翻转了过来,经过正午的阳光照射,肉眼可见的在素恋紫那浅紫色的叶片中有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虫卵。

零卓闻到空气中那抹铁锈味又重了几分。

“小哥是如何发现这素恋紫中有蹊跷的?”冥河问向林溪。

“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你闻不到吗?”林溪翻了个白眼。

冥河被他噎了一下,而后便嘴角一扯:“好鼻子。”

林溪轻哼一声。

“看来凶手是将这虫卵下在这草叶中,孕妇若是接触这草叶便会沾染上虫卵,因此这三起案件中的妇人都有腹痛的症状出现,只怕那时便已经腹中有虫破卵而出,而那三人再于夜晚在妇人将死之时出现……就是不知他们这么做是什么目的……”零卓捋着案件中已发现的线头。

“但目前尚不确定其他两起受害的妇人是否接触过这素恋紫,所以还不能就此下定论。”冥河谨慎地说。

零卓点头:“那是否能走访或传唤那两起案件的家人?”

“第一起案件发生地距咱们泰洲有近两天的日程,就算是第二起,也要半天左右才能走到,只怕要一早出发才行。”冥河略一沉思回答。

“那好,明日……”零卓刚想应下,却被林溪拉住了衣袖。

“姐姐,你若是贸然出远门,哥哥知道了可会担心的。”林溪提醒。

零卓想说此事与奕雀煌无关,但看林溪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为自家哥哥操心的模样,于是只好叹气:“那便有劳冥捕头自己前去了。”

“嗯,殿下不必担忧,我已知道是何起因,如此一来就好办的多了。”冥河回答。

案件已经有了点眉目,零卓心中便轻松了许多,继而又想起凶手有可能还在泰洲城内,便提醒冥河:“冥捕头,此事只怕还得尽快通秉泰洲知府大人,让他尽快贴出告示,将泰洲城内的素恋紫尽数焚毁。防止再有人遇害。此草可做线虫的虫卵寄主,不可再留。”

冥河拱手一礼:“是,殿下放心,我即刻便回府衙向上通秉。”

随即,冥河将那地上的素恋紫连枝带叶悉数投进火盆中焚毁。

众人这才告辞分别。

第十八章 心随意动

回府路上。

林溪坐在马车中闲极无聊,便摸出两个红薯,递给零卓一个,开始剥皮来吃。

“红薯吃多了影响胃酸分泌,你再喜欢也要节制些。”零卓拍了拍林溪的肩膀提醒。

林溪一愣,数万年来,倒是第一次被人关心。略带不适,还有些……

“但我总是会饿……”林溪低下头,掩饰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会饿?”零卓打量着林溪,点头:“也是,你这么大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确实会需要一些加餐才好。”

林溪略带委屈的叹气。

零卓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今日还早,下午无事,你随我下厨,我给你做些方便携带的吃食。”

“真的?!”林溪惊喜的抬头。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们两个我的厨艺如何?”零卓颇为自信的下颌一扬。

籽阳籽月立马凑过来推荐:“零姑娘做饭可好吃了呢!而且上次她带我们吃烤肉喝酒特别特别棒呢。”

零卓满意的点头。

“等我睡个午觉起来,再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饼干。”零卓说着便从已经到家停稳的马车上跳下,伸了个懒腰,脚步轻松的走进临海别院。

林溪等人却正好遇上同样刚刚回府的奕雀煌一行人。

今日奕雀煌并未坐马车,而是骑马而回,远远的便看见零卓心情不错的进了府门,勒马而停,刚翻身下马就被跃过来的林溪揽住了肩膀。

“今日你家阿卓心情不错,你可要乘胜追击啊。”林溪凑在奕雀煌耳边说。

“叔祖……”奕雀煌哭笑不得的低呼一声。

“好了,在这愣着干嘛,赶紧去追她啊。”林溪将奕雀煌推进门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了口气,为人长辈,真的是操不完的心。

奕雀煌被推得小跑几步才稳住身形,转过假山,就看见零卓正站在不远的几处开的正茂盛的花树旁边。

她正在踮脚去够取花枝,蹦了两下却依旧力所不及。

零卓也是早就瞄准了这几棵花树上盛开的花朵,是她最爱的紫色,香味也甚是符合她喜好。

但平日里往来顾及身份都没多看几眼,此时四下无人,便露出本性,打起了花的注意,想着折上两支拿回去插在花瓶中,却不料关键时刻身高成了拖后腿的障碍。

她努力踮起脚尖去够那快要触及到的那枝开的灿烂的花朵时,突然脚下踩到一个小石子,身形不稳便向前扑去。

没有预想的疼痛,而是扑进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中,手掌所触及的地方隔着布料有心脏在跳动的感觉,频率在逐渐增快。

鼻端萦绕的气息干净而清新,像雨后的初阳。

零卓一动不敢动,而将她接在怀中的奕雀煌也浑身僵硬。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零卓鼓起勇气将奕雀煌推开些许,想后退离他远一些,但脚刚一触地,一阵专钻心的疼痛却传来,导致她险些又一个趔趄摔倒。

奕雀煌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干脆将她拦腰抱起。

“你……放我下来……”零卓未料他有此举,顿时花容失色的挣扎。

“别动,不然我可松手了。”奕雀煌低呵一声。

零卓瞬间僵住,念及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立刻伸手揽住奕雀煌的脖颈。

奕雀煌强忍着笑意抱着零卓向她所居住的庭院慢慢走去。

零卓低着头咬着嘴唇,恨自己一时大意,被他逮到纰漏。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今日怎么就没忍住去折那花枝,明明那个讨厌的家伙不在,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奕雀煌抱着零卓,仪态轻松,神情闲适的调侃着她,将零卓的小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没错,我就是不想碰见你!”零卓抬头瞪了奕雀煌一眼,自己脸却先不由自主的红的发烫,忙别过脸去。

“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每日亲手折了送给你。”奕雀煌低头凑近她耳边轻轻的说。

闻言零卓脸上更是烫的厉害。

奕雀煌亦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零卓,心如擂鼓,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对零卓说起话来也是发自内心的,才不至于让零卓发现他其实远比她要紧张。

“我才不要你的花。”零卓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这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在撒娇。

果然奕雀煌闻言嘴角笑意又深了几分,宠溺的说:“好好好,不要花也可以,我把自己送给你。”

零卓大窘,眼看已经到平缓的青石地面,便翻身落地,单脚跳了几步站稳身体:“你……我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回去。”

“好。”

零卓正纳闷他怎么答得如此痛快,转身一看,敢情已经到了自己的住所听海轩门口。

“等下让林溪帮你治一下脚腕上的伤。”奕雀煌说着便转身离开,再多留一秒,他真怕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

零卓愣在原地,看着奕雀煌离去的背影,这人就这么走了?

言情剧中的套路不应该趁此良机多接触女主吗?

零卓看了看自己,不禁腹诽真的是被他这一时的好心蒙蔽了双眼,什么言情剧,奕雀煌是敌人,敌人!

她攥紧了拳头,一切只是被安排好的,都是就算是脚崴了被他救下,也全都是他精心安排好的命轨中会发生的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零卓刚刚被触动的心又恢复了冷静。

而奕雀煌却不知,自己无心栽柳,柳树眼看要发芽,但下一秒却被浇死了。

第十九章 二人独处

林溪见到零卓时,她面色已经阴郁了几分。

“姐姐,你怎么了?”林溪故作看不出她不开心的样子,笑嘻嘻的凑过去:“哥哥说你脚崴了,我略通医术,让我来看看。”

他说着便蹲身去,手抚上了零卓受伤的脚腕。

此处突然被扭伤,已经红肿的老高,他一碰触,零卓便到抽一口冷气,疼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林溪刚想运起术法帮她医治好,突然又停手,眼珠一转,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不能治好,零丫头行走不便,自家那小子才有机会借这个名义好好照顾她。

于是林溪假意查看半天,方说到:“我开个方子抓些药,姐姐喝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个慢,势必会真的慢。

“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心中有数。”零卓倒是并未多想。

“那姐姐下午是不是就不能给我做好吃的了?”林溪十分惋惜的说。

“无妨,我坐在座椅上也可以做,只是需要有人帮忙打打下手了。”零卓安慰他。

“那太好了,我这就去找雀煌哥哥帮忙。”林溪雀跃着便跳出门外,在零卓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消失了身影。

零卓呆愣的看着门口,下意识觉得自己掉坑里了,但又没发现坑具体扒在哪等着自己。

午休过后,零卓拒绝了任何人背她去厨房的提议,扶着籽月的手用一只脚蹦蹦跳跳赶过去,进门后便看见奕雀煌身着着孔雀蓝色的常服,袖管卷的高高的,胸前系着素白色的围裙,长发用白玉冠悉数束在头顶,正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

零卓掉头就想走,但林溪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扶住她胳膊,撒娇的摇了摇:“姐姐你来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零卓闻言有些迟疑,自己答应林溪的话倒是不好食言,这孩子天天抱着红薯啃也确实可怜的紧。

于是她深吸了几口气才鼓起勇气一瘸一拐的挪进门,在为她准备好的圆凳旁坐下。

“你指挥,我来做。”奕雀煌拿了方绢帕递给零卓净手。

零卓闷闷的接了,心中一动,这绝对是他送上门来等着被报复的好机会啊,于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使唤这位三殿下才好。

“你,将面粉拿来,盛一些倒进白瓷盆中,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然后……”零卓霹雳吧啦的讲了一大堆制作步骤,足足说了一刻钟,随后就好整以暇的等着奕雀煌操作。

心说,小样的我就不信你一个皇子能会这些,光靠记忆都不一定能复述我刚才说的话,更何况还要开始上手执行。

不过随着奕雀煌按着零卓所描述,将面粉用瓷碗从面缸中盛进白瓷盆,又添加了零卓所说过的各种配料,衡量着不多不少半盆左右,便开始适当的注水的同时用瓷勺轻轻翻搅,慢慢的就眼见着一个面团成型。

零卓有些呆愣的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你第一次下厨?”

“是啊。”

“我不信。”

“哦,我曾经见你如此做过。”奕雀煌神色平静的解释。

零卓立刻闭嘴,她怎么忘了他曾在自己身边当个隐形人。

当开始关键步骤时,零卓才到案板边开始上手将面团揉捏醒发,奕雀煌看她坐着使不上力气,便让她在一边等着,自己帮她来做这一步。

“好了,接下来呢?”奕雀煌将面团放好问。

零卓再三确定他真的是第一次下厨,方收起了之前的那份有意捉弄的心里,开始认真教学,上手示范。

奕雀煌学的认真仔细,在他做的不妥时,零卓便就着他手上的面团手把手的教他,两个人一起认真做事,也就忘了那些彼此心中的小九九。

零卓看着在烤炉旁边等待的奕雀煌的侧影,他专注的模样让她有几分出神。

这个男人身上有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他太过完美,以至于不真实。

想让他厌恶自己,冰冷的态度却驱赶不走他。

而此时窗外,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探头探脑的透过窗户看向室内。

“殿下竟然还会下厨,太神奇了。”籽阳惊奇。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殿下是谁,无所不能说的就是他。”籽月颇为自豪。

“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小声点,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可罚你们去顶水桶。”林溪一边兴致高昂的看着屋内相处和谐的二人,一边威胁籽阳籽月。

“喂,你跟我们年纪也差不多,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活脱脱像个老古董。”籽月不满的吐槽。

林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毛:“臭丫头,你说谁是老古董!”

“你你你,就是你。”籽月毫不畏惧,还伸手点了一下林溪的额头。

“你敢说我是老古董!”林溪挽袖子作势吓唬籽月。

“嘘,你们两个别说话了。”籽阳紧忙努力示意房内。

但下一秒窗户就被走过来的奕雀煌毫不留情的关闭。

三人顿时愣住。

“你看吧,都怪你声音太大了,让殿下都听见了。”籽月气哼哼的起身白了林溪一眼。

“怎么怪我!都是你这丫头挑事,这下好了,咱们都不用看了。”林溪一张娃娃脸上满是郁闷。

而厨房中,零卓问:“怎么突然将窗户关了?”

“有几只野猫在打架,吵闹的很。”奕雀煌答。

第二十章 坦白心意

零卓顿时猜到是那三个小家伙在听墙角,如今大约已经被撵走了,于是轻咳了两声,问:“林溪真的是你认得弟弟?”

奕雀煌微愣,内心不想瞒零卓,但理智上提醒他,零卓细心敏感,一旦知道一个角,很快便会被她揪出林溪的身份,再加上她本身的来历,全部被她知道了不见得是对她好。

于是奕雀煌点了点头:“捡的。打小流浪在市井中,所以说话也没分寸,你不要介意。”

闻言,零卓方释然了些:“难怪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称呼你时那么随意。”

奕雀煌顿感头疼,帝君真的是从不把礼数称呼放在心上的,就算在天界也是这样,于是解释:“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这样。不过林溪是我最信任的人,你若有事不想找我,那么可以告诉他。”

零卓略有些意外:“能让你如此信任,他真的是凡人?”

奕雀煌挪开眼神:“是。”最起码现在是。

零卓看他神情便猜到了些信息,于是戏谑的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样子很假?”

奕雀煌一惊,望向零卓,她已经不再看他,只是支着下巴看着烤炉。

“我只是面对你时有些紧张。”奕雀煌掩饰。

“是吗?”零卓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开口:“我们两个非亲非故,也未必会相爱,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奕雀煌心中一凉,她如此说,便是将之前折花枝那事又想偏了?

“我……你不喜欢我,但我爱你。”奕雀煌索性坦白。

零卓放在桌上的手指骤然攥紧,但声音依旧清冷:“我可未必会也爱上你。”

“会的,一定会的。”奕雀煌信念坚定。他真的很想大步走过去把她拥进怀中,不由分说的吻下去。让她退无可退的面对他。

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那样定然会激怒她。

奕雀煌微微叹息:“阿卓,逝去之事不再回,即便是我们两个不在一起,你与夙歌也已经是过去,我可以向你保证护他一命周全,但你心中也定然明白,覆水难收,你们就算再在一起,那么也早已经不是曾经的你和他。”

零卓垂下眼眸,将涌上来的泪困在眼中。

她……很早之前就明白,只是不服的是命。被人左右安排的命运,为什么不能抗争?

奕雀煌行至零卓身边,单膝蹲下,抬头与她对视。

十年前他们在皇朝分别前也是如此四目相对。

“十年前,你告诉我,若我们有缘就让它在该来的时间到来,如今便是该来的时候,你为何一次一次将我推开。”奕雀煌眸光清澈执着。

零卓静静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呢喃:“是啊,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不是吗?曾经我以为你只是个会推演之术的人,但我失去一切的时候,才知道你是天界太子凤皇,所有的命运安排,你都脱不开干系。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将我玩弄于掌心?”

她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水,如断线珠子一般不断滚落出眼眶。

奕雀煌听着她的质问,心脏如同被细线勒紧,疼得厉害,不再犹豫的将她拥进怀中:“别哭,我没有,我没有安排你的命运,若是可以,我绝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即便是我也会身不由己……”

零卓挣扎着想推开他,但奕雀煌慢慢收紧的手臂,让她挣脱不开。

零卓心中憋闷已久的委屈全都爆发出来,痛哭失声:“与其说怪你,其实我更恨我自己,十年前我为何没有跟你走,若我听你的话随你离开,那么夙歌就能爱上别人,娶妻生子继承夙家。那么凤云鹤就不会为了救我而死……是我,是我太任性,我不信命,我不信你,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奕雀煌将她拥紧在怀中,承受着她的哭闹与悲愤,等她哭累了,方轻抚着她的后背:“阿卓乖,不哭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也因为有你,才得到了他们各自想要的东西。”

“可我也害了他们……”零卓埋首呜咽。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谈不上对与错,你也在尽力的保全他们。”奕雀煌宽慰她。

零卓退开些许,抬首看着奕雀煌:“我不信我在皇朝遇见的人和事,这些与你毫无关系。”

奕雀煌心知自己不管如何说都有牵连,但在又不会说谎,于是抬手欲起誓:“我绝无因为要得到阿卓而去害……”

零卓忙扯下他的手:“不许再起誓。”

“那你肯信我了?”奕雀煌问。

零卓别过脸:“我信也好不信也罢,左不过人都已经在这里,逃也逃不开。但我不会喜欢你的,死心吧。”

奕雀煌看她说着赌气的话,也不生气,笑着将她手放在手心,不让她再挣脱开:“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以后还要在一起过十年,二十年,很久很久的岁月,我就不信捂不化你这个冰块。”

“你别忘了三年之约。”零卓冷哼一声提醒。

“好好好,不忘不忘。快到年底,父王母后派人来让我们回宫过年。”奕雀煌将零卓掌心贴在脸颊上,说。

“他们是派人让你回宫过年,与我没有什么关系。”零卓明确指出他想蒙混过关之处。

“你们的世界有句话叫: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对吧?”奕雀煌温言软语的哄着她。

“你说谁丑?!”零卓瞪眼。

“别人,别人,我家阿卓才不丑。”奕雀煌忍不住笑出声。

“你不许笑,我可没答应。”零卓捂住他的嘴,恨声说。

“那你怎么才能答应我呢?”奕雀煌摇着她的胳膊。

零卓撅起嘴:“我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那好,不要拖太久哈。”奕雀煌点了下她的鼻尖,随即感慨:“阿卓,你知道么,我等这一天好久了,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再靠近你。”

闻言,零卓心绪复杂,半晌,低着头闷闷的说:“奕雀煌,若是我们在那个世界就相识该多好,哪怕我一早就知道你是我最信赖的君度哥哥,那么也不会……现在,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你。”

零卓未再说下去,但这话对奕雀煌来说却比她赌气说拒绝更残忍。

奕雀煌眸光暗淡了几分,努力笑着揉了揉零卓的额发:“未来还很长,我们慢慢来。”

零卓对上他的眼眸,眼神闪烁,终是没有反驳。

第二十一章 零卓酒醉

“阿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糊味”奕雀煌不得已打破如今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零卓回过神,立刻后悔在烘焙的时候竟然跟他聊起这些事,倒是把炉内的饼干忘了一干二净。

待将饼干取出,两个人无奈的看着一个个小黑球不禁尴尬的一笑。

“怎么办?”零卓皱眉。

“再做一份吧。”奕雀煌将烤糊的饼干统统倒掉,利落的开始准备。

许是熟能生巧,这一次两人通力合作便快了许多。

曲奇饼干独有的香气飘出去,远远的便将林溪他们三个人勾引了过来。

三人争先恐后的跑进厨房,林溪动作极快的将所有饼干扫进一个不大的口袋中,而后才慢条斯理的又取出三个,分给籽阳籽月一人一个,自己坐在檐廊下翘起二郎腿开始品尝饼干的味道。

“为什么就给我们一人一个!”籽月极其不满的暴走。

“零姐姐就是专门为我做的啊。”林溪一副欠揍的表情,将饼干塞进嘴中,随即又取了一个拿在手里,表情陶醉的嗅着香气。

“零姑娘”籽月哭丧着脸跑去零卓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摇着,一指林溪:“你看他,都拿走了。”

零卓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三个活宝,籽阳还好,一向是个乖宝宝,之前林溪没来时,籽阳都是让着籽月。哪里会让籽月受过这种委屈。

她看向奕雀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不是只吃素?”

奕雀煌点头。

“那我们吃火锅吧,鸳鸯锅,怎么样?”零卓提议。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奕雀煌心头终于有了一丝甜意,点了点头。

“好了,籽阳籽月,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准备我说的东西,等晚上就有好吃的了。保证比饼干要强一百倍。”零卓示意籽月扶她回住所,将所需的东西写纸上给她。

一旁的林溪立刻跳过来:“姐姐,是什么好吃的?”

“哦,你吃饼干就好了。”零卓摆明了态度不带他。

“不对啊,你们不是要准备晚上吃吃那个火锅吗?”林溪质疑。

“我们吃,又没让你也吃火锅。”籽月对林溪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为什么啊”林溪蹦到零卓身前挡住去路。

“因为你太不讨女孩子喜欢,再不长长记性,这辈子只怕要当单身狗。籽月,我们走。”零卓对着林溪的额头一个爆栗,招呼籽月扶着她,单脚蹦蹦跳跳的离去。

“单身狗?”林溪捂着额头,回头看向奕雀煌:“这丫头什么意思?”

奕雀煌强忍着笑意,对他解释:“这是她来的那个世界对光棍的称呼。幸亏她不知叔祖你的真正年纪,不然肯定会嘲笑你是绝世老单身狗。”

林溪一拍桌子,瞪眼:“嗯?你小子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奕雀煌赶紧挪到门边:“叔祖息怒。”说着掉头就笑着跑掉了。

“哎哎,你学坏了哈!”林溪追了两步眼看也追不上,便气呼呼的指着奕雀煌的背影骂道。

零卓到底没有真的将林溪排除在外,稍微戏弄了一下,便让他上桌一同用餐。

林溪第一次接触辣食,倒也习惯的十分快,与零卓两人共享那一锅红彤彤辣椒翻滚的锅底,嘲笑着对面只吃素锅底的奕雀煌籽阳籽月三人没口福。

两人在吃方面倒是十分有共同话题,兴致上来还小酌一番。

若非奕雀煌以零卓脚伤为由拦着,两人就要开始抱着坛子拼酒。

三人捧着碗筷无语的看着两人喝到最后都有要结拜为兄弟的意思。

奕雀煌二话不说,上前将醉醺醺的零卓打横抱起来就走出门。

而林溪指着他的背影笑的意味深长甚是欣慰,口中还念叨着:“皇儿终于开窍了,早就该如此嘛,直接下手,管她愿不愿意呢……”

籽月籽阳看着他说着说着胡话,下一秒便挪到门边,抱着门框就开始打鼾。

而奕雀煌将零卓抱离现场后,零卓睁着惺忪的眼仔细看清是他,便开始闹脾气,手握成拳锤在奕雀煌胸口:“你别碰我,我讨厌你。”

她说着便挣扎着要着地。

“不许胡闹!”奕雀煌又心疼又无奈,板起脸冷喝一声。

零卓一愣,随即嘴角一撇,开始哭起来:“你凶我,你竟然凶我……”

“你若再胡闹我便松手了。”奕雀煌说着便假意要松手。

零卓紧忙揽住他的脖颈:“你若松手,我恨你一辈子。”

奕雀煌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脸上还挂着泪水,说着孩子气的话,便哄到:“好好,不松手,那你别挣扎了,我怕手滑了,会摔到你。”

零卓安静下来,头靠在奕雀煌胸口,半闭着眼帘。

“睡着了?”奕雀煌看她半晌不做声便问。

“嗯……不许你对我好,我怕自己会心软……君度哥哥……对面的猴子欺负我……”零卓皱着眉委屈的喊了一声,随即便沉沉睡去,再没动静。

奕雀煌忍俊不禁,宠溺的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他轻轻吻了一下零卓的额心:“好好睡吧,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第二十二章 出海猎妖

翌日一早。

随明月去云家的瑛姑送了信来,信中详细写了她随明月到云家后的种种情况。

云家上下皆是悲喜交加,悲的是嫡长子殒命,喜的是明月身怀有孕并且胎相很稳,如今五个月已经能感到胎动。

瑛姑提到在快到云家的路上时他们遭遇了一小股山匪打劫,死了三四个家丁,幸亏遇到一个小少年出手相助,一行人才死里逃生。

倒是有一点零卓暗自心中升起了疑虑,那就是二房夫人的反应,经瑛姑阐述,二房夫人回到云家后一再于云家族长与众人面前提起明月是被三皇子所救,而瑛姑也是三皇子派来伺候明月的,三皇子对明月不一般。

联系到明月的有孕时间,是在去皇朝的路上,如此一来对于云家来说,自家长子是否真的去了皇朝,还是早就被人加害,而长媳腹中孩子又是否是云家子嗣,自然因云家二夫人多次提起三皇子而慢慢将一颗怀疑的种子埋进众人心中。

倒是个会算计的,如今云家尚在丧子之痛中,还没有被她的引导所影响,但这类的话听多了就难免要想偏了去。

再者,之所以派瑛姑随同,就是让明月不被人欺负,不被人算计到她腹中的骨肉。

如今看来,云家确实有不安分的人在惦记着云家的继承权。

对于明月来说,云家那点家底依仗不要也罢,回西贝家也是活的潇洒。

但对于她腹中的子嗣来说就不一样了,若是不明不白的跟明月回西贝家,那不只会背上寄人篱下之名,更是会有人拿他的身世做文章。

既然如此,那便要让她们母子在云家站住脚,让云家上下尊重她们。

零卓念及此处,便提笔给瑛姑写了封回信,让瑛姑仔细留意二房,如有必要可以将自己的身份暗中告诉云家可靠之人。

零卓拿出自己的私印盖在另一张纸上,又在上面简略解说次帝零卓为护好友因此托瑞霖三皇子派人照顾。写完用单独的一个信封装了与给瑛姑的信放在一起派人传了出去。

她这边刚安排妥当。

“零姑娘,殿下请您一同去码头出海猎妖。”籽月兴奋的进来禀报。

“猎妖?”零卓一听也来了兴致,终于可以一睹海上妖兽了。她赶紧换了套方便活动的衣衫便兴冲冲的跑去寻奕雀煌。

今日奕雀煌穿着了一身雪青色的圆领修身衣袍,圆领处绣着海浪的暗纹,袖口紧束,长发悉数束在头顶,此时看起来长身玉立,气质卓然。

他看零卓也着了一身与自己同色系丁香色的紧袖,高束起的银发在脑后随着她一蹦一跳的跑来而飞扬,便笑到:“今日我们倒是心有灵犀穿了情侣装。”

零卓脸上一红,送他一记白眼。

“叔祖,你为何没帮阿卓医治好脚腕?”奕雀煌回头小声问林溪。

“要是治好了,你还能有借口抱她吗?”林溪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拿着饼干正在衡量着吃哪一个。

闻言,奕雀煌脸上也红了几分,略一犹豫,走过去蹲身在零卓身前:“上来,我背你。”

“不……”零卓刚想拒绝,便被奕雀煌抓住胳膊往肩上一搭背了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不要乱动。”奕雀煌在她想挣扎前小声提醒。

零卓咬牙:“你占我便宜。”

奕雀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占白不占。”

“你,坏蛋。”零卓低骂一声。

“你们世界不是有句话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奕雀煌小声的说。

“我才不喜欢坏蛋。”零卓趴在他肩头,气呼呼的回答。

两人一路小声拌嘴,一路走到马车边,将零卓安置好,奕雀煌便回身吩咐众人启程。

马车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到一处海湾,这里三面环山,山下仅有一处停靠马车的栈道从山体中穿过,下了马车眼前豁然开阔,汹涌的海浪拍打在乌黑的礁石上,带起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便看到停靠在海湾的船舶。

零卓不禁好奇的抬头仰望着高高的船帆上的图腾,竟然是瑞霖皇室的标志。

原来瑞霖官方才是开采海中妖兽身上的宝物的最强势力。

这也难免让瑞霖成为天下至宝的集聚地。

反观皇朝,沿海地区则没有海妖适宜生存的海域。

因此,就算皇朝是三国的交汇中心,最强最繁华,但也只能靠做其他两国沟通的集聚地,互通贸易来发展经济。

而瑞霖则不同,瑞霖掌握了这天下宝藏,而且是海妖不绝种,便会是生生不息的宝藏,而又隔着凶险的海域,其他两国想觊觎也没办法占取,而瑞霖皇室统治数千年,口碑一直很好,没有天怒人怨,自然没有人会反,因此,这里是这个世界中最适合居住的国家。

今日这船是一艘船头是飞剪型的猎妖船,船身结构坚实,配备了八架可射杀海龙的箭弩,船舱四周还有一个个小隔窗,此时能清楚看见其中黝黑的炮筒,这艘船比他们来时乘坐的官船还要大上三倍不止,专门出海捕猎海中妖兽。

“末将苏烈,参见三殿下。”一名身着靛蓝色官袍,腰间佩戴着宝剑的军官单膝跪地。

“苏将军免礼。”奕雀煌颔首示意。

“早前殿下派人传讯说近期如有出海计划,便及时通报,今日一早下官刚通报完,您就随着来了。真是难得殿下对出海之事上心,往日里怎么邀请都推说事务繁忙。”这位苏烈将军正值中年,长脸络腮胡,他显然与奕雀煌算是老相识,说话也轻松随意。

“往日真的是事务繁忙,如今也是忙里偷闲,带一直想看海中妖兽的好友来实现以下愿望。”奕雀煌笑着看向零卓。

零卓微笑着点头。

第二十三章 遇声默兽

苏将军的眼神何等老辣,不动声色在他们二人身上扫过,便猜到了所谓的好友只怕以后会入主王府,顿时心中就有些遗憾,家中女儿可一直心心念念三殿下,但与这位姑娘一比,倒是差了许多。

倒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这位姑娘自打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将这四周的光彩全部敛去,就算那一头银发有些不同常人,但那份气度风华,却是实属罕见。

在苏将军的引路下,众人上船。

此时零卓再未由奕雀煌背着,只因她的脚伤在路上是已经被林溪治好,看到林溪手上的金色光芒时,她倒是没有太意外。

虽然林溪的来历就算奕雀煌也讳莫如深。但据零卓观察推测,林溪最起码的一点就不是凡人,也许是天界派来保护奕雀煌的。

而奕雀煌看零卓脚被瞬间治好也没有什么太意外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有了定论。

奕雀煌下定决心,不管零卓猜到的是什么,她不来问,他肯定闭口不提,就算她来问,也肯定不正面回答。

奕雀煌走在众人前面,身边跟着苏将军和零卓带着众人登上甲板。

甲板上的一名海棠色戎装女子,她明艳亮丽,小麦色的皮肤,大眼睛,眼尾微吊,此时正站在管带身边,一脸期待的盯着奕雀煌,虽没言语,但眉梢眼角间具是掩饰不住的情意。

零卓抬眸,不动声色的将对方的模样收在眼底。

“参见殿下。”管带与船员们行礼。

奕雀煌淡淡的摆了摆手,随即对零卓笑着说:“怎么样?想不想到处看看?”

零卓点头:“你若有事可以先忙。”她下巴冲那戎装女子的方向扬了一下。

“那是苏将军的女儿苏潇潇。”奕雀煌随口答到。

“那姑娘现在的眼神都能把我戳个窟窿。”零卓小声嘀咕。

“你怕了?”奕雀煌同样小声问。

“怕?我会怕?”零卓白了他一眼,随即眼珠一转,笑得不怀好意起来。

“嗯?你这个笑容……我提醒你,别想给我和她制造什么机会哈,当心我被人吃了豆腐,以后你会把肠子都悔青了。”奕雀煌给了零卓额头上一个爆栗。

零卓捂着头瞪了他一眼,顿时泄了气:“不玩了!什么都能被你看穿,还有什么意思。”她说着便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哎哎,那我假作不懂好了。”奕雀煌忙去追她,也不管这举动是不是会引来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注视。

“……天呐,这是什么?”零卓的惊喜声远远传来,随后便是奕雀煌的声音在解释,二人越走越远。

其他人站在原地,只觉得周身被一阵妖异的海风吹过,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

阿寿与苏将军打了个招呼便去保护奕雀煌,林溪头枕着双手便自顾自向船舱内走,而籽阳籽月则小心翼翼的跟在林溪身后。

苏将军看了看自家呆愣在原地的女儿,默默叹了口气,吩咐管带可以起航了。

第二日,猎妖船驶入一片静谧的海域,不同于之前的海阔鱼跃,这里一片死亡一般的静寂。

奕雀煌与零卓二人站在主控室内,看着管带亲自驾驶着猎妖船谨慎的行驶。

猎妖船此时行驶的很慢,船上的船员在各自的位置待命。

零卓嗅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但她稍稍提起的心,却因为在她身后姿态悠闲吃着饼干的林溪,非但不紧张还觉得有一丝好笑,就因为这小子与这气氛也太格格不入。

再看奕雀煌他此时神色淡然的看着前的海域,不知在想什么。发觉零卓在看他,便看向她,暖暖的一笑。

零卓立刻别开脸掩饰自己的心虚。

就在此时,前方海域突然一道水柱喷射而起,柱体甚粗,笔直的喷向天空。而与此同时,在船身四周也有数道再到数十道、数百道的水柱自深邃的海底喷射而出。

一直沉着驾驶的管带立刻一打船舵,猎妖船立刻船体一倾斜,船中众人身子也是不由得一倾,奕雀煌紧忙揽住零卓的肩膀,两人彼此借力一起稳住身形。

而就在船行驶刚过,船尾后翼便被一道喷射出的水柱给撞了一下,船身便又是一倾,管带急急的反向打舵,险险的稳住了船身。

众人松了一口气,零卓看着四周的水柱纵起,只觉得满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对她来说这场面太过壮观,电影大片中最优质的特效都做不了这种震撼人心的效果,一道道水柱穿过了压低的云层,看不到它们的尽头,好像连接了天与海洋。

当未有新的水柱再出现时,随船的苏将军已经下令各船员即刻装弹待命。

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千万条数不清的水柱骤然停息,就像它们突然而来一般,就突然的消失,低沉的乌云也逐渐散去,露出了晴朗无云的天空。

这时零卓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楚的看到此时的海洋深处有数千个黑色的圆点在慢慢扩散,慢慢变大,慢慢变得清晰,那是一头接一头的海妖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从海底窜了上来。

当在猎妖船前第一头跃出海面时,零卓下意识后退半步,又冲上前面,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亲眼得见的第一头活着的海妖,它幽蓝色的鱼形身体,形似巨大的金鱼一般,只不过它的鱼身修长,头上有着金色的数个尖角,鱼鳍处有翠绿色的薄翼,此时张开数丈之宽,带起的海水从鳞片上纷纷滑落时,在阳光下流淌着流线般的光芒,带起的水花点点星光。

第二十四章 生存法则

“真漂亮,这就是声默兽?我在书上看到过它的画像。”零卓欣喜的回头问奕雀煌:“声默兽不是在凛寒寂地才有吗?”

“天下海妖十之八九都在我们瑞霖,区区声默兽这种低阶海妖,当然是最常见的,少见多怪。”苏潇抢先答到,瞥了一眼零卓,语带鄙夷。

“我问的不是你。”听她话语不善,零卓扫了苏潇潇一眼,淡漠的怼了回去。

“你!”苏潇潇没想到对方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顿时气愤的面色涨红。但她看了眼奕雀煌,立刻满脸委屈,泪眼汪汪。

“只要阿卓喜欢,以后声默兽就只许生活在凛寒寂地。”奕雀煌恰到好处的开口。

不知他具体身份的只觉得殿下已经为这位阿卓姑娘痴傻了,这种样子若是当上国君定然是只为获美人一笑而倾城的昏君。

而一旁的林溪却很是赞同的点头:“瑞霖妖兽分布确实有点多,有待改进。”

他这一搭话,众人看着他那娃娃脸,瞬间无语,心道,就你一个小屁孩,你当你是谁,说话这么大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零卓满意的点了点头:“瑞霖占有资源确实多的过分,我觉得我们皇朝的海域也有必要再分布一些海妖,有利于发展经济。”

奕雀煌也不反驳:“你高兴就好。”

众人只觉得再听下去就要崩溃。

只是他们绝对料想不到,数百年后,某人真的就这么做了,她为救自己所在乎的那个人改动天道,重新划分了整个时空的疆域分布,不过这些已是后话。

此时猎妖船四周数千条的声默兽齐齐自海底跃向天空的场景还是非常震撼人心。

零卓记得,当年在百花宴上的第二局比试,那奏乐场四周都是这声默兽身上获取来的丝丝缕缕的银线,用来阻隔声音四散。

如今,看着近在眼前的声默兽本体,零卓才发觉那些银线均是采集自声默兽那鳞片与鳞片之间相隔的那层薄膜。

天地间突然开始响起温暖悠扬的声音,这声音源自那些跃出水面后在最高点即将降落时的声默兽口中发出的呼声。

而那些声默兽在阳光下弧线完美的落进水中。

而此时忽然一头声默兽落入海中的方向出现偏差,冲着猎妖船跃来,眼看要扑到船头,苏将军手一挥,数发炮弹便直直打入了那头声默兽的身躯中,炮弹在声默兽的躯体中迸裂开,震碎了它的内脏,而留下了完整的表皮。

零卓眼看着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如此轻易被射杀在眼前,不由得便呆愣了一下。

这头被射杀的声默兽沉重的躯体落在甲板上,震得众人脚下一颤。

血液自那被射穿的肚腹中流了出来,血腥味慢慢四散在空气中,四周的声默兽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纷纷低低呜咽着,如哭似泣声音回荡在这片海域,穿透了耳膜,让人心中悲凉,海中的声默兽逐渐沉入海底再也不见。

海域重新恢复之前的寂静,渡过了声默兽群海域,猎妖船依旧向着更深之处行驶。

零卓随众人登上甲板,那头被射杀的声默兽尚未咽气,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众人,鱼鳃还在翕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不舒服。

“哼,怕了吧?”苏潇潇不知打哪冒出来,瞥了零卓一眼,冷冷的说。

零卓这才发现奕雀煌并没有跟着众人来看声默兽,而是和林溪仍在船舱中。到也难怪这位苏大小姐眼下与她独处可以不用再伪装本性。

“有什么好怕的?”零卓回头看着那声默兽,它的眼角正慢慢流出眼泪,顺着鱼脸眼角的沟壑滑了出来,弱小而无力。让她心中有些悲凉。

她与这声默兽也没有太大差别,爱而不得,只能听从命运安排。

“这么巨大的海妖,你第一次见也不害怕?”苏潇潇十分不爽的把话说清楚。

这话问的太过孩子气,零卓淡淡的看了一眼苏潇潇:“震撼,但不惧怕。”

而此时,那声默兽终于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身上幽蓝鳞片上的光芒也黯淡无光。

零卓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

这一点早在数年前的皇朝一次次的政局夺权中见识过了,理解也甚是深刻。零卓就算此时同情这头可怜的声默兽不小心跃向猎妖船,就此被杀害,但也仅仅只是同情惋惜,不会阻拦其他人的捕猎。

说起来这声默兽虽大,但还是比不了当年的妖王花七和龙脉守护使古麒麟圣佑。如今那二人共同守护着皇朝的龙脉,也不知怎么样了?

“真是个怪人。”苏潇潇不屑的嗤笑一声,刚刚看见这声默兽时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天真,此时看见捕猎到的声默兽竟然一脸的不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没见识得很。

第二十五章 捕猎计划

船舱中,林溪难得没有再拿出吃的,而是支着脑袋和奕雀煌一同看着甲板上被众人环绕,开始被分割提取有利用价值组织的声默兽。

“老夫每次看见人类残忍的一面就觉得他们都该死,所谓的三界平等,实则还是有着力量的悬殊之差。”林溪淡淡的开口。

“叔祖手下丧命的神怪妖兽也多的很,此时倒是有了感慨,真是替那些早逝的神怪妖兽们惋惜,没能活到叔祖大发善心的时候。”奕雀煌神色平淡的揭林溪的老底。

“老了,心肠就没那么硬了。”林溪支着下巴叹气,看着奕雀煌的侧脸:“你小子倒是把生死看的还是那么淡漠,这样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三界众生也不过如是,生死也是常事。天下人的命轨都在我手中,我看得到所有生灵命运的终结,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奕雀煌也寻了一处坐下,倒了盏茶递给林溪,在他接了喝了一口,才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那她呢?”林溪一扬下巴,示意站在甲板上的零卓:“你们两个现在只是凡人,她可是受伤会痛,老了会死的。你如今不是司辰者,她的命运和波折可不是你能控制和预测的。”

奕雀煌也看向零卓,此时站在甲板上看人处理声默兽的零卓神色有些伤感。

奕雀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天后早逝,但他自幼身边就是神或仙,寿命长的很,以至于他还从未经历过所在乎的人受伤死亡这件事,所以对自己这一生的生老病死也没放在心上过,死去便是回归天界,与人界不过是两个空间而已。

但零卓不同,她是人,她会受伤会死亡,而且这里不是她的魂魄轮回的世界,她若是死了,连他也无法预知后果。

更何况,他做不到看她在自己面前忍受任何一点伤痛。

“何为天道?”林溪淡淡的开口:“你掌握天下生灵的生死,不以喜恶影响自己的决定是没错。但天道须有情,无情的天道只会变得冰冷苛刻,让众生感受不到你照耀下的温暖。凌驾于万物,更应该将姿态伏低于万物,感受万千生灵的诉求,才能让你的道成为大道。老夫选任过三任天帝,唯有你等到了生魂回归。因此,你这一世,就去做一个凡人该做的,七情六欲,体验过这些,你才能悟懂你最缺乏的凡心。”

奕雀煌神色一凛,德祐帝君此时能对他说这些,已经是在用心点醒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往他一直认为人世数十载不过是与零卓相爱一场,便能不因执念于她而产生心魔。

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想偏了,未与零卓的相遇之前,他就已经是在修行悟道,若是一直这样不参与俗世,不对周围事物投入情感,便无法融入人界,那么这一世就没有任何意义。

“侄孙明白了。”奕雀煌颔首。

而此时,林溪眸光一闪,突然开口道:“雀煌哥哥,咱们这次出海是去捕猎什么妖兽?就捕猎一头声默兽吗?”

随后,奕雀煌便看到零卓迈步走了进来,听见林溪问话,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苏将军说这次要去商山海域,捕猎海龙,好在年末宫宴上将龙珠呈献给陛下。”奕雀煌莞尔一笑,还好叔祖的五感甚是敏锐,才让刚才那些话没被阿卓听到。

“海龙?这个世界有龙?”零卓讶异。

“不光这个世界,你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有。不过海龙不算是龙,顶多算是龙的旁支。”奕雀煌又倒了一盏茶递给零卓:“喝些水。”

“谢谢。”零卓接过杯盏抿了一口:“海龙比起声默兽来,要厉害多少?”

“就像……不会武功的雀煌哥哥与武功高强的暗卫首领阿寿那么大的差距。”林溪头枕着双手,闲适的摇着二郎腿说。

零卓追问:“那要多久才能到海龙的活动区域?”

“运气好点也许下一刻咱们就能遇上,运气不好就十天半个月也是有的。”苏将军与苏潇潇走了进来,笑着答到,随后抱拳向奕雀煌。

“那船上的补给……”零卓迟疑。

“阿卓姑娘放心,若是真不够吃的,我的就让给你。”苏潇潇阴阳怪气的答到,明显在找存在感。字面意思的善意从她口中说出来,非但不友善,还带着些酸味。

“潇儿。”苏将军低呵一声。

零卓反倒是觉得有意思,初看这位苏大小姐只认为她是个奕雀煌的迷妹,如今来看,到也不全是,她就是不爽自己在奕雀煌身边,而不是她,如今在奕雀煌跟前也不掩饰对自己的看不顺眼了。

“哦,既然苏姑娘有此美意,那便从今日起就把你的分给我一半吧。我要提前做准备。”零卓顺势而为倒是让苏潇潇措手不及。

她瞪大眼睛,愤怒的问:“每顿餐食都是现做的,分你一半你也没办法储存,你这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啊,没办法储存不要紧,让船上的厨子将你的每顿饭少做半份,将原食材留下来就好了。你不会这点都想不明白吧?”

既然有胆量挑衅,那就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零卓一盏茶喝完,对一旁的籽月说:“去,吩咐后厨,从下一顿餐食起,苏姑娘的餐食减半。”

“是。”籽月只觉得在零姑娘身边出奇的过瘾,好吃好玩还有好戏看,转身就想出门。

苏将军忙上前拦了一下籽月,又对零卓一抱拳:“还请零姑娘不要与小女一般见识。”他此时心中也是略有不悦,这位零姑娘好大架子,先不说她如今还不是三皇子妃,即便是,也没道理在自己管辖的船上对宝贝女儿指手画脚。他倒是忘了是苏潇潇一次又一次挑衅在前。

奕雀煌刚想开口代为说教,零卓已经站起身:“我与她都是女子,就要一般见识又如何?”

第二十六章 遭遇龙袭

“你当你是谁?!”苏潇潇愤怒的一指零卓,豁然将腰间的佩剑就抽了出来,越过阻拦她的苏将军便刺向零卓。

实则苏将军也不过假意阻拦一下,既然事到如此,让潇潇吓唬一下那零姑娘,让她知道知道厉害也好,等下肯定有人来挡剑,到时候自己再借机给女儿找个理由脱身。

不过苏将军却没能打响这个如意算盘,周围非但没有护卫来救零卓,反而后退都给让出了个空地。

零卓眼看苏潇潇的剑锋刺来,身形一转,就闪至苏潇潇身后,吐槽:“你也太慢了。”

随后伸手一握苏潇潇的手腕一按她脉门,便见她手一抖,剑应声落地,苏潇潇痛呼一声。

零卓另一手拍在她后心,将她震了出去,一个趔趄扑进接她的苏将军怀中。

一招便解决了苏潇潇,苏将军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开始重新打量这位阿卓姑娘。

零卓脚尖一挑,将剑抛入半空接在手中,剑锋冲着正一脸惊惧瑟缩的苏潇潇:“本殿最讨厌的就是嘴皮子不饶人又虚有其表的人,没有实力,就不要挑衅。”她将剑一丢,剑锋骤然插进苏潇潇脚边的地板上,剑柄还在颤动。

“殿……”苏将军一惊,这天下只有一位女子能用这个自称,但那是皇朝的次帝,这……

“苏将军,将潇潇带下去吧,以后无事不要再出现,否则惹得我们这位女帝心情不好,那就有苦头吃了。”阿寿得了奕雀煌的示意,开口提醒。

苏烈瞟了一眼仪态闲适喝着茶的奕雀煌,便知他的意思。暗自咬牙,扶起苏潇潇:“末将告退。”

临出舱门,在苏将军的搀扶下,苏潇潇回头看了一眼零卓,她就是那位名誉天下的皇朝次帝?!哼,不过是个武功比自己稍微好点的女子而已,只要还在船上一天,胜负就未定。

“那姑娘,还去不去后厨了?”籽月挪回来傻傻的问。

“不……”奕雀煌刚想开口。

“去,她没打算安分守己,我又何必做个因此健忘的人。”零卓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了奕雀煌一眼。

“好嘞。”籽月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拉着籽阳就跑了出去。

果然奕雀煌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异世时那个心肠柔软的零卓。

“阿卓你比曾经要果决的多。”奕雀煌到不认为零卓此番做有错,只是现在的她,很多地方都与他印象中的那个性子温婉内敛的小女孩不同了而已。

对此林溪倒是点了点头:“我赞同零姐姐的做法,对付心底不纯的人,自然不用手下留情。”

零卓也不做解释,坐回桌边:“看来我今后几日都不会太无聊了。”苏潇潇临走时那一眼,她明显的嗅到了恨意。

当真好笑,一再挑衅,被收拾了就生了恨意。

果然是不喜欢自己的人,根本不用去想着让她如何改观,因为不管你无视或者是示好,她总会给你安上一个让她讨厌的理由。既然不能和平共处,那就看谁技高一筹。

此后,苏潇潇的饭食果然减半,苏将军也不好说什么,就算心中怨怼那次帝零卓不通人情,但事情到底因自家女儿而起,按照女儿对次帝拔剑相对的情况来说,当场以刺客论处,他苏烈也没有反抗的理由。

苏将军只能暗自吩咐厨房私下给苏潇潇送些吃食,这些被籽月察觉到后告诉了零卓,零卓倒是没有再细究,区区一个苏潇潇她还不放在眼中。

船行第七日,见识过了数种海妖到达商山海域后,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傍晚遇到了海龙。

自相遇,海龙发觉猎妖船来者不善,便主动出击,藏身于翻涌的浪涛中,在闪电忽明忽暗的夜幕下,搅动风雨和浪潮,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它的真面目,更是无从攻击下手。

“这头海龙怕是有了年岁,已经成精了。我们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动向。”苏烈将军抹着扑浇在脸上身上的雨水,在船舱前对着舱内的奕雀煌禀报。

这时他话音未落,一梭子炮弹打了出去,但都毫无建树的落进了黝黑深邃的海中。

那海龙似是嘲讽的龙吟一声,响彻天地,龙尾拍在猎妖船上,引得猎妖船险些侧翻。

待众人稳住身形,苏潇潇开口:“爹,我们既然不敌,那便先想办法撤退吧。”

对此零卓也不反对,不过是一头海龙,没必要造成人员折损去拿下它。

不过林溪却来了兴致,对奕雀煌耳语一番,奕雀煌立刻摇头,瞟了一眼零卓,神色有些古怪。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不会出问题。”林溪拍着胸口打包票。

而后零卓看见林溪闪开奕雀煌阻拦的动作,冲自己眨了下眼睛就跳出了船舱。

没过片刻船尾就传来呼喊声:“随殿下来的那个小少年跳船了!快来人!”

奕雀煌神色一震,低斥一声:“胡闹。”随即起身大步走出舱门,顶着风雨便向船尾而去。身后跟着阿寿与籽阳。

零卓也是一愣,她本以为是林溪是和奕雀煌商量好的,但奕雀煌的反应也太强烈了点,虽不明真相,但还是让她心中一颤。

念及如此,她便也追了上去,就见一行人顶着风雨,来到船尾,四周有不少船员都在呼唤林溪。

奕雀煌大步上前想去查看,但被苏将军生生拦住,说前方太危险,三皇子不能出事云云。

而此时,海中金光大亮,将整片海洋照成了灿烂的金色液体。海龙的身躯无处可遁,清晰可见。

“快集合所有火力,对准海龙发起进攻。”说话间,奕雀煌神色凛冽,周身的气势压制着整艘猎妖船。

“是。”苏将军也是一愣,立刻允诺,集合所有兵力开始对海龙发起了攻击。

风雨并未停息,零卓眼看着奕雀煌的长袍已经尽数湿透,额发也被水黏在脸上。

海龙被集火攻击,顿时就恼怒异常,无处藏身便索性拼着鱼死网破,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就冲着猎妖船撕咬了过来,它速度极快,发现众人围护着的奕雀煌,便首当其冲的冲着他咬去。

本在等着看戏的零卓一惊,这不是林溪规划好的?

第二十七章 重伤昏迷

眼看奕雀煌避无可避,她便下意识的冲了上去,将他扑倒在甲板上,海龙扑了个空,顺势越过猎妖船投入海水中。

而下一秒,船身被海龙顶了一下,骤然倾斜的船身,奕雀煌翻身挡在零卓身上,风雨的呼啸声中,零卓只听见他似是被什么撞到,闷哼一声,随即两人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着船外滑去。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阿寿等人尚来不及反应,就在零卓身体已经滑出船外时,忽而被奕雀煌抓住了胳膊。

零卓的眼睛被雨水打的生疼,努力的睁开,视线却依旧模糊,有雨水混杂着血液滑进她嘴中,模糊间看到奕雀煌的手臂被划出长长的伤口,正混杂着雨水流了下来。

而他忍着疼痛,依旧死死的抓着零卓的手,用另一只手拽住了一截绳索,两个人才不至于落入海中。

这时阿寿几人终于赶到,立刻搭救他们二人。

海龙再次出现,龙头擦着船身,张着大口便冲悬挂在船身上的二人袭来,眼看避之不及,奕雀煌只能松手,与零卓双双落入海中。

入水的那一刻,船上似有炮声响起,还有海龙的哀嚎声,以及阿寿他们的呼唤声……

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慢慢被灌入耳中的海水阻隔开去,金光依旧照耀着这片海域,奕雀煌拼命的向着零卓的方向游去。

她不会水,此时奕雀煌已经清楚的看到零卓紧闭着双眼的脸上,那抹迎接死亡的释然笑容。

他只觉得肺和心脏同时都要炸裂,不许死,不能死,还没真正的开始,怎么能够死去。

原来疼痛是这般感觉……

当奕雀煌终于抓住零卓的手将她拽进怀中,低头吻住她的唇,度给她一口气息,强忍着快要被憋炸的肺部传来的不适感,拼命浮向海面。

而此时,一个巨大的身影从他们身边落入海中,随之是海水被染成了血红色。

之后阿寿与几个船员的身影出现,将奕雀煌与零卓救上了船。

海龙已经被击毙,但三皇子与皇朝次帝零卓却一个受了重伤,一个溺水昏迷。

而那个引起祸乱的小子林溪却不知何时从何处现身,只说那日是风浪太大自己失足落水,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船上,众人同是经历过那场灾难,三殿下未发话之前,谁也不好苛责他什么。

第二日,猎妖船带着打捞上来的海龙尸体开始返航。

奕雀煌伤势虽重,但人一直清醒着,守在零卓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昏迷中的零卓发起高烧,她的身体自将龙脉抽离后就变得虚弱了很多,距那时也不过才一年多,尚未修养好便随奕雀煌来了瑞霖。

此次遭受风雨和被海水呛灌一下,她更是经受不住。

奕雀煌看了林溪一眼,却没让他出手相救,那日他出船舱前耳语时是说,要帮他看清生命的脆弱,承担未知的风险与伤痛就是人生的必修课。

因此,没道理再借助德祐帝君施术法补救,奕雀煌暗下决心,自此他与零卓都是普通人,就要像普通人一般好好活着,珍惜彼此。

第二日近黄昏,零卓身上的高烧减退,情况已经稳定,阿寿劝奕雀煌去休息。

奕雀煌拗不过他,林溪也保证会帮他看着,他才回了自己房间。

自落入水中,海水灌入口鼻中那一刻,零卓便知自己凶多吉少,并不害怕死亡的来临,反而有种解脱感。

度过最初的痛苦后,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梦境。

梦中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皇伊贤、夙歌……

但最后记忆却停在一处梅花树下,积雪压弯了梅枝,扑簌簌的落下。

一个少女燃着香,正坐在树下的厚垫子上弹奏着曲子,她洒脱而随意的拨弄着琴弦,口中应着旋律哼唱着歌,歌声优美委婉动听。

而在长廊的转角处出现一人的身影,他长身玉立在树丛边,远远的看着那少女,目光和煦而满是温柔。

“奕雀煌……”零卓低喃出声,皱紧了眉头。

她突然出声,将正将药粉下在她药碗中的苏潇潇吓了一跳。

而隐在暗处观察着苏潇潇对零卓使坏的林溪也是一怔,暗道这丫头醒的到是时候。

苏潇潇本就是趁籽月端了刚煮好的药放在房间后,派人将籽月支开,自己偷偷潜进来,打算送零卓一剂猛药,就算不要命也会要她付出些代价。

而她不知其实林溪也在房中,只不过发现她进来就隐在空气中而已。

眼下零卓突然出声,就见苏潇潇一愣,顿时惊慌起来,手忙脚乱顾不上拿自己用来包药粉的纸包就匆匆开溜。

而片刻后籽月回返,看见桌上药碗周围有些白色粉末,顿时警觉的四下查看,又出门看了一圈,觉得不对劲,便紧忙去禀报阿寿师兄。

林溪在籽月出门后慢慢现身,走过去拿起药碗闻了闻,嗤笑一声,这个苏丫头倒是会就地取材。

这是将声默兽的鱼鳍晒干后磨制的粉末,名叫默鳍,市井药铺也有出售。主治痛风,但对身体脾胃虚弱的人来说却是碰不得的毒药,轻则伤及胃腹,重则会腹脏出血身亡。

这苏家小丫头倒是个狠角色,林溪摇了摇头,狠是狠,却不够聪明。

“你没事……”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林溪回头便看到面色依旧苍白的零卓正看着自己。

“零姐姐,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雀煌哥哥,他陪了你一天一宿,这才刚……”林溪神色雀跃的蹦到零卓床前。

零卓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别去……”她轻咳了两声才继续说:“林溪,你到底是谁?”

林溪一愣,嬉笑:“姐姐莫不是迷糊了,我就是林溪啊。”

“不对,这只是个身份,我是问你到底是谁?”零卓紧盯着他的眼睛。

见她如此,林溪豁然一笑,也不打算打哑谜,神色郑重了许多:“阿卓是怎么察觉到的?”

零卓不禁失笑,松开手说:“直觉。”

林溪也笑起来,娃娃脸上神采奕奕,一对梨涡衬得他面容和煦睿智。

“我的身份你暂且还不能知道,不过重要的是,你想对我说什么?”林溪坐在床边,从口袋里摸出了饼干。。

“我……”零卓迟疑一下问:“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给奕雀煌制造机会?还有,我本以为你是为了保护他才存在的。但是这次来看这个猜测是错的。那么,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们在一起。”林溪咬了口饼干,盯着饼干豁口说。

“你知道……”零卓迟疑。

“我知道啊,那些都是故意安排磨炼你的。”林溪将饼干都塞进嘴里,随意的拍了拍手:“你的本性太过纯善,要是太早让你跟他在一起,就你们两个一个性子淡漠,一个性子软弱的样子还有什么意思,早早就被人吃的渣子都不剩。”

“你……是天帝?”零卓试探着问出口就在心中立刻否认,他若是天帝奕雀煌的态度肯定不一样。

“行了,你也别猜了,好好休养。这次那小子对你的态度你也看清楚了吧?不要痴迷于过去,珍惜眼前人。”林溪伸手揉了揉零卓的额发,眼中满是对晚辈的关爱之色。

“这次他没有要求你帮我医治,为什么?”零卓不解。

林溪咬着手指,看着屋顶:“可能是生老夫的气了,不打算让我再插手你们二人的事……”

零卓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你一个小屁孩的模样自称老夫……这幅画面感着实搞笑。”

“这可是老夫年少时的模样,你不觉得与你有几分相似吗?”林溪一不小心就差点说漏嘴,但他及时又转了回来,打趣:“说不定我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呃……我可没有这么老的哥哥……”零卓翻了个白眼,随后认真的说:“用术法帮我医治最后一次吧,我……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林溪点了点头,欣慰:“看你如此,也许很快就会接纳他了。”随即右手萦绕起金色的光芒,衣袖一挥,金色的光芒环绕着零卓周身。

零卓刚因为他的话有些脸红,正想反驳不会太轻易就接受奕雀煌,就只觉得浑身一轻,四肢百骸似有一股热流淌过,竟然瞬间恢复的比抽取龙脉之前还要健康。

“谢谢。”零卓欣喜的自床上起身,整个人神清气爽。

“小意思。若是真想谢我,以后老夫的糕点……”林溪眨了眨眼睛。

“我全包了。”零卓会意。

“甚好甚好。”林溪点头满意。

第二十八章 再次失望

零卓与林溪告别便立刻走出船舱,正听闻籽月汇报后匆匆赶来的阿寿倒是一愣,有些惊讶零卓突然康复如初:“零姑娘……你?”

“我没事了,我去看看你们殿下。”零卓说着便越过阿寿走向奕雀煌住所。

却不料正巧遇上了在向奕雀煌房间内探头探脑的一个小侍从。

“什么人?!”阿寿怒目而视,冷喝一声。

那小侍从一看来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

阿寿与籽阳忙去追。

零卓则无心去管这些,转身进了正敞开着门的奕雀煌房中。

眼看他睡得很踏实,零卓微微松了口气。

待看到他被厚厚的纱布缠裹的右胳膊还有微微的血渗出来,到底心中也是不忍。

零卓走过去试探了下他的额温,不烫,还好没有发烧。但也因此伤口还没有愈合好。

回想起风雨中他用受伤的手臂,紧握着自己的手,零卓心里不禁叹息,奕雀煌其实比自己要执着的多。

零卓落在他的脸上,面色苍白,唇色都淡了许多,流血太多所致。许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眼圈有些发青,连下颌上都有了些胡茬。

零卓默默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奕雀煌的侧脸,他,真正的天之骄子。如今成为凡人,受曾经不曾受过的伤,吃不曾吃过的苦。

“三年之约尚未过半年我们就历经生死,唉,你这么救我,我可怎么还……”零卓低喃。

“答应我,就算我不在你身边时也要照顾好自己。”奕雀煌突然搭话,睁开了眼睛。

零卓顿时有些羞恼,忍不住轻拍了他胸口一下:“你这家伙什么时候醒的!”

而奕雀煌却不及回答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零卓看他不似作假,忙站起来,探身过去,伸手轻抚他胸口帮忙顺气,突然想起自己在扑到他后被他翻身压过来似乎挡了什么一下,似是从那时起便有了些血气。

顿时有些后悔:“我……我不是故意的……”

而下一秒却被奕雀煌伸手将她按在怀中,零卓一惊便想挣扎,奕雀煌皱着眉头,开口:“你别动,我胸口疼得厉害。”

闻言零卓只能安静下来。

“乖。”奕雀煌拍了拍她后背,看她想起身便又将她按回来,有些怅然的说:“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害怕失去你。”

这句话发自肺腑,让零卓心中柔软下来,伸手揽住他的腰:“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奕雀煌身子一僵,随即便答:“还差一点点。”

“嗯?”零卓疑惑的抬头。

“你再往上点。”奕雀煌指点。

零卓脸一红,低哼一声:“得寸进尺。”但还是听话的向上揽住他的脖颈,与他贴着脸颊。

奕雀煌也顺势揽住了她的腰。

肌肤相碰,有些酥麻的电流淌进二人心中,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只觉得心踏实而温暖。

“殿下,属下有事禀报。”阿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奕雀煌刚想回绝,但零卓已经极快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他只能在心里暗叫惋惜。

“进来吧。”奕雀煌只能朗声说到,却伸手握住零卓的手,让她坐在床边挨着自己,不许她挣脱开。

阿寿走进来,身后的籽阳却压着方才那个小侍从,他此时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团,神色惊恐。

“殿下。”阿寿拱手一礼:“这小子刚才趁属下去查看零姑娘那边的事时偷偷在您门口偷窥。”

“阿卓那边有何事?”奕雀煌抓住里面的重点,看了零卓一眼,她也茫然无知,顿时就想到她刚醒来就能到自己这里,肯定是林溪又出手医治。

既然林溪在,零卓定然不会出事,而且她现在人又好好的在这里,于是奕雀煌就放下心来。

“启禀殿下,方才零姑娘还在昏迷时,有人使计将籽月支开,将默鳍粉下进零姑娘药碗中,幸亏籽月机警,发觉情况不对便立刻来找我。”阿寿尚有些心有余悸,若是籽月将那碗药给零姑娘喂下,一旦有什么意外,不光籽月要担负责任,就算是师门中人都会受牵连。

奕雀煌与零卓皱眉,对视一眼,又释然,二人已经猜到是谁会这个时候动手对付零卓的同时来监测奕雀煌的动静。

“你先下去吧,把他看好。”奕雀煌挥了挥手。

阿寿与籽阳便带着那个小侍从退了下去。

“苏潇潇真的会这么笨?”零卓皱眉。

“你先恢复刚才的姿势,咱们再继续讨论。”奕雀煌用好的那只手拍了拍肩头。

零卓自然不从,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潇潇是苏将军唯一的女儿,自小被宠惯着,也就遇上你,才一再吃瘪。”奕雀煌不再强求,解释道。

“那么眼下她派来窥视你的侍从已经被捉了,而我也好好的,你猜……她接下来会做什么?”零卓问。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奕雀煌反问。

“我?”零卓支着下巴思忖片刻,开口:“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吧。”

“站在苏潇潇的立场,用她的性格想象一下。”奕雀煌启发她。

“当然是找老爹了,闯了这么大的祸,想活命不找靠山怎么行。”零卓莞尔一笑。

“所以咱们现在……”

“以不变应万变,越是没动静,他们越是惊慌,害怕到极点,才会真的长记性。”

“所以……再抱一下好不好?看在我还是个病号的份上。”小事讨论完了,才把正事提了上来,奕雀煌握住零卓的手。

“休想。”

“唉,好痛,凡人的身体受伤后真痛,不像仙体可以快速恢复……”奕雀煌被拒绝也不着急劝,幽幽的开始述说自己的不适。

零卓紧抿着嘴唇,眉头皱的紧紧的,半晌,干巴巴的说到:“那你以后要注意安全……不要受伤……”

奕雀煌撇下嘴角看向她:“为了你,我可以忍受一切。但你对我一丝心动也没有吗?”

零卓慌忙摇头,掩饰心跳,只做漠然的转过脸:“没有。”

奕雀煌叹息,缓缓闭上眼睛:“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苏潇潇如何处置就交给你了。”

“用不用林溪帮你……”零卓心里有些不忍的提议。

“不用,他说的对,既然这是我们要走的路,就必须按着人界的法则来。”奕雀煌侧脸看向床内,心被失望占据。

零卓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打定主意不再开口的奕雀煌,起身向门口走去。

第二十七章 手下留情

待到晚膳时,零卓出现在平时用餐的膳厅时,一眼就看见从一旁走廊而来的苏氏父女,那苏潇潇看到她明显的瑟缩了一下,躲到了苏将军身后。

苏烈自然已经知道自家女儿做的蠢事,但就算被气的要杀人,也没舍得将暴怒放在女儿身上。

眼看次帝零卓已经好模好样的行动如常,自知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一礼:“次帝殿下恕罪。”

“嗯?苏将军何罪之有?”零卓故作诧异的问。

苏烈额头渗出细汗,嗫嚅:“小女年少不懂事,所以……”

“哦~原来是苏小姐做的事,那她为何不来认罪?”零卓拉长了音调做恍悟状,问。

苏将军一愣,立刻回头去拉苏潇潇。

苏潇潇只觉得零卓就是有意在羞辱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大庭广众下让自己承认。抬头狠狠的瞪向零卓。

零卓洒然一笑,斜睨了苏潇潇一眼,抬脚便率先迈入了膳堂:“苏小姐既然认为自己没错,那也不必勉强。”

苏烈顿时只觉得头都要大了,回身就扇了苏潇潇一个耳光。

苏潇潇的脸上顿时就浮现五个指印,红肿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叶将军:“爹……你怎么打我……”

“你这个蠢货!还不快去向殿下赔罪!”苏将军扯住苏潇潇的衣袖将她拖进膳堂。

“爹!你为了她一个外人竟然打我?!”苏潇潇气愤的吼起来。

闻言,苏烈心头更是火起,这……这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偷偷跑去给次帝下毒不成,此时还死不认错,纠缠为什么打她,苏将军被气得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生生的闷得胸口疼的厉害。

要不是……要不是苏潇潇是独生女,而自己虽然纳了三房小妾,但至今一个子嗣也没诞下,若是……若是再有哪怕一个女儿……

这个攀附不上三殿下,又蠢的无可救药的女儿苏潇潇,他真的是恨不得现在一剑杀了,只求平息上位者的怒火,不将污点记在自己政绩上。

悔不该当初得知三殿下出海,就把她带上船,原以为能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却不料招惹来这么大是非。

眼看苏将军还想再动手,零卓挥了挥手:“不要在这里教育你女儿,影响本殿用膳。”说着抬眸冷冷的盯了苏氏父女一眼。

苏烈心头一震,这……这是让自己私下处决了苏潇潇以显决心吗?

苏烈正想开口说几句为苏潇潇开脱的话,而此时苏潇潇却愤然的站了出来,指着零卓:“你不要认为你高高在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再厉害也是皇朝的次帝,这里是瑞霖,没人会听你的!”

零卓闻言一愣,却笑了起来,乐不可支的打量着苏潇潇,点了点头:“高高在上还不能为所欲为吗?”她说这话时却是看了眼低着头的苏将军。

“那好吧,本殿就为所欲为一次,让苏小姐看看,一个皇朝的次帝在瑞霖能不能教训对本殿出剑,下毒的人,看看有没有人敢反对。”

零卓抬手示意籽月:“去,请苏小姐看看海上风景,将她绑到船帆的立柱上去,只许给水,不许给吃食。谁若偷偷给了,就别怪本殿以同罪并罚。”

籽月得令,立刻向苏潇潇走去,苏烈下意识便想去拦,又生生克制住。

苏潇潇自是不想束手就擒,但她刚挥拳,就被籽月一把握住脉门毫不留情的向她身后一扣,将她压制住。

籽月将苏潇潇带走后,零卓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苏烈:“苏将军想留下来一起用膳吗?”话说的是邀请,但扬起的音调却是在反讽女儿都被处罚了,他这个当爹的还站在这碍事。

苏烈浑身一凛,立刻会意的躬身告退。

零卓则是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

对她来说,苏潇潇只不过是戍守瑞霖边境海域的将军女儿,就算她今后有些造化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给苏潇潇些教训,从此消停了就好。

零卓此时的心态若是被皇朝帝王皇伊贤知晓,定然会再恨铁不成钢,责备她总是在关键时刻手软,给自己留下未知的危险和祸患,不过这些已是后话。

第二十八章 有因有果

苏潇潇被绑在船柱上两日,在苏烈的不断求情下才被放了下来。

自此回程路上,苏潇潇再没有出现在零卓与众人眼前。

返航很是顺利,再踏上陆地,回到临海别院,距离出海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得知零卓回府,冥河早早便来求见。

原是在他前往那两处案发现场走访后,发觉确实如零卓所猜测那般,那俩起案发的妇人家也是将素恋紫摆在窗下,虽然第一起的素恋紫早就被丢弃,但第二起的还在,提供了充足的证据。

然而在冥河查明真相回返后才得知,在泰洲府城内又接连发生三起相同案件,虽然之前他早就禀奏过知府,但到禁令颁布这段时间,还是给凶手留下了下手的机会。

听完冥河的禀奏,奕雀煌也皱起眉头,先前他虽然与林溪早就商议过此事,但现在总觉得隐约哪里不对劲。与林溪交换了个眼神,便想找他私下里聊。

但他的举动却被零卓收在眼底,待冥河告退后,就跟在奕雀煌身后,向他书房走。

走到一半,奕雀煌停下脚步回身问:“你不用去和冥捕头查案?”

零卓摇头:“现在凶手在暗,还需商议如何引他现身。”

“那你这是想跟我商议吗?”奕雀煌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想听你和林溪如何商议。”零卓抬眸看向他。

奕雀煌微微诧异,随后叹气:“就知道瞒不了你,唉~我和林溪演技太差~”

他回身走在前:“那你就来吧。”

零卓看着他的背影,自之前在他受伤时二人尴尬散场后,关系变的疏远了些,奕雀煌也不再那么动不动就说些让人肉麻心跳的话,这一点倒是让零卓放松了许多,话语间也不再夹枪带棒的防备着他。

进了书房就看见林溪盘腿坐在太师椅上,正拿了几片饼干慢条斯理的吃着。

“叔祖。”奕雀煌打了声招呼。

林溪刚想点头,就看见零卓也随后迈脚进了书房,诧异:“阿卓怎么也来了?”

“你演技太差,她都知道我们之间关系了。”奕雀煌无奈摊手。

“我只是默认了自己是天界的人,仅此而已啊。”林溪辩解。

“这就足够了。”奕雀煌难得翻了个白眼。

“你们聊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零卓也没纠结他们之间的称呼,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

奕雀煌与林溪对视一眼,沉默片刻方开口:“叔祖,此案只怕还真的需要你尽快出手解决了,眼看事件愈演愈烈,泰洲要因此引起骚乱,民心不稳,则易引起动荡。”

“此事应该是冲阿卓而来……”林溪开口。

“我?”零卓突然想起曾经第一次给林溪看卷宗时,他就提出过凶手特征与自己太过相似,而且从第一起案件开始,离泰洲越来越近,案发时间也越来越频繁。

“盯上阿卓,将火引到阿卓身上,让她在瑞霖待不下去,只怕也是看中了她身上残留的龙脉气蕴,想将她带走。”奕雀煌推测。

“对方竟然知道阿卓的行踪,而且还懂得这种失传已久的禁术,就是不知目的为何?”林溪支着下巴。

“离鹤仙君当年为了颠覆天地才炼化人蛊,如今这人蛊之术重现人间,还一步步逼向阿卓。只怕图谋不小,不过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来历,只是认为你我也是凡人。”奕雀煌皱眉。

零卓静静的听着,突然开口:“会不会是妖界有人在报复我?”

奕雀煌林溪二人疑惑的看向她。

零卓略一沉思,说:“当年妖王花七为了赎罪,自愿为我承担龙脉,因此沉睡。妖界因他的沉睡而被限制了灵气,只怕对我不满的不是一个两个,此番若是作案手法就是你们所说的人蛊,倒是很符合妖界的喜好。”

“但也因此便不像是妖界所为,因为他们灵气不足修炼有瓶颈,所以更不会轻易出手,那么做只会死得更快。”奕雀煌否定。

“皇儿,你还记不记得在两千年前曾在凛寒寂地被灭族的轶族?”林溪手指在半空虚划一个圆圈,金色的光线在他指尖萦绕,一个卷轴出现在半空,被他接在手中,递给奕雀煌。

“当然记得,轶族当年全族修炼邪功,父君命我带军将轶族七千余众尽数诛杀。”奕雀煌接在手中,打开卷轴看了几眼,不禁眼眸中闪过震惊之色,抬头看向林溪。

“没错,人蛊的起源并不是从离鹤堕仙那开始的,而是正当年的轶族。那时你尚年少,你父君只让你领兵,并没有告诉你具体原因,你是不是留手放走了轶族的妇孺而没有上报?”看到奕雀煌的脸色,林溪已经猜到了结果,面上已经有了几分严肃。

奕雀煌起身,单膝跪地。

见身为天界太子的他如此恭谨的对待林溪,零卓不禁悚然一惊,开始重新在心中衡量林溪的身份。

第二十九章 陈氏命案

“正如叔祖所言。”奕雀煌低头,心中叹息,难道如今泰洲这些惨案全因为自己当年一时心软所致?

“起来吧。轶族当年所修炼的邪功正是拿待产妇人炼制人蛊,将所产生的母蛊放在一起厮杀,只留最强的那只,然后利用母蛊不断繁衍,放入人体中就可以控制人类为所欲为。”

“此蛊甚是凶悍,连妖族都极易中招。当年轶族在凛寒寂地因为地理原因,地广人稀,你父君让你带兵秘密处决轶族,所以没造成什么祸乱。”

“从后来离鹤堕仙会用人蛊开始,我就不明白他为何会此术,但却没想到全因你一时心软造就。何为因果?你心中再清楚不过。”林溪此时虽是严厉,但却没有生气,正如他所说的,这便是因果。

“原来一切都是我种下的因,如今再次卷土重来,逼向了我最在乎的人。”奕雀煌站起身,看了一眼零卓,与她四目相对:“因我要让你面临危险了。”

“我还好,有你和林溪在,没什么好害怕的。”零卓淡然一笑。

奕雀煌颇含歉意的点了点头。

“对方下手愈加的频繁,只怕已经积蓄了很久的实力,慢慢等他们自己现身不现实,只会折损更多无辜的人命。阿卓,既然他们的目标是你”林溪话未说完。

奕雀煌出言阻止:“叔祖”

“目标是我,我就该引他们出手,最好顺势被他们劫走,打探到他们老巢所在之处,让你一网打尽。”零卓起身说出林溪的意思。

林溪点头。

“不行,我不同意。”奕雀煌面色冷峻下来的断然否定。

“你不相信他的实力?”零卓示意了下林溪的方向。

林溪也挑眉看向他。

“叔祖即便没有你去当诱饵,也能揪出来元凶。”奕雀煌对零卓道。

“耗费时间呀,而且容易有漏网之鱼,若是再有溜走的可如何是好。”林溪摸出一个红薯,剥着皮,开始悠哉的吃了起来,明显等着看两个人争执的好戏。

对他来说,解决这些邪祟不过举手之劳,但若是借着这件事能让这两个人的感情有所进展,那才是正事。

奕雀煌心知林溪有意如此说,借以让零卓主动请缨,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劝零卓:“叔祖出手之前,你势必要孤身一人行事,你最怕虫类,最怕黑,不要去。”

零卓并没有与他赌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说:“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既然对方冲我而来,我也就有义务尽快让对方停止再对无辜之人下手,既然性命无忧,见识些恐怖的东西也没什么,说不定还因此不害怕了呢。”话毕没心没肺般扯起一个笑容,眨了眨眼睛。

奕雀煌蹙眉,并不吃她这一套:“连只菜虫都害怕都人,何必一次一次的硬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些……”

零卓不待他说完,便上前揽住他的腰,脸颊贴在奕雀煌胸口:“我早已不是你记忆中那个脆弱单纯的小姑娘,君度哥哥……”

奕雀煌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心怦怦直跳,想去抱住她,零卓却又立刻离开了他身边。

那一瞬的心灵相惜,近乎是一个幻影。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零卓冲林溪点了下头便跑出了书房。

林溪一挥手,一道金光追随她而去。

“我在她身上留了月神香,你不必担心。”林溪跳下太师椅,拍了拍奕雀煌的肩膀,他如今的身量要比奕雀煌矮上一头,此时拍肩的动作显得有点奇怪。

林溪也不在意,打了个哈欠,便出门回房睡觉去了。

奕雀煌独自站在书房,刚刚……那个拥抱……

她说她早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小姑娘了…………

奕雀煌心中莫名觉得空荡荡的,曾自信满满这个世界只有自己最了解她,最懂她,但现在她却亲口说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那么自己又如何让现在的她接受自己……

而自己……又是否依旧爱如今的她?……

奕雀煌第一次对两个人的感情产生了深刻的反省。

零卓第二日又随冥河去了最新的几个案发现场勘察,起初两家还好,不过是与之前的相仿。

但最后一家则有些不同,那是距离临海别院不过十里内的一个大户人家。

家中乃是书香门第,五世同堂,旁支众多,这样一个人员复杂的家族中,这次三个身怀有孕的妇人同时中招,折损了七条人命。

其中一人怀了一对双胞胎,死亡时已经几近临盆,却难逃毒手,因此举家上下哀恸不已。

零卓自随着冥河一行人进入这户姓陈的人家时,便觉得这户人家气氛压抑。

这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她总觉得有眼睛在盯着自己,回头去看,目光所及也不过是这家的主人或是仆妇。

这种感觉在她进入那个怀有双胞胎的陈李氏妇人所居住的院落时尤其明显,那不仅仅只是一双眼睛,而是数道目光偷偷的在窥视自己,像昂着头的线形虫那般阴森诡异。

林溪今日因为睡懒觉并没有跟着她。

因此奕雀煌打算将籽阳留在身边,想把阿寿籽月派来。

但被零卓拒绝了,阿寿身上常年自带一股戾气,那是邪祟最害怕的东西,有他在,反倒不易引出那些人。

这次奕雀煌没再反驳她的决定,照旧让她带了籽阳籽月二人。

所以此时零卓心中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同行的人。

陈李氏是陈家三房的小儿媳,嫁入陈家一年多,自打郎中诊出是双生子,还是一对男孩,陈李氏在陈家的地位便是提升了不少,连陈家八十九岁的老太君都派身边人时常来她这里探望,

因此,陈李氏自从开始闹起腹痛,便是比一般人反应要更大一些,时间也最长,从隐痛到剧痛死亡足足有五天时间,这五天里陈家遍寻了名医来瞧,却始终无法为她止痛。

只等她三天前一早被下人发现时已经咽气不说,身上开始从七窍不停的有线虫出现,而且越来越多,陈家人觉得不对劲这才报了官。

冥河接到报案后就来了陈家现场查看,发觉这陈李氏的尸身与之前、甚至她本家的另外两人不同,她身上虽有线虫,但线虫是白色的,躯体上有金色圆环。而在她肚腹中,胎儿连尸骨也没有留下。

这也是他今日带零卓首先来陈家的主要原因。

第三十章 可疑之处

虽然陈李氏的尸身当日就被焚毁,但院落的砖石上还是能找到零星几个未被火烧死的白色线虫,大概是这几日在院中被太阳过度照射,又没有食物,所以此时已经死亡。

零卓蹲身去看地上的线虫时,突然觉得自己身后有人在靠近,而冥河与籽阳籽月却毫无觉察的依旧在院中的其他各处查看,并没有发现她这边的异常。

零卓不动声色的低头瞟着对方的影子,双髻、衣裙,这应该是个女子,而此时那道影子突然变得有些扭曲,零卓肉眼可见那影子的头顶处延伸出一条黑色的形状,正在不停的扭动。

零卓突然想起林溪所说过的母蛊产出的幼蛊可以控制凡人。

顿时心中一紧,一个侧翻便避开来人两三米,待稳住身形再看自己身后的地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倒是籽月发现她不对劲,紧忙跑过来问:“零姑娘,怎么了?”

零卓眉头皱起,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陈家长辈得知官家人来办案,傍晚便设宴款待,席间相陪零卓这一桌女客的是个四十开外的妇人,经介绍得知这是陈李氏的婆婆陈贺氏。

陈贺氏虽年过四十,但保养得体,面上仅有几根笑纹,倒是不显老,反而添了几分和善。

零卓下意识的就去注意同在这间侧堂内所有人的影子,白日里看到的那一幕绝对不是她的幻觉,但一一留神看过,却都没有异常。

“姑娘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是我们泰洲本地的。”陈贺氏颇为亲切的主动拉着零卓的手问。

零卓想抽回手又觉得太不给人面子,便克制住,淡淡回答:“我是从皇朝盛都而来。”

冥河并未向陈家人介绍过零卓的来历,故而,零卓也便含糊了几分。

“姑娘可曾嫁人了?”陈贺氏又问。

“不曾。”零卓答。没嫁过,但倒是曾经纳过一个有名无实的幕后之臣。

“零姑娘,我家小儿子可是个小有名气的墨客,姑娘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一看姑娘就觉得特别投缘。若是能给我家做儿媳,定然是我老婆子的福气啊。”陈贺氏笑着看向一旁的大儿媳。

“娘,弟妹刚去世,她……”陈贺氏的大儿媳不到三十,面色却有些暗黄,说话切切诺诺,她扯了扯陈贺氏的衣袖,被陈贺氏冷冷的瞪了一眼,终是没说下去。

陈贺氏再回望向零卓又堆满了笑容:“零姑娘不必介意,我家那离世的小儿媳就是个农家女,哪里像姑娘这样气韵天成,配我家小儿子定然是一对璧人。”

“陈夫人,我家姑娘可不是你儿子可以配得上的。”籽月直截了当的冷着脸开口。

自家殿下心心念念的人,哪里容得他人肖想惦记。

“你,你这小姑娘哪里懂男女之事,去去去,外面呆着去。”陈贺氏吃瘪,瞬间拉下脸来,冲籽月像在撵走苍蝇般挥手。

零卓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开口说:“不必了,我家籽月说的没错,令公子能有您这样冷血势力的娘,也着实不配娶亲。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便带着籽月扬长而去。

而那陈贺氏倒是愣在原地,看着零卓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方抬起手腕,看着刚刚握过零卓手掌的那只手的食指尖处,一条红色的线虫缓缓自皮肤下隐约蠕动而过,她的嘴角露出一个旁人不易察觉的狞笑。

“娘!您……”大儿媳的惊呼声刚响起便相似被人生生遏制住,整个人瞬间眼神迷离,在她的左耳处一只白色金环的线虫正探出脑袋,而后便又钻进她耳内。

没出片刻,大儿媳再睁开眼,目光已经变得呆滞…………

待零卓回到临海别院。

得知她已经平安回来,奕雀煌才稍稍安心,如今这件事就像被一根丝线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手起刀落,零卓便走进危险之中。

奕雀煌有些遗憾自己如今不能使用术法,不会武功,连像籽月一般保护她都做不到。

如果这些算是一场游戏,自己一直在等队友结盟,而零卓已经杀向了敌营。

念及如此,奕雀煌拍案而起,就算对方用邪术,那也是在瑞霖境内,看来,要先借二哥岳丈手中的兵权一用了,想到这里,奕雀煌便唤阿寿将隐卫叫进书房。

零卓在陈家没来得及好好吃饱饭就打道回府,入夜后肚子便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籽月已经去休息,零卓便独自寻到厨房,方发觉这里更是没有什么现成的吃食。

正灰心失望的打算回自己的住所,便看到奕雀煌的书房仍旧亮着灯。

第三十一章 未来可期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蹭了过去,站在门口的阿寿看见零卓走来也是一愣,随后便面色柔和下来,主动伸手帮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零卓有些尴尬,轻咳两声,压低声音声明:“我只是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阿寿了然的点头,目光透出一丝笑意。

“不许多想!”零卓故作凶狠的回头又小声叮嘱一句。

阿寿立刻背过身去,不多想才怪……

零卓无语的走进书房,却意外发现奕雀煌趴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在一旁的太师椅旁边的茶几上摆着几碟点心。

零卓大喜,立刻走了过去,看了下,栗子酥,奶白糕,青烙子竟然还都算比较合自己口味。

取了块奶白糕,吃了一口,回头看向奕雀煌,还好,这是真的睡着了,并没有发觉她偷偷潜入。

零卓将剩下的奶白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便取了条薄毯,走到奕雀煌身边,轻轻给他搭在身上。

他的睡颜很恬适,睫毛长而密,如扇一般,带着微微的棕色,与他发色一般无二。鼻梁高挺,轮廓线清晰,却有着些柔和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总是容易亲近,和善。

他还是偏瘦了些,许是个高的缘故,之前抱起来,觉得很踏实。

零卓隐约还记得曾经匆匆一瞥的天界太子凤皇,也就是奕雀煌的本体,那副线条如刀刻,犀利藐视一切的模样,倒是不如他现在看着顺眼。

零卓视线落在他压在胳膊下的一张纸上,眼神一闪,这是自己当年写给他,询问他抽离龙脉方法的那封信……

零卓下意识便想去抽出来看。

但奕雀煌眉头微蹙,睫毛抖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看清近在咫尺的零卓,便又闭上了眼睛,呢喃:“怎么会做梦……”

零卓哭笑不得,这家伙,做梦不正常吗?

而奕雀煌却又倏地睁开眼睛,直起身有些紧张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零卓有些不好意思,嗫嚅了一下,还是老实交代:“我在陈家没吃饱,饿了,厨房没有吃的,所以……所以……”她眼神瞟向桌上的糕点。

奕雀煌闻言便像个孩子一般笑了起来,起身推着零卓走向太师椅,把她按坐下:“吃吧,就是给你准备的。”

“给我准备的?”零卓拿起一块栗子酥。

“是啊,籽月回来后向籽阳提起你们在陈家席宴上的事,我恰巧听到,就在这备了些糕点,原也不指望你真的来,不过是这样能安心些。”奕雀煌又给她倒了盏茶放在她面前。

“谢谢。”零卓诚心道谢。

“不客气。”奕雀煌支着下巴看着零卓每样都吃了一两块,喝了些茶水。

“肚子不饿了,果然舒服多了。”零卓心满意足。

“你现在的模样倒是比较像曾经的你。”奕雀煌有些追忆的说。

零卓一愣,却是轻叹一口气,抬眸看向奕雀煌,平静而认真的说:“你爱的是曾经的我,那时,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也并不算真正的接触到我,了解我的为人和心思。所以,凤皇,你所爱的到底是什么?我不再是曾经的我,你还会爱我吗?我觉得你真的有必要好好想清楚。”

“我这双手,在皇朝也是沾满了血,曾经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我,如今会杀人。正如你所说的,曾经的零卓连只菜虫都害怕,但如今你却不知,我看到那惨死的产妇腹中满是蠕动的线虫时,也仅仅只是心中震惊和不忍而已。”

“这样的零卓,敏感,冰冷,善变。我一方面的会想做回那又傻又天真的自己,而另一方面又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如何去做。在海上,利用权势实力欺压苏潇潇的时候,我非但没有任何不忍,甚至还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若是我的哥哥皇伊贤在,苏潇潇,甚至苏烈定然皆逃不过一死。”

“在皇朝十二载,我经历的是凤家和夙家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还有后宫的利用和算计。再纯净的心,也抵不过这般的风雨。尤其是夙歌告诉我,提剑不是在杀戮,而是在保护所爱的人,那一刻为了他,我真的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个世界,法则如此,没有所谓的真正的好人和真正的坏人,所以,现在的我,依照自己心意而活,哥哥给了我可以任性处事的权利,我不会再委屈自己。”零卓一口气将心中的话说了个清楚明白。

随即起身:“谢谢你今晚的款待,我要回去睡觉了。”

而就在她经过奕雀煌身边时,手腕突然被他握住,零卓回身看向他。

奕雀煌沉默了片刻,方抬头开口:“我也迷茫过自己是否会爱如今的你。但现在你给了我答案,零卓始终是零卓,你并没有改变初心,一切的努力,只是在适应这个世界好好活着。”

“那你爱现在的我?”零卓挑眉看着奕雀煌。

他摇头,坦诚:“略有不适应。不过,只要是你,等多久都没关系,我会慢慢爱上现在的你。”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零卓不禁脸上一红,心也跳快了几分,咬着嘴唇,闷闷的开口:“我可不一定爱上你。”

“以后呢?”奕雀煌问。

“再说吧,我太困了,先去睡了。”零卓说着便挣脱开奕雀煌的手,逃也似的跑出来书房。

奕雀煌有一瞬间的失望。

但还好,零卓今日是第一次没有把话说死,也没有再倔强的说狠话。

未来尚可期。

第三十二章 蛛丝马迹

零卓跑出书房很远才慢慢停下脚步,平复了下呼吸,才向自己院落走去。

刚刚……那句话,竟然让自己心动了一下。

那句话他在十年前就说过……

只要是你,等多久都没关系……

零卓回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在那里,那个人,是自己此生的依靠。

明明什么都已经确定,但是……不可以,没有感情的婚姻绝对不可以!

有本事,三年内你让我死心塌地爱上你,否则,就算嫁给你,我也不会屈服。

零卓洒脱一笑,慢慢走在青石路上。

经过这半年多的相处,抛开过去不谈,奕雀煌本质上并不是个自私无情的人。相反,他执着温暖,一如曾经在异世时与自己一同玩游戏的那个君度一样,像一道阳光,照射来的距离和温度都刚刚好,不管何时回身,他总是在那里等候。

安全而踏实。

或许,或许可以试着接受……

想到这零卓自己也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三年之约才过半年,缴械投降可不行。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松口,这也是对他的考验。

否则若是中途他就先放弃了呢?那么也就说明他就算得到自己,也会因为无法破解的困难或者感情变淡而放手,那样,岂非伤害的更深……

零卓撩起一缕银丝,神色黯淡了几分。

此生,因为与夙歌相爱不能相守已经白了这一头的青丝,心再也受不起任何伤害了。

十一月六日,奕雀煌生辰。

宫中赏赐了不少东西,送去了三皇子府,而照旧派了隐卫再次催促奕雀煌早日回宫,还提及皇朝未递朝书就遣使而来,要商议两国学子交换交流。

朝中人不知实情,但奕雀煌却清楚,这是零卓的手笔。

那日随同零卓的籽阳籽月回来后就提过这件事,所以奕雀煌并不意外,皇朝使臣潘非鱼真的按着次帝的意思去做了。

奕雀煌却闻弦音知雅意,猜的透零卓的意图。

零卓这是在为自己以后铺路,关于这件事,奕雀煌不置可否,既然如此,那就证明零卓也有了留在瑞霖的准备,这是件好事。

至于是不是在瑞霖安插皇朝的势力,那就是后话了,只要以后她做瑞霖的皇后,瑞霖也算是她的后盾,怎么算都会偏袒瑞霖的。对此奕雀煌一点也不担心。

而零卓近些时日都在和冥河去陈家走动,自那起案件后,陈家案发频繁,这次下手对象不再止步于有孕的夫人,而是有两起普通仆妇死亡的案例。

显然,对方已经修炼有成,占据了有利位置后便开始下手对付普通人。

零卓依旧记得那日自己遇上的那个人影。

她后来也仔细想过,那副装扮,应该是陈家的丫鬟无疑。但为何会有虫影?莫非母蛊已成,可以控制人了?

既然主要发生在陈家,那便是陈家有什么吸引了对方,再者,只怕也是想引自己逐渐钻入圈套,但要想办法跟对方正面接触,让对方认为自己能配合他们,而不是落入下风成为人质。

该如何做,还需要留意观察对方是否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暴露身份。

第三十三章 生辰之日

“零姑娘,你今日还要出门啊?”籽月有些替自家殿下委屈,拉住了零卓的衣袖问。

“是啊,昨日和冥捕头说好了的,林溪今日也随我一起。”零卓说:“你有什么事要处理吗?今日有林溪,你可以在留在别院。”

“不是我有事啊,今日是殿下的生辰。”籽月忙摆手,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有什么其他大事,保护零姑娘就是她的全部。

“生辰?”零卓一怔,是了,之前刚到瑞霖不久,自己问籽月最近几个月瑞霖有没有什么大事时,这小丫头就说过十一月有奕雀煌的生辰,竟然一转眼来瑞霖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是啊,我是向阿寿师兄打听到的,阿寿师兄说过,殿下往年在京中时,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宫中设宴为殿下庆生,但今年殿下在泰洲,身边可只有您啊。”籽月满眼期待的等着零卓答应下来。

“今日啊?你说的有些晚了呢……”零卓迟疑,支着下巴一脸苦恼。

“啊?”籽月不禁张大了嘴巴,眼神黯淡了几分。

“不过,看在你们殿下之前给我留点心的份上,我就迁就一下吧。”零卓故作大度的拍了拍籽月的肩膀。

“太好了!零姑娘,殿下要是知道您亲自为他庆生,肯定会很高兴的。”籽月开心的跳着拍手。

“但你要去告诉冥捕头,我今日无法赴约了,他哪日再去陈家,我就随他一起去。”零卓嘱托道:“还有去把林溪找来,今日让他也不要出去了,我需要他帮忙。”

“可不可以不叫那个臭小子?”籽月嘟着嘴巴不情愿。

“嗯?你不喜欢他啊?”零卓挑起眉尾,故意窃笑着逗她。

“我怎么会喜欢他?!”果然籽月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般炸毛叫到:“那个傲慢无礼的家伙,就会托大。”

“哦~那看来还是籽阳比较好,又老实又忠厚呢。”零卓恍悟道。

籽月点了点头,随即又发觉不对劲,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可不喜欢籽阳,我们两个打小一起长大,怎么会有男女之情。”

“唉,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太过憨厚,宠着她,你看,都把你当姐妹了。”零卓还没开口,奕雀煌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过来,他身边站着臊的满脸通红的籽阳。

听见‘姐妹’二字,零卓噗嗤一声乐出了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籽月脸都红到脖子根。

籽月咬牙,气呼呼的跺了跺脚:“殿下!零姑娘!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爱拿我们两个说笑,明明……明明你们两个也是一笔糊涂账不是吗?!”

籽月说完便开溜,还顺手拽上了呆愣愣的籽阳:“走了,呆子。”

零卓和奕雀煌则都被小丫头的气愤直言说的愣在原地,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看来今后还真的没有立场捉弄这两个小家伙了……

半晌,零卓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呃……今日你生辰……”

奕雀煌点了点头:“你有礼物要送我吗?”

礼物?零卓抬头看着他:“我今日刚知道你生辰……”

“所以就没有礼物了……”奕雀煌叹气,似是颇为失望。

“时辰尚早,现在准备还来得及。你可以假作不知道,就当现在没有遇见我。”零卓笑着提议。

“好,不过,我希望今天可以得到一个特殊点的礼物。”奕雀煌翘着唇角说出自己的愿望。

“特不特殊看心情。”零卓将他推着走向门外:“你今日不到晚膳时绝对不可以回来。”

“今日你在府中,我不想出门啊。”奕雀煌抗议。

“那可不行,没有惊喜的礼物怎么可以算是礼物。”零卓不为所动,毫不客气的将奕雀煌推出门外。

“好吧好吧,今日是我的生辰,那么我可以提个小小的要求吗?”奕雀煌顿住脚转身问。

“嗯?”零卓猝不及防他突然回身,一个不稳便撞了上去。

“咦?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有什么要求了嘛。”奕雀煌就势圈住她,满意的收紧了手臂。

零卓一惊,豁然抬头,便正好望进深邃温暖的眼眸中,一时间,心跳漏掉半拍,呼吸都有些困难。

奕雀煌也颔首看着她,看到她一脸的错愕,看着她眼中的紧张,实则他心中并不比她轻松多少。

零卓看着他微垂眼眸,慢慢凑过来,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个举动太过熟悉,十年前在千阁学坊,她弹琴作为他救下自己的回报,他……他那时就是如此……

就在一如曾经还差半分时,零卓果断的推开了奕雀煌,满脸通红的后退了几步,带着几分羞愤的说:“你……你这人怎么还是像以前那样!”

奕雀煌一怔,随即无奈扶额,别开脸叹气:“是啊,曾经没能如愿,如今依旧失败。也确实惨。”

他说着便颓然的转身离开。

第三十四章 庆祝生辰

零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心疼。

当年他便已经将她的未来说的清楚,她不信,拒绝他,将他撵走。

如今知道和他在一起是必然,但依旧推开他,让他心灰意冷。

“零卓啊零卓,明明心中清楚未来会跟他在一起,也明白曾经那些悲欢离合并非被他掌控,所谓的三年之约不过是个界限,哪怕是为了不让他产生心魔也会留下。偏偏还要一次次的用坚硬的外壳伪装自己,用刺去刺伤他。你呀,就该孤独终老。”零卓自我嘲讽。

既然又让人失望一次,难免心中过意不去,零卓开始着手准备如何为奕雀煌庆生。

好在有烤炉,如此一来,做个蛋糕也不难,虽然工具和可食用染料有点缺乏,但好在也不是没有不可代替的。

待做好一个特制的三层蛋糕,零卓擦着额角的汗,揉着腰。感叹有时间一定要让工匠帮忙打造一套专用的烘焙工具才好,能节约不少时间。

零卓带着林溪,让他给自己打下手,布置了一下别院中的湖心亭。

虽是十一月,但泰洲地处南方疆域,四季如春,因此湖中尚有莲花盛开。命人在接近傍晚时分便点了一盏盏烛火放置在莲花心,让林溪用术法将湖水点亮成金色,点点金光升腾入空气中。

待到夜幕彻底降临,临海别院门前漆黑一片。

奕雀煌终于可以回府,走在黑漆漆的院中,心中生疑,只觉得仿佛到了无人之境,半丝气息也无。

连一旁的阿寿和籽阳也东瞅西看,不知道零姑娘这是打算怎么给殿下惊喜,以至于连大门也无人看守。

三人走了没多久,奕雀煌就发觉自己身后跟着的阿寿和籽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禁嘀咕,这些太过奇怪。

而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平日里的侍者仆妇也都不见了人影。

眼下奕雀煌作为一个普普通通连武功都不会的凡人,此时宛如五感被封印,让他觉得心慢慢悬起。

“阿寿。”奕雀煌出声呼唤。

听见主子的声音,阿寿立刻就想跳出来。但隐在暗处反应更快的林溪和籽阳籽月三人赶紧捂住了阿寿的嘴,齐力按下他的举动。

阿寿没有回应,奕雀煌便也不多在原地纠结。

他转身走向零卓的院落方向,此刻他的心已经悬起的更高,尤其是想到那隐在暗处伺机待动想绑架的轶族余孽,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慢慢跑了起来,心中愈加焦急。

阿卓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

然而就在他穿过长廊楼阁,转过一个拐角,一片金色的湖水映照在他眼前,金光灿烂中,那红莲中的烛光辉映下的湖心亭内,零卓正侧着身忙着在桌上高高的烛台上点燃蜡烛。

她执着火折子,袖口顺着小臂滑落到臂弯,露出一截皓腕。她高高束起仍长及腰间的银发在一片金光中莹亮了她的轮廓,让她变得柔和而专注。桌案上的花卉给这幅画面添加了些鲜活的色彩,让这幅有她的画面显得灵动起来。

零卓依旧着了一袭紫色系的衣衫,因今日不用出门,也不用再操持什么,所以便择了件宽敞舒适的斜襟广袖长袍,上面用银线细细纹绣了龙纹,一条同色的丝带在右胸系了个精致的蝴蝶结,而后自然的垂下长长的丝绦,末端分别坠了两串精致的玉石。

第三十六章 白发男子

在零卓问话后,对方非但没有现身,更是狂妄的大笑着,声音忽隐忽现。

几道术法袭来,零卓与奕雀煌纷纷避让。

其中几道擦着二人身边而过,直接射穿了桌案,瞬息间使得杯盘狼藉。

“本殿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蛋糕!”零卓眼看着那精心设计的蛋糕还没让奕雀煌欣赏便惨遭毒手,顿时不再淡定:“不管你是谁,本殿数三声之内,若你不现身,那么咱们一切免谈。”

“咦?”那隐在暗处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实质的方向,是一道男声,比较年轻。

“殿下竟然猜到我找您谈合作?不过哪敢劳驾殿下数三声。”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黑暗的亭子房顶上如同液体一般滴落,还未及地面已经逐渐形成一个白发雪肤朱唇的男子,他一身衣袖袍尾宽大拖地逶迤的白色衣衫,上面用金线纹绣着繁复的纹案。

他比奕雀煌身量少矮些许,却更消瘦几分,一张无暇的面孔上,狭长的眼眸,眼尾上挑,眼角颇尖,长睫投下阴影,让眼尾的红色泪痣若隐若现带着鬼魅一般的妖异。

奕雀煌看见此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头白发和那个曾经襁褓中的婴儿一模一样,再看五官,也隐约有着曾经的印记。

他记得,在那冰雪覆盖的凛寒寂地,这个婴孩当年被一个年迈的老妪抱在怀中,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过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许是那日风雪太大,他坐在高高的战马上,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便去落眸去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而后他便因当年这个白发人还只是婴孩,因护着这孩子的是一个垂暮的老妪,便懂了恻隐之心,觉得放过也不要紧。

如今才知果报应验在眼下。

奕雀煌上前挡在零卓身前,看着来人开口道:“没有什么好谈的。”

“三殿下,作为一个凡人,你如今的镇定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只不过你再出类拔萃,只怕也抵不过那个人在她心中的位置吧……”白发男子邪魅的一笑,随即面色又一改,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掌心端详打量着。

零卓看清他手中的物饰,顿时瞳孔一缩,周身的气势不再收敛,威压着这片湖心亭,她盯着来人,冷声问道:“这个剑穗为何在你这里!”

白发男子未料到她的反应如此强烈,不过这却是他所希望的,于是又扯起嘴角:“自然是从旁人手中抢来的。”

“你将他如何了?”零卓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人攥在手心里,疼得厉害。

“他?”白发男子得意洋洋的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奕雀煌,而后抬起手掩嘴而笑,笑的很是嚣张,那份阴柔感更甚:“我还以为次帝殿下是爱上了三殿下才随他来瑞霖,原来在次帝殿下心中还是那个皇朝的青梅竹马夙歌更重。看来,我还真是赌对了,次帝殿下,如此一来,你可就有必须只能跟我合作这一条路了。”

“我问你,你将他如何了?!”零卓已经在暴怒的边缘,手中的匕首在她一个极快的闪身后已经架上了男子的脖颈。

然而却并没有触及实质物体的作用力反馈而来,而是只见那白发男子笑着便如一道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次帝殿下,想知道他的情况就来陈家找我。为了你心中那个人,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他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缥缈的传来。

第三十七章 合作愉快

零卓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惯至在地,直直的插进白玉地砖中半尺有余。

对方为了让自己配合,竟然去劫掠过夙歌!白发男子手中拿的赫然就是她曾亲手编制送给夙歌的剑穗。

编制手法和配色,甚至那个小巧的青玉小坠都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

以这人如此狠辣的行事手段,不知夙歌怎样了?

“夙歌武功极强,此人不会将他怎样的。”奕雀煌伸手搭在零卓肩上,宽慰。

“但他武功再强,也是一个凡人,如何与一个会用术法的人相抗衡?那剑穗是我送他的,曾经他带在身边从未离身过……”零卓低着头,语气已经开始发颤,眼泪润湿了眼眶,在眼中打转,却始终不敢让它滚落。

她担心夙歌,曾经怕身为天界太子的奕雀煌为了得到自己而对夙歌出手而压抑自己的感情。

但奕雀煌却是君度,他不止不是狠辣之人,更是可以信赖的朋友。因此,零卓知道他不会暗中对夙歌做什么。

然而却不料今日这白发男子手中竟然有她送给夙歌的剑穗,那么夙歌如今境况如何……零卓不敢再想。

奕雀煌眼看零卓因为极力克制的感情而浑身微微颤抖,心中已经痛如刀绞。

再相逢,零卓一直以来都是强势的态度,却在听闻与夙歌有关的消息时而瞬间崩溃,在她心中夙歌的位置不可撼动。

奕雀煌突然觉得很无力,无力去改变零卓的心,也无力去保护她安慰她。他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告诉她会帮她查清夙歌的现状,但手伸至半空却又只能颓然落下。

这一刻,他与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无关,他心中复杂而纠结,夙歌得到了本该属于他的零卓,让他如何去坦然的说不在乎。

而零卓也知,只要自己开口,奕雀煌定然会为她而出手干预此事,但不可以……

零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抬头看向奕雀煌,勉力一笑转移话题:“对不起,今日本是你的生辰,我做了蛋糕给你,但……”目光落在那摔碎在一片杯盘狼藉的蛋糕,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奕雀煌看见那蛋糕上残留的一个小小的人偶,有些意外:“这是……游戏中的后羿?”

“是啊,还做了一个嫦娥呢……不过已经碎了。”零卓苦笑。

“我们可是曾经最佳组合,默契值满分。对吧?”奕雀煌突然释然,笑容轻松许多。

零卓一怔不解的看向他。

风吹起他散落在两鬓的长发,他眸若星辰:“我知你担心夙歌。”

“我……”零卓想否定,但却被奕雀煌制止。

“你听我说,我不是圣人,我确实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与夙歌的缘分。但那已经是曾经,我相信,现在在你心中,仅仅只是在担心他是否遇害,而不是还有割舍不下的感情。”奕雀煌话说出口,心神也稳定下来,他信自己感受到了零卓心中的变化,也信自己的判断。

果然零卓低下头,不说话。

“阿卓,别怕,夙歌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的命轨是我更改过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奕雀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而坚定的话给了零卓莫大的力量。

“他……在我心中是我在这个世界努力生存下来的支柱。虽然早已与感情无关,但我有生之年不想看到他出任何意外。”零卓正面坦白自己对夙歌的态度。

奕雀煌闻言点了点头,他所料想的没错,既然这样已经确定,那么零卓的心就还有属于自己的希望,他视线落在那蛋糕上,心中被冰冻的世界开始逐渐融化。

就算她不会爱自己,那么也不妨碍自己继续去爱她,以心换心,总会有打动她的一天吧。

“你可以将计就计去陈家,我也会派兵配合你,将轶族余孽解决掉。”奕雀煌平静的说:“但你一定要答应我,永远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他的突然让步,让零卓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

“之前是我钻牛角尖了,总是为一些小事担心你,影响你的判断。其实你说得对,我还是总忍不住把你当曾经那个爱哭鼻子喊着‘君度哥哥为我报仇’的小女孩。但我错了,你早已经是可以和我并肩作战的队友。一场战斗我们彼此配合,才能让游戏变得有意义。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奕雀煌伸出右手,话语真诚。

零卓本是不安纠结的心,瞬间安定下来,看着他眼中的认真,突然心像被电流穿过,便也伸出手,与他击拳相握,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君度哥哥,我走中路,你可不要抢哦。”

“淘气。”奕雀煌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宠溺的揉了揉她的额发:“傻丫头,走中路可以,但不要贸然行事,我不希望你受任何伤害,懂吗?”

零卓突然心跳了一下,不禁赧然:“曾经我们一起组队玩游戏时,你好像……也说过这句话……不过那时我真的……”

“真的如何?”奕雀煌试着伸手将零卓揽入怀中,轻声问。

零卓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便只好作罢。

真的为你心动过。

第三十八章 尊重选择

脸颊贴在他胸膛,能听到他的心跳,而答案却留在她心里,没有说出口。

待二人分开,终于被林溪放出幻境的阿寿等人看到湖心亭中的一切时,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明明看到殿下和零姑娘相谈甚欢,怎么会变得杯盘狼藉,连玉石都桌椅都碎了一地……

阿寿脸上的沉稳也终于有了裂缝,目瞪口呆的看着毫发无伤的自家殿下,有些怀疑殿下是不是什么时候偷偷练会了什么盖世神功。

但转念一想又不现实,殿下就算会功夫也不会对零姑娘出手。

再看他们二人互相说晚安时四目相对还有着莫名的情愫,让阿寿心中的疑窦更深。

不过他也无暇去追究这二人是如何让现场如此惨烈还能相看两不厌,而是立刻叫人来收拾。

第二日一早,零卓便动身前往陈家。

奕雀煌并未相送,则是和林溪在书房中叫来了隐卫首领南齐。

“末将南齐,参见三殿下。”一名身着黑色轻甲的男子单膝跪地,颔首道。

“起来吧。南齐,这是林溪,想必你也见过。”奕雀煌示意了下林溪的方向。

“林公子。”南齐抱拳。

林溪对看来的南齐点了点头,随即道:“南齐将军,可知道眼下泰洲府境内发生的几起有孕妇人惨死之案?”

南齐点了点头:“属下略有耳闻。近来此事已经在泰洲府传开。”

“此案由泰洲此地的刑狱捕头冥河经手处理,皇朝次帝零卓也参与其中协同破案。所以你的任务就是隐在暗处在合适的时机配合次帝,传递消息。”奕雀煌随即补充:“此次凶手并非常人,因此你要千万小心。”

林溪自袖中摸出一物递向南齐:“这是隐踪草,你武功虽高,但在身有异术之人面前却难逃其耳目,你带上这个,能隐藏你身形。”

南齐郑重接过,放在怀中,心中仍有不解,对手竟然会异术?

看出他的疑惑,奕雀煌开口:“没错,对方手段残忍,目的不纯。而且会些术法。你不必与之正面相抗,只要听从次帝安排,暗中接应她就好。”

南齐立刻抱拳一礼:“遵命,殿下。属下定然竭尽所能,誓死护卫次帝殿下周全。”

奕雀煌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叩击在书案上,略一沉默,又道:“若是遇到特殊情况次帝殿下想独自行事让你回返……你也不必强求,一切听她的意思就好。”

“是。”南齐领命后退下。

林溪支着下巴看着奕雀煌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叔祖为何如此看着我。”奕雀煌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我家凤皇倒是有些不一样了,竟然也舍得放你的宝贝阿卓去独自行事。”林溪调侃他。

“叔祖说笑了,阿卓不是一个物件也不是一个宠兽,她是一个人,有独立的思想和人格。过去是我狭隘了,认为爱她就应该让她在羽翼下不受风雨。但曾经我没有让她改变自己的想法妥协,如今再遇见,她还是教会了我,爱她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奕雀煌想起昨晚零卓所说过的话,虽然最终她没有正面回答,但却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想法。

她曾喜欢过化名君度陪伴她一同作战的他……

想起这点,奕雀煌心便被濡湿了几分,温暖的跳动起来。

林溪看着奕雀煌看着手中的杯盏露出傻笑的表情,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隐去身形。

第三十九章 忠义之士

临近陈家,远远的就看见冥河骑马也正往陈家而来。

零卓不禁有些迟疑,该如何向冥河解释此事中的诡异,让冥河主动放弃继续深查此案。

“零姑娘。”冥河显然也发觉了她,主动打马过来,靠近她车边打招呼。

“冥捕头,陈家又发生了命案?”零卓问。

冥河摇头,这两天再无命案发生,但他总觉得这陈家古怪异常,但又不方便告诉次帝殿下,怕吓到她。

反倒是零卓看出他的隐瞒,主动开口:“冥捕头,查到如今,此案已经不是寻常案件。其中的诡异之处不是常人可插手解决。如若冥捕头放心,此事之后事宜由本殿代为处理。冥捕头不要再插手了。”

言辞恳切,确实是在为他着想。

冥河眉头皱起,随即摇了摇头:“此案发生在我们泰洲境内,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调查处理此事,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更何况,有危险之事,就更不可让殿下涉险。”

零卓见劝解无效,便只好吩咐他见机行事,打算找个机会将他赶出这个局。

冥河也知这位次帝殿下也是个不惧怪力乱神的,也就不再多言,左不过遇见危险,尽力相护就是了。

待到陈家,零卓在陈府门口就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与冥河对视一眼,零卓再次开口劝解:“冥捕头,此事到如今已经不是简单的命案,所以,之后的事由我来解决,你不要再陷进来。”

冥河神色一凛:“殿下,此案本是因我将你牵扯进来,既然如今已经有所眉目,那我自当将此案解决,哪里能看殿下一人涉险,殿下今日连籽月姑娘都没带,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去了。”

闻言零卓苦着脸看着面容坚毅的冥河半晌,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来龙去脉。

最后叹气:“罢了罢了,但愿我有足够的筹码能换你一命。”

冥河一愣:“我是不是拖殿下后腿了?”

零卓点头。

“那……”

“知道如此就不要进去了。”

冥河摇头:“不行,查清此案,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

而此时,陈家正门缓缓打开,迎出来的却是陈贺氏,一张略有皱纹的脸笑的殷勤。

“零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先前听说姑娘来我们陈家,还故意避开我这老太婆,可真是伤人心呐。”陈贺氏喜滋滋的迎了上来,伸手就想去搭零卓的手。

零卓微眯了双眸,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人都到这了,你这伪装也该卸掉了。我想知道他的状况。”

陈贺氏被她扣住手腕,却只是略一僵,随即嘴角慢慢勾起一个上挑的诡异笑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陈贺氏呢?”她说着,还用另一只手十分妖娆的挑了一下自己的鬓发。

零卓嫌恶的将她的手推开:“请你在做这个动作前先考虑一下年龄合不合适。”

“哦~。”陈贺氏掩着嘴乐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一身的妇人装扮也慢慢蜕化成了他那一身白色长袍,盘起的长发也慢慢散开,变白,俨然就是那个白发男子。

“殿下怎么知道是我啊?”白发男子问。

“直觉。”零卓淡淡的说。

白发男子不在意的笑了笑,又瞟了一眼一旁的冥河:“哟,冥捕头是准备来捉我回去的吗?”

冥河豁然抽出腰间长刀架在他脖子上,未发一言,气势却十分凛冽,杀气十足。

“哎呀,殿下,我好害怕啊。冥捕头若是杀了我,您可就看不到夙公子了呢。”白发男子神情委屈惊慌的看向零卓。

“杀了他。”零卓冷冷的说。

冥河立刻毫不犹豫的将刀横向劈出。

却割破了一道空气一般,将白发男子的身影分割成两半,但感觉却像砍中了棉花。

“殿下可真是无情。”白发男子如一道白烟再度于陈府门前汇聚成人形,嘟着嘴,故作娇憨的模样,对零卓不满。

“若是你不说,那我便让人放火烧了这陈府。”零卓踏前一步,周身气势如若实质威压而下。

“我说出来殿下就会信吗?不如……你亲自进来看看好了。”白发男子作了个揖,请零卓入内。

零卓眉头一拧,为何说要亲自看?难道?!

第四十章 心如刀割

她随即心头一震,立刻便想奔进陈家。

眼看那白发男子,冥河立刻知道这就是在第二起案发现场被人目击到的那个凶手,果然是他故意在将一切引向次帝零卓。

此人神鬼莫测,冥河伸手阻止:“殿下,你既然已经知道对方心怀不轨,为何还要进去?”

他先前未曾料到凶手如此,如今已经见识过,但次帝殿下显然早就知道对方的底细,所以这一路上数次劝他不要再牵扯进来。

而眼下,他真正明白对方不是他说抓就能抓到的,却不知次帝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冥捕头,此事与你本身并无瓜葛,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至于我,则是非去不可。”零卓郑重的回头再次对冥河说到。

冥河收回手,手搭在佩刀上,不假思索:“殿下若是执意要去,那冥河便有了继续参与此案的理由,是冥河将殿下拖进案中,自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若非事态紧急,零卓倒是很想感叹一下这地处偏远的泰洲还有像冥河这般执着,有情有义的忠于职守的汉子。

但眼下她却来不及多想,只好点了点头:“那你便随我来吧。”

零卓带着冥河迈入陈府。随即朱漆大门在他们身后闭拢。

“殿下,请。”白发男子在前带路。

一行人却是径直走进了陈府中实施家法的地牢中。

地牢中阴暗潮湿,不时有老鼠仓皇窜出,在摇曳不定的火把光照下,零卓看清在最后一间牢狱中,一个被抽打的血肉模糊的男子披散着长发,混杂着血污黏在脸颊上。

零卓顿住脚,竭力强忍着心头的震颤。

“殿下。”冥河察觉她的不同寻常,便低唤一声。

“我没事。”零卓摇了摇头,平复一下心情,继续上前。

距离越来越近,那男子的容貌也愈加清晰。

夙歌,是她刻在心底的那个人。

皇朝名门望族夙家的家主。

皇朝最年轻的三军统帅。

那个杀伐果决,却智勇双全有情有义忠于皇朝的夙歌。

此时,零卓暗自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地嵌进肉中,血液从指缝间一滴一滴的涌出来,而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的神色。

白发男子见状却是诡秘的笑了起来,一抹得逞的笑意涌进了眼中。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让零卓认为他已经掌握住她的软肋,才好让她为自己作用。

“殿下,此人你可还认得出?”白发男子打了个响指,立刻有神情呆滞的仆从晃悠着走出,而后动作迟缓的打开牢门的锁。

牢门打开,零卓便大步走进去。

“唉,殿下莫急,为了让夙公子配合些,我可是颇废了些功夫呢。”白发男子手一抬,夙歌胸前立刻钻出一条白色线虫,示威般的昂着头晃了晃,便钻入了他的胸膛上破损的皮肤中。

“不要!”零卓再难克制的出声制止。

但回应他的只有白发男子得意的大笑:“这天下能让殿下为之变色的只有夙歌了吧?”

“你到底想如何?先放了他!”零卓冷声问道。

“放,当然会放。殿下只要答应与我合作,留在我身边将血液贡献给我,那么我便可以放夙公子自由,甚至……让他与殿下双宿双栖也是可以的。”白发男子眉梢眼角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意。

第四十一章 轶族图谋

零卓神色一凛,目光冰冷的看向白发男子:“你要我血液有何用?我已经不是皇朝的龙脉,血液已经与常人无异。”

白发男子嘿嘿的笑了起来:“殿下,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抽离龙脉后就真的变成普通人吧?”

“不然呢?”零卓也是冷笑着看着他。

“以肉身能承担一国之龙脉本就超乎常人,你本身就是这天底下最独特的存在。不过,为了长久打算,我可不打算将殿下的血肉直接拿来喂蛊,只要殿下好好配合,每天奉献些血就好。”白发男子嘴角勾着笑,眼中却是冰冷残酷。

“你为何要如此做?残害妇孺,只为炼化那蛊虫,总要有个理由吧。”零卓想诱导他说出实情。

“理由?”白发男子故作高深的支着下巴:“当然有理由,为了普度众生。”他说着自己先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摆明了不想说出真实目的。

零卓目光挪向被吊在那的男人,刚才她就发现在蛊虫钻入那人胸膛时,那人胸前的皮肤破损处,她并没有看到属于夙歌的印记。

这并不是真的夙歌。

零卓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确实如奕雀煌所说,夙歌本就武功高强,又远在皇朝,哪里会突然就被人挟持住带来瑞霖,看来那个剑穗是真是假也待考察。

但虽说如此,零卓也不打算拆穿这个骗局,将计就计才是最好的选择,她之所以要走进局中的目的就是摸清这轶族人还有多少余孽藏身在何处,给林溪提供目标。

“既然要合作,不应该自报家门吗?”已经确定真伪,零卓便轻松很多,她伸手去撩开那个夙歌的发丝,端详这那人的面孔眼神闪烁,心中道这伪装的倒是真的很像。但话却是对着白发男子说的。

“自然需要,我是轶若雪,殿下可以叫我若雪,或雪雪,小雪,都可以。当然,年龄嘛,我应该要比殿下大上两千余岁,不过这一点对殿下来说无所谓不是吗?”白发男子轶若雪笑眯眯的自我介绍。

“两千余岁?”零卓不禁咂舌,当年奕雀煌都已经可以率兵去围剿轶族,那么他岂不是要更年长一些?

“咳,这不是重点,我们族中人有神族血脉,寿命当然要长许多。”轶若雪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你一个男人名字却如此女性化,难怪举止间有种娘娘腔的味道。”零卓嗤笑一声,吐槽。

“殿下,这是我的个人嗜好。”一直嬉皮笑脸的轶若雪闻言面色一肃,冷了几分,眼睛危险的眯起:“殿下眼看着心爱之人在眼前受辱,也还能镇定自若的与我说笑,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这是疑心局被自己看破了?零卓哂然一笑:“我们是合作关系,夙歌人在你手里,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我又没打算逃,难道必须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跟你说话吗?”

“当然不必,殿下毕竟是皇朝帝王,自然用不着示弱。”轶若雪淡然一笑,也是暗自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眼下陈府上下已经尽在掌握,零卓他们又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

说话间,被吊在牢中的男子已经悠悠转醒,抬眸看向零卓,二人对视间,他剑眉皱起:“殿下……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响起,即便知道是伪装,零卓还是不禁涌上了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夙夙,他们是怎么……”零卓手覆上他的脸颊,黏湿的血液染红了她的指尖。

“不过一时不敌而已。”他嘴角一丝苦笑淡淡的说,眼神中却是思念。

零卓与他静静的对视,慢慢的却不禁眸中一闪,眉头皱起,但旁边的轶若雪还在颇有兴致的等着看戏,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换上一抹悲伤看向轶若雪:“放了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轶若雪得逞的笑了起来:“能得次帝殿下献血,我轶若雪此番定然比那离鹤堕仙更强一筹,练成母神蛊,控制天下生灵,颠覆天地指日可待。”

零卓瞳孔微缩,原来,当年天帝派太子凤皇诛尽轶族全族正是为了维护天地正气。只不过凤皇年少,并不知实情,一时心软才留下祸患。

这轶若雪先是勾结堕仙离鹤,制造了数百年前那场动乱,失败后潜伏至今,得知她的下落便想拿她的血练蛊,继续轶族未完成的大业。

第四十二章 生魂零卓

“什么母神蛊?什么颠覆天地?这天下若有神明,怎么会不来诛杀你?”零卓故作不懂的出言讽刺。

“诛杀我?哈哈~”轶若雪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我轶若雪能活千年,在全族被灭时幸存下来,自然是有天地造化相助。现下掌管天地的那两父子哪里能比得过真正掌握造化的上古之神,那才是真正的法则操控者,才不是他们这种会被寿命限制的低阶神明所能比拟的。”

零卓心中一震,她并不知天界的真实情况,但轶若雪的话却能听得懂,在凤皇与天帝之外还有第三位天地法则的操纵者,只不过,就看他在暗中辅助轶若雪就可知道,大概不会是什么善良之辈。

只是这点……奕雀煌知道吗?

“若是你所依仗的上古之神那么厉害,为何还让你蛰伏千年,直接让你做天帝不就好了?”零卓有意引诱他透露更多信息。

轶若雪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死死的看着零卓:“你懂什么,就算是神,也要通过不断的历练才能稳固自己的道,否则就会堕道。就算是现在的天帝,还有当年那个杀我全族的刽子手太子凤皇亦是逃不过这个规则。说起来,若是他们堕道,只怕要比寻常仙家凄惨千倍,这世上有的是生灵不服他们的道。”

零卓心中一紧,奕雀煌,凤皇为她立下的三年为期的誓言……

这个混蛋,就不怕堕道?立那么毒的誓,这是在考验她是不是会心软吗?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当今的天帝就是至高无上的呢。”零卓回身去抽出匕首去割断束缚夙歌的绳索。

轶若雪也不在意她的举动,靠在牢门边,若有所思的说:“天帝之上还有一个现世的神明,唤作德祐帝君,掌管天帝任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零卓下意识就放慢了动作,林溪的面容从她脑海中闪过。奕雀煌唤他‘叔祖’,态度恭谦,那么德祐帝君想必就是他了。

“这个德祐帝君就是上古之神?”零卓问,总不会一切都是林溪在背后操纵来戏耍自己和奕雀煌吧?那他演技也未免太高超了。

轶若雪冷笑:“当然不是,上古之神与天地同寿,无影无形。神族谁人不知,上古之神当年为了制衡天纵奇才的德祐帝君,拿天帝之位的任命为赌约,抽走了德祐帝君一抹生魂,不知藏去何处。德祐帝君有生之年若能找回生魂,那么便能永远得到这片天地,否则只能灰飞烟灭。”

零卓放下了夙歌,伸手想搀扶着他,眼眸却微微眯起,心思急转。

轶若雪身后是比林溪这个德祐帝君更强大的存在。但是轶若雪有这么大的靠山,却不知道林溪和奕雀煌的来历。那么……

这个强大的存在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弯弯绕绕的利用了轶若雪在人世间掀起波澜,牵扯到自己,林溪,奕雀煌?

虚弱的夙歌乍然落地,腿脚一软险些跌在地上,零卓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他,触及他的身躯,零卓不禁心中一动,是在阻止她与奕雀煌在一起吗?

不过是一世的情缘,怎么会牵扯入如此复杂的局势中去?

‘这是我年少时的模样,有没有与你长得有些像?’

零卓脑海中乍然想起林溪第一次与她独处时不经意说的一句话……

再联系到自己的来历……

原来如此……

看来那抹生魂被那个上古之神丢到了异世,就是她,零卓。

只是,为何不直接让生魂复原归位,德祐帝君自此永寿,而是让自己与奕雀煌非要在人界走一遭?

这一点零卓却是猜测想象都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而此时的奕雀煌和林溪却绝想不到,他们一直不想让零卓太早知道的实情,已经被她在不断的总结各方的信息中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第四十三章 心中存疑

翌日。

零卓与冥河被留在陈家,在轶若雪的指示下,零卓割破手指放血,由随同他而来的随侍用一个样式古怪的器皿盛了,便兴致冲冲的带着离去。

除此之外,零卓都在照顾受伤昏迷的夙歌,一副认真仔细的模样演给轶若雪看。

这个扮成夙歌的人自初见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明明不是夙歌,但却带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零卓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因此在照顾他时也细心观察过,他面容上丝毫察觉不出易容的痕迹,身材高矮也都与夙歌一样。

想到这里,零卓便不由得坐在廊下,透过窗子,看着那床上昏睡着身上缠着多处纱布的人有些发呆。

“零姑娘,你在想什么?”冥河察觉到零卓的失神开口问:“这位就是你必须踏入此局的理由吗?”

零卓回神看向冥河,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不太方便告诉你全部,但昨日轶若雪所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这些不是你我可以解决的。所以,一定要小心行事。”

“他所说的神……神为何会支持他做这种残虐的事情?神不是会庇护众生吗?”冥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困扰自己好久的问题。

零卓轻轻摇头:“如今在我看来,神只不过是比人多了些寿命的存在而已,他们眼中的我们就像我们眼中的鸡鸭,可以轻易决定生死命运。而他们其实也有善恶之分,也会为了想得到的东西或是想毁掉的东西而不惜伤害别人。”

她垂下眼帘,想起奕雀煌和凤皇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下那同一个灵魂,又思忖着说道:“是非善恶,不同的立场就有不同的看法,我们生而为人,只要无愧于心就好。至于神的善恶,更不是我们能去炙脍揣度的。”

零卓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凤皇是林溪所选择的未来天帝,在她心中,他是善良可信赖的,那么,这样的他,所缺少的又是什么?是轶若雪所说的寿命有限吗?

那么……找回自己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弥补缺失么?

若是如自己所猜测是林溪的生魂,那么林溪不愿自己得到永寿,而是给凤皇吗?

这其中又有什么因由?

零卓觉得很有必要堵着奕雀煌问个明白。

“如你所说,我们如今就如同被关在鸡笼中,每日等着他取血,然后等到他某日不再需要时就将我们宰杀吗?”冥河眉头蹙起。

这可不是他冥大捕头的风格,若是让他一味地坐等屠刀,他更想搏上一搏,来个痛快。

零卓再向房内看去,便发觉夙歌已醒,刚坐起身来。

“为了他,我们暂时只能如此。”零卓状似哀伤的说着,即便是只有冥河,该演的戏也得演。

实则仍在质疑这个假夙歌的真实身份,他身上熟悉的感觉太像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为此,零卓只能暗自观察,却暂时没想到办法去证实。

冥河不禁叹息:“唉~殿下,你也着实不易。”被人抓住软肋,委曲求全做一个每日取血的药炉。

零卓起身走向房内,不过她却没发觉自己身后的冥河看着自己的背影,眼中神色深邃,从与她聊天中,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位次帝是有意留在这里,但却不是因为这个身受重伤的皇朝夙歌。

那么,她到底为的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 臣凤云鹤

这桩连环杀人案的背后却关联到神族之争,这一点让冥河至今都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但作案手法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冥河作为泰洲捕头,经手案件也算是大大小小数千起,其中也有过十数起案件与妖族有关,但那也属正常。

瑞霖,皇朝,凛寒寂地,三国均与妖界接壤,又彼此相互隔着海妖猖獗的海域。

妖界纵使有着与人界的结界,但却阻拦不住低阶的小妖从中往来,瑞霖有妖族混迹在市井间与人一般生活,也不算罕见。

只不过,妖族受规则限定,不可主动伤及人类,否则会受天谴。

也因此,涉及妖族的案件大多都是妖族受害者报案。就算有被告也多是些邻里间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如今这连环杀人案件却能牵扯出神,这让冥河在情感上实在难以接受。

毕竟他也是普通人,神族的高高在上临驾于众生的观念深深地扎根在每一个人类心中。

但神若是出手杀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该以何罪论处?

再看次帝零卓,她对此并没有什么顾虑,那么她不怕与神为敌?

为什么?

而房内,零卓倒了一杯水端给坐在床上靠着床柱的夙歌,轻声问道:“夙夙,今日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夙歌抬头看向她,接过她手中的水,淡淡一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零卓坐在床边。

零卓依言照做,如此一来,她竟然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只不过这份感觉不是来自夙歌。

在与夙歌相识的十数年里,从没有见过他受伤,他一直是那么强大,武功高强,处事缜密。可以信任,可以依赖。

但也正因为如此,零卓才更不敢去碰触他,他太像她的信念和支柱,不能让他在与自己无果的感情中沉沦。

因此,零卓当年放手,也因此二人就算后来再相聚揣度到天意而为了彼此的安全割舍下对方。

零卓瞬间白去的青丝,就是她对夙歌,对他们这份感情最深刻的解答。

看着眼前这张面孔,明明知道不是他,但心仍是不禁泛起涟漪,曾经在一起的美好和幸福的日子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

零卓目光柔和下来,温声道:“夙夙,没想到能在瑞霖见到你。”

“殿下,臣亦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们还能重逢,殿下最美的一头青丝成了白发。”夙歌眼眸中满是温柔。

他的眼睛明明与夙歌一样,但眼神却有着不同的光辉和感情。

臣?零卓心中一动。

夙歌在与她相处时从未自称过自己是臣,而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人,自始如一的在自己面前称臣。

那就是她的幕后之臣,凤云鹤。

但他已经死了,死在她面前,当年零卓亲自送他入棺,亲自操持他的葬礼。

只是这种熟悉感却像惊涛骇浪扑向她,怎么也挥之不去。

零卓还是无法肯定自己的感觉,即便是望着这双眼睛,听见他对自己称臣。

她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簇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面露哀伤抬手拂开他的额发,掌心贴在他脸颊,说到:“夙夙,因为我,你受苦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的吗?”

夙歌敛下眼眸,握住她捧着脸颊的手,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臣在北境戍守,率兵巡查时,一着不慎,落入了轶若雪手中,他在臣身上种了虫蛊,将臣挟持关押带到瑞霖……殿下,因为臣,你才陷入危险之中……”

“夙夙,是我连累了你。”零卓动容的说道。

夙歌抬眸看向她,眼神中一道惶惑和遗憾流淌而过。

零卓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异处,还是没能忍住的试探着问:“你身上中的蛇毒好了吗?”

闻言,夙歌神情骤然一震,不由得睁大眼睛看向零卓,眼中的神色复杂,欣喜,意外还有着迟疑,半晌,似是释然一般,嘴角勾起笑意:“已经好了,臣……宛若重生。”

是他,竟然就是他,幕后之臣凤云鹤!

第四十五章 幕后之臣

确定了他的身份,这下轮到零卓倒吸一口冷气,心脏怦怦直跳,一句:你不是已经死了?差点脱口而出。

有些发愣的看着他,零卓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最主要的也是眼下身居敌营,不知这哪里会有轶若雪的眼睛或耳朵,问出实情,会不会比现在情况更糟糕?

零卓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复杂。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撇了下嘴角:“殿下是有多不愿意看见臣?至于如今这般表情吗?”

这语气,这用词,无一不是凤云鹤独有的特点。

若非他使用夙歌的样貌太过有视觉上的欺骗性,零卓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之外,凤云鹤那种独有的气质特点展露无疑。

零卓缓缓站起身,后退了几步,穿堂风冷嗖嗖的吹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半晌才开口问到:“你……”是人是鬼?

话未出口,哽在喉间。

但他却懂她的意思,他低头看着自己,又翻看了下手背:“不过是肉体神似而已,我如今非人也非鬼。”

零卓皱紧了眉:“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其他意思,臣就是臣,内在是凤云鹤,只不过外貌像是夙歌而已。不过……臣还是觉得夙歌不如臣样貌好。”他抛了个白眼,有些不满。

零卓也不再顾及轶若雪是否会发现此夙歌非比夙歌,直接沉下脸来,索性也不遮掩:“凤云鹤,我没有再跟你开玩笑,你早已去世多时,为何会成为夙歌的模样回到人世间?”

未料到她如此直白挑明,在怀疑他的意图。

凤云鹤一时语塞,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零卓一怔。

“我的魂魄一直没有消散或转世,而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待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有个声音告诉我,还能让我回到人世间,能救下殿下最爱的夙歌,所以我就答应了,于是就成了这样。”凤云鹤无奈苦笑一下。

“不过好像还算不错,至少这具身体具有夙歌的武功,不再是当年臣那畏寒怕冷的虚弱之躯。”他带着几分自嘲的抬起手略一使力,手中的杯盏便化为齑粉,自指间洋洋洒洒落下。

零卓闻言,疑窦更深,这已经突破她的认知和想象。

算一算,凤云鹤离世已经有近六年时光,却不料还能复活成为另一个夙歌。

零卓突然很想奕雀煌在身边,这样就能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又转念一想,这种死而复生的人肯定是逆天而为,若是让奕雀煌知道,是不是会为了天道秩序而将凤云鹤除掉?

那么凤云鹤岂不是太可怜……

前一世郁郁不得志,重获新生后还要被天道清除吗?

零卓不忍心。

他既然活过来,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毕竟他是自己的幕后之臣,位同皇后,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却有夫妻之意,若非遭人毒手夺走他的性命……

零卓紧绷的状态慢慢松弛下来,走回床边坐下,沉声说:“云鹤……对不起,当年没能及时救你……”

凤云鹤闻言淡然一笑:“殿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当年,是我自己放弃自己的,与殿下无关。身中蛇毒,苟延残喘,终身不能习武,这样的臣留在殿下身边只会拖累殿下……”

他垂下眼眸,神情中带着追忆的哀伤:“更何况,那种意乱情迷的情况下,殿下唤臣夙夙,臣就知道此生……此生……臣在殿下心中没有任何分量…………所以,臣选择离去……”

第四十六章 天意弄人

这些话无一不如重雷一般落在零卓心头,往事一幕幕闪过眼前,直至最后看着他满身是血的在自己眼前倒下,说‘殿下,臣再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她眼眶一酸,泪水滚落出来,压抑在心里多年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对不起,我……我虽然心中只有他……但……但你离世,我才发现,我愿意救你,紫宸宫需要你,需要你帮我守着…………”

零卓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埋头在他脖颈间痛哭失声:“是我没用,是我任性不听你解释,才让人有机可乘,在自小长大的宫中还能让人对我们下毒手,是我没能保护你……年少时你为救我而中蛇毒,最后却还是因我而死……我……是我对不起你……云鹤……”

“殿下……臣不怪你,若怪……只怪天意弄人罢了。”凤云鹤听着她的诉说,眼中凝聚起的眼泪终是慢慢顺着脸颊滚落。

轻抚着零卓后背,宽慰她:“你看,臣不还有机会再与殿下重逢吗?”

“重活一世,希望你能幸福快乐。”零卓退后一点,擦着脸上的泪,努力笑着说。

“殿下……”他神情有些复杂,低头思忖一下才开口:“我们曾经……”

零卓一怔,慢慢想起来,他们曾经……答应过给彼此一个机会……

而这曾经以为已经是过去的遗憾。

如今听他提及,零卓心头一滞,闪过的却是奕雀煌失望的表情……

三年之约……

凤云鹤重生之事又是否能告诉奕雀煌……

零卓此时才发现,奕雀煌是自己最应该在乎的那个人,但自己对他却了解不多。

眼看零卓的神情,凤云鹤已经明白,勉力笑起来:“好了,臣不过随口一提,臣已经达到目的,是皇朝次帝殿下唯一的幕后之臣,天下人都认为殿下独爱臣,这早就已经足够了。我凤家有殿下庇护。臣死而无憾。如今再活一世,也是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至于……至于殿下……臣……”

他垂着眼眸终究没有说下去。

皇朝百姓都认为凤夙两族的嫡长子都对次帝殿下心有所属,但实则他们并不知,当年凤家是用了手段迫使次帝答应纳凤云鹤为幕后之臣,因由就是凤云鹤年少时因救零卓所以才身中蛇毒,凤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因次帝而折损。

如今……凤云鹤已经不用背负家族的托付,那么二人曾经试着在一起的约定又岂会再算数……

终究已经是时过境迁罢了……

毕竟曾经也并没有真正走进对方心里过,所拥有的只有亏多年的猜忌,还有亏欠和遗憾……

零卓沉默半晌,空气在二人之间凝结,她终是笑着岔开话题:“云鹤,你刚醒过来,我去给你拿些饭食吧。”

她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带着几分想逃避的狼狈。

看零卓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凤云鹤摸着自己的脸颊,不禁自嘲:“就算有夙歌的容貌又有何用?我和她从来都是无法交汇的两条线……”

房中忽而风乍起,吹起床幔,呼呼的风声带着几分阴冷。

而凤云鹤却不为所动。

“公子,不要忘了你的使命。”一道阴鸷的声音乍然响起,似破锣似拉锯,尖厉与嘶哑的音调交织在一起,刺耳难听。

凤云鹤不回答,脸色却慢慢发白,一条白色的线虫自他胸口钻出,带动周围血肉如泥土般翻出,鲜血汩汩流下,染红了衣衫被褥。

凤云鹤咬紧了牙关,慢慢的嘴角溢出鲜血,也始终强忍着疼痛不发一声。

“若非次帝曾经的守护使救了那夙歌,原也不必把你再复活,要知道这可是费了上神不少功夫。上神有令,只要您让那零卓能留下与你在一起,那么三年后不止放你自由,还能让你位列仙班。”风骤然一停,随即是更加猛烈的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难听的声音忽近忽远的说着。

“既然与次帝为敌,为何不直接要了她性命?还要如此消耗时间心力……啊……”凤云鹤咬牙说着,手捂住胸口,那白色的线虫瞬间又钻入他胸膛中,他终于忍不住低声痛呼。

第四十七章 操纵之人

“我看公子你还是不够听话,上神的心意岂是你可揣度的?也不怕告诉你,零卓的命上神不稀罕,你们都是他老人家手心的玩偶罢了。要你们死有什么意思,让你们生不如死才是最有意思的……哎呀……”那难听的声音忽而痛呼一声,随即一道童声哀怨:“您怎么又拿核桃砸我脑袋!”

凤云鹤一愣。

但随即,风又肆虐起来,那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好好留下次帝殿下,有她在,你才有命活!……您要再砸我脑袋,我就罢工!”童声再次乱入其中。

凤云鹤若非胸口还如刀割一般疼痛,定然会再追问下去,但此时,他只能倒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听着那声音说完后便如无形的烟消散不见。

他已经无力去探查那丝诡异的话来自哪里,肉体的疼痛感如此熟悉,就像曾经埋在他体内蚕食他寿命的蛇毒那般,将他的神经一根一根的啃食,让疼痛感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他嘴角爬上一丝苦笑,再见她一面的心愿如今也算达成。

重新永远肉体拥有生命,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与其要再次被人利用去接近她,给她带来麻烦带来伤害……

凤云鹤啊凤云鹤,若是可以,不要再被人利用了,就灰飞烟灭吧,这世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等疼痛减缓,凤云鹤努力伸手将桌上的药碗扫落在地,看它的碎片四散纷飞。

他翻落在地,拿起一片尖利的瓷片刺向自己脖颈的动脉。

而此时,零卓正好踏门而入,看到他的举动,顿时大惊失色,立刻将手中拿的筷子掷出,将他举至脖颈的手挡开,却不料那瓷片依旧在他脖颈留下一道痕迹,血液顺着破损处缓缓渗出。

零卓忙跑过去蹲身扶起凤云鹤察看,还好只是破了表皮,并没有伤到要害。

“凤云鹤!你这是想做什么?!”零卓心头火起,又为他自残心疼和懊悔,以为是自己再次拒绝他,让他心如死灰。

忍不住高声说道:“我已经看你在我眼前死过一次,如今还要再来一次吗?你知不知道我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和你在一起,为你解了蛇毒,那样你就不会死了……不用再满身鲜血的告别……”

说到最后零卓已然泣不成声:“凤云鹤,就算不爱你,但我不想你死,我想你好好活着,去做你想做的事……人生固然有太多遗憾,但没能及时救你却是我最大的遗憾……你知不知道……”

“殿……殿下……臣好累……你有点太吵了……”零卓的眼泪落在他脸颊上,一颗颗的滚烫着皮肤,凤云鹤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话毕便昏死过去。

这个家伙怎么依旧那么说话爱怼人……

零卓呆愣的看着他的容颜,脸上还挂着眼泪,目光落在他胸口血肉模糊的伤处,不禁暗自咬牙,看来,虽然凤云鹤能重获新生,但那个幕后之人其实并不想让他好过……

一时间,零卓心中五味杂陈,他如今的状况,让她如何能置之不理……

曾经大婚时的情景浮现在脑海,已经恍若隔世,低头看着如今的凤云鹤,如夙歌一般无二的容颜,心痛如刀绞……

“你这只闲云野鹤,两世都在算计中挣扎,生而为人,却总是身不由己。我该如何做,才能解救你……”

待将凤云鹤安置妥当,将胸口的伤口再次包扎。

零卓疲惫的走出卧房,回到自己住所。抬头望着夜幕上星辰点点,突然怀念在皇朝时那无忧虑的几年时光。

那时皇伊贤还未亲政,那时夙歌还未去北境作战,那时她和明月还无忧虑的在千阁学坊学习,那时的凤云鹤还在游历……

如今她和凤云鹤被牵扯进更大的漩涡,在人神之间挣扎求存,如果说曾经在皇朝时她还只是被政局所利用,尚可想办法尽力脱身。

那么现在,她却无能为力,在更高层次的存在面前,生命如同被人操控的蝼蚁一般。

或许……

神只有神可以去应对……

第四十八章 凤皇神念

零卓想起奕雀煌和林溪,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宫铃,奕雀煌曾说过,这是他在天界时的信物乾坤铃。

“阿卓终于想起了我。”奕雀煌的声音乍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

零卓一惊忙四下环顾,果然在她身后有一道朦胧的白色身影正是奕雀煌的模样。

“你,你怎么在这里?”零卓惊愕的看着他。

“这乾坤铃中有我的一缕神念啊。”奕雀煌笑眯眯的回答。

“那丝神念不是凤皇的模样吗?”零卓皱眉不解。

“哦,我还以为你比较熟悉我现在的样子,那我幻化回凤皇就是了。”

“别……”零卓一句别折腾了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幻化回了本尊。

凤皇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在这铃中困了太久,睡得都不知何年何月了。”

零卓看着凤皇,他的面貌正如曾经在皇朝时那昙花一现的一般无二。

与奕雀煌和善的模样不同,他的脸颊削瘦,下颌线棱角分明,鼻梁高耸,剑眉,眼眸却温暖而明亮,薄唇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她突然有点似懂非懂:“你……是凤皇的一缕神念,所以并不是如今的奕雀煌在与我对话是吗?”

凤皇笑眯眯的点头。

“所以当年是你在花灵手中救了我。”

再点头。

“你一直在这宫铃中?”

点头。

“我平日说话你能听见吗?”

凤皇一怔,支着下巴思忖了一下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说到:“一般在你心情波动比较大时,我才会关注一下。”

零卓眯起眼睛:“你没说谎?”

“当然没有。”凤皇傲气十足的回答:“你平日里的碎碎念我早就听腻了。”

零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指着他气愤:“你还是有偷听我说话!”

“没办法,凤皇将我投入宫铃前就留下指令让我时刻关注你的动向,防止你遇险。不过说起来,我算是尊重你人权了,绝大部分时间都睡觉不去听你在做什么。”凤皇的神念全然不在意零卓的态度,挥了挥手说道。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零卓咬牙。

“不必,个人自愿的行为,与你无关。”凤皇手一抬,手中已然握住一个杯盏,仰头喝了一口。

酒香自空气中飘散开来。

零卓不禁瞠目结舌:“你……你现在的性格是凤皇本尊一样的吗?”怎么与奕雀煌差别这么大?

“差不多吧,你要不要来一杯?”凤皇说着另一只手腕一转,他手中又出现一个杯盏,递向零卓。

零卓伸手,试探着先碰了一下他的手,却自虚空中穿过,迟疑了一下再去接那杯盏,却稳稳的接在手中。

在凤皇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零卓试着轻啜了一小口,顿时愣住:“这是……子酿……”

“是啊,正是你亲手酿制藏在紫宸宫私库里的子酿。”凤皇用自己手中的杯盏轻碰了一下零卓的杯盏:“反正你这辈子最多再回皇朝一次,子酿留在那里浪费,所以我在你决意离宫前干脆就全打包了。”

第四十九章 一抹执念

零卓心在风中凌乱,自到了瑞霖,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来历身份都如此复杂诡秘,而如今这个凤皇的神念则更是心性脾气与旁人不同。

“你就这么出来了,被轶若雪发现了怎么办?”零卓担忧的说。

“有你的气息做掩护,他不会发现我的。”

凤皇说着,微闭眼眸,嗅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隐踪草……”

他手向一个角落一挥,一道白光划出,射向角落。

一道黑影就地一个翻滚,立稳身形后却急忙自报家门:“殿下,是三殿下派属下来的。”

听到此言,零卓刚被提起的心瞬间又放回原处。

凤皇却没打算隐去身形,而是又取了一个酒壶,给自己倒着酒,慢慢悠悠的喝着,抬眸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黑衣人,不发一言,却自有威仪。

若没有意外的想起宫铃,让凤皇这抹神念现身,只怕还不太容易跟奕雀煌派来的人相认。

黑衣人身上的隐踪草竟然让她丝毫都没有察觉这院中有人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

奕雀煌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不用这些监督的办法来保障她的安全啊!

零卓在心中嘶吼,如今竟然还能环环相扣,这是想考验她智商和运气吗?

零卓吸了一口气语气不善的问:“三殿下如何安排你的?”

“三殿下让属下听您差遣。”黑衣人正是南齐,他自零卓入陈府那日起就一直潜伏在她周围,一开始还十二分惊醒小心,生怕那个白发怪人发现他的行踪。

但没多久就发现他们根本看不见自己,哪怕在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也看不见,感觉不到,除非有肢体上的接触,否则他就像个透明人一般让人无知无觉。

只是如今被次帝殿下身边这个男子给发现了,虽然不是敌方,但到底让南齐有些心虚。

“那你回去告诉三殿下,我一切还好,让他派兵来围攻陈府。轶若雪如今沉迷练蛊太安逸了,必须逼他转移,最好带我回他们老巢再好不过了。”零卓对南齐下指示。

“属下遵命。”南齐抱拳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零卓问。

“属下,南齐。”

“嗯,去吧。”

南齐走后,零卓回头看向凤皇:“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嗯?如此郑重,是想让我给你保密吗?”凤皇眨了眨眼睛,偷着一丝狡黠。

“你既然知道我想问什么,就不要卖关子了吧。”零卓突然有些疲惫,走到檐廊下的围栏边就坐了下来,看向凤皇。

“你就算问奕雀煌,他也不会将凤云鹤怎样的。涉及你的事,他向来都很上心。”凤皇提着酒壶给零卓到了一盏,而后靠在廊柱边,姿态悠闲的说着。

“说的好像你是局外人一样。你们神仙果然复杂又麻烦,动不动的分出一丝神念也能成精。”零卓一口饮尽杯中酒,吐槽。

“唉,你错了,我也还是凤皇,不存在成不成精一说,只不过如你们人类一样有多面性,我仅仅算是他其中一面而已。”凤皇的神念幽幽的说。

“人格分裂吗?”零卓冲他翻了个白眼。

“非也,你们世界所说的人格分裂是在精神受到重大打击下才产生的,而我则不同,就像他的分身一般存在,是拥有独立意识和性格的。”

“那术法呢?共同吗?”

凤皇笑眯眯的点头:“当然,这就是他把我藏进乾坤铃的主要原因了。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你是有独立的意识和性格,那么凤皇本体是什么性格?”

凤皇的神念抬头想了一下:“比我要更冷静理智些吧。毕竟我只是他的一抹想保护你而存在的信念。”

“……真是让人意外的神奇啊……”零卓有些难以置信的吐槽,但神色一震又想起自己想问的事还没有问:“那重新让凤云鹤复活的人到底是谁?”

凤皇挠了挠后脑勺,又想了一下:“应该是轶若雪所提到的远古上神。”

“你确定?那么他是坏人吗?支持轶若雪做这么惨绝人寰的事。”零卓撇了撇嘴。

“远古上神可是个活了太久,孤独又无聊的女子,她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凤皇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让酒水再次盈满。

零卓趴在围栏上支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星空:“你们神仙打架,我们凡人受罪。”她说着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两天一夜都未曾休息,精神消耗巨大,她确实有些熬不住,此时凤皇在,她一直紧绷的心情松懈下来,就难免抵抗不住困意席卷而来。

睡着了?!

凤皇哑然失笑的看着熟睡的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莹白的指尖,只是灵体存在的自己根本触及不到她,就这样让她睡在廊下?那还不得受寒么?

这可真是太考验神了。

最终他还是只能动用术法,为她撑起结界帮她抵御风寒。

第五十章 兄弟情深

支着下巴坐在零卓身边看了半晌她熟睡的模样,心中思忖,睡这么熟,其实心中还是十分信任凤皇的吧,那又为何总是嘴硬的对已经投身于奕雀煌身上的凤皇毫不客气?

作为凤皇神念之中对零卓的保护欲最深那一抹执念来说,对她反而没有太多情感上面的眷恋,有的只是完成使命的信念。

他伸手在即将触及零卓面庞的位置描绘她的轮廓,眼眸微暖,在乾坤铃中跟随她也有数年之久,看她从一个心肠柔软脆弱的小姑娘一直在挣扎着成长为现在沉着勇敢的模样。

至今还记得那时百花宴上自己终于可以手握长剑救下她时的那一幕,看着她在身前的背影,看着她慢慢转身看向自己时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想到这里嘴角就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第一次保护她时的效果还是很令人有成就感的。

“你呀,以后对奕雀煌好一些,毕竟他才俱有凤皇的真正魂灵,为了你,他可是很不容易呢。”凤皇的神念做了个揉零卓额发的动作,而后便缓缓隐去了身形。

临海别院,书房。

奕雀煌长身玉立在书案后,手执一封书信正在看,嘴角勾着一抹笑意。

书信来自二皇子奕雀策,怒斥奕雀煌,说他已经看出是三弟做局引他英雄救美,被镇国将军府的安和郡主惦记上,非他不嫁。

洋洋洒洒的大半封信都在竭力批判自己这个亲弟弟的安下黑手,让他此番即将被父王送上上太子之位,呜呼哀哉。

投身于瑞霖后的这许多年,除了得到从没有过的父母关爱,还有让他心中温暖的就是这个与奕雀煌一母同胞的二哥。

奕雀策性子洒脱不羁,最是跳脱,但又极是护短,在宗室中是个惹不起的小霸王。

因此,自幼体弱多病,后又落水差点夭折的奕雀煌绝对是他最重点保护对象,凤皇转世投身于奕雀煌的这许多年,奕雀策借口说他不会武功,而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他,要求同吃同住。

直到奕雀煌强烈抗议才作罢。

最近几年奕雀策被父王盯的尤其紧,完全将他当继承人培养,这才让奕雀煌有了松懈的机会。

关于皇位,奕雀策倒觉得奕雀煌更合适,在瑞霖皇宫中做一辈子帝王再是安全不过,想什么时候看看弟弟直接进宫就能见到。

却不料被奕雀煌先下手将他往皇位上又推进了一步,怎能让他不窝火。

如今奕雀煌主动找他借兵,奕雀策可算是抓到了弟弟的把柄,一封长信加急送来训斥抱怨一顿,不过抱怨归抱怨,而随信同来的就是一千黑骑营的精锐。

奕雀策也没问他为何要兵,只是叮嘱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一定要赶紧回宫过年。

奕雀煌对他这份信赖十分受用,心道,二哥啊二哥,待到阿卓随我回京师,就送你一份大礼,让你完成此生心愿,不受皇位之累。

次帝嫁给瑞霖三皇子,想想就知这皇位想逃也逃不掉。

“殿下,南齐回来了。”阿寿进来禀报。

奕雀煌神色一震:“快让他进来。”

南齐随之走进书房,单膝跪地:“参见三殿下。”

“起来吧。次帝可是有何吩咐?”奕雀煌问。

第五十一章 心有灵犀

“次帝殿下命臣转告您最好尽快派兵围攻陈府,逼轶若雪转移。”南齐起身后拱手回复。

“轶若雪……哼。对于此事,阿卓与我倒是想到了一处。若想尽快解决余孽只能逼他主动回老巢。转告次帝,再过三日十五月圆之夜便会出兵。让她早做准备。”奕雀煌思忖片刻,问:“那皇朝将领夙歌……可是真的?”

“回殿下。次帝殿下确实是在轶若雪面前称他为夙歌,只不过在私下,属下偶尔听到殿下称呼那人为凤云鹤。”南齐回到。

“凤云鹤?!”听见这个名字,连奕雀煌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凤云鹤乃是零卓名义上的幕后之臣,位同皇后。

他与阿卓也不过是一年多名义上的夫妻,他便因故离世了,这只有虚名的角色本不用放在心上,但已死之人如今怎么会又活了过来,还是……顶着夙歌的面貌……

“是,还有一人,次帝殿下唤他凤皇。也正是他发现了属下的行踪。”南齐回禀。

奕雀煌点了点头,这本就是他埋下的线,如今现身也是在他计划之中。

只不过凤云鹤的重生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有必要找叔祖聊一聊。

“那个捕头冥河也在陈府?”奕雀煌问。

“是,次帝劝他离开,他不肯。”

奕雀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就让他在那吧,留意着点,也许之后能用上他,具体如何行事,你全权做主即可。”

“是,遵命。”

第二日,陈府。

轶若雪不请自来的出现在零卓面前时,零卓正扶着凤云鹤在陈家后花园晒太阳。

他的伤恢复的很快,昨日还血肉模糊的身体,今日换下纱布时发现已经结痂了。

不过身子骨还是虚乏无力,只能由零卓扶着艰难的迈步。

零卓怀疑与轶若雪埋在他胸口的蛊虫有关。

但还未等她去找轶若雪,轶若雪便就已经主动来找她了。

陈府后花园中有一小片湖泊,湖水中锦鲤悠悠的游着,穿梭在水中的水草中间,别有一番景致。

但零卓目光却落在水中倒映着的轶若雪身边两个凡人模样的侍从身上,即便是水影绰绰,依旧能看到他们的头顶上有着线虫的影子在昂着头扭曲着身体。

而再看向他们本体,却又没有任何异样。

零卓便想起自己曾经来陈家查案时在自己背后出现的侍女影子,果然不是错觉。

看来,被蛊虫控制的人的影子才是辨别他们的关键。

只不过这一点大概只对被控制的人有用,因为同样倒映在水中轶若雪的倒影却没有什么异状。

“殿下与夙公子果然更为相配,这小园中一坐着二位,就美成了一幅画。”轶若雪一脸调笑的主动开口打招呼。

“轶公子说笑了。”零卓也不故作姿态,而是温婉的一笑,伸手握住凤云鹤的手,再看向轶若雪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激:“也亏得轶公子,我才得以与夙夙再次重逢。如今不用再被皇朝的身份所桎梏,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凤云鹤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滞,随即就着茶盏轻啜了一口,亦目光温暖的回望零卓,回握住她的手,与她做出一副恩爱的样子给轶若雪看。

第五十二章 骇人之蛊

“是吗?”轶若雪反问一句,随即却是大笑起来:“能成全殿下与夙公子,我也是功德一件了。”在他看来,捉到夙歌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如今次帝零卓已经为了夙歌心甘情愿留下来献血,今后……也会为了救夙歌而成为母神蛊的宿主永远被轶族所驱使。

念及这点,轶若雪心中热血澎湃,如此一来,成为天帝掌握众生指日可待。

心中满是未来可期的轶若雪却没发觉,零卓笑意更深了一些,骄傲自大会让人放松警惕忽略细节。

她心道,很好,轶若雪信了自然是再好不过。

“殿下有没有兴趣随我去看看快要练成的母神蛊?”轶若雪心情很好,决意让零卓提前看看用她的血饲养的蛊虫,反正这蛊虫最终也会钻入她心脏中去,早点见见也好培养下感情。

零卓点了点头:“好。”继而看向凤云鹤,温柔的说:“夙夙,你和冥捕头在这再多晒晒太阳。我随轶公子去去就回。”

凤云鹤心有迟疑,心知零卓向来不喜欢虫子之类,但如今却答应的痛快,这让他不解也不安。

他同样微笑着深情的凝望着零卓,握着零卓的手,嘴上说着:“我在这里等你。”手却是重重的握了一下她的手,带着无法言说的担心。

零卓会意,只做了个相拥状,揽住他的脖颈,低声说了句:“我没事,你放心。”

凤云鹤回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他知道了。

轶若雪则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举动,他们越是相爱,越有可利用价值。

当零卓随着轶若雪穿过重重走廊,和大大小小的院落后,终于到了一座阁楼门前。

零卓看着那阁楼的牌匾上写着陈家祠堂,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轶若雪当真是毫无人性,强占了陈家不说,将陈家满门变成了蛊虫的容器,任意操纵不算,还把人家的宗祠给占了,而后让被他操纵的陈家人在列祖列宗面前被一一残害成为蛊虫的饲料。

此处有一对少年守着,看那装扮,便知是轶若雪的人,少年皆面色如雪,眼中却是如如线虫一般都阴鸷。

“参见族长。”两个少年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对轶若雪行礼。

轶若雪视若无睹的给零卓带路走进祠堂。

陈家祠堂修建的很是古朴气派,只不过如今的祠堂内香火尽无,黑洞洞的透着几分阴森的感觉。

在祠堂的一角被放置了用来照明的苍鱼珠,幽冷的白光照着那片区域,指示着地道入口的位置。

零卓随轶若雪走进地道,这里也就仅容两人并排前行,整个通道中只有他们二人的脚步声,空洞洞的感觉席卷全身。

随着深入空气变得阴冷潮湿,两侧的石壁上竟然慢慢都开始有了渗出的水珠,头顶上也偶尔会有水滴落下来。

零卓打心底里对这种环境产生抵触感,浑身开始不舒服,有种想逃离的感觉。

而此时,放在荷包中的乾坤铃开始慢慢温暖起来,传来的温度给她带来安全感。

走了不知有多久,渐渐的似有水声传来。

“就是这里了。”先一步踏入偌大的地下殿堂中的轶若雪张开双臂,带着自豪骄傲。

零卓与他并排站在一起时,看到眼前的场景,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如同被人骤然攥紧,她下意识的就隔着荷包死死的握紧了乾坤铃,只怕下一秒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放声惊叫或者是恐惧到昏死。

在占地面积颇大的殿堂中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祭坛如同一个水池一般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线虫在纠缠蠕动,其中混杂着啃食完还有未啃食完的人骨因线虫的拱动而起起伏伏。

在其中一具人体上那还残缺不全的半张脸还能依稀认出那是陈家陈贺氏的大儿媳,她仅存的一个眼球,在已经快被啃食完的眼皮下,瞪着洞顶,而在她的鼻孔和张开的嘴中还有线虫不断的蠕动着堆积在一起。

在那水池样的大祭坛中间有一个小型的圆台,一束白光照在上面,一个圆盘样的器具上有一只拇指粗细通体雪白的线虫,它此时盘在圆盘上,头顶通红如血,而再往下则是一圈一圈的金线。

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它昂起头,眼睛慢慢睁开如一条细缝,看向他们的方向。

第五十三章 嗜血蛊虫

它警惕的气息似乎感染了其他线虫,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黑红色的线虫也纷纷昂起头来。

眼看此情景,零卓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后退半步。

“殿下别怕,这就是母神蛊小妖。小妖是感受到了殿下的气息,兴奋而已。”轶若雪笑着安慰零卓,毕竟次帝殿下可是小妖的专属食粮和宿主。

“小妖?……”零卓稳住心神,蹙眉低喃一句。

而此时,那白色线虫头顶的红色珠子般的鼓包开始一闪一闪的发起光来,看向零卓的目光已经变得炙热。

“殿下,小妖说想尝尝您最新鲜的血液。”轶若雪看着那白色线虫,满眼的宠溺。

零卓咬唇不语,目光落在那祭坛池中数十具的尸体上,再看向那白色线虫,心知这一关自己今日必须得过,才能得到轶若雪彻底的安心,也才能带着她回他们轶族余孽所在的老巢。

似是察觉到零卓的心情,乾坤铃竟然一动,零卓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立刻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拒绝凤皇神念出来帮助自己度过眼前之事。

零卓稳定心神,反手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伸出小臂,毫不迟疑的划出一道刀口,看着血液从破损处豁然溢出来。

而此时不止那母神蛊愈加兴奋起来,连祭坛池中的线虫似是感应到了血液的味道,开始躁动,如黑色的浪潮一般翻涌的更加激烈。

眼前的场景让零卓一颗心只觉得发毛,后背一片冰冷。

但既然已经如此,零卓接过轶若雪递给她的容器接着从小臂上滴滴滚落的血,眼看那母神蛊被血液吸引,但却又只能在那高台之上的光束照耀之内的范围打转,开始几欲发狂的一遍遍撞向光壁。

零卓心中思忖,看来,这母神蛊到底还只是初练成,功力有限才会被制约,她暗中留意轶若雪的表情,发现他神色也如那母神蛊一般,看见她小臂上流出的血神情已经有些贪婪和癫狂。

血液是鲜艳的红色,曾经在零卓身上还具有皇朝龙脉时,她的血液是会变成金色的。

那时她的生命气息与皇朝国运相连,身体不适,流血都会给皇朝带来天灾。但那时也曾有过一段日子,这样每日割一道刀口放血去救皇朝皇后凤凌霜腹中的太子。

曾经的零卓是被命运左右没有自我的傀儡。如今的零卓依旧还会有放血喂蛊的时候。

零卓自嘲的一笑,将手中接血的容器递给轶若雪。

轶若雪立刻视若珍宝的小心翼翼接过,立刻向那母神蛊走去。

零卓眼看着轶若雪沿着台阶走向所在的高高的圆台将盛血的容器放在地上,手上多出一柄蓝色如同水晶材质的匕首将容器小心的推进母神蛊所在的结界内,并不敢伸手触碰结界。

此时结界内的母神蛊不等容器完全被推入结界,便如同见到猎物的饿狼一般立刻游走到容器旁边,顺着容器的壁沿便爬了进去。

母神蛊痛饮血液的咕咕声音远远传来,零卓心底有些发毛,那毕竟是从她身上刚刚流出的血液,此时眼看着被蛊虫尽情享用,心理上实在不好接受。

第五十四章 被人监视

母神蛊痛饮血液的咕咕声音远远传来,零卓心底有些发毛,那毕竟是从她身上刚刚流出的血液,此时眼看着被蛊虫尽情享用,心理上实在不好接受。

没过多久,那母神蛊便从容器中探出头来,看向零卓,透出意犹未尽的味道,带着渴望的吞噬感。

零卓不禁眯起了眼眸,这母神蛊倒是十分贪心和嗜血。

眼看母神蛊的举动,轶若雪也知它的意思,看向零卓,目光迟疑。

“轶公子,你要是想让我血尽而亡,那么大可以今日让它吃个饱。”零卓冷冷的提醒,周身气势凛冽的看向母神蛊。

母神蛊察觉到零卓身上的不善气息,瑟缩了一下。

轶若雪神色一怔,忙堆起笑容:“次帝殿下说笑了,我等哪敢伤害殿下您,今日也亏殿下大度,小妖才痛痛快快喝了次新鲜的血。”

原来每日放血算不上是伤害。

零卓嗤笑一声,摆了摆手:“既然如此,我今日失血过多也倦乏了,就不奉陪了。”

她说着便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轶若雪则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心中道:若非你来历特殊,否则连给我的小妖填肚子也不配。

零卓疾步走出陈家祠堂,终于沐浴到阳光的一瞬间,才觉得光明如此美好,能努力的淡忘掉方才那一幕幕的恐怖阴森。

待与凤云鹤和冥河相聚,她紧绷的神经才慢慢的缓解下来。

此时在陈家后花园中却多了不少陈家的仆从在四周,个个面无表情呆滞的看着他们。

看到零卓安全回来,冥河与凤云鹤面色皆是一松。

自零卓跟轶若雪走后,这片不大的后花园周围便开始慢慢聚集了这些奇怪的人,他们也没有过多的举动,就好像一个个提线木偶一般待在原地,但毫无光泽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们二人。

是人是鬼无从得知,这让他们神经不由得绷得紧紧的。

如今零卓回返,那些仆从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开始一一走开。

零卓自然也注意到这些。

果然如零卓所猜测,轶若雪明里除了要她每日献血之外看似并不多管其他事。但实则在他们周围还是布下了不少眼线,掌控他们的动向。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人情,他在凤云鹤的胸口埋下蛊虫,就冲着一点,零卓也不会在还没有解决办法之前轻易离去。

就算将凤云鹤带回临海别院,奕雀煌和林溪能救他,能为他取出蛊虫,但又是否能让一个已死之人在人界存活还未可知,这个风险不得不提前提防。

那个被奕雀煌派来隐在暗中的南齐是不是会将凤云鹤这个名字透露给奕雀煌,如今假设他已经知道此事,那么他会如何反应?

零卓在心中琢磨着,面上阴晴不定。

“还好吗?”离得近了,凤云鹤开口问。

零卓抬头看向他,回想起方才那地下阴冷潮湿环境下的一幕幕情景,勉力一笑。

“殿下,你与臣记忆中的那个你有所不同了……”凤云鹤淡然一笑,倒了盏茶推向她。

“有何不同?”零卓也不推辞,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才勉强压制下情绪。

第五十五章 回忆年少

凤云鹤看着零卓认真的说:“曾经的殿下嘴硬心软,最是多愁善感。如今的殿下冷静坚毅,身上有种不可侵犯的傲气。”

“是吗?”零卓知道凤云鹤在有意岔开话题让她心情不再因为那被线虫吞噬的惨烈场景压抑,也不想拂了他的意,顺着他的话反问。

“臣年幼时就认识殿下,那时的殿下特别爱哭,臣每每随祖父进宫,殿下都眼圈红红的挂在陛下身边,圈着陛下的脖子像个小兔子般一脸委屈。说起来,那时候的陛下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能把殿下照顾的好好的。”凤云鹤支着下巴提起往事。

零卓听着听着嘴角便蔓延上了笑意,眼眸中也充满回忆:“自我来到这个世界,哥哥便一直护着我……”想起皇朝帝王皇伊贤的模样,零卓心中便又充满了勇气和坚定信念。

皇朝永远是你的后盾,皇伊贤曾如此对她许诺。

凤云鹤察觉到她被黑暗吞噬的心又回到光明,便淡淡一笑,将话题调节更轻松点:“是啊,殿下对臣的记忆因为那蛇有所缺失,所以臣还知道不少殿下年幼时的糗事,你……想不想回忆一下?”

零卓苦下脸,瞟了一眼旁边状似在认真品茶的冥河,又看向一脸意味深长的凤云鹤,忙摆手:“罢了罢了,冥捕头在,咱们聊点别的。”

“闲着也无事。”冥河淡淡开口。

零卓无奈一摊手:“我年幼时除了爱哭点,其他还好吧……”

凤云鹤挑眉:“非也,殿下爱哭归爱哭,但却最是淘气不过,整日如个小大人一般的拍臣的脑袋让臣叫你姐姐。”

零卓囧然:“我……我穿越到这个世界前确实比你大,叫姐姐不为过。”

“那陛下当时也才十三岁,殿下你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叫哥哥啊?”凤云鹤打趣她。

“…………因为…哥哥……”零卓支吾着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臣说笑呢,殿下不必太在意。”凤云鹤久违的再看到零卓如曾经那般纠结的模样,不禁心中温暖,而随之而来的却是胸口沉闷的一下剧痛,他神色骤然一滞,却还是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神色。

零卓尚未察觉,但离凤云鹤坐的较近的冥河却将他细微的变化收在眼底,只不过他表面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冥河作为泰洲捕头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太多太多。但这个夙公子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面貌冷傲,眉若刀裁,脸部线条如刀刻,但他行为举止间却有着不同他外表的温和和雍容洒脱感。

世人都道:面由心生。

然而这位夙公子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一句肉体中住着另一个人一般,这种感觉太诡异,冥河自己都觉得自己自从接触到这蛊虫案就变得神经兮兮的。

回想起与次帝刚到陈府那日在地牢中眼看着轶若雪召唤出夙公子胸口内的蛊虫,那一幕至今仍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看来此时又是那蛊虫作怪。

冥河握紧了杯盏,这案子一路查到现在,未来不知有没有结果。

看着眼前的神色平淡的二人,冥河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帮不上忙,也不会窥探到其中更多的隐秘,让人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可释放,憋闷。

但他这种想法却在午夜时分一人的突然造访而搅碎。

南齐在隐踪草的相助下进入了冥河的居所,悄悄唤醒了他。

冥河忽然被叫醒,察觉来人并非熟人,立刻警觉的抽刀相对。

“冥捕头,是三殿下派我来的。”南齐忙解释。

“如何证明?”冥河警惕的问。

“呃……次帝殿下也知道。”他本就是三殿下的隐卫,身份隐蔽,谈何证明?便只好搬出了次帝零卓。

听他如此说,冥河这才缓缓收了刀:“多有得罪。”

第五十六章 胜天半子

“无妨。冥捕头也是我瑞霖三司六院中名气响当当的捕头,在下早有耳闻,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南齐一抱拳说到。

听他如此清楚自己的来历,冥河冰冷淡漠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念及来人是三殿下所派来暗中保护次帝的人,想必十分得三殿下器重,于是便一抱拳谦逊道:“不敢当,还不知兄台大名?”

“在下南齐。”南齐颔首道。

“南齐老弟。”冥河问到:“是不是三殿下对我有何吩咐?”

南齐点了点头:“殿下让你保护好次帝零卓。”

“殿下可是要对陈府藏匿的这凶手出手了?”冥河闻音知意,眼睛一亮,最近眼看着次帝殿下每日按着轶若雪的指示献血,却再无其他举动,他觉得都快憋屈死了。

还是三殿下厉害,不动声色的就派了南齐进来,连那操纵蛊虫控制着陈府的轶若雪都没有察觉。

南齐点了点头,但却没有细说,此时与冥河交情尚浅,为人到底如何还不清楚,不能透露太多。

“请三殿下放心,冥河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次帝殿下。”冥河拍胸脯保证。

“那便有劳冥捕头了。我尚有些事,就不多留了。”南齐说着和冥河彼此施了一礼,便闪入虚空中。

冥河啧啧称赞,三殿下身边人果然不一般,这身手了得。

月至中天,万籁俱寂。

零卓所居住的院落却依旧明亮如白昼,她也还未睡,正站在廊下桌案前在练字,想了想将乾坤铃拿出去放在了桌案上。。

“这么晚还不睡?”凤皇的神念不期然从乾坤铃中飘了出来,幽幽地问。

“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不好的东西。”零卓手中的毛笔蘸了蘸墨汁,另一手用镇纸抚平宣纸,开始练起了簪花小楷。

下笔柔和有力,工整沉稳。

凤皇打量着她写出来的字,不禁念出来:“人生坎坷世如棋,枉断天才大道稀,混沌抛开生与死,胜天半子做天局……再看此诗依旧如此有气势,阿卓是如此诗一般想法吗?”

“你如何得知这诗不是我写的?”零卓坐下来,支着下巴问。

“这首诗我随凤皇在你那个世界看到过啊。”凤皇的神念带着几分得意说。

“唉,好吧,我的水平确实写不出这么富有深意的诗。不过我十分喜欢胜天半子这四个字。”零卓坦言,神态自若的又换了张纸,换了狼毫,挥洒自如的写下胜天半子四个大字。

“那你可以与凤皇下棋啊,赢了他就是真正的胜天半子。”凤皇的神念又取出杯盏给零卓倒了一杯,递给她。

“好主意,他棋艺如何?”零卓接过仰首一饮而尽,神情一怔,看着他问:“不是子酿,这是什么酒?”

“他是天界的司辰者,掌管星轨走向,棋艺普天之下鲜有对手。这子酿,乃是你这皇朝次帝亲手酿造,一直都是仅供看得上眼的人才舍得拿出来。世间鲜少有人尝过,你又多年不再酿酒,当然要省着点喝。这是我自己酿的果子酒。凑合喝吧。”凤皇无奈耸了耸肩,又给零卓斟满。

第五十七章 结界常识

零卓看他一副小气的模样,不由得好笑:“我原以为喜欢喝那么烈的酒的人应该是凤毛麟角,所以才懒得酿造。既然你喜欢,等以后有机会再酿些送给你,不要这么吝啬,快拿些出来。这果子酒素淡的很,还是你自己留着打牙祭吧。”

她说着便放下杯盏,抬头问:“凤皇他是司辰者?很厉害喽?”

“我虽然只是一缕神念,但我也是凤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我说厉害,你是不是又想笑我太自恋?但我若说不厉害,只怕你也不会信,对吧?”凤皇将果子酒收了起来,拿出一坛子酿,豪爽的还给零卓换了个大些的琉璃盏。

零卓点头,端起琉璃盏浅饮了一口,感受着烈酒入喉泛上来的丝丝甜气,一路烧进肺腑的畅然,这种醇厚中带着熟悉的安全感,就像……夙歌,这子酿他最是喜欢……

零卓收敛了心神,说道:“言之有理。那你就今日我随轶若雪看到的那个母神蛊来说,困住它的结界很厉害吗?若是解除结界,那只母神蛊有没有独立作乱的能力?”

凤皇点头:“这母神蛊与当年剿灭轶族时他们所拼死保护的的那只很像,只不过弱小了许多,若非有结界,它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让它暴露在空气中存活太久。”

零卓闻言精神一振:“这么说,那结界是保护它的,而不是束缚它的?那么若是把结界破坏了,是不是就能直接毁掉轶若雪的计划?”

凤皇一挥衣袖,在他们二人周围立刻浮起一层白雾:“这就是结界,就像母神蛊四周的光幕,透明无实质,如何破坏?”

零卓蹙眉:“那要这么算,你们神打架时,敌不过了就给自己来个结界,那么岂不是都不用打了?在各自的结界中两两相望,大眼瞪小眼吗?”

凤皇闻言噗嗤乐了出来,笑道:“怎会,结界虽然不能破坏,但却可以抵消。就像五行相克一般,他如果用金属性的结界,那么就用火属性的术法或神器将结界抵消掉。”

“原来如此。”零卓大悟状点头:“那,轶若雪给母神蛊用的什么属性的结界?”

“不知道。”凤皇摇头。

零卓愕然。

“人或神释放的低浅的结界属性可以一目了然,但若是神器释放的结界却只能找到那个神器,才能知道是什么属性。”凤皇收了结界,自顾自的坐下来背靠着栏杆喝着酒。

“看来,得先找到那神器才行,我如何辨认一样物品它是不是神器?”零卓思忖着问。

凤皇略一沉思,道:“肉体凡胎自是无法察觉辨认。你若是有机会发现他藏神器的地方,那就将乾坤铃拿出来,让我来替你辨认。”

零卓点头:“会有危险吗?”

凤皇桀骜一笑:“我可是凤皇。”

“凤皇的神念嘛,你是不是最爱喝酒的那个?”心中之事有了目标,零卓便轻松许多,也有精神打趣他了。

“你是想到奕雀煌不能饮酒了吧?”

“那可不,会不会正是缺少了你,所以沾酒就要命?”

“有可能哦~对了,我也是凤皇的一部分,你对我如此友善,怎么对奕雀煌就有那么大敌意?”

零卓微怔,随即一笑,仰首饮尽了杯盏中的酒,擦试了下嘴角,支着下巴,抬眸道:“因为你对我没感情只有执念。他却是对我紧追不放,让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一心只想逃得远远的。”

“你呀,真的是洞察力强的可怕。”凤皇的神念摇着头感叹:“唉,可怜投身为奕雀煌的凤皇啊,一片痴心反倒是遭你嫌弃了。”

第五十八章 围剿开始

“非也,他操纵我前十数年的命运,让我与夙歌生离死别,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零卓给自己倒满了酒,仰头饮尽。

“你对夙歌那小子早就不算是有感情了,怎么就不能放下?”凤皇的神念皱紧了眉不解。

“有没有感情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是特别的重要,他就在我心里,像一个影子,一道光,若非遇见他,我不会真正接纳这个世界……”零卓眼神迷离的趴在桌案上。

手指摩挲着杯盏:“我爱他,他也爱我,我知道,也确信……但奕雀煌这个无赖,怎么就立下那种毒誓……如果我做不到与他真心相爱……那么三年之后……天高海阔……唉……说起来我也做不到眼看着君度哥哥遭受誓言的桎梏……”

“只是不忍心看到他下场太惨烈,还是……其实你也害怕自己会真的爱上他?”凤皇听她一番倾诉,心中难免也因为她说到夙歌时的模样而痛苦了一下,虽说是一抹神念,但实质到底还是属于爱着零卓的凤皇。

“我……”零卓眼眸深处慢慢的暗淡下去,自嘲一笑,缓缓闭上了眼帘。

凤皇等了半晌,心提到嗓子眼却没听到下文,低头一看,不禁瞬间气笑了:“怎么又睡着了……怎么又睡在廊下……下次,下次找你喝酒一定得让你回内室……”

他一手指着零卓另一手掐着腰,说着说着声音却戛然而止,回内室……

呃,他脸上不期然泛起红晕,又赶紧甩了甩头抛开这点旖旎的念头。

他再次为她撑起结界,这次没有着急回去,而是也坐了下来,学零卓趴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十一月十五,乌云遮月。

二更时分,不期然的陈府四周突然变得安静的可怕,空气中充满了肃杀的味道。

零卓并未入睡,她早从南齐那里得知,奕雀煌今日对陈府有动作。

夜露寒重,她披了件外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站在廊下不足半刻,轶若雪便带着站在祠堂门外守着的那两个少年匆匆赶来。

零卓眼尖瞟见其中一个少年背上的黑布包裹,上面纹画着奇怪的图案,他小心的仔细留意着包裹中的动静,时不时的扶正总是倾斜的包裹。

轶若雪果然要带着母神蛊转移了?

“次帝殿下,你的新宠臣三皇子殿下来这陈府寻你,动静不小,还是劳烦殿下跟我避一避吧。”轶若雪还未走近便开口道,努力掩饰的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言语间还是露出几分急切。

“三皇子殿下只是朋友而已。”零卓似是不懂他此番来意一般,悠悠的坐在了廊下的矮榻上。

“朋友?呵,三殿下能为了救一个朋友而调动黑骑营来围攻陈府,那可真的是算得上情深意切了。”轶若雪冷冷的说。

“情深意切?你想我跟你走,可以,一,帮夙歌取出蛊虫。二,放他和冥河离开。”零卓提出要求。

轶若雪沉下脸,目光不善的说:“次帝殿下难不成早就得知三殿下的举动,所以在此等着提条件?”

零卓抬眸看向他,半晌,就在轶若雪快要不耐烦时才莞尔一笑:“我若真的早就知道,那么就不会提条件了,直接里应外合,将你也捉了岂不更好?”

她有意放出迷雾扰乱轶若雪判断,先把他们二人平安送出,才能无后顾之忧的潜入轶若雪的老巢。

第五十九章 蚀骨剜心

轶若雪似信非信,又看了一眼府门的方向,那里已经有火光亮起,再不行动只怕要功亏一篑。

“夙歌身上的蛊虫并非我所下,只是听我指挥而已,我除不掉,他也走不了,离开母神蛊太远他就会受到蛊虫反噬,你若是不想他死的太难看,就最好老实的跟着我。不过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冥河,冥捕头倒是可以将他放走。”轶若雪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焦急将实话说出。

零卓看出他并非说谎,心中惋惜没办法提前让凤云鹤离开。

也知逼急了只怕他会狗急跳墙,于是站起身:“那好,我们如何突破包围?”

轶若雪神色一松:“我们会些术法,但陈府周围官兵甚多,所以要制造些混乱,趁乱脱身。”

零卓看着他眼中投来充满算计的目光,心下一突,直觉他要利用她牵制奕雀煌。

她微微眯起眼睛,眉头紧紧锁着,但终究没有反驳。

当零卓夙歌他们跟随着轶若雪走出陈府,就看到猎猎火焰光照下骑在黑甲马匹上的奕雀煌。

他一袭黑色的软甲,长发高束,一向柔和的面容也多了肃杀之气,整个人显得高大挺拔,傲然屹立。

四周黑甲兵士手中的火把照亮了陈府门前的空地,也照亮了被蛊虫操纵着宛如行尸走肉的陈家人和仆人。

他们互相对峙,对面的黑骑兵士一个个冷峻的面孔在看到不同寻常的陈家人那呆滞的脸和僵硬的动作后,心知这绝非常人,纷纷皱眉,眼中杀气立现,却没有一人交头接耳,显然军纪严谨。

“三殿下,您来的可真不凑巧,我正要请次帝殿下一同出行呢。”轶若雪与零卓几人站在陈府门前高高的台阶上说到。

“哼,出行?谁人半夜出行,不过是尔等的狡辩。想逃就直说是想逃。但今夜本殿一千黑骑营儿郎在此,你这个目无法纪,残害妇孺之人还想着能脱身潜逃,简直是痴人说梦。”奕雀煌声音冷冽,目光扫了眼轶若雪后,却落向了零卓,同时也看到了她身边的夙歌。

这是他第一次见夙歌,即便还不确定其中的魂魄是不是凤云鹤。

但单从外貌来说,奕雀煌心里也是一滞,再联系到相传中夙歌为人,那份孤傲沉稳的样子倒是在其五官和周身体现的淋漓尽致。

如今他身边站着零卓,零卓抬头看向身边的他时,他冲她温润的一笑,似是说了什么,而零卓则孩子气的冲他撇了撇嘴角,随即便换上了笑意,轻松了许多。

眼看着这幅画面中的二人如此般配。如一道匕首刺进奕雀煌心脏之中,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下呼吸,再睁开眼眸,看向轶若雪。

“是否痴人说梦,殿下说了可不算,你看我不还是保护了这陈家老少,让他们免遭生老病死之苦,殿下今日要想抓我,不如先问问这些人愿不愿意。”轶若雪说着便打了个响指。

一直与黑骑营手执长刀的兵士冷漠对峙的陈家人开始听见轶若雪的指示,立刻如被释放的饿狼一般疯了一样的冲向了黑骑营的队伍中,毫不畏惧黑骑营兵士手中的长刀,伸出双手去扣兵士的脖颈,张开嘴去撕咬对方的喉咙。

而黑骑营兵士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愕和迟疑后,在带头将领的一声命令下,开始挥出了长刀。

但长刀刺穿了那些人的肚腹,砍掉了他们的胳膊,削去了他们半颗头颅,却怎么也止不住他们疯狂进攻的脚步。

他们就像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纵使只剩下头颅,掉在地上的断手,四肢,无一不都还在努力的作出攻击的姿态,想去弄断目标的喉咙。

而在那些肢体的断裂处,无一不爬出红色的线虫,渐渐堆积多了,在地面,在残肢碎肉上蠕动,混杂在一起,场面极度的血腥残虐。

而方才,一出陈府,凤云鹤就立刻注意到了人群中骑在马上的瑞霖三皇子,观其面相,他心中便隐隐觉得这位三皇子只怕来历不凡,他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种直觉。

但在奕雀煌与轶若雪对话时,凤云鹤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自己,于是他在零卓看向自己时,便笑着对她说:“殿下,臣觉得自己的原来样貌比夙歌和眼前这瑞霖三皇子都要俊美。”

果不其然的换来零卓一个白眼,撇着嘴角笑斥:“对,他们也都没你脸皮厚。”

于是一句戏言,二人在两相对峙这种情况下不太适宜的笑了笑。

第六十章 险恶用心

直到轶若雪那一声令下,一切奔向血腥和残虐。

而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是几句对话后的瞬息之间。

看着眼前的一幕,零卓攥紧了手指,竭力忍住自己不立刻抽刀将轶若雪这个主谋碎尸万段的冲动。

不过此时凤云鹤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自从空气中弥漫起血腥味,他胸口便开始疼痛,那是皮肉被从内翻开,肌肉皮肤被生生撕裂的痛楚。

他体内的那条蛊虫在被这血腥的场景所吸引,想破体而出去撕咬,去汲取血液。

轶若雪毫不意外的看了眼凤云鹤,看着他终于不能再强忍着痛苦装作无所事事,而是捂住胸口慢慢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

零卓大惊,忙扶住他:“你怎么了?”待她看见他胸口有血液在浸透衣衫,瞬间瞪向轶若雪,厉声质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殿下,夙公子体内的蛊虫只是感应到了血,并不是我有意操纵所导致的,我也无能为力。不过……”轶若雪状似无辜的摊了摊手,而后话语一顿,从他身后的仆从手中接过一柄弓箭,递向凤云鹤。

“夙公子,天下皆知你英勇盖世,乃是皇朝百年难遇的战神,箭无虚发。这弓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在你手中想必也差不到哪去。”轶若雪说的风轻云淡,眼神却瞟了眼零卓后看向了与黑骑营一处的奕雀煌。

“今日我们能否脱身,就看你这一箭是否能射中他的心脏了。”他诡笑着遥遥一点奕雀煌。

零卓不自觉攥紧了凤云鹤的手臂,她绝没有想到轶若雪这厮竟然想要奕雀煌毙命当场来造成混乱以求脱身。

凤云鹤面色苍白,蛊虫得到轶若雪的指引,让他胸口疼痛稍轻,但他额头上还有泛出的冷汗。

他察觉到了零卓收紧的手指传来的紧张,虽然他至今还不清楚身为次帝殿下的她到底为何肯来到瑞霖,但联系到他幕后那个指引者的话,也知大抵与这个三皇子也有着不可言说的关联。

只是不知那个瑞霖三皇子有何能耐让那个幕后指引者费心劳力的捉弄。

单看零卓此时的反应,她在乎他。这一点让凤云鹤心中闪过一丝酸楚。

曾经他凤云鹤乃是皇朝功勋名门凤家嫡长子,却在年幼身中蛇毒,命数有限,才没有与夙歌一争的底气。只能站在大雪中眼看着他们二人相互倾慕相依。

要知,那时的他已经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是她唯一的幕后之臣,为她执掌紫宸宫。

然而,她却从没有把他真正放在眼中。

如今,他重活一世,有她最爱的的人的样貌,有与她曾经的过往。

那么这个瑞霖三皇子奕雀煌又有什么?他有什么能耐让阿卓为他忧心。

凤云鹤面色如寒霜,接过轶若雪手中的弓箭,扶着零卓的手努力站起身。

零卓心中焦急想应对之策,如今的凤云鹤有夙歌的外貌也有夙歌的武功,以她对夙歌本尊功力的了解,别说如今在对面高头大马上坐着的奕雀煌,就算是他藏身在众人身后,他也有的是办法一箭中地。

也不知林溪有没有跟着,若是真的就这样任由事态发展可如何是好?

第六十一章 心下半寸

而正在她满心焦急想不出办法让轶若雪不起疑的情况下搭救奕雀煌时。

凤云鹤却突然出乎众人意料的将她拉进怀中,从背后环住她,语气有些虚弱:“殿下,臣此时手臂有些无力,你来助臣一臂之力可好?”

他将弓交在她手中,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的箭由他握着她的手搭在弓弦上。

零卓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忍不住侧头去看他,睁大了眼睛,心跳如擂鼓,这张与夙歌一模一样的容颜离她这么近。

一如曾经的曾经,与夙歌第一次相处,在千阁学坊操练场上被罚时,他也是如此自身后圈住她,一支长箭搭在弓弦,由他的手指引着,一箭命中红心。

而如今……

零卓看向箭锋指向的方向。

奕雀煌此时也正看向她,或者说他的视线一直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但见夙歌的举动,奕雀煌不躲不避,眯起眼眸看着他。

不管是不是夙歌,他的举动已经明确告诉奕雀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既然如此,那,便是敌人!

奕雀煌定定的看着零卓,温良一笑。

零卓浑身一僵,手指有些发颤,下意识就想躲避想离开凤云鹤的桎梏,但他却牢牢的圈住她不放。

她心中哀怨,奕雀煌这个傻瓜此时就像在考验她,也不去躲开,现在弓在她手中,但也算是在凤云鹤手中啊!

“殿下,你不想他死对不对?”凤云鹤凑到她耳边,姿态亲昵,温热的气息拂在零卓耳后,似是低语呢喃。

零卓几不可查的点头。

“你信臣,心下半寸,不至死。”他说着,便在零卓还未回过味时拉满弓弦,松开了手中的箭。

箭矢骤然射向奕雀煌,此时的他眼看着他们二人相拥耳语的姿态心中一滞,根本来不及多想。

而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如今有夙歌实力的凤云鹤这一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迅猛而急促,使得奕雀煌身边的阿寿与籽阳籽月等人想阻拦却阻拦不及。

零卓眼睁睁看着箭锋没入了奕雀煌的胸膛,眼睁睁的看着他因箭矢的力道搅动肺腑喷出一口鲜血,从马上倒了下去。

而她口中的不还未及说出口,瞬间浑身力气仿若被抽空,眼前发黑,被凤云鹤紧紧扣在怀中才不至于晕过去。

果然在奕雀煌倒下时,黑骑营也被混乱所笼罩。

零卓强忍着满眼的泪水,质疑的回头看向凤云鹤。

凤云鹤看懂她眼中的含义,清浅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好了,夙公子和殿下可真是恩爱,如今这一幕,连我看了都觉得像极了那些画本子中的桥段,这叫个虐心呐。”轶若雪抚掌大笑,随后一摆手:“白龙,白河,咱们走。”

一直跟在他身后,背着母神蛊的少年是白龙,另一个则是白河,如今他们两个人相视一眼,而后手指在胸前结印,而后不知嘴中低说咒语,而后便见四周雾气,慢慢的,愈来愈大,越来越浓重,直到再也看不见周围的人。

凤云鹤伸手握住了零卓的手,低声说:“别怕。”说着手上微微一用力。

零卓知他的意思,努力平复激荡难安的内心,拼命遏制住想冲过去的冲动,安慰自己奕雀煌来历非凡,定然不会在此折损。

但他身中箭矢倒下去前,与她对视时眼神中的话语她读的懂,他在说,我好想你。

零卓念及此处,心便不由的又为他中箭而疼起来。

第六十二章 云鹤反叛

随着白龙白河二人撑起的结界,轶若雪拿出一道符咒动用术法催发后,四周骤然一暗,黑骑营也好,陈家被操纵的人也罢,悉数都被黑暗吞没,再也看不见。

不出片刻,再有光亮起,众人已经到了一处山巅,山风吹拂着衣衫,眼前是远处一轮圆月下的山峦叠嶂。

传送阵?零卓心中一紧。

“既然你有传送阵,又有什么必要制造混乱?”零卓冷冷的质问轶若雪。

轶若雪则是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不过是想杀杀瑞霖皇室的锐气……而且……我也想知道殿下与夙公子的忠心。我答应过殿下的那个冥河冥捕头已经放回去了,殿下应该感激我才对。”

“杀了奕雀煌来证明本殿的忠心?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本殿对你有什么忠心可言?”零卓冷笑。

“咦,殿下此言差矣,我看夙公子可就不这么想。方才那一箭,啧啧,夙公子,经你的手射中心脏这世间凡人谁能活下来?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凤公子。”轶若雪意有所指的笑看着凤云鹤。

零卓亦心下一沉,原来轶若雪都知道。

凤云鹤倒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轶若雪:“该做的都做了,奕雀煌已然毙命。你若是再逼迫她,我会杀了你。”

零卓闻言心头巨震,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半步:“凤云鹤!你……”

不止轶若雪知道眼前的夙歌并非是夙歌,而是凤云鹤,而且……

而且凤云鹤他……他也全然在配合轶若雪助纣为虐吗?

死了那么多人,他……全都知道……却依旧顺从,置之不理?!

那么一开始就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引她一步步入局。

那……奕雀煌中箭一事就也是在算计中,轶若雪说在拿此事考验她与凤云鹤,考验她是否会因为外表似夙歌的凤云鹤去射杀奕雀煌!

那么之前的种种呢?那些全是凤云鹤在演戏给她看吗?!

“为什么?!”零卓豁然抽出袖中的匕首一个闪身,如一道光迎上了他的咽喉,怒目而视,周身气势如寒风凛冽。

凤云鹤看着零卓的眼睛,温柔的说:“为了再见殿下一面。”

“你说谎!”零卓怒斥。

“臣没有说谎。”凤云鹤缓缓侧头,零卓抵住他颈间的匕首瞬间将他的皮肤割破,一道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滑落。

零卓握着匕首的手一颤,却终究没有避开,依旧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给我个理由!否则就算你重活一世,我也不会顾惜。”

“不会顾惜……”凤云鹤眼眸微微眯起,淡淡重复,随即自嘲的一笑:“臣确实因为夙歌所以被复活代替他,但,殿下,臣是谁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臣要得到殿下。”

零卓闻言蹙眉,不为所动的淡然道:“你说谎,我不认为你对我有如此深得感情,曾经你明确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那时臣寿命有限自然不敢奢望,但现在如果我说要认真追求殿下呢?”凤云鹤灿然一笑,毫不在意随着他的动作血液流的更快了几分。

零卓看着这张与夙歌一模一样的面孔,听着来自凤云鹤的告白,咬紧了嘴唇。内心复杂苦涩:“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选择这个借口作为重活一世的理由……

如果真的喜欢,真的会有感情,那么他当年就不会那么决然的离世……

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多只是欣赏和喜欢对方的心有灵犀,从没有过爱……

再想起奕雀煌的生死不知,零卓心中哀然,只觉得苍白无力,不想多生事端,只求林溪能早日顺着自己这根线寻到这里。

“罢了,我说过,不会再眼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但,你也别奢望我原谅你利用我,欺骗我。”零卓收回匕首,还刀入鞘放回袖中,转过身不再看他,憋闷和失望盈满了胸膛。

奕雀煌……

此时她心被悬起,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询问一下凤皇的神念。

而凤云鹤看着零卓的背影,随着轶若雪向山下走去,目光闪烁迷离。

她方才终究还是心软了,因为过往,没有深究此番算计。

他抬手擦去脖颈上刀口流出的血,因为命中那个瑞霖三皇子,她竟然会震怒到拿匕首想杀了他。

刚刚那一瞬零卓满是杀意凛冽蚀骨的眼神,让他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颤。

第六十三章 远古上神

零卓真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凤云鹤垂下眸子看着指尖的血,若是当年她有如此狠绝,自己也不会成为她的幕后之臣,生生拆散了她与夙歌的地久天长。

不期然胸口埋下蛊虫的地方又是钻心的一痛。

如今他重活一世的使命是阻止她和瑞霖三皇子在一起。

为何又是他凤云鹤?为何总是让他成为她宿命中的敌人?

凤云鹤攥紧了手指,指甲嵌进肉里,血从指缝间不断滚落。

曾经零卓因可怜他身中蛇毒命运不济所以一再退让不跟他计较,才让他顺势达成心愿,将凤家硬是推上次帝的大船,让她承诺荫庇凤家。

而如今,他已经没有左右她的筹码,而她也不是再能被轻易左右的人,那么,今日已经触及她逆鳞,今后又该如何行事?

“我不爱她,她看得清楚明白……”凤云鹤叹息。

清风徐来,一缕花香弥漫洒落。

“你虽然不爱她,但你也不想真的让她恨你……”一道女声传来,优美清亮,如婉转的溪流。

凤云鹤浑身一震,眉头皱起,回身四下观瞧。

零卓与轶若雪他们已然走远不见了身影,山巅唯留他一人。

但此时四周弥漫的气息明显还有其他人。

“心下半寸,乃是生穴。你力道掌握的刚好,他不会有任何事。但这个丫头却已然将你恨上。”女声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倦怠和闲适,似乎并不是来追究他的私下所为。

凤云鹤心知这就是让他重获新生的那个人,不,是那个神,远古上神。

他淡淡的说:“我没有杀了他,没有依照你的意愿,你不是应该生气吗?”

“生气?”女子像是听到了有意思的词汇,反复念叨了几次才说到:“但那小子本就不会死,好像本君也没有必要为这点事生气。倒是你,本君给你的使命是要拆散他们,让那丫头对那小子死心。但你却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彼此牵挂。这一点,让本君深觉不爽。”

她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就落在了凤云鹤脚边,若非他躲闪及时,只怕要劈中他头顶。

“若是你后悔让我重生,那便现在就结束这一切。因为即便这样让你不舒服,我也不会去违心让阿卓同情我,让她因为我与那个瑞霖三皇子断绝关系。我已经害过她与夙歌不能厮守。这一世,我怎么可能再夺了她的一切。”凤云鹤捂着开始疼痛的胸口,单膝跪地,额头的汗水大滴大滴的滚落,即便如此,他亦咬紧牙关坚持说道,眼中神色决绝坚毅。

“你是想死吗?魂飞魄散也不怕?”女声冷了几分。

“有何可怕?”凤云鹤嘴角溢出鲜血,顺着脸颊流下,面色苍白,他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讽道:“我早就是一个死人,对这个人世毫无眷恋。若非还想再见她一面,又岂会被你利诱。如今,人我也见过了,此生无憾,至于魂飞魄散而已,对我一个无欲无求之人来说有什么可怕?!”

他说着慢慢起身,张开双臂:“你若要这魂魄,便拿去吧。”

“你!真是个怪人!老娘活了千万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奇葩!许你位列仙班,你却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女子倒是真的气结,忍不住爆粗口道:“你别拦着我,我这就弄死他!”

“上神息怒,上神息怒。”一道稚嫩清脆的童音还有一道柔糯的少女声音同时响起,还夹杂着桌椅倒地的声音。

随即一切声音皆无,万籁俱寂。

而再响起:“凤云鹤,你给老娘听着,眼下那个丫头已经怨上了你,哼,你想做好人!没门!你不想在乎自己死活不要紧,老娘就不信那丫头生不如死你也能无动于衷!你给本君等着!哼……”

砰的一声玉石粉碎声传来。

“上神,上神您仔细手……”软糯的女声道。

随即再次四周安静下来,连风声和草木声皆无。

凤云鹤无力的跪坐在地,仰面躺倒在草地上,失神的看着夜幕上的点点繁星,上一世的回忆慢慢浮现……

第六十四章 有意为之

临海别院。

奕雀煌好模好样的出门,却被众人抬着回来。

林溪听到消息赶到他的居所时,就见阿寿带着府中医官正匆匆往竹林中赶来。

而室外门口却立着两名黑骑营的兵士。

林溪想也不想就向里走,反而被人伸手挡住了去路。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冰冷的声音传来。

“这是殿下的义弟。”阿寿忙上前来解释。

“得罪了。”冰冷的回应后一抱拳,两名兵士退至两侧。

二殿下调教出来的黑骑营果然训练有素。阿寿心中称赞一声。

林溪则肃着脸大步走进房中,远远看见奕雀煌胸口插着一支箭羽,人却生死不知,他忙疾走几步上前仔细查看。

奕雀煌面色灰白,呼吸浅淡。

林溪眉头一皱。

“殿下胸口中箭,眼下若是强行将箭拔出也只怕……”医官已经先一步检查了情况,面色焦急,仓皇开口就说到。

是个人都看得出,三皇子此时心口位置插着箭矢,血液流出不多,可见这箭射的速度极快,让肌肉和血管来不及做出应激反应便顺势包裹住了箭,这才让他没有瞬间毙命。

但也正因此,这箭没法拔,先不说这箭离心脏有多近无法估量,就算是远离心脏一些,那么将箭矢拔出时,箭尖的倒钩将皮肉带动,若是再触及心脏,只怕形势更是惨淡。

“都出去。”林溪开口道。

“这……”众人迟疑。

“就算公子是殿下义弟……”黑骑营都尉语带冷意的话说到一半,就看见林溪侧首望来。

那一眼,看穿魂魄,直视心底最深处。

他一个武夫杀人无数此时却被这小少年一眼望的心如被挂在悬崖上,颤栗。

片刻,他抿了抿唇,最终拱手一礼,便带着侍卫退下,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

那明明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少年,稚嫩的娃娃脸,皮肤白皙,仅此而已。而刚刚那一眼,竟然……竟然让他觉得身心都被震碎成齑粉,而后才慢慢复原。

待室内空寂下来,林溪方坐在奕雀煌床边,倒没有立刻想办法施救,而是伸手轻轻按在箭矢所在的位置,口中呢喃:“心下半寸,这位置和力度,倒非常人所能为。既然能做到此极致,为何没要了他的命,而是留了一线生机……”

林溪微微眯起眼眸,半晌终是摇了摇头,随即一声浅浅的叹息。

林溪不在多想,一抬手,袖底一道金光随着他手腕翻转,慢慢卷住箭柄,而后顺着箭柄向着箭尖流淌,最终融汇进箭锋刺破的肌肤之中,越聚越多,直到那箭一点一点的从奕雀煌胸膛中被推送出来掉落在一旁的床褥上。

而此时,奕雀煌胸口没有丝毫血液流出,那团金色的光如同液体一般,慢慢的将破损的肌肉与皮肤修复如初,之后便融入到他体内。

随即,奕雀煌如同大梦初醒一般,长吸一口气,猛然坐了起来,大口的喘息着,眼神有些空洞迷离。

待到他瞳孔汇聚,看清近前的林溪,方舒缓了气息,唤道:“叔父……”

“怎么回事?你不是带兵去陈府的吗,怎么会轻易中箭?”林溪此时虽然对事情始末心中有数,但他却不明白奕雀煌为何选择不避不让。

“我……”奕雀煌看着林溪皱紧的眉头,止住到嘴边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只有我真的中箭生死不知,轶若雪才会对阿卓放心。”

“你呀!”林溪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真是豁出了命去……你是不是看老夫太清闲了,故意给我找点刺激。若非对方手下留情,我是不是还得再重新为你将这副躯体炼制一次?!”

提及手下留情,奕雀煌恍然想起那夙歌当时的举动,想起他环拥着零卓将箭对准了自己……

顿时奕雀煌心中又疼痛了起来,他捂着胸口慢慢的思忖着说:“之前南齐回禀说,阿卓曾私下叫这个夙歌为凤云鹤……”

“凤云鹤?”林溪一时没想起来这个名字出于何处。

“阿卓的幕后之臣。”奕雀煌解释。

第六十五章 难得任性

“不是早就死了吗?……”林溪说着,话锋就一滞,随后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难怪!难怪!我就想着那皇朝的夙歌不会轻易被抓到,如今被轶若雪拿来引阿卓入局的就是有着夙歌外貌的凤云鹤。这么无聊的事这天地间也只有那个家伙能做得出来。”

林溪翻了个白眼,随即不知从哪摸出一个葫芦,打开盖子闻了闻,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卓丫头身上的月神香也该奏效了。如今老夫立刻就杀去轶族余……咦?谁把老夫的月神引给偷了?!!!”林溪说着就把葫芦翻过来倒在手心,话说一半却没有拿到预料中的东西。

于是他翻来复去看着手中的葫芦,不敢置信的凑到葫芦嘴边看了又看。

奕雀煌一怔,扶额叹了口气:“只怕是被您老那只贪吃的神兽偷去打牙祭了吧。”

林溪老脸一红,心中将自家那只贪嘴误事的银耳虎暗骂了个狗血喷头,把葫芦塞了回去,强自找了下理由,说道:“不要紧哈,虽然月神引没了,但阿卓毕竟是老夫的一抹生魂,一定能感应的到她,呵呵,一定能。”

话说的他自己心中都没底,于是挠了挠后脑勺就坐去一边想办法。

奕雀煌静静的躺下,看着房顶,想起中箭前,他与零卓四目相对,她眼中的神色,担心与焦虑掺杂在一起。

只是此时,不知她在哪里,不知她还好吗?

本该焦急的心此时却很安静,有乾坤铃在阿卓那里,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便只有看见她与夙歌在一起的画面,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这条路,比想象中要难,她的……心大概已经越来越远……

奕雀煌无事的消息被封锁的起来,每日仅有阿寿陪着医官进出他室内。

外界皆传瑞霖三皇子带兵围剿逆党时中箭,身受重伤,时日无多。

消息传到京师,瑞霖皇室皆惊,二皇子奕雀策却心中有数,早在奕雀煌借兵之时,就提过会假死以迷惑对手。

为这个弟弟难得的任性,奕雀策哭笑不得,随即下了令,宫中和市井间也禁止谈论此事。

有时候不公之于众的消息,更神秘,更引人遐思,还是往不好的地方遐思。

考虑到做戏要做全套,奕雀策自奕雀煌中箭消息一传到宫中后,脸色就没好过,接连下旨,将泰洲知府等一众官员一律下了大牢,连同当日陪护的黑骑营兵士也都悉数降职处理,接连处罚近百人才住手,这场牵连处罚不可谓不严重。

一时间,整个瑞霖,三皇子奕雀煌是死是活这个话题,成了瑞霖的头等大忌。

奕雀煌得知二哥此举,明面上在严惩,实则也算是变相的保护这些涉案人员,让他们远离风口浪尖。

能从瑞霖精锐之师黑骑营手下逃脱的人,定然是大凶大恶之人,不能以常人论处。

这些涉及那晚围剿的官员兵士,若仍旧在职,不止奕雀煌的事会被传的天花乱坠,包括这些人本身的生命安全也难保全,谁知道没死的凶徒会不会反扑于暗中拿他们泄愤。

此时将他们送出局,化整为零才是最重要的。

再者,奕雀策也着实为这一群人都不能保护自己的宝贝弟弟而大动肝火,竟然还传出中箭身亡的消息,于是出手便狠重了些。

“二皇子说,希望三殿下给他个理由和时间。不然整日一副苦瓜脸的模样快要累死人了。再者帝后因此消息都假借生病而隐居后宫,国家大事全压在他一人肩上,这个仇他日后一定会找您讨回来,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自幼跟随奕雀策的隐卫此时神态活灵活现的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一侧的虚空,学着奕雀策的举止言行,对奕雀煌禀报。

奕雀煌哑然失笑,为了配合阿卓迷惑轶族余孽,此番也确实牵连广了点。

但,轶族不除,这天下苍生皆会陷入巨大灾难。

阿卓已经心怀众生的不惜献血做引,如今怎么能让她前功尽弃。

奕雀煌振作起来,淡然一笑:“转告二哥,待我回京,定然送他一份大礼。让他暂且再忍一忍。”

“是。”隐卫一抱拳,便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第六十六章 关心则乱

林溪随后迈入门内,手中拎着那个葫芦,身后却跟着冥河。

“冥捕头?”奕雀煌有些惊讶他的出现。

“参见三殿下。”冥河立刻单膝跪地。

“起来吧,你不是……”

“次帝殿下让轶若雪放了属下回来。”冥河平静的说。

“阿卓还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奕雀煌追问。

冥河略一迟疑,后还是摇了摇头:“她不想将属下牵扯其中,所以什么也不说。但据属下观察,轶若雪与那个夙公子之间或许有某种关联。”

奕雀煌心头一震,面色沉了几分:“何出此言?”

“自属下随次帝殿下进入地牢初见那夙歌开始,便觉得他很奇怪,他武功高强,就算他身上有蛊虫,但他却也从没提出过救殿下离开,眼睁睁看着殿下每日放血却不怜惜。若他真的是曾经与殿下相爱过,那么这一点就很是让人觉得奇怪,这不是一对相爱的人应有的状态。”

“再者,属下总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他不是他……”冥河说到此处,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便止住了话题。

奕雀煌蹙眉:“阿卓每日都要放血?”他比较关心属于零卓的情况。

“是,轶若雪每日都让人来次帝殿下住所取血,听殿下偶然透露,他是在用殿下的血饲养母神蛊。”冥河回禀道。

奕雀煌与林溪对视一眼,神色焦急:“她自取出龙脉后,身体便一直虚弱。如今日日放血,岂不是在消耗元气?!”

林溪半垂了眼帘,叹了口气:“你这才是关心则乱,冥捕头的意思是我们中计了,如果夙歌不是夙歌,而是与轶若雪一伙的,那么阿卓的境遇便更是危险。如今他们下落不知……对了,那个南齐最近可有回来?”

奕雀煌摇了摇头,南齐也是许久未回了。

“我曾与南齐碰面过,他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而后便再没遇见,他会不会随次帝殿下在一处?”冥河说道。

“若是如此那便好了,那棵南齐带走的隐踪草是从银耳虎窝边拔的,它日日在那里睡觉,定然十分熟悉味道。要它戴罪立功便是。”林溪总算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天奕雀煌虽不说怪罪他找不到零卓下落的话,但他自己心中也是十分抱歉,如今有了办法,自是心情宽娱了几分。

“但愿能尽快找到轶族藏匿之地才好……”奕雀煌有些出神的望向窗外,一树红花在风中席卷而落。

天启山脉。

在一个山坳中,术法制造的冰天雪地让这个山坳出现奇特的景观,在雪地中也有着绿树和成片的花丛,让白色不再单调乏味,而是充满了生机。

轶族的残余族众便在此生活,简单的寨子,用结实的木头搭造的房屋,透着返璞归真的味道。

但此时,天空飘洒着雪花,温度却一如寒冷的北境。

零卓到这里的第二天就病倒了,缘由便是她体质因龙脉抽离而变得很差。

之前在地处南方的泰洲还好,并且一应吃穿用度奕雀煌也为她安排的周全。

如今,乍然来到这冰天雪地中,她没有及时添衣,便受了风寒。

第六十七章 曾为夫妻

自清晨便开始觉得喉咙干疼,早饭用完放血之后,整个人便开始昏昏沉沉,慢慢发起了烧,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

她起初还强自忍着,多喝了些热热的茶水。

但到晚饭十分,她便已经熬不住,没什么胃口早早躺在床上,头疼得厉害,时时头晕。

凤云鹤见零卓没有用晚膳,于是端了清粥小菜来她的住所寻她。

敲了门便听见她虚弱的声音传来。

“谁?”

“是我。”他答到,随即慢慢推门而入,顺手合上了门,挡住门外的风雪。

凤云鹤将手中的饭菜放在圆桌上,才看到零卓正缩在被子里面团成了一团,皱着眉上前,手敷在她额头。

“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凤云鹤伸手想去探试她的脉门。

零卓扫开他的手,皱着眉语气冰冷:“我是死是活,不关你的事。”

“殿下,臣知你因臣隐瞒而生气,但臣真的无心伤害殿下。”凤云鹤眉头微蹙,语气真诚。

零卓垂着眼眸,咬着嘴唇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凤云鹤,为什么?为什么要再把自己陷进阴谋算计之中,成为别人的棋子,上一世的种种难道还不够吗?你不是一直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吗?为什么总是要在漩涡里挣扎!这一世为什么还要再被人利用来欺骗我对你的信任!”

她心中憋愤,强忍着浑身酸痛,努力起身,将他带来的饭菜扫落在地。

“凤云鹤,我说过,不会原谅你。你走!”零卓一指房门,语带哽咽,别过脸去。

而下一秒凤云鹤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让她后背紧贴着胸膛扣住,拥紧了手臂不让她挣扎。

待本就病弱的零卓放弃抵抗后,他才说道:“殿下,原来你是在气臣重活一世依旧被人利用,而不是怪臣隐瞒了来历……阿卓……我们自幼相识,就算已是记在皇朝史册的夫妻,但我们却从没有真正相爱过,甚至这个想法也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零卓闻言一愣,眼眶一热,眼泪滚落出来,顺着脸颊滴滴掉落在他的手上。

他握紧她的手一颤,稳定心神说:“不管是上一世,或是生生世世,我们都不会相爱。因为我知你心地纯善,也了解如此复杂的自己并不适合你,不能给你带来幸福。所以,我从没有为得到你所努力过。而殿下你也同样对臣也只是同情和迁就。”

凤云鹤语气沉稳淡然,显然早已在心中有数:“殿下,三皇子不会死。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和他身边人。”

零卓浑身一僵,关于奕雀煌中箭她已经私下问过凤皇的神念,他只说不必担心,那一处看似凶险致命,但却是生穴,只不过一般人把握不准力度而已,但凤云鹤既然知道,那么他一定可以做到。

只是,他知道……那么轶若雪……

“三殿下来历一定不一般对不对?”凤云鹤轻笑着说道:“三殿下作为能让远古上神惦念着要捣乱又不取其性命的人,要是没有些来历,任谁也不信。不过你放心,轶若雪并不知情。”

“阿卓,事已至此,那么我也豁出去了,管他生死存亡,是非过往,就任性一回,认认真真的追求你,可好?”

零卓开口便想否定和反驳,但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已经被翻过身,仰面推倒在床榻上,而凤云鹤随之压了过来,他双手撑在两侧,一条腿屈膝撑住身体不至于压到零卓,俯身与她四目相对。

一切发生的太快,本就发烧的零卓此时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待她看清近在咫尺的面庞时,心不由得为之一颤,这一瞬间她似乎又看到了凤云鹤的面庞。

第六十八章 敞开心扉

他自幼便是高门显赫的凤家嫡长孙,风华绝代,若非年幼时为救她身中蛇毒,也不会寿命被蚕食,从而命运多舛。

纵使她一再辩驳自己有守护使不需要他来救,更不需要他因为救了自己,从而被凤家所利用剩余价值,逼迫皇伊贤下旨,让他入主紫宸宫成为她的幕后之臣,名义上的夫君,从此断绝了她和夙歌的一切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过去,现在,他在漩涡中,她又何尝逃离出过漩涡,如今不也依旧在苦苦挣扎,离了人祸还有天灾。

而人祸天灾中总是被推到一起相互折磨的只有他们两人。

这一刻,零卓觉得累,从心里从骨子里弥漫至全身心的累,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努力抬手去推开他,却没有力气的只能抓住他的衣襟。

她声音虚弱而无力:“凤云鹤放过你自己,放过我,我们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是无法交集的两条线,就算彼此欣赏,彼此了解,也做不到相爱,又何必再彼此折磨勉强……”

他俯身抱着她,心第一次为她而疼,那种疼痛不是曾经蛇毒和蛊虫发作时的肉体和神经的疼痛,而是丝丝缕缕弥漫进血液中的难过,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的眼角也终是有了眼泪,为她也为自己,再开口,嗓音抑制不住的沙哑:“阿卓,我……从未去尝试喜欢过一个人,更未奢望过爱一个人,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我有自知之明,不能陪伴,那便不要开始。我……”

他脸埋在她银色的发丝中,沉闷的呜咽出声。

两世为人,他都如一个过客,风霜雨雪,箭射在身上都不曾害怕与在意过,像他这样命短的人,若非上一世为了保全家族而利用了阿卓成为她的幕后之臣,那么,也不会与一个女子有太多的接触。

对阿卓,他内心深处的亏欠,让他没忍住远古上神让他重获新生的诱惑。

只见一面……只见一面却也让她再次失望了……

“对不起……对不起…上一世,这一世,我都不应该出现在你的世界中,我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和折磨……对不起………”凤云鹤难过的低声痛哭起来,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零卓何尝见过一向风轻云淡的他如此脆弱,无助,一时间心痛如绞,亦是握拳无力的锤了他几下,哭的狼狈:“凤云鹤,你这个傻瓜!你明明身在局中,却让心却始终游离在外。你看破尘世,却又总被世俗拖累。为什么就不把你的心打开,何必一世又一世的如此浑浑噩噩,做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不好吗?流血会痛,伤心会哭,你不是泥胎雕塑,何必用层层外壳包裹自己,命短又如何,谁人生命没有尽头?你看谁像你一般整日连颗心都是冷静淡漠的。就算如此……如此让人讨厌的你…为什么…还总让我遇见你…总让你来挑战我的耐心和软弱………”

她哭着的痛斥最后却成了低低的抱怨和无奈。

凤云鹤本是默默地留着眼泪,却被她最后一句逗的破涕为笑,半支起身,认真的看着零卓的眼睛,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不哭了,我的错。不值得你为我哭红了眼睛。”

他话音未落,零卓眼中的泪水又滚滚落下,嗓音嘶哑:“你知道就好,我这一辈子因你掉的眼泪够多了,你不要再死在我眼前,不然我……”

零卓话说出口,觉得不吉利,便咬着嘴唇别过脸去:“我之所以甘愿留下来,就是想竭尽所能将你体内的蛊虫取出。这一世,你必须要给我好好活着,做你的闲云野鹤,永远,永永远远都不要再被牵扯入纷争。”

“我没有救你离开,你不怀疑我与轶若雪是同伙吗?”凤云鹤讶异,依旧伸手为她擦着脸颊上的泪水,指尖下的肌肤微凉,让他忍不住想停留。

零卓沉默片刻,开口到:“我不需要你来救我。所以你的选择与我无关。只是我认识的凤云鹤……没心没肺也好,淡漠也罢,却心底纯良,从不会杀人,更何况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残害妇孺。”

她对上他的眼眸:“但是奕雀煌,你没想杀他,为何要对准要害?只是为了让轶若雪消除疑心吗?”

第六十九章 轶族之众

“自然不是,那一瞬间臣真的想杀了他,谁让殿下看见那三殿下比看见臣还亲切,眼睛里都是光。不过臣也怕殿下记恨,所以就让三殿下遭点罪便罢了。只是殿下如此惦念臣,臣却不能改变殿下的现状,对不起,臣真的情非得已,让殿下受委屈了。”眼看零卓态度缓和,凤云鹤心中松了一口气,调侃的说着,起身,将零卓也拉起来。

两人之间的话已说开,终于不用那么尴尬的姿势对话了。

但零卓被牵着手一站起来就被一阵眩晕感侵袭,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踉跄。

“殿下。这么烫。”凤云鹤伸手揽住零卓,手触及她的额头便不禁心惊,方才被感情所操纵,两个人都忘了零卓此时还在生病。

凤云鹤将她拦腰抱起放平在床榻上,俯身将地上的残渣草草收整下,随即匆匆出门。

待他出门,零卓缓缓睁开眼,她方才确实是头晕,只不过晕眩短暂,躺床上时便缓解了许多。

此时她再度蜷起身,浑身发烫,但却从骨子里觉得冷。

她的身体底子确实比还是龙脉时差了太多太多,不过是没有及时添衣便着风寒,当真是没用的很。

如今繁杂的思绪塞在大脑中。

凤云鹤,竟然哭了。

零卓眯着眼眸,心中依旧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记忆中的他看透人心,又极爱出言调侃自己,无论自己如何讥讽和疾言厉色都从来从来没有皱过眉生过气。

蛇毒复发也罢,挡箭重伤也罢,哪怕最后诀别,他都是那么风轻云淡,别说哭泣,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零卓迷迷糊糊的回忆着自己有没有见过其他男子流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算有也都没有凤云鹤流泪带给她的震撼大。

因为……他是凤云鹤啊,是曾经最爱捉弄她,喜欢看她生气跳脚骂他混蛋的凤云鹤,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凤云鹤……

零卓念及至此,头又晕眩起来,罢了罢了,不知林溪什么时候来,但愿到时候能想办法保全凤云鹤,然后解除蛊毒,让他去做真正的闲云野鹤,远走高飞。

至于自己……这辈子依旧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既然与奕雀煌携手在所难免,那以后便不逃不避了吧……

感情这码事着实太累了……

墨蓝色的夜幕上繁星点点,而此时白雪飘飘洒洒而落,在这术法所营造的寒冬领域,明星与白雪同在有着别样的美丽。

轶族这个寨子中人数并不多,青壮年占半数,其余则是老弱妇孺。

轶族因有神族旁支的血脉传承,因此族众大多会些简单术法。在这天启山脉深处,倒也是全族自给自足,生活方式简单却避世安逸。

零卓自到这里后便身体诸多不适,极少出门,但凤云鹤却极快的在暗中将寨子的情况摸清楚。

目前寨子中的族长正是轶若雪,他是轶族正统血脉的传承人,也是当年在天界诛罚轶族时的幸存者。

因此这寨子中的族众对他极为维护。

但这种维护并不包括他们赞同轶若雪所提出的以蛊谋天下的想法。

尤其是数百年前轶若雪协同一个堕仙离鹤所制造的生灵涂炭,那一次他们离目标看似很近,但却依旧挡不住德祐帝君的一剑。

那离鹤自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而轶族却再次蒙受灾难,再次差一点全族覆灭。

若非轶若雪得了远古上神的一丝青睐,在这天启山脉中依仗上神的结界庇护生存繁衍,否则早已被天界清洗。

如今轶若雪不死心再次踏入人世练蛊,将曾有皇朝龙脉的次帝零卓带回,族众虽是心中不满怕再次遭到天谴,但也只能私下抱怨,不敢明言。

凤云鹤弄清楚轶族来龙去脉时,心里就有隐隐约约的异样感觉,远古上神便是那总是在背后窥视自己操纵自己的那个女子,那么她……

第七十章 遭遇阻拦

“鹤哥哥,你怎么在这?”一个少女清丽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随即他肩膀被她轻轻一拍,少女已经轻盈的跳到了他面前。

这名轶族少女名叫茉朵,十四五岁的年纪,活泼可爱,皮肤有着轶族人独有的雪白,大眼睛小翘鼻,眼下散落了些小雀斑,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

纵使长辈和族人都对零卓与凤云鹤两个异族人保持旁观冷淡的态度,也多有告诫茉朵不要接近他们,但茉朵还是在一次凤云鹤彬彬有礼的问路后便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

在她看来,凤云鹤有着族中人都没有的独特气质,不管是容貌还是温暖和煦的微笑,都不像是一个坏人。

因此,她总是时刻小心的偷偷留意他的动向,出现在能遇见他的地方。

虽没有试过爱别人,但凤云鹤不是不经世事的小毛孩,他自然知道这小姑娘对自己的想法,也没有故作姿态的试探利用,而是心态依旧平和,如普通朋友相待,也询问一些关于轶族的事情。

但小姑娘年纪小,所知族长轶若雪的情况更是仅限于他的威严,没什么有效信息。

“茉朵,零姑娘病了,寨子中有没有会医术的人,或者,你带我去找你们族长轶若雪也好。”凤云鹤眼看是她,便带着焦急的说到。

“零姑娘病了?”茉朵眨了眨大眼睛,随即皱眉:“是吃坏了肚子吗?我会治些简单的小病……”

凤云鹤想起零卓的模样,摇了摇头:“只怕还是得找轶若雪才行。你带我去找他。”

眼看凤云鹤神色并不轻松,茉朵也正色起来:“那鹤哥哥你随我来。”

轶若雪的居所在寨子的最深处,紧靠着山体,门口有一个少年在守着,凤云鹤一眼便认出是轶若雪的两个跟班中的一人白河。

“茉朵。”白河看到茉朵神色便是一振,只不过再看到她身后的凤云鹤时,脸色就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这话正是冲着凤云鹤说的。

“白河哥哥,鹤哥哥说零卓姑娘生病了。所以我是带他来找族长的。”茉朵解释道。

白河面对茉朵面色微缓,但还是不客气的对凤云鹤说:“凤公子请回吧,我们族长有事要处理,没工夫去。”

“是否要去你去禀报了,让他亲自出来说给我听,你替你们族长擅自做主,当心后果你负担不起。”凤云鹤淡漠的回到,亦是毫不退让。

“能有何后果?她就算曾经是坐拥皇朝半壁江山的次帝,如今也不过是个等着给母神蛊当宿主的傀儡。族长让她生她便生,让她死她便死……”白河蔑视不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凤云鹤随手拔下的一根藤蔓抽在了嘴上。

他立刻捂住瞬间红肿起来的嘴,不敢置信的狠狠瞪向凤云鹤:“你!”

“你若还是不去,那下一鞭就是你的脖颈。”凤云鹤眯起眼膜,杀气毕现。

白河却是眼角瞟了一眼茉朵,铁了心一般,咬牙道:“在我们轶族还敢如此嚣张。”他抬起手,掌心已经燃起白色的火光,随即提掌一个跃起拍向凤云鹤。

“鹤哥哥小心!”茉朵惊呼一声,冲上前去挡在准备御敌的凤云鹤身前。

“茉朵,闪开!”白河咬牙再半空眼看已经收势不及。

下一秒被他拍中的地面崩裂四溅,而茉朵已经被凤云鹤拦腰抱起后跳退出数米。

白河眼看茉朵此时含情脉脉面带崇拜的抬头看着凤云鹤,心中更是憋愤不已。

茉朵是族中这一辈数一数二的容貌姣姣的女孩子,他自幼起便爱慕的姑娘。自从这个凤云鹤来后,茉朵就鲜少再与他搭话,偶尔碰面也是说不了几句便匆匆跑开。

第七十一章 阿祖嬷嬷

凤云鹤放开茉朵,看向白河的同时脚下一用力,一跃而起,似利箭一般射向白河:“阿卓岂是你可以诋毁的?!”

白河会术法,功夫却并不深。

凤云鹤这一世再不是病恹恹的状态,他此时有着与战神夙歌一般无二的武功,这一刻,这世间除非是神,否则凡人皆难应对他这瞬间爆发的怒火。

显然白河不是神,他仓皇后退,却眼看凤云鹤手中那藤蔓真的缠上自己脖颈。

正在此时,一道蓝色利刃斜刺里划出,将那藤蔓割断。

而在半空的凤云鹤却生生一个转身而后平稳落地,若是零卓在场,她定然又会失神,这一招式正是夙歌独有的,她也会,却不如他利落。而如今,这天下又多了一人会此招式,却不知是该如何感叹。

轶若雪与白龙走出,他手腕还虚抬着,带着几分愠怒:“凤公子此时早已入夜,你不早些歇息来我府上打伤我弟子是何用意?”

“次帝殿下身染风寒。我只是让他去禀报,他不肯还出言侮辱。没要了他的命是他的造化。”凤云鹤冷然开口,将手中剩余的半截藤蔓丢在地上。

轶若雪眉头一皱,随即瞪了一眼白河,看白河低头认错,方才对凤云鹤说到:“次帝殿下是我请来的贵客,也怪我乍然回来事务繁忙了些,一时招待不周,我这便随公子前去给殿下瞧病。”

轶若雪似是想起什么,转首又道:“白龙,去请阿祖嬷嬷,让她也到次帝殿下的住所去。”

白龙神色一震,随即领命而去。

房门被吱嘎推响,零卓努力抬起眼皮,看着轶若雪和凤云鹤走入后让在一边,一个头发皆白,满脸褶子的老妇人拄着一根乌木拐杖走进来。

她身量不高,最多到轶若雪胸前位置,银发却极长,几乎拖在地上,银发悉数编起一根一根小指粗细的发辫,上面坠着银饰,在她行走间,小巧的银饰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满脸褶皱,连眼皮都耷拉下来,但在她额头上却刺着图腾,此时她也在看向躺在床上的零卓。

这位传说中来自异世的次帝,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却已是一头银发,面容白皙姣好,肌肤与脸颊的色彩像天空的明月朝霞那般色彩浓淡适宜。

此时她因病而虚弱无力的模样,更是让人觉得不可冒犯的圣洁。

只可惜,如此高高在上的人的命运却只能终结在为蛊虫做宿主的下场。

“阿祖嬷嬷,劳烦您为殿下诊治。”轶若雪在这位老妪面前倒是十二分的恭敬,说话语气神态无一不谦逊。

阿祖嬷嬷淡淡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轶若雪,干扁的嘴巴动了动,却终是没说什么。而是慢慢走向零卓。

她在零卓床边站定,与零卓对视一眼,而后抬起一只手,这只手却出奇的年轻,皮肤白皙细嫩,连骨节处细纹都没有。

一个紫色的星盘在她手心闪现出,慢慢变大,上面的文字奇形怪状,让人无法辨识。

零卓周身被紫色的光幕笼罩起来,身上的痛楚和无力慢慢的缓解了许多,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看向凤云鹤,与他不期然的对视一眼,终是再也支撑不住的昏睡过去。

“阿卓。”凤云鹤焦急的一声低呼,想冲上前,手臂却被轶若雪扯住。

“她只是睡过去了,阿祖嬷嬷还在治疗,你不要上前打扰。”轶若雪淡漠的说。

凤云鹤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目光冰冷的看向轶若雪:“轶族长,我们是不是应该单独聊一聊。”

轶若雪一怔,随即嘴角拽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啊。”

第七十二章 是敌非友

山巅的风温暖和煦,这里不属于轶族结界范围因此气温如常。

凤云鹤与轶若雪二人疾驰到这里,方才止步。

二人站在凸起的山石上,脚下是万丈悬崖,看着银月如盘,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轶若雪终是先开口:“凤公子,远古上神将你交到我这里,具体是何用意我不管,也管不着。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次帝殿下已经归属于我。你最好识相一些,不要干预我轶族之事。”

“轶若雪,我劝你最好收手,如今收手,以阿卓的性格,你最起码族人可保,否则你们轶族只怕真的要在这个世上被抹除。”凤云鹤声音凉如水,却是善言。

轶若雪冷哼一声:“次帝殿下如今人就在我手中,她还能有什么后手?瑞霖三殿下?凡夫俗子,已然被射杀。她孤身一人,最多算个你,结局已定。谈何让我收手放弃。为了报仇,我已经忍辱蛰伏数千年。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败!”

凤云鹤扫了一眼面带痴狂狠绝的轶若雪,心知说什么都是徒劳。

而真正的各方身份目的,他轶若雪又不配知道,纵使有神族血脉又能怎样,心术不正终究不过是别人试炼中的垫脚石而已,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辜的轶族族人。

于是凤云鹤转移话题:“阿卓这一病比较突然,每日放血就先免了吧。她自龙脉抽离后身体一直比较虚弱,你若再不给她调养的机会,只怕她身子会垮掉。”

“心疼了?”轶若雪斜睨着凤云鹤,嘴角挂上一丝戏谑的笑意:“到底是夫妻一场是吗?”

凤云鹤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向着来时的路离开。

“我可没有答应。”轶若雪看他冷冰冰的模样,不由得提高音量说到。

“那便看你有没有本事取得到她的血。”凤云鹤淡漠的答到,随即一个起跃,辗转腾挪间便消失不见。

“你虽然武功高强,却不将她救走,真当我傻吗?看不出次帝殿下别有所图,而你……看似被上神蛊虫所控制是与我为伍,但实则你始终站在她那一边。好,很好,那我们便走着瞧,待我母神蛊修炼大成,谁胜谁负还不一定!”轶若雪看着凤云鹤背影消失,不禁冷笑连连。

第二日零卓转醒,便看到守在床边的凤云鹤。

看到她醒了,凤云鹤忙扶着她坐起来:“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零卓此时身上难受的症状皆无,人也有精神多了。

看着凤云鹤下巴上发青的胡茬,不禁失笑:“你不会在这一直守着吧?”

“是啊,臣怕殿下半夜醒来看见四下黑暗定然会害怕,所以才守了一夜,你看,胳膊都酸麻了。”凤云鹤说着作势揉了揉肩膀松了松筋骨。

零卓一怔,他倒是把她怕黑这一点记得清楚,随即清浅一笑:“辛苦了。”

凤云鹤一愣,沉默着扯了扯嘴角:“以往殿下一定会反驳臣,说:‘我又没让你守着我,你自己这是活该。”

“年少时不懂事。”零卓赧然。

“不,是殿下曾经心里厌恶臣。臣也确实做了许多对不起殿下的事。”

“哎呀,都过去了,你都重活了一世,还提年少轻狂时的纠缠干嘛。”零卓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不在意那些过往。

第七十三章 正统血脉

“看殿下的模样就知,真的是大好了。”凤云鹤笑着拿了搭在一旁衣架上的大氅给零卓披上:“在这结界中,气温还是冷的,殿下病过一次,要注意保暖了。”

零卓被他如此温柔相待,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又生生克制住。

凤云鹤也不在意,坐在床边为她系好丝带,便目光柔和的看着零卓。

“呃,这个时辰了,轶若雪怎么没派人来取血?”零卓被他盯得有些浑身不舒服,急忙尴尬转移话题。

“他不会来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凤云鹤意有所指的说。

零卓却是愣住:“他是这么说的?”

凤云鹤不置可否。

“遭了,难道母神蛊已经快要大成?”零卓皱紧了眉,与凤云鹤对视一眼,便起身下床。

“南齐。”零卓唤道。

“属下在。”南齐自虚无中现身。

凤云鹤眸光一闪,以他如今的武功,竟然丝毫没发现过这个人的气息。

“你可曾探查到什么?”零卓也顾不上凤云鹤在场便问。

“回禀殿下,自前日属下遵从殿下的指令潜入轶若雪的居所附近,但不知为何却进不去门。但属下跟着轶若雪,在那个阿祖嬷嬷的居所听那轶若雪说,仅差最后一步了,但眼下时机未到。”南齐单膝跪地,垂头回复。

“应该是布了结界所以你进不去,但既然时机未到……却可以不用我的血来饲蛊……”零卓呢喃,眉头紧皱。

“属下还听到那个阿祖嬷嬷对轶若雪说的话……”南齐有些迟疑。

“但讲无妨。”零卓催促。

“她说……”南齐皱了皱眉,干巴巴的叙述:“她说……在殿下成为母神蛊的宿主之前,要先成为轶若雪的女人。这样所产下的子嗣方会有轶族的正统血脉以及母神蛊的控人心魄之力。”

零卓闻言惊愕的与同样惊讶瞬间起身的凤云鹤对视一眼,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半晌零卓只是挥了挥手让南齐先退下。

凤云鹤握住她的手说:“我送你离开。”

“你不能离开母蛊太远……”零卓婉拒。

“不要紧,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轶若雪胁迫。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为了什么才甘心跟着轶若雪来到轶族,曾经我不管,任你每日放血也不劝你离开,只怕干扰你的计划。但既然你的计划已毁,后援至今都没有出现,那么现在你必须跟我离开!”凤云鹤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不行,林溪说过,只要我随轶若雪到这里,他就能找过来,可能……可能他只是一时耽误了。再说,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一次就够了,这次不可以!”零卓甩开他的手,亦是倔强。

“难道你要一直这么等下去,等轶若雪……”他气愤的胸口起伏,却终是说不出口。

深吸一口气,他握住零卓的肩膀,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这里是远古上神的结界,不管你所说的三殿下也好,还是那个林溪也好,是不可能寻到这里的。听我的,我送你离开结界,只要离开,让轶若雪找不到你,那么你再带三殿下或者是你说的那个林溪来复仇便是。不能在这一时逞强。”

零卓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有着夙歌的容貌,仅凭这一点她也做不到看他身死。

或许是她此刻的眼神太过痛惜,凤云鹤轻轻将她扯进怀中:“我比常人多活一世,即便是短暂点也算是够本了,不用为我伤心。让我送你走,比起死亡,我更不想看你身处危境。”

“不,云鹤,我们不能逃,你不能死,我也不会委身于轶若雪。母神蛊一直在结界内,我们可以想办法找出控制结界的神器,破坏结界,毁掉母神蛊,那么一切都可以解决了。”零卓轻轻推开凤云鹤,已然镇定下来,林溪不能及时赶到,约是被什么事所羁绊,那么如今自救才是关键。

第七十四章 子酿破局

“毁掉母神蛊?”凤云鹤精神一振。

零卓点头,略一迟疑,还是将乾坤铃取出。

凤皇的神念随之出现,目光不善的看了凤云鹤一眼,随后衣袖一挥,在房屋周围设下结界,防止被人窥视。

“这是……”零卓与凤皇对视一眼,看他点头便如实相告:“这是天界太子凤皇的一缕神念。”

“天界太子?”凤云鹤一怔,上下打量着眼前这身着银色软甲,容貌俊美,却线条凌厉的男子。

他样貌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墨色的长发用银冠束起,眉若刀裁,鼻梁挺直,薄唇轻抿,最独特的是那双眸子,如洒落了万千星辰,洞彻心扉。

不同于夙歌的冷峻和霸气,他自面貌上给人的感觉便是桀骜与凌驾万物的威严。

此时凤皇也打量着眼前的凤云鹤,心知这是夙歌的面貌,但也是在暗中后悔当年竟是疏忽了,只顾着调整这些人的命轨,怎么偏偏就任由夙歌生了这幅凡间稀有的好样貌,不然也不至于让阿卓一见倾心,至今铭心刻骨。

“凤皇,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想办法先找到制造母神蛊结界的神器。”零卓开口打断二人之间莫名的紧张气氛。

“先前我曾用术法探查这轶族的寨子,发现东北角有一处被加强了三层结界之处,只怕正是在那里。”凤皇答到。

“东北角?”零卓皱眉思忖。

“那是轶若雪的居所。”凤云鹤插话。

“那里也有结界,我们如何进入寻找?一旦私闯,肯定会立刻被轶若雪发现。”零卓道。

三人具是沉默下来。

“不若……我去找轶若雪吧……”零卓提议。

“不可。”二人皆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随即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凤皇开口:“我们两个男子在,哪里用你以身犯险来破局?”

“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大男子主义。”零卓哑然失笑的吐槽。

“这是身为男子的尊严问题。”凤皇的神念轻哼一声。

“那好吧,我不管了,你去,你们两个商量着解决。我大病初愈,想多了脑袋疼。”零卓索性便耍赖当起了甩手掌柜,转身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端在手心,小心吹着热气。

凤皇看她果然一副不再插手的模样,便浅浅一笑,看向凤云鹤时又肃了神色:“凤公子,如果你能想办法带着乾坤铃进入轶若雪的居所,我便可以趁机去查询一下母神蛊结界神器的所藏之处。”

凤云鹤神情一凛,进入轶若雪的居所……这……倒是十二分的不易,先不说轶若雪一直对他心有防备,再说他又以何理由去呢……

眼看凤云鹤陷入沉思,思考对策,凤皇的神念也不催促,反而又摸出子酿坐在零卓身边的圆凳上,自斟自饮。

“大白天也挡不住你饮酒,当真是嗜酒如命。”零卓瞥了一眼子酿,悻悻的说道。

“你想喝点?”凤皇看出她的意思,便随手又拿出一个杯盏,倒了一杯递向零卓。

一旁的凤云鹤在零卓欲接时,劈手取走了杯盏:“你大病初愈,怎可饮酒。”

“我……我就是看看。”零卓自知理亏,讪讪收手。

“我不在的这些年,你的酒瘾倒是越来越大了。”凤云鹤说着就想将杯中酒倒掉,旋即却闻到酒香:“这是……子酿?”他眉头微皱,低头浅尝一口确定。

“是啊,正是被你在紫宸宫里东藏西藏就是不想让我喝个痛快的子酿。”零卓支着下巴吐槽:“现在好了,都被他给卷了个干净。”她指了指凤皇,看他正怡然自得的自酌自饮,不禁咽了咽口水,唉~

第七十五章 奉命拆散

“在殿下未被轶若雪骗到陈府前,轶若雪每日饲蛊的便是烈酒兑了人血。若是……”凤云鹤看着杯盏中淡黄色的酒液,若有所思。

零卓心头一动:“若是以赠送烈酒为名,是否能会进入轶若雪的住所?”

“但你我均在他监视下,烈酒何来?”凤云鹤抬眸与零卓对视一眼。

零卓抿紧了唇,低头不语。

“干嘛要解释那么清楚?天上掉下来的呗。上神也是个嗜酒如命的,就当是她良心发现,愧疚于我们,赔罪的好了。”凤皇显然已有几分微醺。

凤云鹤一怔:“你都知道?”

“我?我有什么可知道的,应该知道的?”凤皇目光带着审视和玩味的看向凤云鹤,其意不言而喻。

凤云鹤神色一凛,这个天界太子的神念,看他态度,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是远古上神派来拆散零卓和奕雀煌的。看他对自己如此敌视,以及对零卓的态度,那么奕雀煌的本身已经昭然若揭。

天界太子,一定是他。

想不到外表那么文弱连半点武功都没有都奕雀煌竟然是天界太子。

“没什么,你既然是天界太子那么都知道也无可厚非。”凤云鹤将杯盏中的子酿仰首饮尽。

“哦?”这倒有意思,凤皇眉峰一挑,觉得凤云鹤此人倒也不是那种汲汲营营之辈,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看来上神没有完全掌控你。”

“你是指这里吗?”凤云鹤指了指自己胸口埋着蛊虫的位置:“肉体是她给的,魂魄却是我自己的,她许我事成后位列仙班,只不过我不在乎而已。”

“位列仙班?”零卓本就支着耳朵在听,瞬间来了精神:“你若是位列仙班,那就永远不会死了,这个不错。是什么事?容易办到吗?”

凤云鹤与凤皇对视一眼,索性坦然一笑:“就是奉命拆散你和奕雀煌啊。”

零卓刚呷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随口便吐槽:“她怎么能如此无聊?!费劲的把你救活,就为了让你来拆散我和奕雀煌?可我和奕雀煌本也还八字没一撇。你告诉她,与其利用你,不如直接来跟我谈条件,如果我不跟奕雀煌在一起,她就……呃,让我认识的人都延年益寿。嗯,这个小要求应该不难达到。”

这是要跟上神联手的意思吗?

凤皇哭笑不得的看着零卓,他这也算是当事人之一吧,此刻怎么这么想把这丫头胖揍一顿。要不是碰触不到她,真想抬手就给她头上一个爆栗,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节奏啊。

“臭丫头,你敢这么做试试!”凤皇的神念咬牙威胁:“信不信我……子酿都不给你喝了!”

“过分哈,我不过说说而已。我没时间酿酒,还全靠着你藏的这点来喂酒虫呢。”零卓立刻辩白。

“想也不能想。”凤皇从凤云鹤手中夺过杯盏:“也不给你喝。”

他说着便消失了身影。

“喂,开玩笑而已,不要生气啊。”零卓拿出乾坤铃晃了晃。

“已经晚了!为了此番历练,人家自降神台跳下,历经八十一道天雷,洗精伐髓,封印神体。该承受的一样不差,就算是远古上神也不能说半个不好。你倒还想跟她联手,当真是……哼,她无聊故意挑事,你还跟着添乱。”凤皇的神念此时十分替本体委屈,躲在乾坤铃里面自己的洞府中,枕着手,翘着二郎腿不满。

“凤皇大爷,你是大爷,我错了还不行吗?来来来,出来。别闹,咱们还得去探查母神蛊的结界神器呢。”零卓软言相劝,心中好笑又无奈,这抹神念肯定是凤皇最孩子气的那抹吧。

第七十六章 仅此而已

听她认错,凤皇的神念方悠悠的又显现出来身形。

“那……就照你说的,是远古上神赐给凤云鹤的酒,他送去给轶若雪,而后你随着云鹤进入轶若雪的居所去查探。”零卓看他虽是不爽,但面色如常,便理了一下对策。

凤皇看了凤云鹤一眼:“如何?”

“我应该为你争取多久时间?”凤云鹤问。

“一柱香的时间,或许应该差不多。”凤皇眯起眼眸,显然心中有所盘算。

“好。”凤云鹤应下。

“今晚便去。”凤皇说。

“为何不是现在?”零卓插话。

“入夜后因为阴阳交替,结界与神器的力量便会削弱些许。”凤皇解释。

零卓点头看向凤云鹤:“一定要小心。轶若雪若是起疑,你便不要等他回到乾坤铃就自己先离开便好。”

凤皇点头,而后看向零卓神色认真的叮嘱:“阿卓,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你便自己先撤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就好,会有人来接应你的。我只是一缕神念而已,不用为我担心。”

零卓听他如此说,心中莫名一跳,一道念头一闪而过,却极快的抓不到。

“你也小心,不要逞强。”零卓正色的叮嘱他。

凤皇清浅一笑,眸若星辰,映照着万千光华:“在安全的地方等我。”

“是等我们。”凤云鹤冷冷的补充。

零卓掩着嘴噗嗤乐了出来:“你倒是很会煞风景。”

“臣这幕后之主当的也很是心神俱累。”凤云鹤无奈扶额:“我家殿下太优秀,总是被人惦记。”

零卓闻言乐不可支:“我怎么觉得当年没在紫宸宫安排一些新人让你调教,当真是件憾事。”

“哼。”凤云鹤嗤之以鼻的轻哼:“谢殿下独宠之恩。”

“不谢不谢,今后可没有这待遇了。”零卓洒脱的摆了摆手。

“殿下是想把三殿下收入后宫不成?”凤云鹤故作姿态的调侃,实则心中闪过一抹怅然若失。

“这个……”零卓皱眉故作思考状。

“想都不要想,瑞霖的未来帝王,怎么会成为幕后之臣。”凤皇的神念嗤之以鼻。

“啧啧,还真是大男子主义。”零卓冲他撇了撇嘴角。

“那殿下还是跟臣走吧,我们回皇朝。臣可不是小气之人,殿下把紫宸宫都安排满了,臣也没意见。”凤云鹤看凤皇这抹神念有些孩子心性,便有意捉弄。

“嗯,这不错。我回了皇朝还可以出门游历一番,网罗天下美男子,统统收进紫宸宫,每日美男环绕,斟茶倒酒,吟诗作对,想想都觉得好不快活。”零卓自是被他调动起了潜藏的顽劣本性,托着下巴,眼波流转间灵气十足,随着凤云鹤一唱一和。

“不行,你已经来到瑞霖,怎么能再回去……”凤皇的神念到底单纯,开始没看懂他们二人的配合。

但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眼下虎狼环伺,倒也没挡着你们两个捉弄人。当真是无聊无耻又无赖!”

他说着便消失了身形:“不陪你们玩了,到酉时我再出来。”

“啧啧,好久没有调戏人了,当真是寂寞如雪。”零卓语气颇带惋惜。

“唉,是啊,当年臣最喜欢看殿下被臣气的跳脚,偏偏却又拿臣没办法的样子。真真是怀念的紧。”凤云鹤亦是坐下来,学零卓托着下巴,一脸怅然若失。

“这一点我们两个倒是十二分的合拍。”

“那殿下考虑考虑,若是轶族事了,臣还活着,就让臣这只闲云野鹤带殿下这只米虫远走高飞如何?我们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搭一座茅屋,架一座秋千,养一些鸡鸭,还可以再养一头熊猫,还叫胖嘟。”凤云鹤兴致很高的侃侃而谈,畅想着所期望的生活。

紫宸宫里,他也搭过一架秋千,她曾偶尔也会去坐一坐。

紫宸宫里,他也曾养过一头熊猫,正是叫胖嘟,她表面上不说,但心中很是喜欢。

零卓有些出神的看着他充满阳光和希望的眼眸,突然觉得脸上凉凉的,却是自己不经意落了泪,抬起手背轻轻拭去。

他止住了话,慢慢脸上的笑也一点一点收敛,淡淡的自嘲的一笑:“臣……臣有些失态了。”

零卓摇了摇头,灿然一笑,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这样很好。我喜欢这样有朝气,对未来有期望的凤云鹤。”

凤云鹤先是微愣,随即心中突然豁然开朗许多,压在心上的沉沉重担就这样被她给搬开。

阿卓便是如此,柔弱爱哭的小时候也好,坚强忍耐的成年后也好,她从没有在逆境中放弃过。

她像一道光,可以照进人心中,带着温暖和善意,却也是凡人无法触及。

是心中压抑厌世的他无法触及的光。

而如今……

凤云鹤亦笑起来,笑容明朗而舒畅:“臣亦喜欢殿下,像光一般的殿下。”

“咳咳,我讨厌互相喜欢的你们两个人。”凤皇的神念在乾坤铃中闷闷的吐槽。

听他不爽的声音,二人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着笑起来。

互相喜欢,彼此欣赏的喜欢,仅此而已。

他有她没有的洒脱,她有他没有的坚韧。

仅此而已。

第七十七章 事有所为

傍晚时分,凤云鹤带零卓出门去他居住的一户轶族人家用了些饭食。

他们两个人被轶若雪安排分开来居住,虽不是太远,但零卓自己独居一处,凤云鹤则借住在寨子人的家中。

用饭时,那户人家显然对零卓有所避忌,为他们二人单支的一桌上放好饭菜便去了隔壁的灶房一家人围坐沉默的吃着饭。

零卓看在眼中,低头用饭。

饭食很像她当年在北地军营中吃到的那些菜肴,多肉少素。

一顿饭吃完,方认真道谢后离开。

“殿下,轶族人并非全是坏人。”二人在寨子中闲庭漫步,凤云鹤开口道。遇见相熟的人他还点头微笑打招呼。

零卓暗自惊讶凤云鹤的自来熟般的融入轶族的生活。他不惜命,但他也不曾厌恶人世,看他神色,反而很喜欢如此接地气。

“这世间好人和坏人本也没有明确界限。他们不赞同轶若雪如此为祸人世,但他们也没有人站出来制止。同为轶族人,既然默许了族长的所作所为,那么他们就有义务为轶族承担后果。他们可怜冤枉,那么那些被轶若雪残害的有孕妇人,还有陈家人,岂不是更加可怜。没道理因为他们软弱就被认定为善良,而不为没有制止犯罪付出代价。”零卓目光淡然的瞟过那些看见她后便悉数收敛笑颜变得冷漠与嫌恶的轶族人,平静的说到。

两人并肩而行,说话声音并不大,却足够凤云鹤听的清楚明白,这一刻他心中叹惋,阿卓不会对轶族手下留情。

但阿卓所说却又没有错,想起陈家那些行尸走肉般的老老少少,那些在陈府外因轶若雪的操控,变得疯狂嗜血的陈家人。凤云鹤知道自己如此为轶族求情,当真是不辨是非。

但轶族人如今的平静生活即将被打破,自此血流成河,让他也不忍置之不理。

正在他还想说什么时。

“鹤哥哥。”一声清脆婉转的少女声音传来。

随即一个带着白色斗篷风帽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来到凤云鹤身边,亲切的挽住他的胳膊,扬起笑脸看向他,眸中的倾慕之色毫不遮掩。

“茉朵。”凤云鹤被她突然的亲昵弄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便躲了一下,但没躲开茉朵的手,胳膊被她抱在怀中,他不由得身子一僵。

“鹤哥哥,你用过晚饭了没有?去我家吃饭吧,今日阿爹猎了头小野猪,准备做些好吃的。”茉朵仰着头,眼中只有凤云鹤。

“我与殿下已经用过饭了。”凤云鹤带着几分求救的目光看向身侧的零卓时,方发现她已经自己先向前走去。

“人家小姑娘热情相邀,你便再去用一顿饭也无妨,不用想着减肥,早些回来便好。”零卓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自顾自便向自己居所走回去。

她还真的见死不救。

凤云鹤瞬间欲哭无泪,努力又抽了抽自己被人抱着的手臂,心中感叹零卓当真是无情,自己怎么算也是她的幕主,如今被旁人拉拉扯扯,她也毫不介意,当真是不爱便不在乎。

“走吧走吧,鹤哥哥,我家离这里很近的。”茉朵拖着凤云鹤便向自己家的方向走。

而零卓走出很远,才悠悠叹了口气,如今的凤云鹤可是夙歌的面貌,刚才那一瞬就好像看见夙歌身边出现其他女子,越是和谐赏心悦目,便越是心酸刺骨。

也许远在皇朝的夙歌身边也有了妻子,虽然这本就是自己所希望的,但心还是难免的会不舒服会疼痛。

所以,那便逃开吧,不看见便没事了。

零卓安慰着自己,果断做一只鸵鸟,将脑袋藏在翅膀下面。

第七十八章 征战在即

酉时一刻,凤云鹤才逃也似的回来,一推门进来,身上裹挟着风雪,衣衫上沾染了酒气,但人却还很清醒,显然并没喝多少。

“哟,回来了。”零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殿下,阿卓,你见死不救当真是无情。”凤云鹤不满。

“啧啧,人家花朵般的小姑娘心里眼里只有你,多少人想而不得的好福气,你却还抱怨起来了。”零卓难得抓到他痛脚,不猛踩一下便是对不起自己曾经被他欺负。

“你喜欢?那你还跑那么快。”凤云鹤才不会被她轻易拿捏,果断戳穿她是因为想起夙歌所以才落荒而逃的事实。

“给你们留点独处时间嘛。”零卓转移话题,说着取出乾坤铃摇了摇:“小凤皇,该出来干活了。”

她话音未落,凤皇便飘了出来:“你喊谁小凤皇呢?!”

零卓看他有些愠怒,便支着下巴掰着手指算了算:“轶若雪三千岁,你当时剿灭轶族时已经几近成年,至少近万岁,既然喊不得小凤皇,那便叫老凤皇也可以。我不介意。”

凤皇哑然,年龄?……年龄不是这么算的啊,最起码天界跟人界有区别……

“好了,咱们该说正事了,拿坛子酿给云鹤,你们两个这便动身去吧。我在这等你们。”零卓摆明了不想给他回过味来的机会,果断打断他的思忖。

凤皇立刻正了容色,长袖一扫,一坛尚有封泥的子酿出现在三人眼前的圆桌上。

他看向凤云鹤:“凤公子正好也饮了些酒,倒是更好解释酒的来处了,免得轶若雪生疑。”

凤云鹤点头。

凤皇又看向零卓,清浅一笑:“阿卓,那……我便去了。”

零卓只觉得眼皮没来由一跳,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慌。

她站起身,下意识便伸手抓了一把,却没有抓到他的手腕,手就那般穿过。

而后凤皇便挥了挥手便消失了身影。

零卓呆愣了一下,与凤云鹤对视一眼。

凤云鹤安慰的一笑:“我会尽力拖延时间带他回来的。”

“你们两个……都必须回来。”零卓坚定的说。

“一定。放心吧,只是去探查。”凤云鹤抬手揉了揉零卓的额发,嘴角勾起:“咦~原来殿下的头发还挺细软,难怪陛下曾经那么喜欢揉殿下额发,手感果然不错。”

零卓听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调侃,顿时哭笑不得,拂开他的手:“仅此一次!”

“那让臣再感受一会。”凤云鹤笑着便想再把手搭她脑袋上。

零卓赶紧跳着躲开,把乾坤铃抛向他:“快去,都酉时二刻了!”

凤云鹤利落的接过乾坤铃,放进怀中,而后抄起酒坛便推门向外走去。

待他出门走后,零卓低唤:“南齐。”

南齐立刻现身,单膝跪地:“属下在。”

“跟上凤公子,如有不妥,及时接应他们。”零卓下令。

“殿下,您……”

“我能自保。你安心去便是。”零卓蹙眉,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凤皇有些奇怪。

南齐离开后,零卓静坐片刻,便去枕下摸出匕首,放进袖中,转身出门。

临海别院。

籽阳籽月趴在桌边,一脸好奇的抵着头一起看着桌上的小老虎雕像。

这座小老虎不过巴掌大,一身乌黑顺滑如锦缎的毛发,却只有虎耳的宽边缘有一圈银毛。

此时似孩童般呈坐姿,抬着一只前爪,歪着脑袋,大眼睛水灵灵的,十分可爱,最让人新奇的是这雕像不似陶瓷或宝石,而是触感软滑,似是真虎的皮毛一般。

林溪瞟了一眼那不经意开始发颤的虎爪,开口:“好啦,你们两个先出去,等下我有事要向殿下禀报。”

籽阳和籽月闻言对视一眼,而后留恋的看了几眼小老虎后便出门离开。

他们二人一踏出房门,刚刚还一副僵硬呆楞状的小雕像立刻活了过来,它蹦起来活动几下腿脚,便想往林溪身上跳。

林溪带着几分嫌恶的把它扫开:“你给老夫自重些!”

“伦家三天不曾见君上,真真是想念的紧。”一副浓重的粗犷汉子的声音,自老虎口中传来。

银耳虎说着便死死攀附着林溪的衣袖,用爪尖勾着袖口随着林溪的动作在半空晃悠。

“你是公的!老夫也是男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亲近老夫!”林溪气的跳脚。

“不能……自君上救下伦家,伦家便生是君上的生虎,死是君上的死虎。君上不在的数日,伦家自己在断月山呆的快无聊死了。”银耳虎自脚垫中将虎爪又亮出几分,顺着林溪的衣袖便开始攀爬,动作迅速老练,两三下便攀上他肩头,顿时心满意足的开始拿脑袋蹭林溪的脸颊。

第七十九章 神兽银耳虎

林溪猝不及防,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虎给非礼了,心中甚是崩溃。

“这次叫你过来是让你将功折罪的,你敢偷吃了老夫葫芦里的月神香,你便要负责寻人!”林溪一把抓住银耳虎的软糯身躯,使劲把它从肩膀上扯下来。

“寻人?谁?男的女的?君上来凡界才几日,就有了新欢不成?伦家……伦家不活了!”银耳虎满面悲怆,以爪掩面,呜呜的哭泣声响起。

“你怎么这么会给自己加戏!因为你偷吃月神香,老夫都没办法追踪阿卓了!她若出了什么事,老夫就赶你滚回妖界!”林溪将银耳虎丢到桌案上。

银耳虎顺势打了个滚,翻身起来,便眨着大眼睛歪着头:“阿卓?君上的生魂阿卓?”

它眼神亮了起来:“伦家要去找阿卓!君上不喜欢伦家,阿卓便如同是另一个君上,阿卓喜欢伦家,伦家也心满意足了!”

“你什么逻辑啊!”林溪无奈扶额。

“伦家要找阿卓!伦家要找阿卓!”银耳虎在桌案上开心的蹦蹦跳跳。

奕雀煌自内室走出来,外界还对三皇子的生死扑朔迷离的众说纷纭。

而他这个主角却猫在居所里闭门不出,有意让消息传的更凶险一些。

此时看到桌案上叫嚷着要找阿卓的银耳虎,淡然开口:“你如果不说话,或许阿卓会喜欢你。”

银耳虎看到奕雀煌瞬间乖巧的蹲坐好,一副好宝宝的模样,嘴角还上扬了几分,露出标准的好孩子微笑。

林溪看见它的表情,嘴角抽搐,这是个什么鬼神兽,当年眼睛是有多瞎,竟然觉得它软萌可爱,这明明就是个戏精。

“叔祖,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奕雀煌自衣架上取下披风,问。

“你也要去?”林溪诧异。

奕雀煌点头:“不亲自带她回来,我不放心。”

林溪终是点了点头:“那好,咱们即刻出发。”

银耳虎坐直了身子,一脸郑重。

“还愣着干嘛,赶紧寻月神香的味道。”林溪看银耳虎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冲它头上给了一个爆栗。

银耳虎欲哭无泪正想反抗,但看奕雀煌目光瞟来,又立刻驯服的开始闭眸入定,在天地间查询月神香的气息。

林溪倒是早就对此习以为常,这天地间的神兽妖兽在凤皇面前就没有敢造次的,哪怕是零卓还是龙脉之身时的守护使,古麒麟圣佑。在凤皇面前也是战战兢兢,相比起来,银耳虎已经算是还镇定的了。

至于为什么,至今也不清楚,许是自带兽类克星属性吧,林溪腹诽。

天启山脉,轶族寨子。

凤云鹤出门后便故作酒醉,脚步凌乱的摇晃着抱着子酿走向轶若雪的住所。

在住所外不期然的就遇见了白河。

白河脸上还有他昨日抽出的血痕,脖子上还有被藤蔓勒出的红印,看见凤云鹤,眼中几乎冒出火来,咬牙开口:“你今日还敢来?!”

凤云鹤冷哼一声,醉眼微醺的瞥了他一眼,冷哼:“手下败将,不过尔尔。”

他说着便推开白河要推门而入。

白河被他一股劲力推了个踉跄,但随即便心头火气,扬手便聚集了白火在掌心拍向他后心。

凤云鹤脚下一顿,背后似长了眼睛般,整个人看似要绊倒,却险险的就那般轻巧避过。

白河一掌拍空,正想继续,却不料白龙已然推门出来:“凤公子,族长有请。”

凤云鹤轻笑,路过白河时还拍了拍他肩膀,随后便跟白龙走进轶若雪的居所,在他踏入后的那一瞬间,一道不易觉察的轻烟自乾坤铃飘出,顺着房梁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凤云鹤并不知凤皇已出,只是下意识的抱着酒坛碰触了下乾坤铃,乾坤铃并无动静,他虽心存疑惑,但随着白龙顺着开辟出的台阶和洞道一路向里走。

片刻后,转过一道弯,眼前便出现一个山谷,谷底不大,却有夕阳的余晖自山谷口洒落,将谷底中心的竹木屋映照出昏黄的轮廓。

第八十章 轶族旧事

轶若雪矗立在房屋的檐廊下,雪色的衣衫,雪色的长发,发尾逶迤在脚边。

“凤公子怎么突然有兴致踏足我这里?”他冷冷的开口。

“上神给的酒,要我带给你。”凤云鹤扬了扬手,示意自己怀中抱着的酒坛。

“她为何会突然赐我酒?”轶若雪警惕的问。

“我告诉她零卓身体孱弱不能再取血,她便给了我这坛酒。”凤云鹤扬了扬手中的酒坛。

轶若雪眉峰微挑,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凤云鹤,随后转身:“拿进来吧。”

凤云鹤随他进入房中,打量着木屋内的陈设,自房顶上垂下无数用麻绳系着的乌木牌,上面隐约雕刻着文字。

一个个木牌光滑平整,似是被人长年累月的擦拭和摩挲过。

看凤云鹤看着木牌驻足不前,轶若雪自顾自的走到一个蒲团前撩袍盘膝而坐,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

“这是轶族在三千年前丧生在天劫之下的一千八百三十七位先辈的铭牌。”轶若雪淡然的轻啜了一口茶水说到。

“天劫?”凤云鹤蹙眉。

“如今的天帝昏聩无知,听信谗言,认为我们轶族在凛寒寂地潜藏在伺机谋反,于是派来其子带了数千天兵前来围剿。我轶族族中壮年男丁,悉数在那次围剿中惨死。”轶若雪声音平淡,似是说着与己无关的事。

他的心早就在眼看着父王被斩首,看着母后被绞杀,看着无数的熟悉面孔一个一个的人头落地而变得麻木。

三千年,人世间的躲躲藏藏,苟延残喘,让他变得冰冷嗜血。

“当年的轶族不曾想谋反吗?”凤云鹤走至桌前,放下酒坛,却拍开了封泥,拿了两个杯盏就给轶若雪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我不喝酒。”轶若雪冷漠的说,收回了放在桌案上的手,直起身子。

“这可是上神给的酒,你不想知道什么味道吗?”凤云鹤有意拖延时间,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先端起来,姿态潇洒自如的喝了一口,对轶若雪挑了挑眉。

轶若雪目光落在杯中的酒液上,澄澈清明的液体在杯中有着粼粼的微光。

半晌,他终是拿起杯盏轻呷了一口,烈酒入口,呛得他猛烈的咳嗽起来,满面通红。

而下一秒,一股干冽纯净的温暖自肺腑缓缓蔓延开,带着天地间最无害的气息,柔软而安静。

像……年幼时在母后怀中安睡……

轶若雪不自觉眼角微湿,他惊愕的拿手背拭了一下,不禁自嘲自己竟然还有眼泪这种最没用的东西。

“你想知道什么?”轶若雪低着头转动着杯盏。

三千年了,灭族的仇恨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从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而上一次与人如此座谈,那人还是在数百年前的离鹤堕仙。

“轶族为何会被灭族?”凤云鹤为他把杯盏倒满,依旧神色如常的问。

零卓所酿的子酿便是如此,炽烈甘醇,却带着美好与纯净。

此酒能让轶若雪失态,他一点也不意外,零卓自己不觉得此酒有何特殊,但他却察觉到了这酒带着她最真挚的感情,大概只因为她酿造的时候全是在想着夙歌,想把最好的酒送给他。

所以酿造的格外用心……

如此想着,口中的酒就不免酸涩了几分……

第八十一章 图谋三界

“三千年前……”轶若雪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凤云鹤抬头静听。

“我们轶族生活在凛寒寂地北方,那里冰天雪地,寒风肆虐。但我们早已习惯了,世世代代在那里生存,与世无争。”轶若雪垂着眸子,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直到某一日,族人进入与妖族交界处的绯月山捕猎时偶然发现了一枚龙尾印,并将它带回谨献给父王开始,轶族的噩梦就开始了。父王与众族长为了保护这枚龙尾玉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想让它在轶族的消息流传出去,引来不必要斗争。”轶若雪淡然的陈述着,手指转动着杯盏。

“龙尾玉?”凤云鹤蹙眉。

“对,龙尾玉。似玉非玉,来自方外的一块神石,可以练蛊操控人心,增强兵士战力。还可以削弱术法,抵御神罚。只可惜,我父王并不想与天界为敌,他想交出龙尾玉换我们轶族一脉生息,但天帝却置若罔闻,依旧派了太子凤皇亲自率数千天兵来诛罚。”

“那时我尚在襁褓,阿祖嬷嬷保护我在凤皇剑下艰险逃脱,而后我们与残存的族人在人世间东躲西藏才得以苟延至今。”轶若雪说着便仰首饮尽了杯盏中的酒水,任辛辣的酒液点燃了全身的血液。

该来的总会来……他在心中叹息。

轶若雪忽而抬眸,眸光阴鸷的盯着凤云鹤,其实在凤云鹤踏入结界时那一抹灵力的波动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如今的倾诉,也不过是在暗中观察那抹灵力的动向,如今,时机已到。

凤云鹤看他突如其来的阴狠,心中咯噔一下,但他不动声色,神色如常,抬手姿态优雅流畅的为他又斟满酒水。

“而后呢?”凤云鹤执起自己的杯盏轻啜一口问。

“然后?然后……正如你所见,我练蛊控制人心,图谋三界。”

轶若雪意有所指的冷笑:“只不过,依旧因为会动摇某些神的统治被人惦记而已……”

他说着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凤云鹤一愣,随即大惊,急忙起身跑出房舍。

门外的空地上,两抹身影已经战在一处。

随着爆炸声响起,二人分别后退分开而立。

烟尘消散,凤皇的身影傲然屹立,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直指轶若雪。

轶若雪手中托浮着两团白色火焰熊熊燃烧,毫不示弱。

“好久不见,凤皇。”轶若雪狞笑着开口。

“尔等鼠辈为祸世间,没资格直呼本君名讳。”凤皇神情冷傲,淡漠开口。

“没资格?你藏头露尾借着凤云鹤潜伏进我们轶族,行为不见得高尚吧,太子殿下。”

轶若雪冷嘲热讽道:“这三界都怕天界太子凤皇,说你年少有为,文韬武略,杀伐果决,七千岁便可领兵诛灭轶族叛逆,战功彪炳。他们神妖人都怕你,可我不怕!你的战功是立在我族人的血液头颅之上,就该知道会有报应反扑的时候,数百年前,我虽与离鹤功亏一篑惨败于德祐帝君手下,但我轶族不灭便生生不息,定要将你们这天地颠覆!”

“尔等手下败将,还敢叫嚣,当真是死有余辜,三千年前本君看你年幼,任那老妪将你带走,岂料养虎为患,徒增人世间苦难。到底是本君错了,此番轶族必不留一人活口。乱臣贼子注定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凤皇说着便手中长剑一挑,似一道利箭射向轶若雪。

轶若雪咬牙迎战。

第八十二章 寒冰九凰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数个回合,堪堪平手。

轶若雪自察觉到那丝熟悉的灵力后便惴惴不安的心,在交手时凤皇的衣袂穿过他的手腕时便已经安定,这不是真正的凤皇,这只是他的神念虚影,就算他术法精通,却徒有招式,后力不足,显然是最多只有一成功力。

轶若雪眼中一道厉色划过,一定要毁了这道神念,如此一来凤皇的本体就会受到一定折损……

他念及如此便自怀中摸出一块翠色玉珏模样的物饰,晶莹剔透,散发着阴寒的光芒,整块玉珏呈龙咬尾状。随着他注入灵力,玉珏开始开始变得通红似炭火一般忽明忽暗。

凤皇眯起眼,这便是曾经那个引发轶族事件的龙尾玉。

母神蛊的结界神器便是它了,一如三千年前那般,那时自己遥遥看了一眼后,再寻已经不见,原来是跟随轶若雪放在襁褓中被抱走了。

他手中长剑紧握,随即剑锋挑起,银色的剑身上骤然闪现出了一只白羽凤凰,随着他慢慢将剑举至半空,凤凰随风而长,围绕着他周身,在他背后骤然张开羽翅,长尾飘然。

凤云鹤见此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白羽凤凰红宝石般的眼眸,那硕大圣洁的身躯,流光四溢,九支凤尾上的光芒璀璨夺目,在它在凤皇身后半空俯首看着对面的轶若雪时,天空中星光闪闪而落。

“寒冰九凰?!”轶若雪心下一沉,他手中的龙尾印的属性为暗火,而世所罕见的寒冰九凰则是炙冰,乃是龙尾玉的唯一克星。

“你……你早有图谋!”轶若雪面色涨红,心中悲愤,他手中龙尾玉身上的火焰暴涨数尺,堪堪将他包裹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却并没有引燃他的衣袍,反而带动了他衣袖的飘舞。

凤皇的神念漂浮起半空,抬起左手,轻抚着寒冰九凰的头顶,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自三千年前放你走后,本君便在麒麟谷用了两千多年,驯化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一只寒冰九凰。为的就是防止龙尾玉再现世间。今日本君就毁掉你手中这龙尾玉,不让它再迷惑世人,祸乱人间。”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寒冰九凰便张开羽翅,仰天长鸣,而后俯身冲下,张着嘴喷出了冰寒利刃,一路射向烈焰中的轶若雪。

克星寒冰九凰的出现,让轶若雪亦是心中恐惧绝望,便更是激发了身心中的戾气,与龙尾印越来越炙热的火焰慢慢融合在一起。

他雪色的皮肤上蔓延起了红色的裂痕,顺着肌肤纹理一路爬上他的脸颊,一头银发一根一根的被烈焰融化,至到他满眼血红,整个人化成一个须发皆无的怪物一般。

“献祭?”凤皇的神念微微诧异,轶若雪竟然将自己献祭给了龙尾玉,以求功力暴增来抵抗寒冰九凰的进攻之势。

轶若雪强忍着身上发肤的撕裂之痛,慢慢站直身子,阴冷的狂笑之声从他口中传来,他眸光闪烁的抬手,一团火焰在迅速的吸收他身上的火,逐渐慢慢变大,在寒冰九凰越飞越近时将那团庞大的火焰抛向了半空中的寒冰九凰。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寒冰九凰想躲,口中喷着寒雾去冷却迎面而来的火焰。

却又因为这洞府中的空间有限而避闪不及。

这时凤皇长剑一挥,一道寒芒闪出,在寒冰九凰身前划出一道结界。

但这道结界却也只是将火焰挡了一挡,却不能抵消,火焰穿过结界,带着剩余的威力正中寒冰九凰的前胸,将它击退,痛苦的嘶鸣一声摔落在地,滑出许远。

轶若雪眼看攻击有效,便狞笑着看向了凤皇,手中的火焰再次汇聚。

而此时倒地的寒冰九凰亦开始反击,周围逐渐被冰雪汇聚起的漩涡笼罩,笼罩在轶族寨子的寒冰结界开始有了裂缝,慢慢的龟裂豁然崩塌,随着寒冰九凰周身的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整个山谷开始震动。

轶族中的族众纷纷惊恐万分的四散逃出,房屋开始崩塌,四周的风雪尽数涌向寒冰九凰所在的地方。

第八十三章 可曾同房

而时间倒退至两刻之前,零卓孤身一人寻到阿祖嬷嬷的住所。

年迈的老妇人看到她出现并无任何异样,依旧在自己独居的小院落的廊檐下,熬煮着黑漆漆的药汤。

“多谢嬷嬷救治与我。”零卓颔首敛衽道谢。

阿祖嬷嬷并未回话,拿着铜制的长勺搅动着红泥小炉上黑石锅里的汤汁。

她鹤发鸡皮,脸上的老年斑显示着她的饱经岁月,而一双眼睛并不昏黄,而是镇定自若的沉稳。

零卓再次将目光关注在她的双手上,之前病榻之上的匆匆一瞥,如今再看,仍是觉得这双手白嫩细滑,带着青春少艾的气息。

“嬷嬷可否与我走一趟?”零卓轻声开口,谦逊中带着试探。

阿祖嬷嬷抬眸与她对视一眼:“殿下想让老妇人随您去哪里?”

“与我同来的凤公子去了轶族长居所与他喝酒,我等了许久他都未回。如今已经入夜,我在寨子中有没有其他熟悉的人,只能劳烦嬷嬷带我去找轶族长。”零卓带着担心的请求,心中计划,将阿祖嬷嬷带去轶若雪处应该可换得凤云鹤平安归来。

阿祖嬷嬷抬眸看着零卓,面上淡漠,眼神却逐渐凌厉起来,扫过她的面庞,半晌才道:“次帝殿下,你与凤公子可曾同房?”

零卓顿时被她如此直白的问话惊怔了一下,心中回想起南齐回禀过事,如今倒是证实正是这位阿祖嬷嬷提议轶若雪与自己行夫妻之事,不由得面色冷下来:“嬷嬷管的有些宽了。”

“老妇人昨日给殿下诊治时,才观测到殿下已非处子之身,那么殿下是与凤公子是否结合过?”阿祖嬷嬷审视着零卓的表情和举动。

零卓被人问的直白,只觉得尴尬,想发怒,但又克制住,这个阿祖嬷嬷一直在问的是她与凤云鹤是否在一起过,她很在乎这一点,而不是她到底是不是处子,这其中是否又有什么特殊用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乃是皇朝次帝,位同帝王,有几个幕后之臣又有何关系?是不是处子之身,很重要吗?”零卓亦是拉下脸来,话也不再顾及对方是长辈而客气谦逊。

对方既然毫不遮掩,那么自己又干嘛虚与委蛇,干脆的亮出双方的目的,反而干干脆脆。

“若是是,那么殿下您,便不能做我们轶族母神蛊的宿主了。那凤公子身体中的蛊虫使得他成为另一条母神蛊的宿主,他若是已经与殿下结合,那么,殿下便已经是为蛊虫献祭,便是被污染了,不能被母神蛊所接纳。”阿祖嬷嬷话说至此,本是无神的眼中闪过一道利光。

零卓亦是眯起眼眸,看来,南齐所听到阿祖嬷嬷要轶若雪对自己下手是在自己病重之前,那时她初到轶族,阿祖嬷嬷还以为她是处子之身。所以才有了劝说轶若雪留下子嗣的话来。

但不管怎样,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说起来着实可笑,谈何污染不污染之说?她与凤云鹤两世相识敬彼此为知己,从未行过夫妻之事。

况且就算是有,又与他人何关?!

零卓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既然如此也无他法,阿祖嬷嬷劳烦与我走一趟吧,将云鹤换回来,他既然也是母神蛊的宿主,那么也对轶族有利不是吗?”

“你懂什么?!”阿祖嬷嬷爆喝一声,拍案而起,颤颤巍巍的忙去扶住一旁的拐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上神把他安插进来有何用意,老妇人最是看他不惯,上神若是真的顾念轶族,就不会在数百年前让离鹤堕仙利用若雪,数百年后的现在再让这个凤云鹤馋和进来!”

阿祖嬷嬷痛心疾首的说着,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胸口如破风箱一般呼哧,慢慢眼角沁出泪来:“老妇人早就劝说过阿雪无数次,阿雪却不肯听老妇人的。他却不知,老妇人曾用洞幽术看到过,这个凤云鹤魂魄深处的幽幽紫光,与当年那堕仙离鹤一般无二……”

难道凤云鹤是堕仙离鹤?

零卓悚然一惊,忍不住上前抓住阿祖嬷嬷的手腕:“这些轶若雪知道吗?”

“怎么可能让阿雪知道!老妇人宁可死也不能告诉他。”阿祖嬷嬷咬牙说的坚决,眼中闪着的恨意凛然。

而在此时,地动山摇,整个寨子中纷纷落下的雪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牵引,被骤风带着涌向不知明的地方。

而阿祖嬷嬷顿时惊慌爬满了每一条褶皱,她一把推开零卓,跌跌撞撞的向着门外走去。

零卓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努力站稳,亦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中忐忑不安,追上阿祖嬷嬷,跟在她身后顺着风涌向的地方而去。

第八十四章 颠覆天地

此时,随着结界被寒冰九凰的吸纳吞噬,一直坐定寻找天地间那丝月神香的银耳虎,闭着眼眸耳朵微动,鼻尖努力的嗅着,仰头探寻着具体方向。

“君上,在西南方。天启山脉。”银耳虎跳了起来,刚想蹦到林溪怀中撒娇邀功,忽而看到奕雀煌还在旁边,立刻又规规矩矩的蹲坐好,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天启山脉?”林溪与奕雀煌对视一眼,那里被巡查过不知多少遍。

“对,伦家之前也探查过那里,并没有什么发现,大概是之前被高能的结界所遮盖,如今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结界突然崩裂,灵力四散。”银耳虎答到。

“既然是叔祖都没曾发觉的结界,应该只有远古上神所设的了。如今忽而崩塌,只会是从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所导致的。”奕雀煌并没有因为变故而惊慌:“大概是寒冰九凰从内部吞噬了结界。”

一旁的林溪听的呆怔住:“寒冰九凰?!……”

奕雀煌点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你小子也太……”林溪终是将胆大妄为又吞回了肚子里。

他凤皇为了零卓可谓是做到了极致,为了保护她竟然分裂出一抹神念,这若是被人察觉后给抹杀了,他便会神识受损,再难恢复。

“你早知道会如此所以才把寒冰九凰锁进剑中由神念带着进入乾坤铃吗?”林溪问。

奕雀煌点头:“是,也不是。我下界前并没有预料到轶若雪会在我下界时为了轶族卷土重来。但龙尾玉一日不被破除,便始终是有隐患。三千年前因我一念之仁让轶族余孽逃脱,这个责任我必须背负,所以不过是时时刻刻做好了准备而已。”

林溪点头欣慰:“也亏得你早有打算,不然老夫还真的对不住零丫头,不能第一时间救她出轶族。那我便去了。”

“叔祖,我也与你一同去。”奕雀煌上前一步说到。

林溪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他去也好,神念便可收回。

于是二人坐上化为原形的银耳虎向着西南方前去。

天启山脉。

寒冰九凰吸纳了方圆十里内所有的冰寒气息,周身已经变得晶莹剔透,星光点点在羽发上流光四溢,若非它此时狭长的凤眸中闪烁着犀利的杀气,这绝对是一方绝美的景象。

轶若雪也未料到寒冰九凰的功力如此深厚,眼看如此下去,即便是他献祭给龙尾玉后所获的力量也无法抗衡,他咬牙冲着一个方向伸手,一道黑红色的光芒闪过,母神蛊出现在他的掌心。

母神蛊早就感受到龙尾玉澎湃的暗火气息,此时离得更近不禁兴奋异常,在轶若雪将它送到自己胸口前时,母神蛊毫不犹豫的就钻了进去,尖利的爪牙刨开他胸口的衣物,皮肤,肌肉,一直钻进他的心脏之上。

轶若雪咬牙忍着剧烈的疼痛,咬紧牙关,嘴角留下血来,他眼眸猩红,眉宇间尽是杀气。

察觉凤皇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背水一战在所难免。

这母神蛊本是要放进零卓心上,让她与母神蛊融合,继而与他结合产下有轶族血统和母神蛊神力的继承者。

但……他做不到,他心中只有数百年前的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高山云志的离鹤。

不管零卓是否还适合做母神蛊的宿主,他轶若雪首先就办不到与她在一起。

既然已经穷途末路,既然数百年前的那人也早已消散,那自己又何必执着,何必苟活,今日就拼死一战,也是解脱……

轶若雪眼角滑下一道泪光。

隐约中,还能回想起初见离鹤时,他温润如玉的模样,他自溪水中站起身,水珠顺着白色的衣襟滑落,薄透的布料黏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看到惊愕的轶若雪,他淡漠如斯的眼神,随即却是将万道水刃射向了轶若雪藏身的方向。

初见,杀意十足。

后来……后来他们才发现彼此目标一致。

于是便就此携手,制造出数百年前的那场动乱,就是想颠覆了这天地。

然而他们失败了,他们共同制造的第一只母神蛊不知所踪,而离鹤也惨败在德祐帝君手下,魂飞魄散。

第八十五章操控之术

轶若雪的举动让一旁的凤云鹤忽然觉得胸口一痛,那种痛蔓延进了灵魂的深处,他下意识捂住胸口,发觉却不是蛊虫作祟。

而此时阿祖嬷嬷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她昏花的眼睛却一眼就认出了被黑红色火焰包裹的轶若雪,也看到他曾经雪色的长发已经皆无,心中大惊:“阿雪……”

她脚下被石粒绊到,顿时跌跪在地,她伸手向轶若雪的方向,颤颤巍巍的似是想抓住他,痛心疾首:“阿雪…你是轶族的族长和希望,你怎可献祭………”

泪水沿着她脸上的皱纹滚滚而落。

轶若雪只是淡淡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寒冰九凰,随着蛊虫在他身体中扎根,他的灵力正在暴增。

寒冰九凰积攒的寒冰之力瞬间爆发出来,暴风雪在半空开始以极快的聚集,冰刃与寒冰自旋转的乌云中极速坠落。

“寒冰aoe……”随之进来的零卓惊愕的看着场中的情形,不由得惊怔着下意识脱口而出。

而下一秒就被为躲避寒冰飞掠而来的凤云鹤一拽就拖进山壁后,随之一道银光闪过,一道无形的结界为他们撑起屏障。

零卓露出头去看,就见凤皇的神念宛若天神降世一般悬在半空,剑尖还有残余的白光,显然刚刚是他在保护自己。

这家伙不会本来就打算借着送子酿的机会,来跟轶若雪对决吧?!

“这大凤凰也太美了。”零卓仰头看着寒冰九凰感叹。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凤云鹤则追问。

“我怕你被轶若雪刁难,所以就去找阿祖嬷嬷,想让她去换你回来,结果她跟我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俩谈崩了的时候,就开始地动山摇了,我是随着她而来的。”零卓说着一指阿祖嬷嬷,却正好与她对视上。

此时的阿祖嬷嬷在寒冰九凰的攻击范围之外,她阴冷的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零卓心中一颤,忙收回手,想起阿祖嬷嬷说凤云鹤就是离鹤堕仙,不由得回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凤云鹤。

凤云鹤亦是看到那阿祖嬷嬷的眼神,皱了皱眉便别开脸看向场中。

此时在寒冰九凰的攻势下,轶若雪周身的火焰熊熊燃烧在融化不断降落的冰刃,抵御着寒气。

眼看成为对峙之势,冰与火焦灼的状态下,一旁的凤皇赫然出手,他长剑一挑,挽了一个剑花,一道十字光在剑尖划出,射向场中的轶若雪。

“不要!”一声凄厉惨叫,阿祖嬷嬷突然跳起,奔向场中,在寒霜攻势中脚步也仅仅顿了一顿,便用肉体生生为轶若雪挡下了那一击。

她早已老迈的躯体瞬间被光刃自身体中穿过,光刃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击向轶若雪。

“嬷嬷!”轶若雪一声长啸,陡然暴涨的灵力让寒冰九凰也是为了避开而不得不停止了攻击。

轶若雪一掌对上十字光刃,用火焰吞噬掉,而后跑向阿祖嬷嬷,跪在她身边,却因为身上的火焰不能靠近她。

阿祖嬷嬷身受重击,已是弥留之际,她努力睁着眼睛,嘴角裂开一个笑容:“阿……雪,乖……”而后便溘然长逝。

“嬷嬷!”轶若雪心神最后一道防线崩塌,绝望的毁灭感将他包围。

他抬头看向凤皇的神念,又回头看向了零卓与凤云鹤藏身的方向。

凤云鹤心道不好,于是一把握住零卓的手腕:“你去找凤皇!”而后便拦腰抱起她一跃而起,将她抛向了凤皇。

零卓未来得及反应变被扔了出来,回过神来,却在半空中堪堪一个旋身落地,对着凤云鹤说到:“不许丢下我。”

而此时,轶若雪却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那你们不如同归于尽好了。”

他说着便伸手将一直攥在手心的龙尾印举起:“你身体中既然也是母神蛊,那便逃不脱这龙尾玉的控制。”

龙尾玉在他灵力的趋势下,开始散发出黑色的烟雾,一直笼罩向凤云鹤。

“孽障。”凤皇低呵着冲了过来,一道结界闪现,强制将零卓带离后退。

而本还神志清醒的凤云鹤慢慢垂下头,再缓缓睁开眼时,眼中已经变成了如墨的黑色。

“云鹤!”零卓大惊,她呼唤着凤云鹤,想挣脱开凤皇的结界,却被结界关在里面不得出。

凤皇则看向寒冰九凰,旋身而去加入战局,与它一起继续攻击轶若雪。

轶若雪被迫继续躲避寒冰九凰和凤皇的的夹击,做出应对。

但此时的凤云鹤神智已失,在他皮肤上开始蔓延出如线虫爬过的红痕。

他看向零卓后便飞身而来,抬起一掌便拍向零卓,但被结界所挡。

他面孔木讷,眼中神采皆无,却动作迅速的继续攻击着结界。

在他的攻击下,结界慢慢出现裂缝。

零卓则看着眼前的凤云鹤心中如同被撕裂:“你醒醒云鹤,你醒醒啊……”

第八十六章云鹤离鹤

泪水顺着脸颊拼命滑落,零卓再不迟疑,冲着轶若雪喊道:“轶若雪,阿祖嬷嬷说了,凤云鹤就是离鹤!你快放了他,不要再控制他!”

她在赌,赌阿祖嬷嬷没说清的细枝末节,赌那个数百年前与轶若雪几乎颠覆天地的离鹤堕仙在轶若雪心中的位置。

本与凤皇和寒冰九凰对峙的轶若雪听到她的呼喊,下意识便看向凤云鹤。

仅在这一分神的功夫,凤皇一剑穿过龙尾玉,刺入他胸口。

轶若雪闷声痛呼,握着龙尾玉的手一掌拍在凤皇胸口,将他击退被寒冰九凰接住。

本是魂体的凤皇被龙尾玉直接击中,一瞬间几近消散,被寒冰九凰的灵力包裹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轶若雪捂住胸口的破洞,任鲜血汩汩流出,他跌跌撞撞的奔向凤云鹤。

此时的凤云鹤却已经不受控制,他察觉到有人冲他而来,便转头去袭向轶若雪。

轶若雪本就功夫一般,此时又身受重伤,本想抬起龙尾玉去挡凤云鹤的攻势,但手举到一半又咬牙收回,如此一来便再难挡一掌劈来的凤云鹤,被直接拍的倒飞出去数米。停住后跪在地又吐出几口鲜血。

眼看障碍消失,凤云鹤掉头又去袭击零卓。

正在这时,一头黑色银耳的巨虎自半空闪现,一道光刃带着破空的气势直接打入了凤云鹤头顶。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零卓骤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凤云鹤口中喷出鲜血,在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倒下。

这一幕……似曾相识……上一世他亦是倒在血泊中……

这一世……血在他与夙歌一般无二的面庞上流下,让零卓战栗……

“不!云鹤!”她痛呼着冲出已经涣散的结界,跑向凤云鹤,跪在地上,任石粒划破了衣裙,努力的抱起倒在地的凤云鹤,抱着生死不知的他,手拍着他脸颊呼唤:“云鹤,云鹤你醒醒,你不可以有事,你不要死……云鹤……”

泪一滴一滴落在凤云鹤脸上,他终是缓缓睁开眼:“殿下……你怎么又哭了……”

“云鹤,你不要睡过去,醒一醒,你说过,还要带我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说过要搭一座秋千,要养一只熊猫,咱们还叫它胖嘟……你不能食言……云鹤……”眼见他恢复意识,零卓努力笑着说,眼泪却止不住的一直掉落,擦拭着他眼角口鼻开始流出的血,手却开始颤抖,这场景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你答应过我的不要不要再一次在我面前死去求你了”她哽咽着抱着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凤云鹤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对不起殿下,臣……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不行,不可以,我不允许,你不能再在我面前离开我!”零卓握住他的手,却只能无力的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

“云鹤!”

凤云鹤周身开始泛起白色的光晕,渐渐化作点点星光。

零卓努力的去阻止那些星光不消散,却只是徒劳。

然而这些星光在半空却又渐渐汇聚,一道人影逐渐清晰。

零卓仰头看着那慢慢清晰的面孔,那是凤云鹤,那是他本来的样貌,朗眉星目,眼眸狭长深邃,但他额心却浮现一道印记,随着他慢慢睁开眼睛而逐渐清晰,那是银色的鹤。

“离鹤”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的轶若雪脸上漾起了希冀的光芒,他努力伸手向那半空中的身影,却无力的落下。他也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这躯体毕竟不是神体,经受不住两次献祭带来的灵力暴增,如今随着他受伤,灵力开始四散出去。

“堕仙离鹤?!”林溪与奕雀煌自银耳虎身上跳下,看着眼前的一幕亦是惊诧的对视一眼:“他不是早就”

离鹤周身被银色的仙鹤围绕,最终化成他华丽的宽袖长袍上的银色刺绣,他手抬起,紫光闪现,一把古琴在半空中浮现。

零卓看着那飘散而起的琴穗,那琴身上一不小心留下的印痕,由最初的眼熟到肯定,那是随她而来瑞霖的名琴鹤戾。

上一世的风云鹤一直有所愿望就是弹奏一次名琴鹤戾,而这把琴在他离世后,零卓才在皇伊贤的私库中寻得。继而一直随她到过北方边境,在她因大错受罚时伴在身侧,时常弹奏聊以慰藉。

在她来瑞霖的途中,还为了阻止西贝明月伤怀,将它丢进海中,被奕雀煌捡回

如今这琴为何会在此?为何会在离鹤手中?如今的离鹤还是凤云鹤吗?

第八十七章神器鹤戾

“这把琴,本君寻了它数千年,若非在这丫头身上察觉到它的气息取回来,不知我们还要再过多久才能重逢。”离鹤淡淡的开口,无喜无悲,声音缥缈而空寂,他略显苍白的修长手指划过琴弦,一道优美的音律自空中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强大的威压。

“在本帝君面前还敢如此猖狂。”林溪怒然,一个旋身,自袖底飞出三道金光,分别将零卓奕雀煌和凤皇的神念笼罩住。他却已经腾空而起,瞬间褪去肉身凡体,露出本来面貌。

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长至膝间的长发在身后松散的用绳索束着,在他腾至半空时,身上的窄袖衣袍已经化作了宽袍氅袖,整个人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此时恢复原貌的德祐帝君冷冷的看着离鹤:“区区堕仙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再为祸人间,当真是可恶至极。”

“你杀不了我,曾经是,现在也是。对我来说不过是经历几次人界轮回,便可再度复生。帝君又何必多此一举。”离鹤神态自若的弹奏着曲子。

“那本君若是把这琴也毁了呢?”德祐帝君冷笑着说道。

离鹤抬眸看向德祐帝君,神色清冷道:“此乃古神器鹤戾,乃是天地造化所生,稳定天地灵气之物。德祐帝君竟然有毁掉的念头,是想这万物生灵给本君陪葬吗?”

“这天地间的万物与其被你一次一次的玩弄摧残,还不如死个痛快。”德祐帝君说着,手中已经闪现一把窄剑,剑指离鹤便挥了过去。

离鹤冷笑连连,琴声骤变,一道扫弦的光刃便劈向了德祐帝君。

两人战在一处。

而奕雀煌在银耳虎的协助下与零卓还有凤皇的神念,寒冰九凰汇聚在一处。

“阿卓,你没事吧?”奕雀煌上前扶住零卓。

若非这家伙与林溪不早不晚的赶到,凤云鹤不至于再一次死在她面前,零卓心中有些赌气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上前一步看着半空中缠斗的二人。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银耳虎粗犷的声音乍然响起。

零卓回头一看,凤皇的神念此时身影闪烁,已有逐渐变淡的趋势。

“怎么回事?”零卓急忙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查看,手伸出去,依旧自他手腕处穿过。

凤皇的神念转头看向奕雀煌,再回看零卓,目光落在她满是哀伤的眼眸上:“我本就是他为了保护你而抽离出的神念,如今被龙尾玉重伤,他也会受损,难以健全……”

零卓咬着嘴唇低头不语,脸上却有一滴泪滑落下来。

“什么是感情,你应该比我要懂得多。但我却知道,珍惜眼前人……”凤皇的神念清浅的笑着。

“好想……再喝一杯子酿啊……”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慢慢消失不见。

而环绕着他的寒冰九凰还有他的佩剑一同如轻烟被悬在半空的乾坤铃吸纳而去,乾坤铃飘落在零卓掌心。

零卓握着乾坤铃的手在颤抖,呢喃:“我答应过你,再多些酿子酿给你的,如今你却……”

一旁的奕雀煌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自他再看见零卓,便是看着林溪为了阻拦凤云鹤袭击零卓,情急之下而下了死手。

却不料零卓看到凤云鹤死去会那么大反应,她撕心裂肺的呼喊说出的那些话,无一不如锋利的刀刃割着他的心。

而此时,又看她对自己的神念的陨灭而痛惜,奕雀煌只觉得自己心里酸的很,凤云鹤那厮也就罢了,但自己吃自己的醋……这上哪里评理去……

这抹神念的缺失,会在他神识上刻下烙印,如今他是凡人之躯尚没有感觉,但一旦回归天界,只怕要痛上个几百年。

零卓深深地看了一眼场中衣袂翻飞的离鹤,叹了一口气,对奕雀煌说:“既然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我们走吧。”

“嗯?”她突然对自己开口,奕雀煌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想知道胜负吗?他……凤云鹤……”

“他不是凤云鹤,凤云鹤已经被你……被林溪杀死了,如今的离鹤……与我无关。”零卓咬紧嘴唇竭力忍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那……叔祖呢?你不怕他……”奕雀煌提醒,欲言又止。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走。”零卓心中无名之火起,奕雀煌这家伙真的与凤皇是同一个人吗?那么凌厉果决的凤皇转世后怎么就婆婆妈妈的。

看零卓赌气向结界外走,一旁的银耳虎却化作了猫儿般打小的模样蹦跳着就上去抱住了零卓的腿。

第八十八章 兽中人妖

零卓只觉得右腿一沉,怎么抬也抬不起来,低头一看就看见一脸娇憨的银耳虎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

“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还在努力的做出萌萌的姿态,零卓忍不住便脱口而出。

“伦家可是神兽,银耳虎。”银耳虎自知自己嗓子粗,此时努力的捏着嗓子用尖利的声音回到,只盼望第一次见到零卓能留下个好印象。

零卓被呛咳了几声,捂住胸口:“神兽中也有人妖不成?”

银耳虎不知人妖其意,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奕雀煌:“太子殿下……”

“它……确实有兽中人妖的潜质。”奕雀煌心中实则是赞赏银耳虎此举的,倒是把零卓给拖住了,很好很好。

银耳虎看到太子殿下难得的一份赞赏眼神,瞬间心中有底,也就放肆了许多,顺着零卓的衣衫就爬到了她肩头,用头顶柔软的毛发蹭着她脸颊,表情享受。

“兽中人妖……”零卓捏住银耳虎脖颈后的软皮就把它扯下来。

银耳虎赶紧摆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表情,眨着眼睛。

这一坨形似黑炭软萌的老虎,嗓音怎么就那么像油腻腻的中年大叔。

零卓转手就将它塞进奕雀煌怀中:“你自己留着吧,太丑。”

太……太丑?!

银耳虎瞬间如遭雷击,它自认为可是上三天神兽中独一无二的好样貌,黑色毛发水光顺滑,银耳酷似银月弯钩,大眼睛如同撒下星辰的黑曜石,今日竟然被人批做太丑…………

深受打击……

银耳虎就算在高高在上只能仰视的天界太子怀中也提不起精神来,耳朵耷拉下来,一副死了娘一般的表情。

“丑吗?”奕雀煌低头看了看:“还好吧。”

银耳虎感激的抬头看着太子殿下,心中感叹,虽说太子殿下在天界时冷酷的紧,让众神兽只有恭恭敬敬的份。

但如今接触了才知殿下也是暖心的。

“就是太黑了些……”奕雀煌又补充一句。

太黑了些……

银耳虎一口老血闷在喉头,感觉自己心脏上被捅了一刀后,接二连三的刀子又戳了进来……

“伦家要找帝君……”银耳虎哽咽着挣扎,如今对比之下,竟然还是那个总是被自己揩油的帝君最最顺眼顺心不过……

“你有没有觉得叔祖如今状态不对,数百年前他一击便毁了离鹤与轶若雪的所有绸缪,今日却只能堪堪与离鹤打成平手,这么久都无法将他压制下,就算是如今的离鹤有鹤戾,也不应该如此……”奕雀煌抬头看着场中的德祐帝君说到。

银耳虎停止了动作,安静下来。

帝君的状态它作为他的贴身神兽最是清楚不过,自百年前那一次毁天灭地的一击之后,帝君自身也受到了反噬,功力逐年递减。

对于神族来说,这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但它不能说,这是帝君的秘密,也是天界的秘密。帝君若是陨灭,这天地间暗藏的黑手便再难有人压制。

念及此处银耳虎耷拉下耳朵,它在此时也不能去帮帝君,不然只会暴露了这一消息。

奕雀煌眯起眼眸,即便是银耳虎不答,他心中也有了隐隐的猜测。

从之前帝君还是林溪时不能再探查轶若雪老巢的下落开始,他便觉得不对劲。

曾经的帝君通天彻地,怎么可能会因为上神的结界就一点也察觉不到轶族的藏身之地。

除非……帝君……

奕雀煌叹息,心中已经了悟。

“阿卓,乾坤铃借我一用。”奕雀煌自零卓手中接过乾坤铃。

零卓看他面色隐约透着哀伤,咬破了左手中指,滴在乾坤铃上,乾坤铃泛起白色的光芒,恢复了金色的玲珑材质。

不知他按了哪里,乾坤铃打开,其中的白色羽毛飘了出来被他接在手中。

在他手指碰触羽毛的一瞬间,奕雀煌的模样渐渐消散,转然而现的是一身白色银甲的凤皇。

零卓不禁睁大了眼睛,凤皇又回来了?不对,这才是真正的凤皇?

凤皇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多说,而是飞出结界,手中幻化出长剑,一剑斩向场中的离鹤。

他必须快速结束战斗,他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德祐帝君看到凤皇亦是微微一顿,这小子到底藏了多少后手。明明是让他来人界历练的啊,又是神念又是真身……真身?他怎么可以变回真身?

德祐帝君随之眼眸一闪,这小子……果真已经超越了如今的天帝……

“尽快解决战斗。”德祐帝君叮嘱,想就知道这真身有时限,但能有凤皇加入战局,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如今确实有些力有不逮,银耳虎出战到底会分走他一些灵力做引导,那么在配合上如今的自己就会弱势了许多。

但若是凤皇加入,那他便是晚辈,长辈指导晚辈作战有意降低水平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第八十九章凤皇术杀

凤皇听到指示,便手中长剑挑出一道光刃射向鹤戾,随即便身影凭空消失。

而离鹤堕仙也是用扫弦之刃挡下,下一秒便险险的避开了突然出现的凤皇来自背后的一击。

凤皇一击不中身形又隐去不见,随之而来的的则是数道身影同时自四面八方刺向离鹤与他手中的鹤戾。

“刺客?”零卓看着场中如神鬼莫测的凤皇,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就看凤皇闪回德祐帝君身边,长剑一横,光刃如疾风骤雨般射向离鹤。

竟然在瞬息间出了武道和术法两种截然不同的招式。

“法师加刺客?”零卓瞠目结舌,看着束在脑后的长发与衣袂飘飞的凤皇,心中震撼,这就是神……

而她随即就觉得自己感叹早了,凤皇手中的剑一甩,寒冰九凰再次翱翔着自剑中飞出,寒冰急刃如雨砸落在还在应对术法和剑刃的离鹤堕仙身上。

“召唤师……”零卓呆愣了瞬间。

就见离鹤抵挡不住,自半空中落下,身边寒冰碎了一地,砸落在他身边,而一道身影却扑在了他身上,为他挡了一下即将砸中他的冰刃。

冰刃自那人胸口穿胸而过,血顺着冰刃滴滴答答落在离鹤雪白的衣衫上。

是轶若雪,他本就是苟延残喘,即便是没有人来结果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如今离鹤被太子凤皇瞬间击败,他能做的尽是为他用肉体挡一下利刃。

“好……好久不见……”轶若雪努力笑着开口,血在他嘴角滑下。

离鹤看着眼前的轶若雪,他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再也不见当年那带着几分狡黠,贪玩爱笑的样子。

离鹤心中苍凉,那次大战后的这几百年来他几度转世,世世身世凄惨,世世早逝才换得再度回归仙位,重新拥有神体。

这是远古上神许他的仙位,天界诸神也不能否认的仙位。

但……如今却挡不住凤皇的一击。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的紧……

轶若雪到底也没能等到离鹤的答话,便已经支撑不住的倒地,慢慢闭上了眼睛,龙尾玉随之吸取了他所有的灵力后破碎成数瓣,失去了颜色。

离鹤则推开轶若雪的尸体,慢慢站了起来,看见不远处的鹤戾,便想走过去捡起继续战斗。

而鹤戾的掉落地方正是在保护零卓的结界前。

零卓看着离鹤慢步走来,心脏却不由得砰砰直跳。

这张面容,是凤云鹤的……

“你还是凤云鹤吗?”零卓问出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太傻,想收回却来不及。

离鹤抬眸看到她,眉头几不可查的一皱,随即面色无波:“我不会杀你。”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战了。”零卓挡住了落在她身后的凤皇的举动,话却是对离鹤说的,既然他不会杀自己,那么便有得聊。

离鹤一愣:“为什么?”

“你打不过他。”零卓握拳用拇指向后指了指凤皇。

“不分出胜负怎么知道不行?”离鹤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明明想决一死战,却还忍不住跟这个丫头废话。

“你已经输了。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凤云鹤再死在我面前,虽然对你来说,凤云鹤只是你一世为人,但凤云鹤却是我的半个知己,就算你现在叫离鹤,我也不想看到有着与他同样面貌的你,与他曾经一般在我面前七窍流血或者飞灰湮灭。”零卓竭力说出自己的想法,心中却在暗骂自己傻,这些话一股脑的说出来也不经过大脑,也不知道哪里有没有什么不对。

沉默……

正在零卓觉得气氛尴尬不知所措时,离鹤终是慢慢弯腰抱起鹤戾,转身,声音淡漠的传来:“好,我知道了。”

说着便渐渐走远。

嗯?怎么这么简单?

这下换零卓愣住,惊愕的回头看了一眼凤皇,见他眯着眼睛看着离鹤的背影没有任何举动。

第九十章 反噬失忆

“你……还杀吗?”零卓迟疑的问。

凤皇则看向她,温柔一笑:“灵儿说希望他活着,那便不杀了。”

零卓听他用曾经游戏中的称呼叫自己灵儿,脸瞬间涨红,赶紧转移目标,对着离鹤的背影喊到:“云鹤,那你也要答应我,要乖乖修炼,不要再来人界杀人。”

离鹤刚刚听到凤皇的答话本就一冷不爽的神色,却因零卓一声叮嘱又缓和了下来。

走出许远,他顿住脚,回头看了零卓一眼:“我在上三天的灵语渊等你。”

在零卓不明所以时,他便消失了身影。

“上三天的灵语渊是哪?”零卓回头问。

凤皇一脸黑线,他任由零卓劝说没出手也是因为时间将到来不及再战。

若非如此,听到那离鹤临走还约阿卓再见,他就真的想上前去把那离鹤直接砍了算了。

这家伙竟然……竟然将零卓约到灵语渊……那里可是天界的姻缘树所在之处……

“没什么,那里是天牢所在。他回到天界便会去受罚。让你到时候去给他送牢饭。”凤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哦~那好吧。他也算是为自己曾经帮助轶若雪引起的那场动乱承担后果了。”零卓欣慰的点头。

正降落下来被银耳虎好一顿缠磨的德祐帝君闻言闷咳了几声,捂着胸口拍的震天响。

“叔祖既然身体不好,便早些回天界修养吧。”凤皇对德祐帝君一礼说到。

此地当真是不易再久留。

“好……好,本君回去后会安排人来处理轶族之事,那阿卓……我们日后有缘再见。”德祐帝君话没说完便跳上银耳虎腾空离去。

零卓尚还没反应过来,德祐帝君便也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都走了,我们怎么回去啊?”零卓欲哭无泪,他如今不会还像神念一般根本无法触碰到吧?

凤皇却上前一步,弯腰将零卓拦腰抱起:“当然是这么回去。”

零卓被他乍然抱起,只觉得身心腾空后,便是失重感袭来。

瞬息后,二人穿梭在云间,她下意识便抱紧了他的脖颈,不敢往脚下看,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觉得十分熟悉。

“在那个世界时你果然曾经就在我身边,你身上的味道我那时经常闻到,却不知是什么香气,似花非花,带着清冽的味道。”零卓说到。

“这个……大概是我寝宫门前那棵沐如草的味道。”凤皇收紧了手臂,低头小声道:“可不可以商量一件事?”

“嗯?何事?你说。”零卓也算是和他的神念聊得来,如今遇上真身,倒也没有什么隔阂,自然的答到。

“你还要考验奕雀煌多久?”凤皇问。

“嗯?”零卓诧异的看着他:“这个我怎么能告诉你。你知道了他不也就知道了吗?你投身成为奕雀煌,为何现在好像你们不是一个人了似的?”

凤皇摇头:“此次强行破除封印,反噬自然是要承受的,术法消失后,我定然会失忆,或者……也许会完全忘记你……”

“什么?!还有反噬。”零卓心被提起,紧张起来。

“嗯,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能不能告诉我?”凤皇轻轻摇了摇零卓。

“我……”零卓脸红,这能怎么说?就算他之后也记不起来,那对着当事人述说内心,当真……难以开口啊……

凤皇带着期待的眼神鼓励她开口。

“时间快到了……我们直接到京师吧,之前宫中来信要我尽快折返,你若有危险还是可以用乾坤铃……”凤皇看零卓始终低着头,终是心中叹了口气,准备转移话题。

零卓却打断他的话开口道:“感情太复杂,我亏欠了夙歌,也与凤云鹤两世恩怨纠葛,这些年的风雨,我累了,你说过我们注定在一起。那么我亦不想反抗……至于……爱与不爱……”零卓凌乱踌躇的话说出来,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如果我失忆,请你不要离开我……”凤皇喃喃地说。

零卓心中一颤,抬头与他对视一眼,看着他眼中璀璨的星光和盈盈笑意,自己嘴角也不由得上扬。

“好。”

第九十一章 路遇小贩

待二人在京师城内的一处偏僻角落落脚,凤皇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之后就要麻烦你……”

而后他便昏厥,周身的风华褪去,转而是昏迷的奕雀煌。

那支白羽又回到了乾坤铃中,被零卓接在掌心,乾坤铃又恢复成朴实无华的模样。

零卓将他的手搭在肩头,让昏迷的他靠在自己肩头站稳,这时才有空打量着四周环境。

半晌,零卓深吸一口气,这是哪?……

凤皇所说会降落在京师,那么应该也就是瑞霖的国都。

眼下天光破晓,雾气寒重,零卓还好因在轶族寨子时气温低穿的厚实,而奕雀煌则不同,他自温暖的泰洲到轶族,如今再到地处北方的京师,身上的衣衫未免就太薄了些。

零卓脱下大氅给他披在身上,而后在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准备将他背起来,试了几次,却走的东倒西歪,力气不足,站都站不稳。

终于走出街巷,遇见一个推着小车的菜贩自身前推着小车而过,木质的车轮吱嘎作响。

零卓眼睛一亮,这倒是个绝佳的省力工具。

“小哥,可否借你这小车一用?”零卓急忙叫到。

“那可不行,这车可是俺平日里卖菜用惯了的。”小贩看她一年纪不大的姑娘家大清晨背着一男子走在路上,心中狐疑,抽了抽鼻子,便推着车想走。

“唉,别走,我拿东西跟你换。”零卓唤道:“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菜贩停下脚,回头看她虽是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却是容貌白净漂亮,而她背着的男子也是俊美,再看穿着,想也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说不定能结个善缘。

念及如此,他便道:“那好,俺家贫寒,家中母亲和妻儿还靠着俺这每日卖菜来赚取家用养活,姑娘若是能给个好价钱,我这车子便送给你,若是姑娘有需要,俺也能替你送这位公子送医诊治。”

这人虽是卖菜,但这话说的文绉绉的滴水不漏,即说了自家情况,又说了还肯帮忙替她推着车子送人去医馆,这种种说的明白,就想零卓念及这些能多给些,自然要远高于这车子本身的价值。

零卓抬头仔细打量了下这菜贩,皮肤偏黑,手上老茧不多,年约三十,倒也算是清秀,带着些书卷气。她不禁失笑:“你倒是很会做生意。”

菜贩摇了摇头:“俺不过是尽量让自己损失了养家糊口的工具后不吃亏而已。”

“为人到也算实诚。”零卓让奕雀煌靠在自己肩头,从耳朵上摘下一枚耳坠,递给小贩:“呶,这个给你,红宝石的,当做费用如何?”

小贩没肯接,摇了摇头:“什么玉石,俺这老百姓可不懂,再说,这坠子都是一对才有好价钱,一只只怕当铺都不肯收。”

零卓本是想留着另一只来以备不测再需要花销,如今倒是遇见个会算账的,还想把她另一只坠子也一同讨了去。

于是莞尔一笑,索性说道:“那我们可以去找家当铺把这一对坠子当了,我把其中一只的钱给你,权当雇佣你的费用,你这车子对你来说是养家糊口的工具,对我来说却是一时应急而已。所以,你若是觉得可以,那咱们便走着,不然……”

“可以可以。”小贩看她还有了反悔之意,忙开口应下。

他刚才却是想耍点小心思把另一只坠子也讨了来,想着这些富人也不会在乎这一两只耳坠子,给一个也是给,给两个自己倒是能赚了不少。

却不料这姑娘还能以退为进,倒是也把小车于她只是一时应急之用抛了出来,若是他再不卖,这一只坠子也要变成到嘴的鸭子飞了去。

论起精明,倒是他输了。

他哪里知道,零卓早些年在皇朝江湖闯荡,倒是学了不少生存本事,她本就不喜欢钗环首饰,眼下身上可典当的东西也就这对耳坠,如今初到瑞霖京师,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当然要防患于未然,一切要合理利用。

两人谈妥,小贩让零卓在原地稍等,自己推车拐回街尾的家中把菜都卸下。

再回来时,零卓看车上还细心的铺了层薄褥子,带了床被子。

第九十二章 典当耳坠

“俺看这小哥衣衫太薄,所以从自家拿了这些,都是洗干净还没用过的……”小贩忙解释。

“多谢。”零卓此时倒是对着小贩好感度上升了几分,笑着道了声谢,方和小贩一同将奕雀煌扶上了车躺下,盖好被子。

“姑娘,这前方不远便有医馆,现在咱们是不是送这小哥去看看大夫?”小贩推起车子问。

这倒是把零卓问住了,奕雀煌是因强制破除封印受到的反噬,凡界的大夫哪里能医治。

但这瑞霖,她除了认识这奕雀煌还有阿寿明月明阳,但他们如今在哪都不知道,其他哪里还有脸熟的,眼下就算是在京师,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才妥当,直接送入宫中?

就冲这木板车推着三皇子,先不说品阶低的人是不是认识三皇子,就只怕会被人误认为绑架三皇子直接拖去砍了。

“无妨,我家兄长只是连夜赶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我们先找个当铺把这坠子典当了,换些银两。”零卓觉得不给钱还让人推车出主意不太厚道,于是提议道。

果然小贩眼神一亮,人也又热情几分:“好好好,就在前面的一甲街就有咱们瑞霖最大的典当行尚品典当的分店,老字号童叟无欺。姑娘咱们可以去那。”

零卓心中一动,自古典当行多由世家大族或者是商贾世家所设立,那么这个尚品不知道会不会是西贝明月的婆家云家所开,也不知明月如今在云家怎么样了?

“好,那小哥你如何称呼?”零卓收敛心神问到。

如今她初到京师,一切未明,自是不能去给明月添麻烦。

“俺姓贺,叫贺阳。”小贩贺阳咧嘴一笑:“俺们贺家早些年也是在这北城区小有名气的书香之家,后来到我爹这一辈就没落了,家中二叔是中了举人不假,但嫌弃俺爹带着祖母没有功名便也就分家了。如今俺爹去了,俺也没有能读书考功名的机会,每日就这般卖菜为生。”

“做个商人也不见得不好。”零卓接话。

“哎呀,俺这哪算是个商人嘞,不过是赶集卖菜,这辈子也就这般了吧。”贺阳说的轻松,但神色间到底有些失落,他寒窗苦读也算有十年,但如今家中锅都快揭不开了,没有功名又没有钱,如果在这次的京师普查中不过关,就要被驱赶出京师居住了。

零卓淡淡一笑,也没安慰,而是转了个话题:“如果你现在有银两了,你打算做什么?”

“有银两?多不过几两钱,最多也就是给老祖母能换一些好药材,给儿子买几个冰糖葫芦,也能给婆娘扯几尺花布,这次京师普查也能安稳度过,俺所能想到的也大概如此了。”贺阳推着木板车,小心的避过几个石子。

“那你自己呢?如果不是几两钱,而是几百两或是几千两呢?”零卓为奕雀煌扯了扯被褥,自己也将厚氅又裹紧了些,这京师地处瑞霖偏北地区,当真是寒冷。

贺阳瞪大眼,转而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的笑起来:“姑娘可真会说笑,俺要是有那么多钱,俺可就发迹了,俺早就平常卖菜最常经过的那家瑞福楼,就整天琢磨,要是瑞福楼是俺的,俺就该怎么经营它,怎么让它客如流水……”

零卓听着贺阳对瑞福楼的惦记和各种畅想,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在皇朝盛京开火锅店鱼羊为鲜和凤云鹤打擂台的情景,不由得嘴角挂上了笑意。

那时他还是骑在黑色千里骢上的翩翩少年,谈笑间的桀骜之气在阳光下让人挪不开眼……

“姑娘,咱们到了。”贺阳带着些兴奋的声音打断了零卓的思绪。

零卓驻足看着尚品典当的匾额,落款处有云字标识,不禁失笑,果然还是明月夫家的族徽,当真巧合。

“你可要与我一同进去?”零卓回头问贺阳。

贺阳摇头:“俺就不进去了,俺在这里替姑娘照顾公子。”

零卓顿了一下问:“你不怕我多典当了钱,却不肯分给你一半?”

贺阳一愣,转而笑到:“坠子本就是姑娘的,姑娘给多少就是多少,总不会低过这车子和俺今日的工钱去。”

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零卓看了看依旧昏迷的奕雀煌,转身走入当铺。

这当铺是分号,还是这京都地处偏僻贫穷的北城区小角落,因此门面不大,内部装修倒是古朴气派。

见零卓进门,站在栅栏高高的柜台后的伙计忙笑脸相迎:“姑娘,是典当还是赎当?”

“叫你们大掌柜来。”零卓气定神闲的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记住,是管事的大掌柜。”

伙计一愣,打量了下零卓,看她衣着打扮虽是简单,但却都是上佳的材质品相。

这是来了大主顾?

伙计不敢怠慢,说了声:“客官稍后。”忙招呼另一个小伙计奉茶,自己挑帘匆匆走进后房。

没多久便有一中年人自一旁的门中推门出来,看见零卓便拱手一礼:“姑娘有何吩咐?”

第九十三章 挚爱零卓

零卓看此人衣着和姿态,这也就是这家尚品典当北城区分号的管事人了,虽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辨识自己这副坠子的来历,但到底也得拿出来给人看过后再议了。

她自荷包中拿出耳坠,这耳坠是她从皇朝时就常佩戴的。

在宫中时,内府呈送的耳饰都太过华丽沉重,她都不喜欢。

而这个造型简单精美,下面就单单一枚红宝石。平日偶尔忘记摘下,也不影响睡觉休息。

但这幅耳坠却是她从自己的私库中闲逛时物色到的,虽不知是谁送的,但能出现在她次帝的私库想必就算是红宝石,也绝非凡品,眼下正好拿来典当也不心疼。

此时耳坠托在她手中,她莹白的皮肤更是将红宝石衬托的熠熠生辉。

掌柜眼神一亮,却又皱眉,小心伸手,由零卓翻手将耳坠落在他掌心,才仔细端详起来。

半晌,掌柜的眉头是越皱越深,却是迟迟不肯开口。

“如何?”零卓开口问,只觉得再等下去,门外的两人都要冻死了。

“在下……在下不敢确认……”掌柜话说出口,自己老脸先是羞得通红。

他也算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当铺主事了,乃是云氏家生子,父亲便是前任尚品总店的大掌柜,他自幼便听父亲的鉴宝经验,也是阅读过甚多书籍。

但如今……眼下这副耳坠,却着实难住了他。

对,这幅耳坠看上去造型虽是精美简单,也就分别坠了红宝石,虽说宝石是瑞霖皇室独有的绝品红鹰眼,但看这姑娘穿着打扮,应该是官家女子能得这么一副赏赐也不算太难。

但难就难在偏偏……偏偏这耳坠的银钉之上却还刻着‘挚爱零卓’的字样,虽细小,一般人看不出来,但两只对称,皆刻着同样的字。

谁人不知零卓乃是邻国皇朝的次帝的名讳,能刻这种印记在私人物品上,就已经让人无法理解……而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却是面前这个女子拿来瑞霖典当的……

按绝品红鹰眼算?但红鹰眼是御赐之物,谁敢收?

就算收了,上面的次帝名讳,又更是比红鹰眼还棘手。

“掌柜有话不妨直说。”零卓看掌柜满脸纠结痛苦之色,便开口道。

“姑娘来自皇朝?”掌柜心下一横,瞟了两眼看四下无人,便小声问。

零卓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跳,莫不是这宝石有什么特殊来历?心思急转间她淡淡答到:“这是皇朝的故人所赠,我本人则是咱们瑞霖土生土长的。”

闻听此言,掌柜倒是露出释然神色,这姑娘应该就是有些来历罢了,哪里就会是那次帝本人。

于是他也不隐瞒,上前拿着耳坠给零卓看那耳钉上的刻字。

“挚爱……零卓?……”零卓惊愕的念出上面的字,与掌柜的面面相觑。

“这红宝石乃是咱们瑞霖皇室所用的绝品红鹰眼,但真真是稀世的则是这上面的刻字,在下是绝对不敢收啊。”掌柜的此时也是一脸的遗憾,如果真的是那次帝之物,这在瑞霖若是被那些崇敬她的读书人所知道,只怕要卖出天价去。

偏偏这上面刻字和用料摆明了就是瑞霖皇室中人所赠与,若是被当事人知晓此物不紧回返瑞霖,还被收当后出售,只怕要封了尚品当铺所有门店。

而零卓此时心中则是恨不得把门口昏睡的奕雀煌扯起来暴揍一顿,她眼下就这么一对耳坠可换钱,偏偏好巧不巧还是他当年去皇朝时奉上的珍玩其中一件。

有事没事闲的是有多无聊才会有人在耳坠的钉上面刻字!!!

零卓暗中咬牙运气好久才压下火气,抬头对掌柜说:“我路经此地,一时手上银钱不够所以才想这把此物活当一段时间,过些时日便会派人取回,并非就全然死当了去,掌柜不必惊慌。”

“姑娘需要银钱直说便好,但此物我们尚品是决然不敢收。”掌柜拱手说到。

“那样我会心中不安。”无事拿人钱财,哪里会花的心安,零卓想了一下说到:“掌柜稍等,我去去就回。”

她突然想起外面某人身上或许有可以典当的。

第九十四章 暴露身份

她出了门径直便走向奕雀煌,看他还在昏迷不醒,摸了摸手,却还温暖,想也不是太冷。于是揭开被子就看到他腰间的玉珏,不由得脸上一喜。

一旁的贺阳虽不明白但也没多问,眼看着零卓利落的把那玉珏取了下来。

零卓重返当铺,将玉珏放在桌案上:“掌柜的,既然那个不能收,那便当这个吧,活当死当都可以。”

掌柜的随手拿起玉珏,下一秒就直接跪在地,颤抖着双手将之举过头顶,几乎快要老泪纵横:“这……这乃是皇子信物……”

零卓刚呷进口的茶顿时没忍住喷了出来,慌忙捂住口闷咳几声。

这是老天要绝她吗?

但此时掌柜的已然变色,只见他站起身指挥伙计:“你速去报官。你赶紧抓住门外她的同党。你快点关上店门,此人定然是先前官府悬赏捉拿的飞天神盗无疑!”

零卓看着他指挥若定,众伙计行动飞速已经关了店门,顿时无语,这掌柜未免太有想象力了些,她若是飞天神盗,岂会自己自投罗网?

不过眼下要硬闯出去?

会被全城缉拿吧?

自己带着个昏迷的三皇子又能去哪?

或者直接把奕雀煌身份亮出来?

普通人又哪里认识他?

再者怎么解释本远在泰洲的三皇子一夜间回了京师,还昏迷了?

不过是想换些银子用,怎么就这么麻烦……

也怪她看也没看那玉珏便交了出去,零卓欲哭无泪。

但也就郁闷了片刻,她便想起一人来,那人此时应该还在瑞霖。

若是能联系上他,或许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了。

但此时也只能等,等官府派人前来。

念及如此,她也不慌了,转身坐到太师椅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掌柜,不如你把门口随我而来的人带进这店中来吧,你好看管,也免得他们在外面受寒,再说你的小伙计在外面不也会受冻吗?”

掌柜见她从方才的一瞬间错愕,到现在都气定神闲,反倒愣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也很有道理,于是忙命小伙计把贺阳推搡了进来,没片刻又把奕雀煌连人带车推进店中。

也亏得他门店内场地还没小到一个木板车都放不下去的地步。

如此一来,众人便开始了等候。

贺阳这种老实巴交的底层百姓一听到要被官府缉拿,早就吓的腿软,早知道就不该贪图这点东西,天上哪里就有掉馅饼的事哟,只可惜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但愿官老爷能明察秋毫,他跟这女子真的只是刚刚认识啊……

京师京兆府衙,刚点卯完的捕头李大志正准备带人出门巡街视察,便看到尚品当铺的小伙计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飞天神盗被他们关在店中了。

李大志初听神情一震,但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飞天大盗大早晨的被关在当铺?

骗鬼呢?

但既然有人报案,就算不是飞天大盗也定然是遇上了歹人。

李大志忙张罗了几个弟兄正想前去,临出门时,却恰好遇上了刚上任第一天的新府衙战北伯世子,府尹叶字秋下马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李大志和众人忙退到一边行礼。

战北伯可是世袭的伯爵。

这位可是响当当的京师二世祖,打马逛青楼斗蛐蛐赌博无一不是这位的心头好,家中通房小妾排出两里地,简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大祸害。

第九十五章 京兆府尹

李大志自是瞧不起这种声色犬马的贵族子弟,谁人不知当今圣上和皇族无心朝政,任由这些世家大族为了混些政绩或是功名往衙门和六部中塞人,惯的这些蛀虫将好好的瑞霖蛀成马蜂窝。

眼看叶字秋已经走过,李大志便想带人开溜。

“李捕头,这是要去哪?”身后叶字秋的声音悠悠传来,将李大志的脚步勾停。

“下官这是要去捉贼。”李大志忙回身拱手作答。

“做贼?”叶字秋本是因困倦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追问:“大早晨就有贼人出没?在何处?本官跟你一起去。”

“啊?”李大志万没有想到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还想去捉贼。

“啊什么啊?给本官带路。本官新官上任,就碰上毛贼,此火必得好好烧一烧。”叶字秋大手一挥,带头走出衙门,又早有机灵的跟随将马又牵了回来。

见他翻身上马,李大志无可奈何只能给手下使个眼色,让他在前给叶府尹带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尚品当铺,将当铺围的水泄不通,顿时引得周围的商户和行人驻足围观。

掌柜瞧见官府来人,忙打开门将人让进店中。

“李捕头您可来了。”掌柜上前抓住李大志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指坐在太师椅上姿态闲适喝茶的零卓:“就是这女子,今日我们一开门就来典当。”

李大志顺着他手看去,就只见一银发女子,年不过双十,肤色雪白无暇,眉若远山,一双柳叶眼深邃却灵活生动,她就那般坐在那里一句话没说,抬眸看向正纷纷入门的众人,却偏偏带出了巍峨高深之感。

“啧啧,这就是贼?这若是贼,本官倒是甘愿倾尽府中家产来换此贼一笑。”叶字秋一走进门就看到了零卓,他眼睛就在没挪开过,甚至此时眼中的贪恋之色毫不遮掩。

“府尹。”李大志抱拳一礼。也算是给掌柜一个提醒,谁才是眼下最有权势的人。

掌柜心领神会,立刻上前跪倒在叶字秋脚前:“大人,您要做主啊,这女子手上有皇子的玉珏还有皇室中人赠予皇朝次帝殿下的信物。肯定来历不清不楚。”

叶知秋的出神被打断,便皱眉,听到玉珏和信物二字时,便皱眉,不耐烦的冷哼一声:“你不将证物呈上来,本官如何给你做主?!”

“证物……证物在她……”掌柜又指向零卓,嗫嚅。

“府尹?管这京师治安和民事的?”零卓放下手中茶盏,一手放在太师椅上支着下巴,开口问。

叶字秋看美人开口,便精神抖擞了起来,忙凑上前来几分,带着几分讨好和炫耀:“正是,本官也是咱们瑞霖战北伯的世子,世袭的。”

“战北伯?很厉害吗?”零卓若有所思的问,皇朝爵位划分和瑞霖好像不一样。

“那是当然,我家姑姑可还是先皇后。”叶字秋只觉得这美人骨子里就透着高不可攀的感觉,于是恨不得把自家八辈祖宗的功勋战绩都罗列出来看能不能引的美人称赞一句豪门世家。

而周围众人此时脸色精彩纷呈,看戏的尴尬的羞耻的,连同之前还瑟瑟发抖缩在角落的小贩贺阳,此时眼看府尹如同狗腿子般的样子也是瞠目结舌。

“那你也经常出入宫廷了?皇子认识吗?”零卓接着问,拿了一旁的鸡毛掸子撑在越来越近的叶字秋胸前,阻止他再靠近一步。

叶字秋胸口顶着鸡毛掸子心中窃笑,美人倒还挺会玩,鸡毛掸子,这是什么新玩法吗?

倒是跟自家最妖娆的小十七还没玩过这个,想起这些,他不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只觉得近在眼前的美人今日要是吃不到嘴,只怕会抱憾终身。

“自然是见过。”不只见过,还经常被二皇子当孙子一般教训,熟的很。叶字秋抓住鸡毛掸子的一端,正想一把将零卓扯入怀。

这倒是巧了,还真歪打正着遇见能认出奕雀煌的人。

零卓冷笑着一脚踹在他胸口,一指一旁停着的木板车上,此时刚刚苏醒坐起来的奕雀煌:“那你认不认识他?”

第九十六章确定身份

叶字秋被她冷不丁踹趴在地,摔了个狗吃屎,疼的龇牙咧嘴,正想暴怒,抬头就看见那木板车上面坐着的人,顿时伸出去指向零卓的手开始发抖:“二殿……殿下……您怎么在这……”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二殿下您……”叶字秋哭爹喊娘的趴伏在地痛哭流涕,半晌,却没迎来惯常的一脚将他踢翻,方抖着抬眼偷看。

此时的奕雀煌坐在那,手还扶着发痛的额头,他此时只觉得如同被凌迟过一般,身上无一处不痛,听见二殿下三个字时,方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来看。

“泥鳅?”奕雀煌有些拿不准眼前这哭的脸成花猫一般的人到底是谁,只觉得有些眼熟,便脱口而出。

正哭的如同死了娘一般都叶字秋浑身一个激灵,这称呼……

“三……三殿下……”二殿下与三殿下外貌有几分相似,认错也正常,但打小将他拳打脚踢的二殿下哪里会叫他小名泥鳅,这是三殿下奕雀煌无疑。

“三殿下!”叶字秋哭的更是惊天动地,但却富含了感情,久别重逢的味道:“三殿下,世人都说你已经去了!三殿下……”

叶字秋膝行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奕雀煌坐在车边耷拉下来的双腿,头靠着他膝盖:“你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先前一副流氓姿态,如今却是重情义的模样,连零卓也不禁与其他人一般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二人。

“本殿怎么在这里?”奕雀煌皱着眉看着四周,看着自己身上破旧的被褥和身下的木板车,看着不远处的众人,再转头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银发女子。

看到奕雀煌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短暂停留便挪开,零卓心中咯噔一下,看来凤皇所说确实不错,眼下他竟然没有叫自己阿卓,定是术法反噬失忆无疑……

那么眼下……

零卓站起身,径直走到叶字秋身后说:“叶府尹,三殿下的身份确认无误,那还得劳烦你派人去皇朝驻扎所去将使臣请过来。”

正抱着奕雀煌小腿哭的稀里哗啦的叶字秋浑身一震,回头看向零卓,不明白为何她突然如此要求。

“今日此案非他同在,否则没办法解决。”零卓抬眸看向奕雀煌,她这话也是对他说的。

既然他已经失忆,那么没有人来确认自己的身份,那么事情将会很麻烦。

奕雀煌看着眼前的银发女子,她的样貌在他脑海中明明并没有印象,但他却看着她的眼眸说不出拒绝她的话,她眼眸中的惋惜和纠结让他心中不忍。

奕雀煌低头对叶字秋说:“那你便听这姑娘的,派人去吧。”

叶字秋看他发话,点了点头,一指李大志:“李捕头,你亲自去。”

李大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不是来抓贼的吗?怎么一会的功夫又是勾搭人姑娘,又是抱着说是三皇子的大腿哭,现在还要听‘贼’的话去请使臣前来?……

不过他到底是做捕头多年,很快收敛心神,只怕这女子来历非凡,是否是贼,那要另算。

他对零卓拱手一礼道:“姑娘可有何信物?”没有信物,皇朝使臣哪里会是他说请就能请来的。

零卓看见一旁桌案后的记账册,走过去执笔随手写下两个字,便撕下来折叠好,递向李大志:“把这个交给他。”

李大志接过后便从围观的人堆中费劲的挤了出去。

接下来又是要等待。

第九十七章 肥鱼非鱼

零卓重新坐回太师椅,对掌柜示意:“茶水冷了,换热的来,重新上几副杯盏,给三皇子和众人都递上一杯,天气寒冷,还是要多喝些热水的。”

若是说旁人还可以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做吃瓜群众看戏,但掌柜此时心中已然有数,他心如死灰,完了,彻底完了,他今日竟然走了大运,撞上了货真价实的煞神,这女子带着次帝赠予的耳坠,还有三皇子,那么她即便不是次帝本人也是耳熟能详的上位者之一……

但此时他却身不由己的按着零卓的话老老实实的煮茶端茶递茶。

而李大志领了零卓的信物出了当铺便小跑着向位于东城区三甲街的皇朝驻扎所跑去。

足足两刻钟才气喘吁吁的跑到,他喘着粗气拍响了大门,立刻有侍从出门来查看。

“去,去请皇朝使臣前往北城区参与破案。”李大志努力调整呼吸说着。

“啊?”侍从听的一头雾水:“咱家潘大人还会破案?”

李大志见解释不清,便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信递给侍从:“这是信物,你们大人看后便会知晓。”

实则他也不清楚零卓刷刷两笔写了什么,但她既然胸有成竹,那便肯定是有所依仗,这么说应该没毛病。

侍从虽是诧异,但也没有推辞,接了便向府内走去。

皇朝使臣潘非鱼此时正刚梳洗过享用早膳,今日不用觐见瑞霖帝王,也不用去瑞霖学院讲学授道,他便多睡了些时辰。

今日膳房做的饭甚合他胃口,清粥小菜,看起来就有食欲。

睡了一大觉,如今看见饭就在眼前,肚子便咕噜噜的叫嚣着要快点接受食物的洗礼。

他伸出筷子夹起一颗琥珀鸡蛋……

“大人,大人……”侍从急促的声音传来。

潘非鱼手一抖,琥珀鸡蛋掉落桌案后弹跳而起落向地面,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在鸡蛋落地前便接在口中而后便没了踪影。

潘非鱼将筷子拍在桌案,暴怒而起:“何事惊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这颗鸡蛋乃是母鸡辛苦所下,而后又经厨子精心烹饪,油汁酱汁色泽俱佳……”

“大人。”侍从赶紧递上书信:“门外来了京兆府的捕头,前来请大人去参与破案。”

潘非鱼心中更是火冒三丈,劈手接过书信:“京兆府算是什么东西,本官可是代表皇朝,他们要本官参与破案就参与破案……吗?……”

他打开书信后瞬间语结,那纸上肥鱼二字出奇的潇洒漂亮,一看便出自那人之手。他话也说不利索。而后自桌后跳起:“来人在哪?算了,本官这就立刻马上前去,立刻牵马来,快快快!”

几道快还未落地,他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一阵风似的冲去了外府,留下侍从呆怔在原地。

潘非鱼带着人骑马随李大志来到北城区一甲街的尚品当铺时,门口已经有二皇子的亲卫黑骑营的人守在门外。

而不出意料,瑞霖第一宠弟狂魔二皇子奕雀策也正巧打马前来,看到潘非鱼,倒是很意外。

这位皇朝未递国书便来的使臣,平日里每次派人请他入宫与他商讨这次来使的正事都推三阻四,三请四催都不见踪影,这也便罢了,住在皇朝驻扎所一两个月了也不见告辞离去。

潘非鱼自然也诧异二皇子怎么也在此时到这里来,还带了他的亲卫,如此大阵仗,但他此时心中底气十足,也不怕他。

两个人此时都有更重要的人要见,都来不及多跟彼此寒暄,点了个头,便都下马就往门内冲。

在门口还撞在了一起,不由得都在心中暗骂这当铺门面真够小的。

一迈脚进门。

“小弟。”

“殿下。”

奕雀策冲过去抱住了亲弟弟。

潘非鱼扑过去抱住了零卓的腿。

“哥,你勒的我喘不过气了。”

“死肥鱼,你能不能注意仪态!”

两人同时开口,奕雀煌与零卓对视一眼,而后便从各自眼中看到那抹默契,零卓别开脸,奕雀煌也回头继续推开亲哥哥的拥抱。

第九十八章 次帝殿下

潘非鱼立刻蹦了起来,带着跟在身后的人齐齐单膝跪在零卓面前:“参见次帝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零卓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如此一来,众人皆惊,不止刚来的奕雀策,连同之前在场的众人在内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皇朝的次帝零卓?

来自异世曾经皇朝龙脉的拥有者,与皇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零卓?

皇朝帝王皇伊贤最为看重的妹妹,送半壁江山为她当依仗的零卓?

原来她如此年轻,甚至还是个少女。

原来她一头银发并非虚传……

只是她为何在这?

这可是瑞霖啊,这在皇朝与帝王比肩,千万人之上的角色为何会在这样一个早晨出现在瑞霖京师贫民区的一个当铺?

等等,她之前可是带着三皇子奕雀煌来到这里的……

“小弟,你为何在这?还与次……次帝殿下在一起?”半晌,奕雀策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第一个问题,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奕雀煌捂住额头,他只觉得只要去努力回想跟她有关的事,头就会像炸裂一般疼痛异常。

“别想了,别想了。”看见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奕雀策忙制止弟弟。

他转头看向零卓,略一迟疑,还是上前来拱手一礼:“殿下,请问,您为何会带着我三弟在此?”

“他失忆了。”零卓淡淡的说,看向奕雀煌,与他对视的眼眸中满是纠结:“至于我们两个怎么到这的,恕本殿无法奉告。”

难道告诉你我们飞过来的吗?开玩笑,她敢说,这些人敢信吗?

“那他为何失忆了?”

术法反噬……这个不能说,不好理解。

“无可奉告。”

“那他失忆之前与您在何处?”

天启山脉,轶族老巢……太复杂没法答。

“……无可奉告。”

“那您为何会来瑞霖?”奕雀策接连收到无可奉告,此时心中已经憋火,索性直接问。

零卓略一思忖,觉得这个可以说。

把目的直接抛出来比较干脆利索,冲奕雀煌扬了扬下巴:“呶,因为他,他去皇朝带本殿来的,他没失忆前,说过要娶我的。”

此言一出,不止瑞霖众人,连一旁本得意洋洋听自家殿下几个无可奉告,把脾气火爆不好相处的奕雀策砸的头晕的潘非鱼,脚下一个踉跄,腿一软,差点跪地上,被旁边眼疾手快的下属扶住才不至于出丑。

现场一片死寂。

三皇子要娶次帝殿下……

这是什么爆炸消息……

奕雀策脑袋嗡嗡直响,只觉得耳朵里被塞了一群小人,叫嚣着弟弟要被人抢了,那人还是邻国皇朝的次帝,惹不起,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小弟去皇朝他知道啊,小弟回来他也知道啊,小弟捉什么要犯凶手他也知道……但……关皇朝次帝什么事?

此时,濒临崩溃的不止他一个。

“殿……殿下……陛下知道吗?”潘非鱼努力稳住心神问。

“哥哥……知道吧。”零卓想了一下,之前跟皇伊贤说过奕雀煌的来历的,他算是知道的。

“陛下……下……下……不反对?”潘非鱼颤抖着声音追问。

“反对也没什么用啊。”零卓无奈摊手,君权天授,老天爷让她跟奕雀煌这辈子绑在一起,哥哥是帝王也没权利反对啊。

但在众人耳朵里就变了味道,皇朝的帝王是反对的,但次帝殿下一意孤行,任性的非要跟三皇子回了瑞霖。

由此可见次帝殿下这是先看上了三皇子,还有可能……是次帝殿下强行跟随三皇子回瑞霖,要他娶她。

要知道瑞霖三皇子奕雀煌可是有名的好脾气好性格,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平日里与世无争,最是好说话。

而这位皇朝的次帝传闻却是个杀伐果决,行事狠辣又十分出格不羁的女帝。

于是,颇具同情的目光纷纷投向奕雀煌,难道三皇子要随次帝回皇朝去做幕后之臣吗?

第九十九章 谁来娶谁

要知道数年前次帝的幕后之主凤氏云鹤薨逝后,这位次帝殿下的紫宸宫一直空置。

虽也传闻与那皇朝的大将军夙歌有些过往,但眼下却真真正正实打实的在众人面前说要和三皇子成亲。

潘非鱼此时是最不淡定的,夙歌是他的知己好友,他与零卓的过往潘非鱼看在眼中,还曾出手为他们牵线,但如今,零卓也是在他面前承认要嫁给瑞霖三皇子……

惊天巨雷。

“殿下……”潘非鱼热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却不能说,也不能问。

零卓知道他的所有心情,她心中又何尝好受,先前与奕雀煌定下三年赌约,三年后她可以自由。

但她得知他要承受的后果之后便心软了,直到处理轶族之事后,答应凤皇,即便是他失忆也不要离开他。

如今,他真的失忆了,她若是狠心便可以现在就走,回皇朝,去北境,去找夙歌,那么便天命也拿她无可奈何,谁让他奕雀煌失忆了呢!

但是,却不可以,放下的感情不能再拾起,于人于己都是伤害。

而,承诺过凤皇的话也不能食言,只为他曾守护等待多年。

失忆了又怎样,不影响嫁娶。

零卓胸膛起伏,终将所有情绪都强制压了下来,瞬了瞬双目,清浅一笑,上前扶起潘非鱼:“老潘,平日里你最是老成持重,今日怎么还一跪再跪,我可不会给你涨俸禄,你想多要些银子过年还是回朝去找哥哥。”

“阿卓……”潘非鱼看她就此打算轻轻揭过不想给他个明白话,忍不住轻声唤了句她名字。

“哎呀,咱们回去我自会跟你说清楚,你看看这些人大眼瞪小眼的我怎么说。”零卓暗中狠掐了他胳膊一把。

“好好好,放手放手。”潘非鱼脸上还挂着泪珠,被她掐疼,龇牙咧嘴的眉眼皱在一起。

一旁的奕雀策和奕雀煌对视一眼,他们离这二位距离最近,自然把他们的对话和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早就听说这位次帝殿下是最为不守规矩的,从不按常理出牌,今日得见,只觉得这性子也是外冷内热,跳脱不羁。

奕雀策不禁咂舌,再看自家亲弟弟,从来与世无争淡然处事的性子,这两个人怎么就会走到一起?老天瞎眼了吧?

但在奕雀煌看来,这姑娘虽是第一次见,容貌并没有印象,但却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感觉很奇怪,想抓又抓不到,看到她,自己的大脑就一片空白,就好像记得全世界,唯独就没有她,没有关于她的任何只言片语。

奕雀煌暗中叹气,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他失忆了?这失忆倒是奇怪,他认得哥哥认得叶字秋认得瑞霖的种种,却偏偏不认识她。

而她却是因为要与自己成亲才来瑞霖,这样一个本应独一无二的存在如今在他心里却毫无知觉,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些话,明日就会传遍街头巷尾,被人议论纷纷。

那么,没有感情也应该按她所说的嫁娶吗?

谁嫁谁?

三皇子迎娶三皇子妃?

还是……次帝迎娶新的幕后之主?

第一百章 有趣的人

奕雀煌看向零卓,与她对视也没挪开视线,他在审视着她。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容貌上佳,气度不凡,看脾气……从她暗中掐使臣的模样来看应该不算太好,但从看见她第一眼到现在,也没什么发飙的举动,那么性格应该也不算坏。

那么再有便是她今日的行事方式,据他了解的过程推测,她本是独自带着昏迷的自己,许是累了扛不住,便随机叫了个小贩。

为付车钱,便打算典当,却不料手中所能典当的物什暴露了身份,引来府尹和捕快。

她没有惊慌,而是顺势而为,也是凑巧遇上了叶字秋认出自己。而后又叫来使臣前来将她自己的身份坐实。

行为处事进退有度,不惊慌失措也不冒失冲动。

被人质问来历,却没有遮遮掩掩,坦言相告,连嫁娶之事也摆上明面,毫不像这世间普通女子一般扭捏,倒是不怕自己赖账。

次帝零卓……

倒是个有趣的人……

念及至此,奕雀煌却是面色和缓的清浅一笑:“对不起,我确实不记得你,唯独,不记得你。”

零卓得到确切答案,被一根线悬在嗓子眼的心如今被切断了线,直直坠进深谷。

唯独不记得你……

当真是混蛋!

零卓深吸一口气将涌上来委屈的泪花逼退,勉力一笑:“没关系,我叫零卓,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奕雀煌微怔,为她带着失落却努力灿烂的笑,也为她所说的往后余生……

他没漏掉她眼中泛起的水光,就在他说唯独不记得你时己欲夺眶而出的模样,偏偏却笑着说没关系。

倔强如斯,让人心疼。

“参见二殿下,陛下得知三殿下回返,命您即刻护送三殿下回宫。”宫中侍卫的声音打破了局势。

“好,本殿这就带小弟回宫觐见父皇和母后。”奕雀策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奕雀煌,抓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与奕雀煌对视一眼,齐齐对零卓拱手一礼:“次帝殿下,今日一见匆忙仓促,还请见谅,明日宫中定会为您设宴洗尘,恭迎皇朝次帝殿下来访瑞霖。”

来访瑞霖?这是要掩盖掉她的真实来意了。

当事人不记得自己,更惶论谈什么爱与不爱,而人家的家人又因为自己的身份提防避讳,那么还如何继续?

零卓攥紧了双拳,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一笑:“好。”

零卓在众人的恭送下向门口走去,在迈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奕雀煌,心中到底难免失落:“偌大的瑞霖,今后却是要孑身一人……”

“殿下,你还有臣,臣不走。”潘非鱼紧追两步低声说。

“呵,你不追那药师堂的首席弟子魏灵语了?”零卓回头便打趣他。

“追,自然要追,臣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父母着急抱孙子,魏灵语说过臣若是有本事就十年后再去找她,若是臣依旧痴心不改,她便非臣不嫁。”潘非鱼神情轻松:“如今已过了三年了,未来可期。”

“未来可期……”零卓有些出神。

去找轶若雪之前,在奕雀煌书房与他独处的那一时半刻,自己也曾想过未来可期……

“下雪了,这还是京师第一场雪呢。咱家殿下就是身带祥瑞,早就闹干旱的京师,在殿下一来就下了雪,瑞霖的帝王可真该好好谢谢你啊,殿下。”潘非鱼抬头看着雪花,伸手去接了在掌心,欣喜的说到。

又下雪了……

零卓亦抬头看着雪花自灰蒙蒙的天空落下。

“走吧。”她收敛心神,带头走向侍从牵来的马匹,利落的翻身上马,忽而又顿住,一拍额头:“哎呀,我怎么把他忘了。失误失误。”

“老潘,派人进去把贺阳叫过来。”零卓对潘非鱼吩咐。

潘非鱼冲一人扬了扬下巴,侍从领命而去。

随即便连拉带拽的拖了那小菜贩贺阳出来,身后还跟着随之走出来的二位皇子以及府尹叶字秋等人。

“对贺小哥客气些。”零卓又翻身下马而来,脸上扬起笑意:“抱歉,一忙把你给忘了。今日本想低调行事换些银两再做打算,却不料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耳坠是当不成了。我将你喜欢的那家酒楼买下来送你吧。就当做你用木板车帮我推人的答谢了,若非有你,我今日估计要被他给累惨了,明明瘦削的一个人,昏迷了却是重死了。”零卓冲奕雀煌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第一百零一章 接受攀附

而后拉过潘非鱼:“老潘,这事就交给你了。哦,对了,你先给小哥一些现银,让他能给祖母抓些好药材治病,给婆娘买些花布做衣服,给孩子添一些新鲜玩意。”

她话说的轻松,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在耳中,只觉得刚才还自称本殿的她气度非凡,此时却像个邻家姑娘亲切可爱,没什么上位者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善变……”奕雀策冷哼,所有打他弟弟主意的人都是坏人。

“她只是对她看得上的人才露出真实一面,仅此而已。”奕雀煌自是看到了她那个白眼,此时嘴角却不由得上挑,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不是那个让她会漏出真实一面的人。

“怎么?你不会真的要给她当幕后之主吧?你想都不要想!”奕雀策推了他一下,想让他清醒些。

“也许我曾经真的说过要娶她。”奕雀煌话说出口,自己也是心跳了一下。

“不行,哥哥不同意。”奕雀策一只胳膊揽住奕雀煌肩头:“我弟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得找个温柔贤淑的好女子才配得上。次帝有那皇朝做依仗,性格定然刁蛮的很,私下里欺负了你可怎么办?”

奕雀煌闻言却哭笑不得,他哪里就是软弱成被欺负的料了?他不过是懒得争而已。

贺阳本是被人搀扶无精打采的模样随着零卓说出口的话,慢慢恢复了精神,终是普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谢姑娘,多谢姑娘。”

“是殿下。”侍从在一旁小声提醒。

“不要紧,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零卓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对贺阳说:“起来吧,好心自有好命。贺小哥以后可以开心去做酒楼大掌柜来,日后可要给我打八折哦。”

贺阳听不懂打折是何意,但也看得懂只是零卓随口的调侃,起身后脸色郑重的弯腰点头说到:“殿下,酒楼是殿下所赠,便是殿下的产业,殿下随时都可以来用餐,每年盈利账目也自会送去给殿下府上,俺只拿工钱便好。”

零卓眼神深邃了些许,却笑意不减,终是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而是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的一笑。

回身走了几步,翻身重新坐回马上。

在高头大马上淡淡的扫了一圈众人,一甩缰绳,打马离去。

贺阳心却突突直跳,他那点小九九应该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他是想借此机会能永远攀附上这棵大树,从而扶摇直上。

但她没说话,这让他有些不安,但也是好事,她至少没否定拒绝。

那么只要他能做好酒楼,能盈利,能扩大经营,那么便能攀附得上。

也是贺阳好命,眼下零卓并不拒绝有野心有梦想的人才投靠,她在这瑞霖毫无根基,正是要扎根稳固实力的时候,贺阳能不能用,是否好用,就得交给时间来印证。

而见如此,一旁的两个皇子却是彼此对视一眼,各自若有所思。

翌日一早,宫中就派来了迎驾仪仗前来。

零卓则是有些没防备瑞霖如此郑重的迎接她,好不容易脱离轶族掌控,人便不免松懈,想睡个懒觉,却被人三催四催的不得不起床,因此脸色已经拉了下来,差到了极点。

梳洗过,用过早膳,又在侍女的协助下换上了自己的朝服带上御冠,这才施施然走出门接受来臣的跪拜后,诵读瑞霖皇室相邀她前去赴宴的陈词。

结果这陈词又长又夸夸其谈,从皇朝瑞霖邦交百年到如今两国贸易,零卓听着听着便没了耐心,她身着朝服,御冠又颇有分量,于是直接走下高阶,越过来臣便向府外走去。

瑞霖能来接驾的大臣自然不是等闲人等,乃是瑞霖朝中的战北伯叶源,也就是叶字秋的亲爹。

昨日的事他自是早就清楚明白,也知道自家儿子昨天在这位次帝面前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说句真心话,他是实在不愿意揽这差事,但谁让他儿子昨天走马上任第一天就办砸了这么大一件事,然后就被陛下惦记上了,直接点名让他今日来迎接这位次帝殿下入宫赴宴。

战北伯自己读那文绉绉的陈词都已经心浮气躁,他一武官出身的汉子,这种绕来绕去的东西让他只恨不能拿剑砍了写这陈词的人来出口恶气。

但见次帝殿下面无表情的听了没多久便拔脚就走,战北伯反而有了一丝窃喜,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触,不是他一个人觉得这陈词老套又没有意义的啊,你看人家次帝殿下,可是天下读书人最尊崇的帝师,她都听不下去,写的绝对就是烂,烂到家了的那种。

第一百零二章 了解过去

战北伯收了陈词便丢给一旁的属下板起脸:“还愣着干嘛,没看见殿下都已经走了吗?还不快去赶紧让人开道!”

属下领命而去。

今日这宴请虽然时间仓促,但却容不得丝毫马虎,零卓虽是来的突然,但她身份地位却不容得瑞霖上下不重视。

奕雀煌早早便起身,实则也是一夜未眠,他洗漱后在自己院中站着,看着天空中依旧飘落的雪花,这雪竟然从昨日一直下到现在,还似鹅毛般大小,没有停歇的意思。

阿寿与籽阳他们却不在,听府中管家禀报,他们早在半年前随自己去了皇朝,先前传了话来,眼下应该在泰洲别院。

奕雀煌吩咐管家传信让他们尽快回返,他心中有种感觉,他跟零卓的关系他们应该最是清楚不过,尤其是去皇朝和带零卓回来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早在昨晚,他的隐卫就已经送上了关于零卓的所有资料。

虽然他还纳闷连隐卫首领南齐都不在,但这事问了几个隐卫,却没人知道南齐去了哪里。

到底给南齐派了什么任务,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零卓的信息却让他挑灯夜读,逐渐看入迷,她竟然来自异世,身俱龙脉,有神兽守护。

自幼与皇朝帝王皇伊贤相伴,而后帝王为了保护身份特殊的她,而分了半壁江山与她。

她骑射琴棋书画样样俱佳,而且师承皇朝两大将臣,又有年少便成名的战神夙歌教导,武艺也是不凡。

她所实施对皇朝学府千阁学坊的改革,所带来的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还有新颖的教学理念和想法,更是大力推动了皇朝的国学发展,促使皇朝从政治经济和人才培养全方面的国力提升。

她是万千学子的帝王之师,受天下学子钦佩。

但她的个人感情史也被人津津乐道,各种版本都流传甚广,甚至还引起了民间各种讨论和猜测。

奕雀煌将正史和民间关于她到至今为止所记载和流传的事都看了一遍,心中已然有了些答案。

正史中所记载的次帝挚爱幕后之主凤氏云鹤,除他之外从未再纳一人。幕主乍然薨逝,次帝悲痛欲绝,当场吐血昏厥。

而野史中却记载,凤家使得手段逼迫深爱战神夙歌的次帝不得不纳娶凤云鹤为幕主。其证据便是当年夙歌活捉叛乱的皇伊楼回归盛京后,次帝与夙歌出双入对,从不避人,也不俱流言。

后来次帝纳娶凤云鹤之后也毫不避讳的与夙歌来往,两人甚至一同出游。

而在多年后,次帝自北境归朝前却突然白了一头青丝,而夙歌也吐出一口心头血,昏迷数日。

有此多方传言可见,这其中野史肯定更真实些。

但既然有挚爱的人,为何还肯与自己来瑞霖?

奕雀煌一宿没睡,便是被这个问题困扰。

当他骑马前去宫中时,却遇上零卓的车驾自临街驶过。

远远看见在百姓的跪拜迎接下,她坐在玉石装点的玉撵中,带着笑意向四周欢迎她来访瑞霖的百姓微笑,点头,问好。

是大善大恶,还是玩世不恭,或者是风流倜傥,也或者是独一无二的美好,奕雀煌平生第一次有了想去了解一个女子的想法。

还是一个自己说过要娶她却忘得一干二净的女子。

第一百零三章 重新认识

再见时,已是在宫中的蓝溪阁,零卓与皇朝的使臣一行人坐在蓝溪阁西侧偏殿喝茶闲聊。

而在正殿中,零卓的位置被安排在上首,与瑞霖帝王的同齐。

而她的下首第一使臣潘非鱼的位置则与奕雀煌的相对坐在下首,有此一来,隔着皇后大皇子二皇子,东侧这边显得人员整齐,而她那边则显得她独自一人在高台之上,颇有些孤零零的感觉。

瑞霖帝王奕泽与皇后安氏在宦官的唱喏后入殿,众人离席跪拜。

而后,次帝零卓入殿,她行至阶下,则连襟颔首算是对长辈见礼:“晚辈零卓,见过奕伯伯,奕伯母。”

奕泽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传闻中的皇朝次帝,虽是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但今日实打实的见到,还是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

这份得天独厚的气势和沉稳劲,却是连他悉心培养的二皇子奕雀策也没有的。

而她这句称呼却是十分得体,既不失帝王身份,又不失体统。

同为帝王不假,但在瑞霖,她就算皇朝的女帝也不能真的就自持身份而公然无视瑞霖帝王这个主人。

而自称晚辈,向长辈问安,却是恰当得体,这样双方都有体面,瑞霖帝王得到应有的尊重,而她自己也博得一个尊敬长辈的好名声。

奕泽爽朗的笑到:“早便听闻次帝殿下端方雅正,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谢奕伯伯夸奖。”零卓一笑:“唤我阿卓便好。”

“好好好,阿卓,时间仓促,今日瑞霖备下薄宴招待,如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了,请上座。”奕泽年过五旬,保养的很好,红光满面,一看就是为人爽朗之人,他笑的舒畅,同为帝王,这小辈毫不狂妄,处处给足他面子,让奕泽心中对零卓好感度飙升。

零卓欣然领命,入席后,方笑着说:“奕伯伯说笑了,阿卓初到瑞霖,已经见识过了瑞霖的物产丰富,还曾与三殿下一同出海猎妖,见识过了海龙,此前仅在书中阅览,到了瑞霖才见到了真的,果然非同凡响。”

奕泽一愣,下意识就侧头看了眼自己宝贝小儿子,看他正抬头看着零卓不知在想什么,就觉得心中一凉,难道昨日所听果然不错?次帝乃是为了煌儿才来的瑞霖?他们还曾出海猎杀海龙?那定然是乘坐瑞霖官方猎妖船才做得到,煌儿带她去的?

零卓亦回看了一眼奕雀煌,心道,你不记得不要紧,好在一起做过的事还有那么几件,一一亮出来不怕你不认账。

“伯父,阿卓自幼便是哥哥养大的,在家时家中也没有长辈,今日见到奕伯伯,奕伯母心中便不由得亲近了些,说话没有顾及,还请见谅。”零卓举起自己面前的杯盏,满含歉意的一笑,刚刚抛出来的好像是炸弹啊,对面竟然都静悄悄的了。

“次帝殿下,本殿的皇弟自幼性子便是个绵柔温和的,绝不是莽撞行事的人。若是有什么让次帝殿下误会了,那奕雀策在此自罚一杯,代弟弟向次帝殿下赔罪。”奕雀策举杯,却是丧着脸话说的生硬耿直。

零卓暗中摇头,瑞霖帝王选的接班人这直脾气如何做帝王?

零卓并未回敬,她看向奕雀煌,嘴角扬着笑容,眼神却冰冷,虽是笑言,却并不是在玩笑:“三殿下,今日当着伯父和伯母的面,你可要好好给个解释。是因为本殿是因为误会了你是个柔和性子便想拿捏你,非要跟你来瑞霖吗?”

如此一来,本恢复饮宴的众人瞬间静了下来,不止瑞霖一众人在竖着耳朵听答案,连潘非鱼这些皇朝使臣也都端正的坐好在等着看三殿下怎么说。

这个是影响两国邦交的大事,三皇子否定,那依照阿卓的脾气定然会有后招,但他要是承认了,那瑞霖皇室便要重新考虑三皇子未来该如何。

奕雀煌自是知道其中厉害关系,但他心中却没有什么纠结,算起来,他比零卓还大上一两岁,瑞霖成亲年纪都晚于皇朝,以至于他昨晚看到零卓十五岁成亲有幕后之主还略略诧异了一下。

但后来在一份资料中也看到民间流出次帝殿下却是个执拗性子,以至于不肯与幕后之主凤云鹤圆房,导致凤云鹤蛇毒复发身死,她懊悔不已才吐血昏厥。

如此一个脾气倔强的女子,若非真的与失忆前的自己有过往,又怎会在此众人面前不拘于女子的内敛含蓄,而是坦言相告。

“我不记得与阿卓的过往。”奕雀煌清浅的一笑,回望着零卓。

他没用本殿自称,也没用次帝殿下称呼她。却是没否定也没肯定零卓的问话,而转移了话题中心。

零卓淡淡一笑,敛下眼帘,看着转动着酒盏。

众人本想哗然,听不懂的人还想嘲笑次帝殿下一厢情愿。

“但,若是我真的倾心与她,定然不惧天下人的目光和蜚语,也不会顾及皇朝与瑞霖的万里之遥,心甘情愿为她遮风挡雨。”奕雀煌此言一出,大殿中落针可闻。

他话中的含义十分明确,他现在与零卓并没有任何关系,但却不代表未来不会有,更不代表未来有了之后会因为瑞霖因为世人言论而放弃她。

连零卓亦是一怔,抬头看向他,看着他眼中的坚毅,有一瞬的恍惚。

一直把曾经总把爱和喜欢,把宠溺展现的淋漓尽致,又十分好说话的奕雀煌当做一个心中只有情情爱爱,没有什么胆识魄力的人。

但今天,在他完全不记得她的时候,才看到真正的他。

性格绵软,沉默寡言,却心中自有谋略和胆识,只是这份谋略和胆识是否有必要,还得看他是否看重这件事,或者是这个人。

“殿下,此言差矣,殿下乃是瑞霖的皇子,怎么可能去做次帝殿下的幕后之主。”此时在陪驾饮宴的下方官员中站起一人高声反驳。

“有何不可?你们三殿下又不用继承大统。”潘非鱼身后的一名使臣出口道。

“三殿下不用继承大统,却也是我们瑞霖陛下与皇后最为宠爱的皇子,怎可能屈居于一名女子裙下做幕后之主,更何况,谁人不知次帝殿下曾经的幕后之主凤云鹤早逝,具体因为什么会让一位少年丢了性命,次帝殿下不向世人解释也就罢了,难道还想让我们瑞霖尊贵的皇子还要步其后尘吗?”另一名大臣挺身而出句句如刀似箭,毫不顾及两国颜面。

凤云鹤……

零卓把玩酒盏的手指攥紧了杯盏,面上已经冷了下来。

故人已逝,却总是被一再提及,如今仅凭流言蜚语便拿来当做锋刃再将她的心在众人面前刨开。

“砰。”一声杯盏重重落在桌案的声音,潘非鱼已经愤然站起:“瑞霖便是如此待客之道吗?我们次帝殿下的个人感情也能拿来戏言。当我们皇朝没人不成?任由尔等在此非议。”

“潘大人,不过是醉酒之言,不要当真,还请次帝殿下不要放在心上。”奕雀策出言缓解局势,但语中的袒护明明白白,那大臣所说的也正是他想说的,凭什么自己好好的弟弟就得去做次帝的幕后之主,还是续的。

奕泽与皇后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在他们看来零卓即便是次帝,但年龄摆在那,终究是小辈。小辈如何,自有小辈们自己解决,长辈若是插手,不是两国之间的矛盾最后也得变成误会。

第一百零四章 只信自己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零卓只是看着奕雀煌问。

奕雀煌却是摇了摇头:“过去之事,与我何干。”

一旁的奕雀策气结,他这上蹿下跳的阻拦次帝对自己宝贝弟弟下手,不惜昨晚给大臣下令今日借机让次帝难看,但亲弟弟一句与他何干,把一切泼过去的脏水都化为无形烟消云散。

“那小弟是想去皇朝?”奕雀策咬牙切齿。

奕雀煌摇了摇头,看着零卓问:“我曾经是如何许诺的?”

“娶我。”零卓此时心中却是莫名被开解了许多,觉得如此这般藏着颗七窍玲珑心的的奕雀煌还挺可爱,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

奕雀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同意了吗?”

零卓立刻摇头:“三年为期。”失忆的好处就是凡事都以她说的为准。

“如今过了多久了?”奕雀煌追问。

零卓一呆,竟然没有糊弄住,不是默认从现在开始算?

“呃……半年……”零卓踌躇半天回答。

“若是到期未达成如何算?”奕雀煌问。

“任由我天高海阔,自此再无瓜葛。”零卓下巴一抬,带着些得意。

“如此可见,确实是我爱你至深,主动去的找你才对。”奕雀煌低头缓缓喝了口茶水。

而奕雀策等人错愕的听完他们的对话,面面相觑,之前还对峙脸红脖子粗的众人,此时都偃旗息鼓,羞愧难当。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是他们皇子主动追人家的,把人家哄来瑞霖自己却失忆了。

潘非鱼则扬眉吐气,大袖一挥,对零卓拱手一揖:“殿下,三殿下既然已经失忆,那三年之期不遵守也罢。咱们回皇朝吧。陛下在臣来瑞霖前曾有密旨,让臣见机行事,若是殿下与三殿下没有可能,就算是把殿下敲晕了也得带回皇朝。”

哼,三皇子在瑞霖是块宝,在皇朝可不是,我们皇朝好男儿多的是,尤其是殿下挚爱夙歌,若是殿下能回去,与夙歌重聚也不无可能。

零卓正想答话,奕雀煌却开口:“三年之期未到。”

零卓语结。

“三殿下都已经不记得我们殿下,现在又何必拿什么三年之期说事?!”潘非鱼冷哼一声说道。

“约定之所以为约定,便是在其有意外情况之下也有约束力。本殿不记得阿卓,但不代表本殿不想记起她,也不代表本殿以后不会重新爱上她,更不代表她心中没有本殿。”奕雀煌一番话掷地有声,音量不大,却分量十足。

潘非鱼出言被驳回,亦是开始重新审视这位传闻中最是好说话的三皇子,这样怼人是好说话的样子吗?

奕泽则是和皇后看向奕雀煌后,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自家儿子这是认真了,只怕,是不达目的不会放手。

不过,不见得是坏事,实则是煌儿远比策儿这个暴躁脾气更适合做不动如山讳莫如深的帝王。

只是性子太淡漠了些,但如果有他看重的人或事指引,或许会完全不同了。

“那三殿下意欲何为?”潘非鱼并不妥协,事到如今,没有个结果,次帝殿下在瑞霖便是处境尴尬,是待不下去的,他作为臣子也是挚友,于情于理都应该为她讨一个说法。

奕雀煌沉默,半晌,看向零卓:“你信我吗?”

零卓不明其意,蹙眉。

“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为难我自己。若你信我会爱上你,那便留下来,我们可以重新认识。至于以后如何,天下人谁说的都不算,我只信我自己的心,也只信眼见为实。”奕雀煌解释,他不是会听人摆布的傀儡,尤其是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该如何选择这件事上,并不是非零卓不可,但也更不愿因此错过零卓。

如此处事的态度和性格倒是十二分的像凤皇,内敛沉稳而执着,零卓虽与凤皇也接触并不长,但此时却觉得,眼下的奕雀煌才是凤皇最本质的样子。

因为术法反噬,他已经忘掉了关于她的所有,反而让她能重新认识一个全新却真挚的他,是福非祸,如此看来并不是件坏事。

零卓灿然一笑,眼眸中如星辰闪烁:“我答应过你,即便是你失忆忘记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不会食言的,你放心。”

奕雀煌心如被重锤一击,而后被暖流涌上心头,这一刻,不仅仅只是感动,而是还有来自灵魂深处的触动。有些似曾相识的画面极速闪过,却抓不到。

大脑中依旧没有关于她的记忆,但她的话在这一刻已经烙印在他心中。

即便是你失忆忘记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只要是你,等多久都没关系。

他心中突然冒出这句话,以至于他再看向零卓时,眸光不再那么疏离和淡然,而是多了一抹温柔。

第一百零五章 暗中支持

眼看两位当事人已经撂下话来决定了要重新开始,众人只觉得之前的争论索然无味,各自尴尬的坐着喝起闷酒来。

而人群中有一个人却觉得这次帝殿下与三皇子莫名的合拍。

这人就是战北伯,他这人,武夫出身,世袭的爵位,常年出差剿匪平叛,看多了生死离别,也看多了朝廷中的腻腻歪歪和陷在富贵中碌碌无为的病态。

而次帝殿下这种爽快直来直去不扭捏的处事作风,还有一向绵软好说话的三皇子今日出人意外的果敢沉稳大气之言谈,让他刮目相看。

别看这两人的脾气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但细细看他们的对话便可知他们互相之间那种默契和对彼此的尊重,这是互补的天作之合啊。

战北伯暗中拍大腿,若是有一日三皇子娶要娶次帝,而不是跟次帝去做幕后之臣,那瑞霖的帝王人选便得易主了。

只是这二殿下能舍得帝王之位吗?

别看瑞霖皇室中都推脱不想继承大统,但二皇子自幼便被当继承人养着教导着,临了却换了三皇子,他岂能甘心?

战北伯偷眼看了看陛下奕泽,但看他不动声色的拍了拍皇后的手,似是安慰,便知这二人此时只怕也与他一般的想法。

唉,这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却是急不得,万一三皇子和次帝殿下三年约满后劳燕分飞,那此时想再多也是白操心罢了。

饮宴后段有歌舞助兴,好在将气氛又回温了些。

零卓陪着瑞霖帝王与皇后说笑,多讲些与皇伊贤重建皇朝盛世时的趣事和一些过往。

得知她到这个世界后不过是四五岁大小,与皇伊贤在战乱后破败的皇宫中相依为命,皇后不禁频频落泪,唏嘘不已。

瑞霖帝王则更是惊诧,皇后久居深宫,对外事不甚了解,但他作为帝王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皇朝的帝王皇伊贤登基时不过十二三岁,那时皇朝历经九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而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天降龙脉零卓辅佐社稷,以至于现在皇朝盛世更胜从前。

这其中的辛酸与磋磨,又岂是笑谈便可掩盖的。

难怪皇伊贤会分给一个小姑娘半壁江山做依仗,他所看重的不仅是她那时所具有的龙脉,更是看重这个妹妹,在困境和低谷时相依为命的亲人。

这其中,零卓又为皇朝付出了多少谁又可知?

瑞霖自然有谍报来自皇朝,零卓的幕后之主凤云鹤是因何入主紫宸宫又因何身死,瑞霖帝王是最清楚不过。

因此他对零卓并无偏见,甚至十分同情她为社稷隐忍付出。

但如今零卓与煌儿却意外走到一起,这到底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欣赏归欣赏,儿子却是宝贝儿子,他可不想儿子随零卓远去皇朝。

除非,零卓甘心留下做煌儿的妻子,否则却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奕雀策却是真正在喝闷酒,一杯接一杯,与潘非鱼偶尔的目光交错,也彼此冷冷的哼一声,继续灌酒谁也不搭理。

奕雀煌看哥哥如此气闷,便为他斟酒。

奕雀策看到自家弟弟,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短叹不断,但他都已经决定了,自己在这憋闷又有何意义?!

奕雀策看了看零卓,零卓则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继续跟帝后说笑。

显然零卓知道那大臣的口出狂言是被谁指使,她此时的态度也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

这女人,想夺走小弟,绝对没门!

奕雀策冷冷的掷下杯盏,起身称酒醉不适告退,要求奕雀煌相送。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闹点误会

然而奕雀策虽快,但也没逃过零卓的眼睛,她应对的抵挡招式,在看到奕雀策变招时一个转身便拍向了他胸口,在他不得不停下应对后,抓住这一瞬的时机,一个旋身侧踢,立刻将奕雀策踢得后退好几步才卸去力道。

虽说零卓击退了奕雀策,但也没躲过奕雀策刚刚那一脚,只不过招式变化快,她算是接了半道的力度,才拍中他胸口后给了她将他击退的机会。

眼看二人还要缠斗在一起,奕雀煌忙开口:“二哥,阿卓,天色已晚,不如改日再比过。”

二人停下来,看向奕雀煌后又对视一眼,彼此不屑的冷哼一声。

随即零卓便先一跃便到了奕雀煌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仰头到:“有些渴了。”

她笑意温柔,看的奕雀煌心中暖暖的,忙倒了杯茶水,任她就着他的手慢慢喝着。

而看到此情此景,奕雀策则在心中又骂了句,善变。

“二哥,你也来喝一杯吧,天气寒冷,驱驱寒。”

“不必了。”奕雀策摆了摆手,轻哼一声:“我身体强壮得很,也就只有次帝殿下这种小女子才需要这些。”

“你说谁是小女子!”零卓听出他语带嘲讽,立刻翻脸炸毛。

奕雀煌忙跳下车揽住她肩膀,防止这二人一言不合又动手。

好在奕雀策没有动手的意思,上下扫了一眼零卓,轻哼:“功夫倒确实不赖。”

零卓白了他一眼,不屑的客气了句:“过奖。”

奕雀策则看向奕雀煌,目光深邃带着一些不舍和忧伤,半晌,终是带着些落寞,幽幽一叹:“小弟,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

奕雀煌看了看身边的零卓,将她肩膀揽紧了些,对奕雀策一笑:“是啊,二哥,阿卓便是我的心上人,谁也不能再欺负她。”

他的话音量并不高,却分量极重。

连零卓也不禁侧目,看着他的侧颜有些出神,这句话曾经只有自家哥哥说过,他还分了一半皇朝给她做依仗,但他却拆散了她与夙歌,利用她来强大皇朝。

如今身边这个男人也如此说,但她却心中却没有怀疑,而是踏实信服。

而奕雀策却是脸色微变,这样的小弟对他来说很是陌生,他身上的自信和君临天下的强势是从未展现过的。

这是奕雀煌?那个自小连句重话都会让他泪水涟涟的小弟吗?

他是何时长大了?

平日里最不争不抢,说话最是温柔善解人意的小弟,却是接连让他觉得陌生,上次宫宴上他的态度便是,在今日也是。

原来奕雀煌始终都在维护零卓,所以说……他真的爱她……

想通这一点,奕雀策不禁捂住有些疼痛的胸口,敢情真的不是人家次帝殿下一厢情愿的从皇朝追到了瑞霖,而是自家小弟主动送上门去的。

奕雀策欲哭无泪,自己还折腾个什么劲啊,人家你侬我侬,自己倒成了非要拆散鸳鸯的罪人,得,不玩了。

奕雀策面无表情的应了句:“知道了。”而后便转身就上马,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去。

“他是真的生气了。”零卓看着奕雀策的背影有些担忧,她深知奕雀煌对这个哥哥也是十二分敬重爱戴的。

“无妨,二哥只是突然想通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而已。”奕雀煌倒是十分了解自家哥哥。

也知奕雀策已经看懂他对零卓的感情不受任何人左右,所以才觉得一直反对有些过了,有些羞恼罢了。

“不要紧吧?”零卓可不想因为自己让这最好的哥俩闹别扭,产生隔阂。

“安心,我自会去向哥哥解释。”奕雀煌揉了揉她的额发,温柔的一笑:“走吧,我先送你回驻扎所。”

零卓点了点头,安下心来,他说没事定然是可信的。

送过零卓,奕雀煌便令车夫前去二皇子的府邸。

福泽王府。

奕雀策刚走进垂花厅,管家就来报说安和郡主今日送了她自己亲手做的荷包来,本想亲自交给二殿下,但等了一下午都没有等到,眼看天色已暗,只能先回去了。

奕雀策扫了一眼放在托盘上的荷包,上面那绣了两坨乱七八糟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不禁皱眉:“这绣的是什么玩意?”

管家都为安和郡主的绣功害臊,结结巴巴的答:“……郡……郡主说……是鸳鸯。”

奕雀策翻了个白眼,拿起来翻看了下便丢在桌案上:“去拿酒,再拿些下酒菜来。”

管家应声而起去。

等奕雀煌不告而来,优哉游哉的走进门,奕雀策已经喝了个微醺。

“你来做什么?”奕雀策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满。

“自然是来陪哥哥喝一杯。”奕雀煌自顾自的走到桌案边坐下。

“你又不能喝酒,不要凑热闹。来人,给三殿下上茶,再炒两盘时蔬,上一副碗筷来。”奕雀策气归气,但这个时辰,宝贝弟弟肯定还没吃饭,身体要紧。

“咦,这是什么?”奕雀煌看到桌子上丢着的荷包,好奇的拿起来看。

“安和郡主让人送来的……破玩意。”奕雀策说着便拿过荷包随手就丢了出去。

奕雀煌一怔,二哥年后就会与安和郡主大婚,但他似乎并不喜欢安和,甚至还有些厌恶。

若是阿卓同样送荷包给自己,哪怕她什么也不绣,那也是要当做宝贝纪念的。

果然,相爱才是最重要的。

“哥,你不喜欢安和郡主?”奕雀煌试探着问。

奕雀策正想说还不是你小子整出来的幺蛾子算计我,但看奕雀煌一脸关心的模样,回过神,想来他连同之前算计自己偶遇安和郡主也是忘了个干净。

“罢了罢了。”他无奈的摆了摆手:“父皇母后都觉得好,我便没什么意见。”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只要他奕雀策想要,这天下未婚的女子还不任由他挑选。

清炒的时蔬和碗筷摆上来,奕雀煌喝两口清茶,便开始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他思忖片刻,还是对奕雀策说到:“二哥,父皇与母后便是相爱的,所以夫妻和睦,琴瑟和谐。你若是真的不喜欢安和郡主,最好不要凑合,造成如父皇和先皇后那般的悲剧,是用一生都难弥补的亏欠。”

奕雀策低头喝着酒,他心中何尝不懂,但哪里还有时间让他去遇上那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

“你呢?对于那次帝零卓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岔开话题。

提起零卓,奕雀煌却是一笑:“虽然我忘了她,但就冲她承诺过不离开便真的在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便知她是可信赖的人。而通过这些时日的了解,我想哥哥也能看得出来,阿卓性格豪爽,为人处事都甚是有原则有风骨。”

第三十五章 未知危险

许是发觉了被人注视,零卓转头看向奕雀煌的方向,待看清是他,似是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你怎么都回来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她话未说完,奕雀煌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湖心亭,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怀中,紧紧拥住。

“我还以为……你没事,就好。”奕雀煌欲言又止,转而叹息了一声。

零卓呆怔怔的半晌才回过神来,猜到想必是看前院无人,他是怕自己已经被素恋紫案的幕后凶手捉走,顿时哭笑不得,但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瞬时又将她吞没,明明该将他推开,并且指责他,但却不知为何做不到。

在零卓潜意识中已经接受了他就是君度的事实。

那么天界太子也好,奕雀煌也罢,他身上那份对自己的爱和关切是演不出来的,那份心情此时如此清晰的可以感觉的到。

很难想象,按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三年后他若真的放她走,他今后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零卓安抚的拍了拍奕雀煌的后背。

奕雀煌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我担心,十分担心,十二分担心。今日是我生辰,我要许个愿望,不许你涉险。”

闻言,零卓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喂,三皇子殿下,你都多大了,还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不是有林溪吗?我又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看不见你就不放心,更何况,那本就是因我心软留下的祸患,我不能让你来替我承担后果。”奕雀煌坚定的说。

“哦~原来是凤皇大人怕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去面临虫蛊,有损你英明神武的形象~”零卓有意打趣他。

依旧紧拥着零卓沉默了一会儿,奕雀煌才开口:“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些,不能保护你。”

零卓心莫名的一动,将奕雀煌推开些许,伸手试了试他的额温:“也没发烧,怎么净说胡话。你现在只是凡人,并且自幼因为落水并未习武,不能亲自保护我,这很正常啊。而且我自己就会武功,也并不需要你来保护。”

“但是……”奕雀煌欲言又止,神情还是有些低落。

“我不是攀附高枝的凌霄花,而是能与你并肩而立的木棉。”零卓回抱住奕雀煌,第一次认真的回应他的感情。

奕雀煌一怔,随即欣喜的紧紧回抱住她:“阿卓你……”

“咦~我的意思只是我是次帝零卓,不是说会与你怎样。”零卓转口辩解,却没有松开手,他身上的气息莫名的熟悉,像是记忆深处曾经存在过似有似无的感觉。

“没关系,我懂……”奕雀煌还未说完。

忽而他骤然抬起头,抱着零卓一个转身。

零卓心头一惊,她并没有察觉周围有任何异常。

但再低头看去,地上赫然出现几道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白玉砖上此时一片焦黑。

“是低级的烈焰术。”奕雀煌低声解释,他虽如今是凡人,但低阶术法带来的波动却还是能清晰察觉的到,这一点,奕雀煌自己也是刚知道。

而此时,零卓已经察觉周围有不善的气息袭来,随即抽出袖中的匕首,与奕雀煌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动静,冷声道:“什么人?!”

“次帝殿下,想接近你可是太不容易了啊。”一道阴阳怪气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传来,散落在空气中,让人摸不清说话者的方向。

“尔等鼠辈,藏头藏尾,接近本殿有何意图?”零卓冷冷说道,将匕首又攥紧几分。

他们此时在湖心亭,林溪和阿寿他们却没有察觉,这一点零卓一点也不相信。

想必林溪也懂她的打算,因此才让对方放松警惕,肯主动现身来与她交涉。

零卓所测不错,不过她不知林溪为了让效果更好一些,还在籽阳籽月和阿寿所在的房外设了结界和幻境。

因此,不管担心殿下状况的阿寿何时去看,都能远远的看见自家殿下正和零姑娘相谈甚欢,一来二去,他都开始自嘲自己小题大做,在临海别院殿下还能出什么事,随即便也放松下来。

而在湖心亭中的二人此时却面临着未知的危险。

前情回顾

平凡女孩零卓无预兆穿越至另一个时空。

出现在名叫皇朝的大陆,成为皇朝的龙脉。

与皇朝帝王皇伊贤结为兄妹,为保护身份特殊的零卓,皇伊贤分得皇朝半壁江山与她。

生性善良自由散漫的零卓,在权谋与利益争夺中,如一叶浮萍。

痛失幕主,离散爱人。最后与挚爱夙歌生离诀别,瞬间白首。

当一切命运伏线一一被挑明,才发现她的宿命早已被安排,除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之外,不会与任何人有善终,于是她剥离了身体中的龙脉,独自出走。

遇上命定之人。

第一百四十章 谁掌暗部

“师门?”零卓想起他们三人的招式确实是同出一路,想起宫宴上他的大局在握之态,略一犹豫,问:“方便告诉我,你对瑞霖到底掌控多少吗?之前你竟然连三年前白无双偶遇御霄兰芳都知道,那……岂不是这瑞霖其实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方便告诉啊,今后你来管暗部也好。”奕雀煌笑着说。

“暗部?哪个暗部?”零卓一愣,心中微沉:“在皇朝有暗部的分属吗?”

“自然是网络天下报的暗部啊,在皇朝自然是有分部的。”奕雀煌只做并未发觉她的异样,直言坦诚。

零卓努力稳住心神扬起笑容:“三下竟然在皇朝也派了暗部的人,当真是胆量不小。”

她掩在袖中的手却在颤抖,心中惊涛骇浪几乎快要将她神智吞没。

当年暗部与江湖门派赫澜阁在她偷溜出宫后便发下悬赏令,要请她去暗部一叙。

原来……原来暗部是属于他的……

那么那些被掩埋的恩怨纠葛又是否与他有关?

凤云鹤的死,宫中的妃嫔暗下黑手,潜伏在宫中的叛党卧底……

这些曾以为都是赫澜阁所作所为时,还只以为是凤家的右相在左右cāo)纵,但现在来看暗部始终参与其中,那么……

暗部属于他,属于三皇子奕雀煌,属于天界太子凤皇。

从始至终……自己都活在他编织的巨网中,那么多条人命,让自己痛悔的凤云鹤的命,哥哥最的静妃的命,百花宴上利用天威压制江湖高手尸横遍野……

“你……”零卓只觉得喉咙干涩,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眼前的奕雀煌不是曾经的他,眼前的奕雀煌关于自己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怎么了?”奕雀煌察觉到她的绪骤变,轻轻的问。

零卓已在暴怒的边缘,竭力在抑制自己的感,曾经他口口声声说是天命使然,那么又何必制造**来一步步推着自己走向他,难道为了得到一个人,就可以罔顾人命吗?

“暗部对你来说那么重要,你交给我怎么行?”零卓终是将一切暂时压下,笑着问。

“你我即将结为夫妻,夫妻一体,我的便是你的。更何况,对我来说,暗部再重要,也不如阿卓重要,天下再重要也不如阿卓重要。”

奕雀煌又将她揽回怀中,轻轻拍抚着她后背,似是若有感悟的说:“不管我做过什么,即便是不记得了,但我始终都是为了与阿卓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这一瞬间,零卓终是崩溃,泪如雨下,她没办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阿卓,我曾在你的世界陪了你三年……

阿卓,是我先遇上你,上你的……

阿卓,你让我怎么忍心看你与夙歌在一起……

阿卓,难道夙歌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阿卓,即便是我忘记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这都是他曾说过的话,凤皇也好,奕雀煌也罢,他可越是这样的执着与痴狂,越是让零卓觉得可怕觉得心寒……

这份,是不是太过偏执……

奕雀煌并不意外零卓突然的哭泣,紧紧抱着她,他坦言暗部归自己所有,并非不知曾经在他的指令下暗部所做的事,他自从知道自己唯独不记得零卓开始,就在全面从自己所掌控的所有势力中寻找与她有关的事。

所以所有的一切,他早已清楚明白。

暗部,对于零卓来说可谓是敌人,但却是他为了留住她,等到再相逢,不可或缺的手段。

而暗部的所在与其对她隐瞒,不如坦言相告。

今后这相依相伴的岁月里,谁又能做到对枕边人藏着心思掩盖着秘密。那样无法真诚面对人的胆小鬼,不是他奕雀煌想做的。

他也曾想过零卓会不会因此恨他,但那又怎么样,婚事已定,她即便是恨,也会留给他消融恨意的时间……

“昨晚……宫宴上的一切是不是也都是早在你的计划之中?”零卓终于回过味来,为什么昨晚他会有意拒婚跳湖引得皇后亲口说不娶了。

“嗯,在众人看来我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只能依靠父皇和母后的宠溺,在接到赐婚的旨意时如任的孩子一般在众人面前拒婚。不过,阿卓,我在事前将一切都告诉了父皇,所以……”奕雀煌抬手为她擦泪。

“所以?所以你便是让你的父皇和哥哥都配合你演了一出戏是吗?”零卓只觉得自己有些气闷,说不出的憋闷,他明明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却觉得愧对了天下人……

“是。”奕雀煌干脆的承认。

“他们倒是也肯陪你胡闹。”零卓抬头认真的看着奕雀煌:“若是我死了呢?若是我不存在了呢?你知道我曾经为什么不肯接受你吗?你的太执着,执着的让我害怕,让我透不过气来。”

零卓挣脱奕雀煌的怀抱,字字犀利:“自你年少时到皇朝找我,到利用暗部左右我的选择,再到bi)着我和夙歌放手,跟你来瑞霖,一桩桩一件件,引导着我不得不屈服,甚至心甘愿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嫁给你。奕雀煌,你真真是好算计。或者说,你的失忆也是算计我的一部分!”

“阿卓……”奕雀煌看着她冰冷的面孔,听着她话中的讽刺,却无力反驳。

从他自己顺着暗部的行动和零卓的经历仔细做了核对和推测,她说的一点错也没有。

他自知理亏,叹息一声,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沉默许久。

零卓怒气平息了许多,看奕雀煌一脸惆怅的靠在柱子上,也不解释辩驳,顿时觉得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甚是没劲。

冷哼一声,转坐在桌边的圆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瞟见奕雀煌眼神扫了眼杯盏,知他也是渴了,于是一拍桌子:“想喝就自己倒!”

奕雀煌看她仍旧横眉冷目,便后撤半分,低声说:“不喝了。”

零卓气结,这幅受气的小媳妇模样是给谁看!

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啊!他在这扮什么可怜,难道还说错他了不成?!

“不喝拉倒。”零卓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长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品着茶水甘甜的味道,似有意似无意的感叹:“西山雨供,味道甘柔,回味绵长。”

奕雀煌悠悠叹息一声。

零卓别开脸不看他。

“我忘了你,是真的啊。”

“哼。”零卓心中翻白眼,真好意思说出来。

“但,阿卓,若是我什么都不做,你现在会在哪?”奕雀煌柔声问。

零卓咬着嘴唇,杯盏在手中攥的紧紧的,与夙歌在一起?……不,是应该救下了凤云鹤,自此一生,违背自己的内心与他在一起……

“阿卓,你怪我对你太执着,让你害怕。那么在我说忘记你时,你可曾担心?可曾害怕我不会再上你?”奕雀煌一步一步bi)近零卓,看她被自己的话揭露了内心,面色骤变。

“你是想问,我对你如此痴迷,若是你死了,我是不是会疯狂会做傻事?”奕雀煌一把握住零卓的手腕,将她拉起扣在怀里:“那零卓你呢?若是失去我,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若是我娶了别人,你能接受得了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以己度人

零卓心中颤栗,她回想起昨知道奕雀煌与御霄兰芳即将被赐婚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快崩溃边缘的感觉。

以己度人,她曾挚夙歌,迎娶幕后之主凤云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奕雀煌他又是什么样的心……

若自己是他,最最想碎尸万段的是夙歌,不仅得到自己所之人的心也得到她的人的夙歌……

而奕雀煌却终是留了一线,让夙歌自己猜测出他来自天界,为了保护零卓自愿放弃……

仁至义尽。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要再计较孰是孰非。我们在一起好好的,今后暗部交给你,我也是你的。还想不想算账,你说了算。”奕雀煌抱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埋在她颈间:“别生气了。”

感受到他温的鼻息,零卓浑一颤,不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开,只得屈服,回抱着他的腰,噘着嘴轻哼:“别以为我原谅你了,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

“好。”奕雀煌嘴上答应着,心中补充,好事一定不瞒着,坏事……也得视况而定到底要不要让你知道。

零卓得到承诺,终是释然,那些丧命的人不是利用她,便是被其他人所利用来欺负她,也着实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人的死活非跟奕雀煌来争个对错。

“下,今说好朝会后与各位同在瑞霖的官员一起吃个……饭……”潘非鱼兴致冲冲的便踏入了垂花厅,看见二人相拥在一起,顿时戛然而止,立刻捂住眼,拔脚转就想开溜。

“站住。”零卓忙从奕雀煌怀中挣脱,虽是面色通红,却还是喊住了潘非鱼:“我……我稍后就到。”

“好好好,下先忙,不急不急。”潘非鱼依旧捂着眼,胡乱摆了摆手,说完就窜出了垂花厅。

“什么叫先忙……”零卓话还没说完就看他没了影。

奕雀煌则笑眯眯的把她转正,低头吻了下来。

“这就是先忙。”他意犹未尽的又轻啄了下她额心。

“你……”零卓只觉得自己脸烫的厉害,捂着脸颊,含羞带嗔的瞪了奕雀煌一眼:“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不了,还要去宫中,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婚事已定,阿卓该准备嫁衣了。”奕雀煌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暖暖的柔软。

“你还没求婚呢!”零卓嘟着嘴提醒。

“嗯?昨晚那么大阵仗,今全瑞霖都知道了……不算求婚吗?”奕雀煌呆呆的问。

“当然不算,哪有把我拉出来当赐婚挡箭牌的求婚?”零卓不满。

“那好吧,那我再想想该怎么让次帝下满意。”奕雀煌若有所思的支着下巴说。

“哦,对了,昨一忙,这个忘了转交给你。”零卓自袖中取出皇伊贤的信递给奕雀煌:“呶,我哥哥写给你的。”还好换衣服时没把它忘了。

“皇朝陛下写的?!”奕雀煌惊喜郑重的双手接过:“我回去慢慢拜读。”

“看看就好,不用太认真。”零卓叮嘱,她自是心中有数自家哥哥要对这个把自家妹妹拐走的混蛋会是怎样的一番敲打。

“好。嗯?不不不,一定会认真看的。”奕雀煌应着,回过味觉得不对,忙又承诺道。帝王嫁妹,定然是在信中写了很多要点。

看他一副激动的模样,也没听进去自己说什么,零卓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只怕这辈子都会活在自己哥哥的影之下了。

福泽王府。

奕雀策下了大朝会也是匆匆赶回府,到了梧桐苑。

看西贝明月刚用过药,正靠在靠枕上手中拿着一截孩童的小肚兜发呆,便笑着敲了敲门提醒。

“下,您来了。”明月一怔,抬头看是他,忙想起下地行礼。

“别动。”奕雀策忙制止:“不必多此一礼。”

“自醒来,还一直没有正式答谢下的救命之恩。”明月执意起,扶着柱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缓缓磕了一个头。

奕雀策想去搀扶,又怕贸然出手又惹她厌烦,于是只得由着她拜完,才赶紧摆手:“快起来。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许再行礼,不然我可没办法过来告诉你好消息了。”

明月一愣,扶着一旁的矮桌慢慢坐回边。

“我家三弟与次帝下的婚事已经在今大朝会上定下了。”奕雀策虽然仍在心中吐槽零卓昨晚那一掌拍的毫不留,这样的弟妹当真是母夜叉,但在明月面前却不敢露出分毫不满。

“是吗?!”西贝明月顿时泪盈眶:“阿卓……阿卓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左右cāo)纵的幸福……”

看着她喜极而涕,奕雀策微微有些出神,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让她因为自己开心快乐?

“下,安和郡主来了,在前厅等您。”门外有侍者隔着帘子说到。

奕雀策心下一沉。

明月却是笑了:“听侍女们提起过,下三月便要和郡主大婚了,恭喜下。”

看她说的真诚,奕雀策只觉得扎心,却不得不勉强一笑:“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我在这里已经给下添了不少麻烦,下不必为我多cāo)心,年节不易挪动,但过些时我……”明月站起来蹲一礼,守礼的说着客气话。

“你哪也不许去。在这里好好养着。”奕雀策打断她的话,冷着脸转便出门而去。

明月一愣,刚刚自己哪一点说的不对了?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心中惴惴不安的坐在上,明月轻轻叹息,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终究是给别人带来麻烦……

她低头,抚摸着腹部,泪水落了下来,没有外人在时,她便不用伪装自己,依旧是丧夫丧子,孤寂无依的西贝明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决心退婚

奕雀策到了前厅,还未进门,便看见安和郡主叶墨染正坐在太师椅上,听着跪在地上的侍从回话,端的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

“听说下救了个女子回来,可是真的?”叶墨染后的小丫鬟质问道。

“是……是次帝下的好友。所以咱们下才安置在府上,好生照顾。”侍从冲叶墨染又磕了个头,打着颤说到。

心里哀嚎,怪他倒霉,好死不死的被安排来送茶水,本想着过年能讨些赏钱,却不料这位是上门兴师问罪来的。

“小姐,皇朝次帝昨咱们也见过,虽没说上话,但远远瞧着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何况昨晚她骑着凤凰的架势和阵仗,只怕若是得罪了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小丫鬟对昨晚的一幕依旧记忆犹新,那冰刀子一记就足以要了自己小命,更何况是千万道,冻结的湖面都被砸了个大坑,若是人在下面,早就砸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怕什么,人在咱们府上,若是零卓真的看重这个好友,那也得好好的笑脸相迎问候我一声二皇嫂,她不是与三下订下婚约了吗?还是什么次帝,不过是我的三弟妹而已。哼,她的好友她不接走,在咱们府上算是怎么一回事,我与下即将成婚,哪里还有空地方给次帝下放一个废人。”叶墨染轻蔑的一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不皱眉:“这什么茶,苦涩的很,拿下去换西山雨供来。”

奕雀策也懒得听这女人的墙角,迈步走了进来,对跪着地上的侍从淡淡的说:“滚下去。”

侍从如蒙大赦,立刻起快步退了出去。

“下。”叶墨染忙笑意盈盈的起走向奕雀策:“今是初一,墨染给您拜年了。”

奕雀策冷冷横了她一眼:“以后没有什么事,少来我府上指手画脚。”

叶墨染面上一僵,拉下脸来:“下说的是什么话,你我三月就要成亲,这福泽王府是下的,也是臣妾的,臣妾现在不过是提前来适应适应环境而已。”

“叶墨染,福泽王府该是谁的本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还有,本劝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你口中的次帝下和与她有关的人,否则后果自负。”奕雀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印象在今终究是差到了极点。

“哼,下是不想我去招惹零卓,还是不想我去招惹您救回来的人?”叶墨染也不是傻子,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奕雀策先前对她一直是能避则避,实在遇上便也是冷着脸不吱声,但今天,怒气冲冲,横眉冷目。显然是让他不快了。

而现在与之前的差别却只是这福泽王府比她叶墨染先住进去了一个女人。

奕雀策冷笑:“少在这故弄玄虚,本没工夫陪你玩文字游戏。管家,送客。”他说完甩袖离开。

叶墨染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牙根直痒,恨不能冲进后院将那个女人撕个稀碎。

但眼下还不行,这口气她且忍下了,他她叶墨染嫁进门后,若是奕雀策敢往府中带什么女人,她定然让这些女人有来无回。

“我们走。”叶墨染狠声说着,伸手一扫,将杯盏扫落在地摔了个稀碎,带着丫鬟大步离去。

奕雀策易走过几条回廊,远远听见杯盏落地的声音,攥紧了拳头,驻足顿住片刻,转便大步向正门走去,朗声说到:“备马,本要入宫。”

这婚,本不结了!

瑞霖皇宫。

奕雀煌坦白了暗部一事被零卓谅解后,心十分不错。

眼看自家哥哥也进了宫来,便挥手打招呼。

而奕雀策满心都是拼死也要退婚的怒火,压根没看见他,大步向着内宫走。

“哥。”奕雀煌上前紧追着他脚步问:“你这么急是要去哪?”

奕雀策横他一眼,脚步不停:“退婚。”

“大年初一退婚?不怕以后娶不到媳妇吗?”奕雀煌摆在一副吃瓜群众看戏的模样。

奕雀策冷哼一声:“怎么?就许你大年三十拒婚,就不许我大年初一退婚了吗?”

咦,今哥哥怎么脾气这么冲?

“是不是那安和郡主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到了哥哥?我这就去将她捉来让哥哥出气。”奕雀煌说着便掉头要向宫外走。

奕雀策一把拉住他:“别胡闹。此事我自会向父皇母后明说。”

“哥哥是一定要退亲?”奕雀煌凑过去仔细观瞧着他的神色问。

“非退不可。”奕雀策目光坚定,毫不迟疑,松开奕雀煌的手腕,转继续向着内宫走。

“这就对了嘛。”奕雀煌跳起来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既然不喜欢,就不必勉强。但,今可不适合退亲。”

“嗯?”奕雀策看出他有成竹,便停下脚步,回抱着胳膊打量着他:“此话何意?你想帮我退亲?”

奕雀煌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我们谁也不能出面去推掉这门亲事。叶将军乃是镇国将军,手握西南两处兵权。若是因为与叶墨染退亲激怒了他,瑞霖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你想怎么样?”奕雀策问。

“自然是让她亲口提出来……”奕雀煌话未说完,神色微变,慢慢的嘴角上挑,眼眸微微眯起:“大哥。”随即拱手一揖。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奕雀策一时没反应过来,转一看,正看到难得一见的奕雀星自台阶上缓步走下来。

奕雀策后退半步与奕雀煌站至一处,面色沉静下来,亦是拱手一揖:“皇兄。”

奕雀星年近三十,面白无须,眉眼深邃,据说样貌颇似先皇后。

自是与其小舅舅淄川王白无双也有几分神似,只是这个小舅舅比他还要小上五六岁,在奕雀星眼中甚为不耻于口,于是关系反倒还不如奕雀策他们哥俩与白无双亲厚。

在所有人看来,这位大皇子奕雀星并不受帝王所喜,人又薄寡,与任何人都鲜少往来,平在自己府中说是在研习修仙悟道也甚少出府。

此时即便是过年入宫拜见帝王也是着的一袭道袍,攥着道髻,手上搭着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奕雀星行至两兄弟近前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后便越过他们边,没走两步又停下,转头说:“三弟,听闻你要大婚了,恭喜。”

他虽是说着恭喜的话,却面无喜色。

黄鼠狼给鸡拜年,奕雀策在心中翻白眼。

奕雀煌则又是一揖:“多谢。”

第一百四十三章天下舆论

“听闻昨晚宫宴次帝下施展术法令凤凰现,若有机会,想向弟妹在道法上讨教一二,不置可否?”奕雀策虽是请求,却态度始终淡淡的,绪语调一丝起伏也没有。

奕雀煌却是一笑,应了一声:“待我问过阿卓的意愿,再向大哥回复。”

“好,有劳。”奕雀星点了点头,便转离去。

待他走远,奕雀策一声冷哼:“直接拒绝了便是,干嘛要与他那么多废话。”

“但他始终是我们的大哥啊。”奕雀煌回头看了一眼奕雀星的背影,淡淡的说:“没有母亲的宠,母族的支持,父皇的庇护,其实他……也蛮可怜的……”

奕雀策别过脸,拉下嘴角:“他可怜也不是一天两天,是他根本不想融进我们之中,又能怪谁?”

“那如果有一天大哥不小心做错了事,二哥会原谅吗?”奕雀煌用胳膊推了奕雀策一下,问。

“做错事?”奕雀策冷笑:“大门都不出,宫宴也请不来的人能做错什么事?又有什么机会来让我原谅?”

奕雀煌自己记不清楚,但他心里却记得明明白白,自己的小弟当年是因何落水,又是怎么差点没了命的。

这个大哥,从来都不是他奕雀策的亲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今后也不是,永永远远最多只是个比路人熟悉点的旁人而已。

奕雀煌淡淡叹息一声,自家二哥的态度明明白白。

大哥的图谋,正因此才不能让二哥知道,不然还了得?

“不提他了,继续说,不让我今就退婚,你是有何打算。”奕雀策主动揽着奕雀煌肩膀问。

这个小弟最近表现惊人,既然他说有办法,那便是可信的。奕雀策对此放下心来,心舒畅了不少。

两兄弟便走边聊,一直到内宫,拜见其父皇母后才作罢,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吃了新年伊始的第一顿团圆饭。

而后数,瑞霖上下喜气洋洋,不止是为着过年,也是这瑞霖与皇朝千百年来头一桩的联姻大事,还是皇朝的女帝甘心下嫁瑞霖为皇子妃。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话题无一不围绕着这两人的生平往事来一番议论。

三下自小养在深宫,也不太露面,虽然前些年出来主张办了瑞霖国学堂,但也是昙花一现的政绩,后来也是销声匿迹起来,鲜少有他的传闻,只听说是个格甚好十分好相处的。

而皇朝那位女帝就不同了,即便是在瑞霖,她也是一个被人讨论长久不衰的门人物。

小小年纪时便一力主张改革了皇朝的千阁学坊,培养出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为皇朝的未来带来无数可能,让从商不再为人所不齿,而是各行各业平等视之。

甚至在千阁学坊内创造自给自足的经营管理模式,让学子边学边融入学坊的小社会体系,在学坊结业后能更快的利用家族资源和学坊资源来发挥光。

因此,天下读书人也好,商贾世家子弟也罢,无一不向往去千阁学坊求学。

而女帝能嫁到瑞霖,那也就代表有一瑞霖的国学堂也有可能像皇朝的千阁学坊那般,博百家之长,海纳百川。

除此之外,自然就是女帝下的个人感这个话题也是被津津乐道。

相传女帝与其幕主凤氏感甚笃,也因此,女帝能看上三皇子,不惜远道而来下嫁为妃,这其中又有多少八卦和节可以编纂,也全靠了瑞霖群众的发挥和想象,一时间天花乱坠的各种版本在瑞霖大街小巷流传,不过大多都是才子佳人的迤逦相遇传奇,没有一个能编造的像样的。

零卓在随着奕雀煌去赶庙会时,一路上耳朵里就被塞了数个版本的相遇故事,不觉得很是有趣。

天下人的舆论走向有时能摧垮一段坚持不易的感,比如她和夙歌。

而有时也能将一段迫不得已的天命所归转化为传奇流传世间,比如她和奕雀煌。

孰是孰非,谁又能真的设处地的为当事人感受到她的心酸无奈和遗憾惋惜。

不过,却也不能说这些不好,位高权重,难免如此,而能被天下人所认可的事,总归不会是件错事。

“在想什么?”奕雀煌牵着她的手,并肩走在人流中,边总有目光投过来,让他不得不谨慎的留意着四周。

“在想……被人祝福的感其实好的。”零卓抬头对他浅浅一笑。

奕雀煌闻言便不由得嘴角上扬,将她的手又握紧几分:“这叫天作之合。”

零卓亦是心有感触的伸手揽住他的臂弯,头靠在他肩头:“但愿此生美满,一世静安。”

十指相扣,奕雀煌侧首看着她,微微一笑,暗暗将这句话记在心上,她的祈愿也是他所想要的。

而此时,人群却突然拥挤起来,不少人都争相向前涌去。

奕雀煌伸手努力护着零卓,在暗卫的拥护下,终于挤到了路边,避开人流。

“前面是怎么了?这么闹。”零卓踮脚去看,却只看见人头涌动。

“去看看。”奕雀煌吩咐。

立刻有暗卫一个起跃便上了房顶消失了影。

片刻后便回返,单膝跪地:“回禀下,前面是护国寺的主持师父带了小沙弥在发放平安符。”

“哦,原来如此。”奕雀煌向零卓解释:“每年庙会,护国寺的易安大师便会来此为百姓发放平安符,领回去放在家中,祈求这新的一年事事顺心,家人平安。”

“护国寺可是瑞霖官方佛寺?”零卓问。

“官方佛寺?何意?”奕雀煌不解。

“在官府备案,香油供奉大多来自宫中和皇亲贵族,遇到节与重要祭祀便不会再对外公开,甚至,平也止闲杂人等在寺中走动。”零卓将自己想到的都说了个遍。

奕雀煌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差不多吧,瑞霖官方其实不甚信佛教,我听说皇朝亦是如此。”

零卓点了点头:“没错,我曾听德帝君偶然提过一次,这片天地之所以放了些佛教的信仰,也是来引导人心向善的,佛教的大义和大造化还是可以引导世人思想的。只不过,天帝为尊,实则并无佛。”

“德帝君?”

“是啊,你失忆前,他也在。”零卓神秘的一笑,却不打算解释。

奕雀煌则若有所思,零卓并非第一次对自己说话意有所指,但她又不想明说,或许自己失忆忘记的不止是她,还有关于一些其他事。

而零卓不想挑明,只怕也说明她不想让自己记起来那些事,不一定是坏事,也许是她觉得没有必要,或者是那些事回忆起来倒不如现在更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弄巧成拙

“咦?怎么了?”零卓看他沉思不语,便踮着脚捏了捏他脸颊,笑的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奕雀煌比她要高出一头多,材颀长,今着了雪色的狐裘,内是一袭枣红色的窄袖交领长袍,银质的发冠高束着长发,固定发冠的绦绳自耳后垂下坠着流苏,腰间只悬了一枚玉佩,却正是差点被零卓拿去当了的那枚。

捉住零卓的手,奕雀煌却是将她扯进自己大氅之中,说到:“手怎么凉了?”

“站在这里看你发呆,没人给暖一暖。”零卓嘟着嘴巴撒。

“这个错立刻改,次帝下接下来还想去哪?”奕雀煌伸手挂了下她的鼻鼻梁,眼眸中满是宠溺。

“我们也去领一个平安符吧。”

“好,不过你要小心与我在一起,不要被人群冲散了。”奕雀煌牵着零卓沿着人少的路边向着目标前行。

零卓随着他,看着他的背影,跟随着他的脚步。

有句话说得好叫恃宠而,想不到以冷静自持标榜的自己也会向这个男人撒了,不由自主的想被他像孩子一般宠着。

过了初十,零卓便带着车马亲自去福泽王府接明月。

奕雀策却没有再拦,只是让太医随行,叮嘱明月好好调养,注意保暖,多用餐食……

“二下如此不放心不如也搬去皇朝驻扎所吧,驻扎所也有空房,要求不高的话也能凑合的。”零卓站在门口,看奕雀策在喋喋不休个没完,便说到。

奕雀策白了她一眼,这小妮子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偏偏还在这添乱。

因着尚有婚约,福泽王府现在拦不住安和郡主,他也是怕自己哪不在府中,明月出了什么事。倒不如被零卓接走保护起来,他也放心。

明月则浅浅一笑,蹲一礼:“这些子有劳二下照顾,二下的救命之恩,明月此生定然铭记于心,后若还有机会,必会回报下。”

奕雀策想扶她起来,但又顿住。

零卓则笑着摇了摇头便转离开。

房中再无他人,奕雀策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扶起明月:“对不起,待我处理完退婚一事,定然去接你回府。”

西贝明月一愣,顿时如遭雷击,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奕雀策后退了两步:“下……何出此言?!”

“明月……我……”奕雀策只觉得自己喉咙干涩,心如擂鼓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二下,您的救命之恩,明月没齿难忘。但明月丧夫丧子,是个不祥之人,此生再无他想,若是下怜悯明月,大可不必这样,明月……明月不值得,也不配。下大婚乃是国事,又岂能说退就退。若是因明月而毁了下的良缘,明月万死难辞其咎。”西贝明月言辞恳切,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泪也顺着脸颊滑下来。

奕雀策蹲想扶她起来。

而明月却躲开他的手,后退几步,依旧跪着。

“本退婚也不全是为了你,安和郡主蛮任,这样的女子本是不敢娶回府中,余生且长,本也想寻得自己所之人,不枉此生。”奕雀策不再强求,而是起负手而立,语气坚定不移。

“但,那个人不会是西贝明月,也不能是西贝明月。”明月叩首在地,语气哽咽:“明月已为人妇,便是他去了,腹中骨明月也没有保护好,但这些是既定的事实,任谁也不能更改不能忘却。下值得更好的女子相配此生,而不是与下有着云泥之别的西贝明月。”

听着她的话,奕雀策只觉得揪心的疼,口也被重石头压在一般喘不过气来。

他想说那又怎样?嫁过人难道此后几十年便要一个人郁郁独终吗?

但他也知道,若是真的这么说了,只怕会让明月再生自残的念头。

正在二人沉默的两难之地,零卓进来,瞟了脸色难看的奕雀策一眼,嘴角一勾,眼神中透漏出对他贸然表白失败的了悟之色。

奕雀策老脸一红,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看她。

“怎么跪在这,地上凉,快起来。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走吧。”零卓上前扶起明月,只做没看见她满脸的泪。

待二人出门之际,零卓又回头看向奕雀策:“二哥,你不送我们吗?傻愣着干嘛呢?”

奕雀策这才回过神来,让随从去牵马,随着零卓与西贝明月坐的马车一直送到皇朝驻扎所,眼看明月下车后,对他蹲一礼后便毫不迟疑的走进门内,奕雀策满心懊丧。

“二哥,冲动鲁莽了不是?”零卓走到他马前抱着手一副看戏的口吻教育道:“一点脑子不动,也不想想表白的时机,好歹等人家心恢复了,将伤疤淡忘了再提,你倒好,冒冒失失赶鸭子上架,这下好了吧,心思全露出来了,人家以后还不得躲着你吗?趁人之危绝对是下下策。”

奕雀策被她一顿挖苦教训顿时恼羞成怒,想反驳,而零卓说的又没错,只得竭力控制住绪,深吸几口气,摆低了姿态:“那……弟妹你说该当如何?”

弟妹?零卓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狂笑,奕雀策啊奕雀策,你也有今天。

“回去好好反省,来方长,只不过,二哥还是先想想手上的烂摊子如何处理才好,不处理的妥妥当当,那么你与明月是永远都无可能的。”零卓挑了挑眉,转离开。

奕雀策在原地半晌,突然想起来什么,便调转马头向三皇子府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上元佳节

自明月搬来,零卓便将她安排在自己的住所隔壁,每拉着她聊天画画弹琴,带着她处理瑞福楼的重建事宜。

明月自小出生于商贾世家,西贝的名号响彻皇朝瑞霖凛寒寂地,作为西贝家最为宝贝的小女儿,自幼起便没少接触家中生意上的事。

零卓在皇朝的产业曾有多半都是明月出嫁前帮忙打理,而眼下的明月并不打算回皇朝,零卓便想着给她找些事做来分分心。

她始终还记得当年在皇朝明月求得的那支签:半世荣华半世哀思多劳,本是善音娘子,奈何坠落凡间。忌多忧虑,否则恐有早逝之兆。

如今自己年少时求得的那一卦皇后命数已是注定,而明月的……

零卓不敢再多想,私下命人一定要跟好了明月,决不许她一个人做了什么傻事。

而被潘非鱼抱走的那孩子,死因也被查了出来。

入夜之后,潘非鱼等着明月回房休息后,才求见零卓,在书房中将原委禀报。

“百花之毒?”零卓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几何时,哥哥的皇后凤凌霜污蔑自己下毒在鱼羹中使得她腹痛也是用的百花。

看零卓沉默不语,潘非鱼继续说到:“百花本无毒无味,但却与多种食材冲突,当年下所遇的是难以察觉的凌鱼配百花,皇后服用后没过多久便腹痛难忍。而明月姑娘则不同,百花配的是乃是安胎之药当归,补养气血的药遇上百花却成了慢的催命符。”

潘非鱼叹了口气,惋惜的说到:“此用途便是查验药渣都查不出来的秘法,除非如臣一般,取到死婴自的血液滴在鲜活的百花叶片上看其是否融合变色作比对,才能辨别出来,但这种况下,婴孩都已死亡,无法补救。”

零卓听着,不冷笑连连:“明月怀的是云家的骨,云家长房嫡子的唯一血脉,竟然还能在云家被人使了如此毒的手段,云家……当真是好的很呐。”

“下,孩子死因已经查明,但凶手还未知,眼下……瑞霖到底不比皇朝,下来此之前便不许隐卫跟着,那么我们在此尚无根基,对云家无从下手啊。”

零卓则是微怔,她想起来了奕雀煌的暗部,那他一再强调他的暗部可任由她差遣,不知是不是也提前想到了自己有一会为人手不足而烦恼。

还好没有因为暗部曾经的计谋而非要跟奕雀煌吵出个结果出来,不然真的是还要丢人的去跟他借人。

“放心,自会有人去帮忙查清楚。”零卓起拍了拍潘非鱼的肩膀安慰。

“三下?”潘非鱼到底也是在官场历练过的老油条,鼻子一抬便闻出味道来。

他微眯了双眸,不由得感叹:“倒是臣小瞧了他,看来,三下可不止能左右下您那么简单,他才是隐藏在暗处的……哎呦。”

不等他说完,零卓抬手便是一个爆栗:“言多必失,心里有底便好,说出来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只怕要给他添麻烦。”

潘非鱼捂着被她弹红的额头,眼角含泪的抗议:“阿卓你可真是见色忘友,刚定亲,就胳膊肘子向外拐,说一说讨论一下都不行了吗?再说这是驻扎所,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皇朝的人,谁敢说出去。”

“那也不行,瑞霖看上去花团锦簇,但内里已经腐烂,他有意要拨乱反正,我定然要帮他,可不能做猪队友,拖他后腿。”零卓行至窗前,看着窗外未化的积雪,面露笑容,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定然会做到。

“啧啧,这么快就被他俘获了,也不知是被灌了多少**汤。”潘非鱼翻了个白眼。

“一颗真心而已。”零卓带着些骄傲的说。

“说得好像别人就没有似得……”潘非鱼吐槽的话一出口,也自知失言,忙捂住嘴。

知他又惦记故交夙歌,零卓心中一滞,但却也是一瞬间,她便又笑了起来:“当然是有的,所以我也当宝贝一般的珍惜过。只不过……后来丢了而已。”

“丢了……”

“是啊,在他当年说如果我提出放弃便不再回头的时候,也在他摔碎送我的青玉印章的时候,还是在我在拥挤的人流中远远看见他边站着别人的时候……便丢了……再捡也捡不起来……”

“那三下他难道就不同吗?”

“谁知道呢?这不是打算试试吗。”

“如果……如果也……”

“那便也丢了就好。”

“咳咳,下当真是大方啊……”

“错,我心眼小的很,只能装下一个人。只不过,除非真心当钥匙,否则是打不开的。”

“正因为夙歌弄丢过下给的钥匙,自此便再也进不去了对吗?”

“嗯……大抵便是如此了……”

“好可怜。”

“……”

上元节。

瑞霖的上元节一早就在城中主要街道布置了花灯,甚至还有花灯车辆的游行甚是有趣。

瑞福楼正在游行的主街道,观看花灯甚是方便,零卓便邀请了一众好友和好友的好友,连带着**毅夫妇,还有刚订婚不久的白无双御霄兰芳等人。

一众人早早便到了瑞福楼二层全层被打通的厢房。

看着改变巨大的瑞福楼,连叶字秋也啧啧称奇,他是想不到自家那个老酒楼还能改成如今的模样。

入门便是假山盆景,不止游鱼戏水,还有装点的甚美的奇花异草。

一层的雕窗纱帘一段段隔出小雅座而这些小雅座最奇特的是桌椅,椅子是用绿色的皮子缝制了长桌垫和靠枕,这倒也罢了,倒是那桌子上,竟然是两层,掏空的几个圆孔中放着小巧的铜制锅子。

“次帝下这瑞福楼打算何时开始营业?”**毅与其王妃孟氏拾阶而上问着正在二层闲聊的零卓。

“本月末便开门营业。今无外人,叫我零卓,或阿卓便好。”零卓看到孟氏倒是笑着摆了摆手打招呼:“孟姐姐来了,我就说嘛,派人去你们府上,奉阳王还说要自己来,再三强调了必须带女眷否则不许进门,如今得见这招恐吓倒是十分好用的。”

“确实好用,王爷本想一个人来吃独食,没想到没有臣妾跟着还吃不成,这不,三请四催,臣妾没了办法便只得成全了他。”孟氏走上前来握住零卓的手笑意盈盈的说。

“好好好,是本王小气,你们聊,奕雀策和奕雀煌他们也到了吧?”**毅笑着只做无奈的摆了摆手。

“二下还未到,其他人都在里面呢。”零卓冲厢房中使了个眼色。

**毅点了点头便推门而入。

零卓忙给孟氏介绍站在自己边的明月:“这是我的闺蜜西贝明月。”

明月今被零卓好说歹说才劝来,也不想让零卓失了面子,只得由她做主换了素白镶蓝滚边的衣袍,不再像闷在府中时穿的那么沉闷,虽服丧的素色,却也是将整个人衬得明亮一些。

与孟氏相互见过礼后,孟氏笑到:“明月姑娘如此端庄秀美,与阿卓站在一处,高体态都如此相近,却又美的各有千秋,真真是迷醉了人眼。”

第一百四十六章 提及往事

孟氏看得出明月笑容淡淡,又着了素衣似在服丧,便挑了些好听话说着,讨论京师内流行的装扮和胭脂香粉,绝口不问是否嫁人之类的话。

待到御霄兰芳随着赶到,四个女人在一处,便将话题又扯到了她上。

“兰芳姐姐……不对,以后好像改叫小舅妈。”零卓捂着嘴笑着说。

“什么小舅妈,堪堪被说的长了好几十岁似得。”御霄兰芳倒也不是个沉闷的子,被零卓一说,脸红到耳朵后,羞恼的作势轻轻拧了一把。

“哎呀呀,还叫不得了,这一点倒是跟小舅舅十足十的一样。”零卓冲几人眨了眨眼。

御霄兰芳一怔,脸红的更是厉害:“他……他也来了?”

零卓笑的更是灿烂,扬声冲着厢房喊到:“小舅舅。”

果然门内立刻暴怒的吼回来:“都说多少遍了不许再喊舅舅!”白无双气急败坏的声音还伴随着里面人的哄堂大笑。

“看吧,人家早就到了。”零卓耸了耸肩对御霄兰芳说道。

御霄兰芳被她捉弄的脸烫的厉害,捂着脸颊,羞得不敢与人对视。

奉阳王妃孟氏被她一脸无辜的做弄人样子惹得笑的肚子疼,伸手点了一下她额头:“真是没发现堂堂次帝下私下里还是个泼猴,这贪玩闹的劲也不知道你家三下知不知道。”

零卓眨了眨眼又对门内喊了声:“奕郎,舅舅远来是客,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要被小舅妈挑理哦。”

房内的白无双暴跳起来:“什么舅舅舅妈,这丫头是不是想挨揍。”

而奕雀煌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称呼,脸上扬起的笑容快要滴出蜜来,爽快的回到:“阿卓放心,奕郎明白。”

听见奕雀煌的回复,零卓笑的开心,他喜欢自己称呼他奕郎。

“哎呦,真真的牙都要被你们甜掉了。”奉阳王妃一脸调侃看着零卓,拉着明月和御霄兰芳向厢房走:“咱们也进去,看看次帝下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三下奕郎时脸会不会红。”

零卓吐了吐舌头,脸上已经泛上了红晕,忙抱住明月的胳膊对奉阳王妃说道:“也不知孟姐姐私下如何称呼南毅大哥?”

奉阳王妃则十分配合的掩嘴一笑,故作高深的说到:“你猜。”

“是不是南毅哥哥啊?”零卓凑过去小声一脸坏样的说完拔腿就跑。

“你这个小丫头……”奉阳王妃猝不及防被她调笑一顿,脸上也是发烫。

众人坐定,主座空着,奕雀煌坐在右上首,零卓坐他右手边,明月则坐零卓右手边。**毅则坐左上首,旁边坐着奉阳王妃,奉阳王妃左手边则是御霄兰芳,而后是白无双,潘非鱼叶字秋和他的夫人苏氏。

长长的大桌子,一众人坐下也是满满当当。

零卓小声问:“二下这是闹什么别扭,现在还没到。”

“二哥说不必等他,他今有安排。”奕雀煌回到。

零卓略带诧异的看了眼他:“不会是去接明月那次被我说重了吧?”

奕雀煌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二哥是打定了注意要退亲,只不过是明月姑娘的出现坚定了他退亲的决心而已。否则咱们这个二哥定然是一条路走到黑都不带回头的。”

“你……”

“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不能等着大婚之后再说,非要在这一会腻歪吗,赶紧开餐,否则一会花灯游行都要错过了。”零卓话还没说完便被白无双打断。

零卓和奕雀煌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知道了,小舅舅。”

“你!你们两个。”白无双气结。

“来人,上锅子,上酒菜。”潘非鱼得到零卓示意,便对外喊到。

没过片刻功夫,每个人前的桌子上便放了铜制的小锅子,造型奇特,下放燃着碳,鲜美的汤汁被碳水烧的翻滚,而中间还有为碳特制的烟道。

“这……是缩小版的火锅?”到底是京师有名的败家子,叶字秋便一眼认出餐食品种。

零卓点了点头,用筷子尾端点了下锅子上面的标志,zero,说:“看到这个了吗?天下间只要带这个zero标识的全是我的产业,而且皇朝与瑞霖皆有备案。抄袭可是会吃官司的。”

众人恍然,仔细看着标识,却看不懂。

“这是什么图案?不是鸟兽也不是文字?”**毅问。

“是在我那个世界的一门通用语言,zero翻译过来也就是零的意思。”零卓解释道:“所以在这个世界也就是我独有的标志了。”

“这个倒是十分新奇。”**毅笑着点头。

“我听说,曾因此阿卓还胜过一场震动皇朝盛京的官司。”白无双意有所指的眯起眼睛,他曾对她深感兴趣,自是对她过往也是了解颇多。

深知内的潘非鱼与明月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露不悦的看向白无双。

而白无双则笑吟吟的看向零卓,打算看她笑话,好报了被喊舅舅的仇。

“你说的是我和凤云鹤当时为了凤来阁打的那场官司吧。”零卓也不避讳,直接挑明。

在场这些都是好友故交,他们也难免如其他人一般想知道她与曾经幕主凤云鹤的事,只是碍于份不能直白的问出来。

但这也无可厚非,既然要留在瑞霖,这些人便是她零卓最好稳固住的支持者。往事已去,却并非不能与朋友相告。

“我与凤云鹤自幼相识,不过后来因为被人算计,他为了救我中蛇毒,寿命被蚕食,而我因被蛇惊吓过度记忆出现偏差,将他当成了仇人,这才在数年之后再相遇,被他在生意上好一顿算计。不过,好在我留了后手,就是这个zero,没让他得逞了去。”零卓说的轻描淡写。

“那后来呢?”追问的却是叶字秋,他听的有意思,下意识便问出了口。

“后来……我赢了官司,却终是输给了凤家的算计,因着年少时欠下凤家嫡长孙凤云鹤一条命,和哥哥不得不答应了凤云鹤入主紫宸宫的请求。”零卓再提起这些往事,自己都觉得恍若隔世,明明自己才不到二十岁,却将人生过得比别人艰辛了好几倍。

“为次帝,也会不由己吗?”御霄兰芳面露同,带着几分感同受的问。

她又何尝不是被父亲做主硬bi)着来到京师,要她嫁给三皇子为家族稳定地位……

“不由己……”零卓终是洒脱一笑:“越是风光无限,背后越是要不知经历多少风雨。其实云鹤人倒是并不坏,他终其一生都在为我着想,帮我筹谋,做我紫宸宫的幕主打理上下,帮我照顾哥哥的皇太子,也只为了求我一句荫庇凤家的承诺。”

即便是西贝明月和潘非鱼,也是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听零卓提起凤云鹤,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低下头,他们都见过凤云鹤,那是一个样貌用风光霁月都难以媲美的人。

只不过,过去不止零卓恨他,这些心知零卓与夙歌有多艰难的好友更是看不起他。

堂堂凤家嫡长孙,不接手凤家为皇朝建功立业,反倒执迷不悟的非要入主紫宸宫做幕主,别说他们理解不了,连天下人也没有人能理解。

即便是在民间,又不知有多少人背后戳脊梁骨的骂他是吃软饭的,无能得很。

而现实往往打脸又残酷,他为了家族不惜自己,生命无多却依旧毫无怨言的为零卓的目标而努力,甚至……

只有零卓自己知道,在凤云鹤生命尽头,救了她,为了不违背她的意愿放弃了自己……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来日有约

“今是他生辰。往年还会给他叠叠什么纸鹤念叨一下,今年却是不必了。某人重新位列仙班,这些尘世俗念也都灰飞烟灭了。”零卓倒是毫无顾忌的举了举杯:“离鹤,你可要遵守承诺,不许再为祸世间。”

众人听的糊里糊涂,而奕雀煌却眼神一眯,伸手在虚空中一接,打开手,手心却是一只纸鹤。

零卓一看便乐了:“这不是我叠的纸鹤吗?”

取过来打开,一愣,不哑然失笑:“这可真是神仙惹不得。怎么又提起上三天灵语渊?你不是说那是天牢所在吗?难不成他还真想我去给他送牢饭?”

零卓下意识便转头问奕雀煌。

看他一脸茫然还在看自己的手,方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倒是忘了。”

他不记得这些了……

“来来来,别听这些陈年旧事了,吃饭喝酒。”零卓笑着张罗到。

而在场众人气氛虽然又再次烈起来,反正这位次帝下来历就摆在那,这些神妖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倒也没必要大惊小怪了。

反倒是奕雀煌,将纸鹤又从零卓手中拿回来,撕了个粉碎丢掉了。

零卓瞥见倒是一笑:“上次你说灵语渊是天牢时也是这表。”她说着将自己小锅中已经烫好的青菜放在他盘中。

“是吗?”奕雀煌看着盘中的菜却是笑了:“那……距离我说灵语渊是天牢过了有多久?”

“一两个月左右了吧。”

奕雀煌心道,那看来阿卓的心始终是属于自己的。

零卓换了双筷子又回头给明月夹了些放在她锅中,叮嘱:“等熟了就都吃掉,不许剩下。”

明月勉强一笑,眉头紧皱十分苦恼的看着片在锅中翻滚:“太多了。”

“你太瘦了,多吃点补一补。”零卓说到。

眼看其余人,夫妻之间侣之间相互照顾着其乐融融的用餐私语。

零卓面带笑容的对奕雀煌说:“若是有一都变成了老头老太太,也能如此,是不是很美好。”

“不管他人如何,我们终是会做到的。”奕雀煌笑着为零卓倒了一杯酒。

零卓举杯而起:“各位,多谢赏脸今相聚在此,我那个世界没这么多份地位的讲究,自己也自由散漫惯了。所以,在这里,没有什么女帝下王爷皇妃,大家都是朋友是知己,现在是以后也是,即便以后生儿育女,白发苍苍,也要相聚时吃喝玩乐具不必拘着礼数,朝廷局势具与你我各位无关,这里只有奕雀煌,零卓,西贝明月,潘非鱼,叶知秋,苏姐姐,御霄兰芳,白无双,孟姐姐,**毅还有……我们家二哥。”

听她最后说我们家二哥,众人皆是一乐。

“这小子到现在都不来……”**毅看着空位皱眉。

而正在此时,厢房门被人豁然推开:“本只是来晚了而已。”

奕雀策想是匆匆而来,一口气跑上来,还微微喘着粗气。

扫了众人一眼,看到西贝明月,却是眸子微闪,而后便由侍从帮着褪去了大氅,抬脚走向空着的主座。

他在这一众人中,论份虽不如零卓这个女帝,但零卓如今已是弟妹,他坐主位却是理所应当了。

“二哥,是不是该自罚三杯?”零卓示意侍从给他拿酒。

“怎么?武艺没论成高低,想比酒不成?”奕雀策也是爽快,直接拿过酒壶连倒三杯一口气饮尽。

零卓与奕雀煌相视一眼笑道:“今可不行,有约,改我酿造的子酿出窖,自当请几位哥哥不醉不休。”

“咦,阿卓所说的子酿可是皇朝相传有价无市的子酿?”**毅酒,听她提起子酿,立刻来了兴趣。

“有价无市?”零卓倒是掩嘴而笑:“原来这么值钱,早知道我就开酒坊卖酒了。闲着没事时便酿造一些,后来也被某人全都卷走了,我想喝都得看脸色。”

零卓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奕雀煌,端起茶壶给他倒了盏茶:“以后多酿些,各位哥哥敞开了喝。”

奕雀煌则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你知我不饮酒。”

“我知道啊。”零卓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还知道你只吃素。”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他盘中。

奕雀煌眼神温暖:“那你可用好了?我们出去看灯吧。”

“你家二哥刚来,我们做东的便开溜,不太好吧?”零卓犹豫。

“哥,我有事要带阿卓出去走走,明月姑娘与你比较熟,就麻烦你多照顾了。”他转头便对奕雀策说到,自动忽略了潘非鱼也是明月的熟人。

又对众人说道:“各位,花灯游行也差不多快要开始了,可自己选择在这里观看或者是去街上也看一看。我与阿卓便先走一步了。”

他说着便牵着零卓的手站起来。

“这是想甩开我们这些闲人,单独相处了。”白无双笑着调侃。

“小舅舅也不必羡慕,我们小舅妈可也在呢。”零卓果断回怼。

白无双立刻摆手:“快走快走,在这里平白碍长辈的眼。”

“那我们便先去了。”零卓穿好大氅,又到明月边小声说到:“潘非鱼等下有事要处理,就让二哥陪你逛逛好吗?”

明月看向奕雀策,却不料与他对视,忙收回目光,面色一暗,又对零卓扬起笑容:“你放心。”

零卓担忧的看向奕雀策,奕雀策点了点头,暗示他知道该怎么做。

零卓安心些许,便和奕雀煌与向众人告退后,牵手一起离开。

待他们二人离开,潘非鱼,**毅与孟氏和叶字秋夫妇都相继告退。

唯独白无双和御霄兰芳和奕雀策明月仍坐在原处,各自或喝酒或吃着碗里的东西,也不说话。

奕雀策看了眼白无双:“不走?”

白无双一愣,与御霄兰芳对视一眼:“你想去哪?”

“我……我没来过京师……”御霄兰芳嗫嚅着说道。

奕雀策则是白了白无双一眼:“你小子什么时候等着听女人安排了。平里在京师横着走,现在竟然不知道去哪玩不成?”

“总说我,你怎么还坐这?安和郡主不也在京师吗?”白无双果断揭底。

“不用你管。”奕雀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起走到明月边:“明月姑娘,咱们也下去走走吧。”

明月抬头看着奕雀策,终是叹息一声,若是不答应,难道还要与更不熟悉的白无双与他未婚妻在这尴尬的相对?

她缓缓起,蹲一礼:“有劳二下了,妾有些不适,想先回驻扎所。”

“好,我送你。”奕雀策说罢便先一步穿了大氅走出门外。

明月则对白无双和御霄兰芳打过招呼后跟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心知肚明

厢房内静了下来,白无双又喝了两杯,方对御霄兰芳说:“我们也下去走走吧。”

御霄兰芳静静的看向他:“无双。”

“嗯?”

“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必勉强……”御霄兰芳咬着嘴唇,垂着眸子掩饰着内心的难过。

“不要多想。”白无双起,自那请求赐婚后,平阳王便私下让他过府去过一次。

言谈举止之间处处盛气凌人压制着他,引得那场会面不欢而散。

但这是御赐的婚姻,又是自己求来的,白无双只得忍下,遵照平阳王的要求,将彩礼全都备足,等着过些子便送过去。

御霄兰芳看他神淡淡,便忙起:“无双……”

“我说了,我娶得是御霄兰芳,不是平阳王府,你安心。”白无双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她认真的说。

御霄兰芳眼里一直翻滚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别哭了。”白无双抬手给他擦去眼泪,缓缓一笑:“平阳王府以后再也不是你的牢笼。”

御霄兰芳心中感动,扑进他怀中抱着他哭了起来。

白无双将她抱住,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他所受的委屈才不过了了,而怀中的人却忍受了二十年。

在父亲严苛又唯利是图的教导下,她也能在宫宴上请求赐婚,这份勇气是千金难买……

另一厢,奕雀煌与零卓走在看花灯的人流中,突然有些感慨:“阿卓,我总觉得自己失忆与你产生了差距,你所说的我都不记得了……”

零卓心里一动,揽住他胳膊:“这是你急着拉我出来的原因吧?”

看他沉默,零卓一笑:“怪我,总是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不怪你……”

零卓伸手捧着他脸颊:“你想知道吗?”

奕雀煌握住她的手,垂眸看着她:“想……却也不想……我怕知道后阿卓便不喜欢我了……”

“傻瓜。我是不喜欢你,我你啊。”零卓头埋在他前蹭了蹭,沐如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她一脸心满意足。

“我也阿卓。”奕雀煌拥紧她:“所以知道或不知道好像也无所谓……”

零卓一笑:“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以免以后再闹误会。”

零卓不待他再纠结,便将始末原委全部对他娓娓道来。

“你知道吗?当时你立于半空,剑指离鹤,那傲然于天地的气势,简直太帅了~”零卓眼中满是崇拜和星辰落入的光芒。

“还有,你为了保护我放在乾坤铃中的那一抹神念特别酒,将我宫中的子酿全都卷走了,说起来,我便是与他约好了,待到空闲了再酿给他喝。只是……他却消散了……而你也因为强制突破制而受到术法反噬失忆……”零卓有些怅惘的又抱紧了奕雀煌。

护城河沿岸的花灯闪烁着昏黄的色彩,倒影在湖面,往来的人熙熙攘攘。

他们二人就在河岸边的一处僻静角落,相拥着看着这繁华的街角。

“凤皇……”奕雀煌轻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就在聚餐时,零卓说到离鹤的一瞬间,他便莫名的察觉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力量,那时很难形容的感觉,而下一秒他感觉到那股力量极速的传来,他伸手一接便捉到了那枚纸鹤。

即便他对自己的来历有过怀疑,他也质疑为何零卓一再说天命如此,但他却从没想到原来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奕雀煌……

“在想什么?”零卓见他久久沉默,便抬头问。

“有些……不适应……”奕雀煌老实的回答。

零卓踮起脚,抬手抚摸着他头顶宽慰:“正常正常,我刚知道时不比你反应强到哪里去。”

奕雀煌哭笑不得的拉下她的手:“不一样啊,突然知道我不是我……心理上有些不舒服,那对你来说是喜欢凤皇还是我?”

“你们有什么不一样?”零卓愕然的问。

“我可不会术法,连武功也没有,不能保护你,也不能喝酒……”奕雀煌数着不同之处。

零卓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其实,我并不喜欢曾经拥有凤皇记忆的奕雀煌,那时的你……呃……该怎么形容呢……大概是总是什么都看得通透明白,俯瞰世间太久了,实则一点人味也没有。”

“而凤皇……我接触他那一抹神念比较多,格开朗爽快,而且犀利有杀气。但真正的凤皇却又有成为奕雀煌后的记忆,也因此反倒影响了他的格,面对我时,便总迁就我。”

“至于失忆后的你嘛……反倒让我见识到了真正的凤皇转世的奕雀煌,不争不抢是保护色,却又极有底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和要拒绝什么。即便是算计我,也算计的不动声色,又让我挑不出什么错处。”零卓眸光闪亮,说着心底话。

“我……何时算计过你……”奕雀煌脸上微烫,别过脸。

“宫宴上,看我打算出手掺和拒婚一事,便使苦计,故意让奕雀策打了你一拳,导致我脑袋一,便招了寒冰九凰。现在想来……你都被打吐血了,竟然还有精神指挥我与你一起去请求赐婚。真真是演的一场好戏。”

奕雀煌轻咳几声:“那……不过是将计就计。”

“但算计了就是算计了,虽然不是伤害我为目的,但心思不纯。”零卓食指戳在他口。

“后悔与我定下婚约了?”奕雀煌面色一肃,握住她的手,一揽她后腰将她扣在怀中:“晚了。”

零卓被他突如其来的霸道惊了一下,随即捶了一下他口:“讨厌。谁说后悔了,不过是……不过是觉得这样有七窍玲珑心的奕雀煌……才有烟火气,是能触及得到内心的一个人…”

奕雀煌心结终是被打开,先前他还在暗中纠结自己到底是谁,零卓到底喜欢的是哪个自己。

如今看来,真正走进她心里的是最真实坦诚的自己。

这个自己没有她太久突然得到便小心翼翼呵护的卑微,也没有高高在上实力悬殊的差距。

她想要的却正是平平凡凡的相遇相知相相守……

是歪打正着吗?

奕雀煌更觉得是为凤皇时的自己早有察觉,故意冲破制任由术法反噬所导致的。

但不管如何,目的达到了。

奕雀煌欣慰的下巴搭在零卓头顶,十分傲的说了句:“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跑也跑不掉。”

零卓则哭笑不得的感受着他孩子气的一面,闻着他怀中沐如草的香气,只觉得温暖而踏实。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如若初见

瑞福楼。

奕雀策先一步下楼后,便驻足出神的在楼下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流,路边纸扎的花灯各式各样。

而一切的喧嚣嘈杂却如同与他隔离在外。

他今来晚,正是去了钦天监,未来的数,瑞霖将会有大事发生,而这件事就是奕雀煌告诉他的退婚锲机。

明月走至门口,就见奕雀策的背影萧条的立在那里,她略一犹豫,轻声招呼:“二下。”

奕雀策回过神,看着眼前一素衣的女子,神智有一瞬间恍惚,他仿佛看见曾经的她也是如此立在花灯边,温暖的光照在她的上,温柔的回眸。

没有什么一见钟,救下她是因为曾经遇见过她,遇见过她那撞进了他心里的笑容。

那是两年前的七夕,奕雀策与白无双叶字秋等人包了个画舫,由几个画舫女子陪着看人放灯。

他贪喝了几杯觉得有些头昏,便自己去岸上溜达透气。

也正是那时,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不小心绊了一跤差点摔倒时,突然听见一道温柔是声音:“夫君。”

他抬头去看,便看见了她,虽不是如今一样的花灯,但那光线如此相像,那时她笑的甜美温婉,眼眸中的神采让人迷醉。

当后来酒醒,奕雀策只觉得恍如一梦,便也就忘了。

直到在冰原狼爪下救下她时,她那回眸的一眼才又将他彻底唤醒。

“明月。”奕雀策剑眉微微蹙起,带着些迷惑的唤了一声。

西贝明月一怔,他的眼神中所带的痴迷,她自是看的明白。

“二下,我……”明月想提醒他。

“明月,我见过你。”奕雀策静静的说:“我知道对你来说我说这些都是太强人所难。但再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

明月闻言,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

“陪我走走好吗?”奕雀策伸手向她。

明月并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默默的先走出了瑞福楼,向着皇朝驻扎所的方向缓缓走去。

奕雀策忙走几步跟上她。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人流,走过闹的街道,直到周围静了下来。

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你……何时见过我?”明月在前静静的走着问。

“两年前,七夕时。”奕雀策跟在她后一步的距离,回答。

明月顿住脚,回略带惊讶:“当时那个醉汉?”

“嗯?”奕雀策一愣,醉……汉?

顿时他只觉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原来当年她也注意到了自己,只是……这个印象好像不太好。

“我……我当时是喝了几杯……”奕雀策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小声说。

“原来是二下,那下不知何故走的匆忙,将自己的玉佩掉在了地上都不知。后来我与夫君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失主。”明月面露惋惜:“对不起,玉佩……我落在云家了……”

“没……没事……”奕雀策心里骂自己,废物,话题怎么就跑偏了,主题不是自己见过她吗……

明月回继续向驻扎所的方向前行,心里难过的厉害,她与夫君便是在那个七夕真正上彼此的,如今……夫君已经走了,连他与她的孩子也去了……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星辰是为她西贝明月而闪烁……

奕雀策跟在她后,察觉到她低落的绪,心里又悔又迷茫,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让一个女子来接受自己,之前的莽撞,让他着实怕了再说错话……

直到皇朝驻扎所的府门前,奕雀策才鼓足勇气上前:“明月,我……若是我说错什么,请你不要生气。”

西贝明月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奕雀策心里微冷,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我从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从没有体会过被别人喜欢,过去二十多年,活的浑浑噩噩。但我在南山救下你后这么多天,终于发觉我也会喜欢一个人,我想保护你,照顾你,哪怕……哪怕你并不喜欢我。只要能每天看见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沉默……

奕雀策心由激动紧张慢慢冷却下来。

“二下。”明月开口。

奕雀策心砰砰直跳,等着被审判。

“天色不早了,请回吧。”西贝明月头也不回的走上台阶,进了皇朝驻扎所。

大门打开又关闭,奕雀策心头微弱的火苗被浇灭。

而门内,明月面色平淡的向住所走,但发红的眼眶和掉落的眼泪却出卖了她。

与无关,奕雀策的真诚终究还是让她看见了夜幕中的一颗星在穿透霾努力的闪耀。

谢谢,你的美好。

但,我不配。

自那后,福泽王府却传来噩耗,二下病了,很严重。

连市井间都在传,上元节那有星辰自西北滑落,预示着瑞霖将有劫难。

而二下这一病,恰好印证了劫数之说。

然而,奕雀策确实病了,而且也确实很严重。

零卓随奕雀煌去探望时,奕雀策往那能打能杀,能吃能喝的模样不复存在,整个人躺在那里十分虚弱的看着他们连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二下这是怎么了?太医如何说?”零卓随奕雀煌走至外间才轻声问。

“太医查不出来。”奕雀煌垂着眼帘,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这些天他一直陪在这,并且还要帮父皇处理一些朝政,精神有些不济。

零卓看出他的疲累,忙给他到了一盏茶:“奕郎,你也不要太过忧心cāo)劳,若是你再倒下,瑞霖只怕要乱了。”

奕雀煌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舒了口气:“我还好,阿卓不必担心。”

零卓回望一眼内室的方向,叹息:“太医也查不出来,这病难道真如民间传闻一般是星辰陨落的预兆带来的吗?”

奕雀煌伸手拉着她的手:“阿卓,我不记得曾经的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是指术法?”零卓自荷包中取出乾坤铃,递向奕雀煌:“这是你给我的,让我随携带,之前的寒冰九凰就被你留在铃中,但其他的却是不知道还有什么作用,之前明月求我救孩子时,我也想过要不要用它,但……我实在不知道如何使用……”

奕雀煌看出她的自责,拍了拍她的手背,接过乾坤铃:“那孩子早已经死了,神仙也救不回来,不怪你。”

他端详着眼前的乾坤铃,没有任何印象,闭眸,放在掌心感受着它朴实的质感和重量,终是淡淡一笑:“它不听我的。”

零卓将乾坤铃取回,放回荷包中:“你曾经下过制,让它跟着我的。”

奕雀煌点了点头:“阿卓对凤皇来说是最重要的。”

他说的是凤皇,那么对于如今的奕雀煌来说,阿卓只是最重要的人其中之一。

“那二哥……”零卓问。

“钦天监已经在查破解之法了。”奕雀煌想起父皇和母后之前趁着夜幕,悄悄来福泽王府来看二哥时,母后的哭泣,父皇的痛惜。让他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第一百五十章 欲言又止

尽管在零卓那里得知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奕雀煌,但记忆中这么多年被父皇母后和哥哥宠溺护的子却是不能被抹杀的。

他几乎想放弃全盘计划,但二哥却对他摇头,他眼中的坚持支撑了他继续下去的力量。

这一局,不止是二哥的希望也是他棋局上的重要一步。

只是……要不要让阿卓知道?

“钦天监?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观察天时星象卜算凶吉的官职。”零卓亦是恍悟。

“嗯,或许钦天监能查出破解之法。”奕雀煌仍在犹豫,说还是不说?

反倒是零卓早看出他的言又止,心里起疑,但奕雀策又确实不是在装病,这让她不好判断这哥俩到底在干什么……

直到零卓离开,奕雀煌才缓缓叹了口气,实在不想瞒着阿卓,也实在怕这丫头看出什么端倪,倒不是怕她揭破,而是这一环着一环,其中将她最看重的人也算在内,着实难以确定她是会配合,还是抗议。

皇朝驻扎所。

零卓与明月和潘非鱼如往常一般用过晚膳坐在暖阁喝茶。

“下,今你去看了那瑞霖的二下,如何?”潘非鱼放下手中的茶盏,拿了果盘中的橘子慢慢剥着。

零卓悠悠一声叹息:“不太好,之前在上元节时,看他还那般的健康朝气,今我差点便认不出那形销骨立连话也没有力气说的人是奕雀策。”

明月静默的在做着绣活,心里哀伤,都怪自己,是自己不详,牵累了无辜的二下。

“那三下有没有说是何病?”潘非鱼将剥好的橘子递给零卓。

零卓接过,掰了一半塞到明月手中:“他说太医也查不出来。既然市井流传是天象所致,那便只能等着钦天监给个结论。”

明月拿着手中的橘子,眼泪终是扑簌簌落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潘非鱼先发觉,忙紧张的拿绢帕递给零卓。

零卓接过绢帕给明月拭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月勉强一笑:“我没事只是想孩子了”

零卓与潘非鱼对视一眼,便开口安慰:“别伤心了。即便是云公子和孩子,也不想看到你每以泪洗面。”

明月擦了擦泪:“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

零卓点了点头,示意伺候明月的侍女陪着。

明月一笑:“不必了,我想自己呆着静一静。她跟着让我觉得不舒服。”

零卓听她如此说,便起下榻:“那我陪你。”

“阿卓,就让我一个人好吗?”明月带上几分哀求之色。

零卓还说什么,但潘非鱼拍了拍零卓的肩示意她安心,对明月摆了摆手。

明月点了点头便转走出了暖阁。

她缓步走在回廊,抬头望着天空的月,该走了,不能再拖累关心自己的人……

明月啊明月,此生你克夫克子,连说要保护你的二下也被你牵连,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时间也该到了……

西贝明月回到房中,关起房门,取出了一包药粉,这是她趁着零卓他们不在,让小侍女出门去买的砒霜。

她倒了杯茶水,将药粉倒进去,看着药粉慢慢沉淀,融化。

喝完这一杯,此生再无烦恼忧愁。

明月拿起杯盏凑近唇边,慢慢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终于……要去见他和孩子了,不知他有没有怨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

明月无力的倒在桌案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滑落。

暖阁。

“你不让我去陪她,她若是做傻事怎么办?”零卓仍旧坐立不安,她心被提着,生怕明月会想不开。

“下,明月也不是小孩子,你每天派人跟着她又能跟到什么时候。”潘非鱼拦着她的路把她又按回榻上坐着。

“每个人都会依照自己的心去选择以后的路,下看顾的了明月一时,难道能看顾的了她一辈子吗?如果明月自己着实觉得活不下去没有意义,那么下救得了一次两次,难道能次次都能把她留下?”潘非鱼叹了口气,开始数落零卓。

“你呀,总是想着谁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但人生总有不如意,伤心难过在所难免,你还能有三头六臂满足的了别人所有的需求吗?阿卓,尽人事,听天命,过好自己的人生足矣。”

零卓顿时泄气:“但我害怕再后悔,害怕自己没能真正的竭尽全力,或许我再多用心多认真些,很多事都不会留下遗憾。”

“那又能怎样?你已经尽力了。没有再多出来的那一点点的,又何必执着,何必遗憾。即便是你,或是我,人生终有尽头,难道怕临死前有遗憾就不再活下去了吗?”潘非鱼开解道。

零卓苦笑:“自然还是要好好活着的。”

“那便是了,关于明月,下与其怕她不知哪一刻便离开,不如想办法珍惜她在的时刻,给她一些未来和希望,帮她走出霾。”潘非鱼饮尽了茶水,站起一揖:“臣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先告退了。”

零卓点了点头。

独自坐了一会,她也起回房,路过明月的房间时,想了想还是轻轻推开门,看见房中的场景,她一愣,下意识便后退几步,而后回过神立刻扑上去,呼唤:“明月,明月~”

还不等众人赶来,潘非鱼却是先到了,看清了桌上包药粉的纸,忙稳住零卓:“下,别慌,这药是糖粉。”

零卓满脸是泪,呆愣愣的问:“你说什么?”

“臣说这是混了安神药的糖粉!”潘非鱼大声凑近她耳边回答。

零卓伸手去探明月脉搏,发现跳动正常,方松懈了紧绷的神经,浑瘫软差点坐地上。

潘非鱼忙架住她,扶她坐圆凳上。

“吓死我了。”零卓抚着口。

“下好歹也是手染过鲜血无数的人,怎么反倒还吓到了。”潘非鱼笑她。

“那不一样,我手刃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但我所遇上的只有凤云鹤在我面前满是血的死去,那画面太可怕,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着任何与我有关的朋友亲人离开我。”零卓心有余悸的说。

“好了好了,不怕。”潘非鱼拍了拍她肩头:“我一直留意着明月呢,她先前派小侍女出去买药时我就已经发现了,特意将药掉包,让明月以为拿到了毒药,便安下心来过这么些子。”

“还好有你。”零卓眼中涌上了泪,伸手握住明月的手:“不然这个傻丫头就真的一点也不留恋的离开了。”

“在瑞霖,我有义务保护好阿卓和明月,若是你们有什么闪失,那些在皇朝的家伙还不得把我吃了。”潘非鱼说笑着弯腰将明月拦腰抱起,走进内室放在上。

零卓上前帮她盖好被褥。

看着明月沉沉的睡颜,零卓终是叹息:“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你再重生新的希望……”

她说着,心头却是一动,想起一个人来。

奕雀策……

她微微眯起眼眸,但如果仅仅只是退婚,又何必要拿他二哥的体来做引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对付佞臣

没过两,瑞霖钦天监向帝王觐见后,帝王下旨要将二皇子的婚事提前。

一时间瑞霖上下皆都传二下确实不行了,竟然要用冲喜来挡煞了。

只是……

旨意却未能被镇国将军府接下。

快马加急赶回来的叶将军带着旨意就进了宫,一进宫便直奔御书房,让侍者快去通禀陛下,叶厉求见,端的是一副盛气凌人。

镇国将军叶厉,年近四十,常年戍边,风吹晒,看上去却像五十岁,沙场征战二十载,这位当年的战北伯府的二世子也是一杀伐之气。

能开府被封镇国将军,叶厉可算是有本事,是瑞霖享此殊荣的一等一的人物。

而也因为天高皇帝远,享惯了自由统兵,近些年也是越发的狂妄,朝廷也是多有旨意下达,稍有不如他心思便给驳了不实行。

这也便罢了,帝王下旨招他回朝的旨意也三推四推。

如今算起来他竟也是有数年没有回来。

若非这次女儿要被帝王拿去给他的二儿子冲喜,叶厉也是断然不会轻易回京。

女儿是宝贝,却也能再生。

但叶厉在乎的是颜面。

试问天下人谁不知叶厉,只是女儿要是就这般任人宰割,那这做父亲的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这也是叶厉不惜万里奔回京师的主要原因。

他一进御书房就随意的坐在了太师椅上,挑剔着侍者上的茶,不是了就是冷了,吓得小侍者哆哆嗦嗦的茶盏都要拿不稳。

等了半个时辰,叶厉快要不耐烦时,三皇子奕雀煌却自御书房的内缓缓走出来,负手而立。

叶厉一愣,也没起,抱了抱拳:“三下。”

“叶将军。”奕雀煌微微颔首:“回京是否去兵部报备?”

叶厉一怔,他可是镇国将军,能回来就是给足了皇室面子,还向什么劳什子兵部报备。

顿时他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哼:“臣回京匆忙,还未来得及去。”

“哦,那叶将军尽快去吧。”奕雀煌则淡淡说完,便转要走。

“陛下何在?臣要找陛下,让陛下收回成命。”叶厉拍案而起,这三下是来搞笑的不成?竟然敢命令他镇国将军。

“陛下因忧心二下病重,体不适,只怕没办法见叶将军。”奕雀煌面不改色的扫了一眼叶厉。

叶厉被他一眼扫过,竟是心虚了半分,掩饰的坐回太师椅上:“那臣便不走了。”

“叶将军是想让陛下收回何旨意?”奕雀煌亦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端起侍者上的茶,轻啜一口,问。

“自然是二下与臣女儿的亲事。”叶厉自己也不知为何,明明眼前这个三下神色平淡,不喜不怒,偏偏却让自己发不起脾气,生不来气,只能老老实实的答话。

“这桩亲事,钦天监早就卜算过,乃是吉婚。”奕雀煌悠悠的说。

“此前是吉婚,现在可不是!”叶厉意有所指,但也不敢把话挑明。

“哦?那叶将军意何为?”奕雀煌抬眸看向叶厉问。

“……退婚。”叶厉避开他视线,冷哼着吐出二字。

奕雀煌皱眉,放下杯盏:“叶将军,这桩婚事早已昭告天下,难道叶将军想至我们皇室脸面于不顾不成?”

他音量不高,但端正的态度却气势bi)人。

叶厉自是知道自己理亏,但他叶厉手握西部和南部两方兵权,即便是理亏那也是底气十足,皇室的脸面在他看来自然是可以为他让步的。

“臣不敢。”他嘴上说道,心里不服。

“那三月十二,大婚。”奕雀煌自是看得出他心口不一,平静的说完,起理了理衣衫便抬脚便走。

“三下且慢。”叶厉看他真的要走,忙起拦到。

他回京这一路,也是把这位三下要迎娶皇朝次帝的经过听了个明白透彻。

如今这位三下在二下重病,帝王无心理政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瑞霖大权,自是十分有能耐。

叶厉暂时还摸不清奕雀煌的脾气也不敢再造次。

如今看来,让陛下收回成命眼看是不好办到,但若是能稳住这位三皇子,想个折中的来个两全之法,或许还有可能。

“下,我家女儿自小宠,子蛮横了些,实在难为二下的良配。况且眼下下重病,若是小女鲁莽,再冲撞了养病的二下,岂不是大错。”叶厉拱手抱拳,猖狂的态度收敛了些许。

“哦?”奕雀煌驻足回望,似是听进去了他的话,问:“之前定下亲事时,本虽不在宫中,但也听说安和郡主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叶将军,你可不要为了退婚而妄自菲薄了自家女儿。”

叶厉心中气结,京师左右就这么大,老子的女儿什么名声,你还不清楚吗?都是一个笼子里的麻雀,有几根毛的深浅,你心知肚明,还拿大家闺秀这词来堵老子。

但他面色一变再变,敢怒却不敢言,只能赔着笑脸:“下谬赞。臣的女儿是何样,臣自己最清楚。如今二下重病卧,却是受不得刺激和烦扰的。三下与二下感甚笃,可一定要三思啊。”

奕雀煌沉思片刻,便又坐回原处,示意叶厉:“叶将军请坐。”

叶厉心中一喜,有戏。忙坐了回去。

“叶将军不知,我家哥哥是个面冷心的,往常也常听他提起,郡主经常送他自己缝制的荷包等小物件,我家哥哥虽然嘴上不提,但也都细心收着呢。而且,上次郡主年节时去哥哥府上拜年,哥哥因着我家阿卓的朋友对郡主说了两句严厉的话,事后一直后悔不已,也因此积忧成疾,却是病了。”奕雀煌提起自家的兄长,面色哀愁悲伤。

叶厉回忆,这事在他回府时女儿确实哭诉过,说二下对她十分严厉,这婚是不想结了的。

原来实却是如此,肯定是那丫头因着那次帝的朋友得罪了次帝,这才引得二下不得不出言训斥几句保全女儿。

只是即便是二下深义重,但这眼下他人也已经不行了,难道还真让女儿嫁过去守活寡不成?!

那天下人还不得笑掉大牙,说叶厉手握兵权又能如何,还是得乖乖的当皇室随意拿捏的一条狗。

叶厉深吸一口气:“三下,二下对小女有有义,臣心中自是明白。但正因如此,臣才不能恩将仇报,万一小女嫁过去,一着不慎将二下冲撞了,那臣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说着便起躬一礼。

奕雀煌忙摆了摆手:“叶将军言重了。将军所说的本也能理解。我家哥哥的况,本也是清楚的。本也不想郡主如花年纪的人过府后还要cāo)持偌大的福泽王府,照顾病重的哥哥,如此辛苦劳累的事,郡主虽是能胜任,但到底也是对郡主不公。”

听他句句站在自己角度来说,叶厉竟然突然有些想老泪纵横,这被人关怀的感觉好。

他只做擦拭了下眼角,便连连点头:“多谢三下体谅。”

第一百五十二章冲喜挡煞

“唉,只是……叶将军,婚事已经昭告天下。却是如覆水不好收啊。”奕雀煌叹息。

“下,臣返京时便听闻,二下生病也因天象所致。不知是否是实?”叶厉上前几步,小声的问。

果然,了解颇多。

奕雀煌面露不悦的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不回答。

真的是如此。叶厉心中拍掌痛呼,那就更不能嫁了。若是女儿嫁过去,二下好了便罢了。若是下直接去了,那岂不是灾星的名字便扣在了叶家的脑门子上。

叶厉不在心中扼腕长叹,真是瞎了眼,怎么当初非bi)着二下娶自家女儿来着。如今……皇位要移主眼看要归了三下不说,连女儿也搭了进去……

就在叶厉一脸懊悔时,奕雀煌又说道:“不瞒叶将军,昨钦天监才回复了本,说哥哥这是受命格所困,需得有一命格硬的女子来冲喜挡煞就能痊愈。我家哥哥有救,这是好事。”他轻轻吹着茶叶的浮沫,神倒是带了几分欣慰。

命格硬的女子?克父克母?克夫克子?

女儿嫁过去,岂不就已经是在坐实是个命硬的,那我叶氏镇国将军府一脉就要永远顶着这么个大帽子抬不起头来了。

叶厉忙摇头:“那小女就更不合适了,若是嫁过去,没有救成下,还延误了下的病,说句不怕三下怪罪的话,闹不好还得送一条命。三下,求三下垂怜”他说着便跪了下去,匍匐在地。

“安和郡主不嫁,那我家哥哥更是医治无望,岂不是太可怜。眼下本刚刚接触朝政,根基不稳,朝中大事以往都是父皇和哥哥拿主意,若是哥哥不在了,引得父皇伤心,那本更是举步维艰……”奕雀煌说着以袖掩面,似是颇为伤感。

“下,下放心,别的不说,臣是定然心向着下的,下若是能帮臣妥善的退婚,帮叶家避过这一难,那臣叶厉便是下在朝中的支柱,我镇国将军府唯下马首是瞻。”叶厉眼看奕雀煌有所松口,立刻送上肥。

一是即刻敲定退婚一事,二也是他看奕雀煌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眼下即便答应归答应,一旦婚事退了,万事皆了,马不马首是瞻,怎么马首是瞻,不还是他叶厉说的算吗?

“能得叶将军从旁相助,那本自是安心许多。唉,眼下容本回去再仔细想想退婚的对策,看看有没有两全之策。本也不想看到自家哥哥就此便去了……”奕雀煌说着又掩面,擦了擦眼角的泪。

“那便有劳三下了。”叶厉心中稍安,随即又提醒了句:“时无多,还请三下早做决断…”

奕雀煌点了点头,神色哀伤的起缓步离去。

叶厉起,拍了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一声轻哼自上挑的嘴角溢出。

原本他让自家女儿死缠烂打的与二下结亲,也是看着二下大权在握,女儿嫁过去便是未来的皇后。

如今二下病重不提,皇位更是移主,再转头嫁三皇子那是绝无可能了。

眼下不如趁着女儿退亲这档事,跟这三下搭一搭关系,以后女儿保下,叶家的脸面就保住了,而还能跟未来储君站队到一起,那镇国将军府自是前途无量。

一箭三雕。

叶厉心中得意,试问谁还能与他比肩,手握兵权,还得储君倚重,朝中以后再没人敢提什么战北伯府的庶子叶厉。

而是镇国将军叶厉,也或许在三下登基时还能给个世袭的王爵之位也指可待。

而奕雀煌走出御书房后,向着宫外走去,神色慢慢恢复如初。

贪心的人最好利用,而既贪心又把面子看的比天大的人也难成真正的枭雄。

“即刻将这封书信送到次帝手上。”他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隐卫立刻显,取过书信后便隐去了形。

镇国将军府。

叶厉满面喜色的回到府中,叶墨染立刻迎了出来。

“父亲,如何了?”叶墨染问。

叶厉四下看了看侍从和管家,立刻面色一肃:“跟我来书房。”

叶墨染不快的嘟着嘴:“自家府上有什么可怕的。”

叶厉冷哼着瞪了她一眼。

父女俩走进书房。

“退亲一事,大抵是要成了。”叶厉坐在书案后,呷了口茶水说到。

“真的?还是爹爹最厉害。陛下如何说?”叶墨染忙上前给叶厉锤肩。

“陛下因着二下的病也是忧心卧,无心理政。如今是三下在处理朝中大事。”叶厉又想起那个提起二下就流泪抹眼角的三下,心中不轻视几分,还真是个子绵软的。

叶墨染手上一顿,迟疑:“是……三下接见的爹爹?”

“是啊,怎么了?”叶厉示意她继续锤肩。

叶墨染索收了手:“爹爹不知,三下与那次帝零卓亲密无间,两人已然定了婚约。”

“那又如何?”

“二下所救之人正是零卓的挚交好友啊,要知道那女子被二下救下后亲自带回府中,养在梧桐苑。直到过了年才被次帝接走。这十数天住在福泽王府就罢了,期间女儿去福泽王府给奕雀策拜年,不过多问了几句,就被奕雀策好一顿的责骂。还说福泽王府是他说了算,不许女儿去指手画脚!”叶墨染气呼呼的说着将手中的绢帕几乎快要绞碎。

叶厉皱眉,他这些他也是略略都听过的,只不过……那女子竟是被二皇子亲自救回来的?怎么还住了那么久?

“你的意思是?”叶厉微微眯起眼眸,上的杀气毕现,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本来女儿还纳闷次帝和三下怎么也不对女儿这个未过门的嫂嫂看重,如今女儿算是全明白了。”叶墨染眼中几喷火:“肯定是奕雀策装病,还说什么命格相冲,故意说的严重,好吓退女儿,让三下帮着把亲事退了,好跟那个妖女在一起!”

砰。

叶厉将桌案一拍,站了起来:“三下真是演的一场好戏,还口口声声说二下病如何如何,对女儿你又是深义重。”

“何时深义重,女儿所送的荷包小玩意,他从没说过半个好字,爹爹不知,拜年那,二下因护着那女子对女儿恶言相向……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女儿想起来就害怕……”叶墨染说着便呜嘤嘤的哭泣起来。

“走!咱们这就去福泽王府去瞧瞧二下!”叶厉咬牙切齿:“若是借着钦天监说什么命格之说在装病,你看爹不把他福泽王府拆了,爹就不姓叶。”

叶墨染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若是再看到那小浪蹄子那便是再好不过。新仇旧怨一起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将计就计

皇朝驻扎所。

明月自知毒药被换,自己求死无望,便心灰意冷,终将自己关在房中。

零卓便搬了张软榻在她门前,每处理政务和瑞福楼的事宜都在这。

一开始明月根本不搭理她,不吃不喝,绝食。

零卓也不在乎她甩脸色,每变着花样的做饭食,亲自端到她前,她不吃,零卓便托着下巴看着她,自己也不吃。

一顿两顿还好,零卓又要处理政务又要做饭照顾她,慢慢的便没了精气神,十分虚弱的仍旧撑着。

明月看她如此,终是心疼的哭着说自己要吃饭,让零卓不要再如此陪着她受苦。

零卓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明月十分欣慰的让人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和明月一起吃了个饱。

收到奕雀煌的来信时,零卓正在垂花厅听明月弹琴,打开信封来看。

本质盎然听曲子的零卓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信中奕雀煌说了钦天监禀奏若是想救奕雀策只能找个命硬的女子嫁给他冲喜,而镇国将军府叶将军却以自家女儿无德无能提出退亲。

他还在信中提起奕雀策体每愈下,如今每清醒的时辰也是越来越短暂。

他隐约还提及,他私下拿了明月的八字去算,却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零卓将信捏在手里想团成一个球从府中扔到宫里砸奕雀煌脸上。

别人不知,但她却因着这封信彻底明白了这俩兄弟搞什么鬼。

装病使计谋让镇国将军府主动提出退婚便罢了,还想让明月代嫁,这也罢了,还是以冲喜命硬这为理由!

他大爷的奕雀煌,难怪那去看望奕雀策时他言又止的样子,敢早就连着明月也算计了进去,把她零卓还蒙在鼓里。

“怎么了?这幅要吃人的样子。”明月这些子也想开了些,看零卓心大跌,便起走到她边问。

零卓想揭穿某人的无耻行径,但话到嘴边又瞬间刹住车。

她突然想起来,奕雀策喜欢明月,也想起来潘非鱼说过,要想让明月不再有求死的念头就要给她一个希望和活着的理由。

那么……

她心思急转,终是低下头,泪眼朦胧:“没什么……”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却小声抽泣起来。

明月看她突然哀痛,便心里担心:“没来由的怎么就哭了?”

零卓看着明月一副言又止的模样,手中的信似是烫手的山芋,藏哪都不是。

明月蹙眉,零卓这样子,定然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而这大事还是这封信带来的,这封信不是奕雀煌送来的吗?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拿来,给我看一眼。”明月伸手。

零卓不肯给。

明月便板起脸来。

零卓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把信放在她手上。

明月展开来看,半晌,看向零卓:“三下为何会有我的八字?”

“我不知啊,跟我没关系,你知道的我自己的都记不得,旁人的更是记不住。”零卓忙一脸无辜的撇清关系,表示自己不是同谋。

但她说的却是实,连生辰都不记都人怎么还会去记别人的八字。

那便不是他们串通好了有意给她和奕雀策牵线搭桥?

沉默半晌。

“我……想去看看他……”明月开口道。

“什么?你真想去给他冲喜不成?!不行!我不同意!”零卓立刻反对。

“我只是去看看。”明月坚持。

“看看也不行,万一你心软了答应了,那岂不是承认了自己命硬,这关乎到名誉,坚决不行!他活不了就活不了去,绝对不能把你搭进去!”零卓态度摆的端正,大义凛然的拦着明月。

明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信:“克夫克子,难道我还不够命硬吗?”

“明月……”零卓痛惜的轻唤。

“好了,他救过我一命,如今他染重病,于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明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只是去看看,你放心。”

零卓拗不过她,只得去安排。

傍晚时分,夕阳西落,映红了半边天,一辆马车停在福泽王府门前。

两名女子相携走下来,被福泽王府的管家迎进门内。

穿过正堂,走过垂花厅,拐过几道回廊,一路走进奕雀策的住所。

揭帘而入后,二人便闻到房中浓郁的药味,苦涩而刺鼻。

脱下大氅,随着管家进屋禀报后,二人才又跟着管家进入内室。

内室药味更浓重,一旁一位胡发皆白的老者正盘膝坐在软榻上闭目盘膝。

而再定睛看到躺在上的奕雀策,连零卓都是心里一疼,那皮包骨头的人哪里还像奕雀策?

“明月……”零卓下意识便想拦她。

但明月已经看到了奕雀策,她只觉得全心都在疼,这还是那对自己说喜欢,想保护自己的那个男人吗?

潸然泪下,明月慢慢走近前,慢慢跪在脚踏上,轻声抽泣。

忽而她只觉得他手臂微动,明月立刻抬头去看,与他微睁的眸子对视上,他眼中的微光让她心里更是酸涩苦楚。

明月伸手握住他干枯的手指,想问你还好吗?但这句话又怎么能问的出口。

她终是痛哭着伸手环抱住了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的奕雀策。

零卓看到这一幕,心中亦是凄然,虽然之前还说他死就尽管去死好了的话,但真的看奕雀策如今的模样,她早也是十分难受。

“次帝下,三下到了,在垂花厅等您。”一名侍者低头进来小声的禀报。

零卓眸光一闪,奕雀煌,你还真是胆大。

她掉头就怒气冲冲的出了奕雀策的房间。

进了垂花厅,左右环视却没见到人影。

正在她纳闷时,奕雀煌自她后环住了她。

零卓挣扎着说:“说好不许瞒着我,你倒好!我们还没成婚,我后悔了,不嫁了,你放开。”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奕雀煌臂膀用力,将她困在怀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也别以为我信你什么就这一次,欺瞒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之分。”零卓怒然。

“涉及到明月,我也是怕你生气。”奕雀煌解释道。

“若是我真的不顾及他们两个人的未来,那么今天也不会带明月来。”零卓气不过,但也不想出手伤害他,只能妥协的被抱着。

“我知道错了,总要让我试一试次帝下的底线嘛,不然怎么知道阿卓你会不会生气,会如何生气。”奕雀煌轻轻晃了晃怀中的人,在她耳边轻轻说:“别生气了,好吧。”

“不好!”零卓别过脸,脸颊上却泛起红晕。

“那怎么样阿卓才能高兴?”

“高兴不起来,奕雀策到底是什么况?”零卓心里想起方才看到的奕雀策,心里就犯堵,人都这样了,明月就算与他在一起,还能真的就恢复不成?

反之,那明月岂不是还是被骗了?!

奕雀煌一怔,心里微暖,阿卓心善,即便是生气也是事事分明。

而不待他解释,外面侍从却在门外报:“三下叶将军带着安和郡主来了,还打伤了门房正向二下的住所去呢。”

奕雀煌一愣,松开零卓,与她对视一眼。

“不好,明月还在那。”零卓惊呼。

两人便急忙向奕雀策的住所走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图穷匕见

叶厉带着叶墨染气冲冲的赶到,便站在门外对着房内叫嚣:“叫你们二下出来。”

“叶……叶将军,我们下病重……”管家忙上前解释。

“去你的,谁信你什么病重,若真是病重这府上也没什么太医郎中的忙着给治病,骗鬼呢?!”叶厉这一路走进来,越来越觉得可疑的很。

按说这二下要真是病的厉害,瑞霖还不得举国之力网罗名医来诊治吗?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二皇子府沉寂的很。

“那是三下吩咐过太医和郎中都一早来诊治,如今已经傍晚,正是我家下安静休养的时候……”老管家上前解释,话还没说完,便被叶厉随手一推。

眼看要摔在地上,背后却被人伸手一接,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福叔,没事吧?”

“三下。”老管家老泪纵横的稳住形,抹着眼角:“没事,老奴没事。”

二下自打病了这些时以来,多亏了三下cāo)持劳碌,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

奕雀煌松开他,看向叶厉,轻皱眉头:“叶将军怎么在此?”

“怎么?老夫知道二下病了不应该来看望一下吗?”叶厉与在御书房时态度截然不同,语气生硬轻蔑。

奕雀煌淡淡看他一眼,嗤笑一声:“叶将军不避讳我家哥哥过了病气,肯有心带着安和郡主来看哥哥,自是再好不过。”

他又看向叶墨染:“郡主自哥哥生病后还不曾来看望过,今能来太好了,哥哥定然十分想念郡主。”

叶墨染被他看的心虚,向叶厉后蹭了蹭:“我们还没成婚,我……我是女子不方便独自来看望,我……我今是跟着爹爹来看看他好些了没?”

奕雀煌心中冷笑,平里没少来福泽王府耀武扬威的人如今竟然说不方便独自来,真真的是虚伪做作。

他不再多说,抬脚便向门内走:“既然二位来了,那便来看望一下哥哥吧。”

叶厉与叶墨染对视一眼,奕雀煌这落落大方毫不遮掩的模样,倒是让他们有些心里没底起来。

看他们父女二人仍在原地,奕雀煌也停下脚回头问:“怎么了?”

“我们不方便进二下的房中,你让二下出来便是。”叶厉梗着脖子说道。

奕雀煌倒是被气笑了:“我家哥哥染重病,已经卧半月有余,二位不会不知道吧?眼下如何还能走出来接见你们?”

他说罢,也不再多看他们一眼,便转进了房中。

叶厉与叶墨染对视一眼,方才抬脚挪进屋内。

一闻到房中的药味,叶墨染不皱眉:“这什么味,也太难闻了。”

叶厉则心下一横,跟着奕雀煌走进内室,而待他看清上躺着形销骨立来形容都觉得欠缺了的奕雀策时,不心中都是一震。

他感觉的叶墨染进来便想捂她的眼睛,结果倒是晚了一步,叶墨染已经惊呼出声:“啊?!鬼……鬼啊……”

她指着上的奕雀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浑打着摆子,瘫软下去。

叶厉赶紧搀住她。

奕雀煌面色冷厉的看向他们父女:“叶将军,安和郡主。”

叶厉咽了口唾沫:“臣……臣在……”

“我家哥哥病重,安和郡主为妻子,虽暂时还未过门,但是不是也该留下来照顾一二?”奕雀煌面无表的说。

“不……我不……”叶墨染抱着叶厉的胳膊,哭的稀里哗啦:“爹,我不要……他都成这幅样子了,我不要留下来……我怕……”

叶厉心里暗骂这个没出息的货,但再看那上躺着生死不知的二下,自己心里也是发毛,只能硬着头皮说:“下……今在御书房,下刚答应要帮忙斟酌如何退婚……”

“嗯?”奕雀煌冷冷的质疑:“难道叶将军与安和郡主是眼看着哥哥不如曾经所以才想着避开?敢二位是看上我哥哥的份地位才死缠烂打的求着攀亲,一旦我哥哥有了磨难,二位便着急撇开关系?是把我奕氏皇族当软柿子任意搓揉捏扁不成?!”

叶厉一冷汗,三下就只差没指着鼻子骂他大逆不道,眼下这些话可算是句句如针似箭,将他刺成了刺猬。

他噗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三下息怒,三下饶命。”

“饶命?如今父皇将朝政大权交给本和哥哥,但叶将军手握两方兵权,自恃甚高看不起本,将本和哥哥都看成毛头小子,想着欺负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你就不怕本将你们父女二人今之事大白于天下,看看天下人如何指着叶将军的脊背骂你逆臣贼子吗?!”奕雀煌冷笑连连。

“下,下饶命啊,臣……臣知道错了。”叶厉最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若是真的被天下人如此嘲笑,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尤其是那战北伯,自小便以嫡长子自居,丝毫不把他叶厉看在眼中,若是……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定然会笑掉大牙。

“错?何错?本可不敢擅自宽恕叶将军父女对哥哥的菲薄。”奕雀煌行至奕雀策前,为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问:“哥哥,此事该当如何你来做主。”

“兵……兵权。”奕雀策努力转头盯着叶厉,嘴唇颤抖,费劲全力气突出两个字。

叶厉浑一颤,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奕雀策:“二……二下……”

奕雀策慢慢阖眸不在看他。

“叶将军,你也听到了,我哥哥所说的,交出兵权,此事既往不咎。否则要兵权还是要脸面,你自己斟酌着办!”奕雀煌撇了叶厉父女一眼,端起桌上的药碗,半扶着奕雀策动作轻柔的给他喂药。

如此以来,奕雀策的容貌,叶厉自是看的再清楚不过,二下油尽灯枯不要紧,哪怕是死了也不要紧。

眼下他叶厉先是要在二下病重之时要求退婚,再是闯入二下府上大闹……

兵权……若不是亲眼看着二下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叶厉真怀疑这哥俩联合起来做戏给他使绊子。

“怎么?叶将军是不舍得?还是真的不把我奕氏皇族放在眼中?”奕雀煌冷冷的说。

“臣不敢。”叶厉牙咬的咯吱作响。

“即刻将兵符交去兵部。”奕雀煌微微眯起眼眸。

“臣没带在上。”叶厉低着头,面色已经一片死灰。

“来人,跟着叶将军去府上,陪同叶将军一起将兵符送去兵部。”奕雀煌一抬手,立刻有黑骑营的护卫首领岳峰进门来。

“是。”岳峰看向跪在地的叶厉:“叶将军,请吧。”

“三下,那婚事……”叶厉不死心,难道交出兵权,自家女儿还要嫁过来背上那个劳什子命硬的帽子不成?那他镇国将军府岂不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洗精伐髓

“你以为如郡主这般没规矩的人还配嫁给我家哥哥吗?”奕雀煌冷笑道。

叶厉缓缓起,还好退婚一事是定了。

但他依旧心里懊悔,怎么就被女儿撺掇着来二下府上一探究竟,如今倒好……

二下三下全得罪了,还要罢了自己的兵权,偏偏自己还根本不占理,没处可说去……

“爹……”叶墨染满脸是泪的起抱着叶厉的胳膊,她不明白,怎么还跟父亲的兵权挂上了钩。

叶厉狠狠瞪了她一眼:“回去闭门思过,再敢出门,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他说着便拂开叶墨染抬脚出门。

叶墨染惊恐万分的回头极快的瞥了眼奕雀策,立刻浑发抖的赶紧去追叶厉。

待他们二人走后,零卓方和明月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明月伸手自奕雀煌手中接过药碗,扶着奕雀策慢慢躺下,眼泪又扑簌簌落下。

方才零卓急匆匆的进来,把她拉进屏风后躲着,说是安和郡主突然来了,她还想着能嫁给奕雀策的女子,定然也是端庄大方,温婉贤淑的人。

但也就在方才才真真长了见识,那安和郡主看见自己未婚夫如此,非但不伤心难过,反而是恐惧如斯。

她也罢了,连其父亲也是,眼看二下病重,便想着快些退婚,丝毫不过问下究竟何病,如何医治,单单只顾了自家脸面,毫不顾惜人命。

果然……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不由己,与安和郡主订婚确实并非是他心甘愿……

亦是可怜人……

“明月姑娘,对不住,我私下拿了你的命格去钦天监算过……”奕雀煌言又止,偷眼瞧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零卓一眼,又继续说到:“姑娘的命格或有可能救我家哥哥……”

他话如此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担心,零卓千万不要拆台,否则便功亏一篑。

好在零卓没有拆穿他在垂花厅时并没有为奕雀策病着急的轻松,而是开口道:“明月,你若是不愿意便不用勉强。生死自有天命。”

奕雀煌心中大定,这是变相的帮衬啊,谁又肯看着自己救命恩人去死?

明月沉默不语,泪眼婆娑的看向奕雀策,奕雀策微睁的眼眸中满是温柔,他努力的张口,嘴唇翕动在无声的说着:“不要…”

明月心中痛惜,他不想让自己为他背负命硬之说,只是……

“你救过我一命,我本也是命硬克夫克子的无用之人,若是能在此生偿还你,救你一命,我自是愿意的。”明月勉力一笑,伸手覆在奕雀策手上。

奕雀策眼角一行泪滚落,明月终究的心软了,得她亲口应诺,便不必再担忧她会自残离世,此番苦熬算是值得。

眼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奕雀煌面露欣慰之色。

“你跟我出来。”零卓横了奕雀煌一眼,走出房门。

奕雀煌自是会意,暗自咽了口唾沫,扬起笑容对奕雀策说:“明月姑娘能应下,哥哥便是有了获救的希望。此后事宜我自会安排,哥哥安心养病。还劳烦明月姑娘多照顾。”

明月起敛衽一礼:“三下放心,我自会尽心竭力。”

奕雀煌点了点头便急匆匆走出门去追零卓。

待二人回到垂花厅,关上房门。

奕雀煌零卓背对着房门也不知在想什么,便上前自后环住了她。

“谢谢。”他轻声说。

“哼,谢我做什么。”零卓冷哼。

“谢阿卓不拆穿之恩。”

“三下言重了。本还没好好谢过你把本瞒的滴水不漏呢,竟然还计划到了收没兵权。当真没想到出来三下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都被你看出来了,说明还是阿卓聪明。”

“不敢当。三下把我当傻子,我又怎么配得上这两个字。”零卓语气淡漠。

“真生气了?”奕雀煌心下一沉。

零卓回眸看向他,半晌,莞尔一笑:“不亏是我零卓看上的人。”

奕雀煌呆愣的眨了眨眼,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的话题突转。

“只听说过古人杯酒释兵权。却还真没经历过。今你也算有勇有谋,且理智。啧啧,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会演戏。”零卓探究的回捧着奕雀煌的脸颊上下打量,多不见,他确实消瘦了。

奕雀煌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擦着额角的冷汗:“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呢。”

“吓唬你的。”零卓为他整理了下前襟:“不过……以后再有这种收回兵权之类的事,绝对不许再瞒着我。这种搞事的计划,我最喜欢参与了。”

“一定,一定。”奕雀煌挠了挠后脑勺,笑的尴尬,若是一早说了全盘计划中还要算计到明月,也不知道零卓会不会把他剁成馅……

“对了,你还没说奕雀策到底是怎么了?”零卓突然想起来,便追问。

奕雀煌轻轻拥着她,俯在她耳边说:“洗精伐髓。”

零卓一愣:“真的可以?我还以为只是小说中的胡编乱造。”

奕雀煌一笑:“你知道便好,但不要告诉明月。”

零卓抬眸疑惑的看向他。

“没有感是需要慢慢培养的,而最容易的办法则是报恩,受伤照顾,久生。”奕雀煌凑在她耳边小声说。

“此话有理……不过……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有必要靠这么近说话吗?”零卓被他的气息惹得心跳加速,脸上通红。

“好多天不见,当然有必要。”他说着便转头在她脸颊上轻啄一下。

“我……还没说要原谅你之前瞒着我算计明月呢。”零卓面红耳赤的推开他。

“好好好,不原谅。”奕雀煌又一把将她圈回怀中。

“无耻……”

“哪有,这叫怕媳妇。”

“我怎么没看出来?”

“时间长了就看出来了。”

“以后还敢不敢瞒我?”

“不敢了,阿卓那么聪明,我也没必要瞒你了不是?”

“知道就好。”

“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事。”奕雀煌松开她正色道。

“云家?”零卓眯起眼眸。

奕雀煌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云家和大哥。”

零卓不解:“与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暗部去查云家之事时,遇上了大哥的人阻拦,惹了些小麻烦。”奕雀煌略一踌躇。

“此前你便提起过云家二房的嫡女是大皇子最宠的妾室。但再受宠也不至于让大皇子还特意派人去护着云家吧。”零卓蹙眉。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云家疑云

“正是如此,才更是可疑。我怀疑云家在为大哥做事。只怕……还会牵扯颇深。”奕雀煌坐下来,倒了杯茶水递给零卓一杯,自己又到了一杯。

“所以大皇子不会让云家出事,也怕云家出事后将他的意图暴露。”零卓补充。

奕雀煌点了点头,低头呷了一口茶水,方开口:“阿卓,接下来便需要你来帮我了。”

“如何做?”零卓眼神一亮,跟着自带天界太子这种主角光环的人,搞事都不用担心搞不成。

“云家名下的当铺,酒楼等产业,一一都把它挤垮,一定要不留余地,让它做不下去。”奕雀煌抬眸看向零卓:“想想明月的仇,孩子的仇,别对云家手软。”

“难道不只是云家二房吗……”零卓迟疑,云家总会有明月所在乎的人,尤其是长房……

“一滩浑水中的泥鳅,谁也不会比谁上的泥少一些。知不报与为虎作伥也没什么区别,都捞上来再看黑白吧。”奕雀煌将茶水饮尽。

似是又想起什么,思忖着问:“之前过年时遇见大哥,他说想找你探讨术法来着。我因着二哥拜托处理退婚一事倒是忘了个干净。”

“探讨术法?”零卓哑然失笑,她自是也听说过这位大皇子的兴趣好,只是……呃……

“你就当忘了吧,我可不想去。再说……我自己也不会什么术法。没什么好探讨的。”零卓摆手。

“嗯,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觉得这也是接触大哥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劝说他放弃谋反的念头,可能也是个上策。”奕雀煌目光落在杯沿上,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涉及到亲人,你便心软了不是。虽然他到底与你有些血缘关系,但劝说一事只怕是有些太想当然了。若是他把你和陛下还有皇后二皇子当做亲人,也不会在私底下搞小动作,残害人命,搅动风雨。之前的平阳王带女来京请求为你和御霄兰芳赐婚,背后便是你这位大哥撺掇的,这一点你不要告诉我暗部没有查到。”零卓自是看得出他的犹豫,便淡淡的说道。

“你都知道了?”奕雀煌抬眸看向零卓。

“我皇朝虽然在瑞霖行事颇受限制,但想真正了解些什么,也并非做不到,一般人家虽然掌握不到具体况。但大皇子和平阳王这种级别的,边多少会有些暗线的。”零卓浅浅一笑。

“你倒是不瞒我。”奕雀煌亦是笑了起来。

“没什么好瞒的。就像我们皇朝也有你安插的眼线一般。大家彼此彼此。”零卓走近奕雀煌,有些心疼的伸手覆上他脸颊:“最近是不是太过cāo)劳,都瘦了好多。”

“是啊,虽说知道哥哥的况,但也是提着心神,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奕雀煌伸手抱住她,脸贴着她心口。

零卓轻抚着他头顶柔软的发丝:“辛苦了。”

“怎么没叫奕郎?”奕雀煌闻着她上好闻的果香味道,闷声问。

“奕郎……”零卓轻笑:“你倒是记得真切。”

“我喜欢阿卓这般称呼我。”奕雀煌低声说着,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零卓低头看着他,有些心疼,虽说一切他都有所规划,但这段时间奕雀策的况和朝政大事,还要想着对付叶厉,瑞霖陛下不方便出面,奕雀煌只能一个人撑起来了瑞霖上下。

前些时经过城门时,便看到曾在那聚集的难民已经不在,派人打听后才得知三下自接管朝政后便下令在北城区开辟营地,收容难民,提供基本的衣食,而年轻的劳力则需去城中各府衙做帮工。

他,做得很好。

零卓低头看着酣睡如孩子的奕雀煌,不心中温暖,他没有高强的武功可以为她抵御刀枪,却有博大的襟来兼济天下。

指尖顺着他脸部的线条划过,想起他方才面对叶氏父女时的模样,才真正体会到他真的不再是那个拥有凤皇记忆的奕雀煌。

他没有曾经出海猎妖时面对苏家父女挑衅自己时的不以为意,而是在气势凛冽沉稳中慢慢的戳破人心。

过去的奕雀煌只是为了自己,零卓无伤,天下太平。

如今的奕雀煌则是为了瑞霖,不伤零卓,天下为重。

失忆如果真的是他无可避免的一劫,那么这也是在天命中早已为他安排好的一环吧。

零卓低头轻轻在他额心一吻,奕雀煌紧了紧手臂,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瑞霖,荣庆二十一年二月,福泽亲王奕雀策因上元节天降陨星干扰命格,大难。

同月,瑞霖帝王取消其与安和郡主亲事,并向民间征询一命格孤星之女嫁入王府为福泽亲王挡天煞。

二月末,西贝氏明月入宫自请甘愿为福泽亲王挡御天灾,帝感念其大义,特赐以皇妃规格嫁入福泽王府。

而在颁诏之时,却遇阻挠。

朝堂之上,零卓陪同明月入朝听诏,被礼遇坐在侧席,此时面色沉的看着场中的大皇子奕雀星。

就在方才,诏书刚要宣读,这位大皇子便带着所谓的云家之主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云家之主云鸿跪在当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启禀陛下,西贝明月乃是云家孙媳,在怀有孕之时外出至今未归,并非云家休弃,万不能再嫁二下,恐辱皇室门楣。”

“是啊,父皇,西贝氏乃是云家内院妇人,如此不尊妇道胆敢背着云家另嫁,还欺瞒圣听,简直的大逆不道。”奕雀星亦是在一旁火上浇油。

零卓眼眸深处几近要喷出火来,她还没腾出手来跟云家算账,他们倒是敢胆大包天的跳出来添乱。

只恨此时是在瑞霖朝堂,她在此不便说话,若是在皇朝,不要说云家,大皇子也早被她刀架上了脖子。

尔等鼠辈竟敢欺主,瞒天下!

而站在奕泽旁的奕雀煌亦是始料未及奕雀星竟然在最后关头,直接暴露他与云家的关系,还摆上了台面,在此处等着将婚事阻断。

若是明月因着云家不放手而不能嫁,那么过些时二哥洗精伐髓后体慢慢恢复。

那便说明命格之说就是假的,那么镇国将军的兵权只怕刚收回来就得归还,那么与安和郡主的婚事……

难道还要让二哥受苦不成?

绝对,绝对不行!

奕雀煌想起奕雀策每夜咬着牙苦苦煎熬着浑筋脉的一根根碎裂,那血和泪都强忍着吞进肚子里却一声也发不出来的模样。

哥哥为了他提出的收复兵权逐渐将瑞霖这盘散沙归拢,也为了退亲和留下明月,已经付出太多太多。

怎么可能要在此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功亏一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拒做侧妃

奕泽将奕雀煌紧握在袖中的手看的清楚明白,他不喜欢处理政事是不假,但也是为了历练儿子。

左右这瑞霖的天下早晚是他们的,所以平他不是称病让儿子代为出面,便是索不上朝交给儿子看着办。

这三个孩子中,奕雀策与奕雀煌是他与最的女人所生,虽然奕雀煌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小儿子,但叫他一声父皇,便这一辈子也会护好他。

这些天的事,他早了然于,尽管小儿子不说,也不寻求他帮助,但他看得出来,他确确实实在为瑞霖,为这个天下做好一位上位者该做的事。

“那又怎样?”奕泽淡淡的开口。

嘈杂的朝堂中顿时安静下来。

云家之主云鸿脸上还挂着眼泪鼻涕,大皇子脸上还义愤填膺,零卓一脸愤怒,奕雀煌表面的面色无波在此时都变得错愕,与众大臣一般惊怔的抬头去看那御座上坐着的帝王。

只有西贝明月依旧匍匐在地,低着头,看不清表。

“西贝氏。你夫君已逝,你腹中骨夭折。朕问你,为何决意嫁给二皇子,是为了名誉地位?还是为了荣华富贵?”奕泽目光自冕毓后投向那跪在地上瘦弱的女子影上。

明月浑一颤,半晌,缓缓直起,虽依旧垂着眸子,按礼不直视帝王,但其语气坚定:“回陛下,民女自幼生于皇朝富商西贝家,论荣华富贵具是不输世家大族。民女自年少就学于皇朝国学千阁学坊,挚友次帝零卓,论权势依仗,民女也不输世家大族。”

闻言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倒是没看出来这小女子能把话说的如此豪气。

零卓却是欣慰的笑了起来,若不是顾忌形象,她都想拍案叫好,这才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与她挽起袖子就敢打架的西贝明月该说的话。

“民女虽为是云家孙媳,但云家自我夫君去世便先是质疑民女腹中骨血统,而后更是污蔑下毒,以送民女去南山别院休养为名在半路暗害,害民女险些丧命狼口,民女腹中七个月大的孩子因此胎死腹中,若非二下仁义出手相救,民女早也死无全尸。”

明月语气颤抖,却努力稳定着心神,任泪水打湿了脸颊。

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零卓眼中泪水打转,心疼不已。

奕泽亦是未料此中曲折,他只知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命中遇煞,却不料他与这肯为他挡煞的女子还有些救命的恩。

眸光微闪,奕泽看了一旁放松下来的奕雀煌,心中顿悟这两个逆子背后肯定在算计什么,瞟了一眼零卓的方向,见这未过门的三儿媳也没有了刚刚的那般紧张。

“朕其实认为云氏家主所说也是有理,你尚是云家媳……”奕泽微微眯起眼眸,就看他此话一出,奕雀煌与零卓具是不解的看向他,而大皇子和云鸿面如死灰的脸上恢复喜色。

有意思,这几个孩子……

奕雀煌离奕泽最近,自是没漏掉奕泽眼中那抹玩味的笑意,心叫不好,父皇已经看透了,知道二哥并非真病,事后二哥肯定要挨揍……

“父皇……”他想开口。

奕泽淡淡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但云家在你有孕之时非但没有护好你与骨,还多次陷害,手段下作。确实不配再为亲人。是去是留,你自己做主。”奕泽手指叩击着御座上的龙头说到,眼看着众人面色又变。

“如今民女夫君骨已去,于世人眼中,民女克夫克子已是不祥之人,承蒙天恩,若能救二下一命,报答救命之恩,明月万死不辞。”明月跪拜在地。

“好,云氏之主,你听到了?”奕泽扬了扬下巴,示意旁边的大臣拍醒那呆愣住的人,

“我……不……草民……草民听到了……”云鸿一后背的冷汗,刚刚明月的指责,他亦是刚刚知道个清楚,二房竟然背着他这个家主对自己儿媳下过如此毒手……

亏他还是一家之主,竟然毫无觉察……在二房说大皇子要他入朝拆穿西贝明月是云家妇的份时,他被撺掇着便来了,怎知道……

自己的小孙子岂不是……

云鸿顿时心中懊悔,怎么就听信了二房的糊弄,认为明月害了自己夫君还怀了他人骨……

糊涂啊糊涂!

大皇子眼看云鸿面如死灰,便知道他已是废了,心中暗自咬牙,父皇?可笑,这个人他终究护着那两个jiàn)人所生的狼崽子!

奕雀星抬眸看向坐在御座上的奕泽,叩首冷冷的说了句:“是儿臣被人愚弄,儿臣告退。”

说着便起,甩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朝堂。

众大臣低头做鸵鸟,都装看不见这于礼不合的大皇子不尊父君的行径。

奕雀煌看着奕雀星离去,眼眸微眯,阿卓说的对,这位大哥可从没有把他和奕雀策当亲人,更是没有把父皇放在眼中。

奕泽则是心中无奈的一叹,这是他与先皇后的儿子,虽不他母后白氏,却是愧对她。

白氏虽非格温婉,却是个敢敢恨的女子,也正因此,才对不起她,对不起为了抵住朝中压力不惜灌醉他,留下一子后,便一直体不好直到撒手人寰的白未央。

奕泽打起精神,看向西贝明月:“既然如此,便尽快嫁入福泽王府吧。只是……”

他略一迟疑,还是淡淡说到:“侧妃之位,准皇妃规格迎娶。”

为妾倒是小气了,毕竟是救命之恩,侧妃倒是足以,毕竟嫁过人妇。

众人跪拜叩谢帝恩。

而零卓则是疑惑的看向奕泽。

“次帝可是有话要说?”奕泽看到零卓面色依旧没什么喜色,不免纳闷。

“侧妃?”

“是啊,有何不妥之处?”

零卓沉默,她心中是默认为妻的,侧妃岂不是依旧是妾,不过比妾高一等罢了。

半晌,她莞尔一笑,摇了摇头:“若是侧妃,那我们明月便不嫁了。”

众人皆惊,倒吸一口冷气,拒婚?!

啥?不应该满堂欢喜吗?怎么次帝说不嫁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永不为妾

零卓起,对奕泽敛衽一礼:“奕伯伯有所不知,零卓年少时不更事,不知这个世界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为此断过几桩姻缘案,扯过几根红线,也见过些相之人被三妻四妾搞得家中乱七八糟。”

她说着直起,直膛说道:“因此本曾颁布的第一份诏书便是,我千阁学坊女学子永不为妾。本不管其他人如何,但本教出来的学子,自是敢为天下先的人才,不是后院勾心斗角拈酸吃醋的宅中妇人。”

她说着走到明月前,弯腰牵着她的手,扶她站起来:“明月自幼擅音律,在我学坊时琴技便是首屈一指,皇朝鲜少有可以与她比肩的人。若非嫁入云家,埋没了这一本事,也是足以做皇朝乐坊的首席教官。更何况,明月也擅经商,本名下的产业都是她出嫁前在打理,为本甚至为皇朝也赚了不少银子,填补了当年北方战乱的银两消耗。此等人才,在瑞霖做一个侧妃,倒不如回我皇朝受人尊崇。”

零卓拍了拍明月的手背:“嫁过人又怎样,本还娶过亲呢。若非是拿真心换真心,愿做一心人。我们即便是孑然一,为女子,也是可以逍遥自在活在人间,不用依附任何人,更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

明月满眼的泪,却笑了起来,自她丧夫丧子后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她不在乎做什么侧妃或正妃,她只是对奕雀策只是在报恩。

但零卓的一席话,却真正将她的心重新点燃,是了,当年零卓说我皇朝千阁学坊女学子永不为妾时,她就在场。

而这一道誓言,也让千阁学坊的学子和皇朝的天下人铭记于心。

那是她听到过的最令她心潮澎湃的一句话,也是最让她崇拜零卓的一句话,那时的她和零卓才十四岁。

如今两人具已年近双十,再听此话也重新唤起她遗失在家宅后院中的少年初心。

曾想着要嫁一个自己所也自己的人,曾想着要与相的人白头偕老,曾想着要弹琴唱歌跳舞游历山河……

曾几何时,变得勉强凑合,从在被喜欢的人背弃,而应下家族联姻时起的吗?

这些年的蹉跎已经足够了。

那便重新开始吧!

“听阿卓的,明月此生永不为妾。”明月一边哭一边笑,泪水朦胧了双眼。

零卓为她擦着眼泪:“好了,终于肯笑了。”

而在场众人,包括奕泽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奕雀煌,怎么办?莫名觉得三下好惨,未来三皇子妃真真是惹不起……

奕雀煌却看着零卓的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阿卓这脾气真的是丝毫不肯吃亏……

侧妃也是于理应当的,若是明月不同意,那么二哥也不会娶正妃,等自己登基后找个由头帮二哥把侧妃扶正便是了。

如今……

奕雀煌终是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又是不感叹,正是如此自立自强毫不输男儿豪气的零卓最让他痴迷。

唉~阿卓的意愿还是得全力去达成的。

“父皇,侧妃与正妃到底不同,若是为侧妃不能真正的为二哥挡煞,那岂不是违背初衷?”奕雀煌略一思忖,躬一揖说到。

奕泽心中讪笑,违背初衷?呵呵,小儿子也是个怕媳妇的……咦?为啥用也?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正妃侧妃管他呢,赶紧处理完这烂摊子,去后宫找皇后告状,这两小子简直越来越过分,竟然拿生死来吓唬自己父母,这次半点风声也不透露给他们,倒是让他们好生伤心。

他握拳掩唇轻咳两声,方说到:“煌儿言之有理。西贝氏以正妃之位嫁入福泽王府,尽快完婚。”他最后四个字是看向奕雀煌所说,咬字清晰加重语气。

“是。”奕雀煌心叫糟糕,父皇这是把自己也记到了账本上。

好在礼部早就为二皇子的大婚做好了准备,如今也不过提前几,换了个王妃而已,重新下聘书,将礼书和聘礼送至皇朝驻扎所,一切照着惯例并不仓促,也足够隆重。

镇国将军府在这时候却出了岔子,叶厉逃了。

奕雀煌忙着cāo)持大就在奕雀策大婚前一天,派去监视镇国将军府的隐卫尽数被杀,被卸了军权的叶厉就这般在镇国将军府消失了踪迹。

御书房,夕阳西下,将内映照出一片艳红。

“立刻派人前去追捕,在去西部和南部的所有管道层层排查,另外,暗部立刻贴出暗花悬赏捉拿叶厉,万不可让他逃到军中扰乱军心。”奕雀煌负手站在御书房窗下,仰首望着窗外的天空,镇定的说道。

“下,此次叶厉能逃出镇国将军府定然有人从旁协助。”隐卫副首领北束单膝跪地说到。

“去将此人查出来。”奕雀煌心中隐隐已有所猜测,或许正是那个人。

“是。”北束垂首应诺,而后便消失了影。

天色不早了,抛开叶厉这档子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婚时出了幺蛾福泽王府。

府内四处装饰着红纱帐帘,张灯结彩,而奕雀策的住所松柏阁内却静悄悄的。

**毅与白无双屏退左右,正坐在檐廊下喝茶,旁边的软榻上躺着奕雀策。

“明成婚,如今小策这幅模样,还不得把新晋的皇妃吓出个好歹来。”白无双喝了口茶水,颇为无奈的叹气。

“新晋皇妃不是个怕事的女子。你不用担心。”**毅宽慰。

“颁诏那我没上朝,倒是错过了一场好戏。”白无双惋惜。

“确实,这位要为小策挡煞的明月姑娘着实是位有有义的好姑娘。只可惜了让云家白白先占了便宜,却还蹉跎折磨。”**毅想起那白氏家主在自家罪行被揭露后那面如死灰的模样,不由的摇了摇头:“所遇非人呐。”

“若真是如你所说是位好姑娘,那……就这般来为小策挡煞,会不会折损阳寿?好好一女子,那岂不是可惜了?”白无双凑近了小声问。

躺在软榻上虽仍旧不成人样的奕雀策此时已经熬过了洗精伐髓最重要也最痛苦的阶段,眼下耳聪目明宛如新生,把这二位的悄悄话听在耳中。

他自是知道那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也知道明月所说的每一个字。

如今回想起来,也依旧心如擂鼓,再想到明便是他们的大婚之,明月以正妃嫁入府中,奕雀策丝毫没有面对要娶安和时的烦躁感,而是心中安宁。

第一百五十九章策月大婚

“哟,都在。”奕雀煌缓步走来。

“就等你了。”**毅拍了拍边的圆凳。

“等我?明之事礼部早已安排妥当……”奕雀煌坐下来,话未说完便被白无双摆手制止。

“礼部归礼部,我们是想问,明谁去接亲?看小策这副模样怎么可能骑马?”白无双剑眉皱着满面担忧。

奕雀煌垂眸略一思忖:“我代哥哥去吧。自古也有兄弟代去的先例。”

“我……自己去。”奕雀策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微弱的传来。

“哥……”奕雀煌抬眸看向他。

“我要亲自去。”奕雀策努力说顺了一句话。

**毅忙安抚:“你别激动。”

“就是啊,知道你第一次娶亲,图新鲜。但也得量力而行。以后侧妃妾室,多了去了。有的是机会。”白无双戏谑的开着玩笑。

奕雀策懒得理他,看向奕雀煌,眼神饱含深意。

奕雀煌知他的意思,略一思忖:“也好。”

如此一来,也可消除所有猜疑。

眼看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敲定,**毅话题一转:“说起来,那次帝下一席话,倒是让我辈震惊。不依附任何人傲然于世,这话……”

他笑着摇了摇头:“全天下只怕也就她能说的如此有底气。”

“阿卓最想做的只怕是让全天下的女子都如她这般有底气。”奕雀煌嘴角含笑,眸光微暖。

“你倒是不怕成婚后压制不住这位次帝下?”白无双端着茶盏,嗤笑一声。

“我亦足够优秀,能有敢为天下先的阿卓与我比肩而立,此生足矣。若是真让我娶一位事事听我的毫无主见和立场的女子,反倒觉得子过得平淡,,平白也消磨了自的锐气。”奕雀煌淡淡的说道。

这样正是他看到零卓第一眼她的傲然独立,在宫宴上感受到她的无所畏惧,在被二哥阻挠时她的强势,也感受到她在明月受难时抱着自己的无助……

这些都促使他一步一步的坚定一定要将她留下来,一定要娶她为妻。

白无双沉默,他输了,不是输在零卓从未将他放在眼中,而是输在自己根本没有信心用博大的襟去接纳一个如她这般独一无二的女子。

世间只怕也鲜少有能如奕雀煌这般的男子,多数是将女子看成附属品,不过是娶回家中好好养着,生儿育女便是了。怎么可能还让其去掺和什么要事。

俗话说得好,妇人之言。

这四个字就足以说明后宅妇人上不了台面。

而次帝零卓却是例外,而如她所说的西贝明月擅音律擅经商,也是例外。

那么她们仅仅只是偶然吗?

好像也不尽其然。

皇朝近十数年的飞速发展,细细琢磨也多有零卓思想的影子。

那些从千阁学坊结业的女学子即便是嫁做人妇,也能因着其优于常人的见识和底气,为家族为夫家带来荣耀,同时也能将卓识传承下去。

而这些归根究底,便是思想的转变,也正因如此,天下读书人才多尊崇次帝零卓。

她带来的不仅是来自异世的教育,也带来异世男女平等的思想。

**毅却是笑了起来,笑声爽朗,拍着奕雀煌的肩头:“如此这般卓然自信的三下,我等心悦诚服。”

“哥哥说笑了,我不过是做了我想做的。”奕雀煌看向奕雀策说:“哥,明入宫谢恩时记得让二嫂代你向母后多敬一杯茶。”

奕雀策眉头一皱,眼神微闪,父皇知道了?

奕雀煌无奈的点了点头。

奕雀策翻了个白眼,完了,少不了一顿棍棒等着自己。

看着这两兄弟一副一番挤眉弄眼后生无可恋的模样,明显藏着什么小秘密。

**毅笑着摇了摇头,瑞霖皇室传到这奕雀策奕雀煌这一辈,倒是让全天下对于皇家的印象都改变了,皇位上坐的是帝王,但掌管天下的却是帝王家。

帝王不仅是手握天下的上位者,也是保护孩子,给儿子最大支持和包容的父亲。

兄友弟恭,共同治理瑞霖,从没出现争权夺利的现象。

只可惜,瑞霖数代皇室贪图享乐,如今积重难返,仅有表面繁华安宁,不用重药和心血难以修复。

而奕雀煌敢放言接下来,也着实是令人佩服。

皇朝驻扎所。

与福泽王府一般无二,驻扎所也是挂上了红灯扯上了红绸。

只是零卓却在犯难。

明月不肯穿一下吉服,但一素白又怎可就这般成婚,更何况免不了要去宫中面圣谢恩。

零卓扯着潘非鱼的袍袖:“你去劝劝。”

“臣是男子……”潘非鱼话还没说完就被零卓一脚踹进门内,并被她在外面关上了门插了锁。

“你年长,说话比我管用。”零卓在外说到。

“你刚刚踹我时怎么没顾及着我年长!”潘非鱼佯怒道。

但外面已经无人回应,他只好回蹭到内室的房门前,探头看明月正在悉心的擦拭着琴弦。

“潘学长也不必再劝。明月尚在丧期,怎么可能穿着那喜服。”明月神色平静,淡淡的说。

“不穿也罢。”潘非鱼倒是没有逆着她的话。

明月依旧神色淡淡的。

沉默片刻,潘非鱼说:“你说,现在这个时候,二下在做什么?”

明月一愣,不解其意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明是他大婚,那么究竟是要命不久矣,还是会被上天放过留下一命?”潘非鱼倚着门框,双手环,似问似答:“若是命不久矣,那么明便是他仅剩人生中最后的美好。若是能被上天放过留一条命,那么他此生还会再娶她人为妻吗?”

如果是最后的美好回忆中自己一素服,这是在咒他死还是在报恩?

明月豁然站起,手上的绢帕掉落在地:“是我钻牛角尖了。”

潘非鱼莞尔一笑:“现在想明白完全来得及,不用担心。”

明月点了点头:“谢学长。”

“客气,你在这,我去告诉阿卓,让她带人帮你梳洗换吉服。”潘非鱼摆了摆手便向外间走去,门已经在外被零卓打开。

“搞定了?”零卓一脸惊喜亲自抱着喜服窜了进来。

“必须。”潘非鱼嘴角上扬一手掐腰,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仰着头好不得意。

第一百六十章 策月大婚

“干的不错。”零卓一阵风似得便跑进了内室。

卯时,天亮之前最黑的时候。

福泽王府早已准备好的花轿,由战北伯做主婚人一早便到了福泽王府垂花厅坐着喝茶。

如今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张罗要礼官催促着开始启程。

瑞霖皇家迎亲,照例要由皇子骑马在前,带着花轿队伍在京师绕城半圈,而后接到皇妃后再绕另半圈,最终到达宫门处,新人入宫面圣,叩谢圣恩。

见奕雀煌背着一大红色喜服奕雀策走了出来,战北伯一怔:“二下……”

这也是他亲眼看到重病后的奕雀策,纵使见多识广,也万没想到他会是如此这般景,即便是那鲜红的喜服也掩盖不了他面色的苍白和消瘦。

待他回过神又惊讶的问:“下这是要亲自去不成?”

“是。”奕雀煌代为回答。

战北伯眉头皱了再皱,终是没有反驳,只是对站在他后的叶字秋说到:“字秋,你去背二下。”

叶字秋在自家老子面前表现的还算乖巧,立刻上前去自奕雀煌肩头扶住奕雀策。

奕雀煌略一迟疑,担心奕雀策无病这一点被叶字秋察觉。

奕雀策暗自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担心。

奕雀煌安下心来,便由着叶字秋轻松的背着奕雀策。

叶字秋面色不改,笑嘻嘻的说:“二下自小最喜欢欺负臣,说臣就是一根花花肠子通到底,如今娶亲倒是用上了臣。”

“闭嘴。”奕雀策头搭在他肩头,费劲吐出两个字。

“下还是快点好起来吧,不然你这般模样可是没力气踹臣的股。”叶字秋背着奕雀策转了两圈。

“字秋。”战北伯略一沉了面孔低呵:“当心伤着下。”

叶字秋立刻缩了缩脖子,赶紧背着奕雀策听指挥,自家老头子在,果然不能太放肆。

奕雀策心知他开玩笑,这小子从小被他教训到大,从来都是像他们几个的小跟班一般跟在股后面追着,看似没心没肺又是个留恋花色的纨绔子弟,但骨子里却是个值得信任的。

“你小子不许说出去。”在叶字秋背着他骑上马,让他靠在前时,奕雀策轻声说。

叶字秋眼神一亮,笑意瞬间深邃许多:“臣明白。”

自他接过奕雀策那一刻便一清二楚,奕雀策脉搏强韧有力,看似骨瘦如柴,实则功力精进,这也是他敢背着他转了几圈的原因。

“镇国将军府的叶家与臣的叶家势不两立。下要对付的人也是我叶家的敌人。”叶字秋手握缰绳,催动马匹前行,悄声说到。

“你知道就好。”奕雀策闭眸靠在他上便不再说话。

叶字秋很聪明,圆滑世故不假,是个纨绔也不假,但大是大非之前却是立场分明的。

奕雀策如今虽然已无大碍,只是筋骨虽在,但却仍没有气力,说几句话都觉得耗尽了膛中的气一般憋闷,一切还需要慢慢调养。

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满天撒下的红纸和金碎,街道两边早早等候着的百姓人头攒动的都等着看二下的迎亲队伍。

待看清那马上着吉服的人闭着眼睛靠在后一个男子上时,人群瞬间炸了,都听闻二下受星坠影响了命格,不得已取消了与安和郡主的婚约,改娶了一名丧夫丧子的命硬之女做皇妃来抵煞。

如今得见二下气息奄奄的样子果不其然啊。

唉,当真是不易,就是不知那新晋的皇妃是何模样,说不定还是个丑的。

而在皇朝驻扎所。

“瑞霖这吉服做的真是繁杂厚重,早知如此,我就该画了图命人赶制一出来。怎么样?沉不沉?”零卓帮着侍女为明月戴好发冠,问。

“确实沉的,不过还好,我等上了花轿就把它摘下来歇一歇。”明月手扶着鎏金发冠,将挡在脸前的珠帘撩起答到。

零卓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站起来,目光闪烁:“当年你出嫁时我尚因为龙脉抽离而沉睡没能陪你,今,终于能看到穿喜服的明月了。”

明月淡淡一笑:“若你不嫌弃,过几个月我可以陪你,那才是我们都在等的大事。”

“这说的什么话,明月今后你是二皇子妃,是我的嫂嫂啊。”零卓亦笑起来。

“阿卓,若是二下痊愈,我便算是全了心愿。让二下再娶良妻便好。”明月望着零卓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零卓一怔,奕雀策会再重新娶一个皇妃吗?她也没有把握,毕竟与奕雀策接触时间并不算太长,若是他婚后觉得自己与明月并不合适,或者是觉得怎么也得不到明月的心,那么会放弃吗?

“明月,我们先不要想那么多,奕雀策你也接触过,为人直爽开朗,若是……”零卓试着开口劝解。

“阿卓,正因如此,二下才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明月垂下眼眸,淡淡的说。

零卓心中略略叹了口气,面上打起精神,笑到:“我好像听到鞭炮声了。看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侍从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来了来了,接亲的花轿来了,二下也来了。”

零卓与明月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微愕。

“二下也来了?”零卓问。

“回下,二下来了,骑在马上,有人在后面扶着。”侍从躬答到。

纵使知是假病,零卓也是心中佩服,奕雀策这是为了挡住天下悠悠众口,也是为了让世人看出他对西贝明月的看重,不留下一丝遗憾。

转眸看明月,她垂着眸子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零卓释然,人心非铁石,奕雀策只要有心,便会自己用行动留下明月。否则,也不必执着。

零卓上前为明月放下珠帘:“明月,走吧,他来接你了。”

明月浑一颤,红盖头落下挡住了她的面庞。

而另一厢,奕雀策被扶着艰难的下马后,便拒绝了叶字秋继续背着他,而是由他搀扶着,努力自己站着。

只是他躺了太久,腿部根本没什么力气,几度差点瘫倒在地,在一众人担忧的注视下,克制着要发软倒下的无力感,一点一点向门内挪。

“哥。”奕雀煌于心不忍的上前搀住他另一只手臂。

奕雀策抿紧嘴唇,借着二人的力量继续前行。

直到正堂。

第一百六十一章 问亲托付

零卓一袭朝服端端正正的坐在正首,她是皇朝的次帝,是千阁学坊的主人,也是君,皇朝在瑞霖的最高领导人。

零卓透过眼前的毓珠看着在奕雀煌和叶字秋两人的搀扶下慢慢挪进堂中的奕雀策。

他面色比之前看时好了些许,虽然依旧苍白,依旧皮包骨头瘦的厉害,但到底也多了几分精神,也不知是不是那一红色的吉服映照的。

而与奕雀煌对视一眼,他微微一笑,零卓也差点没绷住想笑,忙挪了目光,一本正经的看着奕雀策在二人搀扶下缓缓跪地。

叶字秋随着跪下,奕雀煌则单膝跪地。

“汝为何人?所来为何?”零卓面色肃然的问。

这是昨瑞霖礼部特意派人来上呈的步骤之一,叫什么问亲,应该就是瑞霖独有的习俗。

本应由女方最高的长辈来问,但明月例外,那么零卓便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

零卓份摆在那,由她来问,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有权威。

零卓刚知道要问什么时还和潘非鱼吐槽,这不是傻吗?要不知道是谁还结什么亲。

但礼部说这是必须问的,以示郑重。

也因此零卓真正在此景下,问出这句话,突然心里涌上不舍和难过,今明月出了这道门,便是眼前跪着的男人的妻子。

他是否能真的呵护她此生,谁也不会有任何保证……

“瑞霖奕氏雀策,前来迎娶西贝氏明月。”奕雀策气息不稳,音量轻。

四周观礼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认真的看着这罕见的一场迎亲。

“汝……”零卓突然想不起来该问什么了,轻咳两声,抬手虚掩,瞟了眼掌心,方继续问:“汝何德何能前来迎娶?”

奕雀煌抬眸看到她的小动作,低头忍俊不。

“雀策虽为瑞霖皇子,拥有财富权势,但雀策迎娶明月乃是为,愿用此生保护她,呵护她。”奕雀策心中亦是紧张,并没有察觉零卓那一刻的忘词,神色肃然郑重。

而在正堂后房,西贝明月盖着盖头,边的小侍女把前堂的对话一一传进来,她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指甲嵌进里。

她再嫁,没有通知远在皇朝的西贝家。正是因为在她心中这次只是在救奕雀策的命而已。

但……为何听见他的话,却想流泪,她没忘记上元节时他送她回府所说的话。

‘我想保护你,照顾你,哪怕……哪怕你并不喜欢我。只要能每天看见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就像一道光划过后的满天星辰,斩开她心里的乌云,想将她救出来……

而星辰却要面临陨落,因此非救不可。

“姑娘,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出去了。”喜嬷嬷在一旁轻轻说到,示意小侍女搀扶明月起。

正堂中,零卓问完所有的话,心中感慨万千,终于理解为何自己那个世界嫁女儿时,父母双亲总是泪眼朦胧的和女儿哭着抱成一团。

是真的不好受,那种感觉就是自家的宝贝就要交给别人,而你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如你一般惜呵护,如果对方不好好对待,你还不能全天候跟着去管的感受。

嫁出这道门,便是别人的妻子了。

也不知等自己出嫁那天,谁能来送自己上花轿……

唉,零卓心里酸酸的,看着明月被扶着走出来,她站起,上前牵住明月的手。

一旁的礼官一愣,咦?流程不对,不是应该喜嬷嬷直接扶西贝氏过去,和二下跪在地一起叩谢隆恩而后皆大欢喜吗?

“二下,之前都是流程,一问一答,我们心中都有数。”零卓亲自牵着明月的手缓步走到奕雀策面前,示意奕雀煌扶奕雀策起。

“流程走完了,下面我们说点实在的。”

听她如此说,众人皆是一愣。

在奕雀策站起后,零卓牵起他的手,将明月的手放在他掌心,笑着说:“这是托付。本将明月托付给你,望你不要辜负众望,也望你不要忘记初心。更希望你能给她在你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的自由。不让她因你而碌碌无为成为愚昧的妇人,也不让她因你而苦陷于后院的勾心斗角拈酸吃醋。带给她光明,也要带给她与你一起前进的力量。”

随着零卓所说的话,明月感动不已,竭力克制着眼泪不滚落晕花了妆容。

而奕雀策眸光由迷茫变的坚定下来,渐渐握紧了明月的手。

他知她嫁过人,也知她有过子嗣,更清楚自己并没有陪伴她最青葱少艾美好的年华。

他是为了避开与安和郡主的亲事,而选择眼前的她,但也是因为他奕雀策却从没有如此想与一个人在一起,从没有想如此执着的想留下一个人。

怕她自此消失在人世,怕自己在她消失时才后悔。所以一定要得到她,一定要走这痛苦又艰险的一步。

洗精伐髓,筋脉断裂,肌消溶,筋骨重生。

这一步步艰险又痛苦,在他第一次向奕雀煌提出这个想法时,奕雀煌断然拒绝。

直到他坦言自己的想法,并确保这是教自己武艺的师父曾经亲使用过的办法,有利于提高自功力和内力。他坚定的信念最终人奕雀煌让步。

这才使得先是借着星辰陨落,而病重不治,一定要命硬的女子嫁给二下才可破煞,这个说法流传市井。

引得镇国将军亲自回京退亲,而后在叶厉详细了解过程后,又被安和郡主撺掇来福泽王府试探真相。而挑拨叶厉犯上后借机卸下他的兵权。

而引来明月看到他的模样,心生不忍,同意嫁娶来救命。

一步步的算计,算计的是人心,算计的是权势,而让无关之人看不透的是他的本心,他为了留下西贝明月的用心。

“本定不负所托。”奕雀策认真的回答,掌心的温暖传递给明月,让她手颤抖着想后撤,却逃不开。

零卓笑着把明月向前推了推:“去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觐见帝后

明月的手被奕雀策攥在手心,想抽回来,又怕动作大了反倒伤了他,于是只能被他牵着,慢慢向外走。

奕雀策依旧被叶字秋和奕雀煌搀扶着,此时心中却无比安定。

待送了奕雀策和西贝明月上了轿辇慢慢远去,奕雀煌则回冷不丁便握住了零卓的手腕,抬手一看,她掌心果然密密麻麻的记着流程要问的话。

看奕雀煌笑的灿烂,零卓赧然,忙扯了宽大的袖口去遮盖:“太过匆忙记不住,只好写了点小抄。”

“阿卓。”奕雀煌对她耳语道:“待我们大婚时,你想谁来将你托付给我?”

零卓脸上微烫,垂下眸子:“自然……自然是哥哥。来到这个世界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而朝夕相处最久的也是他。他是我目前为止唯一的亲人。”

但哥哥是皇朝的帝王,远隔重洋之外,又怎会有时间来,他若是来,那么皇朝还岂不是会乱了。

突然……很想很想哥哥……

奕雀煌抬手擦拭了下零卓的脸颊,指尖的湿润浸湿了他的心。

“呀,我这是被风迷了眼。”零卓忙把泪都擦干,扬起笑脸:“在瑞霖我可是皇朝最高决策者,所以我替我自己问,你可要一丝不苟的好好回答,到时候我背的牢牢的,定然不用这小抄。”

她摆了摆手,拿了绢帕开始擦掌心的墨迹。

“好了,进去洗洗吧,你也换一轻便些的衣服,咱们去二哥府上等着喝喜酒。”奕雀煌说着便牵着零卓的手向皇朝驻扎所门内走去。

零卓则被他牵着亦步亦趋,侧首望着西方,那是皇朝的方向。

曾经她上有皇朝的龙脉,与皇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流血都会引来皇朝天灾。

所以在龙脉被取出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嫁给一个人,这个想法曾经多么奢侈。

也因此从未想过离开哥哥,离开皇朝。

而命运便是如此,不知不觉便来了个急转弯。

得知命运被cāo)纵,龙脉被抽离,跟着奕雀煌来到瑞霖,如今与他的婚约只剩不到三个月。

好快……一切过的好快……

真的要嫁人了吗?

还有些难以置信。

零卓看向牵着自己的人,他的背影,嫁给他……

突然很紧张,很害怕,想……逃避……

这是……怎么了……

瑞霖皇宫。

奕泽与皇后亦是着了朝服,正坐在澜颐喝茶,等着奕雀策入宫觐见。

“阿泽,策儿真的不要紧吗?”皇后安岚烟依旧蹙着眉,十分担心,坐立不安。

“策儿今大婚后便会有了结论。那西贝氏是个好的,你放心。”奕泽拍了拍安岚烟的手背,到底没敢将俩儿子的计划真的告诉安氏,一是怕她掩饰不住绪泄露出去,二也是怕她心疼儿子。

但该跟这两个臭小子算的账都记得清楚,奕泽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陛下,二下与二皇妃已到外。”内侍入禀奏。

“让他们进来吧。”奕泽淡淡挥了挥手。

片刻后,便见奕雀策被叶字秋背着进来,手还牵着红绸,另一端则在西贝明月手中。

“策儿。”安岚烟一看见自己那瘦的都脱了相的儿子,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起便想迎上前去。

“唉,岚烟。”奕泽忙阻止:“他们是来敬茶的,你等他们先敬完茶再说。”

安岚烟不不愿的又坐了回去,擦了擦眼泪,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奕雀策看到自己母亲眼中的担忧和伤心,不由的也是心疼,偷偷瞥了眼父皇,看见他眼中想杀人的神色,不由得又倒吸一口冷气。

完了……

奕雀策心里立刻有了决意,这病得继续装上一年半载才行,不然父皇还不得把自己给剥了。

叶字秋谨慎的将奕雀策放下,扶他跪好方退到一边。

“儿臣携新妇西贝氏明月,向父皇和母后请安。”奕雀策本就有气无力,如今更是添了几分演戏的成分在里面故意装可怜,于是更显得气若游丝。

奕泽看了看自己的宝贝皇后又撇下嘴角想哭的模样,不由的横了眼奕雀策:“你们二人结亲虽为破煞挡灾,但也要好好相处。成亲是为责任,而不是儿戏!”

奕雀策垂着眸子听训,父皇虽然默许了他与小弟的这番谋划,但仍对他不放心,认为他是冲动行事,在提点他娶妻并非只是为了图新鲜。

“你父皇说的没错,既然你已经娶了西贝氏,那便好好对待她。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娶,她既然肯在此时出面嫁给你,也是个有担当的女子。不要辜负了人家。”安岚烟看向仍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她形虽是偏瘦削,却也算是玲珑有致,虽看不见面容,到底应该也是个说得过去的。

明月虽蒙着盖头,闻言也是一怔,这位安皇后的名声一般,只因她是继后,深得帝王宠,平鲜少露面,也没有什么政绩,只是听说是个好脾气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莫要辜负

但今儿子娶一个克夫克子的女子,她仍能说出好好对待不要辜负这些话来,没有如她嫁到云家时,婆婆对她的冷淡态度。更没有对她的嫌弃。

她说话声音温和轻柔,想也知道是个美人,单看奕雀策与奕雀煌两兄弟的模样便可知。

只是,皇后再好,也与她西贝明月不过是名义上的婆媳。

明月心中已有决断,奕雀策病好之时,她便会自行离开。绝不能耽误他的将来。

“儿臣谨遵教诲。”奕雀策对自己母亲露出一个笑容。

父皇和母后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宽容是这天下头一份的。

带到敬茶时,奕雀策起不便,于是明月便由喜嬷嬷帮她暂时掀起盖头的一角,接过内侍手中的托盘上的茶盏,起上前,缓缓跪下为帝王奉茶。

安岚烟就在等这一刻,仔细端详着明月的面庞,心中安定下来,这西贝氏算起来比策儿年纪还小一岁,中上之姿,面相上也是个温婉可人的。

这明月看上去与那次帝零卓截然不同,那丫头容貌虽是很美,宛如天人,但到底为帝王,上威严积月累,不是常人可以接近的。

零卓谈的多是政事,安氏听不懂也听不明白,她认为与零卓可说不上太多闺房的话。

倒是这个明月,一看就与自己合得来,安氏欣慰许多,儿子那个暴脾气她也是十分清楚的,有这样一个贴心人笑意温柔,定然也是不错。

至于嫁过人,听说还有过子嗣,唉,当然不甚完美。但能救儿子的命,那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母后,请用茶。”明月敬过帝王,再行至安氏面前缓缓跪下,茶盏双手举过头顶,声音清脆婉转。

安氏接过茶,轻抿一口,笑着开口:“母后听闻次帝下放言你琴艺堪比国手,母后平里也偶尔弹弹琴,改有时间你入宫来教导一下母后如何?”

“母后缪赞,教导二字儿媳担当不起。有一艺入得了母后的眼,能陪母后尽兴,本是儿媳的责任。但二下子不好,只怕儿媳要照顾下不能时常尽孝于母后膝下。”明月颔首回答,面色平静,回答的滴水不漏,婉转的推拒。

安氏也不生气,心中反而很欣慰,笑了笑:“不急,策儿体为重,他健健康康,你们两个能和和美美,母后也是很欢喜的。”

明月微怔,抬眸看向笑容温婉和煦的皇后,终是释然一笑:“谢母后体谅。”

一旁的奕泽则是将明月的举动和反应看在眼中,心里升起疑云,看这西贝氏刻意疏离反应,她似乎并不是心中有策儿的模样,反而真的更像是她那在朝堂所说只是为了报恩。

那么……

奕泽扫了眼奕雀策,见他看着明月和皇后对话,眼中神色温柔,不免便心中叹息,傻儿子,教了二十年也不懂如何让女子对他死心塌地的傻儿子……

倒是再看看小儿子奕雀煌,一声不响的拐回来了皇朝的女帝,天下独一无二的人物,并且态度明确,非他不嫁。

两相比较,高下立现。

若非这两个人是只差一刻钟的亲兄弟,奕泽真心想问问奕雀策这个傻儿子是不是外面捡来的。

“明月,再替我多敬母后一盏茶。”奕雀策突然开口道,虽气息清浅,但也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明月一怔,不明何意,下意识便想回头看他,而一旁的喜嬷嬷立刻挡在她面前,小声说:“未入洞房前,尚且不可露面于下面前。”

明月面上微烫,忙低下头不再去看,回首从内侍端上来的托盘中又取一盏举过头顶奉给皇后:“母后,这是下为您奉上的茶。”

安氏意外的看向奕雀策。

“谢母后这么多年来维护之恩。”奕雀策努力支撑着叩首在地。

安氏瞬间明白了儿子的意思,顿时泪如雨下,伸出双手颤抖着接过茶盏,差点拿不稳,被明月眼疾手快接住,稳稳当当的放在她手心。

安氏心纷杂,奕雀策自出生起便被太后抱去养在边,太后一直对自己侄女先皇后的死耿耿于怀。

因此对待奕雀策管教严厉,动则惩罚。

那时安氏只能偷偷去太后宫外抱着年幼奕雀煌守着,只等奕雀策每自书房回来能远远的看他一眼,运气好时,陪读的小内侍不在,还能让小哥俩见见面说说话。

后来太后故去,奕雀策被接回皇后宫中时,对待自己母后安氏却如陌生人,万事循规蹈矩,与奕雀煌也生分的很。

奕泽见他如此,便索继续严格管教,只是也没有太后再挡着安氏心疼儿子,于是乎,帝后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奕泽对儿子的惩罚管教,安氏便对儿子悉心呵护,关心备至。

如此一来,奕雀策被母亲的舐犊之所打动,也渐渐与母亲贴心起来。

如今奕雀策的一句谢母后的维护之,让安氏不感慨万千,曾经那么多的苦终是到头了,如今儿子已然长大成人,今成亲,以后边也有了人为他cāo)持王府,给他温暖和关心,自己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策儿有心了……”安氏拿绢帕擦拭了下眼角。

“唉,好了好了,大喜的子,安也请过了,茶也敬过了,再不走福泽王府等着喝喜酒的都要闹到宫中来了。回去吧回去吧。”奕泽带着些不耐的说着摆了摆手。

奕雀策这小子如此说是有意挑起他母后的伤心事,好让自己顾忌着皇后的心不对他再计较这次的欺瞒。

只是奕雀策平少用脑子,这种事指定是小儿子支的招。

真是小兔崽子,胆子肥了,一个个都算计到朕头上来了!给朕等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星辰明月

待明月盖上盖头与奕雀策离宫后。

奕泽则上前安抚仍有些绪低落的安氏:“好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儿子都娶亲了,也理解你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

“阿泽,我……”安氏伏在奕泽腰间,泪眼朦胧:“我最对不起的便是策儿,他自小养在太后边,因着太后不喜欢我,也连带他吃尽了苦头。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觉得在孩子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能好好保护他……若是……若是当年我能再强势一些,是不是也不这么遗憾……”

“岚烟,不怪你,是朕……朕没有做好一个父亲,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子,给你们安宁的生活环境……”奕泽心有感触,轻轻揽着她,为她拍抚着后背。

“陛下,策儿今已然大婚,煌儿也都长大成人了,以后……以后不要再对他们那么严厉了好吗?”安岚烟眼中含泪抬头请求道:“我想让孩子们都快快乐乐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奕泽满眼宠溺的嘴上妥协:“好。我听你的。”

实在心中怒吼,两个小兔崽子……

唉,你们赢了。

福泽王府。

二皇子大婚,自是宾客盈门。

奕雀煌与零卓坐在垂花厅与几个老熟识喝着茶聊天。外面的事都交给王府上的管家去处理。

直到奕雀策带着明月自宫中回返,零卓本打算与庆阳王妃孟丹晴还有叶字秋的发妻苏婉一同去新房陪明月。

而奕雀策经过这一番折腾精神不济,面色苍白的厉害。

奕雀煌做主将他们夫妻二人送进新房,后面的什么闹洞房之类的全免掉。

众人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奕雀策的住所名为望山院,此时房中披红挂锦,贴着喜字,也燃着红烛。

奕雀策躺着缓了许久才慢慢有了些气力,转头看向坐在桌边仍旧盖着盖头的西贝明月。

“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揭开盖头。”奕雀策气息微弱的说。

一直紧张不知他状况,也不知该如何的明月松了口气,原来他醒着。

明月缓缓撩起盖头,露出清丽的容颜,微微一笑:“无妨。”

她盛装打扮,如此美好。

奕雀策一时竟看呆了,她此时带着笑意的眼眸在红烛的辉映下带着柔和温暖的光晕,周的光彩将她的轮廓勾勒出金色的线条。

明月自是看得出奕雀策的失神,立刻低下头别过脸,看桌上摆在茶水,忙强作镇定的端起为他倒了一盏茶。

走到边,轻声说:“喝些水吧。”

奕雀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下意识的便答到:“好。”

明月被他看的面色微红,扶他坐起,端茶送过去让他就着茶盏喝了两口,拿起绢帕为他擦了下嘴角。

“也不知药煎好了没有,我去看看。”明月说着便想逃开眼下这让她尴尬的气氛。

“不要,太苦了,我今天不想喝。”奕雀策伸手扯住她的衣袖说到。

明月回头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不心软,但仍劝到:“下,不喝药如何才能好。”

“今大婚,是甜的,只今不喝。”奕雀策苍白的面容上,弯起嘴角上扬,眸光清澈。

明月一怔,眼中微润,正因他灿若星辰,所以才更让人看不得星辰陨落。

“好,那明可一定要喝药。”明月妥协,这毕竟是他大婚之,便由着他吧。

“是不是很沉。”奕雀策看向她头上戴的发冠,珍珠挽发,珠帘摇曳,很美。

他有些遗憾自己不能伸手去触及她的美。

“是沉的。”明月点了点头,淡淡一笑,起行至屏风后,除了发冠,也脱掉了坠着珠翠的大红织锦的外披。

只着了内里一红色的常服走了出来,手上执了一根发绳将盘发放下后束起。

“浓妆淡抹总相宜……”奕雀策轻声道。

“下大婚,明月也想下快些好起来。所以着了红色。”明月虽是在笑,眸子中却透着悲伤。

奕雀策知,她今能肯穿喜服,只怕也是为了自己,不为他留下遗憾和不吉利。

他微微阖眸,似惋似叹:“我只怕也活不多久了,你不必为我而委屈自己……”

明月看着他失落的模样,便走过去蹲在边,帮他掖好被角:“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会好起来的。”

奕雀策看着她眼中的希冀,心中自是明白,能好起来,但你不把心交给我,那我便永远也不能真正的好起来。

看他神色复杂,明月只当是他认为对自己有所愧疚,于是便宽慰:“下就像天空中的星辰,明月不想星辰失去颜色,所以能用此办法来为下挡煞,是心甘愿的,下不必介怀。”

奕雀策垂下眸子,轻声说:“有明月辉映星辰才会闪烁。”

明月一愣,旋即想起他的告白,脸色顿时红了几分,但事一码归一码,救人与答是两码事。

“我……只是为了救下。”明月别过脸不看他。

沉默许久,奕雀策才闷声答到:“我知道……所以,才更对不起你。”

他这些话都是有意为之,利用自己现有的条件来示弱,表达并不想强求她,应该会让明月心软。

果然,明月心中一酸,便开口道:“下救过我,能让我在有生之年搭救下,自是义不容辞。”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奕雀策别过脸闭上眼睛不看她:“你不喜欢我,又何必背着报恩的意。我宁可去死,也不想这般让你违背自己的心来嫁给我。”

话说完,奕雀策心中就开始吐槽奕雀煌,他让他一定要在此时上演这么一段自抑自哀的桥段,将所有的话都反着说。

演戏当真累。

他真心想直接对明月坦白,我装病就是为了娶你,就是想留下你,不让你再有自残的念头。

只不过奕雀煌最后说的一句:如果你不想让她知道你利用天象骗她嫁给你,因此恨你,跟你老死不相往来,那便照着剧本演。

奕雀策衡量再三,还是照着弟弟的安排一步一步把话引导至了此处。

话说完,奕雀策心都提上了嗓子眼,等着听明月如何接。

沉默半晌,就在奕雀策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了的时候,明月平静的说:“下……下喜欢这般不祥的明月,是明月的福气,但明月自知不配,不会答应下的意。不过……也因此明月不能眼看着下生命垂危…若能真的让下好起来,明月便再无牵挂………”

奕雀策闻言,心怦怦直跳,是她自认为不配所以才不答应,那是不是反而说明,若是让她放下过去,放下偏见,那么就会接受自己……

这便是小弟让他一定要演这场戏的目标……

真正探知到明月对自己的感觉。

原来……她并不讨厌自己。

奕雀策回头看向明月,见她垂着眸子,看不清眼中神色,似是察觉到奕雀策的视线,便转过去,避开他的注视。

他嘴角微微上扬,如此甚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人质问

而在福泽王府前院,奕雀星的突然到访让酒席间的气氛骤然变得尴尬沉寂起来。

零卓手中还执着杯盏,抬眸打量着奕雀星到场后,便入了主席随意的坐在本是奕雀煌的空位上,神色淡淡,一袭青灰色道袍与四周这喜庆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零卓眉头便蹙了起来。

她可没忘记颁诏那这位大皇子是如何带着云家人蹦出来添堵的。

也没忘记奕雀煌曾说过这位大哥常年闭府不出,痴迷修道。与他们兄弟二人并不亲近。

更没忘记大皇子暗中挑唆平阳王携女上京请求赐婚。

还有曾经郊外救下那孩子时的女囚事件……

“次帝下,初次见面。”奕雀星发觉零卓目光不善,便开口说道。

“不算初次了。”零卓神色冷淡下来:“若非有大皇子横插一脚耽误赐婚,二下说不定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

毫不留面。

奕雀星眼眸微眯:“次帝下还真是记仇。”

“知道就好。本为人最是恩怨分明。”零卓轻蔑一笑。

“哦?但本却知道次帝下曾在刚踏上瑞霖泰州时卷入了一场连环谋杀案之中。不知可有此事?”奕雀星端起酒杯,对零卓示意。

零卓反倒把酒盏放下,不屑与他共饮:“大皇子调查本?”

“谈不上调查,只是听闻当时次帝下可是亲手将三弟伤,而后整个瑞霖都在传三下已死。”奕雀星唇角勾起笑容,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邪魅。

“而次帝下却带着三皇子独自到了京师,这其中……”奕雀星冷笑几声:“连三弟的贴侍卫都没有跟随,那么此三弟是不是真的三弟?”

他此话一出,席间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细细想来,次帝与三下到京师的时候确实是十分诡异,两人出现在北城区,无侍卫护送,更无入城的记录。

更奇怪的是,三下还失忆了。

准确来说是不记得与这位次帝下有关的事。

那么三下上的谜团确实耐不住细细推敲。

零卓微微一怔,随即忍俊不笑了起来:“若是二下问本这个话题,本还真的得好好想想怎么回答,但大下,你与奕郎这么多年来有什么深厚谊吗?往来见面都屈指可数,你跟本在这说什么怀疑三下不是三下?可不可笑?本说他是,他就是,本说不是就不是吗?你当这一桌子的人都是被本收买了吗?”

本见到奕雀星便谨慎的不发一言的**毅与白无双等人,闻言不由也跟着轻笑。

奕雀星被她一顿讥讽,脸色顿时沉成了黑炭:“次帝下,话不要说的太满,你可是从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过三弟为何与你独自出现在北城区,为何失忆。这些不是你想不答就不答的吧?!”

“为何失忆?与你何关?本不想答就不答,你当你自己是谁?!胆敢来质问本?!”零卓已然十分不耐,将杯盏重重一放,大喜的子,他不请自来给人添堵,当真令人烦厌。

奕雀星呆了一呆后,面色铁青的说道:“本是瑞霖大皇子。也是奕雀煌的长兄,自然要以兄弟的安危为先……”

零卓还反驳,却被人揽住肩头,沐如草的气息传来,她心中一安,奕雀煌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有惊无险

“大哥。”奕雀煌虽是笑着问候奕雀星,却揽着零卓肩膀,袒护之意不言而明。

“方才父皇宫中传信来,赏赐了些东西,小弟忙着替二哥接赏,便疏忽了大哥,多有得罪,还请大哥体谅。”

奕雀星在他二人面上扫了一眼,冷笑:“体谅?不敢。三弟能迎娶次帝下也是三弟的本事,本不过是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三弟自是不必放在眼中。”

“大哥,二哥大婚,你能来,也已说明大哥是在乎兄弟义的。”奕雀煌依旧笑意清浅。

“本在意,但却不知三弟是如何在意?”奕雀星拿起酒壶,倒了两盏酒,起递向奕雀煌:“饮下此酒,我们兄弟三人自此以后再无隔阂。”

果然来者不善。

零卓面色不悦,伸手便想去把那酒盏挡下,奕雀煌不能饮酒,这大下有意在此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这个秘密不成?!

奕雀星却是一避:“唉,次帝下,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你也要插手不成?即便你是次帝,嫁入我瑞霖也不过是本的弟媳,不上台面的妇人而已。不该你管的事,还请你不要参与。”

奕雀煌的手自零卓肩头拿开,向前一步,将零卓护在后,对奕雀星说到:“阿卓将是小弟的妻子,夫妻同心,小弟的事阿卓能管也只能她来管。还请大哥以后不要再说如此见外的话。”他伸手自奕雀星手中接过酒盏,仰首一饮而尽,将杯盏倒反,示意。

零卓瞬间睁大眼睛,怎么就喝了!连拦的机会也不给她,当真是……

怎么办?如今福泽王府有谁可信可以为他医治?

零卓心被狠狠揪起,却面上还必须不露声色的淡定。

奕雀星也是一愣,没想到奕雀煌喝的如此痛快,甚至痛快到他都怀疑自己得到的奕雀煌不能沾酒的信息是假的。

这正是他今来此的目的,眼看目的达到的比意料中还痛快,心里不轻笑,这零卓果然是奕雀煌的软肋。

不过是激怒了她,就引得奕雀煌相护。

而零卓则紧张的抓住了奕雀煌的衣袖,生怕他下一刻便昏厥。

“大哥既然来了,便在此多喝几杯喜酒吧。”奕雀煌说着还拿起酒壶亲自为奕雀星的酒盏添满。

奕雀星见他并无异色,眉头紧锁,心思急转,难道真的报有异?

眼看**毅等人看他面上也露出不悦,奕雀星将酒盏往桌上一放:“不必了,本还有要事,不过是顺路经过福泽王府,进来讨杯喜酒喝而已,眼下酒已喝过,便告辞了。”

他说罢便对奕雀煌微微颔首,而后转离开。

零卓立刻环抱住奕雀煌的胳膊,担忧的看着他的面庞。

到底是当时在泰州自己埋下的隐患被人察觉了吗?让大皇子得到了奕雀煌不能饮酒的消息,所以今才有意奔着此事来算计他。

奕雀煌握住零卓的手,勉力一笑:“阿卓,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随我一同去吧。”

“好。”零卓应道。

待陪着奕雀煌走至无人的垂花厅后,他才无力的瘫倒下去,零卓眼疾手快的立刻扶住他,让他坐在太师椅上。

“怎么样了?难不难受?”零卓蹲在他面前,仰头仔细看着他的神色慢慢变的苍白。

眼看他回答的力气也没有,零卓伸手把住他脉门。

他脉搏跳动如常,并无当时在泰州那次的感觉。

奕雀煌缓了一会,自己也察觉到并没有太多异常的感觉,只是胃里第一次接触到酒液不习惯而已。

“我……还好。”奕雀煌淡淡一笑,浑松懈下来。

之前便得知自己不能饮酒,在暗部的记载中,他去皇朝时被零卓用烈酒灌趴下过险些丧命,而后又在泰州时被她捉弄。

也因此,他心中已经默认自己不能碰酒,今也是为了打消奕雀星的试探所以才喝的痛快。

喝完就一直在担忧自己下一刻便会有什么意外。

不过……好像没什么太难受的感觉,只是有些晕眩。

零卓又观察一会,见他确实没有在泰州时的异状,这才松了口气。

起为他倒了杯水,思忖片刻,恍悟:“我知道了。”

随即不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什么?”奕雀煌喝着水,不解。

“还记得我说过你曾分出一抹神念在乾坤铃中守护我吗?那抹神念颇喜欢饮酒,将我的子酿全都卷了去。”零卓眼中带着欣喜。

“所以……”

“所以,在轶族一战中,神念消失的同时,你也恢复了完整的神识,连饮酒的能力都恢复了。”零卓凑近他上下打量着,颇为感叹:“如此说来,你是不是也能修习武艺了?”

奕雀煌抬起手掌看了看:“武艺现在再学只怕晚了些吧?”

“学几招讨巧又好用的吧,练熟了说不定遇到意外时能保命。”零卓提议。

“好。”奕雀煌应下。

“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答应要酿子酿那抹神念再也喝不到,如今倒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而且,再也不用担心被人算计喝酒会出事了。”零卓颇为开心的转到奕雀煌后,趴在他肩头,揽住他脖颈。

奕雀煌却是握住她手腕,撇下嘴角:“但我应该还是不会喜欢喝酒,脑袋现在也晕的厉害。”

“主要是你刚才喝的太猛了些,一盏酒一口气都灌进肚子里。又没有提前吃些饭菜,不舒服是正常的。”零卓抬手为他按揉着太阳解释道。

奕雀煌仰靠在太师椅上,闭上双眸,慢慢让晕眩感一点一点消散,脸色也慢慢恢复如常。

零卓低头在他额心轻轻一吻,方才他将自己护在后的感觉,那般踏实和安全。

奕雀煌勾起唇角,并未睁眼,淡淡的说:“大哥今所作所为未免有些过分。”

“他会不会是有预感,我们已经知道他想谋反,所以便开始试探我们的底线,看我们会有何举动,还要忍让吗?”零卓手指轻柔的为他缓解着不适感,问。

奕雀煌沉默,久久未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终有顾忌

他心中始终顾忌着自己父皇对奕雀星的想法,这么多年的纵容背后,始终有着先皇后的影子,因此,谁也猜不透自己那位不喜朝政的父皇对待大儿子谋逆这件事会有什么看法。

“我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左不过大哥所做的不过是添点麻烦而已,并不会伤及无辜。”奕雀煌稍稍一顿又补充道:“还是先从云家下手,慢慢瓦解大哥的布局吧。”

零卓手上一顿,随即应到:“好。”

奕雀煌握住她的手,将脸颊贴在她掌心:“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前些子已将国学院与千阁学坊的交换学子一事上呈过父皇,他我全权办理。眼下二哥事已了,过两,我带你去国学院看一看,散散心可好?”奕雀煌仰头看着零卓笑着眨了眨眼:“经过别院时,你还可以在自己的房间中休息一晚。”

“太好了。”零卓爽快的答应,能出去玩自然是开心的。

“那我将驻扎所的事和经商之事都着人安排一下,然后便可以放手让老潘去盯着。”

阳三月,时近月末,天气逐渐温暖起来。

京师传闻二下冲喜挡煞确实有效,虽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但至少没有再恶化。

于是各种传闻与谣传也渐渐止歇,茶余饭后的话题也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那便是瑞霖正式下发了昭示,国学院自次年起,将选拔优秀学子,前往皇朝千阁学坊进行学习与深造,并且全部费用由朝廷拨发专款,由国学院调配使用发放。

一时间,整个瑞霖沸腾起来。

试问读书人谁不心之向往经过次帝重建后的皇朝千阁学坊,不向往去广阔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

而多数人为何只能在瑞霖生瑞霖长,一辈子到老也不一定能走出瑞霖看一看。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陆地和陆地之间都隔着海洋,其中还有无数凶猛的妖兽,只怕有心去,没命回。

而瑞霖与皇朝经过次帝的推导,真正开辟官方的联合,那便不一样了,瑞霖的官船可是足以抵御最凶猛的海龙,安全的很。

就像前些子传回的消息,平阳王带着瑞霖的国书前往皇朝促成二位下成婚一事,行至出瑞霖数百海里时便遇上了海妖,好在官船结实的很,虽然把平阳王吓的不轻,但一行人并无伤亡,还猎杀了那头海妖。

因此,皇朝瑞霖学子交流乃是近数十甚至数百年来两国官方在正式的做文化的深层次沟通和学习。

所以,次帝要到国学院视察的消息传开,国学院上下便一早开始了准备。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书社打扫完了没有,就知道偷懒!”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中拿着戒鞭说着便抽在了一名小学子背上,将他单薄的脊梁抽的又弯了几分。

一旁的一个女学子看在眼中,便想上前理论,被一人拖住,小声说:“阿茜别去,李学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是顶撞了他,只怕邵青被打的更重。”

“那也不能眼看着他狗仗人势啊!说什么自家老子在景瑜王府当差,在三下边说得上话,我呸,三下府上怎么会有这样品行不端的下人!”阿茜说着便起丢了扫把走过去。

一把拉起挨打的那名小学子,说到:“邵青,你不用怕他,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这打扫书社的活本也是分配给他们白鹿院的,这些天眼看我们天府院没有学长带领好欺负就将我们指挥的团团转,如今竟然还敢动手!”

“赵阿茜你个泼辣货,你们天府院都是一群病秧子,就该好好干干活,锻炼锻炼体,你自己的活干没干完?还有功夫cāo)心别人,滚开。”李月一横眉冷眼的指着阿茜骂道。

阿茜被他用手指着也不客气,一把抓过他的胳膊就一口咬下去。

李月一立刻惨嚎起来,手上拿着的戒鞭一下使劲的抽打在阿茜背上,一下接一下,下手越来越重。

“别打了。”一旁天府院一同被叫来打扫书社的学子立刻围上来。

而另一边白鹿院的学子也涌了上来,看闹不怕事大的叫好,还有冲着李月一喊着再下手重些。

于是两人谁也不让谁的扭打在一起,此时事的导火索邵青缩手缩脚的躲在人群中,眼看着阿茜背上天青色的院服被戒鞭抽打的破裂不堪。

阿茜嘴角流下血,背上越痛她咬的越重,渐渐的觉得口中衣袖都被牙齿穿透嵌进里,碰到了骨头。

眼看两人谁也不放过谁,血水慢慢渗出,滴落。

终于有一队侍从分开众人让出一条路来,高声到:“次帝下到,三下到。”

第一百六十八章次帝驾临

在场的学子皆是惊愣在原地,国学院是早就接到了二位下要来访的通知。

但从没有人明确是何时。

而眼下……

“好闹啊。”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随即一男一女出现在众人眼前款款走来。

女子着了一袭玄紫相间的团龙纹窄袖衣裙,长发束在头顶,用银制的发冠挽住。

而她边的男子则着了一宝蓝色的窄袖长衫,外着了件青色的无袖褙子用玉带束在腰间,上绣着文竹。

在场众人忙跪地大气不敢出。

“咦,这场面……啧啧……国学院学子打架都这般……”零卓脸皱成了包子,手中拿着柄折扇,指着场中依旧谁也不肯先松手的二人,想了半天形容词。

“粗鲁。”奕雀煌在一旁淡淡开口。

“呃……暂且就用这个词吧。”零卓摇了摇头,颇为感慨:“想当年本初入千阁学坊时第一天,也跟男学长打了一架。”

奕雀煌轻咳两声,今也是随了零卓的想法,要搞什么突然袭击,参观最真实的国学院。

眼下这种天天来都难遇的场景偏偏就被她碰了个正着。

奕雀煌示意:“去,将他们分开。”

跟在他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去将那二人强制分开。

零卓看到那女学子年龄并不大,最多十二三岁的模样,肤色白净,面上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劲,而她背上此时已经鲜血淋漓,被人分开后,嘴角留下的血浸湿了前襟。

眼看那年长几岁的男学长捧着胳膊喊的撕心裂肺,撕裂的衣袖上还有着翻卷的皮,便知这二人的实力悬殊况下,堪堪打成平手。

两人被分开后,立刻有与女学子穿着一样的学子纷纷起上前来脱下外衫给她披在上,盖住破损的衣服。

“我听闻你将国学院分成了四个分部?”零卓回头看向奕雀煌。

他点了点头:“天府,白鹿,东岳,山。”

“有意思,看今这状况,大概是院系之争了?”零卓手中折扇虚点了下两方阵营相对分明,衣衫服饰配色都区分分明的学子们。

“所为何事?”奕雀煌上前站在零卓边,负手而立,淡淡的问。

男学长李月一立刻膝行上前,捧着胳膊:“下做主,学生乃是白鹿书院的学子,受先生之令在此督察天府院的学弟学妹打扫书社,却不料这位师妹一言不合便咬在学生的胳膊上,您看……”

他说着泪眼汪汪的伸出皮血水混合,露出白骨的伤口。

“啧啧,咬的是够重的。”零卓上前看了看,摇了摇头。

而被自己同窗扶着跪在一边的赵阿茜则强忍着怒气,用吃人般的目光瞪了一眼恶人先告状的李月一,声音清冷的道:“下切莫听他一人之言。天府院被派在此打扫,乃是因着他们白鹿院的那些世家子弟高高在上,根本不会出面做这些打扫的活计,这李月一就狗仗人势命令我们天府院的学子来打扫,在此作威作福,打了学生的同窗,学生气不过,这才动手的。”

零卓手中折扇抵着下巴,耐心听完,悠悠说了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奕雀煌无奈一笑,真心想问问她当年是如何行侠仗义。

只不过眼下场合不行,他问零卓:“次帝下认为该如何处置?”

“本当年是以普通学子入学,而被先生叫去问明原委后也就被放过了。只是那名欺负本和明月的男学长被就此逐出千阁学坊,永不录取。所以,千阁学坊一直以平等对待每一位学子为宗旨,从未改变过。并且,如今更胜以往。”

零卓语气平淡,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慢慢在学子们的注视下踱步:“但今,本认为他们二人皆有错。”

众人哗然,皆窃窃私语。

“你,错在仗势欺人。”零卓手中折扇虚点一下李月一,看他错愕后立刻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她缓步行至赵阿茜边,低头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赵……阿茜……”她结巴的答到,她眼前的人就是传说中的次帝零卓啊,竟然如此好看。

“你被狗咬过吗?”

赵阿茜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假若你被狗咬了,你会咬回去吗?”零卓问。

赵阿茜继续摇头。

“那你会如何做?”零卓再问。

赵阿茜略一沉吟:“找根棍子打回去。”

零卓点头,追问:“那棍棒打在上,狗若还是对你狂吠不止不肯放过,该如何?”

赵阿茜沉默,次帝的问话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其意,但依照她的想法,她思虑再三,还是心下一横说了出来:“以匕首杀之。”

零卓手中的折扇啪一下敲在赵阿茜的头顶,这一下不止是赵阿茜,连同听着他们对话一脸懵bi)的众人也如同敲在自己头上一般,一个激灵。

“傻丫头,所以说你错了,就你这副小板,给你十把匕首你也未必能亲手解决掉一只疯狗。”

“好好蛰伏,锻炼自,一击必杀。”零卓展开扇面挡住面庞,弯腰对她耳语道。

赵阿茜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看着零卓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刚刚……次帝在教她如何报仇?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逃避重任

零卓直起,又拿折扇敲了敲赵阿茜的肩膀,嫌弃道:“多吃点,也太瘦弱了,怎么打的赢。”

随即她看向奕雀煌笑着打趣道:“三下,你是不是不舍的给国学院发放银两,看看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给饿的这么瘦,伙食一定不怎么样。”

奕雀煌淡淡的瞥了眼一旁的国学院首席。

首席贺南山立刻出来答到:“回下,一切供应皆按照朝中批示。”

他说着偷偷擦拭了下额角的冷汗,这二位说来就来,招呼都没打直接侍卫开道便进了国学院,以至于他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点应对的准备也没有,真的是心惊跳。

奕雀煌点了点头,看向零卓:“你还没有说如何处置这二人?”

“都受了伤,便先都送去包扎诊治吧。只不过……”零卓回扫了一眼打着摆子的李月一,看他失血过多,嘴唇都有些白了。

又看了眼依旧没有回过神的赵阿茜随即一笑:“算了,留着吧,今就这样扯平了。”

奕雀煌眉头微蹙有些不解,零卓话说一半藏一半,连他也没搞懂她在想什么,不过既然她说算了那便算了吧,他一抬手:“按次帝所说去办。”

零卓看了眼侍卫上前分别搀扶李月一,背起了赵阿茜背着离开,微微一笑。

这小丫头让她觉得莫名的亲切,或许是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吧。

“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强自出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零卓缓缓展开折扇叹了口气。

如果当年没有入学时打那一架,也不至于与凤家牵扯越来越深吧。

待随着首席的引路,在国学院参观过后,屏退众人,奕雀煌与零卓走在国学院后山的桃林中,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

微风吹来落英缤纷,洒落在零卓头顶发际。

“为何放过了那名仗势欺人的李月一?”奕雀煌问。

“自然是为了让小丫头不要忘记这一切,一直上进超越对方了。”零卓笑意盈盈的回答。

“那……有没有兴趣把国学院重建一下?”奕雀煌开口问,抬手捡起她肩头落的一朵桃花。

零卓立刻摇头:“国学院底蕴尚浅,而瑞霖与皇朝朝局状况又有差别。千阁学坊乃是先帝皇皓雪所建,虽然就读的也多是世家子弟,但历经九年战乱的皇朝,世家大族也被清洗过,先帝与我又有些渊源,借着她的积威,重建并未受到太多来自外界的阻力。”她摊了摊手,无奈一笑。

“而瑞霖则不同,世家大族与朝廷势利盘根错节,我又是初来乍到,份还不足以令瑞霖的百姓和士族信服,所以……”

“所以现在只是时机还不到?”奕雀煌接到。

零卓无奈一笑,她更想说所以她不想接重建国学院这回事。

奕雀煌则略一思忖后说:“阿卓,千阁学坊的成功便是你的优势,这一点无人不认同。也因此,在瑞霖,想要让世族认同,重建国学院则是最简单最快的方式,没有什么比培养自己的信服者更能稳固自己的位置。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然你也不会一力促成千阁学坊的改革。”

零卓低头把玩着折扇,心中认同他所说的话,当年,她毫无权势,重建千阁学坊就是她迈向皇朝朝堂的第一步。

“我知道你不想为瑞霖cāo)心,但阿卓,不同于皇朝是皇氏的天下,这瑞霖的未来是我的也同样是你的。逃避和偷懒是没有用的。”奕雀煌支着零卓的双肩,直视着她的双眸认真的说。

零卓看到他咖色的眼睛清澈明亮,恍然想起许多年前,在皇朝,对他说不怕他将千阁学坊的制度学了去,因为皇朝只会比瑞霖更强。

那时的他无所不知,还笑话自己说总有一天自己会因这句话而后悔……

“我后悔了……”零卓轻轻的说。

“嗯?”奕雀煌意外的被她躲进怀中。

零卓头埋在他前将曾经与他的笑谈说给他听。

听罢,奕雀煌莞尔,轻抚着零卓的发丝:“后悔没有让我提前开始修整国学院吗?”

零卓听着他的心跳,缓缓点头:“后悔对你藏私,没有把想法都告诉你。”

“那现在肯接国学院了吗?”奕雀煌笑着问。

“待我嫁给你之后吧。”零卓心中叹息,该来的逃不掉。

奕雀煌终得到满意答案,开心的抱着她转了两圈。

“今在国学院休息一晚,明一早我们去别院。”

“好,听你安排。”

第一百七十章 劫难忽至

国学院,天府院学子甲字堂。

夕阳西落。

赵阿茜强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努力坐直体听着先生讲诗作。

上午她自离开去诊治,慢慢将次帝的话回过味来,次帝在敲打她不要在自己力所不及时强出头,否则只会白白受伤,也在告诉她只有自己真正有实力才能去惩恶扬善。

所以就算先生一再声明她可以回舍房休息,她也不肯回去。只怕耽误了学业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父亲。

她本就是小官之女,幸得父亲并无重男轻女之念,亲自教授她诗书世礼,让她顺利通过了国学院的招收。

近些时来,家书屡屡迟来,让她心中忐忑不安,害怕家中出了意外。

而这份意外只怕会与顶梁柱父亲有关。

赵阿茜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书卷,额角的冷汗直冒,背上伤口似乎又裂开了,能感觉到液体顺着脊背流淌下来。

“先生,阿茜衣服上有血。”坐在赵阿茜后的学子冷不丁的抬眸看到她背上濡湿一片,立刻指着叫到。

教习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皱着眉头:“阿茜,赶紧回去休息。”

“先生……”阿茜忍住疼痛想说话。

而此时有学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到:“阿茜,阿茜……你家来人了……在……咱们天府院侧门……”

他表惊恐,甚至上还沾染了血迹,说话都不利索……

而赵阿茜心往下沉,站起来踉跄一下还是努力挣扎着跑了出去。

她奔跑着,只觉得整个世界的景物都在消失,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她看到躲在院门后角落那小小的影在打颤,。

“离夏。”阿茜嗓音颤抖的喊到。

小男孩抬头,面色苍白还有点点血迹,怀中死死的抱着一个包裹,看清阿茜,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姐姐……”

赵阿茜立刻冲过去抱住他:“离夏,别怕,别怕,告诉姐姐怎么了?”

“姐姐……血,好多血……父亲母亲还有段叔叔都死了……”离夏感受到姐姐熟悉的气息,那种一直围绕着他的恐惧感稍退。

他不过才七岁,昨夜而起的杀戮,把他从睡梦中拖起的父亲,将他托付给段叔叔,还让他赶紧逃出家,并且将包裹交给姐姐……

包裹……

“姐姐……这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离夏将怀中一直好好保护的包裹交给阿茜。

“这是……”阿茜忙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此时还未下学,又是比较偏僻的天府院侧门,因此四下也没什么人。

“父亲说这是我们家受难的原因。”离夏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赵阿茜只觉得这包裹重的要拿不住,但该怎么办……

忽而几道黑色的影自国学院外出现,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他们黑色的衣衫角绣着的青绿色蛇纹图腾。

“那小子就是逃进了这里?”一道冷的声音问到。

躲在门后的赵氏姐弟立刻浑一颤,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出。

“是。那小子甚是机警,属下也是寻着血迹才查到这里的。”有人答到。

而此时,赵阿茜才发觉离夏的小臂上还有血不断的自破裂的衣袖上滴落,而那血迹从院门外一直延伸到他们所在的地方。

赵阿茜心叫不好,想立刻带着离夏离开。

就在这时,已经有人上前来推门而入。

姐弟二人已经可以看到对方黑色的衣衫和手中闪着冷光的剑锋。

赵阿茜只觉得心都要从膛中蹦出来,恐惧侵袭了她的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 悉知身份

忽然,又有几道影降落在院门内外,将来人围住。

姐弟俩惊呼一声抱作一团。

“你们是谁?!”来人警惕的立起剑问到。

这是两波人马。

只是后来的黑衣人并没有回答来人的意思。

“动作要快,留活口,不要惊动了二位下与其他人。”后到的黑衣人中有人吩咐左右道。

立刻有人迎上去刀兵相见。

赵阿茜眼眸一亮,这是次帝与三下的人,他们现在还在国学院。

她顿时心中有了底,立刻牵着离夏的手站起来向书院内部跑。

后来的黑衣人立刻有人问到:“头儿,这两个小家伙用不用拦?”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带队的黑衣人已然认出那小姑娘是早先与人争执的那个,他说着看了眼场中不分上下的局势,抽剑迎上。

赵阿茜带着离夏一路向着学院后山的云杉苑跑,直到遇上同样的黑衣人拦路,才急切的表明来意,有要事要禀报三下。

此时,已是月挂星空。

风吹动云杉苑小路两层的竹林,传来莎莎的响声。

“次帝下说,让她进去。”前去回禀的黑衣人回复道。

赵阿茜随着黑衣人一路沿着小道上位于半山腰的云杉苑走,山风吹在上冷嗖嗖的,她揽住同样打着摆子的赵离夏,姐弟二人相互取暖。

待临近云杉苑时,便听到悠扬的琴声传来,曲调优美带着穿透人心的安静与祥和。

云杉苑垂花厅,奕雀煌正在喂养他放在此处的玄灵龟,而零卓则坐在一旁弹琴。

就在片刻前,隐卫来报上午遇见的那名女学子带了一个小男孩前来求见,两人上均有血迹。

零卓立刻便应下了让把阿茜带上来。

“你倒是应得爽快,也不过问一下来意。”奕雀煌说着,手中拿着银制的小镊子夹了一点鱼在玄灵龟眼前晃悠,逗弄它不要生把它丢在这里的气,好好补一补。

“难得遇上一个如此有意思的小姑娘,我是很好奇她来找我们有何事。”零卓闲适的拨弄着琴弦,抬眸看了眼玄灵龟:“当年你执意要把它送我,这小家伙还救过我一命。”

玄灵龟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从龟壳中伸出头来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奕雀煌,又缩回了壳中。

“好像错过了许许多多与你有关的事。”奕雀煌颇为惋惜。

零卓笑着淡淡摇了摇头。

“下,人带到了。”侍从在门外说到。

“进来。”零卓抬手轻按琴弦止音,起缓缓走至奕雀煌旁,拿起玄灵龟托在手掌心端详。

侍从带进一大一小姐弟俩,正是白那小丫头赵阿茜。

赵阿茜进门后便拉着弟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在地。

零卓与奕雀煌对视一眼,赵阿茜白背上受伤也便罢了,怎么还带来一个小男孩上血迹斑斑,胳膊上的刀口虽然被布条被草草包裹了一下,却还隐隐有血渗出来。

“来人,带他们去将伤口先处理一下包扎起来。”奕雀煌微微蹙眉吩咐道。

“下……”赵阿茜抬头急切的说话。

零卓垂眸看着她摇了摇头:“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也不迟,但你弟弟的胳膊再不及时处理怕是要出人命。”

赵阿茜眼中含泪的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姐弟二人前脚随着侍从离开,隐卫后脚便进来禀报:“下,之前一直在追杀的死士,刚刚捉到了活口。”

奕雀煌眸子一亮,问:“确定是同一拨人吗?”

“衣服上有蛇纹图腾,武功路数一致,确定是他们的人。”来人回答。

“他们为何在此出现?”奕雀煌问。

“他们在追杀刚刚那个男孩子。”

奕雀煌眼眸微眯,点了点头:“好,将他们严加拷问,注意不要死了。”

“是。”

隐卫退下后。

零卓支着下巴看着奕雀煌:“什么同一拨人?”

“镇国将军叶厉前些时在人协助下逃出了京师。我派去监视叶厉的暗卫悉数被衣服上绣着蛇纹图腾的人杀害,而又很难捉到对方活口。”奕雀煌答到,心中却十分难受,暗部竟然意外受挫,让很多去监视叶厉的部下丧命,这也是他一直耿耿于怀之处。

“这些是谁的人?”零卓警惕的问。

奕雀煌摇了摇头:“还不知,之前抓到的都在被捕时便服毒自尽。这次好歹捉住了。”

死士?什么人派来的?

零卓略一思忖,立刻让人将赵氏姐弟带过来。

没过多久,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姐弟二人被带到房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绝不后退

零卓看着他们包扎好伤口,稍微梳洗过,衣衫也换了干净的,便安心了些许,看向男孩子,却问的是赵阿茜:“这是你弟弟?为何会被人追杀?”

赵阿茜一愣,用力点了点头,立刻跪在地,将一直抱着的包裹递双手举过头顶,哽咽道:“下,是因为这个。这是父亲托付弟弟一定要交给我的,正因这个我家………才……险些全被灭口……”

零卓起亲自上前接过包裹,一手扶赵阿茜:“起来说话,不必跪来跪去的,你累我看着也不舒服。”

她回走至桌边,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本本的册子,取了一本递给奕雀煌,自己也拿了一本翻看来看。

奕雀煌接过后没翻几页便把册子一合,抬头看向零卓,零卓看懂他眼中的震惊和瞬间弥漫开的痛惜,会意的点了点头。

看向赵阿茜姐弟,奕雀煌略一思忖,说到:“这些是你父亲用命换来的,本自会记住,也会为你父亲声扬正义。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姐弟二人不易再留在此处,那些人不拿到东西不会放过你们。”奕雀煌开口道,这册子中记录的太重要了,宛如及时雨,解开他许多想不通的结。

“让他们跟着我吧。”零卓浅浅一笑:“皇朝驻扎所他们应该还不敢闯进去。”

奕雀煌点了点头,心中一暖,笑到:“那便有劳次帝下了。”

零卓看向姐弟二人,说:“今你们就在此休息吧,自会有人去安排,天府院那边也会为你告假。”

赵阿茜拉着弟弟又跪在地:“谢下……次帝下,可否告知学生是谁残害学生父母双亲。”她说着,眼中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落下来。

零卓回头与奕雀煌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的惋惜与同,她略一思忖后说:“阿茜,还记得本告诉过你的话吗?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再大的仇恨也要忍着。”

闻言,赵阿茜眼中的泪终是扑簌簌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她叩拜在地。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弟弟。相信上天自有公道。”零卓最后一句话却是看向奕雀煌所说,眼中满是信任。

“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下去吧。”奕雀煌起与零卓并肩而立对姐弟二人说,宽大的袍袖遮盖下他握紧零卓的手。

“是……”赵阿茜心中有千般疑问也尽数压下,她明白也清楚二位下不会告诉自己是为自己好,于是她不再多说,叩谢后与离夏遵从安排住去云杉苑的后厢房。

姐弟二人走后,垂花厅中两人沉默许久,奕雀煌才开口道,似感慨似叹息,透着无尽的哀痛:“如此一来,敌我分明,好。”

那些册子上记得正是朝中与地方上所有与大皇子有秘密往来交易的大臣和属官的名字。

赵阿茜的父亲赵世立官位虽不高,但为人谨慎小心,在官场中处事低调内敛,这才使得被他发现了这巨船上的一角,从而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些。

“从时间线上来推算,大皇子应该很早之前便开始着手谋划这件事,利用那些女死囚留下的朝中大臣的把柄,派出那些死士救走叶厉,只怕西面和南面的兵权要旁落……”零卓眼中担忧,言又止。

“正因为有他的暗中帮助,叶厉才逃的毫不费力。整个京师上下官员世族,实则暗中早有了大哥的影子附着其上。”奕雀煌叹息,这确实超出了他的预算,自己初入朝堂,如何能与谋划十数年的大哥相抗。

零卓看出他内心的彷徨,上前自后拥住他,温言安慰:“奕郎,或许这些早在你的计划之内,只是你现在失忆了想不起来而已。曾经的你虽然万事万物不放在心上,但却都在你手掌心。我不信大皇子的计划你毫无防备。别怕,我陪你。”

零卓握住奕雀煌手,用自己温暖的掌心覆盖住他微冷的手。

奕雀煌此时有挫折有苦难,会哭会笑会难过踌躇不定,这才是人,不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天界太子。

奕雀煌反手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起来,释然一笑:“就算艰险,我也不会输,我的后有阿卓有父皇母后有二哥,刀光剑雨我也会用尽全力气保护你们。绝对!绝对不会后退与认输!”

零卓心中亦被鼓舞,与他十指相扣,脸颊贴在他后背,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和踏实,在他边才有的安全感。

第一百七十四章皇后恐婚

三千岳别院。

派人暗自护送赵氏姐弟回驻扎所后,奕雀煌倒是未受影响依旧带着零卓前往了早前曾经来过的别院。

上次来没注意匾额,今零卓看清上面的字,不由得笑问奕雀煌:“你是不是与三千有什么渊源,怎么到处都是这二字?”

奕雀煌无奈摊了摊手:“不记得了。”

零卓噗嗤乐了出来,笑他:“我唯一能想起来的便是我那个世界那里有句话,叫~”

她轻快的跳到奕雀煌边,仰着头莞尔一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闻言奕雀煌一怔,眼前一黑,脚有些发软,脑子有信息极快的闪过,却抓不住碰不到,只有一瞬间的景象,那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四处有着很高很高的楼阁闪着光,还有各种颜色的光斑与速度极快的金属物体穿行不息。

看他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零卓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问:“怎么了?”

“没……没事……”奕雀煌扶着额角,那种失重感瞬间而来随之便消失不见。

“是不是有些头晕,许是你早膳用得少,低血糖了。走吧,吃些好吃的就好了。”零卓看他脸色恢复过来,便扬起笑脸,搀扶着他走进别院。

正值三月好时节,别院中的桃花开的正闹,穿行在回廊间,两侧的花树被风吹过将花瓣飘入廊中,芬芳四溢。

瑞霖的桃花更似樱花一般,桃株颇高,桃花也更密集,显然这些都是观赏的花株并不会结果。

零卓玩心大起,便走出回廊,站在桃树下,伸手压低了桃枝嗅了嗅,一股清香入鼻。

忽而一道花枝递到她眼前,零卓回眸一看,奕雀煌手中拿着刚折下的花枝递给她,笑容温润,微褐色的眼眸中布满星辰,桃花落在他发上,温柔了整个世界。

零卓接过花枝满足的扑进他怀中,仰着头看着他笑意加深了几分。

奕雀煌低头在她额心轻轻一吻,笑到:“怎么了?”看着怀中她的盈盈笑意,映衬着桃花,心不由得漏跳了半拍。

“没什么,这桃花烂漫中看着你,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零卓脸颊贴在奕雀煌前蹭了蹭,表满足。

奕雀煌收紧了手臂,轻轻的说:“有阿卓的子,我一直觉得很美好。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大婚,你可准备好了?”

提及大婚,零卓心便又被提起来没有着落,眼看着子慢慢靠近,愈加觉得想逃避,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突然想起一个词叫恐婚症。

难道自己曾经幕主娶了,为夙歌嫁衣穿了。如今真的能嫁人了,反而不知所措了吗?……

看零卓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奕雀煌挑起她下巴,与她四目相对,笑问:“怎么了?不会反悔了吧?”

零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深处,满是宠溺和温柔,不呢喃:“我……我在想……”

“想……做什么?”他声音轻柔,带着磁。

“想……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零卓喃喃的道。

奕雀煌闻言笑了出声:“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心思被看透,零卓瞬时脸色通红,辩白:“没……”

“你在害怕什么?”奕雀煌bi)近了她耳边,不许她挣脱。

“我……”零卓咬紧了嘴唇,低下头,终是下定决心说:“我与夙歌曾私下结亲,我为他穿过嫁衣,也……也将自己交给过他……”

奕雀煌面色微凝,这些是报中不曾有的,但却也在理之中,据他所知,当年凤家bi)着零卓纳凤云鹤为幕后之主时,零卓曾与皇朝帝王皇伊贤大吵过一次,还曾因此被关闭,直到夙歌入宫后才妥协。

这便是了,零卓的妥协正是因为与夙歌彼此坦白,一同的让步也是建立在他们已经彼此已经认定了对方,也定然私下已经…………

奕雀煌心如被刀割,他猜到是一回事,听她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他做不到无视这个事实,也做不到怀宽广的说没关系。

他沉默的将零卓拥入怀中,未发一言,周却满是悲伤。

往事已去,多说却无意义。

零卓话说出口,心上的石头被搬开后却如伤疤被撕裂,鲜血直流。

她不想隐瞒,不想欺骗,奕雀煌不是她此生的唯一,若是曾经记忆未失的他定然早就知道,而曾经的他会怎么想,零卓也不在乎。

但现在的奕雀煌,零卓却觉得隐瞒是在对不起他,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会让心里滴血发酸。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是信仰

“你……可曾后悔?”沉默半晌,奕雀煌终是问出口。

零卓心沉重,回答却不犹豫:“我不后悔,我不后悔遇见夙歌也不后悔与他这么多年的纠葛,如若没有他,我此生也不会学着坚强学着长大,从他握着我的手亲手杀了第一个人的时候开始,零卓才不再是那个纯善任人可欺,任人算计的小孩子!哥哥护着我也在利用我,只有夙歌…………”

零卓眼角落下泪来:“我知道,对你来说我越是提及夙歌的重要,越是在与你产生隔阂,但……夙歌已是过去,此生此世,即便没有你,我与他也不会再去打扰彼此的生活,所以……”

“别说了……”奕雀煌松开零卓,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十分明确的知道夙歌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离开他上的温暖,零卓心逐渐冷了下来,果然……谁也无法直视这个事实……

奕雀煌并非曾经的他,所以……

她垂着眼眸,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罢了,到此为止了吧……

也许下一刻他便会转离去,像夙歌生气时那样,也像青玉印章摔碎后的决绝……

奕雀煌看着零卓伤心的模样,心里很是难受,他越是了解她的曾经,越是觉得心疼,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的被bi)着成长。

夙歌……于她而言,只怕要比命还重。

想说没关系,但心里却酸涩的很,如何能不在乎……

因此一些话在眼下却不知从何说起。

奕雀煌的沉默,令零卓心慢慢下沉,攥紧的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终是压抑住所有绪,勉力一笑,抬袖擦去眼泪,转便走。

既然如此……

不过是退婚罢了,反正在这瑞霖退婚也都是家常便饭……

在自己心中,与夙歌的过往不可能被抹杀被遗忘,从未有过半分后悔,只因彼此相矢志不渝,为了忠君,也为了尽孝,被迫一次又一次的放开彼此的手,直到看透这场天意使然的局。

如何能在自己遇上奕雀煌后就要来否认曾经的一切,就要违心的去说与夙歌在一起就是错的?

夙歌,陪伴她走过了最美好的年华,也带给她了信念和坚强。

在他出征前彼此许下的承诺,他一封一封来自前线的书信,他亲手雕刻的青玉印章和发簪……

为他亲手缝制的嫁衣,大婚前不顾天下非议,留他在紫宸宫……

这一头为他白去的青丝,便是证明……

眼看零卓转便走,奕雀煌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阿卓……”

零卓停住脚却并未回头,只是擦着又流下来的眼泪。

“与我成婚,你可是心甘愿?”奕雀煌攥紧了几分她的手腕。

零卓想挣脱,却甩不开他的手。

“若是曾经,绝非心甘愿,我不过是敌不过天命,为了保护夙歌保护哥哥而已。但现在……我零卓心甘愿嫁给奕雀煌为妻,只因你护着我从未后撤半步。”零卓回头看向他,抑制着眼泪,认真的答道。

“可是心中有我?”奕雀煌上前半步,心中紧张,只觉得这些话脱口而出后,心便不由自主的跳的厉害。

零卓抬手擦干眼泪,神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眸,他眼中神色并无愠色,只有追寻,和一丝犹疑。

半晌。

零卓却是破涕为笑,带着几分无奈的赌气说到:“若是没有你,我早便在你失忆时开溜了。”

奕雀煌将她复揽入怀中:“阿卓,我心中也有你。忘没忘记都会上你。夙歌,是曾经。而我与你是现在与将来。我不怕也不担心阿卓心中有过他,因为从今以后,我奕雀煌才是你的唯一。”

零卓听他一字一句的说的清楚明白,脸颊贴在他口,与他紧紧相拥,眼泪便又流下来,感动到内心深处。

“我你。”零卓轻轻的说。

“我也你,很你。”奕雀煌心中一道暖流涌过,温暖了肺腑,默默收紧了手臂。

如此认真坦白自己的内心,让他恍惚感触到了曾经也有过如此的感觉,那份感觉陌生却又熟悉,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在拼命的告诉自己要保护她,守护她,留下她……

偿若,失忆只是自己规划的一环,那么这一环索要得到的就是她的这句心甘愿。

那么之后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未知原由

奕雀煌静静拥着零卓,闻着她的发香,忽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之后便是生儿育女,余生且长,风雨都在一起……

察觉到奕雀煌的笑意,零卓依旧有些心低落,喃喃的问:“你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吗?”

奕雀煌则轻轻的说:“过去的,我并没有与你一起经历过,对我来说只有遗憾,没能陪着你,守护你,虽然不愿意承认……”

他话语一顿,面色郑重起来:“其实夙歌……他……平心而论,抛开感不提,夙歌此人我是极为钦佩的。”

零卓很是意外。

察觉到她的目光,奕雀煌面色一松,淡淡一笑解释道:“不是谁都能在年少时就能去北疆驻守边关,一步一步在血雨腥风中历练成一代名将的。更何况,他尚且还不到二十岁,出自皇朝的顶尖的贵族夙氏,自幼锦衣玉食。若非有抱负和理想,又怎么抵得住苦寒之地的皑皑白雪。”

零卓心中一酸:“难得夙夙有你这般的知己。”

“非也,钦佩归钦佩,知己就算了。你把他当做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信念,又怎知你自己不是他这么多年踩着敌人尸骨向上爬的信念?这种羁绊,我可不会放任自如,坐视不管,但凡有生之年得见他,便注定不会太愉快。”奕雀煌将话挑明。

零卓低头不语,她也是他的信念,她自是清楚明白,曾看到夙歌上的伤痕密布,也是让她为之动容之处,只不过……

有缘无分,在一起只会彼此伤害……

纠葛顾忌太多,也不适合在一起。

她眼中盈上泪,却是浅浅一笑:“此生天各一方,不会再见了。”

奕雀煌看出她的那抹哀伤,终是缓缓一叹,也不知曾经的自己到底为何非要拆散他们,难道真的就像零卓曾经所厌恶的那般,只是为了得到所而不择手段吗?

不对,如果自己现在就真的是那个投到奕雀煌上的凤皇,那么断然不会为了一己私而勉强所的人,那么定然还有其他原因,只是……又会是什么呢?

大概此时并不太重要,毕竟零卓已经将心托付。

瑞华王府。

香菱院。

院中的迎花开出一片金黄,一道纤弱的影躺在檐廊下的贵妃榻上,她面容微微苍白,一双翠色的眼眸映照着迎花的色彩,却毫无生气。

“皇妃。”小侍女轻轻唤道:“您该用药了。”

大皇子妃,白丹青回眸看着她手上托盘上白玉瓷碗中墨色的药汁,伸出纤纤玉手拿过却是直接倒入了一旁的迎花丛下而后将药碗又放回盘中。

“皇妃……”小侍女小声惊呼道,而后立刻紧张的四下张顾,才凑近白丹青面色担忧:“您不用药,体一直这般病恹恹的,若是让下知道,定然会杀了奴婢的。”

白丹青依旧沉默,复又躺在榻上,盖好了薄毯,迎着温暖和煦的阳光,心却是冰冷的一片。

奕雀星,早就不是年少时那个因母亲早逝而孤僻怯弱的少年。

如今的他,野心勃勃,也充满戾气。

所以她自嫁入这府中,第二年起就给自己下了药,让体一直病恹恹,来拒绝侍寝。

第一百七十七章暴露隐情

她本是白氏一族旁支的庶女,自小研习医术,因着年少时与奕雀星有着些纠葛,便被他惦记上。

这么多年,奕雀星他的百般讨好,千般示,主动去御前请求赐婚。

她白丹青不是石头做的心,而奕雀星也并不是相貌丑陋,反而样貌更似先皇后,那份孤傲冷绝,子久了,确实被打动过,在被赐婚时,家中长辈也对自己看重和尊重起来,让她的娘亲也能直腰杆在家中做人。

这些,白丹青心中感激也愈加认真对待奕雀星的。

而这一切,都止步于白丹青发觉奕雀星想要谋反那一刻。

她白丹青要的是平静的生活,要的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和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而不是担惊受怕与被刀悬在头顶的生活。

所以……

她放弃了他,冷眼瞧着,他从最初的担心忧虑自己的病,到慢慢的不再上心,再到一房又一房的妾室被纳入府中,而这香菱院再也不会见他踏足。

虽然所有待遇与以往照旧。

但又能怎样呢?

大皇子妃……

白丹青不在乎,这座金丝雀的牢笼再美丽也没有留恋的价值,之所以没有逃,而是为了尚在白家的母亲。

“下。”小侍女低低惊呼一声,打断了白丹青的思绪。

她收敛了心神,转眸看去,奕雀星背对着阳光站在院内外,似是经过,却不巧被侍女的唤声惹得脚步停顿。

一时间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他要去的方向,赫然是颇为受宠的宜兰园的云姨娘住所,不过是因着云姨娘受宠住所也就仅次于香菱院所以离得很近不得不经过罢了。

白丹青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而后便缓缓起,对院门外的他福了一礼。

奕雀星也未料到香菱院敞着院门,也没想到白丹青正在廊下晒太阳,更没想到自己的经过还被小侍女发现曝光。

眼看白丹青行礼,他心头有些发虚。宛如偷被正房逮了个现行一般。

他清了清嗓子,想了想,也不好就这般离去,便负手迈入了香菱院。

白丹青抿紧了嘴唇,垂着头心却随着他走近砰砰直跳。

“近来……可好?”奕雀星干巴巴的问。

白丹青克制着心跳,淡淡应着:“还是老样子。”

她今着了件素青色的宽袖长衫,发髻微垂,用支白玉簪随意的束着,端的是不想见人的散漫。

奕雀星看着她那莹白的面容,宛如翠珠般剔透的眼眸,心中微漾,不叹息着劝到:“不如还是寻些名医来好好为你瞧瞧吧。”

“下不必多cāo)心了,臣妾本就是医者,自己的体自己最是清楚不过的……”她话未说完,便是一怔,下意识便别开脸,躲过了奕雀星伸向她鬓发的手,不自觉便流露出一丝躲避。

奕雀星有些意外与尴尬的收回手,他不过是刚巧看到一抹明黄的迎花瓣落在了她发间,便抬手想帮她取下而已。

白丹青眼眸与举动的不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奕雀星在宽大袍袖下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语气也冰冷下来:“我看你是不想好起来吧。”

白丹青也知自己的想法被他有所觉察,低着头说:“臣妾刚刚只是怕过了病气给下。”

奕雀星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的打量着白丹青。

“下,原来您在这,姨娘听说今回来的早,清晨起便着手准备了汤羹,就等着……”一道带着些欣喜谄媚的声音在香菱院外响起。

白丹青自是认得那是云姨娘的陪嫁董嬷嬷,面色不免沉了下来。

奕雀星将一切收在眼底,冷冷对院外说了声:“滚。”

董嬷嬷的声音便因此戛然而止。

而奕雀星再看向白丹青时,随即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拖着走向房中,拂袖关门:“谁也不准进来!”

院外的董嬷嬷冷不丁的被他训斥,大惊失色,回过神来腿打着摆子,想跪,但下已经进了皇妃的房中,她一咬牙便立刻小跑着奔向云姨娘的住所。

下和皇妃死灰复燃这可是大事。

而她并不知道,室内的二人此时已经势如水火。

白丹青看出奕雀星的那抹狠辣,自是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刚刚仅仅是怕过了病气那么简单。

她心中打鼓,此时怕极了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但她又心中有数,他不会真的伤害她命,这种恐惧又心安的感觉矛盾又惶恐。

奕雀星看到她倔强的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不辩解不解释,心头火起。

这么多年,一直对她心心念念,除了成婚后小意温柔那两年,他以为白丹青已经接受了自己,也上了自己,却不料,她这么久以来称病是为了疏离自己。

“你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奕雀星将她抛在上,压在下,咬牙切齿的问。

第一百七十八章解开心结

白丹青不住浑颤抖,不敢直视他眼眸:“臣……臣妾是真的尚在病中……”

奕雀星动手便想解开她衣裙,她说自己得的是妇人之病,不能侍寝,恐过了病气,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听之由之,什么不便与医者相告,什么只能慢慢调养,若非今偶然踏进院中发觉她神色有异,也不至于被欺瞒至此。

他越想越气,动作便越加粗鲁。

白丹青挣扎着想抵抗,却耐不住自己力量薄弱,只能流着泪妥协的任他作为。

待奕雀星解去她衣裙,发觉她下垫着妇人的巾布上有着血迹,而下尚在流血,方止住了动作。

他看向白丹青。

“臣妾……”白丹青言又止,这不是她以往的葵水期,奕雀星应该是清楚明白的,那么……

果然,奕雀星垂下眼眸,缓缓扯过被子为她盖在上,自己也无力的躺在她边。

奕雀星沉默片刻,侧揽住她的腰,头靠在她怀中。

白丹青心中最后的防线突然崩塌,这一刻,她突然心疼的厉害,不是想逃避,而是想抱紧他,想将自己一切坦白,告诉他自己他,但不能接受他谋反,更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他谋反路上的协助者。

她紧咬着嘴唇,眼中泪雨澎湃。

察觉到她的伤心难过,奕雀星心也柔软了下来,缓缓叹息一声:“今,是我鲁莽了。”

白丹青心中更是疼痛的厉害,心中挣扎,到底要不要妥协,而她忽然脑海中闪过云姨娘的面庞,又想起后院那些女人,那些受宠的莺莺燕燕,心瞬间就冷了几分。

是了,这些年即便是奕雀星说着她至深,但在她称病后,也并没有什么心思放在自己上,那么……

自己在他心中,大概也不过是他年少时便一直想要得到的一件物品而已,坏了,还会有替代的……

“王爷,臣妾这里不便留您,恐真的过了病气,那便是臣妾万死也难辞其咎……”白丹青哽咽着开口,尽量让自己显得可怜脆弱。

奕雀星终是心软,起,回眸看了她一眼,伸手为她抹去眼眶中的泪水:“丹青,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我们的孩子。这么多年来我膝下无儿无女,后院即便再多女子,也不配生出嫡长子。我在等你,等你好起来。既然你尚有不便……”

他起走,手腕却被白丹青攥住。

白丹青坐起,意外又疑惑的看向他:“下……”

奕雀星叹息一声,面上却是浮上一抹怅然。

“丹青,以我们的年纪,早也该子女数个,大的也该读书识字了。但至今,看这府中,当家主母病弱不管事,嫡子无所出,无数门客明里暗里上书本要本重视子嗣一事。本都压下不理。你可知到底为何?”

奕雀星回头看着她,面色无波,眼中却是深沉:“本的嫡长子必须是与本最的女子所生,本的父皇心中没有本的母后,所以本生来便没有快乐过,没有见到过父皇和母后对着本笑,更没有见过他们琴瑟和鸣,本在这世上不过是个被亲人所遗弃的废人。”

“所以本从小就立誓,一定要娶自己最的人为妻,一定要与她生儿育女,一定要给嫡长子全天下最好的,让天下人仰慕他有着至尊之位,羡慕他有着相相携共浴风雨的父亲母亲。”

白丹青眼中写满震惊,她第一次如此清楚明白的听到他的内心,曾经确实深知他喜欢自己,所以自己的任自己的称病就算为他不喜,但也不会有什么干系,反正他会娶别人也会纳妾。

但到今,白丹青才真正知道,自己对他来说,是真的进了心里……

“下所说的至尊之位……”白丹青试探着问。

“自然是九五之尊。”奕雀星眼眸深处有着火焰:“只有那个位置,才能让父皇真正看清,我母亲耗尽心血生养的儿子不比他所女人所生的儿子差!我要踏着他们的尸骨站到父皇面前,让他看清楚谁才配得起他的重视!”

白丹青手指微颤,她既心疼又恐惧,但却控制不住的看着眼前的奕雀星眼中的泪婆娑,心却舍不得丢下他逃避。

终究……在她内心深处已经将他放在了重要的位置……

那句他们彼此相所生的嫡长子,却是她最大的感触和力量。

给了她想要拥抱他的勇气。

奕雀星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眼中溢上哀色:“丹青,快些好起来,好吗?”

白丹青动容的起上前环住他脖颈,伏在他怀中,坚定而又认真的说:“下,臣妾一定会为下诞下子嗣,臣妾也着下。”

奕雀星闻言,瞬了瞬目,掩住上涌的泪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丹青,终于等到你这句话,我也算放心了。”

白丹青闭上眼眸,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去顾忌,如果前面是万丈深渊,那么牵着他的手,跳下去也可以一起去死,有人陪伴。

自这一起,两人坦白心扉,关系也逐渐开始恢复了曾经新婚燕尔时的亲密,即便不能留宿在香菱院,奕雀星也多宿在书房,渐渐也便没有了先前对云姨娘男女之上的迷恋。

而这一切让云姨娘看在眼中记恨在了心里。

第一百七十九章西贝朗月

五月。

被修葺一新的瑞福楼改名为落云阁为期三个月,已经在京师打响了名头,世家贵族中反响不错。

这也不过是初试一下京师的消费水平和喜好,零卓见到贺阳时便知道他确实是个合格的掌柜,对落云阁大大小小的事掌握的一清二楚,还自创研发了新的菜式,给酒楼带来了不少收入。

只不过这些才仅仅只是开始。

自奕雀煌托付她要在经济上摧垮云家开始,零卓便一直在思考在哪一行才能扼住云家的脉搏,让他们尽快被牵制,并且还不能引起大皇子的警惕,知道她与奕雀煌已经着手开始对付他,让他狗急跳墙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来。

再者,大皇子筹谋已久,若是让他得知自己从云家下手,难保不会从其他方面来对付奕雀煌,进而让他们两人东奔西顾。

奕雀煌到底有没有布置,和提前的防备,目前连他自己也不记得,那么一旦被大皇子反扑,只怕招架不住。

零卓坐在廊下拿着毛笔在纸上随手书画,正反复推翻自己的规划时,潘非鱼却带了一人走进了院中。

那人着侍从打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而零卓目光落在他交握在前的双手是,那双手修长,关节明朗,在虎口位置有着薄茧。

“下。”潘非鱼拱手一揖。

零卓略一点头,目光依旧打量着他后的人,直到瞟见那人袖口内的一抹墨色锦缎覆盖着一串蓝色的珠串。

她眉尾微挑:“西贝……朗月?”

来人一怔,心中一惊份就这般被她猜到,于是抬眸看来。

零卓认得他手上的珠串是因为那是明月曾送自己三哥哥的生辰礼物,十分难得的湛蓝珠,珠心有月牙状的白絮,当年也是在她帮助下才堪堪集齐了十二颗,明月亲手穿成一串,在尾部坠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月牙白玉,世间罕有。

如今一看来人那双与明月有着七分相似的眼眸,即便着一侍从的衣衫,上也自带一股精干的气息。

“草民确实是明月的三哥哥西贝朗月。”来人跪拜在地。

零卓放下笔,起,自书案后缓步走下来,伸出一只手虚扶一下他:“本年少时经常听明月提起自己家三哥哥是个经商的不世出的人才,经常会冒出来些奇思妙想,带动了皇朝的市场经济。”

“下缪赞。小月……小月是草民唯一的妹妹……”西贝朗月起后又是一揖,低着头语气哽咽。

零卓看出他的顾忌和难过,淡淡一笑,选了个轻松的话题:“可见过明月了?”

西贝朗月面色沉郁了几分,摇了摇头:“二皇子府上,草民不便露面。”

零卓微蹙眉头,这云家将西贝家的掌上明珠欺辱如此,眼前这西贝朗月却还能沉得住气?

她沉默片刻,索挑明了问:“本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明月自小就是西贝家的独女,西贝家上下对她宠有加。那么为何明月会远嫁到瑞霖的云家?还有在明月被云家多次加害未果后,为何你们现在才来,西贝家掌控海运,往来三国频繁,怎么就任由明月在云家吃苦。”零卓音量不高,却带着质问的语气。

西贝朗月瞬间红了眼眶,膛起伏,深呼吸努力平息着口的闷气,才开口回到:“回下,因为西贝家先祖曾是也是云家之人,当年因为云家蒙受灾难之时,云家嫡系云青海救了我家先祖,给先祖银钱让他乘船远去皇朝……更重要的是……”

他扼住话头。

“是什么?”零卓眯起眼睛,连西贝家也不单纯不成?

西贝朗月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与自己妹妹相交多年的次帝下,她一头银发长及腰见,面容姣美,但此时那双眼眸眯起,透出危险的光芒。

杀伐果决。

次帝绝不是与自己妹妹那般不谙世事自小无忧无虑长大一样,而是真正手握大权的皇朝次帝。

这也是他宁可背着父亲也要前来偷偷面见她的的原因。

西贝家与云家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只是两个富商家族联姻,而是其中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一百八十章 正中心怀

西贝朗月再次跪拜在地,伏说到:“云家世传一种秘方,能驻颜固寿。而这种秘方在云家受难时交由我家先祖云远道带出瑞霖。也因此,先祖借由秘方才得以发家积攒了基业,一直传承下来。”

零卓与潘非鱼对视一眼,继续听他陈述。

“而明月的联姻也是因为此,虽说同为云家子弟,但到底已经数十年传承,而当年先祖便是属于旁支,更是为了躲避追杀,才改名换姓为西贝氏。二十年前,如今瑞霖云家这一脉想要回秘方,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所以两方族长一同商议,西贝家有后为女子时,与云家嫡长子成婚后,便将秘方交给他们这一脉,也算完成了云家百年后合二为一的心愿。”

原来如此,这是云家的族内之事。

“所以明月嫁去了云家。”零卓淡淡说到。

“……是。”西贝朗月咬牙说到:“在妹妹嫁入云家后,西贝家便按照约定,将秘方放在嫁妆中随着妹妹一同到了瑞霖。”

“如今秘方已经在云家手中,那么,西贝家与云家乃是同族姻亲,为何明月在云家受委屈时,西贝家并无人站出来主持公道?”潘非鱼在一旁问到。

西贝朗月缓缓阖眸,再睁开已是一片杀气,他一字一句的说:“因为,秘方到手后,瑞霖云家目的已经达成,便想一脚将西贝家从瑞霖踹出去,从而独坐商界龙首。”

零卓恍然,所以,明月夫君的意外死亡后,先赶来接明月的却是云家的人,而不是西贝家。

“如今西贝家在瑞霖可还有落足之地?”零卓直戳重点。

西贝朗月微微一愣后,慢慢摇了摇头:“西贝家视云家为亲人,信任云家,也为了顾全小妹在云家的颜面,不想起冲突,认为云家此举只是为了稳定地位,所以不待云家出手,自愿放弃了在瑞霖的绝大部分产业,仅有海运依旧保留。”

所以来瑞霖时,救下明月正是在她们西贝家的船上。

“那么,你如今为何来见本?”零卓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到底还得他亲口说出来,无论经商还是谈判,首先要沉得住气。

“明月能得救,还能嫁给二下,保全一条命,全靠次帝下从旁指引,西贝家感激不尽。”西贝朗月眸光坚定下来,零卓对他显然不打算谈交,也不提她对云家有什么看法,问话冷静,保持旁观者的态度,就是在等着他来交出问题,送上条件。

“明月本就是本的挚交好友,本不希望她有何闪失。”提及明月,零卓语气温和许多。

“那么,草民求下,能助草民一臂之力,草民要报仇,云家欺负了草民的妹妹,草民势必要讨回一个说法。”西贝朗月咬牙说到。

“哦?”零卓瞳孔一缩,虽然面色凝重,实则在心中却是安定下来。这可真的是瞌睡时送枕头,如此一来,对付云家是有了最强有力的理由。

还是大皇子不会猜测到奕雀煌已经知晓他行动的理由。

但她虽是心中大石落地,但却不打算表露出来,让西贝朗月知道她的目标与他是一致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目标一致

西贝朗月听着她淡淡的哦了一声,却并无表示,想了想,狠下心来将自己的计划坦白:“草民想借着下在瑞霖的势力,来与云家周旋,将云家彻底挤垮,消失在瑞霖。”

“就凭你自己?”零卓坐回桌案后,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面无喜忧。

“草民在瑞霖经营多年,虽说后来放弃收手,但在瑞霖依旧有些底蕴仍在,但草民在官场不如云家占有优势,所以……求下助草民一臂之力。”西贝朗月叩拜在地。

他今化作侍从前来,也是因为进入瑞霖后,一直被云家人跟踪,中间也遇到过几次追杀,好在有惊无险。

所以他深知,若没有强大的靠山,在瑞霖绝难扳倒云家。

而次帝零卓,就是再在合适不过的靠山。

于于理,他西贝朗月都不会放弃这次投靠次帝的机会。

零卓沉默半晌,开口道:“我可以全力支撑你对付云家,但我要你向天下所有人公开云家对西贝家背信弃义之举。并且以此来声讨云家,与云家誓死不休。”

西贝朗月浑一震,他本意只是想让云家破败,而次帝零卓则是要让云家败落的同时名誉扫地被世人唾弃。

云家可是西贝家的祖家……

看出西贝朗月尚有迟疑。

潘非鱼在一旁默默说到:“西贝公子有所不知,二下在冰原狼嘴中救下明月时,她腹中已有云氏骨,但那孩子并非是因为受到惊吓而亡,而是因为长期经过母体间接吸收了百花之毒。”

“百花……”西贝朗月不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对,即便没有云家将明月送去南山庄子上中途截杀一事,那孩子也已经中毒已深,不可能活着降生。下与我都亲眼看着福瑞王府的太医将孩子抱出来的,孩子通体紫青……”潘非鱼袖着手说到,他也知,零卓想要瓦解云家太久太久了,而这其中或许是不明白西贝家与云家的关系才一直有着一重顾虑,而若是西贝朗月亲自出手,则便是再好不过。

“别说了……”西贝朗月满脸是泪,神激动悲愤的努力压抑着绪,嗓音低哑。

零卓与潘非鱼对视一眼,看懂彼此眼中的神,西贝朗月偷偷前来瑞霖,大概并没得到西贝族中的支持。

他只是想给妹妹报的是欺辱之仇,他不过是想让云家大厦倾塌。

但不够,这样绝对不够零卓的预期。

只有云家丑恶的嘴脸被世人所唾弃,那么才能在大皇子的谋逆一事上再着重的加上一笔。

在真正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面前,谁也不会是干干净净的,只不过做人的底线和想要守护的道义,才能区分彼此的善恶。

零卓能熟知这一点,也是在她历经无数磨难之后所得来的经验。

她硬气心肠来催动指引西贝朗月的时候,便是皇朝的次帝,手段与控制人心,都必须如此的干脆。

西贝朗月终是满眼血红,目眦裂的咬牙说到:“草民定将云氏一族打入尘埃,万劫不复!”

零卓未在言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眯着眼睛望着耀眼的阳光,这场与大皇子的对决,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敌明我暗,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不漏出破绽,否则若是敌不过对方的鱼死网破,那么势必也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第一百八十二章得见亲人

当晚,零卓带着一行人以探病为由前往福瑞王府与奕雀煌在府外汇合。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养,奕雀策早就已经大好,但为了能留下明月,也为了让流言慢慢散去,所以一直仍闭门不出,除了一众好友,旁人也见不得。

而今零卓却意外的送上了拜帖,还约了奕雀煌同来,奕雀策心中雀跃,自婚后便一直待在府中,还必须卧装病,简直快把他憋疯了。

唯一支撑他的便是明月的夜照料,能每见到明月,在感上来说算起来子过得也算很舒心。

零卓见到被扶着颤颤巍巍的坐在躺椅上的奕雀策时不由得暗自咂舌。

这两个多月不见,眼前的奕雀策明明面色红润有光泽,还偏偏做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大半个子都倾倚着明月,他还真好意思。

零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奕雀策瞄见,便趁明月帮他拿盖毯时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一眼零卓,暗示她不要多说话。

奕雀煌看到二人要针锋相对,便立刻轻咳了两声,示意不要互相拆台。

零卓眼珠一转,便对拿了盖毯的明月笑盈盈的道:“今有风,再拿件厚些的给二下吧。”

明月转头看了看窗外,恰巧一道云遮住了阳光,光线暗了几分。

明月点了点头:“是,万不要着凉了才好。”

奕雀策立刻握住想起进房中再取盖毯的明月的手,故作气息虚弱的道:“不必麻烦了,我这般正好。”

他自洗精伐髓后,子便火力旺盛的很,平便因为生病被照顾着多穿衣服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再盖厚毯子,当真是要了亲命。

明月看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便顺从的未再反驳。

这些时朝夕相处,虽不是真正的夫妻,但到底也对彼此又了解了许多,他说不必便是真的不必,不用勉强。

零卓也不再与他计较,只是看向明月,见她气色状态也尚好,之前怕引人注意,自大婚后还一直没有来福瑞王府走动,如今见明月过得尚且不错,零卓欣慰。

果然听奕雀煌与潘非鱼的不错,想死的人是没有了对世界的眷恋,但若是能有一簇光为她打开一扇窗,那么一切都好再好起来的。

什么算计不算计的,只要留下一条人命,那么便是对的。

闲话几句,零卓挽着明月臂弯单约去垂花厅,留了两兄弟说话。

而进了垂花厅,零卓便招了人进来,说是给明月带了些她留在驻扎所的东西。

明月尚在诧异她怎么突然想起来给自己送这些物饰来,但看见怀抱着木盒的侍从,目光落在他手上那串蓝珠时,她还未说出口的话凝结在喉头,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眼泪盈满滚落。

零卓只是挡在她前,故作无视的说:“呀,我想起来奕郎那里还有几件我要送你的礼物,我亲自去取,你,在这里帮二皇子妃收拾好这些东西。”她后半句却是侧首对侍从打扮的西贝朗月说到。

话毕,她重重握了一下明月的手,回首眼神中含着谨慎的提醒。

看出零卓似有所顾忌,明月虽然不解,但也知在福瑞王府不易暴露哥哥的份。

明月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兄妹重逢

待零卓走后,明月只是低着头,泪水不断从脸上滚落下来。

“小月……”西贝朗月放下手中的盒子,低声唤了一句,却并未回,他没办法面对自己这位最疼的小妹妹。

沉默。

“哥哥知道你心中仍有对父亲对哥哥们的怨气……当年不顾你的感受执意让你嫁入云家,其中也有三哥哥的错,是哥哥识人不清,是哥哥……”西贝朗月语气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四年前,西贝家接待了云家派去皇朝的云家二爷,自他带去的云氏族长手书上得知云氏嫡长子与西贝嫡女必有的婚约要在这一辈达成。

那时,西贝家自上到下自是不愿西贝明月远嫁瑞霖,但约定毕竟是约定,西贝明月出走逃婚被带回后便还是被送上了前往云家结亲的婚船。

而当时将明月捉到,带回家中的便是西贝朗月,这个自小最是宠她的三哥哥。

因此明月自嫁入云家便赌气不与母家往来,这让让云家有机可乘,逐步打压西贝家在瑞霖的势力,最终将其逐出瑞霖,而切断了与明月的联系

直到一年前云家突然缓和了关系,让明月夫妻二人回皇朝给西贝老爷子拜寿,而好巧不巧在快至皇朝的海域就遇上了匪徒,导致差点夫妻皆双亡于海中。

好在次帝路过救下了明月,和其腹中骨,却不料,最终还是又重新落在云家手中。

这么多年来西贝家也终于回过味来,云家哪里是真的想结亲一同将那个可以聚集天下财富的秘方由两方血脉共同传承下去。

从头到尾,都是云家二房的一场算计。

他们算计了西贝家也同时算计了云家长房,折损了长房嫡子,扼杀了长房骨头,让云家长媳流落在外,无外乎不是在意图霸占本属于云家长房的家业,和那个聚集天下财富的祖传秘方。

而这些,云家长房仅剩云家之主和明月的婆婆,他们两人至今还尚且蒙在鼓中,被二房如同傀儡般cāo)纵。

这些……

他们二人的死活说到底都已经与西贝家无关,只剩下仇恨,对云家全族的仇恨。

西贝朗月眼睛通红,他也恨自己恨自己当年怎么就能也想着妹妹和云家嫡长子结亲后一起拿着那秘方开府自立门户,能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而就没察觉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谋。

“对……不起……”西贝朗月低下头,眼泪滚落。

西贝明月一直抑制住的感终于控制不住的迸发,她上前扑进西贝朗月怀中放声大哭。

西贝朗月抱着妹妹,拥抱着孱弱瘦削的她,心疼的厉害。

“哥哥……哥哥……明月没脸见你,更没脸面对父母……是明月任,多年不肯低头与家里往来……这些后果都是明月罪有应得……”明月哭的撕心裂肺。

在自己哥哥面前,她才真正卸下所有的伪装和坚强,自夫君离世后,这个世界让她觉得没有了任何出路,直到此时,直到哥哥出现,她的心底才真正的柔软下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西贝朗月轻抚着她后背,宽慰:“明月,明月永远是哥哥最好最好的妹妹。那些都是坏人的错,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他并不打算将自己对云家的计划告诉她,也不打算打扰她现在的生活,那个瑞霖的二皇子下,他在方才跟在次帝后自是将二下的一切看在眼中。

自是看得清楚,二下对明月的依赖和毫不遮掩的喜欢,不惜装病来留下她的喜欢。

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不能再让云家的丑陋魔爪再来干扰妹妹的人生。

西贝朗月再次坚定了听从零卓的指挥来与云家一战的决心。

而在另一方,零卓自垂花厅出门后,便回到了奕氏两兄弟所在的前院。

奕雀煌正坐在奕雀策边喝茶,而奕雀策依旧躺在躺椅上,而盖毯正被他着急忙慌的准备盖在上,待看清是零卓一人回返,确定明月没跟着后,便大咧咧的将盖毯丢在了一边。

奕雀煌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哥哥一阵忙活,打趣:“哥,你还打算装多久?”

零卓倒是接话,打趣道:“我看二哥再装半个月就要憋疯了。”

奕雀策难得没有反驳,而是很惆怅的说:“没办法啊,我真怕自己好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明月写了封休书给我。”

奕雀煌与零卓相视忍俊不。

零卓略一思忖,而后说:“西贝家来人了。”

她没头没脑的提起西贝家,奕雀策只以为是为他们二人婚事而来,于是说:“我与明月成婚月余,西贝家就算是在皇朝,也是该得到消息了,来人很正常,是谁前来?”

零卓看了一眼奕雀煌,说:“西贝朗月一个人前来。”

“嗯?西贝朗月?明月的三哥,他自己来的吗?”奕雀策似是有些纳闷,他还以为西贝家至少会派嫡长子前来,毕竟自己是瑞霖二皇子,明月嫁入二皇子府,西贝家理应前来祝福。

而奕雀煌却听出了零卓话中的意有所指。

零卓强调了西贝朗月他一个人前来,那么定然是西贝朗月偷偷背着西贝家独自前来瑞霖,知道了明月被云家残虐对待,来为妹妹报仇的。

而他要对付云家,那么……

与零卓要着手去做的事不谋而合。

奕雀煌可不认为零卓会提出与西贝朗月合作,次帝不需要与一介草民合作,那么自然是零卓打算利用西贝朗月这个目的,将彼此的共同目标摧垮。

那么零卓便不必露面,从而让大皇子认为是在宣战,让本是背地里动作的大皇子将自己与她当成头号敌人来强烈反击。

“看来西贝家还没正式将哥哥当成新姑爷啊。道阻且长。”奕雀煌对零卓一笑,默契的彼此心知肚明。

奕雀策却又是长长一叹,顿了一下,转而却是问到:“你们二人下个月大婚一切可是都准备妥当了?”

奕雀煌还好,笑着点了点头:“我这边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知阿卓的嫁衣是不是准备好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唯有遗憾

零卓面上微烫,忙侧掩饰的给自己倒了盏茶水方回答:“差……差不多了。”

奕雀策却又问到:“小弟,那的问亲之人可也有所准备了吗?”

奕雀煌一怔,看向零卓。

零卓则心中一酸,面上却只做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乃皇朝的次帝,况特殊,你们瑞霖的什么问亲,就免了吧。”

奕雀策与奕雀煌对视一眼,奕雀煌沉默片刻后方道:“庆阳王先前传书回来,皇朝帝王得知我与阿卓于六月成婚,特遣使随船而来,也带来了阿卓的嫁妆,据说足足装了十船,还派遣了军队护送。”

零卓淡淡的一笑:“我家哥哥终于能把我这个小祸害嫁出来。自是要开心的。”

这些她自是也早就在皇朝往来的传信中清楚明白,也知皇伊贤丝毫没动她紫宸宫私库中的半分银两,这些嫁妆而是全部出自他的私库。

帝王嫁妹妹,他比谁都看重。

只是……

所派遣而来的使臣是程容若。

虽说当年曾经化名程容霖时也称呼容若多次哥哥,但到底不是他……

明知他为帝王不可能亲自来瑞霖,但不是皇伊贤,不是那个自己在这个世界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终是难免有些遗憾……

“不提这些,某人还没有正式求婚呐。”零卓岔开话题,看着奕雀煌撇了下嘴角。

奕雀煌却是一笑:“这个可是不敢忘记,不过却也不能现在告诉你。”

奕雀策看两个人一副郎妾意的模样不免嗤之以鼻,轻哼:“都定了婚,还要求娶当真是折腾。”

零卓立刻跳过去抱住奕雀煌的一只胳膊,冲奕雀策翻了个白眼:“我乐意,你管不着。”

奕雀煌笑着抬手揽住她肩头,揉了揉她额发:“答应阿卓的,我定然会做到。”

奕雀策只觉得牙都要被他们酸倒了,但打心底又十分羡慕,羡慕他们彼此接纳,彼此相,行为举止间那种两个人才懂的默契感,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可以清楚彼此,信任彼此。

待此行结束,告别奕雀策与明月,与零卓分别后,奕雀煌回到自己府中,没过多久便换了玄色窄袖衣袍,自府中后门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几经辗转,最终在一处宅邸后门停下。

车夫为他掀帘后,他一步跃下,在一个门童的带领下向宅中走去。

“下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到他的影,眼神一亮,纵一跃,形轻盈的便落在奕雀煌边,一脸欣喜的望着他,亦步亦趋:“下,下,爹爹正在书房等您。我给您带路。”

少年皮肤白皙,剑眉直入鬓边,眼眸明亮,高高的鼻梁,笑起来甚是阳光灿烂。

奕雀煌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赞许:“几年不见,小洛又长高了不少。”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嘿嘿笑着,脸颊上泛起红晕:“这些年我跟玉师父学了不少本事呢。”

“哦?那有时间可要好好考考你了。”奕雀煌笑着就看到自回廊拐角出现,看到他忙大步走上前来,抱拳躬一礼。

“下。”任钰年近三十五六,材强壮,甚是魁梧,声音浑厚低沉,正如其人,一正气,沉稳。

只不过,这却只是表象。

少年之志

临溪镇。

一队黑骑铁甲兵士铁蹄霍霍的买入了这临海小镇。

路边的商贩众人闻声早早避让至角落,一个个却又不伸头好奇的窥探着黑骑的动向。

“禀报都尉,并没有查到对方踪迹。”一探查先锋拱手抱拳对黑骑为首之人回到。

那人一脸冷峻,嘴角如刀刻,眼眸神光犀利如鹰隼,一黑衣衬的他如一柄匕首,虽未出鞘,却杀气bi)人。

他微微点了点头后便率先策马先行,后跟随的黑骑随之离去。

街角墙根下,两名十一二岁的小乞丐正压低声音面红耳赤的争吵。

“这包子是我捡来的。你还给我…快点还给我…”其中一个头发蓬乱满脸黑色泥污的小乞丐伸手去另一个个头稍高半头乞丐怀中夺那本属于自己的包子,但无奈力气不如他,只得蹦着撕扯着他的衣服,语气中夹杂着委屈。

“我…不行,不能还你…我快饿死了,这个……我吃…”乞丐伸出一只胳膊将小乞丐拦着,说着便一把将包子塞进了嘴里,痛快的将半个包子混杂着馅咀嚼后吞进了肚子里。

“包子…”小乞丐痛呼呜咽的看着那好不容易捡到手的包子就这般被他吃掉一大半,心痛如绞。

另一个乞丐眼中神采恢复几分,十分满足的看着手中剩下的包子,想立刻一口就吞掉。

但看了看在自己魔爪下挣扎的小乞丐,叹了口气,又小小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便将剩下的递给小乞丐。

“哝,还你。”

小乞丐看着他递到眼前的包子,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不吃了?

“拿着啊。”另一个乞丐拉过小乞丐的手,将剩下的包子就放在了她手心。

感触到他手心的温度,小乞丐下意识便瑟缩一下,而后看着手中的少半块包子,嘴角不由的便撇了下来,肚子咕噜噜的又适时叫了起来,眼中不免便盈满了泪。

“不要哭啊,半个包子,算我借你的,以后还你一个包子铺。”乞丐拍脯保证道。

“连半个包子都吃不起,谁信你啊?!”小乞丐将剩下的包子捧在手心,把眼泪擦去,十分鄙夷的白了一眼他。

“不过就是包子,我要是想吃,我娘能变着花样的做一个月包子都不带重样的给我吃。”乞丐十分自豪的脑袋一扬说到。

“你有娘?你有娘怎么还成了乞丐?你娘不要你了吗?肯定是因为太能吃所以不要你了。”小乞丐冲他又犯了个白眼,小口的吃了口手中的包子贬损他。

“怎会!”乞丐抽了抽鼻子,不满的撅着嘴轻哼:“我娘最是疼我。只不过…她…”

“怎么?不会是…”

眼看小乞丐要一脸同,高个乞丐立刻捂住她的嘴:“不是!我娘活的好好的,她比这天下任何人都要好!”

小乞丐嫌弃的避开他的手:“那你怎么成了乞丐嘛!”

“我…我离家出走…”高个乞丐低声说。

“你也是离家出走?!”小乞丐不可思议的惊叹。

“小声点,嗯……什么叫也是?难道你也…”他指着她惊讶。

小乞丐苦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伪装之下

任钰,瑞霖暗部掌舵,早些年在皇朝担任暗部分舵的副舵主。

在皇朝帝王因次帝流落民间时被暗部悬赏,因此次帝落难,暗部便被皇朝帝王皇伊贤一怒之下清扫了干净,如今已基本撤回瑞霖。

任钰此人看似憨厚朴实的外表,并无奇特,更不引人注目,扔在人堆里更像一个庄稼汉。

但,他在皇朝时,名义上虽为副舵主,实则却是暗部在皇朝分舵的实权掌握人。

如果当年下令暗部悬赏暗花请次帝前往暗部总坛一见,便是他的手笔。

借此牵出赫澜阁,将幕后之主凤云鹤的隐藏势力赫澜阁一举推上了风口浪尖,明面让赫澜阁与次帝牵扯不清,暗中也引起皇朝帝王对右相为首的凤氏一族忌惮加深。

任钰深得奕雀煌信任,也甚会体察上意,早些年奕雀煌还年少时前往皇朝寻找零卓,那时起,他便心知奕雀煌绝非凡人,也因此纵使经历过艰难险阻与权力惑,都矢志不移的跟随奕雀煌,甚至听从安排去皇朝潜藏,搅动了皇朝朝堂后宫与江湖的风云。

将奕雀煌迎进房中后,小洛去后厨备了茶水端上桌,而后便退至廊下坐着将空间留给二人详聊。

任钰跪坐,双手奉上一个竹筒。

奕雀煌自他手中接过,打开取出其中的纸条,垂眸看了一眼,略一沉默,方开口道:“此番随送亲队伍前来的皇朝学子中有几人出自北方军中?”

“两人。”任钰回答,后又补充:“据宫中密探传信,其中一人乃是皇朝护国将军夙歌的亲信。”

“那么另一个?”

“是凤家的九公子,前些年妖族一战之后,皇朝军队重组,凤家军与夙家军合为一处,如今都在夙歌手中,这凤家九公子便是初入北方军三个月,便被皇朝帝王派遣随队前来瑞霖。”任钰面色无波的陈述。

奕雀煌将竹筒与密信放在几案上,风轻云淡的端起茶盏又轻啜了一口。

凤家,夙家对零卓依旧不放弃,不避忌。

夙歌倒便罢了,他的亲信纵使会书信与他往来也会是抱着保护零卓的本意。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凤家……

凤家自凤云鹤离世,兵权被收,这几年来又因赫澜阁被帝王打压,早已不负往昔的大权在握,族中子弟也凋零庸碌。

即便如此况下,依旧能由帝王亲自指派前来瑞霖。

皇朝帝王皇伊贤的用意到底何意?

零卓作为次帝,自幼对凤家便心有芥蒂,多年未改,尤其被迫纳凤云鹤入主紫宸宫,更是对凤家厌恶到了极点。

如今零卓已经远离皇朝是非,皇伊贤却又下旨将凤家子弟千里迢迢送到瑞霖给零卓驱使,若是说皇恩,可真的只是可笑了,明明更像是在更进一步的肢解凤家。

“下,您依旧记不起曾经关于次帝的事吗?”任钰开口问。

奕雀煌摇了摇头。

“那么下如今要娶次帝为妃,心中可是当真愿意?”任钰子微微前倾,神色略微紧张的等着答案。

奕雀煌垂眸,在自己部下面前并不需伪装,他承认,对一个第一次见的女子真的不可能做到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的铭心刻骨,尤其她的份来历与经历都是那么复杂。

而也恰恰如此,他心中明确的知道一件事,便是必须做到去接受她,去回应她,让这份感生根发芽。

只因在他灵魂深处反复告诉自己必须如此,为了瑞霖,为了政权,为了父母兄弟和自己。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她,一次又一次的接受她,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还是只是为了这个刻在心底的目标而在做提线木偶。

“必须如此。”奕雀煌抛开一瞬间的感,十分理智的回答。

任钰眉头微蹙,半晌,终是下定决心般起,转至内室,稍倾,便拿着一个木匣回返,恭敬的双手递与奕雀煌。

第一百八十七章自己是谁

“殿下,属下跟随殿下多年,殿下如今与曾经的区别,属下最是清楚不过,过去的殿下大局在握,却性子淡泊,仅对次帝一人上心。而如今的殿下则大不相同,属下不知殿下经历了什么,让殿下您性情喜好大变。属下也分不清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坏,但过去殿下曾经给属下这个木匣,令属下在有朝一日一定要将这木匣交回到殿下手中。当时属下还不解殿下何意,如今属下觉得应该物归原主了。”

奕雀煌听着他的话,面色无波,却莫名的心跳加速,看着任钰手中巴掌大小,平淡无奇木质普通的木匣,终还是抬手接过。却并不打算立刻打开,而是收进了袖中。

任钰看他神色自若,并无喜怒,倒也是舒了口长气,跪坐下,为奕雀煌续茶。

“殿下,在燕青镇发现叶厉的踪迹,咱们的人已经暗中跟上,按着殿下的安排,让人演了一场刺杀的戏码。只是,尽管已经将叶厉打致重伤逃亡,却也依旧并未引出大皇子的死士。接下来如何做?”任钰问。

“将他逼至西南军中与其部下汇合,将他逼反。”奕雀煌淡然的开口。

“殿下,叶厉手中二十万西南军,大皇子会不会与他里应外合来控制瑞霖?”任钰犹疑。

“会。”奕雀煌毫不迟疑。

任钰略一沉思,却是笑了:“原来如此。殿下英明。”

“今日便到这吧。”奕雀煌起身,理了下衣衫,向外走。

“殿下不留下用餐了?。”任钰笑着起身跟随上轻松的说着。

“殿下您现在就走吗?”小洛听到动静便一个起跃轻盈的落在二人面前,面含不舍。

“朝中还有要事,对了,待本殿大婚后,暗部会移交一部分与次帝。”奕雀煌加重了一部分的发音。

“属下明白其中轻重,殿下放心。”任钰拱手一礼。

奕雀煌略一点头,便拍了拍小洛的肩膀:“改日你到景瑜王府来,本殿有事托付你来做。”

小洛眼神一亮:“属下得令。”

离开暗部驻扎所,奕雀煌并未原路而返,而是改道至宫中,处理了些政务,至入夜方回返景瑜王府。

待夜深无人,他身着一袭白色中衣立在廊下,取出木匣,打开后里面只有一个被折起的字条。

展开来看,却只写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让奕雀煌浑身血液瞬间被凝固般愣在原地。

瞬间许多事情与情景在眼前划过,许多不明白清楚的此时似乎都懂了,而后却又陷入更大的迷惑之中。

许久,他方将字条攥在了掌心。

“你,并非我。”奕雀煌目光虚空,轻声呢喃。

这是字条上的字。

这是曾经的他留给现在的他的话。

“你,并非我……”他重复说着……

那么,自己便不是零卓所认为投身在瑞霖三皇子身上的天界太子,因术法失去记忆的天界太子。

那么……我是谁?

奕雀煌迷惑,难道此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奕雀煌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一场对话

奕雀煌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如果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么过去那么多年的记忆,感情,亲情,除了零卓之外的所有一切如今都记在脑海中其实证明这些都是他与凤皇一同经历的,只不过……

只不过凤皇掌控下,他的意识并不是主导,能感知到一切的发生,却刻不下与奕雀煌这个身份无关的人。

比如……零卓……

那么,凤皇留下这个信息给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奕雀煌心头一跳,突然想起任钰是问了他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娶零卓这句话得知他即便还未爱上零卓但愿意为了瑞霖而娶她后才取出木匣。

由此可见,这些都在凤皇的预料之中,甚至是计划之中。

为何是我?为何选择夺取我的身体来过本该属于我的人生?让我去娶你爱的人,来成全你再回来与她在一起。

不知不觉他的手越撰越紧,将手中的字条终是扔回了木匣,丢去了角落。

待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入梦,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在一棵花树下,一个雪衣男子正在盘膝而坐,他,与他背后的花树照亮了脚下的路。

不知为何,奕雀煌看着那男子闭着双眸面色安详绝美的容貌心中却有了一丝畏惧。

而此时花树枝叶颤动,一个龙头自花树丛中探出,继而盘旋蜿蜒展现出全貌,是一条并不大的银龙,龙首悬于男子头顶,看着并未走近的奕雀煌,神色自若。

一直盘膝而坐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发丝与衣衫无风而动,飘然欲仙。

奕雀煌与之对视间,心中空悬,这就是凤皇,定然是他。

“你,心有不甘。”男子淡然开口,却是肯定的语气。

奕雀煌抿紧嘴唇,不答。

“十一岁落水后你便已经死了。”男子抬起右手,银龙忙将龙首凑过去眯起眼睛蹭着他的手,脸上满是幸福。

回想起湖水的冰冷,想起沉进水中后听到二哥发疯般的哭喊,奕雀煌眼角湿润,一滴泪水滚落。

“现在你的魂魄虽是在掌控这具身体,但并不能支撑太久,奕雀煌,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但,不许伤害阿卓。”男子语气平淡温和,最后一句却是提醒与警告。

奕雀煌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到:“你何时会回来……”

“三个月。”

“那么大婚……”

男子一怔,轻轻叹气,有些哀怨:“只能下次补偿她。”

“为何是我?为何是她?”奕雀煌再次追问,话说的笼统。

而男子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嗤笑一声:“因为你的身份合适,因为她在这个世界没有我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你不爱她?”奕雀煌听着他态度有些轻慢的回答不禁有些无名火起。

“不,我很爱她。如果不是为了她,也不会下界。”男子收敛起自己的笑意,认真看着奕雀煌:“阿卓有她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理由,不要让她察觉你我对她感情的不同,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你今日肯将我唤到此处,便是因为我知道了你我的不同,如果你不想让零卓发现,为何要让我知道?”奕雀煌问。

“你不是真的爱她才与她成亲,零卓一次次的拿过往在试探你的反应,你接受的太容易,她心知肚明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定然在纠结起疑。”男子不厌其烦的耐心解答。

“所以……”

“所以,你要小心,以我对她的了解,大婚定然不会太顺利。”

“为何要提醒我这些?”

男子一顿,不情愿的回答:“她如果知道你我不同,定然会选择你。”

奕雀煌心中一动,想起零卓说过的话,不禁失笑:“她确实提过你曾经太过粘着她,让她很想逃避。”

男子面子挂不住,掩嘴轻咳:“我太想念她了,所以……不过,她是因为你留下的,谢谢。”

这句道谢让奕雀煌一愣,本是因夺取了身体该剑拔弩张的场景如今却如此和谐谦让,这种始料未及的场景让他终是释然一笑。

心中的怨怼与愤恨烟消云散。

凤皇,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取代了本该早亡的自己,让父王母后还有兄长不至于哀痛自己离世。

“谢谢。”奕雀煌轻轻说到。

乍然风起,凤皇与银龙花树都被吹散。

意识再次沉寂。

第一百八十九章

皇朝驻扎所。

入夜,轻风吹拂帘幔,一道倩影在烛光的映照下纤细修长。

零卓轻叩着案几,一手托腮,心绪不宁。

不知为何,大婚子越是bi)近,越是让人觉得不安。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自踏入京师那起开始回忆,直到今与奕雀煌在福泽王府门前告别。

自己已经将过去的所有都告诉过了他,他也都理解明白。

那么算是彼此已经了解对方,没有什么隐瞒。

为何?

到底为何想逃?

奕雀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经受住了她的考验没有退却吗?

那些想说的不想说的为了观察他的反应与探查他的心都已经说过了,也得到他的答案,那么到底是哪里不对?

零卓捂着口,感受着心的跳动。

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奕雀煌的面容,他的笑容与一举一动,那般温柔和煦,如一道暖阳,撒下阳三月的温暖。

所有的所有,他都是包容接纳的。

失忆后的他如此……

零卓骤然睁开眼睛,心中浮现一个词,平易近人。

像一个帝王的皇子,皇子的兄弟…………像一个邻家的朋友。

有着豁达的怀与温柔细腻的心。

这不是他。

这不是那个睥睨天下万物不在心中的凤皇。

难道……失忆会让人改变如此大吗?

还是……

“只是因为忘记了我……”零卓不由得呢喃,眼角眉梢神色低落。

“如此看来,不记得我,真的算不上什么坏事,至少对其他人来说是如此……”

她复又支着下巴默默叹气,却不知这是自己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离二人大婚还有半月,送亲使节随着前去皇朝递交婚书的庆阳王一行人到达了京师。

次帝下不远万里穿过艰险的海洋到达瑞霖下嫁瑞霖三皇子,乃是举世罕见的联姻,这是将计入两国史册的大事,而为了这件大事,也让瑞霖百姓从送嫁船队一靠岸就见识到了皇朝的霸气与气魄。

送嫁之人以皇朝当朝重臣程容若为首,带着一众随船前来的皇朝交流学子,以及前来瑞霖为次帝下做事的大臣。

这倒还好说,不过人多些。

但那自船上卸下的嫁妆却着实惊人,大至出行的御辇,小至文房四宝,更不要提珠宝钗环之类,大大小小,一样样照着礼单上陈列的随着礼官的常喝被抬下船,按着大小贵重装上马车,就这般足足装了三天两夜。

待运至京师,抬入皇朝驻扎所前便再次核实清点,便又耗费了不少时间。

只不过驻扎所占地面积有限,居住面积更有限,潘非鱼正为如何安排这么一群重要人物和物品发愁时,奕雀煌已亲自前来,相邀众人去他的别院住宿,离京师骑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且地方宽阔。

不待潘非鱼作答,零卓便已抬手吩咐人去为她打包行李,她挂念着那间与自己卧室一般无二的宇。

但潘非鱼却抱着大腿阻止她离开,哭诉着下休要任,大婚即将到来怎可搬去男方家中,不要让老臣好生为难。

第一百九十章 使臣来临

“那虽是他行宫,但他也不住那。”零卓耐心科普。

“臣知道,但名义上就是三下的住所,所以下是万万不能搬过去!”潘非鱼不肯撒手。

“老潘,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古板。”零卓掐腰不爽。

“臣才不是古板!臣这是遵循礼法。”潘非鱼辩白。

“好好好,你厉害,我拗不过你,不去就不去。但你先松手,你看看谁来了。”零卓又拽了下他抱着自己腿的手,一指他后。

“我才不看,你这是缓兵之计,想趁机开溜。”潘非鱼又紧了紧手臂,零卓这丫头鬼点子打小就多,使诈没谱的事办的更多,不可信。

“容哥哥。”零卓声音清灵的唤了一声。

“哥?”潘非鱼一个激灵,他怎么就忘了随船而来的送嫁使臣就是自己的义兄程容若。

他瞬间松开零卓利落的蹦了起来,对着笑眯眯缓步走来的程容若嘿嘿的傻笑着,还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自己刚刚到孩童之举不好意思。

“参见次帝下。”程容若行近后便依礼跪拜。

零卓并未阻止,而是在他拜过后忙上前搀扶,看着程容若笑到:“容哥哥,一路辛苦。不知我家哥哥可还好?”

“下,臣可当不起您这一声哥哥,若是让陛下知晓定然又给臣穿小鞋。”容若凑近她小声提醒。

两人对视眨了眨眼,心中自是默契的想起皇伊贤板起的脸,不都是一笑。

年少时借用程容若妹妹之名程容霖入学千阁学坊,自此便有了程家妹妹的份,皇伊贤为帝王不便出面之事,都是程容若为她遮风雨,甚至受过错。

当年因她一力主张千阁学坊变革,导致权臣反对,最终程容若被罢官贬职到千阁学坊做坊主,为她顶住了压力也挡住了朝堂的明争暗斗,因此二人交不可谓不深。

我心有猛虎愿为下耐心的细嗅蔷薇。

在千阁学坊作坊主时的程容若愈加豁达与洒脱,为零卓将变革推行落实,继而功勋卓著,被皇伊贤重用,也是零卓与皇伊贤兄妹二人的预料与计划之中的事。

“陛下自是依旧为皇朝大小事务奔波劳碌,没了下伺候笔墨,平里批奏少了许多乐趣。这可是陛下自己说的,还叮嘱臣将话原原本本带到,说下如若问他过得好不好,就说不好。如果下心中不忍,现在回皇朝还来得及。”程容若笑着说到,亦看向了一直未曾发声站在不远处的一人。

那人气度不凡,容貌俊美,半拢着长发乌黑如墨,眉若刀裁,眼眸明亮柔和,面部线条弧度优美并不犀利。他着了一袭竹青色长衫,上面银线勾勒着细竹,腰间青玉坠长至衣摆。

零卓亦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看到奕雀煌不脸红了几分,竟忘了他还在,但看他面色如常,倒也放下心来,对容若引荐:“这位便是三下,本还未过门的夫君。”

听她如此描述,众人不一乐,掩面而笑。

奕雀煌倒不在意她拿自己说笑,淡然一笑,略一颔首道:“程大人。”

“三下多年不见,依旧如此气宇轩昂。”程容若躬一礼。

“是哦,我差点忘记了,曾经奕郎出使皇朝,在千阁学坊与程哥哥也见过几次。”零卓恍然回忆起来。

奕雀煌微笑以对。

第一百九十一章特殊之人

“奕郎?”程容若听到零卓对奕雀煌的称呼,神情微愕后莞尔一笑:“看来临行前陛下说如果殿下是被迫而嫁,那便即便是倾尽皇朝举国之力也要将殿下带回皇朝一事,是不必再忧心多虑了。”

零卓与奕雀煌对视一眼,不禁垂首一笑,掩盖眼中复杂的神色,若是可以,现在能逃吗?

程容若以为她羞涩不愿多提,便岔开话题,为零卓与奕雀煌引荐了几位随行而来的大臣。

待引荐随同前来的几名学子时,其中两名让零卓多打量了几眼。

同行学子十二人,仅有他们两个是出自军中,其中一个还是夙歌的弟子,另一个是凤家的九公子。

已故的幕主凤云鹤是凤家大公子,这九公子曾经也没听他提起过,约是在凤家也不受太多重视,但此时被送到瑞霖来,虽是走的军方的门路,但到底带着几分眼线的意思,凤家是想放根线在自己身边吗?

零卓想起皇朝宫中那位后宫之主凤家长女凤凌霜一直与自己不对付,自是对这凤九公子不免心生一丝抵触。

而另一人则是夙歌门下,大老远的被自己师父送来,也是当眼线?估计是夙歌想派他护卫自己。零卓视线扫过他的虎口,果然虎口有着重重的茧子。

凤云志,楚梓轩……

奕雀煌自也对这二人多留意了几分,一是因为二人背景关系到了皇朝两大政权势力,也是因为二人皆与零卓曾经最亲密的二人有着关系。

凤云鹤倒罢了,夙歌却是不可忽视的存在,虽然谈不上爱零卓有多深刻,但自己注定要娶的人,心中毕竟还是在意也喜欢的。

奕雀煌自知道自己不过是暂时顶替受伤的凤皇,虽然心里难过生命短暂,但选择的路依旧要走下去。

而风云志与楚梓轩自是也感受到了异样的压力,他们两个身份虽然特殊,但为何被派来瑞霖,身为当事人这其中背后的内情却是并不了解多少,一是瑞霖使臣前往皇朝送国书算是比较突然,而他们被选入到瑞霖交流的学子队伍更是意外。

风云志是现存的凤家军旧部中一个小参将,除了有凤家血脉这么点依仗外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才华也并不突出,尤其是因为庶出,更是一个谁也不在乎他的小透明。

突然被选,据说是凤家在后宫那位向陛下提出的,但他跟皇后从未谋面,她能突然想到自己更是让人觉得意外。

而楚梓轩则比风云志好一些,他的父亲曾是夙将军的部下,与夙将军在妖族一役中立下汗马功勋,在最后一战时夙将军挡下一箭而早亡。

因此母亲也在逃亡路上被妖族杀死变成孤儿的他被夙歌寻到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如亲弟弟般亲自教导培养。

念及夙哥哥,楚梓轩却是心中叹息,曾经次帝殿下被罚往北疆思过,楚梓轩是曾见过她的,那时的零卓还未白发,那时的夙哥哥虽面上依旧冰冷,但谁都能看出来次帝在他身边时,他眼角眉梢的温暖,他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直到……

直到他们二人不知为何大吵一架,次帝在众人面前摔碎了一块玉转身离去时瞬间白了青丝,而夙哥哥也因此吐出一口心头血昏厥。

这,便是楚梓轩最后一次见到次帝零卓。

不过几年光景,如今的次帝依旧那么美,一颦一笑间像一轮皓月,光芒更盛。

而夙哥哥,依旧形单影只。

楚梓轩看着次帝零卓一头银发,恍惚回想着那一日,雪花飘落的北境军营中,次帝握着一枚青玉颤抖的手,神情中的痛苦和悲愤让人绝望。

那一刻,她有多么不舍和不甘心,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得懂。

百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雨摧之

那么不舍不甘心的她却还是将那手中的青玉摔在地上,破碎纷飞,转的一瞬间,那本是乌黑的长发从发梢就像被浸入染缸的丝绦被染白。

而如今,她虽是一头银发却笑容温婉,与站在她侧的瑞霖三皇子站在一处也依旧那么般配。

回想起来瑞霖前最后一次见夙哥哥,他一人在训练场上箭,一支又一支,新出的箭贯穿前一支箭的箭,最后将箭靶中心堪堪穿了一个窟窿。

从没见过冷静自持的夙将军能那般形。

夙歌忘不掉放不下,那么次帝零卓呢?

楚梓轩不抬眸看向次帝方向,正好遇上她扫过来的目光,对视间,楚梓轩慌忙低头掩饰。

而零卓自是没漏掉他那抹探究的神色,以夙歌的脾气,培养出来的人应也多像他般不动声色的沉稳,但眼前这少年显然修炼还不够。

送了个毛头小子来让我帮他调教不成?

零卓对楚梓轩的来意起了一丝怀疑。

但此时,一道红光乍然入院中,零卓下意识便是后翻一滚堪堪躲过,避开要害,而裙摆却被割破,那光来的急促,导致她躲得狼狈,再看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地砖已然粉碎。

而奕雀煌却惊骇的看着零卓,而一众人等也因为这突发状况,堪堪挤在一起。

“有刺客!”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神紧张的想上前救援。

楚梓轩被风云志拉着向后退,那红光在他五步之外,能感受到那量。

他突然想到临行前夙歌的吩咐,护卫次帝。

楚梓轩甩开风云志便向零卓的方向冲。

“阿卓。”奕雀煌亦想抬步走向零卓。

“任何人都不许过来!”零卓横眼扫过,冷喝一声,让众人动作一滞。

而此时,不待她继续说话,她紧盯着半空,旋一转,又躲过几道红光。

这次有了准备便形利落了许多。

但这次红光愈加急促密集,灰尘腾起,让人睁不开眼睛。

奕雀煌只觉得自己心脏疼得厉害,捂着口,不自觉的在嘴角留下一丝血。

事伊始潘非鱼与程容若便离他们二人较近,但红光来的突然,零卓是下意识躲开,潘非鱼等人清醒过来已经插不上手,只能避让。

而此时看着护卫下的奕雀煌亦突发异状,不都慌了手脚,忙上前查问他况。

奕雀煌心知是凤皇察觉到了零卓的现状而不安。

但在此时他怎么能将自己让给他?

难道三个月的时间也没有了吗?

眼看着零卓在飞快的躲避下体力逐渐支撑不住而接连被红光划破衣袍。

奕雀煌目眦裂看着零卓的影想甩开潘非鱼的搀扶上前去,而在这时,零卓闷哼一声,一道红光已经刺穿她的左臂,力道迅猛的直接将她钉入廊柱。

“次帝下!”

“阿卓!”

众人惊呼。

“谁……都不许……靠近……”零卓只觉得那红光穿透的地方皮被灼烧的厉害,只能强忍着剧痛让众人不许接近。

这红光不是凡人可以抵抗的,既然是冲着自己而来,那么旁人再冲上来无疑是徒增伤害。

零卓看向半空,一道女子的影若隐若现。

“凤皇那一剑竟然没有要了你的命。”零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气息平稳的说道。

众人不解其意。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