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我为王 - xp1024.com
《水浒我为王》


第一章 东京李瑾

东京汴梁,大宋都城,在后梁、后晋、后汉和后周四代旧城的基础上,历经了大宋几代帝王的改造扩建,拥有皇城、里城、外城三重城墙。此时正是政和四年,时值徽宗皇帝赵佶在位,此时的东京繁华程度已达历代最高。作为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此时的东京拥有一百五十多万人口,商业繁华程度为历朝都城之最。

自皇城正南门宣德门起,向南经过里城正南门朱雀门,直到外城正南门南薰门的中心大道,宽约二百余步,称为“御街”,为全城的中轴线。宣德门到朱雀门内的州桥一段,实际上是一个宫廷广场,街两旁各建一条千步廊,准许商人买卖交易。东京有四条被称为“御路”的街道,它们既是皇帝出入所经之路,又是商业的集中处。其一就是前面提到的御街,以州桥至朱雀门的这一段最为繁华,这里酒楼、饭店、香药铺、茶馆、商店林立,夜市尤其著名,称“州桥夜市”。

此时正是上午,虽然没有州桥夜市,但是御街之上也是人来人往,不只是宋人,更有不少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胡人。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不绝于耳,宋朝民间的富裕程度可见一斑。

《东京梦华录》有载:御街至南薰门里,街西五岳观,最为雄壮。自西门东去观桥、宣泰桥,柳阴牙道,约五里许,内有中太一宫、佑神观。不能不说宋朝人会做生意,连东京城内的寺庙道观也成了商业中心,最为出名的自然就是大相国寺了,不过五岳观也不遑多让。此时五岳观内的五岳楼传来一阵嘈杂声,不过似乎不是在进行商业活动。

一大群人围在五岳楼门口,最内圈的是几个拿着弹弓、吹筒、粘竿的帮闲,一个富贵公子正嬉笑着站在胡梯上,与一个三十许的美丽妇人纠缠。

“唉,这花花太岁,不知又要坏掉哪家的良人!”一个围观的汉子一声叹息。

“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恨那高二现在身居三衙太尉,不然岂能让这无耻泼皮做出此等事来。”另一人摇头,面上似有不屑,又有无奈。

就在周围的人都摇头暗自叹息之时,忽然从人群之中抢出一个人来。这人身高六尺二三(宋尺一尺合31.68厘米),身材雄壮,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袭白色武士服,头戴银冠,面如冠玉,挺鼻薄唇,最出彩是剑眉之下的一双丹凤眼。周围的人见了都不由赞叹一句,好一个俊俏风流的后生。

俊俏后生抢出人群,一言不发,抢上两步,一把抓胡梯上的公子哥后颈,猛地一掼。直接掼到了地上。

“啊!”公子哥一声惨叫,此时那些帮闲才反应过来,赶紧大呼小叫地上前。

“衙内!衙内!”

“哪来的大胆狂徒!”

不过马上这几个帮闲就叫不出来了,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几人都躺在地上捂着伤痛处哼哼唧唧的一阵惨叫。

“呸。”俊俏后生吐了一口唾沫,又转过身继续对躺在脚下的公子哥“施暴”。不过都是朝着脸上饱以老拳。一时之间,公子哥的脸上就像开了染坊。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侍女领着一个雄壮大汉挤进人群,那大汉生的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六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腰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

大汉进了人群,看见眼前的情景,一时有些呆愣,看见了俊俏后生就想上前,不过那俊俏后生对着大汉使了一个眼神,大汉一怔,转而向着美丽妇人而去。

“娘子,你没事吧?”说话的同时还对妇人使了个眼色。

“没事!多亏了这位公子。”妇人摇了摇头。

“那我们走吧。”说着拉着妇人的手就走出了人圈。

看着两人带着侍女走了,俊俏后生才停下了手,恶狠狠地开了口:“哼,什么花花公子?不过如此而已!别人怕你那太尉父亲,某可不怕,以后再让某家看见,见一次打一次!”说完,扬长而去。

“官人,刚才你为何不阻止李大郎?”

“是他对我使了眼色,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做事一向有分寸,想来应该无碍的。”大汉摇摇头。两人一时皆是一头雾水。

“哥哥可知刚才我打的是什么人?”此时打人的俊俏后生追上了走远了的三人,听到了夫妻二人的对话,开口笑着问道。

“为兄不知,还请贤弟解惑。”看到正主来了,大汉一拱手说道。

“正是兄长的顶头上司,三衙太尉高俅之子。”

“多谢贤弟!”一听这话,大汉一揖到底。

“既是兄弟,又何来此言。”俊俏后生赶紧把大汉扶起。

却说这雄壮大汉是何人,正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人称“豹子头”的林冲。美丽妇人自然是林冲的娘子张氏。

至于这俊俏后生,名唤李瑾,乃是林冲的至交好友。李瑾本是后世之人,因为一次车祸来到了大宋朝。李瑾前世本是一个孤儿,结果到了一个宋朝又变成了东京城外一个十二三岁的孤儿。后来进了东京城,从酒楼跑堂做起,利用自己的见识也开起了一个酒楼,此时他才十五岁不到。

至于这一身的武艺嘛,却是当李瑾发现这不是正统的历史上的宋朝而是水浒世界的时候,找到了还在东京城的王进,拜师学艺。

王进何许人,那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在水浒原著中,离开东京城后,调教了史进半年,就将史进调教成为后来的马军八骠骑之一,水平可见一斑。李瑾的根骨出众,师从王进,学了两年多的武艺,又与林冲相识,时常在一起比武较艺,自然身手过人,不说稳赢林冲,胜负至少也在五五之间。

“今日贤弟得罪了高衙内,日后怕是麻烦不少。”林冲想了想,有些担忧地说道。

“哥哥不必担心,我又不是什么知名人物,那高衙内哪里会认识我,就算要找我麻烦,我孤家寡人一个,何必怕他。”李瑾摆手表示不在意。

两人正在叙话,忽然一个怒目圆睁的胖大和尚提着禅杖、戒刀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泼皮,声势好不骇人,行人忙不迭地避让。

“师兄,哪里去?”看见来人,林冲问道。

“洒家来帮你厮打!”这人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多谢师兄好意,只是事已解决,便不劳烦师兄了。”林冲对这个初次相识,就愿意出手相助的直和尚心中感激。

“李官人。”此时,那二三十个泼皮赶上来,见到了林冲身边的李瑾,上前见礼,李瑾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李瑾开口说道:“哥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的酒楼离此不远,到酒楼去叙话吧。”一行人自然遵从。

到了自己的酒楼,李瑾安排一众泼皮在大堂坐了,领着林冲等人上了楼上雅间。

一行人落座,李瑾正要安排酒菜,跟上来的李四就抢着去了。

“贤弟,我来介绍,这位是相国寺新来的大师,俗名鲁达,法号唤作智深。”林冲对李瑾介绍道。又指着李瑾对鲁智深道:“师兄,这位是我兄弟,李瑾。方才便是他为拙荆解的围。”

“哪里是大师,佛法洒家是半点不会,投身寺庙也不过是逼不得已,权宜之计而已。”鲁智深大笑着说道。

李瑾笑着对鲁智深拱手,道:“听说相国寺新来了一位大师,勇力无双,收拾得张三等人也不敢挑菜到我这酒楼来卖了。想来便是哥哥了。”

听了这话,站在一旁伺候的张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往日全凭官人看顾,今后怕是做不得此等营生了。”众人一阵大笑。

第二章 比武

等李四领着人将酒菜端上来,李瑾、林冲、鲁智深三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哥哥缘何到此?”李瑾给鲁智深倒了一杯酒,问道。

“洒家本在小种经略相公麾下做提辖官,因为一时失手杀了人,不得已在五台山出了家,又醉酒将山门打烂,因而被推荐到此。”鲁智深将酒喝了,说道。

林冲问起详细情景,鲁智深一一述说,期间说起史进到渭州寻师,火烧瓦罐寺等事,才知王进又收徒史进,众人不由大道有缘。

喝完了酒,天色已晚,李瑾将林冲夫妇送出门,林冲拱手道别:“贤弟且回,今日多亏贤弟援手,来日再上门致谢。”

“哥哥这是哪里话来?今日先送嫂嫂回去,来日兄弟再请哥哥吃酒。只是近日还请哥哥小心些。”

“我自省得。”

林冲领着林娘子和锦儿回了家,鲁智深却醉倒了,就在李瑾这住了下。张三、李四也领着一众泼皮走了。

一夜宿醉,鲁智深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疼,用手拍了拍头,又端起床边的一杯水喝了,感觉才好了一些。忽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呼和声,还以为有人打上门来了,提起戒刀就冲出了房门。到了院子里,才发现原来是李瑾正在舞剑。

只见场中剑光霍霍,青光弥漫,水泼不进。看了半晌,鲁智深觉得林冲昨日在酒桌上夸奖李瑾武艺的话不是虚言。一时之间见猎心喜,不由手痒,叫道:“李大郎,一人独舞有何意思?洒家来会会你。小心了!”说罢,提着戒刀,跳入场中。

李瑾本就有向鲁智深讨教的意思,只是鲁智深没有醒来也就没好打扰,现在鲁智深主动来战,自然正好遂了他的心思。

李瑾没有先出手,而是恢复了一下自己运动过后略有些紊乱的气息。鲁智深也等李瑾拱手示意之后才发动进攻。一个是昔日边场厮杀的悍将,一个是时时勤习武艺的强手,一时之间只见二人刀来剑往,手段尽出,刀剑碰撞之声不断,隐隐有火花闪现。

李瑾虽然膂力过人,但是与鲁智深这样能倒拔垂杨柳的猛人相比还是差了一线,加上李瑾使用的是剑,虽然比一般的剑要厚重一些,但是毕竟不能与鲁智深手中的戒刀比,所以几次硬碰硬之后,李瑾心里有了底,开始靠着精妙的技巧与鲁智深周旋。

鲁智深走的是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但是李瑾的力量与他相比也只是差了一点而已,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两人全力斗了七八十合,竟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局势。

“哈哈,痛快!痛快!”眼见两人在短兵上不分胜负,鲁智深一刀荡开李瑾递过来的长剑,跳出战团,笑道。

“哥哥好手段,不愧是沙场厮杀的好汉。小弟这是献丑了。”李瑾倒提长剑,拱手说道。

“兄弟莫要谦虚,你这般剑术,就是洒家昔日在西军之中也少见得很!不知兄弟可会长兵?”鲁智深先是夸奖了李瑾一句,接着问道。见到李瑾点头,接着说道,“今日还未尽兴,兄弟可愿再陪洒家耍弄一番。”

“请哥哥指教。”李瑾也正在兴头上,鲁智深有这样的兴致他自然愿意奉陪。

两人各自回房拿自己的武器。不一刻,又回转到院中。鲁智深提的自然是禅杖,李瑾的武器却是一把似长矛,但又不完全相同的武器。

“兄弟使得这是……铍?”见了李瑾手中的武器,鲁智深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惊讶地问道。

“哥哥好见识!”李瑾赞了一句。

铍是古代长兵器之一,形象的说就是短剑与矛的组合,铍首为尖峰,平脊两刃,长一尺左右,形制极像短剑,后端为扁形或矩形的茎,用以装柄,一般在茎的近端处开有圆孔,以便穿钉固定。铍与矛的区别,除了头的形制不同外,主要是装柄方法的不同:矛是把柄纳入矛筒中,而铍是将铍茎插入木柄中,外用绳等捆绑。

不怪鲁智深惊讶,长铍虽然出现得较早,但是在西汉以后就销声匿迹了。事实上李瑾手中的长铍也不完全按照古代的形制,而是结合了马槊的制作方法制作的。

刃部以下连铁杆一体锻造,铁杆外缠以上等拓木剥成的粗细均匀的蔑,再用胶漆胶合,外层在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葛布上在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发出金铁之声,却不断不裂。铍杆尾部还装了红铜纂,既是作为配重,也可以作为一个小枪头。

整把铍杆长八尺,加上铍首就是九尺(约合2.85米),由上好的西域精铁铸造,重三十斤。也亏李瑾身形长大,臂展超过两米,膂力过人,使用起来才能如指臂使。不过这长铍好是好,但是铸造的时间却超过了三年,花了李瑾一小半的身家。

见到鲁智深眼中颇有好奇之色,李瑾给他详细的介绍了一番。这才开始比斗。

好在李瑾的这个院子够大,足够两人施展。这也是李瑾看中这地方,租下来的原因之一。买?不是李瑾不想,实在是这东京城的房价太贵了,作为此时首屈一指的大都会,人口众多,土地稀少,房价能吓死人。君不见诸多名士高官如欧阳修、苏轼等人在东京买不起房吗?

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割据福建的军阀陈洪进归降宋朝,宋太宗为了奖励他,分别给他的几个儿子各买了一所房子,每处房花费白银10000两,就是铜钱10000贯。

北宋后期,房价更是疯涨,政和七年时,淮南转运使张根说:“一第无虑数十万缗,稍增雄丽,非百万不可。”意思就是如果要在东京置一所豪宅得花几十万贯,如果再想装修得豪华一些,得花到百万贯。而苏轼的弟弟苏辙晚年时在东京买过一所普通住宅,花了9400贯。

现在虽然是政和四年,但是房价已经达到了历代最高。更何况还是李瑾的酒楼这样的商业用地。

说回两人的比斗,鲁智深使起禅杖来更是勇猛三分,李瑾也不遑多让,一时之间又是好一番龙争虎斗。

“好!好!好!”早战了一百合以上,鲁智深以前尚未遇见如此对手,一时兴起,不由得大呼酣战。

眼见到了二百三四十合,李瑾感觉鲁智深手上的力道渐弱,又想起他还没吃早饭,干脆跳出战圈,笑着说道:“哥哥且住,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再打下去,小弟这酒楼只怕就要被拆了。”可不是吗,两人打得兴起,却没注意到这院中的地砖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了。

鲁智深停下手来,看着李瑾还留有余力的样子,自己却开始气喘了,那还不明白李瑾这不是心疼自己的院子,而是在给自己留面子,不由拱手说道:“兄弟手段高强,洒家佩服。”

“小弟对哥哥的本领也是佩服得紧,以后来日方长,还望哥哥不吝赐教。”李瑾谦虚了一句。

“那是自然。哈哈。”鲁智深一阵大笑。

两人各自回房把武器放好,又洗漱了一番,眼看到了中午时分,自然是又找了一个雅间喝酒。席间较量枪棒,李瑾又问起鲁智深在西军厮杀的经历,谈论江湖事,说得兴起,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第三章 麻烦上门

日子就这样过着,随后的几天,李瑾和鲁智深经常聚在一起喝酒,不是在李瑾的酒楼,就是在鲁智深看管的菜园。林冲也几次和他们一起聚会喝酒,三人一起较量枪棒,谈论拳脚,都是爽朗的好汉,彼此之间义气相投,好不快意。

正值中午,李瑾和鲁智深正在李瑾的酒楼内喝酒,鲁智深正给李瑾说起自己在西军的生活。正说得兴起,忽然,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推开雅阁的门进来,李瑾看到这个平时稳重的伙计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问道:“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那伙计叫道:“东家,不好了!有开封府的公人拿着公文来寻你,说是有人在咱们酒楼内吃坏了肚子,现在要拿你到府衙问罪!”

正说着呢,五六个手拿铁尺,镣铐的公人就闯进了雅阁的门,进门就大喝道:“李瑾,你的事发了,随我们到府衙走一遭吧。”说罢,拿着镣铐上前就要将李瑾锁住。

李瑾还没来得及说话,鲁智深却已经愤怒了,将手中的酒盏一摔,怒道:“哪里来得鸟男女,如此无礼!”双目圆睁,宛若怒目金刚。说罢,挥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上前打人。那开封府公人吓了一跳,跌倒在地。

李瑾上前拦住鲁智深,说道:“哥哥且请息怒,待小弟先问清楚。”

说罢,李瑾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上前递给领头的公人,拱手说道:“这位上下,烦请明告,我犯了何事?”

那公人颠了颠手中的银子,估摸着有一二十两,又看到鲁智深在一旁怒目而视,大有一样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样子,就坡下驴道:“李官人,非是我等为难与你,只是今早有人到府衙鸣冤告状,说是你这酒店以次充好,给他上了腐坏的食物,致使疾病,府尹相公下了公文,要我等前来拿你。”

李瑾一听就明白了,这显然是有人故意要为难知己,且不说自己的酒楼绝不会拿腐坏的食物给客人,就说当真有人在自己的酒楼食物中毒,也不该直接由开封府衙来管。至于是谁要和自己过不去,想来除了前几日打的高衙内,也不会有别人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瑾对公人说道:“还请上下稍待,我先吩咐一下。”看着公人点头,李瑾转头对鲁智深拱手小声道:“哥哥稍安勿躁,小弟就先去一趟府衙,烦劳哥哥去找林冲哥哥,让他带你去找安仁村的闻焕章闻教授,到时再做计较。”

“兄弟放心,洒家省得。”

看着鲁智深点头,李瑾转头,说道:“几位上下,咱们走吧。只是这镣铐……”

那几个公人拿了李瑾的好处,自然不会为难他,脸上带着笑说道:“官人既是明白人,这镣铐不戴也罢。咱们这就走吧。”说着,几人上前,把李瑾围着,就走出酒楼,朝着开封府衙而去。鲁智深跟着出了门,赶紧朝林冲家赶去。

李瑾跟着这几个公人到了府衙,此时的滕府尹正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边上是几个孔目、书办。大堂两边立着两班衙役公人。大堂正中还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李瑾看了这人,隐隐有些印象。

领头的公人上前行礼道:“禀大人,被告客云来酒楼东家李瑾带到。”说完退到一边。

宋朝不行跪礼,犯人见了主审官员也不用行跪礼,何况李瑾也还没有坐实罪名,只是嫌疑而已,所以李瑾只是行了一个深揖,说道:“草民李瑾见过府尹大人。”然后叉手正立,所谓叉手就是用左手三指握右手大拇指,左手大拇指向上伸直,小拇指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伸直。交叉的双手稍靠近胸前。

“李瑾,现有王三告你以次充好,卖给他腐败的食物,致使他患病,你可认罪吗?”等李瑾行礼完毕,滕府尹厉声问道。

“启禀大人,草民向来本分经营,不敢做出此等事情。”

“大胆,现有人证在此,你怎敢狡辩?”滕府尹一开口,李瑾就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显然太尉府的人已经给滕府尹打过招呼了,所以一上来滕府尹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李瑾的罪名坐实。要知道当朝对商品的真假优劣监管严厉,就以李瑾的罪名为例,要是坐实,至少也是脊杖六十,刺配一年的下场。

“李瑾不敢狡辩,只是李瑾向来本分经营,以前从未出过此等事情,大人可差人打听,自然可知。”既然知道了滕府尹是故意要整自己,李瑾也就不想再和他虚与委蛇,说话也就开始有点冲了。

“好个奸猾的恶商,本府怎么办案还要你来教吗?左右,案犯藐视公堂,先打十杖以示警告。”

“是。”左右侍立的衙役听了,走出两个人,拿着水火棍,就要来打李瑾。

“慢。”这时,几个孔目、书办之中走出一个人,先阻止了两个公人,接着转身对着滕府尹行礼说道,“大人,李瑾坚持自己无罪,况且此案无有物证,我们也不能只听王三一面之词。还是派人查访一下,再定案不迟。至于李瑾藐视公堂之罪,念在他年纪尚轻,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也是情有可原,暂且记下吧。”要问这孔目是何人,正是有孙佛儿之称孙定。

“这……”听了孙定的话,滕府尹有些迟疑,虽然他接了太尉府的话要把此案办成铁案,但是这孙定的面子却不能不给。要问为何?其实也简单,只因为孙定的妹妹嫁了当朝宰相蔡京的一个族孙为妾,而且还颇为受宠。

“也罢,既然有孙孔目为你求情,本府念在你年轻,先饶了你这一遭,待本府查实,若是罪证确凿,定轻饶不得。”滕府尹先是对着李瑾说了这一番话,又对左右说道:“左右,先将嫌犯李瑾收押,待查实后再做判决。退堂。”说罢,转回后衙去了。

李瑾被两个公人押到了牢房收押,此时也没有办法可想,只有等林冲等人想办法了。

却说鲁智深离开酒楼,赶到林冲府上,见到林冲之后,开口道:“教头,祸事了,李瑾兄弟被开封府带走了。”

“什么?”林冲听得此言也是大惊。鲁智深把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林冲听了事情的经过,隐隐感觉李瑾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说道:“也罢,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照李大郎说的去找闻教授了。”说罢,赶紧带着鲁智深,两人各自骑了一匹马,朝着城外安仁村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赶到城外安仁村,林冲识得路,也不停留,直直朝着村中一座私塾赶去。此时私塾内真有阵阵童声传来,听到了马蹄声,读书声渐渐停了,不少胆大调皮的孩童都朝着窗外看来。

“闻教授在家吗?林冲求见。”两人下了马,林冲赶紧问道。

只见房中转出一个清瘦书生来,头戴一字巾,白净面皮,颌下三缕长髯。此人正是闻焕章,水浒原著中与东京众多高官相识,可惜无人举荐,最后在高俅攻打梁山时被招为参谋,可惜高俅不听他劝,以致惨败。要问李瑾如何与他相识,只因为闻焕章好酒经常去李瑾的酒楼喝酒,李瑾见他谈吐不凡,主动与他相交,闻焕章也颇为佩服李瑾的见识,因此两人引为至交好友。

却说闻焕章见了林冲一副着急的样子,问道:“教头今日缘何到此?还如此着急。”

“我不能不急啊!”说罢,林冲拉着闻焕章的手到了僻静处,将李瑾的事详细的说了。

第四章 脊杖,流徙

在听鲁智深详细地讲述了开封府公人来拿人时的情形之后,又听了林冲说起前几日李瑾和高衙内的冲突,闻焕章已经把事情的原委想得差不多了。

思索了一番,闻焕章开口说道:“事情我已了解了,想来李大郎遭此无妄之灾应该就是高俅动的手脚。情势如此,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这样,教头,现在我和你们赶紧赶回城,我去找孙佛儿孙定,他为人最是耿介,李大郎既然是被冤枉的,想来他是愿意在滕府尹面前为李大郎说话的。而且他妹妹嫁了蔡京的族孙为妾,高俅不会为了这一点事和他翻脸。你去府衙找找熟人,打听打听情况,最好能见李大郎一面。”

计议已定,鲁智深骑一匹马,林冲和闻焕章两人共乘一骑,三人赶紧赶回了城内。到了城里,闻焕章在林冲这里拿了三百两黄金,赶到了孙定的府邸,林冲则约了几个相熟的开封府公人打听情况。

闻焕章到了孙定的家中,孙定刚下了差回到家。听到门房禀报闻焕章求见,他对于这个东京城内众多高官的座上宾也是见过的,但却不是很熟。不知道他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只是客人上门不好失礼,赶紧让仆人将闻焕章请进了府里。

“乡野闲人闻焕章见过孔目。”见到了孙定,闻焕章拱手施礼。

“先生一向少见,不必多礼。”孙定还礼。一阵寒暄之后,闻焕章说起了宋玉的事情。

“听闻孔目今日当差,可知今日滕府尹审理的客云来东家李瑾一案。闻某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

“不瞒先生,今日府尹审理此案时,某就在一旁,原本是一桩简单的案子,只是感觉府尹隐隐针对那李瑾,颇有要把此案办成铁案的样子。”说着,孙定把今日公堂之上的情形给闻焕章细细讲了一遍。

闻焕章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孙定讲清楚,最后又请孙定为李瑾转圜一二。孙定为人向来耿直,听了此事的前因后果,答应在明日审理时尽力为李瑾转圜。闻焕章赶紧道谢。

见到孙定答应了这件事情,闻焕章终于放心了一些,虽然阻力较大,但是就今日开封府给李瑾定的罪名来看,这事也不是没有缓解的余地,就算滕府尹铁了心要给李瑾定罪,有孙定转圜,结果也不会让人太难以接受。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闻焕章再次向孙定道谢之后提出告辞,等闻焕章走了之后,之前闻焕章坐的地方还留下了一个礼盒,显然是送上门来的礼物。孙定打开一看,一片金黄映入眼中。

出了孙定的府邸,闻焕章朝着林冲家走去。到了林冲家中又坐了一会儿,林冲才回来。

“情况如何?”鲁智深是一个急性子,看到林冲进了门,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

“押牢节级答应今晚让我们见李大郎一面。”

等到天黑了,三人赶到大牢,递上二十两银子给押牢节级,牢子将三人引到李瑾的牢房前,说道:“林教头,你们抓紧时间。”说罢,离开牢房。林冲赶紧致谢。

三人见到李瑾,精神到是挺好的,身上也没有被上刑的痕迹。

“贤弟,却是我害了你。”林冲语气之中充满愧疚。

“兄长这话可不对了,若是我有难,兄长必定也会拔刀相助。兄弟之间有何必如此呢?”李瑾赶紧安慰林冲。

“多谢教授,多谢两位哥哥为我奔走。”

“兄弟之间何谈谢字。”鲁智深一如既往的豪爽。

“往日欠了你许多酒钱,你若是要谢,就一笔勾销了吧。”闻焕章说笑道。

四人在牢里说了些话,说了做的准备,牢子就来提醒林冲三人离开了,林冲走的时候又塞给牢子十两银子。现在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如今也只看在那位滕府尹心中高俅的分量有多重了,是否一定要为了讨好他给李瑾定一个重罪。

李瑾在大牢里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中午,那位滕府尹才再次审理他的案子。不过今日的公堂之上,滕府尹终于不再是一副要置李瑾于死地的样子,想来是孙定在开堂之前已经在他面前替他说过话了,而且此案又实在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本府现在宣判,现有王三状告客云来东家李瑾一案,此案证据确凿,李瑾出售腐败食物给王三,致使王三重病,虽非有心,然不可不引以为戒,判李瑾赔偿原告王三钱二十贯,脊杖三十,流徙孟州一年。”判词一出,李瑾尚能保持镇定,但是侍立一旁的孙定脸色却不大好看。

此案本来就只有王三的一面之辞,哪里谈的上证据确凿。不过在这个人治大于法治的时代,府尹已经结案了,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然就是当众驳了府尹的面子,以后还要再他手下做事,有得是小鞋给他穿。事实上滕府尹的宣判已经给了孙定的面子,不然的话大可以判李瑾刺配。

府尹已经宣判,有两个公人上来就要行邢。不过在动手之前,孙定给两人使了一个眼色。收到了孙定的意思,两人行刑的时候留了几分力气,看起来李瑾倒是被打得颇为凄惨,不过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当天下午,李瑾就被两个防送公人押着上路了。孙定终究觉得自己没有办好,所以防送公人是他亲自选的,显然是他的亲信手下,交代两人一路要照顾好李瑾。即便李瑾的筋骨强健,两个公人行刑的时候也没有下死力,但是此时带着铁枷,也还是有些忍受不住。

好在这两个防送公人是孙定的心腹,所以也没有催促李瑾,由他慢慢走。从万胜门出了东京城不远,在路边就有一座亭子,此时正有三个人等在里面,不是林冲、鲁智深、闻焕章三人还有谁?却是孙定先通知了三人,此时三人在此迎候。

待两个公人押着李瑾走到了近前,闻焕章把两个公人引到凉亭里,亭里的桌上准备好了酒菜。

林冲快步迎上来,看见李瑾的样子,忍不住虎目含泪:“兄弟……”

“兄长,不必担心,小弟筋骨强健,又有孙孔目照顾,这一身棒疮看着骇人,不碍事的。再说了,也就是流徙一年,孟州也不算远。”李瑾笑了笑,宽慰林冲道。

“李大郎果真好汉子!”鲁智深在一旁说道。

此时闻焕章将两个公人安排打点好,走过来说道:“大郎,这两位节级是孙孔目的心腹手下,孙孔目已经交代好了,我也打点妥当,一路上要行便行,要歇便歇,不必有顾虑。”

“多谢教授安排,待李瑾回来,再摆酒致谢。”李瑾一拱手,说道。

“好说,好说。”

“要不,我送你去孟州吧?”鲁智深义气深重,依旧不太放心。

“哥哥不必担心,这两人既是孙孔目的人,自然是信的过得的。我却还有事要与哥哥商量。”李瑾说着,把自己担心高俅陷害林冲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却又不能明说高俅的手段,只能叮嘱林冲小心些,又托付鲁智深留在东京,好有个照应。

林冲见说,再也忍不住眼泪。鲁智深、闻焕章也对李瑾的深重义气颇为感慨。

第五章 孟州十字坡

即便再不舍,众人终究还是分别了。

等两个防送公人喝完了酒,吃完了饭,李瑾也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李瑾就带铁枷,背着一个小包裹,在两个防送公人的“陪同”下上路了。

孟州与东京城相距近四百里,以一个健康成年人的脚程,也就是十天,最多也就是半个月的事儿。但是李瑾身上有伤,两个防送公人先是有孙佛儿孙定打了招呼,出东京城时又受了闻焕章的好处,一路上的吃穿住行也是由李瑾招待,自然要对李瑾多加照顾。所以刚开始的十天,每天最多只行二十里,先让李瑾养好了身上的伤等到李瑾的伤势大好之后,才开始以正常的速度赶路。

好在李瑾平日里习练武艺,打熬身体,行刑公人也没有下死手,受的只是皮肉伤,将养了十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得加紧赶路了,不然如果时间拖得太长的话,两个防送公人可是逃脱不了责任的。又走了两天,终于是进入了孟州的管辖范围内。

这天天色已晚,三人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能找到村舍。又往前赶了一程,三人都以为今日要露宿野外了,还是李瑾眼尖,看见了不远的山坡上有炊烟升起,应该是有人家或是酒家。“王大哥、李大哥,看不远处的山坡上有炊烟升起,怕不是有人家或是酒家,咱们再赶几步,也好填填肚子,晚上也好借宿。”李瑾指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说道。两个防送公人王虎、程豹顺着李瑾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欣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三人赶紧朝着目标赶去。

又行了近二里路,三人才走上山坡,坡前一颗四五人合抱粗细的大树,繁茂异常,粗壮的树干上枯藤缠绕,旁边却是一条小溪。树后十几间草房,此时正有炊烟从草房上升起。

“好运气,这等荒僻地方竟然还有个酒家!”看着房舍上招展的酒帘儿,王虎眉开眼笑地说道。

“能喝酒你小子就不知道姓什么了!”程豹对自己的这个酒鬼同僚笑道。

“你又能好到那里去?”王虎反驳。

没有理会两个人的谈笑,李瑾看着旁边的大树,脑中到是有一道思绪闪过,只是一时之间也没有抓住。

或许是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从酒店中转出一个妖娆妇人来。那妇人穿着绿纱衫,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明明只是四月中旬,天气还不热,那妇人的打扮却似乎在过六月三伏天一般。

见到这妇人,李瑾终于抓住了脑中那一闪而逝的灵光,只是心中有了计较,李瑾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看到三人,那妖娆妇人眼中闪过一抹惊慌的神色,转身说了一句:“动作快点,有客人上门了。”明明是一句在正常不过的话语,但是落在对她身份有所猜测的李瑾耳中却颇有些怪异的感觉。

吩咐了一句,那妇人有转过身来招呼李瑾三人:“三位客官,快进店来歇歇脚吧,虽是乡村野店,却也有酒有肉。此时天色已晚,左近又没有人家,今日便在我家歇了吧。”只是招呼人的时候,眼光直往李瑾的身上飘。

“好,好,好!正愁无处歇脚。”走了一天,王虎、程豹二人早就累了,如今有酒家喝酒住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李瑾虽然知道这酒家有些蹊跷,但是一来不想露宿野外,二来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倒也不虞有他,自然随着两个公人的脚步进了店里。

进到店里,三人拣了一副靠窗的座头坐下,那妇人上前招呼:“三位客官要些什么?”

“好酒好肉只管上来。”一路上吃穿住行都是李瑾付钱,此时招呼起来也熟稔了,王虎、程豹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那妇人眼中颇有些惊异。

“好,客官稍坐,酒肉马上就上来。正好店里今日宰了一头黄牛,正好做来与客官下酒。”说着就要下去安排。李瑾有意试探于她,故意说道:“黄牛?朝廷严禁私宰耕牛,老板娘,你这牛肉……”

“哦,那是一头老牛,自然是向官府报备过得。”那妇人面上笑意盈盈地说道,但是眼中的一闪而逝的惊慌中却又带着一丝骄傲的神色却没有逃过李瑾的眼睛。

“那就劳烦老板娘快一点吧,赶了一天的路,腹中饥渴得厉害。”

“好!”说完,她就扭着腰走到了后面。

等到那妇人走了之后,李瑾打量了一下这家酒家,都是很寻常的摆设,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来,只是在一张桌子上,一个头陀打扮的汉子正趴着睡觉,呼噜声带着酒味儿传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喝醉了,那桌边还立着两把戒刀。

“小心些,这酒家有些不对劲。”李瑾提醒正在交头接耳,对那妖娆妇人评头论足的王虎、程豹。

“李官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听了李瑾的话,为人谨慎些的程豹说道。

“这等荒僻的地方,偌大的一个酒店,连个撑场面的男子都没有,反倒是一个妇人操持,还不奇怪吗?”李瑾小声说道。

“这……”听了李瑾的话,两人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咱们一会儿小心些,端上来的吃食、酒水先不要动。”

“好,就听李官人的,出门在外,不得不防啊。等会儿找个借口给官人开了枷,要是有什么变故,也有个照料。”程豹为人谨慎,做起事来想得也比王虎周全些。三人计议已定,安心坐着等待。

等了一会儿,那妖娆妇人端着酒肉上来了。“来,来,来,三位客官,尝尝我这乡野小店的酒肉滋味如何。”一边将酒肉端上桌,那妇人一边说道。

“走了一天,正好渴了,先来两碗解解渴。”王虎装作迫不及待地样子,抢着要倒酒。程豹在一旁说道:“你好不晓事,一路走来,李官人对我们照顾不断,哪有我等先饮的道理。要我看,干脆把李官人的枷打开,也好与我等痛饮一番。”

“这……”王虎装作迟疑的样子。

“这什么这?李官人何等人物,此番也是遭小人陷害,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好吧!”王虎点头同意,从怀里拿出钥匙给李瑾开了枷。

取下枷锁,李瑾对两人说了一句:“多谢二位大哥。”说着,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腕和脖颈,然后将背在背上的包裹拿下,丢在一旁的板凳上,碰撞声传来,显然包裹里有不少金银。

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脸上的笑意更重了三分,殷勤地给三人倒上酒。

李瑾端起酒碗,对王虎、程豹二人说道:“多谢二位哥哥一路照顾。”王程二人也端起酒碗,连道客气。

眼看三人端起酒碗碰了一下,就要喝下去,那妇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自得的神情。眼看着三人就要喝下去了,李瑾忽然说道:“老板娘,你家这就怎么有点浑那?莫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王程二人听到此话,也放下酒碗,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赶紧说道:“客官说笑了。村野人家自酿,自然不比客官以前喝的佳酿。只是这酒虽浑,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客官赶紧尝尝。”

“哦,原来如此。”李瑾点头,却不急着喝酒,而是接着说道:“走了一日,肚中饥饿,烦劳老板娘再拿些馒头来。”

“好,客官先喝着,馒头马上就上来。”说罢转身往后厨走去。李瑾将酒碗端到嘴边假装要喝的样子,待那妇人的身影不见了,赶紧将碗中的酒倒出窗外。王虎、程豹有样学样,也将酒都倒了。待听到那妇人的脚步声,李瑾将酒瓮拿起,装作要倒酒的样子,却又拿不住将酒瓮打翻,趴在了桌上。

“这、酒的、劲儿……还、还真大!”王虎装作醉眼朦胧的样子,说了一句也倒在桌上。他经常喝酒,这番姿态那妇人也没有看破。程豹自知演技不行,早就趴好了。

“哼!三个蠢牯!”那妇人在门帘后看见了三人倒下的样子,施施然走出来,说道。

“老二、老三,出来做事了!”转头招呼了一声,那妇人就来拿李瑾的包裹。两个小二打扮的汉子嬉笑着从帘后转出来。“老板娘,这一票收获不小吧?”

“这囚犯身上到是有不少金银!只可惜了这一张俏脸,和这一副好筋骨。”那妇人翻开李瑾的包裹,点着其中的金银说道。

“老板娘说这话,要是让东家听见了……”

“滚,两个腌臜泼才!快点,将这三人和那头陀拖到后面去宰了!”

那两个伙家真要来抓李瑾,李瑾却忽然站起,喝道:“孙二娘,你做的好买卖!”将三人吓了一跳。王虎和程豹也趁机站了起来,拔出挂在腰间的腰刀。

第六章 斗杀孙二娘、张青

李瑾三人这忽然起身将这三人吓了一跳,口中的话语更是让人心惊肉跳。听到他叫破自己的名字,孙二娘更是被吓得把自己手中的包裹都给丢了,包裹掉在地上,其中的金银滚落一地,刺激着人的神经。

“你、你是何人?如何认识我?”孙二娘被吓了一跳,不过毕竟开了那么久的黑店,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很快稳定心神,问道。

李瑾轻笑道:“大树十字坡,客人哪敢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母夜叉孙二娘和菜园子张青的名声已经传遍江湖了!怎么?你们这对鸟男女尚不自知吗?”

对于孙二娘和张青这对夫妇,李瑾实在提不起好感来,你求财还则罢了,下蒙汗药把人迷倒也就是了,偏偏还要把人杀了,作贱人家的尸体。孙二娘将人肉用来招待客人,张青把人肉充做牛肉挑到附近村坊之中去卖。这样的人,在李瑾看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好个无礼的贼子!”孙二娘怒不可遏,抄起一条板凳就朝着李瑾砸过来,接着飞身而上。

李瑾抬腿将板凳劈开,双手一架,挡住了孙二娘的手,孙二娘接着就提起脚朝着李瑾踢来。李瑾也不示弱,两人这便扭打在一起。

两个伙家见老板娘动上了手,也各自提起一条板凳朝着王虎、程豹冲来。两人身为防送公人,也不是一点武艺都不通的,何况手上还拿着腰刀,武器上占了优势,自然不惧,也举刀迎上去。

李瑾和孙二娘斗不十合,孙二娘遮拦不住,被李瑾一脚踢中,撞倒一张桌子,翻到在地。此时的她那还有此前的一番妖娆模样,头上的钗环和鬓边的野花散落在地,头发散乱,只是眼中凶光依旧不减。眼见拳脚工夫不敌李瑾,忽的两声惨叫,两个伙家被王虎、程豹搠倒在地,孙二娘心中惧意更甚,只是看李瑾没有丝毫轻饶自己的意思,刚好手边就是那头陀的戒刀,孙二娘抄起戒刀就再次朝着李瑾冲来。

虽然自恃武艺,但是李瑾也不敢大意,抄起程豹的水火棍,接住了孙二娘砍来的双刀。不过李瑾可不敢拿水火棍和戒刀硬碰硬,只凭着一股巧劲和孙二娘周旋。

斗了五六合,李瑾将孙二娘打翻在地,正要上前了结她的时候,忽然又从店外抢出来一个手持扁担的汉子。只见那人头戴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腰缠着系带;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二三。来人正是张青。

“哪里来的贼子?敢来这里讨野火!”张青怒道。

“便是你李瑾爷爷!”李瑾嘴上说着,手下却不停留,兜头一棒打在孙二娘的头上,母夜叉顿时了账。

“好贼子!好胆!”看见李瑾杀了自己的浑家孙二娘,张青怒气更甚,须发皆张,挺起扁担就朝李瑾冲来。李瑾怡然不惧,上前一步和张青斗在一起。张青哪里是李瑾十合之将,二人棍来担往,七八合之后,张青就被李瑾一棍打翻在地。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张青自知不敌,赶紧跪地求饶。

“你等贼男女要谋我钱财,害我性命,凭什么要我饶你?你还是去陪你的贼婆娘去吧!免得她黄泉路上孤单。”说着就要动手。

“好汉且听我一言!”张青赶紧开口,看李瑾停了手,张青接着道:“看好汉的样子,只怕是被贪官污吏陷害了,好汉须知,小人虽做这谋财害命的勾当,平日里却吩咐浑家有三等人不坏。”

李瑾早知道他那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的德行,不想再听他多言,“话也忒多!”说罢,就要将他了结。

“官人不要动怒,且听他有何话说。”王虎倒是来了兴趣,想听听张青能说出怎样的花言巧语来。毕竟王虎、程豹两人一路上对自己颇多照顾,李瑾也愿意给他们这个面子,说道:“也罢,你且说来听一听。”

“这第一云游僧道,他不曾受用过分了,又是出家的人。”

听了这话,李瑾三人都笑了,程豹指着那头陀道:“好不无耻,你且看那桌坐的是何等样人?”张青回头一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都是小人浑家不听小人吩咐。”

“你倒是推得干净!说下去吧。”王虎笑骂。

“第二等是江湖上行院计女之人,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赔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见李瑾没有表示,张青接着说道,“第三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害他。不想小人的浑家不听小人之言,今日丧命也是命中注定,小人不敢管好汉,只求好汉饶我性命,小人愿意将全副身家献上。”

见李瑾仍旧面无表情,张青继续鼓动唇舌:“看好汉的样子必然是被贪官污吏陷害,才有此厄。不若今日小人相助好汉,将这两个狗官差杀了,以后好汉要行走江湖也好,愿意在此安身也好,小人愿侍奉好汉左右。”

此话一出,王虎、程豹二人顿时急了,齐声骂道:“好个尖牙利嘴的贼人!”说着就要上前杀了张青。李瑾的武艺两人已经看见了,如果李瑾真的被张青说动,两人哪里抵挡的住。

李瑾拦住怒气勃发的两人,对张青说道:“说完了?”

“小人言尽于此,全凭好汉决断。”张青自信自己已经说动了李瑾。王虎、程豹二人各自后退一步,对李瑾按刀戒备。

“那你就去死吧!”李瑾说完,水火棍呼啸而下,张青立即步了孙二娘的后尘。只是那渐渐失去光彩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王虎、程豹二人则大出了一口气。

“李官人……”王虎招呼了一声,话语中多少有些尴尬。

李瑾全当没有看见两人之前的动作,毕竟这是人之常情,那么有诱惑力的提议换了其他人难免不心动。“两位大哥,这对鸟男女一定积累了不少钱财,咱们搜拣出来分了。今日先在此歇息,明日再继续赶路。”王虎、程豹二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忙不迭答应了,将张青、孙二娘并两个伙家的尸体抬进了后面,然后就开始搜拣财物去了。

李瑾将孙二娘手中的两把戒刀那在手中把玩,端得是两把好刀,通体用雪花镔铁铸成,表面光可鉴人,有一些暗红色的痕迹,不知道饮了多少人血。李瑾忍不住拔下一根头发,往刀刃上一吹,果然,头发一下就断了。

“好一双利器!”李瑾击节赞叹。

“好个心如铁石的汉子!”就在李瑾拿着两把戒刀把玩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李瑾转头一看,正是那个被迷倒的头陀。

第七章 头陀

李瑾回过身来仔细打量这个出声的头陀,此人怎生模样?只见他二十五六年纪,身长六尺往上,头戴铁戒箍,头发披散,一张古铜色脸庞,剑眉斜插入鬓;身上一领皂色直裰,看样子已经穿了有些时日了,颇有些灰渍;脖颈上挂着一串人顶骨数珠,配合着那一身凶悍的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李瑾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才接口说道:“男儿到死心如铁!大好男儿岂能为此等小人所惑。”

“好一个男儿到死心如铁!当浮一大白。”那头陀先是将这句话自语了两遍,似乎在品味话中的意味,接着放声道。

“李官人,怎么了?”王虎和程豹正在后面收罗张青夫妇留下来的财宝,忽然听到有人大声说话,赶紧跑出来问道。

“无事,你们接着忙吧。”李瑾对两人摆摆手,两人警惕地看了那头陀一眼,才转进了后面。

李瑾将戒刀递还给头陀,待他接过之后,拱手说道:“东京李瑾,见过大师。”那头陀也不行僧人之礼,却是一副江湖人的做派,拱手道:“屏风岭广惠,谢过李官人救命之恩。”说着就要给李瑾躬身行礼。

“适逢其会而已,不敢当大师之谢。”李瑾赶紧上前将广惠扶起来,表示不敢居功。

“唉,虽是巧合,但你救我性命却是不可抹煞的事实,该当受我一拜!”说着,广惠挣脱了李瑾的手,再次下拜。广惠的力气颇大,李瑾一时之间竟抓握不住,见实在推脱不过,只好退开,在广惠下拜的同时也躬身半礼,表示接受广惠的道谢,但是却也不会因此挟恩图报。

待两人见礼完毕,找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叙话。

“大师何来?竟着了这母夜叉的道。”

“唉,整日打雁,想不到今日却被一只麻雀啄了眼。我自屏风岭学武,艺成之后下山,行走江湖早有二年往上,一直在江湖之上浪荡,专好抱打不平,但有作奸犯科之辈犯在我手上,必定杀之后快。你看我这一百零八颗人顶骨数珠,便是我杀了那些奸邪之人制成。我这一路杀人虽多,却敢说杀的无一不是罪有应得之辈。前些日子让我碰上了一个采花大盗,那人身手不错,加上腿脚极快,急切之间我竟拿不下他,被他逃了。我一路追踪,今日实在饥渴难耐,着急之下才着了这些鸟男女的道。”广惠说起前半段来语气中颇为自豪,但是说起自己一时失察,却也感到惭愧。

“大师……”李瑾还没有说完,就被广惠打断了。

“咱们既是江湖上相识,李官人若不嫌弃我这个江湖浪荡人,咱们就兄弟相称吧。”

李瑾也是直爽的汉子,对广惠的为人也颇为佩服,自然不会有异议,当即叫了一声:“哥哥!”

广惠爽朗一笑,说道:“好,好,兄弟当真是爽快人!”

“我对哥哥的为人才是真正佩服,江湖上厮混的人又有几个如哥哥这般能问心无愧的?今日虽有小挫,却也无甚大碍,日后行走江湖小心些也就是了。”

“吃一堑长一智,日后我自省得。”广惠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意志消磨的人,一时小挫当然不会让他失去信心。

两人正在交谈,王虎和程豹个提了两个包裹出来,其中不断有碰撞声传来,看两人的样子包裹还颇为沉重。“李官人,这……”看着坐在一边的广惠,两人有些预言又止。

“没关系,说吧,这位大师不是外人。”李瑾说完,两人还是有些迟疑,还是程豹先开口了:“李官人,我们一共搜拣出钱财近三千贯。”说着,程豹将手中的包裹放到了桌上,王虎一看,虽有些不情愿,但是也随后将包裹放下了。

李瑾打开看了看,都是些寻常的金银,最多也就是一些小件的珠宝玉器,也都是寻常货色。李瑾将四个包裹中的财物都倒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个小包裹,李瑾打开一看,其中有一张度牒,翻开一看,上面写的正是广惠的法号。

李瑾拣了两锭银子放进包裹里,再次将这个小包裹包好,然后递给广惠,说道:“哥哥,这些东西都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广惠将包裹收起,既不打开看,对于李瑾将两锭银子放进包裹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拱手说道:“多谢兄弟厚赐。”

李瑾点点头,手一划拉,将桌上的财物分为三堆,将两堆推到了王虎和程豹的面前,说道:“这么分配,两位大哥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王虎、程豹一看,哪里会有意见。这黑店是李瑾识破的,两个贼头张青、孙二娘都是李瑾斗杀的,要不是李瑾机警,武艺高强,两人都被做成人肉包子了,现在李瑾却是平均分配,每人能得到一千贯的横财,两人哪里会有意见。三人各拿了一个包袱皮将金银都装了,李瑾又将那个多出来的包袱皮也收起来。

然后几人又从店中找到一些菜蔬、面粉,简单做了一份吃食吃了,至于店中的酒肉,四人谁也不再去碰,谁知道那酒中有没有蒙汗药?那肉又是牛肉亦或是人肉?经过这么一天,大家早就饿了,虽然没有酒肉,但是此时此刻,众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吃完了饭,王虎、程豹二人哪儿还顾得上李瑾,找了一个房间去数自己的到手的钱财去了。李瑾和广惠两人却没有丝毫对钱财的兴奋意思,聚在一起谈论江湖,较量枪棒拳脚,说到兴起时,两人还点到为止地较量了一番。拳脚上两人半斤八两,李瑾不尽兴,又找来条哨棒,与广惠比试了一番。只是哨棒毕竟不比广惠手中的雪花镔铁戒刀,最终还是李瑾稍逊半筹。

“哥哥好身手,小弟佩服。”一番比斗之后,李瑾将手中已经断成两截的哨棒丢下,对广惠说道。

“兄弟这般年纪就有此等武艺,何必自谦?只是今日你兵器不趁手,咱们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定要见识一下兄弟的真本事。”广惠这样的诚恳人说的自然不会是恭维话。

两人这一比武就已经到了深夜,眼看月已高悬,这才各自找了一间空房睡觉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几人起来,自己整治早饭吃了,就要准备起行起行,李瑾三人要尽快赶到孟州去,广惠则是要去追那个逃跑的江湖败类。等几人都收拾停当了,李瑾拿着火把准备将这十几间草房烧了。

“李官人,你这是……”

“将这黑店一把火烧了干净,免得以后再有人来此做这非人的下作勾当。”说完,李瑾就将火把抛到了一间草房的顶上。正值仲春,天气干燥,又来了一阵东风,很快火势就大了起来。

“好!好!好!就该烧尽这等人间污浊之地。”广惠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击节说道。

等到火势燃尽,四人这才走下山来,到了坡前,王虎、程豹二人走到一边,由李瑾、广惠二人话别。

“哥哥,今日一别,他日江湖再见。哥哥既然还要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身上不可无财,这点东西就当是给哥哥的盘缠,也算是那对狗男女为这人间做的一点贡献。”说着,李瑾将一个包裹递给广惠,里面装的自然是昨日搜罗出来的金银,李瑾将自己的那一份分了一半出来。

广惠赶紧推辞:“兄弟,这如何使得?你此去牢城营,少不了要打点上下,这我可不要。”

“哥哥不必推辞,小弟自有钱财。再说,昨日我得的那一份也分了一半出来。”李瑾将包裹强递给广惠。

广惠见实在推脱不过,只好接下包裹说道:“贤弟真乃义薄云天的好汉,只恨相识得晚了,你如今要到牢城营服刑,我又实在脱不开身,只盼以后有缘,他日江湖再见了。”

“哥哥一路珍重!”

“贤弟保重!”两人拱手道别。看着广惠走远了,李瑾这才又戴上了枷锁,和王虎、程豹投孟州路行去。

路上,李瑾仍旧在想刚结识的广惠,从他的打扮来看,想来就是在原本的轨迹中被孙二娘害死的那个头陀,好在自己因缘际会,终究是救了这一条好汉的性命,让他不至于像原著中那样,连个名号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一身行头给武松。

其实原本照李瑾的读水浒的记忆,说是广惠调戏孙二娘才遭毒手,可这一番接触下来,这嫉恶如仇的好汉子又岂是如此不堪。李瑾昨日故意试探于他,只给了他两锭银子,就是要试试他的人品,看他会不会为这一笔钱财下手,但是广惠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龌龊心思,今日李瑾给他盘缠,正是认可了他的为人,正式与他兄弟相交。

至于原著中的描写,想来是张青故意给孙二娘找理由开脱,好获得武松的好感。孙二娘这一个纯粹的屠夫想来才不会听从张青立下的三条规矩,不然后来也就不会药倒鲁智深了。

说起来,李瑾虽然看不起孙二娘,却对张青这样的人物更为不齿。

第八章 牢城营

告别了广惠,李瑾带着枷继续与王虎、程豹二人赶往孟州。未及晌午,三人来到城里,直直往州衙赶来,投下了开封府的公文。李瑾这样的小案子自然不用州尹亲自过目,由一个当值孔目看了,交了回文给王虎、程豹,另选了两个衙差押着李瑾往城外牢城营而来。

出了城门,李瑾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给两个衙差说道:“二位上下,可否行一个方便,容我与这二位交代一些事情?”拿了李瑾的银子,又有王虎程豹二人在一旁说话,这两个衙差那有不允的道理。

“多谢二位。”李瑾道过谢,和王虎二人走到一旁,拿出一封昨天写好的信,说道,“二位大哥,一路多承看顾,李瑾记在心里了。今日再麻烦二位一件事,麻烦二位将这封信交给东京大相国寺看菜园的鲁智深师傅。多谢了!”

“小事,我等一定办到,李官人放心吧!”王虎、程豹这一趟的了天大的好处,这样顺路又能卖人情的小事自然不会拒绝。

托付了二人这一件事,李瑾就和两个衙差往牢城营走来。走了一个时辰,三人来到牢城营前,李瑾抬头一看,看见一座高大牌额,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安平寨”。

牢城营,又叫牢城,其实就是此时的监狱,专门看押流放的犯人。当然,宋朝的监狱形式不只牢城一种,还包括台狱、大理寺狱、皇城司、殿前司狱、四排岸司狱等等。

牢城称之谓城,因四面设有围墙,类似城堡,故而名之,并派驻军看守,以防罪犯脱逃。牢城有“本州牢城”和“远州牢城”之别,根据罪犯罪行的轻重,轻者在本州牢城服役,重者则流配到远州恶地牢城服役。很不幸,李瑾就是被发配到了远州牢城。

罪犯流放这种制度,起源于五代后晋天福年间(公元936年),到宋代有了发展。赵匡胤建立宋朝后,提出“宽贷死罪”的政策,建立健全了流配制度,在诸路州军都设有牢城。尤其是偏远恶地,都不同规模地建立了牢城。牢城是收押囚禁流、徒罪犯的服役场所。不过还好,因为孙佛儿孙定的照顾,李瑾被流徙到了孟州,还不算太远,条件也不算太恶劣。如原著中林冲被刺配沧州,那才是真正的远恶军州。

沧州,古代是临海之地,有“苦海盐边,洼大村稀”之说,数里不见村屯,鸡犬之声不闻,罪犯流配到此,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故定为罪犯充军发配之处。由此可见,宋朝牢城的选址是很讲究的,地富民广的地方怎么能便宜那些囚犯?

不过最为险恶的还不是沧州,而要数孤悬登州海外的沙门岛。宋太祖建隆三年(962),太祖亲自下令把军事罪犯都配流该岛,这里就成为了重刑罪犯的“集中营”。因沙门岛不大而犯人众多,粮食、蔬菜、水源等供应紧张,岛上的看守每年都要处决大批犯人。在这个时代,一旦被发配到这里,几乎也等于是被判了死刑,所以,刺配沙门岛的主要是那些本来判处死刑而获得从宽减刑的罪犯。

沙门岛的管理当局一直是军方的长官,所以沙门岛也称沙门寨,长官称监押,也称寨主。岛上流犯定额,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前为200名,其后增至300名。朝廷只提供300人额定口粮,但由于刺配沙门岛是是朝廷的定制,刺配最多时犯人达1400人左右,口粮供应不上,影响了寨主等人克扣粮食。熙宁时代,寨主李庆丧失人性,索性将超额人犯扔进大海,两年内虐杀罪囚700余。由此看来被刺配到沙门岛的流犯的命运极为悲惨,生杀予夺由沙门寨主一手遮天,犯人昼禁夜囚,与死为邻。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朝不保夕。天禧3年,两位文官流配来岛。沙门寨监押董索贿未遂,诬陷谋反,杀死二人。其子进京,击登闻鼓鸣冤告状,结果死无对证,不了了之。上了小岛,万难返乡。《宋史》云:罪人贷死者,旧多配沙门岛,至者多死。如此可怕,民间流传口头禅———投沙门岛走一遭。

由此也能看出,孙定已经下了大力来保李瑾的,不然的话不说沙门岛,至少沧州是跑不了的。

说回牢城,牢城的典狱长叫管营,副手叫差拨,就是给囚犯分配工作的勾当,底下的杂役称为节级,也就是后世的狱警。在他们的管理之下,牢城真的像一座小城,跟外界的沟通联系很少,有点出世的感觉,正因为如此,管营、差拨成了牢城中的土皇帝,他们的话就成了圣旨,犯人若想少吃苦,就必须巴结他们。另外书中管营、差拨用来威胁犯人的那“太祖武德旧制的一百杀威棒”,自然是为了在犯人身上榨出油水来。给钱的就可以称病暂且记下,没钱的就只能挨打——武松是个例外,施恩有求于他才没让他逞英雄,不然,任你何等英雄,这一百棒子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了。由此,宋朝吏治的黑暗可见一斑。

李瑾随着两个衙差进了牢城营,两个衙差自去下文书,讨收管不提,李瑾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里面有六七个罪囚打扮的人,看见李瑾进来,其中一个中年汉子上前对李瑾说道:“好汉,你新到这里,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并使用的银两,取在手头,少时差拨到来,便可送与他,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没有人情送给他,端的狼狈。”李瑾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人看李瑾没什么反应,接着说道:“我和你是一般犯罪的人,特地报你知道。岂不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们只怕你初来不晓得,好让你知晓。”

这些规矩李瑾自然知道,看这人的样子,只怕是管营或是差拨特地安排的,好让那些初来不知道规矩的人乖乖送上人情钱财。

不怪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小官小吏的贪婪无耻由此就可见一斑了。此时的吏主要是经手征收税赋或者处理狱讼,上下经手,敲诈勒索,似牢城营这等地方,油水好处自然是从犯人的身上来了。所谓“太祖武德旧制的一百杀威棒”已然成了污吏捞好处的手段,要是犯人没有孝敬奉上,就得留下一身血肉,乃至是性命。

知道这些人的手段,但是李瑾也不会说出来,只是对那个中年汉子说道:“好,多谢提醒。”说完,找了一个干净些的地方坐下,静静等待。片刻之后,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进了房间,打量了房间里的人说道:“哪一个是新来的流犯?”

李瑾见说,知道这人就是差拨了,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小人李瑾,见过差拨大人。”

“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随我走吧,管营大人要点视。”差拨点点头,看见了李瑾被的包裹,眼中一亮,说道。

“是。”李瑾应是之后,随着差拨走出房间,出房间的时候,李瑾看到哪个提醒自己的中年囚犯对着差拨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看来李瑾的猜测没有错,那人确实是差拨专门为新来的犯人安排的“领路人”。

第九章 点视

李瑾随着差拨走出房间,往点视厅行去。在离点视厅不远的地方,李瑾看着四下无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百两银子,快走两步赶上差拨,说道:“差拨大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后还望差拨大人多多照顾。”说着,将一锭五十两的银锭递给差拨。

差拨接过,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一直板着的脸也放松下来了,像李瑾这样出手阔绰的人可少见的很。他笑着道:“好说,好说,只是我只是小小的差拨,这管营大人那儿……”

“我初来乍到,人地不熟,管营大人那儿,还请差拨大人帮忙美言几句。”说着,李瑾又将另外五十两银子递过去。至于这银子到管营手上能剩下多少,就不是李瑾关心的了。

“好说,好说。这一会儿,管营大人说要打一百杀威棒时,你就说你一路染病未愈,我自会在一旁为你开脱,可清楚了吗?”这都是牢城营里的惯例了,差拨说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我自省得。往后在这牢城营中,就全靠差拨大人提拔了。”

“好,我们走吧。”

两人进了点视厅,管营正坐在上方,两边八九个军汉侍立。那管营看样子有五六十岁,颌下三缕长髯,看上去倒是一身正气。管营喝叫除了李瑾身上的枷锁,说道:“依照太祖武德旧制,新到犯人,须打一百杀威棒。左右,行刑。”

李瑾依照差拨的吩咐,说道:“大人且慢动手,李瑾一路行来,染病未愈,还望大人体恤。”

差拨也上前说道:“管营大人,这犯人李瑾所说乃是实话,他身上确实犯了重病。”差拨这么一说,管营自然知道李瑾已经交上了好处,就坡下驴,说道:“既是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一百杀威棒暂且寄下,来日等犯人病愈,再行补上。犯人退下吧!”李瑾就由两个军汉带着往牢房而去,另外几个军汉知道这是管营和差拨要分好处了,也识趣地走出点视厅。

对于带着自己的两个军汉,李瑾也没有落下,各递上二两银子,说道:“以后我还要在这营中讨饭吃,还望两位多多照顾。”两人眉开眼笑,连道客气,以后一定会照顾李瑾云云。

自古以来,钱财向来是打开道路的最佳通行证,两个军汉收了李瑾的好处,将李瑾安排到了一个单人牢房,环境当然要比那些好几个人挤在一起的牢房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李瑾自此就在牢城营住了下来,由于李瑾出手大方,牢城营上下从管营、差拨到一般的军汉,多少都收到了一些好处,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来找他的麻烦。其实李瑾实在不愿意给这些污吏银子,可是这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愿意招惹麻烦,李瑾只能破财免灾了。好在身上的银钱还足够,一时之间到还没什么。

三天后,差拨找到李瑾,说道:“李瑾啊,你到牢城营已经三日了,按律应该开始服劳役了。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照顾你的,不会给你安排什么重活。这样吧,管营公子要在快活林修一家酒楼,你就去做个头目,如何?”

看样子这个差拨多少还有一点“良心”,收了李瑾的钱,也不是就只给李瑾免去了那一百杀威棒,还给李瑾安排了一个轻省的活计。

有宋一代,律法多承唐制,刑罚也多承唐制,但是配隶刑却是由五代的刺配刑罚展而来,在此基础上又有所发展,可分为刺面配和不刺面配。宋代设立配隶刑的原因主要分为经济、政治和社会三个层面,设立配隶刑,既可弥补实施折杖法后所带来的刑罚等级缺陷,又可以体现宋初统治者的仁人之心,宽贷死罪,借以缓和国内尖锐的阶级矛盾。

配隶刑的适用条件主要针对杖以上情重、作死特贷和罪情尤重之人,其适用对象囊括了政治犯罪、经济犯罪、普通刑事犯罪和特殊适用对象等多种不同性质的犯罪且打击层面随着配法的日益繁密而不断扩大。配隶刑的主要内容包括决杖、黥面和配三个方面。

决杖包括了脊杖和臀杖,黥面分为刺与不刺,配又可以分为配流、配役与配军。配隶刑在执行时要遵循多项规定,且配隶场所五花八门,主要有配海岛、配牢城营、配本城营、配衙前、配管营监务几诸司务。其执行首先需得到有关部门的审批,然后在对犯人执行决杖和黥面之刑,待犯人决杖二十日后,由官府派人押往各地服役。

配隶刑实施初期是不定期刑,只有遇到皇帝恩赦时才能对犯人进行拣选移放,否则配隶人将服役终身。且非所有人都能的到皇帝的恩赦,只有那些年老多病、事亲养老、元犯情轻、特旨停放之人才能有机会遇赦拣放。而根据犯罪人的自身条件和旨意内容不同,恩赦的方式又可分为量移、降配、拣选的放归四类。

随着配隶刑的适用范围不断扩大,配隶之刑早已失去了其原本宽贷死罪的本意,而成为官吏们枉法狂滥的用刑工具。伴随着配隶刑的弊端日益显现,朝廷内外对其进行改革的呼声日益高涨,宋代统治者也从以下几方面对配隶刑进行了改革。

首先,从配隶刑自身入手,对配法进行删定,且别立居役之法,对配隶刑确定不同刑期;其次,尝试恢复肉刑,借以弥补配隶刑等生刑无法有效遏制犯罪的软肋;最后,还设置了圜土之刑,将犯人统一起来进行管理,使其“昼则逸作,夜则居之”。

但是,所采取的这些措施都收效甚微,且大多数改革都不免于流产,而配隶刑的弊端依然困扰着当局。

作为有宋一代的王法,其影响并不仅限于有宋一朝,对后世法制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元代的刺配刑、出军刑,明清两代的刺字刑、充军刑,无不脱胎于宋代的配隶刑,且作为当世之常法,时常行用。

从客观上来说,配隶法的初行是有着积极意义的,既体现出统治者的恤刑之心,宽宥百姓之意,也威慑了犯罪,而且,配隶人还能为社会创造经济价值,增强了国家的国防力量。

但是在这样人治大于法治的时代,再好的政策也不免被贪官污吏钻了空子。配隶刑的滥用导致了轻罪重罚,配隶犯的大量存在给国家财政增加了极大的负担。配隶犯往往被官吏欺凌,为官吏私人进行义务劳动,由此,导致了大量的配隶人私逃,成为社会动乱的重要因素。

李瑾被判流徙一年,其实也就是配刑中的配役,被发配到外地为官府进行无偿劳动,也就是进行劳动改造。如果是配军的话,那句要被在面上刺字了。实际上如果严格按照律法,如果李瑾真的存在犯罪行为的话,就算不在面上刺字,至少也是要在耳朵后或者手臂上刺字的。所以说,开封府尹虽然迫于太尉府高俅的压力,坐实了李瑾的罪名,但是在判决上还是听了孙定的话,进行了轻判的。

有宋一代,为什么军队战斗力及其低下,固然与统治者重文轻武的政策有关,另一方面就是军队的来源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禁军虽然是招募的,但是却多是发生天灾人祸之后,朝廷到当地招募的流民,而厢军的来源,很大一部分就是刺配罪犯了,大宋武人的偶像狄青,也是为了替兄长顶罪刺配后进入军队的。何况统军者还要吃空饷,喝兵血。这样由流民、罪犯组成的军队,加上贪婪的领导者,由此军队的战斗力也就可以想见了。

说回李瑾,差拨说管营公子要在快活林修什么酒楼,所以从牢城营中拉了人去做工,让李瑾去当一个小头目,这就是显然的公器私用了。一个小小的管营都敢如此名目张胆地谋私利,由此可见,此时的吏治已经败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了。

李瑾这几日在牢里已经呆够了,自然答应下来。差拨带着李瑾走到一个院子里,里面有五六十人,与李瑾一般打扮,显然就是选出来的做工的人。差拨从中找了十个人出来,对李瑾说道:“这十人以后就归你管了。”又指着李瑾对那十个犯人说道:“以后你们就由他管了。”说完就背着手走了。

李瑾应下这件差使纯粹是在牢城营待得烦了,想出去透透风,也没有太大的心思管着十个人,说道:“明日还是在这集合,外出做工,不可迟来。”说完,也溜达着回了自己的监房。

第十章 快活林

第二天,李瑾带着自己手下的十个人,加入那五六十人的队伍,随着一个管事模样的老头沿着官道往牢城营东面行去。走了半个时辰,众人走到一处市井。

那地方就在官道旁,一座柳树林子,中间一大片空地,有百十处客店,二三十处赌坊、兑坊。只见人来人往,南来北往,牵马拉车的客商,提刀拿棒的江湖豪客,牵猴打锣的杂技人,使枪弄棒的卖药人,呼呼喝喝,好不热闹,真真是好一座快活林。

快活林地处要冲,山东、河北两地的客商都来此地做买卖,聚集了极大的人气。这样的人气旺盛的地方,自然是做生意的不二选择,难怪那所谓的管营公子会选在这建酒楼。其父既然是牢城营的管营,自然不缺劳动力,起一家酒楼不费什么本钱,加上又是一个地头蛇,本地官面上的关系自然早就打点好了,就算外地有人看上了这一份产业,巧取豪夺,牢城营中随时都能拉出一二百个亡命徒出来,那时即便是过江猛龙只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那老管事带着李瑾一众囚犯,走到了一个丁字路口,只见其间有三百来平方的空地,不过上面还有一些残垣断壁,还有乌漆墨黑的烧焦痕迹,此地处于集市中间,偏偏又只有这么一家酒楼被烧毁,只怕那管营公子得到此地的手段不怎么光明正大。李瑾一眼看出了此中的门道,心中暗自冷笑。

都说是破家县令,灭门刺史,此言非虚。但凡心中贪婪,手中又有点权力,哪个不是想尽一切办法巧取豪夺。

老管事将和李瑾一般被指为头目的五六个人聚集在一起,指着那一片废墟说道:“就是这里了,你们手脚快些,先将杂物清理干净,将能用的砖石材料留下来,再去那头将材料搬过来,这就是今天的任务了。”几人点头。

接下来就是按照吩咐开始劳作了,李瑾自然不会亲自动手了,先带着自己那十个人上前,随便说了一句,就让众人动手。李瑾则趁着那管事和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溜了。

李瑾当然不会是逃狱,要是想逃,出东京的时候他就逃了,还用等到今天?只是李瑾实在受够了牢城营里一成不变的日子,找机会给自己放放风。

已经见惯了后世城市的繁华景象,穿越之后更是在东京这个繁华到了极点的城市生活了好几年,快活林的热闹自然不会让李瑾有什么眼界大开的感觉,但李瑾还是为这些商人的智慧所折服。不能不说这些商人的目光毒辣,选了这么一个通衢之地开展集市。从人流量判断,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集市,每天的银钱流通至少在五千贯以上,能在此地有一家店铺的人只怕也不会只是什么小客商。

在中国的封建王朝历史上,有宋一代,可以说是最为开放的时代,这不仅体现在政治环境的宽松,更为明显的一点则是民间百姓的市井生活。人们常说强唐弱宋,从军事上来说,这一点无可辩驳,可一个国家不能只看它的军事实力,更重要的评判还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宋朝,不管是与它之前的王朝相比,还是与它之后的王朝相较,百姓的生活都是最为幸福的一个朝代。不说五代十国这样的战乱时代,即便是与唐朝这样的强盛王朝相比也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人口户数是衡量国家富强的一个重要方面。苏东坡曾说:“古者以民之多寡,为国之贫富。”南宋文学家朱弁在《曲洧旧闻》中说:“汉文帝时,户口繁多,而隋开皇过之,元祐间(宋哲宗时期)又过于开皇。予亲见前辈言此事,古所不逮也。本朝地土狭于汉、隋,而户口如此,岂不为太平之极也!”司马光在《资治通鉴》,欧阳修、宋祁等人《新唐书》中都明确的说,唐朝最盛时人口数还不如汉朝盛时,由此得出结论唐朝之治不如汉朝。“唐之治不能过两汉”唐朝的还不如汉朝,那怎么和宋朝比呢?

宋真宗赵恒末年(1021),户数是867万户,1993万口(丁男)。宋仁宗赵祯末年(1063),增加到1246万户,2642万口(丁男)。宋仁宗统治国家人口增长了三百七十九万户,六百四十九万口男丁。而相比唐太宗、唐玄宗交出的答卷就是相对寒酸了。仁宗这增长的三百七十九万户就相当于唐太宗贞观时期的总户数。仁宗之盛可以想见。

贞观之治时期人口只有三百多万户,开元盛世最高也只有不足八百万(开元二十年全国民户数为780万户)。而“仁宗盛世”一千多万,包拯得出的结论“自三代以降,跨唐(贞观之治、开元盛世)越汉,未有若今(仁宗盛世)之盛者”相当客观。所以宋人自豪的宣称宋朝“太平之极也!”是有道理的。大文学家曾巩自豪地说:“生民以来,能济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那是千真万确的!

再说税收,北宋末理学家叶水心在《应诏条奏财总论》说:“祖宗盛时,收入之财,比于汉唐之盛时一再倍。”一再倍就是四倍。南宋史学家李心传在《建炎以来朝野杂记》“国初至绍熙天下税收数”中记载道:“国朝混一之初,天下岁入缗钱千六百余万。太宗皇帝以为极盛,两倍唐室矣。天禧(真宗年号)之末,所入又增至二千六百五十余万缗,嘉佑(仁宗年号)间又增至三千六百八十余万缗。”宋太宗时期一年国家税收货币岁入数已是唐朝最多货币岁入时的两倍了,到宋仁宗时已是的四倍以上了。

其实唐朝极盛时玄宗时最高的货币岁入只有二百万缗,而宋仁宗庆历年间最高时的货币收入达到四千四百万缗。两者相差多少倍呢?“仁宗盛治”时最高的商税是两千二百万缗。“仁宗盛治”只是的商税货币收入就是“开元盛世”的全部货币收入10倍以上。唐朝前期每年货币岁入之所以如此低,主要是商业不发达,没什么收入。大部分税收来自农业,以实物税赋为主。

以货币加实物粟、绢、绵、布等总数计:玄宗时天宝八年,唐政府把租、庸、调、地税、户税所有收入,数额加起来共五千二百三十万(贯、石、屯、疋等计量单位)。而这样一个数额《通典》作者唐朝的杜佑已经指明:“其时钱谷之司,唯务割剥,回残賸利,名目万端,府藏虽丰,闾阎困矣。”这个数字是不正常情况下“唯务割剥”取得的高额数字,这也是整个唐朝税收的最高数额。可以肯定“开元盛世”之时的税收远远小于五千二百三十万这个数目。而且这个数字不止是税,很大部分来自于庸、调。唐朝赋税真正的重头是庸调。所以这个数字水分太大。即使这样和“仁宗盛治”正常的税收数额货币加实物比也相差两倍,所以曾巩说:“宋兴,承五代之敝,六圣相继,与民休息,故生齿既庶,而财用有余。皇祐(仁宗年号)户一千九十万,垦田二百二十五万顷;天下岁入,皇祐、治平皆一亿万以上,岁费亦一亿万以上。……自古国家之富,未有及此也。”而“贞观之治”时期无论是税收还是户数等具体实际指标都是很少的,不值一提。可以断定无论怎么比“贞观之治”与“开元盛世”时国家税收数额加起来也不如“仁宗盛治”。

北宋时期实行的是“藏富于州县,培护本根”的政策。宋仁宗统治过于宽仁,造成许多地方上供朝廷的钱财、粮食等物亏欠太多,这是当时的弊病。所以后来进行改革,按照五条原则考核地方官员,即户口的增减,田地荒芜程度和垦辟情况,茶盐酒税是否比原来的数目有所增加,上供、和粜(tiao,音同跳,意为卖粮食)、和买是否与历年数目一致;呈报朝廷的文件必须齐备等。

北宋朝尤其是仁宗统治期间税是相当轻的。时人崔伯易在《感山赋》中曾说:“以皇祐(仁宗)之版书,较景德(真宗)之图录,虽增田三十四万馀顷,反减赋七十一万馀斛。”就是说宋仁宗时期的田地开垦程度较宋真宗时期比大大增加了,而田税收的却减少了。北宋尤其是仁宗统治时期,隐田漏税的现象十分严重与普遍。

宋仁宗时期庞大的国家财富来自于商税,除农村、农业、农民外,更来自于城市、商业、商人。宋太宗时宋朝一年的商税收入约四百万贯。真宗景德年间,商税也不过四百五十万贯,而仁宗庆历时,商税增加竟猛增到两千二百多万贯。可见仁宗统治期间商业的巨大发展与繁荣程度。正是在仁宗以后,宋朝已经摆脱农业社会进入商业社会。所以美国学者们费正清、赖肖尔、克瑞格在《东亚:传统与变迁》中感慨:“事实上从宋朝开始,农业的经济价值已日益变得无足轻重。”

虽然政治环境的宽松造就了不少贪官污吏,但这是历朝历代都不能避免的事。加上此时在位的徽宗皇帝做起皇帝来很不着调,一味贪图享乐,又在南方征收花石纲,造成了后来的方腊起义,但还是得承认,相较于前代,普罗大众的生活水平是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的。

就以快活林这样一个小小的集镇来说,它的繁华程度已经不下于后世的乡镇,甚至可以说是犹有过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自然与统治阶级的领导有很大的关系。

宋以前,隋唐的都城都是划分了坊市的,其它的城镇也不例外,夜晚还要实行宵禁,这样一来固然便于统治和管理。但是却绝不利于民间的商业发展,普通百姓只能种地刨食,而商户的地位又极其低下,国家的收入来自于劳苦大众的赋税。但是自仁宗以后,宋代的国家收入,很大一部分则是来自于商税,也就是这一时期开始,社会开始由农业社会向商业社会转变。

像快活林这样的商业集市,整个大宋不知凡几,即便是在都城东京,城外也有相当多的商户。

李瑾不禁为这样一个国家,这样一个时代感到由衷的赞叹。但越是这样,他就更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担忧,也对此时的统治阶层感到极度的不满。

第十一章 金眼彪施恩

李瑾找了一家成衣店,换了一身衣服,在市集上逛着,一来是自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一直没有出过东京,虽然因为受到陷害出了东京,一路穿州过府来到孟州,但却一直没有认真感受过这些地方的生活和人民风物;二来,既然与林冲、鲁智深这样的好汉子相交莫逆,以后免不了要上梁山,做出一番事业出来,那时就不可能是小打小闹。一句话说得好,“丈夫生不当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现在自然要多听多看,以后才能有准备。

正在逛着呢,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打砸声,间或夹杂着两声怒骂或是哀求。李瑾快步走到事发地,见到几个使枪耍棒的卖药人被打翻在地,又有几个杂耍艺人被赶到一旁,行头被甩了一地,那些人看到自己的吃饭家伙被毁坏,自然是怒不可遏,想要上前理论,却被一二十个拿着哨棒的人看住了,但凡想上前的,劈头盖脑就是一阵乱打,不由痛呼出声。

边上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被三四十个人簇拥着,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显然这都是一伙人。等到那些家伙事儿都被砸的差不多了,那些人才停了手,走到那富家公子的身边。

李瑾仔细一看,面露古怪,除了那一个富家公子,这一伙人面上都有两行金印,显然是范了重罪的囚徒。李瑾仔细打量那个富家公子,只见他五尺五六身材,二十二三年纪,白净面皮,三柳髭须,额头上缚着青色手帕,身上穿着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一种长方形的布袋,中间开口,两端可盛钱物,系在衣外作腰巾,亦可肩负或手提)络着手。

正看着呢,那五六十个囚徒中有人开口了,他大声说道:“尔等听好了,这位乃是我家管营公子。”说着对那富家公子拱了拱手,又接着说道,“今后,但凡是要到这快活林来讨吃食的,不管你是耍枪卖药的,还是耍弄猴戏的,又或是行院计女,都要先来拜会我家小管营,得了我家小管营许可,才可在此地作营生,不然,后果你们自然会知道。若有不服的自可来试试某家的手段。”

这就是明显的横行霸道,收取好处的手段了。占着快活林这样的宝地,手上有五六十个亡命之徒,外来的又是冲州撞府,好似无根之萍的手艺人,哪个敢不听他的,这样一来,一个月只怕收保护费也能有五六百两银子。

这所谓的管营公子只怕就是金眼彪施恩了。

谚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也。予闻猎人云,凡虎将三子渡水,虑先往则子为彪所食,则必先负彪以往彼岸;既而挈一子次至,则复挈彪还;还则又挈一子往焉。最后始挈以去。盖极意关防,惟恐食其子也。

大意就是说彪的性格很彪悍,会吃自己的同胞。老虎带着三个孩子过河,必定先把彪背到对岸,然后带第二个过去,同时在把彪提回去,然后带第三个老虎到对岸,最后才把彪带过去。

能混到金眼彪这样的诨号,施恩的为人也就可见一斑了。

事实上这样仗势欺人,欺行霸市的人并不少,就李瑾所知,水浒中所谓的一百单八条好汉,除了施恩,那揭阳镇的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兄弟俩也是这样的货色。

再说那老管营,原本轨迹中,武松被刺配到此,父子二人想让武松帮自己将酒店从蒋门神手中夺回来,却对武松说什么做这买卖不是因为贪财好利,实是壮观孟州,增添豪杰气象。

父子二人这般做派实在是令人发笑。想来武松武二郎也是因为受了父子二人的恩惠,才答应这一桩事,好还二人的人情。

那群外来人哪里敢有二话,一个个忙不迭的答应了。李瑾看得无趣,转身走了。现在施恩来了,自然要到自家酒店去看看,李瑾也就不再逛了,找了个僻静地方,换上自己的囚服,回到那工地,不着痕迹的混入了劳作的人群中。

果然,不一会儿,施恩就带着那五六十个亡命囚徒来了,一行人拿枪带棒,好不威风。那老管事赶紧迎上去,对着施恩说道:“小管营怎么来了?这里自有小的料理。”

“我就是顺便来看看,你将头目招来,我有事交代。”施恩说道。

那管事自然没有异议,将与李瑾一般的六个头目招呼到施恩身前,说道:“请小管营吩咐。”

施恩能招揽这么多亡命之徒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有一个管营父亲,虽然这一点很重要,他这人从小耳濡目染,在牢城营这样的地方长大,自然知道怎样笼络人心,好让牢城营中的罪囚都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众位既然是为我施恩做事,定然不会亏待诸位,各位回去对手下的兄弟说,请大家尽心些,早日将我这酒楼建起来,以后在营中有什么事,大可找我来解决,力所能及之处,施恩必不推辞。”说罢,还拱了拱手。

自己的小命都在人家手上握着,这几个头目哪敢拿捏,赶紧躬身拱手说全听小管营吩咐,一定尽心竭力云云。也就是李瑾,只是对着施恩拱了拱手,没说什么奉承话。

施恩看着身材长大,丰神如玉,腰板挺直的李瑾到是来了兴趣,对李瑾说道:“你是何人?看你这般体表怕不是一般人吧?”

“李瑾见过小管营,中人之姿,不敢当小管营谬赞。”李瑾依旧是这么不卑不亢。

那老管事凑上前,在施恩耳边说道:“这人是差拨介绍来的,也不知是使银子还是靠人情与差拨搭上的关系。”听老管事这么一说,施恩不再多言。差拨虽然是在管营手下做事,但是管营也要照顾他几分情面,李瑾既然是差拨介绍的人,施恩自然不会无故找李瑾的麻烦。

“好,有各位的保证在,我也就放心了,各位回去做事吧。”说完,挥挥手让一众人等走了。等人都走了,施恩还在盯着李瑾高大的身影影。

边上一个有眼色的心腹囚徒见了,以为是李瑾的态度伤了小管营的面子,要找他的麻烦,说道:“小管营,要不要找几个兄弟教训教训他?”

“不用,既然是差拨照顾的人,也就由着他吧。只是看这人的样貌、做派,怕不是等闲之辈!这样,你去找人查查他的来路,不过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动手,说不得我还能收他为己用呢。”

“小人理会得,回营后亲自去办,几日后自有消息来报。”

“嗯。用心些,不要让他察觉了。”

“是!”

李瑾不知道自己已经给施恩留下了深刻印象,也不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或是好处。不过即便是知道了,李瑾也不惧他,自己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从东京来到孟州本来只是因为李瑾不想连累无辜的人,要是真让施恩惹急了,来个杀人越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想来一个小小的孟州牢城营也拦不住自己,不然也不会找不出一个整不过蒋门神的人。

第十二章 招揽

李瑾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包工头生活,每日晨起,带着自己手下的十个人和大部队集合,在那个老管事的带领下赶到快活林,开始一天的劳动,傍晚时分再次集合回牢城营。

要说施恩也确实是懂得如何收拢人心,对这帮做工的人小恩小惠不断,也不用别的,管每顿的饭食,不管怎样,都比牢城营里吃得好,隔三差五的再有点酒肉,这帮汉子就开始念叨起施恩的好处来,干起活来自然卖力。

李瑾依旧是老样子,有人看着就装模作样地干两下,没人注意的时候,要么就是找个地方歇着,要么就换下囚服,到市集上逛逛。那管事应该是的得了施恩的吩咐,对李瑾的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每天出牢城营和回营的时候李瑾还在就好。

就这么过了五六天,这天中午,一众人等正在吃饭,李瑾也混在人群中。这时,老管事来到李瑾身边,拍了拍李瑾的肩膀,说道:“李瑾啊,你运气来了,我家小管营有请,随我走一趟吧。”说罢,转身先行领路。

李瑾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默默的跟在管事身后,往一家酒楼而去。浑然不在意周围那些人,尤其是那几个小头目看着自己的或是羡慕,或是嫉恨的眼光。这就是一个人的见识养成的气度了,李瑾能做到不为外物所动,但这些黔首却会莫名地对李瑾产生羡慕、嫉恨的复杂感情,即便李瑾没有丝毫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仅仅是因为一个小小管营公子要见他而已。

跟着那个管事,李瑾走进了一家酒楼,管事的脚步毫不停留,走进了一个雅间,李瑾也不迟疑,跟着走了进去。

或许是已经完成了示威的阶段,今日小管营身后跟着的囚徒到是少了很多,也就是五六个人随身伺候而已,不像那天那么大的威风。

施恩也不托大,看见李瑾进来,站起身来说道:“哎呀,李瑾兄弟,劳烦你为我这小小的酒楼费心了。快请坐,快请坐。”明明李瑾只是一个干吃饭不做事的小头目,到了他口中却成了似乎没有李瑾,他那个酒楼就建不起来的样子。

“一介罪囚,不敢当小管营兄弟之称。全凭小管营看顾,给罪囚一口饭吃。”李瑾拱手说道,却没有坐下。

“当得,当得。兄弟非同一般人等,虽遭此一时之厄,日后自会时来运转。”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施恩当真是一个好脾气。

“多谢小管营抬爱。”李瑾实在不愿与他在称呼这种小事上纠缠。

“光顾着与兄弟叙话了,赶紧坐。”说着,施恩拉着李瑾的手,两人并肩坐下。

能被施恩带在身边随身伺候的自然都是有眼色的人,看见两人坐下了,自然有人出了雅间去招呼店家上菜。不一刻,酒菜就流水价一般被端上来。

施恩亲自把盏,给李瑾和自己倒上酒,端起酒杯说道:“前些时日事忙,来不及与兄弟久叙,今日得空,特意请兄弟前来一叙。”

“小管营客气了,微末之人,不敢劳小管营记挂。”李瑾把酒杯端起,说道。

“唉,今日就是兄弟叙情,没有什么小管营。”

“罪囚不敢僭越。”

李瑾一再让施恩碰钉子,不说施恩是装出来的,即便是真的,他再好的涵养面子上也挂不住。将酒杯重重放下,酒水都溅了出来。

边上一个囚徒指着李瑾喝道:“李瑾,小管营如此厚待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李瑾也不理会这样与人做狗的人的吠叫,只对施恩说道:“李瑾是个直言直语的人,小管营有什么吩咐尽可直说,能做到的,李瑾自不会推辞。”

施恩摆手让那囚徒退下,对李瑾说道:“好,既然你快人快语,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听说你原来在东京城里是开酒楼的,我这酒家就要开起来了,但是还缺一个管事的。既然你年纪轻轻就能在东京那样的天子脚下开上一家酒楼,想来是个有真本事的,你来给我打理酒楼的生意如何?”

李瑾之所以对施恩是这样的态度,自然是不想与他扯上什么关系,此刻听了他的话,拒绝道:“谢小管营抬爱,只是李瑾本事低微,如今又是戴罪之身,怕是会误了小管营的事,还是请小管营另请高明吧。多谢小管营今日招待,李瑾告辞。”说罢,李瑾起身就走。

施恩没发话,那些囚徒哪会让李瑾走,当即就有两个人挥拳朝着李瑾冲来,李瑾一脚一个踹翻,两人当即扑倒在地,爬不起来。剩下几人还想上前,施恩喝止:“罢了,既然李瑾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你走吧。”

“小管营!”那几个囚徒不肯善罢甘休。

“怎么?我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是。”几人只好退开。

“多谢小管营体谅!”说完这句话,李瑾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哼!不识好歹的贱囚!”看着李瑾走了,施恩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气,一掌拍在桌上,顿时杯盘散乱,酒水汤汁撒了一桌。

一个囚徒上前扶着施恩坐下,说道:“小管营不必动气,只要他还在这牢城营中一天,怎么整治他不还是您一句话的事吗?要不要我们找几个兄弟把他给……”说着,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那样岂不是他便宜了他。我要让他知道,在这孟州牢城营中到底是谁说了算。”施恩一挥手,否决了囚徒的提议,接着问道:“查清楚他是怎么与差拨搭上的关系了吗?”

“查清楚了,正要向小管营禀报。”另一个囚徒凑上来说道,“那李瑾出手大方,新来点视那天,给了差拨五十两银子,搭上了差拨的关系,免去了一百杀威棒。在营中出手也阔绰,上上下下都有打点,拢共出手了怕不止二百贯的钱财!”

“哦,这么说来还是一个肥羊了,那就更不能便宜他了。我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乖乖把银子奉上。至于以后嘛,他是死是活就要看我的心情了。”施恩捋着颌下髭髯,阴笑着说道,“这样,你们今日回营后去找王三,他是差拨的心腹,先与差拨通个气,既然李瑾是用银子与他搭上的关系,他也已经得到了好处,想来不会因为这一个贱囚与我翻脸。然后……如此这般,你们可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小管营就瞧好吧,过不了几日,他李瑾就会来求小管营了。那时要捏扁搓圆就全凭您的意思了。”

“好了,你们去办吧!”

“是。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第十三章 大闹牢城营

自从这天拒绝了施恩的招揽,李瑾就感到牢城营中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往日里一个个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军汉见了李瑾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更有心性凉薄的见了李瑾就恶语相向。自己住的单人牢房也被人借口牢城营中牢房不够用,挤进了五六个脸上刺着金印的汉子,一个个眼中凶光毕露,显然就是积年的惯犯,做的还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这些汉子时常找借口找李瑾的麻烦,李瑾也不客气,将他们好好教训了一顿。过了几日,牢房里的人又换了,依旧重蹈了上一批人的覆辙,如是二三次,终于没囚犯敢来找李瑾的麻烦了。

这自然是施恩打了招呼了,虽说从李瑾这得到了好处,但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好处,得罪了小管营不是,不然就要丢掉自己的饭碗了,到时候又到哪里去找这样油水丰厚的差事去。

李瑾也不在意,只是找了个机会在集市上买了一把解首刀,也就是一把一尺长的短刀,又将自己的钱财和衣物在快活林一个偏僻地方埋了,免得被人拿了去。然后依就是原来的样子过着自己的生活,只不过随时都将刀带在身上。每天也不再随便去逛,每天白天都待在工地上,直到工地完工的那一天。

头一天施恩的酒楼就已经完工了,差拨还没有给李瑾安排新的差使,所以今日李瑾起得比往日迟一些。刚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就有一个军汉来找李瑾,说是管营相公正在点视厅等着他。李瑾知道肉戏来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着那军汉往点视厅行来。

到了点视厅,情形与李瑾初来那天管营点视的情形如出一辙。厅上两边各有八九个军汉站立,管营坐在大堂之上。不同的是,今日差拨不在场,管营身边站立的不是施恩又是谁。

李瑾进点视厅的时候,施恩和管营父子俩正小声地说着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施恩不时眼露凶光地朝着门口看来。等李瑾进了点视厅,两人才停止说话,施恩也收敛起自己的目光。

将李瑾带来的军汉抱拳说道:“管营大人,人犯李瑾带到。”说完,退到一边。

“犯人李瑾,你初来牢城营时,我念在你身患疾病,暂免你一百杀威棒。但法不可废,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想来你应该已经病愈了,现将一百杀威棒补上。再有,听说这一个月你时常起伏同监的其他犯人,加大五十棒。左右,行刑!”管营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是这一百五十棒打下来,李瑾只怕不死也只剩一口气在了。

“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这条无耻的老狗!笑你这对无耻的狗父子!”说罢,李瑾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飞身而上,两步抢到施恩身前,从怀中抽出解首刀,一刀刺进施恩的胸口,随即拔出,转身就走。这一番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直到暗红色鲜血从施恩胸口喷涌而出,一众人等才反应过来。等众人反应过来,李瑾已经跑到了点视厅门口。

李瑾一出点视厅,正好遇上了从门口路过的差拨,他被李瑾手上染血的尖刀吓坏了,呆立当场。他发呆,李瑾可不会发呆,一把将他抓住,随即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这时,点视厅里的一众人等才反应过来,赶紧抢出来,想抓住李瑾,此时李瑾已经将差拨劫持住了,众人一时之间首鼠两端,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附近的人听到动静,都赶到点视厅前,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将李瑾团团围住了,却没人敢上前。再看李瑾,虽然处于重重包围之中,面上却毫无惧色。“李瑾,你逃不掉的,快将差拨大人放下。”有人色厉内荏的呵斥道。

“既然逃不掉,那某就再多杀两个人为我陪葬。”说是这么说,李瑾却没有丝毫要对差拨动手的意思,而是接着道,“快给某家让一条路出来,不然,某家不介意刀下再添一条狗命。”

这时差拨也反应过来了,一听李瑾的话,亡魂大冒,赶紧说道:“快让开,快让开。”

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众军汉哪敢不听,赶紧让了一条路出来。李瑾挟持着差拨,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边走边看,一看到有人有动手的意思,手上的刀就用力一分,差拨疼得叫出声来,众人又不敢再打主意。

走出牢城营,李瑾退到牌额下,对差拨狠声说道:“让你的人退到营里去。”差拨已经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那敢不听,赶紧照办。跟出来的军汉们只好一步一步退进了牢城营的大门。李瑾又拉着差拨走了五六十步,差拨以为自己安全了,说道:“李瑾,我与你无冤无仇,都是管营父子要害你,与我无关啊!如今你已经出了牢城营,就把我放了吧。”

李瑾一声冷笑,说道:“放了?你想得倒好!”说罢,手中解首刀一用力,割断了差拨的咽喉,随即夺路狂奔。

牢城营中一众人等眼看着差拨捂着自己的咽喉倒下,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又惊又怒,当即有人朝着李瑾狂奔的背影射箭,其余人冲出牢城营追赶。

牢城营中的军汉都疏于训练,只知敲诈勒索,哪里射得中李瑾,追赶就更追不上了。眼看着李瑾跑得没影了,没奈何只好转身收敛了差拨死不瞑目的尸身,回了牢城营禀报老管营。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管营哪里顾得上他,还是有人提醒,管营才想起派人到州衙报告这一系列事情。

孟州知州正在开堂坐衙,听了此事,大惊失色。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牢城营中连杀两人,然后从容离去。杀的还不是罪犯或是普通军汉,一个是管营之子,另一个则是差拨。赶紧让当值押司发下海捕文书,通缉李瑾。

却说李瑾,杀了差拨之后全身而退,躲过一群军汉的追捕,进了一片林子里。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开,又赶到快活林,将自己埋下的银两,衣服都找出来,又找了一条小溪,将自己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换上衣服。好在此时已是五月,天气暖和,溪水也不算冷。换好了衣服,李瑾再次施施然进了快活林。

此时消息还没有传到快活林,李瑾换上了衣服,又有谁知道他是杀人越狱的悍匪。找一家酒店买了一些吃食,又买了火镰、火石等杂物,李瑾走到丁字路口施恩的那个酒店。施恩的酒店昨日才完工,本来决定今日开业的。如今嘛,自然是等施恩到地府再去开了。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李瑾翻身进入。此时店中就只有一个伙家在看着,其他的什么人也没有。李瑾也不伤害那伙家的性命,只是将他打晕了,找来绳索捆好,又用一块手巾将他的嘴堵住,自己上二楼找了个地方休息。

这就是灯下黑了,谁能想到李瑾杀人越狱之后不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反而就在“受害人”的酒楼藏了起来。

李瑾之所以还不走,一来是现在官府肯定追捕的急,只怕不好离开,二来是还想将那管营收拾了。那管营不是什么好人,李瑾又杀了他的儿子,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给李瑾带来什么麻烦,自然要将后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十四章 大火,再入牢城营

李瑾一直等到了晚上,天色完全黑了才再次翻窗从酒楼里出来。这一整天,李瑾一直待在酒楼里养精蓄锐,饿了就吃一点买的吃食,渴了就喝一点酒水。此时的酒还是酿造酒,度数低得很,李瑾一直是拿来当啤酒喝的,也不虞会喝醉。

今夜的月色都被乌云遮住了,只有点点星光,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李瑾将自己的囚服引燃,随即扔进了酒楼内,酒楼都是木质的,很快就燃烧起来了,为了不连累周边的商户,等火燃起来了,李瑾大呼两声:“走水了!走水了!”随即带着自己的东西遁走了。周边的人听到了,赶紧出来看,随即开始救火,可是哪里来得及,不一会儿,酒楼就被全部点燃了。好在众人发现及时,今夜又无风,周边的建筑都没有被波及到。

李瑾遁走之后,往西而行,正是朝着牢城营的方向赶去。花了小半个时辰,赶到了牢城营。为了防止囚犯逃跑,牢城营的大门紧闭着,还有军汉在巡逻。但是又哪里拦得住李瑾,找了个偏僻地方,助跑两步,再一伸手,李瑾轻松翻进了这个看似防守严密的监狱。

一路专拣偏僻无人的黑暗地方行走,李瑾没有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有的夜盲症,借着熹微的星光,也没有弄出声响来。摸到了管营居住的地方,此时管营的房中灯火通明,想来是还没有睡。也是,自己唯一的亲儿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杀了,血还喷溅到了自己身上,那还有心情睡觉。

李瑾进了房里,大厅里有一口棺材,盛敛着施恩的尸身,管营正坐在旁边抹泪,边上只有一个人伺候着,正是之前监管李瑾等人的那个老管事。李瑾进了厅里,先将那管事打晕了,轻轻放下,没引起管营的注意。管营正在对着施恩的尸首说话,或者说是自言自语:“儿啊,你放心去吧,为父一定抓住那狗贼,剥心挖腑祭奠你。”

“老狗,你说的是我吗?”李瑾转到他身前,随即捂住了他的嘴,避免他叫出声,引来其他人。“既然你那么思念你儿子,那就去黄泉路上陪他吧。你父子二人指不定还能在同一个地狱里受刑呢。”说罢,李瑾将手中短刀攮进了管营的胸口。看着他断了气,这才走出房间,沿着来时的路翻出牢城营。

第二天,那老管事醒来,看见的就是自己的管营相公扑倒在棺材上,身下的地上是已经凝结的血液。“来人,快来人啊!”他大叫着跑了出去。

李瑾离开牢城营,随即连夜离开孟州。李瑾心中挂念着林冲等人,自然是要回东京去的,只是李瑾担心孟州府衙猜到他要去的方向,在去东京的必经之路上大肆搜捕,所以李瑾先不着急朝东京去,而是先往东北方向走,准备兜个圈子再回东京。

李瑾借着星光连夜赶路,埋头往东北疾行。赶了三四个时辰的路,眼看着到了三更时分,此时乌云更浓,将那点滴星光都遮住了,说话间只怕就有倾盆大雨要下来了。

李瑾脚程快,虽然夜间光线不明,但还是走了五六十里路。眼看着就要下雨了,虽说自己身体强健,不怕遭了风寒,但李瑾可不想被雨淋得一身湿透,那感觉可着实不太爽利。眼看着眼前有一座高岭,李瑾一步步往岭上走来,希望能找个山洞或是猎户进山打猎歇脚用的草棚。

上得岭来,转过一片林子,眼前竟出现了一座坟庵,约有十数间草房,只是看上去有些破败,庵外已是杂草丛生。

所谓坟庵就是设于墓地的庙庵,李瑾走到近前,再往庵后一看,果然见到了一片坟地,零零总总有六七十座土坟。虽然是深更半夜,但是李瑾也不害怕,双手合十对着那一片坟地拜了一拜,随即推开腐朽的柴门,进了庵内。找了一间相对完好些的草房,李瑾就走了进去。

在庵外拔了些干草,又从草房里找了几条桌椅板凳,用随身带着的火石,火镰点了一个火堆。也不在意地上的灰尘,随便找了些干草垫上,就席地坐下。

先是潜入牢城营,杀老管营,又赶了半夜的路,李瑾的肚子早就有些饿了,随即将包裹中的吃食拿出来,在火上热了热,就着半壶残酒吃了起来。

正吃着呢,忽然间大雨就下了下来。黄豆大小的雨滴落下来,打在草房顶上。好在这间草房相对完好,也没有出现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情况。

“童儿,这里既有草庵,咱们就在这里避一避这大雨吧!”

李瑾正吃着呢,忽然听到庵外有人声传来,心中吃了一惊,不知道这样的雨夜,还有什么人回到这等破败的坟庵来。随即将手中的酒肉放下,将解首刀拿在手中,背在身后,暗自戒备。

没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人打着快要熄灭的火把走了进来,年纪大的道人打扮,年约三十,头戴高冠,三缕长髯,身着宽大道袍,身长六尺不到,腰间悬着两口长剑,想来平日里卖相不错,只是现在多少有些狼狈。那年纪小的却是一副俗家打扮,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虽然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贴着面皮,却仍旧不失清秀。

那两人没想到草庵中有人,进了房来,看到李瑾,都是一怔。不过李瑾却从那年纪小的少年眼中看到了一抹喜色。李瑾只以为是他因为有草庵可以避雨,倒是没有太在意。

“行路道人,不知此地有主人,为了避雨一时冒失了,还请勿怪。”那道人反应过来,将手中火把递给少年,稽首说道。

“无碍,我也是过路之人。庵中只此一间草房完好些,两位既要避雨,就请进来吧!”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李瑾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那道人的打扮虽然有些蹊跷,但是云游的道人,随身带着兵器防身也还说的过去。

“多谢,多谢。”两人随即进来。

两人的衣物都湿了,自然要生火烤干,只是这房中的桌椅都被李瑾劈开了,放在了自己身边。那道人随即对着李瑾说道:“不知这位官人可否施舍些木柴?”

“原本不是我的,自然人人用得,道长要用,来搬便是。”

“多谢!”说着,那道人对着少年一使眼色,那少年随即慢慢走过来搬柴火,只是李瑾竟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怨色。此时李瑾觉得这两人越发的怪异了,所以紧紧注视着两人的动作。

那少年到李瑾身边搬柴火,背对着那道人,竟对李瑾使了个眼色,还对着李瑾张嘴说了两个字,只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童儿,还不快些。”或许是觉得少年人的动作拖沓,那道人催促道。听了这话,少年人的身子竟然颤抖了一下,也不只是因为雨水打湿了身体所以觉得冷,还是害怕那道人。

第十五章 蜈蚣岭,王道人

心中越发疑惑,李瑾再次将手伸到背后,握住了腰间的解首刀。

李瑾故意开口试探道:“李瑾请教道长法号。”

“贫道俗家姓王。”

“王道长何苦在这风雨黑夜赶路?”

“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官人不也是夜行人吗?”

“我?我却是犯了重罪,不得不趁夜逃亡了!”李瑾笑着说道。

“这……官人说笑了。”那道人一怔,不知道李瑾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实话抑或是在试探自己?可哪个人犯了重罪不是三缄其口,生怕别人知道的?哪有像李瑾这般直接对着两个陌生人说出口的。

“道长不会也是因为官府追捕急切,才在这黑夜赶路的吧?”一听这话王道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李瑾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厉声喝道:“这位小兄弟只怕是你掳来的吧!”

那少年人听了李瑾此言,手中的柴火也掉在地上,跪地说道:“求官人救我!”

“妖道,你还有何话说?”

被李瑾识破了勾当,王道人也不再害怕,干脆大方承认了,阴笑着说道:“嘿嘿,既然你自己要找死,那道爷只好成全你了!”说着,拔出腰间双剑,挽了个剑花,就向李瑾冲来。

“来得好!”李瑾大笑道。说话间,动作却不慢,将那少年揽在身后,脚下一踢,火光四溅,燃烧得正旺的篝火朝着王道人的面门直扑而去。王道人赶紧抡起双剑,将柴火拨开。不过还是有细小的枝丫沾到了他的宽袍大袖上,好在他的衣物尽湿,才没有被引燃。

李瑾趁势欺身而上,手中解首刀朝着王道人的腰间而去。李瑾手中的解首刀不过一尺长,王道人手中的双剑却有三尺长。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虽说两人手中都是短兵,但武器上还是王道人占了优势。所以李瑾自然要趁着自己占了上风,贴着那道人搏斗。

王道人自然知道李瑾的打算,要往后退与李瑾拉开距离,李瑾岂会让他如意,脚下连动,紧追不放。一时之间,王道人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缠斗一阵,李瑾手中解首刀建功,将王道人腰间束带割断,剑鞘随之而落。那道人吃了一惊,冷汗直冒,双脚用力,往后跳出丈远。李瑾将地上的剑鞘捡起一把,拿在左手,随即再次抢攻。王道人心中惊惧,只是看李瑾不死不休的样子,只好奋起余勇,迎接李瑾手中短刀。

两人又斗了片刻,王道人趁着李瑾手中短刀被自己右手剑挡住,一时回护不及,将左手剑朝着李瑾脖颈削来。李瑾却一矮身退后两步,躲开了致命一击。

王道人好容易占了一式先手,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右手剑再次向李瑾直刺而来。李瑾侧身,左手剑鞘提起,好似长了眼一般迎上剑尖,王道人的右手剑正好入鞘。李瑾随即一拧手,王道人拿捏不住,右手剑被李瑾夺过手。李瑾随即跳开,把剑出鞘迎上了王道人的另一剑。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旁观的少年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瑾手中有了长剑,王道人更不是李瑾的对手,两个人双剑相交五六个回合,王道人手中另一把剑也被李瑾搅落,李瑾随即一剑划伤王道人的手腕,接着将剑横在王道人脖颈之上。

“妖道,还有何话说?”

“成王败寇而已!道爷这一生杀人无数,今日有此报应也是应该。动手吧!”那道人倒是嘴硬,不像张青那样骨头软。

“好一个硬气人!倒叫某家高看你一眼。”说着李瑾就要动手结束这妖道的性命。

那少年人突然开口道:“恩公,不知可否让小子动手,为家人报仇?”

“自无不可。”

得了李瑾的许可,少年人走上前来,捡起王道人的剑,说道:“妖道,今日我就杀你为我父母报仇!”说着一剑刺入王道人的肚皮,随即抽出,鲜血喷溅了他满头满脸。一剑还不解气,对着已经软倒在地的王道人又连着刺了十五六剑,还是李瑾看这妖道已经没了气息才让他停了手。

看着他满身鲜血,状若疯魔,李瑾实在看不过去,将他提到屋外,由着瓢泼大雨淋在他身上,洗去了满身血迹,也让他头脑清醒清醒。

“爹,娘,儿为你们报仇了!”呆立片刻,他突然大声说道。

“进来吧,将衣服烘干,免得受了风寒。”李瑾趁着他在屋外的这段时间,将篝火收拢起来,又将王道人的剑收了起来,收了王道人身上的财物,又将他的尸身扔出窗外,准备等明日雨停了再收拾。听到了少年的呼喊,知道他已经清醒了过来,将他叫了进来。

少年人一进来,走到李瑾身边,双膝跪地,说道:“多谢恩公救我性命,还为我报了大仇。”随即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李瑾将他拉起来,按到火边坐下,接着说道:“将你的衣服烘干,不然容易染上风寒。”

“多谢恩公。”

“你叫什么名字?那妖道又是什么来路?”李瑾对这少年问道。

“小人沈睿,原是怀州人,家里开了一家村店。十日前,那妖道路过我家,见财起意,将我父母杀了,又将我掳掠在身边服侍他。他此前犯了人命官司,官府搜捕得急,所以那妖道带着我连夜赶路。今晚在此遇见恩公,才得逃脱魔掌,还有机会为父母报仇雪恨。”说着,沈睿又起身跪下,要给李瑾行礼。

李瑾一把将他扶起来,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既已谢过,不必再多礼!”又将刚才从王道人身上搜出来的财物都放在沈睿手上,接着说道,“这妖道身上的财物尽数在此,你拿着回乡去吧。”

“恩公,如今世道,盗贼四起,小人年纪尚小,拿着这一包金银,只怕还走不回家就得身首两处了;再说,小人家中已无亲人,回乡之后又该怎么维持生计呢?”沈睿将金银放下,哭丧着脸说道。这倒是一个机灵的小子。

李瑾失笑道:“你这是赖上我了?”

“不敢,只是希望恩公能收下小人,虽然没有其他本事,做个端茶送水的小厮还是可以的。”

“我刚才对那妖道说我是个杀人在逃的重犯,你不怕吗?”

“不怕,看恩公的样子绝不像穷凶极恶之人,即便是杀人,杀的也该是该杀之人。”沈睿讨好道。

“你倒是伶牙俐齿!也罢,既然你无地可去,愿意留在我身边就留下吧。”

听了李瑾的话,沈睿大喜道:“多谢恩公!”

“既然要留在我身边,以后就得听我的吩咐,若是你要离去,我也绝不拦你。”

“我以后都听恩公的。”

“嗯,第一件事,以后不要叫我恩公了,我年纪也不比你大多少,你以后就叫我大哥吧。”

“这……”

“怎么?第一件事就办不到吗?”

“恩公,不,大哥!我能办到。”

“好。衣服烘干了就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是。”

第十六章 辗转,教导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趁着天还没亮,李瑾从草庵里找到锄头和铁铲,找了个偏僻地方,挖了个坑将王道人的尸身埋了。虽说是一个杀人放火的凶徒,但是既然已经偿命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不该再让他曝尸荒野。将王道人的尸身埋了,天色开始放明,李瑾抬眼观望这座高岭。

果然好座高岭,但见:高山峻岭,峭壁悬崖。石角棱层侵斗柄,树梢仿佛接云霄。烟岚堆里,时闻幽鸟闲啼;翡翠阴中,每听哀岩下惊张猎户。好似峨嵋山顶过,浑如大庾岭头行。

看到这险峻的高岭,又想起了妖道的名号和沈睿这少年,李瑾顿时明了自己身处何地了。想来这就是原著中武松血溅鸳鸯楼之后扮成头陀赶往青州二龙山时途径的蜈蚣岭了。王道人就是武松拿来祭刀的妖道了,沈睿这倒霉孩子也是被武松一刀砍了,连个名字都没报,就领了盒饭。

此时天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雨后的山间空气清新异常。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李瑾深吸一口气,随即吐出。连日来憋闷的心情终于开阔了不少。

李瑾原本并不想与施恩起冲突,只是施恩非要找李瑾的麻烦,李瑾也就只能将他送下地狱了。至于管营、差拨、王道人,原本就死有余辜,李瑾自从出东京一来胸中一直憋着一口气无处发,这些人正好撞到他的刀口上来,自然无有幸免之理。

为今之计,李瑾只有先返回东京,再图将来。如今已经是五月了,到了六月中旬,就是原本林冲被陷害刺配到沧州的时候,如今加入了自己这个未知因素,不知道事情会出怎样的变化,李瑾心中实在为这个仁厚的兄长担忧,所以要赶紧赶回东京。只是如今自己的官司发了,一路上只怕到处都是画影图形捉拿自己的公人,只有饶一个大圈再回东京了。只盼这一段时间不会出什么意外。

好在李瑾出东京的时候交代过鲁智深,当时闻焕章也在场,到了孟州之后又托王虎、程豹给鲁智深带了书信,有这两人照料林冲,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一番思索,红日已经完全跃出了山头,看时辰已经是辰时了,李瑾随即收拾心情,提上工具回转草庵。到了庵前,沈睿这小子已经起来了,正在庵前焦急地转圈。看到李瑾的身影,沈睿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欣喜地迎上来,接过李瑾手上的工具,说道:“大哥,你去哪了?”

“去将那妖道的尸首埋了,咱们今日就走,总不好将他的尸身留在人家的坟庵内。”李瑾解释了一句。想到他刚才着急的样子,接着说道:“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要带着你,又让你叫我大哥,除非是你自己要走,否则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嗯,我相信大哥。”听了李瑾的保证,这小子明显松了口气。

“好了,去收拾收拾,咱们吃点东西,马上赶路。”李瑾摸了摸沈睿的头。李瑾身长六尺三(一米九五),沈睿这小子才十四岁不到,身体还没长开,这一下倒是真像长兄在安慰幼弟。沈睿随即跑进了草庵,准备吃食去了。

吃过早饭,两人收拾了一下,下了蜈蚣岭。李瑾背着包裹,手中提着一把剑,沈睿也是同样的打扮。两人手中的剑,自然是王道人的双剑了。

王道人这一对宝剑倒是极为不错,在李瑾看来已经比自己从前用的剑好太多了,比广惠的雪花镔铁戒刀也差不到哪去。也是,在原著中,王道人可是仗着这一对宝剑和武松手中的戒刀斗了十几回合,最后是因为武艺不及武松才被斩去项上人头,李瑾手中正缺趁手的武器,自然笑纳了。

宋代虽然对武器有禁令,弓、箭、刀、短矛、盾牌五兵却不在禁止之列。所以水浒中好汉们行走江湖都带着朴刀或是腰刀。李瑾手中的剑虽然属于禁兵,但是此时法令废弛,对这方面的监管不是很到位,加上李瑾也不会进入城池,自然没有关系。

只是现在李瑾是被通缉的要犯,自然要先进行一番乔装打扮,不会像武侠小说里写得易容那么神奇,至少不能还是现在这幅打扮。两人下了蜈蚣岭,先是到了附近的集镇,找了一家成衣店,李瑾换了一身白色书生装,头上戴着白色束带;给沈睿也换了一身装扮,两人一出成衣店就成了佩剑远游的士子,和一个俊俏书童。

换了装扮,两人买了一些吃食,又买了一个书箱,将随身的东西放进去,由沈睿背着,两人随即出了集镇,继续往东北而行。

“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啊?”

“东京。”

“去东京不是应该往东走吗?为什么咱们要往东北走啊?”

李瑾有意要逗逗这小子,笑着说道:“因为你大哥我是个被通缉的要犯啊,所以咱们要绕路。”

“不会吧?大哥,我以为你昨天晚上是说笑的。”沈睿当真有些害怕。

“你看我要杀那道人的样子,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李瑾装作恶狠狠的样子。

毕竟还是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孩子,沈睿被李瑾“凶恶”的表情吓了一跳,弱弱的说道:“大哥,你、你别吓我。那道人还是我杀的呢!”

李瑾哈哈一笑,说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昨晚不是还说‘如果我杀人的话,杀的也是像那道人一般的坏人’吗?”

“大哥,我胆子小,你就不要吓我了好吧?”沈睿快被李瑾吓哭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李瑾看着沈睿头上开始冒汗,说道:“累了吧?把箱子给我吧。”少年人都有好强心,沈睿也不例外,摇头说道:“没关系,大哥。”

李瑾将书箱从沈睿背上拿下来,顺便给这个少年灌输鸡汤:“给我吧。有好强心不是坏事,但是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斤两。”一句话说得沈睿有些脸红。

“不要不好意思,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李瑾说得当然不是这一世,而是上一辈子。在李瑾的记忆深处,也有这样一个如父般的长兄,在自己不知轻重的年纪,将自己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这一辈子嘛?虽然穿越的时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心智却已经成熟得很了。

沈睿是个机灵人,自然知道李瑾这是在对自己尽心地教导,说道:“嗯。大哥,我知道了。”

“大哥,你能教我武艺吗?”

李瑾停下脚步,看着沈睿的眼睛,认真说道:“当然了。你要记住,我既然让你叫我大哥,我自然是把你当真正的亲兄弟看待的,除非有一天你自己主动要离开,否则在此之前我都会对你尽到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

“嗯,大哥。”沈睿话音里已经带着一丝哭腔,眼圈也开始发红。

“再教你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

“没,刚才是沙子进眼睛了。”

“嗯,咱们接着走吧。”

阳光下,一大一小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第十七章 汴口遇许贯忠

李瑾带着沈睿,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一路前行不止一日,来到汴口。汴口位于黄河北岸,是大运河第二段通济渠的起始点。

大运河共分四段。第一段是广通渠,引渭水从大兴城(长安)到潼关,长一百多公里。

通济渠也就是汴水,从大业元年开凿,从洛阳西苑引谷水、洛水到黄河,再从板渚(今荥阳县东北)引黄河水东南流,经成臬、中牟、开封、陈留、杞县、宁陵、商丘、夏邑、永城、宿县、灵壁,到盱眙北,达于淮河。

同年,隋炀帝又征发淮南民夫十多万人开通山阳渎,引长江水经扬子(今江苏仪征县)到山阳(今江苏淮安县)与淮水通,通济渠连同山阳渎,全长一千多公里,成为沟通黄河、淮河、长江的重要通道。

第三段是大业六年(公元610年)开的江南运河,从京口(今江苏镇江)南至余杭流入钱塘江,全长四百公里。第四段是大业四年(公元608年)开的永济渠,引沁水东北通涿郡(今北京)。可见,无论从规模、长度或从地理位置上讲、通济渠在整个大运河系统中都占有重要地位。

通济渠在唐朝以后称汴河。通济渠到元代才湮塞,《开封府志》卷五《汴河》:“隋大业元年,开通济渠,自板渚引河,历荥泽入汴,又自大梁之东,引汴水入泗,达于淮。渠广四十步,渠旁皆筑御道,树以柳,名曰隋堤,一曰汴堤。宋定都汴梁,汴水穿都中,有上水门、下水门,岁漕江、淮、浙、湖之粟六百万石达京师。常至决溢,设官司之。元至元二十七年(公元1290年),黄河决,始淤塞。旧府治南有汴梁故迹,即其地也。”

通济渠连接了黄河与淮河,贯通了西安到扬州,作为中华帝国最鼎盛时期的交通大动脉,“枢纽天下、临制四海,舳舻相会、赡给公私。”历经隋、唐、五代、宋、辽、西夏、金、元八个朝代,通航了720年。唐建都长安、洛阳,北宋建都东京(开封)都依靠这条运河运输江南的粮食和各种贡品。

《宋史.河渠志》载:“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吴下之财富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唐每年漕运粮食400万石至长安、洛阳,宋代每年运粮600万石至东京,是南北交通的大动脉。南宋与金对峙时,南北交通断绝,汴渠堙废。

汴渠取水于黄河,由于黄河流势经常发生变化,只能采用随势开挖引河以满足取水要求;在汛期要堵塞汴口,以免泛滥成灾。由于随水引入泥沙,汴渠内不能建闸堰工程,每年要组织大量劳动力疏浚。

为减少疏浚工程量,曾以锯牙、木岸等建筑物束窄河床,加大流速,冲刷泥沙。由于不能解决泥沙问题,北宋时汴渠已成为地上河,防洪问题突出。为此,经常加固堤防,还要建造泄洪斗门和设置滞洪区,组织维修专业队伍,完善防洪抢险的组织和物资准备,健全管理制度。

元丰二年(1079)开清汴工程,堵塞了黄河汴口,在洛河入黄处建拦洛坝,引水沿新开引水渠入汴渠,以含沙量较小的洛河作为汴渠水源,并对补充水源、防洪、与黄河的通航和河道整治采取了相应的工程措施,使汴渠的航运条件产生根本性的改变,可惜只用了较短的时间就废弃了。

虽然因为黄河的泥沙入汴河,汴河河床逐渐抬高,成为了一条地上河,但是因为在漕运之中的重要作用,一直不能被舍弃,朝廷只能一直花费大力加以疏浚。

因为时代的发展,航运因为种种优势成为大宗货物运输和百姓出行的首选。汴口作为一个重要的中转站,也极为繁华。

李瑾和沈睿前进的方向其实不完全是东北方向,只是向东略偏北一点,大致是沿着黄河北岸前行,这是李瑾选定好的路线,准备到了汴口乘船直接到东京,这样能省去很大的麻烦。

走了五天,李瑾和沈睿才走到汴口,到了汴口,李瑾也为这个黄河港口的繁华略感震惊,沈睿更是嘴都快合不拢了。只见码头停满了降下了帆的船,既有货船,也有专门载客的客船。不时有船张满了帆,驶出港口,船上也有浆伸出,拍打在黄河之上,激起浑浊的水花。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两人进了汴口,准备找一家客店歇下。

找了一家环境看起来还不错的客店,李瑾带着沈睿走进店里,此时正是饭点,店里用饭的人颇多,店里只剩下一张桌子没人坐,不过看样子客人也才离开,伙计正在收拾。

李瑾带着沈睿走过去坐下,伙计热情地招呼:“二位客官,要些什么?”

李瑾边将东西放下,边说道:“上两个拿手的菜,再来些馒头。”

“好勒,您稍等。”

“小二哥,麻烦再给我们开一间房,今日我们就在此住下了。”

“没问题。”

正等着饭菜上来,店里又进来了一对主仆,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着青色武士服的青年,头缠青色束带,身长六尺,二十四五年纪,长相俊朗,小麦色皮肤,随身带着一把腰刀,身板挺直,显得精气神十足;走在后面的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上背着包裹,想来应该是那青年人的小厮。

看着这对主仆进来,伙计迎上去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座满了。”

青年拱手道:“小二哥,可否相烦找一副座头,实在是其他客店也满了。”

“这……”伙计颇有些为难,转头一看,只有李瑾这张桌子还有空位,只好走过来对李瑾说道:“这位官人,不知可否与那两位客官挤一挤,拼一张桌子。”

李瑾看向那主仆二人,见那青年长相俊朗,身形挺拔,小厮也是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看起来倒是让人心生好感,加上出门在外,与人为善也是应该的,点头同意了。

“多谢客官体谅。”伙计说完,将那主仆二人引到了李瑾这桌。那青年人先不坐下,而是拱手对李瑾说道:“多些这位官人。”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那主仆二人坐下,青年又对着李瑾说道:“大名府许贯忠,不知官人可否告知姓名。”李瑾对这人的名姓隐约有些记忆,却记不得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东京李瑾。”李瑾回道。

“多谢李官人让座,今日这顿饭就由我做东如何?”

“有人请客当然好啊!”沈睿这小子还是少年人心性,对有人要和自己坐一桌不太高兴。此时听说许贯忠要请客,当即说道。

“不得无礼!”李瑾先是说了沈睿一句,接着对许贯忠说道:“幼弟无礼,官人不要放在心上。小事一桩,实在不敢让官人破费。”

“哪里的话,令弟心性率真,快人快语。既然令弟答应了,这顿饭就由我请,李官人不要推辞。”许贯忠先是对着沈睿一笑,接着说道。

李瑾只好答应:“那就多谢许官人了!”

第十八章 论

拗不过许贯忠,只好答应了由他请客。吃过了饭,李瑾告别许贯忠,带着沈睿上街逛了一圈,买了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看着天渐渐黑了,回到客店,洗漱了一下,各自睡了。

第二天一早,李瑾先醒来,随即叫醒还睡着的沈睿,两人洗漱完毕,收拾停当,下楼吃了早饭,结过账,准备到码头找一艘客船。刚出店门,沈睿拉了一下李瑾的手,指着前方说道:“大哥,你看,是昨天那两个人。”

李瑾顺着沈睿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许贯忠和他的小厮,不过两人正昂首前行,没有注意到李瑾二人。“沈睿,将手放下,这样不礼貌。”

“是,大哥。”

四个人两人在前,两人在后,都朝着码头前去。到了码头上,李瑾找了一艘会路过东京的客船,商量好价钱之后,和沈睿上了船。上了船,才看到许贯忠主仆二人也在船上。许贯忠,正站在船头的甲板上,面对着滔滔黄河发愣。正好现在也没事,李瑾带着沈睿走上前去,对着许贯忠招呼道:“许官人,这也是要去东京吗?”

“啊,原来是李官人,在下确实要去东京参加武举。”许贯忠回过神来。

听他这么一说,到是让李瑾明白为什么昨日听他介绍自己的时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了。“昨日听许官人介绍自己,说是大名府人氏。在下曾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大名府许贯忠,兵法、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精通契丹、女真、党项、吐蕃、蒙古各国语言文字,端得是文武全才。可就是尊驾吗?”

“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许某愧不敢当。”

“久闻大名,见了真人却不相识,倒是李瑾眼拙了。”

“微薄贱名,不想入了官人的耳。”

“许官人不必客气。若是不嫌弃李瑾,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许某一介白身,与官人相识于江湖,兄弟相称自然极好!”

当下两人叙了年齿,李瑾十九岁不到为弟,许贯忠二十四岁为兄。李瑾问道:“兄长是大名府人,要到东京参加武举,如何到了这汴口?”

“往日为兄读书只是闭门造车,所以趁着此次参加武举的机会游历山河,增长见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兄长好阔达的志向。”

“贤弟妙人妙语!谬赞为兄了。”

“拾人牙慧耳。弟可是有感而发,兄长何必谦虚?”

“不说我了。贤弟既是东京人氏,如何又到了这里?”

许贯忠能与卢俊义、燕青有深交,自然是光明磊落的人,现在又与李瑾兄弟相称,甲板上也没有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李瑾就将自己这两个月来的经历说了。

许贯忠凝神倾听,听了李瑾的话,他说道:“贤弟为人当真光明磊落,义气深重。为兄佩服!”

李瑾笑着说道:“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况你如今是我兄长,更不必隐瞒。想来兄长也不是卖友求荣之辈。”

“唉,这世道是怎么了?贪官污吏横行,盗匪四起,不知几时才能恢复仁宗朝时政通人和之景?”听了李瑾的话,许贯忠有感于他的遭遇,叹息道。

“若兄长指望的是当今天子和朝堂上的相公们,只怕是要失望了。”

“贤弟对当今不满吗?愚兄看来,只要退去朝中奸党,拣拔人才,自然能再复盛世。”许贯忠毕竟是读了多年的圣贤书,自然会对天子抱有幻想。

李瑾轻笑道:“兄长行了万里路,却怎么还是如此单纯?敢问兄长一句,朝中奸党是由何人任用?”

“这……”

“兄长读了这么多年书,该不会连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当今天子初登基时为政还是不错的。”许贯忠有些心虚。

“兄长自己也说是天子初登基的时候,现在的道君皇帝可不是刚登上大位的端王了。看他近年所为,哪有一丝圣明之主的气象?在我看来,他还是做一个闲散王爷好些,国家交到这样的人手上,实在不是国家之福啊。后世评论,今上的名声只怕还不如留下千古骂名的杨广啊!”

“贤弟言重了吧?”

“言重?在历代史家笔下,杨广虽然是一个暴君,可在我眼中,他的政策可称不上暴政,或许称之为急政好些。”

“急政?”

“就从咱们脚下的汴水来说,大运河的修建可以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兄长以为如何?”

许贯忠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才击掌说道:“贤弟此言大善!”

“再问兄长一个问题,兄长以为杨广与唐太宗相比如何?”

这个问题,许贯忠迟迟没有回答,一直到了船开动了,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倒不是怕无法说服李瑾,而是自己心中也有疑问。一直以来,许贯忠对隋炀帝的评价大致与历代史家相同,可是听了李瑾的话之后,仔细回顾了一下隋炀帝的一生,他也觉得历代史家之言似乎并不完全正确。

看见许贯忠陷入沉思,李瑾没有打扰他,而是看着宽阔的黄河,细心感受着温热的阳光和和煦的微风。沈睿和许贯忠的小厮也站在旁边,看见自己的兄长和自己主人忽然都不在说话,两人都有些奇怪,那小厮还以为许贯忠魔怔了,还想叫他,还是李瑾阻止了他惊扰沉思中的许贯忠。

许贯忠这一沉思就是半个时辰,直到船身的一个剧烈晃动才让他惊醒过来。看着李瑾手持长剑,长身玉立的样子,许贯忠拱手说道:“愚兄愿闻贤弟高见。”

李瑾打趣道:“我的问题兄长还没回答呢,兄长倒是问起我来了。”

“虽有些感悟,只是心中还是有疑惑未解,愿贤弟不吝赐教。”

“兄长言重。在小弟看来,其实简单的很,兄长可知,为何我适才口中直呼杨广之名,而不是他炀帝的谥号吗?”

“兄愚钝。”

“兄长若是愚钝,只怕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其实简单得很,因为炀帝的谥号是唐人给他上的啊。”李瑾语带叹息地说道。李瑾这么一说,许贯忠心中的仅剩的疑惑顿时全解。

是啊,隋炀帝的谥号是唐朝人给他上的,隋朝人给他上的谥号却是隋明帝啊!

何谓炀?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好内怠政曰炀;肆行劳神曰炀;去礼远正曰炀;逆天虐民曰炀!

何谓明?照临四方曰明;谮诉不行曰明;思虑果远曰明;保民耆艾曰明;任贤致远曰明;总集殊异曰明;独见先识曰明;能扬仄陋曰明;察色见情曰明;容义参美曰明;无幽不察曰明;圣能作则曰明;令闻不已曰明;奉若天道曰明;遏恶扬善曰明;视能致远曰明;内治和理曰明;诚身自知曰明;守静知常曰明;至诚先觉曰明;远虑防微曰明;懿行宣着曰明;智能晰理曰明;昭晰群性曰明!

两个谥号的差距如此之大,或许明帝的谥号是美化,炀帝的谥号就绝对是完安全全的贬低了。鲁迅曾经说过,一个朝代存在的时间长了,拿着个朝代就圣人辈出,因为写史的都是本朝的史官,多是歌功颂德。而一个朝代存在的时间短,那么大抵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因为写史的都是他朝的史官怎么会有好话呢?像司马迁这样的人毕竟是不多的。

李瑾将这话一说,许贯忠就更加明白了,不过他还是说道:“这么说来,杨广在你心中是一个好皇帝了?”

“兄长错了,我此前说过,在我看来,他的政策不能称之为暴政,而是急政。如果他能体恤民力,慢慢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未必不是如唐太宗一般的一代明君。只可惜,他急于求成,致使民变四起,又与关陇贵族离了心,才让李渊父子摘了桃子。”说到这,李瑾更是摇头叹息不已。

许贯忠也被李瑾感染,不由感到可惜。

“贤弟高见!愚兄受教了。”许贯忠对着李瑾躬身行礼。

李瑾赶紧将他扶起来,说道:“小弟浅见,兄长何必如此?”

许贯忠感慨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诚不欺我!”

第十九章 志向

接下来的几日,许贯忠更真切地感受到了李瑾口中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汴水之上,船只来往不绝,不知为大宋带来了多少的财富,所谓“枢纽天下、临制四海,舳舻相会、赡给公私”,所言当真非虚。所以即便是每年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疏浚,也没有人提出来要舍弃这条重要航道。

今日风平浪静,李瑾与许贯忠再次在甲板上谈论,正好看见两岸有人在疏通水道,看见那些衣不蔽体的河工,其间还有皓首白头的老翁,“唉!”许贯忠叹息一声,接着语气中略带愤怒说道:“国家已经无人了吗?治河者竟还有皓首老翁!”

李瑾回道:“平民黔首为生计奔波而已。”接着对许贯忠道,“不过他们还算是好的,至少还有口吃食,兄长近年来可到过江南吗?”

“还未去过,准备武举后再去。”许贯忠摇头。

“兄长到了江南之后,胸中只怕会更加愤怒难平。”李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贤弟此言何意?”

“兄长平时应该有留意朝中时政,难道不知道花石纲已是愈演愈烈,渐成燎原之势了吗?”

“虽然听朋友提起过,却是一知半解,不甚了了。”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当今官家好奇石异木,崇宁四年,朝廷在苏州增设应奉局,由蔡京的心腹朱勔主持,初时还好,这种花石贡品的品种不多,数量也很有限。只可惜,在咱们这位官家心中,这奇花异石上明显要比黎民百姓重要得多了,对于出色的进贡者纷纷加官进爵,上行下效,只怕现在各地尤其是东南之地再挖下去,挖的就不是花石而是国家的根基了!”

许贯忠惊骇地问道:“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了吗?”

李瑾接下来的话让许贯忠愈发心惊肉跳。

“严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爆发出席卷东南的民乱了!兄长可知,苏州百姓家中只要有一木一石稍堪赏玩,就有官吏率领健卒直冲其家,往园囿花石贴上黄封条为标志,就算是又搜罗到一件御前贡物。百姓稍有怨言,则必冠之以“大不恭罪”,借机敲诈勒索,普通人家往往被逼得卖儿鬻女,倾家荡产,朱勔却大发横财。”

停顿片刻,李瑾接着说道,“他以采办花石为名,从库府支取钱财,每取以数十百万计,但进贡到东京的却都是豪夺渔取于民,毫发不少偿。其他如掘坟毁屋、贪赃受贿的事情不可胜数。朱勔役使成千上万的山民石匠和船户水手,不论是危壁削崖,还是百丈深渊,都强令采取,为此丧命者不知凡几。小弟在东京时曾经见过,为了运一块巨石入京,竟不惜拆毁城门,地方州县更不必说了。连城墙都能拆,不知这些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许贯忠道:“想不到国家已是如此千疮百孔了!我从大名府一路行来,占山为盗者不知凡几,各地贪官污吏横行,盘剥百姓,我只以为是疥癣之患,不足为虑,想不到东南百姓已是水深火热的境地了!”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离人,国家如此,只怕……”李瑾这话只说了一半,只是两人都明白,那剩下的一半是什么。

两人沉默一阵,李瑾忽然问道:“听闻兄长精通女真语,不知对女真了解如何?”

“我的女真语是从大名府路过的皮货商人那学来的,对于其部族并不十分了解。只是听说其部族近年来出了个雄才大略的人物,已然统一了女真各部,开始反对辽国的统治,两者之间只怕不久就会有一战了。”

“那兄长以为胜负如何?”

“这些年来辽国也如同我大宋一般,吏治败坏,天祚皇帝也是一个昏庸之主,完全不知内忧外患,只一味游畋享乐。只是辽国毕竟立国二百载,虽然朝政不明,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女真人虽然雄勇善战,但是毕竟人数处于劣势,又刚统一不久,在我看来二者胜负尚在五五之间。”

“呵呵,兄长嘴上说着二者胜负在五五之间,只怕心中还是不看好女真吧?”李瑾笑道。

“那贤弟以为呢?”许贯忠反问道。

“我却以为女真必胜,辽国必败。”

“贤弟何以如此肯定?”

“兄长拭目以待就是,否则即便小弟说得再多也没用。”李瑾笑着说道。

“你啊,也罢。那我就等着看了。”许贯忠笑着指了指李瑾,接着说道:“贤弟日后有何打算?”

“为今之计,我先回一趟东京,看过林、鲁二位兄长和闻教授,就又得亡命天涯了,或许有朝一日会找一处山林,占山为王了。届时,只盼兄长不会不认我这个乱臣贼子。”李瑾说道。

许贯忠只以为他是在说笑,说道:“贤弟何必消遣为兄?”

“小弟说得是实话,怎么会消遣兄长?当今之世,乱象已显,朝堂上奸臣横行,州县里贼匪四起,李瑾不才,但是自认这一身的本事绝不下于他人,如何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我林、鲁二位兄长只怕在东京也待不安稳了,到时候兄弟聚义,总要做一番事业出来,方才不负为大好男儿!”李瑾朗声道。

“兄弟慎言!”许贯忠急忙阻止他。

李瑾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说道:“多谢兄长提醒。”

“贤弟还是要仔细思虑自己的出路才好啊!”许贯忠开始为李瑾的未来担心。

“小弟省得,只是希望兄长将来还会认我这个兄弟。”

“那是自然,你我见解虽有不同,但终归是意气相投的兄弟。”

话到这里,两人今日是谈不下去了,许贯忠一心要考上武举,为国效力;李瑾却对这王朝失望无比,将来不免成为朝廷的对立面。

这天之后,两人见面再不谈论大势,个人抱负,只是较量武艺,谈论兵法,论述山河地理,以免伤害了兄弟义气。又行了五日,此时已经是六月初了,船终于行到东京,一行人随着人流在东京上水门外下了船。

由于李瑾的身份敏感,不好再光明正大地进城,李瑾和许贯忠两人只好在城外道别。

“兄长,今日一见,不知日后何时再见。小弟祝愿兄长武举成功,前程似锦!”李瑾拱手对许贯忠真挚地说道。

“贤弟,多日来与你相交,愚兄所获甚多。愚兄知道你是心智坚定之人,一身武艺不凡,才学过人,胸中抱负宏大,只盼望你将来若是当真啸聚山林,与朝廷对抗,若是能招安时便招安了吧!唉!”

“兄长不必担心,小弟将来自有打算。”李瑾摆摆手,接着说道,“今日离别,盼望将来若是再见,兄长已能一展胸中所学。兄长珍重,小弟拜别。”说罢,李瑾躬身行礼,随即起身转头带着沈睿离开。

“兄弟保重!”许贯忠对着李瑾的背影挥手大声说道。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既为李瑾的才学见识赞叹,也对自己这个兄弟的未来感到担忧。直到李瑾和沈睿的身影走远了,许贯忠才收拾心情,带着小厮走进了大宋东京这一繁华之都。

第二十章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李鲁大闹野猪林

别过了许贯忠,李瑾带着沈睿从城外绕过半个东京城,直接到了城外的安仁村。到了村中,李瑾既不停留也不问路,直接朝着村后的私塾而去。此时正是私塾里的学童下学的时间,李瑾带着沈睿等在柴门边,等学童们都散去之后,李瑾两人才走进去。

李瑾到正中最大的草屋门边,朝里一看,闻焕章正在里面看书。李瑾敲了敲门,闻焕章以为是自己的学生,头都没抬,直接说道:“进来吧。”

李瑾笑着说道:“教授好大的架子,莫非是权贵的门进多了?客人上门连看都不看一眼!”

听了这话,闻焕章抬起头来,看到是李瑾,惊讶地说道:“李大郎,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李瑾脸笑意。

“你这是逃狱了吗?”闻焕章站起身来问道。

“一言难尽。怎么,老朋友见面,连杯茶也没有吗?”

闻焕章没好气地说道:“我这里,你还不熟吗?要茶自己去倒。”

李瑾将包裹放下,说道:“说笑而已,茶就不用了。”接着拉过沈睿,说道,“沈睿,见过闻先生。”沈睿乖乖地躬身行礼说道:“见过闻先生。”

“免礼。这是?”

“我兄弟。”

“你几时又冒出个兄弟出来?”闻焕章问道。李瑾就将自己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来东京看过你们这些老朋友之后,只怕就得浪迹天涯,或是找个风水宝地,啸聚山林去了。”

两人正说着呢,忽然听到门外有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闻教授在吗?祸事了!”紧接着就是一个莽和尚冲了进来,不是鲁智深又是谁?鲁智深冲了进来,急促地说道:“教授,快救救我林兄弟!”等看见了李瑾也在,鲁智深惊呼道,“兄弟,你怎的在此?莫不是我眼花了吗?”

“兄长没有眼花,确是李瑾。”李瑾上前抱住鲁智深说道。

等李瑾松开之后,鲁智深说道:“看来开封府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兄弟你果真在孟州犯下大案了。”

“兄长如何从开封府衙得知?”

“今日我正在菜园子饮酒,林教头的丈人张教头忽然来找我,说是开封府公人将林教头带走了,罪名是结交匪类,还说兄弟将孟州牢城营管营、差拨并管营公子杀了,随即逃遁不知去向。”

“好无耻的泼皮!”李瑾顿时这是高俅故意要陷害林冲了。

事已至此,几人只有尽力营救林冲了,只是这事实在是没有什么文章可做。即便几人上下使钱打点,也只是让林冲在牢中少受些苦,去不能帮他脱罪。

三日之后,开封府宣判,林冲身为禁军教头,却结交匪类,判脊杖六十,刺配沧州。判决一出,李瑾仰天长叹,鲁智深愤怒之下,一禅杖将碗口粗的柳树铲断。

东京城外,林冲头发散乱,脸上刺了两行金印,穿一身麻布囚服,缓缓前行,身后是两个手持水火棍的公人。走了三十里,眼看着天色已晚,正好路边有个客店,三人走进去投宿。

路边野店,没什么人操持,只有兄弟二人。只是进门的时候,林冲看见那店家,只差叫出声来,好在及时醒悟过来。三人随意用了些饭食,进了客房歇息,只是那两个公人要热水时,却被告知店里没水了。两人本来准备烧一锅滚烫的水给林冲烫脚,现在只好作罢。

扮成店家的正是李瑾和沈睿二人,李瑾记得原著中有这一情节,所以特意等在这里,好让他们不能得逞。

第二天一早,林冲并两个公人起早用过饭食之后,又接着上路。等三人走了一会儿,李瑾也带着沈睿跟在三人的后面。走了七八里地,前面烟笼雾锁,正是一座猛恶林子。

但见:层层如雨脚,郁郁似云头。杈枒如鸾凤之巢,屈曲似龙蛇之势。根盘地角,弯环有似蟒盘旋;影拂烟霄,高耸直教禽打捉。直教胆硬心刚汉,也作魂飞魄散人。正是凶名昭著的野猪林。

李瑾二人到了野猪林,林冲已经进去一会儿了,两人赶紧进去。进了林子,顺着三人的脚印走,一会儿,就见到正在树下的三人,林冲身上捆着拇指粗细的麻绳,董超、薛霸手上却拿着水火棍。

董超说道:“教头不要怪罪,不是俺们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侯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说着,手中水火棍就要落到林冲头上。

忽听得一声呼啸,一把长枪样的兵器飞到两人身前,直直插入脚下的土地,两人吓了一大跳。随即见到李瑾二人从林中出来,手上还拿着长剑。两人正呆愣的当口,忽然又从身后的树上跳下一个手拿禅杖,腰配戒刀的胖大和尚,正是鲁智深。

鲁智深跳下树来,举起禅杖怒喝道:“两个狗贼!要想害我兄弟,先吃洒家一禅杖!”

林冲赶紧阻止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

李瑾也道:“哥哥,且听林冲兄长之言。”

林冲说道:“不关他们两个的事,都是高俅的主意,他两个公人怎敢不依?看在我面上,且饶他两个性命。”

“啊!罢,罢,罢,看在你面上,暂饶他二人狗命。”鲁智深一声怒吼,禅杖插入旁边一颗单人合抱粗细的松树树干上。董超、薛霸赶紧跪地谢过不杀之恩。

“你二人先滚开,我弟兄有话要说。”鲁智深对着两人喝斥道。两人赶紧走远。

李瑾走上前,解开林冲的绳子,说道:“兄长,却是我害了你。”

“不,不,不。事情皆因我而起,即便兄弟没在孟州杀人,那高俅也会找其它借口害我,兄弟不要自责。”林冲赶紧道。

“如今高二要害兄长性命,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小弟现在身份尴尬,不好一路护送,只能由鲁智深哥哥一路护送兄长到沧州,小弟暗中跟随,也到沧州安顿下来,到时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李瑾说道。

“那是自然。”鲁智深道。

“二位兄弟大恩,林冲无以为报。”

“既是兄弟,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鲁智深说道。

三人计议已定,李瑾拿回自己的长铍,先和沈睿退出林子,到路边找了个地方等着,鲁智深将两个公人唤来,四人同行,往沧州而去,李瑾兄弟俩远远地吊在四人身后。

一路上,先是每日只行十里,将林冲的棒疮养好了之后,才恢复正常速度赶路。有鲁智深这个怒目金刚提着禅杖在一旁跟随,虎视眈眈,董超、薛霸哪里敢有话说。

第二十一章 清河武二郎

李瑾和沈睿兄弟俩跟着林冲、鲁智深四人一路到了沧州,在到沧州境内的时候离开,先林冲一步到了牢城营。在牢城营外东面盘下一家客店,正是原著中林冲被安排到草料场看守之后去打酒的那家。

鲁智深则在到了沧州之后与李瑾见了一面随即离开,回东京去了,李瑾嘱咐他带了封书信给闻焕章,托闻焕章照顾林娘子。又让鲁智深如果在东京有麻烦的话,到沧州来找自己。

李瑾安顿下来之后两天,林冲也到了牢城营里,随即被安排看守天王堂。这天李瑾嘱咐沈睿看好店,独自一人到了牢城营外的一家酒店,李瑾抬脚走进店里。

店里是夫妻俩在操持,李瑾走进店中,那男子上来迎客,看见李瑾,却吃了一惊,随即欣喜地说道:“李官人,如何离了东京到了这沧州地面上?”要问这人是谁,正是林冲在东京救下的李小二。

当时李瑾也在场,他偷了店主人的家财,被捉住了,要被送官司问罪,还是林冲主张赔话,李瑾又替他赔了钱财,才逃过了官司。

“小二哥,多时未见了!”李瑾含笑说道。

“官人快请坐,不想今日在这沧州见了官人。”李小二将李瑾带进店中,招呼李瑾坐下。

“不光是我,说不得你还能见到我林冲兄长。”

“林教头?他是到沧州来公干吗?”听了李瑾的话,李小二疑惑地问道。

“不是,兄长受高俅陷害,吃了官司,被刺配到此地牢城营。”

“怎么会?”

“不说这些了。小二哥,麻烦你注意一下,若是见到我林冲兄长,请他到牢城营东门外二十里的市井与我相见。”李瑾拱手说道。

“官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到。”

“那就多谢小二哥了。”说完,李瑾谢绝了李小二夫妇的招待,留下一锭碎银子,离开了。

五天之后,李瑾在自己的客店见到了林冲。从此,两人就算是在沧州暂时安身下来,林冲差事清闲,时常到李瑾的客店来喝酒。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时间来到八月底,鲁智深也因为高俅找他的麻烦,从东京来到沧州,住在李瑾的店里。

兄弟三人每日在一起比武较艺,好不快意。这一日晌午,李瑾三人正在喝酒,沈睿也在一边听三人说话,店里忽然来了个江湖汉子,进门就喊道:“店家,快些筛酒端肉来!”他二十三四年纪,身长六尺一二,只比李瑾矮半个头,相貌堂堂,身躯凛凛。果然是一条好汉,但见: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漆刷。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李瑾四人闻声转头看去,见了他的样子都不由暗自喝了声彩,鲁智深开口赞叹道:“好个雄健英武的汉子!”那人闻言,转过头来看李瑾四人,看见李瑾四人,也暗自感到奇怪,这四人有和尚,有配军,有少年,还有似李瑾这般风流人物,如何不奇怪?他开口道:“大师谬赞了,看大师的样子怕也是个手段高强的好汉子!”

鲁智深为人豪阔,不拘小节,看了这汉子见猎心喜,开口邀请道:“好汉若不嫌弃,与我四人同坐喝酒如何?”

直爽人就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往,不会掩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那汉子也是个爽快人,开口笑道:“有人陪着喝酒,当然比一人独饮快活。”说着,辍了条板凳到了李瑾四人这一桌,李瑾又去后面吩咐厨子整治了一些酒水吃食端上桌来。

“请教四位高姓大名。”那汉子抱拳说道。

鲁智深先开口道:“关西鲁达。”

“东京林冲。”

“东京李瑾。”

沈睿这小子也凑趣,拱手说道:“怀州沈睿。”

“啊呀!不想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三拳打死镇关西的花和尚,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大闹孟州牢城营的赛子龙,今日得见,武松之福也。”那汉子惊呼道。李瑾杀了孟州管营等三人逃遁,江湖上的人细细地打听了李瑾的事情,因为他义气深重,加上武艺高强,面容俊美,给了他赛子龙这么一个名号。

“莫不是清河县武二郎吗?”听了他自报家门,李瑾问道。

“正是武松!不想赛子龙也听过区区贱名。”

“我大哥是赛子龙,那我是什么?”沈睿这小子听了武松叫出李瑾三人的外号,觉得很威风,于是问道。

武松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位小兄弟嘛,恕武松孤陋寡闻,不知道小兄弟的名号。”

李瑾一拍沈睿的后脑勺,笑着说道:“你个毛头小子,哪有什么名号?还是等你练好武艺,闯荡江湖之后再说吧!”众人皆是大笑。

笑过之后,李瑾问道:“武家哥哥如何到了沧州来?”

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县时,因喝酒醉了,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时间怒起,将那厮打死了,因此逃出清河,准备到此地柴大官人处躲避。”

李瑾知道那机密没死,因此说道:“武家哥哥一路行来,可曾见过搜捕文书吗?”

“这个……倒是不曾见到。”

“如此看来,那机密只怕没死。我听说武家哥哥还有个长兄,想来该是他使钱打点,武家哥哥因此应该还是无罪之身。”

“真的?”武松惊喜道。

“毕竟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这样吧,武家哥哥先不必到柴大官人庄上去,就先在我这里住下,过上两个月,到时若是探听准了,武家哥哥无罪,可直接回乡与长兄团聚。若是李瑾猜测错了,武家哥哥也不必担心,我这酒店大小也是个藏身之地。武家哥哥看如何?”

“这……怕是麻烦兄弟了。”武松有些为难,怕连累了李瑾。

“有甚麻烦处,我是个戴罪的逃犯,只求哥哥不嫌弃,暂且在此安身。”

“不敢,不敢。既然兄弟高义,愿意收留武松,那武松便厚颜先在此住下。”

“好,好,好!今日兄弟相见,该当痛饮,一醉方休。”鲁智深大笑着说道。四人推杯换盏,述说兄弟义气,较量枪棒拳脚,好不快意。

自此,武松就在李瑾的客店住下,每日与李瑾、鲁智深较量武艺。林冲仍旧晚上回牢城营天王堂,白日里时不时来客店与四人相聚。

直到了十月间,林冲连续五六天没有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李瑾知道只怕是陆谦和富安二人来了,所以约上鲁智深准备到牢城营去看他。李瑾本不想将武松卷进这件事里来,只是武松听说后坚持要和李瑾两人一起去。

“若是你们都去,留下武松一人置身事外,那还算是什么兄弟?”

当真是义气深重武二郎,他这么一说,李瑾二人不好再拒绝,只好三人同去,留下沈睿在店里看顾。

第二十二章 火烧草料场,风雪山神庙

第二天一早,李瑾三人早早出了门,直奔牢城营而来。到了牢城营外,李瑾带着两人走进李小二的酒家。里面是李小二的浑家在招呼客人,不过此时不是饭点,所以店里没有客人。看到李瑾带着人进来,李小二的浑家赶紧上前招呼道:“李官人,今日待客人来吃酒?”

“嫂子,先不必吃酒,小二哥在吗?我有事问他。”

“在,在,在,我去叫他。”说着走到柜台旁边,叫道:“小二,李官人来了,你快出来招呼。”片刻之后,李小二搓着手从帘子后面出来,到了李瑾身前说道:“官人有何吩咐?”

“小二哥,你这几日可曾见了我林冲兄长?”

“见了,见了。六天之前,从东京来了两个尴尬人,专请牢城营里的管营和差拨到我这里吃酒,我怕他们要对教头不利,所以对教头说了,教头说那两人里一个叫什么陆谦,这几日里每天都要到沧州城里去寻他,只是没有找到。想来便是因此没有到官人那里去。”

正说着呢,忽然又有人走进店里来,几人回头一看,正是林冲。

鲁智深赶紧上前,将林冲拉到桌边坐下,语带埋怨地开口说道:“教头这是什么意思?见了陆谦也不来叫我们,只一个人去寻他。这是嫌我们本事低微,还是不拿我们当兄弟?”

李瑾在一旁劝道:“哥哥不要动气,兄长正是拿我们当兄弟,才不来叫我们。”

“大家既然义气相投,兄弟相交,自然应该共生死,同甘苦,有事也该一起承担!”

“三位兄弟盛情,倒叫林冲心中难受的紧!”

“先不说这些,兄长可曾找到陆谦那狗贼?”李瑾问道。

“这几日,我城里城外都寻遍了,却没有找到那狗贼。”林冲有些丧气。

李瑾劝慰道;“兄长不必丧气,那狗贼既然找了管营和差拨,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既然找不到他,干脆以静制动。任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凭着咱们兄弟手中的刀枪,也管叫他有来无回!”

“李瑾兄弟此言在理!”鲁智深和武松都说道。

“既然如此,那几个狗贼对兄长有什么动作,兄长尽快让我们知道,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四人计议已定,就在李小二酒店里喝了一回酒,随即林冲回了牢城营,李瑾三人回了自家酒店。

第二天,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雪,李瑾知道,陆谦等人的阴谋要开始了。果然,到了下午,林冲提着花枪,吊着酒葫芦到了李瑾的酒店里。大雪天气,店里没有客人,李瑾四人正在叙话,林冲进了酒店,走到李瑾四人坐的那桌坐下,先倒了一碗酒喝了,接着说道:“那些人有动作了,今日管营忽然把我调来离此不远的大军草料场做看守。”

李瑾笑着说道:“这怕是个好差事吧?”

“我来前问了李小二,他说这差事多少有些油水,往常要使钱才能得到。”

“那陆谦倒是好算计,草料场里尽是大军草料,又离着牢城营十五六里远,若是一把大火烧了,即便兄长及时逃脱,幸免于火海,到时烧了大军草料也是死罪。”李瑾冷笑着说道。

“泼贼,枉我往日里与他亲厚,与他兄弟相称,狗贼竟不杀我不为快事!”林冲怒道。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兄弟心胸磊落,可不见得人人都是这般。”武松说道。四人叙了一会儿话,随即都提枪带棒冒着风雪往草料场赶来。才出门没多久,果见西面红光漫天,不是草料场起了大火,还是什么?

四人继续投西面而来,走不多久,到了一座山神庙,正有三人进了庙里。看见那三人的背影,林冲牙咬欲碎,恨声道:“那不是陆谦、富安、差拨三人吗?”四人随即跟上,轻手轻脚地走进庙里。

此时陆谦三人已经进了庙里,将庙门关上,四人在门边侧耳倾听,只听里面一个声音说道:“这一条计好么?”林冲听出声音来,说话的正是差拨。

一个应道:“端的亏管营,差拨,两位用心!必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头没得推故了!”这却是陆谦那人面兽心的狗贼了。

一个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想来这就是富安了。

富安接着说道:“张教头那厮!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说,“你的女婿没了”,张教头越不肯应承,因此衙内病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而今完备了!”

差拨开口邀功:“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哪里去?”

陆谦说:“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

那差拨阴笑着说道:“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

富安原是个泼皮,因此做事心急,看着事已成了,便道:“我们回城里吃酒去罢。”

陆谦却不放心,说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们会干事。”

三人正说着呢,林冲再也忍不住胸中怒气,怒喝道:“好歹毒的狗贼,你们想要林冲性命,林冲今日绝不饶尔等泼贼性命!”说着,撞开庙门,挺起花枪直直冲了进去。李瑾三人也赶紧跟了进去。却见到富安已经被搠到了,胸口和口鼻中都冒出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此时林冲正与手持朴刀的陆谦拼斗,眼看差拨手上拿着尖刀要向林冲后心刺下去,李瑾手中长铍一挺,一削,直接将他手腕削断,他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鲁智深手中禅杖一挥,斗大头颅飞起,脖颈之中喷出的鲜血将那泥塑的神像染红。差拨的尸体随即软倒在地。

这边厢差拨身首分离,那边林冲二人也分出了胜负。

陆虞侯哪里是林冲的对手,被林冲一花枪将朴刀挑飞,随即林冲枪做棍使,一枪打在陆谦肩头上,陆谦跪倒在地上。告饶道:“兄长,都是高太尉,不,高俅那狗贼逼我的,我一时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你且饶我不死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花言巧语,还想有以后?等下辈子吧!”说罢。林冲一枪刺入陆谦左边胸膛,鲜血随着花枪被拔出,溅射而出。四人随即退出山神庙,往李瑾的酒店去了。

回到了酒店,李瑾开言道:“事到如今,沧州是待不得了。几位兄长看咱们该到何处安身?”

“这有甚好计较的,咱们都是杀人犯了,干脆找个地方落草,也快活过一世,免得受那些贪官污吏的鸟气。”鲁智深说道。

“好!哥哥所言正和我意。我听闻山东济州境内有一座梁山水泊,方圆八百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正是我等安身立命的好去处,两位哥哥以为如何?”李瑾说完,看着林冲和鲁智深二人。

“有此等好去处,只怕便是上天给我们准备的。”鲁智深说道,林冲也点头同意。

看着武松的样子有些为难,李瑾接着说道:“武松哥哥,连月来咱们也曾到沧州打听过,并没有你案子的消息,想来是没事了。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家中长兄,我们现在是亡命天涯逃犯,以后便是绿林强人,也不邀你这清白之身随我们一道。这样吧,你若愿意在此安身,这客店就留给你了,若是要回乡,我也绝不阻拦,但凭哥哥心愿。”

第二十三章 分别,八百里水泊

果如李瑾所料,武松现在还是清白之身,不愿意上梁山聚义,他说道:“武松实在放心不下家中长兄,如今既然没事了,还是要回去看看。至于这酒店,武松实在没脸要。”

“哥哥不必介怀,我们此去也是前途未卜,李瑾也不愿带哥哥走上一条不知前方在何处的道路。”李瑾洒然一笑,鲁智深和林冲也都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怪罪武松。李瑾接着说道:“至于这酒店,哥哥既然不愿意要,咱们只今日便走,免得管营得到消息,带着军士来搜捕。几位兄长看如何?”

众人皆是赞同,当下众人各自收拾东西,李瑾又将店中伙家打发了,五人随即背着包裹冒着大雪出了门,往南而行。先是星夜离了沧州境内,才放慢脚步。一路上晓行夜宿,往南到了德州,武松要赶往清河县,不得不与李瑾四人分别了。

“三位哥哥,还有沈睿小兄弟,此去路远,恕武松不能陪同了!”武松拱手说道。

都是爽朗的汉子,彼此之间义气深重,林冲和鲁智深都不愿意搞得气氛沉重,直接拱手说道:“兄弟,保重了!”沈睿这些日子在武松身上学到了不少拳脚功夫,此时有些眼红了,但也还是说道:“武松哥哥,保重!”

“你也保重,我教你的功夫可不要忘了,平日里勤加练习。异日相见,我可是要考教你的。”对沈睿这个少年,武松是很喜欢的,此时鼓励道。

“嗯,我知道,来日见了,一定叫哥哥大吃一惊!”沈睿使劲点头。

“好!”

李瑾上前,将一个包裹递给武松,说道:“哥哥,你一人上路,不比我们结伴而行,这包金银你拿着,用作盘缠。于路之上要小心在意,酒要少喝,不要与人争闹。日后若有难处,可托人来山东寻我们这班兄弟。”

武松推脱不过,只好接下包裹背在身上,拱手说道:“兄弟们的情意,武松都记在心上。愿兄弟们此去马到功成!武松告辞了,大家保重!”说罢,转身就走,免得他们看到自己眼中的热泪。

“哥哥(兄弟)保重!”李瑾四人对着武松的背影抱拳。看着武松的身影变成了一个黑点,四人这才收拾心情重新上路。

时间来到十一月底,从沧州出发,走了一个多月,李瑾四人才来到济州府。四人也不停留,直接到了水泊边。

梁山泊的形成,是从五代石晋开运初年至北宋时期,因黄河在滑、郓、水库澶、濮等地多次决口,河水汇集梁山周围,与源于梁山东南的张泽泊(后称南旺湖)连成一片,形成了以梁山泊为中心的巨湖,统称为梁山泊。《宋史》卷九十一载:“北宋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黄河又从滑州决口,岸摧七百步,漫溢州城,历澶、濮、曹、郓、注梁山泊。”

此时的梁山泊,水域最阔、水势最大,纵横河港一千条,四下方圆八百里,只有中间一座孤岛,官军搜捕攻打不易,正是起事的好去处!

此时除了李瑾之外,林冲三人都有些犯愁,这是为何?沈睿这个少年不说,林冲和鲁智深都是陆上豪杰,到了水里,十分本事发挥不出来三分,这一座巨泊,正不知该如何上到湖中巨岛。

鲁智深拍了拍自己的光头,说道:“乖乖!这一座巨泊,倒是起事的好去处。只是咱们四人,又没有船,该怎么上到岛上去?”

李瑾心中已有定计,笑了笑说道:“哥哥不必担心,李瑾既然带着二位哥哥到此,自然不会让二位哥哥对着这水泊兴叹却无计可施。咱们先去找三个人,有了这三个人,此事必成!”

“是哪三人?”林冲见李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我在孟州牢城营时,听说在这济州管下,水泊边有一座石碣村,村里住着亲兄弟三人,平日里打鱼为生,武艺出众,更难得的是水性极好,义气过人!咱们去说动了这三人入伙,还愁不能纵横这八百里水泊吗?”

鲁智深最喜结交江湖上的好汉,听了此言大喜道:“好!既有如此人物,正该结识一番,咱们快去。”

当下四人先沿着水泊走,到了村坊,用过饭食,问明路径,直直往石碣村赶来。到了石碣村外,但见:

青郁郁山峰叠翠,绿依依桑柘堆云。四边流水绕孤村,几处疏篁沿小径。茅檐傍涧,古木成林。篱外高悬沽酒旆,柳阴闲缆钓鱼船。

四人也不停留,进入村中,见了一个汉子,李瑾将手中的武器交给林冲拿着,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大哥,这可是阮氏三雄居住的石碣村吗?”

“正是,客人有何事?”

“我兄弟四人听闻阮家三兄弟大名,特来拜访。”

“二哥家在那边,要不我带你们去?”

“多谢大哥好意,我四人自去无妨。”李瑾谢过了这汉子,和林冲三人朝着那汉子所指的方向前去。只是这地方越走,李瑾越觉得奇怪,四人好似出了村一般,周边的人家越来越少,走到后面李瑾想再找人问路,竟一个人也见不到了。

林冲也看出不对劲来,说道:“那汉子不会是哄骗咱们吧?这地方怎么越走越荒僻了?”

“兴许是那阮氏三雄喜欢清静,特意找了个荒僻地方独居呢?”鲁智深说道。

李瑾也不确定阮小二家到底是在村中,还是在村外,毕竟他兄弟三人平日里还做着私商生意,说不定故意找了个远离村中百姓的地方居住,也好掩人耳目。于是说道:“咱们再走一程看看。”这一走,三人竟直接走到了水边,水边哪有人家?除了一棵枯树,就是遍地枯黄的野草了。这下四人都知道自己这是被那村汉哄骗了。

鲁智深将禅杖深深插入水边湿地,怒道:“好可恶的汉子,不愿指路就直说,竟将咱们哄骗到这里。”

就在此时,水面上荡来七八条小船,每条船上立着五六个拿着鱼叉的汉子,指着李瑾四人嬉笑,岸上也有一群汉子拿枪带棒从四人后面赶来,将四人团团围住。之前指路那汉子走出人群,笑着说道:“老爷就是故意将尔等引到这来的,你待如何?”

“贼厮鸟,吃洒家一禅杖!”鲁智深更是按捺不住胸中怒气,拔出禅杖就要上前厮并。

李瑾赶紧拉住他,说道:“哥哥,他们人多势众,况且来意未明,先不要鲁莽。”接着上前一步,对那群人大声说道:“江湖上的朋友来访,阮氏三雄都是这般待客的吗?”

听了李瑾这话,那群汉子面面相觑,只见人群中又转出来一人,对着李瑾说道:“你四人中有一个莽和尚,一个配军,又都是枪棒禅杖在手,这般来拜访朋友的到是少见得很。”

第二十四章 石碣村三雄

那人怎生模样?但见他五尺五六身材,相貌好生凶恶: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晴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虽是冬日,那人却依旧是一袭旧单衣。

见了这人,李瑾抱拳说道:“敢问是阮小二阮二哥当面吗?”

“正是某家,你等是何人?”

“李瑾见过阮二哥。”

“李瑾?这名字好生耳熟!”阮小二尚在疑惑之中,那水面之上,一艘小船船头传来一个声音:“莫不是大名鼎鼎的赛子龙?”

“大名鼎鼎不敢当,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而已。”

“当真是赛子龙当面?”阮小二惊讶道。

“如假包换!”李瑾笑道。

“阮小二鲁莽了,请李兄弟见谅。”阮小二拱手。

“不知者不罪,况且阮二哥也是一片护卫乡梓的拳拳之心。”

“既然是江湖上的朋友,就请四位到寒家一聚。”既然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阮小二让手下兄弟先行散去,邀请李瑾四人到家中叙话。那水面上的小船也各自散去,只是有两艘小船荡过来,船上各有一人。

左边船上之人,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上虽有些笑容,眉间却带着杀气。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蚖蛇丧胆。何处觅行瘟使者,只此是短命二郎。这人正是阮小五。

右边船上的汉子,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浑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就。世上降生真五道,村中唤作活阎罗。这人便是阮小七了。

两人停了船,跳上岸来,阮小七调笑道:“二哥,你那几间破草屋,如何装得下这许多真豪杰?”

阮小五也说道:“七郎说得是!”

阮小二见这兄弟俩故意拿自己说笑,佯怒道:“虽只是几间破草屋,总也好过你们水中芦棚!”

“就算比我们的芦棚好,也终究只是破草屋。今日几位豪杰来见,何不就到湖中酒店请四位好汉喝几杯。”阮小二说道。

“小二哥这主意好!今日初见,若是三位不嫌弃,就由李瑾做东,请三位哥哥喝几杯,如何?”

“怎敢让李兄弟坏钱,当然是我们兄弟请四位。”

当下几人就上了阮小五、阮小七的船,往湖中酒店驶去。划了一会儿,到了一个水阁酒店,四周都是荷花,只是此时已是初冬天气,不说荷花,连荷叶也没有,只有满目枯茎。

两只船撑到水阁下荷花荡中,将船系了,一行七人上了水阁。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推让不开,就由李瑾坐了主位,李瑾左手边坐了林冲三人,右手边则是阮氏三兄弟。

酒肉上来,鲁智深拿起酒盅说道:“这等小杯如何尽兴?换大碗来!”

“和尚爽快!”阮小七赞道。

酒碗上来,除了沈睿这个小鬼,李瑾给各人都满上了,举起酒碗说道:“今日得见贤兄弟三位,三生有幸,李瑾先干为敬。”说罢,仰脖将碗中酒喝干净。众人都举起酒碗来,也是一饮而尽。

“小二哥好生谨慎的性子,李瑾从东京到孟州,从沧州到这济州,也算是走南闯北了,今日差点折在贤兄弟三位手里。”李瑾笑着赞叹道。

“实在是四位夹枪带棒前来,小二心中惊疑不定,所以才……这杯酒就算是我兄弟三人为四位赔罪了!”说着,三兄弟都端起酒碗。

李瑾阻拦道:“说什么赔罪?是李瑾莽撞了,不干二哥的事,要赔罪也该是李瑾赔惊扰乡邻之罪。”

“不敢。”

“你们赔罪来赔罪去,倒叫洒家的酒喝得不痛快。”鲁智深见两人僵持不下,说道。

“这位大师说得对,谁都没有错,今日既是兄弟相见,只叙兄弟情义。”阮小五也道。

“好!既然大家都如此说,刚才的误会就当没发生,今日只是兄弟相见,喝酒叙情。”李瑾道。

几人喝了一回酒,阮小七说道:“还不知道这三位高姓大名。”

李瑾赶紧介绍:“这一位是我兄长林冲,原是东京八十万枪棒教头,如今受高俅陷害,与李瑾流浪江湖。”

“原来尊驾就是豹子头林教头,失敬!失敬!”阮氏兄弟对林冲拱手。

“戴罪之人,不再是什么教头了,贤兄弟若是不弃,兄弟相称就好。”

“这一位鲁智深哥哥,原是西军出身,只因在渭州杀了人,在五台山出家为僧。”

“鲁提辖的大名,我兄弟也早有耳闻。”

“休再叫我提辖,如今是个酒肉和尚了。”鲁智深哈哈大笑。

“那这位小兄弟呢?”见林冲、鲁智深二人皆不是凡俗之辈,阮家兄弟以为沈睿也是什么出名之人。

“幼弟沈睿,无名小辈。”李瑾含笑说道。

“什么嘛?大哥小瞧人!今日无名小辈,将来也会名动江湖的。”沈睿气鼓鼓地说道。

“小兄弟好志气!”阮小七道。

“还是小七哥哥识人!不像大哥,就会打击人家的信心。”

“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互通了姓名,众人喝起酒来更有兴致,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时,店里伙计端上来一盘鱼,阮小五见了顿时不高兴了,抓住店伙计的衣袖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拿这等杂鱼来讥讽我们兄弟吗?”

那店伙计哭着脸道:“小五哥,你也是在这石碣湖水里讨生活的人,如何不知这湖里如今打不来大鱼了?”

“湖里打不来,就不能到梁山水泊里去打吗?”

“小五哥本事高强,自然不会在乎那梁山上强人的禁令,只是我们手上没有本事,如何敢于他作对?”

“算了,五郎,他说的也是实情,何必为难于他?”阮小二说道。阮小五这才放过那店伙计。

等那伙计走了,李瑾明知故问道:“二哥,适才那店伙计说的梁山泊强人是怎么回事?”

“唉。”阮小二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不知梁山泊这个去处,难说难言。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打鱼。”

阮小七接过话头说道:“那伙强人,为头的是个落第举子,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有个旱地忽律朱贵,现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这四人手下,喽啰有七八百人。那伙人本事稀松平常,我兄弟三人自不怕他,只是这周边百姓却不敢与他为敌!”

李瑾知道情况,故意问道:“既有这样的盗匪,如何不报官司来捉他?”

“原也有官军前来搜捕,只是那水泊中港汊无数,哪里好捉?倒叫官府折损了不少人手。如今那官司一动弹,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如今也好教这伙人奈何!那捕盗官司的人,那里敢下乡村来!若是那上司官员差他们缉捕人来,都吓得尿屎齐流,怎敢正眼儿看他!”阮小七恨恨不平。

李瑾见时机已成,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兄弟四人在沧州杀了高俅的走狗,听说了水泊梁山这个好去处,故而前来,准备在此落草。只是听闻水泊有人占了,我兄弟四人不习水中本事,特意前来寻贤兄弟三人相助,夺了这一处宝地。届时兄弟聚义,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不知贤兄弟意下如何?”

第二十五章 定计取梁山

“这……”和自家两位兄弟对视一眼,阮小二这才接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我等也不欺瞒。我三兄弟原也在这水泊之中做些私商生意,自那伙贼人来了之后,兄弟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虽说他们本事不济,但毕竟人多势众,我等胸中虽有怨言,也只好隐忍不发,今日既然李兄弟邀我们入伙,我等自无拒绝之理,只是我们毕竟人手太少,不知李兄弟有何主意?”

既然阮氏兄弟愿意入伙,那事情就好办了,李瑾大喜道:“此事李瑾原本还无十分把握,如今阮家三位哥哥愿意共谋富贵,那就是手到擒来,梁山泊已是我等一众兄弟囊中之物。”

生来性急的阮小七立马说道:“李兄弟有何妙计?”

“七郎好生性急!这水阁哪里是商量这等事情的地方?”阮小五教训道。

“七哥不必着急,这事儿若是成了,兄弟们自然是一生富贵,若是稍有不慎,却是会掉脑袋的,等会儿咱们兄弟找个隐秘地方,再好好商量一下,看李瑾是否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李瑾道。

又喝了一会儿酒,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干脆结账走人。吩咐了店家准备一些酒肉带走,李瑾正要结账的时候,阮小二坚持要由自己付账,李瑾终究推脱不过,只好由了他。

离开水阁,众人到了阮小七的住处。只因阮小二已经成了家,又有了一个孩子,三人的老娘则是跟阮小五住在一起,未了避免引起她们担心,所以到了阮小七的住处。

阮小七的住处就在这湖中一处小洲之上,虽说芦棚简陋,但是周围都是水面,视野开阔,不虞隔墙有耳。

将小舟系好,众人上了小洲。单身汉的住所当然不会好到哪去,连板凳都找不出来两条完好的,众人干脆就在芦棚后面席地而坐。

将酒肉摆好,一行人坐下,阮小七给众人倒上酒,迫不及待地问道:“李兄弟到底有什么好主意?赶快说吧!”其他人也一脸好奇地看着李瑾。

李瑾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适才贤兄弟说,梁山有个叫旱地忽律朱贵的,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打听事情,我等的事情正要落在此人身上。”

“朱贵?李兄弟是要说动此人反水吗?”阮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瑾摇摇头,看众人的表情更加不解,才接着说道:“他既然在李家道口开店,打听消息,想来也兼做些黑店的营生吧?”

“那又如何?”众人仍旧不解其意。

“若是我们把这酒店破了,那白衣秀士王伦会作何反应?”

“若是知道是我们干的,自然会带人来找我们麻烦。我知道了,李瑾兄弟是想到时候打他一个埋伏!我猜得对吗?”阮小五兴奋道。不光是他,其他几人也都是这般想法。

李瑾却没有点头赞同,而是出人意料地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到时候我等非但不是要等王伦前来报复,正好相反,咱们要主动去‘负荆请罪’。”

“主动负荆请罪?”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兄弟啊,莫要再打哑谜了,你说得我头都快晕了。”鲁智深拍了拍自己的光头。

“哥哥不必着急。”李瑾随即将自己的计策说了,众人拊掌大笑,皆道此计妙极!

众人又喝了会酒,看着天色转暗,李瑾四人告别了阮小七,随着阮小二来到他家休息。第二天中午,阮小二驾着船将李瑾、林冲、鲁智深三人送到李家道口的梁山酒店不远处,李瑾三人下船后,阮小二将船荡到草荡里,连人带船隐藏起来。

李瑾三人下了船,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互相对视一眼,抬脚走进酒店里。店里的酒保迎上来,将李瑾三人迎到一张桌前坐下,殷勤地擦着桌子招呼道:“三位客官要些什么?”

李瑾将手中的包裹放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发出碰撞之声,那酒保眼神都亮了几分。林冲一直注意看那酒保的神情,看他眼神有变化,微不可查地对李瑾点了点头。“先不忙吃饭。伙计,我有事问你。”李瑾对那酒保说道。

“客官有事尽管吩咐。”

“我听说这水泊中有一伙打家劫舍的强人,你家这酒店就在这水泊边上,就不怕强人前来抢掠吗?莫非这就是强人开的酒店?”

那酒保神情有些变化,但是却极快的变回来,说道:“我们小本生意,那水泊中的大王可看不上这点小钱。”

“是吗?那就好。现在这世道,想本分做点生意可不容易了!”李瑾半真半假地感叹道。

“客官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好汉,这话说得倒是不错。”看来王伦手下还是有些人才,一个假扮的酒保专业素养也不错,竟没有因为李瑾问东问西显得不耐烦。

“这样吧,麻烦给我们来一些酒肉,再上几个拿手的小菜。”

“好勒,您三位稍等,酒菜马上就上。”

李瑾三人闲聊着,等酒菜上来,那酒保将酒菜放下说了一句“三位慢用!”就要退开,李瑾却叫住了他。在杯中倒上一杯酒,李瑾将酒杯递过去,说道:“刚才麻烦小哥回答了那么多问题,这杯酒水就当是答谢,也请小哥润润喉。”

那酒保干笑道:“这可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

“若是怕掌柜的责怪,自有我们兄弟担着。”鲁智深在一旁帮腔。

“不敢。”酒水中加了其它的料,那酒保当然不敢喝。

“不敢?不会是酒水中有不干净的东西吧?”林冲突然开口说道。

“客官说笑了。”

“说笑?我们可不是在和你说笑!”鲁智深一声怒喝,将桌子掀翻,一脚将酒保踹到。

“点子扎手,兄弟们并肩子上啊!”那酒保见李瑾三人翻脸了,赶紧招呼自己的同伙。四周马上冲进来十来个手拿刀枪的汉子。

“好个黑店!”鲁智深怒道,随即舞起戒刀就向着那些人冲过去。李瑾和林冲也各自挥舞着手中的朴刀上前。那伙人虽多,但都是些普通人,最多也就会一些庄稼把式,哪里会是李瑾三人的对手?片刻之后,这十几个汉子手中的刀枪掉了一地,他们或是捂着手,或是捂着脚,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痛叫,却起不来身。

“你们是哪来的,敢来我梁山讨野火?”那酒保对着李瑾三人道。

李瑾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承认你们是梁山的人了?”

“不知小店有何得罪之处?惹得三位好汉如此动怒。”随着这句话音传来,一个人从店外走进来。李瑾三人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著一双獐皮穿靮靴;身材长大,相貌魁宏,双拳骨脸,三叉黄髯。

“得罪?谋财害命也只算是得罪吗?朱头领到是一张好嘴!”李瑾的话语听起来是赞叹,却更有一种讥讽的味道在里面。

“三位好汉是何人?小可朱贵,似乎不认识三位。”

“我三人以往确实与朱头领不相识,到了今日也没有认识的必要了。我兄弟今日来是想向朱头领借一样东西!不知朱头领可愿意割爱?”李瑾对朱贵说道。

“既然素不相识,三位怎知我名姓?再有,不知三位好汉是要多少金银?就不怕我梁山虎威吗?”

“梁山虎威?哈哈哈!一介草寇,竟也敢大言不惭!”鲁智深听了朱贵的话,嘲笑道。

鲁智深这般嘲笑,朱贵也不动怒,只是说道:“三位还没说要借多少金银呢?”

“喜怒不形于色,朱头领好气度!”李瑾倒是对着朱贵真有些佩服了,不过佩服归佩服,事情还是要做的,李瑾接着说道:“我兄弟三人既不要金银,也不要财宝,只要借朱头领项上头颅一用!”李瑾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满室皆是森然杀机!

第二十六章 聚义厅火拼

李瑾话一出口,朱贵瞳孔猛缩,但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好汉说笑了,头颅只有一个,如何借得?”

“借得,借得。我们兄弟想上山寨拜会王头领,只怕王头领家大业大,贵人事忙,无暇见我等江湖浪荡人。兄弟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将朱头领作为礼物送给王头领,他才会拨冗一见。”话音一落,李瑾猱身而上,手中朴刀一挥,朱贵大好头颅飞起,脖颈中鲜血飞洒。

眼看朱贵已死,林冲走到店门口,对着阮小二藏身的草荡挥了挥手,随即从中驶出来七八条小船,每条船上立着五六个人。阮小二带着人上岸,进得店来,对着李瑾拱手说道:“请李兄弟吩咐!”

“二哥,让这群人互相揭发,伤害无辜性命之人就地格杀,其他人烦劳哥哥将他们绑走。”李瑾虽然杀人,却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乱杀,这虽然是一个谋财害命的黑店,想来也有人手上没有无辜生命的鲜血。

朱贵在此间以开酒店为名,专一探听往来客商经过。但有财帛者,便去山寨里报知。但是孤单客人到此,无财帛的放他过去;有财帛的来到这里,轻财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将精肉片为子,肥肉煎油点灯。像他这样的人,杀了也就杀了。但他手下的人,如果没有伤害无辜性命,自然没有杀的必要,毕竟李瑾是要梁山这一片基业,而不是以杀人为快。若是把人都杀了,上哪去找这么多的人手?

等阮小二将事情处理完了,前来回报,李瑾看那十来个汉子,如今已是所剩无几了,只有三个保全了性命。李瑾摇头将心中的不快挥去,让人找来一只笔,饱蘸了鲜血之后,在墙上写下几个大字,正是“杀人者,李瑾是也”!

收拾了一下,阮小二先带着手下的人将店中的钱财和那三人带走了。李瑾、林冲、鲁智深三人等他们的船在水荡中驶远之后,才沿着陆路朝着石碣村走去。

李瑾三人从陆路步行自然比不上阮小二走水路快,等李瑾等人回到石碣村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了,阮小二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看着李瑾三人回来,阮家兄弟迎上前来,阮小七说道:“果不出李兄弟所料,如今那王伦大发雷霆,正在水泊周边大肆寻找李兄弟三人的踪迹。”

“好,如今该是阮家三位哥哥抓到我们兄弟,送上梁山的时候了!”

听了李瑾这话,一众兄弟皆是大笑。随即等李瑾三人随便用过一些饭食,身上藏好短刀,阮家兄弟将他们捆绑起来,找来八九条小船,众人上了船,往梁山方向驶去。

石碣湖与梁山水泊一水相连,小船行了半个时辰就进了水泊里。又划了一会儿,就有五六艘梁山水军的船只围上来。那领头之人认识阮家兄弟,在船头问道:“阮家兄弟,你们来干什么?”

“烦劳通报贵寨王大头领,我兄弟捉到了今日中午杀害朱贵头领的三个凶徒,特意押来由王大头领处置,愿以此三人为礼,入梁山大寨。”阮小二对那人说道。

“真的?那三人在哪?”那人找了半天,连李瑾三人的影子都没看到,此时听了这话,哪能不惊喜?

阮小二侧开身子,露出被捆绑住的李瑾三人。李瑾大骂阮小二道:“原来听说阮家三兄弟义薄云天,不想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小人!乘人之危算是什么好汉?”

李瑾身后的阮小七一脚踢在李瑾身上骂道:“闭上你的鸟嘴,否则爷爷让你尝尝这梁山泊水的滋味。”

那小头目见了,赶紧让自己手下人分出一条船前去回报,自己则带着人随着阮家兄弟押着李瑾三人往山寨而来。

到了山寨,一行人在金沙滩下了船,那前来回报的人已经在等着了,看着人下来了,上前回报。

那头目问道:“大头领怎么说?”

“大头领让阮氏兄弟带着人到聚义厅相见。”一行人随即朝山上聚义厅前行,留下阮氏兄弟在金沙滩前等候。

李瑾看岸上时,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再转将过来,见座大关。关前摆着枪刀剑戟,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炮石。一行人进得关来,两边夹道旁摆着队伍旗号;又过了两座关隘,方才到寨门口。李瑾看见四面高山,三关雄壮,团团围定;中间里镜面也似一片平地,可方三五百丈;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都是耳房。

这倒真正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宝地,正适合起家之用。

上了山,众人脚步不停,进了聚义厅。只是进厅里的时候,阮小二等人手上的朴刀、分水叉都交给了厅前看守的喽啰。一行人进了厅,李瑾往上首看去,中间交椅上坐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是王伦。这王伦到是不负他白衣秀士的诨号,一袭白衣,卖相到是不错,初一看,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个贼匪头子。

左右两边坐着两个身材长大的汉子,只是不知道哪个是摸着天杜迁,哪个又是云里金刚宋万。一行人上前,阮小二抱拳说道:“听闻贵寨在捉拿此三人,我兄弟侥幸抓到了,特意押来献给贵寨,请头领收留我兄弟三人。”

王伦却不表示接不接受阮小二的投效,而是对着阮氏三兄弟说道:“今日全赖贤兄弟之功,请三位先且一边安坐,待王伦料理了这三个凶徒,再与三位叙话。”

“多谢王头领。”阮氏兄弟一抱拳,到一边坐下了。

王伦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李瑾三人说道:“你三人就是杀我山寨朱贵兄弟之人?”

“正是你三位爷爷!”鲁智深笑着说道。

“大胆!”王伦下首两人喝道,两边的小喽啰就要上前给三人一些颜色看看。

“胆不大,如何敢来夺此水泊?”李瑾大声说道,说着,用力一挣扎,挣脱了手上麻绳,从怀中掏出短刃,向着王伦冲去。鲁智深和林冲也发作起来,挣脱绳索,各自朝着杜迁和宋万冲过去。阮家兄弟则是各自从两边的小喽啰手中过刀枪,与这些人战做一团。

李瑾等人突然发作,王伦等人还没反应过来,聚义厅里已然乱成了一团。王伦三人里只有王伦随身带着一把剑,杜迁宋万手里却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又猝然遭袭,哪里敌得过林冲和鲁智深的神勇,被打翻在地,脖颈上各横了一把短刀。

王伦更是不堪,他一个落第秀才,腰间的长剑只是为了好看才佩戴的装饰品,手上却是半点本事都没有的,这人死到临头,惊慌之下,更是连剑都拔不出来,就被李瑾制住了。

制住了王伦,李瑾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来,大声喝道:“都住手,否则你们王大头领就要成为某家刀下之鬼了!”

一众小喽啰转头一看,自家三位大哥都在别人手上,只好停手。

“将手中刀枪放下!”一众人等只好照做。

王伦此时才回过神来,眼泪鼻涕一股脑下来了,对李瑾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绕过我性命。”

“识趣就好,现在你随我去关前。”李瑾说着,推着王伦朝聚义厅外走,林冲和鲁智深也押着杜迁宋万跟在李瑾身后,阮家兄弟则手拿刀枪殿后。

出了聚义厅,李瑾对鲁智深说道:“哥哥,你押着人随二哥下去将咱们的兄弟接上来。”

鲁智深随即押着人在前,阮小二在后,往山下走去,

“好汉,你要什么?只要王伦有的,小人绝不推辞,只求好汉饶我性命。”

“这一处干大事的好地方在你手上岂不是浪费了?某家就要这地方了。这王头领也舍得吗?”

王伦现在只求活命,那敢不同意,虽然心痛,还是马上说道:“舍得!舍得!”

李瑾讥笑道:“呵呵,刀架在脖子上,王头领倒是变得豁达起来了。只是还要委屈王头领片刻,等我手下兄弟上来了才好。”

第二十七章 群雄定职事

王伦在李瑾的刀下提心吊胆地过了半个时辰,阮小二和鲁智深才带着人上来,镇守三关的小喽啰也在各自的头目带领下到了聚义厅前的平地上。

李瑾几人押着王伦和宋万在厅前的台阶上站定,身边是阮氏兄弟手下的人,拢共二百多人。眼看着梁山上的七八百人都聚在了一起,李瑾将手中的刀紧了紧,含笑对王伦说道:“王头领手下弟兄众多,还得烦劳王头领让手下的弟兄们将手中的刀枪放到一旁,不然李瑾心中害怕,说不得这手一滑……届时希望王头领不要怪罪我。”

看着李瑾的笑容,王伦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背后更是湿了一片。他害怕到了极点,赶紧对着那群小喽啰大声说道:“弟兄们,将手中的刀枪放下!”看着那群小喽啰犹豫不定,李瑾手上又用了点力气,这把短刀何其锋利?王伦的脖子上马上冒出一丝血痕。王伦亡魂大冒赶紧再次开口,“快啊!我王伦平日待一众弟兄可不薄啊。你们可不要害我!”没奈何,那群小喽啰赶紧一一上前,将手中的刀枪放到了李瑾指定的地方。

等他们手中的刀枪都放下了,李瑾对阮小五示意,阮小五带着五十人过去,将那堆武器看管起来。

“王头领真是深明大义!”李瑾口中赞叹一句,接着说道,“希望来生能早些醒悟!”说着,手下毫不留情,手一用力,一刀划破王伦的咽喉。王伦双目圆睁,捂着鲜血喷涌而出的咽喉缓缓倒下。

“你……”杜迁和宋万敢怒不敢言。

下面的小喽啰也是群情激愤,立时就有人想上前,阮小七带着亲信兄弟齐齐上前一步,手中刀枪并举,那群人手无寸铁,哪敢再动?李瑾这时朗声道:“某家李瑾,今日这梁山泊由我们兄弟占了。众位兄弟愿意留下来,听某家号令的,李瑾以兄弟视之,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不愿意留下来的,某家也绝不阻拦。话尽于此,去留由众兄弟自己决定,愿意留下的,就站在原地;要想离开的,现在就走。”

上山为匪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世道艰难活不下去的,就是有案子在身的逃犯。对他们来说,谁当山寨之主实在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除开王伦的死忠,要离开的人根本没有几个,绝大多数的人都站在原地没动。

等要走的一二十个人都走了,李瑾才说道:“好,刚才我已经说了,愿意留下的,以后就是李瑾的兄弟,别的不敢说,吃饱穿暖某家还是敢承诺的。现在请兄弟们上前领回自己的武器。”

李瑾这么一说,林冲等人似乎都有话说,鲁智深口快,说道:“兄弟,这是不是太过托大了?”但是李瑾对他们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哥哥放心。”

一众小喽啰一一上前,领回自己才放下的武器,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其它动作,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好,现在请兄弟们依旧回关上驻守。”一众小喽啰依言而行。等人都退去了,李瑾转过头来对林冲和鲁智深说道:“两位哥哥,将这两人放下来吧。”

等林冲和鲁智深将手中的刀放下之后,李瑾对着失魂落魄的杜迁和宋万二人说道:“你二人原为山寨头领,如今这山寨由我们兄弟占了,若是仍旧留你二人在寨中,只怕你们胸中惊惧,我们兄弟心中也会不安,但我们往日无怨,我也不愿意杀你二人,你们下山去吧。”

杜迁和宋万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只好对李瑾一拱手,下山去了。李瑾对阮小二使了个眼色,阮小二会心,带着几个人,随着两人下了山。过了片刻,阮小二前来回报:“李兄弟,二人已经乖乖下山了。”

“好,从今日起,这水泊就是我一众兄弟之家了!”李瑾笑着说道。众人也是大笑。

大家进了聚义厅,让人将原本山寨中的大小头目唤来,等人到齐之后,众人落坐,只是正中间的位置还没人坐。

林冲站起身说道:“众位兄弟,今日咱们占了这水泊也算是有了立身之地,只是山寨尚且无主。俗话说‘蛇无头不行’,何况这偌大一个山寨,依我看,就由李瑾兄弟做了山寨之主如何?”

“好,李兄弟为人做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洒家赞成。”鲁智深说道。

“今日我们占了这山寨,此事全赖李瑾兄弟之功,李兄弟自然该坐首位。”阮氏三雄齐声说道。

至于大小头目,刚刚还是俘虏,现在哪里有说话的份。

李瑾也不推辞,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既然众位哥哥信任,李瑾也就不矫情了。”说罢,走到上首,坐在了原本属于王伦的交椅上。

“见过寨主!”众人都起身拱手,齐声道。

李瑾将双手按了按,示意众人坐下,说道:“既然大家推我为寨主,我就先来定一定山寨的职事和规矩。”换了一口气,接着道,“林冲兄长,原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弓马娴熟,武艺过人,以后就任山寨马军头领!”

“林冲领命!”林冲起身抱拳。

“鲁智深哥哥,原在西军中任提辖官,有过统军经验,更是膂力过人,勇猛无双的好汉子,以后就为山寨步军头领!”

“鲁智深领命!”

“阮家三位哥哥,深谙水性,武艺出众,出任山寨水军头领。”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领命。”

“另外由二哥辛苦一下,将李家道口的酒店开起来,接引上山的好汉。”

“是。”

“二哥手下的兄弟都是水上的好汉,就编入水军。至于山寨原有人马,大小头目暂且保留,先由林冲兄长从中选出两百人作为马军训练,剩下的人手裁汰老弱之后全部编入步军。”

“那被裁汰下来的老弱如何安排?”有个头目问道。

“山寨共有一千余人马,吃食是件大事,就把裁汰下来的人安排到伙房吧。”

大家的职事已经安排完了,接下来就是定规矩了,李瑾接着说道:“咱们在此聚义,不能只为了一时快活。大好男儿,自要做出一番事业出来。想做大事,山寨的规矩就要变一变了。我决定,以后咱们不再打劫过往客商。”

“这……”李瑾话音一落,林冲等人没有说话,但是那些大小头目却都是议论纷纷,有人忍不住了,站起身来问道:“寨主,咱们山寨一千多人马,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的粮草就是个不小的数目,若是不打劫过往客商,那兄弟们以后靠什么过活?”

“若是咱们继续打劫过往客商,只怕以后江湖上咱们就会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谈什么干一番事业。以后山寨只对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财主劣绅和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下手,这可比打劫过往客商有油水多了,也能宣扬我山寨仁义的名声。大家以为如何?”

林冲、鲁智深和阮家兄弟和李瑾是生死兄弟,这主意也是个好主意,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有几个头目为了讨好李瑾说道:“好主意!寨主思虑周到。”云云。

李瑾也不阻止,等他们自己安静下来了,才接着说道:“再有就是,以后咱们山寨出兵,决不许骚扰地方良善百姓,也不许私藏收获,若是有人犯了我的忌讳,军法处置!”这话一说,一众大小头目皆是凛然,毕竟李瑾刚刚才杀了王伦,众人都知道他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以后的缴获,分与当地百姓一部分,剩下的拉回山寨后,七成入库,半成各位头领平分,一成半分与出战的兄弟,一成分与山寨留守的弟兄。若有兄弟不幸阵亡,一次发与一百五十贯作为抚恤。”

第二十八章 整编,取粮

职事、规矩都已经宣布完毕,属于李瑾的梁山时代就正式宣告开始了。事情吩咐完毕之后,李瑾吩咐伙房杀羊宰猪在聚义厅大排宴席进行庆祝,至于牛马,这两样可是属于战略物资,自然是不能杀的。

第二天,阮小二下山去将阮家的家眷和沈睿接来。此时,林冲和鲁智深正在进行兵员遴选。除了原本阮氏三雄手下的二百多名兄弟之外,山寨此时共有大小喽啰共八百三十二人,实际上老弱并不算多,毕竟是在刀口上讨命的活计,年老体弱的也干不了这个。

除掉四十六人之后,山寨战兵就还剩下七百八十六人,林冲从中选出二百人作为山寨马军,只是他们现在有一个马军的名头,配置却和步兵一样,因为山寨里只有三十来匹马,而且还不是合格的战马。不过虽然山寨的马少,但是马军的编制却是必不可少的,现在先用这三十来匹马训练着,以后自然会有合格的战马的。

林冲将人选走后,就剩下五百八十六人,李瑾从中选出三十六人作为自己的中权亲卫,剩下的五百五十人就编入了山寨步兵,归鲁智深统领。

至于阮氏三雄手下的水军,就是他们原本的乡党兄弟了,共有二百二十三人。这些都是原本在石碣湖和梁山水泊中讨生活的汉子,虽然不是精锐水师,但是编练一段时间之后,作为山寨的第一道防线也够用了,更高的要求只能等以后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山寨战兵的编制就按朝廷禁军的编制来。禁军编制为厢、军、营(指挥)、都4级。厢辖10军,军辖5营,营辖5都。每都100人。厢、军各设都指挥使一人作为主官,又各有副指挥使一人作为助手。营(指挥)一级设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各一人。而步军都则设都头一人,副都头一人。马军都头和副都头也被称为军使和副兵马使。指挥(营)是禁军基本的建制单位,调动、屯戍和作战,常以此计算兵力。

林冲原来是八十万禁军教头,鲁智深则在西军之中当过提辖,虽然都只是低级军官,但是对这一套军制还是很熟悉的,所以编练起来上手很快。至于李瑾的中权亲卫,就由李瑾亲自操练。事实上李瑾选这三十六人出来,更多的是作为传令兵来使用。所以挑选的时候,特意选了腿脚快,头脑机灵的人出来。

山寨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装备跟不上,刀枪倒是能做到人手一把,但是却五花八门,根本统一不起来,弓弩就更不必说了,只有五六十张弓力不足的猎弓。甲胄更是稀缺,全山寨找不出来二十副皮甲,还不见得都是好的,铁甲更是一件也没有。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瑾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武器装备来,只有等以后慢慢统一了。

重新编组过后,这批人又经过了半个月的训练,虽然仍旧衣甲不齐,武器也还是乱七八糟的,但是至少已经有了一些精气神了,与往日的草寇土匪相比,已然可以说是改头换面了。不过这一个月山寨都没有开张,所以粮草开始出现危机了。虽然山寨的人马训练还不足,但是没办法,李瑾必须得带人下山一趟了。

先差人下山打听了一下,从附近村坊选定了一家为富不仁的财主作为目标,新梁山的第一次打劫行动准备开始了。为了保险起见,此次出动由李瑾亲自带队,林冲和鲁智深二人跟随,阮小五、阮小七带领手下水军接应,阮小二则留守山寨。

戌时末从金沙滩出发,亥时过了一小半,所有人才渡过水泊,来到岸上。看到鲁智深带着最后一批人上岸,李瑾等所有人整队完成之后,带头走在前方,向着目标方向前进。

为了保持隐蔽,所以并没有打起太多的火把,在这个时代,多数人都有夜盲症,所以不时有人摔倒,发出惨呼,随即醒悟过来,捂住自己的嘴。好在李瑾已经有所预料,上岸的时候让每三个人用绳索或者布条将手绑住,互相连接起来,这才避免了踩踏事件的发生,不然的话,李瑾这第一次带队的行动只怕是出师未捷就得带队回山了。

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国古代社会打仗,夜袭或者夜战会是一件高大上的事情,因为兵员素质的问题,不是精锐军队是做不到在夜里作战的。

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来到选定的村坊。李瑾身边的一个中权亲卫上前,学了两声猫头鹰的叫声,随即从村里也传来同样的两声,这是早就约定好的暗号。

为了防备盗匪,这个时代的村子大多建有简单的围墙或是栅栏,每个村还有保正作为民兵头目,组织村中的壮劳力进行简单的训练,以求自保。像是晁盖和史进落草之前,干的就是这事儿。

为了避免伤亡,李瑾白日已经选了几个机灵的亲兵扮做过路人到村中投宿,晚间好作为内应,打开村外围墙的大门。果然,不一会儿,墙门就打开了,两个人影从中走出来,来到李瑾面前,抱拳说道:“大头领,村中乡兵除了在睡觉的,都已经被我们兄弟打晕了。”

“好!记你们这一小队一功,回山之后,自有奖赏。现在头前带路,进村。”

“是。”那两人兴奋应道,随即在前面带路,李瑾带着大队人马跟在后面,进了村里。进村之后,先分出一都人去将村中的乡兵控制起来,一行人才走到一处大庄院前。

一个亲兵上前说道:“头领,这就是那财主的庄子,他还是村中保正,所以里面除了他招揽的二十多个庄客之外,还有三十个乡兵。”

李瑾看着这个用一人多高的围起来的庄院,一挥手,马上有五十个手拿短刀,身手利索的汉子出列,其中二十五人在墙下站定,双手在腰间搭起,剩下的二十五人将短刀咬在口中,助跑两步,一脚踩在自己兄弟的手上,借力腾起,双手搭在围墙顶部,翻身进了墙里。

没一会儿,墙里传来两声闷哼,随即庄院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开了。眼看着得手了,李瑾大吼一声:“打起火把!”等手上有火把的人将火把点燃之后,庄院前亮如白昼,李瑾马上带着自己的中权亲卫大步进了庄院,后面的人也鱼贯而入。

“将庄院里的所有人押到前院看管起来,将保正一家押来见我,其余人搜索库房。”

“是!”所有人轰然应诺。

此时正是子时,庄院里的人都在睡梦之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更不用说像样的反抗了,就被押到前院来了。

看着自己面前那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李瑾开口道:“你就是村中保正?”

“大、大、大王,小人正是。”那保正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将库房的位置说出来!否则让你试试某家手中宝剑是否锋利。”李瑾将手中长剑横在他脖子上,厉声说道。

那保正自然不敢拒绝,乖乖说出库房的位置,李瑾让人提着他前去搜索。过了一会儿,前去的小头目前来回报,说是已经找到了库房的位置,其中堆满了粮食,粗略估计怕是不下六千石。

“很好,组织弟兄们,将粮食都搬出来。”那头目领命而去。

“兄长,还请你去看着。”李瑾对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林冲说道。

“领命。”林冲应声之后,提起手中长枪,带着手下人跟上去了。

“哥哥,令你手下一个都的人将村中百姓请来。记住,吩咐手下人不可粗鲁,更不许杀伤人命。”

“洒家省得。”

第二十九章 招揽人心

看着鲁智深下去吩咐,李瑾招过两个亲兵吩咐他们去让阮家兄弟手下水军赶着大车过来,毕竟这么多的粮食以及金银财物要搬回山寨,光靠人力搬运的话只怕得搬上好几天。

林冲带着人将库房的东西都搬出来,又将这处庄院搜索了一遍,将财物都搜拣出来,堆在前院。等搜索完了,鲁智深派出去的人也将村民一一请来了。

“寨主,村中百姓都请来了。”接到手下都头的回报,鲁智深上前对李瑾说道。

“好!”李瑾点了点头,随即跳上一个箱子,大声对着周围的百姓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不必害怕,我们是梁山泊的人马,此次下山是听说咱们村中保正横行乡里,欺压良善,巧取豪夺,故而特意下山替天行道,为此惊扰了各位乡亲实在是对不住!”说着李瑾抱拳对着周遭的百姓鞠了一躬,才接着说道,“为表我梁山歉意,现在全村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皆发两石粮食作为我山寨对大家的补偿。”

李瑾话一出口,顿时一片哗然,在这些普通百姓的以往的认知中,进村的不管是盗匪还是官军,只会剥削自己,万万没想到现在这群梁山强人竟然说是什么替天行道,还要给每人两石粮。这已经不是少数了,村中大概有三百六七十户,以每户六人计算,那么整个村庄就能分到四千五百石左右的粮食,若是灾年,这已经够全村人食用一年的了。

“敢问大王说的可是真的?”毕竟李瑾占了一个土匪的身份,普通村民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他说的话。

“大丈夫一言九鼎,某家说的当然是真的。若是各位父老不相信,我等可将粮食按人头数留下,等我们走了,大家再来搬取。”说罢,李瑾不再多言,跳下箱子,指挥山寨的人马开始搬运物资。毕竟再动人的语言都没有行动来得有说服力。

此时阮小七已经带着人手和牛车、马车过来了,七八百人一起动手,很快将粮食和财物都装上了车。在山寨的人搬运东西的时候,李瑾让人将那保正押到百姓面前,历数罪状之后,一刀砍了。看着那保正人头落地,不少百姓都鼓掌欢呼。

七八百人一起动手,没一会儿,东西都搬上了车,李瑾不再停留,带着人都走了。

看着李瑾和他手下的人走了,村中百姓看着院中那堆积的粮食,不少不由转身,对着李瑾等人的背影下跪说道:“多谢大王!”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呼声渐渐变大。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李瑾嘴角不由微微翘起。走在李瑾身边的阮小七问道:“李兄弟,咱们分给那些百姓的是不是太多了?咱们自己剩的粮食还不到三千石。”林冲和鲁智深也看着李瑾。

“七哥可听到了村中百姓的呼声?”李瑾不答反问。

“听到了。”

“这就是咱们那四千多石粮食换来的啊!咱们要想发展壮大,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不可能永远只守着这水泊,要想向外开拓,人马从哪来?只有从百姓中来,今日咱们发的是粮食,换来的可是民心啊!”李瑾感叹着说道。

这话一说,林冲点头赞叹,鲁智深和阮小七也是若有所思。是啊,兄弟们虽然是义气相投,为求快意上山聚义,但是都是大好男儿,谁的心中又不希望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呢?李瑾此举自然是为了收揽民心,以后要想成事,就不能是一般草寇的行径,那样虽然会是快意一时,却不可能真正成功。

“李兄弟胸中有大志向,阮小七虽然本事不济,但也愿意凭着手中钢刀与兄弟一起在这世间拼搏一番。”阮小七听了李瑾的话,思索一番之后大声说道。

“小七兄弟说的也是洒家想说的。”鲁智深一如既往的爽快。

“林冲也愿附尾骥!”

“三位兄长言重了!咱们兄弟共聚大义,自然应该扶持。未来能走多远,全看大家的了。李瑾也绝不会辜负诸位兄弟的信任。”

四人一路走一路说,讨论着山寨的未来发展。由于回程的时候,要运送大量的物资,虽然不必再熄灭火把掩人耳目,但是花费的时间却比来时要多了不少。

花了近一个时辰,大队人马才到了水泊边。此时阮小五正带着水军停靠在岸边等待。大量的火把和篝火正猛烈燃烧,与天上明亮的星辰相映成趣。

看着李瑾四人到了岸边,阮小五上前问道:“李兄弟,此次出战山寨伤亡如何?收获多少?”

“哈哈,此次出战山寨大获全胜,兄弟们无一伤亡。至于收获嘛,五哥也该看到了。”李瑾还没来得及开口,阮小七已经抢先开口了。

“还得辛苦水军的兄弟们将山寨的兄弟们和缴获运回去。”李瑾拍了拍阮小五的肩膀说道。

“那是自然,马步军的兄弟们辛苦了一夜,咱们水军的兄弟就在这水泊边干坐了半天,都已经坐不住了。”阮小五笑着说道。

“唉,五郎这是哪里话来?水军的兄弟,本事自然要用在水上,岸上的事情自然是咱们马步军兄弟出力了。现在不就是水军的兄弟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吗?”鲁智深笑着说道。

“不过是摆渡而已,哪里来的大显身手?也不知我们水军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派上用场?”阮小七也从收获巨大的兴奋劲中回过神来。

“摆渡也是大事,若是没有水军兄弟们,难道要咱们马步军的兄弟们带着东西游过去吗?”林冲听了阮家兄弟的话,笑着说道。

李瑾笑着安慰道:“五哥、七哥不必着急,咱们再下山借几次粮,官府必定前来围剿,到时候,不管是马军、步军还是水军,咱们每个兄弟都能一展身手。只是咱们的兄弟现在还没有完全训练好,回山之后还要继续加强训练,到时候可不能够见了官军脚酸手软,拿不住手中的刀枪。”

“兄弟放心,吃饭的本事兄弟们自然不会懈怠。”林冲几人都拍着胸脯保证道。

所有人马分几次渡过水泊,在金沙滩下了岸,将缴获都搬到了库房。今天已经太晚了,人马各回营房休息,等明日再进行论功行善。

第二天,山寨所有人马都聚集在聚义厅前的平地上,李瑾和林冲等几位头领站在台阶之上。李瑾大声说道:“各位兄弟,此次咱们山寨下山借粮,大获全胜,现在是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随着李瑾的话音,十几口大箱子被搬出来放在众人的面前。

李瑾上前将箱子打开,接着说道:“按照之前定的规矩,各位兄弟依次上前领取红利。发给各位兄弟的都是钱财,至于粮食,全部归入山寨库中。现在开始发放赏钱!”众人一阵欢呼,按照队列一一上前领钱。

等众人都领过钱之后,李瑾再次开口说道:“刚才说了赏,现在该说一说罚了。”话一出口,一众人等都愣住了,李瑾一挥手,中权亲卫的人押着十几个人上前。

李瑾指着这些人说道:“此前我已经立下规矩,所有缴获不得私藏,进入村坊也决不许骚扰良善百姓。但是,这十七个人忘了规矩!有人藏私,更有人妄图非礼民女。山寨的规矩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就绝不是我一说,你们一听就过去的事。我宣布,此十七人此次出战的赏钱没收,每人打二十军棍作为惩罚。”

“寨主开恩啊!”“求寨主开恩!”那十七人赶紧求饶。

“规矩不可废,咱们山寨的规矩更是军规,既然犯了军规,就不可能轻饶。今天某家的话立在这儿了,以后若是有人再犯军规,这十七人就是榜样。不管是谁,即便是我或者是山寨的头领,全部一视同仁,犯了军规,众位兄弟也可以监督执行。”说道这,李瑾停顿了一下,让众人消化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我如此处置,尔等可服气?”

“寨主赏罚分明,我等服气。”先是那三十六个中权亲卫,接着就是所有的人,都大声说出了这句话。

“服气就好,执行惩罚吧。”

“啪,啪,啪……”军棍落在了那十七个人的身上。等军棍执行完了,李瑾开口道:“将他们扶下去,他们此次的赏钱就作为他们养伤的费用。”

“是。”

第三十章 东京行

赏钱分发之后,马步水三军散去,李瑾和林冲等人进了聚义厅,各自坐下,这时,负责管理库房的头目前来回报。

“寨主,各位头领,此次下山的缴获已经统计出来了。”

“报上来吧。”

“此次下山,共抄没粮食七千三百石,分与当地百姓四千二百石,山寨收入三千一百石,抄检出来的钱财约五万五千贯,另缴获朴刀二十把,长枪二十五把,弓六把,盾牌十面,马五匹,驴骡七头。以现在市价每石粮两贯钱计算,共收入六万一千两百贯,山寨所有人的分红为一万八千三百六十贯,已经发到所有人的手中了,钱财就还剩下三万六千六百四十贯。现在都收在库房里。”

“太好了,有了这一次的缴获,山寨里的弟兄们可以过一个好年了!”阮小二笑着说道。

“那五匹马是否可做战马使?”林冲这个马军头领现在最心焦的就是山寨里没几匹可堪使用的战马,空有二百马军的名号,上了战场却还是要像步军一样靠自己的双腿作战。

“这……只有两匹勉强可做战马使,剩下的只能做驮马使。”

“兄长不必着急。这样吧,此次山寨缴获的钱财拿出一万贯为山寨的兄弟们添置刀枪衣甲,争取统一山寨三军的服饰,不然的话,咱们在外人眼里永远只能是草寇。再拿两万贯用来购买北地好马,尽快让咱们马军的兄弟名副其实。”大宋境内没有大的产马地,也就只有河湟之地每年为军队提供战马,但是这连军队内部使用都不够,自然少有流入民间的,所以山寨想要买马,只有靠往回宋辽两国的商人了。

由此一来,马价极贵,要想作为合格的战马,此时至少也要六七十贯一匹,因此用两万贯买马看似很多,实际上也就只能买三百多匹,四百匹不到的样子。更为关键的问题是,即便有钱想买,还不一定能买得到。这也是将来山寨发展所要面对的一个重要问题,李瑾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只是身边没有一个精通战略的人才与自己商量,因此还不能确定下来。

想到谋略型人才,李瑾忽然想到一个人,对鲁智深说道:“哥哥可还记得,你曾在东京与我说过,我有一个师兄史进如今在华山落了草?”

“如何不记得,兄弟为何突然问起来?”

“哥哥曾说我这师兄在赤松林时与你说过,要到少华山落草,如今我们山寨正是用人之际,哥哥可愿前去说他前来入伙?也好壮大我梁山声势。”

“为山寨出力,洒家如何不愿意?我与史大郎也多时未见了,将他请来,大家一处聚义,一同快活,岂不快哉?”

“哥哥既然如此说,那就烦劳哥哥与我下山一趟,我去东京将林冲兄长的家眷接来,哥哥去往少华山走一遭,如何?”

“好!”鲁智深爽快地回答道。

此时林冲却坐不住了,起身说道:“为兄已将兄弟连累至如此境地,如何敢要兄弟再为我身犯险地?”

“兄长哪里话?都是兄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如今咱们兄弟在此快活,自然不能再留嫂嫂与张教头在东京受气。”

“那……由为兄自己去便罢,实不敢再劳烦兄弟了。”听了李瑾言语,林冲迟疑着说道。他何尝不想将自己的妻子和丈人一家接来,只是自己是戴罪之身,如今又落草为寇,身为朝廷要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她们。

“如今山寨中只有我适合走着一遭,兄长不必再劝。”也是,阮家兄弟不熟悉东京的情况,鲁智深和林冲的目标又都太明显了,此时若是交给手下人去办也让人放心不下,数来数去,也就只有李瑾是最适合的人选。

林冲再没话可说,只得向李瑾拱手作揖以表示心中的谢意。李瑾赶紧将他扶起来。

“既然已经商议定了,那么事不宜迟。趁着今日时辰还早,我和鲁智深哥哥只今日就收拾收拾下山,山寨的一切事宜就交给四位哥哥打理了,步军的兄弟就暂时由二哥带着。”

“是。”众人都抱拳领命。

“弟兄们保持半个月下山一次的次数,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决不允许骚扰良善百姓。还有,昨日下山借粮却有一事忘了,下次兄弟们再下山借粮可将抄没的地契也分发给当地百姓。”

“我等记住了,兄弟放心。”

当下,李瑾和鲁智深各自回住处收拾了两件衣服,包了一包散碎银子,李瑾带着沈睿和两个亲卫做伴当,鲁智深也从步军中选了两个伴当,一行人往山下行来,林冲和阮氏兄弟相送。

在金沙滩上了船,渡过茫茫水泊,一行人到了李家道口的酒店,喝了一碗送别酒,互道保重之后,李瑾和鲁智深带着人投东京行去。

沈睿这小子自上了山,每日就是在李瑾的教导下和中权亲卫的人一起习武,昨日李瑾看他年纪还小,下山取粮怕出什么意外就没带他,在山上带了大半个月,早把他给憋坏了,今日终于能下山了,可是把他给高兴得不行,一路上上蹿下跳。

走了一下午眼看着天色已晚,正好路边有一座村店,沈睿这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穷老子的年纪,早已经饿了,只是不想吃粗硬的干粮,开口说道:“大哥,咱们到那个村店去问问哪能投宿吧。”

“我看你小子是饿了吧?”鲁智深虽是一个粗豪汉子,但是对沈睿这个机灵懂事的小子很喜欢,故意开口戳破他。

“难道大师不饿吗?”

“哈哈,你这么一说,洒家倒是真觉得饿了,走吧,咱们去投店。”

一行人走进店里,李瑾身边的伴当上前点菜,李瑾、鲁智深、沈睿三人一桌,四个伴当一桌,分桌落座。

沈睿这小子转头四下探看,想看看这是不是一个黑店,忽然小声对李瑾说道:“大哥,你看那桌坐的人。”

李瑾和鲁智深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一桌坐着两个人,一个寻常脚夫打扮,到是没什么出奇的,正对着李瑾的却是一个身材雄壮的汉子,那人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纵;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生得六尺不到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腰上跨口腰刀。

他坐的桌边还靠着一口朴刀,旁边空着的条凳上还有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那汉子脚下踩着一副担子,看他的模样,其中怕是有些重要的物事。

或许是感受到了李瑾打量三人的目光,那汉子抬眼朝李瑾三人看来。李瑾朝他点头表示没有恶意,他微一点头,算是还了礼。

心中对这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是素不相识,也不好贸然上前搭话,等酒菜上来了,李瑾等人只顾自己取用,那人先用完了饭食,带着挑着担子的脚夫,提着朴刀先走了。

“怕是个武艺高强的汉子,只怕还是军伍出身!”看着那人的背影,鲁智深开口说道。

“哥哥好眼力。”

“看他虽然面露愁容,但是军伍作风不掩,往日洒家在西军厮混,自然能看出来。”

几人说些闲话,用过饭食,向店家打听好住宿的地方,结算了饭钱,到店家所指的市镇上找了间客店投宿。开好房间之后,各人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到了深夜,熟睡中的李瑾忽然听到有嘈杂声传来,赶紧起床穿好衣服,点起油灯,跨出房间。到了外间,见到自己和鲁智深的四个伴当正围在一间房门前,里面还有说话声传来,“你这人好没道理,我的伴当已经说了,他不是故意的!”听声音还是沈睿的。见是自己人和别人起了冲突,李瑾赶紧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第三十一章 过度紧张的青面兽

那四个伴当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李瑾,赶紧答道:“大官人,我们一个兄弟和这房里的客人起了误会,小官人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给那人赔话,那人却不依不饶的。”

“我去看看。”四个伴当让开身,李瑾看到了那个正在和沈睿争执的汉子。也是巧合,那人竟是今日傍晚在那村店见到的脸上有青色胎记的人。

看到李瑾过来了,沈睿上前见礼,说道:“大哥,这人好生无礼,周正一时迷糊,进错了房间,我已经给他解释了这是个误会……”

沈睿话还没说完,那汉子突然开口道:“误会?你的伴当深更半夜摸进我房里,谁知是不是有所企图,岂是一句误会就能揭过去的?不行,等明日起早,你等必须随我去见官!”他的语气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紧张。

“我们已经赔礼道歉了,你也没有少任何东西,只顾一味纠缠,是何道理?”沈睿又和他吵起来。

“沈睿。”李瑾叫住了他,上前赔话,说道:“好汉,此事虽由我的伴当而起,但也是无心之失,舍弟的话也不无道理。好汉的东西一样也没少,何必纠缠不放呢?看好汉的样子,身上怕是有些重要物事,又着急赶路,若我们当真随你去见了官,只怕一时片刻,此事也解决不了,到时只怕会误了好汉的事情。”

“这……”听了李瑾的话有礼又有理,那汉子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一时有些迟疑不定。

“若是好汉心中仍有不平,明日我们兄弟摆酒,向好汉赔罪,如何?”

“摆酒赔罪就不必了,只是还要叫你的伴当小心些。”李瑾用话语将他拿住了,如果仍旧纠缠不放就真的是不通情理了,何况李瑾前一句话说得确实有道理。

“多谢好汉体谅!”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众人各自回房休息。沈睿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开口说道:“什么人?真是无礼,大哥何必对他那么客气?”

李瑾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此事本就是我们不对在先,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说两句好话,又不会少两块肉。再说,我们出门在外,此行又有要事在身,能少一件事就少一件事吧。你要记住,我们虽然不怕事,也不要先惹事。”

“我就是气不过他那不依不饶的态度。”

“或许是他房中有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物事吧,他才会那么紧张的。”

后半夜再无其他事情发生,第二天一早,李瑾等人起床用过早饭,继续赶路。只是那汉子也和李瑾他们一同出发,方向也一样,一路之上,那汉子不时用隐晦的目光打量李瑾一行人。

鲁智深注意到了那审视汉子的目光,心中不爽,加上有个伴当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对他说了,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忽然叫道:“前面的汉子,给洒家站住!一路之上,你一直看着洒家一行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回过头来,脸上的怒气勃发,大声说道:“你们一行贼男女,昨晚有人进我房间探查,今日有跟了我一路,我还想问你们有什么企图呢?”

鲁智深怒气更甚,大喝道:“企图?这大路人人走得,难不成要洒家让着你?洒家原本对你的东西没什么兴趣,现在倒是想要看一看了!”说着舞起禅杖就向那汉子冲去,事发突然,李瑾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说道:“哥哥不要鲁莽!”

鲁智深此时哪里听得进李瑾的话,心中一股邪火,只想将那汉子好好教训一番。

那汉子此时也是恚怒难当,挺起手中朴刀就上前和鲁智深战作一团。那挑担的脚夫见两伙人忽然动起手来,心中惊惧,丢下担子,跑得没影了。

却说鲁智深和那汉子战作一团,两人此时心中都有一股怒火在燃烧,动起手来毫不留手,都是下了十分力气,招招不离对方的要害之处。

斗了三十来合,那汉子手中的寻常朴刀抵不过鲁智深手中的禅杖,被打断了,鲁智深一时收不住手,一禅杖就要落在那人腰间,李瑾见两人下手都没个轻重,为防止意外发生,早将腰刀抽出,拿在手上,此时赶紧上前,一刀挥在禅杖上不受力的地方,将禅杖荡开。

鲁智深见是李瑾救了这人,也趁机收了手。

“今日兵器不趁手,输给你这鸟和尚,你等欲要如何,动手吧!”那汉子将手中只剩下杆棒的朴刀丢下,仰天说道。

“好汉误会了,我等实无冒犯之意。”

鲁智深也觉得这人手上功夫不弱,若不是自己的兵器占了优势,也不敢说一定能稳赢他,因此开口说道:“洒家只是不忿你一路之上用防贼的眼光看着我们,本无伤害你之意,只是一时收不住手了。看你的手段不像是江湖上无名无姓的,可有胆报上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杨志便是。”

“果然是他!”听他自报家门,李瑾心中暗道。

“可是金刀杨老令公之后?”鲁智深动问道。

“不肖子孙,辱没了先人英名。”杨志叹息着说道。

“洒家原来在西军之中的时候,也听说过你的大名。只是,你不是殿前制使官吗?如何到了这里?”

“唉,一言难尽。还不知各位高姓大名。”杨志问道。

“关西鲁智深。”

“原来是鲁提辖当面,小可有眼不识泰山。”杨志也是知道鲁智深的,只是以前从未见过。

“李瑾。”

“原来是梁山泊寨主,我从济州过时也多曾听闻寨主大名。”

“只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寨主说笑了。”

眼看四下不是个叙话的好地方,几人往前走了一程,找了一家茶寮喝茶叙话。

“杨制使在殿前做制使官,如何到了这里?”喝了一口茶,鲁智深问道。

“只因道君皇帝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我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官家赦了罪犯。如今凑了一担儿钱物,待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打通关节,再理会本身的勾当。不想因为误会,我一时紧张,与几位起了冲突。”

他这么一说,李瑾算是明白他为何如此多疑了。想他乃是名门之后,只是一时走背运,丢了官职,如今好容易有了希望,要进京疏通关节,以求再有任用,身上带着自己的全副身家,自己的未来也都压在这一担财物上,怎么能不在意?如何能不紧张?

“听闻提辖与李官人如今在济州做事,如何到了这里?”杨志说完了自己的事,对李瑾和鲁智深问道。

李瑾就将自己和鲁智深下山的原因说了,杨志听他说完,感叹道:“如今江湖上都说赛子龙如何武艺高强,又是义气深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可恨高俅那厮无耻,陷害忠良!”

“他现在是三衙太尉,制使要是到了东京,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到时只怕……”李瑾说道。

“没办法,杨志也不想去见那些只知尸位素餐的贪官,只是祖宗英名,杨志不敢侮辱,只能挑着这一担财物去满足那些贪官的贪欲了。”

先祖的荣光压在这六尺高的汉子身上,让他快喘不过气来。众人都被他感染,一时无言。

自此,杨志与李瑾他们结伴而行,十二月中旬,众人终于赶到了东京。鲁智深还要赶到延安府,李瑾此时也不能入城,杨志在城外和他们话别。

“提辖此去,一路保重,他日江湖再见。”

“制使保重!”

“李兄弟,祝你此行一切顺利!”

“我也将这句话送给制使。”

“保重!”杨志转身进城,新雇的脚夫也挑着担子跟在他后面。

“大哥,我看你对这位杨制使也器重的很,昨夜还将一包银子放进他包裹里,看他混得也不甚如意,为何不邀请他一起上山?”沈睿见李瑾看着杨志的背影发呆,眼中似有叹息,开口问道。鲁智深也看着李瑾。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先祖何等忠勇的英名,他还想着借此机会恢复官身,此举也是不愿意令祖先清名受到污辱,若是我此时邀他上山,却是让他为难了。”李瑾叹息着说道。

收拾心情,李瑾对鲁智深说道:“哥哥,此去一路小心,咱们山寨再聚!”

“洒家也就是跑跑腿,无甚危险处,兄弟才要仔细些。”

“我自省得。”

第三十二章 买刀偶遇金枪手

目送鲁智深带着两个人投西北而去,李瑾和沈睿却没有马上入城,而是先到了闻焕章家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乔装打扮一番之后,才和闻焕章一道进了城里。

闻焕章和李瑾在前,都是一副书生打扮,此时李瑾的嘴唇上粘了两撇胡须,头上戴着幞头,披着一件白色斗篷,与往日作风大有不同,不是十分熟悉的人,晃眼一看,不见得能认出他来。

东京市民的生活的城市化程度已经相当高了,每日清晨五更时分,各个寺院的行者打着铁牌子或是木鱼,挨家挨户地报晓,行者们报晓也都是分各自的地段的,白天则在城里化缘。那些赶早朝的官员和赶早集的人们,听见报晓声后就立即起床。此时东京城里各个城门、桥头、街市都已开放。

东京的市民,一天的商业活动从此时就开始了,此时的街市上有卖洗脸水以及代煎汤药的,一直忙碌到天亮。那些杀猪宰羊的作坊,常常担着猪羊肉或者是用推车推着来到集市上,进城卖的猪羊动辄就是数以百计。那些卖水果的多集中在朱雀门外和州桥的西边,叫做果子行。纸画交易也集中在那里,买卖十分兴旺,商贩络绎不绝。

还有卖面粉的,每称装一个布袋,叫做“一宛”;或者以三五称作为一宛,用太平车或者驴车驮运,他们通常在城门外守候,城门一开就进城兜售,到天亮还没有卖完。还有御街上从州桥到皇城的南门这一段,那些赶早市卖药材以及卖饮食的,各种不同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十分热闹。

李瑾他们从南熏门进城,沿着御街往城内走,此时正是八九点,早市还未散去,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嘈杂的声音响起,让人不由自主地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浑然忘记了这十冬腊月的寒冷。

李瑾和闻焕章在东京生活了这么久,早已经见惯了这繁华的场面,但是沈睿和李瑾的两个伴当哪里见识过帝都的繁华,从进城门开始,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让人看花了眼。李瑾怜惜沈睿这小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得跟着自己东奔西跑,吃了不少的苦,上次来也东京只是在城外一晃而过,所以一路上是有求必应,不管他看上了什么吃的或是玩的,都掏钱给他买下来,他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闻焕章虽说是当朝权贵显宦的座上常客,什么东西都尝遍了,但是与高官虚与委蛇,哪有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好友同游来得痛快,所以一路上也是嘴角含笑,显然心情不错。

什么曹婆婆肉饼、宋五嫂鱼羮、油蜜蒸饼、孙好手馒头(灌汤包子)、头羮、石髓羮、白肉、胡饼、桐面皮、肉糜饼、镜面糕等等等等,直将一行人吃得肚子溜圆。

虽说此行是为了来接林娘子一家人,只是此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所以李瑾此时也不着急,就当是逛街了。眼看着日头到了中午,一行人才从朱雀门进了内城,过了州桥,到了大相国寺门前,正好赶上今天是大相国寺开市的日子,里面热闹的很,李瑾对沈睿说道:“沈睿,我记得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大哥我送你一件礼物怎么样?”

“好啊!大哥要送我什么?”有吃有喝有玩,现在还能收到礼物,沈睿觉得这回跟着李瑾下山出来简直太值得了,在山寨时的无聊郁闷早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没想好。咱么进去看看,看你喜欢什么。”一行人随即抬脚走进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555年),唐代延和元年(712年),唐睿宗因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赐名大相国寺。北宋时期,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多次扩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和全国佛教活动中心。

由于宋代商业文化浓厚,即便是寺院道观也不能免俗。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百姓可以在寺内进行商品交易。寺院的大门前都是买卖飞禽、猫、犬之类的,各种珍禽异兽无所不有;第二、三道门买卖的都是日常使用的物品。

寺庙的庭院内架设彩色账幕,露天的铺位,出售蒲合、簟席(音同垫,簟席就是竹席)、屏帷、洗漱用具、鞍辔、弓剑、时果、腊脯之内的物品。

沈睿虽然对那些珍禽异兽很感兴趣,但是不好携带,只好作罢。大伙继续顺着人潮往里走,一会儿到了一个卖刀剑的铺子。前文已经说过,宋代虽然禁兵器,但有五兵是不禁的,所以铺面上大多都是弓箭和刀。

李瑾想起来教沈睿这小子习武这么久,也还没有送给他一件像样的武器,想起来他平日除了拳脚,在刀上下的功夫最多,所以开口对主意不定的沈睿说道:“大哥教你习武这么久了,还没送你一件趁手的兵器,这次就送你一把刀吧。怎么样?”

沈睿这小子正拿不定主意,想到山寨里每个兄长都有自己的专属武器,听了李瑾的提议,就点头同意了。一行人走进店里,店里有两个客人正在看一把刀,李瑾扫了一眼,没太注意。店伙计上来招呼,李瑾一句随便看看先将他打发了,将心神用在为沈睿挑选好刀上。只是看了半天,都是些寻常货色,李瑾不由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李瑾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引起了店里伙计的注意,看一行人都是衣着华贵的主,本以为是一群羊牯,没想到李瑾是个识货的。此时见到李瑾摇头,他是个有眼色的,哪里不知道李瑾这是没看上面上这些平常货色,怕丢了这一宗生意,赶紧上前说道:“官人可是看不上这些寻常货色?”

李瑾不置可否地说道:“店中还有更好的吗?”

“有,有,有,小店里新来了一批大理刀只是因为比较贵重,所以没有摆在台面上。”伙计忙不迭地回答道。

“哦?”他这么一说,李瑾倒是来了兴趣,说道,“拿上来看看。”

“您几位稍等。”那伙计快步走到后面,拿出一个箱子来。李瑾等人上前观看。那伙计将箱子打开,只见箱子了躺着一把烂银似的好刀。

刀身不长,也就一尺半长,只比寻常解首刀长半尺,看形制和刀鞘上的花纹,倒真是大理一带的风格。沈睿这小子眼前一亮,上前将刀拿起,放在手中仔细观瞧。那伙计知道这几人是有钱的主,倒也没有阻止。

李瑾从沈睿手中结果刀,拔出鞘来,只见寒光一闪,夺人眼目。沈睿眼中亮色更甚。李瑾不管他埋怨的眼神,从沈睿这小子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刀刃上一吹,头发立断,倒真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刃。挺直的刀背也够厚,也不虞会因为一味追求锋利而致使刀的整体显得过脆。

看出了沈睿眼中的欣喜之意,这刀刀身不长,倒是正适合他现在使用。李瑾将刀交到他手中,说道:“喜欢是吧?喜欢的话,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说着叫过伙计将这刀以八百贯的价格买下了。

李瑾让伴当付钱的时候,沈睿说道:“大哥,会不会太贵了些?”

“你喜欢就行。”

“倒真不负大理刀吹毛过风之名!八百贯也是实价。若是这位小官人不想要,将此刀让给我可好。”一个声音忽然从李瑾身后传来。

李瑾几人回头看去,原来却是刚才就在店里的那两个客人。

那两人其中一人一表好人物:五尺六七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细膀阔。另一个身材高些,约在六尺左右,面皮有麻,鼻子上一条大路。相比他旁边那人,卖相差了不止一筹。开口的正是那面上有麻子的汉子。

大理刀是云南大理国出产的兵器。有谓:“蛮刀以大理所出最佳……今世所谓吹毛透风乃大理刀之类。”这把刀形制名贵已是难得,更为珍贵的却是没有因为追求花哨和失去了它身为一把刀应该有的实用性。难怪这两人见猎心喜,想要将此刀买下了。

“谁说我不要了?”沈睿有些急了。

“沈睿,不可无礼。”先是说了沈睿一句,李瑾才拱手对那两人说道:“此刀我已经买下送给幼弟了,请恕不能割爱。”

“官人客气,是我们兄弟孟浪了。”那面上有胡须的汉子回礼说道。

“官人面相好生熟悉。只是小可眼拙,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闻焕章仔细看了看那有胡须的汉子,忽然开口说道。

那汉子闻言看了看闻焕章,拱手说道:“原来是闻先生当面,徐宁一时却没认出来。”

第三十三章 被表弟坑了的徐宁

听到他的自称,李瑾立马知道他的身份了,他旁边的麻面大汉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这人既然是徐宁,那么这麻面大汉自然就是他的表兄弟汤隆了。

在原著中,徐宁可是被自己这位表弟坑害得不浅。想徐宁乃是金枪班的教师,在御前行走,却因为自己的表弟汤隆上了梁山,一时不受重视,立功心切,在呼延灼率连环马攻打梁山的时候,迫不及待地举荐自己这位兄长,说是只有他的钩镰枪能破连环马。宋江听了自然高兴,哪管徐宁是什么身份,使时迁盗了徐宁的家传宝甲,将徐宁骗上了山,这和拐卖人口有什么区别。

徐宁被骗上山之后,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只对汤隆说了一句:“都是兄弟送了我也!”胸中的无奈、憋屈可见一斑。汤隆做事却是更绝,将徐宁赚上山还嫌不够,又扮做他的模样,劫了一伙客商,致使徐宁被官司搜捕,从此再也下不了宋江的贼船。也不知是汤隆就有如此这般心计,还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徐宁又是一句:“兄弟,你也害得我不浅!”他的大好前途算是彻底毁在了汤隆手上。

到了宋氏梁山降宋,南下征讨方腊之乱,杭州之战时,徐宁和郝思文率队巡哨,一直哨到杭州北前门,结果遇到敌军突袭。徐宁奋力杀出重围,因见郝思文被敌军生擒,便要回身相救,却被流矢药箭射中项部,带箭飞马而走,幸被关胜救回。他七窍流血,当夜昏迷数次。但神医安道全已被留任京师,军中并无良医,宋江只得将徐宁送到秀州养病,半个月后金疮不痊而死。徐宁是梁山战死的第一位正将,后追封忠武郎。

虽说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但是徐宁若不是被汤隆坑上了梁山,只怕未必会落到这样客死异乡的结局。徐宁原本不说是前途无量,至少也是比下有余的,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让人不能不为之叹息。

按说汤隆是打铁造到的好手,属于技术型人才,在梁山这样的阵营里,应该是颇受重视的,只可惜他不想着先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想走捷径,将自己的亲表兄也给拖下了水。且不说呼延灼的连环马是不是当真只有徐宁的钩镰枪法能破,即便真是如此,汤隆也不该如此坑害自己这位至亲的表兄,这和卖友求荣实在是区别不大。而他的结局也没有好到哪去,最终也是和自己的表兄徐宁一样,在南征方腊之时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李瑾对汤隆的感官一般,但是对于徐宁就是欣赏中带着一丝对他多舛的命运的哀叹了。他上前拱手说道:“原来是金枪班的徐教师,往日多听得兄长提起教师大名,兄长常说徐教师的金枪法、钩镰枪法,天下独步!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在此遇见了。”

“不知贵兄长是?”徐宁疑惑道。

“数月之前,我兄长还是禁军教头。”

徐宁思索一番,面带惊讶,低声说道:“贵兄长难道是……林冲林教头?”

李瑾点点头,开口道:“此处往来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教师若是不嫌弃,今日就由我做东,请教师与这位官人饮一杯水酒,不知教师是否肯移玉步?”

“这……那就叨扰了。”徐宁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随即走出大相国寺,在州桥找了一家酒楼,进去选了一个靠窗的雅阁。众人落座,等酒保将果品酒菜端上来之后,李瑾说道:“我们自由伴当服侍,你先退下吧!”将伙计打发了,又让两个伴当到雅阁门口守着,这才与徐宁兄弟俩叙话。

“还不知这位官人高姓大名?”李瑾对徐宁问道。

“这是我姑舅表弟汤隆,其父原是延安府知寨,去年我舅父故去,他因此来东京投奔我。”

“原来是汤官人。”

“不敢当,一打铁匠而已。”

“还不知官人贵姓?”介绍完了汤隆,徐宁对李瑾问道。

李瑾在徐、汤二人惊讶地目光下先沾了点酒水,将唇上的胡须撕下,才拱手说道;“李瑾。”

“原来就是林冲兄长日前时常提起的李官人,往日多曾听兄长说李官人一表人才,更是武艺出众,以往虽同在东京,却一直无缘得见,徐宁甚为抱憾。今日一见,林冲兄长所言果然不虚!只是,我听闻官人在山东做下好大事业,如何又到了东京来?”

“实不相瞒,李瑾与林冲兄长如今都在山东落草,此来也是为了取林冲兄长的家眷。”李瑾淡然说道,随即将林冲受到高俅陷害,以及自己和林冲、鲁智深在沧州杀陆虞侯,又到梁山落草的事情说了。

听完李瑾的叙述,汤隆拍着桌子赞叹道:“李官人好胆色,好义气!”

徐宁则是先喝下一口酒,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林冲兄长刺配当日,徐某在官家面前服侍,未赶得及给兄长送行,不想此中还有如此内情。如今兄长落了草也好,大可快意江湖,不用再受小人刁难了。只是不知官人以后有何打算,是想等朝廷降诏招安,洗雪冤情吗?”

徐宁此言一出,闻焕章将注意力从酒上转移过来,看着李瑾,想看他如何作答。李瑾不置可否地说道:“招安?再等奸臣迫害吗?或是就此臣服,给他们做狗?”

“这……”此言一出,徐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闻焕章则是深深地看了李瑾一眼,眼中有疑惑,也有期待。

眼看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李瑾举起酒杯,笑着说道:“今日得见贤兄弟,实乃李瑾之幸,李瑾先干为敬。”说着将杯中的酒干了。其他人也是将杯中酒都喝了。

未了避免尴尬,众人不再说这件事,只叙述江湖友情,朋友义气,或是较量枪棒拳脚,气氛变得融洽,一时间倒也是宾主尽欢。

就在一众新旧朋友在酒楼上畅饮之时,楼下的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其中间或夹杂着“高衙内!”“花花太岁!”之类的惊慌失措的呼喊。

李瑾耳聪目明,听到楼下百姓的叫喊,心中一动,离开座位,走到窗边观瞧。只见几个帮闲簇拥着一个打扮花哨的富贵公子从楼下大街之上大摇大摆地经过。所过之处,行人商贩纷纷忙不迭地避让,若是有人让得迟了,免不了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当真是好一只净街虎!”其他人也来到窗边,闻焕章冷笑着说道。

“且让他再嚣张几日!”李瑾冷眼看着楼下慢慢远去的这一群人,将杯中的酒喝下,淡淡地说道。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微笑,但是那双微闭丹凤眼中眼中却是如这深冬的天气一般,冰寒一片,全无半点温暖之意。

“听说他每日都要到林教头家去纠缠,好在张教头紧守门户,不曾让他得手。不过他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还找了几个泼皮日夜守在林教头家门外。我虽有心要助张教头,却也是无能为力。”闻焕章将杯中酒喝尽,叹了一口气说道。

“无妨,也就是忍耐几日的事情了,此事我心中已有定计,今夜我先想办法进兄长府上,与嫂嫂一家人通个气。”

“若是李瑾兄弟有用得上我们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兄弟决不推辞。”徐宁拱手肃容说道,汤隆也在一旁点头。

“多谢贤兄弟盛情,区区一个花花太岁和几个泼皮破落户,李瑾自问还能对付。若是真有要贤兄弟帮忙的地方,李瑾也不会客气。”

“但有用时,生死不避!”徐宁虽是世代军官,在官家面前当差,却是一身武人傲骨,和江湖义气。李瑾也不会觉得他只是在说客套话。

第三十四章 探路、投效

喝完酒之后,一行人走下楼来,在酒楼前告别,正要离开之时,忽然听到有人招呼徐宁:“徐宁,你这是招待朋友吗?”

一行人听到话音,转过头看去,却是一乘四人抬的轿子,此时一个老都管站立轿旁,将窗口处的轿帘掀起来,说话的却是坐在轿子里的人。

他头戴黑色软脚幞头,面色白皙,颌下三缕长髯,此时面含温和的笑意,卖相看起来倒是不错。徐宁看到这人,叉手行礼道:“见过太尉。徐宁今日休沐,在此与几位朋友小聚。”闻焕章见了那人也是拱了拱手,显然也是认识的。

那太尉此时也看见了闻焕章,脸上笑意更甚,说道:“闻先生也在,多日未曾见了。”

“太尉官务繁忙,闻某一乡野散人,若是每日都能见到才是一件奇事。”

“哈哈哈,先生说笑了,来日府中设宴,还请闻先生一定要来。”

“太尉盛情,闻某愧领。”

寒暄几句,李瑾等人告辞离开。只是在李瑾等人离开的时候,那太尉盯着仪表堂堂,人才出众的李瑾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

“兄长,刚才那人是?”李瑾问闻焕章。

“小王都太尉,神宗皇帝的驸马,说起来,高俅在发迹之前,还曾在他府上做过事呢!”

“原来是他。”闻焕章这么一说,李瑾顿时明了,只是不曾想在这大街上见到了。高俅曾在这位小王都太尉的府上做过帮闲,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这位小王都太尉让高俅去给还是端王的当今皇帝赵佶送礼物,正好遇上赵佶在蹴鞠,高俅趁机展现了自己不俗的球技,被端王看上,从小王都太尉那讨来,留在身边服侍。哲宗皇帝无子,驾崩之后,端王即了皇帝位,高俅也凭借宠幸一路青云直上,从一个泼皮破落户坐到了如今殿帅府太尉的高位。

离了酒楼,徐宁和汤隆告辞,李瑾几人则是去找了一家牙行,在林冲家不远处租了一处院子作为落脚之地。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住在城外闻焕章家不太方便,若是住在客店也不安全。

租下院子之后,闻焕章也暂时没有出城回家,而是就在李瑾这里住了下来。当天傍晚,趁着出去吃饭的机会,李瑾特意绕到林冲家门口看了看,果如闻焕章所说,五六个泼皮就在门口不远处守着。一行人沉住了气,丝毫不动声色。

到了晚上,李瑾身上揣了一把解首尖刀,翻过两户人家的墙,翻进了林冲家中。此时厅堂里的灯火未灭,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李瑾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棂下倾听。

“不知官人如今怎么样了?自刺配沧州之后,半点音信也没有!”这声音带着哭腔,李瑾听出来却是林娘子的。

一个苍老男声安慰道:“我儿放心,想来是因为沧州路远,一时人生地不熟,所以没有书信传来。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只等到官家大赦天下,就能回来与你团聚了。”这人就是林冲的岳父张教头了。

“可是……那太尉府的高衙内屡屡差人来说……”另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胡说!这是那泼皮无赖使的卑劣伎俩,只是为了骗我儿的。”

“此时不出去相见,更待何时?”李瑾心中暗道,随即抬脚走进了厅堂之***手对着坐在上首的那男子说道:“张伯父!”

“李……”张教头险些惊呼出声,随即醒悟过来,低声说道:“大郎,你如何来了!”

“受兄长所托,特来请伯父一家与兄长团聚。”

“大郎,我官人如今在何处?可平安吗?”林娘子急切地问道。

“嫂嫂,不必着急,兄长如今平安无事,因此让李瑾前来请嫂嫂前去团聚。”李瑾先安抚了一句,说完,将林冲书写的信件拿出来,递给林娘子。

林娘子迫不及待地将书信接过,细细看了一遍,眼泪不自觉得流了下来。在林娘子看书信的时候,张教头问道:“大郎,你如何与我女婿有联系?”李瑾就将自己送林冲到沧州之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得友如此,我儿幸甚!”张教头赞叹道。

“伯父谬赞了。”

此时,林娘子将书信看完了,紧紧攥在手里,说道:“大郎,我愿随你上梁山。”

李瑾转向张教头,问道:“伯父、伯母的意思呢?”

“我夫妻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她去哪儿,我们去哪儿了。只是大郎应该也看到了,如今门外日夜都有太尉府派的帮闲和泼皮看着,我们该如何脱身呢?”

“李瑾既然来了,自然已经想好了对策。还请伯父伯母和嫂嫂耐心等待几日,不要漏了破绽,到了大年夜,李瑾再来,到时再做计较。若是这几日里有什么变故,可以让锦儿来找我。”随即,李瑾将自己的落脚处说了,张教头暗自记在心里。

计议已定,李瑾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再次从原路回到落脚处。

闻焕章和沈睿正点着灯等着李瑾,看到李瑾回来了,沈睿赶紧上前说道:“大哥,没出什么意外吧?”

事情顺利,李瑾的心情不错,笑着说道:“有你大哥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能出什么意外?”

“我就知道,大哥是最棒的!”

此时闻焕章笑着说道:“大郎倒是信心十足。听你今日话语间的意思,到时候还要捎带脚收拾高衙内,不知是什么样的手段?”

李瑾憋着笑说道:“先生等着看就是,到时候李瑾会为咱们高太尉送上一份新年大礼的。”

“那焕章就等着看你李大郎的手段了。”

“到时候,我们就彻底与高俅撕破脸了,他到时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怕会连累先生,先生可想好了自己的出路。”

“反正在这东京呆了这么久,也早就呆得烦了,不知大郎是否会嫌弃焕章本事地微,愿不愿意收我在你帐下为一小小书办?”

山寨现在缺的就是智囊型的人物,对闻焕章的本事李瑾深有了解,闻听此言不由大喜,笑着说道:“先生说笑了,若是先生愿意随李瑾上山,便是将这区区寨主之位想让又如何?”

“为一书办足矣!”

“必定不让先生失望,到时候还望先生不要藏拙,也好好施展这一身本事。”

“那是自然。听你今日的意思,想来是不愿招安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样的出路?”闻焕章将李瑾白日的话记在了心中,只是当时有徐宁兄弟俩在场,不好追问。此时没有旁人,大家又成了一条战船上的兄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动问道。

“李瑾心中虽然有些想法,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商量,先生问起,李瑾也不隐瞒,也请先生参详,看看有什么错处。”随即,李瑾将胸中所想向闻焕章一一道来。

听完李瑾的想法,闻焕章长叹道:“大郎好大的志向,看来焕章选择随你做事倒是没有选错。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关乎兄弟们的未来,我还要仔细思考两日,才能作答。”

“此事不急,回山之后,也还要与众兄弟们仔细商量商量。”

“若是还有一人在此,对此事想必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先生如此推崇,不知是何人?”听了闻焕章话中的赞叹之意,李瑾好奇地问道。

“大名府许贯忠。”

“先生也认识他?”

“就在你送林教头去沧州的那段时间,他来东京参加武举,曾有过一面之缘。其人文武双全,当真不可多得。怎么,听大郎话中的意思,你也与他相识?”

“我从孟州回京之时,与他同坐一船,相交甚欢。不知他如今到哪里去了?”

“他中了武举,朝廷却无有安排差遣,因此回大名府去了。”闻焕章语中充满遗憾和愤懑,想来是为这样的明珠蒙尘对当今的大宋朝堂感到万分失望,也是为与许贯忠有同样际遇的自己感到不忿。

第三十五章 新年大礼

是夜,李瑾与闻焕章深谈半宿之后才各自回房休息。从这天起,李瑾几人都是深居简出,若无要事都待在房里,免得出门被人认出来,平添波折。在此期间,徐宁和汤隆也来过几回,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虽然对这两人的义气和热心十分感动,但是李瑾不想将他们牵扯到这件麻烦的事情中来,所以笑着婉拒了。

大年三十,吃过晚饭,李瑾给每个人都布置了任务,等到深夜,再次潜入林冲家中。张教头一家人都还未睡,正坐在厅堂之上等着李瑾。

看到李瑾进来,张教头上前递上一杯茶,问道:“大郎,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李瑾笑着说道:“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等看伯父明日的表演了。”说完,喝了一口茶。

“明日我该如何做?”

“明日伯父……如此这般,咱们必定能顺利脱身。只要出了城,那高俅就是有再大的权势,也是伸手莫及了。”

“大郎此计甚妙,明日必定手到擒来。我儿,这下你可放心了?”最后这一句话却是对林娘子说的。林娘子点点头,对李瑾说道:“大郎明日一定要十分小心!”

“嫂嫂放心,我还要亲自送你上山与哥哥团聚,会打起万分精神的。既然商量已定,还请嫂嫂收拾一下。粗重家什就不要了,只选金银细软打包好,明日上午,咱们就出城。”

林娘子在李瑾来的那天就盼着早日与林冲团聚了,所以早已经收拾好了,此时听李瑾提起,开口说道:“大郎放心,我已经都收拾好了。”听了这话,李瑾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张教头差使女锦儿出门找了一家酒楼办了一桌酒菜,出门将那几个看守的太尉府帮闲和泼皮请进来,说道:“烦劳哪位去将衙内请来?就说我有话对他说。”

本来还疑惑不解的帮闲们闻言,顿时大喜,以为这是林娘子答应了高衙内,这样一来自己等人也不用每日守在这林宅门口吹冷风了不说,高衙内喜悦之下,说不得还会有一笔可观的赏钱。立时有人站出来嬉笑着说道:“小人愿去!”说完,不待其他人的反应,一溜烟跑出去了。其他几人顿时捶胸顿足,暗恨自己反应不够快,错过了这个向衙内表功邀赏的好机会。

看着那人跑远了,张教头接着说道:“连日来承蒙几位照顾,我略备了几杯水酒,还请几位不吝赏光。”

“好说,好说,以后还要请教头在衙内面前为我等美言几句,小人等感激不尽!”那几个泼皮说道。张教头用话语敷衍着几人,将他们带入院中,在准备好的桌边就坐,亲自给每个人都倒上了酒水。

那几个泼皮见了满桌的美酒佳肴,哪里还忍得住?马上开始胡吃海塞,却没有注意到李瑾从偏房转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对着不远处的小巷招了招手,马上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缓缓驶到了门外,驾车的正是闻焕章,旁边坐的却是沈睿。

没喝几杯,这几个泼皮就开始头晕眼花起来,口角流涎,手中的筷子都拿不住了,没一会儿,都倒在了桌上。李瑾上前确认几人都已经晕过去,随即对着张教头点了点头,张教头赶紧招呼林娘子和自己的妻子,还有锦儿。几人提着包裹出来,绕过院中那几个晕倒的泼皮无赖,和张教头一起上了马车。

沈睿对李瑾说道:“大哥小心,我们在城外等你。”李瑾没有说话,笑着摸了摸沈睿的头。

看着几人都上了车,驾车的闻焕章轻挥马鞭,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那刚才驶出马车的小巷再次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李瑾的两个中权亲卫。两人走进院中,将院门轻轻掩上,之后随同李瑾将那几个泼皮都拖进房中,用准备好的绳索将他们的手脚捆绑起来,又用麻布塞住了嘴。

张教头一家走后小半个时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轻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丈人,你终于想通了!娘子,我来了。”看到院门只是掩上了,却没有关紧,几人直接推门进来。领头的不是高衙内还是谁?

他进了院子,只看到院中一张杯盘狼藉的酒桌,却连半个人影也无,愣了一下。旁边一个机灵的帮闲意识到不对头,提醒道:“衙内,不对劲。怎么咱们的兄弟一个也没看到?”

“或许是看张教头已经同意了,所以吃了酒之后,迫不及待地去耍钱去了。”刚才跑去报信的那泼皮说道。按照大宋法度,平日里禁止赌博,唯有正月初一到初三,可以让民众纵情关扑三天。今天正是初一日,所以这个泼皮才有此猜测。

高衙内一时犹疑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在这时,忽听房内传来一个声音:“衙内盼着一天不是很久了吗?怎么此时倒是逡巡不定了?”

高衙内来林冲家多次了,对每个人的声音都已经熟悉了,这个声音却比较陌生,似乎在哪儿听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但却绝不是张教头一家人中任何一人的,他当即意识到不对,转身想要退出院子,此时门却被李瑾的两个中权亲卫关上了。两个亲卫关上了门,抱臂站在门边冷笑。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帮闲喝问道。两个亲卫却不答话,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众人都转过头来,只见李瑾提着腰刀从房中走出来。看到脸上噙着冷笑的李瑾,高衙内一愣,随即失声叫道:“是你?!”

“正是某家。”说完,李瑾挥着腰刀就杀进了人群里,两个中权亲卫也各自举着武器从后面掩杀过来。这群帮闲拳脚稀松,又出门得急,手上没有武器,哪里是李瑾三人的对手,没片刻,被杀了个干净,鲜血流了一地。

高衙内趁乱想要逃走,被李瑾看到,两步赶上,手中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高衙内此时亡魂大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哭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李瑾不愿再与他多话,左手刀鞘在他后颈上一拍,高衙内白眼一翻,昏死过去。李瑾提着他的脚,将他拖进了房里。没一会儿,房中传来一声闷哼,又过了片刻,李瑾走出房门,和两个中权亲卫离开,避开行人,先回了自己的落脚处。

三人洗漱一番之后,换了一身衣服,乔装打扮之后,背着包裹骑上前些时日买的马匹,往东京城外赶去。

却说林冲周边的住户听到林冲家中传出来的声音,一时之间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张教头在教训那些闯进家门的泼皮,过了一会儿有一人意识到不对劲,出门看到林冲家门没有关好,往日守在门前的泼皮也不见了身影,随即在好奇心驱使下上前查看。

他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人答应,院门却自动开了,见了满地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他惊慌转身,大声惊呼道:“杀人了!杀人了!”其余的住户听到声音,出来查看询问,那人上气不接下地将自己见到的血腥场景说了,众人都是大惊,商量之后,赶紧报了官。

却说时间到了下午,高俅下了朝廷的正旦大朝会,骑马回到家中。刚刚在府门前下马,还没走进门,就有门子上前禀报道:“太尉,大事不好了!衙内出事了!”

高俅一听,还以为高衙内所谓的相思病加重了,赶紧问道:“出了何事?”

“今日衙内险些被歹人害了性命!”

听了这话,高俅被吓了一大跳,问道:“我儿如何了?”

“衙内性命无碍,只是、只是……”

见那门子吞吞吐吐,高俅急怒道:“我儿到底怎么了?”

“衙内的子孙根让人切了!”

一听这话,高俅顿时怒发冲冠,满脸狰狞,将周边服侍的人都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太尉息怒,免得气坏了身子。”话是这么说,可是高俅怎么能平复胸中怒火。正是因为他不能生育,才过继了这个本来与自己是叔伯兄弟的高衙内为螟蛉之子。平日里是事事顺遂他的心意,如今却被人给阉了,让他如何能不愤怒?

“我儿现在何处?快带我去看!”

门子赶紧将高俅往太尉府里走去。

第三十六章 书信

高俅跟在那门子的后面,着急火燎地赶到高衙内所在的小院,还没有走进院中,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好疼啊!大夫,我是不是,是不是……”高俅心中更是着急,推开想要拦住自己的两个仆人,冲进了高衙内的房中。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一进房中,高俅赶紧问道。

那正在给高衙内诊治的大夫抬起满是鲜血的双手,拱手说道:“太尉大人,衙内以后只怕是……只怕是不能人道了。”

一听这话,高衙内哭声更大,嚎叫道:“爹,救我!儿子不想当太监啊!”

高俅上前查看高衙内的伤势之后,抓住大夫的双手问道:“大夫,没有办法治好吗?”

“太尉,衙内的要害处被人齐根切下,失血太多,如今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大幸,想要恢复得完好如初,即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做不到啊!”

“爹,爹,救救儿子!”高衙内眼泪鼻涕一股脑都下来了,抓住高俅的手哀求道。

“如今我能有什么办法?”高俅心中焦躁,甩脱高衙内的手,紧皱着眉头来回踱步。大夫处理好高衙内的伤势之后,向高俅告辞,高俅不耐烦地一摆手,那大夫逃也似地背着药箱走了,生怕留下来遭受到高俅的怒火牵连。

踱步一阵,脸上阴晴不定的高俅忽然问高衙内,道:“伤你的那人是谁?”

“就是以前在五岳观附近开酒楼的那个李瑾!”高衙内愤愤地开口答道。

“是他!?他怎么会来东京?”

“不知道,今日忽然有人来找儿子,说是那张教头改口了,儿子欣喜,直接去了林冲家,可是那姓张的一家人都不在,只有那李瑾和两个伴当在。”

听了高衙内的话,高俅沉思一会儿,说道:“是了,林冲那厮将为父派去的陆谦的富安并沧州管营都杀了,想来一定是他们加上那个大和尚狼狈为奸,落草为寇了,是以今日前来搬取林冲的家眷。”

“爹,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成了太监的高衙内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马上开口说道。

“他们敢伤害你,就是在明目张胆地与为父作对,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高俅目露杀机,缓缓说道。

正在父子俩商量要怎么对付李瑾等人的时候,忽然有人在门外轻声喊道:“太尉,门外有开封府的人来,说是滕府尹有关于今日衙内遇害一案的线索。”

“让他进来,带到大堂等候。”吩咐了一句,高俅对高衙内说道:“你先好好养伤,为父先去看看,正好要让开封府发下海捕文书。”说完,不等高衙内的反应,径直走出了房门。

高俅到了厅堂之上,一个打扮干练的人正站在大堂上等待。看到高俅进来,那人赶紧行礼,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

高俅暂时没有接过书信,而是坐下之后,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们开封府说我儿子遇刺一案有了新线索,就是这一封书信吗?”

“回太尉的话,这封信是小的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只是上面写着太尉亲启,小的们不敢擅自拆开,滕府尹吩咐小的送来由太尉亲启查看。”

高俅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对滕府尹的做法表示认可,随即接过书信,展开,只是看到信封上的几个暗红色的字,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似乎能滴下水来。那开封府的人自然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自高俅接过信就大气都不敢出。要问那信封上写的是什么,正是“高二亲启”几个字。

高俅忍着怒意将书信打开,只见一张白纸,上面尽是暗红色的血迹,看样子是用鲜血写就的书信。上面写道:

高二,你这对无耻的泼皮父子,天良尽丧,坏事做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到我们兄弟头上来。你先是害我,又害我林冲兄长,如今我二人有家不能归,都是拜你父子所赐,我兄弟接下了,日后自有回报你们的时候。

你儿子今日的伤只是一点小小利息,以后更有叫你们哭的时候,某家说话算话,你们这对狗父子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到时候可就不是切掉子孙根这么简单了。

你李瑾爷爷,呸,某家可没你父子这样的子孙。留。

将书信看完,高俅再也忍不住胸中翻腾的怒火,两把将书信扯得粉碎。喘了两口粗气,高俅开口寒声道:“回报你们府尹,就说残害我儿子凶徒是李瑾和林冲二人,请他发下海捕文书,画影图形捉拿此二人!”

开封府来人一看高俅这副要杀人样子,赶紧躬身说道:“小人明白,这就去回报府尹。”说罢,退出厅堂,赶紧走了。那人心里明白,李瑾等人出城至少有三个时辰了,他们又不是傻子,在天子脚下犯下了如此大案,自然是做好了脱身的准备,如今再发下海捕文书,派人追拿,哪里还能赶得上?但是这个积极办案的态度还是要做给别人看的,免得无端吃了挂落。

“传令下去,今天的事情绝不能外传!要是让我知道谁在背后嚼舌根子,下场自己掂量。”等喝了一口茶,稍稍冷静一下之后,高俅吩咐道。

再说李瑾,他和自己的两个中权亲卫是骑马而行,速度自然不是马车能比得上的,虽然在城内耽搁了一点时间,但还是在两个时辰之后赶上了先走的闻焕章一行人。

“大哥,你没事吧?”看到李瑾的身影,沈睿赶紧关心。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嘛?”

听到声音,张教头也将头从马车内伸出来,激动地说:“这次我们能脱困,全靠大郎了!”李瑾摆了摆手,说道:“伯父,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闻焕章好奇问道:“不知道大郎用了什么手段炮制那高衙内?不会是把他给杀了吧?”

“杀他的事还要留给我林冲兄长,我自然不会越俎代庖,我只不过是略施薄惩,让他从今往后再也当不成这所谓的花花太岁了!”其他人不明所以,只有闻焕章先反应过来,苦笑这说道:“你这还是略施薄惩?那高俅本就是因为膝下无子才过继了这个叔伯兄弟作为儿子,一心指望他能承祧香火,如今你这么一刀下去……只怕以后,上天入地,那高俅都必杀你而后快了!”

“某家和他本来就是不死不休,还在乎这一桩吗?”李瑾毫不在乎。

此时其他几人除了沈睿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尚处于懵懂之中,没明白李瑾和闻焕章在打什么哑谜之外,都明白李瑾是怎么对付高衙内的,不再说话。

沈睿见几人都不说话,忙问道:“大哥,你和闻先生在打什么哑谜?快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对付那高衙内的。”

李瑾哈哈一笑,说道:“不可说,不可说。等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说罢,不管沈睿怎么纠缠追问都不再开口。

先不说李瑾等人晓行夜宿,往梁山方向赶去,只说东京城内,高俅虽然下了封口令,但是纸怎么能包住火?没半天此事就已经人尽皆知了。这几日城中百姓谈论得都是花花太岁高衙内被人阉割了的消息,大家当然是心里暗自痛快,东京城里总算是少了一个祸害。

不光平民百姓,此事已经成了官员口中的谈资,不少人都在看高俅父子的笑话,这天上朝的时候,高俅觉得有些官员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看自己的目光中却满满的都是笑意。

下了朝,高俅忍着怒气往殿外走,刚出殿门,却被人给叫住了:“高太尉,高太尉,走慢些,我有事要与你说。”正生着闷气的高俅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叫住他的却是小王都太尉。怎么说高俅在发迹前也曾在他府中做过帮闲,多少有些关系在,高俅停下脚步等他。

王太尉紧走两步,赶上高俅,此时其他的官员都已经走了,王太尉笑着说道:“高太尉脚步匆忙,是有什么要事吗?”

“家中琐事而已,无甚紧要处。”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王太尉忽然问道:“听闻贵府衙内前些时日被凶徒所伤,这些天可好些了吗?”

“多劳太尉挂心,小儿已无大碍。”

“不知凶徒可曾缉拿归案了?”

说起这个,高俅就是一肚子的邪火,开封府虽说发下了海捕文书,派人追捕,可是李瑾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音信。他说道:“还未有回报,正要差人到滕府尹处询问。”

听了这话,小王都太尉脸上笑意更甚,说道:“此事只怕滕府尹没有半分头绪,我却是知道一点消息的。”

第三十七章 牵连、陷害

听到王太尉这么一说,心中都快要开始骂娘的高俅总算来了兴趣,赶紧问道:“不知太尉有什么线索?还望不吝告知,高俅自有厚报。”

“厚报什么的好说。”小王都太尉先是打了个哈哈,才接着说道:“太尉可知道金枪班教师徐宁?”

“金枪班归我殿前司管辖,他徐宁又随侍陛下左右,我自然是认识的。”

“认识就好,据我所知,贵府衙内遇刺,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高俅吃了一惊,问道:“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对我儿子下手?”

“这就不是我知道的了,不过我见过那凶徒李瑾的画像,十几日前,曾亲眼见过他和李瑾还有闻焕章在一起喝酒。”

“这?”

“我话尽于此,太尉自己考量吧。我先告辞了。”说完,小王都太尉不理会尚处于疑惑中的高俅,含着笑迈着方步走了。

看着小王都太尉的背影,高俅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着踱步走出宫外。在宫门外上了马,回家的路上,高俅忽然叫过身边的一个亲随说道:“你去城外安仁村一趟,看看闻焕章是否在村中。”那亲随领命去了。

高俅回到家中,在厅堂上喝茶,仍旧在思索为什么小王都太尉会告诉自己此案的线索,他说的话是否可信,徐宁又是否当真参与到了此事中来?

喝了一会茶,有人来禀报,说是刚刚派出去的亲随回来了,高俅放下茶盏,说道:“让他进来吧。”

那亲随进来,叉手行礼之后说道:“太尉,那闻焕章已不在村中。我向村中人打听了,村中百姓说是他十余日前随一个外地的庄主离开村子,再也没有回去过,不过他家中的东西都还在。”

高俅摆摆手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亲随退下。

“看样子王晋卿说的只怕不是虚言。”高俅心中暗道,“只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那副甲真的不错!”

“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正在高俅思考小王都太尉的目的的时候,厅堂外响起小声说话的声音。高俅心中一动,开口说道:“门外何人值守?”门外的两人赶紧进来,说道:“小人等在,太尉有何吩咐?”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两人以为高俅生气了,小心据实回答道:“没什么,只是今日听人提起金枪班徐教师家中有一副宝甲。”

“是了,听说那王太尉看上了徐宁的家传宝甲。”高俅自言自语道。

“太尉说什么?”

“没什么,你们下去吧。再派个人将滕府尹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是。”两个人退下。虽然已经明白徐宁恐怕与此事没有太大的牵扯,但是高俅心中有一股邪火发不出来,借由此事既能稍解怒火,又能卖王晋卿一个面子,也就顺水推舟了。

第二天,徐宁正好是休沐的时候,正在家中和妻子还有汤隆吃午饭,忽然有人直接将家门推开,闯了进来,徐宁几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却都是持枪带刀的披甲军卒,领头的是一个虞侯。

徐宁是金枪班教师,金枪班隶属于殿前司,高俅现在正是殿前司太尉,所以徐宁认识这领头的虞侯是高俅身边的心腹,起身问道:“不知李虞侯有何事来找徐某?如此破门而入可不该是殿前司的做法。”

那李虞侯得了高俅的吩咐,听了徐宁的话,冷笑着说道:“徐宁,你还有脸说我殿前司该是怎么做法?你若是知晓法度的人,怎么胆敢勾结匪类,刺杀太尉衙内?”

徐宁心中一惊,自己虽然与李瑾结交,却只是想帮他把张教头一家送出东京,何况李瑾还没有接受他的帮助,自己参与刺杀高衙内的事情更是无从说起,不知道太尉府的人怎么会找上门来。他开口说道:“我与衙内无冤无仇,刺杀衙内,这话从何说起?”

“休要狡辩,有什么话留到开封府衙再说吧。”说罢,李虞侯不再多言,一挥手,他身后的军卒上前。

“兄长(夫君)”汤隆和徐宁的娘子担心地喊道。

“没事,在家等我回来。”说着,徐宁摸了摸妻子怀中的幼子,在一众军卒的押送下往开封府走去。

到了开封府,滕府尹正坐在大堂之上,见到军卒将徐宁押来,滕府尹一拍惊堂木,喝道:“徐宁,你可知罪?”

“不知徐某犯了何罪?”

“你身为金枪班教师,随侍陛下左右,却不思报效皇恩,反而与匪类勾结,杀伤良善百姓。事到临头,还不认罪?”

“府尹说我杀伤良善百姓,不知人证何在?物证又有几何?”

“大堂之上,怎敢狡辩?现有殿前司太尉高俅府上都管告你伙同凶徒李瑾杀害府中之人,重伤高府衙内。原告人证具在,由不得你不认!”滕府尹大声说道。

听了这话,徐宁冷声说道:“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滕府尹一心只要坐实徐宁的罪名,不再与他多说,直接宣判道:“本府现在宣判,殿前司金枪班直教师徐宁勾结匪类,杀伤人命,判脊杖六十,刺配沙门岛,遇赦不赦。”

判词一下,再无转圜余地,两边的衙役立即上前,将徐宁押在堂下,施行杖刑。汤隆担心徐宁,跟在他的身后出门到了开封府,此时见到自己的兄长受刑,怒火攻心,可谓是目眦欲裂。有心想要发作,可是顾忌到公堂之上有许多衙役还有殿前司的军卒,一时不敢轻动。

受了刑,徐宁面上被刺上金印,暂时被收押,等明日再在公人的押送下上路。汤隆只好先回了家,准备钱财到牢中打点。

回到家门前,却看到有人正在敲门,汤隆上前问道:“你是何人?在此敲门打户。”

那人回头一看,说道:“你又是何人?我敲门关你何事?”

“这是我兄长家,你说关我何事?”

“不曾听说徐宁还有兄弟啊?”那人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此时,家中的使女听到敲门声,出来查看,看到汤隆站在门外,问道:“官人何故不入家门,在此站立。”

汤隆还没回话,敲门那人却先开口说道:“烦劳通报,就说王太尉府差人来见。”

“这……”开门的不过是一个使女,哪里知道什么王太尉,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拿眼看汤隆。汤隆问道:“我兄长不在,家中不好见外客,你有何事就与我说。”

那人见说,开口道:“这位官人既然能做主,那我就直说了。我家太尉知道徐教师吃了官司,必有要打点处。往日我家太尉说过愿以三万贯买徐教师的宝甲,徐教师不肯卖,不知此时可愿意割爱?”

汤隆知道自家兄长一向把家传宝甲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绝不肯卖,何况这人此时上门有乘人之危的意思,那里能答应,此时脾气上来了,说道:“不卖,休说三万贯,便是三十万贯也不卖!”说罢,径直走进院中,将门关上了。

那人往日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气得转身走了。

汤隆进了房中,为了避免自家嫂嫂着急,不敢据实相告,只是含糊过去,收拾了一些钱财,再次来到开封府。

使了不少银子,汤隆才在牢里见到了徐宁。眼看徐宁此时坐不能坐,躺不敢躺,只能趴在草席上,不时痛哼,汤隆赶紧过去,叫道:“兄长!”

徐宁抬起头,见是汤隆,勉强忍着痛笑着说道:“兄弟来了,你嫂嫂无事吧?”

“我不敢告诉嫂嫂实情,含糊过去了。”

“那就好,不要让她母子为我担心。”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兄长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沙门岛了,那可是一个险地。又还不知道高俅会不会在路上对兄长下毒手。”

“想来应该不会,若他有此打算,就不会给我安排沙门岛这么一个远地。只是听说沙门岛凶险更甚与地狱,说不得我也要如林冲一般投身绿林了。这样吧,一会儿你先回去把你嫂嫂和侄儿送出城,去梁山找李瑾,请他来救我。”

“好。”汤隆点头答应。忽然想起方才回家遇上的那人,就将此事说了。

徐宁恍然大悟,说道:“我还好奇那高二如何知道我与李瑾结交,原来是这王晋卿给他说的。”

“怎么会?”

“他想要我家传赛唐猊已久,此事必然是他从中作梗。这可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此次没有得手,他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兄弟不要耽搁,马上就回去,将你嫂嫂和侄儿送出城,一路可要当心有人跟随。”

“兄长放心,我会小心的。”汤隆点头郑重答应之后,转身离开。

第三十八章 回山

李瑾等人自然不知道东京城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为了躲开追捕,一行人不在路上多做停留,一路晓行夜宿,过城不入,只在路边村店投宿歇脚。因为有马车和坐骑,所以速度比李瑾来东京的时候还要快些,赶在正月十五下午,回到了山寨。

三匹马,一辆马车在李家道口的酒店停下,李瑾下马,扶着张教头下了车。酒店里的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见到是李瑾,脸上现出惊喜之色,上前牵过马,说道:“寨主回山了!”

“回来了。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山寨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无甚大事,只是这段时间兄弟们又下山了一回,缴获不少。”“再有就是自从寨主下山五日之后,山寨留守的几位头领每日轮流下山,在店中等候头领归来。今日阮小五头领正在店中。”

此时阮小五也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声音,抢出门来,抓住李瑾的手说道:“兄弟可算是回来了!你一去月余,倒叫兄弟们心中想念担心得紧!每日轮流来此等候,不想还是我有运气,先见了兄弟。”

“小五哥,东京虽然繁华,我却也更是想念山寨中的各位弟兄。这不,事一办成,兄弟我就马不停蹄地回山了嘛!实在劳烦各位兄弟挂念了!”

“兄弟远来辛苦,先在店中用过饭食,歇息一会儿,再上山如何?”

“先不休息了,马上摆渡上山,能叫林冲兄长和家人早一分相见也是好的。”

“也好,那就先上山与兄弟们厮见。”

一行人当即摆渡过了水泊,在金沙滩上了岸。上岸的时候,正好遇到阮小七带领刚结束一天训练的水军回营,阮小七见了一行人,喜不自胜,吩咐手下头目带人回营,上前与李瑾厮见。当下,一行人一同上山,李瑾与阮氏兄弟多时未见,有说不完的话,边说边往山上走。

阮小七说道:“兄弟可知?你走之后,兄弟们又下山了一回,缴获可是比上次兄弟亲自领头下山还要多些!”

“照七哥的意思,未免缴获少了,以后山寨这样的行动就不该由我带队了?”

“哈哈,兄弟乃是山寨之主,以后自然可以由兄弟们代劳了。”

山寨人手少,李瑾最担心还是有人伤亡,说笑过后,开口问道:“此次下山不知山寨的兄弟们可有伤亡?”

“有两个受了轻伤,无甚大碍!现在都已经痊愈了。”阮小五回道。

“无有大伤亡就好,现在山寨人手不够,损失太多的战力可承受不起。”

“兄弟们每日训练,若是寻常村汉都敌不过,那可就无颜见人了。”阮小七说道。

阮小七则是笑着回道:“兄弟不知,经过这两次下山,周边百姓都已经知道我山寨仁义之名,不少人都想加入山寨,只是兄弟这个寨主不在,兄弟们不敢擅自做主。现在你回来了,正好定夺。”

“在外人眼里,咱们是草寇,现在知晓咱们的仁义之心,愿意主动加入是好事。一会儿咱们仔细商量商量此事。”

闻焕章一路上也不说话,只是边听边看,眼看三关雄壮,山寨占了地利,此事听了李瑾他们说话,更是知道山寨已然得了周遭百姓的民心,暗自点头,称赞李瑾真是胸怀远志。

刚过了第二关,便见到山上得到消息的林冲和阮小二正从山上下来迎接众人。

见到林娘子,林冲这铁汉忍不住虎目含泪,上前握住林娘子的手,哽咽着说道:“娘子,却是苦了你!”

林娘子见到日思夜想的林冲,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说道:“相公哪里话来?我与你夫妻一体,说什么苦不苦的?如今我们一家人能团聚已是上天眷顾了!”

夫妻两个叙过离别相思的苦楚之后,林冲拉着林娘子的手,走到李瑾面前,说道:“兄弟,我夫妻团聚,全赖你之功德,我夫妻二人在此谢过了。”说着,两人就要下拜。李瑾赶紧闪过,将林冲扶起来说道:“兄长端得多礼!”

林冲被李瑾拉住,拜不下去,说道:“兄弟之恩德,林冲铭记于心,日后结草衔环,誓死必报!”

“兄长做此说法,却是将我李瑾置于何地?哥哥若是还认我这个兄弟,以后便休要再这般说!”

“兄弟真义气!好男儿!林冲哥哥也是好汉子!”阮氏兄弟在一旁赞叹道。

见李瑾这么说,林冲只好将感激之情压在心中,与自家岳父岳母叙礼。见礼之后,才见到张教头身后的闻焕章,赶紧问道:“教授如何也来了?”

李瑾说道:“此次救得兄长一家老小出东京,教授也出力甚多。东京城他是待不下去了,因此我邀他一起上山坐一把交椅,也好为山寨出谋划策。”

林冲赶紧说道:“十分感谢教授为我的事操心劳力!”

“我虽不敢说如李大郎一般义气深重,这些年读的圣贤书却也没有读到狗肚子里。”闻焕章笑着说道。众人皆是一阵大笑。

叙话之后,一行人接着上山,林冲将林娘子一家安顿好之后,到了聚义厅与众兄弟一起听李瑾吩咐。几位头领都坐在前排的交椅上,大小头目在后面坐定,步军头领鲁智深的位置空了出来。

李瑾在交椅上坐定,看着闻焕章还站着,开口说道:“闻教授深通兵法谋略,咱们兄弟都是只知厮杀的汉子,若是教授不弃,便请闻教授做了这第二把交椅,为山寨军师头领,参赞军事,如何?”

闻焕章说道:“微末本事,怎敢在众兄弟之上?焕章为一书办足矣!”

“教授不要推辞,你的本事我和寨主都是知道的,以后为山寨出谋划策,少不得教授奇谋。”林冲见闻焕章推辞,起身说道。

“就是,先生休要推辞,既然寨主和林冲哥哥都对你如此推崇,想来是有真本事的,合该坐了这第二把交椅!”阮小五说道,阮小二和阮小七都是说道。

闻焕章再三推辞不过,只好说道:“众位兄弟盛情,闻某就先厚颜坐了这第二位,日后再有合适人选,自当退位让贤。”说罢,在李瑾左手边第一位坐了。

等众人都再次坐定,李瑾接着开口说道:“此次下山,救得林冲兄长一家自不必说,各位兄长在山寨也是有声有色。路上我听五个和七哥说了,山寨周遭百姓多有听闻山寨仁义之名,愿意上山的,这是好事,证明咱们不再是百姓们心中的一般草寇了。既然百姓们愿意上山,正好山寨也是人手缺乏,咱们来者不拒,明日便竖起招兵大旗。”

阮小二起身拱手说道:“寨主,百姓们拖家带口来投,咱们也都接收吗?”虽然私下里大家兄弟相称,但是在这样商量正事的场合,大家还是很注意李瑾身为山寨之主的威严的。

“不拘老幼,一律接收。年轻力壮者收入山寨,编入马步水三军为兵,至于其余人等,就在后山安排房舍住下,开垦田地。咱们山寨不是一味掳掠,还得注重建设,如此一来,也能解决兄弟们的后顾之忧。再说后山那一大片地荒着也可惜了。”

“寨主说的是,这些老幼虽然会是山寨一时的拖累,以后却是不可或缺的有生力量。”闻焕章更懂得根据地建设得重要性,开口说道。

“闻先生此言在理。”李瑾先是赞同了闻焕章的话,才接着说道:“先生才上山,本不该让先生操劳,只是山寨一时没有合适的人手,就委屈先生了,先由先生负责此事如何?”

“既然上了山,自然要为山寨出力。”闻焕章起身拱手应下此事。

诸事吩咐安排已毕,李瑾吩咐伙房的人杀羊宰猪,整治酒食开宴席,既算是欢迎闻焕章加入山寨,也算是欢庆元宵佳节。山寨头领并大小头目就在厅中开宴,其余人等太多,聚义厅安排不下,就在厅外欢聚,平地上多点篝火,加上气氛十分热烈,倒也不冷。

聚宴的时候,不管是谁来敬酒,李瑾统统来者不惧,都是一饮而尽。虽然只是发酵酒,不是后世的蒸馏酒,到了最后,李瑾还是被灌醉了。

第三十九章 鲁智深回山

虽然被灌醉了,但是多年的生物钟还是让李瑾在第二天辰时醒了过来。

使劲摇了摇头,将宿醉带来的头痛感和迷糊挥散,李瑾起身,穿好衣物,洗漱过后,随意用过些早饭,将长铍和缴获自蜈蚣岭王道人的宝剑拿在手上,走到练武场。

山间初春清冷的微风将李瑾最后一丝迷糊吹散,到了练武场时,李瑾已是精神百倍。俗话说,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李瑾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练武场上挥洒汗水了。抬眼看去,却是沈睿这小子。

或许是被王道人掳掠的阴影还留在他心中,短时间内无法挥去,这小子练习武艺自觉得很,从来不用李瑾多加督促。看到李瑾过来,沈睿也没有停下,而是一板一眼地练习完正在练的刀法,才到李瑾面前见礼。

“大哥。”

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李瑾将随身带着的手巾递给他,开口说道:“沈睿,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练武不要过度,免得伤了根基。不然的话,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害无益。”

“大哥我知道的,我也才来没多一会儿。”

“你心中有数就好。正好闻先生也上山了,他是有大学问的人,以后没事的时候,多跟在他身边学一学。武艺练得再好,最多也不过百人敌,你能从闻先生身上学到的,可是万人敌的大本事!”

沈睿虽然聪慧,以前却没有读过什么书,听了李瑾这话,眼睛一亮,说道:“以后我每天练武之后,就到闻先生身边去当一个书童,一定将他万人敌的本事学到手。”

沈睿聪明懂事,李瑾也不会担心他搅扰到闻焕章做正事,笑着说道:“有志气就好,快去洗洗脸吧。”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睿笑着说道:“多日没有见大哥练武了,我看一会儿再去。”

李瑾不再说话,笑着摇摇头,先将长铍立在一旁的武器架上,手执长剑,走到场中。深深吸了两口气,随即身形一动,开始练习起来。

在王进离开东京之前,李瑾随他学三年多接近四年的武艺,不敢说学到了他十成的本事,七八分总是有的。李瑾知道这一身武艺是自己的立身之本,从来不敢懈怠,每日勤习不缀,加上这具身体确实天赋过人,膂力不凡,平日里与林冲切磋之时,虽说两人都没有使全力,却也是胜负各半。

武艺一途,到了李瑾这个地步,自然不会像刚开始学习的时候那样进步迅速了,但是每日保持练习还是十分有必要的,所谓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或者说是一日不练自知,十日不练师知,百日不练天下知,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李瑾疾走如飞,左旋右抽,一把长剑在李瑾手中舞得水泼不进,寒光耀目,沈睿在旁边看得直鼓掌叫好。李瑾一时兴起,右手一抛,长剑高高抛起,入空近两丈,随即如电光下射。李瑾左手执鞘,长剑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射入鞘中。沈睿看得呆了,连鼓掌都忘了。

“好!大郎好剑术,离裴将军满堂势亦不远矣!”李瑾收了剑,转头看去,林冲等人此时都来到了练武场上,闻焕章也在场,发出赞叹的正是闻焕章。

“先生谬赞了,剑圣裴旻(min,二声)可是能将长剑抛起数十丈接住的,李瑾自问还相去甚远。”李瑾惭愧地说道。

“多日未曾与兄弟动手,我倒是手痒了,不知兄弟可愿一试?”林冲接过话头,说道。

“兄长才与嫂嫂团聚,必有离情要诉,今日也来得这么早吗?”

“如今夫妻都在山上,日日可见,不在这一时半刻。”林冲说着,辍一条花枪在手。李瑾也将手中长剑放下,也不拿长铍,随意拿起一条花枪,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向林冲一伸手。

两人各拿花枪,在场中站定,抱拳为礼之后,一抖花枪,向着对方攻去。怎见得二人手段高明?但见: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汉,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扑兔。

两人斗了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未免伤了兄弟和气,李瑾卖个破绽,跳出战团,说道:“兄长手段高明,这般下去一时片刻也分不了胜负,今日就先到此,来日再切磋如何?”

“也好。”林冲说道,将花枪收起来。

一众兄弟在练武场练习了一会儿武艺,眼见日头高升,已然到了巳时,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林冲去训练马军,阮小五和阮小七到水寨去训练水军,由于鲁智深还未归来,阮小二仍旧先暂时管理这水军。

李瑾用手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闻先生若是不嫌弃,今日我们兄弟就跟着你,任凭差遣如何?”

“我一来山寨,你就叫我做这么重要的事,正愁一时没有头绪,你愿意来帮忙,那正是求之不得。”

“先生胸怀经天纬地的大才,又岂会为这些许小事挠头?”李瑾笑着说了一句,接着对沈睿说道:“沈睿,去将中权亲卫的兄弟们都集合起来,今日我们兄弟就是闻先生的跑腿了。”

将人集合起来之后,李瑾一行人带着笔墨纸砚下了山来,到了山下,留下两个会写字,闻焕章将剩下中权亲卫全部散出去,又从步军和水军中各选出二十个机灵口快的,五人一组都打发到周边的村坊去散布消息去了。自己则是和李瑾等人到了断金亭等待。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人上山入伙,过了晌午之后,陆陆续续就有人上山来询问了。闻焕章又找了几个人专门在断金厅外维持秩序,顺便宣传山寨的待遇和政策。李瑾见闻焕章做事井井有条,暗自点头。

如此过了五六日,上山的人渐渐少了,闻焕章不再随时在断金亭等着,而是开始安排新上山的人。上山的青壮多数都是为了拼搏富贵来的,经过张教头初步遴选之后,编入山寨战兵序列,不过为了保持山寨的战斗力,新上山的暂时先与山寨老兵分开训练,等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再进行分配混编。至于老弱就都安排在后山居住,开垦田地,等到开春了,进行播种。

这次山寨招人,一共招了二千多接近三千人人,其中青壮有八百多近九百人,全都安排完之后,山寨马步水三军就共有近两千人,终于算是走上了正轨。

这天下午,李瑾等山寨的头领正在聚义厅议事,忽然有小喽啰来报,说道:“禀寨主,各位头领,鲁智深头领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五六百人马!领头的有四位好汉,据说是九纹龙史进、神机军师朱武、白花蛇杨春、跳涧虎陈达。”

“好!鲁智深哥哥当真不负众望!”阮小七说道。

“他们如今到了哪里?”

“正在李家道口,等水军的兄弟们去接应渡泊。”

“好,我看咱们就一同下去迎接鲁智深哥哥和我师兄他们。”李瑾说道,众人皆道好,随即一起出了聚义厅,往山下行来。

阮氏兄弟从水寨中带过人手和船只,众人一起渡过水泊,到了李家道口。看岸上时,正立着五六百人马,领头的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胖大和尚,不是鲁智深还是谁?

上了岸,阮小七性急,上前给了鲁智深一个熊抱,说道:“哥哥可算回来了,想煞兄弟们了!”

鲁智深粗豪大笑着说道:“小七兄弟还是这般性急!”

然后转向李瑾,说道:“寨主,幸不辱命!”李瑾说道:“哥哥于路辛苦,上山之后,当喝三大碗洗荡尘土。”

“三大碗怎么够?以哥哥海量,便是三十碗怕也只是润口。”阮小五笑着说道。众人皆是大笑。

笑过之后,李瑾转头看向鲁智深旁边那人,只见他六尺身材,银盘也似面皮,二十一二年纪,开口说道:“这位便是史进师兄了吧?往日多听鲁智深哥哥提起大名,小弟李瑾拜见。”

“寨主先入师门,不敢当师兄之称。”史进说道。

“师兄年纪长,合该为兄。”

两人各自推脱了一回,史进拗不过李瑾,当了师兄。

第四十章 接连到来

李瑾转向旁边那人,要问那人怎生模样?但见:道服裁棕叶,云冠剪鹿皮。脸红双眼俊,面白细髯垂。腰间挎着两口宝刀。史进介绍道:“师弟,这位乃是朱武,诨号神机军师的便是,善使双刀,更难得的是广有谋略!”

对于朱武这人,在李瑾看来,他在原本梁山中的排位实在有些低了。他的本事,不在吴用之下,这一点从他在原著中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宋江三败高俅后,吴用看出了高俅其人转面忘恩,朱武建议寻找宿太尉打通关节以协助招安。梁山招安之后,为朝廷东征西讨时,兵分两路,朱武一直是作为卢俊义一方的军师,身份极为重要,多次协助卢俊义破敌。

卢俊义攻打辽国玉田县的时候朱武识破耶律得重的阵法,在卢俊义被围困时,朱武冷静指挥,终于等到救兵,成功脱险并击败辽兵。宋江,卢俊义攻打幽州时,吴用、朱武识破敌军诱敌之计,宋、卢二人不听。宋江和兀颜延寿大战时,朱武与兀颜延寿斗阵胜利,并将其生擒。攻打王庆的西京时,朱武击破奚胜的阵法,卢俊义得以攻入西京。攻打方腊的昱岭关时,卢俊义被打败,损失六员将领,在伤心时,朱武用计取下了昱岭关。平方腊后朝廷封其为武奕郎都统领。

而在为人上面,相较于吴用,李瑾却更为欣赏朱武,他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为了救兄弟陈达,不惧危险,亲至史家庄要回兄弟陈达,不负三人当初结义时的誓言。

李瑾拱手说道:“久闻大名,先生深通阵法,广有谋略,日后山寨军阵之事,还要靠先生筹谋。”

“不敢当寨主夸赞,朱某肚中虽只有这点草料,日后也必定为山寨尽心尽力!”

接下来,史进又为李瑾等人介绍了跳涧虎陈达和白花蛇杨春。这两人不敢说有多高的本事,至少也是武艺精熟,充作偏将绰绰有余,为人也是义气深重的。有鲁智深和史进这一层关系在,众人又都是心胸磊落之人,很快就打成一片。

众人站在一边叙礼之时,水军接引了少华山一众人马上山。等人马都渡过水泊之后,李瑾等一众头领正准备登船回山,忽然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众人都回头看时,却是一辆马车驶来。驾车的却是一个麻面大汉。

马车渐渐近了,李瑾和闻焕章都看出那麻面汉子正是汤隆。两人心中疑惑,不知汤隆如何到了这里。李瑾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马车驶到近前,汤隆从车上跳下,被李瑾的两个中权亲卫拦住了,他只好大声喊道:“李大郎,救我兄长性命啊!”

李瑾上前,挥退了两个拦住汤隆的亲卫,问道:“汤隆哥哥如何到了这里?徐宁兄长有何危难处?”

汤隆喘了两口气,说道:“我兄长被高俅那厮陷害,如今要被发配沙门岛。只等大郎前去救他性命!”

李瑾吃了一惊,问道:“徐宁兄长如何得罪了那高俅,落到如此地步?”

“只因那王晋卿贪图我兄长家传宝甲,将我兄弟二人与你在酒楼喝酒之事对那高俅说了,高俅迁怒我兄长,陷害于他。”

李瑾叹息一声,万万不曾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桩事情,只因为自己与徐宁喝了一顿酒,却害他遭此无妄之灾。他心中惭愧,开口说道:“却是我害了徐宁兄长。”

闻焕章安慰道:“大郎不必愧疚,要怪只能怪如今朝堂之上都是些无耻之徒!”

其余众人也都安慰李瑾。李瑾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很快收拾心情,说道:“不知徐宁兄长如今到了哪里?”

“我也不十分清楚。兄长出发当日,我便照他吩咐,带嫂嫂和侄儿出东京,直直往梁山赶来。如今过了十来日,也不知兄长到了哪里。”汤隆神色着急地说道。

“汤隆兄弟不要着急。从东京到沙门岛去,多半要从济州过。你一路驾车而来,徐教师却是步行,照理来说,他应该是落在了你身后,再有四五日,最多不超过七日应该就能进入济州境内了。”闻焕章心中计算了一下时日,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在各条道路上多派哨探,探听消息,定要将徐宁兄长救出来。”听了闻焕章的话,李瑾说道。当下,李瑾一行人并汤隆、徐宁妻子先渡过水泊上了山。

上山之后,将一众人等安排好,李瑾派出哨探,守候在进出济州的各条要道上,这样一来,只要徐宁进入了济州境内,李瑾的人一定能收到消息。

在山上等了五天,却还没有半分消息,众人心中都是焦急,但是却又没有丝毫办法。转眼就到了第六天,这天上午,众人正着急地在聚义厅内等待消息,忽有小喽啰来报。那喽啰进了聚义厅,抱拳说道:“禀寨主,各位头领,山下的兄弟似有那位徐宁徐教师的消息了。”

等了这么多天,汤隆早沉不住气了,闻言从交椅上起身,问道:“我兄长到了哪里?”

“今早刚进了济州境内,此刻离济州城应该还有五六十里地。”

“好!既有了徐宁兄长的消息,我当亲自下山去迎接。”李瑾说道。

众人都想随李瑾走一遭,纷纷请愿。李瑾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才说道:“此次下山不是攻打州府,众位哥哥不必着急。这样吧,就由我与汤隆哥哥同去,林冲兄长带五十马军随行,以防不测。都是马军,来去也都快些。”

“是!”众人都抱拳领命。

林冲当即出了聚义厅,点起五十马军,众人下了山来,在金沙滩上了船,连人带马渡过水泊。在岸边上了马,自有哨探头前带路,李瑾三人在前,五十马军在后,众人打马狂奔。

离济州城五十多里,离梁山泊也就七十里不到的距离,众人骑着快马,没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只是眼看胯下的马喘着粗气,李瑾放慢马速,对林冲说道:“兄长,山寨的马还是不行啊。”

林冲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就这五十来匹还是山寨中仅有的可堪一用的了,若是真要上了战场,连这五十匹马都不见得能真正发挥出马军兄弟们的战斗力。”

“回山之后,是该想个办法了。”

一行人骑着马沿着官道缓行了一会儿,众人的眼中出现三个身影,其中一人身着囚衣,头发披散,脖颈上戴着团头铁枷。另外两人防送公人打扮,腰间挎着腰刀,手上各提一根水火棍。

听到马蹄声,那三人都抬头看来,见到这声势浩大的马队,都吃了一惊。李瑾三人看时,那戴着团头铁枷的正是徐宁。汤隆见到徐宁这副样子,赤红着眼,喊道:“兄长!”

那两个防送公人意识到不对劲,其中一人反应快,抽出腰刀,就要架在徐宁脖颈上。李瑾眼疾手快,左手从鞍边拿起弓,右手从箭袋里抽出箭,张弓搭箭,箭去如流星,正射在那人右肩上。“啊!”那公人一声惨呼,手中腰刀掉落,左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肩膀。

李瑾再次搭起一根箭,拉开弓,寒声说道:“谁再动手,某家这箭就落到谁的咽喉上!”

那两个防送公人都被吓住了,不敢再动手,那中箭之人也强忍着不再发出惨叫。汤隆赶紧下马,过去将徐宁扶住,问道:“兄长,你没事吧?”

“无甚要紧处。”徐宁强忍背上发痛的棒疮,说道。

此时李瑾也下了马,来到近前,先是拱手躬身,接着开口说道:“兄长,都是我连累了你,吃了这许多苦楚!”

“兄弟哪里话来?怀璧其罪而已,与兄弟何干?”

看徐宁还戴着枷,林冲从两个防送公人身上搜出钥匙,给徐宁开了枷,徐宁苦笑着说道:“兄长,东京一别,半年不见了,不想再见之时,竟是如此情形!”

林冲也颇有感慨,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来日必定斩了高俅狗头为二位兄长报仇雪恨!”李瑾恨声说道。

说了一会儿话,李瑾亲自将徐宁扶上马,往山寨行去。至于那两个防送公人,审问过后,一人赏了一刀杀了。

众人回山,徐宁有伤在身,又担心妻子,先由汤隆扶下去休息了,闻焕章等山寨头领探视之后,留他静养,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四十一章 定职事,江南求医

徐宁被救上山两天之后,山寨一众头领并大小头目在聚义厅聚集,再排座次,也为新上山的头领安排职事。李瑾站在牌匾之下,林冲一众人等立于阶下,一众大小头目分两边站着。

此事李瑾已经先与闻焕章和朱武在昨晚商量过,有了安排,此时李瑾直接说道:“朱军师,开始吧!”

朱武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面对众人站立,朗声宣布道:“今我山寨有头领十三员,该明确众人职事,特此颁令,众头领听令。”说着,将手中的宣纸展开,一众人等都凝神倾听,朱武接着宣布道:“计开,山寨寨主,总兵都头领赛子龙李瑾,总管山寨一切事物!”李瑾抱拳坐于首座,众人自然都无异议,齐声说道:“见过寨主!”见礼之后,朱武接着宣布道:

“第二员头领,掌管山寨钱粮机密军师,闻焕章!”

“第三员头领,马军正将,豹子头林冲!”

“第四员头领,步军正将,花和尚鲁智深!”

“第五员头领,水军正将,立地太岁阮小二!”

“第六员头领,参赞山寨机密军师,神机军师朱武!”

“第七员头领,马军副将,金枪手徐宁!”

“第八员头领,马军副将,九纹龙史进!”

“第九员头领,水军副将,短命二郎阮小五!”

“第十员头领,水军副将,活阎罗阮小七!”

“第十一员头领,步军副将,跳涧虎陈达!”

“第十二员头领,步军副将,白花蛇杨春!”

“第十三员头领,掌管监造山寨一应军器铁甲头领,金钱豹子汤隆!”

朱武宣布任命的时候,众人都不说话,待他话音一落,徐宁拱手说道:“微末之身,区区本事,承蒙寨主相救,为一小卒足矣,实不敢居此高位!”

史进也推辞道:“新附之人,怎敢在阮家二位哥哥之上?”

“徐教师本事过人,居此位理所应当!史大郎武艺高强,也自然该在我们兄弟之上!”阮小七性子最直,叫道。

陈达、杨春、汤隆三人也互相推让不休。

李瑾含笑看着众人争执推辞了一会儿,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说道:“咱们都是义气相投,可生死依托的兄弟,是否符合山寨安排的位置,兄弟们胸中自有计较,现在不必推让,且先照此行事,日后若真有不妥之处,再做计较。”

李瑾开了口,众人不好再说,只好一一拱手,接受了自己的任命,随即分两边各自坐下。

众人都坐下了,朱武接着说道:“山寨现在共有青壮二千四百六十一人,除去山寨原有马步水三军加上寨主的中权亲卫一千零九人,新上山的包括原少华山人马共有一千四百五十二人,新上山的人由汤隆兄弟选出两百人作为匠作营,专为山寨打造一应军器铠甲,阮家兄弟选出两百七十七人编入水军,马军挑选五百人,步军挑选四百五十人补充,剩下的二十五人编入寨主的中权亲卫。”

这样一来,山寨共有步军一千人,马军七百人,水军五百人,加上李瑾的中权亲卫六十一人,可用战力共二千二百六十一人。当然,其中有半数以上还要经过训练,才能达到山寨原有人马的战斗力,不过先有了人,也就有了形成战斗力的基础。

“鲁智深哥哥,这下你们步军可是兵强马壮了!”阮小五笑着说道。

“你怎么只看到我们步军,却不曾看到林教头的马军?”

“师兄休取笑,且不说马军新补充的五百人有多少是会骑马,只说山寨有的这点马匹,我们马军兄弟上了战场,怕还是和步军的兄弟们一般,全靠自己的两条腿!”听了鲁智深的话,林冲苦笑着说道。

虽说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山寨的实力有了大幅的提升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大家嘴上虽然是在抱怨,实际上从脸上洋溢的笑容还是看得出来心里的高兴劲儿。

职事安排过后,李瑾下令摆宴庆贺,也为新上山的头领补上接风酒。众人暂时放下心中的烦恼,举杯庆贺。

席间李瑾看到徐宁皱着眉头,还以为他在为自己的遭遇不平,劝解道:“教师何故愁眉不解?若是为高俅陷害之事不忿,且先忍耐些时日,早晚有一天兄弟们要取了他的狗头!”

“与兄弟们欢聚,不知比在东京看人脸色强胜多少,我怎会与此等人做气?只是背上棒疮未愈,一时疼痛难忍,倒叫兄弟担忧了。”徐宁说道。

在这个时代外伤可不是小事,李瑾赶紧问道:“可请山寨郎中看过了?”

“还未曾。”

李瑾赶紧让人将山寨唯有的一个大夫请上来为徐宁诊治。徐宁本觉得无甚大碍,不愿麻烦,只是一时拗不过李瑾,只好随大夫到后堂去了。

大家都没心情再喝酒,放下酒碗担心地等待大夫出来。半刻之后,大夫先从后堂出来,徐宁紧随其后。李瑾赶紧上前问道:“教师伤势如何?”

那郎中皱着眉头说道:“不太乐观,徐头领受伤之后没有得到及时诊治,加上一路鞍马劳顿,现在伤口化脓,变得严重了。”

“那可能治好?”汤隆将兄弟们想问的话先问出了口。

“小的无能为力,只能暂时保证伤口不再恶化,若要彻底根治还得另外延请名医。”

“这……”众人不曾想到问题竟如此严重,都担心地望向徐宁。徐宁到是洒脱,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时死不了便好,兄弟们不要担心。”

李瑾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开口说道:“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他定能治好教师的伤。”

“是谁?”史进问道。

“其人现居江南建康府,人称神医安道全的便是。”一众头领都不知此人是谁,倒是那郎中眼睛一亮,说道:“此人可谓当今杏林圣手,若有他出手,徐头领的伤当不在话下。”

“我去将他请来!”阮小七说着就要往外走。

闻焕章赶紧阻拦,说道:“七郎性急得很,将他从建康请来,只怕要两个月的时间,哪里来得及?”

“那该怎么办才好?”

李瑾想到山寨也该有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坐镇,便说道:“这样吧,就由我陪着教师亲自去一趟。”

“大郎身为山寨之主,怎可轻动?”闻焕章说道。

李瑾笑着说道:“以后山寨里不免有兄弟有个头疼脑热,金簇伤疾,我和教师此去,一来治伤,二来也看看能不能将这位神医请上山来。”

“那只派一个兄弟陪教师走一遭便可,哪里要你亲自下山?”史进劝阻。

“我听闻江南多有好汉,想看看能不能多请两人上山共同聚义。再说众位哥哥现在都要开始编练山寨人马,只我去最为合适。”

“可是……”阮小二迟疑。

“那日七哥还说我不在的时候,山寨缴获都要多些,正好山寨添了这许多人马,钱粮有些告急,我下山之后也让山寨再多添些收入。”李瑾笑着说道。

“既然大郎执意要去,我们也拦不住,只是江南多水之地,不比北方,大郎此去必须有一个水军头领作陪,以策万全,我们在山寨才能放心得下。”见李瑾心意已决,朱武说道。

“那就由我陪着大郎和教师去。”阮小七自高奋勇。

李瑾一想,朱武说得确实有道理,点头答应道:“好,那就请七哥随我和教师一道去。教师的伤势拖延不得,今日时辰还早,我们收拾一下,只马上就下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此事敲定了,徐宁都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是心中为这班兄弟的深情厚谊暗自感动。

李瑾三人收拾了一番,为防路上徐宁的伤势有变化,就将那郎中也给带上了,那郎中也想见识安道全的医术,爽快地答应了。

李瑾几人带了二十个亲卫做伴当,往山下行来,一众头领和沈睿相送。到了金沙滩,李瑾说道:“山寨之中就全靠几位哥哥操持了。”“寨主放心!”

李瑾对沈睿说道:“在闻先生身边好好学。”

“大哥放心,我会认真的!”

“众位哥哥不必担心,只到这便回去吧。”

众人拱手作别,齐声说道:“三位兄弟保重!”

李瑾等人上了船,掌舵的喽啰开船,李瑾三人站在船尾向众人挥手。

第四十二章 六朝古都

告别了山上的一众兄弟,为了避免鞍马劳顿是徐宁身上的伤势恶化,李瑾一行人一路乘船,沿水路南下。从梁山水泊入桓沟,再入清水河,顺泗水而下,过沛县、彭城、下邳、宿迁,到达淮阴之后,转入大运河,过高邮、江都、瓜州镇,溯扬子江西行,从扬子江与秦淮河的交界处转入秦淮河,到达建康城外之后,一行人下了船。

建康作为孙吴、东晋、刘宋、萧齐、萧梁、陈朝六代京师之地,是中国在六朝时期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中心,也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

建康城范围东西南北各40里,有宫墙三重,南拥秦淮、北倚后湖、钟山龙蟠、石城虎踞。

建安十三年,诸葛亮出使江东,对孙权说:“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孙吴建国,遂以为都。城周二十余里。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玄武湖),处天然屏障之内。东晋南朝沿以为都,分置建康、秣陵二县,城区范围扩为东西南北各四十里。中心为宫城(台城)。北面白石垒(白下)、宣武城、南琅邪郡城,西面石头城,西南冶城、西州城,东南东府城,南面丹阳郡城,都屯有重兵。地居形胜,守卫坚固,遂为六朝政治中心。

秦汉的江南,还没有开发,生活水平落后,但是,在东汉末期发生了变化,孙权在江南建都,名建邺,从此,江南地区经济发展极快。一个郡的粮食可以供几个郡的人食用,建康因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故而极为繁荣。

建康城作为都城的三百多年中,不断发展,商业繁华,人才荟萃,文物鼎盛,成为中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

东晋和南朝的都城仍沿用吴旧城,增辟九座城门。齐时在土城外包砖。宫城是东晋咸和年间在吴昭明宫、苑城的旧址新建的,称建康宫,又称台城。

据记载有宫墙三重,外周八里。南面正面是大司马门,直对都城正门宣阳门,两门之间是二里长的御道。御道两侧开有御沟,沟旁植槐、柳。大司马门前东西向横街,正对都城的东、西正门。苑囿主要分布于都城东北郊。宫城北有华林园,原是东吴的旧宫苑,宋时加以扩建。覆舟山有乐游苑,宋时就东晋药圃建成。玄武湖在都城北。东晋时筑长堤以防水患,并引湖水通入华林园、天渊池和宫内诸沟,再下注南城壕。

建康无外郭城,但其西南有石头城、西州城,北郊长江边筑白石垒,东北有钟山,东有东府城,东南两面又沿青溪和秦淮河立栅,设篱门,成为外围防线。都城南面正门即宣阳门,再往南五里为朱雀门,门外有跨秦淮河的浮桥朱雀航。宣阳门至朱雀门间五里御道两侧布置官署府寺。居住里巷也主要分布在御道两侧和秦淮河畔。秦淮河南岸的长干里就是著名的居住里巷,北岸的乌衣巷则是东晋王、谢名门巨族累世居住之地。王公贵族的住宅多分布在城东青溪附近风景优美的地带。

城中河道以秦淮河通长江,又从秦淮河引运渎直通宫城太仓,运输贡赋,北引玄武湖水南注青溪和运渎,以保证漕运和城壕用水。

六朝时期的建康城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以建康为代表的南朝文化,与西方的古罗马被称为人类古典文明的两大中心,在人类历史上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建康城规模极其庞大,以建康皇宫(建康台城)为中心,无外郭城,东西各四十里,人口众多。

六朝帝王都信仰佛教,建康城内外遍布佛寺,有五百余所。著名的有同泰寺(今鸡鸣寺前身)、瓦官寺、开善寺和城东北摄山的石窟寺等。

建康在南梁武帝时期建设的最大,吸引了印度等各国商人前来参观。南朝皇帝又兴佛,在建康城中建立了许许多多富丽堂皇的寺庙,一个建康城,就有僧尼十余万,建康有又石头城和长江天堑做保护,因此极为坚固。在梁武帝晚年,侯景叛乱,将梁武帝饿死在台城,又将富庶的江南生灵涂炭,还差点毁了建康,陈武帝平定侯景之乱,开始有计划的修筑建康城,到了陈后主时期,建康城的繁华比起南梁的有过之而不及,更为气派繁华。到了陈朝后主祯明三年正月,隋军破建康,俘虏陈后主,陈朝灭亡,隋文帝下令,将建康城夷为平地(除石头城外,设为郡)。

虽然此时的建康已不复往昔盛景,但仍旧是东南重镇,到了几十年后,北方虎狼之师南下,宋廷一退再退,稳住脚跟之后,建康府更是成为东南抗金的前沿哨所,再次发展起来。

建康城虽已被毁,但还是能从残留的遗迹之中看出昔年作为一朝国都时的些许强盛气息。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李瑾一时有感,开口吟诵道。

阮小七虽然没有读过诗书,但生在这个文风甚浓的时代,多少能感受到词中的意味,开口说道:“大郎好生消沉!”

李瑾笑着说道:“这词却不是我作的,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借人之语感叹罢了。”

徐宁听出了词中的意思,说道:“七郎说得不错,大郎何有此叹?”

“只是到了此地,联想起了太宗朝时北伐旧事而已。”

站在城外凭吊了一会儿古迹之后,一行人随着人流入了城。为了遮盖徐宁脸上的金印,郎中用一块膏药贴在了徐宁的脸上,此时他身上有伤,脸色发黄,看起来倒是不会引人怀疑。

入城之后,一行人先找了一个客店住下了,吃饭修整之后,由李瑾和阮小七陪着徐宁,带上山寨的郎中和两个亲卫,一行人出了客店,找人打听了一下,朝着安道全的住处而去。

安道全的医术高明,在城中的知名度不低,所以一行人很容易打听到他的住处。

在城中走了半天,又接连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安道全的住处。此时正是午后,排在安道全门前求医问药的人颇多。李瑾等人不算是急症,便排队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李瑾他们。安道全坐在椅子上,一副书生打扮,头上戴着幞头,面色白皙,颌下三缕长髯,不愧是做医生的,他保养得极好,虽已是三十往上的年纪,却让人觉得只有三十不到。他身前一张桌子,并一条圆凳。

李瑾和阮小七扶着徐宁坐下,安道全问道:“不知官人是何病症?”

徐宁说道:“背上受了些外伤,一直不曾痊愈,郎中说已然化脓了。”虽说为了避免鞍马劳顿,众人一路上都是乘船,但是过了这么久,加上路途遥远,徐宁的伤势又有些恶化,此时说起话来,再也没有了往昔的中气十足。

安道全看了看徐宁的脸色,有为他把了脉,沉吟一会儿之后,说道:“官人可否明告,身上受的是什么伤?伤了多久了?这段时间用的是什么药?。”

徐宁也不隐瞒,直言道:“棒伤,距今已月半有余了。”跟着李瑾等人来的郎中,也赶紧开口,将自己开的药方对安道全说了。

若是常人,听了徐宁的话,再联系到徐宁脸上贴的膏药,必能猜出他逃犯的身份,那时为了避免麻烦,说不得会拒绝诊治。安道全显然也猜出来了,却没有提出拒绝,而是面色不变地说道:“常人若是如官人这般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坚持不到现在。好在官人的身体底子厚,这位郎中开的药虽不能治本,却也能控制住伤势,你身上的伤势才没有恶化到十分严重的地步。你这病我有了把握,只是还要请官人到后堂将外衣褪下,我仔细观察过后才好下药。”

“那我兄长就全赖神医仁心仁术了!治好之后,我兄弟必有重谢!”李瑾看出安道全对自己一行人的身份隐约有些猜测,却只顾徐宁身上的伤,依旧答应为他治伤,不由为他的医德感到佩服,赶紧说道。

“官人不必多礼,此乃医者本分。”

安道全说完,就要起身带着徐宁到后堂查看伤势,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年轻后生背着一个昏迷妇人挤过人群,来到桌前,喘气不定地说道:“神医,还请快救救我娘亲!”

第四十三章 浪里白条背母求医

那背着人的年轻后生一张着急的脸上满是汗珠,显然不光是因为着急,而是开始体力不支了。

“兄弟不要着急,我这就为令堂诊治。”安道全对那后生说道,然后转向李瑾等人说道:“几位官人,你们看,这位兄弟的母亲显然是急症,我能否先为她诊治?”李瑾等人都是通情达理的,闻言点了点头。徐宁说道:“人命关天,我这伤拖了这许多时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先生快请动手吧。”

李瑾看那后生的脸色苍白,大腿隐隐有些颤抖,显然要支持不住了,赶紧将凳子递过去,帮他将他母亲放下坐好。那后生扶住她母亲的肩膀,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几位官人!”

“无事。”

安道全开始为他母亲把脉,众人都屏气凝神,以免耽误安道全诊断。把了一会儿脉之后,说道:“令堂患背疾有多少时日了?”

“快有二十日了,小人多请郎中诊治,只是他们都没有办法,我听闻安神医大名,带母亲从江州赶来,今日到了城外,我母亲却忽然晕厥过去。神医,可有办法吗?”

“办法自然是有的,你母亲只是因为鞍马劳顿,加上年事已高,一时背上毒气攻心,昏厥过去,还好你来得及时,还不算太凶险,待我先用艾焙引出毒气,再开一副药内服,一副药外敷,十日后必可痊愈。”

那后生一听这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拱手说道:“全赖神医圣手!”

安道全谦虚几句之后,让那后生将他母亲扶进后堂,开始进行治疗。李瑾上前帮忙将那老妇人扶进去,随即退出来,和徐宁他们安心等待。

“倒是个孝道人。”徐宁赞叹道。

“人若不孝,必不善,必缺德;德性不具,才不堪用。无德之才,才愈大,为祸愈烈。”李瑾说道。徐宁和阮小七都是一脸赞同地点头。

等了小半个时辰,安道全和那后生从后堂转出,至于那后生的母亲,暂且在后堂休息。

“有赖神医圣手,我母方得无碍,不知诊金多少?”

“兄弟谬赞了,诊金三贯。”

那后生伸手摸钱,只是忽然脸色大变,怒骂道:“哪个天杀的贼子,竟将我的钱袋摸去了!”看他愤怒的样子,显然不是作伪,故意不想付钱。

安道全说道:“无妨,左右也不是多少银钱,过些时日再付也无事。”

“那就多谢神医了,张顺日后必有厚报!”

“不必客气!”

阮小七担忧徐宁的伤势,此时见安道全已经处理好了事情,说道:“神医,现在可否为我兄长治伤了?”

徐宁则是说道:“七郎不必着急,神医刚刚才为这位兄弟的母亲治病,必然消耗了不少精神,该休息一下,我们明日再来也无妨。”

“官人好意,安某心领,只是你身上的伤势虽然不急,却也不可再拖延了,现在就随我到后堂去看看吧。”说完,安道全又对还在等待的求医人解释了一下,病人都散去了。徐宁跟着安道全到了后面,李瑾和阮小七在外等着,想起刚才那后生自报姓名,李瑾问道:“方才听官人自报姓名,听说浔阳江上有一个好汉,浑身雪练也似一身白肉,没得钿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人称浪里白条的,不知可是足下?”

张顺闻言说道:“正是小人,再次谢过官人适才相让援手之情。”

“既是浪里白条,那便都是江湖上的汉子,不必多礼。”

“还未请教官人姓名。”

“李瑾,我身边这位和你一样也是水中有名的好汉,人称活阎罗阮小七的便是,方才随安神医进去的那位是我兄长金枪手徐宁。”

张顺闻言,惊讶地说道:“几位都是北地有名的好汉,在山东做下好大事业,我心中钦慕已久,不想今日在此遇见了。”

“你浪里白条的名声我们兄弟也是如雷贯耳,若有机会,定要与你比试比试水中的手段。”阮小七说道。

“七哥有意,小弟定当奉陪。”张顺也是爽快地汉子,笑着答应了。

三人随即叙了年齿,兄弟相称。张顺比李瑾大上两岁,李瑾称之为兄,开口问道:“哥哥如今在何处营生?”

“我如今在江州当鱼牙子,权且卖鱼度日。”

张顺这人和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不同,两人原本在浔阳江上一起讨生活,兄弟二人演一出双簧,诈骗渡江客人的钱财,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道扬镳了,张顺改行做了鱼牙子,张横却变本加利,直接做起了谋财害命的水匪。

想到此处,李瑾问道:“以哥哥的本事,怎么只做一区区鱼人?”

张顺说道:“不瞒二位兄弟,往日里我与同胞兄长在浔阳江上找些钱财。我弟兄两个,但赌输了时,我哥哥便先驾一只船,渡在江边静处做私渡。有那一等客人,要省些钱财的,又要快,便来下船。等船里都坐满了,我也扮做单身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等船摇到半江里,我兄长歇了橹,抛了锚,插一把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便定要他三贯。却先问我讨起,我假意不肯给,我兄长便把我掀下江去,排头儿定要三贯。那客人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得足了,却送他到僻静处上岸。我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长分钱去赌。那时我两个只靠这条路过日子。”

说到这里,张顺面上颇有惭愧之色,接着说道:“只是后来兄长变本加利,要将客人身上钱财洗劫一空,稍有不合意处,不问良善,就要杀人,我劝阻不得,又不忍心,加上母亲往日时时劝我,我想着她老人家年事渐高,无人照顾,因此不再与兄长干这事儿,干脆在江州卖鱼度日。”

人哪有不犯错的时候,张顺的本性不坏,只是往日与他兄长张横混在一起,才走了歪门邪道,但他毕竟心中还有良知,听了老母的告诫,能与自己的嫡亲兄长划清界限,走回正途,殊为难得。

李瑾说道:“昔有周处除三害,改过自新,哥哥知错能改,倒也不见得比那周处差到哪去。”

“兄弟过誉,只求良心能安而已。不说我了,那位徐宁哥哥得了什么病,几位兄弟不远千里来此求医。”

阮小七口快,将李瑾如何上东京取林冲的家眷,徐宁又是如何遭受牵连之事说了,张顺听后,既为山寨中兄弟生死同休的深重义气感动,也对高俅、王晋卿的无耻行径不齿。

三人在这说着话,安道全和徐宁也从后堂转出来,李瑾上前问道:“神医,我兄长伤势如何?”

“官人不必担心,令兄之伤再由我治伤两三次,按方用药,半月后当可痊愈。”

“多谢神医!眼看也到了吃饭的时辰,若不嫌弃,便由我们兄弟做东请神医吃酒,如何?”

“这……好吧,既然官人如此盛情,那我就不推辞了。”

几人带上张顺的母亲,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先开了一间上房,让老人家去休息,然后几人就在楼下喝酒吃饭。既然请人吃酒,李瑾等人也不隐瞒,将自己的身份对安道全说了,安道全已经有所猜测,倒是并不十分吃惊。席间说起徐宁身上的伤势,安道全说道:“似徐教师身上这般伤势,最是麻烦,不知有多少人就是丧命于此。”

都是江湖上行走的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受伤,张顺问道:“先生可否详解?”

安道全说道:“这样的伤口若是能及时处理,一般来说不会有大碍,若是如徐教师这般拖延的话,可没几个人能挺过来,至于其中缘由嘛,我也说不大清楚。”

李瑾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我倒是曾听人说过,这世间有一些极微小的事物是我们的肉眼看不见的,人体种种病症多由此而来。”

这话一说,众人都提起兴趣来,安道全这样的医道高手更是兴致盎然,问道:“这说法倒是有趣,李兄弟快说说。”李瑾便将自己学到的关于微生物的生物学知识说了。

安道全眼都不眨,仔细听李瑾说完,听完之后,闭目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睁眼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古人诚不欺我!”说完,竟然起身向李瑾躬身行礼。

李瑾赶紧将他扶起来,说道:“先生何以行此大礼?”

“今日听了你这一席话,解我往日不少疑惑,若能吃透了,那便是一生受用不尽,我的医术也可再上一层楼,此可比传道大恩,你当受此礼。”说着,又要下拜。

李瑾赶紧拦住他,说道:“先生何必如此言重?李瑾不通医术,这些东西与我而言也就无甚用处,先生医术能再进一步,造福的却是万千病患,如此大礼实在不敢当。”

第四十四章 逢旧友,交新朋

接下来的几天里,徐宁和张顺的母亲都在安道全这儿治疗,为了方便,李瑾干脆将安道全家附近的一家酒楼客房包了下来,一行二十几人都住在这里,每天等安道全看完病人之后,大家就在酒楼喝酒畅聊,或是李瑾等几个江湖武人谈论拳脚,较枪比棒,或是李瑾和安道全谈论医道,好不快意。

这天,五人正在二楼一张靠窗的桌边喝酒,张顺偶然间一回头,却看到了窗下街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猛地站起身来,惊喜地说道:“李大哥!”李瑾四人看他这反应,都探头往窗外看去,这一看,惊喜的表情也出现在李瑾的脸上,他开口喊道:“贯忠兄长!”

街上正有五人并肩而行,听到喊声,都抬头往楼上看来。看到李瑾和张顺,其中四人脸上也是一脸他乡遇故知的兴奋表情。其余四人李瑾不认识,但是其中一人却是在汴口相识,一路同行到东京,与他相谈甚欢的许贯忠。

李瑾几人随即下楼,将那一行人迎上楼来。“兄长,东京一别已有半年,近来可好?”李瑾拱手,对许贯忠问道。

“为兄一切安好如常,倒是贤弟一鸣惊人,在山东做下好大事业!如今江湖上怕是没有几人不知道你的名号了。”许贯忠拉住李瑾的手,笑着说道。

“兄长取笑了,小打小闹,小打小闹。”

“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你山寨的事业,可不是小打小闹而已。”两人说笑了几句,李瑾问道:“这几位朋友是哪里的好汉,兄长快介绍给我认识。”

许贯忠笑着说道:“你这般急切,莫不是想要拉他们入伙?”

“知我者,贯忠兄长也。”李瑾心中未尝没有这样的心思,也不隐瞒,半是认真,半是说笑地说道。

“这三位乃是纵横这浩荡扬子江的好汉,贤弟必定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声,不如猜上一猜如何?”许贯忠却不直接回答,而是和李瑾卖起了关子。

李瑾也不着恼,看向那三人,这三人怎生模样?其中一个身材长大,浓眉毛,大眼睛,红脸皮,铁丝般髭须;另外两人也是身材高大,面相却有五六分相似,一般古铜色肌肤,显然是一对亲兄弟。

李瑾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听闻扬子江上有三位做私盐生意的好汉,一位是混江龙李俊,一对亲兄弟,唤作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义气豪杰,便是这三位哥哥了吗?”

许贯忠没有开口,反倒是张顺口快,率先说了出来,“正是我三位哥哥,李瑾兄弟确实是好眼力!”说完,正式介绍李俊三人给李瑾认识。“李大哥,二位童家哥哥,这位李瑾兄弟便是如今声名鹊起的山东梁山水泊的寨主,赛子龙李瑾!这两位一位是山寨马军头领,金枪手徐宁兄长,一位是水军头领,活阎罗阮小七!”然后又一指安道全说道:“这位是建康府有名的神医安道全安先生!”

李俊三人上前见礼,说道:“早闻寨主和贵寨众位头领大名,今日得见,果真都是奢遮的好男儿,实在是三生有幸!这位安先生的名声也是早有耳闻。”

“三位哥哥言重了,你们三位的名声我往日也是多有听说。”李俊三人自不必多说,都是水上的好汉,不敢说他们的本事多高,在水上的功夫至少也是和阮氏三兄弟相当的,更为难得的却是李俊的见识。

征方腊之后,李俊心中知道蔡京、童贯、高俅等一干人必定不肯轻易放弃对付梁山的一众人等,但是宋江、卢俊义心中满是回朝受赏的打算,李俊便在回师途中在苏州称病,特意要求留下童威童猛兄弟照顾,等宋江走后,李俊等人到太湖榆柳庄寻找太湖四杰费保四人,打造海船,从太仓港出海,投化外海国而去,李俊最终成为暹罗国之主,这三人是原本梁山中少有的得了善终的好汉。

几人叙礼之后,许贯忠接着说道:“这三位好汉便是你猜对了,你再猜猜这位兄长的身份。”

李瑾看向许贯忠身边那人,但见他面容俊逸,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却是身材高大雄壮,一股武人气息。一时之间猜不出这人是谁,李瑾却不愿轻易认输,对那人问道:“这位兄长有礼,敢问兄长高姓?”

那人俊逸的面庞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说道:“小姓萧,无名之辈,与许兄弟相识于江湖,想来寨主是没有听说过的。”

李瑾则是转向许贯忠,说道:“兄长能否再给些提示?”

“别的不能说,只是这位萧兄长乃是皇室后裔。”

这么一说,李瑾忽然醒悟过来,说道:“兄长可是为荆南豪杰竞相推崇结交的萧嘉穗?”

“荆南的朋友们抬爱而已。”萧嘉穗谦虚一句,也是证明了李瑾的猜测没有出错。

许贯忠则是说道:“看来这整个江湖都在你李瑾李大郎的胸中装着啊!”

“兄长说笑了,萧兄长可是在荆南地面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我若是不知道那才是奇怪。”李瑾这话可不是恭维,萧嘉穗的高祖萧嶦,字僧达,为南梁高祖武皇帝之弟,荆南刺史。

史书记载,江水败堤,萧嶦亲率将吏,冒雨修堤。雨水甚壮,将吏请少避之,嶦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乃刑白马祭江神,俄而水退堤立。

萧嘉穗游历荆南,荆南人思慕其祖上仁德,对萧嘉穗十分敬重。萧嘉穗本人也是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宏,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十分有胆气的人。凡遇有肝胆者,不论贵贱,都与他结交。到了宋江征讨淮西王庆时,正好萧嘉穗在荆南城中,因不忍满城百姓受贼兵屠戮,便用计集合了城中居民,与宋江里应外合,打下了荆南。

宋江要上表为他请功,但是萧嘉穗已经看透了大宋朝堂上下的腐坏,坚决推辞之后,当晚离城远遁。这样的人物,却才是真正有男子气的须眉丈夫!

和萧嘉穗几人认识之后,李瑾叫来伙计重新安排了一桌酒菜,众人就坐喝酒。都是豪爽汉子,几杯酒下肚之后,放开彼此之间初次相识的那点不熟悉,互相称兄道弟起来。

“兄长,我听闻先生说你中了武举,不得使用,离开东京,如何却到了南方地界来?”

闻听李瑾此言,许贯忠将杯中酒喝干净,才说道:“虽是中了武举,朝堂之上却没有我的安身之地,想起贤弟说起江南种种乱象,我就来看一看,这正好路上遇上萧兄长,我们便一路同行。”

“既是如此,想来兄长已到过两浙,不知其地情况可是如我所说?”

“当日从贤弟口中说起两浙百姓种种惨象,我还以为是贤弟夸张了,到了两浙之后,方才知道,局势远比贤弟说的严重。”

萧嘉穗也插言道:“如今的两浙局势可以说是一触即发了,若当真有人带头举事,不出一年,必定席卷整个南方!”

“只怕两浙有此心的人不在少数吧?”李瑾问道。

“贤弟所言不错,两浙百姓苦于花石纲久矣,确实有不少人有这般想法。”

“那依两位兄长看来,何人最有成事的气象?”

“方腊!”许贯忠和萧嘉穗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位兄长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小弟再问一句,两位以为那方腊能做到何种地步?”

两人对视一眼,片刻之后,许贯忠说道:“只怕不会走得太长久。”萧嘉穗也是赞同地点头。

“为何?”

“那方腊手下虽有宝光如来邓元觉、厉天闰、石宝这般猛将,但毕竟是依靠宗教凝聚人心,迷惑百姓,起事之后或能席卷一时,只怕朝廷大军一到,难逃覆灭败亡之运。”萧嘉穗如是说道,看样子他和许贯忠已经就这件事讨论过不少次了,凭两人的见识眼光,说得倒是切中要害。

这时,阮小七给三人倒上酒,说道:“三位兄弟只顾说这些小七听不懂的,该罚,该罚!”

李瑾笑着说道:“七哥说得是,李瑾认罚。”说罢,将酒喝下。许贯忠和萧嘉穗也爽快地将酒喝了。

此时张顺对李俊问道:“哥哥怎么到了这建康府来?”

李俊回道:“揭阳岭上新开了一家黑店,我和童威童猛还不知道,那日我与他们去喝酒,差点着了道,还好许、萧二位哥哥路过,救了我们兄弟,我们一道将那黑店主杀了。两位哥哥说要到这建康府来看看,左右无事,我们也要来这进一批货,就和两位哥哥来了,不想如此巧合,在这建康府中认识了这许多好汉,当真不虚此行。”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当浮一大白!”李瑾举杯说道,众人都举起杯,碰杯之后将酒喝下,畅快大笑。

“李俊哥哥杀的可是那催命判官?”和李立结交算是李俊身上的污点,听说他将那黑店主杀了,李瑾问道。

“正是那人!”李俊一时想不起来,还是童威听那人临死前自报家门,记在了心中,回答道。

第四十五章 邀请

当天晚上,许贯忠和萧嘉穗一行人就在这家酒楼住了下来,正好李瑾包下的客房还有不少房间空着。之后的几天,徐宁和张顺的母亲继续接受安道全的治疗,李瑾等人则是在李俊三人的引领下好好感受建康这座六朝古都的风物。

李俊三人在浩荡的杨子江上往来纵横,建康府也来过不少次,对山川地理都比较熟悉,在他们三人的带领下,李瑾几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属于这六朝王都所独有的气息。

这一日,李瑾一行人出了城,登上东面的钟山(紫金山)。钟山主峰海拔四百五十米,周围约三十公里,其山势险峻、蜿蜒如龙。花了小半天登上山顶之后,李瑾等人远眺西面的石头城。

“钟山龙蟠,石城虎踞,此帝王之宅!诚哉斯言!”许贯忠感叹道。这话是诸葛亮在建安十三年出使东吴时对孙权说的。萧嘉穗则是看着已被隋文帝下令夷为平地的建康古城遗址有所思索。

身为南梁皇室后裔,虽然年代久远,萧嘉穗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一丝伤感。“是非成败转头空,管你怎样的帝王将相,生前有怎样的盖世功业,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而已!”萧嘉穗看着已经覆盖满野草的建康宫城遗址,缓缓说道,语气中颇有萧瑟之感,避世之意。

李瑾却轻笑一声,说道:“兄长可曾读过苏学士的《赤壁赋》?”

萧嘉穗点了点头,知道李瑾听出了自己话中的意兴萧索,在委婉地劝解自己。李瑾又接着说道:“当此之世,乱象已显,正是我辈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候,兄长可是有些意志消沉了。”

“一时有所感触,倒是让几位兄弟见笑了。”萧嘉穗从伤怀之中醒悟过来。

“我曾听过一阙词,词中有这么几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兄长以为如何?”

“好气魄!不知道是哪位大家之作?”萧嘉穗和许贯忠都是击节称赞。李瑾没有回答许贯忠的问题,转过话头说道:

“几位哥哥,明人不说暗话,我李瑾是要带着山寨的兄弟们做一番事业的,几位哥哥可愿意上山共图大事,与天下英雄争上一争,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李瑾趁此机会正式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李俊三人虽说在杨子江山往来纵横,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也好似无根之萍,见到李瑾的时候就有加入山寨的想法,只是李瑾没有提出,他们也不好贸然提起,再加上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们也了解了李瑾的为人,和徐宁和阮小七的交往,也让他们知道山寨中的头领都是义气深重,愿意与兄弟共赴水火的好汉子,此时李瑾主动提起,他们三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三人都是拱手抱拳,齐声说道:“承蒙寨主看得起,我三人愿意加入山寨!”

“好!”李瑾大喜,说道:“有三位哥哥加入,山寨水军是如虎添翼。”

李俊三人答应入伙之后,李瑾转向许贯忠和萧嘉穗二人,许贯忠说道:“好你个李大郎,那天还真让我说着了!”话是责怪的话,语气之中却多是调笑的意味。

“那日我已经回答过兄长的话,你应当能听出我话中认真的意思!当日在汴河之上,我本想邀请你随我一起,只是当时你要考武举,弟也以为你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加上不曾找好容身之处,所以话不曾出口,如今你中了武举,被点为武状元了,却没有一官半职,此时我再请你上山,一展平生所学,兄长愿意答应吗?”李瑾认真地说道。

“罢!罢!罢!这满朝文武的嘴脸我已经见识过了,百姓之苦也是深有感触,更不甘这一身所学埋入黄土堆里,就随你在这世间闯荡一遭,功成名就也好,身死名灭也罢,总好过一生浑浑噩噩地过。”许贯忠说的这一番话将他自从到东京参加武举以来的怨气发泄了一遍。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李瑾的心情更好,趁热打铁对萧嘉穗问道:“萧兄长意下如何?”

萧嘉穗先不回答李瑾,而是问道:“听李瑾兄弟话语中的意思,日后必定不肯走招安这一条路的,萧某说得可对?”

“兄长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兄弟我是绝不会带着一众兄弟去给朝堂上那些奸贼做走狗的!”

“那山寨日后将何去何从?”

李瑾也不隐瞒,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他说道:“如今北方女真已成为辽国心腹之患,月前,其主完颜阿骨打已正式立国,国号为金。金辽之间必有一战,届时我朝必不会作壁上观,那时正是我等渔翁得利,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再说我大宋境内,如今如淮南王庆,河东田虎,江南方腊这样不愿居于人下,图谋攻州掠府者不知凡几,到时我等正好与他们见个高低,分个胜负!”

听了李瑾的话,萧嘉穗陷入深思之中,显然是在考虑李瑾话中战略的可行性。半晌之后,他开口说道:“寨主好大的志向,萧某愿附骥尾!”

“兄长言重了,日后大家就是生死兄弟,祸福同当,必定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也不枉来世间走这一遭!”

山寨中再添这许多豪杰,许贯忠和萧嘉穗更是文武双全的人物,李瑾忍不住心中畅快,开口大笑。

在山上游览一番之后,眼看过了午时,众人便信步下山,在下山的时候,李俊说道:“寨主,张顺兄弟水中的本事更在我之上,何不邀他一起上山聚义?”

“我早有此意,只是张顺哥哥母亲背疾未愈,不好开口,这几日他母亲病情大好,我自会找机会邀他,不光是他,便是安神医我也想请他上山坐一把交椅。”

“张顺兄弟必定不会拒绝,只是安神医只怕不会轻易答应。”

“哥哥莫担心,此事我有九成把握,定让神医心甘情愿随我们一起上山。”

众人都好奇地问李瑾有何妙计,李瑾只是笑而不答。

下山之后,回到城中已是晚饭时间,徐宁和张顺都在酒店中等着,李瑾亲自将刚给病人看完病的安道全请来,众人在平时相聚的那间阁子里相聚喝酒。酒到半酣,李瑾对张顺问道:“张顺哥哥,如今婶娘的病已见大好,你以后有何打算?若不嫌弃寨小人少,便随兄弟上山同坐一把交椅如何?李俊哥哥他们都答应了。”

张顺的日子过得不算快意,这些时日来受到众人义气感染,早有上山入伙的意思,本想找机会自己提出上山之事,如今李瑾提起话头,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赶紧说道:“承蒙寨主看得起,张顺愿意上山!”

阮小七笑着说道:“这样一来我们水军可是多了四员悍将!”

说笑过后,李瑾又转向安道全,说道:“先生,多承你治疗婶娘和徐宁兄长的病症,山寨日后少不了战阵之事,若你能上山坐镇,必定能减少许多伤亡,你可愿上山为兄弟们保驾护航吗?”

“若是你肯将你知道的医术都交给我,我便随你上山。”安道全的发妻现在还健在,他此时还没有和李巧奴勾搭上,最重要的是,这些天来他从李瑾这学到了不少令自己耳目一新的医道知识,所以他也算是答应了李瑾,只是提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一些简单的生物学知识就能换来这么一个神医,李瑾那能不答应?赶紧说道:“那是必然,毕竟以后山寨的兄弟们都还指望着神医呢!”

“从此时起,在座的各位加上山寨留守的一众头领,大家就都是生死同休的兄弟了。”李瑾举杯说道,大家都举起酒杯,碰杯之后,将杯中酒饮尽,都是畅快大笑。

第四十六章 江边酒店

两天之后,徐宁身上的棒伤和张顺母亲的背疾都已见大好,一行人随即收拾准备回山。张顺单身汉一个,在江州也没有什么财产,干脆直接带着自己的母亲和李瑾他们一道回山,张顺的母亲虽说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妇人,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是总归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能出人头地的,张顺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她老人家考虑一番之后,也就同意了。

李俊和童威童猛三人则是要先回揭阳岭将家眷取来,他们走做一路。至于安道全,将他的药铺收拾了,粗重家什都弃下不要,只将医书和药材带上,正好一行人扮做贩药的商贩,也好掩人耳目。

安道全的药铺收拾好之后,第二天一早,一行人赶着两辆太平车,张顺的母亲和安道全的发妻坐在一辆马车上,往扬子江边赶来。

赶着大车,一行人的速度不算快,早上出了城,时近中午才赶到扬子江边,正好江边上有一家村店,一行人并不算着急,干脆准备在客店吃过饭之后再接着赶路。

赶着大车进入院中,将大车在院中停好,一行人走进店中。此时店里只有两个客人在吃饭,一个老汉在操持。正好那老汉给那两个客人端上菜来,见到李瑾一行人进入店中,赶紧上前招呼。

“各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李瑾一行三十几人,李瑾等头领拼了两张桌子坐下,亲卫们分几桌做下。李瑾开口说道:“老丈,店中有什么酒肉吃食尽管上来,若有草料,烦劳将我们拴在门外的牲口给喂了。”

“我儿今早打了一只獐子,此时正好收拾了,做来给各位客官下酒。只是这牲口,小店现在只有老汉一人,实在忙不过来,待我给各位客官上了酒肉,再去料理,官人见谅则个。”

“无妨,老丈只需指点我的伴当草料在何处,我伴当自会去料理的。”

“多谢官人体谅!”

两个亲卫随即起身,随那老丈去搬草料去了。等了片刻,那老丈将酒菜端上来,放在桌上之后,说道:“官人稍待,獐子肉马上就好。”

李瑾见他额头微微有汗冒出,温声说道:“老丈不必着急。”那老丈笑了笑,转回后厨去了。

等了一会儿之后,那老丈端着一大盆肉上来,纯正的野味加上老丈高明的手艺,肉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义气兄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等他将肉放下之后,阮小七和李俊等人忍不住率先开始动筷。李瑾也尝了一口之后,说道:“老丈好手艺!我等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官人谬赞,能入口就好。”

“砰”。李瑾正和这店家说着话,忽然有人用力将酒碗摔在地上,众人转头看去,正是在李瑾他们进来之前就在喝酒的两个客人。那两人都做艄公打扮,一个年纪大些,脸上有些髭须,另一个年纪小些的后生,身形瘦小。此时发作的正是那年纪大些的汉子。

那店家赶紧过去赔话,说道:“有甚么不满意处,可以和老汉说,不必动气。”

那两人显然是常客,怒气冲冲地对那老丈说道:“王老头,我们兄弟往常来你这里吃酒,酒钱也不曾少你,你儿子打了獐子如何不做来与我们吃,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吗?”

“原来是要吃獐子肉,何不直说?后厨还有些,分出一些来给你们也就是了。”王老丈脸上笑意不减,说道。若是一般的客人,又是熟识的,听了这话估计也就作罢了,那两人却是不依不饶,那年纪大些的汉子说道:“你当我们兄弟是什么人?拿他们剩下的东西来侮辱我们!”

那瘦小的后生也说道:“就是,往日我们看在你儿子面上,常来吃酒,你有甚不周到处,也不曾与你一般见识,你不要以为我们兄弟是好欺辱的。”

两人不依不饶,显然是故意找麻烦,言语之间又涉及到了自己人,阮小七性子耿直,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气,站起身来,将手中酒碗劈头扔过去,正中那年纪大些的汉子头上,那汉子顿时头破血流,阮小七说道:“哪来的两个贼撮鸟?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搅扰爷爷们的酒性!若是识相的,就快些滚!否则惹得爷爷性起,叫你们两个狗男女以后再也无头喝酒!”

“贼子好胆!”那两人一声叫喊,提起随身的朴刀就朝着阮小七冲过来。童威、童猛两兄弟离得近,抢在众人之前起身,各自拿着一把钢叉上前抵住二人。

那两人口气不小,手上的本事却是稀松寻常得紧,根本不是童威、童猛的对手,八九合之后都被打翻在地。张顺笑着说道:“童家二位哥哥手快,得了这个在众兄弟面前露脸的机会。”“这两个撮鸟本事稀松的很,哪里要众位兄弟动手。”童威说道。众人一时调笑,完全没将那两人放在眼中,那瘦小的后生叫道:“贼子安敢辱我!”。

李瑾走上前去,对那被打翻在地的两人说道:“日后出门,没有十分本事还是谦虚些的好,否则只怕是会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赶紧滚吧!”这一番话李瑾虽是温声细语,却比故作凶狠来得还要有效果。

两人都被吓住了,不敢多言,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时,一个年轻汉子进了店门,将手中的杆棒倚在墙边,随手将手中的野兔和野鸡递给王老丈,问道:“那张旺和孙五怎么一脸惊慌地走了?”

王老丈却不答他的话,而是到李瑾身边说道:“官人,方才被你们教训的那两人,一个是截江鬼张旺;那一个瘦后生,却是华亭县人,唤做油里鳅孙五,这两个男女,时常在这江里劫人,惹了他们,只怕是会有麻烦。”

闻听此言,阮小七哈哈大笑,那年轻汉子语带怒气地说道:“我父好心提醒你们,你这汉子却只顾笑什么?”

阮小七说道:“老丈和这位小哥不必动怒,我只笑那两个贼男女不识好歹,却惹到了我们这些强人祖宗头上,他们不再来便罢,若还敢来讨野火,倒要让他们好好开开眼界!”

听了这话,那后生说道:“你只说你是哪里的好汉?如此有恃无恐。”

“山东梁山水泊,阮小七便是我!”

王老丈父子俩大吃一惊,那后生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骗你我有何好处?”那年轻汉子呆住了,还是王老丈先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我儿,还不快快见礼!”

“慢!你先说清楚你是何人,再拜不迟。”

那后生听了自家老爹的话,回过神来,说道:“小人久闻哥哥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小人姓王,排行第六;因为走跳得快,这一带人都唤小人做活闪婆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多曾投师,不得传授,权且和老父在这大江边卖酒度日。”

王老丈也说道:“听说贵寨,不劫来往客人,又不杀害好人性命,只是替天行道,百姓多传贵寨仁义之名。”听了这话,许贯忠和萧嘉穗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赞同之色。萧嘉穗说道:“李兄弟倒真是做大事的人!”

李瑾微微一笑,说道:“兄长谬赞,若是要争天下,最先要争的却还是民心啊!”众人都是赞同的点头。

王定六听了这话,再次惊讶,说道:“这位莫不是山寨李头领吗?”

“正是某家。”

王定六赶紧说道:“原来是李头领当面,王定六失礼了。”

王老丈则是说道:“李头领,我们父子多曾听闻山寨和众头领之名,若是不嫌弃,收下小儿,做一小卒如何?”

王定六虽说没有十分的本事,但是至少也要比一般人强不少,若是他愿意,李瑾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对王定六说道:“若是不弃,便随我们上山,在七哥手下做一水军头目,日后立了功,也在山上坐一把交椅,如何?”

虽只是一个头目,但也比在这杨子江边卖酒来得快活,王定六说道:“承蒙不弃,小人愿意上山。”

阮小七见水军再添了一个好汉,笑着说道:“这次随李兄弟下山,我们水军添了不少好汉,下次李兄弟再下山,一定还要将我带上!”众人皆是大笑。

吃过了午饭,一行人休息了一下,王定六父子收拾好东西,大家再次赶路。到了江边,李俊三人先行告辞,李俊说道:“寨主,我兄弟三人便先去了,不出一月,必定赶到山寨。”

李瑾说道:“李俊哥哥,童家二位哥哥,一路小心,取了家眷之后,不必贪赶路程,兄弟们都在山寨等着,咱们山寨再见!”

“众兄弟保重!”李俊三人一拱手,说道。李瑾等人也和他们拱手告别。目送三人上了船,在江上慢慢远去了,李瑾等人也找了一艘大船,包下来之后,依次上了船,顺着扬子江而下。

第四十七章 扬子江水匪

却说李瑾一行人乘着船从建康府顺着大江一路东行,顺江而下,自然比李瑾来时逆流而上要快得多,到了傍晚的时候,一行人离瓜洲镇只有一半路程了。

眼看天色渐晚,一行人准备在一个小镇停船休息一夜,明日再赶路。船只正慢慢向那江边小镇行驶,却有不少小船从四面驶来。李瑾等人处在江心,隐约可以看见那些小船上的人手中都拿着刀枪,根本不像是周边的渔民,倒像是在这大江上杀人夺财的水匪。

李瑾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对许贯忠和萧嘉穗等人说道:“这些船来得蹊跷,船上的人都是手拿刀枪,只怕是来者不善,大家都小心些。”众人都提起精神,将趁手的武器拿在手边。

“去将我的弓箭取来。”李瑾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那亲卫随即转身进了船舱。

两边靠近之后,李瑾看清楚了一艘小船上的两个人,心中顿时明了,他轻笑一声,指着那两人说道:“这可真是应了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句话。原来却是这两个腌臜货为我们搞出来的阵仗。”

众人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船上的两人却是今天中午在王定六家的酒店被童威和童猛教训的截江鬼张旺和油里鳅孙五。

“李瑾兄弟说的不错,这可不正是两只小鬼吗?”一行人艺高胆大,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却都怡然不惧,阮小七拿他们的诨号调笑着说道。

“可惜却是遇到了七哥这个活阎罗!”张顺也在一旁凑趣。听了两人的话,众人都是大笑。

张旺和孙五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此时正洋洋得意,靠近之后,张旺大声说道:“船上的鸟男女听了,马上停船,交出身上所有的金银,再下跪给我们兄弟磕头赔罪,老爷们气消了,说不得还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否则,顷刻之间必叫尔等沉入这大江之中喂鱼!”

“忒也聒噪!张顺兄弟,正好你我今日借此机会比试一番如何?”阮小七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对张顺说道。

“小弟正有此意,不知七哥要怎样比法?”

“简单,你我从船上跳下,目标就是那两只小鬼,只看谁能建头功,谁便胜了。”

“好!”张顺爽快地答应下来。

两人水中的本事,李瑾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担心两人会失手,所以并不阻拦两人比斗,只是说道:“两位哥哥小心,某家亲自为你们压阵。”“各位兄弟放心!”两人齐声说道。

阮小七和张顺将上衣褪下,各自拿了一口腰刀咬在口中,到了船首,对视一眼,阮小七点头之后,两人同时跳下,在红日的映照之下,正好似两条蛟龙跃入大江之中。入水之后,两人都不露头,直直往张旺孙五所在的船只潜去。

一众水匪见大船上跳下两个人影,都各自拿紧刀枪,小心戒备,但是两人一直不冒头,他们一时不知深浅,也不敢贸然下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见两人下了水,李瑾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弓箭,好整以暇地将箭袋挂在腰上,从怀中掏出一只铜韘(she,四声)戴在大拇指上,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却不忙拉开。

李瑾的这把弓通体黑色,在弓的表面描有金漆作为装饰,看起来华贵不凡。不过这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这副弓箭是李瑾还在东京时请高手匠人所制良弓,以拓木为弓臂,再用鱼鳔制成的鱼胶粘合上等牛角和兽筋以增强弓力,弓弦则是以多种植物纤维混编而成,弓力达三石,有效射程可达二百步。

当然,这弓是上好的弓,价钱也是上好的价钱,李瑾的长铍的这把弓就将他在东京这几年来的积蓄花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说穷文富武,倒也不是虚言。

现在人对弓多有错误的认知,以为弓弦是有弹性的,实际上弓弦是没有弹性的,只有弓体才有弹性,依靠弓体的弹性将箭射出。

李瑾戴在大拇指上的铜韘类似现代扳指,事实上韘就是扳指的前身。

扳指是一种护手的工具,带于勾弦的手指,用以扣住弓弦。同时,在放箭时,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古人亦称为“机”,意义类似于“扳机”,表示扳指的作用相当于扳机。

韘初见于商代,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就十分流行使用了。

几千年来,扳指的形制,出现过很多种样式。最为主要的,是坡形扳指和桶形扳指。坡形扳指出现较早,最早还有弦槽,后来取消。在我国,坡形扳指一直使用到明代。李瑾现在手上戴的就是坡形的。

李瑾此前除了救徐宁那次,下山办事都没有将弓箭带在身边,所以现在在场的除了徐宁,众人都不知道李瑾还有一手高明的射术,现在看他搭上箭,目光明锐沉静,倒是都有些好奇。

“听闻贤弟武艺高强,却不知还有一番高明射艺。”萧嘉穗笑着说道。

许贯忠和萧嘉穗都是文武双全的人,虽说没有在射箭下过苦功夫,但也是有鉴别的眼力的,自然能看出来李瑾的架势不是在装腔作势。

李瑾目光不变,仍旧紧盯着江上的水匪,却开口说道:“要说射术,当今之世,有两人我却是极为佩服的。”

“不知是哪两人?”许贯忠问道。

“一个是青州小李广花荣,一个却是方腊的手下,小养由基庞万春。”

“这两个的名声我却也是听过的,日后不知是否有缘得见?”

“这天下英雄人物不知凡几,咱们日后争霸天下,总有机会一较高下!”这话却是萧嘉穗说的了。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李瑾却是眼也不眨,说话之间,敌船渐渐逼近,李瑾觑得分明,看着水下隐隐有两个人影接近了张旺和孙五所在的小船,突然张弓,拉满之后,猛然放开。长箭去如流星,带着呼啸之声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贯入了一个水匪的喉间。那水匪颓然无力的将手中朴刀丢下,倒头栽进江中,鲜血将那一片江水都给染红了。

“寨主神射!”李瑾这边士气大振,一众亲卫鼓噪起来。夕阳之下,四周的水匪见到李瑾持弓而立的高大身影,一时惊呆了。李瑾再次抽出一支箭,拉开长弓,又是一个水匪倒入江中。水匪手中有弓箭的,也赶紧拉弓朝李瑾射来,可此时最近的水匪离李瑾他们的大船至少也还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他们手中的劣弓哪里能射到船上,差着老远就无力地掉在水面上。

正在此时,水中忽然有四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张旺两人的船沿上,随即一前一后蹿出两道人影,正落在张旺孙五的船上,那两人都被惊呆了,毫无反抗之力,被两把腰刀割了喉。

阮小七和张顺一击得手,也不停留,再次跳入水中下潜,不见了身影。

李瑾则是在大船之上再次连发五箭,箭箭皆不落空,又是五人丧了性命。一众水匪一时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怕什么?他就一个人,咱们这么多兄弟,冲上前去,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船上的财物大家均分!”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领头的人大声说道,李瑾在船上听到,定睛看去,手上却不停留,再次张弓,下一瞬,那水匪头领的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支箭。

阮小七和张顺此时还没有游开,不时从水下蹿起来,夺了不少性命,一众水匪想拿住他们,但是两人神出鬼没,他们那里能抓得住两人。加上李瑾站在大船之上不断发箭,一众水匪连敌人的毛都还没摸着,却已经死伤不少,更是胆寒,开始生出退却的心思。

他们想走,李瑾三人可不会仁慈,不断收割着水匪的性命。眼看不是头,有水匪头领发了命令,小船开始慢慢退却。

可这个时候,四处再次围上来不少船只,那些水匪还以为遇上了同道,正要上前搭话,船上却有箭支射来,水匪又是哀嚎不断,死伤不少。

“对面的是哪里的兄弟?小人赵万,可是认错了人?”有一个水匪头领大声喊话问道。

“没认错人,杀的就是你们!识相的,乖乖放下刀枪,还能捡一条命,否则,就去这大江之中喂鱼吧!”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对面的船上传来。

第四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援兵

这可真是一波三折,异峰突起,便是李瑾也没有料到,竟会有另一方势力在旁观,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此时出现又是抱着怎样的打算。

见到那群水匪退去,张顺和阮小七二人借由船上垂下的绳索上了船,张顺笑着大声说道:“七哥当真好本事,小弟佩服!”“贤弟何必谦虚,你却是比我先一步上了船。”“定是七哥让我!”

两人正说着话,李瑾忽然说道:“两位哥哥都是好本领,不必过多谦让,咱们现在却还要面对那新来的一帮人。”话是这么说,李瑾却不担心有这一众兄弟在会翻了船,只是让大家有所戒备而已。

众人随即止住话头,都和李瑾一般往四边看去。那后来的一伙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两边一碰面,二话不说就是一阵弓箭乱射,将那群水匪震慑住,不敢再逃跑。那一群人随即小心的上前,将这群水匪缴了械,用绳索捆上,看管起来。

收拾了水匪,那群人之分出两艘小船来,每艘船上各立着五六个人,为了表示善意,船上的人将手中的刀枪都放下了。小船驶到近前,一个站在小船船头上的大汉抱拳问道:“船上可是梁山泊寨主,赛子龙李瑾李寨主当面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伙人虽说来得突然而且蹊跷,却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李瑾将弓箭递给身边的亲卫,对那汉子拱手说道:“正是李瑾,不知道是哪一处的江湖朋友仗义援手,李瑾并一众兄弟先在此谢过了。”

“李寨主多礼了,即便没有我们兄弟,众位头领也能从容应对。你如此说,倒是让我们兄弟心中惭愧。”

见此人言语之间有礼有节,行为举止也是进退有度,李瑾心中有了好感,于是说道:“好汉若是不弃,便请上船一叙如何?”

“好!”那人毫不迟疑,爽快地答应了。

两艘小船又荡过来一些,正好刚才阮小七和张顺两人用的绳索还没有收起来,那两艘小船上各有一个人抓着绳索,在李瑾的亲卫的帮助下,上得船来。

那两人一个是身材高大的粗豪汉子,另一个却是唇红齿白俊俏后生。上船之后,两人也不迟疑,径直大步走到李瑾等人面前,抱拳说道:“黄门山欧鹏(马麟)见过李寨主!见过各位头领!”

“原来是黄门山二位头领当面,是李瑾等怠慢了!”李瑾上前一步,也是拱手说道。这欧鹏是黄州人氏,身材健壮,行步如飞,人称摩云金翅。他原是守把大江的军户,后因得罪上司,流落江湖,与神算子蒋敬、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一同在黄门山落草。

说起来,黄门山的四位头领,武艺倒不见得都十分高强,却各有一番看家本领,欧鹏自不必说,只说其他三人。

这第二个好汉姓蒋,名敬,祖贯是湖南潭州人氏,原是落科举子出身,科举不第,弃文就武,颇有谋略,精通书算,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亦能刺枪使棒,布阵排兵,因此人都唤他做神算子。

第三个好汉姓马,名麟,祖贯是南京建康人氏,原是小番子闲汉出身,吹得双铁笛,使得好大滚刀,百十人近他不得,因此人都唤他做铁笛仙。

第四个好汉姓陶,名宗旺,祖贯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惯使一把铁锹,有的是气力,亦能使枪抡刀,因此人都唤做九尾龟。

这三人一个是管账的好手,一个是音乐家,一个却是工程师。蒋敬和陶宗旺都是山寨发展急需的技术型人才,马麟看似没有什么特殊作用,但若能本色出演,也不失为探听消息的一把好手,或许刺探军情比不上时迁,若是要打入敌人后方,却是不二人选。

“寨主客气。今日寨主神射,倒是教我们兄弟大开眼界!下水的那两位头领也端得是好本事!”欧鹏看似粗豪,却是个会说话的人。

“李瑾这一手微末伎俩,不值一哂!”寒暄之后,两边互相介绍过,李瑾问道:“两位头领何来?”

“我们兄弟这几日正好在建康府做一笔生意,这位马麟兄弟原本就是建康府人,多有熟人在此,也与几个扬子江中的好汉相识,今日午间有人来找到他,说是有一笔大买卖,他们自己吃不下,想要和我们合伙,我们仔细询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要下手的正是寨主一行,我们虽是草寇,往日却也多听得贵寨仁义之行,和众头领义气之名,早心向往之,因此自作主张,说服了那几个好汉,马不停蹄地跟在这一伙水匪之后,想要助各位一臂之力。”

事情其实也简单的很,无非是张旺和孙五两人在李瑾手下受了辱,想要找回场子,说动了扬子江中的一些水匪,想要一起吃下李瑾等人,不曾想其中有人认识马麟,想找他们一起出手。至于张旺和孙五是怎么知道李瑾等人的身份的,这江湖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多找两个人打听一下也就是了。说起来,张旺和孙五两人无非是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一时怒火攻心,也不顾及李瑾等人的实力,那一众水匪也是被财帛迷住了心窍而已。

“两位哥哥急公好义,李瑾再次谢过!”这两人连自己一行人的面都没见过,却愿意来帮忙,倒确实是义气深重的好汉,欧鹏的诨号怎么来的?原著中用了一个熬字,可见他在江湖上刚开始混得并不如意,却依旧不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着实是难得。虽说有没有他们助拳,自己一行人都不会有什么的危险,但他们有这份心却是极为难得的,李瑾是发自内心地感谢。

欧鹏和马麟忙道不敢,欧鹏说道:“都是在这江湖上厮混的,多个朋友便多条路,寨主不必多礼。”

李瑾请两人到船舱中坐了,摆起酒肉,既是初见叙情,也有感谢二人仗义相助的意思。

酒至半酣,李瑾说道:“黄门山四位头领都是有本事的人,李瑾早有结交之意,只恨一直无缘得见。若是几位不嫌弃寨小,也都上梁山坐一把交椅如何?众兄弟们一处聚义,壮了声势不说,大家每日里厮见,喝酒吃肉也痛快些,两位意下如何?”

欧鹏和马麟对视一眼,都点点头,欧鹏说道:“承蒙兄弟不弃,我们两人愿意上山,蒋敬兄弟和陶宗旺兄弟那里也不成问题,只是黄门山虽小,总也还有五六百兄弟,我们两人怕是还要回去一趟,将兄弟们都带上山。”

“那是自然!”李瑾笑着说道。

既然成了一家人,众人喝起酒来也更放得开,觥筹交错之间,好生热闹。喝了一回酒,众人找了个偏僻港汊泊了船,李瑾吩咐手下人带着酒肉,去了一趟欧鹏手下人休息的地方,欧鹏和马麟两人作陪。

犒劳过他们手下的人被他们说服的扬子江好汉之后,两人再次和李瑾回到船上,一众兄弟们畅饮到半夜方才散去。

第二天一早,李瑾等人继续启程回山,他们一行人不好带着大队人马,欧鹏和马麟的手下仍旧由他们带回,俘虏的一众水匪也由他们押送,等回到黄门山收拾人马之后,再从陆路去梁山。从这两人昨天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义气人,一言九鼎的好汉,李瑾也不担心他们答应了上山,却在离开之后突然反悔。

临行的时候,李瑾提了一句李俊三人的事,并拜托他们若是见到了,互相之间照顾一下,欧鹏爽快地答应了,并说都是自家的兄弟,互相照顾也是应该云云。

两拨人互相告辞之后,李瑾他们继续东去,站在船头,看着微微有些许波澜的江面上渐渐升起的朝阳,李瑾脸上现出微笑,显然心情极是畅快。下山之时,虽说是要看看能不能请两个好汉上山,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建康府一行,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会有这么多的收获,这下一来,山寨的实力又有了一大步提升。

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自身积累越厚,日后要做出一番事业也更有把握不是。

第四十九章 回山,再定职事

话休烦絮,却说李瑾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线回了山,新旧兄弟相见,自然是一番欢聚不提,十日之后,黄门山欧鹏四人和李俊三人结伴到了山下。李瑾他们在山上得到消息,亲自下山迎接。

众人相见自然是一片欢声笑语,渡过金沙滩,先在半山腰的断金亭每人喝了一碗酒,也就算是正式入了伙,大家从此以后就真正是生死同休,志同道合的义气兄弟了。

到了山寨之后,李瑾亲自交代,安排了七人家眷的住处,一众头领在聚义厅聚会,安排职事。

考虑到上山的头领比较多,李瑾和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几人商量之后,干脆取消了排座次这一环节,直接为众人安排职事。

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安排座次把众兄弟十分明显地区分出高下来,虽说大家的本事确实是有高低之分,也是义气相投,但每次有新头领上山总有人的座次会有变化,不免会让人心头不舒服,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嫌隙来,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李瑾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闻焕章四人都是深以为然,表示赞同,因此干脆不排座次,只依据各人的本事来安排职事,大家能安心各司其职,闲话也少些。

众人在聚义厅聚齐之后,站在上首的李瑾首先说道:“现在山寨兄弟众多,头领也不少,算是开始走上了正轨,若要成事,便该有一套正式的规矩,昨日我与闻先生,许萧二位兄长以及朱武哥哥商量了一下,暂时定下一套规矩,下面就由朱武兄长宣布,若是众位兄弟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之处,等会儿提出来,大家再一起商量商量。”说完,李瑾对朱武点了点头,朱武展开手中的绢布,正式开始宣布任命。

“计开:山寨总兵都头领,赛子龙李瑾!”这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大家对他都是信服,当然不会有意义,李瑾向众人抱拳拱手之后坐下。

接下来就是和以前不同的地方了,

“山寨新设政事堂、参谋处、医务处、将作局!闻焕章、神算子蒋敬皆为政事堂头领,闻焕章负责总管山寨大小政事,蒋敬负责掌管钱粮!”

“许贯忠、萧嘉穗、神机军师朱武都入参谋处,平时不领兵,但有监察之责,平日里有谁犯了错,均可按规矩处置,战时三人作为军师参与决断军机!”

“神医安道全作为医务处头领,平时在山寨诊病,战时视情况随军出征!”

“金钱豹子汤隆、九尾龟陶宗旺入将作局,汤隆负责监造山寨一应军器铠甲,陶宗旺负责修整城垣,监造房舍、军营。”念到这儿,朱武特意停顿了一下,让众人消化了一会儿之后才接着说道:

“山寨仍设马步水三军不变,马军暂辖两营,第一营正将,豹子头林冲,副将,九纹龙史进!第二营正将,金枪手徐宁,副将,摩云金翅欧鹏!”

“步军暂辖两营,步军第一营,正将花和尚鲁智深,步军第二营,由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共同统领!”

“山寨水军在东南西北四面各设水寨一座,山南水寨,头领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山北水寨,头领混江龙李俊,头目活闪婆王定六;山东水寨,头领活阎罗阮小七、浪里白条张顺;山西水寨,头领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

“再设密谍营,专管打探军机、敌情之事,现在暂时也监管着山下酒店,头领铁笛仙马麟!”

朱武一口气宣布完之后,众人各自抱拳找好位置坐下,李瑾说道:“此次新上山的头领带来的大小喽啰加上近些时日陆续上山的周边百姓,共有青壮一千三百余人,徐宁和欧鹏两位哥哥从原黄门山的人马中选出三百人补入马军,补全一营之数,马麟哥哥选出两百人进入密谍营,其余人等,有扬子江上的好汉,也有李俊哥哥手下的兄弟,再就是水泊边上的百姓,水上的活计都是熟络的,全部补入山寨水军,每座水寨该有五百人,差额以后慢慢补足,众位兄弟以为如何?”

这样的安排没什么错处,众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都是点头同意。职事安排已定,大家都觉得满意,无甚不妥当处,李瑾询问过后,吩咐伙房安排酒肉,山寨上下,不论尊卑上下共同聚宴。

欢宴之后,众人各自回营回房休息。第二天,李瑾起床练习过武艺,听到训练场上传来的呼和声,想起自己上山以来还没有正式观摩过林冲等人练兵,心念一动,干脆抬脚往练兵场走去。他的亲卫虽说是由他亲自训练的,但是更注重的是个人武艺,与山寨战兵侧重训练的军阵配合差异明显。

沈睿这段时间开始跟随闻焕章读书习字,他头脑机灵聪明,颇得闻焕章赞赏,也是尽心教导。不过他也不曾放下武艺的练习,依旧每天早上苦练刀法。李瑾回山的这几日,他都跟在李瑾的身边,将这段时间来的疑惑向李瑾请教,李瑾也是一一作答。此时见李瑾收了枪棒往练兵场走去,他赶紧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山寨的练兵场在聚义厅之后,地方很大,即便此时山寨马军和步军两千人都聚在一起训练仍旧显得有些空旷。说是马军,但是山寨此时仍旧没有稳定的合格马匹来源,只是尽量从贩马的商人手中收购,这自然是杯水车薪,山寨现在合格的战马只有三百匹出头,马军连三人一马都做不到,所以现在的马军和步军一处训练,根本分不出彼此来。

李瑾并没有急着上前与林冲等人交谈,而是站在场边静静等待,看他们练兵,认真观摩学习,沈睿也是安静的等着。等到他们休息的时候,李瑾带着沈睿才上前与林冲等人搭话。马军和步军都宣布在休息,林冲和鲁智深等头领聚在一处说话,李瑾上前的时候,林冲正说道:“再这么练下去,我们马军都快练成师兄手下的步军了。”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奈。

“就是说,兄弟们每日都在问我何时每人都能配上马?”史进也是说道。

“两位兄弟休要抱怨,咱们手下兄弟们好歹还能轮换着来训练马上冲杀,这可比东京城内的禁军好多了。”徐宁在一旁安慰道。林冲和徐宁两人都是在禁军之中当过军官的,当然明白禁军从上到下一片糜烂的现状。

“现在的大宋军队,可堪一战的也就是鲁智深哥哥以前所在的西军了。”李瑾插话道。说得入神的几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各自见礼。

叙礼之后,李瑾笑着对林冲说道:“上山以来,我可是不止一次听到兄长抱怨马匹稀少了。”

“惭愧,实在是心中着急。”

“兄长不必太过忧心,这种境况自然会慢慢改变的。”

“兄弟可是有什么办法吗?”徐宁作为马军头领,自然也关心马军的建设,听了这话,赶紧问道。

“此事简单,等众位兄长的兵练成了,哪里有马,咱们往哪里去便是了。”

这些时日,李瑾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和闻焕章等人商量过了,初步拟定好了方案,开始透露给了一众头领,听了这话,林冲赶紧说道:“兄弟可是决定要带兄弟们下山走一遭了吗?”

“山寨要发展,不可能永远困在这水泊,再说这水泊虽大,却也装不下咱们这一众兄弟,日后自然是要跳出去的,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早,至少也要等到今年年底,在此之前,众位兄长可是要先把兵给练好!”

“那是自然,洒家自上山来,每日只是练兵,除了下山取粮,再无用武之地,早盼着能下山痛快厮杀一场了,到时候我们步军的兄弟上阵,必定不会给兄弟丢脸。”鲁智深说道。

“哥哥,若是想要厮杀,倒是不必等到年底,最多再有两月,就是咱们大显身手之时!”

如今已是三月末,四月初了,再有两个月就会有一件震惊江湖的大事发生,到时候李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因此说道。

第五十章 黄泥冈智取生辰纲

两个月之后,六月初四日,此时正是六月三伏,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十分大热。古人有八句诗道:祝融南来鞭火龙,火旗焰焰烧天红。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五岳翠干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竭。何当一夕金风起,为我扫除天下热。

济州境内,有一个去处,唤作黄泥冈,乃是强人出没的猛恶去处,怎生见得凶险?只见:顶上万株绿树,根头一派黄沙。嵯峨浑似老龙形,险峻但闻风雨响。山边茅草,乱丝丝攒遍地刀枪;满地石头,碜可可睡两行虎豹。休道西川蜀道险,须知此是太行山。

如此炎热的天气,又是这般凶险的去处,按说不该有人在这大中午的上这座大冈,偏偏就有这么两拨人先后进了林子里。这第一拨人共有七人,每人推着一辆江州车儿,黄土道路不算太平坦,江州车儿颠簸之下,不时掉下两颗暗红色的枣子。第二拨却是十五个人,十一个脚夫打扮,都挑着担子,看他们大口喘气的样子,担子里的东西颇为沉重,另外四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三个三十许的汉子,其中一人面皮上一块青色胎记,不苟言笑的样子,倒是有些吓人。

这两拨人前后脚进了林子里,过了一会儿,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副担桶,唱上冈子来,他口中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先前进林子里的七个人和那挑着担桶的汉子却是一道从林子里出来了,每个人面上都是遮掩不住的喜色,一行人投西北面去了。又过了半个时辰,那面上有青色胎记的汉子腰间挂着腰刀,手上提着朴刀也从林子里走出来,往南面去了。

这面上有胎记的汉子正是青面兽杨志,却说他和李瑾一路到了东京之后,虽然身上多了李瑾给他的三百贯银钱,终究挡不住上下打点,流水一般花销,都给花出去了,却还是没能官复原职,一如原来的轨迹,他还是在卖刀的时候,一怒之下杀了牛二,发配北京,得了北京留守梁中书抬举,留在身边坐了个提辖官,终究还是没有逃过丢失生辰纲这一劫。

话说杨志提着朴刀,闷闷不已,离开黄泥冈,望南行了半日,看看又走了半夜,去林子里歇了,寻思道:“盘缠又没了,举眼无个相识,却是怎地好?”渐渐天色明亮,只得趁早凉了行。又走了二十余里,杨志走得辛苦,到一酒店门前。他心道道:“若不得些酒吃,怎地打熬得过?”便入那酒店去。

进了酒店,这乡村野店此时竟有不少人在喝酒用饭,杨志只扫了一眼,面上先是一喜,接着忙不迭地就要转身退出店外,竟好似店中有什么凶恶猛兽一般。他才刚抬起脚转身,店中就有一人站起身来说道:“怎么?制使见到旧日兄弟不说上前一叙,却是转身就要走吗?”那人身量极高,身体也是雄壮的很,却是俊俏出众,面如冠玉,一对上扬的剑眉,一双丹凤眼,挺鼻薄唇,这人不是李瑾还能是谁?

杨志见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索性回身说道:“杨志实在惭愧,无颜与兄弟相见!”

李瑾上前几步,拉着杨志进入店中,说道:“制使这是哪里话来?你又不曾做对不起小弟的事,说什么无颜与小弟相见?”

杨志坐下之后,对坐在一旁的鲁智深拱手说道:“大师也在,杨志有礼了。”

鲁智深与人相交从来只看为人本事,不重虚礼,开口豪爽地说道:“制使端得多礼!先不说其他,兄弟半年未见,见了我们却要离开,该罚,该罚!”说着,吩咐酒保拿过碗来,倒上三碗,放在杨志面前。

杨志此时口中饥渴,加上心中正不爽利,也不多话,端起酒碗,一口气将三碗酒喝下。

“好!这样才是好汉子!”鲁智深见他如此爽快,赞叹道。说着,也陪他喝了三碗,酒水洒在颌下胡须上,他浑不在意,只是随便一抹手。

见他喝了酒,李瑾右手虚引,指着另一人给杨志介绍道:“这位是我林冲兄长。”

杨志赶紧拱手说道:“原来是林教头当面,杨志有礼了。”

“制使不必多礼,若是不弃,只和大家一般兄弟相称可好?”杨志自然不会拒绝。

叙过礼之后,李瑾问道:“兄长何故到了此地,又是如此愁眉不展,可是东京之行不顺利吗?”

杨志先不作答,而是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喝下,长出一口气之后才将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又是一声长叹,苦笑着说道:“洒家当真是时乖运蹇,祖上清名,算是被我这个不肖子孙败坏完了!”

鲁智深听了他这话,一拍桌子,说道:“令祖当年的英名也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洒家不信他领兵打仗就没有身临绝地之时,能留下这赫赫名声,想来是因为他从来不曾轻易放弃,你便是再多的失败也算不上什么,今日小挫,不思奋起拼搏,却意志消沉至此,才当真是对不起祖宗!更对不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得来的一身武艺!”

所谓良言逆耳,不外如是,听了鲁智深这话,杨志怒目而视,鲁智深丝毫不退让,再次一记重击击打在杨志的心头上,他大声喝问道:“难道洒家说得不对吗?”

李瑾在一旁劝道:“制使,鲁智深哥哥话虽说得难听,说的却也都是实情。我辈大好男儿,行走于世,不管祖宗如何,功名富贵当凭着手中刀枪和这一腔热血,去争,去抢!”两人这话说得杨志无言,只在一旁喝着闷酒。

李瑾看他虽是喝着酒,却显然实在思考两人的话,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当日和哥哥同行,我本有心劝哥哥不要用自己的身家钱财去求那些贪官赏赐一官半职,只是当时看哥哥的样子,话不好出口,今日大家都是一般江湖沦落人,兄弟我就直说了,哥哥有了这番遭遇,想来应该是看透了那些所谓的朝堂高官的本质,想要再求重用已是不可能了,可愿上山坐一把交椅,兄弟们凭着手中刀枪一起在这污浊的世道上杀出一片朗朗乾坤来?”

杨志却不答话,只是转移话题,他说道:“兄弟在东京时我原本有心相助一二,实在是俗事缠身,好在贤弟马到功成,全身而退了,否则杨志实在是于心难安。”

林冲向来是一个温和的人,见到杨志不想接李瑾和鲁智深的话头,便说道:“多劳制使挂心了。”

李瑾却不肯轻易放弃,将他手中酒碗夺下,步步紧逼地说道:“哥哥休要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有何想法直说就是,此处都是心腹兄弟,没什么好顾忌的!难道哥哥还信不过我们一众兄弟吗?”

杨志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好照实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兄弟邀我上山原是好意,我本不该拒绝,只是此时上山,实在是无颜与众位头领相见,何况那老都管和一众军健此时回去必定将责任推到我的头上,那梁世杰和蔡京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我若在这个关头上了山,不是给山寨带来大麻烦了吗?”

李瑾听他这么说,顿时明了,这既是他抹不开面子,也确实是担心此时山寨实力不足,再惹上蔡京这样的朝廷重臣,给山寨带来灭顶之灾。他劝解道:“哥哥不用担心,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们和高俅已是不死不休了,再加上一个蔡京境况也不会在坏到哪去。再者说了,凭着哥哥的本事,若是肯上山坐一案交椅,对山寨来说是利大于弊。”

李瑾这话倒是也没错,蔡京等人的手段最多不过是派大军来围剿,凭山寨现有的实力,也不见得就不能和官军枪对枪,刀对刀地打上一场,再者说了,即使是正面战阵不敌,大家往八百里水泊一藏,凭着地利就可周旋。

第五十一章 生辰纲事发

杨志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想来是一时之间过不了自己心头的坎,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也没有马上拒绝,只说自己要好好考虑一下。

该说的话李瑾几人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现在就看杨志怎么选择了,他没有立时开口答应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他还是答应随李瑾他们上山住两天,一来是避避风头,二来也是有个安静地方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将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一行人上山的时候,杨志问李瑾道:“兄弟现在是一寨之主,想来是诸事缠身,如何有空到了这乡村野店来?”

“自然是为了哥哥而来。”李瑾也没有丝毫隐瞒,实话实说了。

“我一路小心谨慎,兄弟如何知道我会从此地过?”杨志疑惑地问道。

“呵!”李瑾轻笑一声,说道:“财帛动人心,梁世杰搜取了十万贯金珠要给他岳父老泰山蔡京祝寿的消息江湖上哪个不知道?对那十万贯金珠宝贝有想法的人不知凡几,哥哥一出北京大名府,走的是哪条道在江湖上早就不是秘密了,但凡是稍微有些手眼的人物,多少都有些消息,何况是我们呢?”

“兄弟对那十万贯钱财也有心思吗?”

“哥哥觉得呢?”李瑾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反问了一句。

“无端猜疑贤弟,却是杨志的不是了,兄弟是何等样人,若当真想要,自然是会堂堂正正地来取,不会使那般下作的手段。”杨志面上微红,惭愧地说道。

李瑾今日下山无非是想将杨志收入麾下罢了,至于那十万贯金珠宝贝,他还真的没太放在心上,钱财嘛,多得是手段获取,但是像杨志这样的将才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李瑾自然拎得清轻重,知道该如何取舍。

或许会有人感到疑惑,杨志和李瑾并不算太熟,这么轻易就相信的李瑾的话?这就是真男儿之间的情义了!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总结的已经很是到位了。

至于李瑾他们为什么能在那村店等到杨志,自然是李瑾熟悉原著,知道杨志一定会从那路过停留。不错,那家村店正是林冲的记名徒弟操刀鬼曹正所开的。此次下山,李瑾将林冲带上自然是要把曹正也给招揽上山的。李家道口的酒店一直没有个得力的人操持,虽说现在有铁笛仙马麟监管着,但他还要抓密谍营的建设,加上不是专业人士,多少有些忙不过来。

将曹正请上山,以后也算做密谍营的一份,专职操持酒店的事物,也算是量才使用了。

杨志上山之后,绝口不提入伙之事,李瑾也不着急,每日里陪着他山上山下到处闲逛,或是较量枪棒,或是观摩林冲等人练兵演武。

过了近二十天,曹正从李家道口的酒店上山,到聚义厅见了李瑾,只说是山下有人求见。

李瑾坐在首位,问道:“是什么人?”

“一行七人,为首的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东溪村的保正,托塔天王晁盖,剩下的几人也是有点名声的。我问了他们的来意,他们只说要见了寨主才说,我也不好怠慢,将他们送了过来,现在山下断金亭等候。”曹正待人接物还是很有一套的,这样的安排,晁盖他们也找不出错处来,不会觉得山寨怠慢了他们。

李瑾自然是知道他们的来意的,无非是生辰纲一事事发了,想来入伙寻求庇护而已。他开口说道:“我知道了,去将他们请上山来吧。”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转而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下山去接吧。”说完,转头吩咐身边的亲卫道:“去将众位头领和杨制使请到聚义厅来。”

看那亲卫抱拳领命去了,李瑾和曹正往山下走来。

到了断金亭,果然见到有七人正在等候,曹正还吩咐人给他们安排了一桌酒菜,只是七人现在都没有心情动筷子。那七人之中有两人还是“老相识”,正是原来王伦手下,李瑾等人占了山寨之后赶下山的杜迁和宋万。

见到曹正和李瑾下来,那坐着的七人都是起身迎上前来,领头的汉子络腮胡须,身材高大雄壮,年纪在四十左右,他拱手说道:“早就听说梁山寨主是个年少英雄,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这人自然是托塔天王晁盖了。李瑾现在才二十岁不到,说一声年少倒也还是贴切,也有一层夸赞的意思。好听话谁不会说?李瑾也是说道:“晁天王和众位好汉到来,小寨真是蓬荜生辉!”

寒暄了一阵,李瑾看他们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干脆说道:“几位好汉远来,请到山上聚义厅坐一坐,喝一杯水酒,也好让李瑾一尽地主之谊。请吧!”说罢,单手虚引,领着这七个人往山上走去。

到了聚义厅,闻焕章和林冲等一众头领都已经到了,杨志也在和他们说着话。看到李瑾引着人进来,众人都抬眼看来,一众头领中除了少数几人认识杜迁和宋万之外,也就是阮家兄弟和吴用还有点交情。

看这一行七人,其中有几个明显是江湖汉子,晁盖和杜迁宋万自不必说,另外四人中,其中一人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这自然是赤发鬼刘唐;另外一人面上有些风霜之色,看样子也是江湖上行走的汉子。剩下两人一个是书生,一个更是道士装扮,这样七人却混在一起,当真是奇怪的很。

没有了阮氏三雄,晁盖还是聚齐了聚义七星,杜迁宋万两人被李瑾赶下了梁山,听说晁盖的名声,就到东溪村去投靠他,另外那个面上有风霜之色的汉子却是诨号病大虫的薛永,他一向在江湖之上四处游荡,正好路过济州,就被晁盖拉拢一起来做生辰纲这桩生意。

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众人都还没说话,杨志却抢上前来,戟指怒骂道:“好大胆的贼子,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今日必叫尔等血溅五步!”

除了李瑾,山寨一众头领都惊呆了,不知道杨志为何发这么大的火,那七人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暗骂倒霉,完全是没有想到杨志就在山寨。此时见了面,实在是尴尬到了极点。

尴尬归尴尬,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是个人就该有反应,何况其中还有刘唐这样性烈如火的汉子,他大声说道:“来,来,来!你刘唐爷爷今日若是怕了你,便不算是汉子。”说着,就要上前和杨志厮并。

好在公孙胜和吴用及时反应过来,赶紧拉住了他,站在杨志身边的林冲和鲁智深也是拉住了怒发冲冠的青面兽。

李瑾走上前对杨志说道:“哥哥若是还认我这个兄弟,此事就让我来处理如何?”杨志虽然恨不得将晁盖七人生撕活剥了,但是李瑾的面子却不能不给,只好说道:“我自然是相信兄弟的。”说罢,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此时晁盖也劝住了刘唐,李瑾说道:“晁天王,众位好汉,请坐。”

众人分两边坐下,李瑾吩咐喽啰上茶之后,问道:“天王此次上山是有何事?此处都是李瑾的生死兄弟,大可直言无妨。”

晁盖拱手说道:“既然这位杨制使在贵寨,想来寨主该是知道我们兄弟劫了生辰纲之事了?”

李瑾点点头,山寨的一众头领算是知道杨志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了,只怕要是换了自己是杨志,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晁盖接着说道:“我等做事不周全,让济州官府发现了蛛丝马迹,现在找到我们兄弟头上来了,我等无处可去,愿入山寨,便是为一马前卒也好,盼望寨主能看在江湖情分上收留我等,那十万贯金珠宝贝我们也愿意奉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先看了看晁盖,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又都拿眼看着李瑾,尤其是杨志和晁盖七人眼中的目光最是难测。

李瑾开口笑着说道:“天王倒是舍得,辛苦得来的价值十万贯的金银财帛说舍弃就舍弃了!”

第五十二章 七星受挫

李瑾这话一出口,晁盖七人面上都是不太好看。也是,自己豁出身家性命得来的一笔横财,原本打算下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靠它了,结果刚到手没有几天,还没捂热乎呢,就要让给别人,换了谁也不好受。

见晁盖不说话,坐在他身边的书生拱手强笑着说道:“李寨主说笑了,这银子虽好,也得要有命享用才行!”

虽然知道他的身份,李瑾却是故作不知,问道:“不知先生是?”

“小可吴用。”

“原来是智多星吴先生,失敬了!这智取生辰纲只怕就是先生的谋划了吧?这局倒真是做得精妙得很!”

“惭愧,惭愧!思虑不周,还是连累了晁盖哥哥和众位兄弟。”

李瑾的话语中听不出喜怒来,其实心中对这人的智计并不十分看得上。你要说他是平庸之人吧,偏偏布局设计精巧,能让杨志这样老于江湖的人也着了道;可要说他的智计有出众,却也不见得,这点从他没有考虑到此事不该让晁盖直接出面就能看出来。

托塔天王晁盖!多大的名头?不说江湖人士,至少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是熟识的,偏偏让他在家门口直接出面干这掉脑袋的事,哪能不让人起疑心?即便没有缉捕使臣何涛之弟何清机缘巧合碰见到了他,给自己的哥哥通风报信,只要官府的人仔细查访,早晚能查到他们头上来。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一切他都已经算计好了,有意为之,故意让晁盖掺和在其中,等一众人等暴露之后,不得不啸聚山林,好借机摆脱自己原有的生活轨迹,一展胸中智计。若真是这样,那他的智计就不免让人心惊胆颤了,称上一句多智近妖也不为过。李瑾想来,他应该是还没有这样的能力的,至少现在没有,遇上宋江之后嘛?倒是不好说。

“不知道寨主考虑得如何了?”见李瑾迟迟不提他们上山入伙之事,晁盖一时着急,忍耐不住,插口问道。

只是李瑾的回答注定要让他失望了,李瑾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只怕要让天王失望了,恕李瑾不能答应此事!”语气之中的坚定,让人不容拒绝。

“为什么?”似公孙胜这样的还好,还能沉得住气,但薛永此前只是在江湖上厮混,哪里经过这么大的阵仗,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此时却断了,让他怎能不急,闻言失声叫道。两边老大正在说话,他这么一擅自插口,又是这样的语气算是极为失礼的,梁山一众人心中都不太爽利。

李瑾也不动怒,肃容说道:“非是李瑾不顾江湖道义,见死不救。只是我杨志哥哥也受到此事牵连,有性命之忧,暂且在小寨歇马,他虽不是我寨头领,但与我们却也是生死兄弟。七位从他手中夺了生辰纲,那是他的私事,只要他不开口,看在大家都是江湖同道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插手此事,但若是接受七位入伙,却是坏了我们兄弟感情!这种事情,李瑾是做不来的。”这话掷地有声,说得也是有理有据,满厅之人无不动容,怒火未消的杨志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晁盖他们也找不到话来说。

这七人不说什么,至少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汉子,领头的晁盖更是声名无两,从刘唐和公孙胜不远千里来找他入伙,更认了他做带头大哥就可以看得出来。现在李瑾为了他杨志一个人拒绝了这七人的投效,怎能让他不感动?心中只怕是连为李瑾效死的念头都有了。

吴用心中暗赞一声:好高明的手段!李瑾的做派落在吴用这等心思深沉的阴诡之士眼中,只觉得李瑾收买人的手段十分高明,在他看来,李瑾的心思无非是自己这一干人等以晁盖为首,难以掌控,接纳了他们,还会因此受到朝廷官军的剿捕,还不如拒绝,既能收买人心,也避免祸事落到自己的头上来。这般心思深沉的人,就是如此容易将事情往这样的方面想。

李瑾是不是这意思?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反正他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哪管别人怎么想?再者说了,此时不管他再说什么,在别人看来都是为自己辩白而已。

李瑾的话语不容拒绝,晁盖、刘唐、公孙胜等人也是硬气的汉子,想让他们低声下气地求人帮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下就要告辞离开。

李瑾转头向杨志问道:“哥哥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志暂时按捺下胸中的怒火,他知道,若是他开口说是要报生辰纲的一箭之仇,李瑾必定不会拒绝,还会竭尽全力帮助他,只是这样一来,山寨和李瑾的名声就会毁了。今天他们强留下晁盖等人,明日江湖上就会说梁山泊的人都是假仁假义,为了对付晁盖,不惜乘人之危。于是他起身说道:“洒家只有一句话,生辰纲之事是洒家技不如人,洒家认了,今日看在李瑾兄弟的面上绕过你们,他日江湖再见,定要做过一场,将那十万贯金珠堂堂正正地夺回来,以报前日之辱!”

“好!我们等着!告辞了!”晁盖拱手说道,说着,拉着刘唐,七人下山去了。

看着他们一行人下山,杨志转向李瑾,说道:“前些时日,杨志心思不定,没有答复兄弟,实是不该,今日尽知兄弟兄弟之情,杨志实在无以为报,日后愿为兄弟牵马坠蹬,生死不避!”说罢,就要向李瑾下拜。

李瑾赶紧起身,拉住了他,说道:“哥哥言重了!你这般说时,倒显得我李瑾心思深沉,是个挟恩图报的小人了!”

“李瑾兄弟和杨志兄弟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咱们兄弟心中自然知晓!哪个不长眼的敢乱嚼舌根子,洒家的禅杖自不饶他!”鲁智深在一旁说道,其余头领也是点头不已。

众人重新坐定,李瑾说道:“杨志哥哥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便做了山寨马军第三营的正将,诸位哥哥意下如何?”杨志的本事大家通过这些天来的了解,都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有异议。杨志自己虽要推辞,众人都是坚持,他只好受了。

只是现在山寨事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的这第三营现在除了他,再无其他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光杆司令!不过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现在这难求的一将已经有了,易得的千军自然是过上几日光景就有的事情。杨志将门出身,也是在军中历练过的,有了人马,操练上半年,战斗力也就有了,不敢说是有多精锐,至少打过承平日久的大宋禁军、厢军还是手到擒来的。

众人正说着话,有一个小喽啰快步进了聚义厅,先到马麟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退了出去。这喽啰是密谍营的人,现在山寨个部门都有专门负责的人,他的直属上司是马麟,属于密谍营的事情自然是向他禀报了。马麟听完那小喽啰的话之后,起身抱拳说道:“寨主,各位兄弟,山下来了五百官军,为首的是一个巡检和一个缉捕使臣,不知道来意,咱们该如何应对?”

众人都停下话头,许贯忠思索一下,先开口说道:“这五百官军只怕是为了晁盖一行人而来。”

众人皆是点头,林冲抱拳问道:“寨主,咱们该作何主张?”

“既然不是为了我们来的,大可不去管他。”汤隆开口道,在他心中,晁盖等人与自家山寨不止算不上朋友,更与杨志有仇,现在有人找他们的麻烦,自家不必出手。

“不妥,那晁盖江湖名望颇高,咱们若是见死不救,江湖上的朋友对山寨怕是会有些微词。”萧嘉穗缓缓开口说道。这倒也是实话,江湖人不了解情况,难免觉得山寨头领没有江湖义气,若是有心人推波助澜,到时更是麻烦。虽说对山寨没有实质性的影响,终归名声上不好听,日后要想再招揽人,也会麻烦不少。

众人的意见大致就是这般,现在都是看着李瑾决断。李瑾先不忙做出决定,而是看着杨志问道:“哥哥以为呢?”

杨志是与晁盖他们有直接纠葛的人,现在做了山寨头领,这件事情上自然应该多听听他的意思。

第五十三章 对阵

杨志起身抱拳,朗声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然说了要日后亲自找他们报仇,自然不愿意眼看着他们折在山下。寨主与我三百军兵,我亲自下山将他们救下。”

杨志一开口就主动揽下此事,自然是感慕李瑾的义气,不想让他为难,也是自有一番大丈夫的风骨和傲气,要等日后找机会堂堂正正地和晁盖他们做过一场,一雪前耻!

“好!制使乃是真豪杰!”鲁智深大声赞叹道,一众头领也是赞叹不已。

“哥哥既是如此说,咱们兄弟也都下山走一遭,救人是一桩,也好见识一下官军的阵仗和本事!”李瑾站起身来,说道。

“愿随寨主厮杀!”众人抱拳喊道,吼声直入云霄,似要把聚义厅的房顶掀翻。

山寨一直以来都是小打小闹,这回才算是真正遇上稍大一些的场面了,众人怎么能不兴奋?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要夺头功。李瑾开始发令了:

“林冲、杨志听令!你二人率第一营马军三百为先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山寨现在只有三百匹战马,此次就分配个林冲手下最精锐的三百马军。

“林冲(杨志)领命!”

“鲁智深、陈达、杨春听令!你三人率步军第一营为中军!”

“鲁智深(陈达、杨春)领命!”

“李俊听令!你率五百水军在水泊边上作为后军接应!”

“李俊领命!”

“其余头领,皆随我在中军观阵!”

“是!”众人皆是抱拳,轰然应诺。

等林冲、杨志、鲁智深、李俊四人点起兵马,一众人等一起下了山,渡过金沙滩,在岸上重整好阵型,开始缓步向前推进。

此时晁盖他们领着二三十个庄客,还没有走远,正好迎头遇上了那五百官军,两边都是没有想到,竟会如此巧合地遇上,可谓是狭路相逢,晁盖他们都将武器拿在手中,便是吴用,也将手伸进了衣袖里,暗自握紧了两条铜链。

山寨的马军在前,步军押后,除林冲和杨志之外,山寨一众头领都在两军之间。山寨战兵都着黑色军服,手中的刀枪擦得雪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寒光闪闪。

甲胄比刀枪要难得的多了,山寨原本总共也没有几件,汤隆上山之后,虽然开始锻造,但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一个人带着少数有经验的铁匠,边教学边制作,总共也没有制造出来几件,也就只能优先装备山寨的头领而已。所以现在山寨的普通士卒,绝大部分没有甲胄,最多只有几件皮甲而已,还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过嘛,甲胄一时急不来,但是服饰总是要统一的,穿着整齐一致,排好队列,自然就有一股子气势,不然的话,服装五花八门,看起来就是一堆乌合之众。没了那股气势,上战场的时候,无形之中就弱了一头。两军对阵,除了士卒的个人素质,对胜负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可就是这一股子气势!以势压人,乃是兵家首选之途。

汤隆上山也有半年的时间了,造出来的甲胄至少能将头领都装备起来了。以李瑾身上的战甲为例,通体精钢铸造,头盔是一只咆哮的虎头,上撒红缨,面部还有面甲,后面垂下四片小型鳞甲护住后颈部,咽喉部则是从胸甲延伸上来护住,胸背部是用整块精钢一体锻造的,有些类似西方的板甲,胸部有咆哮的虎头图案,虎头吞肩,其下延伸出两块瓦形甲片护住上臂,小臂和手腕也是有精钢护腕包裹,两边锁骨下方各有一只趴着的小虎,嘴部伸出铜环,用来系住披风。腰腹部和护下身裙为了活动方便则是制成鳞甲的样式。各部连接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铜环。

这副甲是汤隆亲手铸造,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算是最为精良的一副,防护力自不必说,一般的箭失撞上去是破不了防的,当然了,要是遇上鞭,锏,锤这样专破重甲的钝器,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其余头领身上的甲即便是比不上李瑾这副,也差不到哪去。

当然,日后为普通战兵制作的不可能都是这样的精品,现在只是为了教会将作营的工匠制作而已。

李瑾此时一身战甲,黑色履云靴,身后大红披风,马上挂着一对镔铁雪花长剑和一把金漆宝弓,手持长铍,身后一面杏黄色大旗,上书“梁山泊总兵都头领”八个大字,身边一众顶盔贯甲的头领环绕,好不威风。

眼见那五百官军已经接近了晁盖等人,李瑾打马上前,来到林冲、杨志和史进的身边,说道:“三位哥哥随我上前,先会一会这济州的官军。”

“是。”三人在马上抱拳应是,四人打马前行,三百马军在后跟随,马蹄踢踏,一阵小跑,先官军一步来到晁盖等人面前。五百步军则是在后面跟随,虽是小跑,阵型却也不乱。

“李寨主,这是什么意思?”晁盖还以为是李瑾反悔了,见他们到了近前,开口问道。

李瑾笑着说道:“天王不必忧心,李瑾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只是未免江湖上的朋友说闲话,特来住天王一臂之力。”说完,不再理会这面面相觑的一行人,而是转向林冲说道:“山寨马军的马匹当真不行,只是一阵小跑,阵型已见微微散乱了。”

“也是马匹数量不够,兄弟们只能轮流训练,操练不足,现在虽能在马匹上厮杀了,离真正的精锐马军却还相去甚远。”林冲回答道。

几人说着话,步军从后面赶上来了,在马军之后列阵,官军见这一众人马人多势众,军容整齐,不敢贸然上前,在五百步外站定,准备列阵。

只是这些捕盗官军平时疏于训练,一时之间阵列不成,乱糟糟一片。

敌人立足未稳,李瑾准备趁势冲杀,说道:“三位哥哥可愿随我冲上一阵,也好显得我等威风!”

“兄弟们早就等着今日了!”史进抱拳说道。

李瑾点头,转身吩咐鲁智深道:“哥哥在我等之后掩杀而上,务求全歼!”

“洒家省得!”

吩咐完毕,李瑾转过头,将面甲放下,长铍缓缓抬起,握紧缰绳,大声喝道:“众军都有!”

“在!”山寨军士齐声呼和,晁盖等人和济州官军都吓了一跳,为这样的精锐感到惊讶。随即,晁盖等人心中又是升起一股羡慕之情,为李瑾手下有这样的精锐敢战士羡慕。

“冲阵!虎!”李瑾大喝,一抖缰绳,一马当先,往前冲去,林冲三人紧跟而上。

“虎!虎!虎!”呼虎为号之后,众军紧紧跟随。

五百步,也就是六百米左右的距离,前半程,李瑾等人先是打马小跑,进入后半程之后,陡然提速,隆隆的马蹄声直击人心,让人不由战栗。

李瑾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他自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得肾上腺素飙升。试问哪个男儿没有横刀立马,统率千军冲杀的梦想?此时梦想实现,李瑾怎能不兴奋?

三百米,马匹提起速来,眨眼即到,济州官军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都有些呆愣。他们呆住了,李瑾可不会手软,一踢马腹,战马吃痛,再次提速,一头撞进了人群里。

李瑾手中长铍直刺,一个刀枪都快要拿不住的官军当即死于铍下。

骑兵冲阵,最忌迟滞,陷入纠缠,李瑾毫不停留,手中长铍挥舞不停,左冲右杀,在敌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林冲等人紧随其后,不一刻,就将这五百人的单薄阵列凿穿。

杀透阵列之后,李瑾冲出百十步,勒住战马,马军在他身后重整队形,见众人再次排列好队形,李瑾再次大呼:“虎!”随即,再次打马舞铍向着敌阵冲去。

“虎!”一众马军也是大喝,紧随其后。

冷兵器时代,战阵之中,个人武艺固然重要,更为重要的却是胆气,两军一次对冲阵之后,往往胜负立现。此时济州官军的胆气已被吓散了,勉强形成的阵型更是散乱,见到这一众杀神再次杀过来,顿时肝胆俱裂,作鸟兽散者有,放下刀枪跪地投降的更是不少,想要负隅顽抗的却是寥寥。

见到敌军败阵已成,李瑾自不会多造杀孽,缓缓停下战马,长铍一挥,说道:“众军都有,四面包围,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勿论!”

马军随即在林冲三人的带领下四散开来,形成包围圈,协助步军的兄弟捉拿俘虏。

李瑾回到中军大旗之下,将面甲拿下,没得到机会上战阵的徐宁说道:“寨主好生手快,咱们兄弟却是提枪的机会都没有。”

“这五百官军不值一提,自然不需要众位哥哥出手,日后有得是厮杀的机会!”

众人闲谈一阵,鲁智深、林冲等头领回来,身后两个战兵押着一个人跟随,鲁智深说道:“这济州官军忒不济事,我们步军的兄弟还没到阵前,竟已降了,不痛快!忒不痛快!”

“看来下回我们马军的兄弟该慢点,等等师兄的步军了。”林冲笑着说道。山寨旗开得胜,众人心情大好,都是大笑。

李瑾指向那被两个战兵押着的俘虏问道:“这是何人?”

“这便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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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先斩巡检首

“这五百人不可能只有这缉捕使臣一个人统领吧?”李瑾问道。

“听手下人说,还有一个巡检,不过一个照面就被杨制使一枪刺死于马下了!这位何观察投降得快,倒是在杨制使枪下捡了一条命。”林冲笑着说道。

“让他抬起头来。”李瑾一声吩咐,一个战兵抓住何涛的头发,强迫他抬头面对李瑾。

李瑾看他时,脸上有一行金印,上面刺着字“迭配……州”州名空着,这自然是他的顶头上司的手笔了,这位济州府尹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倒是对手下的人下得去手。

何涛抬眼看李瑾时倒是止不住的惊讶,虽然偶有耳闻,听说水泊梁山的寨主是个一等一俊逸风流的人物,但是此时看着身前这个如玉的公子,若不是他身上染血的战甲还未褪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就是方才率军冲阵,一往无前的虎将。

何涛本就是碍于上官严命,不得不带着人来搜捕晁盖,本以为有五百捕盗官军,加上自己手下的公人,晁盖手下不过三四十人,一桩手到擒来的功劳,还能在太师府的干办面前露露脸,谁曾想遇上了李瑾这一伙人,一个照面就成了人家手下俘虏,此时心中惊惧,赶紧求饶不迭。

“各位大王饶命啊!小人奉上命差遣,身不由己,小人怎敢大胆,要来捉各位好汉?只是太师府严命要捉拿取了生辰纲的好汉,望好汉可怜见家中有个八十岁的老娘,无人养赡,望乞饶恕性命则个!”

众人皆是不屑,鲁智深啐了一口,说道:“亏你还是三都缉捕使臣,真是半点骨气也无!”何涛呐呐无言。

李瑾不想与此人多言,说道:“何观察是吧?念在你也是上官之命难违,某家也不难为与你,你回去给你们府尹带个话,只说晁盖等人的事情,我水泊梁山一力接下了,有不怕死的,只管前来征讨!”说完之后,一挥手,两个战兵将何涛拉起来,推搡着走了。

看着何涛走远了,李瑾才转头看向晁盖等人,说道:“晁天王,请吧!”

虽然很不甘心,但晁盖等人还是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李瑾的话,他们就会一头撞上官军,届时必定不会是什么好结果。晁盖拱手说道:“李寨主大恩,晁盖和兄弟们不敢忘怀,日后必有厚报!”

“好说。”李瑾来救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报答之类的,听了他的话也不在意。

晁盖最后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杨志,带着人走了。杨志倒是一直目光平静,面无余色,看不出喜怒来。

目送晁盖等人走远,李瑾问道:“几位哥哥,山寨伤亡可统计出来了?”

“步军无有伤亡。”鲁智深沉声回答道。步军接阵的时候,官军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们上战场就是抓俘虏来了,倒是没有什么损失。

“受伤的兄弟有百十个,不过都无大碍,便是有些伤势调养上个把月也能好了,可惜有六个当场阵亡了,还有三个伤势太重,下了战场也过去了。”林冲的语气有些低沉,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伤亡乃是常有的事,不过平时都是一起流汗的兄弟,前一刻还在一起谈笑,转眼却是阴阳两隔,自然难免让人伤感,何况阵亡的又还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心情沉重也是必然,众人一时也都无言。

李瑾拍了拍林冲的肩膀,说道:“战阵之中,伤亡难免。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将阵亡兄弟们的抚恤及时发放,不能让大家寒了心。”说着,李瑾转身招呼道,“蒋敬哥哥。”山寨的钱粮都由蒋敬掌管,发放抚恤之事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我知道,回山之后,马上就去做,不会让兄弟们戳我的脊梁骨的。”蒋敬回答道。

“嗯。”李瑾点头。

正好有战兵收拾完战场,前来回报,李瑾询问道:“山寨缴获如何?”。

“回寨主,此次山寨俘虏官军三百五十六人,缴获各色刀枪五百二十三把,弓箭二十一副,皮甲六十五件,马匹十七匹。”

有这些缴获,此次山寨出兵就不算亏了,李瑾道:“好,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加快手脚,一刻后收兵回山。”

不过是一场小得不能再小的遭遇战,收拾起来也快,一刻钟后,马步两军再次列阵,将那三百多名俘虏和此次的缴获押在队伍中间,往山寨回军。

到了水泊边,等候在此的李俊迎上众人,问道:“寨主,此次出兵,情况如何?”

“大获全胜,只可惜还是有九位马军的兄弟阵亡。”

“伤亡毕竟难免,好在咱们山寨的抚恤丰厚,他们的妻儿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李俊安慰道。

虽然有人死伤,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一场大胜,李瑾收拾心情,带着众人渡过水泊回山。回山之后,李瑾一面令人发下赏格、抚恤,一面令伙房安排酒宴,既是庆功,也是欢迎杨志入伙。

酒宴开始之后,李瑾端起酒碗。大声说道:“众位兄弟,这第一碗酒,庆贺我们山寨初战官军告捷,大获全胜!”说着,李瑾将碗中酒喝下。

等众人都喝了之后,他再次倒上一碗酒说道:“第二碗酒,咱们共同欢迎杨志头领正式入伙!”

杨志也站起身,举起酒碗向众人示意。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就是欢聚了,散席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是酩酊大醉了。不过山寨有水泊作为天然的防线,倒是不用担心夜袭什么的,何况官军想来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

虽是半天欢闹,第二天一早,山寨的上下人等还是准时起床,以十足的热情投入一天的工作和训练中去,当然,那被俘虏的三百五十六人除外。

对这三百多人的处置也简单,山寨现在不管是军队还是各种建设都缺乏人手,当然不可能将他们放下山,李瑾和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先让这些人进行劳动改造,再慢慢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人手补充进山寨的战兵序列。

至于他们的家人,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等以后慢慢接上山来了,不过李瑾还是让每个人亲手或是请别人代写,给家人写了一封信,报个平安,为了避免这段时间他们的家人断了生计,随着信送去的,还有五贯钱,这群俘虏知道之后倒是颇有感激之意。

送信的任务就交给了马麟手下的密谍营,正好能趁此机会练练兵,打探一下济州官府的动静,虽然对济州官府的能力不放在心上,但是战术上的重视还是应该有的。

两天之后,密谍营的人陆续回山禀报,他们带来的消息都差不多,济州府准备派团练使黄安率军征讨。照理说,李瑾他们占据梁山泊也有半年以上了,期间打破了不知多少大户,济州官府早就应该派兵征讨了,不过在梁山的头领还是王伦等人的时代,就打退过官府的数次征讨,李瑾他们占据水泊之后愈发势大,官府的人哪里还敢来征剿?

现在太师府和北京留守府都派了人过来,济州官府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不然的话,只怕是府尹头上的乌纱帽不保,说不得还会被蔡京寻个由头整治,落得个刺配远恶军州的下场。

第五十五章 英明神武黄团练

半个月之后,济州城中的眼线传来消息,济州官府出兵了。一如此前打探到的消息,领兵的乃是济州团练黄安,他统领一营禁军,两营厢军,以及向周边村镇征召的一千乡兵,共计两千五百人,向着水泊进军。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李瑾就在聚义厅召集一众头领,商议对策。

李瑾说道:“据山下传来消息,济州团练领兵朝我山寨而来,召集众位头领是为了向大家通报一下情况,商量出一个对策。”接着,李瑾又转向马麟说道:“马麟哥哥,将线情况向大家说明一下吧。”

“是。”马麟起身抱拳,向一众头领团团拱手之后说道:“据密谍营的兄弟禀报,领军的是济州团练黄安,手下一营禁军,两营厢军,临时征召的一千乡兵,共计两千五百人,其中马军六百,昨日下午从济州城出发,按脚程计算,今日中午可到水泊边。”

“一个小小的济州团练,手下怎么能有六百马军?”听说来的两千五百人里还有六百是马军,徐宁大感奇怪,开口道。

“说是马军,其实也不过是骑马的步军而已,黄安的马都是从济州境内的大户手上借来的,想来是没有太大的战斗力的。”马麟说道。

马麟这么一说,算是解了大家的疑惑。由于这半年来山寨头领不时下山,专拣为富不仁,在百姓之中口碑不好的大户下手,弄得现在济州境内的大户是人人自危,平时行善积德的还好,那些做了亏心事的是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少人搬进了县城或是济州城里居住,生怕哪一天晚上被梁山水泊的好汉打破家门,取了脑袋去。

现在听说济州官府要出兵征剿梁山,一个个喜不自胜,黄安借机向他们征缴出征要用的物资,他们也是捏着鼻子认了,在他们看来,现在有点损失没什么,只要能将梁山人等剿灭,以后自然可以收刮回来,但如果不将梁山一干人等剿灭,指不定哪天自家就会倾家荡产不说,项上人头也会不翼而飞。

这般考量之下,他们乖乖奉献上粮草不说,还给黄安凑了六百多匹马,组成了一支马军,那一千乡兵也是他们帮忙征召的。

“原来如此,我还是说那黄安是何等样人,能维持六百马军。”众人都是恍然大悟,林冲说道。

“众位哥哥以为我们该如何对敌?”李瑾问道。

“此事简单,料那济州官军济得甚事?只管教兄弟们摆好阵势,到时候一发冲杀过去,必将黄安狗头取下!届时看那个还敢来讨野火?”鲁智深说道。这并不是说他头脑简单,而是敌我实力悬殊,对自己这方有绝对的自信而已。

李瑾不置可否,转向许贯忠和萧嘉穗,说道:“二位兄长以为呢?”

许贯忠开口说道:“战阵之事,无非天时、地利、人和而已,如今天时自不必说,于敌我双方而言都是一般,但是地利和人和却都在我,若要取胜,自然是反掌之间的事情。咱们占了这八百里水泊,战与不战,战于何处,都可以由我们来决定,这便是地利;官军远来疲敝,加上平日训练不足,咱们山寨的三军却是日日操练不辍,人和便是我们占了优势了。若要大胜,只需好好利用这八百里水泊,济州官军便是入瓮之鳖,操持得好了,一个人也跑不掉。”

“愿闻其详。”李瑾说道,许贯忠便把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众人仔细听了之后,都道是一条好计,李瑾便照着安排,众人下去准备去了。

济州团练黄安原以为这是一趟苦差事,想何涛和巡检两人带着五百人,也不是梁山贼寇的一合之敌,自己又能好到哪去呢?只是上命难违,没奈何,只好拖拉了半个月才发兵,这半个月来,他以出兵为借口搜刮,不曾想倒是得了天大的好处,银钱自不必说,便是那六百匹马,以后找到机会出手,下半辈子就是吃喝不愁了,或者上下打点一番,调离这该死的济州,去个更好的地方捞钱。

至于让他捉拿到梁山的人,他暂时还没有想过,无他,只因为何涛和巡检两人带的五百人已然是全军覆没了,只有一个何涛捡了一条命,自己还是不要有多余的想法才好,自己这一回就当是出城踏青了,回去之后,想一套说辞,瞒过太师府的干办,使点银钱也就过去了。

抱着这般想法,黄安带着人马拖拖拉拉,头天中午出城,第二天下午才到梁山地界。

梁山的人似乎早就得到消息了,有一彪人马等在水泊边,三百马军,五百步军,领头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后生和一个胖大和尚。

那胖大和尚想来就是花和尚鲁智深了,至于那俊俏后生却不敢确定是寨主李瑾还是那个叫九纹龙史进的。黄安原本没有打算也梁山人马真正交锋,只是现在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步军在中间,马军护住两翼,官军开始朝着梁山贼寇发动进攻。结局出乎黄安的预料,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方一定不是这帮凶悍贼寇的对手,一直骑着马躲在队伍的最后,周围全是自己的亲信手下,准备见势不妙就跑路,没曾想,自己这边竟然赢了,那八百梁山贼寇只一与官军交手就落了下风,片刻之后更是落荒而逃,衣甲刀枪丢了一地。

战后清点损失,自己这边只伤亡了区区数十人,至于贼寇,由于他们将自家的“尸体”都带走了,倒是看不出损失来,不过肯定不少。

“何涛那鸟人一定是为了推脱责任才把梁山贼寇说得天花乱坠,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般草寇,不堪一击!”黄团练心中暗想。

经此一役,他心中大定,觉得梁山贼寇也不过如此而已,心中的小心思瞬间上来了“说不得我还真能将这一帮草寇剿灭,山寨里的财物就都是我的了,更重要的是还能在太师府干办面前露露脸,要是能搭上太师府这条大船,还愁日后不能平步青云吗?”

想归想,他一时还下不了决心,这时,又有梁山的水贼过来了,还没靠近岸边,官军一阵乱箭齐发,不少人从船上落下,其他人赶紧落花流水地摇着小船跑了。

见状,黄团练心中的想法愈发强烈,这时,正好手下禁军的指挥使来请令,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黄团练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今日有这两场大胜,挫了梁山贼寇锐气,咱们先周地方扎营,明日拘刷船只,进水泊剿贼。”

“都是大人英明神武,指挥得当,梁山贼寇今日有此大败,明日必定望风而降!”那指挥使拍了两句马屁,下去传令去了。

到了晚上,梁山草寇竟然妄图袭营,这样的拙劣计谋,当然是被指挥若定的团练大人指挥官军打得大败了。第二天,一向迟起和团练黄大人竟然反常地起了个大早,将官军叫起,到周边的村坊征收船只,顺便征收粮食酒肉去了。

到了下午,船只征收已定,官军酒足饭饱,黄团练一声令下,大军陆续上了船,浩浩荡荡地朝着梁山进军。

第五十六章 再擒团练人

经过三场“摧枯拉朽的大胜”,原本只打算出城做做样子的黄团练信心暴涨何止百倍,准备一鼓作气将以李瑾等人为首的梁山贼寇剿灭,在自己的功劳簿上添上一大笔,以此为进身之阶,于是吩咐手下人拘集了五六百艘船,浩浩荡荡向着金沙滩杀去。

靠近了金沙滩,远远地荡过来五六十艘小船,为首的三只小船之上,船头各立着一个人,都赤着上身,各提着一条笔管枪,其中一个胸前刺着一只青郁郁豹子。

“那立于船头的三人是谁?”黄安问身边的人。边上有个认识的,禀报上来,说道:“那三人姓阮,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原在这附近石碣村中居住,身上也有勇力,半年前随匪首李瑾上山,也是山上的匪贼头领。”

“好啊,三个乡野匹夫不识好歹,好好的良人不作却偏要从贼,昨日败了三阵尚不自知,今日还敢来老爷面前讨野火!左右,传下令去,一众大小船只并力上前,能擒杀三阮者,不论死活,一个人头赏银钱百贯!”黄安传下命令。

财帛动人心呐,听了团练大人宣布的赏格,官军上下顿时群情激动,纷纷摇撸上前,要争夺那三百贯钱。

不一刻,两边就接阵了,水泊之上顿时箭失横飞,官军的箭倒大半是朝着阮家兄弟所在的小船射去的。小船上的人顿时落入水中,也不知道中箭了没有。

官军管你死活,都是大声鼓噪,争抢功劳道:“三阮死了!三阮死了!”“是我射死的!”“明明是老子射中的!”“你敢跟老子抢功!?”……

梁山这边的喽啰一听说自家的三位头领死了,也来不及辨别真伪,赶紧摇着小船逃命,或者有人干脆跳入水中,不见了影子。

官军正待追赶,团练大人下令鸣金了,三阮已经伏诛,梁山大寨近在眼前,那五六十只小船算得了什么,赶紧杀上岸去,将一众匪首捉拿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

听到鸣金声,一众官军只能先放弃对逃跑的残余水军的追剿,再次聚集起来,调转船头,往金沙滩划去。

到了金沙滩前,黄安一时有些踌躇不定,此前一时热血上头,只想着早点将梁山贼寇剿灭,此时到了金沙滩前,却是有些无从下手了。有心想一鼓作气派军登岸,拿下山寨,却又怕山上的贼寇突然杀出来,到时候事情可就大发了;要是就此退去的话,已经要到手的大功劳就要大打折扣了,着实令人难以甘心。

正在黄团练迟疑不定的时候,山上却有了动静。只见山上旌旗摇动,一阵阵喊杀声从山上传来,将正在沉思的黄安惊醒过来,官军一时也是惊疑不定,以为山上的贼寇困兽犹斗,要做最后的挣扎了。

好在此时官军还未上岸,黄安心中暗自庆幸,眼见自己手下的人马躁动不安,他赶紧传令让人安抚,静观其变。小半个时辰之后,喊杀声终于渐渐停了下来,随即山上关隘上立着的旌旗被放倒,三关关门大开,一行人从山上走了下来,到了金沙滩前站定,一个领头的汉子大声说道:“船上的可是济州团练黄安黄大人?”

黄安一时不敢露头,让手下一个心腹回话道:“黄大人正在船上,你是何人?”

“小人徐宁,原是东京金枪班教师,只因一时不慎,误交李瑾这等匪类,他强邀我上山为匪,我心中早有不忿。昨日听闻朝廷官军前来征剿,喜不自胜,今天趁着大人进军,山寨贼寇人心惶惶之际,趁机带着不愿为匪的兄弟们反水,将一众匪首或杀或擒,现全部关押在山上聚义厅中,徐宁特意下山来迎接大人!”那自称是徐宁的汉子说道。

那官军回道:“只凭你一面之辞,让大人如何相信?”

“想徐宁家中世代忠良,在官家面前服侍,如何肯从贼?早有杀贼报国之心,只是往日势单力孤,不敢轻动,今日大人率大军前来,小人杀贼表明心迹,只求能够恢复清白之身,如何敢谎言诓骗?大人若是不愿意相信,大可派心腹体己人岁小人到山上察看,便可知道徐宁一片拳拳之心,绝无虚假之意,望黄大人慧眼明察!”

听了这话,又问过手下人徐宁的来历之后,黄安才开口说道:“徐教师往日既是在官家面前服侍的人,定然是识得法度的,本官自然相信!教师能在贼巢之中忍辱负重至今,又立下大功,实在是难得,本官必定禀明上官,为教师请功。”

“多谢大人,若能再得朝廷征用,小人必定不忘大人再造之恩德!”

“好说,好说!”

“现在还请大人和手下的弟兄们登岸,用过水酒之后,再班师不迟。”

“这……也好。”黄安思考了一下,看自己手下人都是一副兴奋地表情,自己现在也是有些饥渴难耐,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听这话,一众官军都是欢呼出声,随即开始划着船缓缓靠岸。他们现在的心情和黄大人一样美妙。

想不到这一趟苦差事竟然变成了一趟美差,几顿饭都是有酒有肉,银钱奖赏可能不会多,但也不会一点也没有,团练大人吃肉,咱们这些穷当兵的苦哈哈至少也能喝口汤吧。

再一个,于他们而言,哪次征剿山贼水匪不会有伤亡?这一次大家都是提心吊胆更甚以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没想到声势浩大的梁山贼寇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己方只是付出了伤亡数十人的微小代价就将他们全歼了。

官军高兴,金沙滩上的梁山人马也很高兴,此次山寨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两千五百官军一网成擒,放眼整个大宋境内,哪家山寨能做到如此轻描淡写?能将官军打退,不损失惨重就不错了。

两边人马一见面,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倒是和谐的很,至少英明神武的黄团练没有看出不妥之处来。

黄安小心谨慎惯了,他等自己手下的人都上岸之后,确定所谓反水的梁山人马没有异动,反而是很热情地进行招待之后,才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上岸。

他一下船,徐宁就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亲自把他扶住,满面笑容地说道:“黄大人,你让徐宁等得好苦啊!”

黄安说道:“徐教师对朝廷一片忠心,立下如此大功,本官一定据实禀报,为教师请功!”

徐宁面上笑容不减,说道:“某家的功劳,正要着落在团练大人身上。”

“好说,好说。”

“团练大人倒是好说话得很!”徐宁轻笑一声,双手一动,一只手揽住了没反应过来的黄安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尖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徐宁,你这是做什么?”黄团练的裤子都要湿了。

“做什么?当然是要立功了!”徐宁说道,随即一声大喝:“动手!”梁山人马立时发作起来,身上暗藏的利刃落在了身边的官军的要害处,关内又冲出一彪人马,五个骑马的头领打头,其中一人豹头环眼,手持丈八蛇矛,不是林冲还是谁?水泊之上也是被诸多小船团团围住。

林冲一声大喝:“尔等已是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他话音落下,山寨战兵都是一声大喝:“虎!”

第五十七章 分战果

这一声震天响的齐声虎吼,让一众官军亡魂大冒,原本有些胆大的人心中刚刚升起的想要反抗的念头顿时被熄灭了一个干净。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又没有一身钢筋铁骨,一枪刺下来,还不是照样两个透亮的窟窿,何必不识好歹呢?大家应该保存有生力量,以图将来。

不管他们是不是这么想的,反正多数官军是放弃了反抗的心思,听从指示,抱头蹲地,即便有人不信邪,手中却没有武器,梁山战兵一杆棒下去,还是得赶紧抱头求饶。即便是手上有刀枪的,那才几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认怂吧。

眼见官军都已经束手就擒,水泊之上的水军分出一部分往岸边驶去,其余的则是各自回营。

林冲等几位头领指挥着手下的人将俘虏的一众官军捆绑起来,往山寨上送去,他们随即来到徐宁身边,欧鹏说道:“教师演得可是真像,擒下黄安,此战头功非教师莫属了!”

阮小七等一众水军头领也上了岸,他们三兄弟方才不过是佯装中箭落水,为的就是让黄安相信山寨会因为他们的阵亡发生变故,徐宁会突然反水。

阮小七说道:“头功虽是徐宁哥哥的,我们其他的兄弟却也是出了大力的。”

“全赖兄弟们用力,徐宁不过是捡了便宜而已。”徐宁谦虚道。

“教师不必谦虚。”杨志说道。几人说着话,眼看官军都被押上山去了,水泊之上,方才分出去的那一部分水军回转过来,到了岸边停靠,鲁智深和史进先从船上下来,鲁智深说道:“这仗打得忒也晦气,吃了败仗不说,还一天连吃了两回。”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脸上却全是笑意。

“大师好不知足,夺了官军六百匹马,马军的头领都要十分感谢于你,我们兄弟吃了败仗却是什么也没捞着。”李俊笑着说道。原来昨日与官军接阵,却被一阵乱箭射退的水军正是他和童威、童猛、王定六统领的。

“这般说法可不对了,山寨与官军两战皆胜,俘虏近三千人,日后必定是要补充近山寨三军的,众位兄弟都有功劳,也是为自己增加了人手。”此时史进也走了过来,插话道。一众头领皆是大笑。

眼看已经山寨战兵已经收拾停当了,一众头领吩咐手下的头目带着人将俘虏的事宜安排好,抬脚结伴往山上而去。

到了山寨聚义厅,李瑾和闻焕章等人都正在等着,众人上前见礼,李瑾问道:“众位哥哥都不曾受伤吧?”

“那官军的箭软趴趴的,还没落到兄弟们身上,大家都已经入水了,哪里会受伤?”阮小二说道。

“洒家虽想痛快厮杀,无奈许军师严令许败不许胜,没奈何,只好一接阵便走,兄弟们都是手脚灵快的,不曾有战损,便是受伤的,也不过是挨挨擦擦的小伤,无有大碍。”

“我早就已经给大家说明了,先打的几阵都得是败局,才能让官军麻痹大意,进军水泊,是大师非要去当这必败先锋的,如今却怪起我来了?”许贯忠佯装抱怨道。

“虽是必败,却也能活动活动手脚,洒家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不然如林冲哥哥等几位兄弟一般等着俘虏上门,那洒家当真是急也要被急死!”鲁智深大笑着回道。

“马军倒是折损了两匹马,人都没事。”史进抱拳说道。

“两匹马换来六百匹,这买卖做得!”阮小五说道。

欧鹏说道:“只是以后做买卖的怕不会是如黄安黄团练一般不会算账了!”

“那却由不得他!”萧嘉穗说道。

“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

说笑过后,有头目将战果报上来。众人落座,开始商量正事。李瑾说道:“经过与济州官军的两仗,山寨添了近两千八百人,战马六百余匹,关于他们的处置,我有些想法,说出来与众位兄弟参详参详。”

“愿闻其详!”

“两千八百人中,基本都是青壮,咱们现在依旧缺人,自然不能放下山,先在山寨进行劳役,咱们从中选出合适的加入山寨三军,马军再建两营,杨志哥哥和史进师兄分别为第三营和第四营正将;步军再建一营,欧鹏哥哥暂时借调到步军为正将;剩余的人手就充入水军。诸位哥哥以为如何?”

“若是再建两营马军,那马匹还是不够用啊,要不暂时先扩建一营?”史进迟疑道,他虽然也想独领一营,但是山寨的马匹问题始终难以解决。

李瑾摇摇头,说道:“山寨此时总共也就千把匹马。便是三个营,每个营也就是三百匹,与四个营,每个营两百五十匹没有多大不同,现在扩建上两个营,让兄弟们操练起马上的本事来,日后有了马匹马上就能形成战力,要更合适些。”

众人思考一番,都是觉得有道理,点头同意了。

“那黄安该如何处置?”徐宁问道。

“让人审讯一番,若是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饶他一命也无不可,毕竟两军相争,各为其主;但若是一个贪官,那便给他一个痛快,尸体送到济州府去吧。”

闻焕章说道:“此战虽是大胜,以后咱们只怕是要面对朝廷无尽的征讨了!”

“经此一役,官军的战力可见一斑,有一众兄弟们在,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李瑾笑着说道。

战果分割完毕,一众头领说笑着出了聚义厅,各自回营处理事务。

第二天,那黄安还是被当众绞死了,尸体让几个胆大心细的士卒趁着送到济州府衙门口去了。

隔天一大早,济州府的公人开门办差,见到死不瞑目的黄团练,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的跑进府里报信去了。济州府尹当时正在穿官服,吓得手中的腰带都掉到了地上。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让人将尸体收敛了,又派人将太师府上的干办找来,商议对策。

那太师府的干办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大跳。和府尹商量过后,他决定暂时先回东京禀报太师,请太师拿主意,府尹也上表报告,请朝廷调精兵征剿。做完这些,府尹又派了一队人带上金银礼物,由自己的儿子带队,上东京去使用,只求能保住头上的乌纱帽。

“这回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啊!”府尹心中暗自叹息道。想他也是经过层层科考走上的仕途,人到中年,外放为一州府尹,原还想“大展宏图”,不想治下先是出了王伦,官军屡次进剿不得,好在他声势不算太大,还能瞒住,现在又来了个更厉害的李瑾,声势哪里是王伦那个落第举子比得上的?又接连做下几件大事,决计是瞒不住的,他也只好上报了。

如今损失了三千人不说,关键是给蔡京留下了办事不力的坏印象,他心中怎能不着急,怎能不担忧?

第五十八章 跳出水泊

接连打退了官军的两次征剿,第二次还是两千五百人的军队,山寨总算是迎来了暂时的安稳,头领们每日都是安心练兵,整治山寨,山寨上下越发地井井有条。

如此安安稳稳地过了两个月,济州府的眼线传来消息,原府尹被调走了,新来了个姓宗的府尹,随府尹同来的还有一个军官,乃是新任团练,这两人到任后虽然是商议着招兵买马,却显然是敷衍了事,丝毫没有要进剿梁山的意思。

又等了一个月,始终是平安无事,李瑾和一众头领商量了一下,差不多确定济州官府现在是被吓破了胆,不敢再来讨野火了。

左右现在山寨走上了正轨,也没有战事,李瑾静极思动,想到自己的一系列谋划,准备下山一趟,不过这次下山却不是轻装简从,而是要带着兵马去北地探路了,八百里水泊虽好,但是相对于整个天下来说还是太小了。但是现在的大宋境内,局势还没有败坏,朝廷的掌控力还在,李瑾也不想做出头鸟,干脆准备先跳出水泊,在北方壮大声势。

辽国现在是内忧外患,正是李瑾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这天正午,李瑾命令在聚义厅值守的军卒敲响聚将鼓,将山寨的头领聚集起来,商议行程。

听到鼓声,山寨各处的头领们放下手头的事情,陆续赶来,一刻钟后,便全部聚齐了。等李瑾在首位坐下之后,众人才分两边坐下。李瑾开口说道:“距离上次官军征讨也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想来官军暂时不会再打山寨的主意,今天召集众位兄弟,是有要事要与各位相商。”

“是要到何处厮杀?兄弟们每日操练不停,早盼着能下山来一场痛快的!”鲁智深说道。山寨现在三军上下,大小战兵五千余人,每日操练不停,不过没有大的战事,只是隔段时间下山取粮一次,权当练兵而已。

“非是厮杀,是小弟要往北地一行,为将来探探路。”李瑾沉声说道。

李瑾的打算也没有瞒着他们,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大家多少还是知道一点情况的,萧嘉穗闻言,开口问道:“寨主是决定要动手了吗?”众人都看着李瑾。

李瑾摇摇头,说道:“现在咱们对北边的都不熟悉,这一次下山主要是为了打探打探情况,为将来做打算,真要动手,至少也要等到来年开春。”

“既然此次只是探路而已,寨主何必亲自去?”闻焕章问道。

“此事关乎兄弟们的未来,山寨又没有对北边熟悉的兄弟,不亲自去一趟,我实在放心不下;何况现在山寨也没有什么事,兄弟们各司其职,我此时下山一趟也合适。”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就不再劝了,林冲问道:“此次寨主下山,该由哪几位头领相随?”

“我随寨主去!”“我也去!”……鲁智深、阮小七等几个粗豪的汉子都是直接开口。

李瑾伸出双手示意众人安静,等众人都不说话之后才说道:“此行虽是探路,不过北地毕竟不比境内,人手却也不能少了,就由林冲哥哥和史进师兄两位带马军一营和我一道,贯忠兄长熟识地理,又会北边各国话语,也和我们一起,其余各位兄弟便在山寨留守,毕竟不知道官军是否还会再来。”

“史进兄弟和寨主一起北去,马军三营的训练怎么办?还是我随寨主走一遭更为合适。”徐宁抱拳说道。

李瑾笑着说道:“史进师兄在边境之地历练过,经验丰富些,和我一道去正好合适,至于三营的训练就烦劳兄长和杨志哥哥一起抓起来。再说了,兄长孩子还小,正是玩闹的年纪,若是嫂嫂一个人,只怕照管不过来,兄长还是留守的好。”他这么一说,徐宁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定下了此次下山的人马,李瑾说道:“此次下山,山寨的一切事物就交给各位留守的兄弟了,大小事务由闻先生暂时做主,各位哥哥务必尽心!”

“寨主放心!必定不叫山寨有失。”闻焕章起身拱手说道。

“寨主放心!”留守的一众头领齐声说道。

要往北地一行,又是大队人马出行,要做的准备就不是一时片刻能做好的。过了两天,一众人马才准备妥当,启程下山。为了这次行动,下山的一营马军全部配上了马。

在李家道口的酒店与一众兄弟喝过送别酒之后,李瑾他们随即上马出发。好在此前与济州官军交战,缴获了不少甲胄装备,下山的人马都穿戴起来,扮做官军也好掩人耳目,这样一来既不会有不开眼的蟊贼打主意,一路上的州府也不会过问,便是有人查问,林冲在禁军这么多年,也能支吾过去。

赶路途中,也没什么事情,李瑾四人在前面慢行,李瑾问道:“贯忠兄长是大名府人,可曾到过辽境吗?”

“三四年前,随一支商队进入过辽国,去过析津府、大同府等地。”

“兄长去过燕云十六州?”

“毕竟是我汉家故地,找机会游历了一番,不过没有全部看过。”

“兄长看那十六州如何?”

“十六州为险要之地,不管南下还是北上,都是易守难攻的要冲。不过自檀渊之盟以来,宋辽两国已是维持了百年的和平,两国之间互通有无,商贸倒是极为发达,是为辽国最为富庶的地区,也是汉人最多的地方。”

“可恨如此险要富庶的汉家江山被那儿皇帝卖了!”史进恨声道。

“无怪太宗皇帝对十六州如此重视,数次北伐,可惜都以失败告终,也就是后周世宗夺回了莫、瀛两州。”林冲也是叹息着说道。

李瑾则是接着问道:“十六州之地,汉家百姓生活如何?”

许贯忠回道:“由于唐末藩镇之乱,以及五代十国时北地汉人与异族长期相处,其后又在辽朝统治下生活了近二百年,北地汉人已经胡化较重了,但是辽国采取了既拉拢又排斥的作法。辽朝用科举、任官和婚姻来使汉人忠于自己,但是又不信任大多数“非我族类”的燕云汉人,而将其置于社会的底层,加上近年来辽国境内也是吏治败坏,贪腐横行,各族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北地汉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如此说来,咱们倒是有很大的机会了,怕就怕辽国是铁板一块,咱们才是无从下手。”

许贯忠三人都是点头。

第五十九章 偶遇没羽箭

四人正在前头说着话,后面却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士卒的惊叫声不绝于耳。四人闻声回头看去,却是队伍中一匹马突然惊了,在队列之中横冲直撞,不少马军猝不及防之下被撞翻在地上。

那匹马本来在队列中间,突然发作,没一会儿就冲出了队列,马上的人身材不高,此时惊慌失措,正大呼小叫:“大哥,救我!”声音好不耳熟。

说话间,那马就从李瑾四人身边冲了过去,李瑾一挥手,马鞭落在身下坐骑之上,马匹吃痛,提速追了出去。

追出二三十步,赶上了那匹惊马,两马并行,李瑾总算看清楚了马上的人是何人。你道是谁?却是沈睿这小子。李瑾是气不打一处来,有心想给他一个教训,只是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眼看着就要从马上掉下去了,加上他求救声不断,终究是不忍心,一探手,抓住了惊马的缰绳。

两马并行片刻,终于在李瑾的拉扯下停了下来。

看马安定下来了,沈睿长出一口气,看身边的李瑾脸色不好看,赶紧说道:“多谢大哥!”

李瑾一挥马鞭,轻轻抽在沈睿的身上,说道:“你小子怎么回事?不在山寨好好待着,怎么混到了队伍里?”

沈睿嘿嘿一笑,说道:“这不是在山寨待烦了嘛,想跟大哥一起下山见识见识。”

“就你小子现在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骑个马都骑不好,下山见识什么?”

“大哥看不起人,我最近很努力的,闻先生都说我进步很大。”沈睿不服气地争辩。

“进步很大就是偷偷跟着我下山?”

“闻先生还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

“你读万卷书了?”沈睿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瑾堵回去了。

这时,许贯忠他们三人也赶了上来,沈睿和他们也混得熟了,对许贯忠说道:“许先生,大哥他欺负我,你给我说两句话啊。”

许贯忠看得出来,李瑾纯粹是因为担心沈睿的安全,才故意板着一张脸,此时笑着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话是没错,你这个年纪经常出来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沈睿赶紧说道:“就是就是!”

“是个屁!”李瑾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看他满脸认真的样子,还是说道:“行了,行了,此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就不赶你回去了。”

“谢谢大哥!”沈睿欢呼一声。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了近百里了,要是真让沈睿这个半大孩子一个人回去,李瑾也放心不下。

五人骑马并行,李瑾问沈睿是怎么混进来的。原来李瑾这次下山将中权亲卫的人也给带上了,沈睿这小子就是混在里面跟上来的。不过他骑术不好,马匹突然受惊,他拉扯不住,才让李瑾他们发现了。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进入了博州境内。博州在梁山水泊正北方,也就是两百里的距离。有宋一代,博州隶属河北东路,治所为巢陵,时辖聊城、高唐、堂邑、博平四县。淳化三年(992),黄河决口,巢陵城毁,州治遂迁孝武渡西(今聊城旧城)。

李瑾他们正要从聊城过,当然不会进城就是了。离聊城还有三十里的距离,李瑾这大队人马在官道上行走,边上也没有其他人靠近。李瑾正和许贯忠他们说着话,沈睿忽然指着官道旁的树林叫道:“大哥,快看!”

李瑾几人应声看去,却是一只梅花鹿正在林子里狂奔,它体型较大,头上有一对大角,显然是一只独居的雄鹿。

“这官道旁的林子里怎么会有这样大型的猎物?”林冲疑惑道。

“许是被惊出来的吧。”许贯忠回了一句,史进则是说道:“管他是哪来的,兄弟们今日是有口福了!”说着纵马进了林子追了上去,李瑾和林冲也来了兴致,一踢马腹跟了上去,沈睿这小子也想追上去,可惜骑术不行,被许贯忠一把拉住了缰绳。

“先生。”

“就你这骑术,跟上去也是添乱。”许贯忠笑着说道。至于他自己没有跟上去,则是要照看队伍了。

李瑾三人纵马进入了树林里,三人艺高人胆大,倒是不怕会出意外。三人各选了一个方向,形成包围之势,将那梅花鹿围住了。

眼看到了射程,李瑾从马鞍上拿起弓箭,张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那梅花鹿的脖颈,那梅花鹿因为惯性往前冲了两步,随即倒下。

史进喝彩道:“师弟神射!”

一击得中,李瑾却没有将弓放下,而是再次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拉开弦,指着一处树丛后面,大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林冲和史进两人也来到李瑾身边,将武器拿在手中。

那树丛里出来一行人,二十来个,都骑着马,手上也是武器齐全。领头之人二十五六年纪,面容俊俏,也是武将打扮:头巾掩映茜红缨,狼腰猿臂体彪形。锦衣绣袄,袍中微露透深青。雕鞍侧坐,青骢玉勒马轻迎。葵花宝镫,振响熟铜铃。倒拖雉尾,飞走四蹄轻。金环摇动,飘飘玉蟒撒朱缨。马鞍之上还挂着一个锦袋,鼓鼓囊囊的。

“官人神射!”那领头的军官赞了一声,李瑾见他们没有动手的意思,将弓箭放下,只是仍旧将弓弦拉开,才说道:“不敢当将军称赞,将军一手飞石之术才是神技!”

原来刚才马蹄声杂乱,李瑾一时也没有发现这一行人,只是在箭射出的时候才发现一旁有人出手,一颗石子打在那梅花鹿的膝盖之上。想来这梅花鹿也是被这一行人追赶,慌不择路,才跑到了这官道左近的林子里。

“微末技巧而已,不值一哂。某家博州兵马都监张清,看三位的打扮,也是禁军的兄弟,不知三位官人可否告知姓名?”

听了他自报家门,李瑾才将弓箭收好,拱手说道:“原来是张都监当面,小弟李瑜,捧日军的,奉命前往雄州公干。”早就编造好的说辞,李瑾此时没有迟疑,直接说了出来。

张清,彰德府人氏,善用飞石打将,百发百中,人称没羽箭。他原是虎骑出身,后镇守博州,麾下副将有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

“听闻张虎骑善用飞石打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瑾这话倒不是恭维,张清的飞石技术高明之处从刚才他能一石子打中狂奔中的梅花的鹿膝盖就能看得出来,而且他在原著中更是一出场就大放异彩,用飞石连打梁山十五员战将,风头一时无两。

“指挥使!指挥使!”这时,林子里又冲进来五六匹马,见到李瑾正在和陌生人说话,叫喊起来,倒也没有露了破绽。

两边的人都看过去,李瑾见是自己的中权亲卫,问道:“何事?”

那亲卫回道:“副指挥使见指挥使时久未归,怕出什么事,吩咐小的来看一看。”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是。”

“张都监,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就留,这就先告辞了!”李瑾拱手说道,他倒是也想和张清结交一番,只是此时身份有些尴尬,怕他看出破绽来,因此说道。

张清虽然也想和他们一叙,只是看他们的样子,真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军务在身,也不好挽留,抱拳说道:“既是如此,各位好走。”

“告辞!”

李瑾三人打马准备离开,张清叫住他们,说道:“李指挥使,你们的猎物不要了吗?”

李瑾哈哈一笑,说道:“今日见识了张虎骑神技,大看眼界,无以为报,若是虎骑不嫌弃,这鹿就当作谢礼吧!再说了,这本就是虎骑的猎物,还望虎骑不要怪我借花献佛。”

“那就多谢李指挥使了!”张清对他豪爽的做派大有好感,也不拒绝,爽快地接下了。

第六十章 榷场

三人纵马从树林里出来,沈睿忙不迭地问道:“大哥,那只鹿呢?”

“送人了。”李瑾回了一句,转身一挥手,大队人马随即起行。

“送人?就是林子里的那些人?”

“嗯。”

“不知是什么人?能得大郎如此高看。”许贯忠问道。

“兄长应该是听过他的名头的,没羽箭张清便是。”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张虎骑,倒也值得贤弟高看。据说他的飞石之技极为高明,也不知是怎样个神妙法?”

“其他武艺尚且不知,只他的飞石之技,说一声出神入化也不为过。刚才只在林中,他一石子出去,便打中那只狂奔之路的膝盖,只此便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物,只可惜一时不好与他深交。”林冲在一旁说道,史进也是点头赞同。

“博州与山寨近在咫尺,咱们以后有的是与他打交道的时候。”

“到时候我一定要看看他被大哥如此推崇的飞石技巧是如何高明!”沈睿还对那只鹿念念不忘,故作严肃地说道。

“哈哈哈。”李瑾四人皆是大笑,史进说道:“那你小子还是再等上几年,武艺练到家了再说。”李瑾和史进同出一门,平日李瑾不在山寨的时候就是由他来教导沈睿的武艺的,自然知道沈睿的武艺在同龄人中已是少有敌手,但要说有多高明,也不见得。

一行人继续赶路,路上有沈睿这小子不是插科打诨,倒也是赶走了不少长途跋涉的乏味,加上许贯忠博闻强识,熟识山河地理,这一路行来的许多州府他都曾游历过,当地掌故也都知晓一二,一路上倒也不难熬。

路过恩州之时,队伍停留了两天,李瑾和林冲两人到清河县去找武松,打听了一下,可惜武松在一个月前和兄长搬走了,两人正好错过,李瑾和林冲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走了半个多月,路程已过大半,这天中午,一行人到了武邑境内,在一处山谷里埋锅造饭,暂时休整。李瑾和许贯忠两人带着沈睿登上半山坡,观察地理,两人指指点点,李瑾还用炭笔在一张牛皮上仔仔细细地画上了地图。

“大哥,为什么每到一处地方,你都要到处观察,还画上地图?”

李瑾画完之后,将地图递给许贯忠,由他来进行校对。李瑾则是对着沈睿说道:“说不得将来我们就要到这些地方来作战,现在画好地图,心中有所成算,总好过以后两眼一抹黑。”

沈睿这个热血少年,“反贼”做久了,却还没上过战场,一听要打仗就兴奋得不行,拉住李瑾的手说道:“以后我来帮大哥打仗,一定给大哥打下大大的江山!”

李瑾笑了笑,说了声“好!”随即正容说道:“沈睿,战争不是儿戏,是会死人的,要争夺天下,打仗只是手段,真正重要的,是人心!这些,你可知道吗?”

虽说比同龄人要早熟些,但沈睿毕竟还只是一个半大少年,见识还不够,对世事有了一些理解,但还不甚明了,听李瑾这么一说,问道:“要争天下,不是看谁军力强盛吗?”

“军力强盛固然是必要的,但你可知道,军队是从何而来?不正是从百姓中来吗?咱们山寨为什么能有那么多的百姓加入,不正是因为得了周遭百姓的拥护吗?”

此时许贯忠已经校对完了地图,见沈睿还是一副半懂不懂的表情,插话道:“沈睿,你近段时间随闻先生习文,闻先生可曾对你讲过秦始皇帝吗?”

“闻先生对我讲过。”沈睿点头说道。

许贯忠接着说道:“当年秦始皇正是靠着无比强大的军力横扫六国,成就万古未有之基业,可他却想靠着军队和严刑峻法治理国家,因此不得人心,以至于民乱四起,加上六国遗族作乱,煊赫一时的秦国才二世而斩。”

李瑾也在一旁说道:“我们此行要去的辽国,在一百六十多年前也曾有入主中原的机会,你可知道吗?”

“不知道。”

“当时的辽主耶律德光也可以说是雄才大略的人物,趁着中原内乱之时,纵马南下,将当时的汴京给攻下了,可惜他不能约束部众,麾下兵马纵情抢掠,引起中原百姓反抗不断,最终不得不带兵回了北方。”

见到沈睿若有所思的样子,李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争天下,要走的路还长远着呢,以后慢慢体会吧。咱们先下山吃饭。”这一句既是对沈睿说的,也是李瑾对自己的提醒。

三人下了山,和兄弟们用过午饭,休息了一会之后,继续上路。

后半程,李瑾他们开始收买货物,一部分人开始装扮成商队,毕竟很快就要到了边境地区,再继续扮成禁军说不得会带来一些麻烦,接近雄州的时候,这一干人等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商队,不过有这么多的马匹还是扎眼了一些。

离开山寨接近一个月之后,李瑾一行人终于到了霸州。

霸州北距析津府(今北京西南)一百六十里,东武清(今天津西北)一百四十里,西距保州(今保定)一百三十里。霸主历史悠久,秦属广阳郡,汉属琢郡益昌县,五代后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后周世宗柴荣收复南津关,改建为霸州。

澶渊之盟后,宋辽之间,主要有在宋境的雄州(今河北雄县)、霸州(今河北霸州)、安肃军(今河北徐水)、广信军(今河北徐水西)等河北四榷场,以及辽境的新城(今河北新城东南)榷场。

霸州之北就是宋辽之间的分界线——白沟河,所以霸州可以说是和辽境最为接近的大宋城市。

李瑾他们到达霸州境内的时候是傍晚,也就没急着入城,先是找了个偏僻地方安顿下来,第二天一早,李瑾带着自己的中权亲卫和一百马军进入霸州,留下了史进和四百马军看着马匹。毕竟是近六百匹马,全部入城的话,也太显眼了一些。

入城之后,自然有手下的人去将手下的货物脱手,有中权亲卫的人和马军的人一起去处理,倒也不怕他们会将货物出售之后,卷款潜逃,再说了,李瑾对自己的手下人和山寨给他们的待遇还是很有信心的。李瑾、许贯忠、林冲、沈睿四人则是带着几个亲卫在街头观察。

榷场贸易,是为了让两国之间的货物互通有无,对北方民族来说,可以从中原王朝输入自己国家不能生产的种种物资和奢侈品,而对中原王朝来说,则是朝廷极为重要的财政收入。

两宋时代,中原及江南地区向北方输出的主要是农产品及手工业制品以及海外香药之类,而辽、金、夏地区输往南方的商品则有牲畜、皮货、药材、珠玉、青白盐等。榷场贸易受官方严格控制。官府有贸易优先权,榷场领辖于所在地区的监司及州军长吏,又另设专官,稽查货物,征收商税。按照宋金榷场制度,小商人十人结保,每次携一半货物到对方榷场交易。而大商人悉拘之,以待对方商贡前来。

还有官牙人评定货色等级,兜揽承交,收取牙税。交易双方须由官牙人从中斡旋,不得直接接触。各政权对榷场交易的商品种类也有严格规定。如北方的战马,南方的铜铁、硫黄、焰硝、箭失之类军用物资,一般都严禁出境。虽然当时民间走私贸易十分活跃,榷场贸易仍是不同政权各地区之间经济交流的重要途径。

榷场商税是官府一笔不小的财政收入。以榷茶为例,榷茶始于唐代,却兴盛于宋代。唐王朝茶叶生产大发展,物资丰富,商人业茶可以致富,而国家又出现了财政危机,因而效法禁榷制度。宰相赵赞建议税天下茶,十取其一。贞元九年(公元793年),张滂创立税茶法,形成定制。“(太和九年十月乙亥),王涯献榷茶之利,乃以涯为榷茶使,茶之有榷,自涯始也。”到武宗时期“禁民私卖”,榷茶形成制度。

宋代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积贫积弱”封建王朝,与辽、西夏、金烽火不息,财政困难、战马短缺是两大难题,困扰着皇室宫廷,故入宋以后,倍加重视榷茶制度。

宋代是中国茶叶生产飞跃发展时期,茶的种植面积和区域有所扩大,产量大有增加,测算有5300多万斤,较唐代增长2倍多。茶已成为南宁极其重要的经济作物。据《宋会要·兵》记载,买马经费的来源是“布、帛、茶、他物充其值”,茶课是国家财政的重要来源。高宗末年国家财政收入为5940余万贯,茶利占6.4%;孝宗时为6530余万贯,茶利占12%,由此可见茶课之丰厚。而由于“夷人不可一日无茶以生”,茶成了博马的必需物资。茶的政治属性已远远超过商品属性,故入宋后皇帝、大臣、经济学家都直接参与茶法的制定和修订,而且争论非常激烈,变更也很频繁,使茶法日臻完善。

此时李瑾他们在榷场上见到的,两边的货物主要也就是粮食、茶叶、丝绸、瓷器、牛羊、盐、皮货等等。要是想见到战马是不可能的。宋廷虽然想向辽国购买,辽国却是不可能卖的。流入宋境的除了老弱的马匹,就是走私商人输入的了。毕竟这可是战略物资,当然属于暴利行业。

逛了半天,李瑾等人找了一间茶铺喝茶,林冲说道:“早就听闻榷场贸易繁华,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许贯忠则是说道:“我记得前些年来时,还比现在要热闹些。”

正好茶博士正在给一行人倒茶,听了许贯忠的话,他开口说道:“各位客官有所不知,听说是因为辽国境内要打大仗了,近些时日,来的辽国客商才少了些。”

第六十一章 白沟河初战

听了这话,李瑾和许贯忠对视一眼,李瑾从怀中摸出半贯钱递给那茶博士,说道:“小二哥,可否详细给我们说说?”

收了好处,那茶博士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几分,说道:“这军国大事,小的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听来此的辽国商人说,辽国皇帝亲率七十万大军,正在北方征讨什么女真。官人您想,七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粮草,是以近两个月来榷场做生意的辽国商人才减少了。”

“多谢小二哥。”李瑾说道,那茶博士知趣地退下。

事实上,这个茶博士的消息也是从辽国商人那听来的,恐怕是他自己七拼八凑的,所言并不十分准确。

以李瑾自己所知,就在今年九月,完颜阿骨打攻陷了辽国的军事重镇黄龙府,辽天祚帝耶律延禧闻知黄龙府陷落,甚为惊恐,决意亲征,企图一举歼灭金军。天祚皇帝亲率七十万辽军与完颜阿骨打决战,却在护步达冈大败于阿骨打之手。

护步达冈之战后,辽国主力尽失,可以说是国本尽丧,本就是勉力支持的国内局势更是败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金国经过此次大胜,从抗辽开始转变为全面进攻,直到最后灭辽。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很快,辽金两国就会开始这关乎国运的一战,这正好是李瑾从中渔利的好机会。

在霸州停留了两天,将货物全部出手之后,李瑾他们开始向辽国境内出发。

趁着夜色,李瑾带着人从一处浅滩渡过了白沟河。宋辽两国承平日久,河北禁军已经败坏至极了,说是形同虚设也不为过,但是辽国毕竟是以武立国,民风悍勇,军队还没有完全败坏,在白沟河北岸还有不少的据点,虽说因为天祚帝亲征女真抽调了不少人马,但是还是有人驻守在据点里。

很不幸,李瑾他们迎头就撞上了这么一个据点。也是因为此处与霸州隔河相望,又是一个浅滩,正好有两名拽剌带着三百人驻守。

其中一名拽剌或许比较警醒,听到了李瑾他们渡河的动静,出门查看,又或许是他只是尽忠职守,正好带着人出门巡逻,反正他就是看到了李瑾他们渡河的这一幕。

他很快反应过来,张口就要大声呼喊示警,李瑾已经带着自己的中权亲卫和三百马军率先渡河,上了岸,正在岸边看着后面的两百马军渡河,见到有火把闪烁,看了过去,正好见那拽剌要大声呼喊,张弓搭箭,一箭射去,箭失正好从他张开的大嘴贯入。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拽剌并不是一个人出门,身后还有五六个手拿长枪,身着皮甲的辽军,见到自己的上官被射死了,大声呼喊起来。

“该死!”李瑾暗骂一声,随即呼喊道:“已经上岸的兄弟随我来!”喊罢,打马向前,史进紧随身后。已经上岸的三百马军也拿起刀枪随着两个人冲锋。林冲和许贯忠带着沈睿最后下水,此时刚刚进入河中,林冲怕李瑾有失,赶紧喊道:“兄弟们加快速度!”

可是这黑夜之中,看不清脚下的路,渡河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快那有那么容易?

李瑾边是冲锋,边在奔驰的马上射箭,不过毕竟是黑夜,又是在奔驰的马上,才将两名辽军射倒,剩下的人已经冲进了营门。李瑾马速不减,将弓箭收好,将长铍拿在手上。那辽军的据点不过是两百步的距离,三百马军没一会儿就冲到了门口,此时营中的辽军才刚刚反应过来,赶紧穿盔带甲,寻枪拿刀不迭。

李瑾毫不停留,手中长铍一挥,虎吼道:“虎!”和史进率先冲进了营门。

“虎!”一众马军应声呼喊,鱼贯而入。

此时的辽军刚刚从猝然遭袭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身上甲胄不齐,手中刀枪弓箭不稳,两个不怕死的冲上前来,李瑾和史进一人一枪,两人当即死于马下。

接下来就是一阵好杀,梁山这边的马军在两位悍勇头领的带领下奋勇向前,辽军也是勇猛,加上弓箭不少,猝然遭袭,竟然也能与梁山的人马打得难解难分。

眼看就要陷入缠战之中,李瑾心中有些着急,可是这辽军营地没有多大,马军冲锋不起来,此时要让众人下马步战也来不及了。最为关键的就是一群弓手聚集在一处,对着梁山人马放箭,造成了不少死伤。

李瑾将一名手持皮盾的辽军挑起,夺过他手上的皮盾,奋力朝着弓手聚集的地方冲去。他身后的中权亲卫见了,赶紧跟在他身后。

辽军这处据点就是一座大院子加上中间两处大房子,此时那群弓手站在营房门口一处台阶上,李瑾距离那群辽军弓手不远,也就是一二十步的距离,战马冲锋起来,瞬息即到,可是身前都是悍不畏死的辽军,李瑾提不起速度来,只能是手中长铍左刺右挑,将马前的人杀死,缓步向前。

此时那群弓箭手也注意到了悍勇的李瑾,开始有意识地向他射击。李瑾顾不上,只能左手将皮盾举起护住前胸,右手长铍不停挥舞,给身前的敌人造成杀伤,以求突破。

好在距离不算远,杀死二三十个敌军之后,李瑾终于是冲到了这群弓手的近前。那群弓手意识到不对,想要后退,李瑾将皮盾当做飞盘扔出去,砸倒一个人,随即用力一夹马腹,虎吼一声:“虎!”胯下战马一跃,跳上台阶,当场踏死两个人,李瑾手中长铍也刺死一人。

李瑾随即将长铍挥舞起来,身后的中权亲卫也赶到了,众人合力将这群弓手挑翻在地。

一个亲卫将四处的火盆挑翻,这座木质的营房当即着起大火。李瑾带着中权亲卫掉转马头,在战阵四处游走,眼前只要是辽军,手下就不留情。

弓箭手一去,辽军的优势就没有了,很快,林冲带着人赶到,加入战阵,一刻钟后,这场战斗终于算是结束了。

眼看战斗结束,自家兄弟开始收拾战场,李瑾下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此时肩上和大腿才传来一阵阵痛楚,李瑾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肩和两边大腿各自中了一见。方才拼杀得起劲,倒是还没有觉得,此时战斗结束了,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才觉得痛。

“大哥!大哥!你在哪?”沈睿的叫喊声传入李瑾的耳中。

“别叫了,你大哥我还活着,在这哪!”

许贯忠四人闻声赶来,见到李瑾坐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身上还插着三根箭,沈睿赶紧上前,蹲下身子,想碰李瑾又不敢碰,焦急地说道:“大哥,你受伤了!”

李瑾用带着血迹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脸,说道:“没事,小伤,你去给我找个能处理伤势的兄弟来。”

“嗯。”沈睿点头,赶紧起身,去找人去了。林冲上前将李瑾扶起来,搀扶到一把石锁上坐下。

“辽国虽已败落,想不到辽军却还有这等战力。”李瑾感受着身上伤口传来的痛楚,咧着嘴说道。

史进身上也中了一箭,也是点头,说道:“现在大宋境内,估计也就只有西军能和辽军一战了。”

“不,刚打了胜仗,师兄就忘了,我们也能和他们战斗,还能夺取胜利。”李瑾这话其实是说给自己身边的亲卫和普通的马军士卒听的,毕竟此战估计伤亡不小,兄弟们的士气很可能会受到影响。

“师弟说得是。”

第六十二章 战后

四人说着话,沈睿带着一个中权亲卫过来了。

“寨主!”

“不必多礼,帮我把箭拔出来。”李瑾下意识地想要挥手,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是。”那亲卫抱拳,随即用两手将箭杆折断,右手一用力,将箭头拔出来。如是三次,李瑾的脸上全是冷汗,仍旧咬牙忍着。好在箭头上没有倒钩,否则的话,也不算深,伤势处理起来就会很麻烦,要是直接拔出来的话,会带下来一片血肉。

拔出箭头之后,那亲卫从腰间取下一只葫芦,拔开木塞,一股刺鼻的酒味飘散出来。

见那亲卫有些迟疑,李瑾咬牙说道:“没事,来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咬在口中。

“小的得罪了。”说罢,那亲卫将葫芦中的酒倒在李瑾的伤口上,李瑾浑身的肌肉绷紧,牙齿紧咬。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李瑾只能是想到这一个办法来防止感染,那亲卫手中葫芦里装的也不是普通的酒,而是山寨的匠人在李瑾的指导下蒸馏出来的酒精浓度更高的酒。

这个时代,酒一般来说多半是酿造酒,酒精含量不高,最多也就能达到二十度。酿造酒又称发酵酒、原汁酒,是借着酵母作用,把含淀粉和糖质原料的物质进行发酵,产生酒精成分而形成酒。即便是在实验室条件下,当酒精发酵中,发酵醪液中的酒精含量达到23%时,酵母菌细胞不再生长,也不产生酒精。但一般情况下,发酵醪液中的酒精含量达不到这么高,一般最高大约是18%左右。能使酒精度数达到二十度的酿造方法已经可以称之为秘方了。

至于蒸馏酒,始创的年代在史学界一直有争论,有人认为始创于元代,最早提出此观点的是明代医学家李时珍。他在《本草纲目》中写道:“烧酒非古法也,自元时始创。其法用浓酒和糟,蒸令汽上,用器承取滴露,凡酸坏之酒,皆可蒸烧”。

元代文献中已有蒸馏酒及蒸馏器的记载。如《饮膳正要》,作于1331年。故十四世纪初,我国已有蒸馏酒。但是否自创于元代,史料中都没有明确说明。

有人则认为蒸馏酒是在宋代产生的,经过大量学者的考证,发现宋代史籍中有蒸馏器的记载,而且出土了金代的蒸馏器实物。

蒸馏酒具体产生于哪个年代,李瑾也不清楚,至少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还没有喝过酒精度数较高的酒类。关键的问题是,两宋都实行酒类专卖,如果当真已经产生了蒸馏酒的话,他来到这个时代也有好几年了,应该是喝过的。

之前徐宁身上的棒疮长时间没有愈合,还产生了感染,回山之后,李瑾就开始指导山上的匠人进行蒸馏提纯,得到的虽然不是纯酒精,酒精度数至少也能达到七十度左右。此次下山,李瑾他们就带了不少这种酒。

用酒将伤口洗净之后,亲卫给李瑾敷上金疮药,包扎好之后,又给史进处理了一下,就退下了。此战山寨有不少兄弟受伤,他还要去为其他人处理伤势。

坐着缓了一会儿,伤口的痛感没有那么强烈了,李瑾说道:“咱们去看看受伤的兄弟。”林冲和沈睿将他搀扶起来,五人朝着伤兵扎堆的地方缓步走过去。

不能不说辽人战力强悍,率先随李瑾和史进参战的中权亲卫和三百马军,除了战死的,几乎人人带伤。现在正由后面赶来的两百马军和受伤较轻的兄弟包扎伤口。

看到李瑾他们过来,不少兄弟要起身,许贯忠和林冲赶紧安抚住,李瑾看着周边的伤兵,让搀扶着自己的沈睿放开手,站定之后,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众人都闻声看过来,李瑾接着说道:“自高粱河之战以来,无论大小战事,朝廷都不能在辽军手下讨到便宜。但是今日,我们这一伙所谓的草寇,却能将同等数量的辽军全歼,没有一个兄弟退缩,虽说有不少兄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是,我们应当自豪,应当骄傲,不为别的,就为我们这伙朝堂高官口中的草寇做到了他们没有做到的事!”

喘息了一下,李瑾接着说道:“牺牲的兄弟,他们的家小自有山寨照料,而我们这些还活着人,应该带着他们的信念和遗愿,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们不再是所谓的草寇,而是人人敬仰的英豪。那时候,或许没有人会记得牺牲的兄弟的名姓,但是,我们记得。”

说完这一句,李瑾忽然大喊一声:“梁山!”

“虎!”在场的所有人齐声大呼。

“梁山!”

“虎!”

“梁山!”

“虎!”

三声呼喊,在夜空中回荡,原本因为死伤惨重有些低落的士气也变得高涨起来。李瑾最怕的就是因为这一战,大家变得怯战,现在看到大家的士气重新振作,放心下来。

说完这些话,李瑾在伤兵中转了一圈,随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此时他伤口处的包扎着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浸透。

“大哥,你没事吧?”沈睿的脸上满是担心。

李瑾强笑着说道:“没事,你重新给我包扎一下。”

“沈睿,你看到了吗?害怕吗?这还不是战争,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战斗而已,你以后还要上战场吗?”在沈睿给自己包扎的时候,李瑾问他。

“我不害怕,以后我要和大哥一起冲锋陷阵。”

“哈哈哈!你也是好样的。”李瑾开心地大笑。等他给自己包扎好了,李瑾说道:“你去找许先生和林教头,让他们吩咐弟兄们动作快一点,咱们得连夜离开。”

“好。”沈睿叫过一个亲卫照顾李瑾,找许贯忠他们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瑾他们撤出这一处辽军据点,从营房中搜出来辽军的弓箭、刀枪、战甲全部打包带上,好在从这辽军营地里有三十多匹战马,六七辆大车,东西也都能带上。至于战死的兄弟,他们将尸体都带上了,准备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埋葬。入土为安,这是一个汉家战士应该有的最基本待遇。

离开辽军据点,李瑾他们朝着西面赶去,趁着夜色赶了半夜的路后,在天色渐渐发亮的时候,才在一处偏僻的小山谷停下。

将死去的一百多号兄弟埋葬之后,李瑾他们在山谷里暂做停留,毕竟激战一场之后,一半的人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又赶了半夜的路,再继续赶路的话很可能会有人支撑不住。

此时他们孤军奋战,损失要尽量减少,再者说,这些经过血战的士卒会是最好的战士,损失一个李瑾也要心疼好半天。好在他们是夜间发起的进攻,敌人又被全歼了,赶了半夜的路,暂时来说应该还是安全的。

第六十三章 追兵

李瑾他们再这处小山谷里休息到了下午,在外值守警戒的士卒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有八百辽军追过来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毕竟死了三百辽军和两个拽剌,辽人肯定会追查,只是李瑾没有想到的是辽军会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也怪李瑾他们运气不好,正好今天是给那处据点的辽军运送补给的日子,早上运送粮草的辽军抵达据点之后,发现了其中驻守的辽军被人屠杀了个干净,赶紧报了上去。毕竟是边境之地的驻军,马上引起了警觉,派出兵马进行追捕。

李瑾他们一行六百多匹马,即便是撤退的时候,李瑾吩咐在每匹马的马尾上拴上了树枝,还是留下了踪迹,这八百辽军才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要是没有李瑾的布置,只怕来得还要早些。

辽国负责南面辽宋边防的最高军政机构是南京兵马总管府(兴宗重熙四年,1036,改称都元帅府),一般由南京留守兼任兵马总管(都元帅)。下设南京统军司、南京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司两个统兵机构,前者领契丹、奚、渤海兵,后者领汉军。被李瑾他们歼灭的三百辽军就属于南京统军司辖下。

辽国的军队,按其征集和编组系统,大体可分为朝廷宿卫军,部族军,五京州县汉军、渤海军及属国军四种类型。按其军事职能,包括朝廷行宫宿卫军和地方镇戍军两大系统。

辽国的地方镇戍军,主要是部族军和五京州县汉军、渤海军。大致而言,辽朝的西北、西南、东北边区,主要由部族军屯戍,兼有少量汉军、渤海军。东京地区以渤海军为主,汉军、部族军为辅。长城沿线北侧的半耕半牧地区,由部族军镇戍,长城以南地区主要以汉军镇戍,也杂有少量部族军。

辽国的汉军,其制基本承袭唐末五代的军制,而又有所变通。五京州县民户,男子壮者皆兵,丁籍和兵籍是一致的。丁男或选充禁军或充州县地方兵,未被签发者在乡充乡兵。与中原不同的是,乡兵也隶兵籍。禁军、方镇兵的组织编制与五代、宋大同小异,亦有厢、军、指挥、都等单位。五京州县都有汉军禁兵驻防。南京(今北京)城内有汉军八营,“有南、北两衙兵,两羽林兵,控鹤、神武兵,雄捷兵,骁武兵”,除两衙兵外,其他皆属禁军。

李瑾他们离着南京还有一百三四十里,来的追兵自然不会是南京城内的禁军,而是驻守在离此不远的永清县的一营禁军,加上借调来的三百渤海军。

辽国的渤海军也是单独编置的,他们主要屯驻于东京地区,是辽对高丽边防的主力,南京地区也有渤海军数千。朝廷每年签取渤海丁男从军,号称“渤海都”。他们勇敢善战,有“三人渤海当一虎”之誉。此次天祚皇帝亲征,南京的数千渤海军大多被征调前往,就剩下了五百人,这三百人因为换防,从永清县路过,他们的统领正好和永清县的驻军将领熟识,被永清的将领邀请,随着他一起来看看情况。

虽然燕云十六州的驻守禁军绝大部分是汉人,但是军官尤其是中上层却多是契丹人。整个辽国的军事指挥权都牢固地掌握在契丹贵族手中,各级军政机构、蕃汉军队的中高级将校主要由契丹人担任。少数受到契丹贵族集团赏识的奚、渤海、汉族人,才能领兵为将。

这五百禁军由永清驻军的最高将领耶律回跋亲自统率,和三百渤海军一起来对李瑾他们进行征剿。死了三百辽军,又是在边境之地,耶律回跋能做到一方将领,自然不是无脑之辈,何况现在辽国正和金国酣战,未免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他才亲自带着人前来,还特意请了自己的渤海朋友安居骨荣带着手下来帮忙。

是不是觉得耶律回跋的名字很奇怪?耶律?不会是皇族吧?事实上,这样的名字在辽国境内常见得很,在父系氏族社会时期,契丹族都是有名无姓的。契丹族传说中的三位精明能干的国主名为:乃呵、口呙呵、尽里昏呵,并没有姓氏。契丹发展史中记载的阻午可汗、鲜质可汗、昭古可汗也是以名字来划分的。《契丹国志》记载:“契丹族本无姓氏,惟各以所居地名呼之”。即使在北魏、隋唐时期,契丹族已经逐步发展壮大,但仍然没有出现姓氏。那时,人们区分不同的地区是依靠部落的名字,如:悉万丹部、何大何部、具伏佛部、郁羽陵部、日连部等等。即使是契丹的统治者,也没有自己的姓氏,比如耶律阿保机的祖父匀德实、叔父述澜,德祖国撒刺的都只有名字。

契丹归附于唐朝后,唐太宗设置松漠都督府,封窟哥为都督,赐契丹姓“李”、“孙”两姓。李姓的契丹首领有李尽忠、李失活、李过折,孙姓的契丹部落首领有孙散曹、孙万荣等。这时,契丹族虽然有了姓氏,但只有李、孙两姓,且只有少数上层贵族有姓,一般平民是没有姓氏的。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国后,契丹皇族、后族均以耶律、萧为姓。“耶律”姓就是汉姓中就是“刘”姓,以“耶律”和“萧”作为姓氏是因为契丹人尤其是契丹贵族崇拜中原的汉高祖刘邦和贤相萧何。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中层人士以及平民百姓也开始使用“耶律”和“萧”作为姓氏。契丹族的两姓制的落后状况一直持续到辽国灭亡。

至于他的名字回跋,则是说明他是回跋部的人,以部落名作为自己的名,在辽国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存在,在辽国境内说不定就有好几万和他同名同姓的存在。

五百禁军在前面开路,耶律回跋和安居骨荣带着三百渤海军走在后面。

“回跋,你也太过小心了吧?不过是一群草寇而已,派手下人剿灭了就是,何必亲自来呢,和我在城中喝酒不好吗?”安居骨此次只是正好从永清县路过,原本打算和耶律回跋喝酒聚会,却被他请来剿匪,在野外奔驰了半天,此时心中不爽,他开口说道。

耶律回跋说道:“安居骨,我的兄弟,皇帝正在北面和女真人大战,还不知道战况如何,现在我们这边境之地却有三百人被消灭了,不亲自来看看,我不放心。”

安居骨荣是个粗豪的汉子,闻言疑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你怀疑是胆小懦弱的宋军干的吗?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耶律回跋笑了笑,开口说道:“我的兄弟,你说得对,宋人胆小,平时肯定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现在北面战事不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对我们打什么不好的主意呢?再说了,不管是不是宋人干的,我们都应该把他们剿灭,我们光在城内喝酒有什么意思,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比试一番。”他心中有这样的猜测,但也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只是职责所在,一向小心谨慎的他,要亲自来看看才能放心得下。

“好啊!那我们就比试一下,看看谁的手下能取得更多的人头。”说起比试,安居骨荣来了兴趣。

“那你可要做好输的准备,我手下可是有五百人呢。”

“渤海士兵的勇武,在我们整个大辽境内都是前列,虽然我们只有三百人,但我们一定会赢过你手下的汉军的。”

“那就等着看吧,不管谁输了,回城之后,都要请对方喝酒。”

“好!”

第六十四章 分头突围

这边耶律回跋和安居骨荣赌赛要捉拿李瑾他们,那边李瑾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在商量对策。

“寨主,咱们该怎么办?”听完哨兵的禀报之后,有亲卫问道。

李瑾思索了一番,开口布置道:“辽军有八百人,兵力上咱们处于劣势,又有不少兄弟受伤了,不可与辽军硬碰,但是他们急急赶来,必定人困马乏。这样吧,林冲兄长,你率领没有受伤的兄弟,先去和他们接上一阵。”

“林冲领命!”林冲抱拳。

李瑾嘱咐道:“兄长千万注意,不要与他们纠缠,只需惊扰他们即可,接阵后马上回来,从另一处谷口出去,跟在他们在后面。”

“我省得。”

“我与林教头一起去。”许贯忠说道。

“许先生还是留在寨主身边照顾吧,战阵之事交给林冲这样的厮杀汉来便好。”林冲这么说,一是因为李瑾和史进身上都有伤,身边没有人照顾,二是只看过许贯忠练武,从没有看过他出手,担心他在战阵上出现意外。

虽是强敌当头,许贯忠仍能谈笑如常,笑着说道:“教头这是担心贯忠本事稀松,拖了教头的后腿吗?”

“先生说笑了,林某不是这个意思。”

李瑾说道:“兄长不必担心我,此一去,我们一时之间不能会合,两位兄长一起去,互相有个商量,最是保险不过。”

“那兄弟你呢?”林冲问道。

“等兄长出去接阵之后,我和师兄带着受伤的兄弟们先行,吸引那伙辽军的注意,两位兄长从后面赶上来,咱们首尾接应,给这伙辽军一个教训。”

“可兄弟身上的伤……”

“些许小伤,无甚大碍。”

林冲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李瑾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计议已定,林冲和许贯忠二人下去准备,李瑾和史进也将受伤的兄弟们集中起来,随时准备出发。

一刻钟之后,隆隆的马蹄声从东面传来,哨探来报,辽军已经离山谷不远了。

“两位兄长小心!”李瑾和史进对已经上马的林冲和许贯忠说道。

“两位兄弟放心。”林冲抱拳道,许贯忠也点了点头。两人随即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两百马军小步往山谷外行去。

到了谷口,一行人一勒缰绳,停下战马。看着赶来的辽军,林冲鼓舞士气,他大声说道:“兄弟们,昨夜咱们没有赶上战斗,今日这伙辽军送上门来,正好是咱们显身手的时候。”

眼看辽军到了二百步之外,林冲大喊一声:“梁山!”

“虎!”一众马军齐声应和。

林冲手中丈八蛇矛一拍胯下战马,战马吃痛,人立而起,随即往前冲去,许贯忠也在后面跟上,此时他长枪在手,自有一番气象。

一众马军也是惊讶,往日里大伙虽然也曾听说许先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只是他平日里从来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此时见他持枪策马,方才知道,这也是一个武艺了得的人物。

见自家两位头领都已出阵,一众马军也不落后,紧紧跟随在后。

此时八百辽军刚刚赶到山谷之外,阵势还没有摆开,还是行军时的阵型,五百禁军在前,三百渤海军在后,耶律回跋和安居骨荣都还在中间。眼前猝然出现了一队气势汹汹的马军,前面的禁军人马皆是慌乱,好在耶律回跋治军还有一套,慌乱很快被弹压下来。此时他们也来不及摆阵对敌了,前军领头的营指挥使当机立断,率领人马开始冲锋。

狭路相逢,勇者胜,能有这般决断,这位指挥使也可以称得上是指挥得当了。

两军相距不过是两百步的距离,两边又都是纵马疾驰,几个呼吸之间就照面了,林冲吐气出声,一声大喝:“哈!”趁着战马跃起落地的瞬间,手中丈八蛇矛探出,将眼前的辽军挑于马下。许贯忠只落后他一步,也是长枪横扫,将两名辽军打下马去。

见了许贯忠的表现,林冲总算是放下心来,凝神投入厮杀中去。两人打头,两百马军在后,形成一把尖刀,狠狠刺入辽军的阵中。

辽军虽是猝然应敌,毕竟训练有素,加上人手占了优势,两边打得倒是难解难分。眼见后面的三百辽军开始打马赶上来助阵,林冲和许贯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未免陷入缠战,当即朝着左边杀去,开始突围。

辽军两边单薄,他们也还没有深入阵中,很快就从左翼杀出。出阵之后,看着还有不少人被困住了,林冲对许贯忠说道:“先生,你带人在外游扰,我去接应阵中的兄弟。”说完,不待许贯忠回话,带着二三十个人再次冲入阵中。

许贯忠对林冲的背影大声喊道:“教头小心。”喊罢,带着剩下的人在阵外游走,给林冲他们减轻压力,创造机会。

眼看后面的辽军赶上来了,许贯忠心中焦急,分心二用,一边带着人马在外左右袭扰,一边看着阵中的林冲等人。好在马军的众人都是奋力厮杀,林冲很快带着人从阵中冲出来。

两人会合之后,不再停留,带着人快速往山谷中撤退,一众辽军在后紧咬不放。

林冲和许贯忠刚带人冲入山谷,李瑾和史进就带着人从谷中冲出来了,李瑾虽受了伤,此时仍旧策马疾驰,毫无异色。骑在疾驰的战马上,李瑾张弓搭箭,朝着最前面的辽军射去。李瑾的右臂受了伤,不过伤口不深,他用绢布将肌肉绑紧,一时间也不影响发力。这一箭正中那辽军的左眼,箭失从辽军后脑透出,那辽军从马上坠下,周边的人躲避不及,被绊倒了好几个,一时人仰马翻。

李瑾身后的人有样学样,手中箭失不停,准头自然不像李瑾一般,不过量变产生质变,辽军的阵型因为地形的限制,比较紧凑,一时死伤不少。

李瑾他们也不追求杀伤,丝毫不恋战,快速朝着西面跑去。

耶律回跋见了,当下决定分兵。耶律回跋对安居骨荣说道:“安居骨,我带人入山谷去追先前那伙人,你带着手下的人去追眼前这帮人。”

“好,我一定会赢你的!”安居骨荣这粗豪的渤海汉子没有将这伙草寇放在心上,还念念不忘比试的事情。

耶律回跋见他答应了,打马上前,领着自己手下的禁军冲进山谷去了,安居骨荣也不迟疑,大喊道:“渤海的勇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即纵马向着李瑾他们追过去。

“吼!”他身后的三百渤海人大吼,跟上了安居骨荣,对这群以战场为家的汉子来说,世间再没有比烈酒、美人以及战阵厮杀更能让人兴奋的事情了。

第六十五章 游击

身后三百渤海军追击甚为急切,李瑾他们半点不敢懈怠,在前面狂奔,丝毫不吝惜马力,不断挥舞手中马鞭,落在身下坐骑上,战马狂奔。现在正是十一月间,天气干燥,黄色的土地在马蹄的践踏之下,尘土飞扬。

狂奔了一刻钟,不管众人怎样使劲地抽打,马匹的速度终归是慢了下来,身后追兵渐渐接近了。李瑾他们的战马本身就比不上辽军的战马,加上连日奔袭,此时被拉近距离也是必然。

眼看形势渐渐朝着不利于自己这方发展,众人都是着急,好在李瑾此前派人打探过周边的地形,知道自己等人藏身的山谷附近有一处密林,出山谷之时就有意识地朝着那处密林行进。

此时林子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进了林子,战马的速度就提不起来,不管是要战还是要走,都更有把握一些。

“进入树林之后,五人一队散开,各自寻找战机,只能在远处射杀,绝不允许与辽军正面搏杀!入夜之后,回此地集合。”在密林前勒马停下,李瑾转过身对众人大声喊道。喊完之后,又大声问道:“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清楚!”众人齐声答道。

“进林子!”李瑾一挥手,史进打头,一众人等陆续进入树林。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之后,李瑾才带着沈睿和两名亲卫进入树林,此时安居骨荣率领的三百渤海军距离他们只有三四十步的距离了。

安居骨荣带人疾驰到了林子前,举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他是担心李瑾他们在林中有埋伏,一时有些迟疑不定。他虽然是个粗汉,但与耶律回跋这样的谨慎人混久了,逢林莫入的说法还是知道的。

“大人,咱们怎么办?要追杀进去吗?”有手下问道。

“这……”安居骨荣一时不能决断。

“咻!”正在安居骨荣踌躇不定的时候,一只箭失如同流星一般从树林中射出来,朝着他面门而来,安居骨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身边的手下喊道:“大人小心!”喊完之后,从马上跃起,将安居骨荣扑倒。安居骨荣愤怒起身,看那手下时,虽然那辽军身上穿了皮甲,仍旧没有防住这穿透力十足的一箭,箭失从他前胸贯入,此时鲜血正从他身上汩汩冒出,他气息渐弱,双目却依然瞪大,竟是死不瞑目。

“狗贼好胆!”自己的亲信手下为了救自己被杀,安居骨荣心中一时大为光火。怒火上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逢林莫入,上马之后,他一挥马鞭,对自己的手下喊道:“冲进去,杀光这群狗贼!”喊完,他一鞭抽在身下坐骑上,率先冲进了林子,三百渤海军喊了一声,也打马跟上。

进了林子,安居骨荣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四周的环境,侧面又是一箭袭来,他赶紧伏下身体,箭失从他头上飞过去,“咄”的一声,钉在一棵大树上。

接连两次被挑衅,安居骨荣怒不可遏,却还能保持理智,身子伏在马背上,转头向着箭失射来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不远处有四个人面对着他,其中一个身量最高的,手上正拿着弓,显然就是方才射箭那人。

这人自然是李瑾,如果不将这伙辽军解决了,不管他们到哪里总会有人追着,但是己方兵力处于劣势,只有用地形来弥补了,所以李瑾才会将这伙辽军引到这密林中来。方才他见这伙辽军在林外踌躇不定,故意对安居骨荣射箭,能将他射杀当然最好,即便不能建功,也能将他激怒,好将他引进林子。

眼见安居骨荣带人朝着自己冲来,虽然没有造成杀伤,但是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瑾也不恋战,带着沈睿和两个亲卫,开始朝着密林深处撤退。

两次在李瑾手下吃瘪,安居骨荣此时可以说是对李瑾恨之入骨,一心只想追上他们,将他斩于马下,可是在这密林之中,马速提不起来,两方一直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安居骨荣的手下开始朝着李瑾四人开弓,一支箭朝着沈睿后背落下,李瑾一挥长弓,辽军的弓力比不上李瑾手中的宝弓,箭失到了这个距离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没费多少力气就被拨开了。

“你们两个,带沈睿走。”眼看辽军人多箭快,李瑾有些照应不过来,开口对两个亲卫吩咐道。

“大哥!”

两名亲卫知道他们和李瑾在一起只会拖李瑾的后腿,点头答应,其中一人不顾沈睿的反对,一把拉住沈睿战马的缰绳,带着沈睿往另一边去了。

他们三人离开,李瑾不用再分心照顾,压力顿减,不时回身射上一箭。他手中的宝弓比辽军手中的力量强上不少,虽然回身射箭影响了他的准头,还是有不少辽军死在他的箭下。

两拨人一前一后追赶了片刻,进入了密林深处,李瑾看身上的箭失不多了,将弓收起来,从得胜钩上将长铍拿起,左右挥舞,将周边的树枝砍下,以求拖缓辽军的速度。

安居骨荣心中愈发愤怒,这个时候,从四面八方不知道射来多少箭失,不少辽军措手不及,被射落马下。

“大人,他们有埋伏!”一个辽军喊道。

“老子知道!”安居骨荣心中不爽得很,喊了一声之后,想了一下,才说道:“分兵追击,捉拿贼寇!”

“是!”一众辽军应答,随即四面散开,等他们分开之后,周边哪里还有敌人的影子?没办法,只好扩大搜索圈,他们人数只有三百,进了林子之后又损失了三四十个,此时分散开来,最多也就是三五成群而已。

在林子里,大家的马速都发挥不出来,李瑾一方在马匹上的劣势就被拉平了,他们也不与辽军正面冲突,只是不时施放暗箭,虽然是一群伤兵,在这密林之中却也与这群精锐的渤海军平分秋色。

安居骨荣心中只想将李瑾挫骨扬灰,哪里顾得上其他,带着十来个人紧追李瑾不放。

只是追进一处树丛之后,眼前竟然失去了李瑾的身影。安居骨荣和这十来个渤海军正惊疑不定的时候,马蹄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众人转头看去,马上哪里有人影,只是一匹空马而已。

“咻!咻!咻!”箭失呼啸之声再次响起,一箭射向安居骨荣,却被他躲过要害处,只射中了左肩,另外两名辽军就没有这个反应了,都是胸口中箭,强壮的身体坠下马去。

“虎!”一声虎吼从树上传来,李瑾手持长铍从树上跳下,朝着这群辽军冲过来。到了近前,手中长铍横扫,将一名辽军坐下马匹前腿打断,那名辽军落马,被李瑾一铍刺死。

一众辽军反应过来,手中的兵器往李瑾头上落下。

第六十六章 林中激战

身处险境,李瑾也不惊慌,长铍一挥,将头上的兵器荡开,左手伸出,抓住一把长枪,手臂一较力,竟将那名辽军从马上拉了下来。右手也不闲着,长铍直直刺下,刺入那名辽军的胸膛,自己却是用力一撑,借力跃上了那名辽军的战马。

射人先射马,周边的辽军厮杀惯了,手中武器一转,朝着李瑾胯下战马袭来,李瑾双腿加紧马腹,用力一提马缰,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正好躲开被开膛破肚的命运。

待战马前蹄落地,李瑾双腿一抖,战马前冲,他手中长铍挥舞,冲杀起来。

眼看他又刺死了两名辽军,安居骨荣愈发愤怒,大喊一声:“狗贼,纳命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柄狼牙棒朝着李瑾冲过来。

狼牙棒这样势大力沉的武器在战阵之上,向来是破甲利器,便是穿上再精良的战甲,受上一击,内腑也必然会受伤,轻则吐血,重则横死当场。李瑾此时身上无甲,又势单力孤,自然不会和安居骨荣硬碰硬,只凭着手中长铍的长度优势和他周旋,长坡不时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出,将周边的辽军刺下马。

纠缠了一会儿,李瑾杀伤了五六名辽军,正是愈战愈勇之时,胯下战马痛嘶一声,竟然一时失蹄,前腿折断了。李瑾根本没有料到这一节,被摔下马来。

缠斗了这么久,己方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手,却没有拿下李瑾,安居骨荣又恼又怒,此时见到李瑾马失前蹄,一时大喜过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大喊一声:“死来!”手中狼牙棒随着话音快速朝着李瑾头上落下。这一下若是落到实处,李瑾必然是脑袋崩裂,绝无幸免的道理。

“该死!”李瑾心中也是暗骂,他也没有想到,在这生死搏杀的关键时候回出现马失前蹄这样的操蛋情况。危急关头,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有一个懒驴打滚,颇为狼狈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砰!”狼牙棒落在地上,溅起好大一片泥土。

“汉狗,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安居骨荣见他躲过了这致命的一棒,得势不饶人,用汉话喊了一句,狼牙棒一转,继续朝着李瑾横扫而来,其余几名辽军也将手中的兵器朝着李瑾挥舞过来。

李瑾已经从马失前蹄的意外中回过神来了,恢复了以往的沉着镇定。安居骨荣手中的狼牙棒势大力沉,他又是蹲着,手中长铍耍弄不开,一时不好使力,不能与之硬碰,干脆仍旧是一招懒驴打滚,躲开杀招,只是手中的长铍却是斜斜向上刺出,刺中安居骨荣胯下战马前胸。

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安居骨荣狼牙棒还没有收回,控制不住身形,也从马上摔下来。

李瑾有心趁势将他击杀,只是其他辽军见自家主将落马,赶紧来救,李瑾只好暂时收手,先站起身来。起身之后,终于是能施展开来,李瑾抢攻,长铍朝着安居骨荣刺过去。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李瑾手中的长铍足有九尺,步战的时候使起来虽说不如马战一般如指臂使,但是李瑾身高臂长,用起来也还算是得心应手。

而安居骨荣手中的狼牙棒虽说是长柄的,但是撑死了也就只有五尺半长,李瑾将距离拉开之后,安居骨荣也就只有招架之功,想还击也是有心无力了。

攻其所必救,见自家主将落了下风,剩下的辽军想朝着李瑾进攻,也好为安居骨荣减轻压力,创造机会。就在这时,竟又有马蹄声传过来,几名辽军转头一看,却是十来骑朝着这边冲过来,领头的面上稚气未退,却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大哥!”那少年正是沈睿,他被两名亲卫带走,终究放心不下李瑾,召集了两队人,顺着蹄印,朝着李瑾他们追过来,此时正好赶到。

李瑾此时无暇分心他顾,手中不停,招招不离安居骨荣要害之处,安居骨荣一时更是险象环生。剩下的辽军一时也顾不上李瑾了,转头接上了沈睿等人。

沈睿这小子此时也是长枪在手,满脸严肃,率先接上了辽军。与沈睿对上的那名辽军见自己的对手还是一个少年,先生了轻视之心,脸上挂着狞笑,手中长刀朝着沈睿的脖颈上砍去。

初临战阵,沈睿心中多少也有些惊慌,只是看到了李瑾,想起平时他对自己的教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暗暗给自己打气道:“沈睿,你说好要帮大哥的,就从现在开始吧!”

他一低头,躲过辽军这一刀,手中长枪不停,直直刺入这名辽军的胸膛。

毕竟还是一个少年,此时杀的辽军也不同于他此前杀的王道人,当辽军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之时,他方才觉得人血的味道是如此的难闻。手中的长枪也忘记拔出来,只是紧紧的握着,直到手腕疼痛之时才慌忙放手,两匹马对撞,力道便是成年人也受不了,何况他一个少年,此时他的手腕已经受伤了。

好在此时其他的马军已经赶到,己方人数占了优势,倒也没有危险了,若是在真正两军对阵之时,此时的他只怕已经如被他杀死的辽军一般,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没了辽军的纠缠,本就占了优势的李瑾再无后顾之忧,全力进攻之下,安居骨荣更是遮拦不住,五七招之后,被李瑾一铍削在手腕上,整个右手齐腕而断。

“啊!”便是安居骨荣这样的厮杀汉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痛楚,痛叫出声。

李瑾丝毫不心软,长铍再次横削,安居骨荣嘴巴还未闭合,斗大头颅飞起,脖颈之中鲜血不要钱似的喷射而出。

此时随安居骨荣来的十数辽军已然全灭,战斗了半天,李瑾也是有些力竭了,身上又添了些许小伤,拄着长铍在原地喘气。

不用吩咐,自然有士卒收拾战场,李瑾喘息了一会儿,走到捏着自己的手腕,有些呆愣的沈睿身边,不再像以往一样摸他的头,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样的,也是能杀人建功的好汉子了!”

“大哥,我……”沈睿欲言又止。

见他表现有异,李瑾还以为他是因为杀人,心中不舒服,开口安慰道:“和我在一起,以后少不了要杀人,只要战阵之上,你死我活,不要太在意了,只是不能杀害无辜。”

“大哥,我知道的。”事实上,沈睿发呆倒不是杀了人心中不舒服,他往日也不是没见过此等事情,自己也手刃过仇家,虽说那也只是因为一时怒火而已。他之所以发呆,只不过是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够好。

他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李瑾哈哈一笑,道:“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严于律己是对的,但是也不要对自己过分苛求。在你这个年纪,我做的或许还不如你。”

一听这话,沈睿的劲头总算提了起来,问道:“真的吗?”

李瑾点头,说道:“大哥几时骗过你?”

沈睿心中的自责总算散去了,不过手腕传来的疼痛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李瑾拉起他的手腕看了看,只是有些红肿,虽然疼痛,但也没有大碍,总算放下心来。

兄弟俩说着话,士卒已经把周围收拾好了,将四散的战马也牵了回来。抬头看了看天色,李瑾吩咐将安居骨荣的首级带上,一行人开始朝着树林外撤退。

第六十七章 迂回

收拢了一下战利品,李瑾带着人往树林外走去,一路上,若是听到喊杀声就过去帮忙。辽军为了搜捕梁山的人马,被迫分兵,也就是五六人一队,众人倒是没有遇上多大的麻烦,往往一个照面,就能将辽军全灭。

李瑾引着安居骨荣是在林子里最深入的,这一路走出树林,遇上了二三十拨人,将辽军杀死之后,众人聚在一起,队伍慢慢壮大起来。

由于自己这边先进了林子,一众马军又紧守李瑾的吩咐,只埋伏在远处对辽军进行射杀,极少进行近身搏斗,虽然辽军手中也有不少弓箭,但是死伤还是维持在一个极低的范围。

出了林子,天色已经开始泛黑,最多再有小半个时辰就会进入黑夜。为了节省时间,李瑾吩咐众人在林外等着,自己带了一半人再次进入林子里接应其他人。等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李瑾带着所有还在林子里的人出来了。

“痛快,此次可谓是大获全胜了!”史进和李瑾打马走在前头,史进笑着对李瑾说道。

“虽然也损失了一些兄弟,但说是大获全胜也不为过。”己方虽然也伤亡了二十来个兄弟,但与取得的战果相比较,还是让人欣喜。

“可惜还是跑了一部分辽军。”梁山这边的人手毕竟要少一些,李瑾带来的又可以说是个个带伤,免不了有漏网之鱼,史进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三四十人而已,掀不起波浪来,正好让他们回去给剩下的辽军报个信,让他们惊慌起来。”李瑾笑着说道。

史进想起林冲和许贯忠,有些担心地说道:“也不知道林教头和许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林、许二位兄长都是稳重的人,不会冒险出击,应该没有大碍,咱们快些赶回去就是。”

“说的也是,在这担心也没用,快些赶回去助阵才是正道理。”

两人都不再多言,只是吩咐众人抓紧时间用了些简单的干粮,开始朝来时的山谷赶。按照李瑾原来的规划,是想以自己和史进带队作为诱饵,吸引所有的辽军,林冲和许贯忠带人在后面跟随,首尾配合,与辽军进行游击战。不过辽军的将领有魄力分兵追击,倒是有些打乱了李瑾的计划。好在此时尚与原定的计划偏离得也不算远,以林冲和许贯忠的能力,将耶律回跋带领的五百辽军拖上半天是没有丝毫的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不在驻扎的山谷里进行埋伏,只不过是地形使然,并不适合埋伏,再者说了,即便是山谷的地形适合打上一场埋伏,李瑾他们还是要出来诱敌的。能独领一军的,怎么也不会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傻子。

用过简单的饭食,李瑾在前,史进押后,两人领军朝着来时的山谷回军。因为是大晚上,未免意外,李瑾他们也不敢打亮火把,所以速度自然快不起来,花了比来时一倍还多些的时间才到了山谷。

到了谷外,众人停下马,李瑾吩咐手下人点起一把火把,左右挥舞了三下,对面传来一个声音:“口令!”

李瑾回道:“水泊,回令!”

“断金亭!”对面的说完这一句话,就惊喜地问道:“来的是林头领还是寨主?”

“我是李瑾!”

听到这话,从暗处跑出来两个人,到了李瑾的马前,抱拳道:“见过寨主!”

示意二人起身之后,李瑾问道:“山谷中是许先生吗?”

“正是先生在山谷中。”

“你们继续值守,我带兄弟们先进去了。切记,不可大意,谷里一众兄弟的安全可全都寄托在你们的手上。”

“小人明白!”

吩咐完毕,李瑾带着人进入山谷,自然有手下人来接应,史进安排手下的兄弟去休息,李瑾带着沈睿准备去找许贯忠。

许贯忠得到了消息,已经赶过来了,李瑾和沈睿刚到半路就遇上了他。许贯忠躬身行礼道:“寨主!”

和沈睿下马之后,李瑾将许贯忠扶起来,问道:“兄长不必多礼!兄弟们如何了?”

“兄弟们都没有大碍,只是林教头领着五十个兄弟将那伙辽军引到别处,现在还没有消息。”许贯忠回道。

原来李瑾他们将安居骨荣率领的三百辽军引开之后,耶律回跋领着人进入了山谷,林冲他们已经从另一处谷口出去了,耶律回跋紧咬不放,林冲他们手中人手不够,不能和耶律回跋硬碰,只好由林冲带着五十人,将所有的马匹赶上,吸引辽军的注意,许贯忠则先带人回到山谷休整,也好接应李瑾。

林冲的本事大家都知道,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大家心中虽有些担心,也不是很重。说完之后,许贯忠问起李瑾等人的情况,正说着话呢,外面又传来一阵吵杂声,李瑾笑着说道:“想来是林冲兄长回来了,咱们一同去看看。”

“自然应该!”

三人朝着谷口走来,果然是林冲带着人回来了,他正和史进说着话。

李瑾三人上前,李瑾抱拳说道:“兄长回来了,没出什么意外吧?”

“有劳众位兄弟担心了,没什么事。”林冲笑了笑。

“无事就好,咱们先去休息一下。”

“怕是来不及了,那群辽军紧咬不放,兄弟们靠着马多才能领先他们半步,再有一个时辰,他们就该追上来了。”林冲肃容说道。

“无碍,让兄弟们休息一下,等辽军来了,咱们再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一个时辰,足够李瑾他们休息一会儿,做足准备了。

众人也不深入,就在谷口和一众士卒席地而坐,用些饭食。大战临前,时间仓促,大酒大肉是不用想了,每人一碗热乎的肉汤配上干粮还是做得到的。

北地的十一月,天气已是寒冷,在这北风呼啸的冬夜,一碗热乎的肉汤下去,也能驱走不少寒意。一众士卒也历经了数次的血战,倒是没有多少临战时的紧张感了,大家一起谈笑,也算是豪气干云了。

半个时辰之后,大家都用完了饭食,李瑾起身,跨上战马,大声说道:“众位兄弟,大家都已经和辽军对阵数次了,都是一个肩膀抗两个脑袋,谁也不是虎狼!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只有一句,狭路相逢!”

“勇者胜!”这是大家伙都明白的道理,此时齐声呼喊出来,更显得士气高涨,热血沸腾。众人最后一丝寒意也被赶走。

众人都上马之后,李瑾和林冲带着中权亲卫和一半的马军向谷外走去,李瑾还特意从一名中权亲卫的手中拿过一个黑色的布袋,挂在马鞍侧面。

第六十八章 夜伏

此时耶律回跋率领的辽军还有一段距离,李瑾和林冲先带着人出了山谷。耶律回跋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时间还算充足,他们带人在路上做了一些布置,不说能对辽军造成多大的杀伤,至少也能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布置完之后,他们带人找了一处隐蔽地方潜伏起来。

耶律回跋现在的心情就和这黑暗的冬夜一样,很不明媚。本来和兄弟相聚,可以在城里喝酒吃肉,也可以到城外打猎比武,只是自己谨慎惯了,因为一处边境据点遭袭就亲自带兵出来查看,还将自己的好兄弟给拉上了。

这一天下来,光和那伙贼寇兜圈子了,什么收获都没有,还得在这冬夜里忍受寒冷的北风。光是这些也就罢了,耶律回跋从军多年,戎马生活过惯了,这样的苦也不是不能吃,可是从李瑾手下逃得性命的残余渤海军找到了他,据他们所说,自己的好兄弟安居骨荣很有可能已经遭到了不测!

听到这个消息,耶律回跋心中是愤怒和悔恨交加。愤怒这伙贼寇胆大包天,将自己的好兄弟给杀了,也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将安居骨荣拖进这一趟浑水中来?本来自己在城中和他喝酒叙旧不就很好了嘛?现在他丢了自己的性命,这一切很大程度上来说都是自己造成。

看着自己手下的人马,愤怒的耶律回跋心中又升起一股不安来,自己被那伙贼寇捏着鼻子跑了半天,手下人马都已经是疲惫不堪,若是他们此时发动袭击,自己恐怕讨不了好去。

怕什么就来什么,耶律回跋正想着呢,前面就传来了军士的惨叫,接着就是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前军为何喧哗?”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耶律回跋大声问道。

“回大人,前面的兄弟没看清路,踩到了坑里。”前面很快传来消息。

不安散去了一些,耶律回跋开口说道:“天色黑暗,吩咐大家都小心……”

“咻!咻!咻……”他的话还没说完呢,一阵箭失破空的声音传来,随即就是自己这边的人马惨叫。

“敌袭!敌袭!”军士的惊叫划破了夜空。

“还击!”有军官组织自己这边回击,可是夜色深重,只有自己这边打着火把,就跟活靶子似的,敌人隐藏在黑暗之中,位置都不清楚,军士哪里知道箭该往哪射,只能漫无目的地四面乱放箭。

“加快速度,冲过去!”前军的将领大吼,自己带头往前冲。

前军开始加速,很快又是惨叫传来,原来众军惊慌之下,只顾打马向前,没注意到前面的道路上不是坑洞就是尖锐的石头,马匹四蹄一踩下去,就是失蹄腿折。

“有陷坑!”“快退!”“救我!”……

前军又是一片混乱。

“大人,前面过不去了!”

“全军转向,后退!”听到前军惊叫不断,耶律回拔果断下令后退。可惜他还是反应过来得晚了一些。辽军正在转向,后面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和一片火光,正是埋伏在暗处的李瑾和林冲带着人将他们的后路截断了。

李瑾冲在最前面,他左手抓着马缰御马,右手长铍斜举,铍尖上还挂着一个球状物。

两边渐渐接近,李瑾突然一声虎吼:“虎!”

“虎!虎!虎!”

呼虎为号,已经成了梁山军的规矩,他一吼完,辽军四面都响起应和声。辽军奔袭了一天,片刻都没有停息,猝然遭袭,本就成了惊弓之鸟,此时众军呼喊起来,他们知道自己已然一头撞进了人家的包围圈,胆气顿时就泄了,再无半点战意。

“辽军主将何在?出来答话!”李瑾在五十步外勒住马匹,对着辽军大声喊道。

耶律回跋越众而出,来到阵前,大声回道:“贼寇有何话说?”

李瑾也不在意他话语中的侮辱之意,将长铍前指,冷笑着说道:“放下武器,率众投降,或可免死!”

耶律回跋这时才接着火光看清楚李瑾长铍前端挂着的球状物,赫然是一个双目圆瞪的斗大人头,不是安居骨荣还有谁?耶律回跋顿时心如刀绞,目眦欲裂地吼道:“安居骨!是我害了你!”

“认识就好办了,快快下马受降,否则就下去陪他吧!”

“狗贼,我必杀你!”耶律回跋抡起手中的关刀,纵马朝李瑾冲过来。

见他要顽抗到底,李瑾不再说话,将安居骨荣的头颅从长铍上抖落,纵马接住耶律回跋。辽军见自家主将带头上了,只好跟随他的脚步。

“虎!”林冲带人开始冲锋,两边埋伏的梁山马军也杀了出来。

五六十步的距离,两边很快接阵,耶律回跋大喊一声:“狗贼纳命来!”手中关刀朝着李瑾的肩膀挥下。

“废话忒多!”李瑾伏身躲过这一刀,手中长铍朝着耶律回跋刺去。

一个契丹汉子,一个汉家男儿,一个要为兄弟报仇,一个要为麾下寻路。两人在乱军之中打马交战,谁也不肯相让,二十合之后,终究是耶律回跋先力怯了,手中大刀挥舞的没有刚开始流畅了,李瑾抓住机会,躲过他竖劈下来的一刀,长铍直刺,透胸而出,他手中的大刀也无力地落下。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就是耶律回跋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汉人!”

“尔等主将已死,还不投降?”李瑾将耶律回跋的尸身挑起,大声喝道。

“大人!”有死忠的辽军大喊一声,打马就要朝着李瑾冲过来,林冲眼疾手快,打马两步赶上,手中丈八蛇矛一挥,那名辽军顿时鲜血喷涌,身首两处,陪他的主将去了。

辽军奔袭一天,遇上埋伏,本就没有什么战意了,现在主将已死,自己身处重围,谁也不是钢筋铁骨的不死之身,只好放下武器投降了。

大局已定,李瑾将耶律回跋的尸身放下,和林冲带着中权亲卫在阵中游走,弹压辽军,以免出现意外。

等军士将俘虏手中的兵器、战甲和马匹都收缴了,将俘虏看押起来,两人才有时间和许贯忠和史进搭话。

“奔袭一天,总算将这伙辽军拿下了。”史进说道。

“虽然劳累,就这数百匹马也已经值得了。”林冲对缴获的数百匹战马很是满意。这些都是北地好马,又在辽军手中调教惯了,是极为合格的战马。

“只是这俘虏的辽军不少,快和我们的人手相当了,该怎么处理?”闻焕章不在,许贯忠就是众人的管家,对这伙辽军的处理他有些头疼。

第六十九章 事了拂衣去

说起对这些俘虏的处理,不光许贯忠,李瑾几人都有些头疼。这群俘虏说多不多,四百出头;说少不少,和自己这边的人数都差不多了。关键的是自己这一群人是在敌境孤军作战,没有补给,更没有后援。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这群俘虏,要说杀了,在场的人,谁也下不去手。要是战场厮杀还好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多的人,大家都能下得去手,可是人家已经投降了,手无寸铁,杀俘的命令好下,不过是几人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是杀人为乐的畜生,午夜梦回,难保不会做恶梦梦到鬼魂索命。

可要是放了吧,又是谁也不甘心。大家奔袭一整天,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夺取了这一场胜利,要是将他们放了,他们必然会回营,届时衣甲刀枪一领,再带兵来围剿,又是一场不小的麻烦,李瑾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一段喘息的时间,毕竟几场战斗下来,士卒身上带伤的占了一半以上,再投入激战之中,只怕会造成很严重的减员,他们孤军作战,没有兵力补充,总不能到最后就剩下几个光杆司令吧?那他们这一趟辽国之行就算是赔了。

“兄长可有什么想法?”思考了一会儿,李瑾也没想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开口问许贯忠道。

“以我浅见,我们不如将他们带上。”许贯忠微笑着说道。

李瑾思索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史进就说道:“先生,这群辽军和我们人数相当,又都是老于军伍之辈,若是将他们带上,怕是会生出不少麻烦来。”

林冲点了点头,也说道:“史兄弟说得不错,我们在辽境孤军作战,没有半分后援,若是带上这么多怀有异心之徒,是不是不太稳妥?”

许贯忠却先不急着回答两人的疑问,而是转向李瑾,问道:“寨主以为呢?”

李瑾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兄长心中既然已有定计,又何必卖关子呢?说出来也好安兄弟们的心。”他话中的意思就是大体上同意了许贯忠的想法。

“我以为,咱们虽是孤军深入,却也有一样好处。”

“什么好处?”史进问道。

“咱们现在虽说是势单力孤,但是战与不战,决定权全在与咱们手上,而不在辽人手上。”

众人皆是点头,许贯忠接着说道:“既是如此,这四百俘虏大家都不想杀,干脆留下来,平时看管严一些,也就不虞会出什么乱子,其余辽军得到消息至少也能迟上两三日,咱们大可以从容退走,届时这群俘虏远离原来的驻地,手中没有钱财,更没有兵器马匹,想逃走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再者说了,被俘虏的辽军绝大多数是汉家子,时日久了,说不得还能加入我们,咱们也就不愁手中的兄弟打光了。”

他一口气说完之后,几人都陷入思考之中。李瑾仔细思索之后,觉得许贯忠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何况大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了,于是点头说道:“兄长说得不错,此事就依兄长的意思去办。”

史进和林冲二人仍旧觉得不稳妥,史进开口说道:“可是,会不会太过行险了一些?”

“无妨,吩咐兄弟们严加看管,想来他们也翻不起大浪来。”

李瑾既然已经拍板决定了,林冲和史进也就不再多言,即便是日后真有什么反复之处,以众人的本事也能应对得过来。商量完了,三人下去安排。

众人将战场收拾了,不论是辽军还是自己这边的尸体都收殓起来,分开埋葬了,受伤的马匹全部杀了取肉,剩下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带走。

收拾完之后,李瑾决定不再在这处山谷逗留,趁夜起行,往白日的那座密林而去,准备今夜就在林中过夜了。到了密林,军士监督着辽军俘虏扎下简单的营寨,抓紧时间休息。那群俘虏单独一处营房,十人一组被捆住手脚,稳妥起见,军官又被拣选出来,另做关押。

忙碌到半夜,众人都累坏了,除了守夜的士卒,很快全部睡去。林冲和史进一组,李瑾和许贯忠一组,分时段亲自值守。

下半夜的时候,李瑾和许贯忠坐在一处篝火旁,喝着酒聊天。

李瑾轻抿了一口酒,看着辽军俘虏的营帐,问道:“兄长,他们真能为我们所用吗?”

“现在不就为我们所用了吗?”许贯忠反问了一句,他指的是这处营寨就是这群俘虏建的。

“兄长不必说笑,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他们日后会加入我们吗?这北地的汉人又会加入我们吗?日后我们若当真能入主燕云之地,是否又能得到此地汉家百姓的支持?”李瑾之所以会突然有此问,无非是因为这群辽地汉人作战时的表现给了李瑾一个很深刻的印象——他们已经胡化了,而且胡化得很严重。

“贤弟不用担心,北地汉人的生活并不乐观,契丹人不得不需要他们,却又处处防备他们,加上辽国国内的矛盾,北地汉人是辽国各族中生活最不如意的,我们只要做得比辽人好,不,只要不比辽人差,他们就会支持我们,毕竟对普通百姓来说,当权者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权者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生活。”

李瑾又灌了一口酒,吐出一口白气之后,才说道:“兄长说得是,却是兄弟杞人忧天了,现在还不知道咱们能走到哪一步呢,却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只是一时有些想法,有许贯忠开解,很快又恢复了往日自信从容的模样。

天亮之后,李瑾吩咐人造饭,又带着人进了林子,将昨日留下的尸体掩埋了,顺便射猎猎物。用过饭食,李瑾吩咐拔营,八百多人,一千二百余匹马朝着东面行去。辽军俘虏都被捆住双手,被军士一对一看管起来。

走了没一会,天上下起雪来,片刻之后,转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虽然他们人马较多,但是留下的印记很快就被大雪掩盖下去。

这雪来得及时,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李瑾他们赶路的速度,但是好处却更大,等到其余的辽军得到消息,前来征剿之时,他们的痕迹全都被掩盖住了,想要追上他们,只怕要花费好一番功夫,到时候,李瑾他们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第七十章 千里不留行

十一月的北方大地,草木皆枯,唯有白雪将这昏黄的世界妆点出不一样的色彩。在一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平原之上,却有不一样的色彩,那是鲜血的颜色,更有刀枪碰撞之声,和战士的呼喊响彻云霄。

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两方人马正在奋力厮杀。一方刀枪衣甲整齐,一看就是官军队伍。另外一边只有领头的三人一身精良战甲在身,其中一人面上还覆有面甲。其余的人表面看起来虽没有战甲在身,却也都是一身整齐的黑衣,制式刀枪。仔细看时,也能看到他们奋力搏杀的时候偶尔带起来的黑色外袍之下,也是有战甲在身,看那战甲的样式却是与那伙官军相同,倒是令人十分奇怪。

离两军生死相博的战场稍远些,另有一伙人埋伏着,正在旁观,他们手拿刀枪,身上的装扮却是五花八门。看他们目露凶光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良人,更像是落草的匪寇。

这伙人领头的是两个恶行恶相的彪形汉子,其中一个一脸络腮胡子,对边上脸上有道刀疤的汉子说道:“大哥,咱们要上吗?”

“有点耐心。”刀疤汉头也没回,说了一句,双眼仍旧紧盯着远处的战场。

“那伙黑衣的战力倒是强悍,看样子竟是占了上风了。”络腮胡接着说道,脸上颇有些佩服的神色。那两伙人,官军打扮八百多人,黑色服饰的不过六百出头,现在战场的形势却是黑色服装的六百人在那伙官军的阵中左冲右突,官军的阵型已有溃散的迹象。

“若是咱们和那伙辽军对上,只怕……”乃是刀疤汉子接了一句嘴,却是说了半句就不再说了。那络腮胡子的汉子也不再说话,显然是知道自己大哥话语中的意思。若是自家这伙人对上了这八百辽军,只怕撑不了半刻钟就会溃散。

“辽军要败了!”刀疤汉突然一句话,将走神络腮胡惊醒过来。他抬眼看向战阵,果如自家大哥所说,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辽军的阵型已然维持不住了。

“叫兄弟们准备。”

“是!”络腮胡应了一身,转身下去吩咐了。

等他们都准备好了之后,远处的战场已经分出胜负了,不出两人的所料,那六百黑衣人果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八百辽军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只有少数的见机的快,逃了出去。

转头看了一眼,见自己手下已经准备好了,刀疤汉站起身来,转身跨上战马,一举手,吼道:“随我来!”随即一马当先,朝着正在收拾战场的黑衣人冲过去。他身后的人马在络腮胡的带领下紧紧跟随,他们马步混杂,人数倒是不少,看样子有一千来号人。

那伙黑衣人却是警觉得很,即便是在收拾战场,依旧还有人在四周警戒,目光中的认真劲,显然不是在装样子。眼见这边白雪滚滚,显然是有大队人马来袭,虽然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却是马上大声呼喊起来:“敌袭!敌袭!”

六百黑衣人马上将手中的事情放下,人人都将刀枪拿上,跨上战马,列成阵势,严阵以待。三个打扮略有不同的人在前,中间那个身量极高,一声精良虎头战甲,身后大红披风,只是面上带着面甲,看不出面容。他手拿长弓,搭箭拉弦,看着刀疤汉一伙渐渐靠近了,忽然撒手放箭,长箭呼啸着落在刀疤汉疾驰的马前,他身下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刀疤汉子的骑术不错,竟能在马上稳住身形,没有落下马来。他身后的人也随之停下脚步。

那射箭的战将再次抽出一支箭,拉开弓,冲着刀疤汉大声喊道:“来者何人?站在原地,说明来意!否则,某家下一箭可就要落在尔等身上了!”

己方被发现了,刀疤汉此时却还能沉得住气,他大声说道:“不知道众位是何方的兄弟?看各位与辽军对阵,我们兄弟特地前来相助,诸位不要误会!”

那战将将面甲取下,露出一张几位俊朗的面容,他大声对刀疤汉说道:“辽军已灭,不劳各位好汉费心了,请回吧!”

“同是绿林中人,自该守望相助,若是不嫌弃,可否能与众位当面一叙交情?”

“叙交情就不必了吧,我们兄弟还没有收拾好,没有地方招待众位好汉。”

刀疤汉仍不死心,说道:“众位苦战许久,定是疲累,这荒郊野地的,众位也不能好好休息,若是信得过在下,随在下往小寨暂且歇马修整如何?”

“多谢寨主盛情,某家和手下弟兄心领就是!不过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汉子,这一场小战算得什么?”说完,他回头大喊一声,“兄弟们,你们累吗?”

“虎!虎!虎!”回答他的却是三声齐声虎吼。

刀疤汉子眯着眼看着这伙黑衣人一会儿,忽然大笑道:“听闻近日这燕云之地出了一伙虎贲好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虎贲不敢当,只是道上的朋友抬爱而已。”那俊朗青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既然诸位还有要事,在下就不多言了,告辞!”刀疤汉极有决断,眼看着伙黑衣人仍旧士气高涨,自己这边显然讨不到便宜,干脆地带着人撤了。

“大哥,怎么突然放弃了?”络腮胡控马走到刀疤汉身边,问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战力仍在吗?咱们手下这伙乌合之众上去能讨得了好?不过是给别人送菜而已。”

“可他们手上可有不少东西啊,做了这一票,咱们山上的老幼也能过个好年了!”络腮胡极不甘心的说道。

“他们东西是不少,可也要看咱们有没有这副牙口,能不能吃得下来?”

“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青山不改,咱们有得是机会。老二,我还是那句话,凡事一定要有耐心。”刀疤脸教训了一句,接着吩咐道,“你去派两个机灵点的跟着他们,看他们晚上在何处落脚。”显然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到嘴边的肥肉。

“知道了,大哥!”听到还有机会做这一票大生意,络腮胡语气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看着刀疤汉一伙走远了,黑衣人一伙才接着收拾战场,只是警戒的人仍旧没有撤去。这伙黑衣人自然是李瑾他们一伙,自从十五日前他们将耶律回跋和安居骨荣全歼之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此时他们已经在蔚州境内。

一路之上当然不平静,既有辽军的追截阻拦,又有各处草寇打他们的主意,只是对他们出手的全都成了刀下之鬼。

吓退了觊觎他们的刀疤汉一伙,李瑾和林冲在阵中巡视,李瑾忽然对林冲说道:“虎贲,这名号倒是不错,日后马军第一营成军,就以此为号,兄长以为如何?”

“虎贲?”林冲念叨了一遍,接着大笑着说道,“好!好!好!”

两人说了一会话,看着天色渐晚,李瑾大声说道:“兄弟们加快些,许先生该是备好了热汤饭等着咱们凯旋呢!”他这话以后,众人欢呼一声,都下意识地加快了手下速度。显然,经过一场激战,大家虽然战意仍旧不减,只是战意也不能当饭吃,大家都是饿了。

第七十一章 以战养战

等军士收拾完了战场,李瑾和林冲、史进带着人朝着自己一行人暂时的营地行去。这个临时的营地里战场并不远,即便是押送着不少步行的俘虏,小半个时辰也就走到了。

果如李瑾所说,营地里已经冒起了炊烟,显然是已经开始造饭了。

李瑾他们这半个月来的行径,说起来倒是与流寇颇为相似。他们四处奔袭,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至少在外人看来就是这样,也绝不会在同一处地方停留超过三日,遇上辽军或是想打他们主意的盗匪,如果能吃下,他们就会吃下,若是敌人势大,他们也不纠缠。当然,他们不会如同一般的流寇,无端骚扰良善百姓就是了。

半个月的时间,这一路转战下来,他们的实力非但没有折损,反而强大了不少。

离开永清之后,到今天为止,一共十五天,李瑾他们遇上并歼灭的辽军有两队,草寇土匪三伙。当场击杀的超过八百人,生擒的更多一些,一千七百人左右。

冷兵器时代,伤亡超过三成,仍能坚持战斗的部队就已经可以称得上精锐了。毕竟是当面刀,对面枪的厮杀,血腥程度与大炮导弹占了大头的现代战争不可同日而语,加上军卒的个人素质问题,古代军卒要承受的心理压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要更大一些,不然古代战争史上也就不会有层出不穷的营啸等事件。

所以李瑾他们的俘虏比例其实并不高,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李瑾他们将作恶多端草寇都给杀了,所以俘虏中辽军的比例较高,加上在永清俘虏的辽军,占了七成半左右,毕竟辽军也是正规军,作奸犯科之辈并不算太多。

即便是这样,李瑾他们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毕竟他们真正能信得过的人手也就五百人不到。好在他们以战养战,粮食辎重充足,又不断从俘虏之中补充新鲜血液,才能维持住现在的还算良好的情况。

俘虏是否自愿加入?这一点李瑾并不担心,他们现在吸纳的主要是原来的草寇土匪,而非俘虏的辽军。对草寇而言,跟谁干不是干?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了,毕竟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走上落草为寇这条道路。杀人放火受招安,话是不错,但也得有命活到招安的时候。何况加入李瑾他们,待遇不错。不光能填饱肚子,遇上战事,只要死命向前,活下来就有丰厚的赏赐,生活可是比自己原来好多了。

也不是没有俘虏尝试逃跑,可是不管是在何处,李瑾总是吩咐人扎下营寨,将俘虏严加看管,辽军军官或是草寇头目又都被摘选出来。没了平日里领头的,他们又没有兵器马匹,看管更是严格,不怕死逃跑的人已经直接被送到了人生的终点去了。拢共有三五拨人尝试逃跑,人数有多有少,但是当他们的尸体被摆在俘虏的面前的时候,尝试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杀鸡儆猴,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辽军俘虏中也有心眼活的,陆续开始有人加入李瑾他们的队伍。李瑾现在还不敢完全相信他们,上阵的时候也不用他们,只发给他们一根木棒,让他们看家,还有信任的士卒手执利刃监督着。许贯忠做事稳妥,能文能武,现在就是由他统领这群加入的辽军,每逢作战的时候,就在营地留守,到目前为止,却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

进入营地,一切事务自有手下人去处理,李瑾他们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吩咐了几句,三人直接进了中军大帐。许贯忠正在帐中看着书,不时做些注释,沈睿也坐在一张矮凳上,看着书,只是不时往帐外看一眼,见到李瑾三人进了大帐,赶紧迎了上来,为三人卸甲。

史进一进大帐,见了许贯忠这副样子,笑着说道:“先生倒是悠闲,兄弟们在外拼杀,你却在此看书。”

“先生这就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吧。”林冲也是笑着应和了史进一句。

许贯忠放下书,抬起头来,说道:“我这是为兄弟们看家,两位兄弟却是拿我说笑起来了。要不,下次我随寨主出战,换两位兄弟来守营?”

听他这么一说,史进赶紧摆手,说道:“说笑而已,先生不要当真,守营这等责任重大的事情还是要交给先生这样的精细人来,我却是做不来的。”

“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许贯忠这才接着说道:“我也是说笑而已。”

说笑过后,几人落座,李瑾坐于上首,沈睿立于他身侧,许贯忠在左,林冲、史进在右,开始商议事情。

“不算这次,自咱们进入辽境这段时间以来,咱们一共俘虏了两千一百多人,补进第一营四百人,剩下愿意投效我们的也有九百人左右;缴获方面,战马二千三百余匹,弓箭一千二百余副,合用刀枪四千六百余把,铁甲三百余领,皮甲一千九百余件,驽马三百余匹,其余粮草辎重,还够整个大营用十天左右。”

林冲和史进现在是乐得快找不着北了,战马之事,一直是他们和山寨马军最为头疼的问题,来到辽国不过二十天不到,手上的马匹已经超过了山寨此前的所有了,而且还都是合格的战马,让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以战养战,看来咱们这条路是走对了!”李瑾心中也颇为兴奋,毕竟他身为山寨之主,承受的压力比林冲等人都要大,这趟辽国之行,原本就不是为了来征战的,只是为了探路而已,现在有这样的收获,也是不虚此行了,他自然高兴。

“现在有一件事情要与兄弟们商量,几位哥哥觉得,咱们还要往西行吗?”兴奋过后,李瑾问道。

算一算,他们离山已经接近两个月了,时间已经不算短了,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李瑾开始思考是否该见好就收,回山去了。这半个多月,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虽然辽军主力现在在北面与女真人激战正酣,但他们若是再不走,只怕留守的辽军就会开始大肆征剿,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与大部辽军正面硬碰还是不够看的。

“再有月余,就是新年了,兄弟们多少都有些想家了,此时见好就收,开始回城,倒是也不错。”思考片刻,许贯忠开口说道。他说的也是实情,新年渐近,又离山太久,的确会不利于军心士气。林冲和史进闻言也是点头赞同。

“既是如此,传令让兄弟们准备一下,咱们在此多停留一夜,明日收拾回程,还是沿着来时的路走,毕竟新投效的士卒还有家眷在,咱们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能收拢的就尽量都收拢起来。”见他们三人都无异议,李瑾拍板决定下来。

回程之时就要比来时麻烦多了,毕竟人马多了,又要收拢家眷,他们要动作快,还要运气好,才能赶得上回山过年。此事与战阵厮杀又有不同,还要几人仔细商量,不过却多半是许贯忠和李瑾在说,林冲和史进静静听着,不时插上一句,沈睿就只能给他们倒茶端水了。

第七十二章 人为财死

用过晚饭,五人又在大帐中说了一会儿话,林冲他们各自回自己的营帐休息,李瑾和沈睿留在帐中,坐了一会儿之后,李瑾吩咐沈睿帮自己将战甲穿上,将宝剑挂在腰间,拿上长铍、弓箭,一个人朝着帐外走去。

出了帐门,值守在门外的八个中权亲卫中马上有四人跟了上来。李瑾和他们随意说着话,开始在大营巡视起来。这是李瑾他们离开永清之后定下的规矩,除了警戒和巡视的军士之外,每天还要由一名头领进行夜间巡视,以免有人在夜间劫营。财帛动人心,光是营中那三千多匹马就是一笔足以让人铤而走险的财富,大意不得。

在营中尤其是俘虏营巡视一圈之后,李瑾他们走到大营的门口,在一处篝火旁坐下烤火,已经是深冬了,北方的寒冷天气,夜间没有火可是难过得很。

不过李瑾他们也不是就在火边坐着不动,每隔一个或者一个半时辰,李瑾就会带上四个亲卫再次在大营中巡视一圈,或者是站在营门口看看营外有没有异常情况。

到了后半夜这个人最困倦的时段,即便是李瑾都开始觉得有些疲倦,他有意识地增大了巡视的频率,以免守夜的军士和自己睡过去了。

巡视到俘虏营外的一个角落处,李瑾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向四边时,却又一切正常,一时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抬头看天时,今夜却是一轮明月。

见自家寨主停下了脚步,不断地打量四周,一个亲卫上前一步,说道:“寨主,怎么了?”

李瑾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四名亲卫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凝神倾听了一会儿,迟疑着说道:“似乎……太安静了些?”

听他这么一说,李瑾再次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可不是太安静了吗?除了风声和篝火燃烧时木材发出的啪啪声,周围竟再没有其他动静,现在虽然是深夜,但也不该没有丝毫的动物叫声。

“去将三位头领叫来,将兄弟们叫醒集合,注意,不要惊动俘虏。”小心为上,李瑾下了命令。

“是!”三名亲卫领命而去,仍有一人留在李瑾身边。

片刻之后,营外仍旧没有动静,许贯忠三人却已经到了李瑾身边,许贯忠说道:“寨主深夜相召,是有什么情况?”

“三位哥哥仔细听一听,这营外是不是太过安静了一些?”

三人一听,林冲说道:“似乎确实太过安静了一些。”

“有人在营外?”史进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李瑾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小心为上,烦劳师兄带上两百人到营外查探一番。”

史进没再多说话,一抱拳,转身离去。

“我去营中其他地方查探一下。”林冲说了一句,也是转身离开了。

“只怕是今日白天那伙人。”李瑾心中有些猜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许贯忠接了一句。

“去将兄弟们叫过来。”李瑾转身吩咐留下来的那名亲卫。那名亲卫离开还没两分钟,借着月光,李瑾看到营外有七八道黑影朝着自家大营摸了过来。

将许贯忠身上没有武器,李瑾将腰间的宝剑解下来递给他,说道:“兄长小心!”说着,将长铍插到地上,张弓搭箭,朝着一道黑影射去。

“咻!”箭失破空,穿过栅栏,射中目标。

“啊!”“被发现了!”一声是箭下亡魂的惨叫,一声却是另一人的惊呼。

“慌什么?冲上去!”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营外的人不再掩藏行迹,大片火把打起,随即就是马蹄踏地之声。冲在前面的有五六十骑,手上挥舞着绳索,后面慢步跟着的是挥舞着刀枪的一百多骑兵,再后就是步卒了,只是黑夜里,一时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觉得是影影绰绰一大片。

李瑾连发两箭,两名骑士从马上坠落。此时这边看守俘虏营的军卒也反应过来了,都聚集到李瑾和许贯忠的身边,许贯忠指挥道:“全体都有,齐射!”

好在李瑾他们缴获了不少弓箭,梁山原有人马和新投效的草寇基本上能做到人手一把,此时李瑾两人身边聚集了五六十人,一轮齐射过去,虽是夜间,敌骑也有一二十人落马。只是他们马快,一轮齐射之后,敌骑已经冲到了大营外面,他们一甩绳索,不少落到了大营的栅栏上,敌骑随即掉转马头,借着马力,来回四五次之后,这一片栅栏开始摇摇欲坠。

时间仓促,李瑾他们的营地建造得并不完善,最外面只是这一道栅栏而已,要是被拉倒了,大营再没有防护。

“兄长,你带一半人,和其他看守的兄弟们一起,将俘虏转移。”

李瑾他们的布置是,中间为中军大帐,六百军卒的营帐环绕着中军大帐,俘虏营的位置位于整个大营的东北角,营外是三百手执利刃的士卒和五百手中只有木棒的辽军俘虏一起看守。敌人会在此处发起进攻,只怕也是算计好了的,要是营中的俘虏以为有机可乘,发作起来,也是麻烦。许贯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将手中宝剑拔出,喊道:“随我来!”带着人进了俘虏营。

“其余人听我命令,继续放箭,坚持片刻,营中的兄弟们就来了。”

士卒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作战也是悍勇,此时李瑾带头,自然没有人会后退,都是坚守在原地。

许贯忠刚走,随着一声轰响,栅栏终究是被拉倒了。

“杀啊!”“快冲!”……敌军见到大营的防护已破,一百多骑兵打头,身后步卒紧跟,加快速度,喊叫着朝着大营冲了过来。好在被拉倒的栅栏缺口并不算大,他们一时不能全冲过来,只能一边进攻,一边继续扩大缺口。

李瑾这边的人一言不发,只是不停放箭,倒也阻拦了片刻工夫。不过对面也有人放箭,自己这边也开始出现死伤。七八轮箭射过之后,眼看敌军渐近,李瑾他们却也不退,只为多拖延些时间,给许贯忠转移俘虏。

敌人左翼此时也响起厮杀声,看样子是史进带的人赶到了。

片刻之后,被叫起来的士卒已经在林冲的带领下冲过来了。李瑾他们躲在一边,等林冲带人冲过去之后,也找到马匹,跟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好杀,李瑾和林冲带着人冲入敌军阵中,敌军只有二百不到的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卒,李瑾这边却基本上都是骑兵,没有片刻,敌军军心不稳,开始有了溃散的迹象。

原本想好的夜袭,现在却被人包了饺子,夜袭的一方只感觉自己周边都是敌人,再坚持了片刻,有人开始投降,或是找空子退出战场。

李瑾在阵中冲杀,看到了一个有些许熟悉的面庞,不是白日的那个刀疤汉还是谁?

“不知这位寨主姓名?竟如此热情,深夜前来请我们兄弟!”李瑾冷笑着说道。

刀疤汉的脸庞抽搐了一下,却不说话,只是看自己败局已显,想要找机会逃命。他大喊一声:“二弟,快走!”说完,打马朝着林冲和那络腮胡的战团冲过去。李瑾见史进在他不远处,大喊道:“师兄,抓住那刀疤脸!”

“看我建功!”史进应了一声,撇下身边两名敌军,朝着刀疤汉追了过去。追上之后,两枪将刀疤汉手中大刀打落,随即将他打下马。手中长枪指在他喉间。

“尔等头领已被擒,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史进一声大喊。

“大哥!”一声悲呼响起,却是那络腮胡大汉,此时他正在林冲丈八蛇矛之下左支右绌,此时一个走神,被林冲一矛打下马来,步了他大哥的后尘。

第七十三章 龙虎兄弟

本就落于下风,现在两名头领又都被生擒,他们手下的人再无战意,不是丢下刀枪投降,就是无头苍蝇一般四散而逃。夜色深重,自家大营也不算稳当,保险起见,李瑾也没有让人继续追击,只将投降的和没有跑远的抓了了事。

抓俘完毕,留下一些人手收拾战场,李瑾他们先带人回了大营。走到一处空地,许贯忠正带着手中拿着刀枪木棒的士兵守着还未投效的俘虏,那群俘虏蹲在地上,不时有人抬头朝着大营外看去,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此时见到李瑾他们带着人押着另一群俘虏回来了,收回目光,安分下来,不敢再打其他主意。

李瑾下马,见到许贯忠手中的宝剑染血,问道:“兄长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两个不长眼的,动了歪心思,撞到了我手上而已!”许贯忠洒然一笑。事情当然不像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不过是他以铁腕手段将事态控制住了而已。

“无事就好。”李瑾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实在是营中俘虏过多,稍有疏忽,就会引起大乱子,不能不令人担心。他接着说道:“还要烦劳兄长安排人将这伙草寇看管起来。”

“我省得。”许贯忠点头。

等许贯忠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将俘虏收押之后,李瑾他们一道回了中军大帐。

进入帐中,各人分坐坐下,沈睿立于李瑾身后,两边各有十个中权亲卫站在头领的身后。

“将人带上来吧。”坐下之后,李瑾说道。

“是!”一名亲卫抱拳领命,出了大帐,不一会儿,再次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军卒,押着被捆绑结实的刀疤脸和络腮胡。

“寨主,人已带到。”说完之后,亲卫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跪下!”四名军卒将刀疤脸和络腮胡押到大帐中间,推搡着说道。

两人却是昂头站定不动,刀疤脸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岂可给人下跪,失了男儿尊严!”络腮胡则是破口大骂:“大哥说得不错!你们这群鸟人,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爷爷今日就是受千刀万剐,皱个眉头便不算是好汉!”

见到二人的表现,林冲开口说了一句:“却还有些骨气。”若是两人跪地求饶,李瑾等人也没什么话说,无非是照例审问一番而已,现在他们这般表现,倒是叫人高看一眼。

“我们兄弟身上的骨头虽不是钢浇铁铸,却也还有些分量!”刀疤汉看了林冲一眼,沉声说道。

“也罢,既然你们不愿下跪,某家也不愿意折辱硬汉。”坐在上首的李瑾发了话,接着对那四名军卒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四名军卒退下。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对表现得颇为硬气的两个人,李瑾还是很有兴趣了解一下的。

“如你所见,草寇而已。”

“草莽之中,却也是英雄出处。”李瑾盯着刀疤脸的眼睛,缓缓说道。

“成王败寇,还谈什么英雄?”刀疤脸一脸淡然,显然对生死已然看淡了。

李瑾和那刀疤脸说着话,神经粗大些的络腮胡却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叫嚷道:“要杀便杀,哪来恁多废话?”

“大胆!”见他的表现有些不识抬举的意思,史进喝了一声,站起身来,就要上前给他一点教训。

“师兄稍安勿躁。”李瑾安抚了一句,接着对那络腮胡说道:“便是要杀,也要让我们知道你们的名字吧,某家手下可不死无名之鬼。”

“管龙。”这是刀疤脸。

“管虎。”这自然就是络腮胡了。两人确实是嫡亲兄弟。

许贯忠忽然说道:“听闻蔚州道上有管家三兄弟,手下人马过千,做事公允义气,不知两位?”每到一处,李瑾他们总要打听一下当地的出名一些的大势力,管家兄弟的寨子不小,他知道也不足为奇。

“正是我们兄弟!”刀疤脸说道。

李瑾他们对这些事情的了解就不如许贯忠了,因此他开口对许贯忠问道:“兄长知道这二人?”

许贯忠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说起来,这管家兄弟是三个人,除了现在沦为俘虏的管龙、管虎,还有个三弟管豹。三人乃是蔚州人氏,一母同胞的兄弟,两年前管龙得罪本乡地主,惹上了官司,走投无路之下,三兄弟上山竖旗聚义。他们的风评不错,并不是只知道一味烧杀抢掠的恶匪,反倒有些义匪的意思。

山寨中收留的多为生活不下去的汉家百姓,也不是只收青壮,老幼也收留了不少。平日了也少有骚扰村坊,无非是专找凶恶的大户和周边的山寨以及小股官军下手,过往的客商只要交上一笔买路钱,也不会受到骚扰。

许贯忠说话的时候,管龙、管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管虎面上多少有些自矜之色。听完许贯忠的话,李瑾说道:“如此说来,两位的行事、为人、义气,倒也称得上是一声好汉了!”

管龙轻笑一声,说道:“什么好汉?现在也不过是待宰的阶下囚徒而已。”

“你怎知某家一定会杀你们?”听完许贯忠对两人的介绍,李瑾对这两人还是颇为欣赏的,心中起了收服的想法。

管龙有些不相信,说道:“你不杀我们?”

“我李瑾不敢说气量多大,若是你们愿意归顺,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前事可以既往不究,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骗我们?”

“我骗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再者说了,你们没有选择,要么降,要么死!”

“你……”“老二!”虽然李瑾说得是实话,只是这话听起来就不是那么舒服了,管虎想说些什么,却被管龙阻止了。

“我给你们一点时间考虑,天亮的时候,给我答复。”说完这一句,李瑾一挥手,四名亲卫上前,就要将两人押下去。

“慢着。”管龙忽然开口,李瑾抬手示意四名亲卫先退下。管龙接着说道:“若真如你所说,你能不追究之前的事,我们愿降。”

“大哥……”

“此事由我做主,你不得插嘴。”

“我说了,若你们愿意归顺,就是一般兄弟,我李瑾说到做到。”说着,李瑾示意给管家兄弟解了绳索。

“管龙见过首领!”一解开绳索,管龙也不犹豫,单膝下拜道。见自家大哥已经归顺,管虎心中虽有不甘,还是同管龙一般下拜道:“管虎……见过首领!”

李瑾下坐,亲手将两人扶起来,说道:“既然你们愿意加入,那就是一般兄弟,不用多礼,我们不兴这一套。”

第七十四章 再见广惠

管龙、管虎既然愿意归降,他们的手下自然也就不用再待在俘虏营中了,不过他们才安排进俘虏营,众人又刚刚经过一场夜战,实在懒得在折腾了。好在现在离天亮没有多久了,俘虏营中的条件也不算太差,干脆让他们在俘虏营中先待上两三个时辰,等到天亮之后再做安排。

第二天一早,许贯忠将管家兄弟手下的人从俘虏营中提出来,李瑾吩咐,这些人仍旧由管家兄弟统领,另编成一营。管家兄弟之所以会对李瑾他们动手,无非是时值深冬,山中粮草不够用,因此下山做上一票,好补充山寨的粮草,正好遇上李瑾他们与辽军作战,就想来个黑吃黑。

眼看白日没有机会,才发动夜袭,他们看中的正是李瑾大营之中俘虏较多,若是发作起来,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成功的。不成想,李瑾他们防备严密,二人踢上了铁板。

李瑾他们还要在此处停留上一两天,好尽量将此地俘虏的辽军家眷接来,管家兄弟提出要回山看看,邀请李瑾他们一同上山。不过要是这许多人马上山,还是要另外扎营,李瑾和许贯忠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不上山了,就在此处等待就是。李瑾却是要和管家兄弟上山一趟,也好安定山寨人等的心思。

大营之外,李瑾还是一身战甲,大红披风,骑在一匹雄俊战马上,身后是一身整齐黑衣的五十名中权亲卫,以及管家兄弟和他们带来的人马,他们还押着不少大车,这是李瑾他们从大营之中分出来的粮食,好解管龙他们山寨中的燃眉之急。

没有过多的话语,李瑾他们就出发了,只是临行的时候,史进和林冲两人都是用包含警告意味的眼神看了管龙管虎一眼,许贯忠面上噙着微笑,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林冲和史进怕管龙管虎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本来是要陪着李瑾一起去的,不过李瑾向来奉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加上对自己身手的自信,让他们留守营寨,帮一帮许贯忠的忙。

李瑾骑马在前,管龙一旁跟随,身后是李瑾的中权亲卫,管虎则是在后面监押着后军。

“管龙,山上还有多少人马?”李瑾对跟在身边的管龙问道。

“不多,也就两千人不到,其中大多数是老弱妇孺,青壮也就两三百号人。”管龙他们的山寨原来也就两千多三千人不到,昨日随他下山的一千来人基本上就是全部的战力了,昨日伤亡了两百人多一点,剩下被俘虏了五百左右,至于剩下的,应该是逃回山寨去了。

“妇孺有一千七八百人吗?”

“是。”其实管龙他们山寨的妇孺比例已经是比较高的了,毕竟是刀口舔血的生意,少有人拖家带口上山的,像梁山这样的百姓全家老少一起上山的山寨还是少数,毕竟就算是喽啰愿意,山寨的首领也不会愿意。管龙他们山寨的妇孺还是管龙他们做事仁义,多半是收留周边的逃难百姓。

两人在前边说着话,转过一处山脚,突然从前面撞出一伙人来,约有六七百之数。李瑾他们是“犯罪分子”,走的自然不会是大路,况且这伙人都是手拿刀枪,显然也不会是什么良善百姓或是赶路的客商。

这伙人领头的是一个年纪约二十五六的汉子,面上胡须茂盛,却打理得较为整齐,看起来倒是个稳重人。

两边人马遇上,都是吃了一惊,然后就是互相戒备,跟在李瑾身边的管龙一见到那领头的汉子,面上一喜,打马上前两步,大声说道:“三弟,你不在山寨守着,怎的在此处?”

“大哥?”那汉子也是惊喜莫名,说道:“大哥,听逃回来的兄弟说,你和二哥下山取粮,失了手,小弟特来相救。”

“无事了。”管龙笑着说道。

听了两人的话,李瑾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面貌却是有三四分相似之处,他上前说道:“管龙,这便是你兄弟管豹了吗?”

“正是。”

“你们兄弟之间却是情深意重。”李瑾刚说完,管龙还没来得及回话,管豹问道:

“大哥,你身边这位是什么人?”

“兄弟,你不知道,这位便是近日来声名鹊起的黑衣军的首领,昨夜我和老二便是败在他手下,李首领大人大量,饶了我们性命,如今咱们却是投在他手下了。”

这边正说着话,管豹带领的队伍中却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说道:“管豹,还走不走,我还等着帮你们做完这一件事,好离开呢!”

这声音耳熟的很,李瑾定睛看去,说话的却是一个手持两把戒刀的头陀,李瑾实在是没有想到能在此处遇上他,打马狂奔过去,跳下马,惊喜道:“广惠哥哥!?”

那头陀听到马蹄响动就已经转过脸来,此时面上也是惊喜交加,说道:“李瑾兄弟,你怎的在此处?莫不是我眼花了?”

“不是哥哥眼花,却是小弟!”说着,李瑾上前一步,给了广惠一个拥抱。

除了李瑾和广惠两人,其余人都摸不着头脑,此时管龙也骑马过来了,下马之后问道:“李首领与广惠大师是旧识?”

“旧识,旧识。”广惠大笑着说道,接着又对李瑾说道:

“孟州一别,已有一年半了,兄弟如何到了此处?又是一身武将打扮?”

“大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了山寨再与首领说话如何?”管龙插口道。

“是!是!是!”广惠满口答应。

此处离管龙他们的山寨已经不远了,没用一会功夫,李瑾他们上了山,到了山寨,进了聚义厅,现在既然投效了李瑾,管龙便请李瑾在牌匾之下的首位坐了,李瑾也没有推辞。等他坐下之后,众人分两边坐下,左边是广惠和方才和他一起出阵的青年,右边则是管家兄弟。

兄弟久别,此时在异国相逢,都是喜悦莫名。

“兄弟,你却是如何到了此处?你这一身打扮又是……”一落座,广惠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瑾便将自己离开孟州之后的经历大体说了一番。管龙、管虎昨晚才投效,对李瑾的来历还不甚了了,其余人更是半点都不知道了,听了他说完自己的经历,众人都是惊讶,却是没有想到李瑾未及弱冠之龄,就已经打下了偌大的基业了。

“早知兄弟身手过人,必不是池中之物,却是不曾想到,孟州一别不过年半,兄弟却已经做下这许多大事了。”广惠感叹道。管龙、管虎兄弟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有些惭愧尴尬之色。自己兄弟将主意打到了李瑾的头上,这一个亏吃的却是不亏。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投效于李瑾了,就都是一家人了,自然是实力越强越好。

说完自己的经历,李瑾问广惠道:“在孟州之时,哥哥往西北去追那采花贼,不知追到了没有?如今却又是如何到了这辽国境内?”实在是没有想到能在这蔚州见到广惠,李瑾对他这一年半来的际遇也是好奇的很。

第七十五章 李孝忠

“自与兄弟孟州一别,那贼子投西北而去,我一路追踪到了巩州,遇上了这位李孝忠李兄弟。”说到这儿,广惠单手虚引,指了指自己边的那位青年。

“彭原李孝忠,见过李首领。”那青年起身抱拳。

李瑾对他一拱手,说道:“李兄既然与广惠哥哥兄弟相交,若是不嫌弃我们这些江湖草寇,咱们就都是自家兄弟,无须多礼。”

“岂敢,岂敢。”

“李瑾兄弟说得不错,孝忠兄弟你就不必多礼。”

“好吧,既然众位看得起,恕孝忠无礼了。”李孝忠团团拱手,这才坐下。

李瑾问道:“彭原属宁州,哥哥是彭原人,又是怎么与广惠哥哥在巩州遇上?”

李孝忠还没说话,广惠就说道:“孝忠兄弟原来是彭原人,不过近年来搬到了巩州。”

“原来如此。”李瑾接着对广惠说道:“哥哥接着说,到巩州之后怎样了?”

“我追着那采花贼的踪迹到了巩州城外,与孝忠兄弟联手,将那贼子擒杀。随后我在巩州住了几天,又遇上一伙马贼,我便与孝忠兄弟一路追杀,辗转到了辽国境内。两个月前,我们从此地路过,遇上了管家三位兄弟,他们想请我们上山,我们没有同意。他们便将我们留在山寨做客,直到今日兄弟到来。”

听广惠说到这,管家三兄弟都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管龙起身,拱手对广惠说道:“前些时日见了大师和孝忠兄弟过人的身手,我们兄弟见猎心喜,想请二位加入山寨坐一把交椅,一时多有得罪,还望两位见谅!”

管虎、管豹也是起身拱手,异口同声地说道:“还请二位见谅!”

广惠先是豪爽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现在既然已经是自家兄弟了,些许小事休要再提。”李孝忠也是面上含笑,说道:“若是每日好酒好肉也是得罪的话,那我还真想被得罪一辈子。”

众人皆是大笑,最后一丝尴尬也在无形之间消失了。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矛盾,不过是管龙他们见识了广惠和李孝忠的身手,想让二人留在山寨,只是广惠和李孝忠不愿意,才被强留在山寨。不过他们也没有受到什么苦,每日都是好酒好肉,只是暂时被限制了一些自由而已。

广惠二人对管家三兄弟的做派还是颇有些好感的,所以此次听说管龙、管豹被李瑾擒住,才主动和管豹下山,想着将管龙、管虎救出来,然后离开。

“世间之事,当真是种种巧合啊,若不是管家三位哥哥将两位哥哥强留在山寨,只怕我们就要错过了,想要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李瑾笑着对广惠说道。

“所谓无巧不成书,便是如此了。”

说笑了一会儿之后,李瑾对广惠说道:“哥哥,兄弟我不日就要回山了,哥哥可愿和我一道上山,坐一把交椅吗?”

“那是自然,听兄弟说起山寨中聚拢了许多好汉,做下许多大事,我一个人在江湖上也浪荡够了,此次自然是要和兄弟一起上山的。”广惠没有迟疑,直接说道。

“好!”李瑾叫了一声好,随即转向李孝忠,说道:“孝忠兄长可愿上山,与我们一同聚义吗?”

“这……”李孝忠有些迟疑。

“有什么话,哥哥只管说,不必为难。”见他有些顾虑,李瑾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李孝忠说道:“不瞒兄弟,我家中父母皆在,二老年事已高,我此次出门已近一年,父母必定担心,我必须要回家了,实在是不能和各位兄弟一起上山,还望诸位兄弟不要怪罪。”他只说要回家,不提上山之事,自然是委婉地拒绝了。

“哥哥这是什么话?孝顺父母乃是为人子的本分,兄长既然担心二老,自然应该回家的,我们怎么会怪罪?”李瑾说道,其余人也是点头。

“多谢各位兄弟体谅。”

能与广惠相交莫逆,随他一起来到辽境,武艺也被众人推崇,李瑾心中自然是想将李孝忠也一起拉上山的,只是人各有志,他的理由众人也挑不出错处来。即便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但是他不愿意上山,李瑾就不会做出似宋江那样,断人后路,强邀别人上山的行径来。他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兄弟,而不只是武艺出众的打手。

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到了晚饭时分,管龙吩咐摆起酒宴,众人一顿欢聚。第二天一早,李瑾带着广惠和李孝忠先回了大营,管家兄弟先留在山寨收拾,等收拾停当之后,再与李瑾他们会合。

回到大营,自然是由李瑾引见广惠和李孝忠和许贯忠等人认识不提。

到了第二天中午,李孝忠已然是归心似箭了,随即提出告辞。李瑾等人再三劝说不住,只好为他装点行囊,在大营之外与他告辞。

大营门口,李瑾身边站着许贯忠等人,李孝忠站在他对面,身后是十个牵着马匹的黑衣军士。这是李瑾担心他一个人上路,有什么意外,特意派遣的。

“各位兄弟,孝忠告辞了,烦劳几位替我向管家三位哥哥道别,感谢他们连日来的招待。”李孝忠抱拳说道。

“兄弟一路小心,话我一定带到。”广惠上前一步,拍了拍李孝忠的肩膀。他是众人之中与李孝忠交情最深的,此时兄弟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自然有些伤感。

“回家之后,哥哥替我们向二老问好,若有便利人,也请寄书信到水泊梁山。”李瑾也上前拉住李孝忠的手腕,说道。

“嗯。”李孝忠重重点头,眼眶却是有些红了。虽然他与李瑾等人没有深交,只是一天相处,众人为人处事都让他佩服,却已然是有了不浅的交情。

“既是如此,我和众兄弟祝哥哥一路顺风!”再说下去,只会愈发伤感,李瑾干脆地说道。

“孝忠也祝愿各位前程似锦!告辞了。”李孝忠团团拱手,翻身上了马。

“一路顺风!”众人对他拱手说道。

李孝忠在马上再次向众人抱拳,随即转过马头,喝道:“驾!”打马投南面去了,身后十个黑衣军士骑马随行。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跑远,广惠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李孝忠兄弟本事过人,志向也是远大。往日在巩州之时,他时常观察山川形势,也曾与羌人厮杀,可惜不能与咱们一道上山。”

“各人有各人志向和运气,但愿日后还能与他相见。”一天的时间虽短,但是与李孝忠相交之时,他也是言中有物,广惠对他的推崇也是有道理的,他不能上山,李瑾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失落。

第七十六章 突变

如果李瑾熟读宋史,知道李孝忠这人的话,心中只怕不会仅仅是失落而已。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李孝忠离开的当天下午,管家兄弟带着人和李瑾他们会合,听说李孝忠在他们来之前已经离开了,没能亲自道别,三人不由大呼遗憾。

李瑾也和许贯忠他们商量过,是不是就将管家兄弟留在蔚州,继续发展,毕竟他们在此地也经营了有些年头了,留在此地,等日后李瑾他们正式对燕云之地动手之时,说不定会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过经过几人仔细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将他们带回梁山。

因为管家兄弟的才能有限,冲锋陷阵还可以,但想要留在蔚州单独发展,却不会有太大的收获,他们山寨现有的规模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而蔚州的环境也不算太好,将他们三兄弟留下,遇上辽军围剿,只怕还会出意外,还不如将他们带回梁山。

又停留了两日,当地辽军的家眷大多数接到之后,李瑾他们拔营出发,踏上了返程之路。由于有老幼妇孺的拖累,返程自然不会像他们来时一般快捷,好在李瑾他们缴获的马匹很多,也比单纯用两条腿赶路来得快。走了三天,李瑾他们终于出了蔚州境内,进入了易州。

队伍再次停下脚步,派出人手去接当地俘虏的家眷,只是有不少俘虏的家是在城中,便是在城外的,居住的也较为分散,收拢起来缓慢的很。事情虽然麻烦,但是李瑾他们又不得不做,想要获得俘虏的真正效忠,这些事情即便再麻烦也得去做。

接家眷就花了五天时间,队伍再次壮大的同时,行军速度也就更慢了,等李瑾他们出了易州,到达涿州之时,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了,又在涿州停留了四天之后,李瑾他们接着出发,两天之后,一行人到达了永清县,也就是李瑾他们击败耶律回跋的山谷时,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二月,好在到了永清县之后,只剩下四百俘虏的家眷要接,以后也就可以不用停留

了。

不过李瑾他们这一路行来,发现路上的流贼比他们来时多了不少,出涿州之时,更是遇上了大队的流寇。若只是流寇也就罢了,可是其中还有一些人身上着甲,显然不是一般的流匪。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上旬,护步达冈之战也已经有了结果。

到了永清县,停留之时,李瑾他们遇上了一伙百十人的队伍,人人着甲,胯下战马,手中刀枪齐备。李瑾将他们擒下之后,才知道,他们是从辽营逃出来的军士。

女真人作战悍勇,这群辽军就是在与女真军队作战之时被打得大败而逃,干脆逃出军营南下,准备在宋辽边境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们离开辽军大营之时,才是十一月,护步达岗之战还没有发生,加上他们也只是普通军卒,李瑾问起辽金两军胜败如何,他们却是全然不知道。

将这伙辽军溃兵收编之后,李瑾他们又停留了两天,家眷收拢完毕,准备南下回山之时,终于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辽军在护步达冈大败,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弃军而逃,一昼夜急行五百余里,在长春州(今吉林大安东南他虎城)暂时落了脚。

接到消息,许贯忠等人完全不敢相信,那是七十万辽军,即便数字可能被夸大了一些,但也不会太过离谱,可是距离九月天祚皇帝宣布亲征,到现在也不过是三个月而已,辽军却已经是一败涂地了。即便早就知道此战结果的李瑾,接到消息时,也是觉得有些震撼。

他只知道辽军会败,却对此战的经过和细节并不十分清楚,听到消息之时,他也不由在暗问“难道女真人当真都能以一当十吗?”

只是他们现在在燕云十六州,北面的动乱对此地的影响还不是很大,他们暂时也就没有很好的机会。将俘虏家眷都接来之后,他们就准备回山了。只是在快要离开辽境的这几天,他们陆续接到消息,整理之后,总算是明白了此战的经过,以及七十万辽军败退如此迅速的原因。

天祚帝率蕃汉兵号称七十万出长春路,命枢密使萧奉先为御营都统,耶律章奴副之,领精兵两万为先锋.其余分五部为正军,诸大臣贵族子弟千余人为硬军,扈从百司为护卫军;另以都点检萧胡靓姑为都统,枢密直学士柴士谊为副,率三万汉军步骑南出宁江州,携数月粮,分道而进。十一月,天祚帝进至驼门,又遣附马萧特末,林牙萧察剌等率五万骑兵、四十万步卒趋斡邻泺(今吉林省大安南查干泡),欲以分进合击获胜。

完颜阿骨打闻讯,明知辽锋难挡,仍锐意迎战。他召集全军将士,声泪俱下地说,“当初我带领大家起兵,是为了咱们女真人不再受辽国的欺压。但因为这一点,辽国派大军讨伐我们。现在出路有两条,一是拼死一战,转危为安;一是把我抓起来献给辽军,或许也能转祸为福。”他这一番激励和鼓动,由于声情并茂、入情入理,使将士们“无不闻之泣下”。

十二月初,完颜阿骨打亲率两万骑兵进至爻刺,遣完颜迪古乃、完颜银术可镇达鲁古城(今吉林省扶余西北土城子),自留爻刺筑垒待击。初十,辽御营副都统耶律章奴率兵叛奔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南波罗城),预谋会耶律淳自立,天祚帝以内乱无心再战,中途回撤。十二日,金太祖得知,抓住战机,督军轻装奔袭,到了护步答冈,集中兵力猛攻辽中军,驰冲横杀。辽军大溃,死者甚众,天祚皇帝弃军而逃,一昼夜疾行五百里,退回长春州。

可以说,辽军此战之大败,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耶律章奴的突然反叛和天祚皇帝的应对失据。

得到具体消息的时候,李瑾他们已经渡过了白沟河,重返了大宋境内。李瑾却是忽然传令全军停止前进,暂时在霸州停歇。随即不断派出侦骑进入辽国境内打探消息。

停留了三天之后,李瑾将许贯忠、林冲等人召进中军大帐,商量军务。

许贯忠等人进入大帐之时,李瑾正在听一队侦骑的禀报。

“寨主……”管虎在众人之中性子最为急躁,进了大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队伍数日停歇不前,他心中早有疑问,其实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是疑惑不解,只是这几天不管他们怎么询问,李瑾都没有告诉他们原因,只有许贯忠心中多少有些猜测。

李瑾却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开口道:“众位先坐下,听这位兄弟将消息说完。”众人只好先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分两边坐下,听那侦骑禀报。

“你接着说。”众人坐下之后,李瑾对那侦骑说道。

“是。”

第七十七章 目标武清

那侦骑伍长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这几日兄弟们在辽境四处打探,据辽人所说,那辽国大官耶律章奴谋反事败,逃入上京道,最近又与饶州等地的渤海人勾结在一起,在饶州、丰州等地掀起叛乱,声势颇为浩大。”

“北面的辽军呢?可有什么异动?”等那侦骑说完,李瑾开口问道。

“近日北面颇多揭竿而起者,各地辽军忙于征剿,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只是听说最近几日,析津府的守备加强了不少。”

“嗯,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听他说完,李瑾点了点头。几名侦骑一抱拳,转身出了大帐。

等那侦骑出去之后,许贯忠忽然问道:“寨主这是打算暂时先不回山了吗?”

“知我者,贯忠兄长也!”李瑾笑着说了一声,接着对许贯忠问道:“兄长以为可行否?”

许贯忠思索一番,才开口说道:“若是消息属实,此事确有可行之处。”

李瑾点头,说道:“后面还有两拨侦骑,想来也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确认一番,消息属实的话,咱们就动手。”

两人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其余人多少还能明白一些,管虎却是完全懵懂的了,他急切地问道:“寨主和许先生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咱们又是要对谁动手?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粗汉,说得清楚一些?”

“呵呵。”李瑾轻笑了一声,随即说道:“我和贯忠兄长的意思是,咱们要再回一趟辽国,杀上一场,管二哥以为如何?”

“回辽国打仗?”管虎先是问了一句,见李瑾点头确认,他顿时兴奋起来,说道:“好啊!自从离开了蔚州,咱们都没有正经出过手,可是把我给憋坏了。寨主说吧,咱们要打哪里,我这就去点兵,愿为先锋!”

“二哥好嘴快,连要打哪里都知道,竟开始请战了!”史进指着管虎笑道。众人也是一阵大笑,管虎却毫不在意,一抹自己的络腮胡,张开大嘴笑着说道:

“打哪里是寨主和许先生决定的事,我管虎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军略,只知道有仗打就够了。”

“二哥倒是活得实在。”许贯忠也是凑趣说了一句。

“嘿嘿,实在是管某头脑简单,只知道打打杀杀,若是爷娘给了管某如寨主和许先生一般聪明的脑子,我早就参加科举,当大官去了!”

“哈哈!”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乐不可支。

说笑过后,许贯忠说道:“寨主以为,我们该从哪里动手?”说起正事,众人都收起调笑的心思,肃容看着李瑾。李瑾也将笑容收起,站起身来,指着身前帅案上的地图的一角说道:

“众位哥哥请看。”

众人起身,围过去一看,李瑾手指正落在析津府东南,一座平时不太注意得到的县城。

“武清县?”许贯忠也不曾想到李瑾选的会是这个地方。

“不错,正是武清,不过,我要的,可不仅仅是这座小县城,”说着,李瑾停顿了一下,手指缓缓移动,众人目光紧跟着他的手指,李瑾在地图上虚划出了一个四边形,接着说道,“而是这一片地方!”

“寨主如何想到要选这一片地方?”

“此地近海,又有运河从武清过,拿下此地,咱们可通过运河直达梁山,此其一也;此地空旷,只有武清这一座县城,对我们来说,容易得手,此乃其二。”说到这儿,李瑾停下了话头,对许贯忠问道:“兄长以为如何?”

许贯忠点点头,接着说道:“还有一点,对于辽国来说,这一片地方既算不上是战略要地,也不是富庶之地,只有一个榷盐院,现在辽国内乱不断,他们不会起大军来攻,咱们承受的压力也就不会很大,即便是他们起大军来围攻,我们也可以通过运河从梁山大寨得到支援。”

“兄长说得不错,正因为这三点,我才选定了这么一个地方。”说完之后,李瑾示意众人回座位坐下,接着问道:“各位哥哥觉得如何?”

管虎觉得既然李瑾和许贯忠选定了这么个地方,他们说出来的理由自己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于是最先表态:“没说的,寨主下令就是。不管打哪,管虎愿为先锋,绝没有二话!”

“洒家加入之后,寸功未立,打这一座小城,不用诸位兄弟出手,就由我代劳了。这先锋之职,管虎兄弟就不要与我抢了。”却是广惠开口与管虎争起先锋的职位来了。

林冲等人没他嘴快,而是思索一番之后,也觉得李瑾说得不错,不管是时机还是地点都是极为妥当,才纷纷开始请战,说来说去,争抢的都是先锋的位置。

李瑾却没有将先锋的位置定下来,而是说道:“既是如此,各位哥哥先下去准备,咱们明日拔营。”众人还想请命,不过看李瑾似乎已经有了决断,也就不再废话,向李瑾抱拳拱手之后,鱼贯出了大营。即便是还想说话的管虎,也被管龙、管豹拉出去了。

到了晚间,剩下的最后两拨侦骑回到大营,带来的消息与前面的人带来的并没有多大的不同。李瑾终于下定决心要返回辽国,将武清拿下。

一夜无话,第二天却是个晴天,天亮之后,整个大营就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现在大营里已经没有俘虏了,因为大部分俘虏的家人都已经被接过来了,他们处于感激的心理或是觉得自己已经被逼上了“贼船”,再无退路,纷纷表示愿意投效。自然,他们就成了李瑾手下的士卒,而不在是俘虏。

当然,为了便于管理,也未免出现叛逃,士卒和家属是分开扎营的。一众士卒的家属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干,至少造饭之类琐碎的事情是交给了他们。

用过早饭,李瑾衣甲齐备,跨上战马,宣布出发。他领着两百人的中权亲卫在队伍的最前方,史进领着五百马军跟在他之后,中间是军士的家属,由许贯忠和管龙管豹领着五百步军、五百马军看着,免得有人掉队。最后是广惠带着一千步军押阵,林冲率领一千马军在队伍两翼游走。管虎则是领着两百侦骑在前,为大军探路。

大队人马出行,不惊动地方百姓和州府是不可能的,不过见到李瑾这一伙人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也没有不开眼的来找麻烦。见过接近八天的行军,李瑾他们终于来到黄河北流和白沟河的汇流处。这是因为李瑾他们营中百姓过多,拖延了不少时间。

花了一整天时间,所有人渡过白沟河,李瑾他们朝着正北面行去,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再有四五天,他们就能见到武清县城的城墙了。

第七十八章 夜偷城

渡过白沟河四天之后,李瑾他们终于是看到了武清县的城墙。从白沟河到武清县城,约有八十里,一路上却是空旷无比,没有一座像样的城池,事实上就李瑾画出的那一片区域,也就只有武清和蓟运河东岸的一座小城两座城池,其余的最多也就是一些小镇而已。

这一片地区都比较荒凉,究其原因,是因为喜怒无常的母亲河黄河在这个时代入海口还不算很确定,不时决堤,所以这一片区域并不是很安全的环境。但是因为宋辽之间没有合适的防守区域,宋廷在白沟河以南对河道进行改造,希望借此来防住辽国的快马刀枪。也正因此,黄河在近些年渐渐稳定了下来。

在原本的历史上,再过上十几年,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决开黄河堤防,造成黄河改道,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黄河至此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黄海。这一片区域也就彻底安定了下来。

李瑾正是看中了这一片区域地广人稀的特点,定下了夺取此地作为北方基地的战略。

到达武清县城时,已经接近傍晚了,李瑾吩咐大队人马在离县城二十里之外扎下营寨,却将史进、管虎和两百侦骑派了出去,趁着武清城门还没有关闭,进了武清城。

李瑾他们在城外停留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晚上子时一刻,李瑾和林冲、广惠、管龙领着马军两千,步军一千,加上李瑾的中权亲卫,共计三千二百兵马出发,人衔枚,马摘铃,悄无声息地向着武清县城奔袭而去,许贯忠和管豹带着五百步军留在大营镇守。

今夜夜色深重,天上没有半点月光或是星光,倒正是也个偷城的好时机。

二十里的距离,放开马匹冲锋,也就是一刻钟的事情,不过未了避免打草惊蛇,李瑾他们也不敢快速奔驰,只能是打马小跑。不过也赶在子时之前到了武清城下。

丑时一刻,城墙之上忽然有一把火把打起,左右晃动了三下,这是约定好的信号。见到城内的内应发出信号,李瑾将面甲放下,点了点头,身边的亲卫也打起火把,向着城头左右晃动了三下。

城墙上火把熄灭,没一会儿,喊杀声忽然在这寂静的深夜响起。片刻之后,城门外的吊桥轰然落下,李瑾呼喊一声:“虎!”随即带着中权亲卫,当先朝着吊桥冲了过去。

“虎!”后面林冲、广惠、管龙两人带着手下人马紧紧相随。

李瑾冲过吊桥,冲到城门处时,城门被打开了小半,史进正带人守护在门口,一边抵御城内辽军的进攻,一边将城门继续打开。

眼看就要撞上人了,李瑾马速不但不减,反而再次用力踢了两脚,战马腾空跃起,直接从自家士卒头上跃过,撞入了辽军阵中。李瑾胯下这匹战马是现在整个营中素质最好的一匹,虽然不是什么名驹,爆发力、耐力却也都是中上之选。跃起过人之事,并不难办到。

跃入辽军阵中之后,李瑾并不着急向着城内冲去,而是在原地冲杀一阵,杀出一条通路,等到城门完全打开,广惠也已经带人将城门掌握在己方手中之后,才带着两百亲卫往城内冲去。

史进此时也抢到了一匹战马,跟在了李瑾身边。

“师兄,带我去军营,此处自有广惠哥哥和管龙哥哥他们料理。”见他跟上来了,李瑾扭头对他说道。

“是!”史进昨天傍晚和管虎进城,已经将军营的位置打探清楚了,应声之后,也不废话,打马在前领路。

两人领着中权亲卫,身后是林冲带领的一千马军,朝着城内军营冲杀过去,等管龙带领的步军到达之后,广惠也带着手下一千马军进了城,管龙则是带领一千步军则是留在了城门处,和管虎一起稳定局势。

城内百姓听到喊杀声,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大街之上空无一人,李瑾他们的战马速度提到最快,还没到军营的时候就与从军营内的冲出来的辽军砸大街之上正面撞上。

李瑾毫不废话,呼“虎”冲入辽军阵中。城内的辽军并不多,只有两千人左右,这还是因为城内有一个榷盐院的缘故,不然的话,人数只会更少。

除了五百人在城墙上驻守,剩下的辽军基本上都在此处了。两边人马大致相当,一边是趁夜突袭,一边是仓促集结应对,结果早已经注定了。广惠率人赶到的时候,军阵已经被李瑾领着手下中权亲卫杀透,见到敌人又多了不少,辽军再无战意,陆续开始投降。

李瑾没有停留,和史进带着中权亲卫朝着位于城中心的官衙冲过去,只有将城内的官员擒下之后,他们才能算是进这座城池掌控在了手中。广惠怕他有失,也带人在后面跟着。林冲则是带着手下马军留了下来,收拢俘虏,将俘虏押回了军营。

城中辽军已经战败被俘了,大局已定,李瑾他们毫无阻碍地冲到了官衙。官衙里只有两百来个兵丁、差役,哪里是李瑾他们一合之敌,没费什么功夫,李瑾他们就将武清县令给擒了下来。

就在此时,管龙派人来报,四面城墙都已被拿下。武清城,从今夜起改姓了李。

从发起进攻到结束战斗,不过一个时辰,梁山首次夺城战大获全胜。

其实武清城的城防并不薄弱,由于武清靠近桑干河,东南不远就是桑干河与北运河交汇处,所以武清城的护城河河水是从桑干河引来的,宽广且深,加上城内有榷盐院,积累了不少财富,为防贼寇袭城,武清的城墙也修建得高大厚实。

问题在于,武清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也不是繁华所在,承平日久,城中驻守辽军早生懈怠之心,史进和管虎昨日带着入城为内应,在城内打探了一天,将各处都打探清楚了。

今夜他们趁着夜色摸上城墙,放下吊桥,有打开了城门,李瑾他们才能如此顺利的得手。但凡城内驻守的辽军警醒些,没能让他们放下吊桥或是打开城门,凭着李瑾手上这四千出头的人手,又没有攻城武器,想要拿下这么一座城防完备的城池,只怕是不太可能的,即便不顾损失地强行攻打,将城池拿下了,只怕也要付出不少的伤亡。

所以说,战争,看的不只是武器装备,更重要的却是人。局势安定之后,李瑾不断派出人手,将城中的大小官员抓了起来。

第一天一早,提心吊胆了半夜的城中百姓起床,或许他们在半夜惊醒之后也再没睡着。听到街上没什么动静,有胆大的朝着大街上看了两眼,随即壮着胆子从家门走出来,才见到城中已然换了主人,城墙上和四处紧闭的城门处戍守的,不再是辽军,而是一队队的黑衣军士。城墙上挂着的辽军大旗也被取下了,将之替代的,是一面虎头大旗,上面却任何没有文字。

又过了一会儿,南面的城门开了,却是许进不许出,约有五六千带着大包小包的百姓入了城。半个时辰之后,城内四处都有黑衣军士张贴起了安民告示,等黑衣军士离开之后,有识字的去看了看,安民告示写得倒是简单,“我们乃是梁山虎贲义军,武清城池已被占了,城中百姓照常生活劳作,义军秋毫无犯,有趁机作乱者,必定严惩不贷!”

第七十九章 新年

轻松拿下了武清县,李瑾他们却还不能就此放松下来,安心准备过年。按照既定的战略,他们还要将武清以南和武清以东的大片地方拿下,作为一个战略基地来经营。这一片地方虽然没有成规模的城池,却还是有不少小城镇,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驻军。

按照辽国军制,五京之地皆有州军,虽然只是乡兵性质的地方武装,战力不强,但是架不住人数多。不将这些乡兵握在手中,李瑾也不能心安。

因此,打下武清城之后,李瑾他们在武清城里休整了两天。两天后,除了许贯忠和管豹带一千步卒在武清留守之外,李瑾他们每人各自带着士卒开始四处征剿。以武清县为最西北角,李瑾他们要将武清以南和以东,白沟河以北的土地全部拿下。这一片地区没有什么坚固城池,驻军也较少,为了速战速决,他们决定,干脆分兵。

广惠带八百马军征讨东南,史进带三百马军,五百步卒征讨西南,管龙管虎兄弟也和史进一样,带着三百马军,五百步军征讨西北以及武清周边的村镇,李瑾则是带着沈睿和二百中权亲卫,五百马军东进,将东北面拿下。林冲则是带着五百人在武清西北面游走,以免得到消息的辽军来攻,己方却是毫无准备。

这么分兵,还是将武清城中投降的辽军收编之后才能做到的。

李瑾带人,从武清县出发,往东而行,一路征剿,渡过蓟运河之后,有一处小城,此地因蓟运河而建,也因之兴盛,虽然没有正式设县治,却也与武清相去不远,城中也有一千辽军驻扎。因此李瑾倒是废了一番手脚。

从武清一路行来,李瑾共打下三座小镇,数十村坊,这些地方当然不是打下就算了,村坊好说,小镇却还得派人留守。每座小镇派了一都半人马,这就是四百五十人派出去了。加上路上也不是没有战损,到达蓟运河东岸的小城时,李瑾从武清带出来的人马,除了二百中权亲卫之外,就都是路上从各城镇村坊征的兵了。说是兵,其实倒更像是民壮。

按辽国兵制,男丁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都入军籍,可以说,辽国乃是全民皆兵。但除了皇族亲军、部族军和各地驻军之外,多为本州乡兵,衣甲武器皆是自备,训练更是不足,战斗力如何,自然可见一斑。

李瑾将这些人编入自己的队伍中,倒不是指望他们能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只是想将这伙青壮劳力带离家乡,这样一来,即便是李瑾他们打下的城镇村坊想要在李瑾离开之后反抗,没有青壮战力,加上每座城镇还有一都半的正规士卒看管,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不能上战场,毕竟是八百多人的壮年人,排出阵势,打打顺风仗还是可以的。

李瑾原本想故技重施,照着打武清的方式将这座小城打下来,不过或许是因为李瑾一路攻占村镇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这座小城的守备比武清还要森严不少,李瑾手下的细作没能找到机会混进城中。

若是手下人马都在,说不定还能凭着兵力优势攻城,一战而下之,但是现在凭着手下这些人,李瑾当然不可能选择强攻,只能是诱敌出城,打一场埋伏战了。

亲自带人破了小城周边的两个村坊,城中驻守的辽军不少就是这两座村中的,在李瑾带人破了第三座村坊之后,城中辽军终于是忍不住出城围剿了。这也是因为三次出击李瑾都只带了百十来号人,城中辽军觉得有必胜的把握,才出的城。

辽军敢出城野战就好办了,事先派出侦骑,打探清楚,设下埋伏,李瑾亲自带着二百中权亲卫为先锋,将辽军阵势冲乱,沈睿指挥着八百人在后面跟着,趁势掩杀上去,出城的辽军五百辽军就败了。

接着李瑾带人伪装成俘虏,胁迫出城野战的辽军回城,在入城后突然发作,一番拼杀之后这座小城就落入了李瑾的手中。

李瑾他们从武清出发之时已经是十二月中了,这一路征剿下来,也快是新年了,为了安定局势,李瑾就决定在城中过年,过完年之后,再回武清与许贯忠他们会合,商量回山事宜。

转眼到了新年,除夕这天,李瑾带着沈睿从城中府衙出发,到城中军营与士卒共度新年。

虽然这座城被李瑾他们占了,但是城中百姓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对普通百姓来说,不管统治者是谁,他们只是被统治阶层,只要还能活下去,就不会有反叛的心思。因此大街之上,新年的气氛还是很浓的,不少百姓携家带口,在置办过年的东西。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李瑾。

李瑾带兵入城之后,也没有像草寇流匪一般大肆屠戮,还将府库中的粮食发给城中百姓,城中百姓今年的这个年反倒是比以前过得好了不少。因此此时李瑾和沈睿打马在前,身后是七八名一脸严肃,严正戒备的亲卫,还有不少百姓主动与他们搭话,感谢李瑾放粮之举。

李瑾也是一一含笑应对,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和不耐烦。

一路缓行,进了城墙边的军营,李瑾等人下马步行,若无大事,营中不许纵马,这是军规,身为主将,李瑾自然是要以身作则。

因为多了不少人,军营中显得有些拥挤,但今天是除夕,李瑾此前已经下令,除了必要的戒备人手,大家可以尽情欢聚,因此气氛显得很热烈。

“寨主!”“大人!”……

见到李瑾过来,一众军士见礼道。叫寨主的,多半是李瑾手下的中权亲卫,叫大人的,则是新加入的士卒。李瑾一一与他们打过招呼之后,来到点将台上,一众士卒自动围将过来。

“各位兄弟,今日虽是除夕,众位兄弟是军人,不能与家中父母妻儿团聚,乃是军人的职责所在。不过今日想来不会有什么事,众位兄弟今日可在营中开怀畅饮!”

“谢寨主!”“谢大人!”……众人可都是看到了今早运进营中的猪羊和酒坛,此时听到李瑾宣布,顿时欢呼起来。

尤其是中权亲卫,转战好几个月,平日里军规森严,大家好久没有畅快地喝过一顿了。今日能光明正大的好好喝上一顿,自然兴奋莫名。

李瑾也不阻止他们,只是含笑看着。

晚饭时分,李瑾吩咐人在营中点起几堆篝火,众士卒不用分上下尊卑,都在篝火旁团团坐下,酒肉上来之后,李瑾站起身,先端起一碗酒,笑着对众人说道:“敬众位兄弟!”

“敬寨主!”“敬大人!”一众士卒对李瑾举起酒碗。

喝过这一碗酒,李瑾就坐下了,众人各自畅饮。李瑾也没有忘记今夜还要值守的士兵,酒肉送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送去了,只是每人只有三碗酒的量,肉倒是管够。

不少士卒来给李瑾敬酒,李瑾也是来者不拒,都是每人鼓励两句,将酒喝下。

第八十章 善后

除夕刚过没几天,宁河迎来了一伙新的客人。小城原本无名,宁河这名字还是李瑾给起得。

这伙人一行二十来人,都是着劲装,骑快马的大汉。见到这伙人,在城门驻守的黑衣军士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们直接入了城。入城之后,一行人放缓马速朝着城中的府衙而去。在他们进城之时,就有驻守的黑衣军士先他们一步到府衙报告了,得到消息的李瑾亲自在府衙门口迎接。

那一行人在离府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下马步行,见到他们牵着马走到了门口,李瑾迎了上去,笑着对领头的汉子说道:“管豹哥哥,远来辛苦,快随我到府中休息。”

管豹心中感动,将马缰交到旁边亲随的手上,抱拳说道:“寨主折煞管豹了!不过是八九十里路,哪里谈得上辛苦,怎敢劳动寨主在此等待?”

“新年之期,却还要哥哥远行到此,实在心中难安,在此等上一等也是应该。”

“寨主自己不也是为山寨奔波,连除夕之夜也不曾与兄弟们团聚,这般说法却是叫管豹心中惭愧。”

……

两人寒暄一会儿,把臂往府衙之中走去。到了大堂,李瑾也没有坐到上首,而是和管豹一起坐到了阶下圈椅上,陪管豹喝过亲卫端上来的热茶之后,李瑾才开口说正事。

“此次刚过除夕就将哥哥调来,实在是不得已。”

见李瑾开始说正事,管豹将手中茶杯放下,正襟危坐,仔细倾听。

笑着示意他不必如此严肃之后,李瑾说道:“将你调来,是希望你能在此常驻,主管此地民政。”

管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件事,主管一地民事,虽说地方不大,也就是比一个县治的稍大一些范围,治下百姓也不多。可他此前只是一介绿林汉子,对他来说,这等位置,说是重任绝不为过。

因此,他开口说道:“我此前不过是一介草寇,如何能治理一地?寨主还是另选贤能吧。”

“哥哥不必过谦,这是我思虑再三之后做的决定。”见他还要开口推辞,李瑾抬手示意他听完,接着说道,“听管大哥好二哥说过,哥哥也是熟读诗书的,原也要参加辽国的科举,只是因为家中生了变故才不得不放弃了,是吗?”

“是。”李瑾说得确实是事实。管家兄弟的武艺乃是家传,管龙、管虎自小受教于父,都是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武艺。但是管豹虽然也曾习武,却对读书更喜欢一些,那时管家的家境不错,管父也请了先生为管豹开蒙。后来管家虽然家道中落,最后更是上山为匪,管豹却从未放弃过学文。

近来他协助许贯忠管理大营除了征战之外的事物,也是做得有模有样。按照许贯忠的说法,管豹历练一番,做一方州牧也是绰绰有余的。

李瑾将他叫来,委以重任也是经过仔细考量的。山寨现在最缺乏的,正是能治理地方的人才。李瑾心中谋的,是整个天下,宋朝对文人待遇丰厚,想将能治理地方的文人带上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一山寨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现阶段,只有自己培养了。

管豹自身的资质不差,现在缺的只是历练而已,于是李瑾将他调来,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哥哥的才能,兄弟们有目共睹,不必妄自菲薄,再说了,现在除了贯忠兄长和你,大家都是厮杀汉,治理地方,实在是做不来,我不日就要回山,贯忠兄长在武清,脱不开身,哥哥是治理此地最合适的人选,不要推辞。”李瑾认真说道。

“这……”管豹迟疑一下,最终起身抱拳,说道:“既然寨主和众位兄弟信任,管豹必定尽心竭力,不叫寨主好众位兄弟失望!”

“好,我和兄弟们都相信哥哥,等着哥哥做出成绩来。”李瑾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管豹用力点了点头。

事情商议完毕,李瑾和管豹一起吃过午饭,仔细交代了一番之后,带着沈睿和二百中权亲卫往武清去了。管豹在城门口目视他们骑马离开,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暗自在心中立誓,一定要将宁河治理好,做出一番成绩来。他原本打算参加科举,自然是想一展胸中所学,只是不得已之下上山为匪,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离开宁河之后,李瑾他们马不停蹄地往武清赶去,李瑾心中也是暗自期待,不知道管豹能在宁河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来。

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李瑾他们一行在第二天下午赶回了武清城。广惠他们在年前就已经完成了清剿任务,现在都在武清城中。

入城之后,李瑾将头领都召集起来,在府衙之中议事。

李瑾坐于堂上,阶下六位头领分两边坐下。李瑾说道:“从九月下山算起,咱们已经离山四个月了,也不知道山寨情形如何?现在辽国局势初定,也是回山的时候了。”

他话音一落,史进说道:“不知不觉,咱们就下山四个月了,我还真有点想山上的兄弟。”

“我们却也盼望早日上山,见识山上的各位好汉。”广惠也是笑着说道,管龙管虎都是点头。

众人说了一会儿,许贯忠开口说道:“寨主此次回山,兄弟们不可能全部同行,不知道寨主要与那几位头领同行?”听他这么说,众人都看着李瑾。

“咱们在北地有了这么一片地方,根基尚不稳固,自然不能所有人都回山,还要麻烦兄长暂时留在此地,治理地方。”

许贯忠点头说道:“分内之事,谈何麻烦?”

李瑾转向坐在一边的管龙说道:“管豹哥哥如今一人在宁河,管龙哥哥可愿前去帮他一帮?”

“寨主只管吩咐就是,管龙绝不推辞。”管龙抱拳。

见他同意,李瑾点点头,转向史进,说道:“咱们新占的这一片地方,远离山寨,又紧邻辽国,自然要留统军之将,林冲哥哥离山四月,嫂嫂必定想念,师兄留下统军如何?”

“史进领命!”史进也是爽快应下,林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史进洒然一笑,说道:“哥哥不必如此看我,若是我不留下,留哥哥在此,只怕回山之后要受嫂嫂埋怨。”

“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

笑过之后,李瑾接着说道:“剩下林冲哥哥,广惠哥哥,管虎哥哥三位,此行就与我一同回山。”

“是!”三人抱拳。

回山人选已定下,众人又商量了一下回山要带的军卒,武清和宁河两地的大致治理方向,对辽军的防备,转眼就到了晚饭时间,众人一起吃饭喝酒,用过饭食,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回营歇了。

李瑾和许贯忠现在自然是在府衙住下,林冲、广惠、史进、管龙、管虎他们这些统军将领却是回了军营。

第八十一章 回山路上

按照李瑾他们的商议,他们占下的这一片地方将会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面由许贯忠管民政,史进负责军事;西面民事有管豹治理,管龙作为军事主官。

李瑾在武清停了两日,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之后,点起军士,在第三日早上启程出发。许贯忠等人出武清城十里相送。互道珍重之后,李瑾等人踏上了回山的路途。

他们此行,除李瑾和林冲、广惠、管虎四位头领之外,就是李瑾手下的二百中权亲卫,林冲统领一营马军,广惠和管虎统领的一营步军,总共一千二百人,却有两千多匹战马,基本上是一人两骑,声势动人。

一下带走一千战力,两千多匹战马,对于在北地留守的许贯忠等人来说,多少肯定会有些影响,不过他们手中还有一千五百马军,一千步军,这些都是成型的战斗力,虽然马军会因为马匹被带走不少,战力下降,但是他们在北地,马匹并不难寻。至于兵力,他们在征剿各地时,收编了不少民壮义勇,而他们占领的这一片地方虽说人口不算稠密,却也有八九万的人口,招兵也不是难事。因此,以许贯忠他们的兵力和个人能力,守住这一片地方,并不是什么难事。

且不提许贯忠他们在北地的经营,只说李瑾等人一路疾行,穿州过府,不止一日,终于是来到了郓州。

只要过了郓州,就是梁山水泊的北岸了,李瑾他们也就算是到家了。这一路行来自然不是一帆风顺,路上想打他们的主意的官军、匪寇不知凡几,都被李瑾他们以铁血手段剿灭。

长途跋涉,路上又多次战斗,所以李瑾他们现在的样子多少有些狼狈,一个个风尘仆仆,军服上还有不少血迹,好在军服是黑色,倒是不太看得出来。可是军士面上都是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即便是李瑾,也不复以往的俊俏模样,形容略显散乱。

虽然形容不佳,但是经过长时间的转战,他们的气势却是愈发精悍,尤其是跟在李瑾身后的亲卫和林冲手下的马军,看上去便知道是百战精锐。因为这两部分人,多数是从山寨带下山的,接近半年的厮杀生活,已经将他们锻造成了一把尖刀。

越靠近水泊,大家的心情愈发急切,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山寨,却又不得不在一处岗子边暂时停下脚步,只因为有一伙不开眼的人找上了他们。

李瑾他们原本在一处树林里稍作休息,准备一鼓作气在天黑前赶到山寨。他们已经养成了行军、休息时广派侦骑的习惯,即便已经靠近山寨,却也没有放松下来。不光有士卒值守警戒,更有不少哨探在外围警戒。因此,这一伙人找上来的时候,离李瑾他们还有十里地就被发现了。

对方领头的显然也是小心谨慎之人,也派出了不少侦骑,两边的哨探在多处相遇,各自试探了一下,互有死伤,总体而言,还是李瑾这边占了上风。有侦骑捉了几个“舌头”,简单审问之后,将人带到了李瑾面前。

“寨主,这些人在外面窥探我等,被兄弟们捉住了。”

“跪下!”几名侦骑将“舌头”带到李瑾等头领面前,推搡在地上。

“尔等是什么人,竟敢在此窥探?”李瑾的话语之中听不出喜怒来。几人迟疑片刻,被身后的侦骑一顿拳脚伺候。

“我等……”其中一个胆小懦弱些的,就要开口交代。

“住口!”一个似乎是领头的,开口厉喝道,止住了那人的话头。接着转向李瑾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倒还有硬气汉子!”李瑾开口赞叹了一句,接着一挥手,说道,“既然你要寻死,我就成全你。”两名亲卫会意,从李瑾身后上前,将那领头的汉子拖下去,接着就是一声惨叫传来。

剩下几人听到惨叫,立时浑身战栗,李瑾接着说道:“有谁想说吗?”

“小人交代,小人交代!”一人忙不迭地开口,生怕开口晚了,做了刀下之鬼。

“说吧。”

“是,是。小人等是祝家庄的庄丁,前些时日庄中听说好汉等手中有许多好马,三少庄主祝彪派了小人等前来打探。”

“祝家庄,祝彪,倒是好胆!”李瑾轻笑一声,倒是没想到自己山寨没有找他祝家庄的麻烦,他们却打上了自己的主意,财帛动人心,这话倒确实是不假。

“他可曾领兵来了?”李瑾又接着问道。

另一人接口说道:“祝家庄就在这独龙岗上,离此地不远,祝彪怕惊动了各位好汉,先派了我们百十来号人前来打探,自己和庄中教师栾廷玉领着大队人马在后面。”

“那祝彪和栾廷玉领了多少人来?现在何处?”

“我们一共出动了五千多人,大队人马离此大概还有二三十里。”

示意侦骑将这几个舌头带下去,李瑾对林冲他们说道:“诸位哥哥以为,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甚好说的。那什么祝家庄敢打我们主意,咱们接下便是。将那祝彪和栾廷玉杀了,破了他的庄子,也好叫他们见识我们的本事。”管虎率先开口,却是一如既往的粗豪。

李瑾不置可否,转向林冲,问道:“哥哥以为呢?”

“往日在山寨时,也曾听说过着祝家庄的名号。听说庄中有祝氏三杰,又有个教师唤作铁棒栾廷玉,都不是好想与。他们人多,咱们远来疲惫,依我之见,暂时还是先退为好。”林冲性子稳重,思索一番之后说道。

管虎闻言,不高兴地说道道:“哥哥何必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那什么祝家三杰和栾廷玉不是好相与的,咱们兄弟却也不是软蛋!”

林冲脾气好,也不着恼,还是广惠说道:“管虎兄弟好生粗莽,教头是何等样人难道你不知道?兄弟们连日赶路,又不是个个都有你这般铁打的身体,暂时放过他们这一回又有何妨?等兄弟们上山休息好了,再点起兵马下山报仇便是。”广惠久在江湖厮混,思虑周全,这话一说,管虎也是受听。

“既然两位哥哥都是这般说法,那就先饶过他们这一回。”管虎说道。

“既是如此,咱们暂时先回山。”李瑾拍板决定下来,却又接着说道,“不过嘛,这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也不能让祝家庄的人看轻了。管虎哥哥,可愿随我会上一会那祝彪?杀一杀他的威风。”

管虎顿时兴奋起来,说道:“那是自然!”

“寨主……”林冲和广惠想出言阻止。

“小弟自有分寸,两位哥哥不必担心,只领军头前先行,小弟很快赶上。”李瑾的本事两人是知晓的,见他坚持,只好同意了。

两人当下领着大队人马先行,李瑾只领着中权亲卫和管虎带上那几名俘虏去找祝彪去了。

第八十二章 阵前斗将

目送林冲和广惠带着人马走远了,李瑾吩咐亲卫给自己着甲。之前这事一直是沈睿给李瑾做的,等会儿两军对阵,自己恐怕不能分心护住他,未免出什么意外,李瑾让沈睿先和林冲、广惠一道走了。

管虎也在别人的帮助下穿上一领铁甲,临上山还能捞着一战,管虎的心情不错,着甲的时候,他笑着说道:“看睿哥儿走的时候,脸上可是老大不高兴啊。”某某哥儿,乃是时人对沈睿这般年纪的少年的亲近称呼。

李瑾也是笑着说道:“这半年来他虽长进了许多,但要上阵还是勉强了一些。”

两人说着话,在亲卫的帮助下将战甲穿好,随即跨上战马,分别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长铍和大刀。一众中权亲卫也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行动之间,强兵本色隐现。

待众人上马之后,李瑾将面甲放下,长铍向前一指,领军朝着目标赶去。

有几个带路党带路,距离也不算远,半个时辰之后,李瑾已经能看到飞扬起的烟尘了,这乃是大队人马造出的声势。示意身后中权亲卫停下,列好阵势,李瑾将长铍挂在得胜钩上,将宝弓拿在手中,抽箭在手。

烟尘渐近,目力好的,两边的人马都已经能瞧见对面的人数、阵势了。果如那几个俘虏所说,这一伙人约五千多六千之数,多为步军,只有四五百骑。身上衣甲服色杂乱,行军之时阵势更是散乱,显然只是一般寻常庄丁。只有打头的四五百骑还有些军士模样。

看到李瑾这一边的人马,对方也慢慢放缓了脚步,待他们走到二百步之外时,李瑾蓦然搭箭拉弓,箭失离弦,势若流星,正落在中间领军之人马前,对方立时停下脚步。

李瑾将宝弓放好,单手倒提长铍,打马上前两步,大声说道:“来的可是祝家三子祝彪和铁棒栾廷玉!?”离着两百步的距离,声音却是清晰明确地传入了对面的人耳中。

对面阵中跃出数十骑,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上面战将怎生装束:

头戴缕金荷叶盔,身穿锁子梅花甲,腰悬锦袋弓和箭,手执纯钢刀与枪。马额下垂照地红缨,人面上生撞天杀气。

另外一人骑一匹黑马,也是一身黑色铁甲在身,手执一根一端粗,一端细的乌黑铁棒,马鞍山挂着一幅流星飞锤。

“藏头露尾,你是何人?竟如此无礼?”那身着黑色铁甲之人朗声问道,他声音洪亮,李瑾这边却也听得真切。

“哈哈哈!”李瑾大笑出声,接着说道:“某家梁山李瑾!不知道某家是何人就敢打某家的主意,你祝家庄真真是胆大!”

他这话语激怒了对方主将,另一个声音响起,却是说道:“梁山贼寇,人人得而诛之。我祝家庄正要踏平你梁山水泊,捉拿尔等反贼,献功朝廷!”话语之中,他以祝家庄主人自居,想来便是祝家三子祝彪。

“你便是祝彪吧?好大的口气,某家倒是要见识见识你的本事,看你如何敢如此大言不惭!”说着,李瑾打马朝对面冲去。

“怕你不成!?”祝彪也是自诩豪杰之辈,也打马朝着李瑾冲过来。跟在他身边的栾廷玉怕他出意外,本想劝阻他,只是祝彪冲的太快,他也来不及阻拦,只好对祝彪的背影喊道:“三官人小心!”

李瑾和祝彪两人遇上,再不多话,手中长铍银枪各自朝着对方要害处戳去。两人你来我往,个个不肯放松,都想将对方刺于马下。两骑在阵中转灯般厮杀,祝彪虽自恃勇力过人,却哪里是李瑾的对手,二十合之后,渐渐落入了下风。

眼见祝彪不是李瑾的对手,栾廷玉担心他有失,大声喊道:“贼寇休得逞凶,我来会一会你!”随即打马出阵。他这一声大喊,也算是给李瑾提了一个醒。

他这一出阵,却是惹恼了李瑾这边的管虎,管虎怒声喝道:“鸟厮安敢以多欺少!?”也是打马出阵。

李瑾知道,以管虎的本事,要想和栾廷玉对敌,恐怕不是对手,干脆卖个破绽,舍了祝彪,接住栾廷玉。祝彪想和栾廷玉合力拿下李瑾,无奈此时管虎已经赶了上来,手中大刀向着他头上平砍过来,他只好先接住这一招,和管虎放对。

栾廷玉使得一手好铁棒,走的乃是势大力沉的路子,招式却又不失精妙,劈、崩、抡、把、扫、缠、绕、绞、点、拨、云、拦、挑、撩、挂、戳等诸般技法一一使来,得心应手。

李瑾也是膂力过人,又多与鲁智深这样走大开大和路线的猛将交手,应对起来不能说是游刃有余,却也是旗鼓相当。祝彪对上管虎却是要差点意思了,他先与李瑾战了二十多合,体力有所消耗,管虎却是完全不畏生死的打法,祝彪施展起来颇有些畏手畏脚,更是不敌。

战了五六十个回合,栾廷玉久战李瑾不下,又见到祝彪险象环生,顿时有些心焦。手中铁棒再次荡开李瑾刺过来的长铍之后,蓦的伸手,将鞍上的流星锤捞在手中,向着李瑾头上打来。

李瑾一个铁板桥躲过这一锤,起身准备回击之时,栾廷玉却已经舍了他,奔管虎而去了。栾廷玉突然向着自己冲过来,管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颇为狼狈地接下了栾廷玉一棒。

听到身后马蹄声响,知道是李瑾赶过来了,知道想将管虎拿下是没机会了,栾廷玉不再恋战,喊道:“三官人,快走!”两人随即舍了管虎,打马回阵。

跑到一半,祝彪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突地背翻身一箭,箭失朝着管虎面门射来。

“狗贼好胆!”李瑾怒喝,手中长铍疾挥,将箭失拨开。

管虎心有余悸,说道:“多谢兄弟!”

“看我为哥哥报仇!”

李瑾将长铍铜纂朝下,插入土中立住,拿起弓箭便射。祝彪和栾廷玉跑得快,此时已经快要跑入己方阵中了,这一箭却是后发先至,射中祝彪左肩。

“啊!”祝彪一声痛呼,从马上滚落。

“算你们运气好!”见栾廷玉有指挥冲阵的打算,李瑾说了一句,和管虎掉转马头,打马回阵去了。

第八十三章 寨主回山

李瑾和管虎领着亲卫快速脱离战场,往梁山方向奔去,祝家庄方面则是因为主将祝彪中箭落马,陷入一片混乱,无暇追赶。

李瑾和管虎打马前行一个多时辰,追上了林冲和广惠。几人见面,也不多做停留,说着阵前斗将之事,继续往山寨赶去。

两个时辰过后,八百里水泊已然在望。离山已近半年,此时山寨就在眼前,众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催促座下马匹,下意识地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到了水泊边上,众人驻马,广惠和管虎还未来过水泊,见到这一片浩渺的广阔水域,都是心神动摇。林冲在一旁为他们解说四面风物、选择在此立寨的战略优势。

听完之后,广惠对李瑾感叹道:“兄弟当真思虑长远,见识过人,选得这么一处宝地作为立身之基业。”管虎也是点头说道:

“大师说得是,哪像我们兄弟,随便选了一处山岭就上山为匪了。”

“却不是你管家三位兄弟艺高人胆大?”林冲调笑了一句。其实管家兄弟原来的山寨位置也算是易守难攻之地,不过和梁山这八百里水泊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众人在水边说着话,远处水面上荡来两艘小船,想来是山寨水军得到消息,知道水泊边来了大队人马,前来查看。行驶到离水泊岸边还有二百来步的距离时,两艘小船不再靠近,只在水上逡巡侦查。

李瑾一边示意身后的亲卫上前喊话,一边暗自点头,山寨能这么快得到消息,派出人手来侦查,说明警惕性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因为地理优势而懈怠。

李瑾身后的一名亲卫得到李瑾示意,上前大声喊道:“船上是北水寨的兄弟吗?快快回营禀报,寨主和几位头领回山了!”

两只小船上的人听了,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其中一人说道:“六哥,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先回营通知一下李头领?”那被称为六哥的精瘦汉子说道:“咱们在这儿也看不清楚岸上人的面目,先不要回营禀报,等我上前确认一下再说。”

“可要真是寨主,会不会怪罪我们?”另一人迟疑道。

“放心,咱们这是尽忠职守,真是寨主的话,他不会怪我们的。真要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便是。”

“六哥……”那人还要再说,六哥却挥手示意他不必再劝。六哥走到船头,大声对李瑾这边喊道:“你们不许放箭,我们上前查看确认一番。”

岸上李瑾听到这声音,大声说道:“可是王定六六哥吗?你可大胆放心上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定六已然确认岸上的人是李瑾,却仍旧只让两只小船前进百步,看清楚岸上人的面孔之后,才让一只船回水寨报信,自己驾船往岸边荡过来。

到了岸上,王定六来到李瑾身前,躬身说道:“寨主当面,王定六多有拖延,请寨主降罪!”

李瑾上前将他扶起,说道:“六哥忠于职守,谨慎提防,该当嘉奖才是,何罪之有?”王定六此番作为,虽是他谨慎性子使然,却也说明山寨守备确实严谨,李瑾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他?

“山寨的兄弟们都还好吗?”将他扶起之后,李瑾问道。

“兄弟们都好,只是寨主和各位哥哥数月未归,年节之时也没能回山和兄弟们团聚,大家都想念的紧。”

“我们却也想念山寨的众位兄弟,这不辽国之事一了,便急急回山了吗?”林冲此时上前说道。

王定六与林冲见礼,说道:“见过教头,只是怎么不见许先生和史进哥哥?”

“他们另有任务在身,此次没有回山。”

几人说着话,水泊上又驶过来百十艘船,想来是山北水寨头领李俊得到禀报,带人来迎接。

果然,船只靠岸后,当先一艘船上下来的人不是李俊还是谁?

上前与众人见礼之后,李俊笑着说道:“寨主回山,又带回如此多的马匹,山寨兄弟们都是喜出望外,尤其是马军的几位头领,怕是要手舞足蹈了。”

“山寨留守的兄弟们也是劳苦功高,其余不说,只说将这水泊经营得如铁桶一般,便是大功一件。”几人顺着话头说起方才王定六严防死守,仔细查看之事,又是一阵大笑。

李瑾说道:“六哥做事谨慎,为一头目屈才了。便升为山寨头领,仍旧协助李俊哥哥执掌山北水寨,众位哥哥以为如何?”

王定六方才的表现众人都是有目共睹,自然不会有意见,他协助李俊值守山北水寨这半年来也是勤勉于事,李俊更加不会有异议。

见众人都同意,李瑾随即说道:“既是如此,上山之后,就由政事堂正式发下文书。”

王定六上前说道:“谢寨主提携,王定六自当尽忠职守。”

众人说着话,李俊带来的水军将士卒马匹分批运过水泊,从山北水寨上山。没过多久,其余三座水寨也收到消息,派了人前来帮忙。

水军头领都亲自前来,阮小七一下船,就给李瑾来了个拥抱,说道:“兄弟啊,想煞小七了。你此去半年之久,又无书信传来,实在叫兄弟们放心不下。”

待他松开之后,李瑾说道:“劳诸位兄弟担心,实是小弟之罪。”

林冲却是佯怒道:“七郎此言何意?有我们和寨主一道,还怕出什么意外不成?”

阮小七赔笑说道:“小七失言,上山之后,给教头敬酒赔罪。”众人说笑一会儿,水军的船只已将士卒、马匹运过水泊了,众人随即上船,往山寨驶去。

到山北水寨之时,闻焕章等山寨一应大小头领都已经等在此处了。见到闻焕章,李瑾上前见礼,说道:“山寨之事,多劳先生出力。”

“此焕章分内之事。”闻焕章一如既往地谦虚。

沈睿从李瑾后面跳出来,嬉皮笑脸地说道:“先生,半年未见,想我了没?”他与闻焕章有师徒之谊,说起来,山寨中除了李瑾,便是闻焕章与他的关系最为亲厚。

闻焕章笑着说道:“你偷偷跑去辽国,想必寨主已经惩罚过了,我自不多说,只是从明日起,你却是得将这半年落下的课业补上了。”沈睿的笑脸顿时变苦。

众人见礼之后,浩浩荡荡往聚义厅行去。一路行来,李瑾四下查看,山寨面貌已与自己下山时大为不同。因为上山的百姓颇多,闻焕章组织人手将山上大片空地开垦出来,种植粮食蔬菜。

此时已经开春,虽然天气还未十分和暖,小麦却已是郁郁葱葱了。山间果树也开始发芽长叶,看上去一片勃勃生机,欣欣向荣之感。山上的房舍也经过翻修扩建,屋舍俨然,排列整齐,不复贼窝模样。

众人到翻修过聚义厅落座,闻焕章带头,将山寨半年来的发展大体说了一遍。李瑾听完之后,起身抱拳说道:“山寨一切事物井井有条,皆赖兄弟们之功劳。”

“此皆是我等分内之事,倒是寨主在辽国做下大事业,叫兄弟们心向往之。”闻焕章起身微笑着道。

上山之时,李瑾已经将在辽国做下的事情说了,听说山寨在辽国夺下不下于济州之地的一片地方,都是高兴。

“就是,下次再去辽国,寨主可得将洒家给带上,整日在山寨练兵,洒家的禅杖可都要生锈了。”鲁智深说完,众人顿时鼓噪起来。

“下次去时,定将众位兄弟带上,不过今日大家可开怀聚宴,不醉无归。”

“好!”

第八十四章 兴兵下山

聚宴之后,第二日上午一众头领在聚义厅议事。这次议的便是山寨扩军,和个别头领的调动。

山寨原有步军三营,此次扩军一营,士卒就是从辽地带回来的步卒,其中多数为原来管家兄弟手下的人马,建为步军第四营,正将为管虎;步军第三营原由马军头领欧鹏代管,此次欧鹏调回马军,担任马军第四营也就是史进建立的那一营为正将;王定六也正式升任山寨水军头领,协助李俊管理山北水寨。

虽然经过了扩军,步军的战力却没有下降,因为士卒都是操练好的,只是主将换了,经过十天半个月的磨合也就可以了。从辽国带回的两千余匹战马,除山寨头领骑乘和李瑾手下中权亲卫所乘之外,全部归山寨马军,这样一来,马军的士卒人手一匹不说,还能有剩余作为战损时的替换。

半个月后,将领与士卒磨合完成,马军士卒也和自己的战马配合熟练了,李瑾准备点起兵马下山,去找祝家庄的麻烦了。李瑾的性子不能说是睚眦必报,却是恩仇紧记,时时不忘。

李瑾在聚义厅上提出要下山之时,马步军主将纷纷请战,便是水军头领也是战意高涨,想下山一行。李瑾笑着对请战最为积极的水军头领阮小七说道:“七哥,那祝家庄又不在水中,水军的兄弟便是去了,一身本事也无处施展啊。”

阮小七兀自强辩道:“寨主这话可不对,咱们水军的兄弟可沿济水北上,直达郓州,不失为一只奇兵啊!”他这话是不假,但是祝家庄又不在济水边上,他们水军便是去了,也只能是上陆步战。

沉吟一下,李瑾说道:“此次下山攻打祝家庄,非是一两日之功,需要粮草供应,水军的兄弟就负责通过济水运粮吧,陆上交战,还是交给马军和步军的兄弟为好。”

阮小七也知道水军不适合上陆步战,不再纠缠,答应下来。

此次下山,马军四营和步军四营总计四千人的陆地战斗力量全部出动,水军留守山寨,也承担运粮任务。

自李瑾以下,下山的头领除了马步两军大小将领之外,还有参谋处萧嘉穗,医务处安道全,密谍营马麟,将作营陶宗旺。

马麟头天率领密谍营全员率先出发,打探消息。第二天,大队人马正式下山。杨志、徐宁率两营马军为前军,广惠、杨春、陈达三人率两营步军押后,其余头领士卒皆在中军。

马军两千,步军两千,加上陶宗旺手下的将作营,总计四千五百人,浩浩荡荡往独龙冈上开去。早上点兵出发,午时在半途简单用过干粮,在晚饭前到达独龙冈,离祝家庄五里之地扎下营寨。

祝家庄也得到了消息,寨门紧闭,寨墙之上庄丁手执刀枪弓箭值守警戒。

趁着军士正在扎营造饭,李瑾带着一众头领来到庄前察看。这祝家庄确实盖得好,占着这座独龙山冈,四下一遭阔港。那庄正造在冈上,有三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枪刀军器,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

独龙山前独龙冈,独龙冈上祝家庄。绕冈一带长流水,周遭环匝皆垂杨。墙内森森罗剑戟,门前密密排刀枪。对敌尽皆雄壮士,当锋都是少年郎。祝龙出阵真难敌,祝虎交锋莫可当。更有祝彪多武艺,咤叱喑呜比霸王。朝奉祝公谋略广,金银罗绮有千箱。

施耐庵这一首赞诗所言却也不虚。

见到祝家庄城垣完备,守卫森严,庄前道路弯杂,乃是易守难攻之地,萧嘉穗说道:“这祝家庄占了如此地利,能发展到这规模,看来当家人却是个有本事的。”

马麟提前一天下山,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此时说道:“好叫寨主和各位哥哥知道,这祝家庄庄主称祝朝奉,现在却是一个垂垂老朽,现在管事的是他的三个儿子,人称祝家三杰。”

“朝奉?这祝家庄主是在朝中做过官吗?”萧嘉穗问道。在元丰改制前,有朝奉郎之职,为文散官,秩正六品上,改制之后,又有朝奉大夫,也是文散官名,秩正五品。

由他的名号观之,再加上能攒下这偌大家业,这祝家主人想来该是一个退休回乡的官员了。果然,马麟将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祝朝奉年轻时外出闯荡,有了官职,退休归家后,人皆以朝奉称之。

“马麟兄弟早来,可有另外两庄的消息?”说完祝朝奉,李瑾开口问道。

“下山前寨主吩咐过,我自然不敢怠慢,各派了五十个兄弟前往李、扈两庄打探。这两个庄子比之祝家庄要差上一筹,却也不可小觑。”

“东面的李家庄,主人世代地主,原比祝家庄还要强盛些,不过近十几年来日渐落寞,却也还有三四千庄丁,现在庄主李应,江湖人称扑天雕,枪马娴熟,也是个有本事的;西面的扈家庄在扈太公手上发扬光大,现在也有四五千庄丁,现在主事的是扈太公的儿子飞天虎扈成,也是经营有道,更为人称道地却是扈太公之女,扈成之妹,一丈青扈三娘,听说武艺还在其兄之上,比之李应也相去不远。自寨主在梁山立寨,这三庄便结盟自保,扈三娘更是与祝家三子祝彪定下婚约,我们此次来打祝家庄,另外两庄,尤其是扈家庄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

一天时间,马麟打探到的消息却也十分详尽了。这些东西李瑾早就知道,只是找个机会练一练密谍营的兵而已。现在看来,马麟做得还不错。

萧嘉穗说道:“如此说来,咱们要对上的怕不是有上万人马?却是要小心谨慎了。”

“说是上万人,不过普通庄户,能战精兵又有几何?”

“大师久在西军,常年与党项人作战,见识过大场面,将这上万人视为土鸡瓦狗却也正常。”萧嘉穗笑着说道。

“萧兄长说的不错,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小心些也是应该。”李瑾却是摇了摇头。他知道,宋江打祝家庄也是打了三次,还是用了计才拿下来,虽说山寨的实力不是宋氏梁山可比的,但谨慎小心终归没有大错。

祝家庄始终庄门紧闭,李瑾等人四处察看了一下,眼看天色变黑,转头回营去了。

第八十五章 搦战

第二天辰时二刻,天色已然大亮,用过早饭,李瑾领着一众头领,并一千马军,一千步军来到祝家庄,在庄门前两百步外列阵以待。

片刻之后,祝家庄主事之人也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寨墙上观阵,却没有要下场的意思。眼看栾廷玉和祝彪也在寨墙之上,祝彪身边是两个年岁比他大些的男子,几人都是一身武将打扮,拱卫着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想来那老者和那未曾见过的两个汉子便是祝朝奉和祝龙、祝虎了。

见他们没有出庄应敌的意思,李瑾也不着急,只是大声喊道:“祝彪,你不是要夺某家的马匹吗?某家现在送到你祝家庄门口来了,怎的。不敢出来接收!?”

祝彪听他这么一说,牙齿紧咬,咯咯作响,想要答话,硬顶回去,却被祝朝奉阻止。祝朝奉对祝龙说道:“大郎喊话。”

“是。”站在祝朝奉身边的祝龙点头应是,随即对着李瑾这边大声喊道:“李寨主和梁山诸位头领明鉴,此前是我三弟一时行差踏错,冒犯了寨主虎威,我三弟已知错,还望寨主和各位头领大人大量,原谅我三弟冒犯之举,我祝家庄自有赔罪礼送上。”

能发展到这般大的家业,祝家庄主事之人自然不是只会逞一腔血气之勇之辈,敌人势大,赔礼道歉装孙子的事,做得是无比熟练。只不过他们想要低头,李瑾却不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两边已经结下仇怨,自然要将对手一次打死。

“赔礼?我等可是贼匪,祝家庄给我们送上礼,不就落得个勾结匪寇的罪名吗?还是出庄与我等一战,若是将我等一网成擒,献于朝廷,便是大功一件,要是失手死于沙场,也可上报州府,博得一二义士之名。祝家三杰,名满左近州府。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吧?”

李瑾这话语带讥诮,寨墙之上祝家之人都觉面皮发烫,尤其是祝彪更是羞愤难当。当日他在李瑾面前大言不惭,说是要踏平梁山,捉贼报功,却是中箭而还,现在李瑾带人找上门来,自己更是龟缩不出,只觉得羞愤难当。他牙齿紧咬,几欲出血。

这时候,李瑾又吩咐手下人鼓噪起来,梁山人马齐声喊道:“祝朝奉,入土朽木;祝家三杰,徒有虚名,枉称龙虎,实乃豚犬!”两千人齐声呼喊,祝家庄满庄皆清晰可闻。

这就是所谓阵前搦战了,为的就是以言语激怒对方将领,诱其出战。李瑾吩咐军士喊得话也是极狠,祝朝奉还能强忍怒气,可祝家三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不顾老父厉声劝阻,下了寨墙,点兵马去了。眼见阻止不住三个儿子,祝朝奉只好对栾廷玉说道:“还望教师出阵看护我三个儿子。”

栾廷玉说道:“庄主哪里话,我既为庄中教师,自当护佑三位少庄主安全。”说着,栾廷玉对祝朝奉一抱拳,也下了寨墙。

片刻之后,祝家庄庄门前的吊桥放下,庄门缓缓打开,祝家三子并栾廷玉打头,身后数百马军出了寨门。

怕的就是他们龟缩不出,他们愿意出门迎战,李瑾顿时大喜,说道:“哪位哥哥愿意首战?”

杨志提枪纵马而出,抱拳说道:“杨志愿打头阵!”

“好!哥哥小心!”

杨志略一点头,纵马向前,同时大声说道:“祝家豚犬儿,哪个来接洒家手中钢枪!?”

祝龙喊道:“草寇无礼,看我祝龙杀你!”一磕马腹,挥舞起手中长枪,上前敌住杨志。李瑾吩咐敲响战鼓,为杨志助威。隆隆战鼓声中,两人在沙场之上纵马厮杀,枪来枪往,招招不离对方要害之处,八只马蹄翻飞,激起阵阵烟尘。

祝龙因一时气愤,初时尚能与杨志战个旗鼓相当,二十合之后渐渐落入下风,及至三十合时,更是左支右绌,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了。

眼见自己兄长有性命之虞,祝虎按捺不住,舞起大刀出阵,喊道:“兄长回阵,看我擒他!”祝龙在杨志手下苦苦招架,听到自己兄弟呼喊,就想回阵,哪里却又能脱身?

祝虎上前之后,只能是与祝龙双战杨志。杨志也怡然不惧,手中钢枪神出鬼没,敌住祝龙大长枪和祝虎的大刀,仍旧游刃有余。

只是见祝家之人双战杨志,惹恼了梁山这边的好汉,徐宁纵马出阵,说道:“我去助杨志兄弟一臂之力。”李瑾点头,说道:“兄长小心。”

“杨志兄弟,我来助你!”

祝家这边,见祝龙祝虎两人双战杨志也不过势均力敌,此时梁山又出一人,他们也顾不上面子了,栾廷玉打马上前,要与徐宁放对。

“尔等欺我梁山无人吗?”鲁智深一声怒喝,舞起禅杖也向着阵中杀去。他是步将,落在徐宁马后,徐宁和栾廷玉却是先战作一团了。鲁智深还没到几人的战团,杨志就说道:“师兄不要插手,看我擒这两个祝家豚犬。”看他游刃有余,不是在逞强,鲁智深退后二三十步观战。

徐宁和栾廷玉两人,一个钩镰枪精妙无双,一个混铁棒势大力沉,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难解难分。

两人战了五六十合,胜负不分,可是栾廷玉座下劣马不比徐宁胯下北地好马,渐渐力竭,四蹄发颤。徐宁正要一鼓作气,将栾廷玉打于马下,祝家这边祝彪却是突然弓箭在手,想要暗施冷箭。

李瑾看到祝彪的行为,也是搭箭上弦,大声喊道:“祝彪,无耻之徒,想再试某家宝弓利箭吗!?”祝彪肩上箭伤未愈,听到李瑾这么一说,顿时更觉疼痛起来,却不敢松开已经将弓弦拉开的手。

徐宁手中钩镰枪当着栾廷玉头上砸下,栾廷玉将铁棒往头上一横,接住着一枪,座下战马却吃不住力道,四蹄一软,跪倒在地。徐宁正要将趁势栾廷玉拉下马,此时却是杨志先建功,一枪横扫,将祝龙打落马下。

祝虎一看,亡魂大冒,趁机打马回身,徐宁见到杨志先建功,一时有些失神,栾廷玉强行将战马拉起,回阵去了。徐宁怕祝家之人放箭,也不追赶。祝家庄寨墙之上鸣金之声响起,剩下的三人忙不迭地退入庄中去了。

“虎!”李瑾一声虎吼,打马在前,身后马步军也是呼“虎”而进,想要趁势杀入祝家庄。可是祝家之人只待自己数百人马过桥之后便将吊桥拉起,李瑾等人冲到半途,只能止住脚步。鲁智深赶上去,将祝龙提起,杨志、徐宁在后面护着。

自家少庄主在三人手上,祝家寨墙之上的庄丁也不敢放箭,眼睁睁看着三人将祝龙押回阵中,捆绑起来。

第八十六章 扑天雕李应

一战擒下祝龙,虽然没能一鼓作气攻入庄内,不过也算是达到了立威的目的,眼看日头高升,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到午时,李瑾他们正要徐徐撤退,回营用饭,东面却有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

“报!”一名侦骑大喊着打马跑到李瑾马前,勒住战马之后禀报道:“禀寨主,东面来了三百马军并千余步军,看旗号,乃是李家庄的人。”

听完之后,李瑾对身边的一众头领说道:“各位哥哥先去领军,全军退后一里,扎住阵脚。”

“是!”除萧嘉穗之外,一众头领各自打马离开,好在军士训练有素,虽然进行了一次短暂地冲锋,但在各营都头的约束下,阵型没有改变,一众头领很快找到自己的部属。当然,此次只是小部队作战,又是斗将需要,一众头领才都聚在李瑾身边,日后大军团对阵的时候,他们都是要一直统领着自己的部属的。

步军在前,马军居中,李瑾领着中权亲卫押后,往后退出一里左右,列阵以待。

李瑾他们刚离开祝家庄门前,李家庄的人马就到了,庄主扑天雕李应亲自带队,怎见得李应好表人物?有《临江仙》词为证:

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疏财仗义结英豪。爱骑雪白马,喜著绛红袍。背上飞刀藏五把,点钢枪斜嵌银条,性刚谁敢犯分毫。李应真壮士,名号扑天雕。

李应披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穿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头上凤翅盔,手上拿着一把点钢枪。身后一面认旗,上书斗大“李”字。

李应身边一个与他差不多年岁的汉子,也是一身披挂,手中一把朴刀,生得却是阔脸方腮,眼鲜耳大,貌丑形粗,这人面相粗陋,也有诗为证:

面貌天生本异常,怒时古怪更难当。三分不像人模样,一似酆都焦面王。只这人便是李家庄的管家鬼脸儿杜兴。

两人领着千余庄丁来到祝家庄,祝家主事之人在寨墙上见了,问明来意,赶紧将李应和杜兴迎进庄中。

进了庄里,李应和杜兴才下马,祝朝奉领着祝虎、祝彪、栾廷玉下得寨墙,祝朝奉赶紧说道:“多谢李大官人仗义来援手。”

李应还礼说道:“朝奉不必多礼,我三家结成同盟,守望相助,朝奉派人来请,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原来李应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可是昨日祝家之人到了李家庄来请他援手,他碍不过面子,又害怕祝家庄被攻破之后,梁山对他李家庄下手,今早才点起精壮庄丁来援手。

梁山专破大户之名,水泊周边州府,哪个不知晓?虽然他们宣扬只针对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财主,李应自问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但是匪寇之言岂能尽信?

见礼寒暄之后,李应问道:“方才我来时,见梁山之人匆匆退去,不知战况如何?”

“唉,说来惭愧,今早梁山贼子门前搦战,我儿祝龙不忿出战,不慎被梁山贼子所擒。他们此时退军,想来是知道大官人领军来援,听说过大官人威名,暂时退却而已。”祝朝奉一脸担忧地说道,不经意间又拍了李应的马屁。

李应安慰一句:“少庄主既是被生擒,一时片刻想来不会有生命危险,朝奉且放宽心。”

“话虽如此,亲子落入贼人之手,老朽怎能放心得下?大官人熊虎之姿,武艺过人,还望能念在李祝两庄往日情谊,将我儿从贼人手中救出,事后必有重谢!”说完,祝朝奉朝着李应躬身行礼。有宋一朝不兴跪拜,躬身之礼已算是极重大礼了。往日里与祝家之人相交,哪能得到如此礼遇?何况此时行礼的还是祝朝奉。李应一时感慨不少。

脑中盘算着,李应手上却是不慢,赶紧将祝朝奉扶起来,说道:“朝奉德高望重,李应不过一乡野财主,怎敢受朝奉如此大礼?”

“大官人如能应老朽所请,将我儿救出,区区一礼算得什么?届时金银绢帛自不必说,我祝家庄靠近李大官人庄子的五百亩上好田地也可划给李家庄。”

金银绢帛尚且好说,不过是浮财而已,田地却是立家之本,以近年地价计算,这五百亩上好田地可就是近两千贯,而且不是说你有两千贯钱就能买到这许多上好土地,将这五百亩地割让给李家庄,祝家庄不说是大出血,至少也能让他们心疼不短的时间。

祝朝奉身后的祝虎、祝彪的脸色当即就不太好看了。按照朝廷法令,父母在世时,子女分家是要被问罪的,但是等到日后祝彪成家,祝朝奉逝去之后,三兄弟注定是要分家的,届时这五百亩地的账又该怎么算?

李应身后的杜兴见到两人的表现,心中暗笑:“往日还以为这祝家三兄弟何等兄弟情深,如今看来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啊,异日等祝朝奉一死,不知要闹出怎样的风波来?”栾廷玉也注意到了自己两个徒弟的表现,心中也是感慨,不过这乃是祝家家事,他不过一个教师,虽与祝家三子有师徒之谊,却也无话可说。

有这五百亩土地作为报酬,李应就要好好考虑了。他沉吟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朝奉护犊之情,着实叫李应感动,既是如此,那我就走上一遭。不过贼子势大,我也无必成的把握,若是事不能成,还望朝奉不要怪罪。”

“那是自然,官人出手,定不叫老朽失望,便是没能救出我儿,也有百亩好田相送。不叫大官人白冒锋矢之险。”

他这么一说,终于是坚定了李应出战的决心,若是事成,能得五百亩好地,即便是力有未逮,也能得到百亩好田。李应这就是对自己这一身本事的自信了,不曾想过自家失手被擒的可能,更不用说战死了。

当下,李应和杜兴先出庄与自家庄丁会合,栾廷玉并祝家兄弟领着庄中五百马军并两千精锐步卒出庄,与李应合兵一处,追着李瑾他们而去。

片刻之后,李应就见到了将祝家大郎生擒的一伙贼人,只见他们马军在前,步军在后,士卒都是一袭黑衣,手中刀枪寒光闪烁。以五百人为一阵,阵前一员头领,战甲在身,每人身后立着一面旗帜,上书“杨”、“徐”、“鲁”、“杨”、“陈”字样。

阵前当先一员将领,身着精良虎甲,大红披风飘起,身后认旗上写着“梁山泊总兵都头领”八个大字,想来是梁山寨主李瑾。

见到他们阵列严整,衣甲齐备,显然是一伙精锐,仔细观察,阵中马军至少有一千之数,李应更是心中一凛。

杜兴紧跟在他身边,观察过梁山阵势之后,说道:“大官人,传言果然不虚,只看阵势,便知这梁山人等非同一般草寇,咱们却还要万分小心啊。”

“我知道。杜兴兄弟,你吩咐下去,叫庄丁们留个心眼,咱们只是来个祝家助阵的,等会不可一味猛冲,跟在祝家庄丁之后便好。”李应点了点头,随即对杜兴吩咐道。

“是,大官人。”杜兴应了,转身吩咐去了。

祝家庄的庄丁都穿着土黄色背心,上面绣着一个祝字,两庄之人倒是泾渭分明,容易分辨得很。

第八十七章 想与大官人做一桩生意

祝李两庄人马到梁山军前一百五十步处,梁山这边射出数十箭,正落在两庄人马阵前,这就是射住阵脚,要先行斗将了。此举也正落李应下怀,梁山的人马精锐,要是一来便是两军对阵,死伤必然不少,他可不想自家庄丁为了一个祝龙损伤过重。

停下脚步,李应留下杜兴统领自家庄丁,自家带了几个亲信伴当找到祝家主事之人,商议对策。祝虎、祝彪已经见识过梁山头领的本事,知道自己上去无非是送菜而已,祝彪说道;“大官人和师傅都是武艺高强的人,我们兄弟本事不济,此番斗将,还要看两位的本事。”

栾廷玉自然没有话说,李应也是一句,“两位少庄主过谦了。”言罢,和栾廷玉一道打马出阵。

“梁山贼子,识相的将祝少庄主放还,否则我两庄之人戮力向前,定叫尔等贼寇有来无回!”出阵之后,栾廷玉开始叫阵。

“手下败将,怎敢大言不惭!?”徐宁在阵中怒喝一声,打马出阵,见对方有两人,杨志怕他有失,正要上前,鲁智深却对他说道:“杨制使已擒祝龙,此战让给洒家如何?”

“提辖既是这般说,让给你又有何妨?”杨志洒然一笑。

鲁智深提着禅杖驱马向前,他只是不擅马战,并非不会骑马,上次他徒步出阵,没捞着机会,此次干脆骑马上前。李瑾在他身后大声说道:“哥哥,小心那李应的飞刀!”

“洒家省得。”鲁智深头也不回。

徐宁对上栾廷玉,鲁智深对上李应,四人两两放对。徐宁和栾廷玉此前动过手,对对方的手段已然熟悉,此时再战,却是旗鼓相当,鲁智深和李应两人却是不同,鲁智深大开大合,手中禅杖势大力沉,李应接了两手,不敢再硬接,只凭手中钢枪以精妙招式与鲁智深周旋。

鲁智深身形胖大,力有千钧,不适应马战,加上身下战马受不住他的力道,十合之后,被李应寻个破绽,手中点钢枪刺入战马脖颈,战马痛嘶一声,前蹄扬起,鲁智深一时不察,从马上坠下,好在他反应快,落地之后,快速站起,避开倒下的战马。

落地之后,鲁智深更好施展开,手中禅杖挥舞得愈发刚猛,三合之后,将李应胯下战马前腿打断。骤失前蹄,李应战马往前一扑,李应被甩落马下。鲁智深正要趁势而上,忽见李应一手伸到肋下,想起李瑾的提醒,凝神戒备。

李应从肋下摸出一把飞刀,甩手而出,本想出其不意,不料鲁智深有李瑾提醒在先,已经有了戒备,手中禅杖挥舞,将飞刀打飞,接着大步向前,李应再无发刀的机会,只能挺起钢枪与鲁智深步战。

虽然有意不与鲁智深硬碰硬,却哪能不碰撞,五六下之后,李应双手颤抖,快握不住手中点钢枪。见自家庄主落了下风,杜兴想要上前帮忙。

见到他打马上前,李瑾大声喊道:“阵前斗将,尔等想以多欺少吗!?”杨志听了,打马上前两步,杜兴不敢再动,只能着急地看着场中焦灼的局势。

鲁智深却是愈战愈勇,二十合之后,李应点钢枪被鲁智深打落,李应束手就擒。见到鲁智深已经建功,徐宁躲过栾廷玉的流星锤,来到鲁智深的身边,说道:“大师先走,我来殿后。”鲁智深点了点头,不多说话,将禅杖架在李应的肩上,往后退开。李瑾领着数十名亲卫和杨志上前,接应二人。

局势虽然一触即发,但是祝李两庄之人顾忌李应和祝龙的性命,不敢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瑾他们将李应押回。李瑾他们刚回到阵中,又有阵阵马蹄声从祝李两庄之人后面传来。

数十马军从后面赶到前方当中簇拥着一员女将。怎生结束,但见:

蝉鬓金钗双压,凤鞋宝镫斜踏。连环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端跨。霜刀把雄兵乱砍,玉纤将猛将生拿。天然美貌海棠花,一丈青当先出马。

那来军正是扈家庄女将一丈青扈三娘,一骑青鬃马上,抡两口日月双刀,领着数十精锐马军来援。

见了这女将,祝彪迎了上去,笑着说道:“三娘,你来了。”

扈三娘只是淡淡点头,问道:“听朝奉说你们和李家庄李大官人来追击贼寇,战况如何?”

杜兴在一旁说道:“我家庄主出战,与梁山贼寇斗将,一时不察,失手被擒,还望扈小姐出手,救我家庄主。”

“李大官人武艺过人,却也陷于贼人之后,看来梁山贼寇也非是浪得虚名之辈。”李应的武艺扈三娘是知道的,绝非祝龙等辈可比,听说他也失手被擒,她心中升起警惕之心。“不过自己的双刀也不是吃素的。”扈三娘心中暗道,随即对着杜兴点头,说道:“我三庄即结为联盟自保,自然不会坐视李大官人陷于贼手,我这便出阵。”

“多谢扈小姐。”杜兴赶紧说道。扈三娘的名声,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是自己这些人,除了栾廷玉和被擒的李应只怕没人是她的对手。

扈三娘点点头,御马出阵,大声喊道:“梁山贼人听了,快快将李庄主和祝龙放了,我们可既往不究,如若不然,我扈三娘手中日月双刀可不是吃素的。”

梁山这边人听了这么一个娇俏女声,都是惊讶,马麟在李瑾身边说道:“寨主,那女将便是一丈青扈三娘。”李瑾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

陈达大笑着说道:“祝李扈三庄,再无一个男儿了吗?竟要这么一个娇俏女娃出阵!”

杨春接口说道:“想来是他们连败两阵,被咱们吓怕了,不敢再出阵,只派这么一个小娘子出来,也好叫咱们手下留情。”

“哈哈哈!”一众头领并大小喽啰放声大笑。祝李两庄之人却是面皮涨红,呐呐无言。李瑾心念一动,对身边的萧嘉穗吩咐两句,萧嘉穗领命而去。

他找到被捆绑起来的李应,笑着说道:“我梁山有一桩生意想与大官人做,不知大官人可有意乎?”

李应怒骂:“陷于尔等贼寇之手,我李应自认技不如人。尔等要杀便杀,休拿言语侮辱人。”

萧嘉穗先不答话,只是吩咐人将李应身上的绳索解了,接着说道:“大官人何妨听上一听?”

……

扈三娘在阵前怒骂道:“尔等贼寇休逞口舌之利,有本事便派人上来与我打上一场!”

陈达劝道:“小娘子,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你还是回家刺绣去吧,强要出头,伤了你那美丽面皮,届时悔之晚矣!”梁山这边没人愿意出阵,要是败上一两招,那可是大大地丢面子,即便是胜了,怕也会被人说胜之不武。

第八十八章 一丈青擒赛子龙

不理会两边徒耗口水的骂战,李瑾安心等着萧嘉穗来回报消息。片刻之后,萧嘉穗回到李瑾身边说道:“寨主,李应答应了。”

“好,咱们依计而行。”李瑾说了声好,打马准备出阵。

“寨主小心。”

“无妨,我自有分寸。倒是哥哥,一定要稳住军心。”李瑾回头,嘱咐了一句。

“我省得。”萧嘉穗郑重点头。

其余头领见李瑾要出阵,纷纷规劝,徐宁说道:“区区一个女将,何劳寨主亲自动手,我徐宁去会她一会便是。”

“哥哥已战两阵,正该休息。”李瑾对徐宁说道,见其他人还要再劝,李瑾语带笑意地问道:“诸位哥哥是信不过我的本事吗?安心为我压阵便是。”众人不好再劝,只好由李瑾出阵。

李瑾打马到近前,仔细打量,扈三娘生得确实极为漂亮,此时一身战甲在身,柳眉倒竖,粉面含煞,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不同于一般女子。

“难怪矮脚虎王英那色中饿鬼一见他就丢了魂。”李瑾心中暗道。

李瑾在打量扈三娘,扈三娘何尝不是在观察李瑾,偏偏李瑾一身战甲,面上还覆着面甲,只露出一双丹凤眼和嘴唇,扈三娘只能看出他身形长大,眸子明亮,其余却是半点也看不出来了。

她开口说道:“你既为梁山之主,何故如此遮遮掩掩,连面都不敢露?”她看到李瑾位于阵前,身后中权亲卫不同于一般士卒,又看到李瑾出阵时其余头领劝说的一幕,便知道李瑾乃是梁山之主。

李瑾上战场之时,基本上都会带上面甲,一来是他面相出众,俊逸非同常人,说不得会受敌人嘲讽,再一个,是他也不希望面上中箭坏了自己今生这张俊脸。

即便是女汉子遍地的前世,又何曾见过扈三娘这样不让须眉的英雌,李瑾心中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听了她的话,洒然一笑,抬起左手将面甲拿下。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见到李瑾的面容,读过诗书的扈三娘心中想起的就是这一句话。佳人一词指得不一定是女性,也指志向高节或理想远大的人。扈三娘有此感觉倒多半是李瑾的好面皮。

不能不说,有一副好相貌,确实是能占很大的便宜。君不见原本宋江要让位给卢俊义时,说了三条理由,第一条就是他自己身材黑矮,卢俊义却是堂堂一表,凛凛一躯,众人无能得及。由此可见一斑。

心中感叹,扈三娘嘴上却是不停,开口说道:“识相的,将李庄主和祝龙放了,否则,定然叫尔等有来无回。”

“扈娘子未免太过自信,不说他祝家庄惹我梁山在前,只说现在,胜负尚未可知。”李瑾边将面甲收好,边说道。娘子乃是时人对女性的称呼,要是李瑾一声“小姐”喊出来,只怕扈三娘立时就要将他生撕了。

“既是如此,看刀。”扈三娘呼和一声,右手抡刀朝李瑾砍来。李瑾长铍抬起,接住这一刀,与扈三娘战在一处。

二十合之后,祝李两庄之人凝重的面上终于是有了一丝喜色,你道为何?李瑾竟然渐渐落在了下风。“看来我家庄主和祝少庄主获救有望了。”杜兴对身边的栾廷玉说道。栾廷玉和祝彪却是心中疑窦渐起:“难道扈三娘的武艺精进如此之快吗?”

他二人都是和李瑾交过手的,才二十合李瑾就露出疲态,实在是件怪事。

梁山这边也是摸不着头脑,鲁智深拍着大光头说道:“李瑾兄弟今日是怎么了?难道那扈三娘武艺当真如此高强?”

“说不得寨主这是起了怜花惜玉之心。”杨春难得拽了一次文。

“这……”他身边的陈达话还没说完,杨志就开口打断:“休得胡言!寨主不是那样人。”两人不再说话。众人说是这般说,但是大家与李瑾兄弟相交这么久,又怎么会不知道李瑾是什么样的人。

场上的情形却是对李瑾愈发不利,众人都是奇怪:难道那女子的武艺当真很高吗?

再交手十几合之后,李瑾愈发显得力怯,最终一铍拨开扈三娘的双刀,打马掉头便要走。扈三娘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右手刀交到左手,拿出红锦套索,往李瑾身上罩过来。李瑾背后又没有长眼,自然没有防备,被套了个正着,扈三娘一用力,将李瑾从马上拉了下来,屁股落地,激起一阵烟尘。

事发突然,梁山诸人也没想到以李瑾的武艺会突然失手被擒,正要打马并力上前救援,扈三娘已经将手中战刀架在了李瑾的脖子上。

“不许再向前,否则,我可不担保能拿稳刀。”扈三娘厉声喝止。

梁山众人虽是怒发冲冠,一时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再上前。

往日经常将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今日也尝到了一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这可着实不好受。”李瑾心中暗道。

“兀那婆娘,快快将我兄弟放了。”“就是,不然,我们必将你三庄夷为平地!”……

“贼秃,再敢口无遮拦,你家寨主顷刻身首分离!”扈三娘岂会因为梁山人等几句威胁就将李瑾放了,她手上一用力,李瑾的脖子上现出些许血痕。

“贼婆……”脾气火爆的鲁智深还要再骂,话已出口,生生咽了回去。

“扈三娘,划下道来吧,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了我家寨主?”萧嘉穗示意众人噤声之后问道。

“将李庄主和祝龙放了,尔等退兵回山,以后不可再来独龙冈。”

“不可能,众位兄弟不要管我,并力向前,破了祝李扈三庄!”萧嘉穗等人还没说话,李瑾开口说道。

“闭嘴,再多说一句,立时叫你断头。”扈三娘厉声喝止,手上又用了几分力。

“住手!”“婆娘怎敢!?”……众人更是惊怒。

“我们可以放回李应和祝龙,你也要保我家寨主无恙。”自家寨主在别人手上,梁山头领不得不低头。

“你们还要退回梁山。”

“此事不可能,是祝家庄得罪我们在先,这么容易就想让我们回山,断无可能!”李瑾不顾脖子上冰冷的刀。

“倒也硬气。”扈三娘先是赞了一句,接着说道:“你们退兵之事可以再议,李应和祝龙必须放回来。”

听了这话,李瑾还要再说,扈三娘凤目含煞,李瑾终于不再开口。

“你的条件我们答应了,我们阵前换人。”梁山头领商量了一下,终于是答应下来,萧嘉穗开口说道。

“好!”过犹不及,若是逼得凶了,梁山人马不顾李瑾生死,冲上起来,胜负却是难料,现在便是最好的结果了,扈三娘做主答应下来。在她心中,梁山人等不过是一伙贼寇,不顾自家头领生死的事情不是做不出来。

第八十九章 兵不厌诈

两方商议定了,梁山这边徐宁和杨志押着李应祝龙出阵,扈三娘的刀仍旧架在李瑾的脖子上不动,就在场中等着他们。

出阵之前,萧嘉穗拉这徐宁和杨志说道:“万事以寨主安危为重,决不可意气用事。”徐宁和杨志都是稳重人,萧嘉穗才将换人之事交托给了他们。两人点点头,随即翻身上马,长枪在手,一人一个,将捆绑结实的李应和祝龙押出。

栾廷玉心中疑窦未消,打马到扈三娘身边,持枪警戒。两拨人马互相提防,局势可谓一触即发,反倒是扈三娘刀下的李瑾表现得最为平静。

“扈三娘子,可否将刀拿开些,再下去,我的血就要流干了。”李瑾小心回头对扈三娘说道。

扈三娘讥讽地说道:“方才不是还一心求死,挺硬气的嘛,怎么此时开始怕死了?”

“我这可不是服软,只是事情已成定局,我自然开始在乎自己这一条性命了,留着性命,以待日后再报今日之耻辱。所谓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说是吗?再者说了,若是我当真死了,怕也不是你希望的吧?”李瑾满脸笑意。

“哼!油嘴滑舌!”扈三娘一声冷哼,还是将刀拿开了些,不再紧贴着李瑾的脖子了。

徐宁和杨志押着李应祝龙来到近前,徐宁还将李瑾的战马给牵了过来。杨志隐晦地用眼神询问李瑾是否要动手,李瑾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两边同时放人,李瑾和李应祝龙二人错身而过时,祝龙满脸怨恨,李应的面上倒是看不出表情了,眼神却是有些闪烁。李瑾翻身上马,李应、祝龙也到了扈三娘和栾廷玉的身后,李瑾笑着对扈三娘说道:“扈三娘子,今日之赐,来日必有所报!”

栾廷玉虽然觉得事情似有诡异之处,一时却摸不着头脑,只能是小心提防。

“手下败将,怎敢言勇?”扈三娘回道。

李瑾也不在意,轻笑一声,掉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和徐宁、杨志往回走。

回阵之后,一众头领围过来,鲁智深问道:“兄弟,你无事吧?怎的今日对上那贼婆娘如此无力?那婆娘当真如此厉害?”

“扈三娘子厉害是厉害,可小弟要想赢她,她在小弟手下最多也走不过百合。”

“那你这是?难道当真如杨春兄弟所说,你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李瑾呵呵一笑,却不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回营之后,再与众位哥哥细说。”说完之后,李瑾转向对面,朗声说道:“扈三娘子,已近午时,士卒都已疲惫,你我两家暂且罢战如何?”

扈三娘听了,转头向李应、栾廷玉征询了一番之后,大声回道:“也好!不过我劝你们最好就此回山,否则绝无今日之运气!”她来得最晚,带的人马也最少,却因为生擒李瑾,救出李应和祝龙,俨然成了三庄主事之人。祝家三杰、栾廷玉、李应、杜兴这些昂藏丈夫却没什么话说。

“今日两家半斤八两,现在谈胜负尚早,三娘子拭目以待便是。”李瑾说完,示意自家头领撤退。

“我等着。”见李瑾领着人走了,扈三娘轻声说道。

“三娘,你说什么?”她身边的祝彪没有听清,问了一句。

“没什么。”扈三娘往日就对自己这个打不过自己的未婚夫不满,今日又目睹他亲生兄长被擒,却不敢出阵一战,实在是失望得很,淡淡回了一句,勒马走开。

祝彪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敢再去纠缠,只好收拾心神,指挥自家庄丁回庄,又邀请李应到庄上一聚。却没有注意到扈三娘骑马走到沙场上,捡起了一样物事。

回庄之后,祝朝奉见自家大儿子被救回来,自然高兴,吩咐人准备酒宴,请李扈两庄之人吃酒,一面派出人手打探梁山人马动向,顺便前往州府搬请官兵不提。

三日之后,郓州官兵到来,探子回报,梁山人马已经退回,祝朝奉更是高兴,再次吩咐大排宴席,款待郓州官兵,李家庄,扈家庄人等。

到了晚间,扈三娘实在受不了酒宴上的氛围,留下兄长扈成一人应对,自己出了祝家的大门,骑马来到庄边,上了寨墙。祝家庄的庄丁都知道这是自家未来的三少夫人,自然不敢阻拦。

扈三娘找到一个背风处,靠着女墙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张面甲来,喃喃自语道:“却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她现在心情复杂得很,那日李瑾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自小有父兄宠着,所想之事无有不成,即便是她不同于一般女子,强要学武,父兄也答应了。可是与祝彪的婚事,任她如何反对,父兄也不由着她。祝扈两庄相近,两家又是世交,祝彪的品行、本事她再清楚不过,在她心中,祝彪绝非是她的良配,可是即便她武艺再如何过人,也只是女子,婚姻大事,又怎么由得自己做主?

那日在阵前与李瑾相见,在李瑾摘下面甲的那一刻,她莫名得觉得心跳加速。

“虽然他武艺有点差,却也不失为硬气男儿!”又想起那天的情形,扈三娘心中暗道。李瑾离开之前放话,此事绝不会就这么简单了结,扈三娘心中竟隐隐有些盼望李瑾再次带兵来打,今日听说梁山已经退兵的消息,她心中更是觉得有些失落。

扈三娘正在这想着心事,寨墙之下却隐隐有说话声音传来,将入神的她惊醒。

“什么人!?”

“兄弟不要紧张,我们是李家庄的,在营中饮酒饮多了,出来方便,一时找不着道路。也不是我说,你们祝家庄这道路,当真复杂得很。”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扈三娘心中暗道,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

听说是李家庄的人,那祝家庄丁放下心来,笑着回道:“原来是李家庄的兄弟,我们庄内的路还不算杂,真正杂的,还是庄前门的道路。”

李家庄的几名庄丁慢慢向那祝家庄丁靠近,一边靠近,一边说道:“还要烦劳这位兄弟给我们指一条路。”说着,那人似乎酒醉,脚步不稳,往前一扑。

那祝家庄丁上前一步,将他扶住,说道:“些许小事,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朝着……嗬嗬。”他刚说完着,就听到一声短刀入肉的声音,接着就是咽喉剧痛,再说不出话来。另外一名祝家庄丁也在不注意的时候被人近了身,胸口中了一刀,一时却没有气绝。

“敌……”他刚要喊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扈三娘觉得不对,探头一看,正好看到那几个自称是李家庄丁的人将两具尸体放倒,在领头之人的指挥下放吊桥、打开庄门。再仔细一看,那领头之人不是李家庄的管家杜兴还是谁?

第九十章 破庄

吊桥一放下,庄外忽然燃起许多火把,马蹄声和脚步声从火光中传来。

“敌袭!敌袭!”扈三娘醒悟过来,大声呼喊示警。是李家庄还是梁山?扈三娘心中暗问。光看声势,应该不是李家庄的人,但是庄内的内应却又是杜兴,她一时想不明白杜兴为何会和梁山之人勾结在一起?若真是梁山人马,那是杜兴个人的反叛,还是整个李家庄都和梁山勾结在了一起。

一时想不出来,扈三娘干脆暂且抛下,将面甲收好,从寨墙上拿起一把朴刀,下了墙来。

她刚下寨墙,外面的人就已经将零星的反抗扑灭,冲进庄中了,领头之人,一身虎头战甲,大红披风,在火光的照耀下,扈三娘已经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正是败在她手下的李瑾。

“贼子,你不是退走了吗?”

李瑾笑着对扈三娘说道:“所谓兵不厌诈,三娘子不会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贼子狡诈!”扈三娘无可辩驳,只能愤愤说道。

“那就换种说法,好男儿恩仇必报。三娘子以为如何?”一边和扈三娘说着话,李瑾一边小声对身边的一众头领说道:

“各位哥哥领兵进庄,我在此缠住她。”他也没想到一进庄就遇上了扈三娘,只能示意众头领先行自己在这缠住她。其余人领兵在杜兴的指引下冲进了庄中,只留下李瑾和他的中权亲卫。林冲听其余头领说起三天前李瑾曾败在扈三娘的手下,虽然李瑾事后解释是他自己放水,还是有些担心,想留下照看,李瑾用眼神示意之后他才离开。

扈三娘想要阻拦,但是战马兵甲都不在身边,只有手上一把寻常朴刀,李瑾打马上前一步,一挺手中长铍,拦住了她。待自家兵马冲进去之后,李瑾将长铍收回,接着对满脸怒气的扈三娘说道:“我此行只为祝家庄而来,扈三娘子又何必一定要趟这趟浑水呢?”

“扈祝李三庄既然结为联盟,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梁山今日破了祝家庄,我怎么知道你们明日会不会对我扈家庄下手?”

“三娘子过虑了,且不说是他祝家庄惹我梁山在先,只说我梁山往日破的庄子,哪家主人不是为富不仁,祸害乡里的猪狗畜生!?”

“既是如此,我更要奋力一搏,三日前我于阵前擒你,岂不是也与你梁山结下了仇怨!?”

“我承认,三娘子武艺确实不凡,乃是一等一的女中豪杰,但是三日前要不是我顺势而为,哪里会落在三娘子的红锦套索之中?”

李瑾这话虽是事实,又是带笑而出,落在扈三娘耳中不啻于讥笑她坐井观天,不识天下英雄。

“贼子无礼!”扈三娘一声怒斥,手执朴刀,猱身而上。

“也罢,总不能叫三娘子小觑了我。”李瑾语中似有无奈,更叫扈三娘怒火中烧,手上的力气更加重了三分。李瑾一挺长铍,接住扈三娘的朴刀,另一边示意一众亲卫不要动手。

李瑾在马上,居高临下,加上手中九尺长铍,斗了十来个回合之后,扈三娘连近他的身都做不到。

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扈三娘愈发恼怒,退后两步,大声说道:“贼子,可敢下马一战!?”

“总要叫三娘子输的心服口服。”李瑾无奈说道,下了战马,又将手中长铍交给一名亲卫,示意另一人交给扈三娘两把眉尖刀。眉尖刀是刀头像眉毛的大刀,刀身狭窄,刀尖锐利,其后斜阔,木柄,后有铁鐏;属宋“刀八色“之一。扈三娘使惯了日月双刀,用这两把眉尖刀,自然比随手捡的朴刀顺手。

李瑾自己则是从腰间拔出了雪花镔铁剑。这剑本是一对,只是李瑾用不惯双剑,只将一把挂在腰间,另一把则是挂在了马鞍山,以备不时之需。

扈三娘接过眉尖刀,也不抢攻,等李瑾将雪花镔铁剑拔出之后,才舞着双刀上前。

枪术、剑术、射术,这三样都是李瑾下了功夫苦练的,在马上冲锋陷阵,自然是长铍最为合用,但要说到步战,单打独斗,还是长剑使起来更顺手些。

有自家山寨众位头领领着两千马军、两千步军进了庄,大局已定,李瑾也不着急,只在此处拖住扈三娘,因此多半是招架,少有还手。斗了三四十回合,扈三娘也看明白了,李瑾说得确实是实话,自己果真不是她的对手。越是这样,扈三娘越是气急,双刀舞得越发快了,可李瑾表现得还是游刃有余。

“哒哒哒哒!”马蹄声从庄内传来,却是庄内局势已定,杨春前来报信了。

“寨主,祝家庄已被拿下,一众人等,无一逃脱,全部关押在祝家大厅之中,徐宁哥哥负责看守,等候寨主前去发落。”

“好!”扈三娘刀刀险要,李瑾竟还能分出心神回话。

杨春看两人斗得火热,其实多半是扈三娘进攻,李瑾招架而已,笑着说道:“扈家娘子,你现在见识了我家寨主的本事了吧?那日阵上,却是我家寨主有意相让。以我看来,你打又打不过,不如认输吧。随我家寨主上山做压寨夫人如何?”

林冲终究放不下心,待庄内事一了,吩咐了手下人一声,也回来了。他正好听到了杨春的话,心念一动,想起自家娘子往日闲话时说起该给李瑾找个妻室了,再看扈三娘,生得也是千娇百媚,性情更是不同于凡俗女子,再看李瑾对她处处相让,以为他自己也起了心思,便接话道:“我杨春兄弟说得不错,扈娘子何妨考虑一下?”

杨春的话可以说是玩笑,偏偏林冲对李瑾来说却又不同于其他兄弟,初到东京城时多劳他照顾,乃是亲生兄长一样的人物,他这么一说,李瑾却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便分心说道:“兄长几时也学着杨春哥哥一般了?”

说完,他有心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场战斗,不再只顾招架,还击两招,将扈三娘右手刀击落,宝剑横在她白皙的脖颈间,随即收剑还鞘,对扈三娘抱拳说道:“两位兄长出言无状,得罪了!”

林冲杨春听了,也不着恼,只是相视一笑。

第九十一章 祝朝奉托孤

李瑾接着对扈三娘说道:“三娘子,你也听到了,祝家庄已在我掌中,祝家之人当无幸免之理,至于你扈家庄的庄丁,你可自己领回去,我手下人绝对不会阻拦。”

扈三娘此时也将羞恼的情绪压在心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将眉尖刀放下,接着对李瑾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多谢李寨主宽宏大量了,家兄方才在与祝家之人饮酒,还请寨主不要为难他。”

“我说过了,只要是扈家庄之人,你可全部带走,我绝不阻拦。其中自然包括你的兄长。”扈成本来就没被李瑾放在心上,自然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示意亲卫给扈三娘牵过一匹马,两人上马之后,随着林冲、杨春往祝家大厅而去。虽然是黑夜,但是四周广布火把,借着火光,李瑾仔细观察了一下祝家庄。庄子规模不小,看房舍,庄中怕是不止一两千户人家,加上庄外村落的佃户,整个祝家庄,怕是有一万多人口。

到了祝家大厅,萧嘉穗迎了出来,手中拿着两本账册,对李瑾说道:“寨主,此次破了一个祝家庄,收获反倒比打下十个大户来得多。”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高兴,李瑾说道:“烦劳哥哥将庄中一应粮食、财物、人口、牲畜、军器点清,回山之时,一样不落,全部带回。”

“是。”萧嘉穗应了一声,退下去办了。

吩咐其余中权亲卫在外守候,李瑾带着十名亲卫,和林冲三人进了厅中。一进厅中,一众头领迎上来,陈达笑着说道:“寨主,此次可谓大获全胜,兄弟们只损伤了数十人,就将祝家之人和郓州官兵全部擒获。”

“好,回山之后再行论功行赏!”李瑾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羁押祝家一干人等的地方走去。

祝彪一看到李瑾进来,身边的却是扈三娘,心中愤怒难以按捺,起身骂道:“扈三娘,你这贼婆娘,我与你有婚约在身,你怎敢勾结贼寇,坏我祝家一家老小性命!?”

便是扈成也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扈三娘,说道:“妹妹,怎么你也?”

扈三娘懒得反驳祝彪,只对苦着脸扈成说道:“哥哥,我与你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他祝彪不了解我,连你也怀疑我吗?”

李瑾示意身后亲卫给扈成解开绳索,说道:“扈少庄主,令妹的为人你该清楚,我此次确实不曾借她之力。只是见她是少有的女中豪杰,不忍为难而已。”

扈成赶紧抱拳说道:“小妹年幼,不通人事,得罪了寨主,多谢寨主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李瑾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接着对扈三娘说道:“扈三娘子,你兄长和你扈家的庄丁,你可以领走了。”

“多谢!”扈三娘道了一声谢,扭头走了,扈成连连赔礼,又是道歉,又是感谢,然后追着扈三娘去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李瑾对站在一边的李应和杜兴说道:“李大官人,此次能竟全功,全靠你们二位,我李瑾也不会食言,待我们离开之后,这祝家的土地、房舍,就是你李家庄的,你现在可以安排人手准备接收了。”

李应苦笑一下,说道:“寨主和各位头领的为人,我李应自然是相信的。”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当天性命在李瑾手上捏着,所以李瑾派萧嘉穗找到他,说是愿意放他回来,却要作为内应,破了祝家庄之后,祝家的土地全部归他所有。因为性命在李瑾的手上,加上他对祝家的土地也不无觊觎之心,思索一番之后,也就答应了下来。“不知道日后江湖上的朋友会怎么看我扑天雕李应?”他心中暗自想到。

“李应,杜兴,你们这两个狗贼,我祝彪就是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祝彪怒气勃发,大声叫骂道。

李应脸上苦涩更甚,却无法反驳,只好对李瑾说道:“李寨主,我先告退了,三日后再来。”

李瑾点头,说道:“李大官人是我梁山的朋友,自然来去自由。”

李应和杜兴向李瑾和众头领告辞,李瑾吩咐欧鹏带他去认领李家庄的庄丁。等他们几人走出去之后,李瑾才对祝彪说道:“祝彪,我梁山原本与你祝家井水不犯河水,当日你打我们的主意在先,得此结果,却也怪不得我们。”

“要杀便杀,恁多废话。”祝彪虽然畏死,却也硬气,不愿求饶。

“就是!”祝龙祝虎也是说道,他们此时的表现,倒也对得起三杰的称号。

祝朝奉却是挣扎着跪在地上,哀求道:“李寨主,是我祝家庄得罪了贵寨,小老儿不敢求饶,只求我父子四人一死,能让寨主消消气,饶我两个年幼的孙子一命。”人之将死,祝朝奉知道李瑾绝不会放过自己父子四人,便哀求李瑾给祝家留下一点香火。

祝朝奉的两个孙子不过三四岁,李瑾也下不去手,点头同意。

“多谢李寨主,多谢李寨主。”祝朝奉连连点头。

李瑾不再理会他,转向栾廷玉,说道:“栾教师,我知道你只是祝家延请的枪棒教头,可以不杀你,你可愿意上山?我也有一头领之位相待,总比你在这祝家庄做一教师来得快活,一声本事,尽可施展。”

“朝奉待我甚厚,祝家三子与我更是有师徒之谊,既然兵败,我又岂能独活!?死则死矣,我栾廷玉绝对不会做李应那样的从贼鼠辈。”说完,栾廷玉闭上眼,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一众头领都被他义气所感,虽然他出言辱骂,却也没有人开口骂回去。鲁智深对广惠更是叹道:“好一个义气的汉子,可惜了。”广惠点头,显然也是为他义气所感。

“也罢,栾廷玉,你虽不降,我却也不愿意杀你,只是日后,你不得找我梁山的麻烦。只要你答应了,我可以马上放你离开。”

栾廷玉不做声,祝朝奉赶紧说道:“教师,快答应下来,望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日后照顾一下我两个幼孙。”

“东主。”栾廷玉见祝朝奉老泪纵横,三个徒弟也是一脸哀求,终于点头答应下来,他说道:“日后只要我栾廷玉在,绝不叫两位小主人少一根汗毛。”接着,他转头看着李瑾,认真说道:“我栾廷玉日后绝对不会再与梁山作对。”

“教师高义,日后仍可带着祝家两个小子在这祝家庄居住,我会让李应给你们留下一些土地的,可保你们衣食无忧。”

“多谢寨主!多谢寨主!”祝朝奉和两个孩子的父亲祝龙连忙叩头不迭。

第九十二章 信物

李瑾一挥手,八名亲卫从身后走出,将祝家父子拉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复命,身上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显然,祝家父子已赴黄泉。

“还望寨主能允许我给东主和三位徒弟收殓尸身。”栾廷玉对李瑾说道。

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李瑾点头同意,一名亲卫上前给他解开绳索,领着他出去了。杨志迟疑片刻,还是对李瑾说道:“寨主,就这么放过祝家的两个小子,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李瑾说道:“不过是两个三四岁的幼儿,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便是他们要报仇,至少也要等十几年,那个时候,咱们又担心什么呢?再说了,两个懵懂的幼儿,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可是那栾廷玉?”杨志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其实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祝家的两个幼孙,而是栾廷玉这个武艺高强,偏偏又对祝家一腔忠心的汉子。

“栾廷玉这样的硬气人,定然也是一言九鼎的好汉,从他对祝家的死忠就能看出来。他既然已经答应以后不会再和我们作对,定然不会食言。”广惠开口说道。

“不错,栾廷玉这样的汉子,世间也是少有的。”鲁智深也开言赞同广惠的话。

“两位哥哥说得不错,杨志哥哥不用担心。栾廷玉既是个硬气汉子,却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自找麻烦的。便是他栾廷玉要食言,咱们这么多兄弟,他又能讨到什么好处?”李瑾说出这话来,杨志才安了心。事实如此,梁山现在已经是个两三万人的大寨了,日后只会滚雪球一般壮大,栾廷玉不过顾家寡人,又拖着两个幼儿,能对李瑾造成什么威胁?

处理完祝家之人,就剩下两名郓州的营指挥使。按理来说,李瑾他们这么多人下山,郓州的团练应该亲自带兵来围剿,只可惜,郓州团练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就派了一营禁军,一营厢军来祝家庄救援,两名指挥使都是和郓州团练不对付的人。

审问之后,这两名指挥使也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劣迹,李瑾就饶了他们的性命。

天亮之后,山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送缴获和人丁。山寨四千人,分成八队,轮流将人丁财物押送到济水边上,再由山寨水军运往山寨。

祝家庄一万多接近两万人口,加上粮食、军器、牲畜,整个山寨不停地装运了三天,才全部运完。整个祝家庄就只剩下了空旷的土地和房舍。不过李瑾还是吩咐给栾廷玉留下了一些东西,几个使唤佃户,还特意派人知会了李应一声,要他给祝家的两名幼子分出两百亩上好土地,只要他们不瞎折腾,凭着这两百亩上好土地也能一声衣食无忧。

留下栾廷玉照看,也不虞李应会对祝家两名幼子动手,栾廷玉也能对李应造成一些牵制。

收拾完了之后,其余头领已经随水军的船回了上,只有李瑾领着中权亲卫和林冲领着手下一营马军从陆路回山。

李瑾和林冲在前领头,说着闲话,说了一会儿,林冲忽然说道;“兄弟,你也加过冠了,现在咱们也安定了下来,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

李瑾去年七月满二十岁,是真正成人的日子,李瑾孤家寡人一个,就在闻焕章和林冲的主持下进行了加冠仪式。山寨一众头领,他们两人与李瑾相交最久,都是嫡亲兄长一般的人物,由他们为李瑾加冠也是合适的。当时李瑾心中也不无遗憾,他希望自己的师父王进能给他加冠,只可惜王进离开东京之后,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瑾苦笑一声,说道:“兄长几时也学着嫂嫂说话了?”

李瑾加冠之后,林娘子就经常给他说起这件事,李瑾早就头疼得紧,不曾想林冲现在也说起来了。

“兄弟,你现在是一寨之主,山寨的规模也大了,不同于以往,也是时候找一房妻室,生下一儿半女,也好安山寨兄弟们的心。”林冲看着李瑾,满脸认真。

“兄长,是不是兄弟们有什么闲话说?”

“我们这些头领自然没有什么话,可是下面的人心却是不好说啊。”林冲说道。山寨现在规模颇大,在辽国也有一片不小的地方,可谓是蒸蒸日上,人心也就有些浮动起来。李瑾没有妻室,更没有子嗣,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届时山寨该何去何从?虽说李瑾现在刚加冠成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可是战阵之上,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一众头领自然没有什么话说,可是山寨的中层人员确实有些担心。到了李瑾这样的位置,家事也会变成公事。

“哒哒哒哒!”两人正说着话,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都转头看去,却是一骑急急赶来。他们刚离开祝家庄没有多久,看着那骑士快马赶来,士卒怕出意外,大声喝道:“什么人?停下马来,不然,我们要放箭了!”

李瑾却已经看清楚马上的人了,大声说道:“不得无礼,放她过来。”喊完,自己打马上前两步。一众士卒退开,李瑾和那骑士相隔一匹马的距离停下。

“三娘子,急急赶来,是有什么事吗?”来人却是扈三娘。

扈三娘先不答话,而是说道:“李寨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何不可?”李瑾笑着说道。两人随即打马下了官道,走进一片树林。几名亲卫想要跟上去,却被脸含笑意的林冲阻止了,他笑着说道:“你们就不要回去坏寨主的好事了。”

扈三娘在前,李瑾在后,两人进了树林,扈三娘转过马头,或许是赶来得急了,她面色有些泛红,对李瑾说道:“李瑾,你就打算做一辈子的山贼吗?”

“啊?”李瑾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委身绿林,本非李瑾之意,若是有机会,我自然会另寻一条好出路。”摸不清扈三娘的意思,李瑾也不会实话实说。

扈三娘还以为他是要招安,笑着说道:“朝廷若是下旨招安,你可一定要答应,总不能一生为匪。”

“嗯,是,三娘子说的是。”李瑾不解其意,含糊答应了一声。

扈三娘忽然递过一样物事,李瑾定睛一看,却是自己那日在战阵上不小心掉的面甲。他还奇怪自己的面甲怎么会突然找不着了,想来是自己被扈三娘有套索拉下马时掉在地上,却不想她会收了起来。

“多谢三娘子。”李瑾接过面甲,往日冰冷的面甲似乎有了一些温度。

“日后可不要再在战阵上摘下来了,要是这张俊脸被流失伤了,可就不美了。”扈三娘话语中有些嘱咐的意思。

“多谢三娘子关心。”

说完这一句,两人一阵沉默,一种莫名的气氛开始在两人之间传递。李瑾打破沉默,问道:“三娘子,还有事吗?”

“没事了。”扈三娘摇了摇头,李瑾正要向她道谢告辞,扈三娘突然又说道:“以后我能去梁山找你吗?”她这话说得有点小声,李瑾一时没有听清,便问道:“三娘子说什么?”

“我说,我以后能不能去梁山找你?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想找你练习武艺。”扈三娘大声了一点,不过越到后来声音却又变小了。好在李瑾这回听清楚了,他现在哪里还能不明白扈三娘的意思,他本来对这少见的巾帼姑娘就有些好感,哪能不同意?赶紧点头道:“自然可以,三娘子什么时候想来,就什么时候来。”说完,他又将面甲递给扈三娘,说道:“拿着吧,我回去会吩咐士卒的,只要你拿着这个面甲,梁山就不会有人阻拦你。”

扈三娘说道:“你将面甲给我了,日后上战场怎么办?”

“山寨自有能工巧匠,回山之后,再重新打造一副便是。”

扈三娘这才红着脸接过面甲,然后忽然打马跑开了。李瑾痴痴地看着他俏丽的背影,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她就不错,兄弟觉得呢?”

李瑾一回头,却是一脸笑意的林冲,便也笑着说道:“是不错。”

第九十三章 种田

两人回到队伍里,继续往梁山开去。在下午时分,队伍回到了水泊。他们抵达的时候,水军已经将最后一批人口、物资送上山了,李俊和王定六正在水泊边等候。

众人上船,渡过水泊,回到聚义厅。一众头领都在厅中等候了。几人落座之后,闻焕章起身说道:“祝家庄此战,缴获粮食近八万石,够山寨一年之用,获得人口一万八千余口,其中青壮五千余,另有郓州官兵一千,都已经安置妥当,郓州官兵的家小也已经派人去取了。”

李瑾开口问道:“山上的土地可还够安置这些人口?”

“咱们梁山颇大,安置下这两万人当不成问题,便是再来两万人也能安排得下,只是山上可供耕作的土地不多,除了新上山的百姓之外,最多还能安排五千户百姓,若是再多的话,山上的耕地就不够了。”

说起来梁山是八百里水泊,但是水域就占了绝大部分面积,只有梁山一座巨岛,而岛上又多是山地,虽然闻焕章安排了人手开垦出不少耕地,又从湖中挖出淤泥肥地,总共开垦出十几万亩上好肥地,以每户人家安排五亩土地计算,山寨现在能安排的也就是三万户人家,基本上已经到了极限。而剩下的土地多为山地,并不适合进行开垦,要想扩大梁山的耕地面积,现在只有填湖造田一途,但是在这个生产力不够发达的时代,填湖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所以说,梁山的地理优势却也是劣势,只适合作为军事基地,要作为战略大后方,还不够。好在李瑾他们现在开始攻略北地,这一问题也能解决。

“以后再有百姓上山,咱们就安排往北地迁徙,咱们在武清宁河两地还能安排下大量的百姓。”李瑾思考一番之后,开口说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闻焕章点头赞同。

闻焕章坐下之后,蒋敬从交椅上站起,说道:“此次缴获刀枪七千把,皮甲六百余副,铁甲五十余领,战马五百匹,耕牛一百二十头,其余牲畜二千余头,金银钱财二十五万贯左右。”

“好,入库之前,先将兄弟们的赏格算出来,明日一早发下。”

“是!”

“各位兄弟,现在咱们山寨时越发红火了,我以为,接下来暂时先不扩军,今次的俘虏,除了汤隆哥哥和陶宗旺哥哥选一部分加入将作营之外,萧嘉穗哥哥选一千人出来,作为山寨守备军训练,日后马步水三军有所损失优先从守备军中补充,其余人全部由闻先生安置耕种,争取在今明两年内,咱们山寨的粮食能自给自足。各位觉得怎样?”

“山寨马步水三军现有战兵六千,加上马上要设立的守备军一千,总共七千人,山寨总人口不到五万,青壮劳力全部为战兵的话,咱们就得不断下山借粮,但是水泊周边名声不好的大户,咱们基本上都已经破了,日后若是还要下山借粮就得跑远一些,或者是直接攻打县城或是州府,现在开始,暂时停止扩军,乃是稳妥之举。”闻焕章作为政事堂第一员头领,这事他最有发言权,李瑾说完之后,他思索一会儿,开口说道。

众人都是点头,李瑾接着说道:“蒋敬哥哥,山寨现在的粮食储备还有多少?”

蒋敬起身直接说道:“加上此次的缴获,山寨现有粮食二十万石,够山寨两年半之用。”

“钱财呢?”

“金银钱财一百万贯左右。”他回答起来不假思索,显然这些数字都记在了心中。

“这样,蒋敬哥哥主持一下,拿出八十万贯购粮。”

“是。”蒋敬先是应了一声,随即问道,“寨主,山寨现在粮草充足,为何还要买粮呢?”

“是这样,辽国北面现在局势愈发混乱,定有不少百姓南逃,咱们要在武清和宁河两地尽量收拢流民,山寨现有的二十万石粮食,最近至少要拿出一半运往武清,以后定然还要运更多粮食北上,这样一来山寨粮食就不够用了,因此咱们得自己种,向外购买,双管齐下。”

见他点头坐下,李瑾接着说道:“众位兄弟若是没有什么事要说的话,咱们就摆庆功宴吧。”众人都没话说,萧嘉穗却是起身说道:“寨主,参谋处的头领只负责参赞军机,现在却要我领兵,是否不太合适?”

“当日设立参谋处,原是想三位哥哥搭起一个架子,日后出征之时,参谋处为领兵头领出谋划策,但是三位哥哥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若是不领兵却又大才小用了。现在山寨人手缺乏,哥哥就先领着守备军的差事。怎么,莫不是哥哥清闲惯了,不愿意领守备军的差事?”说道最后,李瑾开了个玩笑。

“寨主哪里话?能领一军,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萧嘉穗赶紧说道。众人都是大笑。

他说完之后,再无其他事情,李瑾吩咐摆起酒宴庆祝。

第二天,李瑾吩咐将十万石粮食以及一些其它物资装船,准备沿着水路运往武清。两天之后,一应事物准备完毕,一众头领在山北水寨为此次往北地的头领送行。

此次北上,由李俊和阮小二、阮小五手下水军押送,广惠,陈达、杨春领两营步军护送,朱武也将随行,北地局势愈发混乱,他要到北地帮史进和管龙出谋划策。到了北地,除了水军会回山之外,他和广惠、杨春、陈达都要留在北地。

两边话别之时,李瑾对将要留在北地的四位头领说道:“四位哥哥,辽国局势愈发显得混乱,正是我们从中渔利的好时机,你们此次北上,正要见机行事,北地之事,山寨一众头领商量着来,由贯忠兄长决断,若是事不可为,及时抽身退回山寨,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

“寨主放心!”

“一路之上,千万小心。”

话别完毕,喝了送行酒,一行人陆续上船,阮小二作为水军主事之人,一声令下,数百艘大小船只起航,沿着济水而行,他们将在郓州境内转入北运河,一路北上,直达武清。

待船只都化为黑点之后,众人才收拾心情,往山上走去。

按说此行李瑾应当亲自前去,只是近日收到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留在山寨主持大局。

第九十三章 四州围剿

众人一边玩聚义厅走,李瑾一边问道:“马麟哥哥,山下情况如何?”

“一如前两日,济州、濮州、郓州、兖州,最近都在积极训练军兵,收集粮草,对了,方才密谍营传来消息,郓州前日新来了一个府尹和一个兵马都监,那都监叫董平。听闻是个有本事的人物。”

“董平?”李瑾脚步停了一下。

见他表现有异,走在李瑾身边的林冲问道:“兄弟知道这董平?”。

“听说过他的名字,据说擅长使一手双枪。”李瑾说道。

“在禁军时,我也曾听说过这个董平的名声,据说其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双枪将。他相貌俊朗,仪表堂堂,而且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乃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林冲说道。

众人说着话,走到聚义厅,分座坐下,李瑾说道:“根据密谍营的消息来看,济、濮、郓、兖四州是要准备对我梁山动手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四州想对我们动手,咱们兄弟却也不是吃素的。”鲁智深一捋虎须,说道。

“就是,提辖说得不错,他四州之地能凑出多少人马来?又能有多少战力?”管虎与鲁智深是一般粗豪的人物,开口说道。

两人说完,众人嘈杂起来,都是不大宋军队的战力不屑。

等大家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李瑾才接着说道:“两位哥哥说得不错,凭着咱们兄弟,管他四州来多少人马,决然不是对手。不过咱们在战略上藐视对手,在战术上却还要重视起来。”

他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下来,安静听他吩咐。

“马麟!”李瑾开始发号施令。

“在!”

“密谍营加紧打探消息,四州兵马何时出发,有多少兵力,务必打探清楚!”

“是!”

“欧鹏!”

“有!”

“你率领手下马军,在水泊周边作为哨探,四州兵马到来之时,务必将他们扎营之地探明!”

“欧鹏领命!”

“阮小七、张顺、童威、童猛听令!”

“有!”

“阮二哥、五哥、李俊哥哥、王定六都不在,山寨水寨就剩下你们两寨,你们两寨分别分出一半把守山南、山北水寨。四家水寨严密把守,决不允许细作混上山来”

“阮小七(张顺、童威、童猛)领命!”

阮小七更是说道:“寨主放心,但凡有一个细作上山,我阮小七将头砍下来!”

“其余人等,守好各营,加紧训练士卒!”

“谨遵寨主之令!”一众头领起身抱拳,轰然应诺。

李瑾点头之后,转头对闻焕章和萧嘉穗说道:“闻先生,萧兄长,你们两位还要领着山寨守备军加紧巡逻,安定山寨人心。”

“寨主放心!”

“好了,大战就在眼前,大家下去做事吧。”

众人鱼贯退出聚义厅,各自办事去了。

三天之后,马麟禀报,济州出禁军两千,厢军三千,濮州出禁军一千,厢军两千,郓州出禁军两千,厢军三千,兖州出禁军一千,厢军三千,四州共计出军一万七千,由各州兵马都监统领,同一天誓师出发,气势汹汹往梁山进军而来。

马麟来禀报的时候,一众统军头领都在练兵场上,加紧训练手下人马,李瑾也在一边观摩,听完马麟的话,李瑾问道:“各州马军多少,步军几何?”

“濮州、兖州皆为步军,只有一百多马军,只有济州和郓州马军多些,皆为一营之数。”

“好,将密谍营的弟兄都收回来吧。”

“是!”马麟抱拳领命而去。

李瑾和山寨一众头领原以为第二天就得与四州人马接战,结果等了两天,连官军的影子都还没有见到。

众人聚在一起,鲁智深说道:“这官军怎么来得如此之慢?明明都在水泊边上,偏偏走了两日都还没到。要是在西军之中,这样的领军之将,早死在老种、小种两位经略相公刀下。就算他们全是步军,也不该如此拖延。兄弟们迫不及待要杀敌,等得眼都快望穿了。”

“师兄此前在西军,西军年年与党项人作战,皆是精锐,这内地禁军厢军有如何能比?”徐宁在一旁劝道。

“国家军队如此,唉!”林冲叹了一声气。他与徐宁都在东京禁军之中当过教头,自然知道内地禁军,厢军之弊,这才忍不住叹息。

管虎也是说道:“辽国军队也是已然败坏了,不成想大宋军队更是不堪啊。”

又等了一天,官军还没来,山下却是来了数十骑,当先之人,乃是一员娇俏女将。其余骑士只是一身布衣,只有那女将一身战甲,外罩红纱,英气非常。

他们从北而来,正好在水泊边上遇上欧鹏领着的十来名游骑,欧鹏上前大声喊道:“此乃我梁山之地,来人止步!”

“前面梁山的兄弟,烦请上报,扈家庄扈三娘求见贵寨李寨主!”来人停下战马,其中一人越众而出,大声喊道。

“我乃梁山马军头领欧鹏,你等有何事要见我家寨主?”

听说是欧鹏,扈三娘亲自打马上前,说道:“我是扈三娘,此来有机密要事告知李寨主。”说着,她拿出一张银色面甲,接着说道:“你家寨主说过,只要我拿着这副面甲来,就能上山见到他。”

欧鹏仔细一看,扈三娘手中拿的正是李瑾以前常戴的那副面甲,不敢怠慢,吩咐手下人招呼水军的兄弟划船过来,又对扈三娘说道:“既然如此,请扈三娘子随我上山,其余人等,一并过水泊,只是请暂且在山下水寨等候。”

扈三娘手下人想要反对扈三娘一个人上山,扈三娘止住了他,她大声对欧鹏说道:“事情紧急,还请欧鹏头领快些。”

两边人马合在一起,在水泊边等水军船只过来之后,上了船往梁山划去。一路上,扈三娘满脸焦急,连连催促。上岸之后,简单吩咐了两句,随着欧鹏急急朝山上赶去。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着急,欧鹏竟不时落在她的身后。山上关隘之人不时有人站出来阻止,好在欧鹏在她身后喊话,扈三娘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聚义厅前。

第九十五章 情重

扈三娘来到聚义厅的时候,李瑾正在和一众头领商议对敌之策,厅外有数十名亲卫值守。见她要闯入,亲卫正要阻拦,跟在她身后的欧鹏赶紧阻止,然后大声对着厅内喊道:“扈家庄扈三娘到访!”

厅内众人听了,停下话头,一起走出到厅外。

“三娘子,你怎么来了?如此着急,是有什么要事吗?”李瑾见她面色甚为急切,问道。

扈三娘见他身边人多,一时没有开口,闻焕章看了,便说道:“寨主,我们先下去布置了。”

李瑾点点头,说道:“各位哥哥先去,小心布置,我马上便来。”

众人拱手离开。李瑾领着扈三娘进了聚义厅,与她并肩坐下,吩咐亲卫上茶。待亲卫离开之后,扈三娘说道:“李瑾,你可知道,四州官兵出动,朝着你梁山来了。”

李瑾没想到她急急上山,就是为了这事儿,心中为她的情义感动,开口说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了,方才正是在与兄弟们商量对敌之策。”

“是了,你梁山人多,眼线也多,早该知道这消息了。”

“但是三娘子你亲自来告诉我这一个消息,却又与我自己打探到,意义决然不同。”李瑾看着她说道。

扈三娘顿时红了脸,垂下了头。她来之前只想到要将这个消息尽快告知李瑾,根本不曾想到李瑾手下人手众多,自然早该收到了消息,此时醒悟过来,不禁为自己的大胆感到几分羞涩。所谓关心则乱,大抵如是。

恋爱经验基本为零的李瑾看她这副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此时亲卫将茶端了上来,多少化解了几分两人之间的尴尬。

“你一路急急赶来,渴了吧?喝茶,喝茶。”

“是有一点。”扈三娘红着脸应了一句,端起了茶杯。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喝了一会儿茶,李瑾说道:“你急急赶来,想必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安排一些饭食。”

“嗯。”扈三娘应了一声,想起了随自己来的人还在山下水寨,便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些伴当,还在山下水寨等着我。”

“我吩咐人下去招待。”

“还是我亲自下去一趟吧,免得他们担心,闹出事来。”

“也好。”李瑾吩咐两名亲卫去伙房做一些精致饭食,便陪着扈三娘往山下走去。

两人到了山下水寨,安抚过扈三娘的伴当,李瑾又陪着她用过饭食。大战当前,李瑾本想让她早点回去,扈三娘却要留下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

李瑾考虑了一下,说道:“你暂时留下来也好,现在回去,说不定一头撞上郓州官军,要是出什么事,倒要叫我放不下心。”

“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忙,这就去吧。”扈三娘想起在聚义厅前听到他和梁山头领的对话,开口说道。

“没事,只是做了一些准备,要去查看一下,你随我一道去吧。”

“那都是你山寨的机密,我一个外人,跟着去看不太好,还是算了吧。”扈三娘摇头拒绝。

李瑾说道:“凭着你赶来报信的这份情谊,我就没什么好隐瞒你的。”

扈三娘不好再拒绝,两人便结伴在山上四处走了一走,又渡过水泊,到岸上看了看布置下得一些陷阱、埋伏。一路之上,梁山的上下人等看两人的眼光,让扈三娘觉得有些后悔不该亲自来这一趟,该派个手下人来就好了。

其实梁山上下也没有做什么太大的布置,只是在水泊周边,四州官军必经之路上简单挖了一些陷阱,将水泊中的港汊挖掘得更深了一些而已。毕竟是两万人的战斗,终归还是要真刀真枪对阵才能决定胜负。

简单看了一下,李瑾便带着扈三娘躲开人多的地方,一路走上了青龙山。梁山岛上自然不是只有梁山一座山,除梁山之外,还有青龙山、凤凰山、龟山三座主峰和虎头峰、雪山峰、郝山峰、小黄山等支脉。除梁山之外,数青龙山最高,风景也是最好。

两人登上山顶,正好赶上夕阳西下,火红的水泊之上,水鸟横飞,不时在芦苇从中飞进飞出,水军喊着号子,驾着大小船只回营。扈三娘沉醉在这一份美景之中。而李瑾,他早就看惯了这样的景色,不过现在却也有些微醺了。

赏了一会儿景,扈三娘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的景色,却也要陷于战火之中了。”

“三娘子不用担心,量他官军能有什么本事,不等他们下水,山寨就能把他们收拾了。”

“此次是两万人,日后会有更多的官军来围剿你们,你能次次都赢吗?”她话中的语气有些重。

李瑾知道扈三娘这是关心自己,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我对自己和手下的兄弟们有信心。”

“可是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在这梁山做一个山大王吧?”

“那自然是不会的。”听了这话,扈三娘有些高兴,她以为李瑾是要准备招安了,便说道:“寻机会招安才是出路。”

李瑾不说话,只是看着这浩瀚的水域,片刻之后才接着说道:“这八百里水泊虽大,却是容不下我和山寨这许多头领的,这大宋朝廷只怕也容不下我们这些草莽之辈。”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朝廷既然容不下我们,我们便自己再造一个朝廷便是了。”

“你……好大的志向!”扈三娘不曾想到李瑾竟有这么大的,想要争夺天下的野望。思索一会儿之后,才又说道:“可是争天下,不同于其他,若是失败了,便再无回头之路,现下大宋朝廷虽然腐败,但是却也还称得上太平,只怕这条路你会走得很艰辛。”虽然为他的豪气所折,却也为他的未来担心。

“三娘子不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吗?”李瑾转头看向她。

扈三娘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别人,我或许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对你,对你这山寨,尤其是今日随你在山寨走了一遍,看了山寨上下人等的表现,我却觉得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就好,我只怕你会嗤笑我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李瑾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那日我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都面不改色,可见你是个不怕死的人,怎么今日却怕我嗤笑你呢?”

“因为你对我而言,不同于其他人。”李瑾这话说得很认真,已经算是表白了。

“这场仗过后,你来我扈家庄提亲吧,我会说服我爹答应的。”扈三娘红着脸答应下来。

第九十六章 风流双枪将

“都监有令,全军停步,扎营停歇!”

“都监有令,全军停步,扎营停歇!”

“都监有令,全军停步,扎营停歇!”

离着梁山泊还有二十里之地,一只军队正在行军,队伍还算是齐整,不过军士脸上却是已经掩盖着不住的疲惫之色和怨气。一队骑兵从队头跑到队尾,不时大声呼喊。听到停止行军的命令,军士立马停下脚步,更有的立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过马上就有军官过来,手中刀鞘枪杆齐下,将他们打起来,不时还有人喝骂道:“贼胚,快起来!再有拖延,老子打死你!”

队伍最前,是五百马军,领头的是一个俊俏将军,他战甲在身,手执双枪,背后一面认旗,上面写着“郓州兵马都监董”七个大字,马上的箭壶中插着一面小旗,上书一联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这俊俏将军便是郓州新来的兵马都监董平,他面貌颇为俊朗,此时却是有些郁郁。

“这郓州官军真是不堪用,行军三日,竟还没到水泊。”董平恨恨骂道。他才调来郓州,一心想要早日到梁山,将一干贼匪擒获,一来建功立业,二来是要显示自己的本事,好在郓州站稳脚跟。

不曾想率军出发了三日,竟还没有到梁山泊。他虽然想要快速到达,可是他是新来的外将,哪里能将郓州官兵指挥得如指臂使,何况大宋境内官兵更是疏于训练,一听说要去征剿梁山,三魂七魄已经被吓去了一半,便是他一再催促,可是军中怨言不断,军士行军更是拖沓无比,他虽然气愤到了极点,却是毫无办法。

“都监放心,兄弟们打探过了,这儿离梁山只有二十里地了,明日一早,咱们便能到了。”董平来郓州上任,自然不会是独身一人,也还有二三十个心腹,听到董平的骂声,一名心腹上前说道。

董平点了点头,平复了一下,接着问道:“其余三州情况如何了?”

“济州军队和咱们差不多,已经到了水泊二十五里之外,濮州和兖州两州离得还要远些。”

“哼!”董平一声冷哼,说道:“这两州出兵少不说,行军也是如此消极!”

“那梁山正在济州管下,此前又有一个团练死在梁山贼人手上,济州官兵自然要积极些,濮、兖两州却是有些高高挂起的意思,毕竟梁山在他两州境内动手也要少些。”

“都怪济州官兵无能,竟叫梁山坐大到如此地步。”

“就是,便是此次,说的是四州并进,围剿梁山,依小人看来,另外三州的都监、团练都是无能之辈,到底还是要看都监双枪,将梁山贼人擒获。”另一个心腹上前说道。他们是董平的心腹人,自然知道董平手中双枪,少有敌手,这话倒也不全是拍马屁。

“说得好,这伙梁山贼人都是得罪了高太尉和蔡太师的,都监将他们拿下,两位相公定然对都监高看一眼,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董平听了几人的话,心情转好,说道:“日后看他程万里还有什么理由推脱?”原来他董平与程万里都是新近调任,从东京赴任之时,便一路同行。路途中他见到了程万里的女儿,顿时惊为天人,便向程万里求亲,但是程万里一个读书人,哪里愿意将女儿嫁给董平这样的武夫?便婉言谢绝了。直至今日,董平心中仍旧耿耿于怀。

董平和几个心腹人说着话,郓州官军已经将中军大营扎好,董平便先进了大帐。

用过晚饭,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郓州官军在董平的催促下拔营,继续往梁山赶去。

今日行军却又与往日不同,走了五里之后,路上不时出现陷阱,伤亡开始出现。官军行军速度大减,本来就不高的士气越发低落,董平心中的怒火更甚。

“要不是你们拖延行军,哪能受着陷阱之害!”董平心中暗骂。

行军近半日,郓州官军才到了水泊边,此时已是午时,该当是用饭的时候了,可是官军却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因为“梁山贼人”已经在水泊边严阵以待了。看那认旗,来得还是梁山寨主。

见到梁山人等阵势整齐,士卒也是战意高涨,阵中没有半点嘈杂之声,董平心中一凛,吩咐军士列好阵势,自己出阵骂道:“梁山贼寇,可识得你爷爷董平否!?朝廷官军已到,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梁山泊总兵都头领”八个大字的认旗下,一员虎将骑马而立,面上带着面甲,听了董平的话,打马上前两步,大声说道:“英雄双枪将,董一撞,你倒是好大的名头!”

“既然知道爷爷的名声,还不早早下马受缚!?”

“废话忒多,先让某家见识见识你手中双枪!”李瑾说完,长铍一挥,打马直冲。

董平正要建功,哪里会退缩,纵马上前,双枪轮转,和李瑾战在一处。

两人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铍往枪来,招招险要,在阵中转灯儿般厮杀,连战五六十合,不分胜败。战到兴起,李瑾一声大喝:“虎!”

“虎!虎!虎!”梁山这边大声应和,声震云霄,随即就开始冲阵了。

由于要面对四州官兵,李瑾他们不得不分兵,此次随他作一处的便是杨志领着的一营马军,鲁智深领着的一营步军,以及他手下的中权亲卫。

呼虎之后,两百中权亲卫,五百马军,五百步军在杨志和鲁智深的带领下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往前直冲。郓州官军一阵混乱,阵势不稳,只能在军官和董平心腹的喝骂下勉力维持住。

董平想要抽身回阵指挥,却被李瑾缠住,脱身不得,只能看着梁山人马在那面上有青色胎记的汉子和一个手持禅杖的胖大和尚的带领下,如一把尖刀一般插入己方阵中。

官军虽然人数较多,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双方只一接阵,阵型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便是惨叫不断,片刻之后,从前到后,渐渐开始溃败。

董平不时回头看一眼,越看越心焦,手上枪法渐渐散乱,开始有些遮拦不住了。李瑾觑住他一个破绽,长铍一挥,董平躲避不及,这一铍落在他背上。这一下势大力沉换了一般人,定然是要落马,甚至直接喷血而亡。

但是董平竟然生生受住这一下,虽然他身形晃动,看着岌岌可危,却又强行稳住了,他直接借势伏在马背上,随即打马回逃。

“虎!”李瑾呼虎,在他身后紧紧追赶。

第九十七章 大败亏输

董平强忍背后剧痛,伏在马背上,右手短枪不断挥舞,打马在前,他原想冲入己方阵中,然而官军阵型已乱,在梁山人马的猛冲猛打之下已有溃败之势,李瑾在后追赶又甚为急切,他不敢冲入阵中。

官军溃败之势已经不可逆转,他若是当真一头撞入阵中,立时就要被裹挟住,李瑾就在他身后十步,要追上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只要他有片刻停歇,哪里能逃过李瑾的追杀?

董平董一撞的名头也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哪里能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他当机立断,绕阵而走。

见他绕阵而逃,李瑾仍旧追赶不放,只是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喊道:“董平已然败逃,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本来就显败象的郓州官军顿时更是一片哗然,“虎!”杨志抓住机会呼喝一声,梁山士卒也齐声呼“虎”,士气更盛。郓州官军则是转身便逃,便是有些许打定主意反抗到底的悍勇之辈,也被这两声虎吼吓得丧了胆气。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敌已溃败,梁山士卒鼓噪起来,开始衔尾追击。郓州官兵有的跪地求饶,更多的则是丢盔弃甲,没命地夺路狂奔。

一刻钟之后,李瑾视线中能站着的就只有自己这边的人马了,除了逃走的,剩下的郓州官兵不是抱头蹲下投降,就是成为了没有声息的死尸,或是捂着痛处在地上哀嚎的伤患。

片刻之后,水军在阮小七的带领下到来,迅速上岸之后,协助马步两军的士卒收拾战场。

战死的郓州官兵被剥了衣甲,尸首堆在一起,外边围上柴草,一把火烧了。己方的尸首则被好生收殓起来,回山之后统一安葬。

这么多的尸首若是不好好进行处理,腐烂之后只怕就会产生疾病,传播开来,便是瘟疫。但是现在是在战场上,又不能做到将所有尸首挖坑掩埋,只能是一把大火了事。

李瑾驻马在熊熊烈火之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灼热,默默无语。上了战场,人命就成为了这世上最为卑贱的。过了一会儿,鲁智深、杨志、阮小七联袂前来,禀报伤亡、俘获。

“寨主!”三人行礼道。

“三位哥哥不必多礼,此战情况如何?”

“此战,阵斩官军七百余人,俘虏一千五百余人,其余的都逃散了,兄弟们追捕不及。”跑了一半多的人,杨志的话语中不无遗憾。

“官军胆气已丧,不足为虑,哥哥不必介怀。只可惜,我却是也让那董平逃掉了。”李瑾原是想安慰杨志,说道最后,却是自己也对此战未能竟全功感到遗憾。

鲁智深在一边说道:“他董平名声不虚,还是有两下子的,能在兄弟手下撑那么多招。”

李瑾点了点头,说道:“他董一撞往日是常做先锋的人,武艺自然不弱,若不是两位哥哥率军冲阵,乱了他的心神,我与他或在伯仲之间,真要分个胜败,只怕也要一百五十合开外。”

众人感叹一番,李瑾收拾心情,问道:“咱们的伤亡如何?”

“我马军阵亡八十九人,轻重伤二百余。”杨志说道。

“步军伤亡多些,死了一百二十个弟兄,几乎人人带伤,不过基本上都是些小伤,重伤的也就百十个人。”

毕竟是以少敌多,官军虽说疏于训练,却也不是引颈受戮的蠢物,因此梁山虽是大胜,战果辉煌,伤亡却也不小。冲阵的三营之中,也就只有李瑾的中权亲卫伤亡小一些,也还是战死了十来号人。这二百亲卫可不是一般兵士,是随着李瑾在辽国转战半年的精锐!众人一时都是有些默然。好在大家已经见惯了生死,很快收拾心情,上船回山。

不说李瑾等人大胜而归,只说董平强忍后背剧痛,打马狂奔,夺路而逃,一口气跑出五里开外,见没有梁山的人跟上来,这才放缓马速。憋着的一口气一松,董平再也忍不住,低头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瑾势大力沉的一铍杆打在他背部,不同于锋刃之伤,就这一下,他的内腑就已经受伤了,这一口鲜血吐出来,董平虽然面色变得很难看,但是胸口的憋闷感终于是减轻了不少。李瑾的那一下,就如同时下流行的破甲重兵鞭、锏、锤一般,巨力直接透过盔甲,震伤了他的内脏。

好在董平有一身高明武艺,平日也时时打熬身体,身强力壮,又老于战阵,受到重击之时,已经借势将力卸去了一部分,只要能安心将养上三五个月,也就没有大碍了。当然,要是说没有任何问题,与以往一样,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杏林圣手来了,也不能保证董平能恢复如初。

董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拿着双枪,慢慢往前行。心中恨恨不平,既有对“狡诈”的梁山的,也有对无能的郓州官军的。正在这个时候,董平忽然听到身后马蹄阵阵,心中吃了一惊。他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赶紧拉住马缰,赶着马走下大路,寻一个偏僻处躲藏起来。

马蹄声渐近,虽然依旧杂乱,却也没有了之前的急促,董平听到一个声音说道:“总算摆脱了梁山那群杀神,以后再要剿匪,老子再也不来了!”话语之中充满了后怕。

然后就是附和之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

“也不知道都监怎么样了?”这声音听起来耳熟,董平听出来是自己的亲随,正要打马现身,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他生生又止住了。

“嘿,说什么英勇双枪将?还不是败在梁山贼寇手下。枉他往日里用鼻孔看人,看不上我们这些穷当兵的,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呢?结果还不是一个银枪蜡样头!”

“指挥说得是,前些时日还嫌我们行军慢,催促我们快点,原来是急着找死去了!”一个声音应和道。

“哈哈哈!”一阵大笑传入耳中,董平只觉得七窍生烟,原本苍白的面皮都有些涨红了。

“尔等……怎敢如此编排上官!?”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

“我们怎么了?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再瞪着你那双狗眼看着老爷,老子就给你挖出来!以往你这条狗有董平撑腰,没少得罪老子,现在他生死未卜,说不定已经被梁山的人抓住了,或是已经死了,看以后谁来给你撑腰!?”那最先开口的指挥说道。

董平已是怒发冲冠,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勃发之下,一时忘了疼痛,纵马出来,短枪一扔,将那口出狂言的指挥扎死,大声怒喝道:“谁说老爷死了!?”

第九十八章 三州合军

李瑾等人驾船渡过水泊,来到山北水寨。山寨其余头领都在应对其余三州官军,或是在山上留守,只有扈三娘领着自己的伴当和沈睿在水寨中等着。

扈三娘原是想随李瑾一道出阵,还是李瑾劝住了她。扈家庄扈三娘,在郓州的名头不小,认识她的人也多,若是郓州官军之中有人认出了她,扈家庄便要被坐实一个勾结贼寇的罪名,届时,定然是灭顶之灾。两人既然已经确定了关系,李瑾便不想让她承受这样的苦难。

见到李瑾上岸,沈睿上前接过他的长铍,又牵着他的战马,自觉的走到一边去了。

扈三娘上前,看李瑾的衣袍战甲上虽然有血迹和灰尘,但李瑾显然没有受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问道:“战况如何?”

李瑾将虎头胄拿下,微笑着说道:“郓州官军已然败走!”

一千二百人对阵五千人,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扈三娘却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说道:“看来郓州那新来的兵马都监董平也只是徒有其名而已。”

“董平自身的武艺不错,只可惜求胜心切,郓州官军只是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实际上根本不信服他,兵将离心,方有此败。”李瑾摇了摇头,说道。

扈三娘点头。

两人说着话,其余人陆续下船上岸,等所有人到齐之后,众人一道往山上行去。

扈三娘自去山上客房休息,李瑾等人到聚义厅前,将俘虏交接给闻焕章手下头目之后,众人一起进了聚义厅中,其余头领也陆续赶来。过了一会儿,除了安道全要救治伤患,不在厅中,其余头领尽皆在座。

闻焕章示意开始议事之后,管虎率先开口说道:

“济州官军也忒不爽利,在离水泊二十里之外扎营也就罢了,竟然连接上一阵都没有就直接退走了!早知道我便和寨主一路了!”

他领着手下步军与林冲一营马军为一路,再加上阮小七的水军,三人一起应对济州官军,结果昨日还在二十里之外扎营的济州官军,接到董平败退的消息之后,也是忙不迭地退走了,倒是叫他们蓄了一身的力气,却没有使处。

“管虎哥哥好歹还见到了济州官军的影子,我们却是连濮州和兖州人马的影子都未曾见到啊!”欧鹏也是说道。

他游哨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与萧嘉穗做一路,徐宁则是独自领军,各领五百马军,五百山寨守备军,分别应对来犯的东面兖州,西面濮州之敌,不曾想却是与官军连个照面都没有打上,就收兵回山了。

实在是董平败得快了一些,济州、濮州、兖州三州领军之人一收到消息,顿时肝胆俱裂,赶紧退兵,生怕步了董平的后尘。

“只盼他们不是直接退回州城去。”徐宁笑着说道,上山之后,他一直没有立下大功劳,正要趁着此次机会显示自己的本事,自然不愿意官军就此退去,龟缩不出。以梁山现有的实力,要想打州城,还是勉强了一些。

“马麟哥哥,这三州官军退去之后,有何动静?可曾打探到了?”李瑾对马麟问道。

马麟起身抱拳,说道:“密谍营的兄弟来报,济州官军退后二十里,扎下营寨,濮州、兖州两州官军却是向南而行,似要与济州合兵一处。”

密谍营的二百人,现在也是人人配马,紧跟在官军身后,打探消息,及时回报,并不是问题。

“好。”李瑾叫了一声好,接着对马麟吩咐道:“让密谍营的兄弟们加紧打探。”

“是!”马麟抱拳应是。

李瑾站起身,肃容对一众头领说道:“既然他们要合兵一处,咱们就遂了他们的愿。吩咐下去,各营兵马不得妄动,待三州合军之后,咱们再点起兵马,定要一战而下!”

“是!”众人轰然起身领命。

且说回董平从偏僻出突然杀出,将那出言不逊的营指挥使斩于马下,众官军一时惊呆了,不敢妄动。

董平胸中的愤怒终于是随着那投出去的短枪减轻了不少,他见官军一时不敢乱动,轻踢马腹,上前将自己的短枪从那死不瞑目的营指挥使身上拔出,冷声说道:“何指挥使英勇冲杀,一时不察,被梁山贼寇所杀,尔等可有异议!?”

众人被他气势所摄,又怕他再次怒起杀人,哪里敢答话?

董平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接着说道:“很好,没人有异议。我会上报知州相公,为何指挥使请抚恤,可保他的妻儿衣食无忧。”说到这,董平停顿了一下,右手看似随意地一甩,将短枪上的血迹甩去,接着斜指着何指挥使的尸体,说道:“日后若是还有谁不听号令,在本都监背后乱嚼舌根子,他就是下场。那时可就不是英勇阵亡,而是怯战不前,被某家军法从事了,你们的妻儿,也免不了流配从军!”

森然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听出来。

有聪明一些的,就是方才与何指挥使搭话那人,赶紧表忠心。

他下马跪地,大声说道:“日后小人等唯都监之命是从!”

“哼!”董平听出了他的声音,只是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任由他跪在地上,看着其他的军士。

其余人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说到:“小人等谨遵都监号令!”

董平冷着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说道:“很好!”

他转过马身,将自己的几个心腹人叫到身边。几人躲开众人的视线,走到僻静处,董平终于忍耐不住,从马上坠下,几人赶紧来扶。

“都监?!”

“都监你没事吧?”

一边问着,几人一边七手八脚地将董平扶起。

董平长出了一口气,吩咐道:“王二,你骑快马去将郓州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

“是!”

“其余人,留下两个照看我,其余的,去将败军收拢起来,回营寨!”

“是!”

这些人跟随董平多年,被调教得不错,更是清楚自家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在董平的身上,都不敢怠慢,依令而行。

待其余人骑马出发之后,留下的两个人将董平扶上马,避开官军的视线,先赶回了营寨。

第九十九章 董一撞求援张虎骑

回到营寨之后,董平在两名亲随的搀扶下下了战马,缓步走入中军大帐。

“呸!”

慢慢坐下之后,董平吐出一口血沫。

“去将我的丹药拿来,再将那副药煎了。”喘息一阵之后,董平吩咐道。

像他这样时常在战阵上厮杀的人,自然随时都带着伤药出门。

那两名亲随抱拳领命,走到左面,打开一个精致的木箱,从中取出两样物事,其中一个,乃是一个精美小巧的瓷瓶,另一个则是一个纸包。

那拿着纸包的亲随举起手中的纸包向董平示意,待董平点头确认之后,拿着纸包躬身退出营帐。

另一人则是将瓷瓶递到董平手上,转身过去倒水。

董平将瓷瓶盖子揭开,小心地从中倒出两粒棕灰色的药丸,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咀嚼之时,他的眉头紧皱,两颊隐隐有些抽搐,显然,药丸的味道并不美好。

片刻之后,董平停下咀嚼,接过亲随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随着口中化开的药丸一起吞下。

又喝了两口水,董平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满满的都是苦涩的药味儿。

“收好!”他也不睁眼,只是将茶杯放下,手指着瓷瓶说道。

那亲随小心地将瓷瓶盖好,放回了原处。

“所有人,各回营帐,各营指挥使,清点人数!”

大帐外传来喧哗声,是董平派出去收拢溃兵的亲随回来了。

“你出去帮忙,王二回来之后,直接带来见我。”董平吩咐道。

“是。”那亲随领命退下。走出营帐之后,说了两句,喧哗声渐渐小了下来。

……

“都监,都监。”

亲随轻声将靠在椅子上睡着的董平叫醒。

“何事?”

“药已经煎好了。”

董平忍者伤痛直起身子,将碗中温热的药水喝下,喝完之后,他将碗递给亲随,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两刻。”

“王二回来了吗?”

“还没有,即便是快马,也要今夜才能到达。”

“嗯。”董平点点头。

“都监可要用些饭食?”

“不必了。”董平现在哪里能吃得下饭,他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去问问,营中收拢回多少人马?”

“是。”亲随拿着药碗出了营帐。

片刻之后,他再次进入营帐回报道:“禀都监,共收回禁军六百人,厢军两千多人。”

“那一营马军回来了多少?”

“只回来了百十号人。”

那一营马军列阵在前,首当其冲与杨志手下马军对上,疏于训练不说,偏偏又是被动挨打,自然伤亡惨重。

“听说没回来的马军不是阵亡就是被俘了,其余的步军,倒是有一些是逃散了。”

董平沉默不语,亲随也不敢再开口,半晌之后,董平吩咐道:“拿纸笔来。”

亲随将纸笔拿上,董平提笔写下一封信。点燃桌上的蜡烛,用蜡将信封好,递给亲随。

他说道:“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赶去博州,请博州兵马都监张清带丁得孙、龚旺二位将军前来助阵。”

亲随接过信件,迟疑道:“都监,虽说您与张都监交情深厚,可是没有朝廷的调令,这梁山泊又不在博州管辖,张清能担上擅离职守,私自出兵的干系,前来相助吗?”

朝廷对武将的防范甚为严重,没有枢密院的调令,哪个敢擅自领兵出自己执守的州府?

“往日里,我与张清相交甚为得宜,他义气深重,我也不是要他尽起大军来援,想来他应该不会推脱。”董平倒是对张清充满信心。

他又接着说道:“即便是有人为难于他,到时候我们已经将梁山一干贼寇擒获,蔡京蔡太师和高俅高太尉自然会为我们说话。”

“既是这般说法,小人明日起早便去,定将道理给张都监分说清楚,务必将他请来。”

“嗯。你下去吧。”

“是。”

卯时末,寅时初,三骑快马赶到营寨,悄悄从后门进了大营,在营中一个黑影的带领下,进了董平的中军大帐。

天亮之后,董平从营中走出,命令亲随敲响营中聚将鼓,将营中军士唤醒,开始操练。

官军平时都不怎么训练,何况此时处于战时,军士自然老大的不高兴,但是见到连夜建起的点兵台上董平那张冷着的脸,一个个不敢再多怨言,生怕被董平一枪搠死,还落个畏战不前的罪名。

……

“如此说来,战败之后的郓州官军倒是想要一血前耻了。”李瑾坐在聚义厅匾额下的虎皮座椅上,语带笑意地说道。

“哈哈哈!”下边一众头领大笑。

众人笑过之后,马麟才接话道:“怕只是那董平一厢情愿罢了。”

距离战败董平,已经过去了两天,今日众头领一聚,商议事情,马麟将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才有了李瑾那一句话。

原来这两日郓州官军紧守营寨不出,每日加紧训练,喊杀声震天地响。

“还是要小心注意,董平也是老于战阵的宿将,这般行径,怕是另有打算。”

说笑归说笑,众人还是重视起来,李瑾说完之后,马麟郑重应是。

“济州、濮州、兖州,三州有何动静?”李瑾接着问道。

马麟沉声说道:“濮州、兖州二州已经南下与济州官军会合在一处,三州联军在水泊南面四十里外扎营。”

“好,吩咐下去,今夜各军早些安歇,明日辰时造饭,巳时出发,迎战官军!”

李瑾起身发令。

“是!”

众头领抱拳领命。

“杨制使?”李瑾叫道。

“在!”杨志抱拳出列。

“你率领手下马军并五百山寨守备军步卒,在山北登岸,注意董平的动向。”

“是!”杨志干脆领命。

李瑾嘱咐道:“现在尚且不知道董平打的是什么主意,制使千万小心在意,若有意外,以自身安危和兄弟们的性命为重,及时撤回。”

“寨主放心,杨志省得。”杨志郑重说道。

“嗯。”李瑾点头,随即转向童威说道:“童威哥哥,还要烦劳你带领手下水军在水寨之中接应杨制使。”

“份内之事,童威不敢怠慢。”童威抱拳,又与杨志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好!众位兄弟各自下去准备吧。”李瑾抱拳,结束了此次会议。

众人三三两两结伴,鱼贯走出聚义厅。

第一百章 主动进攻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刚放亮,浩瀚水泊上的晨雾还没有散去,梁山上已经是人声鼎沸。

炊烟从房顶上升起,被微风吹散之后,融入晨雾之中。

晨雾散去之后,梁山山南水寨大门打开,数以千计的大小战船从水寨之中缓缓驶出,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中间一艘大船上,李瑾看着四周的船只,豪气顿生。想他们刚上山时,在王伦那短视书生手下,山寨水军不过百余喽啰,数十只小船,说是水军,不过是一群放下渔网,拿起刀枪的渔民罢了。

李瑾他们入主梁山不过要一年多,如今的水军却是大小战船千余,将士接近三千人了。

片刻之后,他转身对阮小七说道:

“山寨的战船还是小了一些。”

“没办法,山寨现有的战船都是收买的渔船、商船改的,兄弟们又没有会造船的,能有现在这样的场面,还是欧鹏兄弟指点匠人们做的。”阮小七也有些无奈。

他身为山寨水军头领,更是山寨水军的创始人之一,见到水军一天天壮大,有了现在的规模,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因为山寨没有能督造战船的大匠,水军扩充的脚步不得不慢了下来。

欧鹏祖贯原是把守大江的军户,他自幼在朝廷水军之中长大,对水军的大小战船也是熟悉,所以上山之后,为山寨的战船改造出过不少意见。

正是在他的指点下,山寨的匠人才能将渔船、商船改造成勉强堪用的战船。

但是,毕竟隔行如隔山,何况是监造战船这样技术性很强的事业。所以欧鹏也就只能是在想起来之后,不时地提出一些建议,并不能对山寨的水军建设,尤其是战船建造起到根本性的作用。

“山寨还是缺少专业性的人才啊!”李瑾感慨一句,虽然现在山寨可以说得上是家大业大,也是大宋境内有数的江湖势力了,山寨头领也有二三十人,但是李瑾还是觉得人手不够用。

“看样子要找机会去一趟饮马川了。”李瑾心中暗道。他可知道,饮马川可是有好几位豪杰聚义,其中更有山寨现在需要的技术性大能。

李瑾与阮小七说着闲话,小半个时辰之后,船只驶到岸边。大船吃水较深,不能过于靠近岸边,以免搁浅,只能是由小船一趟又一趟不停地往返,将军士、战马、刀枪、衣甲、器械,一一运送上岸。

又花了一个时辰,除了水军之外的梁山人等才全部上了案。

排好阵势,三营共一千五百马军在前,李瑾领着二百中权亲卫和萧嘉穗手下的五百守备军的走在中间,两营一千步军在最后殿后。

三千五百人队伍排成长龙行进,各个领军头领身后认旗招展,李瑾身后更是有一面两丈高红色大纛随风飘扬。

军士衣甲整齐,头领盔明甲亮,阳光之下,诸般军器寒光闪烁,真真乃是强军气象!

萧嘉穗领着新组建的守备军随李瑾在中军之中,他们还担负着押送攻城器械的任务。

济、兖、濮三州合军,共计一万两千人,这些人不可能直接睡在野地里面,自然是建造了营寨的。

要攻打营寨,便不同与野战,将士用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也要有合用的器械才行。若是使用人命去填,李瑾哪里能和朝廷耗得起?

行军一个时辰,三州联军的营寨已经在望。

吩咐军士扎下阵脚,李瑾等头领打马跑上一座小土坡观阵。

众人只见到,这三州军队立起三座木寨,成品字形排列,营中营帐林立。左右两座营寨稍小一些,中间一座规模稍大,想来处在中间的便是济州官军,两边的分别是濮州和兖州人马。

抬头看了看天色,李瑾说道:“已经是中午了,兄弟们远来辛苦,请各位哥哥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先用过饭食,未时一刻,开始攻城。”

“是。”众人领命退下,李瑾则是叫过数十名亲卫守候在这个小土坡上。

这里正好能看清楚官军的营寨,若是官军有什么动静,李瑾他们马上就能知道。

军士们各自带了两天的口粮,用过午饭之后,休息了片刻,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在此期间,亲卫回报,官军除了小队探马外出侦察,其余人全部龟缩在营中。

营中也没有炊烟冒出,也不知道是官军粮食用尽了,还是士兵都只吃随身携带的干粮了事。

梁山这边,阵中立起了四价庞然大物,却是四架冲车,四架投石机。

汤隆在西军之时,便是专职军器,既是铁匠,却也要参与打造大型的攻城器械。他手下将作营中,现在都是熟练的工匠,做起这些活来,自然是轻车熟路。半年前,他开始带人制造攻城器械,花了半年的时间,完成了这八架“作品”。

李瑾一身战甲,立于临时用几辆大车和土石搭建起来的点将台上发号施令。

“鲁智深、徐宁!”

“在!”

“你二人率军攻打官军左寨!”

“是!”

“林冲、管虎!”

“在!”

“你二人率军攻打官军右寨!”

“是!”

“其余人等,随我在官军中间大寨之外游走照应。”

“是!”

“各军同时发动,不得有误!”

“我等明白!”

分派完毕,李瑾等人领军出发。

攻打官军左右两寨的鲁智深、管虎两人的步军营分别领到了两架冲车和两架投石机。

李瑾的打算很简单,官军既然立下三个寨主,便是要互为犄角,互相救援,他偏要同时发动,三座寨子都是自顾不暇,哪能管得了别人家的死活。

凭着山寨的实力,正好将左右两座稍小一些的寨子各个击破,届时再合军,共同攻打中间的大寨。

有四架冲车,四架投石机,想来要攻破这三座只有一道单薄的木墙的官军营寨应当不成问题。

李瑾、欧鹏、萧嘉穗领着人马,到了济州官军,也就是中间的那座营寨前,既不嘶喊也不冲杀,只是在百五十步之外列下阵型。

营外虽然是一片沉默,但是见到李瑾等人的阵势,官军就已经胆寒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帮人在营外守着,官军哪敢出战?只能是紧闭寨门自守。

“呼!呼!呼!”呼啸声传来,这是投石机在发射石弹,鲁智深他们开始发动进攻了!

第一百零一章 拔寨

“啪!”“啪!”“啪!”

几颗人头大小的石弹接连从空中落下,落在官军营寨外的黄土地上,激起一阵阵烟尘。

这是步军在试射。试射之后,操作抛石机的军士推动抛石机,改变距离。

很快,呼啸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就有石弹落在个寨墙上。

“啪!”“啪!”“啪!”

木屑飞溅,单薄的木制寨墙受了这几下重击,开始摇摇欲坠。更有石弹落入了营寨之中,虽然没有对军士造成太大的杀伤,却是让他们心惊胆寒,两股战战。

呼啸声停歇片刻,待军士将石弹上好之后,随着抛石机前面的军士数人合力拉下皮索,破空之声再次响起。

“轰!”

“咔咔嚓!”

“啪!”

随着两颗石弹再次落在木制的寨墙上,左侧的官军营寨,单薄的寨墙有一段轰然倒塌,墙内的数名士兵躲闪不及,惨叫着被砸倒在地上。

“好!”鲁智深兴奋大叫,随即挥舞禅杖,当先朝着那处缺口冲过去。

他身后的士卒赶紧推着冲车跟在他的身后。

“虎!”

距离官军营寨还有五十步,步军士卒随着鲁智深一起呼虎。

“虎!”呼虎之声再次响起之时,他们已经冲到了二十步之内。

“轰!啪!”

冲车撞在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寨墙上,缺口再次扩大。

“虎!”

鲁智深再次呼喊一声,一马当先,从缺口冲进了营寨之中,与官军开始短兵相接。

经过两辆冲车的撞击,官军寨墙的缺口已经扩大到了三十步的距离。

一直紧握钩镰枪的徐宁见到,眼睛一亮,钩镰枪高举,斜指向天,大呼一声:

“虎!”

随即打马疾冲。

“虎!”

“虎!”

“虎!”

马军士卒呼虎三声之后,冲进营寨之中,也不多做停留,跟随在徐宁的战马之后,一路左冲右杀,没有与官军多做纠缠,一路直冲到了中军大帐。

将帐外负隅顽抗的几名官军杀死之后,徐宁领着人冲进了帐中。

“啊!”

没片刻,帐中传来一声惨叫。一身血污的徐宁大步从营帐中走出,他手中的钩镰枪上多了一件圆滚滚的物事,正是一个人头。

徐宁用钩镰枪挑着这人头的发髻,翻身上马,朝着官军与己方步军战做一团的地方赶去。

一个冲阵将聚集的官军冲散以后,徐宁驻马,用钩镰枪将人头高高挑起,瞋目大声喊道:

“尔等主将已死,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可保不死!”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一众士卒鼓噪起来。

“何团练死了!?”有些官军看清楚了徐宁手中钩镰枪上挑着的人头的面目,喃喃说道。

随即犹豫一阵,将手中的长枪丢下。

有人带了头,剩余的官军与身边的人对视一眼,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将刀枪放下。

所谓将为兵胆,主将身首分离的情况下,己方又处于劣势,他们也只能选择投降。

见大局已定,一身血污的鲁智深提着还在滴血的禅杖走到徐宁身边,说道:“好你个徐宁,这下可是又拿下了头功了,回山之后,可得请洒家喝酒!”

徐宁矜持地笑了笑,说道:“侥幸而已,功劳都是大家的。回山之后,一定陪大师一醉方休!”

“好!”

他们这边一切顺利,林冲和管虎那边也是势如破竹,没有多花多少功夫,就将官军右寨拿下了。

把守右寨的乃是兖州官军,兖州团练见机得快,倒是在林冲和管虎手下逃得了一条性命。

吩咐士卒打扫战场之后,林冲和管虎压着兖州团练来到李瑾这边,正好徐宁也挑着人头,和鲁智深并肩走过来。

见礼之后,李瑾让人用一根长杆将濮州团练的人头挑起,吩咐兖州团练上前喊话。

兖州团练也是识趣,谄媚地对着李瑾等人笑了一下,随即转向官军大寨喊道:

“陈都监,梁山的义士们有心绕咱们兄弟一条性命,你可要识趣啊!”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陈都监,还不快快打开寨门,出门迎接梁山的义士们,否则冲杀起来,只怕你和手下的兄弟们性命不保啊!”

他话一说完,营寨内就响起一个声音怒骂道:“狗贼,亏你还是朝廷命官,怎敢如此怯懦!?某家身受皇恩,为一州兵马都监,即便是战死,也绝不投降梁山贼寇。”

“陈雷,我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才对你好言相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说什么往日交情?我陈雷羞于与你这般反复小人为伍!”

“你……”

兖州团练正要还嘴,李瑾示意他闭嘴,之后大声说道:

“既然陈都监是这般有气节的人,那我就成全了你。”说罢,他转身吩咐道:“攻寨!”

攻打左右两营的抛石机和冲车已经被运过来了,听到李瑾吩咐,士卒立马行动起来,破空声再度响起,石弹飞射。

济州官军建的这个营寨出来外面的木墙,内里还填了一些土石,营寨外还挖了一条丈深的壕沟,却也顶不住四架投石机不断发射石弹。

五六轮发射过后,寨墙开始晃动,就在此时,营寨内却又再次响起一个惊慌难掩的声音:“各位梁山的大王们,快请住手,小人等愿意投降!”

“陈都监不是不愿意投降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李瑾示意士卒暂停动手,大声喊道。

“陈雷冥顽不灵,不识好歹,冒犯了诸位大王虎威,小人等已经将他的人头斩下,求大王看在小人等戴罪立功的份上,留小人等一条性命。”

“你是何人?能做得这五千人的主?”李瑾问道。

“小人忝为济州厢军都指挥使,也要营中其他兄弟商量过了,大家都不愿与众位大王放对,因此共同发动,斩了陈雷的头颅作为凭证。”

都指挥使是一军或是一厢的军事主官,营中喊话这人既然自称为济州厢军都指挥使,想来营中至少有一半人马该是他的手下,若是他所言属实,却也当真能做得这五千官军的主。

听他说完,李瑾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放下武器,打开寨门,慢慢走出来,我梁山不杀降卒。”

“是!是!是!小人等马上出来!”李瑾话音刚落下,营中之人就忙不迭地回答道。

随即随着“吱吱嘎嘎”的声响,官军大营的大门慢慢打开,一行人从门中鱼贯走出,人人手上都没有东西,只有当先一人,手上捧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

第一百零二章 张清石打青面兽

“小人等奉上陈雷人头,求寨主饶恕小人等性命!”

济州官军全数走出营外之后,数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到梁山阵前,被数名士卒拦住,当先那人将手中血淋淋的物事举起,语带惶恐地高声说道。

陈雷的头颅还在不时的滴血,依稀可以看见他张大的嘴巴,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手下的官军杀了,以求活命。

“呸!”鲁智深吐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是对谁不满。

吩咐士卒将人头收起来,李瑾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做得很好。”

他嘴上说着很好,语气之中却完全听不出有丝毫高兴的感觉。

“小人等……”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瑾就开口打断了他。

“不用说了,先去将你们手下的人带过来,只要尽心办事,日后自有你们的好处。”

那人一愣,随即恭敬、谄媚地说道:“是!小人等一定尽心尽力。”

“下去吧。”

看着那几人领着梁山的士卒往官军营寨走去,鲁智深开口感叹道:“可惜了这陈雷,多少还有些骨气,却是死在了这样的小人手里!”

其余人也是心有戚戚,为陈雷感到不值和惋惜。

“你们去将陈雷的尸身找来,将头颅缝合好,选一处地方厚葬了。”

李瑾对身边的几名中权亲卫吩咐道。

“是!”几人领命而去。

李瑾这才转过头对鲁智深几人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宿命,陈雷这一死,总好过无谓抵抗,致使更多的人死在战阵之上。”

几人点头,林冲说道:“话虽如此,但方才那几个人绝不可重用。”

“那是自然,这等反复小人,岂能委以重任?只是我方才已经答应要绕过他们的狗命,干脆就留他们在山上了此余生,为山寨的建设出力,也算是赎罪。”

几人说着话,军士已经将俘虏全部收管起来,缴获的粮食军械装车,投石机和冲车也已经拆卸完成,李瑾便吩咐班师回山。

回到水泊边,众人正准备上船,阮小七匆匆而来,见到李瑾,便说道:“寨主,杨志哥哥受伤了!”

“什么!?”

“怎么会?”

……

众人都颇感惊讶,杨志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董平与他对面交战,胜负不过在五五之间,何况董平现在身上还有不轻的伤势。

“七哥,杨制使伤势如何?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制使怎么会受伤的?”

李瑾止住正要继续说话的几名头领,开口接连问道。

“杨志哥哥伤得不算严重,只是面上有些伤痕,头痛难忍。听杨制使手下的马军兄弟们说,与杨志哥哥动手的不是董平,而是另一个人,看旗号,乃是博州兵马都监,好像是姓张。”

“是张清。”李瑾与林冲对视一眼,点头说道。

林冲疑惑道:“博州又不与我梁山相接,他张清怎么会来了此处?”

众人都是不解。

李瑾说道:“管他怎么会来,既然他伤了杨志哥哥,咱们就得报仇。咱们先整军回山,看过杨志哥哥之后,再下山一趟便是。”

众人陆续上船,路上,林冲将此前去往辽国时与张清在博州城外相遇的事情说了,也将张清的飞石奇技告知了众人。

回到山上,众人顾不上休息,赶到杨志的住处,山寨没有出战的头领都在,安道全正在为杨志治伤。

杨志额头上破了一处,面皮上的青色胎记上也有伤痕。

见到李瑾等人进来,众人赶紧行礼,李瑾快步走到挣扎起身的杨志身前,将他扶住,问道:“哥哥可有大碍?”

“无妨,只是头痛难耐,经过安神医施针,已经好多了。”杨志强笑着说道。

李瑾这才顾得上其余的头领,示意众人坐下之后,李瑾对杨志问道:“哥哥是怎么受的伤?”

“说来惭愧得很,我奉寨主之命,于水泊北面防守董平,今早收到消息,说是新来了一队官军,我放心不下,便带着数十骑前去查探,一时不慎,被官军发现,躲避不及。那新来的官军主将上前挑战,我便应下了。”

“阵前通名时,那人自称是博州兵马都监张清。他枪法一般,十数合之后便被我压在了下风。他转身逃走,我立功心切,没有提防,紧追不放,不想被他两粒石子打在面上,险些落下马来。”杨志说起来,颇为惭愧。

他接着说道:“没奈何,我只能打马狂奔,赶到水边,幸好童威兄弟在水边接应,才逃过那张清的追杀。”

见他面容沮丧,情绪低落,李瑾安慰道:“张清飞石奇技伤人,哥哥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不必过于在意。”

童威在一旁忿忿道:“只恨那张清口出狂言,说是要凭着手中飞石将我们一众兄弟人等生擒,将水泊填平。”

“可恨!可恼!待洒家去,将那张清一禅杖铲死,以消心头之恨!”鲁智深愤怒不已,大声说道。

“我与大师同去。”管虎接口。

两人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同去!”“同去!”

其余如阮小七、童猛这般性子火爆的头领也要随二人往门外走。

如林冲、徐宁这般稳重老成的头领,虽然1脚步未动,却也跃跃欲试。

李瑾赶紧止住众人,说道:“天色渐晚,此时前去,定是夜战,那张清的石子更不好防备,何况兄弟们一天征伐,肚子想必也都饿了,且先用过酒肉饭食,暂且安歇。等养好了精神,明日大家一同下山,为杨志哥哥报仇。”

众头领虽然仍旧觉得愤怒难当,但李瑾说得却也是实情,众人不再坚持,再次安慰了杨志片刻,一同往伙房走去,准备晚饭。

晚饭的时候,怒气冲冲的鲁智深喝了好大一坛烈酒,仍旧觉得胸中气愤难平。正待再喝,又想起明日要出战,生生止住。

其余头领也是差不多,今日大胜的喜悦全被冲散了,用过酒肉饭食之后,在一起说了几句,各自回房安歇,养精蓄锐,准备明日与张清一战。

第一百零三章 没羽箭飞石镇水泊

第二天一早,李瑾等人用过早饭,正在点选兵马,准备下山,山下士卒来报,张清与董平领着军马,在水泊北岸上搦战。

鲁智深等人更是怒不可遏,喝令军士加紧集合。

待军士集结完毕,一行人由李瑾打头,浩浩荡荡往山下行去。

上了水军的战船,一行人往北岸划去。

还没有上岸,便听到岸上传来的叫嚣之声:

“梁山贼寇,识相的快快下山受缚,或能留得一条性命,如若不然,待某家杀上山去,手中钢枪可识不得人,届时定叫尔等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贼寇投降!”

“贼寇投降!”

……

鲁智深在船上听了,气得直跳脚,连声催促道:“快些划!快些划!待洒家杀上岸去,要那大言不惭的小子知道知道咱们梁山好汉的厉害!”

水军士卒听了岸上的喊话,也是义愤填膺,不用鲁智深催促,就已经下意识地加快了划桨的频率,如今更是将桨摇地飞快。

鲁智深所乘的战船先一步到了岸边,不待船只停稳,他就先跳下了船,冲上了案。

“何人敢在我梁山如此叫嚣!?让洒家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官军离得并不远,也就是一里地,上岸之后,鲁智深大声喝道。

“便是你家张清爷爷!”

官军阵中抢出一骑,大声回道。却不正是与李瑾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清?

“好狗胆!”

鲁智深怒极,再不说话,舞起禅杖就要上前与张清厮并。

李瑾等人此时才刚刚上岸,阻止不及,李瑾只好大声喊道:“哥哥小心他的飞石!”

“洒家省得!”鲁智深却是头也没回。

“呀――”

冲到近前,鲁智深大喝一声,禅杖横飞,就是一招横扫千军朝着张清座下战马的马腿而去。

“希律律!”张清一勒紧马缰,胯下战马一声暴嘶,人立而起,躲过了这一击。

两人一个禅杖,一个钢枪,战在一处。

杨志曾说张清的枪法一般,此时看来,也的确如此。

他的枪法,只能说一句过得去而已,好在他也不是倚靠枪法为胜。

他骑着高头大马,现在却是招招都被鲁智深这一个步将克制住,只是堪堪能抵挡住鲁智深手中刚猛无俦的禅杖。

战了二三十合,鲁智深一声大喝:“下来吧!”

探手拉住了张清的枪杆,手臂一角力,就要将张清拉下马来。

张清知道,即便是自己居高临下,自己的力量也绝不是眼前这个胖大和尚的对手。

他干脆放开枪杆,顺势伏倒,伸手从马鞍上的锦袋中摸出两粒飞蝗石。

飞蝗石即是鹅卵石,张清手中的鹅卵石又与一般的不同,乃是他精心挑选,又一粒粒打磨圆润的,平日里日日练习,又经常拿在手中把玩,更是半点棱角也无。

飞蝗石在手,张清又恢复了此前的自信冷静。

他觑得清楚,眼看鲁智深一时收力不及,脚步有些踉跄,一飞石朝着鲁智深的头上打去,又一飞石朝着鲁智深的膝盖而去。

鲁智深收力不及,此时无法躲闪,听到风声,只能是一个低头。

这一下虽然躲过了往他头上袭来的石子,朝膝盖来的石子却是躲不过,只能生生受了。

鲁智深身形庞大,神力无双,自然灵敏不足,张清突然撒手,原本他的脚步就有些踉跄,又受了这么一下,更是站立不住,往前扑倒。

“扑!”的一声,激起好大烟尘。

“哥哥!”

“师兄!”

……

梁山众人一阵大惊,虽然已经从林冲和杨志口中知道了张清飞石的厉害,不曾想却是如此这般地让人防不胜防,连鲁智深都着了他的道儿。

“哈哈哈!绑了!”张清1将钢枪取回,指着鲁智深说道。

“张清休得猖狂,徐宁来也!”

担忧鲁智深的安危,加上张清这般作为,却是惹恼了梁山众人,徐宁不待向李瑾请命,径直打马出阵。

“来得好!”张清叫了一声好,撇下鲁智深,上前接住徐宁。

两人骑马交战,枪来枪往,直取对方要害处。

战了二十来个回合,张清渐渐有些遮拦不住徐宁越使越快的钩镰枪。

“这般下去,却不是头。”张清心中暗道。随即卖了一个破绽,打马回身便走。

徐宁要救鲁智深,哪里肯就此罢休?打马在后,紧追不停。

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在阵前急奔。

张清回头一看,暗道:“就是此时!”

他从锦袋中拿出飞蝗石,回身撒手,石子如流星一般向着徐宁面门袭来。

在他拨马回身之时,徐宁虽然片刻迟疑也没有,追赶不停,心中却是暗自戒备,如今看见他撒手回头,便知道他这是在扔石子了,一个低头俯身,听到头上呼啸声过,知道自己躲过了这一颗石子。

可是他一直腰板,抬头之时,只觉得面门上却是中了一记重击。

原来张清接连扔出两粒飞蝗石,徐宁如同鲁智深一般只躲过了第一粒,却是没有躲过第二粒。

“啊!”徐宁疼痛难忍,掩面痛呼,只能是强忍痛楚,拨马回阵。

他拿下左手看时,却是一片鲜血淋漓了,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

“徐教师!”徐宁回阵之后,士卒七手八脚地将他从马上扶下来。

“徐宁阵前失利,请寨主责罚!”

见到李瑾来到自己面前,他抱拳请罪道。

李瑾赶紧将他扶起,说道:“兄长救人心切,一时不察,何罪之有?快请回山,请安神医治伤,此战自有我们料理。”

随即叫过几名士卒,让他们陪着徐宁回山。

待士卒搀扶着满面鲜血的徐宁走开之后,欧鹏说道:“这张清的飞石之术如此厉害,当真让人防不胜防,咱们该怎么应对才好?”

“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咱们不与他斗将,直接挥军杀上去,看他能打中几个。”管虎言道。

“师兄还在他手上,管兄弟此言不妥!”林冲摇头说道。众人一时却是有些投鼠忌器了。

“那咱们就一个个上去,咱们这么多兄弟,总有人能防得住他的石子!”管虎又道。

第一百零四章 赛子龙勇擒张虎骑

“俺老管先来!”管虎说着,就要提刀出阵。

“站住!”李瑾肃容厉喝一声,管虎停下了脚步。

“你与鲁智深哥哥走的都是一般的路子,也是个步将,他着了张清的道,你便能敌得过他吗?”李瑾接着说道,语气之中颇有恼怒。

这也是因为自家兄弟接二连三在张清手下吃了败阵,杨志与徐宁被打得头破血流,鲁智深又在阵前被擒,李瑾一时有些恼怒,说话也重了一些。

管虎闷着不说话。

林冲在一旁劝道:“寨主不要动气,管兄弟也是担心师兄的安危,才会如此莽撞。”

李瑾沉着脸不说话,管虎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便束手就擒吗!?”

李瑾不搭理他,只是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取一面圆盾来。”

“是。”

见李瑾似要亲自出马,林冲说道:“还是由我出阵吧。”

李瑾摇了摇头:“非是我信不过哥哥和各位兄弟的本事,只是那张清的飞石实在难防,还是由我出阵,我有面甲,再加上圆盾,便是不能建功,也当能全身而退。”

众人还要再劝,李瑾却已经接过亲卫呈上的圆盾,翻身上马了。

“我意已决,众位兄弟不必再劝。”李瑾坚决说道。

他将圆盾的皮带扣在左手腕上,左手持盾,右手从亲卫拿过一把长枪。

他的长铍整长九尺,也就是接近三米,双手在马上舞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威力无双,不过他现在左手持盾,若是再用长铍,一只手自然施展不开。

所以只能是换一把普通的长枪,也就是两米长,一只手使唤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李瑾拿枪持盾,打马出阵。

对面阵上董平见了,对身边的张清说道:“那出阵之人,便是梁山水泊的寨主,这一干贼寇的头子。”

董平在张清左手边,右边却是张清的副将中箭虎丁得孙。

丁得孙也是每战必先的勇将,因此得了一身的伤疤,便是面颊和脖颈之上,也是伤痕密布,也正因此,他才得了这么个“中箭虎”的诨号。

“嗯?”看清梁山出阵之人的面目之后,丁得孙轻嗯一声,有些惊讶。

“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吗?”见他表现有异,董平问道。

丁得孙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梁山之主会是这般风采。只看面相,却也是一个一等一的俊俏风流人物。”

“嘿!”董平却是一声哂笑,接着说道:“不过是一个贼匪头子,有什么俊俏风流可言!?”

张清与董平交情较厚,因此才会冒着颇大的风险前来帮他,连带着丁得孙、龚旺两人也与他交往不错,他自然知道这位董都监的性子。

便笑着说道:“嘿嘿。是我老丁说错话了,那梁山寨主算得什么?该是董都监这样的,才称得上真正的风流人物。”

他这一句恭维,董平只是自矜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丁将军说笑了。”。

张清却知道,丁得孙之所以会表现出惊讶的神情来,并不是因为李瑾的相貌,而是李瑾这人的眼熟。

“原来是他。”他心中暗道,随即看向丁得孙,丁得孙也向他点点头,显然两人都认出来,这个李瑾,便是他们半年多前在博州城外打过照面的“捧日军指挥使李瑜”。

看他久不出阵,董平说道:“张兄弟连战两场,想必也累了,今日也擒了那花和尚鲁智深,已是大功,不如先请回营歇息,明日再与这一干贼寇作战。”

张清笑着说道:“贼头亲自出阵,正该一鼓作气将他擒下,方可显朝廷之威,怎能此时言退?哥哥且看我出阵,飞石将他拿下,也好报前日之仇。”

“那就全看兄弟的本事了。”

张清打马出阵,丁得孙跟在后面为他压阵。

到了中间,李瑾与张清两人照面,李瑾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对张清说道:“博州一别,已有半年,今日战阵之上再见,将军虎威更胜往昔。”

“那日我只道你是禁军的英雄,不曾想却是朝廷钦犯,贼寇头子。早知道,那日在博州就该将你擒了。不过今日却也不晚。”

“虎骑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此次领兵前来,怕是未得朝廷调令,若是事发,只怕官职不保。何不将我山寨头领放还,就此退去?如若不然,只怕战阵之上刀枪无眼,难免有所损伤。”

“我既为朝廷将领,剿杀贼寇,保一方平安便是份内之事,死又有何惧!?”

李瑾还要再说,张清却已经提枪喝道:“不必再多言语,看枪!”

“既然虎骑一定要趟这趟浑水,李瑾只好奉陪了。”李瑾将面甲拉下,瓮声说道。

两人提枪驾马,战在一处。

李瑾许久没有使这样的长枪,左手有挂着盾牌,一时有些落在下风,三五十合之后,才渐渐扳回一成。

张清却是越战越有压力,六十合之后,枪法开始散乱,却是渐渐不敌了。

“那日见他箭法出众,不曾想却还有这般枪法,看来还是要靠飞石打他了。”张清心中暗道。他觑了个破绽,拨开李瑾刺来的一枪,回马便走。

李瑾还要擒他来换回鲁智深,哪里能让他走,打马便追。

“入我毂中矣!”听到身后马蹄声不断,显然是李瑾追赶甚急,张清却不惊慌,只是暗自得意道。

他从鞍上锦带中拿出飞蝗石,回身大喝一声:“着!”右手石子应声而出。

见他回马之时,李瑾便有防备,听了这一声,便将左手抬起,手中圆盾护住面门与前胸。

“砰!”

张清激射而来的飞蝗石正打在他的圆盾上,发出一声激越的金铁交加声,原来,他手中这面圆盾却是牛皮包着精铁的。

一击不中,张清也不沮丧,趁着李瑾放下圆盾观察形势的一瞬间再次射出石子。

李瑾此时再要提盾已经来不及了,便把头一低,飞蝗石正擦着他头盔上的红缨飞过。

“看你还有何能耐?”李瑾心中暗道,打马更快。

接连两次不中,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张清心中有些惊慌起来,不断回身射出石子,李瑾或硬挡,或闪避,一一夺过去了。

看着自己锦袋中的飞蝗石已经不多了,张清暗自着急,终于抓住机会,回身一射,一石子打在李瑾坐骑的膝盖上。

疾驰中的战马受了这一下,哪里能支持得住,前腿一折,就要跪倒在地。

李瑾临危不乱,竭力一跃,从马背上跃起,左手圆盾一耍,朝着张清后背袭去。

张清此时也是再次回身一射,石子朝着还在半空中的李瑾前胸射去。

“砰!”“砰!”两声,前一声是张清受了李瑾甩出的圆盾,被砸下了马,后一声却是飞蝗石打在李瑾的前胸盔甲上,擦出了火花。

李瑾落地,踉跄两步,却没有什么大碍,张清却是趴在地上,一时起不了身。

第一百零五章 再败阵,四散而逃

“都监!”局势瞬间大变,丁得孙惊叫一声,就要打马上前救援。

李瑾此时已经站稳,快步上前,长枪横在张清的脖颈上。

“丁将军最好在原地不要动,李瑾胆子小,若是一个手抖,不小心伤害到张虎骑,只怕大家都不会愿意看到。”

只看他面颊上的伤疤,又对张清如此在意,李瑾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面带微笑地对他说道。

“驾!”林冲此时领着二三十号人打马来到李瑾身边。

“狗贼,快将我家都监……”

“丁将军的嘴巴还是放干净些的好!否则,某家可不保证张虎骑的安全。”李瑾面色一寒,厉声威胁道。丁得孙只得将还未出口的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这便是关心则乱,投鼠忌器了,若是他冷静下来,便该能想到,李瑾绝不会杀张清。

若是李瑾当真逞一时之快,将张清杀了,两边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被俘的鲁智深也难逃身死的下场。

“你想如何?”不得已,丁得孙只好放缓语气说道。

“简单,你们将我山寨头领放回,我们也将张都监归还。”

“一命抵一命,倒也公平。”董平越众而出,说道。就他内心而言,自然不愿意如此轻易地妥协,将鲁智深放回。

但是张清是他私下请来的,若是真逼急了李瑾,一枪将张清杀了,那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

一州兵马都监阵亡,怎么也不会是一件小事,更没有可能瞒住朝廷。

如若事发了,他董平绝逃不了干系。

“爽快!”李瑾赞了一句,接着说道:“既然董都监同意了,就请将我山寨头领放还吧。”

“你也得将张都监放了。”

“那是自然,我们两边同时放人便是了。”

董平点头同意,随即吩咐人将鲁智深押解上来。

此时张清却是大喊道:“董兄不可!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死则死矣!又怎能与贼寇做此等交换?”

“张兄弟,此事本是我份内之事,与你无关。怎奈我本事不济,只好请你来助阵,你又让我怎么忍心坐视你落入贼人之手呢?”董平动情说道。

“董兄……”

“二位兄弟情深,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是先换人吧。”李瑾边说,边对林冲使了个眼色。林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董平一挥手,士卒将鲁智深押了上来。看他的样子,只是衣服上沾了些尘土,身上被绑着绳索,走动之间,也不见得身上有什么伤势。

梁山这边,李瑾骑上马,换上弓箭,押着张清缓缓往前,官军那边,也由丁得孙换下两名普通的士卒,押着鲁智深前行。

两边相距五步停下,都是暗自戒备,李瑾说道:“我数三声,大家一起放人。”

“好!”

“一”

“二”

“三”

三声数完,倒是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李瑾和丁得孙同时收回武器,张清和鲁智深迈步往前。

两人错身之时,互相怒目而视,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只靠飞石暗箭伤人,算得上什么本事?下次再见,洒家必定擒你!”

“本都监等着,只怕你大和尚下次也是马失前蹄的下场。”

“你……”鲁智深大怒,就要上前与张清厮打,怎奈身上绳索还在,放不开手脚。

张清想要动手之时,听到一声“虎骑快请回阵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李瑾正含笑看着自己,手中宝弓拉开,箭矢含而不发,锋失正对着自己的后心,顿时一凛,不再与鲁智深纠缠,回阵去了。

李瑾和鲁智深往回走了几步,李瑾下马,为鲁智深解开绳索:“哥哥,却是受苦了。”

“鲁智深鲁莽,害得众位兄弟担心了。”

鲁智深抱拳垂头道。

“哥哥世之勇将,一时失利,算得什么?咱们找回来便是了。”说着,李瑾跨上战马,接着道:“哥哥先退开,看兄弟们为你报仇。”

他手中长枪上举,大喝道:“虎!”

“虎!”林冲等头领应声呼和。

“虎!”马步两军士卒鼓噪起来,在林冲等人的带领下开始冲锋。

原来方才李瑾对林冲使眼色,便是要让他回阵统领军马,通知其他头领,准备冲阵。

趁着换人之时,他领着人后退,董平等人只以为他是要取信于自己,也没太在意。

此时梁山人马猝然发动起来,却是把他们给惊住了。

管虎方才憋了一肚子的去,此时冲锋在最前,到了鲁智深身边,他低过一把战刀给鲁智深,说道:“哥哥,还能冲杀否?”

“有何不可!?”鲁智深干脆地接过战刀,粗豪道。

两人跟在李瑾之后,三人作为箭头,后面是林冲、欧鹏、萧嘉穗三位头领,再后便是两千马军,一千步军,一千守备军,拢共四千军马。

“虎!”李瑾三人撞入官军阵中,一下就将官军的阵形破开一个缺口,随着后面的马军不断补上,缺口却是越撕越大了。

董平、张清、丁得孙三人往来奔走,想要竭力维持住阵型,与梁山军缠战,李瑾等人哪里能遂他们的意,悍勇冲杀,哪里有成规模的抵抗,便往哪里杀,片刻之后,官军阵形破碎,再也维持不住。

董平三人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林冲、管虎、鲁智深三人领着军士在他们身后紧咬不放。

“张兄弟,我军败局已定,且先退走,再图将来吧。”

看着自己带来的五百精锐也已经被杀散了,其余官军更是不堪,张清也明白此战大势已去,心中虽是极为不甘,却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董兄说得不错,不过你我三人在一起,目标太大,还是分开,各寻出路的好。”

“就依张兄弟,咱们在营寨会合。”

“大家各自保重!”

“保重!”

互道小心珍重之后,三人随即分开,各带着几名亲信侍卫分散开去。

在后面追击的林冲等人见了,互相说了一声,也分开了。

林冲追着董平往北而去,鲁智深却是认定了张清,从敌军手中抢过了一匹马,追着张清往西,管虎只好舞着大刀,追赶着望东而逃的丁得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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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昔年双枪将,今日堂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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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马快,鲁智深身材胖大,战马又只是寻常劣马,自然追赶不上,而董平此次却是没有了上次的运气,终究是没有逃脱,被林冲追赶上,交战十合,.

以董平的本事,原不至于如此不堪,只是他内伤未愈,十分本事已去了五分,加上再次兵败,心中惊惶,临战之时,再怯三分,自然没有幸免的道理。

林冲将董平打下马,自有马前卒上前,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擒获官军主将,林冲也不贪功,不理四下逃窜的士卒,领着亲兵,押着董平往回赶。

路上遇到了空手而回的鲁智深,鲁智深祝贺林冲再立大功之后,两人结伴而行。

“唉!阵前失手不说,却是连败军之将也追赶不上,看来回山之后,洒家却是要好好练练骑术了。”鲁智深垂头丧气道。

林冲摇头笑着说道:“以师兄这般雄壮的体魄,要找一匹可堪骑乘的战马,怕是不太容易。”

鲁智深不谙马战,也就是能骑马快跑而已,何况要找一匹合适他的战马,非得是绝世名驹不可。

林冲这番话虽是以调笑的态度说出来,却是在安慰鲁智深,让他不要为这一时的失利懊丧。

鲁智深的身形、武器、招式,乃至于性格都注定了他是一时无两的无双步将,遇上张清这般弓马娴熟,又有奇技傍身的骑将,一时失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若是当真为此耿耿于怀,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前要自己转变作战方式,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鲁智深也实在是因为今日阵前失利,一时恼火才说了这话。他也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林冲这么一说,他顿时醒悟过来,嘿嘿一笑,说道:

“多谢兄弟提醒!”

“都是自家兄弟,师兄又何谈谢字?”

……

两人说着话,往战场赶去,途中遇上领兵前来接应的欧鹏,三人合兵一处,不一刻,回到山前战场。

三人还没找到李瑾复命,却遇上了满腔愤懑的管虎。

“看管兄弟的样子,怕也是没有抓住那疤面将。”

欧鹏见管虎一脸愤愤,轻声对林冲说道。

“丁得孙也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非是庸手,能够逃脱并非不可能。加上管虎兄弟方才受了寨主两句训斥,心中不好受也是正常的。”林冲摇头道。

他不似欧鹏这般草莽出身的好汉,禁军之中有本事的人多少听过一些名号,加上此前又和李瑾在博州与张清等人有过一面之缘,对丁得孙也有些了解。

鲁智深此前不在,不知道李瑾训斥管虎一事,便好奇道:“李瑾兄弟骂了管虎?”

林冲摇了摇头,说道:“也谈不上骂,只是有两句话说得重了一些。【】”

“说起来也是寨主和管虎哥哥担忧哥哥的安危,一时有些红脸,争执了两句而已。”欧鹏在一旁补充说道。

“既是这般,洒家过去劝上两句。”

林冲拉住了准备上前的鲁智深,说道:“以管虎兄弟悍不畏死的性子,虽为一时勇将之选,却未免过于鲁莽激进,若是能借此改掉他急躁的性子,才是好事,师兄且先不必管,由他去吧。”

鲁智深与欧鹏一想,都是点头。

大家都是昂藏男儿,心胸磊落光明,彼此之间更是义气相投,决然不会因为一时龃龉就闹出什么兄弟阋墙之类狗屁倒灶的事情。

何况李瑾只不过是说了两句连责骂也算不上的重话。

鲁智深想的却要更多一些。

“鲁莽激进,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呢?”他心中暗道。

几人迎上了管虎,互相招呼了两句,便一起找到正在与萧嘉穗说话的李瑾。

“几位哥哥无事吧?”

“无事,只可惜跑了那张清。”鲁智深先开口说道。

“丁得孙也逃得没影了。”管虎瓮声瓮气地说道,显然,他心中的气还没消散。

李瑾也不在意,只是说道:“人没抓到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家都无事才好。”

“就是,日后总能找机会为杨制使几位报仇。”萧嘉穗说道。

“董平却是被我侥幸擒下了,寨主要不要先见见他?”

“好!”李瑾先叫了句好,接着说道,“上次我叫他逃了去,此次他落在哥哥手中,却也不冤。不过他既然已经被俘,见他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现在咱们还是先收兵回山吧。”

“是!”众人抱拳领命。

……

却说董平被林冲打落马下,昏迷被擒,被人叫醒之时,已经被绑着渡过了水泊。

他被押着往山上走去,一路之上只见梁山寨水寨森严,上山之后更是见到三关高大雄壮,关卡之上,刀枪剑戟林立,“贼兵”个个衣甲整齐,精神饱满,十足一副精兵悍卒的模样,不由有些震撼。

“不怪梁山有此声势,那李瑾倒是个有本事的人。”看了半晌之后,他心中暗道。

他又想起前些年自己在战阵中厮杀,统领的也是这般精兵,加上自己也是每战必先,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如今却是马失前蹄,落入了一伙水贼草寇手中,生死全操于他人之手,一时不由黯然。

他原以为自己上山之后会在第一时间被押到李瑾面前被处置,没想到却是被押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地方看管起来,直到黄昏时分才被押到了聚义厅。

原来这一个下午,李瑾等人却是忙着处理伤患、俘虏去了,李瑾更是与担心不已的扈三娘说了好一会话。

直到众人在聚义厅议事,才想起董平来。

……

“带董平!”

董平被押到了聚义厅外,一声唱喏之后,才被押入厅中。

他抬眼看去,只见到厅堂广大,四下交椅林立,十数员头领在座,看众人的气质,不光是草莽中人,更还有一些人有行伍气质,更有几名书生秀才打扮之人。他不由感到吃惊。

坐于上首便是那俊逸过人的赛子龙李瑾。

只看他如玉般的面庞,若不是亲见,谁能相信他便是这不下万人大寨的寨主。

李瑾此时已经换下了战甲,换上了一身白色武士服,头上戴着银冠,挺身坐在虎皮座椅之上,更显得英武不凡。

对于董平这样的勇将,李瑾也不为难,阻止了士卒逼迫董平下跪的行为,更是让人为他解开了绳索。

“哼!”董平只以为他是要故作仁义大度来收降自己,冷笑一声之后,开口说道:“我董平英伟丈夫,朝廷命官,与尔等草寇势不两立,尔等要杀便杀,又何必惺惺作态!?”

这一番话说得当真是义正言辞,叫人好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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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愿降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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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平哪有什么为国赴死的决心?只要言辞动人,条件足够,要他投降也并非是什么难事,若是能好好活着,功名富贵一生,又有几人能从容赴死?

他此时这般说话,只是对李瑾等人的为人有一些了解,特意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表现出自己的气节,为自己争取一些筹码,若是表现得骨头太过软弱,反倒让人看得轻了。

听他说完,李瑾轻笑一声,故意说道:“原想请董都监上山坐一把交椅,既然董都监如此决绝,想必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某家恐怕只有成全了董都监为国献身的拳拳忠义之心了!”

李瑾自然知道董平是何等样人,若是他真如自己所说这般硬气,在原本的轨迹中也就不会干脆利落地投降宋江,更是不会一待投降就亲自诈城。

其中固然有他对程婉儿的“爱慕”,或者说是对她美色的垂涎,更证明他对这个朝廷根本就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忠心。

只从他破城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跑道太守府将程家一门老小屠杀,掳掠程婉儿就可以看出来。

纵观董平一生,除了在殒命独松关时表现得还有些气节,总的来说,四个字就可以概括出他的为人――“有才无德”而已。

只是他这话一说完,不光是董平脸色大变,即便是座上一众头领也是颇为惊讶地看着他。

他们原也只道李瑾是要招降董平,毕竟董平的武艺摆在那里,也是一员少有的猛将,李瑾有招降之心,也不稀奇。众人却是不曾想到,他一句劝降的话都不曾说,便要斩杀董平。

唯有闻焕章、萧嘉穗两人心思最为细腻,看了李瑾一眼,见他笑带讥讽,便转头看向董平,便见到董平脸色大变,满是不可置信和懊悔之意。

看着硬气不再的董平,李瑾接着说道:“怎么?看都监的样子,是改变主意了吗?”

众人都向董平看去,董平顿时涨红了一张俊脸。

“这……”影帝附身般正演着戏,却被人当场揭穿了,董平只觉得堂上众人的这数十道目光好似数十把烧红的尖刀往自己身上扎来,顿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都监不说话,想来是某家曲解了你的意思,都监还是要一死明志,以搏朝廷一个封号的。既然如此,某家就遂了都监的心愿,一定让手下人给都监一个痛快!”

李瑾说完,一个挥手,两名中权亲卫领命,就要上前,将董平退出厅外。

董平顿时急了,赶紧说道:“寨主没有理解错,小人却是反悔了,愿意归降大寨,从此鞍前马后,为寨主效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都监能有此心,幡然悔悟,某家很高兴,可是都监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实在是让某家放不下心来,不知都监该如何安我的心呢?”

“这……”董平沉吟片刻之后,抱拳说道,“小人已是丧师败军,朝廷定有处罚,为表忠心,小人愿亲入郓州,诈开城门,以郓州城为投名状,还请寨主收留。”

“好!好!好!”李瑾叫了三声好,接着说道,“都监既然如此说,待郓州城破之日,这聚义厅上,该有都监一席之地。”

性命无忧,又得了李瑾的许诺,董平大喜。他谄笑着说道:“能得寨主收留,董平心愿已足,不敢再有奢求,愿为寨主马前一小卒足矣。”这就是纯粹的场面话了,董平不信,以自己的本事,李瑾还真能让自己做一个普通小兵。

他接着说道:“只是……”却是欲言又止,颇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什么?都监直说无妨。”

“说来惭愧,小人看上了城中一户人家的女儿,可那家主人嫌小人只是一介粗鄙武夫,不愿将女儿嫁给小人。若是小人赚得郓州城池,还望寨主做主,将那娘子嫁给小人。”

“都监高官得做,骏马得骑,更是一等一的俊俏风流人物,是什么样的人家,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都监这般英雄人物?”李瑾佯作好奇惊讶问道。

“那娘子乃是郓州新来的知州,程万里的女儿。”

“原来如此,难怪了。”李瑾点了点头,说道,“朝廷上的高官向来看不起我等武人,也那怪那程万里不愿意了。他不愿意也无妨,待郓州城破之日,由某家做主,为都监娶亲!”

听他语气中斩钉截铁的意味,董平大喜,下拜道:“多谢寨主!小人必定尽心竭力,不叫寨主失望!”

李瑾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都监一路劳顿,且先下去休息,待养好了精神,咱们一道杀到郓州,为你迎娶程家娘子。”

说着,李瑾亲自将董平送出聚义厅外,吩咐亲卫带董平前去休息。

“多谢寨主!多谢寨主!”董平连声感谢,随亲卫走了,他身上伤势未愈,这一天又大喜大悲好几回,也确实是累了。

李瑾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邃,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听到身后聚义厅中传来的嘈杂,李瑾转身进入厅中。

没等他回到位置上坐好,鲁智深拉住了他,急急说道:“兄弟好生糊涂,似董平这般小人,怎可我等同坐于这聚义厅中。”

阮小七、汤隆等性子急得头领随声附和,倒是管虎没有开口。

便是林冲也是说道:“寨主,师兄说得是啊,那董平却是难得的猛将,可是看他今日的行径,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地反复小人,这样有才无德之人,怎可收入麾下?难保他日后不会反叛啊!”

李瑾将颇为激动的鲁智深按在交椅上坐好,才笑着说道:“诸位哥哥稍安勿躁,我自然会向大家解释的。”

待众人坐好之后,李瑾也不坐下,只是站在厅中说道:“我如何不知那董平乃是一个反复小人?方才与他这般说,不过是要利用他为我们赚开郓州城门而已,毕竟山寨粮草不多了,咱们还得再给贯忠兄长他们再送一批去。至于日后嘛,他自己不是说愿意为一小卒吗,我成全了他便是。”

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被安抚下来,闻焕章却开口问道:

“可是,寨主如何知道他方才不是谎言诓骗我等呢?”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零八章 诈城

闻听此话,李瑾淡淡一笑,说道:“他的性命操于我等兄弟之手,即便是谎言欺骗,难道还能从我们手中逃脱不成?”见众人点头,他接着说道:“此时此刻,他是否真心归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必须为我们赚开郓州城门,别无他选。”

“寨主所言有理,不过却是还要小心提防,免得他做什么手脚。”萧嘉穗言道。

李瑾落座,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他转头对林冲道,“兄长,后日攻打郓州之时,还是你的一营马军做先锋,那董平就交给你看顾了,还需要兄长多费些心力。”

林冲抱拳,郑重说道:“寨主和各位兄弟放心,林冲定不辱命!”

林冲办事稳重,武艺也和董平不相上下,或者是说还要高出一筹,自然是办此事的最佳人选,其他人见李瑾安排妥当,也没有异议。

又休整了一日,第三天一早,用过早饭,山寨大军开拔,向着郓州进发。

以山寨现有的实力,拿下一州府城,并非是什么难事。虽然说山寨现在有不少人马、头领还在北方经营,但是有董平这个反骨仔做敲门砖,郓州也只是内地州府,军队不多,不出意外的话,当可一战而下。

山寨除了萧嘉穗手下守备军、张顺手下水军和闻焕章等非战阵头领留守之外,剩余头领、士卒全数出动。鲁智深、管虎两人率领的步军和阮小七、童威、童猛兄弟手下的水军做一路,沿着济水北上,然后转道向东,通过水路直接抵达郓州城外,李瑾则是率领亲卫和林冲、杨志等人率领的马军走陆路赶往郓州。

李瑾领着亲卫与林冲率领的第一营马军在前,董平就被二人看管在身边。

当然,李瑾此举也是要向董平以示亲近,好顺利拿下郓州城。

“董都监,听闻你是河东上党郡人氏,离上党不远的威胜军治下有一沁源县,出了一个田虎,在河东之地招兵买马,立寨插旗,都监可曾听说过?”李瑾笑着对董平问道。

董平回道:“回寨主的话,小人离家已有数年,对田虎此人不甚了解,只是与亲友来往时听说过他的名声,据说他在河东路名声不小,麾下也有数千人马,平日里攻村破坊,打劫过往客商,官军屡次进剿不得,倒也算是绿林之中有数的人物,不过和山寨比起来,却还差的远。”话里话外,董平却是也真将自己给当成山寨的一份子了。

李瑾点了点头,林冲却是说道:“既能有如此声势,那田虎该有几分本事,心中的图谋只怕也小不了啊。”

“杀人放火受招安,他所求不外如是,又有什么稀奇的。”董平的身份还颇有些尴尬,自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话却是李瑾轻笑着说出来的。

······

经过一天的行军,李瑾等人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郓州城外。

此时还是白天,他们自然不会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外,而是在距离城池还有十里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阮小七等人已经到达了,两边人马会合之后,就地安营扎寨。

扎营之后,用过晚饭,稍坐休息,等到了天色完全黑尽,才开始此次诈城行动。

留下一都水军看守营寨,其余人马全部出动,几千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郓州城行去。

今夜的月色完全被乌云笼盖住,只有微弱的星光在天空闪烁,为了避免惊动郓州的守军,李瑾他们也不能打起火把,虽然在这样的黑夜之中行军有不少麻烦,却也能让他们很好的掩藏住行迹。

好在梁山的士卒一向伙食不错,肉食、油脂、鲜鱼等从来不曾断过,所以以前一直困扰人的雀蒙眼,也就是夜盲症,在梁山士卒中发病率并不高,这一路的行军虽然少不了磕磕碰碰,却也还算是顺畅。

经过半个时辰的沉默行军,几千人马到了城外两里的地方。

吩咐手下人打起一支火把,李瑾对董平交代道:“董都监,成败在此一举,还望都监不要让我和山寨的众兄弟失望。”

“董平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寨主厚望!”董平在马上郑重抱拳,面上的说不出的郑重神色。

“好!都监有此心就好!”李瑾赞叹了一句,接着说道,“只是都监一人诈城,若是出现意外,难免势单力孤,林教头会和你一道,从旁协助你,你二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功成回山之时,我亲自为你二人把酒庆功!”

林冲只是在马上抱拳,董平却是郑重说道:“请寨主放心!”

“既是如此,请都监和教头头里先行。”

······

董平出征之时,从郓州带走了两千禁军,三千厢军,总计五千之数,其中只有一营马军,因此,除了林冲的一营马军可以跟在董平身边之外,其余军士只能全部伪装成步卒。

大队人马进城,不可能不让守城士卒发现,况且是打着董平得胜回城的大旗回城,李瑾干脆吩咐人大肆打起火把。

深沉的夜色之中,突然亮起的大量火光惊动了城中守军,很快,郓州城上就传来敲锣打鼓的警号声。等董平和林冲到达城下之时,城中守军已然全部从睡梦中惊醒,虽然手脚发软,却还是在官长的呵斥下,战战兢兢地拿起刀枪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城下何人?大队人马深夜举火而来,难道是要攻城造反吗!?”一个指挥使躲在城上女墙之后大声喝问道。

董平看了林冲一眼,才大声回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官乃是本州兵马都监董平,奉相公钧命,征讨梁山匪寇,如今得胜归来,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让本都监入城!”

那指挥使小心地从女墙之后探出脑袋,借着火光,看清楚了董平的面容,这才说道:“既是都监,何必在如此深夜回城?”

董平气愤地骂道:“废话,本官打了胜仗,自然要尽快回城,不然你还要本官和兄弟们在野外吹冷风吗?狗才还不快开城门,否则,等本官入了城,仔细你的皮!”

城上那名指挥使原还有些疑惑,为何董平身边的兵卒,一个熟面孔都没有?听了董平这话,怕他日后找麻烦,自己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屁大的官,得罪了兵马都监,岂能有好结果?

他顿时不敢再怠慢,赶紧谄笑着道:“都监息怒,小人不是这个意思。请都监和兄弟们稍待,小人马上开门。”

说完,那指挥使赶紧对手下人大吼道:“还不快开城门!”

手下小兵听令,拉动绞盘,将吊桥缓缓放下。

“吱嘎嘎······”

一阵难听的摩擦声响起,郓州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第一百零九章 程万里

随着郓州城门打开,林冲手中丈八蛇矛一挥,大声说道:“入城!”一行兵马在董平和林冲二人的带领下,缓缓入城。

那指挥使已经从城上走下,来到董平马边,笑着说道:“都监武艺高强,谋略得当,一举破了梁山贼匪,日后定当步步高升,小人先在此恭喜都监了。”

董平面上有些尴尬,还是说道:“你小子倒是会说话,日后本官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都监!小人日后唯都监马首是瞻,愿为都监效死。”那指挥使打蛇随棍上,赶紧说道。

“呵呵,你倒是个有眼色的。”

林冲见二人就要在城门口聊起来了,怕出了破绽,赶紧说道:“都监,弟兄们连日作战,今日一天行军辛苦,还是让大家快快入城吧。”

“说的是,走吧,明日再请城中留守的众位兄弟吃酒。”说完,董平当先打马朝着城内行去。林冲对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随即紧跟在董平马后,身后的一众兵马鱼贯而入。

林冲麾下的一名都头得到林冲示意,留在城门处看着后面的人马一一陆续入城。

“这位兄弟,看起来却是有些面生啊。”看着董平走远,那名指挥使上前搭话。

“照指挥使的意思,这郓州的军卒,您全都认识?”能被林冲留下来的都头,颇有些机灵,闻言含笑反问道。

那指挥使笑了一下,回道:“不敢说全部认识,至少这营中叫得上号的,却多少都还有些交情。”

“这般说来,却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日后在营中,还要请指挥使多多照顾照顾啊!”眼看兵马入城还要一会儿,都头只好耐着性子陪这名指挥使虚以委蛇起来。

“说笑了,都是一个营里的自家兄弟,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日后但凡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只要帮得上忙的,我决不推辞。”

这当然是场面话,谁也没有当真,那指挥使如此说话,无非是觉得董平这趟立了战功,已经能在郓州站稳脚跟,跟他出征手下人多少能有些好处,现在与他手下的人说说话,表示表示亲近,日后也好能说得上话。

两人说着话,眼看着马军已经全部入城了,步军踏着步子开始通过城门洞,那指挥使心中却是越发疑惑嘀咕起来。

“这······营中当真是添了许多新面孔啊,怎么一个个看起来都眼生得很呢?”

“不妙!”都头心中暗道。他赶紧说道:“许是夜色深重,灯火昏暗,指挥使一时看不清楚。”

“是吗?”虽然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但是那指挥使心中疑窦却是未去。究其原因,不管是无有面熟的士卒,主要的,还是梁山军士的气质与官军大相径庭。

官军之中,除了西军之外,那还能有梁山士卒这般严整的阵容,精悍的气质?

尤其是守城的官军一个个站得松松垮垮,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对比愈发明显。

看到那指挥使面上的疑惑之色没有退去,都头心中暗骂一声,却是不动声色地慢慢将左手放在了腰间的刀上,握紧了刀柄。

当鲁智深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都头就知道,事情只怕要败露了。

果然,那指挥使一见鲁智深的身形,立马便道:“咱们郓州官军之中既是出了这样身形雄壮的汉子了?”

都头当机立断,拔出腰刀,从那指挥使的腰间攮进去,大声喝道:“抢城!”

梁山人马一听,立时发作起来,舞刀弄枪,开始强抢城池,场面登时大乱。

鲁智深为了掩人耳目,也没有带禅杖,只是将戒刀带在身边,此时将戒刀从腰间抽出,朝着身边的守城士卒砍下去,那士卒鲜血喷溅而出,登时了账。

郓州官军哪里会想到还会有此等变故,一时被惊呆了,加上平日里疏于训练,没片刻,便死的死,逃的逃,城门顺利落入梁山手中。

将城门拿下,鲁智深领着自己这一营人马跑上城墙,将城墙上的士卒拿下。一番激战,李瑾最后进城之时,郓州东门已尽在掌握之中。

“水军人马在此守候,马军第一营,赶去西门,步军第一营,赶往北门,步军第四营,赶往南门。务必速战速决!剩下马军第二、第三营,在城中巡游,弹压,决不允许逃兵和闲杂人等滋事!”

“是!”

待林冲等人离去之后,李瑾接着吩咐道:“欧鹏哥哥,你带人随我走。”

“是!”

“董都监,你头前领路,我们往这郓州府衙走一遭吧。”

“寨主请随我来。”

有董平这个带路党,一路畅通无阻,李瑾和欧鹏领着人马很快赶到郓州府衙。

此时的新任郓州府尹程万里已经从城门口逃来的士卒口中得到了城门被梁山贼寇攻破的消息,吩咐下人备好车马,正要逃命,不曾想还没出府衙,就已经被堵了个正着。

“寨主,那着青袍的,便是程万里!”

跟在李瑾身边的董平,看着被梁山士卒羁押起来的几个人,伸手一指,对李瑾说道。

李瑾还没说话,那程万里见了董平,有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怒上心头,以他一个文弱书生,竟挣脱两名士卒的束缚,戟指怒骂道:“董平,狗贼!”

得到李瑾示意的两名士卒没再上前拉住程万里,只听他继续叫骂道:“枉你食君之禄,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一州兵马都监,如今不思杀贼报国,却与贼匪勾结,作乱州府,你······你不得好死,日后必受万人唾骂!”

董平又岂是好相与的?听了这话,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回骂道:“程万里,你一个穷措大的教书先生,又有何德何能?只不过凭着童贯的抬举,做到这一州州尹。我董平虽然不才,却也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你往日里自恃清高,看不起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说着,董平就要上前,却被李瑾拉住了,说道:“他程万里今日已是我阶下之囚,都监何必动气?须知气大伤身,先且息怒,随我往这郓州府衙堂上坐上一坐,日后再做计较。”

李瑾几人下马,在士卒的引领下往府衙大堂走去,程万里和府衙中的一干人等被押在身后,至于他的家眷,李瑾却是吩咐先在后堂好生看管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破城之后

一行人走进大堂,李瑾在桌案之后的圈椅上坐定,吩咐道:“大事已定,欧鹏哥哥,再劳你带着手下的弟兄们走一趟,去营寨中将兄弟们的战马都带来。”

“是!”欧鹏抱拳利落地应答一声,转身走出大堂,召集手下人马去了。

欧鹏出去不久,阮小七和童威就火急火燎地进了府衙。一进门,阮小七就抱怨道:“寨主好不偏心,什么都交给马军和步军的兄弟,我们水军的兄弟却不是做船夫就是看大门的,忒也无趣!”

童威赶紧附和:“七哥说的是!寨主若是再不给我们水军分派些有份量的任务,水军的兄弟们可就要有怨言了。”

李瑾不由失笑,说道:“我看不是水军的兄弟们有怨言,而是两位哥哥有怨言吧?”

听他这么一说,童威还有些尴尬,阮小七却是不管不顾,说道:“兄弟这是哪里话?不信你可以去咱们水军营中看看,水军的兄弟们日日训练不辍,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哪个不是满身的力气却没有使处?再这般下去,只怕是要伤了兄弟们的士气。”

正好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一时找不到人接手,李瑾沉吟片刻,便开口说道:“罢,罢,罢。哥哥既是这般说法,那我就给水军的兄弟们再分派一件差事。”

“兄弟快说,不管是如何困难,水军上下有一个算一个,绝不推辞。”阮小七大喜过望。

“烦劳哥哥将府衙中的差吏集中起来,由他们带路,将城中官吏都找来,不可少了一个人。再去城中府库,将一应物资粮食看管起来,以防城中泼皮闲散人等破坏。”

“我只道是什么大事,却只是这般跑腿的活计。”阮小七心中失望,低声说道。

李瑾耳聪目明,听了个真切,假意埋怨说道:“方才是哥哥自己说,不管什么事,绝不会推辞,现在却又这般挑三拣四起来。也罢,若是哥哥不愿意去做,那我另找人手便是。”

“愿意,愿意,就算是跑腿也好过傻傻地守大门。”童威赶紧说道。

“既然愿意,两位哥哥就快些去吧。”

“是。”阮小七、童威领命退下,二人出了大堂,李瑾还可隐约听到两人在争吵该由谁去找人,谁去看守府库。

两人出门不久,林冲、鲁智深等人陆续完成任务,赶到了府衙。

林冲分派到的任务虽然是最远的西门,但是因为只有他的营中有马,所以反而是最先赶到的。他进府衙的时候,正好遇上阮小七和童威吵着出门,进门便好奇问道:“七郎和童威兄弟怎么吵着出去了?”

“没什么,只是给他们派了两个任务,两人在商量呢。”

两人说着话,其余头领陆续赶到。吩咐亲卫搬来椅子,众人就在大堂之上一一落座。

等人都到齐之后,李瑾问道:“众位哥哥,郓州城已落入我们手中,不知营中的兄弟们伤亡几何?”

“郓州官军大部分都不在城中,城中守备本就空虚,加上咱们此次诈城出其不意,城中仅剩的守军毫无防备咱们就已经进城了,南西北三门也没有遇上什么抵抗,兄弟们阵亡了十三个,剩下的只是有几十号人受了轻伤,将养两天也就好了。”林冲代表众人说道。

“没有大的伤亡便好,这郓州咱们只是走一遭,不可能长久占据,若是太多的兄弟为此付出生命,那便是得不偿失了。”李瑾点头,对这结果表示满意。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阮小七和童威联袂而来。

“寨主,城中所有官吏已被押在堂外,他们的府第也有咱们的兄弟看守着。”阮小七和童威争了半天,终究还是争取到了搜捕城中官吏的任务。

“好,七哥和童威哥哥先坐下吧。”示意二人坐下之后,李瑾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将堂外所有官吏找几个房间看押起来,明日再做处置。”

“是!”

看着亲卫走出去,李瑾接着说道:“童威哥哥,说一下城中的府库的情况。”

“是。”童威起身接着说道:“城中两处府库我都已经派人看起来了,不过我大致清点了一下,府库中的财物和粮食都不算太多。存粮只有三万多不到四万石,钱财大约十万贯左右。”

“这一州府城,府库中的钱粮怎么会只有这么点?”阮小七疑惑道。

不光是他,众人都是不解,郓州城好歹也是一州府城,城中只有这些钱粮实在说不过去。

“各位头领有所不知,秋收之后,百姓的税收都已经往东京运去了,此时已是仲春,是以城中只有这些钱粮。”众人议事,李瑾也没有有意地避开董平,他此时出言解了众人的疑惑。

“只怕还有一部分是被贪官污吏揣进自己的腰包了吧。”阮小七冷笑道。

董平面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他上任之后,肯定也是偶到了下级官吏送的礼,因此他只是强笑着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毕竟我也只是初来乍到。”

“好了,兄弟们也已经累了一天了,就在这府衙之中一人找个房间先写着吧。明日起,组织人手将府库中的钱粮运回营寨,由水军的兄弟们走水路运回山上。”

“是。”

“还要烦劳杨制使、徐教师两位哥哥辛苦一下,领着兄弟们守夜,也接应一下欧鹏哥哥。”

“是。”

“既然如此,大家先下去吧。”

众人一一离开,李瑾却是在堂上坐了一会儿,思索一番之后,吩咐身边随侍的亲卫摊开纸笔,写了一张告示出来之后吩咐手下人找人抄录数十份,连夜贴在城中显眼的地方,又吩咐了几句,才转回后堂,随便找了一间房歇下。

有杨志和徐宁领着手下两营马军不断在城中巡游,加上百姓对城破的恐惧,无人敢出门随便找事,这一夜却是相安无事,除了欧鹏领着人赶着马匹进城时闹出了一点动静,这后半夜却是安静的紧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紧锁家门的城中百姓便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然后便是梁山士卒的呼叫声:“郓州百姓听着,我等乃是梁山义军,并非山贼草寇,此来只为惩处城中贪腐官吏,无意对百姓动手!请每户派一名主事之人到东门军营门口,观看我梁山处决贪官污吏。”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审大会

随着梁山士卒在城中四处游走,不断宣扬,没片刻,城中百姓就已经知晓破城的是哪方大王。不过一时片刻却是每人出门,毕竟说得再好听,却也不可能就凭着这么两句简单的话语就能让百姓马上相信。人们常说朴实百姓,可是朴实并不是天真,更不是傻。

不过李瑾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个局面,早已经吩咐下去,也没让士卒逼迫,只是让士卒在城中广贴告示,不断宣扬,梁山自己人则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将此次的收获一一装车往城外的营寨运去。到了营寨之后,便会马上装船,顺着济水往南运回梁山。

不过在李瑾心中,府库之中的收获只怕会是此次破城缴获之中的小头,真正的大头还是要落在那些被看押起来的官吏身上。

梁山士卒从天亮就开始在郓州城中宣扬,不少人的嗓子喊得都快冒烟了,但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眼看快到了辰时,百姓发现梁山义士们没有强迫的意思,才开始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冒着杀头的风险”走出了家门,来到大街上。

然后就发现,这被义士们占领的郓州城和以往也没有什么两样,四下也没见什么烟熏火燎的残垣断壁,完全没有城池被反贼占领的迹象。不过大街上的人少了许多,除了巡游的梁山士卒之外,就那么几个腿还有些发抖的大胆人。

几人自然而然地走做一路,瑟瑟缩缩地往前走了几步,梁山的士卒也没理他们,仍旧在自顾自地巡逻。这几人到了一处路口,便见到一处告示,上面写着的便是和梁山士卒口中宣扬的一个意思。

几人看了一会儿,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在不远处巡逻的梁山士卒,其中一人说道:“去看看?”

另一人接口:“便是去看看,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咱穷横命一条,也没有梁山的大王们惦记的东西,去看看打什么紧,若是真的,看那些敲骨吸髓的贪官污吏人头落地,也是一件快事。”说起来,有宋一朝当真是文化昌盛,便是一个普通的升斗小民,偶尔也能从嘴中冒出两句词来。

几人商议定了,便开始往城东的军营走去,更有人开始呼朋唤友,等他们走到军营之时,队伍已经壮大了不少。此时这里已经搭起了一座木台,一众百姓在营外空地上站定,随着人越来越多,开始有梁山士卒开始维持秩序,不过也只是在木台四周站定,不让百姓拥挤向前而已。

眼看四周聚集的人已经上千,有士卒进营禀报,李瑾和一众头领顶盔贯甲从营中走出。

看着李瑾等人走出来,郓州百姓开始议论起来。他们没想到,在官员大户口中身高丈余,腰阔十围,面貌狰狞,一日三餐都要食人心肺的梁山头领是这副模样。尤其是领头之人,竟是这般丰神俊朗。

李瑾等人走上木台,站定之后,李瑾开口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乃梁山李瑾,此来郓州,一不为打家劫舍,而不为杀人放火,只为将城中贪官污吏抓出来,为城中受苦的百姓主持公道。”

“将人带上来!”不顾台下百姓嗡嗡的议论声,李瑾大声吩咐亲卫将昨夜阮小七抓获的一众官吏带上木台。

待以程万里为首的城中一众官吏被带上来之后,李瑾接着说道:“城中官吏尽数在此,朝廷不处置,我梁山为众位百姓做主。各位父老只管开口,只要是作奸犯科,贪赃枉法之徒,我梁山必定不轻饶他。”

台下的人虽多,却是没人敢开口,李瑾也不着急,只是在台上等待。

等了半晌,终于有人开口,却不是检举揭发,而是质疑。

“敢问大王,日后众位大王是否要占领郓州城?”

那人见李瑾摇头,接着说道:“李大王,恕小人不敬,我等不过是升斗小民,毫无反抗之力,若是我等此时开口将台上的贪官污吏定罪,日后各位大王走了,后来的官员必定要找我等百姓的麻烦。到那时,我等小民如何自处?”

听得出来,说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只怕还读过两天书,这一番话说出来,却是说出了众多百姓的心声。

他们现在是可以图一时爽快,可是梁山人马一走,朝廷新派的官吏到来,不敢找梁山的麻烦,还不会那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开刀吗?

“众位乡亲的顾虑,李瑾知道,不过众位大可不必担心。这样吧,大家可以一一进入营中,将不法官吏做下的恶事言明。在场这么多人,一一进入,谁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便是日后新来的官吏想要报复,也找不到人。这样一来,大家是否可以放心了?”

他这么一说,台下的百姓又开始议论起来,倒是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好办法。

大家一个个进入,没人知道到底是谁说的,即便是日后有人要报复,总不可能将在场的这数千百姓全部找出来全部杀死吧?

等百姓议论片刻之后,梁山士卒开始组织百姓一一进入营中的两处颇大的营帐之中。

毕竟有数千的百姓,这工作量可算不上少,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接近午时才算完成。

将百姓们口中的贪官找出来之后,也没有废话,直接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在木台上砍了头。一连上了十来个人,鲜血将木台中心染成了黑红色。

至于剩下的官员,李瑾也没有为难,仍旧收押起来,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就会被释放。

百姓们也不光是检举了这些贪腐的官员,还举报了一些在城中横行的恶霸或是大户。李瑾也吩咐人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按图索骥,在城中进行捉拿。

当然,也不是别人举报就会被惩处,而是一一核实之后,才进行了捉拿、处置。这项工作就交给了林冲的马军第一营,管虎的步军第四营跟在马军第一营的后面协助,并将这些人家抄家。

鲁智深的步军第一营和欧鹏的马军第四营则是继续在城中巡逻,他们在早上才替换下忙碌了一夜马军第二营、第三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满载而归,狭路相逢

不出李瑾所预料,抄家得到的收获,比从郓州府库得到了粮食和财物多了很多。一连抄了十来名贪腐官吏和几名城中恶霸的家以及仓库、货栈,搜拣出来的粮食倒是没比郓州府库中要少不少,只有两万石多一点,但是金银财物却是足有接近二十万贯。

毕竟是城中的官员或是大户,手中的存粮不似祝家庄这样的城外村寨多,不过金银财物不少,更有一些不好估价的字画、丝绸、瓷器等物。说起来,此次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而钱财、金银这些看得见的好处且先放在一边,更重要的,还是当着郓州百姓举办的公审大会。有了这一次的公审大会,梁山算是在整个郓州的百姓面前大大地露了个脸。

以往梁山固然也有颇多义举,在水泊周边的百姓之中口碑挺好,但是影响力却是不够。而经过了这一次的公审大会,梁山的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怕是会再次上升一个级别。

自李瑾上梁山竖旗以来,虽然经过不断地攻打水泊周边的大户,分粮给穷苦百姓,在水泊周边的百姓心中虽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在百姓心中,尤其是离水泊稍远一些的百姓心中,他们始终认为梁山也不过是实力比一般山寨好些,行事正派的绿林好汉而已。

而有了这一次的公审大会,无形之中却是将梁山在百姓眼中的实力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他们已经有能力攻破州府,惩治往日在城中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了。可以想见,此事传扬开来之后,梁山只怕是会再迎来一次百姓上山的风潮。那么,李瑾此行的目的也就已经圆满地达到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人口,代表的就是生产力。

梁山岛上虽然已经快到了能负荷人口的极限,但是,在北方,他们可是还有不小的一片土地,需要大量的人口来充实。只有有了足够的人口基数,才能进行方方面面的基础建设,才有足够的兵员,梁山才能真正在辽国站稳脚跟。

抄家搜捕的一应事物一直持续到了夜幕降临是才算完成,李瑾等人再次在府衙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将缴获侧物资装车之后,才开始有条不紊地撤退。

他们此次带走的到基本上是财物,至于搜缴出来的两万多石粮食,都分发给了城中的穷苦百姓。

与进城时小心翼翼,偷偷摸摸不同,李瑾他们离开之时,便是光明正大。阮小七,童家兄弟已经率领水军在昨日出城。今日出城的便是马、步两军。马军两千人,人人骑着高头大马,一千人位于队列前端,一千人处于殿后位置。步军一千人,也是衣甲齐整,刀枪明亮,押着数十辆大车的物资。

更有受了梁山接济的一些贫苦百姓自发到城门口相送,郓州城东一时喧闹不堪,声势不小。

眼看着已经出了城门,还有不少百姓跟随,李瑾勒住胯下战马,示意一众头领先行之后,才对一众百姓抱拳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等既已出城,便不再烦劳各位相送,大家回去吧。”

一个老者越众而出,说道:“李大王高义,接济我等贫苦小民,我等无礼相送,唯有出城一送,表示我等胸中感激之情。”

“各位的情义我和山寨的一众兄弟已经知晓,接济乡民本是我山寨立寨之本,不必多说。日后众位乡民若是在城中找不到活路,可往南投我梁山水泊,山寨来者皆收,决不推辞!各位父老,就此别过。”李瑾抱拳说完,打马疾行,领着亲卫追赶大队去了。不过,他那飘扬的鲜红大氅,却是在郓州百姓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大军返回营地之后,将运来的物资运上水军的战船。经过短暂的修整之后,李瑾下令将营寨拆除,开始有序撤退。

与来时一样,步军与水军做一路,沿着济水南下,直达水泊,李瑾则是和马军头领领着马军走陆路。

路途近半,眼看已经日上三竿,李瑾吩咐众人下马,暂时休息片刻,用过午饭之后,再继续赶路。

李瑾和林冲等人聚在一处,正就着凉水,吃着干粮呢,忽然听到马蹄声响,斥候赶来报告,前方有一队军马正在急匆匆地赶来。

李瑾等人当即放下手中的干粮、水袋,吩咐手下军士上马备战,李瑾则是领着亲卫上前察看。

官道之上,烟尘阵阵,行来三四百马军并两三千的步军,看头里的认旗,打的却是“博州兵马都监张”的旗号。

“寨主,来的是哪里的人马?莫不是其他州府的援军?”林冲打马来到李瑾身边,问道。

李瑾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看旗号应该是前日与我们交手的没羽箭张清。看来,他是得到了郓州陷落的消息,赶回去救援的。”

“如此说来,他此番倒是要白跑一趟了。”

“张清此次可谓是趟进了一滩浑水之中,原本他与我梁山相安无事,只可惜受了董平之邀请,来与我梁山为敌,如今却是无功而返,回去之后,不知要受上官怎样的刁难?”

“兄弟话语之中,倒是颇多惜才之意。”

“他张清一手飞石绝技,剑走偏锋,连打我梁山数员头领,我若不是取巧,也不敢说是稳赢于他。此等人物,战阵之上,自有妙用。何况他带兵也是不错,叫我怎能不意动相邀呢?”李瑾倒是不掩饰自己对张清的看中。

林冲对张清的本事也是佩服,便道:“既是如此,咱们将他擒下,届时再邀请他上山坐一把交椅便是。”

李瑾摇头,道:“张清其人虽与董平相交,品性却是与董平不同。只看他能将飞石之技练到如此境界,便可知其人心智坚定,非是言辞便能动其心。”

李瑾深知张清与董平的不同,原来轨迹之中,若非是宋江先将丁得孙、龚旺二将擒下,二人相劝,张清心中义气深重,以二人性命为重,只怕也不会降于宋江。

说话间,张清已经领着兵马顺着官道走到近前。李瑾与林冲打马回阵,领着梁山人马列阵以待。

杨志此前在张清手下吃了亏,见了张清,怒上心头,便要上前厮并。他大骂道:“张清,还识得你杨志爷爷吗?有胆的,便上前与某家厮杀!”

“手下败将,安敢言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杨志气急,舞枪打马,就要上前,李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杨志,说道:“制使不可鲁莽。”安抚住怒发冲冠的杨志之后,李瑾才大声对张清说道:“张虎骑领着军马,这是要往哪里去?”

“哼!明知故问,某家自是要去擒拿尔等!”虽然己方处于劣势,但是过往的骄傲却是让张清输人不输阵。

“明人不说暗话,日前水泊一战,你我算是平分秋色,如今董平受擒,业已归顺我山寨,虎骑一人独木难支,领着这一群残兵败将,若说是还要与我等见个高低,只怕是讨不到好处去。若是再次丧师,免不了要受到上官刁难吧。”

李瑾所说,却正是张清担心的。他此行本就只是出于私人情义,没领到上官钧命。此时回博州,凭着往日的关系,尚可遮掩过去,只是如今距他离开博州已经有不短的时日了,若是再不回归,只怕龚旺遮掩不住,到时不光自己,连丁得孙、龚旺二将都要受到牵连,难逃军法。看今天这个阵仗,要是当真拼杀起来,凭着自己与丁得孙,再加上郓州的这群残兵败将,绝无获胜之理。

心中虽然有这番计较,张清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只是说道:“身为朝廷命官,董平如何且不必说,不过剿贼乃是某家份内之事,便是失手,不过一死而已,又有何足道哉!”

“虎骑好胆色!”李瑾赞了一句,接着说道:“不过,我与虎骑也算有缘,对虎骑的为人也是佩服。说起来,我梁山与博州乃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此来也不过是出于私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董平已是我山寨的人了,这样吧,我们也不必打生打死,只当没有见过,我梁山也不为难你,虎骑和丁将军自回博州去,如何?”

张清没有说话,只是深思了一会儿,又转头和身边的丁得孙小声商量了起来。李瑾也不催促,看二人商议了半晌,似有了决定,才开口问道:“虎骑考虑得如何了?”

张清转头看向李瑾,说道:“如今我也是势成骑虎了,既然寨主愿意高抬贵手,张清无有不应之理。也罢,就照你所说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张清倒是光明磊落,没有丝毫的遮掩,直接将自己如今的尴尬处境说了出来。

杨志却是怒声道:“我家寨主大度,愿意放你一条生路,你这厮却怎么如此不识好歹?还敢大言不惭地要提什么条件?寨主不必与他多费口舌,看我上前擒此狂徒!”

李瑾只好再次拉住杨志,说道:“哥哥不必动怒,且先听听也无妨。”说完,李瑾对张清道:“虎骑有什么条件,但请直言,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李瑾绝不推辞。”

张清面不改色,只是说道:“此事于我而言,自然是千难万难,于寨主来说,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停顿片刻,他接着说道:“但请寨主放了郓州这一干兵丁,若是寨主同意,你我两家各走各路,相安无事,若是寨主不许,那张清也就只好来个鱼死网破了。”

横竖此次下山已有了不少的收获,郓州这数千兵丁倒也不急于一时,与张清有了这一次的情面,日后再见,也好说话,有这一番思虑,李瑾便道:“虎骑爱兵如子,我李瑾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辈,既是如此,就依虎骑,只是我也有一点要求,还要虎骑答应。”

“寨主请说。”

“这些士卒某家可以放过,但是,他们这一路回郓州,必须严守法纪,绝对不允许祸害沿途的百姓,如何?”

“这些士卒我自会约束,绝不会做下任何恶事!”

“好!既有虎骑为他们打保票,我便放过他们。但是日后若是让我听到些许不好的风声,那时可就由不得虎骑为他们求情了!”

“那是自然,届时寨主如何处置,张清也管不上了。”自嘲了一声,他接着道:“既然寨主宽宏大量,张清便在此恭送李寨主和诸位头领了,各位,请吧。”张清一抱拳,示意李瑾等人先走,随即吩咐手下人退往路边。

“虎骑,就此别过,惟愿来日再与虎骑相见,不是在战阵之上。”李瑾也不矫情,拉着尚有些愤愤不平的杨志走在前头,身后人马一一跟上。

两队人马互相提防着,就这么错身而过。

看着那飘扬而去的大红披风,张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许是看到了他面上的那意思落寞与遗憾纠结在一起的神色,丁得孙说道:“可惜了,这般人物,却是成了一个山贼头子。如今虽是这般声势浩大,日后只怕也难免覆灭在朝廷铁蹄之下。”话语之中充满惋惜之意。

“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张清语中似有未尽之意,丁得孙还要再问,张清却是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出来也有一些时日了,龚旺兄弟只怕是遮掩不住了,咱们还是快些将这些兵丁送回郓州,然后赶回去吧。”

“说的是,走吧。”丁得孙应了一句,两人领着兵马继续赶路。

半日之后,两人领着兵马赶到郓州,对郓州兵马的主事之人交代几句,看着兵马入城之后,两人也不入城,趁着天色还没黑,领着本部亲兵投西北面而去。

赶了一程路,眼看天色渐晚,红日欲坠。两日鏖战,又赶了一天的路,众人都已经疲惫,张清也不贪赶路程,入了一处村坊,找了一片空地安营造饭歇下。

第二天一早,天已大亮,用过早饭之后,张清等人继续上马赶路。一路走出村坊,张清却是见到家家锁门闭户,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却不见一个百姓出入,整个村坊除了自己这一行人,恍若无人。可村中哪里是无人,分明是百姓畏惧官军,不敢开门而已。

张清心中不禁暗叹:“官军过处,竟不如山贼草寇!”又想起昨日李瑾所提的条件,更是感慨无限。如今的大宋官军却是已经败坏到一定程度了,朝堂上也是奸佞横行,难怪江湖上如李瑾这样的人物遍地皆是,也不知日后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虎武松

领着兵马赶了两天的路程,张清等人终于是回到了博州。然而他们进城时见到的景象却是与往常不同,虽然是如同往日一般喧哗热闹,但是人潮却是朝着城中同一个地方涌动。

“快,快,那打虎英雄就在府衙门口呢,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谁知道是真是假?”

“那英雄进城时钱二就在城门口,不信你可以问他。”

“钱二,你真的看见了?”

“那是,看得真真的,老大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好多人都见着被抬进城中了,还能有假?”

······

听见议论声,丁得孙与张清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好奇心,张清便道:“正好咱们要到府衙去,顺便就去看看热闹吧。”

“正有此意。”

说完,两人将亲兵打发回营,只带上几名亲随,顺着汹涌的人潮往府衙方向行去。

虽然骑着马,但是在汹涌的人群中也快不到哪去,花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才来到府衙门前。

此时的府衙门口已经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了,围观的人群不时传来两声惊呼。

“当真是好一条大虫!看样子,怕不是得有好几百斤吧?”

“虎死不倒架,看那大虫的样子,虽然死了,看起来也好生骇人!”

“看你那副熊样,要是见了活大虫,只怕是要手脚发软,屁滚尿流吧!”

“是是是,你王三厉害,真要有本事,也去山上猎这么一只大虫来啊!要是你能打来这么一只大虫,我就服你,不然的话,少在那说屁话!”

“就他王三那两下,要说打个兔子、野鸡还凑活,打大虫,你也太看得起他了。看看那位打虎的好汉,那身板,怕是再来几个王三也比不上人家。”

“哈哈哈······”

······

听着身边传来的说笑声,张清和丁得孙下意识地抬头望府衙大门看去。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虽然围观的人很多,还是好不费力地看清楚了府衙大门前的情形。

此时府衙门口的台阶上,放着一只巨大的虎尸,旁边站立着数名猎户打扮的汉子,其中一名大汉却与那几名猎户不同,只是寻常百姓打扮。那吊睛白额大虫虽然已死,四肢都被捆绑在一张简单的担架上,但是那扑面而来的独属于百兽之王的煞气仍旧让人侧目。

那虎尸固然让人侧目,但是那立于虎尸旁的好汉却是更吸人眼球。虽然因为发髻有些散乱,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眼睛,但是,张清还是从那双虎目之中看出了桀骜之色。并非是骄傲自负,而是基于对自己的自信透露出的眼神。

张清眼神一凝,仔细上下打量了那大汉几眼,又看向那只死虎,半晌之后,才说道:“那人好生厉害!”

丁得孙好奇道:“都监何以见得?虽然能猎虎,却不见得武艺就能有多高强吧?”

“光凭猎虎自然算不得武艺有多高强,凭借陷阱、武器之助,你我也能做到。可若是空手打虎呢?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吧?”

“这······赤手空拳打虎,都监是怎么看出来的?”丁得孙不敢置信地问道。猎虎已是难事,更何况只凭一双拳头与百兽之王肉搏,还要将之打死,简直骇人听闻,也难怪丁得孙不信。

“你仔细看那老虎的头颅和那大汉的双手。”

丁得孙依言看去,只见那大虫头面上黑红一片,血液虽然已经开始干涸,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来,血液都是从七窍之中流出的,而虎尸上却没有其他伤痕。

再看那大汉握成拳的双手,只见模糊一片,上面也尽是黑红色的血迹。“果然是只凭双拳就打死了这么一只大虫吗?”丁得孙喃喃道。

张清与丁得孙下了马,在几名亲随的帮助下挤进了人群之中。

“吱嘎嘎···”府衙的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打开,博州府尹在十数名衙役的簇拥下走出大门。

一出门,府尹就见到了府衙门口的那只斑斓猛虎,啧啧有声地赞叹道:“果真是好一只凶恶的大虫!”欣赏完之后,有转向虎尸旁边站立的数人问道:“哪一位是打虎的英雄?”

“不敢当府尹相公谬赞,只是寻常粗汉,有几分拳脚、气力,能打杀此大虫,也只是运气而已。”那大汉越众而出,举起沾满血腥的双手抱拳说道。

“壮士此言谬矣,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这打虎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府尹也不嫌弃大汉满手的血腥,把着大汉的手接着说道,“此等恶兽,若是于山林盘踞,也不知会残害多少无辜的百姓性命。听闻壮士打虎之举,本官特意将壮士请来,一来是见识英雄,二来也是想代表百姓,对壮士表示谢意。”

“小人不过是适逢其会,遇上这几位猎户大哥被这大虫追杀,这才出手相助,若是凭我一人,只怕也拿不下这大虫,因此不敢居功。”

“武二哥,休要谦虚,全靠你一人出力搏杀,我们哪里出了什么力气?”那几名猎户打扮的人赶紧说道。

“各位都有功劳,我看这样吧,这大虫就由府衙出钱买下,出双倍的价钱,算是对各位壮士的奖赏。如何?”

“这······如此,武松就多谢大人厚爱了。”

原来打虎之人不是别个,正是与李瑾分别年余的武松武二郎!

那府尹说道:“眼看已是午饭的时辰,若是武壮士不嫌弃,随我到府衙吃杯水酒如何?”

“粗鄙之人,只怕难登大雅之堂,只怕坏了府尹相公的雅兴。”武松谦让道。

张清和丁得孙此时已经挤到了门口,听了武松这话,开口说道:“武壮士此言差矣,府尹相公最是欣赏英雄豪杰,你拒绝了,才是坏了相公的雅兴。”

“张都监和丁副将剿贼回来了?”府尹转头,见是张清,笑着说道。

“惭愧,在城外转了好几天,却是没抓到贼人,请府尹相公责罚。”

“都监这是哪里话来?剿贼之事,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这样吧,正好我要请五壮士吃酒,都监和定副将也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想来与武壮士更投机一些,便请都监与丁副将作陪如何?”

“张清正有此意,便是府尹不说,张清也要厚着脸皮叨扰一顿。”

府尹大喜,说道:“好!好!好!壮士请吧!”说着,拉着武松的手就往府衙走去,张清、丁得孙二人跟上。武松不好再拒绝,只好随着走进府衙。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赏识

宴客自然不能在府衙大堂之上,武松跟在府尹后面进了府衙,随即转入后堂。府尹风吩咐下人准备酒水、饭食,先与武松、张清、丁得孙三人在堂上喝茶叙话。

进入后堂,武松暂时告退,找了个丫鬟待自己去洗漱一番。张清三人分主宾落座,仆人端上茶盏,府尹挥手,示意仆人退下,又端起香茗,品了一口,才开口说道:“都监此次出城,竟然无功而返,剿的,怕不是一般的小毛贼吧?”

张清端起茶盏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放下了茶盏,笑着说道:“相公说笑了,虽然已是出师不利,也不过是因为手下人没有打探清楚,好在兄弟们也没有损伤,日后打探分明,自然会找补回来。”

“如此便好,如今盗贼四起,咱们博州周边也不算太平,还要靠都监可丁得孙、龚旺二位将军报这一方平安,都监做事,还是要小心稳妥为上啊!”府尹面上笑容不改,话语中却是有敲打张清的意思在,不过也是借机告诉张清,自己并不是好糊弄的,这回张清私下擅自行动他也可以既往不究。

“相公说的是,张清铭记在心。”张清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府尹话语中的意思。他与这位府尹共事也不久,往日的交往还算愉快,这位府尹并没有一般酸腐文人对武夫的轻视,以往的官声也不错。经此一事,反倒是让二人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都监记下了就好。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喝茶,喝茶。”府尹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再多说,主动转过了话头。三人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府尹接着说道:“本府听说,梁山贼寇破了郓州,都监可有耳闻?”

“有所耳闻。”大家都有意遮掩张清擅离职守的事情,张清自然不会自己提起,帮顺着府尹的话头回了一句,只说是自己收到的消息,而不说自己亲身见证了。

“也不知道程万里程府尹如何了?”

“听手下说,程府尹被梁山贼寇生擒,一家老小,全部陷于贼手,都被带上了梁山,也不知道那贼首李瑾打的是什么主意,倒是令人颇费思量。”程万里的下落,还是张清抵达郓州只是听郓州百姓说的。

二人正说着呢,忽听外间传来说话声:“武英雄,这边请。”

随即武松在一名仆人的引导下,来到门外,府尹、张清两人都默契地闭口不再说郓州之事。

洗漱打理之后的武松,发髻也重新扎了一下,更是显得英武挺拔,府尹见了,心中更是欢喜,连声道:“武壮士来了,快请上座。”

武松多少有些拘谨,只是抱拳说道:“多谢府尹相公赐座。”

府尹上前,拉着武松坐下,才说道:“我这是请壮士吃酒,说什么赐不赐的,壮士不要拘谨。”

回座之后,府尹有问道:“不知壮士是哪里人氏,做何等营生啊?”

“小人原是清河县人氏,半年前搬到了阳谷县。”说道这,武松迟疑片刻,才接着说道:“说来惭愧得很,武松虽是六尺男儿,却是空有一身蛮力,到如今,也还没有个正经营生,此来博州,也是想找一份事做。”

“大好男儿,一时困顿又有何妨,凭武壮士空手打虎的这一身本事,定有飞黄腾达之日。”张清见武松神色郁郁,出言安慰道。

四人说着话,府上下人来报,酒食已经准备好,四人便移步饭厅落座之后,府尹亲自为武松斟满酒,说道:“武壮士古道热肠,身手不凡,为我博州除一大虫,这一杯酒,本官代百姓敬你。”

武松赶紧拿起酒杯,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正待推辞,府尹却是已经先干为敬了,武松无奈,只好陪着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府尹问道:“适才壮士说起,本为清河县人,都说故土难离,不知壮士为何搬到了阳谷县啊?”

“不敢瞒相公和二位将军,只因小人爱吃酒,那日犯了酒性,与县中一个机密起了争执,打伤了他,在清河县待不下去了,便与兄长搬到了阳谷县居住。”他却是隐去了自己去过孟州的经历。

“壮士却也是个实诚人。”张清赞道。这却是他欣赏武松,怕他在府尹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四人继续喝酒吃饭,半晌,府尹说道:“武壮士,你说你此来博州,是要找一份营生,不知可有眉目?”

“小人初来乍到,城中又没有熟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去处。”喝了点酒,武松难掩眉间郁郁之色。

“如此说来,本府倒是可以为壮士介绍一个差事,就是不知壮士愿不愿意干了。”

“相公愿意提携,是小人的福分。”武松正是郁郁不得志时,哪能不愿意,赶紧说道。

“说来也是缘分,正好前两天本州的缉捕使臣告老,本府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壮士的武艺人品都是上上之选,若是不弃,便先在府中做一个公人,过上几日,办上几个案子,立些功劳,本府便提举你做了这缉捕使臣,壮士意下如何?”

武松大喜,赶紧起身,抱拳作揖道:“多谢恩相抬举,小人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壮士有何为难之处,只管直说无妨。”

“不瞒大人,小人自幼与兄长相依为命,我那兄长又有些残疾,小人放心不下,还要回去与他说上一声才好。”

“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如此。壮士既然与令兄感情深厚,不妨将他接到城中来,也好有个照应。若是银钱上有些难处,也不妨事,本府先借一些与你便是了。”

“多谢恩相厚爱,银钱上倒是不妨,只是我这一来一回只怕要花上几天时间,恩相若是现在有要事吩咐小人去办,只怕是力有未逮。”

“这也不妨碍,这几日城中也太平,无甚大事,你只管先去便是。”府尹红光满面地笑着说道。

“如此,武松就多谢恩相恩典了,待武松将家兄接来之后,定当尽心竭力,为恩相办事。”武松再一抱拳,郑重说道。

“好!好!好!”府尹抚须大笑。

张清也笑道:“恭喜府尹大人喜得良将,也恭喜武兄弟。”

第一百一十六章 缘由

这一场酒宴可谓是宾主尽欢,虽然因为文人与武人之间存在的差距,四人都没有酩酊大醉,却也都有些脚步发飘了。府衙空房也多,府尹安排张清三人就在府衙歇下。

待仆人将三人扶走之后,府尹也是面色酡红,脚步踉跄,在府中都管的搀扶下往卧房走去。

都管是府尹的老家人,家中大小事务皆由他安排。将府尹扶坐好,都管端来一杯醒酒茶,伺候府尹饮下之后,问道:“官人何以对武松这一介江湖武夫如此信赖、看重?竟许之以缉捕使臣此等重要差事。”

“你懂什么?如今这世道,让人愈发看不明白了,休看我是一州府尹,那程万里也是一州府尹,还有童太尉作为靠山呢,不也轻而易举就失了城池,自己也让贼寇捉了去?”喝了一口茶,府尹接着说道:“武二郎其人,虽是江湖莽夫,却是自有忠义在心,加上他那一身好武艺,本府以缉捕使臣之职许他又有何不可?他本是无根浮萍,日后在这博州,也就只有倚靠于本府,那时便是本府的腹心肱股!将来若是再发生类似‘郓州之变’那样的事,本府也不至于落得程万里那样,全家老小尽皆陷于贼手的下场。”

说完,府尹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示意都管为自己宽衣。

都管手上不停,赞道:“还是官人思虑长远!”

府尹笑骂道:“你这老货,休拍本府的马屁!吩咐下去,府中之人,对武二郎务必以礼相待,便是你,也不可有怠慢之处。”

都管应道:“不用官人吩咐,小人自省得。”

“好了,夜已深重,你也下去吧,顺便再去看看张都监他们房中可还有什么缺失的。”

“是。”

······

不说武松,只说李瑾等人与张清相遇之后,再无他事,顺利回到梁山。接下来的几天,统兵的头领自然是练兵不缀,倒也无甚大事,而闻焕章等管理民事的头领却是忙碌个不停。

安排战俘,统计缴获,收购粮草、铁锭,还要安排粮草人口北上,这一大摊子事,却是让人焦头烂额。好在闻焕章民事精熟,蒋敬处理财物也是轻车熟路,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李瑾送扈三娘下山之后,也是数日不得脱身,毕竟闻焕章等人处理具体事务,大方向却还要靠他来定夺。

这一日上午,李瑾正在聚义厅中处理事务,沈睿练完武之后,来到厅中,一进大厅,他就说道:“兄长,为何将程万里那狗官留在山上,还让他帮着闻先生处理山寨的事务?”

看他额头见汗,微微有些气喘,李瑾微笑着将手边的茶盏递给他,这才说道:“你只道那程万里是个狗官,却不曾见到他的本事。”

沈睿将温热的茶水饮下,抹了下嘴边的水渍,撇嘴道:“一个狗官,能有什么本事?”

“你随着闻先生学文,便也该看过他处理山寨的大小事务,感觉如何?”

沈睿嘿嘿一笑,说道:“我是极佩服闻先生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山寨上下的事务处理得都井井有条,就是一天到晚的,也太忙了一些。”

“既然如此,我让那程万里给闻先生做个帮手,不好吗?”

“有人给闻先生帮手,自然是好的,可那程万里······”

不待沈睿说完,李瑾就打断道:“那程万里怎么了?他给闻先生帮手,闻先生也不曾说他有半点不好。”

两兄弟正说着呢,闻焕章在此时走了进来,李瑾便道:“正好闻先生来了,便让他给你说说,那程万里做得怎么样。”

闻焕章坐下,笑着开口说道:“不愧是做过一方牧守的,虽然是走了童贯的门路,但是这程万里却也是有真本事的,做起事来,颇为老道。我可着实轻松了不少。”

沈睿不服气,争辩道:“可他原来是朝廷的人,还是那童贯提拔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就这么让他参与到山寨的事务中来,不怕他觑得山寨虚实,日后惹出事端来吗?”

李瑾摇头,失笑道:“人心乃是这世上最为复杂难测的,但你看人倒是简单。只因为他走了童贯的门路,便认定他不是什么好人。功名利禄之心,人皆有之,不足为奇。那程万里原是童贯家中的西席先生,既然想外放为官,童贯的门路便是捷径,他走一走也无可厚非。再者说了,他上任郓州府尹的时间虽不算长,却也有有几个月了,官声不错,没听说有什么巧取豪夺之事,你何以如此确定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呢?”

“这······”沈睿一时语塞无言。

李瑾接着说道:“他既然有才能,我为何不用他呢?即便是他日后反复,不说他只是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是他有董平那样的武艺,又能翻起什么大浪来?”见沈睿若有所思,李瑾又道:“沈睿,你不要看咱们山寨声势大,却也不过是刚起步而已,日后要继续发展壮大,方方面面的人才都少不得,那时你便知道,这用人,绝非是简单地评断善恶。”

“照大哥这般说法,只要他有才能,便都可用吗?”

“这自然是不能的,谁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小有瑕疵我可以不管,但若是在大是大非上有失,我却绝对不能容忍。”

“噢。”沈睿仍旧有些懵懂,在他这个热血年纪,最是嫉恶如仇,一时未能全部领悟,也是正常。

见他陷入深思,李瑾也不打扰,只是对闻焕章说道:“先生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闻焕章拱手道:“第二批要运往北地的粮草,迁往北地的百姓,都已经登记造册完毕,只等阮二哥他们的水军从北地回来,就可以开拔了。”

“好。”李瑾赞了一句。

“不过,粮草上没什么问题,有了此次郓州的缴获,加上蒋敬兄弟采买的,也有十万石,其他的铁器之类也不缺少,只是百姓愿意迁往北地的,没多少人,不过五百户而已。”

“故土难离,熟地难舍,这也是人之常情,实在不行,就只能提高他们能分到的田地数量了,强迫却是万万不可。”李瑾说道。这种事情,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百姓愿意投奔梁山,终归不远,但要是迁往北地,那就是人生地不熟了,真正主动愿意前往的毕竟是少数,不过他们却也不能强迫。

“我省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水军归程带来的消息

阮小二站立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江面上被船桨激起的浪花,微微出神。如今山寨日渐红火,却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李瑾前来邀他三兄弟入伙时的情景。

“二哥,二哥。”

阮小五连叫了两声,阮小二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见是阮小五,回道:“是五郎啊,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见二哥有些出神,才来问问,二哥在想什么?”

“只是想起来,往日咱们在石碣村中的打鱼的日子,和李兄弟他们来找咱们兄弟入伙时的情景。”阮小二笑着说道。

阮小五颇有感慨地说道:“上了山,才觉得自己过得才是真正的日子,以往的二三十年都白活了。”

“兄弟倒是与我一般想法,往日在石碣村之中,吃不饱也饿不死,还要受官府小吏盘剥,便是在石碣湖中做些私商生意,也一直是谨小慎微的,生怕哪天就被官府做公的拿了去,到时候老母无人奉养,你嫂嫂和侄儿也是孤苦无依。哪里像现在这般,兄弟们没有后顾之忧,替天行道,赈济百姓,在山上喝酒吃肉来得痛快。”阮小二说道。

他们兄弟三人一起奉养老母,唯有阮小二娶了妻,生了子,负担却是最重的。虽然是吃喝不愁,活得却也不甚如意。加上两个兄弟平日里没有个持家的人,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兄弟三人这才领着心腹兄弟在石碣湖中做些私商生意,众人分**后,到手的却也没有没有几个大子儿,梁山让王伦一伙占了之后,更是种种不如意。

阮小五笑着说道:“以往哪比得上现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称分金银不说,更重要的是,众多志同道合的兄弟聚在一处,做下这偌大的事业来,才真真叫人心情痛快!”

二人看着波光粼粼的济水,只觉以往胸中的积郁尽去,心情好不畅快,放声大笑。

“何事让二位哥哥如此兴奋?能否说出来,让兄弟我也一起高兴高兴。”走上甲板的李俊见兄弟二人一起放声大笑,不由笑着问道。

阮家兄弟回首,见是李俊,阮小二稍稍敛起笑容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往日之事,再与如今比较起来,我兄弟二人不由高兴,一时忘形,倒是让兄弟看了笑话。”

“二哥这话说得,什么叫让我看了笑话?山寨如今是蒸蒸日上、愈发红火,哪位兄弟不是心中高兴?便是兄弟我,也是有些难以自持了。”

“你李俊兄弟向来稳重,哪像我们兄弟一般藏不住事?方才我见你下了船一趟,怕不是又听到什么好消息了吧。”阮小五插言道。他是见了李俊面上藏不住的笑意,加上李俊平时稳重得紧,才有此问。

“五哥却是好眼力!”李俊赞了一句,接着说道:“不错,我听午间上岸探听消息的手下兄弟回报,十三天前,寨主带着兵马下山,破了郓州城,擒下府尹程万里!小弟特来将此大好消息报与两位哥哥知道。”

“当真!?”阮小二和阮小五惊喜地问道。

“当真!”

“哈哈,好啊!”两人赞叹道。阮小五可惜道:“只可惜咱们没有赶上这一战,真是叫我遗憾得紧呐!”阮小二与李俊二人也有同感,只遗憾自己一行人不能回来得早些,错过了这一次立功的好机会。

感叹过后,阮小二疑惑道:“下山之前,寨主不曾说过要对郓州用兵,何以突然发难呢?”

“听说,咱们走后不久,郓、兖、济、濮四州联合,对我山寨进兵,想要一举灭我梁山。寨主他们击破四州联军之后,转向郓州进军。”李俊的消息是直接从探子口中得知的,自然是可信。

“山寨破了四州合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倒是不曾想到,寨主却是大手笔,直接反攻攻破了郓州。”阮小二感叹道。

四州合军,却被梁山击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宋,阮小二他们从北地一路行来,也有所耳闻,攻破郓州却是还没有多久,消息还没有传扬出去,是以他们已经快接近郓州境内,才打探到。

阮小五问道:“寨主他们呢?现在是在山寨还是在郓州城中?”

“郓州之战已经过去了旬日,寨主他们自是收兵回了山寨。五哥何有此问?”李俊疑惑道。

“我还以为山寨出兵破了郓州,怕是会常驻。”

“咱们大宋境内,虽是朝堂之上贪官迭出,江湖之中也是流贼风起,毕竟还算平稳,不似辽国一般有如此大的战乱,咱们攻破州府借粮还好,要是长占不走,怕是会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咱们一时之间也应付不来,现在这般,却是最好的结果。”阮小二出言解答了阮小五的疑惑。

“说得也是,却是我性急了。”

“五哥也不用着急。虽然咱们在宋境一时不能攻占州府,但是在北地,眼前可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啊。”李俊笑着说道。

“李俊兄弟说的是,咱们这回可是带来了一个大消息。”阮小五兴奋地说道,说完转身就要走进船舱。

阮小二问道:“五郎哪里去?”

阮小五一回头,道:“我要下去吩咐兄弟们,再划快些,早日回山,将消息通报上去,这回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将先锋的位置争取到咱们水军头上来。”说完,脚步不停,疾步走进了船舱之中。

没一会儿,舱中就传来了他的声音,“兄弟们再加把劲儿,争取明日中午之前回山,到时候,我请兄弟们喝酒!”

有水手应道:“五哥此话当真!?”

“我几时诓骗过兄弟们?”

“那好,兄弟们加油啊!明日定要喝到五哥请的酒!”

“好勒!”“五哥就等着付账吧!”“哈哈哈哈!”

听到舱内传来的嘈杂声,阮小二与李俊对视一眼,阮小二无奈地摇头苦笑。

······

第二天中午不到,在山上聚义厅内商议事务,正准备去用饭的李瑾等人收到山下巡弋的水军传上山的消息,说是北上的阮家兄弟、李俊等人已经返回,现在已经过了济水,进入了水泊的范围内,众人皆是大喜,李瑾领头,所有头领一道结伴下山,在金沙滩迎接归来的水军。

众人来到金沙滩上,不过半个时辰,众人的视线中就出现了水军战船的轮廓。

第一百一十八章 辽国之变

远远地看到金沙滩上战立的数道身影,阮小二三人连忙吩咐手下的兄弟加快速度。

离开山寨几个月,几人手下的水手此时也是归心似箭,不待头领们吩咐,已经自觉地加速用劲划动船桨了。

片刻之后,阮小二三人所乘的战船抵达金沙滩头,其余的水军船只则是各自散开,驶入水寨之中。

阮小二三人顺着木板从甲板上走上码头,便见到李瑾领着一众兄弟上前,抱拳说道:“三位哥哥,北来一路辛苦了,快快上山,我已命人备下了酒宴,为三位哥哥接风洗尘。”

阮小二回道:“烦劳寨主和一众兄弟们记挂,阮某愧不敢当。寨主和众位兄弟们虽是留守山寨,却是接连数场战阵厮杀,又打下了郓州城,尚且没有说苦,我三人不过是跑了一趟腿,又见识了北国风光,哪里来得辛苦可说?”

“看来二哥你们都知道这段时间山寨发生的事了,这消息传得也忒快,我还打算等二哥你们回来,再由兄弟我亲口告知,给你们一个惊喜呢!”阮小七笑着说道。

“山寨大败四州联军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了,我们一路行来也是与有荣焉。郓州之战虽是昨日才得到的消息,却也不劳你七郎浪费口水了!”李俊插言道。

“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众兄弟见礼完毕之后,边说边往山上行去,一众水军自然有水寨中的人接待。

边往山上走,众人一边叙离别之情,没片刻众人行至聚义厅。下山之前,李瑾吩咐伙房准备酒肉饭食,众人到聚义厅时,厅中已经备好了酒食。

李瑾当仁不让坐了首位,众人随即落座。见众兄弟都已经就坐了,李瑾端起一碗酒,起身说道:“各位兄弟,这第一碗酒,敬二哥、五哥、李俊哥哥三位头领,他们为山寨奔走数月,劳累辛苦,酒宴过后,再论功行赏。干!”

“干!”众人都笑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李瑾拿起酒坛子,又给自己倒满一碗,说道:“这第二碗酒,遥敬还在北地坚守的许贯忠兄长他们,虽然为了山寨的未来,兄弟们一时不能聚在一处宴饮,但是咱们这一众兄弟肝胆相照,一时不能相聚,却也无妨,借着这一杯酒,咱们遥祝他们在北地一切平安!”说完,又是一口将碗中的酒喝干。

众人也不含糊,都是酒到杯干。

李瑾已经满上了第三碗酒,大声说道:“这第三碗酒,就当作咱们前次胜利的庆功酒,也祝愿咱们山寨日后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越来越好!”

“好!”

喝完头三碗之后,李瑾就示意众人自便,一众头领随即互相拼起酒来。

有人找李瑾敬酒,李瑾也是来者不拒,还有空档为不胜酒力的闻焕章挡一挡酒。喝道半晌,阮小二来找李瑾喝酒,喝完之后,李瑾见他虽是面色酡红,却是口齿清楚,便知道他还没有醉,便问道:“二哥,贯忠兄长和我师兄他们在北地一切都还好吧?”

见李瑾说起正事,将酒碗放下,说道:“许先生他们一切都好!我们初到北地之时,正赶上析津府出兵攻打,便一同将来犯之辽敌打退,俘获不少。自那之后,便再无辽兵来袭。”

听闻与辽兵打了一仗,李瑾有些担心,赶紧问道:“兄弟们损失如何?”

阮小二回道:“来袭的辽军不过五千,其中马军八百,有许先生居中指挥,和朱军师出谋划策,加上兄弟们奋力拼杀,损失却是不大。”

“兄弟们都没事就好,我只怕将兄弟们带去了辽国,自己却是回来了,要说有所损伤,心中过意不去。”

“寨主不必忧心,许先生和朱军师两位都是大才,加上广惠大师,史进兄弟他们的武艺也是不同凡俗,不会有事的。”

问完兄弟们的安危,李瑾接着问道:“武清、宁河两地的土地开垦得如何了?”

“我阮小二只是个大老粗,这民事却是不甚了了,不过来时许先生交给我一封书信,让我交给寨主,信中便有两地的近况。”说着,阮小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李瑾。

李瑾拆开书信,阅后说道:“兄弟们不负所托,我也就放心了。”信中,许贯忠将武清宁河两地的近况一一加以说明,如今两地都已经走上可正轨,信中说道,现在两地开垦出来的土地,加上山寨送去的物资,今年之内用度已是无忧。到了明年,应该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不过信中却是有一个新情况引起了李瑾的注意。

李瑾读阮小二问道:“贯忠兄长在信中说,二月中以来,辽国境内不断有百姓难逃,如今却是愈演愈烈,不知却是为何?二哥可知道吗?”

阮小二抱拳郑重说道:“正要说与寨主知晓。”说完,又从怀中抽出一幅舆图,将舆图展开之后,却是辽国的地图。

阮小二戟指指着舆图说道:“寨主请看,今年正月,辽国境内东京道裨将、渤海人高永昌拥兵自力,占据辽东50余州。辽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先后派辽将张琳、耶律淳募兵镇压。高永昌随即遣使向金求援,想联金合力消灭辽国,却被金拒绝。四月,金国皇帝阿骨打命斡鲁统率内外诸军进攻高永昌。斡鲁率军南下,与辽军遇于沈州(今辽宁沈阳),并击败辽军,攻克沈州。高永昌率军结阵于沃里活水(辽水)以拒金军。”

“如此说来,难逃的流民都是从东京道来的吗?”

“寨主说得不错,今年二月起,陆续有流民从北难逃,许先生都一一收容了,我和兄弟们到达武清县城时,流民却是愈发多了。许先生放心不下,便找了新到的流民询问情况,流民只知道高永昌反叛作乱,内中详情却是一概不知。许先生便派了我和李俊兄弟出海,沿着渤海湾北上,直抵耀州。我和李俊兄弟到耀州之后,带了些心腹兄弟乔装打扮上岸,到了辽阳府,才探知其中内情,寨主若要询问,我叫李俊兄弟过来,说得清楚些。”说着,阮小二就要起身去叫李俊。

李瑾连忙拉住了他,说道:“此事不急,兄弟们正在聚宴,你过去将李俊哥哥拉过来,难免搅了兄弟们的酒性,哥哥且先去饮酒,明日议事之时,再说此事不迟。”

“那好,我就先找兄弟们去饮酒了。”

“嗯。”李瑾已是有些神思不属,随意应了一声,阮小二知道他正在思考,也不在意,端着酒碗找鲁智深、管虎他们拼酒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难

酒已半酣,见一众头领都喝得半醉了,没人注意到自己,李瑾便悄悄出了聚义厅,两名在厅外值守的中权亲卫见自家寨主出了门,就要迈步跟上,李瑾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只是一个人走走,你们下去吧。”

虽然是在山上,亲卫也不敢放松,其中一人说道:“寨主的安危不是小事,虽然寨主武艺高强,山上也不会出什么事,不过现在山寨毕竟人多,兄弟们还是跟着的好。”这就是身为上位者的烦恼,很多事情,不再是个人的事情。

为了不让人担心,李瑾也就由着他们了。顺着石板路慢慢往山寨后面走去,两名亲卫打着灯笼,跟在李瑾身后,却又自觉地落后了五六步,以免打扰到寨主思考。

借着头顶明朗的月光走了半晌,见李瑾招手,两名亲卫迅速上前,方才李瑾出聚义厅时,说话那人人问道:“寨主,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只当是闲常聊聊天,你们不用紧张。”示意二人不用紧张之后,李瑾接着说道:“我记得我刚上山的时候,你二人就入了中权亲卫吧?”

“是,小人二人原来就是山上的小喽啰,会两手粗浅的拳脚,寨主上山之后,加入了寨主的中权亲卫。”一人恭谨地回答道。另一人似要拘谨些,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你二人却是资格最老的亲卫了,去年我去往辽国之时,你二人也应该跟着去了。”李瑾初上梁山时组建的中权亲卫只有三十六人,如今却也发展到三百人的规模了,这二人便是资格最老的了。

“是,最开始加入的三十六个兄弟,辽国一行之后,如今剩下的,也就不到十个人了。”说这话的时候,两名亲卫的眼眶都有些微红了。

一直以来,李瑾的亲卫都在不断地在补充新鲜血液,尤其是去年辽国一行,接近三分之一的中权亲卫都永远地留在了北方的土地上,回山之后,才补充到三百之数。

李瑾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想说点什么,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

“哒哒哒”,正在此时,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两名亲卫迅速转身,问道:“什么人?”

李瑾耳聪目明,却是已经借着月光和两名亲卫手中的灯笼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说道:“不用紧张,是闻先生。”接着又笑着对来人说道:“先生不与兄弟们在厅中饮酒,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来人正是闻焕章那个,他上前两步,对李瑾施了礼,才轻笑着说道:“我这点酒量,可不敢和兄弟们相比,干脆找个由头躲了出来。再者说了,寨主不也是借着酒兴,月下踱步嘛。”

“先生说笑了,若是不介意的话,和我一道在这山上走走如何?”正好心中有事想要找人商量,既然遇上了闻焕章,李瑾便想和他先通通气,听听他的意见。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闻焕章笑着应道。

两人并肩而行,李瑾怕闻焕章看不清楚,从亲卫手中拿过一盏灯笼,为闻焕章照亮脚下的小路。两人吹着山下送上来的凉爽湖风,顺着石板路慢慢往前踱步,本就不深的酒意又被驱散了几分。两名亲卫落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既不会打扰到两个人,有什么事也能马上反应过来。

“寨主不与兄弟们宴饮,早早地就从酒宴脱身,又一人在这山间慢步,是不是心中有什么事?”见李瑾皱着眉头,似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闻焕章开口问道。

“正要说与先生知晓。今日阮二哥他们归来,带来了辽国境内的最新消息,一时之间,我却是有些难以决断。”说着,李瑾将今日阮小二说得消息仔细地向闻焕章说了一遍。

闻焕章听完,开始低头沉思起来,李瑾也不催促。半晌,闻焕章才说道:“照理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寨主何故如此犹豫不决呢?”

“先生何必明知故问呢?当时决定趁着辽国之乱,往北面发展,现在想来,我却是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了。”看着山上各处的点点火光,李瑾说完,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他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的计划看似不错,却是有些想当然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山寨的人才看似不少,但是一旦分于两地经营,却又有些捉襟见肘了。

闻焕章自然是明白李瑾心中的担心何在的,便点了点头说道:“我梁山现在虽然实力不弱,但要是说两线作战,对上宋辽两个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以山寨现有的实力来说,确实有些勉强。”

这就是梁山现在的问题所在,山寨日益壮大,自然不可能一直缩在水泊一隅,但要是直接正面对上整个大宋,也是力有未逮,李瑾便想着从辽国打开局面,借机壮大自身,待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将南北连成一片,届时稳步发展,这一策略看似美好,如今却是使得梁山陷入了一个有些尴尬的境地。

山寨最近击败了四州联军,又破了郓州,此事已是天下皆知,徽宗皇帝赵佶和朝堂上的一众高官即便再如何昏庸,也不可能放任不管,接下来派大军征讨便是题中应有之意。那时梁山将要面对的就是无休止的征战,除非李瑾愿意上表招安,任人拿捏。这样的话,不说李瑾,山寨的一众头领就不能接受。

偏偏这个时候又传来辽国内乱的消息,李瑾拿下武清、宁河两地,本意就是要在辽国内乱的时候争取好处,如今这两件事都碰到了一块。

李瑾不可能放弃梁山这个大本营,将全部的兵力全部投入辽国,但是要是想在辽国如今内乱外患不断的情况下夺得更多的好处,不可能只凭北地现有的力量,势必要从梁山本处分兵,那么山寨接下来应付朝廷的征讨就会有些吃力,正是因为现在这个局面,李瑾才会如此左右为难。

“现在这局面确实有些为难,不过寨主却也不必过于烦恼。”闻焕章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胸有成竹地说道。

“先生何以教我?”李瑾赶紧问道。

第一百二十章 安排

闻焕章缓缓说道:“依我看来,现在不管是梁山还是北地,经营到了现在这个程度,两边不管放弃那边都可惜了,不如两边都不放弃。”

“放弃自然是不可能的,我是说??????”李瑾这一句话刚说了一半,忽然明白过来,闻焕章话语中的意思。便转而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还是双管齐下,两边同时继续经营,不过现在重心还是放在梁山。”

“不错,梁山是咱们的立身之本,绝对不能放弃,不管朝廷派多少军队前来征讨,只要咱们坐拥水泊,便是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有了这么个宝地,也好安山上众人的心。”

“先生此言在理。”李瑾点了点头,现在山寨已经可以说是家大业大了,不再是李瑾刚上山时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光景,不算北地,只说梁山岛上,跟着山寨吃饭的百姓就有几万人,说什么也是不能舍弃的,因此,不管朝廷来多少军队,都必须坚决地予以反击。

见李瑾点头,闻焕章接着说道:“因此,咱们现在的重心还是要放在梁山上,既然马上就有大战要打,山寨的头领便分不出多少人手到北面去。”

李瑾遗憾地接口说道:“这便是我觉得可惜的地方,辽国高永昌作乱,又有金人重兵压境,正是咱们在辽国发展壮大的好机会,偏偏又分不出多余人手去帮贯忠兄长他们,只能坐视这一个大好机会从手中溜走。”

闻焕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寨主这却是有些心急了。咱们一时分不出太多的人手到辽国去,但是就以贯忠他们的本事,和现在在辽国的情形来说,稳住现有的局面不成问题。”说完这句,闻焕章见李瑾面上还是有不甘之色,便说道:“在寨主看来,现在咱们最需要的,是土地,还是人口?”

李瑾想说,两者都需要,最终还是无奈地说道:“土地固然好,但若是没人,却也没什么大用。”

“那便是了。现在辽国在北境和金人战乱不断,咱们只要稳住了武清、宁河两地,便能源源不断的接收南逃的百姓,这便是最大的收获,可以说,已经是坐收渔利了,寨主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听了闻焕章的进言,或者说是劝解,李瑾思索一会儿,还是沉吟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有了百姓,总要有土地来养他们,到了山寨现在这个地步,光靠缴获和采买的粮食,最多只撑得过年半。”

或许是因为还是想要扩大山寨控制的土地,所以李瑾才如此坚持要在辽国攻占城池土地,但是李瑾说的,却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梁山岛的面积虽然够大,但是可供耕作的土地却不多,最多只能做到自给自足,要养更多的百姓,只能是攻城掠地,进行种田。现阶段,确实是从辽国入手更合适。

“这个问题却也不得不考虑。”闻焕章细细地思索了一番之后,才接说道,“既然是这样,咱们不如在原定的基础上,适当地向北地倾斜一些。”

“那咱们就必须派人去帮助贯忠兄长他们,可是这人选,却是一时找不到合适啊。”这可真是人到用时方很少。两人一时无言,都是想不到合适的人。

看着陷入沉思的闻焕章,李瑾心中一动,说道:“先生可愿意往北地一行,接替贯忠兄长统筹全局?”

闻焕章根本没有往自己身上想,此时从沉思中反应过来,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不是我推辞,只是若是我往北边去了,山寨这大小事务该交给哪位兄弟处理?再有一个,贯忠他心中会不会有芥蒂?”

李瑾笑着说道:“这两个问题都好解决。我接下来必然要留在山寨主持大局,山寨现在的事务可以先交给萧嘉穗兄长管着,他往日里和先生合作的不错,再加上做过一方牧守的程万里从旁协助,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至于贯忠兄长那边,他文武双全,更适合统领一方军队。先生一去,便可让他从繁杂的政事中解脱出来,专心统领军队作战。以他的心胸和志向,非但不会有什么怨言,只怕是拍手叫好还来不及。”

“也是,却是我有些小人之心了。”

“先生分明是思虑周全,哪里是小人之心。”

“既然是这样,那我便往北地一行。”闻焕章洒然一笑,答应下来。

李瑾大喜,说道:“好,那就辛苦先生了,先生看一看,要带哪些人去?”

“兄弟们一时都离不开,北地的兄弟们也都够用了,我就带着董平去吧,把他留在山寨,不大不小却也是个隐患。”

“确实,董平此人,却有些反复,加上此前允诺他的事,我也没有办到,先生把他带到北地去也好,他那一身武艺,若是不用,却也是可惜了。”

“我却有些不太明白,董平此人虽说有些反复,但是只要寨主做主将程万里女儿许配于他,未尝不能收其心,用起来也放心一些,寨主何以一直将此事一直悬而不决呢?”闻焕章疑惑地说道。

李瑾正色,道:“董平虽是一时勇将之选,我不用他,一是顾虑兄弟们的感受。更重要的一点,却是我做不来拿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来交换的下作事。他二人若是两情相悦还则罢了,我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事情却非是如此,叫我怎么忍心?”

“原来如此,焕章明白了,我还以为寨主是舍······”闻焕章说了一半,却不再说。

李瑾不解,问道:“先生以为什么?”看闻焕章面色有异,顿时明白过来,只能是苦笑着说道:“先生想到哪里去了?李瑾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这一番畅谈,倒是将山寨面临的问题解决了泰半,接着两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下以后的方向,直到亲卫提醒,夜已深重了,这才各自回房。

······

第二天午时已过,估摸着宿醉的头领们已经清醒过来,李瑾才吩咐亲卫将头领们请到聚义厅中议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众头领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与坐在首位的李瑾见礼之后,在自己的交椅上坐下。

见人已经到齐了,李瑾从交椅上起身,一众头领也停下了交谈,只听李瑾说道:“召集兄弟们前来,乃是因为昨日阮二哥、五哥和李俊哥哥从北地归来,带来了一些消息,趁着今日正好通报于众位兄弟知道。”说完,李瑾对阮小二示意道:“二哥,你来与各位兄弟说一说吧。”

“是。”阮小二应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向众人一抱拳,说了一遍昨日向李瑾通报过的消息,说完之后,又请李俊补充了一下。

等李俊说完之后,众人交头接耳起来,片刻之后,李瑾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说道:“从各位兄弟的表情看得出来,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咱们趁机壮大的好机会。”

他才说完这一句,管虎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老是与不禁打的官军打来打去也没什么意思,正好咱们趁着这个机会往辽国走一遭,一来为山寨开疆拓土,二来,辽国的军队多少还有些战斗力,也能让兄弟们痛快厮杀上一回。”

他一说完,鲁智深、阮小七等头领便随声附和,阮小五更是鼓噪道:“管虎兄弟说得是,不过这一回,寨主可要把先锋的位置许给我们水军,咱们沿着大运河,一路打到析津府去!”

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争执起来,杨志言道:“五郎这叫什么话,水军如何能攻城?要说先锋,还是得我们马军来做!”阮小五还没开口,鲁智深又不服了,叫道:“杨制使此言差矣,水军不能攻城,难道你们马军的兄弟就能骑着马跑上城墙吗?还是我们步军的兄弟来打头阵的好!”几人都是大嗓门,这一争起来,聚义厅中一时好不热闹,唯有萧嘉穗、林冲、徐宁这样一向稳重的,或是蒋敬、汤隆、陶宗旺这样不领兵的头领没有参与到众人的争执之中。

一众头领求战心切,李瑾也能理解,却只能阻止道:“众位兄弟稍安勿躁,先安静一下,等我把话先说完。”

听到他开口,众人都安静下来,等他决断。李瑾接着说道:“弟兄们战意高涨,李瑾心中好不欢喜,只是如今时机尚不成熟,还不是咱们大举往辽国进兵的时刻。”

性急的阮小七立刻说道:“这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寨主却怎么说时机还不成熟?”

示意他不必着急,李瑾说道:“七哥说得不错,如今辽国内有高永昌之乱,外有金人进军,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但是山寨前段时间先是败了四州联军进剿,又顺势破了郓州城,朝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咱们要面对的,可就不是往次来的,只会欺压百姓的州县厢军,而是真正的精锐官军了,若是兄弟们都往北地去了,难道要坐视官军将咱们辛苦经营起来的梁山踏为平地吗?”

李瑾这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顿时把众人方才高涨的热情浇灭了大半。

阮小七不甘地说道:“可是这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却要叫兄弟们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叫兄弟们怎能甘心啊!?”

李瑾也是无奈,只能说道:“兄弟们心有不甘,我又何尝不觉得可惜?只是这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咱们也只能是先将大部分的精力用来应对官军的征剿了。”停顿了一下,李瑾又道,“不过,咱们在北地现有的人手也不少,因此,我与闻先生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他先前往北地,主持政事,贯忠兄长调任北地的军事统领,节制山寨在北地的军力,朱武继续作为军师从旁辅助。咱们能得到多少好处,就全看咱们尚在北地的弟兄们发挥了。”

宣布完这一任命之后,怕众人还要坚持,李瑾直接对闻焕章说道:“闻先生,劳你将手头上的事情与萧嘉穗兄长交接一下。”又转头对萧嘉穗说道:“兄长,接下来山寨的政事就要拜托给你了。”

萧嘉穗起身抱拳,说道:“寨主放心。”

李瑾对他点了点头,又转向众人说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兄弟们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李瑾已经做了决定,众人一时无言,只有李俊面上有些迟疑,似有话要说。李瑾见了,说道:“李俊哥哥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俊站起身来,抱了抱拳,说道:“是这样,我和阮二哥曾从宁河出海,沿着渤海湾直抵辽国东京道,回程时,我两又往南面走了走。我以为,宁河南面,靠近我大宋境内的海河入海口,实是一个天然良港,只是规模稍小了一些,是否可以加以修整,日后咱们便可以此港口为基地,跨海而击,直抵辽国东京道。”

“李俊兄弟说得不错,我也有此想法。”阮小二出言附和道。

李俊和阮小二所说的,便是日后的天津港所在,此地之汉代以来就有海船出海,唐代以后正式成了海港。照李俊所说,在结合天津港后世的发展,此地确实是不错,唯一有些忧虑的,便是此地与大宋边界接壤。

李瑾思索一番之后,问道:“二位哥哥说得不错,只是唯一的问题是,此地乃是宋辽两国交界之处,如今此地虽然已经被我们拿下来了,就是不知道南面是否有宋军驻守,咱们在那修建海港,是否会引起宋军注意?”

“不会的,我和阮二哥仔细查看过,那里方圆百里之内,根本没有一个宋军。”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行。”思索一番,李瑾心中有了定计,便道:“既然如此,索性山寨的城垣建设已经完成了,闻先生此次北上,就请陶宗旺哥哥和手下的工程营一同前往,在海河口修筑海港。”

“是!”坐在一众头领偏后位置的陶宗旺起身领命。

“好,大家下去准备吧。请蒋敬哥哥从山寨府库中再多拨出三万石粮草,与原来准备的十万石一起,交付给闻先生,由他带着粮草的百姓北上,还是由李俊哥哥,再加上王定六哥哥用船只载了,护送到北地。其余头领,各司本职,加紧练兵,打造军械,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是。”众人齐齐起身,领命退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朝议

梁山这边在议事,大宋朝堂之上,却也正在讨论与梁山相关的话题。

正值五日一朝的朝会,天色还没有大亮亮,尚有熹微星光在夜空之中闪烁,东京城中,有资格参与平日朝会的各级官员已是衣冠整齐,手执笏板,按照官阶大小,立于宫城外等候了。

待到景阳钟响,一众官员低头,从宣德门入,依次进入宫墙,进入文德殿中。文德殿是平日里举行朝会的大殿,若是如正月初一这样重要的时节,或者是重大庆典,朝会却是要在大庆殿举行。

净鞭三响过后,道君皇帝赵佶在内侍的伺候下,从偏殿转出,缓步走上玉阶,转身面对中文武大臣,安坐于御座之上。待文武官员见礼之后,殿头官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议正式开始,有本上奏的官员依次有条不紊地端正笏板从朝班中走出,上报奏本。待奏事官员说完之后,一般就是鲁国公、左仆射、太尉、太师蔡京蔡相爷出解决方案,然后徽宗皇帝点头便是。

今日的朝会也是此有条不紊的进行,半个多时辰之后,有本上奏的官员基本上已经把自己的事情说完了,在御座上枯坐了半晌的徽宗皇帝颇为隐蔽地打了一个哈欠,昨晚,他可是欣赏书画到了半夜,今早又起得早,此时,他却是有些支持不住了。

有几分钟无人出班奏事,颇觉疲累的徽宗皇帝正要示意站立在身边的梁师成宣布退朝,朝班之中却是又同时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身着紫色官袍,身材高大,五十多岁年纪,虽是古铜色面庞,却也相貌堂堂,只是颌下的胡须少了些,正是泾国公、太傅、枢密院太尉,童贯。

另一人在他身后,也是一身紫袍,身材不似童贯一般高大,被童贯遮了个严实,却是三衙太尉,高俅。

徽宗皇帝见了,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位爱卿却是同时有事啊。童贯,你先说吧。”

童贯行礼之后,上奏道:“启禀官家,老臣所奏,乃是京东路济州府管下,有一八百里水泊,名曰梁山,如今被一伙强贼占据,为首者十数人。这一伙人啸聚水泊,招兵买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专一戕害周边百姓,为祸一方济州府屡次进剿不得。月前,济州、濮州、郓州、兖州,四州联合进剿,怎奈贼人猛恶,却是败兵折将,半月前,梁山贼寇更是攻打郓州城,破了州城,将郓州府尹害了。此等恶贼,若不趁早剿灭,只怕日后声势更大。臣请官家裁断,派兵进剿,消灭贼寇。”

徽宗皇帝大惊,道:“有这等事?我惶惶大宋管下,怎能容此等恶贼嚣张?”

“老臣绝无虚言,请陛下早做决断,调兵剿贼。”童贯躬身说道。

“卿为枢密院太尉,剿贼之事,正是职责之内。下朝之后,爱卿来朕这里领旨,就回枢密院调兵。”

“老臣遵旨。”童贯领旨回班。

徽宗皇帝又对高俅说道:“高爱卿有何事上奏?”

“臣欲上奏者,正是方才童太尉所说梁山贼寇之事。”高俅行礼之后说道。

“你二人一同出班,所奏之事却又相同,倒是奇怪。”

“禀管家,那梁山贼寇为首者二人,一个叫李瑾,一个叫林冲,这二人原是东京人氏,林冲更是八十万禁军教头。那李瑾在城中犯了事,被判流放孟州牢城营,不料此贼胆大包天,竟杀了牢城营管营,放火烧了牢城营逃出。那林冲更是可恶,因带刀入白虎节堂,欲行不轨,被臣当场抓获,被判刺配沧州。”说到这,高俅竟开始哽咽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才接着说道,“不料他怀恨于心,伙同出逃之李瑾,将我儿害了,逃出东京去。臣发下海捕文书,却一直没有这两个恶贼的下落,不料二人却是占了水泊,立寨称王,更是毁坏州府。臣也是近日才得到消息,是以准备今日上奏,请官家裁断。”说完之后,高俅更是小声哭泣起来。

高俅这一番控诉真是声泪俱下,不了解内情之人,实在不能不为之感动。不过大家同殿为臣,多少知道高俅那个儿子是个什么货色,顿时明白高俅所说是另有内情,不过也没有人出言点破就是了。

皇帝赵佶安慰道:“卿家不必伤心,左右童太尉就要发兵剿贼,定能为你儿子报仇。”

“臣谢官家体谅。”高俅抹了眼泪,止住哭泣,说道:“臣保举一人,定能泊梁山贼寇。”

“卿家保举何人?”

“此人乃是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一个灼字。此人善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居汝宁郡都统制之职,手下多有精兵强将,更是家学渊源,能调教连环马阵。官家可差他领兵出阵,领马步精锐军士,克日扫清梁山匪寨,班师回朝。”

“好!此人极为名将之后,又有爱卿保举,当能马到功成。”说完,赵佶让梁师成拟好圣旨,派人前往汝宁郡宣纸,令呼延灼入京。

下朝之后,又颁了圣旨给童贯,令他调兵遣将,准备粮食军械,只等呼延灼一来,拨付之后,进剿梁山。

童贯领了圣旨,踱步出宫,却是在宣德门又遇上了高俅。

高俅上前见礼,道:“童太尉。”

童贯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高太尉倒是走得小心,我去领了个圣旨,走到这里,其他的官员都已经没影了,太尉却才刚走出宫城。”

“太尉说笑了,我却是在这里专程等待太尉出宫。”高俅赔笑,接着说道:“往日里太尉军务繁忙,不曾得空,今日正要请太尉到樊楼饮上一杯水酒,不知太尉是否有闲暇,能否赏脸呢?”

高俅何以要请童贯喝酒?无非是因为今日再朝班之上,皇帝已经将剿贼之事托付给了童贯,高俅却又插了一脚,更保举了呼延灼为将,相当于是在与童贯抢功了。接下来呼延灼的兵马、粮草、军械却还要靠童贯拨付,是以高俅才专门在宫城外等着童贯,要请他喝酒。

喝了酒,这利益交换也就是题中之意了。

事情已成定局,童贯要是不答应,那就没什么好处了,自然答应下来,两人结伴,坐着轿子往樊楼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呼延灼

汝宁郡统军司中,这一日,呼延灼演练完了武艺,正在堂中安坐,与往日一般,翻看家祖的行军手记。边上伺候的人见茶盏凉了,换上了一盏新茶,见呼延灼神思不定,便问道:“统制相公神思不属,是不是心中有什么事?”

呼延灼回过神来,将书卷合上,放在桌岸上,端起茶盏,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本官心中有事的?”

那侍者谄笑着说道:“小人看相公愁眉不展,书卷久未翻动,是以有此猜测。”

“你倒是心思灵巧,眼光毒辣。”呼延灼笑骂一句,又说道:“那你猜上一猜,我是在为何事烦恼?”

“想来是因为相公派去东京活动的人久未传来消息,是以相公心中有些烦扰。”

“说你心思灵巧,还真没有说错,早知道你是这般伶俐的人,去东京的就不该是你哥哥白晓乾,而是你白晓坤了。”呼延灼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承认白晓坤猜对了。

白家兄弟都是在呼延灼身边随侍的心腹人,两兄弟一个嘴皮子利索,一个心思灵巧,呼延灼心中有什么事,也是经常与二人商量。

白晓坤接过呼延灼的茶盏,放在桌上,笑道:“我可不像大哥那么能说回道,东京之事,还是他去最为妥当。”

“唉。”呼延灼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大堂门口,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都这么多天了,却还没有个音信传来,本官这心里也没有个底。我可是吧这些年的积蓄都交给他了,以后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这一次了。”

白晓坤跟在他身后宽慰道:“相公不必忧心,算算日子,大哥也快回来了,此事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正说着呢,在门口值守的兵士来报,白晓乾回来了,现在正在门口下马。

呼延灼等了多日,心神不定,此时着急地说道:“快让他来见我。”

“是。”

没片刻,一个与白晓坤长得有五六分相似的汉子进了大门,穿过前庭,来到呼延灼面前。

白晓乾正要给自家统制相公见礼,呼延灼已经急切地开口了:“不用多礼了,东京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白晓乾回道:“事情成了,当日朝会上,高太尉向官家保举相公,官家下令,任用相公为帅,率马步精锐军士征讨梁山,小人得到确切消息才从东京起身,快马加鞭赶回来,估摸着,再有两日,传旨的天使就该到了。”

“好!”呼延灼兴奋得右手成拳砸在左手上。

不由得他不兴奋,靠着祖上的余荫和自己的本事,他坐上了汝宁郡都统制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却又一坐就是好多年,平日里最多就是剿灭个山贼什么的,大的战功却是没有,想要再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

因此,他才在知道梁山坐大,败了四州联军的这个节点上派人上东京打点,正是要将此次出征的机会捞到手里,立下战功,寻求更上一层。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是征讨失利,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兴奋过后,呼延灼冷静下来,奇怪地问道:“我让你上京,原是要走小王都太尉的路子,让他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在官家面前说上两句话,你又是怎么与高俅搭上的关系?还让他担着干系,敢在朝堂之上保举我?”

“小人受相公均令,原是要求见小王都太尉的,不过小人在东京打听到一些关于梁山匪首的新消息,才自己做主找上高太尉。”说着,白晓乾便将自己在东京打听到的,关于李瑾、林冲与高俅的恩怨说了出来。

听完他所说的,呼延灼倒是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白晓乾伶俐,知道搭上高俅的船,要是考小王都太尉,事情只怕不会这么顺利。他说道:“晓乾,做得不错,本官自有重赏!”

“为相公办事,是小人的本分,不敢求赏。”白晓乾赶紧说道。

“好了,你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

果然如同白晓乾所说,三天后,就有天使到汝宁郡统军司传达圣旨,令呼延灼到东京觐见。呼延灼排开香案,接了圣旨,设宴款待天使,然后收拾头盔衣甲,鞍马器械,领了三四十个随从,第二天一早随同天使赶往东京。

一路晓行夜宿自不必提,不止一日,到了东京城。

一行人进了城中,找了一家旅店,看时日还早,呼延灼收拾洗漱一番,到了殿帅府,求见高俅。

高俅正在帅府中坐衙,听了门子禀报,说是呼延灼已到京城,正在门外求见,赶紧吩咐将人请进来。门子将呼延灼请进府中,高俅一看,果然好一表人才:

开国功臣后裔,先朝良将玄孙。家传鞭法最通神,英武惯经战阵。仗剑能探虎穴,弯弓解射雕群。将军出世定乾坤,呼延灼威名大振。

顶盔贯甲的呼延灼上前与高俅见了礼,高俅吩咐下人上茶之后,将人都打发走了。

“呼延将军世之虎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俗,剿贼之事,就全托付给将军了。”

呼延灼躬身,说道:“恩相谬赞了。全赖恩相在陛下面前保举,呼延灼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恩相所托。”

“有将军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将军原来辛苦,今日且先回去休息,明日正是朝会之时,你随我一道上殿,觐见官家之后,再出兵讨贼不迟。”

“下官谢恩相体谅。”

······

第二天一早,呼延灼随高俅上殿早朝,高俅向赵佶引见呼延灼。殿头官宣名之后,呼延灼目不斜视地上殿,赵佶见呼延灼仪表不同于凡俗,喜动天颜,又念他是开国功臣之后,屡有宿功,下旨赐踢雪乌骓马一匹。

那马浑身墨锭似黑,四蹄雪练价白,因此赐名为踢雪乌骓马,可日行千里,实是万金难求的宝马。

武将哪有不爱好马的?呼延灼心中激荡,赶紧谢恩。

下朝之后,呼延灼领了赏赐,与高俅一同到殿帅府中,商议剿贼事宜。

第一百二十四章 要求

回了殿帅府,高俅和呼延灼两人落座,下人端上茶盏,高俅喝了一口茶,说道:“呼延将军,官家和我都很看好你,官家更是将踢雪乌骓马赐给了你,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呼延灼赶紧将茶盏放下,抱拳说道:“末将一定鞠躬尽瘁,回报官家圣恩,恩相举荐厚情,将梁山贼寇一网打尽。”

“好!你有此心就好。”高俅笑着说道。

“只是末将有两件事要求恩相。”呼延灼迟疑了一下,说道。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高俅现在的心情不错,挥了挥手,说道。

“一来,梁山贼寇势大,若只是末将一人出征,难保万全,还要请恩相下一道钧旨,给末将找两个帮手,做我的先锋。”

“你要哪两个人帮你?”

“一个是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使一条枣木槊,人呼为百胜将军,此人可为正先锋。又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玘,亦是东京人氏,乃累代将门之子。使一口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人呼为天目将军,此人可为副先锋。”呼延灼说了两个人的名字,又给高俅介绍了一番。这二人原来都是与呼延灼熟识的,若能有这二人做帮手,彼此之间不会有什么龃龉,呼延灼能更放心一些。

高俅也明白将帅之间和睦的重要性,此二人既然是呼延灼举荐了,三人合作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他考虑了一下,答应道:“既是将军保举的,想必他二人也都是一时勇将之选,此事我允了。等会就派人前去传令,等你三人立功班师,我自会在陛下面前进言,到时候你三人一起受赏。”

“谢恩相!”呼延灼赶紧说道。

“另一件事是什么?”

“这另一件事,便是战马、粮草、军械。”呼延灼组织了一下言语,接着说道,“恩相知道,末将家传有编练连环马之法,末将在汝宁郡编练有三千精锐马军,都是可以一当十的精锐军士,只是苦于战马不足,军械不精,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若是能将这三千人装备整齐,此次前往梁山剿贼,便是十拿九稳了,所以,末将想厚颜请恩相拨给末将一些战马、军械,还有行军所用的粮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我岂能不知道?”高俅说了一句,随即面有难色地说道:“不过,这军备之事向来是归枢密院的童贯童太尉管辖,那日我在朝堂之上举荐你时,童太尉也向官家奏报了梁山贼寇之事,我随后向官家保举了你,只怕是现在有些不好说话。”高俅已经和童贯说好了,此时在呼延灼面前故作姿态,便是要向他多要些好处了。

呼延灼哪里了解其中内情,有些着急,说道:“这可怎生是好?”

见拿捏他的效果已经达到了,高俅说道:“将军也不必着急,我与童太尉同朝为官,往日里相处得不错,在他那里也还有些情面,待我亲自前去向他说情,他当不会为难,只是······”说到最后却是欲言又止。

呼延灼顿时明白过来,高俅这是在向他所要好处,虽然在心中暗骂他贪得无厌,为了前途却又不得不屈服,只好说道:“恩相放心,末将省得,童太尉那里,不会让恩相难做。”说完这一句,见高俅没有答话,咬咬牙,又接着说道:“回朝之后,恩相这里,呼延灼还有厚报!”

高俅知道,给童贯送了礼之后,呼延灼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油水了,只能是用以后的缴获和赏赐来许诺,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好处已经不少了,便笑着说道:“说什么厚报不厚报的,大家都是为官家、为朝廷办事,这般说起来却是见外了。这样吧,你先去准备一下,我先下了调令去到陈州,颍州,一会儿,咱们一起到童太尉府上去拜访。”

“是。”呼延灼应了一声,向高俅行了礼。

呼延灼退出大堂,走出殿帅府,随即令人去采买礼物。好在他此次上京,还带着不少财物。不过随身带着的这些钱,却已经是最后的积蓄了。没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只能是咬着牙认了。

两个时辰之后,天已擦黑,东京这个不夜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高俅坐着轿子,呼延灼骑着战马,两人往童太尉的府邸行去,后面则是四个人推着两辆满载珍宝的太平车。

到了童贯的府邸,门子听说高太尉携呼延灼来访,赶紧跑进府中禀报,一会儿,身材高大的童贯亲自从府中出迎,笑着与高俅、呼延灼寒暄。

童贯见了呼延灼身后的两辆太平车,脸上笑意更甚,嘴上却是说着什么“高太尉和呼延将军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之类的话。

三人客气几句,一同进入府中。

三人在待客厅中落座,待仆人上茶之后,呼延灼恭谨地将礼单呈给童贯,说了军资之事。

童贯接过礼单,似是嗔怪地笑着说道:“为国剿贼,乃是我们的本分,呼延将军直接到枢密院领取军资便是,何必这么多的虚礼?”说归说,却不见他要将礼单归还呼延灼。

呼延灼赶紧说道:“太尉说得是,不过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

半个时辰之后,高俅和呼延灼在童贯的礼送下,走出太尉府,不过呼延灼手中的礼单却是已经换成了童贯的手令。凭着这一张手令,明日他就可以到枢密院去领取军资了。

呼延灼骑在马上,跟着高俅的轿子,没拿手令的左拳却是紧紧握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光,和东京城的万家灯火,他胸中满是愤恨和无奈。

什么时候,武将要靠送礼,才能得到出征的机会,才能领取军资了?所以他愤恨!

可他只是一个地方上的统制官,顶多头上还有个开国名将嫡派子孙的名头,对这一切没有丝毫的办法,所以他无奈,也只能是无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征

第二天,呼延灼起了个大早,与随从出了客店,在街上用过早饭,往枢密院行去。

童贯倒是又一个生意人应该有的信誉,已经给枢密院打过招呼了,手上拿着童枢密的手令,呼延灼并没有遭到刁难,顺利地从枢密院领到了一应军需和战马。

那枢密院的主事之人见呼延灼人少,还特意调了一营禁军来帮他押送。

呼延灼恨不得马上飞回汝宁郡,带兵出征,吩咐白家兄弟先带着人出城,自己到殿帅府与高俅告了别,骑着踢雪乌骓马出了城,领着人马一刻不停地取道向南,往汝宁郡赶去。

晓行夜宿,不止一日,赶回了汝宁郡,自然少不了与本州官员交际一番。第二天,将军资拨下,拣选精锐人马,第三天,方才拔营往陈州行军。

两天行军之后,呼延灼领着兵马赶到陈州治所宛丘县。

早几日接到调令的颍州团练使,天目将彭玘已经率军赶到了,正在营中与陈州团练使,百胜将韩滔饮酒,二人听说呼延灼率军到来,当即放下酒碗,一同出大营相迎。

呼延灼领着人马到了大营门口,韩滔和彭玘一起抱拳作揖,向呼延灼行礼,呼延灼赶紧下马还礼。作为东道主的韩滔先开口说道:“呼延统制,远来辛苦了,我已经派人扎下了营寨,快让手下的兄弟们入营休息吧。”

“那我就代表兄弟们,先在此谢过韩团练了。”

······

两人客气了起来,彭玘不耐地说道:“呼延统制和韩团练往日都是爽快人,怎么今日却是如此地客套?还是快快入营吧,咱们三人也好久没有见了,正好把酒一叙往日情义。”

韩滔打了个哈哈,说道:“是是是,是我客套了。那呼延统制就快快入营吧!”

“从汝宁到东京,又从东京赶回来,一连赶了几天的路,也着实有些乏了,与二位团练喝杯酒,解解乏,也正和我意。”三人早已熟识,呼延灼也不再客气,吩咐手下人安排营帐,自己与韩滔、彭玘二人进了中军大帐。

韩滔赶紧吩咐人重新整治酒肉,没片刻,酒肉流水一般端上来。军营之中,酒食自然不像客店中的精致,只是分量十足,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韩滔将伺候的亲兵赶出帐外,亲自把酒。三碗酒下肚,因为长久不见有些生疏的三人,迅速重新熟络起来。

韩滔端起酒碗,对呼延灼说道:“感谢呼延统制,在高太尉面前保举我二人,小弟无以为报,借着这一碗水酒,聊表心中谢意。”

彭玘也端起酒碗,说道:“小弟嘴笨,不会说话,韩团练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小弟先干为敬。”

二人将碗中酒饮尽,呼延灼也不推脱,陪饮了一碗,放下酒碗,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向高太尉保举二位,一是因为我与两位早有深交,知道二位的本事,二来也是因为梁山贼寇势大,有两位做我大军先锋,方可保万无一失。”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为了得到此次出征的机会,我可是把全部的家底都搭进去了,所以此战决不能有失,二位可要鼎力相助啊。”呼延灼也不遮掩,直接将自己进京寻求机会的事情说了出来。虽然不觉得会在梁山这一群草寇面前失利,但是付出了许多的呼延灼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

韩滔、彭玘二人久在官场厮混,岂能不明白如今的官场情弊,只是没想到呼延灼却是将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搭上了,才能得到此次出征的机会。

二人抱拳,齐声郑重说道:“统制放心,我二人一切都以统制马首是瞻,必定死力向前!”

“有二位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大家干了这碗酒,祝此战马到功成,咱们三人一同还朝受赏!干!”

“干!”

······

在陈州歇了一日,呼延灼到陈州的第三天,正式誓师,大军开始朝梁山出发。此次出征的主力自然是呼延灼精心编练的三千连环马。

往日里,苦于战马不足,呼延灼空有连环马的编练之法,却不能施展开来,只能是让麾下的军士用仅有的数百匹马轮流演练,进京之后,他从童贯手中求来三千匹马,加上一应军械,总算能将手下的三千军士真正武装成连环马阵了。虽然三千匹马不是匹匹都堪用,但是稍稍放低一些要求,也无伤大雅。

除了呼延灼的三千连环马,韩滔、彭玘各自率领两千步军、五百马军,三人的军队加在一起,马步两军便是八千之数。

骑着御赐的踢雪乌骓马爬山一处矮破,看着从自己身前缓缓走过的八千士兵,尤其是自己手下盔明甲亮的三千连环马阵军士,呼延灼信心万丈,梁山八百里水泊,踏也给他踏平了!

车辚辚,马萧萧,大军一路往梁山行去,不过是平旦拔营,黄昏扎寨,逢山修路,遇水搭桥,不止一日,进入济州境内。在济州城下歇了两日,朝廷大军终于来到梁山水泊前。

朝廷大军到时,梁山人马已经在水泊边严阵以待。这倒是出乎呼延灼的预料,他原以为,梁山贼寇会依仗地利,在泊中梁山岛上龟缩不出呢。

吩咐韩滔、彭玘二将指挥兵马摆开阵势,呼延灼在踢雪乌骓马上仔细观看梁山阵势。

“这伙贼寇中倒是有知兵之人,还知道列阵而击,不是一窝蜂地往上冲。”呼延灼心中暗道。又看一会儿,呼延灼神色渐渐凛然。

官军列好了阵势,韩滔和彭玘打马来到呼延灼身边,韩滔说道:“这梁山人马倒是不同于一般草寇,阵势整齐,衣甲齐备不说,看他的马军,怕是不下两千之数。”

“直娘贼,只看衣甲,哪能知道他们是贼寇?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咱们朝廷官军呢!”彭玘骂道。

“毕竟寨中有前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这等人物,又连败官军,自然与一般山贼草寇不同。”韩滔说道。

呼延灼打马上前一步,说道:“管他是不是一般的草寇,在我连环马下,绝无幸免之理,韩团练,你先上前去叫阵。”

韩滔也不废话,打马上前,身后亲兵举着认旗与他一同出了军阵,韩滔大声喊道:“贼首李瑾,你韩滔老爷在此,可敢出来答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连环马之威

韩滔的话在空阔的水泊边传出去老远,梁山这边自然听得真切,上下人等不由皆是大怒。管虎更是指着韩滔身后的认旗怒道:“什么百胜将,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寨主,看我前去擒他!”

李瑾劝住他:“为将者,最忌急躁易怒。他这般挑衅,我若是不出阵,倒真是让他看清了。也罢,我就前去会一会他,众位兄弟为我压阵就是。”

说完,李瑾示意身后举起的亲卫跟上,来在阵前,大声对韩滔喊道:“我便是李瑾,韩团练有何话要说。”

“奉官家圣命,朝廷天兵到此,识相的,快快下马受缚,或可落得全尸,若是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定要将你等生擒活捉,届时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只怕都是轻的。”

“哈!”李瑾轻笑一声,讥讽道:“百胜将,倒是唬人得很!你的名头便是这般,靠吓唬人得来的吗?”

李瑾这一句话撩拨得韩滔心头火起,怒声道:“泼贱贼安敢辱我!?”说罢,撇下亲兵,舞起枣木槊,催马上前。李瑾又怎么会怕他?示意亲兵回阵,横起长铍,上前接住韩滔。

这百胜将名头虽大,等闲一二十人进不得身,却又怎么是李瑾的对手?两人槊来铍往,斗了不过二十和上下,韩滔就已力怯,渐渐槊法散乱,抵挡不住了。

呼延灼和彭玘在中军觑得分明,见韩滔力怯,怕他在阵上有失,彭玘虽然自觉与韩滔不过半斤八两,仍是想要出阵,去救援韩滔。呼延灼又岂能不知他的本事,赶紧拉住想要出阵的彭玘,吩咐道:“我去救韩团练,你趁机指挥连环马在前,大军掩杀上去,贼寇身后就是梁山水泊,无路可逃,咱们务必毕其功于一役!若是让他们找到机会进了水泊,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我省得,统制小心。”

“放心吧!”呼延灼对彭玘说了一句,随即舞起一双水磨八棱铜鞭,呼和胯下踢雪乌骓马出阵,出了阵,大声喊道:“韩滔回阵,看我擒此泼贼!”

韩滔听了大喜,卖个破绽,便要打马往回走。李瑾又怎么能如他的意?纠缠不放。

梁山这边厢见呼延灼出阵,林冲纵马上前道:“呼延灼休要张狂!豹子头林冲来也!”上前敌住呼延灼,二人鞭来矛往,又是一阵好杀。

呼延灼这边被林冲缠住,接了几招,试出轻重,不敢分心来救韩滔,韩滔却是愈发险象环生,差点被李瑾打下马来。

彭玘见了,顿时心惊,不敢耽搁,下令道:“擂鼓!进兵!”

中军力士听了,连忙举起鼓槌,用力敲打在牛皮鼓上。“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响起,彭玘指挥着中军大旗向前,官军开始向前进军。走在前面的,便是呼延灼花了大量心血编练的连环马军阵。

怎见得连环马威风处?只见这三千连环马,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挂铠只露着一双眼睛。三千马军列作三排,每三十匹做一连,却用铁链连在一起。

更有厉害处,三千人人人弓箭齐备,只在百五十步外就要开始放箭,近身之后,也有长枪大刀可以对敌,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

“虎!”

听见自家鼓声也响起来,将士们已呼了一声虎,李瑾便知道,马军马上就要开始冲阵。寻常马军,如何能与连环马正面匹敌?李瑾当机立断,舍了韩滔,来到林冲与呼延灼战团处,对林冲说道:“林教头,且先回阵!”

“虎!”梁山士卒二次呼虎!

林冲听了,不作犹豫,荡开呼延灼砸下的铜鞭,拨马回阵,李瑾紧随其后。

“虎!”梁山士卒三次呼虎,开始冲阵了。

呼延灼怕追上去有失,又见自家已经开始进军,也不追赶,只驾驭着踢雪乌骓马,接上已经有些力竭的韩滔,回到阵中。

李瑾和林冲还没迎上自己马军,已经开始有羽箭从后面落下了,李瑾大声对林冲说道:“兄长,呼延灼的连环马阵不可小视,咱们不能一头撞上去,你我二人,各走一边,领着兄弟们,向两边散开。”

“好!”林冲应了一声,两人随即背道而驰,大声对自家马军喊道:“马军听令,随我来!马军听令,随我来!”

梁山军队随即如潮水一边,从中间分散开来,分别跟在李瑾和林冲的身后。两人各自带领一半士卒,从官军侧翼擦过。

从天上看下去,倒像是官军一头撞进梁山军阵中,生生将军阵分开了一般。

呼延灼见了,舞动中军大旗,便要令连环马转向,追杀梁山人马。想法固然是好的,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你道是为何?连环马何以成为连环马,便是因为每三十匹马用铁链相连起来,正面冲阵,固然是无往而不利,可是这灵活性却是大大地不如一般的骑兵了。

等官军转向完毕,梁山军队却又已经聚在一处了。

呼延灼后槽牙紧咬,好不恼怒,韩滔、彭玘也是气得牙痒痒。

不说官军,梁山这边也是人人暗自心惊。他们早听李瑾说过连环马如何如何厉害,往日里还只道是自家寨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今日见了,才知道寨主非但没有半分夸大,怕是还说得保守了一些。

两军换了个位置,继续对阵,便见到两军中央已是留下了百十具尸体了。这两军还未接阵,便是失去了百十号汉子,要是当真撞在一处,会是怎样的结果,便可想而知。

一众头领聚在一处,管虎问道:“那呼延灼的连环马好生厉害,往日寨主说起,我还不信,今日算是见识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下山之前,咱们便有章程,只是兄弟们非要见识见识连环马阵的厉害,咱们才与他对了这一阵,现在嘛,就按计划行事就好。”

“徐宁、鲁智深、管虎!”

“有!”

“你三人领两千步军在此坚守,不要冲阵!”

“是!”

“林冲、杨志、欧鹏!”

“有!”

“你三人领着马军,与我再次冲阵!”

“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破连环马

呼延灼、韩滔、彭玘三人游重新聚在一处,韩滔见李瑾等人没有趁机逃走,反而是重新聚在一处,一副准备冲阵的样子,担心地说道:“统制,这梁山贼寇逃过一劫,却又不抓紧逃命,反倒是有聚在了一处,怕不是有什么诡计?”

“量这伙狂贼有什么雕虫小技,在统制的三千铁甲连环马前也没有施展处,咱们只管冲过去便是了。”彭玘大大咧咧地说道。

呼延灼虽然不是如同彭玘一般托大,却也对自己的连环马充满信心。他说道:“韩团练不用担心,咱们再冲一次,便是不能全歼群贼,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说完,便下令道:“擂鼓!”

李瑾同时也在梁山这边呼和道:“准备!”

“咚咚咚!”

“虎!虎!”

随着两边主将的下令,官军的战鼓声和梁山将士的虎吼再次在八百里水泊边响起,杀气再度弥漫开来。

“虎!”随着最后一声虎吼落下,李瑾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身后是他的三百中权亲卫和梁山的两千马军。

“轰隆隆!”数千匹战马在相距不过两百步的战场上对面而驰,身处其中,直感觉震耳欲聋!

相距一百五十步,官军开始放箭,梁山人等只能举起挂在左臂上的小圆盾护住头面部,或是舞动手中的刀枪,将箭矢荡开。不时有人中箭落马,落下马的下场,便是被自己人的马蹄践踏成肉泥!

眨眼之间,两军相距一百步,李瑾右手举起,长铍挥动,身后的马军再次如潮水一般分开。

呼延灼心中一个咯噔,正要命令连环马转向,却看到梁山马军让开后露出来的,坚守在原地的两千步军。

这两千步卒以鲁智深统领的步军第一营手举大盾成一列横队顶在最前,后面依次是管虎的步军第四营,暂时交给徐宁指挥的山寨守备军。

略一思索,呼延灼顾不得李瑾等人率领的马军,传令道:“不必理会贼寇的马军,直直撞上去,先破他步阵!”

中军令旗挥动,前面连环马阵的统领见了,便领着军阵直直往梁山步阵撞了上去。

李瑾领着自己的中权亲卫、徐宁手下一营马军,与欧鹏率领的一营马军做一道,绕向官军左侧,林冲和杨志领着手下马军做一道,绕向官军右侧。

“呸!”面对隆隆作响,踏地而来的连环马阵,举着大盾顶在军阵最前方的鲁智深吐出一口唾沫,大声给手下的兄弟鼓劲道:“兄弟们,稳住!只要顶住了这次冲击,咱们就没事了!”

不说鲁智深和管虎手下的步军,只说军阵最后的守备军,虽然面前有兄弟举着大盾防御,但是要以血肉之躯来硬抗全副武装的骑兵,大部分人还是两股战战,有丢下手中的长枪,转身而逃的冲动,却又因为徐宁领着两百人的督战队拿着战刀立于军阵的最后严密见识而无人敢有所动作。

已经能看清楚对面战马上官军的狞笑和嗜血的目光,鲁智深大声命令道:“顶住!”

“出枪!”这却是管虎在对自己手下的人马发号施令。

“刷!”一根根闪亮锋利的长枪从前排的大盾缝隙间伸出。

“虎!”“轰!”鲁智深只来得及呼一声虎,连环马便势不可挡地撞上了梁山步阵。

“啪!”“啊!”“希律律!”……

长枪折断声,士卒的惨叫声,战马的嘶吼声不断响起。

“稳住!”“去死!”“直娘贼!”······

士卒惊叫、呼喊不断,面对连环马的冲击,梁山军阵差点维持不住。

好在在最前排的士卒忍不住退后两步之后,阵势稳定了下来。

看着前排勉力顶住了连环马的冲击,在后面指挥的徐宁大声喊道:“钩镰枪出!”

“虎!”守备军的士卒听令,举起手中的钩镰枪,呼虎而出。

而此时,李瑾等人已经绕过一个圈子,来到了官军的后面。

“虎!虎!虎!”来不及重整队形,三呼虎后,梁山马军朝着官军后阵冲去。

“杀!”“啊!”

一铍将身前的一名背对自己的官军挑翻,李瑾自己成了箭头,大声呼和,领着马军冲进了官军阵中。

“不要纠缠,凿穿!凿穿!”一边驾驭着战马往前冲,李瑾一边大声指挥道。梁山马军宛如两只箭,在李瑾、欧鹏和林冲、杨志组成的箭头的带领下,狠狠地扎入了官军的后心。

“统制,大事不好,贼寇马军冲击我军后方,兄弟们快顶不住了。”韩滔听见后面的动静,转头一看,后军的阵势已经被梁山的马军冲乱,已经开始有官军逃跑,阵型维持不住了。

呼延灼和彭玘闻声,转头一看,顿时心惊。

“统制,怎么办?”彭玘惊慌地问道。

“不要慌,只要连环马冲破梁山步阵,咱们还有很大的赢面。”呼延灼赶紧稳住心神,说道。随即命令掌旗官舞动中军大旗,令连环马加速破阵。

片刻之后,韩滔急急说道:“不行啊,统制,连环马已被缠住,冲不起来!”

呼延灼又岂能看不出来,悲怆道:“难道天要亡我!?”官军除了自己的三千连环马外,只有五千人马,列成的阵势纵深不够,梁山马军已经快要冲破了,届时,前面的连环马要面对的,便是腹背受敌的局面。连环马本就是靠堂皇之阵,以力破敌,根本没有多少灵活性可言,要是陷入腹背受敌的缠战局面,便离败亡不远。加上人马身上的重甲,即便坚持住几次冲击,用不了多一会儿,累也要累死。

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呼延灼才会如此悲观,仰天悲呼。

“统制,局势一时与我不利,咱们何不先退?等重新集结军士,重整阵势之后,再冲杀回来不迟。”见呼延灼心态如此悲观,韩滔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建言道。

“对,对,对!韩团练说得不错。”彭玘赶紧在一旁帮腔。呼延灼回过神来,见二人惶急的面色,只好说道:“也只能是先暂时撤退了。”

“挥旗,咱们先往东面撤!”

“是!”掌旗官忙不迭得挥旗,示意军士撤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惨胜

两军对战,要胜不是易事,要败却就简单得多了。见中军大旗挥动,示意撤退,本就是在梁山的猛攻猛打之下勉力支持,苦苦支撑的官军后阵再也维持不住破败的阵型,一个个如同身后有洪水猛兽追杀一般往东面逃去,急速跳动的心中只恨爷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后军这一败逃,呼延灼三人所在的中军就暴露在了李瑾等人的眼前。李瑾等人也不忙着追上逃军,直直往中军撞来。呼延灼原本还想在中军在坚持片刻,好让战场上的官军见到中军大旗还没有,能坚持住阵型,徐徐撤退。哪里想到韩滔、彭玘麾下的官军如此不中用,见到撤退的命令就不管不顾地逃了。

“这下苦也!”呼延灼看了韩滔、彭玘一眼叹道。可不是嘛,兵败如山倒,后阵如水银泻地一般,一泄千里,只凭中军这冲锋不起来的一千马军如何坚持得住?

“统制,咱们也撤吧?”彭玘说道。

呼延灼也没办法,虽然有心要救自己的三千,不,现在现在已经不到三千了,连环马,却也只能无奈地说道:“撤吧,撤吧,总不能叫两位兄弟陪我一起折在这里。”

韩滔、彭玘二人心中惭愧,面红耳赤,却也无话可说。

三人领着中军,趁着梁山马军还没有杀到,往东面去了。

“寨主,呼延灼领着中军撤了,咱们要不要追上去?”跟在李瑾身边的欧鹏见代表呼延灼所在的中军大旗往东面去了,问道。

“不必了,没了连环马,他呼延灼就成了没有牙的老虎,咱们不必理会,先解了步军的围再说。”李瑾在疾驰的马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呼延灼的中军大旗,似乎看到了大旗之下,那个头戴冲天角铁幞头,销金黄罗抹额,身着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着踢雪乌骓马的身影,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冲到了连环马阵之后,李瑾大声喊道:“呼延灼已败,尔等即刻放下刀枪,下马投降,可饶不死!”

“下马投降,可饶不死!”

“下马投降,可饶不死!”

“下马投降,可饶不死!”梁山士卒一起鼓噪起来,还在力战的连环马军士回头一看,果然见到代表自家主将的帅旗已经跑出去百八十步了,顿时心灰意冷,除了少数死忠份子继续力战不降之外,绝大多数人放下了手中的刀枪,下了战马。

锁定了胜局,血战余生的梁山士卒不由大声欢呼起来,“胜了!”“我们胜了!”······

“吩咐下去,打扫战场。”等兄弟们欢呼过后,李瑾吩咐道。

“是。”

接下来就是战后的清理工作了,伤重的士兵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先行前往水泊边,坐上水军的船只,上山由安道全和他手下医务处的大夫和学徒进行妥善的救治。

轻伤的则是就地简单包扎之后,和没受伤的士卒,新上岸的水军一起打扫战场,押解俘虏,收缴物资。还有数百名水军士卒手拿刀枪,在外围警戒,以防呼延灼杀个回马枪。事实上,呼延灼三人也没有走远,正是想找机会偷袭一番,不过见梁山人等大胜之后,警戒心丝毫不减,只能作罢了。

一众上阵的头领也或多或少地受了些伤,简单包扎之后,聚在一处说话。鲁智深和管虎二人正面应对连环马的冲阵,伤势最重,手下兄弟伤亡也最多。

管虎除了左臂受了一刀之外,面上也中了一刀,血肉外翻,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却是破了相了,看起来愈发凶厉;鲁智深肩膀中了一枪,右臂也中了刀,好在都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有些脱力。便是李瑾,也中了两三箭,好在甲胄精良,箭头刺入不深,只伤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

“这连环马着实厉害,呼延灼家学渊源,却非浪得虚名。”欧鹏感叹地说道。伤亡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众人心中却是大致有了个数,死伤在连环马下的弟兄怕不是个小数。

“好在有徐教师家传的钩镰枪法在,否则,兄弟们死伤更多不说,要想取胜,却是难上加难。”林冲也说道。他和李瑾等人领着马军与连环马对冲过,虽然没有直接接阵,却是深明其中利害。

“兄弟们终究仓促编练,时间不够,对钩镰枪法还是不够熟练,否则,伤亡还能少些。”徐宁却是不甚满意。钩镰枪虽是专克呼延灼的连环马,山寨的士卒却是只经过了一个月不到的演练,更有一千守备军此前从未上过战场,一上阵,面对的就是连环马这等天下有数的强军。面对三千人马都着甲的重甲铁骑的冲击,说不胆怯,那是假的,因此才要让鲁智深和管虎的步军营顶在前面,即便是如此,十分的实力,怕也只发挥出来八分。

众人一阵沉默,都是颇为伤感。

见亲卫给自己包扎完了伤口,李瑾拍了拍手掌,说道:“好了,众位哥哥也不必如此伤感,那呼延灼怎么说也是开国名将之后,能将他战胜,也不是什么易事,咱们还需要收拾心情,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咱们去做呢。”

听他一说,众人收拾心情,自带着手下的兄弟去办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战场收拾完毕,俘虏全部用绳索捆绑起来,刀枪、衣甲、战马也都收拾好了,士卒有序地上了水军的战船,摆渡回山去了。

回山之后,一众头领交了俘虏、缴获,各自回营,清点手下兄弟的损失。

下午,众人再次在聚义厅聚首,禀报各营的损失,不出李瑾所料,此战虽胜,却也着实算得上是惨胜了。

步军两营损伤最终,鲁智深的步军一营,战死二百多,接近三百,剩下的,也是个个带伤,有百十号人,不能再上阵作战。管虎的步军四营,与一营的情况差不多,养好伤后,还能继续作战的,也不到二百人。初次上阵的一千山寨守备军,战死的,加上重伤残疾,日后再不能上阵的,接近四百。

只有马军的战损还能接受,四营马军,总共两千人,此战之后,还有接近一千六百人,日后还有战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主意

呼延灼等人仓皇败走,手中还有一千建制完整的马军,原还想在梁山收拾战场的时候杀个回马枪,来一次偷袭,却苦于梁山警戒严密,只好作罢。只能一边收拢溃兵,一边往水泊东面撤退。

逃出二十里地之后,呼延灼下令就地扎营,收拢败兵,商议对策。

“砰!”彭玘一把摘下头上的铜胄,狠狠地掼在地上,怒声道:“八千官军,竟敌不过四千贼寇,真是奇耻大辱!今日是怎么了?往日里,我手下人马虽不说是以一当十,却也不是如此地不堪用啊。”

韩滔则是惭愧地抱拳说道:“统制,此番战败,全怪我二人练兵不力,要杀要剐,韩滔绝无二话。”

官军新败,呼延灼心中虽也有些责怪韩、彭二将手下兵马战力不行,没能拖住梁山马军,如今却是还要靠他二人与自己和衷共济,共渡难关,因此,他还是赶紧将韩滔扶起来,温声对二人说道:“贼寇凶悍,怪不得二位团练。”

韩滔、彭玘二人更觉得羞愧难当,只是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不说话。

见状,呼延灼只能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说道:“我军虽然大败,然尚有一战之力,接下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就是了。”

正在这时,营外又有兵马到来,却是侥幸逃脱的数百连环马军士。见自己辛苦编练的三千连环马只回来了这么些人,呼延灼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只能强忍伤痛,将领着这数百残兵回来的白晓乾叫来问话。原来这白家兄弟都是呼延灼的心腹人,大哥白晓乾在连环马阵中做一营指挥使,兄弟白晓坤却是呼延灼的中军掌旗官。

呼延灼难掩愤怒,问道:“我三千连环马,怎么还冲不破区区两千人的单薄步阵?莫非尔等只将这战阵当成了儿戏!?”

“统制息怒,不是兄弟们怠慢,实在是贼寇狡猾,使了一种奇怪的兵器,兄弟们有力也使不出来啊!”白晓乾跪在地上,语带哭腔地说道。

“胡说!什么古怪的兵器,能破我铁甲连环马?你以为本统制是三岁小儿吗?敢谎言诓骗!?我看你这是找理由为自己开脱!”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心中怒火无从发泄的呼延灼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更举起手上的马鞭,作势欲打。

白晓坤见了,赶紧拦住呼延灼,说道:“相公明鉴,我兄弟二人对相公忠心耿耿,大哥怎么敢为自己脱罪,谎言诓骗相公?”

呼延灼念在两兄弟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强自按捺下来,问道:“那好,你且说说,是什么奇门兵器,能破我铁甲连环马?若是说不出来,必不轻饶!”

白晓乾赶紧说道:“那兵器虽是长枪样式,枪头处却有镰刀样的分叉,专一钩马腿。”一边将那武器的样式在地上画出来,白晓乾接着说道:“兄弟们冲进阵中,便着了道,往前冲杀不得,欲要退时,却又转圜不过来,若不是因为这怪枪,兄弟们怎么会败下阵来?”

“真是天意!真是天意!”见到白晓乾画出来的图样,呼延灼喃喃说道。

见自家相公如此失态,白晓乾赶紧问道:“统制此言何意?”

呼延灼回过神来,沮丧道:“你不知道,我连环马虽无往而不利,却专受的钩镰枪克制,却不料在这一伙草寇身上见了,岂非天意如此?”

白晓乾疑惑道:“此前从未听统制提过,咱们的连环马还有这么一个命门。只是和钩镰枪样式古怪。兄弟们以前也不曾见过,会使的人也该不多才是,这一伙贼寇却怎么会使?还知道用来对付咱们的铁甲连环马?”

“会使这钩镰枪的人却是不多,就本官所知,也就只有东京城中,在官家御前伺候的金枪班教师徐宁家传有钩镰枪法,本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小人在东京时,曾听说那金枪手徐宁在一年前犯了事,被开封府刺配到沙门岛去了。”白晓乾说道。

“什么?”此事呼延灼却是不知。

“听说是那徐宁勾结匪类,伤了殿帅府的衙内。”

“这等消息,如何不早说?”

“那徐宁被刺配了沙门岛,我以为此事不重要,便不曾向相公说起。”

“是了,要从东京到沙门岛,要从这梁山水泊边路过,那徐宁定是被救上山去,坐了一把交椅了。”呼延灼顿时醒悟过来。只是事情已成定局,现在知道了,却是已经晚了。

“呼延统制,此时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还要你拿个章程才是啊。”见呼延灼问完了话,有开始走神,韩滔赶紧着急的问道。

呼延灼一时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沉默以待。

众人一阵沉默,白晓坤忽然小心地说道:“统制相公,小人倒是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众人已是病急乱投医,彭玘赶紧说道:“什么办法?赶紧说。”

呼延灼也说道:“你平日里心思灵巧,主意最多,有什么办法就只管说吧。”

“小人以为,咱们虽然首战不利,损失了两千连环马,但是韩团练和彭团练两位手下的兵马损失却不大,咱们收拢起来,加上我大哥带回来的连环马军,咱们还有五千人马,梁山贼寇可战之兵不过四千,此战之后,想来应该不到三千,便是他再有些水贼,咱们也仍旧有一战之力。”

“可是,这首战不利,军士们锐气已失,要谈再战,怕不是件易事。”思考了一下,韩滔开口说道。

“韩团练说得不错,不过在小人看来,梁山贼寇坐拥水泊巨岛,看似坐拥地利,却也是坐困愁城,咱们只需要将水泊围住,梁山贼寇自然不战自溃。”

“高太尉要咱们来此,便是要求速胜,咱们改为围困,怕是·····不大妥当。”韩滔迟疑道。

呼延灼却是一拍白晓坤的肩膀,说道:“就按晓坤说的办,咱们先将这伙贼寇困起来再说。”

“这······”韩滔和彭玘对视一眼,正要出言反对,呼延灼却是坚定地说道:

“二位不用担心,太尉那里怪罪下来,我自然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二位。”

韩、彭二将无奈,韩滔只好说道:“统制这是什么话?若是有罪,自然我三人一起担当,哪里能让统制一人担责?也罢,一时也没有别的计较,围困就围困吧。”算是勉强同意了围困之计。

第一百三十章 轰天雷

呼延灼对白晓乾吩咐道:“白晓乾,你帮着二位团练收拢溃兵,安营扎寨。”

“是。”

接着又对韩滔和彭玘说道:“麻烦二位团练了。”

“统制哪里话,这是我二人分内职责。”韩滔赶紧说道。彭玘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白晓坤,你随我来。”

“是。”

白晓坤跟着呼延灼走到僻静处,问道:“统制相公有何吩咐?”

“晓坤,我想让你上东京一趟。”看着远处的水泊,呼延灼背对着白晓坤说道。

“战事未完,统制相公要我去东京做什么?”白晓坤疑惑道。

“我要你去东京帮我请一个人来,战事能否顺利,可就要看他的了。”

“东京城中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得统制相公如此推崇?”

“此人名叫凌振,如今在东京殿前司甲仗库里勾当,他乃是我大宋第一炮手,便得了个诨号,唤作轰天雷便是。此人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可以攻打贼巢。更兼他深通武艺,弓马熟娴。我差遣你上东京去,便是让你将此人请来,助我一臂之力,克日攻取贼巢。”

白晓坤言道:“是了,梁山泊四面环水,若是贼寇坚守,不下山与我官军野战,却是要靠炮石之威才能建功。”

“你明白就好,所以我才派你专程上东京跑一趟,去将这凌振请来。”

“统制相公放心,小人定将这凌振取来。”白晓坤抱拳,掷地有声地郑重说道。

“你心思灵巧,办事稳重,本官自然放心。只是还有一桩难处······”呼延灼迟疑道。

“甚么难处?相公只管说便是了,小人便是粉身碎骨,也必定不负相公所托。”

“那凌振乃是殿前司在册的军官,要想他来此处,须有殿帅府的调令才行,如此一来,你便需要求到高俅面前,到时候,高俅必定会问起梁山战事如何,到时候,你该如何回话?”说完,呼延灼转过身来,看着白晓坤。

白晓坤也是有些为难,心念电转,思索一番之后,才回道:“小人只说,统制相公和两位团练领着兵马到此,只因路途劳顿,将士疲惫不堪,与梁山战了一场,却是互有胜负,未能建全功。梁山贼寇损失上千人马,晓得了官军厉害,退回水泊,闭寨不出。因此,统制相公遣我上东京来先高太尉调凌振前去相助,以求全歼梁山狂贼。”

白晓坤确实思维敏捷,这一番说辞,一般人哪里能这么快就想到?还能推脱责任,体现不出自己的错处来,明明是败仗,经他的巧嘴这么一说,反倒成了胜利了。

呼延灼也甚为满意,笑着说道:“不错,到了东京,你就这般回禀高太尉,只是,‘互有胜负’四个字,就不要在太尉面前提起了。”

“统制相公思虑周全,小人明白了。”

“好。用过午饭,你就快些上路吧,来回路上不要耽搁。”

“是,小人告退。”

“嗯。”

用过午饭,白晓坤带上干粮,也未曾与营中任何人告别,骑上一匹快马,取路往东京去了。东京到济州不过三百里路,白晓坤一路快马加鞭,第二天下午,赶回了东京,这还是他爱惜马力,不然的话,还能到得更早。

进了城,找一家客店用了些饭食,寄存了马匹,往殿帅府行去。上次呼延灼来东京时,他也跟着来过,倒也不用问路。

来到殿帅府门前,白晓坤递上孝敬,请门子前去通报,没片刻,门子出来,请白晓坤进去。

入了大堂,见礼之后,高俅果然问起梁山战事如何,白晓坤便按着与呼延灼商量好的说辞说了一遍。高俅自然也不会问起其中细节是怎样,只是结果还算令人满意,就叫白晓坤含糊了过去。问过话后,高俅令在身边当值的文案写了一纸文书,盖上殿前司的大印,派了一个虞侯随同白晓坤一道前去甲仗库传令。

传了太尉钧旨,虞侯自回殿帅府复命,白晓坤却是催促凌振收拾家伙事儿上路。

凌振手中有高太尉的钧旨,便叫了三四十个军汉,把应用的烟火、药料,就将做下的诸色火炮,并一应的炮石、炮架,装载上车;又回了顺路回了趟家,收拾了鞍马军器,便随着白晓坤上路,取路往济州梁山泊行去。

来时白晓坤一个人快马加鞭,只用了一天便到了,回程之时,又不是人人骑马,加上有火药、炮石这样的危险之物,大意不得,不管白晓坤如何催促,凌振一行人只是小心谨慎的赶路,花了三天时间,才回到济州。

回到大营,命人安排好凌振带来的军汉和火药等物,白晓坤拉着凌振直接前往中军大帐拜见主将呼延灼和韩滔、彭玘二位先锋。

早有亲兵在白晓坤一行入营之时就去禀报了呼延灼,白晓坤可凌振还没走到中军大帐,呼延灼便领着韩滔和彭玘迎出来了。

见凌振身边的白晓坤点头,呼延灼满脸笑意地上前抱拳对凌振说道:“凌副使,呼延灼久闻你轰天雷的大名了,只恨一直无缘得见。如今,咱们一处剿匪,接下来,我们可就全仰仗与你了。”

凌振不过是个甲仗库副使,芝麻大的小官,往日里又醉心于火炮研究之中,哪里经过这等阵仗,只能红着脸,抱拳连连说道:“统制言重了,统制言重了。”

呼延灼上前,一把拉住凌振,说道:“副使远来辛苦,路上一定没有吃好,来来来,我已命人备下酒食,专为副使接风。”

凌振不会说场面话,只能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凌振谢呼延统制厚爱。”

几人说着,进入中军大帐,各自落座之后,呼延灼亲自为凌振满上酒,自己也端起酒杯说道:“梁山贼寇坚守水泊不出,本官实在是没了办法,听闻副使火炮得力,这才特意请副使前来帮忙,副使不迟辛苦远来,本官实是感激,先干为敬,副使,请满饮此杯。”

凌振呐呐不知所言,只能是酒到杯干,每片刻,便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这才放得开了一些,却也不怎么开口。等到说起自己的拿手火炮来,却是兴奋莫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一顿酒喝道最后,却是只有他喝醉了,呼延灼令亲兵扶他下去休息时,口中仍是不停张合。

韩、彭二人倒是明白凌振和他带来的炮石的重要性,不曾在呼延灼面前有半句怨言。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轰天雷炮打鸭嘴滩

却说梁山之上,李瑾等人在凌振到官军大营的时候,就收到了山下细作传来的消息,只说东京新来了一个军官,领着三四十个军汉,押着二三十辆太平车子进了大营。

消息传上梁山,李瑾等人在聚义厅中议事。如今李瑾他们是守成有余,进取却是略有不足。毕竟上一战,伤亡较多,短时间内,要与官军决战,实是有些勉强。因此,只能暂时被动地采取守势。

听完马麟手下密谍营的细作传上来的消息,面上包扎着细麻布的管虎说道:“这呼延灼好生奇怪,进又不进,退又不退,若说是要围困,却又只在南岸扎营坚守,打得到底是什么算盘?”

“有什么奇怪的?他手上不过是五千人马,又不是铁甲连环马那样的精锐,怎么敢再向咱们进攻?若是就此退兵,朝廷又岂会给他好果子吃?如今也只能是先扎下营寨,另求破局之法了。”杨志说道,他倒是眼光毒辣,看破了呼延灼的打算。

萧嘉穗开口说道:“照制使这么说来,他却是把希望寄托到东京新来的那个军官身上了。”

大战当头,李瑾等人在外拼杀,萧嘉穗忙山寨上的事务,最重要的,便是稳定人心,前次大战之后,李瑾又将上过战场的守备军编入了鲁智深和管虎两人的步营,这几日他有要主持守备军招兵的事宜,连日的忙碌,却是让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不过精神头却还好。

“那军官只带来了三四十个人,能济什么事?”鲁智深言道。他与管虎坐在一处,两人的形象差不多,身上都包着麻布,受伤的手臂吊在脖子上,隐隐还有一股药味从两人身上传来。

事实上,除了萧嘉穗他们,李瑾这些上次出战的头领身上或大或小都有些伤口,因此,整个聚义厅中,药味不小。不过,他们用的都是安道全家传的金疮药,倒是没有什么难闻的异味,反倒有一股子独特的药香。

“可知道那太平车上装载的都是什么东西?”坐在上首的李瑾开口问道。

“这个倒是不清楚,不过听打探消息的兄弟说,凑近了之后,隐隐能闻道一股子消石、硫黄的味道。”负责打探消息的马麟回道。

“消石、硫黄?是用来做药的吗?”阮小七疑惑地说道。消石、硫黄都可入药治病,难怪他有此疑问。

“七哥猜的不错,不过,这做的可不是救命的药,而是杀人的火药。”李瑾说道,面色有些肃然。

来自于后世,他又怎么能不知道热武器的威力?往日虽有心让山寨的匠人按照后世普罗大众都知道的配方做出黑火药来,只是苦于没有专业性的人才,火药的破坏力又大,不敢让一个门外汉来做,因此,山寨却是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储备。

“火药?那玩意的威力能有多大?”阮小七不屑地说道。他对火药的了解,只是知道东京城中诸军马戏的杂技演出,以及木偶戏中的烟火杂技会用到,就这,还是听别人说道。

李瑾还没开口反驳,鲁智深已经开口了:“七郎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在西军之时,军中就有不少火器,什么弩火药箭、弓火药箭、蒺藜炮、皮火炮等等,与党项人交战之时,这些火器威力可是不小,只是用起来有些危险。”

“师兄说的不错,神宗朝时,设立的军器监中,辖下有十个大作坊,其中有两个,一个专门生产火药,另一个却是专门生产各类火药武器,产量不小,只是近年来朝政败坏,产量少了许多。”林冲也插言道。

李瑾对此倒是不甚了了,只知道此时火药已经用在了军事战争中,其中具体的,却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如今的火药,多半是用作纵火的兵器。

“说起火药,我倒是想起来,东京城中,有一人善造火炮,听说威力颇大,只是一直未曾有缘见到。”

“徐教师说得,怕不是那有大宋第一炮手之称的轰天雷凌振?”

“教头说得不错。”

“此人的名声,我倒是也曾有所耳闻,只可惜,一直缘悭一面。”

林冲和徐宁两人世代军官,都是东京城中的土著,听过凌振的名声却也不足为奇。

“听两位这么说来,呼延灼营中新来的军官,怕不就是那什么凌振了吧?”杨志猜测道。

“管他是不是那个什么轰天雷凌振,只要他敢来,咱们一发拿下便是了,难道还怕了他那什么大宋第一炮手的名头不成?”阮小七浑不在意地说道。

“七哥说得不错,只要他敢来,咱们便敢叫他有来无回。”李瑾一锤定音地说道。

“就是,”阮小七附和里一句,然后又笑着说道,“寨主,你看,这马步两军的兄弟们都有伤在身,不好动手,那个凌振,是不是就交给我们水军了?”

“嗯,”李瑾沉吟一会儿,才说道:“交给你们水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何办事,七哥心中可有定计?”

阮小七赶紧打保票:“寨主放心,回去之后,我和张顺兄弟他们商量商量,自然手到擒来,不会让寨主和众位兄弟们失望。”

“七哥有信心就好,那此事就交给你们水军去做了,我不问过程,只问结果,不过,那凌振我却是要活的,不能有半点损伤。”

“好。”虽有些为难,阮小七还是咬牙答应下来。

“既然是这样,水军的兄弟们就下去准备吧,不过,鸭嘴滩的人手,还要先撤回来,以防万一。”

梁山四面环水,要在岸上发炮打到梁山岛上,只有从距离梁山岛较近的北岸下手。鸭嘴滩正位于梁山北面,离金沙滩不远,正是山寨山北水寨所在地。

“是。”张顺起身抱拳说道。

如今山北水寨的头领李俊和王定六都不在,便交由张顺暂时统管,好在现在鸭嘴滩水寨中的人手也不多,撤上山也费不了多大的事。

水军的头领先出了聚义厅,到鸭嘴滩水寨去了,李瑾等人在聚义厅中又说了一会话,也各自散去。

······

却说官军,凌振转天醒来,便去拜见了呼延灼,简单地客套一番之后,提出要在水泊四面走走,看什么地方合适架设火炮。呼延灼欣然同意,还将白晓乾连带三百连环马派给了他,好保护他的安全。

凌振一连转了两天,沿着水泊饶了一大圈,才在水泊北面找到合适的架炮地点。回营通报呼延灼之后,呼延灼又派了韩滔和一千步军给他,听他调用。

第二天,凌振便带着人来到水泊北岸,建好阵地,架设好火炮。凌振的火炮,自然不是将火药装在炮管中,然后塞入炮弹这样的较为现代化的火炮。而是利用投石机抛射出铁壳或是木壳的炮弹,落地之后,才会爆炸。待火炮架设完成之后,凌振亲自检查完毕,下令发炮。

点燃炮弹上的引线之后,投石机发动,将炮弹从弹袋中甩出,抛物线朝着梁山岛上飞去。“嘭!”的一声巨响,随着而起的,却是老大的一阵水花。这一炮,却未曾打到陆地上,只是落在了水中。

凌振吩咐人略作调整,再次发炮,这一次虽然仍旧没有打上岸,却已经相差不远了。

再次调整过后,凌振亲自举起火把发炮,却是正中鸭嘴滩上小寨,木质寨墙立时一阵晃动,木屑飞溅。

“好!”官军一阵欢呼,韩滔也对凌振说道:“凌副使大宋第一炮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韩滔佩服。”

凌振赶紧说道:“哪里哪里,韩团练过誉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水军六杰捉凌振

却说阮氏三兄弟、张顺、童威、童猛六位水军头领,在聚义厅中领了捉拿凌振的人物,接连两日,一边帮着张顺迁移鸭嘴滩水寨的人手、物资,一边却又在思索计策,该如何对付凌振。

对付凌振自然不难,难的却是李瑾要求必须活捉,还不能有损伤,这却是让六人思索了许久。智计虽非六人所长,但是六人聚在一起,却也想出来了个简单的诱敌之计,只等凌振入套。

凌振炮打鸭嘴滩这一天,一直在水泊上巡弋的水军士卒早在见到官军在北岸上建设阵地的时候,就禀报了六人。六人赶紧收拾准备,拿上趁手的兵器,加上小船,躲在港汊深处的芦苇丛中。

“哗啦啦!”官军所发的第一炮落在水中,激起好大一阵浪花,见到火炮有如此的威力,躲在芦苇中的六人和水军的士卒,却都有些惊讶。等到第三发炮弹落在鸭嘴滩小寨的寨墙之上,更是有士卒惊得张大了嘴,连嘴角流下了口水都没有意识到。

还是三阮、张顺好童家兄弟六人先回过神来,童威说道:“这火炮的威力,可是比鲁大师他说的西军之中那些火器的威力大多了。”

张顺点了点头,说道:“幸好寨主有先见之明,让水寨中的兄弟们先撤到山上去了,不然,可就要有不少人受伤甚至死去了。”

阮小二则是回头对手下一个兄弟说道:“吩咐下去,让弟兄们都藏好了,万万不能露头,要是让官军发现了,朝咱们这个藏身之地来上几次,那可就是万事皆休了。”

“是。”

官军接连不断对鸭嘴滩进行炮击,水军众人也就一直躲在芦苇丛中忍受着蚊虫的噬咬,却不敢露头,生怕引起官军的注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童猛开口说道。

“叫兄弟们沉住气,再忍耐一会儿,等到午时,官军定要去用饭,那时就是兄弟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平日里最性急的阮小七这会儿反倒是能沉住气了。他可是在李瑾面前打了保票的,事情若是不成,虽然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不过自己面上却也无光得很。

“兄弟们再坚持一下,事成之后,我请大家吃酒。”阮小五出言安抚众人。

“五哥,上回答应兄弟们的酒还没有喝呢,这次不会又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了吧。”有一名水军士卒开口说道。

“啪。”阮小五一转身,轻轻拍了说话那人一下,说道:“胡说,这不是因为近来山寨事情多,我给忘了吗?回山之后,我连上回的酒一起请了,总行了吧。”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忘了。”那人嘟囔道。

“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好在他们离岸边颇远,只要不从芦苇丛中露头,倒也不虞说笑声音大了,惊动了官军。

阮小五和他们调笑惯了,也不着恼,只是说道:“你小子,不信就算了,兄弟们吃酒的时候,你就不要来了,就算来了,我也不请你喝。”

“别啊,五哥,谁不知道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做人大方,小弟只是说笑,你别当真啊。”那士卒急道。

“哈哈哈。”众人都被他这番作态逗笑了。

“好了,回山之后五哥不请,我请大家就是了。”阮小七笑着说道。

众人这一番说笑,倒是忘了久等的苦恼和蚊虫噬咬的烦扰。

等到了午时,官军果然不再发炮,开始埋锅造饭。众人精神大振,阮小二兴奋道:“机会来了,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是。”

阮小七和张顺两人带着水性了得的四五十个兄弟上了小船,从芦苇深处探路过去,阮小二、阮小五、童家兄弟也领着剩下的人手架上四五十只小船,以作接应。

阮小七、张顺领着人,小心来到岸边,几刀放倒看守的官军,手上动作不停,将炮架推倒,将炮药沉入水泊之中。剩下的官军见了,忙不迭地逃了,赶去禀报凌振和韩滔。

“韩团练、凌副使,大事不好,梁山贼寇偷偷摸了过来,将炮架推翻,将炮药都沉了!”

“什么!?”凌振听了大惊,这些炮架和火药都是他好不容易才造出来的,都是心爱之物,如今没了火炮,该如何攻打梁山。凌振顾不得其他,赶紧对韩滔说道:“韩团练,你赶回去禀报给呼延统制知道,我去捉拿那些上岸的贼寇。”

韩滔不知道凌振的武艺深浅,赶紧说道:“凌副使,这如何使得?贼寇猖狂,你若是有个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呼延统制交代?还是你回营去报信,我去捉拿贼人的好。”

“团练不必多说,凌振武艺虽然不济,却也还会两手枪棒拳脚,加上还有些火药,当不会有失。统制何等厚待与我,我也不能瞻前顾后。就这么说定了,你快回营去报信。”说完,不待韩滔反应过来,骑上士卒牵过来的战马,拿起刀枪就往前面赶去,他从东京带来的三四十个军汉也拿起剩下的炮药跑步跟上。

事已至此,韩滔也没办法,只能吩咐手下的两名指挥使带兵跟上去,自己带了三五十个亲兵,赶回营中报信去了。

却说凌振,带兵赶到水泊边,见自己辛苦制造的炮架被毁,炮药也没了,愤怒满腔,见了阮小七、张顺等人的背影,追杀上去。

阮小七和张顺见凌振入彀,喜上心头,故意放慢了讨跑的脚步,到了水泊边,阮小七故意大声喊道:“狗官追杀得急,船不要了,兄弟们快随我下水,量那狗官在水中也奈何不得我们!”

众人听了他的话,一发跳下水中。凌振听他如此看清自己,原有些冷静的头脑再次或火热起来,有想起来呼延灼营中这几日受到的礼遇,不管不顾地领着人上了阮小七等人撇下的四五十只小船,命人抄起船桨,往水泊中划去。

这边阮小二等人见凌振等人已经离岸百十步远了,从芦苇丛中现了身,敲响手中铜锣,呐喊起来。

官军正摸不着头脑,却发现自己脚下的船只漏水了。

原来阮小七等人早在船上动了手脚,听到阮小二等人敲响铜锣,便在水中将船底的木塞拔下,冰冷的湖水立时灌入船中。

船一漏水,官军只能束手就擒,阮小七等人又加了一把火,将小船一一掀翻,官军如下饺子一般掉入水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气急败坏的呼延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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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韩团练,你好生糊涂啊!你怎么能让凌副使独自去追击贼寇呢?”. x

“他坚持要去,我实在是拦不住啊!”韩滔也很无奈。凌振执意要去追赶,自己一时失了方寸,只好由他去了,自己回营向呼延灼报信,却是受到了呼延灼的责怪。

彭赶紧在一旁劝道:“统制,凌副使那边有三百连环马,加上一千兵丁,再不济,应该也能坚持一时半刻,咱们赶紧赶过去,应当能赶得及。”

呼延灼只能道:“集结士卒,我先带着马军赶过去,两位带着步军后面跟上。”

“是。”韩滔和彭赶紧走出帐门,传令士卒集结。

趁着士卒集结的这一段时间,呼延灼示意亲兵给自己披挂上战甲,待一千马军集结完毕,呼延灼顾不上韩滔和彭,跨上白晓坤牵过来的踢雪乌骓马,大声喊道:“出发!”便带着自己的数十名亲兵和一千马军先行上路了。

呼延灼一路上快马加鞭,等他赶到的时候,水泊边上哪里还有凌振的人影?只剩下被推到一地的抛石机,凌乱的营地,营中的篝火未灭,上面架着铁锅,那是官军此前正在准备造饭。

正在呼延灼四顾无语的时候,白晓坤前来禀报道:“统制,找到一个逃兵。”

“带上来。”

待那名衣甲不整的逃兵被带上来,呼延灼跳下踢雪乌骓马,一把拉住他的脖领子,问道:“凌副使呢?还有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名逃兵见了呼延灼这般愤怒的模样,被吓得结巴地说道:“凌、凌副使,领着人追、追剿上岸的贼寇,中了贼人的奸计,被、被、被贼寇生擒上梁山去了。”

“凌副使他有武艺在身,身边又有这么多的兵丁,怎么会这么快就陷入贼手?”呼延灼更怒,脖颈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看起来好不骇人。

“是、是真的,凌副使追击贼寇到了水、水泊边,贼、贼人弃了船只下水,凌副使便带着三四白个兄弟们上了贼寇落下的小船追赶,到了水中,船只漏水,又被贼人从水中将船只掀翻,当场就淹死了不少兄弟,凌副使被贼寇救起,拿上梁山去了。”

正说着呢,受呼延灼派遣,领着仅剩的三百连环马保护凌振的白晓乾前来参见,一到呼延灼身前,白晓坤便跪在地上请罪。呼延灼一马鞭落在了他的身上,好在他身上披挂这沉重的铁甲,倒也不怎么疼。

“我派你保护好凌副使,你便是这般保护的?怎么还有脸来见我?”

“非是小人没有尽心,实在是凌副使他剿贼心切,不等兄弟们就上了贼船,兄弟们赶到水边,他已经驾着船只驶出了五六十步远,兄弟们身上全是沉重铁甲,没有船只,又不会水,哪里救援得及?”白晓乾喊冤道。

呼延灼仰天长叹道:“失了凌副使,叫我拿什么破梁山贼寇?此战非但无功,更是损兵折将,等着我的,怕是只有牢狱之灾了。”

“统制相公何不再向高太尉求援,看在前次的情面上,高太尉应当不会拒绝。”白晓乾建言道。

“我与他哪里有什么情面?他不过是看在我送他的那些厚礼的份上才帮我说话的,前次请他调凌振前来助阵,已是向他谎报军情才得来的了,如今又失了凌振,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向他交代,再想让他派人前来助我,事情必定败露。”呼延灼无奈地说道。

“那咱们现在该当如何是好?”

“罢了,一时也想不到法子,咱们且先回营,与韩滔、彭二位团练再做商议吧。”

三人收拾溃败的兵马,启程回营,半途中遇上急急领兵赶来的韩滔、彭二将,得知凌振已经失陷,三人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相顾无言,韩滔心中更是过意不去,自责不已。彭安慰了两句,只好先与呼延灼回营,再做打算。

几人领着兵马回到大营,解下甲胄,聚在中军大帐,商议对策。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局面,怕被问罪,又不好向朝廷求救,几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先暂时将消息封锁,拖延住一时再说。

三将各回营帐休息,到了晚间,呼延灼心急火燎,却又没有什么对策。心中烦闷,便叫热闹整治酒菜,在营中喝酒解愁。菜没吃下多少,酒却是喝了许多,直喝得酩酊大醉。

军中却有禁酒,不过却是针对普通士卒的,对呼延灼这等统兵大将却是没有妨碍。

到了夜间,呼延灼感到涨得难受,便迷迷糊糊地起身,方便起来。正在这时,却听到营外忽然有士卒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呼延灼赶紧系上腰带,快步走出营帐,拉住一名士卒,问道:“营中何事如此喧哗?”

“回统制,营中西北角起火。”

呼延灼立时醉意全无,大叫道:“不好!定是贼人前来偷营!”又对亲兵吩咐道:“快取我披挂来。”

亲兵赶紧跑进营帐为他取来披挂、双鞭。正要给他披挂,忽听到答应东北角传来一声炸响。

“嘭!”爆破之声,声震云霄,呼延灼似乎感觉到脚下的地都在颤抖。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定是凌振投了贼寇,在用火炮攻打我大营。”已经等不及亲兵给自己披挂完全,呼延灼一把夺过水磨八棱铜鞭,骑上踢雪乌骓马,在营中疾驰起来,边跑边大声喊道:“撤退,全部往南撤出大营!”如是边跑边喊,渐渐地身边聚起一些兵丁。

“贼人破营了!贼人破营了!”士卒的喊叫声从大营西北面传来,间或夹杂着刀剑相交之声,或是“投降不杀!”之类的喊声。呼延灼不敢多做停留,领着身边的人往南面冲去,尚未冲出大营,便见到大营之外,深沉的夜色之中,燃着一片火把,其中夹杂着一些认旗,以及影影绰绰的人影,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伏兵,只知道是老大一片。

一拉缰绳,呼延灼喊道:“有埋伏,从东面走!”随即打马往东面跑去。

还不等他跑到东面,便遇上了韩滔和彭二将,见到呼延灼,韩滔便道:“统制,东面去不得,贼人在营外有埋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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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走投无路的呼延灼

听到韩滔的喊声,呼延灼眼前一黑,喃喃说道:“没想到我呼延灼战场杀伐多年,最后却是败于一伙水泊草寇手中,我好不甘哪!”

“统制,这会儿不是丧气的时候,还是快领着兄弟们杀出一条生路来,才是正理啊!”彭玘赶紧说道。

呼延灼看着众人焦灼的面孔,勉强收拾心神,聚拢了身边的兵将,齐齐往西面杀去,众人心中还有一线希望,盼望这西面没有埋伏。其实大家心中都清楚,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愿意放弃罢了。

在营中往来奔走,加上收拢兵将,浪费了不少时间,尚未到大营东门,呼延灼一行人已经被包围起来了。火光之中,官军被团团围住,影影绰绰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马。呼延灼身边的残兵败将加起来不过千把号人,其余的,不是做了梁山的刀下之鬼,便是放下刀枪投降了。

“呼延灼,四面都是我梁山的人马,你已无路可去,放下铜鞭,下马投降吧!”李瑾骑马立在最前,大声喊道。

“我呼延灼开国之后,世受国恩,又身为朝廷命官,又岂会向你一介贼寇投降!?”虽是身处重兵重围之中,呼延灼还是坚定不移的回答道。

“我家寨主是看你是个将才,又不愿意多造杀孽,才好言劝你投降。呼延灼,你不要自误!”在李瑾身边的管虎说道。

“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呼家将世代忠良的名声,我又岂能为求得一人苟活而使之抹上污点!?”

“你??????”管虎正要开口骂他,李瑾却是一伸手止住了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转而对呼延灼说道:“呼延家世代忠良之名,李瑾虽身在草莽,却也是极为佩服的。只是,呼延统制如此决绝,一心求死,可曾想过自己的妻儿老小,日后该是何等的孤苦无依?九泉之下,可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我呼延灼为国尽忠,妻儿老小自有朝廷荫蔽,死于贼手,泉下与祖宗相见,总好过降贼苟活一生,那时才无颜面与祖宗泉下相见。”

“统制此言差矣,为国尽忠自然是好的,却也要看这个国值不值得自己为他付上性命。”

“我呼延灼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当今皇帝赵佶,沉迷享乐,为一己之私,征收花石纲,害得江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朝堂之上,宠幸六贼,六贼做下多少贪赃枉法之事?其余官员,不是欺榨百姓,阿谀奉上,便是懒于任事,百姓的困苦全然不知道。若不是因为朝堂之上的狗官逼迫陷害,我等又岂能在这小小的水泊聚起这许多的人马?”

“胡说,你这是狡辩!官家纵有些许过错,只不过是因为受到小人的蒙蔽罢了,这岂是尔等起兵造反的理由?尔原是东京一商户,自己不服王法,犯了罪却又不认,杀官在逃,有什么脸面说这些话?你山寨的这些匪首,林冲、徐宁,哪个不是有罪案在身?说什么官逼民反,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官府不让我们活,我们便自己求活,有什么过错?我李瑾自认问心无愧,只因为狗官陷害才投身绿林,林冲、徐宁两位头领,也是东京城中世代的军官,怎会知法犯法?不过是受了高俅的陷害,不得已才与我一同上山聚义!倒是你呼延统制,奉了所谓的圣命前来围剿我们,造成多少死伤,他们都是良善百姓,不过是因为官府不容,才上山求生存,呼延统制要拿他们的性命和鲜血来书写自己的功劳簿,以求升官发财,内心不曾觉得愧疚吗?”

李瑾这一番话可是戳到了呼延灼的痛处,让他想起自己在东京时的低声下气,怒道:“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统制心中自然有数。如今,我只要统制放弃反抗,领着兄弟们投降,方能保全这许多人的性命。”

呼延灼只是说道:“为国尽忠,乃是为人臣者的本分,任你如何舌灿莲花,花言巧语,我呼延灼只有一句话,誓死不降!”

“统制的刚强骨气,我李瑾和众位兄弟们佩服!只是还请统制为身后的这些兄弟们考虑考虑。”

呼延灼回头,看到的,是火光下一张张焦急的脸,和一道道渴望的目光。

白晓乾说道:“统制相公,为兄弟们考虑考虑啊!您是一州统制,为国战死,家小自然会受到朝廷荫蔽不假,可兄弟们家中可都还有老父老母要奉养,有襁褓之中的幼儿要抚育啊。”呼延灼看着他,想起白家兄弟年前成了亲,两人的妻子现在都有孕在身,若是等到的是自家丈夫战死的消息,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伤心。

又看向韩滔和彭玘,心中更觉愧疚,难以自持。二人原本不用趟这一趟浑水,只因自己一念之差,将二人拉近了这场战事中来。原本说好,三人一起得胜回朝,加官进爵,如今却是要拉着二人去共赴黄泉了。

又想起自己在东京所受的鸟气,更是悲从中来。

他开口对韩滔和彭玘涩声道:“韩兄弟,彭兄弟,都是我呼延灼害了你们,原想让兄弟们同受富贵,不曾想却是成了今日这般局面,呼延灼实在是愧对二位兄弟。”

“统制休这般说,好男儿,富贵功名自该从马上取,你呼延大哥能想到我们,我们兄弟就十分感激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二人火里水里,都愿意陪大哥一同闯上一闯!”彭玘开口说道,韩滔也是点头不已。

见二人这般做派,呼延灼心中的愧疚却是更重了几分,二人打也好,骂也好,反倒能让自己心中好一些,如今二人愿意陪自己从容赴死,反倒是让人心中更加过意不去。

“呼延统制,考虑好了吗?要降要战,总要有个说法。”

呼延灼深吸一口气,说道:“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我呼延灼愿降。”

“什么条件?你说吧。”

“在场之人,你一个都不能再伤害。”

“那是自然。只要降了,大家都是寨中的兄弟。”

“那好,我,降了。”就这几个字,似乎已经将呼延灼全身的力气用光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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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呼延灼的投降,官军也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x梁山士卒将一众官军看管起来,随即开始收拾战场,将刀枪衣甲收起来,未被引燃的粮食从大火中救出,战马归拢到一处。收拾完战场,人马聚在一处,准备回山。

见到身边聚集起来梁山人马,呼延灼面上现出疑惑之色。李瑾见了,便道:“我看统制面有异色,是不是心中有什么问题,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说出来,李瑾虽不一定能解统制心中的疑难,只是多一个人参详也是好的。”

“正要请李寨主为我解惑。”呼延灼在马上一躬身,说道。

“统制请说。”

“方才我冲到南面,见大营之外全是火把,虽然天色昏暗,看不大清楚,只见到影影绰绰的身影,却也有上千人,据韩、彭二位团练所说,大营东面也是如此,但是此时见了,所有人马加起来不过两千之数,还请寨主解我心中的疑惑。”呼延灼心中虽然有所猜测,只是尚不能确定。

“所谓兵不厌诈,呼延统制老于战阵,如此简单的道理当不会不知道吧?”

“果然如此。”呼延灼感叹道:“想我呼延灼戎马一生,无往不利,今日却是中了这么个简单的疑兵之计。”

李瑾笑着说道:“既是计谋,又有什么简单不简单之分呢?不过是看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罢了。”

“李寨主这话倒是兵家正理。”呼延灼赞了这么一句,就闭口不再言语。

回到山上,兵马各自回营,俘虏的官兵也安排了营帐床铺,还有吃食从伙房送来。时辰已晚,经过半夜劳累的一众头领简单用过饭食之后,也各自回房休息,呼延灼三人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一夜无话,山上的头领们在聚义厅中商量善后事宜,李瑾特意命人将呼延灼、韩滔、彭三人也请到了聚义厅中。三人在左边最下首落座,就坐在凌振的身边。

“今日要商量之事有三件,第一件,便是派人分别前往东京和汝宁郡等地取回呼延统制四位的家眷。”

李瑾说完,萧嘉穗先是点了点头,才说道:“寨主,四位将军的家眷好办,只是新上山的这许多兵丁,家眷数万,要想迁来山寨,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这事情做起来虽然有不小的难度,但是只要上了我梁山,便都是兄弟,咱们又岂能畏难,让他们与父母妻小天各一方。”

“那寨主看,应该请哪一位兄弟前去汝宁?”

“我是这般想法,由兄弟们前去接人,那时数万人一起穿州过府,声势定然小不了,不如山寨将消息传扬出去,再有新上山的兄弟们每人修上一封家书,咱们派人送出去,让百姓们自己前来,各位兄弟们以为如何?”

众人商议了一下,萧嘉穗说道:“寨主的办法虽然操作起来麻烦一些,却也减少了不少风险。”

“只是还有一桩麻烦。”林冲沉吟着说道。

“兄长请说。”

“百姓们一路前来,路上有不少盗匪,怕是会有危险。”

李瑾思索一下,说道:“此事简单,咱们将此事传扬出去,前去汝宁的兄弟一路拜访一下各大小山寨的头领,说明此事,请江湖上的朋友们看在我梁山的面上,最近的几个月不能对往来的百姓动手。”

“以山寨现在的威势,江湖上的朋友想来应该是愿意给这个面子的。”

“这样的话,接人之事就交给马麟兄弟负责,马麟兄弟可派两名稳重的兄弟带上十来个人前往东京,汝宁之行,还要麻烦马麟兄弟亲自辛苦一趟。”

马麟起身抱拳领命道:“分内之事,马麟不敢言辛苦。”

李瑾对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便是山寨扩军之事,此一战,兄弟们伤亡不小,活下来的兄弟,都是精锐,新上山的兄弟们也堪一用,便由山寨原来的兄弟们为骨干,新上山的兄弟补充,马步两军各营,扩军到一千之数。”

“既然如此,马军的人是不是由连环马的士卒补足?”杨志问道。马军的头领,可是对连环马的战力眼馋得紧。

“不,连环马我另有大用,马军的士卒就从韩团练和彭团练手下的人马中挑选。”

“是。”

李瑾点了点头,接着宣布道:“第三件事,便是呼延统制等四位新头领的职事安排。”不待四人反应,李瑾就接着说道:“凌副使,我欲编练一个火器营,专管火器炮药制造和使用之事,请凌副使担任火器营的正将,主持编练之事,凌副使意下如何?”

凌振既然已经向山寨输诚,何况做的还是自己兴趣之事,自然不会拒绝,他干脆利落地起身领命道:“谢寨主信任,凌振定尽心竭力。”

“好。”李瑾笑着赞了一句,示意他坐下之后,才接着对坐在凌振身边呼延灼和韩滔、彭说道:“呼延统制,连环马乃是你尽心编练而成,连环马编练之法又是你家传的本事,此前一战,我们也都见识到了连环马的威力,新上山的兄弟中有两千余是原来连环马阵的士卒,战马衣甲也都是现成的,我想请呼延统制统领这两千人马,韩滔和彭二位团练先委屈一下,给统制做副将,统制和两位团练意下如何?”

韩滔和彭还没有说话,呼延灼就说道:“李寨主厚爱,呼延灼愧不敢当,只是呼延灼已是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哪里还有脸面统领这两千人马?”

“统制的本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统制又何必过谦呢?”

“非是呼延灼推辞,实在是心与力皆不足以再统军,怕耽误李寨主的大事。”呼延灼继续推辞道。

“我听出来了,统制这是心中有所不满啊。”

呼延灼见实在躲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道:“既是如此,呼延灼就直说了,呼家世受国恩,虽然一时为情势所迫,于大节上有失,然实在不能对自家世代效忠的朝廷做对,还望寨主大人大量,体谅呼延灼的难处。”

听他这么一说,李瑾尚能忍耐,其余的头领却是面露不耐,性急者如鲁智深、阮小七、管虎等人,更是破口大骂。

“呼延灼,我家寨主是可惜你这一身的本事,你不要不识好歹!”

“直娘贼!你这厮不要给脸不要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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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接受

呼延灼也不理会众人的谩骂,只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安静!”李瑾提高了声音,面上的笑容也渐渐褪了下去。众人见了,不由地住了嘴,便是鲁智深、阮小七也不再开口。李瑾转向呼延灼,面上重新挂起微笑,说道:“统制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连环马乃是统制半生的心血,更是呼延家家传的绝技,就此放弃,日后这一绝技就此在世间失传,只怕统制心中也不好受吧?”

呼延灼心里当然不好受,可他实在是过不去心中的坎,即便听了李瑾如此说,仍旧没有开口。

见他这般模样,李瑾也不再开口劝他,只是说道:“呼延统制好好考虑一下,一个月内,要是你还是不愿意的话,那两千连环马我只能拆散补充进山寨其他各营了。”

呼延灼的心智倒也当真是坚定,虽然嘴唇嗫喏了两下,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事情宣布完了,马军和步军的头领都忙着回去选人,李瑾也没有多拖沓,宣布众人散了,各自回营做事,只是单独将林冲和徐宁留了下来,说了两句。

一众头领出了聚义厅,三三两两各自散去,呼延灼四人走在一处,凌振与他们的交情并不深,只能是说了一句:“呼延统制,好自为之吧。”也就走了,他也忙着去组建火器营呢。

呼延灼三人与凌振施礼道别之后,见他脚下生风,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一众头领,说笑着离去了。

呼延灼长叹一口气,对韩滔和彭玘说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二位。”

“统制哪里话来?我三人处境相同,自然是要共同进退的了。”韩滔赶紧说道,一旁的彭玘也赶忙点头。

呼延灼心中愈发难受,说道:“心情难受得紧,二位可愿意陪我去饮一杯水酒。”

“统制相邀,我二人求之不得。”彭玘说道。说着三人就要往住处走去,此时却听到后面有人叫住了三人:“呼延统制,两位团练,若是不弃,能否让林冲和徐教师做一回东,请三位喝上一杯。”三人回头一看,却是林冲和徐宁一道走出了聚义厅,出言邀请的,正是林冲。

呼延灼见是林冲和徐宁二人,本想拒绝,但是想起身边这两个兄弟的前途,终究还是笑着说道:“呼延灼求之不得,就怕两位头领破费了。”

“统制不嫌弃就好。正好,水泊中的荷花开的正盛,半山的断金亭正是赏景的好去处,三位要是不嫌路远,咱们便去厅中赏景吃酒如何?”徐宁看出他面上僵硬的神色并不是特别愿意,却还是笑意不减地说道。

“如此也好。”呼延灼应了一句,五人便往位于半山的断金亭行去,,林冲拉住一个路过的小喽啰,吩咐他去伙房置办些酒食送到厅中去。

五人走在一路,一时也没什么话,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走到半途,却是遇上了正下山往水寨去的阮小二等一众水军头领。

阮小二、阮小五这两位还好,和林冲徐宁见礼之后也对呼延灼三人点了点头,其他几个人却是多呼延灼三人视而不见,只当是三个透明人,至于林冲两人见了礼,更有甚者,如阮小七,却是对林冲徐宁抱拳之后,冷哼了一声,招呼其他几个人下山去了。林冲两人还没来得及拦,头领们都已经走出五六步远了。

呼延灼还没有什么,韩滔彭玘二人面上却是有些不好看了。

林冲见了,便说道:“七郎他们都是性情中人,又在草莽之中厮混惯了,请呼延统制和两位团练不要见怪。”

“林头领言重了。”呼延灼道。

见三人没有因此拂袖而去,林冲和徐宁便引领着三人继续往断金亭行去,不过却是故意地放慢了些脚步。

到了断金亭中,五人落座,山上伙房也将酒食送下来了,五人便喝起酒来。半晌之后,林冲说道:“呼延统制一身的本事,如今又是大好年华,正是施展的时候,何以在聚义厅中断然拒绝了寨主的任命呢?”

呼延灼心情不好,加上多喝了几杯,面色通红,说话也比刚开始放得开了,他仰脖将杯中的酒喝下,把玩着酒杯说道:“承蒙李寨主看中,我呼延灼又岂是不是好歹的人?只是要我与朝廷做对,心中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啊。”

“当今的朝廷情况如何,呼延统制久在官场,难道看不明白吗?统制又何必死心塌地地为这个充斥着硕鼠巨蠹的腐坏朝廷卖命呢?”林冲说道。这一句话正戳到了呼延灼心中的痛处,他面色愈发愁苦起来,胸中一腔愁绪无处发泄,只好借酒浇愁。他也不答话,只是拿起酒壶,给自己有倒上了一杯。

林冲也不在意,只是自说自话地道:“统制也知道,我林家也是世代的军官,如非迫不得已,又怎么会投身草莽之中?”借着酒劲,林冲便将自己受到高俅的迫害,李瑾、鲁智深两人不顾性命前途搭救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宁也在一旁搭话,将自己受到陷害的遭遇说了出来。

听他二人说着,呼延灼三人都不自觉地将酒杯放了下来。说完自己的遭遇,林冲又说道:“统制看着满山的兵丁百姓,要是官府豪强肯给活路,又有哪一个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水泊之中当山大王?”

徐宁却是说道:“如今也好,不用再受官府的剥削,兄弟们上下齐心,为着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奋斗,我徐宁再也不用像以往在东京城中那般,表面风光,实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窝囊地活着。”说到这里,林冲和徐宁相视一笑,碰了一下杯。

酒已经喝完了,话也已经说够了,林冲和徐宁都不再多说,只是示意在亭外侍候的亲兵照顾好三人,便抬脚迈步往山上走去,他二人还要回去遴选兵卒呢。

出断金亭的时候,林冲回头说了一句:“今日却是交浅言深了,我二人言尽于此,还望统制好好考虑考虑。”说完,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行去,只剩呼延灼三人对着浩渺的水泊默默无言。

······

第二天,李瑾正在练武场上教导沈睿武艺,呼延灼三人却是找了上来。一见李瑾,三人便抱拳下拜,呼延灼开口说道:“呼延灼承蒙寨主厚爱,虽无十分本事,日后愿意为山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滔和彭玘起身说道:“愿以驽马之姿,为山寨赴汤蹈火。”

李瑾大喜,赶紧将三人扶起,说道:“三位言重了,日后大家便是一家兄弟,同心协力,造一个太平盛世出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北调

次日上午,众头领再次在聚义厅中聚集议事。李瑾宣布了对呼延灼三人的任命。

“呼延统制和韩滔、彭玘二位团练经过慎重考虑,现已决定加入山寨,与兄弟们共谋大事。日后大家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若是让我听到什么有损兄弟义气的闲言碎语,不论是谁,我绝不轻饶!”李瑾长身站在聚义厅的牌匾之下,大声宣布道。

呼延灼三人既然已经决定投效,便不再是前日里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听完李瑾所言,三人主动起身,向一众头领们团团作揖。

林冲和徐宁两人带头,向呼延灼三人见礼,而有了李瑾的提醒,阮小七等人即便心中有所腹诽,也不敢表现在面上,主动向三人还礼。

见众人至少表面上是一副一团和气的模样,李瑾也不过多赘言,只是说道:“日后三位便是山寨的头领,呼延灼为连环马主将,韩、彭为副手,你三人务必尽心竭力,做好分内之事,若有懈怠之处,我和山寨的兄弟们也都不是好说话的!”

“寨主和头领们放心,我三人不是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之徒,既然入了山寨,便与大家一样,都是山寨的一份子,自然会为山寨效死力。”呼延灼代表三人说道。

“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李瑾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三位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连环马交予你们统领,最是合适不过。今日过后,三位便要负起责任来,半个月之内,务必恢复连环马的战斗力,缺什么东西,只管找萧先生、汤隆兄弟两位头领。半个月之后,连环马便有大用。”

“是。”三人齐声应是,却也不主动询问李瑾口中的大用是什么。

“好。三位请坐下吧。”示意三人坐下之后,李瑾又对林冲等马步两军的头领问道,“马步两军各营的兄弟补充得怎么样了?”

“回寨主,各营人数均已经补足,只是兄弟们都还需要时间磨合,要想恢复原有的战力,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林冲起身回道。连环马军的建制还在,用半个月的时间进行整训已是绰绰有余,何况主将还是呼延灼这个一手打造出连环马的宿将。其他的各营却又与之不同。

马步军各营都扩充到一千战兵之数,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原来韩滔、彭玘手下的官军,战力虽然教其他州府的官军强出一线,却也强的有限,与山寨原有的战兵自然是不能相比较的,加上人头不熟,兵士之间需要时间来磨合,一个月的时间,已是各营将领尽全力整训的结果。

“磨合的时间长一些也无碍,但是务必要使各军士谨守军令。”李瑾点了点头。朝廷收到呼延灼战败的消息,再次调兵遣将对梁山进行征讨,至少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对梁山来说,时间还算充裕。

李瑾转向萧嘉穗说道:“嘉穗兄长,还要劳你再遴选出两千人来,重建守备军。”

经此一战,鲁智深和管虎手下的两营步军伤亡惨重,经历过一次血战的守备军便被李瑾全部划给了两个步军营进行补充,如今要萧嘉穗重新建立两千人的守备军,倒是一个颇有难度的任务。

果然,萧嘉穗叫苦道:“寨主啊,原来的守备军全部划给了鲁大师和管虎兄弟。新上山的兄弟虽然不少,但是精锐却又已经被马步两军的各位头领选走了,要再建两千人的守备军,寨主这却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李瑾笑着抚慰道:“兄长大才,岂会被这么一个小小的难题难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骨干的精锐力量,靠我一个人,要做成此事何其难也?”萧嘉穗叫苦道。

李瑾思考了一下,说道:“兄长还要处理山寨的政事,确实也有些分身乏术,但是兄弟们也都忙不过来,数来数去,也就我还是闲着的,便由我带着中权亲卫帮助兄长将守备军的骨架搭起来,如此,兄长该不会再叫难了吧?”

萧嘉穗大喜,笑着说道:“有寨主出手相助,此事自然没有难处了。”

李瑾又转向凌振说道:“凌振哥哥,建立火器营之事,可有了眉目?”

凌振起身抱拳苦笑着说道:“回寨主,火药火器都是危险之物,要想熟练使用,非得胆大心细不可,山寨的兄弟们都没有半点基础,这选人就已经把我难住了。”

凌振说得不无道理,火药之事,技术性太强,胆大心细还是一说,最好却还要能够识字,头脑机敏,才能真正发展起来。李瑾说道:“山上懂火药、火器的,只有凌振哥哥和比原本手下那三四十个兄弟,这倒也真是一个难题。”沉吟了一下,李瑾接着说道,“这样吧,火器营就以原本凌振哥哥手下的兄弟为骨干,其他的人,就从尽量挑选头脑机灵的兄弟中选,山寨上下,只要是哥哥看上的人,只要主将同意了,都可以征调,只是哥哥可不要藏私,需将自身的本事交给兄弟们才好。”

凌振大喜,赶紧说道:“那是自然,凌振绝不藏私。”

李瑾满意地点了点头,欧鹏却是打趣了一句:“凌振兄弟,现在你可就是山寨除了寨主和萧先生之外事权最重的了。”众人皆是大笑。

凌振如今在山上却也比原来放得开一些了,笑着回到:“欧鹏哥哥说笑了,全赖寨主和众位兄弟信任,凌振敢不尽力?只是还要各位哥哥鼎力相助,可不要将人都藏起来才好啊。”

“哈哈哈。”

······

半个月之后,奉命去了汝宁郡的马麟带着人马回山,一同归来的,却是还有呼延灼三人的家小,以及不少百姓。至于凌振的家小,却是在七八天前就已经到山上了。

此时呼延灼三人也已经将两千余连环马整训完毕。这一日,趁着呼延灼三人练兵休息的间隙,李瑾带着沈睿找到三人。

李瑾对三人说道:“三位哥哥,连环马整训得如何了?”

呼延灼抱拳说得:“有寨主和山寨众位兄弟的支持,我三人幸不辱命,连环马整训完成,战力更上一层。”

连环马的战力能有所提升,主要还是因为替换了从本地运来的战马。

“如此就好,正好有任务要派给你们,三位可愿意接受?”

呼延灼说道:“寨主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我三人和手下的兄弟绝不推辞。”

“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们能去辽国。”

“辽国?”呼延灼疑惑道。

“不错,正是辽国。”李瑾点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途中偶遇

“经过了这些时日,统制该知道咱们山寨的战马和官军的战马孰优孰劣了吧?”

“我大宋境内一向不产马,朝廷虽然与西夏、辽国都设有榷场,但是流入国境的马匹数量极少不说,更是以老弱居多,为此,熙宁年间,朝廷不惜发动熙河开边,他童贯在政和元年能升任检校太尉,也是因为他在西军监军时从西夏手中夺得了湟州和青唐。此后,我大宋马政才有所改善。”停顿了一下,呼延灼才接着说道:“我此来梁山,从童贯手中求来的三千匹战马已是国内少见的合格战马,也正因此,我来山寨之时本是信心满满。“他自嘲了一句,又接着道:“但是与山寨的战马比起来,却又差了不止一筹。”

”那是自然,山寨的战马都是从辽国境内缴获的,自然比官军的战马要更加强健。“李瑾笑着解释道。

呼延灼苦笑道:”我本以为经过半个月的接触,对山寨的实力已经了解了,没想到知道的还是不够多。“

”不瞒统制和两位团练,年前我曾经带着兄弟往辽国走了一遭,在辽国也打下了一块地方。“

呼延灼三人都有些震惊,毕竟在他们看来,梁山虽然是大宋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寨,但是实力再强也不过就是一伙山贼而已,最多只是比一般的山贼草寇更上得了台面。却不曾想到梁山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从山寨这许多的精良战马就可以看出来,梁山在辽国也绝不会是小打小闹。

“我在汝宁郡时,倒是曾听说现在辽国正与女真人大战不休,不曾想寨主却是抓住了机会。”呼延灼赞叹道。护步达冈之战如今已是天下皆知了,呼延灼再联想到方才李瑾所说,年前曾经带人去过辽国,哪里还能联想不到其中的关系。

李瑾只是笑着说道:“女真人强悍,如今强盛一时的辽国已是日薄西山,摇摇欲坠了,正是我辈武人大展宏图之时。”

“寨主高瞻远瞩,志向远大,呼延灼(韩滔、彭玘)愿附尾骥。”许是在官场厮混久了,这样的套话倒是张口就来,呼延灼三人齐声说道。

李瑾摆了摆手,示意三人不必如此,才接着说道:“就在统制三位奉命来梁山之时,辽国境内又有内乱发生,女真人再次出兵攻打辽国,这本是山寨在辽国壮大的好时机,不过为了应付三位的征讨,山寨没有过多的力量派往辽国,因此之时派了两位头领前往辽国增援。”李瑾说道这里,呼延灼三人面上都有些尴尬。

看出三人的不自在,李瑾笑着说道:“此前大家各为其主,三位也不必在意。”

呼延灼按捺下心中的别扭,说道:“寨主方才说,希望我们三人前往辽国?”

“我心中确实有这么个想法,一者,时机稍纵即逝,山寨在北地确实需要投入更多的力量,此前是抽掉不出更多的人手,统制三位能前往辽国自然是最好不过,二来,连环马在水泊周边着实施展不开,在北地却又更好的施展舞台,这第三嘛,便是考虑到三位此前毕竟是朝廷武将,接下来朝廷派来征讨的主帅若是与三位有旧,战场上刀枪相见,着实残忍了些。”

听了李瑾的三点理由,尤其是第三点,三人感动莫名。毕竟曾是朝廷官员,虽然已经投效了山寨,但是毕竟时日还短,心中的坎不是那么好过的。

三人对视一眼,呼延灼抱拳说道:“多谢寨主体谅我三人,但是我三人既然已经投效了山寨,过往种种便随风逝去了,无论寨主怎样安排,我三人谨遵号令,绝无怨言。”

虽然李瑾是给出三人选择,但是三人这番表态还是让人更为满意的。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三位带兵往北国一行。只是,三位才与家人团聚,就要你们分离,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为将者,征战沙场,本就是家常便饭,何况我三人新加入山寨,自然以寨主的号令马首是瞻,寨主不必为难。”呼延灼赶紧说道。

“既然如此,三位便回去收拾一番,与家人道个别,休整一日,后日便领兵出发吧。”

“是。”

第三日清晨,用过早饭,喝过送别酒,军马启行。两千余军马陆续上船,此行,呼延灼他们将由阮小二和阮小五两人手下的水军运往北地。

两千余战士,两千余匹战马,加上一路上的人吃马嚼,将阮小二、阮小五手下的数十艘战船装了个满满当当。

山寨现在没有制造大型战船的能力,现在的战船都是收买的商船改造的。看着远去的战船,李瑾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只是如今脱不开身来,待到最近梁山本地的战事告一段落,李瑾势必要往北地一行,到时候倒是顺路前去看看那人。

······

却说阮小二、呼延灼等人乘船沿着水路北上,阮小二和阮小五已经走过一回了,此次自然是轻车熟路,一路上晓行夜宿,不在大的城镇停靠,却也顺利得紧,只是那两千匹战马在船上呆久了,不免躁动起来,每日里安抚起来要费不少功夫,不过有呼延灼和他手下的连环马在,也还安抚得住。

只是船只吃水颇深,行驶不快,行了近十日,路途过半。这一日,却是在宽阔的大运河上遇上了另一只大型船队,这一只船队规模虽然比不上阮小二和阮小五的手下率领的,却也有二三十只船,将宽阔的大运河都占去了一半。

在舱中休息的阮小二等人收到瞭望手报告,一起来到船头甲板上,远远看去,那迎面驶来的船队却是眼熟得紧。阮小二心中一动,正要吩咐手下士卒打出旗语信号,对面的船队却是已经先发出了信号。

看清楚之后,阮小五惊喜地对阮小二说道:“二哥,莫不是李俊兄弟回来了?”

“想来正该是李俊兄弟和王定六兄弟。”阮小二笑着回了一句,对旗手吩咐道:“回复对面的船队。”

“是。”旗手接令,舞动起手中红绿两色的信号旗。

阮小二接着大声吩咐道:“降下船帆,只用浆划过去,与李俊兄弟他们会合。”

“哗啦啦”船上水手收到命令,当即将船上的硬帆降下,舱底的水手将船桨从舱中伸出,用力划动起来,船只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对面的船队却也是一般动作。

呼延灼三人颇为好奇地看着,半刻钟后,两只船队在大运河之上会合。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连环马燕州初战

阮小二上甲板看了一下船队的行程,刚走进船舱,就遇上了呼延灼。阮家兄弟一直在江湖之中厮混,对呼延灼这样的朝廷官员没有多少好感,加上呼延灼上山之初的表现,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因此,见是呼延灼,阮小二对他一个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便要往舱里面走去。

“阮头领,请等一等,山寨在辽国有多少人?占了多大的地方?”呼延灼却是叫住了他,问道。

距离他们与李俊的船队相遇已经过了三天,整个路程也过了大半,再有五六天,船队就能够到达武清了。呼延灼找到阮小二,正是因为他去过辽国一趟,对武清、宁河两地的情形了解的更为直观。而李瑾也有半年没有去过辽国了,虽然对两地的情景从往来的信件中大致了解,细节处却是不甚了了,因此,那天李瑾找到他们三人时,只是对他提了几句,具体的情况并没有说明。

阮小二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语中听不出喜怒地说道:“此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统制随我到舱室中去吧。”

呼延灼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统制,请吧。”

“头领请。”

两人前后脚走进舱室,落座之后,阮小二也不废话,说起自己上次与李俊一同前往辽国时,在武清、宁河两地,还有跨海到东京道查探时的见闻来。

听他说完,呼延灼陷入了深思之中。

阮小二见他眉头深锁,右手也不自觉地捋起了颌下的胡须,说道:“统制可在此慢慢思考,我会吩咐兄弟们不要前来打扰,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统制也可以再来找我,或是去找五郎也行。”

“嗯。”呼延灼发散的思绪还没有收回来,也没听清楚阮小二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见他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阮小二也不在意,只是摇了摇头,迈步就要走出舱室。走到门口,脚已经抬起来的阮小二却又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也不管呼延灼还在思索之中,只是说道:“统制,阮小二只是江湖汉子,承蒙李瑾兄弟和山寨其他的兄弟们看得起,才做了山寨一个头领,虽然没有十分的本事,却也有一腔热血,愿意为了山寨抛洒。”

呼延灼终于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阮小二,却是迷惑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阮小二也不管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山寨里其他兄弟向来与我阮小二也是一般想法,我想说的是,统制如今既然也是山寨的一份子了,只要统制不嫌弃,咱们也愿意把统制当兄弟,只是还要请统制尽心为山寨办事。阮小二是个粗人,心中藏不住事,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有得罪统制的地方,还请统制不要见怪。”说完,也不管呼延灼反应如何,径直走出了舱室。

呼延灼想叫住他,阮小二却已经走得没影了,他也唯有苦笑,摇头不已。

······

五天之后,船队终于如期抵达了武清。正在城外的码头上下船,在城中留守的闻焕章却是带着管龙前来迎接了。

“两位阮兄弟,这次又给我们送来了多少东西啊?”隔着五六步远,闻焕章就抱拳笑着说道。

阮小二和阮小五先与闻焕章和管龙见礼,阮小二开口说道:“怕是要让闻先生失望了,我们兄弟这次前来,却是连一粒粮食都没有带来。”

管龙疑惑道:“那你们这偌大的船队,就是空着来的吗?”

闻焕章却是已经反应过来了,大喜说道:“寨主是派了哪一位或是哪几位兄弟前来帮忙?”

“闻先生却是思维敏捷,我们此来虽然不曾带了粮食,却是带来了三位头领,两千余精锐马军。”阮小二笑着赞叹道。

闻焕章回道:“二郎谬赞了。只是山寨从哪里能抽调出如此多的兄弟?两千余马军,加上三位头领,怕不是把林教头他们都给派来了吧?”

“先生说笑了,山寨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寨主哪里能将林教头他们派来?”阮小二说道。

几人正说着话,呼延灼带着韩滔、彭玘两人从船上走下来,三人的身后便是牵着战马的连环马士卒。

闻焕章顿时反应过来,说道:“原来是有新的兄弟上山,看来兄弟们已经打退过一次朝廷的进剿了。”

“先生猜的不错。”阮小五回了一句,又接着说道,“五郎我曾听寨主说过,先生对朝廷官员几位熟悉,但凡有些本事的,都能叫出名字来,先生可愿意让五郎我见识一下,猜上一猜这三位头领的名姓出身?”

呼延灼三人走到了近前,听了阮小五这话,也不着恼,只是向闻焕章和管龙抱拳见礼之后,含笑看着。

闻焕章说道:“五郎这是要考考我的本事啊。”说完,仔细打量起呼延灼三人,片刻之后,又看向这在水军士卒的帮助下牵马下船的连环马士卒。一会之后,闻焕章对呼延灼说道:“这一位可是汝宁郡都统制,开国名将呼延赞之后,大宋名将双鞭呼延灼?”

“闻先生好眼力,正是区区在下。”

闻焕章笑着点点头,又对呼延灼身边的韩、彭二人道:“那这两位一定是百胜将军韩滔、天目将军彭玘了?”

韩滔、彭玘赶紧向闻焕章行礼:“韩滔(彭玘)见过先生。”

“三位都有礼,三位将军北来,又带来了两千马军,定然是闻名遐迩的连环马,如此一来,贯忠贤弟他们的压力可就大大减小了。”

阮小二问道:“说起来,许贯忠先生怎的不在?我还想找他喝酒呢?”

“前些时日,析津府加大了进攻力度,贯忠贤弟领军在外,如今却是不在武清城中了。”

“如此说来,广惠大师、史进兄弟他们都不在了?”

“他二人如今正是领着兵马与贯忠一道在香河一线,依托香河抵抗辽军,说起来,便是我们二人也有近十日未曾与他们见面了,也就只有在军报上才能与他们对话。”管龙在一旁说道。

第一百四十章 连环马香河初战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道这,就有军士骑马奔驰而来,来到近前,滚鞍下马,禀报道:“报!闻先生,香河有紧急军报传来!”说着,双手举起,呈上了一份信件。

闻焕章接过军报,先查看了一番火漆是否完好,确认过后,才将信打开,展开信纸,仔细阅读起来。看着看着,他原本挂着笑意的面庞渐渐严肃起来,看完之后,更是眉头深锁,看来军报上报告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他这副模样,管龙赶紧问道:“先生,出了什么事了?”其他几个人也都收起了笑容,看着闻焕章。

闻焕章将手中的军报递给管龙,说道:“三天前,析津府出兵一万,到了香河城下,贯忠兄弟他们人手不够,香河不过是一个县城,城不高,墙不厚,坚持不了多久,是以贯忠兄弟派人送来军报求援。”

“这么说来,辽军已经开始攻城了,贯忠兄弟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先生看,是不是由我带兵前去支援?”管龙问道。

“你手下马军不过八百之数,去了只怕也不济事。”闻焕章摇了摇头。

管龙原来是与兄弟管豹一起在宁河,闻焕章到北地之后,许贯忠做了统率一方的将领,领着兵马和广惠、史进、朱武、董平他们在外征战,闻焕章便将管龙调来武清,让陈达和杨春去了宁河。

陈达、杨春手下都是步军,用来守城正好,儿宁河一线向来平稳,没有大的战事,陈达、杨春二人守城正好,管龙来了武清守备,他手下如今有八百马军,既能守城,也可以用来充当传令兵,与身在前线的许贯忠传递消息。

“那该如何是好?如今城中除了我,已经无兵可派了!”

闻焕章却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呼延灼。

呼延灼顿时明白过来,叫过白家兄弟,命令道:“吩咐下去,让兄弟们手脚都快点,半刻钟之内,必须全部下船集结。”

“是。”白家兄弟抱拳,转身走到码头上,大声喊道:“统制有令,半刻钟内全部上岸集结,兄弟们动作都快点。”

连环马士卒立时加快了下船的速度。

管龙明白过来,只是看着下船的连环马士卒脚步虚浮的样子,不由担心地说道:“兄弟远来劳顿,此时也还没有用饭,这般急急赶过去,不会出问题吧?”

呼延灼自信道:“管兄弟不用担心,呼延灼知道手下的兄弟们有几斤几两,虽然坐了这么些天的船,不是那么精神,但是只要上了战马,便又是龙精虎猛的大好男儿了。”

“那总也要让兄弟们吃过饭吧,我马上去让兄弟们准备饭食,统制和兄弟们吃过再走。”

“这两千士卒都是随呼延灼多年的,行军打仗之时,吃不上饭也不是没有过。既然军情紧急,也不用如此麻烦,只要准备一些干粮,以备兄弟们在赶路的时候食用就行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麻烦呼延统制和韩滔、彭玘带着兄弟们辛苦一趟,管龙兄弟,你去让手下人准备干粮。”闻焕章一锤定音。

“是!”管龙转身离去吩咐手下人准备干粮去了。

半刻钟后,呼延灼手下所有连环马已经集结完毕,人皆着甲,牵着战马在岸边列阵,只是马还没有披甲。

事实上,连环马乃是重甲骑兵,应当每名士兵配备两匹马,一匹战马,作战时骑乘,一匹驮马,赶路行军时驮着士兵和战马的甲具,以保证战斗时战马有充沛的体力。

不过梁山现在的水平还达不到,只能先暂时将就了。好在连环马的战马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比呼延灼从童贯手中求来的要强上不少,尚可堪用。

呼延灼三人由亲兵给自己披上了战甲,此时管龙手下的人也送来了几车干粮,吩咐人分发给手下的士卒之后,呼延灼对闻焕章等几人拱手,告别道:“军情紧急,诸位请恕呼延灼先行告辞了。”

韩滔、彭玘也抱拳道:“告辞!”

三人一甩披风,跨上战马,呼延灼骑乘的自然是道君皇帝赐给他的踢雪乌骓马。

“出发。”见士卒都已经跨上了战马,呼延灼挥手大声喊道。一行军马随即在管龙调派的五十名马军的带领下往北面的香河城赶去。

香河城位于武清之北,不过百十里地,呼延灼他们大约午时出发,太阳还没有下山,他们就已经赶到了香河县城之外。离城十五里,呼延灼吩咐军马停下,派出数十侦骑抵近侦查。

片刻之后,侦骑回报,辽军刚停下攻城,正在鸣金收兵,看大营中的烟火,应该是准备吃饭了。

“好!”呼延灼一击掌,大声道:“全军听令,着马甲!”

士卒下马,将马甲披在战马身上,每三十匹马用铁链互相连接起来。除了铁甲和铁链的碰撞,以及战马的低声嘶叫,战阵之中没有半点其他声音。

见士卒着甲已毕,呼延灼大声道:“出发!”一马当先往前跑去,身后紧跟着韩滔和彭玘,以及白家兄弟。

十五里之地转瞬即逝,呼延灼等人来到升起了炊烟的辽军大营两百米之外时,果然见到辽军正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从城墙斑驳的香河城下缓缓撤退。

机不可失,呼延灼当机立断,舞起水磨八棱铜鞭下令道:“冲锋!”他一踢胯下踢雪乌骓马,领着兵马冲锋起来,身后的两千余连环马士卒跟上,阵型却是丝毫没有乱,仍旧是整齐的三排横阵。

“踏踏踏!”铁蹄落地之声瞬间想起,身处大营之中的辽军觉得脚下的土地似乎开始震动起来。呼延灼他们发起冲锋的位置是在一个五六十米高的缓坡之上,辽军大营正立在缓坡侧面脚下。

两千余重甲骑兵,借着山势从上而下地冲锋,呼延灼处于最前,却没有朝着大营冲去,而是向着正在缓缓撤退的辽军冲去。

“虎!”

“虎!”

“虎!”

在梁山上训练了半个月,这两千余连环马士卒也学会了呼虎,“三虎”之后,冲在最前的一排士卒已经接敌。

“轰!”借着巨大冲击力,人马俱着铁甲的连环马以一往无前的态势,狠狠地撞上了阵型散乱的辽军士卒。

“啊!”“啪!”“杀啊!”······喊杀声立时响彻云霄。

不过一个照面,辽军本就不严整的阵型顿时被呼延灼三人带领的连环马冲击破碎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连环马以不可挡之势冲入辽军阵中,呼延灼冲在最前,他手中的破甲利器,水磨八棱铜鞭不断举起落下,落在辽军身上,不是头破血流,便是胸腔凹陷,落下战马。偶有羽箭射来,呼延灼也不管不顾,任由其落在铁甲之上。“凿穿!凿穿!”呼延灼厉声疾呼,招呼着连环马不停地向前冲锋。

重甲骑兵只有冲锋起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要是被黏住,那时身上这数十斤的精铁重甲虽能防备敌人的攻击,却也成了累赘,拼杀起来便会束手束脚的,因此,呼延灼领着人马死力向前,正是要避免在辽军军阵中陷入缠战。

“上啊!上啊!”

辽军主将自然与之相反,不断指挥麾下的士兵冲上前去,欲将呼延灼等人逼停、围困,在阵中绞杀。可以连环马之势,虽然辽军奋不顾身地以性命去填,一时半刻哪里能逼停?

城下激战正酣,此时立在香河城头上的许贯忠等人自然也看见了。他们在呼延灼领军冲阵之时就已经见了,此时正在讨论该如何应对

许贯忠、广惠、史进、朱武四人从来没有见过呼延灼,对这突然出现的两千余铁甲连环马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史进问道:“许先生,这两千重甲骑兵是哪里来的?怎么也会呼虎而进?莫不也是山寨的人马?可要说是闻先生派来的援兵,怎么咱们从来不曾见过?”

许贯忠凝神观看城下战事的发展,没有回话。领兵两月余,许贯忠身上的气质改变了许多,战场杀伐,让他愈发精悍起来,身上的武人气质浓重了许多。

朱武猜测到:“是不是寨主从梁山派来帮咱们的兄弟?”

“定然是如此!数月不见,寨主他在梁山上却是比咱们做得还要好许多啊!”广惠兴奋得一掌击打在城墙上。

广惠手掌击打在城墙青砖的声音将出神观战的许贯忠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说道:“命令,史进、董平领马兵随我出城,广惠、朱武留守城中!”

“是!”

史进对广惠和朱武点点头,先下城墙准备去了。许贯忠落后一步,对广惠和朱武说道:“大师,军师,若是城下战事有变,务必当机立断,弃城南走。”

“贯忠兄弟,那你······”广惠欲言又止。

“大师不用担心,此战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未虑胜,先虑败,若真是事不可为之时,大师和军师务必依令而行,我和史进、董平带的都是马军,想脱身不是难事。”

“兄弟既然是这样说,广惠自然听令,只是千万要小心。”

“贯忠省得。”

“贯忠兄弟当心。”

“军师放心。”

许贯忠对两人抱拳,转身走下城头,史进和董平已经将兵马集合起来了。如今史进手下的骑兵也有了千余之数,董平少些,却也有八百多人,加上直属许贯忠的一千余兵马,便是两千五百骑兵。虽不是呼延灼手下那般重甲骑兵,总也是不下于辽军的精锐战力。这几日马军也帮着守城,损失了一些人手,加起来也还有两千出头。

许贯忠跨上亲兵牵来的战马,面对士卒,大声说道:“兄弟们,闻先生派了援军前来,现在就在城外与辽军血战,咱们是时候出城,与辽军一决胜败了。待到得胜回城之时,我许贯忠亲自请大家吃酒庆功!”

“好!”“好!”两千余士卒士气大盛,齐声叫好。

“开城门!”

“吱嘎噶!”“砰!”随着许贯忠一声令下,香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外的吊桥也被放了下来。

“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许贯忠大喊一声,一马当先冲出了城门。

“虎!”

“虎!”

“虎!”

两千余马军呼啸而出,朝着不远处的战团疾冲而去。

正陷入苦战的辽军顿时大惊,后军更是一片哗然。

“将军,反贼出城了,咱们该怎么办?”

“将军,依末将之见,未免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咱们暂时先退走吧。”

“咱们有一万人,反贼才多少人?敢向将军进言撤退,你是什么居心?依我看,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契丹勇士!”

“你······”辽军军官顿时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啪!”“啪!”手下的军官在这个时候争吵起来,辽军主将顿时大怒,两鞭子落在了争吵得最凶的两人身上。

“闭嘴!再敢争吵,我先砍了你们!”身材魁梧的辽军主将一声大喝,被他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讪讪地闭上了嘴。

众人安静下来,这个辽国将军看了看天色,思考了一下,命道:“酉时已经过半,军士们都还没有用饭,天也快要黑了,不能久战,传令,收缩战线,避开前后两面的反贼,从西面退走。”

“是!”辽**将领命退走,自去统兵去了,片刻之后,辽军中军大旗摇动,辽军阵线缓缓向中间收缩。

这样一来,连环马的压力立减,呼延灼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弟兄,决定趁此机会追击。

“破阵!破阵!”呼延灼大声命令,驾着踢雪乌骓马朝着辽军中军追去,连环马士卒自然紧跟而上。

虽然经过了一番苦战,但是辽军阵线收缩之后,反而更加稳当,颇有立于浪潮之中的礁石的架势。呼延灼领着连环马追击了七八十步,竟再难寸进。

“散开!放箭!”见此,呼延灼只能放弃了一气冲到中军,直接破阵的想法,命令连环马有序散开,向辽军射击。

“唰唰唰!”羽箭不断落下,不时有辽军中箭倒地。辽军自然不能只当靶子,也在对连环马士卒射箭,双方算是互有伤亡。

片刻之后,辽军缓缓向着西面退走,呼延灼见辽军虽是撤退,却仍旧阵势严整,遂息了追击的心思。

许贯忠此时也领着兵马与呼延灼会合到了一处。“辽军阵势仍旧齐整,不要追了!”许贯忠止住了想要领兵马追上去的史进和董平。

“山寨却是人才济济,不是一般草寇,难怪能做成此等大事。”呼延灼心中暗道。他随即向许贯忠见礼道:“呼延灼奉闻焕章先生之命,携两千连环马前来助战!这位,想来就是许头领了吧。”

“不才正是许贯忠,感谢呼延头领救援之恩。”许贯忠赶紧还礼。

“许头领不必客气,呼延灼乃是奉命行事。再说了,即便是没有我们,许头领和其他的兄弟们也当能运筹帷幄,得胜归还。”

一番客套之后,呼延灼三人便是认识了许贯忠三人,只是呼延灼三人向董平见礼,董平低头还礼的时候,却是有一丝异样的神色闪过,等他抬起头来,却又已经恢复了热情爽朗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萧乙薛

见后面的“反贼”停下了战马,没有追击,辽军主将萧乙薛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竟是隐隐有些庆幸。想他萧乙薛名门之后,家学渊源,最近几年更是转战南北,来南京之前,便是近来颇有无敌之名的金军也曾对阵过。当然,小有失利,不然,他也不会被迁为武定军节度使、南京留守了。

说起来,他萧乙薛能成为南京留守,还是因为耶律淳不肯当皇帝,亲手将自己的小舅子萧敌里砍了头,送到天祚帝耶律延禧手中,如今耶律淳是备受皇帝信任,被封为秦晋国王不说,还执掌了兵权,当上了都元帅,被派到辽东募兵,和金人打生打死去了。想到耶律淳,萧乙薛心中也是佩服,竟是大义灭亲,将自己的小舅子给砍了,更能拒绝那个执掌天下人生死的至尊之位的诱惑。

萧乙薛不知道天祚皇帝将自己派到南京来,是不是有牵制耶律淳的意思,不过既然如今已经是南京留守了,他萧乙薛自然不能辜负圣恩,南京地面上自然应该是海晏河清,所有的反贼自然是要“除恶务尽”。因此,甫一上任,将手下兵将统合完成,萧乙薛就领着兵马出了析津府,前来征剿贼逆。

不过数千作乱的乱民,自己手下却是一万精锐兵马,萧乙薛本以为此次剿贼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进军也顺利的很,贼寇不敌,节节败退,一连退到了香河城中,不想今日却是在香河城下失利了。本以为明日再攻城一日,便能破城,将贼寇全歼,却是突然从半路杀出来了个程咬金,无功不说,差点成了大败。

回了大营,萧乙薛进了中军大帐,其余军将也一一进入。

“不是说反贼只有不到五千人马吗!?那两千重甲骑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萧乙薛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桌案,朝着下面垂手而立的一众军将厉声质问道。一众军将噤若寒蝉,生怕开口引得萧乙薛不满意,遭了无妄之灾。

“我上哪知道去!?”有人心中腹诽,面上自然不敢表露出来,以免引起气头上的萧乙薛注意,不然萧乙薛的满腔怒火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一众军将不答话,萧乙薛一肚子的气,额头上青筋暴跳,却是没有发泄的地方,半晌,只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都下去吧,吩咐军士,夜间严加巡逻,加强戒备,防止贼人夜袭。”

“是!”一众军将退出大帐,本有人想建言先行撤退,见了萧乙薛的面色,却也不敢提出来。

众军将退出营帐之后,萧乙薛一屁股坐在了帅椅上。“真是多事之秋啊!”萧乙薛喃喃自语地感叹道。

他才从辽金前线撤下来,与金人交手数次,明白那伙女真人如今是有多厉害,前线战事不利,如今辽国内部却又内乱不断,从各族权贵到普通百姓,反叛自立者层出不穷,先有耶律章奴,如今又有高永昌,更不用说各地揭竿而起百姓。

“大辽······气数已尽了吗?”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出来,便被萧乙薛压回去了。他不敢想象,若是局势当真败坏到了那一步,现如今还在醉生梦死,忙着争权夺利的权贵们,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

“咚咚咚!”

夜间,萧乙薛正在营中安睡,忽然听到营外嘈杂起来,鼓声阵阵,大营中也是喧哗鼓噪,人喊马嘶不断,和衣而睡的他被惊醒,迅速从床榻上起身,大声喊道:“来人!”

亲兵跑进帐中,应道:“大人。”

“营外何事如此嘈杂?”

“反贼在营外袭扰,营中兵马已经前去追捕了。”

不一会儿,营外鼓声消失不见,只剩下营中走马的蹄声。有士兵前来回报,前来夜袭的贼兵已经被击退了。不过未曾抓到俘虏,事实上,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抓到。

萧乙薛虽不是名将,却也是宿将,顿时明白过来,贼寇这是故意在袭扰,根本不求破营,只是要让辽军不能休息,陷入疲累而已。

指示巡夜的士兵加强戒备之后,萧乙薛挥退了亲兵,再次合衣躺下。

果然,当夜,辽军大营不断被贼寇偷袭。虽然每次都很轻易地打退了贼寇的偷袭,一夜下来,却是没有什么收获,反倒是辽军被搅扰得整夜不能安眠,天一亮,每一名辽军面上都是疲累不堪的神色。便是萧乙薛,也是一脸倦容。

看到为自己端来洗脸水的亲兵面上的疲色,萧乙薛无奈,只能下令,今日停止攻城。整个辽军大营,从军将到普通士兵,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整个白天,贼寇只是紧守在香河城中,也没有出现在城外。到了晚间,情况却是又变得如同前夜一般。前半夜,辽军尚能严阵以待,到了后半夜,却是有巡夜的辽军支撑不住,睡了过去。竟差点被贼寇将大营破了,好在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辽军顿时再次警醒过来,不敢有所懈怠。贼寇又一次来袭时,有数十名辽军心中按捺不住,强拖着疲惫的身躯追着贼寇进了深沉的夜色之中,片刻之后,深沉如怪兽的夜幕下只传来了刀剑碰撞之声和数十声惨叫,随即又陷入了寂静之中。如是再三之后,不管是胆子多大,心中怨气如何深重的辽军都不敢再出营了。

天亮之后,萧乙薛下令拔营,往漷阴城方向退了二十里。

重新扎下营寨之后,不少辽军都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今晚总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吧!?萧乙薛心中也是这般想法。

连续两夜没有休息好,不要说什么战斗力,能迁移十里,重新扎营,就已经快将辽军身上的气力耗光了,毕竟他们才经过了两场战斗。

然而到了晚间,贼寇再次出现在了大营之外,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今夜仍旧如同前两夜一般,贼寇仍旧以袭扰为主,然而强度却是大了不少,更有两次摸进了营中。

“直娘贼!这伙贼寇难道都不用睡觉的吗!?”萧乙薛破口大骂之后,却只能无奈地再次命令辽军拔营,再往后退二十里。

“踏踏踏!”······

铁蹄踏地之声响起,这一次,却是在他们刚收拾完营帐,准备行军之时,许贯忠、呼延灼等人领着兵马杀了上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董庞儿

“虎!”“虎!”“虎!”

“咚咚咚”

“踏踏踏”

三声呼虎之后,响彻这片土地的便是隆隆的战鼓和铁蹄踏地之声。更新最快

“列阵!”“列阵!”“快点!”

辽**将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大声地呵斥,催促麾下的士卒列阵。连日疲累,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又猝然遭袭,辽军上下一片惊慌,任军将如何鞭挞、喝骂、催促,士卒仓促之间能将刀枪拿在手中,骑兵能找到战马就已经不错了,怎么能奢望他们迅速列成阵势?

呼延灼和手下的连环马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先锋之选。三虎之后,呼延灼已经骑着踢雪乌骓马撞进了辽军散乱的阵势之中,毫不费力,便已经破了第一道防线。“凿穿!凿穿!”呼延灼大声呼喊,招呼自己身后的兵马。

“砰!”“啪!”

破碎的盾牌,断裂的长枪,被砍倒或是被战马撞倒的辽军士卒无法阻挡铁甲连环马前进的铁蹄。

“冲阵!”看到连环马已经冲进了辽军阵中,处于左翼的史进呼和一声,长枪挥舞,领着麾下的马军冲进了辽军的右翼。

“杀!”董平也领着自己手下的八百马军冲进了辽军更为薄弱的右翼。

两军士卒的喊杀声、刀枪碰撞声、战马的嘶鸣,接连不断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辽军的节节败退,没有加入战场,领着手下马军观阵的许贯忠已经看到,以呼延灼为箭头的铁骑已经快要冲到了辽军的中军大旗所在的位置。

“胜局已定!”许贯忠右手成拳,砸在左掌之中,振奋道。

萧乙薛看着向着自己冲过来的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魁梧的身影,心头泛上一股子无力之感。两天前在香河城下的那一次对阵,他就对这个一往无前,却又能指挥若定的贼将印象深刻,今日再次对阵,他却是一摧枯拉朽之势冲到了离自己不过百十米的距离。

转头看过左右两翼破碎的阵型,萧乙薛明白,自己败局已定,再无回天之力。或许从两天前,自己的决策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败局。两天前要么撤退,要么进攻。撤退尚能卷土重来,进攻未必就不能拿下香河城,将贼寇擒获,可他偏偏选择了缓步后撤,敌人两天的袭扰下来,麾下士兵的战斗力起码下降了一半。敌人却是养精蓄锐了两天,等的就是这个决战的机会。

“萧将军,咱们先撤退吧,前面的兵士抵挡不住了!”有军将惶急地向萧乙薛建言道。

“锵!”萧乙薛抽出腰间的佩刀,架在建言的那个军将脖颈上,沉声说道:“两百年的安逸生活,已经将你身上属于契丹男儿的血性消磨殆尽了吗!?”

“将将军,饶命啊!”冰冷的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军将吓得声调都变了,赶紧求饶。

“噗嗤!”长刀一抹,带起的是殷红的鲜血。

“敢言撤退,乱我军心者,他就是下场!”拿着染血长刀的萧乙薛看着自己身边的一众将领,面无表情地说道。

众人噤若寒蝉,呐呐不知所言。

萧乙薛不再看这些如同鹌鹑一般的军将,举起染着自己人鲜血的战刀,大声喊道:“众军都有,杀贼报国,就在今日!随本将冲啊!”随即一夹战马,向着呼延灼冲了过去。

看辽军的中军大旗没有往后退,反倒是向着呼延灼冲了过去,观阵许贯忠点了点头,说道:“这萧乙薛倒还有些契丹男儿的血性。”

他一拉战马,面对自己身后的士卒,大声说道:“观战这许久,想来大家也已经是心痒难耐了吧?”

“那是,许头领,兄弟们这般干看着也难受的紧,咱们到底几时上阵?”

看向那搭话的人,许贯忠笑着说道:“董庞儿,往日里总是听营里的兄弟说,你是如何武艺高强,打起仗来又是如何不避生死,今日我便要见识一下,你可敢领军冲击萧乙薛所在的中军吗?”

董庞儿一听,叫道:“有何不敢!?”

“好!”许贯忠叫好一声,接着说道:“我给你八百人马,战后我要你带着萧乙薛的人头前来见我!”

“头领瞧好吧!”董庞儿兴奋地向着许贯忠拱手,随即一舞手中的战刀,招呼道:“兄弟们,随我去取萧乙薛的狗头啊!”

“好!”士卒轰然应诺。

董庞儿大笑一声,领头朝着辽军中军大旗所在冲了过去。路上遇到的辽军他也不过多纠缠,现在他眼中只剩下了那大旗下挥刀的身影。

摆脱了辽军士卒的纠缠,董庞儿冲到辽军中军大旗下的时候,手上的战刀已经有了不少缺口。身后是自己的兄弟,董庞儿不用担心萧乙薛身边的辽兵。一拉缰绳,胯下战马随即人立而起,董庞儿厉喝一声:“辽狗受死!”随即借着战马下坠之势朝着萧乙薛劈砍而去。

“当!”萧乙薛被惊出来一声冷汗,仓促抬手,用佩刀挡住了董庞儿这势大力沉的一招。

不过他的好运到此为止,待战马四蹄一落地,董庞儿一变招,手中战刀横削,斗大的头颅伴随着脖颈中喷溅出的鲜血飞起。

从辽军士卒手中夺过一把长枪,董庞儿将掉落在地上的人头挑起,大声喊道:“萧乙薛已死!”

“萧乙薛已死!”“萧乙薛已死!”梁山士卒的喊声掩盖住刀枪的碰撞、士卒的喊杀、战马的嘶鸣,传遍了整个战场。

辽军士卒往中军一看,看到了的便是中军大旗之下,那个被挑起的人头,以及那个骑在战马之上,手执长枪的高大的染血身影。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主将一死,辽军士卒心情更是颓丧,渐渐开始有人丢下了手中的刀枪,即便有一二悍勇之人,也很快被枭了头颅,或是被搠到在地。

“好个董庞儿!真勇将也!”许贯忠击节赞叹道。

呼延灼则是看着那个距离自己不远的身影和那被挑在了长枪之上的脏污头颅,眼中有些遗憾。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扈家庄下

距离呼延灼等人北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期间,李俊和王定六也领着船队回到了山上。自呼延灼三人上山之后,梁山虽是严防紧守,加紧训练兵丁,却是没有了朝廷再次出兵征讨的消息。

隐藏在山下的密谍营细作始终没有打探到朝廷要出兵的消息。静极思动,局势平稳之后,李瑾便开始思索下山之事。

身为一寨之主,李瑾当然不可能因为在山上待久了,整日有些无所事事才决定下山。他此行便是要往河北一行,为山寨找一个专业性的人才。

山寨水军虽然一直在壮大,但是比起马步两军来说,扩张的脚步实在是慢了一些。限制水军发展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士卒不足,不过山寨现在人手充足,解决起来也简单,无非是训练完成需要一段时间而已,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却是山寨的战船不足。

山寨现有的战船多是收买的商船改造而成的,运力有限,战力更是不足,此前尚可勉强对付,如今却是有些不堪用了。要想解决这一难题,唯一的方法便是山寨自己建立造船作坊,自行建造战船。然而造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更不用说是战船。

第一个便是原料难寻,要想造出合格的大型战船,便需有合格的木料。木料虽然难寻,但是以山寨雄厚的财力,要收买起来倒也不算是多大的难题。这第二个,便是要有图纸才行,战船设计不同于商船,图纸在民间又怎么么能找到?第三点便是要有合格的高手匠人,这便不是有钱财便可以找来的了。山寨现有的船匠虽也能对战船进行修补,但是将商船改造成战船便已经是勉强为之了,要想自主建造,更是力有未逮。

李瑾此行下山,便是要解决第二个和第三个问题,若是能请到那人上山,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又在山上等了十天,山下始终没有消息,与萧嘉穗商量过后,两人都觉得短时间内,朝廷是不会对山寨动手,李瑾便决心往河北一行。

与山寨众人商议之后,李瑾便带着沈睿和五十个中权亲卫下山了。

在金沙滩与众人作别,嘱咐众头领各安职守,小心防备之后,李瑾等人由阮小七驾船送过水泊,却没有立即往河北而去,而是先投郓州方向去了。

李瑾先往郓州去,便是要到扈家庄拜访。一者,他与扈三娘私下里定了终身,原约定待四州围剿之后便要到扈家庄提亲,只是一直诸事缠身,未能成行,此去便是要去扈家庄定下此事,给与自己两情相悦的扈三娘一个交代,二来也是要向扈三娘的长兄,飞天虎扈成打听一些消息。

独龙冈离水泊梁山不过五六十里地,一行人骑着马,半日就已经赶到了。路过原来的祝家庄时,李瑾差人去打听了一番,却得知栾廷玉已经带着祝龙的幼子在祝家庄破了之后便已经离去了,去向却是无人知道。

栾廷玉的本事固然难得,更难得的却是这一诺千金的品性,虽不能邀请他上山坐一把交椅,心中有些遗憾,李瑾却也乐得成全他这番忠义之心。

路过李家庄时,扑天雕李应得了消息,出于江湖礼节,邀请李瑾一行去往庄中坐一坐,李瑾却是婉拒了。

路上再无他事,一行人在日落西山之前,赶到了扈家庄。

庄户人家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拿着劳动工具通过土墙进入庄中。李瑾这五十余骑到来,却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远远地看到李瑾等人骑着的战马踏地激起的烟尘,在城上值守的庄丁敲响了警钟,催促还在庄外的农户加紧进入庄中,待庄户全部进入之后,立马关闭了寨门。

到了庄前,看到紧闭的庄门,众人停下战马,李瑾示意一名亲卫上前喊话。

“烦请庄上的兄弟通报扈庄主和扈三娘子一声,我梁山寨主携礼前来拜访。”亲卫的喊话惊动了庄上值守的庄丁,几人商量之后,不敢怠慢,一人回话道:“李寨主稍待,小人这就去禀报我家庄主。”

见墙下的李瑾点头,那庄丁赶紧转身向着庄内跑去。

片刻之后,庄内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庄门也缓缓打开。

与李瑾几月未见的扈三娘骑着一匹枣红马从庄中疾冲了出来。扈三娘到了李瑾面前才一勒马缰,战马随即停下。

“三娘子,久违了,还望你不要怪罪李瑾失约之过。”

扈三娘红着脸,说道:“我本是气愤的,但是听说朝廷派兵征剿,心中又担心得很,只是爹爹不许我上山去见你,如今见了你平安无事,自然是欢喜的,心中怎样也怪罪不起来了。”这便是扈三娘的性子,虽是女子,却是比一般的男儿还要敢爱敢恨。

李瑾骑着马上前两步,看着扈三娘娇俏的面容说道:“害你为我担忧,实是李瑾之过。”

扈三娘摇了摇头,说道:“正因为你是这般有本事的男儿,我才会喜欢上你。”

两人几月未见,正待互诉衷肠,扈太公却是已经带着人迎了出来。

“李寨主大名远扬,今日到我扈家庄,直叫我庄上下蓬荜生辉,未能远迎,还请寨主恕罪。”扈太公带着一男子上前见礼道。

李瑾赶紧下马,扶起扈太公,躬身一礼,才说道:“晚辈冒昧来访,搅了庄中清净,该是晚辈请罪才是。太公如此,却是折煞了晚辈。”

“爹,李寨主和麾下弟兄远来,咱们还是请李寨主到庄中饮茶叙话吧。”扈太公身边的男子上前,对李瑾抱拳之后,向扈太公说道。

“小儿说得对,请寨主到庄中叙话。”扈太公侧过身,伸手虚引道。

“既是如此,请恕李瑾和麾下弟兄叨扰了。”李瑾将马缰递给亲卫,上前一步,示意扈太公先行。

扈太公和扈成在前,李瑾扈三娘在后,一行人朝着庄中走去。

进了庄中,自有扈家庄的管事安排中权亲卫的去处,李瑾带着沈睿随扈太公三人进了扈家庄的待客厅。

分主宾落座,仆人奉上茶盏之后,李瑾从怀中拿出礼单,双手奉给扈太公,说道:“晚辈匆匆而来,略备薄礼,还请太公不要嫌弃。”

扈太公接过礼单,粗略翻阅之后,推辞道:“无功不受禄,寨主如此厚礼,扈家怎么生受得起?”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一来是感谢前日三娘子上山报信之恩,二来也是有事相求于太公。”

“不知寨主有甚么事?只要是扈家庄能帮得上忙的,我绝不推辞。”

第一百四十五章 婚约、见闻

“晚辈所求,非为其他,实是对扈三娘子一见倾心,欲求取为妻,还请太公念在晚辈一片真情实意,玉成这一门亲事。”李瑾看了扈三娘一眼,满面诚恳地对扈太公说道。

扈太公面有难色,斟酌片刻,才开口说道:“这……李寨主能看上小女,本是小女的福分,只是我扈家只是寻常庄户人家,小女自幼又受我和她兄长娇纵惯了,不识礼数,此前又有婚约在身,寨主前程远大,小女怕是难为寨主的良配。”

李瑾面上笑意不减,仍是一片温和地说道:“太公说笑了,三娘子个性疏阔,不是寻常女子可以相比,李瑾也不过是草莽之中厮混的汉子,正是良配。”

听了李瑾这般说辞,扈太公当然知道他的决心,只是考虑到李瑾的身份,还要开口继续婉言拒绝,扈成却是悄悄地拉了他的袖子一下,扈三娘也开口,语带哀求地喊道:“爹。”

见了儿女的反应,扈太公心中叹了一口气,终是松口道:“也罢,寨主既是这样说,我也不好再拒绝。只是小女年纪尚幼,我年纪又大了,还盼她能在我膝下侍奉几年,我可以做主与寨主定下婚约,过上两三年,待小女年岁大些,识得礼数了,再与寨主完婚,不知寨主意下如何?”扈三娘今年十七,正是女大当婚的年纪,扈太公这样说,无非是不把事情敲死,留有日后转圜的余地。

若是梁山撑不过朝廷的征剿,李瑾自然不能幸免,那时这门婚事自然人死事消,即便是有人来查问,也可推脱梁山势大,扈家庄小门小户,不敢与之为敌。要是李瑾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那时自然是皆大欢喜。

扈太公这样说也合李瑾的意,如今梁山虽然势大,却也不是十分稳妥,李瑾虽有自信能走到最后,却难免有万一的意外发生。等上两三年,自己的格局已成,那时两人的年纪也正好合适。

李瑾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今日定下婚约,三年之内,必定备上彩礼来迎娶三娘子过门。”

扈三娘心中自然是不太愿意再等上三年的,无奈父亲与心上人都已经敲定了,处于女儿家的羞涩,总不好急着将自己给嫁出去。

此事敲定,虽不是人人都满意,勉强也能算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了。接下来自然便是扈成安排庄中管事安排酒食,请李瑾与沈睿宴饮,李瑾的五十个中权亲卫自然也有庄丁管待。

酒宴之上,李瑾浅尝辄止,只是敬了扈太公和扈成两杯酒不再饮了,沈睿更是被李瑾看管得严厉,成年之前,半点酒都碰不得,一众亲卫也有分寸,拒绝了庄上安排的酒水,只是用了一些吃食,毕竟是在山下,万事自然应当小心为上。

扈太公等人倒也没有在意,见李瑾坚持不多喝,也没有过多劝酒。酒桌之上,李瑾顺便向扈成打听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他是走南闯北的行商,却也知道李瑾打听的事情。

李瑾一行人当晚自然在扈家庄歇下,第二天,李瑾与扈三娘骑着马在扈家庄周边转了转,又在扈家庄停了一夜,下山第三天,李瑾一行人告别了扈家庄众人,投西北面而去。

李瑾倒是不着急赶路,一路上只是以正常的速度赶路,离开扈家庄的第二天下午,一行人来到阳谷县。

入了城中,差遣两个亲卫去城中打听武松的消息,看着饭时已到,李瑾一行人到城中十字街狮子楼用饭。

进了楼中,掌柜的见李瑾这一行四五十个,赶紧安排了桌案,吩咐后厨整治酒食。

酒菜未上,李瑾派出去打听打听武松消息的两名亲卫却是已经回来了。

示意两人到自己这一桌坐下,李瑾问道:“打探得如何了?”

“官人,那武松确实和兄长在这阳谷县紫石街上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在三个月前已经搬走了。”

“可知道他两人搬去了哪里?”

“这个,小人不曾打探到。”

“两次与他失之交臂,想来是缘分未到,也罢。”李瑾无奈的说道。

前次前往北地时,路过清河县,李瑾便差人前去打听过武松的消息,不想他却是已经搬到了阳谷县,如今李瑾到了阳谷县,却又缘一面,当真是造化弄人。

李瑾这一行人做派不似常人,酒楼掌柜的不敢怠慢,酒食备好之后,亲自领着人端了上来。

掌柜的听了一耳朵,听到李瑾在打听武松,主动搭话道:“不知官人是何方人氏,打听武二郎做甚?”

李瑾看向掌柜的,拱手说道:“我与武二哥乃是故交,听闻他搬到了这阳谷县居住,正好路过此地,便想找他一叙旧谊。”

掌柜地笑着说道:“官人却是来迟了一步,如今武家兄弟却是搬到博州城中去了。”

“这却是奇怪了,他们来阳谷县住了没多久,怎么又忽然搬到博州城中去了?”李瑾奇怪道。

“官人有所不知,三个多月前,武松武二郎前往博州城时,路上打死了一头吊睛白额大虫,因此受了知州相公抬举,如今却是做了缉捕使臣了。”掌柜的一边布菜,面上笑容不改地说道。

未曾想武松还有这般际遇,一州缉捕使臣,却是比他原来的一个步兵都头好了许多。李瑾感叹道:“年半未见,武二哥却是已经出人头地了。”

“这位官人与武观察相识,又是这般奢遮作派,想来也不是寻常百姓。”

听了掌柜的这恭维的话,李瑾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能做这偌大酒楼的掌柜,自然是有颜色的,见李瑾不想谈这个话题,掌柜的话头一转,说道:“小店新来了两个行院,虽无十分容貌,却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惯会唱些小曲小调,官人若有兴致,小人将人叫来,为诸位唱上两句,助一助酒性,如何?”

李瑾自然没有兴致,只是转头看见自己手下的兄弟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闪烁的目光却是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李瑾失笑,对着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便请上来吧。”

“好,官人先饮着酒,小人这便去将人请上来。”

见李瑾点头,掌柜的施了一礼,下去叫人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西门大官人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掌柜的却也没有自吹自擂,叫来的两个行院,姿色如何自不必说,琴瑟和鸣之下,柳三变的这首词,从她们口中唱出来确实是有一番风味。

当然,李瑾这一行人中,真正能欣赏的,怕是只有李瑾一人罢了。沈睿不用说,半大少年,虽已经能识文断字了,不过词中滋味尚不能全得。剩下的亲卫都是厮杀出来的大老粗,哪里能欣赏这等风花雪月,他们只觉得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长得果然十分好看,虽比不上寨主的未婚夫人扈三娘子,却是比山寨上的那些粗鲁村妇好了不知道多少,更不用说唱起曲来的那一份婉转莺啼。

浅酌一口,看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瑾心中苦笑,却也没有扫众人的兴致。毕竟他们随着自己出生入死,这一次便算是发一个小小的福利罢了。

众人听着唱词,用着酒食,互相之间不时交头接耳两句,倒是也不觉得无聊。李瑾自上山之后,少有这样的时刻,也比平时要放松一些。

许是见不得众人这般闲适,却是有不开眼的人找上了事儿。

“徐掌柜,你如此推搪,难道是觉得我家大官人好欺侮不成?还不快将那两位姐儿请上来,否则,今日便要你这酒楼在这阳谷县开不下去。”一个声音隐隐从二楼传了下来。李瑾一行人人多,却是在一楼大厅之中用饭。只是掌柜的有眼色,搬了些屏风将李瑾一行人所在给围了起来,也算是临时造了个阁子。众人此时正在兴头上,一时也没有听清楼上的人说话,李瑾虽然隐约听到了半句,却也假装未知,只交给酒楼掌柜的处置,免得搅了兄弟们的心情。

二楼之上,掌柜的正在对楼梯旁一个阁子门口的五六个人说话。

“大官人,不是我老徐不开眼,实在是两位正在楼下给一伙客人唱曲,脱不开身啊。”掌柜地语带哀求的对被其余人等簇拥起来的一个青年男子说道。

那青年男子不答话,连看都不曾看徐掌柜一眼,他身边方才说话那人见了,粗声道:“起开,这阳谷县中,便是知县相公来了,也要给我家大官人几分面子,我倒是要看看,是哪来的人物?敢与我家大官人抢人。”说着,一把推开了徐掌柜,抬脚往楼下走去。徐掌柜只能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到了将李瑾一行和大厅隔开的屏风前,徐掌柜伸手,想要拉住那汉子,却是被推了一个踉跄,直接将一扇屏风扑倒了。

“啪!”忽然倒塌的屏风将大家吓了一跳,琴瑟之声立时消失,两个女子也停下了唱曲,众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闹出这动静来的徐掌柜和那名汉子。

示意一名亲卫上前将扑倒在地上的掌柜扶起来,李瑾笑着说道:“店家,何事需要行如此大礼啊?”

徐掌柜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走到李瑾面前,抱拳说道:“贵客,对不住了,却是有另一位客官想请这两位大家上去唱曲,小店得罪不起,只能先求得贵客原谅,这两位大家现在却是不能给大家唱曲助兴了。”

李瑾面上笑意不减,喝了一口酒,说道:“此事也好说,只是我若是就这般让了,怕是要让人看不起,掌柜的只需让那位客人下来,亲自与我说上一说,我有了面子,才好相让与他。”

徐掌柜急道:“贵客,不是小店欺人,实在是还要在这阳谷县中讨生活,实在是得罪不起那人,还请客官体谅则个。”

李瑾装作懵懂道:“这却是奇了,我只是要那人亲自下来与我分说,说不得还能交个朋友,如何会让店家得罪那人呢?”

徐掌柜呐呐不知所言,面上却是急出了汗来,这时,推搡徐掌柜那人上前一步,对着李瑾冷笑道:“哪里来的狗东西?竟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想与我家大官人交朋友!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瑾放下酒杯,说道:“原以为是怎样奢遮的人物,看这家奴的样子,想来却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中财主罢了,还是不认识的好,免得坏了某家的名声。”

那人不过是看上那所谓的大官人的权势才攀附上去,却不是人家的家奴,听李瑾这么一说,大怒道:“狗才安敢辱我!”

李瑾也不与这样的人物着恼,只是嫌他叫起来难听得很,淡淡地说道:“聒噪!左右,将这奴才狗腿打断,扔了出去。”

“是!”

靠近那汉子的两名亲卫抱拳,从座上起身,提着朴刀的杆棒上前,劈头盖脑就是一阵乱打。那人虽会两手粗浅的拳脚,又怎么是对手?片刻便被掀翻在地上,一名亲卫腾出手制住了他的双手,另一名亲卫举起杆棒,却是半点迟疑也没有,用力挥下。

“咔嚓!”“啊!我的腿!”

那人右腿立时被打折了,惨叫出声。

“这般狗叫却是更难听。”又有一名亲卫笑嘻嘻的说道,随即起身,找了块抹布,塞进了那狗才嘴里。最先出手的两名亲卫拿住那奴才的胳膊,提溜了出去。

“贵客,你们虽然人多,可这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那西门庆也不是好相与的,还是快走吧!”徐掌柜急急劝道。

“我们肚子还没有填饱,店家怎么能赶我们出门呢?这可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待客之道。”李瑾对徐掌柜笑着说了一句,接着招呼手下的亲卫道,“兄弟们,不可让这等狗才坏了兴致,大家继续吃菜、喝酒。”

“唉!”徐掌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走,既然李瑾不愿意相让,他只能去西门庆那边劝上一劝,免得两边在自己这酒楼闹将起来,不可收拾。他也知道,以西门庆的性子,想要息事宁人希望渺茫,虽是如此,却也总要尽自己的力,去试上一试。

不过他还没有走出屏风,就有一个声音传来:“哪里来的泼才!?在这阳谷县的地界,还没人敢不给我西门庆面子!”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一个土财主怎么也敢这么对我大哥说话?”和李瑾在一起久了,沈睿也是学会了一些李瑾带来的歇后语什么的,闻言嘲讽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前倨后恭

西门庆还没有开口,他身边的帮闲便开口叫道:“好狗胆!”

“我看是你们这群狗才狗胆包天才对,有了教训在前,还不知收敛,敢对我家二爷无礼,信不信撕烂你的狗嘴!?”一名与沈睿亲厚的亲卫迅速起身,冷声说道。

“你······”那帮闲想要上前,却又慑于李瑾这边人多,心虚之下不敢上前。这一番进退失据的窘相却是令人发笑。

“哈哈哈,这般作态,果然是一条外强中干的恶狗!”一众亲卫调笑道。

那一伙人敢怒不敢言。

这一行人进来之时,李瑾便没有正眼看过,直到此时才抬眼打量这伙人一番,对着被簇拥在中间那人说道:“只你便是那什么西门庆了吗?”

西门庆卖相倒也不错,一身绸缎长衫,身材高大,面容也称得上俊俏,王婆说他“潘驴邓小闲”,这“驴”字尚且不知,“小”字也不见得,其余三个字在这阳谷小县之中倒也勉强算得上。

西门庆见了李瑾这一伙人的气度,便知道不是好拿捏的,微笑着开口回道:“正是在下,不知道官人从何而来?如何识得小可?”

见他这前倨后恭的态度,李瑾冷笑着说道:“某家从何而来,你不用打听,不过,方才我兄弟说你是癞蛤蟆倒确实是没有说错。”

西门庆虽一副欺软怕硬的性子,被李瑾这般当面侮辱,面上却也挂不住,只是强忍着性子说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为何这般出口伤人?”

“你一个破落财主,不过是靠着使一些泼皮闲汉的手段才有了今日,这阳谷县中人怕你,叫你一声大官人,你还拿捏上了,真把自己当一根葱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西门庆这样跋扈惯了的,听李瑾这么一说,他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欺人太甚!我好言与你分说,你真当我西门庆好欺负不成!?”

“某家便是欺辱你了,你这癞蛤蟆又待如何?”

“你······”西门庆刚上前一步,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如他手下那帮闲一般停了下来,接着说道:“也罢,我大人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免得日后你等宣扬说我们阳谷县中的人不识礼数,专门欺辱外来之人。”却是他见了李瑾这边人多势众,若是贸然上前,厮打起来,凭着自己手下这几个帮闲的几手粗浅拳脚,必定讨不到好处去,便说了这一番场面话,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走。”西门庆转身,招呼着自己人头也不回地出了狮子楼。李瑾也没有阻拦,中权亲卫自不会多事。

徐掌柜见西门庆带着人走了,紧走了两步,到李瑾身边,说道:“贵客,那西门庆不是好惹的,你们这下是把他给得罪死了,还是快些走吧。”

“他不是好惹的,我们便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沈睿浑不在意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徐掌柜更是急切,说道:“那西门庆在县中势力甚大,你们如此折辱于他,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虽然人多,但在这阳谷县中哪里又比得过他?别的不说,若是真个闹将起来,到了公堂之上,知县相公也只会站在他那一边,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何必要招惹这么个大麻烦上身呢?”

沈睿还待要说,李瑾拉住了他,对徐掌柜说道:“多谢掌柜的提醒,既然是这样,我们走便是了。劳烦掌柜的这便帮我们把账算出来,我们结了账便走。”

听李瑾这么一说,徐掌柜赶紧说道:“贵客是个明事理的,今日之事,惹了贵客不快,也有小店之责,今日的饭钱就免了,也算是小店给各位贵客赔礼了。”

“掌柜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既然吃了饭,自然要给钱的。”李瑾回道。一名亲卫受到李瑾示意,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放在了桌案上,一行人随即鱼贯出了狮子楼。这五两银子,付着一顿饭钱却是绰绰有余了。

众人出了酒楼,牵上战马,也不着急,在街市上逛着,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大哥,咱们就这般走了?”沈睿问道。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要在这城中当街杀人不成?”李瑾笑着反问道。

沈睿摇了摇头,还是说道:“看那西门庆的做派,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就这般放过他,叫人心有不甘。”

“呵呵,你这性子却是愈发嫉恶如仇了。”笑着对沈睿说了一句,李瑾又转身对身后的一名亲卫说道:“叫兄弟们都警醒些,那癞蛤蟆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到了城外,要叫他好看。”

“是。”

“大哥,你的意思是,那西门庆会悄悄跟上来。”沈睿回身看了一眼,朝着李瑾兴奋地说道。

“你看着就是了。”

李瑾他们下午时分进的城,这一番耽搁,出城之时,却是已经日落西山了。出城之后,李瑾等人也不走远,只在城边不远处一树木稀疏小树林暂时歇下。

天色将黑之时,李瑾等人却是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狗贼,要爷爷好找!”西门庆领着近百号人手执武器,进了林子里。

李瑾一行人全部骑在战马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听到西门庆的话语,李瑾冷笑着说道:“癞蛤蟆,你却也要爷爷们好等!”

“要遭!”见了李瑾一伙人的模样,西门庆心中暗呼。

欲要转身逃走,李瑾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对付这伙子泼皮闲汉,李瑾实在是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只是喊道:“上!”带头朝着西门庆一伙人冲锋过去。

“啊!”“娘啊!”面对五十二骑的冲锋,这一堆只拿着棍棒、朴刀、解首刀,最好不过是一把腰刀的泼皮闲汉如何抵挡得住,只一个照面,便开始哭爹喊娘起来。

李瑾也没兴致对这一伙泼皮闲汉出手,直直朝着己方一开始冲锋就转身逃跑的西门庆冲过去,西门庆两条腿如何比得上李瑾骑乘的神俊战马,三息之后,便被李瑾追上。

眼见跑不过,只能打了,回身举刀与李瑾对上几招,虽然会些枪棒拳脚,但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哪里来的力气?不过几下却是被震得手腕酸软。

打又打不过,逃更是逃不掉,西门庆当机立断,仍下手中的钢刀,跪在地上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呵!”李瑾冷笑一声,将佩剑架在了西门庆的脖颈上,说道:“我几时有你这般没骨气的癞蛤蟆做孙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名府

“是是是,小人是一只癞蛤蟆,请好汉高抬贵手,饶小人一条狗命。”西门庆恬不知耻地跪在地上赔着笑说道。

“你是一只癞蛤蟆,我如何能饶你一条狗命?”李瑾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就请好汉饶小人一条蛤蟆命。”

“唉。”李瑾摇头叹息,拿剑的手却是稳当得很,架在西门庆脖子上的雪花镔铁剑没有丝毫移动,他说道:“我以为徐掌柜口中的大官人会是怎样的人物,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叫我大失所望啊。若是你能从开始便硬气到底,说不得我还能饶你一命,只是你这般丑恶的嘴脸留在这世上实在是无甚用处,还是杀了算了。以你的做派,死在我的剑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冤屈,倒是已经抬举你了。”

“不不不,小人有······”西门庆话尚未说完,李瑾已经挥动了手中的长剑,锋利的镔铁剑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

“嗬嗬嗬······”西门庆徒劳的捂住喷血的喉咙,垂死喘息。

调转过战马,不再看死鱼一般躺在地上挣扎的西门庆,李瑾对一众亲卫说道:“收拾一下身上的血迹,咱们进城。”却是方才西门庆对李瑾求饶时,西门庆带来的近百名泼皮已经被杀散了,亲卫们正要追击。听了李瑾的吩咐,停下追赶,下了马来,将身上的血迹收拾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见众人收拾干净了,上了战马,李瑾便带头再次往阳谷县城赶去。路上遇见三三两两惊魂未定的泼皮,李瑾也不在意,只是驱赶这战马赶路,不过片刻,便赶在泼皮之前入了县城。

阳谷县一个小县城,自然比不上东京这般繁华的不夜城,此时天已全黑,城中百姓多已回家,只有少数人还在街上游荡,都是准备去城中繁华所在找乐子的。得了李瑾的吩咐,亲卫随手抓过一名路人,问清城中县衙所在,一行人丢下那路人,往县衙疾驰而去。

到了县衙,叫开了大门,留一部分人看住在县衙中留守的衙役、捕快,一行人直直冲入后堂,将正在床上与小妾胡天胡地的知县抓了起来。拿下了县衙,一行人便在衙中歇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一部分人扮做公人,在县中横冲直撞,将西门庆的家给抄了。将一部分容易携带的金银钱财留在身上自用,其余的便分发给了城中的穷苦百姓,李瑾等人将知县炮制了一番,骑上战马扬长而去。

······

三天之后,博州境内正在大肆搜捕李瑾一行“三百余”悍匪的时候,李瑾等人却是已经到了北京大名府境内。到达大名府时,已经是黑夜,城门已经关闭,李瑾一行在城外歇了一夜,在第二天一早进了城中。

春秋时代,大名府属卫国,城名五鹿,战国时期属魏国,秦朝为东郡,汉朝为冀州魏郡,三国时为魏国阳平郡,北周魏州,唐为天雄军治,唐德宗建中三年(公元782)改称大名府。五代唐曰兴唐府,后晋曰广晋府,又为天雄军,后汉改为大名府,后周因之,本朝仁宗庆历二年(公元1042)建为陪都,称“北京”,此时大名府人口达百余万,除去周边城池,在大名城中生活的百姓便也有四五十万。

后代明末之时,此地却是因卢象升手下强军天雄军扬名四方。

接连几天的奔波,在阳谷县是也没能好好休息,昨晚又是在野外宿营,李瑾等人都是有些疲累,进了城中,随意用了些饭食,找了一家客店歇下。

连日疲累,却是一阵好睡,众人醒来之时,日头早已经过了三竿,正好到了午饭时节,众人便往城中最大的酒楼翠云楼行去。

到了翠云楼前,众人抬眼看时,果见好一座酒楼,不负河北第一之名。上有三檐滴水,雕梁绣柱,极是造得好;楼上楼下,有百十处阁子,终朝鼓乐喧天,每日笙歌聒耳。

正是饭时,翠云楼这等繁华所在自然是人声鼎沸,楼中唱曲的姐儿正伴着丝竹之声唱着时下流行的词,用饭酒客觥筹交错,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虽然店中正是繁忙,李瑾等人进入楼中时,却也没有受到怠慢,马上便有伙计迎了上来,招呼道:“各位贵客有礼,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

“楼上可还有空闲的阁子吗?”一名亲卫发问道。

“虽还有几个空阁子,只是各位贵客较多,怕是安排不下。若是各位贵客不嫌弃,就在这厅中用饭如何?”

李瑾示意亲卫丢给他几钱散碎银子,吩咐道:“那就在堂中给我们安排上十来张桌子,店中拿手的酒菜,看着上一些,吃的好了,还有赏。”

得了赏钱,店伙计面上笑容更加热情,说道:“好勒,贵客这边请。”说着单手虚引,引着李瑾等人往店中有空桌的地方走去。

李瑾等人走到坐处,各自坐下,李瑾这一桌自然是只有李瑾和沈睿两个人外加两名亲卫头目,其他桌却是坐了七八个最后却是发现,还有七八个人安排不下。

“这······”店伙计转了一圈,发现店中却是已经没有了空桌。只能对李瑾等人说道:“贵客,实在对不住,店中实在是没有空桌了。要不,您几位到楼上阁子里去用饭。”

“小二哥,若是这位贵客不嫌弃,请到我这桌来用饭吧。”正在店伙计为难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去,却是旁边的桌上,一个独自坐了一桌的青年男子。只见那人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李瑾面容已经极是俊俏,这人与他比起来,说一声各有千秋也不为过。

“小乙哥。”店小二看向那青年,见是酒楼的熟客,欢喜地叫了一声。那人笑着向李瑾点了点头。李瑾颔首,算是回礼。

“客官您看?”

李瑾见了那人的面容,又是古道热肠的做派,更兼听得店伙计叫了他一声小乙哥,心中也有结识之意,便说道:“既然这位官人不嫌弃我等粗鲁,我和兄弟便与官人一桌用饭吧。”

这桩生意总算没有黄,店伙计大喜,赶紧引着李瑾和沈睿走到那桌前,对那人说道:“小乙哥,多谢了。”

“小乙哥”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还是这位官人不嫌弃,才促成了你这桩生意。”

店伙计笑了笑,擦了擦桌子,安排李瑾和沈睿坐下,告罪下去安排酒食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浪子

店伙计走开之后,李瑾向“小乙哥”抱拳说道:“李瑜见过官人,萍水相逢,承蒙官人相让,官人可否告知姓名?”

听到李瑾自报家门,小乙哥眼中闪过一阵莫名的神色,才拱手回礼道:“不敢劳官人动问,贱名燕青。”

“听闻这大名府中,有一个风流俊俏的人物,相扑乃是河北一绝,又会使一张川弩,箭无虚发,正好也叫燕青,想来便是官人了吧?”

“些微薄名,竟也传到了梁山寨主耳中,燕青真是三生有幸。”

梁山现在的名头现在在江湖上可谓是一时无两,燕青知道李瑾也不稀奇,但是李瑾自报家门明明用的是个假名字,他却如此笃定眼前的李瑜便是梁山的寨主,倒是不知是从何处来的自信。

“你······”在大名府这等大城中,被人叫破了身份,沈睿不由便是一惊。

“幼弟失礼了。”李瑾按在想要起身的沈睿肩膀上,笑着继续对燕青说道:“官人说笑了,我不过江湖上一介无名之辈,怎么会是梁山寨主呢?”

“官人这般气度,身边这些伴当的煞气,寻常江湖客可不会有,因此,小可不过大胆猜了一猜,看这位小兄弟的反应,想来小可却是没有猜错。”

李瑾点了点头,说道:“都说燕小乙川弩射得极准,我虽不曾见到,不过今日见了你这毒辣的眼光,想来应当不是谣传。”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官人倒是光明磊落,小乙佩服。”

这会子,店伙计安排了酒水干果上来,两人都暂时停下来话头,不再言语。等店伙计都退下之后,李瑾拿起酒壶,将燕青和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然后端起酒杯说道:“今日能在此相遇,便是缘分,小乙若是不嫌弃,同饮一杯水酒如何?”

“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汉,想求见官人一面而不可得,燕小乙今日能得官人相邀,实在是三生有幸。”燕青也没有推辞,举起酒杯说道。

“能与小乙这等风流人物相识,何尝不是李瑾之幸?干。”

“干。”

两人喝了一回酒,店伙计将饭食流水端上来了,沈睿不能喝酒,专心对付桌上的美食,李瑾与燕青两人却是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深觉脾胃相投,称兄道弟起来。

燕青给李瑾满上了酒杯,问道:“哥哥,听说许贯忠兄长如今在你手下做事,不知道他近况如何?”

“小乙却也识得贯忠兄长吗?”

“贯忠兄长那等文物全才的人物,在这大名府能找的出来几个,往年与他都在这城中,又怎么不识得?只是自他上东京去应武举,再未能与他相见,算起来,到如今,却是两年有余了。”

“我与他却正是在两年前在他进京应举之时在汴口与他相识,他中武举之后,却是不得朝廷重用,辗转之下,与我在一处做事,如今却是在析津府奔走。”

“析津府,那是辽国之地,贯忠兄弟如何会在彼处?”燕青疑惑道。

“以他那一身本事,自然是在彼处为帅,统军征战一方了。”李瑾轻笑着回道。

“为帅?统军?”燕青喃喃两句,随即抬头看着李瑾说道:“贵处如今已有如此的实力了吗?”

李瑾只是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却是没有回话。燕青见他这般,识趣地不再问。

怕他误会,李瑾解释道:“非是信不过小乙,有意相瞒,实在是此处人多嘴杂,此事关系到我们的机密,不好言语。”

“却是小乙孟浪了,请寨主不要见怪。”见李瑾摇头,示意不必在意,燕青又接着说道:“如此说来,贵处如今应该是日日忙碌不停,哥哥身为领头之人,来这大名府,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吧,不知道小乙能否帮得上忙?”

“我这次却是忙里偷闲,欲望真定府一行,寻找一个人,小乙要在卢员外身边服侍,脱不得身,拳拳心意,我心领了。”

“既是如此,那就祝哥哥此行一路顺风,马到功成了。”

“那就借小乙吉言了。”

两人又喝了一杯,却是都差不多够量了。虽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但两人都不是滥饮的人,况且李瑾身边不过是五十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也不合适,点到为止才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燕青告辞道:“午时已过,小乙却是要告辞回去在主人身边伺候了,还望哥哥不要怪罪。”

“小乙自便就是。”

燕青起身抱拳,说道:“不知道哥哥要在这大名府停留几日,离开之时,定要派人来告知小乙一声,小乙为哥哥摆酒践行。”

“那就多谢小乙哥盛情了。不过方才听小乙哥提起卢员外,我们兄弟俩也是习武之人,难免见猎心喜,还请小乙回去同卢员外说上一声,若是不嫌弃,我明日带着这一个兄弟登门拜访,请他指点两招。”

“这······”燕青有些为难,主要是怕李瑾到时候招揽卢俊义,卢俊义定然是拒绝,闹将起来,只怕是不好看,他燕青夹在中间更是难做人。

看出他的迟疑,李瑾说道:“若是有为难处,小乙只当是为我酒后胡言,此事作罢便是。”

燕青赶紧摆手,说道:“不不不,若只是比武较艺,自然好说,以哥哥的本事,与主人较量一番,主人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哥哥的身份却是有些尴尬,我家主人他······”

“这个不妨,既然是求卢员外指点,我化名而去便是,也绝不会说其他话,让卢员外和小乙为难。”

既然愿意与李瑾相交,自然是相信他的为人,更何况,许贯忠那样的人都愿意与李瑾一处聚义,还甘愿听他调派,李瑾的为人自然可以相信。因此,听李瑾这么一说,燕青爽快地答应下来。他说道:“哥哥既然是这样说的话,小乙便放心了,哥哥和沈睿小兄弟明日只管到卢府去便是,主人那里,自有小乙去分说。”

“那就先在此谢过了,明日我们兄弟俩一定按时拜访。”

“小乙先行告辞。”

“告辞。”

“小乙哥,明天再见。”

“明天见,沈睿兄弟。”

第一百五十章 登门

李瑾一行人结了账,走出了翠云楼,在城中随意逛了逛,便回了客店。

却说燕青出了翠云楼,一路与城中熟识的人打着招呼,回到了卢府。

进了门,卢府的门子招呼道:“小乙哥,回来了。”

“嗯,回来了。”燕青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主人何在?”

“官人正在偏厅之中用茶,刚才还差人来问过小乙哥。”

“好,我去收拾一下,便去偏厅伺候。”

燕青先回到自己的住处,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洗去了这一身的酒气,才抬脚往卢府偏厅走去。到了厅外,正遇上仆人要进去给卢俊义奉茶,燕青从他手中接过托盘,示意仆人退下,自己端着茶盏进了厅中。

进了偏厅,燕青便见到坐在主座上的卢俊义,和陪坐一旁的都管李固。

“主人。”燕青上前奉上茶盏,又对陪坐的李固招呼道:“李都管。”

“小乙哥。”面相忠厚老实的李固笑着回应燕青,卢俊义则是点了点头,随即对李固说道:“李都管,事情就照着我方才说得办,你先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嗯。”

李固笑着朝燕青点了点头,随即走出了偏厅。

卢俊义皱了皱眉头,却是闻见了燕青身上淡淡的酒味,见他酒后面上红晕未散,便开口说道:“一上午没有见你,回来了又是红光满面的样子,却是又跑去和谁喝酒去了?”

“主人慧眼如炬,小乙确实是喝酒去了,不过今日和我喝酒的可不是往日的那些朋友,而是新认识的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燕青笑着说道。

卢俊义示意燕青在自己身边的座椅上坐下,说道:“哦,连你这个浪子都说那人有趣,想来不是凡俗之流,却不知到底是怎样一个有趣之法?”

“小乙嘴上说出来的,怕是不及那人本身十分之一,再说了,耳中听的,哪能比得上亲眼看见,主人可有兴趣见上一见?”

“你如此推崇于那人,若是有缘,我倒当真想见上一见。”

“主人要见他,那自然是有缘分的,我与他约好了,明日他就会亲自上门拜见。”

“看来是我主动走进了你燕小乙的套中啊。”卢俊义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说道。

“主人言重了,只是那人乃是习武之人,听了主人枪棒第一的名头,想上门寻求一二指点,主人若是不愿意见,那小乙去回绝了他便是。”燕青低头说道。

卢俊义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既然你燕小乙已经答应了人家,我有怎么能让你成为背信之人呢?见就见吧,只是切磋之事,还要我见过之后再做决定。”

“那是自然。”

······

第二天上午,用过早饭,李瑾与沈睿两人往卢府走去。此行也没有多带人,只带了两个亲卫,带了些寻常礼物,卢俊义身为河北巨富,肯定不缺这点礼物,但既然是登门拜访,这些礼数自然应该是要有的。

到了高门大院的卢府门口,示意亲到门房投上拜贴,李瑾四人便在门外安心等待。

片刻之后,燕青从府中快步走出,隔着两步远就向李瑾和沈睿拱手说道:“劳哥哥和沈睿兄弟久候,小乙之过。”

李瑾和沈睿抱拳还礼之后,李瑾说道:“小乙言重了,我们兄弟在江湖上行走,这些礼数还是识得的。”沈睿也向燕青招呼道:“小乙哥。”

双方见了礼,燕青侧身单手虚引,说道:“主人已经在府中等候二位了,请随我来吧。”

“有劳小乙了。”

燕青头前领路,李瑾沈睿四人跟在后面,往卢府偏厅走去。

一路观瞧,卢家不愧是河北累世的豪富之家,府邸占地广阔,虽不曾看见内中庭院景色如何,只看露出的一角,便知道已得南北园林之精髓。

到了偏厅,几人一同进入,燕青向卢俊义介绍道:“主人,这位便是李瑜,这位是其弟沈睿。”

卢俊义站起身来,看向四人,李瑾身材长大,姿容俊美,一身得体的白袍银冠,英武的气质不同凡俗,沈睿也不同于一般的少年郎,身上那股子朝气蓬勃的劲儿和灵动的眼神见了便叫人心生欢喜,便是李瑾身后的两名伴当也有着一股子精悍的味道。

“果然有趣。”卢俊义心下暗道,随即招呼道:“两位既是小乙的朋友,就不用拘礼,请坐吧。”

卢俊义在打量李瑾四人,李瑾几人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他。

只见这卢俊义四十上下年纪,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颌下三缕长髯,打理得整整齐齐,落于前胸。自有一番不同于凡俗人物的威势,不负河北玉麒麟之名。

“谢卢员外赐座。”李瑾施礼之后,领着沈睿在卢俊义下首坐下,两名亲卫自动站在了他身后。

“李都管,下去叫人给客人奉茶。”

“是。”

听到卢俊义招呼,李瑾看向那李固,见他一副忠厚老实人的面孔,那李固见李瑾看向他,还微微躬身,笑着点了点头。李瑾微微颔首,心中暗道:长了这么一副老实人的面容,难怪卢俊义如此信任于他。

仆人奉上了茶盏,卢俊义喝了一口茶之后问道:“不知贤兄弟是哪里人氏,到寒舍有何贵干?”

李瑾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单刀直入地说道:“我兄弟二人乃是山东人氏,也学得三拳两脚,近日路过大名府,有幸与员外府上燕青兄弟结识,久慕员外枪棒天下第一之名,便斗胆请燕青兄弟代为引见,想请员外指点我兄弟二人一招半式。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若是人人上门求教,都要答应的话,只怕他早就被这枪棒天下无双的名头累死了,李瑾二人虽是燕青引见了,卢俊义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他推辞道:“甚么枪棒第一,只是一些家传武艺,还算是勤练,这第一之名,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而已,看贤兄弟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庸手,我哪里敢谈什么指点?”

“江湖上的朋友,虽说是讲究一个义字当头,手脚上可不会饶人,员外的第一之名既是大家公认的,想来定是不同凡响,还望员外不吝赐教,若能侥幸的一二精妙之处,我兄弟二人一生受用不尽。”虽被婉言谢绝,李瑾却还是不死心地说道。这便是因为他身为习武之人,遇见高手时的正常反应了。

沈睿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甚么枪棒第一,别是不敢和我大哥打吧。”

他这个少年心中,还是自己的大哥最厉害,这甚么卢俊义百般推辞,怕不是看不起自己兄弟两个,因此故意出言激将。

“沈睿,不得无礼。”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放对、识破

李瑾喝止了沈睿,卢俊义却是笑着说道:“罢了,既然这位沈小兄弟这般说,未免日后受江湖上的朋友们耻笑,说我卢俊义是浪得虚名,我便与李官人做过一场。”

李瑾大喜,赶紧说道:“能与员外切磋一二,足慰平生。”

四人随即走出偏厅,燕青吩咐了一声,自有府中下人前去准备。

卢家身为河北富豪,卢俊义又是一个武痴,府中自然建有专门的练武场。四人走了片刻,转过一道角门,便到了卢府的练武场。

卢府占地广阔,练武场自然不会建的小家子气,约莫五六百平米的样子,虽不能跑马,却足够让人闪转腾挪了。周边林立的兵器架上,也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俱全。

“不知道李官人用什么兵器?”到了练武场上,卢俊义问道。

“员外既是枪棒无双,李某自问与枪法上也略有所得,便使枪向员外讨教吧。”

卢俊义指着兵器架说道:“好,场中长短枪,李官人自顾取用便是。”

“既然如此,李某不客气了。”

李瑾走到挂满长枪的兵器架前,伸手一一试了试,最终选定了一把七尺长枪。这枪虽只是凡品,不甚合手,却也够用了。

见李瑾选好了长枪,卢俊义也到了场中,却是辍了一条杆棒在手。

见了卢俊义手中的杆棒,李瑾肃容说道:“员外号称枪棒无双,枪棒、枪棒,既然是枪在前,李某想领教的,却是员外在枪法上的造诣。”

卢俊义本是见李瑾年纪尚轻,又看在燕青的面子上,有心相让,免得他输得太过难看,所以选了一条杆棒在手上,而非是要用自己最为精熟的枪法,见了李瑾这般表态,卢俊义苦笑一下,也不好多说,只能使弃了杆棒,选了一条点钢枪在手。

“员外,得罪了。”李瑾手执长枪,向卢俊义一个抱拳,随即舞起长枪,却是抢先动了手。

“来得好!”见了李瑾的架势,卢俊义却也兴奋起来。

他原以为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想靠着自己博一个名声,是以刚开始还百般拒绝,受了沈睿的激将,想要给这兄弟俩一个教训,如今见了李瑾这出手的架势,却是明白过来,李瑾这人年纪虽轻,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便打起精神应对。

一个是成名已久,枪棒无双之名天下公认的“玉麒麟”,一个虽是后起之秀,如今却也已经是名满江湖的“赛子龙”。

这两人放对,正是好一般龙争虎斗。

站在场边旁观的四人,见两人动了手,目光闪动,兴奋莫名,这般高手放对,却是难得一见。

燕青自幼被收养在卢府之中,受卢俊义亲手调教,长于拳脚,枪棒虽不是长项,眼力却还是有的,自然看得出,自家主人已是见猎心喜,全力已赴了,李瑾却还是游刃有余,便知道这位梁山寨主“赛子龙”之名不是浪得的。

沈睿学武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在山寨上有诸多高手教导,平日里也见惯了一众头领切磋比武,如今见了卢俊义出手,便知道他枪棒无双之名为何能得到江湖上的许多高手承认。

至于李瑾的两名中权亲卫,长于战阵,这般高手放对,一时却是看不出自家寨主与这卢俊义到底孰高孰低,只觉得两人闪转腾挪、长枪来往之间,深有章法。

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虽然李瑾天生禀赋不同于常人,卢俊义又岂是凡俗之辈?再有一个,李瑾毕竟不如卢俊义一般有在枪法上侵淫了数十年的造诣,两人斗了六七十合,李瑾却是渐渐落了下风。

这倒不是说真个李瑾不如卢俊义,只是吃了年纪的亏。卢俊义今年不过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又比李瑾多上数十年的经验,略占上风也不出奇。

沈睿见自家大哥落了下风,有些着急,涨红着脸大声喊道:“大哥加油!大哥加油!”

两名亲卫见自家二爷这般焦急,便也出声为寨主鼓劲,却是齐声喊道:“虎!虎!虎!”沈睿听了,也同声附和起来。

燕青一听三人开始大声呼虎为李瑾加油鼓劲,有些急了,说道:“沈睿兄弟,两位兄弟,还请噤声。”

梁山之人每临战阵,必定呼虎而进,如今江湖上都已经传遍了。李瑾此次匿名上门,正是为了避免麻烦,如今他们这般呼喊起来,声音不小,若是让有心人听了,难保不会平白地惹出风波来。

有了燕青的提醒,热血上头的三人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不再呼喊。

沈睿三人能喊叫着为李瑾加油鼓劲,与卢俊义放对的他却是能切身地感受到身上的压力。虽是对自己的武艺十分自信,即便是在山寨上,事务繁忙,每日里李瑾仍旧坚持勤练不缀,又历经了战阵厮杀,如今的他,已不是还在东京城中的他可以比较的,面对卢俊义时,李瑾才深切地感受到自身还有许多的不足。

前六十余回合,尚能有来有往,算是与卢俊义打个平手,七十合之后,却是渐渐攻少守多,九十合之后,却是只能自守,偶尔才能抽手还击一两招了。

坚持到百二十合上下,虽然体力尚还充沛,再坚持却也没有了意义,李瑾干脆跳出战团,摆了摆手,略带喘息地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李某认输了。”

见李瑾认输,卢俊义也停下了手脚,笑着拱手说道:“李兄弟承让了。”却是认可了李瑾的武艺,称兄道弟起来。

将手中的长枪放回武器架上,李瑾回身说道:“卢员外枪法高绝,李某佩服,此一战,李某获益不少,十分感谢员外。”

卢俊义感叹道:“李兄弟不过弱冠,已有如此武艺,卢某在兄弟这般年纪之时,却是相差甚远,再过上几年,想来卢某也不是兄弟的对手了。”

卢俊义这话虽是自谦,却也不是无的放失,若是李瑾能在枪法上坚持下去,不出五年,便是卢俊义今日这般全盛之时也能平分秋色,乃至稍逊一二也并非不可能。

而从李瑾的行事来看,他心智之坚定,远不是同龄的年轻人可以相比的,不出意外的话,李瑾绝对能成为当世仅有的高手。

这一场比武之后,却是已经到了中午,该是用饭的时候了,李瑾和沈睿向卢俊义和燕青告辞,卢俊义却是坚持留下来两人用饭。李瑾推辞不过,答应下来。

饭桌上,四人只谈武艺拳脚,不提其他。卢俊义当世无双,李瑾如今差的也只是经验而已,有了之前的较量,两人说起枪棒来,倒是甚为投契。沈睿在一旁,忘了吃饭,只顾听两人讲,却是获益良多。

在卢府用过午饭,又饮了一回茶,李瑾提出告辞,卢俊义和燕青虽是再三挽留,终究挡不住李瑾去意已决,只能相送。卢俊义亲自将李瑾等人送出门外,说道:“李兄弟,只恨未能早见,实在是相见恨晚,不知日后何时能再与贤兄弟把酒?”

“江湖虽大,要找员外和小乙却也好找,日后自然有再见之事。”

“哥哥,你和沈睿兄弟要往真定府去,路途不近,路上多加小心,回转之时,若从大名府过,还请来与我和主人见上一面,还有,还请哥哥代我向贯忠兄长问好。”

“小乙放心,我一定带到。”

眼看着到了卢府大门,李瑾说道:“员外和小乙之情,我们兄弟已知,只是员外事务繁忙,不必再送,这就回府吧。”

“哥哥,沈睿兄弟,珍重。”

“贤兄弟珍重。”

“告辞。”李瑾和沈睿向两人拱手,转身离去,卢俊义这时却是又向李瑾的背影喊道:“李兄弟,好自为之。”

李瑾回头看他,却见卢俊义目光深邃,似有其他含义。李瑾一怔,明白过来,说道:“员外放心,李某知道自己的本心。”

“主人,你······”燕青收回落在李瑾四人背影上的目光,转头看向卢俊义

“似他这般人物,江湖上又能有几个?”卢俊义看向他说道,随即又道:“人已经走远了,回吧。”随即当先朝府中走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定府玉幡竿

离了大名府,途中再无他事,李瑾一行五十二人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不止一日,终于来到真定府辖下。

进了真定府的范围,不少县镇外都贴着海捕文书,这许多的画影图形上,却是同一张俊俏的面孔。

这一日,李瑾一行来到了真定府辖下获鹿县境内,在城门外,却是再次见到了同样的一份海捕文书。此时却有县中公人正在城门口张贴文书处向周边围观的百姓宣读文书。

“真定府获鹿县,依奉真定府府衙文字,捕捉杀官犯人孟康,即系监造花石纲大船监正。如有人停藏在家中宿食,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告到官,支给赏钱八百贯。”

那公人一说完,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顿嘈杂。

“啧啧啧,八百贯钱,也不知道哪个能有这般好运?”

“你若是羡慕,自己去取了便是啊。”

“说得轻巧,孟康的本事这获鹿县谁人不知道,寻常三五个人近不得身,我可不闲自己的命长。”

“那孟康凭着一手造船的高超手艺,本有一门好差事,怎地如此想不开,杀官造反了呢?”

没有理会周遭百姓的议论,那公人继续说道:“众人听了,我知道孟康平日也曾接济过县中不少人,若是有人脑子发昏,一时想不开,敢将他藏匿,若是让县里知晓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各位乡邻可千万不要自误。”说完,那公人转身往城中走去。

“大哥,走吧。”看过了热闹,沈睿对身边正有些出神的李瑾说道。

李瑾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不忙,我们要找的那人,下落只怕是要落在这公人身上。”说完,对身边的一名亲卫招呼道:“你和两个弟兄,跟上那做公的,看看有没有百姓打扮的人去找他,若是有的话,立即前来报我。”

“是。”那名亲卫领了命令,招呼了两个兄弟,不动声色地跟在了那公人的身后。

听了李瑾的吩咐,沈睿心中一动,问道:“大哥,你要找的莫不是被通缉的那个人?”

李瑾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却不进城,只是在城边一处茶棚歇了下来。喝了两碗茶,消了消暑气,等了近一个时辰,却是有两名亲卫前来回报了。

“不急。”李瑾倒了两碗茶,递给那两名名因为奔波而面色发红的亲卫,说道:“喝完再说。”

两个亲卫也不矫情,将碗中茶水喝下,解了解渴。一人随便用袖口抹了抹嘴,说道:“寨主说得不错,我们跟上了那做公的,没一会,就有一个人找到了他,两人说了什么,那做公的回了衙门,那百姓打扮的却是出城了。现在还有一个兄弟跟着那公人,我俩跟着那百姓打扮的出了城,到了地方,才来回报。”

“那人住在何处?”

“就在城东门外不远,一处村坊中。”

“好,接下来,县中的公人怕就要大肆出动了,咱们且先到北门外等上一等,不过那百姓回了家,说不得要出什么事端,沈睿,你带上一半的人手,先去那百姓家中看着。”

“是,大哥。”

一行人当即结算了茶钱,一名亲卫再次进城,其余人赶到城东门,沈睿带了一半的人手,在另外一名亲卫的带领下,往不远的村坊赶去。

李瑾一行二十来号人在城外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五六十号手执铁尺、腰刀、锁链的公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两名亲卫远远的缀在身后。

两边会合之后,隔了两三百步的距离,跟上了那五六十个县中公人。那五六十个公人,只有少数两个人骑着劣马,其余人只靠一双腿赶路。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村坊之中。

到了村口,一行人先没有进去,只是从队伍中走出一个人,将手中的铁尺交给了别人,进了村中,不过片刻,又走了出来。一行公人在村口又闲聊着等待了一会儿,才鱼贯进了村中。

李瑾一行自然缀在了后面,紧随着进了村中。

到了村中,那一行公人在一处有土墙围起来的小院外停了下来。不过片刻,院中响起了一声怒吼:“狗贼,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恩将仇报,暗害于我!?”

另一个声音从房中传出来:“知道你的人头值多少吗?那可是八百贯钱,有了这许多钱,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我再也不用待在这穷乡僻壤,一辈子做牛做马了。”

领头的公人听了,当机立断,招呼道:“进去。”

一行人挤进了院中,领头的都头大声朝着屋中喊道:“孟康,你的事犯了,识相的,乖乖出来投降。”

“狗贼,有本事就冲进来,也好叫你们知道,你孟康爷爷不是好惹的。”

“哈哈,你现在中了蒙汗药了吧,是不是觉得头脑发晕,只想好好睡一觉?爷爷们就在这里等着,看你能撑到几时。”

“啊!”屋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院中众人一阵惊疑不定。

“啪!”屋门被突然踹开,一个人影突然从房中冲了出来。

那人手执一把腰刀,身材长大,面白无须,却是堂堂一表人才,只是现在面上染血,平添许多狰狞杀气。

见他杀气重重地从房中冲了出来,手执染血长刀,一众官差不由往后退了退。

“孟康,你已经无路可退了,何不放下凶器投降?”

“呸!”孟康不说话,只是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两边对峙一会儿,有一名公人见孟康身形有些摇晃,心中想到那八百贯赏钱,脑子一热,举着刀就朝着孟康冲过去。却是被孟康觑得破绽,一刀劈在胸前,顿时了账。

虽是杀了一个人,孟康却是愈发难以支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药劲儿上来了,兄弟们并肩子上啊,杀了这反贼,一同受赏!”那看似领头的公人大声撺掇道,自己却是又微不可察的往后退了两步。

那一众公人当真是有一大半热血上头,拿着铁尺、锁链、腰刀就冲了上去。

“上!”李瑾在院外听了这番声响,一声令下,打马往院子冲过去。到了土墙前,一夹战马,胯下神俊的战马一跃而起,跳进了院墙之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火眼狻猊

院中这些做公的也就只有平日里欺负个良善百姓才有战斗力,真个动起手来,又能有几下?李瑾横空杀出,骑着战马跃过院墙直接跳进了院中,院子里那五六十个做公的顿时一阵惊慌,一时愣怔之下,竟没人想起来阻挡李瑾,李瑾直接冲到了孟康身前。

停住战马,“仓啷”一声,李瑾拔出雪花镔铁剑,大声喊道:“哪个不怕死的,只管上来试试看!”

一众公人正惊疑不定间,院门又鱼贯进来二十多号人,却是李瑾手下的亲卫冲了进来,他们见院中拥挤,却是先将战马都留在了院外。

见李瑾这边人多,那领头的公人色厉内荏地大声说道:“孟康杀官,形同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等可不要因为一时义气自误。”他却是将李瑾等人当成了孟康的江湖旧交了,故意扯虎皮拉大旗,想要将李瑾等人吓退。

一名亲卫闻言,大声笑着回道:“哈哈,杀官造反,却不正是爷爷们做的事!?”

李瑾下了战马,不愿意与这一伙公人多言,只是下令道:“拿下!”

“是!”一众亲卫应声,拿着腰刀、朴刀就向着那一伙做公的冲了过去。

人数虽多,却全不中用,不过片刻工夫,这五六十个做公的便被制住了。孟康此时却是药劲上来了,正想道谢,眼前一黑,却是晕了过去。李瑾赶紧扶住了他,示意亲卫将孟康扶到一边休息。

“狗贼住手!还不快放了我孟康兄弟!?”

此时一声大叫却是从院门口传了过来,众人回头看去,却是一个手执铁链,双目赤红的大汉。

“你这人好没有道理,我已经说过了,那是我大哥,专程前来救他孟康,你这般出口伤人,莫不是以为我怕了你!?”沈睿与这人前后脚走到了院门口,听到这大汉骂人,语带怒意地说道。

李瑾正有些奇怪,沈睿一行明明已经先来了,却是一直不见人影,便开口问道:“沈睿,这是怎么回事?”

沈睿带着人走到李瑾身边,解释道:“大哥,我听了你的吩咐,先带着人来了这里,方才这孟康中了计,我正要提醒与他,这汉子却突然跳了出来,没头没脑地与我们厮并起来,我们打着打着,却是跑到了村中另一边去了,还好大哥来得及时,将这孟康救下来了。”

此时那双目赤红的大汉插言道:“你们是谁?当真是来救我孟康兄弟的?”

听他这一说,李瑾示意沈睿先停下,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某家梁山李瑾,不知足下是?”

那人打量李瑾两眼,随即将铁链扔在地上,剪拂之后,说道:“原来是梁山李寨主当面,请恕邓飞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

李瑾赶紧将他扶起来,说道:“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也是心忧友人,不必在意。只是不知你如何在此?又如何与我兄弟起了冲突?”

“谢李寨主大人大量。”邓飞再次赔罪之后,才接着说道,“小人本是襄阳府人氏,以关扑为生,近年来,官家征运花石纲,这孟康兄弟便调到襄阳府监造大船,我因此与他熟识了。两个月前,孟康兄弟因那提调官催并责罚得紧了,一时不忿,将那狗官杀了,流落在江湖。我便弃了以往的生意,与他一同闯荡江湖,近日到这获鹿县中来看看孟康兄弟的家人,今日我见这位小官人在这院外看视,只以为是做公的找上门来了,这才上前厮并起来。小人做事这般急躁,说起来也真是惭愧。”

“为全兄弟义气,你不惜舍弃家业,一路北来,更能为兄弟以身犯险,倒是个好汉子。”李瑾赞道。

邓飞抱了抱拳,惭愧说道:“江湖汉子,义字为先,当不得寨主夸赞。”

想起他的名声,李瑾故意说道:“江湖中人皆言,你火眼狻猊邓飞好食人肉,直吃得这一双眼睛赤红,我只道你是何等的狼心狗肺,今日一见,不想却是这般有礼有节,讲义气的好汉子。”

听他这一说,邓飞收殓起面上的笑意,淡淡地说:“我这吃人肉的名声,却是一个仇家斗不过我,故意散播出来的,不想却是辱了寨主的贵耳。”

李瑾对他吃人一事本就有所怀疑,此时出言试探也不过是为了确认而已。见了他这般表现,赶紧道歉道:“邓飞哥哥不要见怪,实在是三人成虎,李瑾这般出言试探是我不对,请哥哥原谅。”说完,李瑾向他抱拳作揖。

见李瑾这一寨之主对自己这般作态,邓飞赶紧将他扶起来,说道:“寨主言重了,实是这坏名声害人,又关寨主何事?寨主这般直言,总好过表面称兄道弟,暗地里小心提防,私下打探。”

李瑾趁机提出招揽,说道:“不瞒哥哥,李瑾此来,正是想请孟康哥哥上山做一把交椅。既然与哥哥在此相遇,便是缘分,若是哥哥不弃,此番便随我一起上山,坐一把交椅,将这名声洗刷一番,不知道哥哥意下如何?”

“这······”邓飞有些迟疑不定。

李瑾知道,自己方才的试探让他有些不高兴,便说道:“哥哥不用急于决定,大可与我等相处上一些时日,再做决定不迟。”

邓飞闻言,就坡下驴地说道:“多谢寨主体谅,此事却是要等孟康兄弟醒来,与他商量一番才能决定。”

此地已经不安全了,孟康尚未醒来,李瑾与邓飞商量了一番,派人先将孟康带出村子,自己和邓飞一道,去获鹿城中接上了孟康的家小,两边会合之后,往南面石邑镇而去。

一行人正在赶路,中了蒙汗药的孟康药劲终于过去,在马车上幽幽醒转,一睁眼,却是见到了在身边照顾的妻子。

孟康大惊,说道:“娘子,你我莫不是在黄泉路上相见。”

见自己相公醒转,孟康娘子喜不自胜,赶紧回答道:“官人不可胡言,你我却是让人给救了。”

孟康一听,顿时回想起来,自己被那五六十个做公的围困时突然骑着神俊战马跳进院中的身影,虽是身上肌肉还有些发软,还是说道:“娘子,快将我扶起来,却是要好好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孟康娘子便从车厢中探出头去,叫停了马车。

李瑾和邓飞听了动静,驾马走到车边,李瑾问道:“可是孟康哥哥醒转过来了?”

孟康从车厢中探出身来,正要下车道谢,李瑾却是按住了他,说道:“孟康哥哥不用多礼,咱们却还在路上,不好久停,还是到了前面石邑镇再说不迟。”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终得二良将

因为一行人中有孟康的家眷,数量马车,所以速度并不快,黄昏时分,一行人才赶到石邑镇。孟康被人救走的消息很快就会从获鹿县传来,虽然不怕,但是为了减少麻烦,李瑾一行也不进镇,只在镇外一处破落的庙宇暂时落脚。

吩咐几名亲卫到镇中买上一些吃食,顺便打听一下消息,李瑾一行将庙宇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过夜。

孟康只是连日奔波,加上中了蒙汗药,白日一时放松之下,骤然昏厥过去,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势,马车虽有些颠簸,但经过一下午的休养,此时也已经恢复过来了。

他从马车上下来,见到立于庙门口的李瑾等人,赶忙上前,郑重说道:“多谢贤兄弟冒险相救之恩,孟康无以为报,唯有铭记心中,日后有一二效力之处,孟康决不推辞。”说罢,躬身行礼。他却是已经从妻子口中知晓李瑾和沈睿相救自己之恩。

李瑾赶紧将他扶起来,说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守望相助本事应有之义,孟康哥哥何必多礼?再一个,我们兄弟来此,本就是有事相求于哥哥,只盼我说出来了,哥哥不要以为我是挟恩图报之辈就好。”

孟康一听,赶紧说道:“恩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孟康绝不推辞。”

见他这一表态,李瑾笑着说道:“不瞒孟康哥哥,不才梁山李瑾,却是山寨水军缺少战船使用,听闻哥哥家学渊源,造的一手好大船,特意来此,正是要请哥哥上山坐一把交椅,专为山寨督造大小战船。当然,哥哥若是不愿意就此投身草莽之中,山寨也可以出资请哥哥上山,待战船造成,礼送哥哥下山,山寨上下也必定感念哥哥相助之恩。”

虽是投身草莽,以后便是与朝廷做对的贼寇之流,但是孟康此时杀官在逃,与造反无异,正愁没有去路,哪里会拒绝?听李瑾这么一说,他大喜道:“原来是李寨主当面,却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如今孟康已是朝廷通缉的反贼,正不知前路所在,寨主不嫌弃孟康微末本事,愿意收留,孟康自然愿意,上山为一小卒足矣。”

“人各有所长,哥哥一身造船的本事,满大宋又能找得出几人来?哥哥愿意屈就上山,坐一把交椅,实在是山寨之幸。”李瑾诚恳地说道。

见两人商议已定,邓飞笑着插言恭喜道:“恭喜兄弟投得大寨,一身本领再有用武之地,也恭喜李寨主再得一良将。”

“孟康能有今日,全赖哥哥一路护送,实在感激不尽。”孟康对邓飞拱手郑重说道。

李瑾则是说道:“孟康哥哥的本事自不必说,邓飞哥哥的武艺、人品,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兄弟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哥哥愿意上山,聚义厅中少不了哥哥一把交椅。”

再次受到李瑾的邀请,邓飞虽然心动,却也仍是犹豫不决。其实经过这半天相处,也知道李瑾不是存心试探的阴诡之人,而是堂堂正正的好汉子,但是他才拒绝李瑾没有多长时间,如今答应下来,只怕让人看轻了。

孟康如今成了山寨的人,自然也愿意为山寨举荐人才,他见邓飞犹豫不决,便接口说道:“往日哥哥与我在江湖上厮混之时,不也曾说,十分仰慕梁山众位英雄的名声,若是能一道做出一番事业出来,方才不负之堂堂六尺男儿身吗?如今寨主亲自相邀,哥哥怎么反倒这般婆妈起来!?这可不像是哥哥往日的为人、作风。”

听了孟康这般说,邓飞正好就坡下驴,便笑着说道:“孟康兄弟这般说时,却是我邓飞失了往日的决绝,既然寨主看得起我邓飞,那好,我愿意上山,便是为一小卒,总好过在这江湖上厮混浪荡,没个着落。”

“好!好!好!”李瑾大笑,接着说道:“能请得两位哥哥上山,李瑾此行总算没有白费工夫。日后回山,兄弟们也不会说我不务正业,在山寨正是紧要的时候,下山躲懒了。”

“山寨紧要的时候?寨主此言何意?”邓飞疑惑道。

李瑾拉起两人的手臂,说道:“咱们进去再说。”

几人进了庙门,亲卫趁着三人在门口说话这段时间,已经将这破庙大致收拾干净了,燃起了篝火,正在用从石邑镇中买来的简单吃食准备晚饭,孟康的家眷也妥善安置好了。几人先是去问候了安置在后面的孟康家眷,才又回到前面。

三人并沈睿在亲卫寻来的木板上坐下,李瑾便接着说起前日梁山与朝廷的战事。

由于明日还要赶路,几人也就没有喝酒,只是就着清水吃着烤肉,李瑾喝了口水,笑着开口说道:“兄弟下山前,山寨才与朝廷派来征剿的官兵打了一仗。”

邓飞说道:“这几个月,我与孟康兄弟从南到北,疲于奔命,却是无暇他顾,实是不知道此战,寨主此时能得空下山,必然是山寨大胜了官军,我两人不知道其中详情,还请寨主仔细说说。”

李瑾正要开口,沈睿就抢先道:“大哥,我来说,我来说。”

李瑾无奈摇头,说道:“好,你要说就由你来说。”

“那就请沈睿兄弟为我们解惑吧。”孟康笑着说道。

沈睿掩饰不住兴奋,连说带比划地将前日与呼延灼的战事一一说来出来,也真是难为了他,说了半天,条理清楚,说得十分详细,倒是也不觉得口渴。

等他说完,李瑾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沈睿接过,一口气喝下大半。

邓飞说道:“往日我却也听说山寨如何势大,却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说起来,那呼延灼也是开国将门之后,名声不小,本事想来也是不俗,不想却也不是山寨之敌。”

“呼延灼本事是有,只可惜他远来征战,一心求胜,原本对山寨重视不够,加上山寨得了水泊地利,才有此败。”李瑾接口说道。

“如此说来,山寨新败官军,朝廷必有动作,寨主此时下山,倒是真有躲懒的嫌疑了。”孟康玩笑道。

李瑾摆了摆手,说道:“哥哥说笑了,呼延灼新败,朝廷已是知晓山寨不是好打的,定然是要整兵重来,不论领军之将是谁,但凡有点见识,便该知道,没有战船之助,想拿下我梁山便只是痴人说梦而已。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才能放心大胆的下山来寻哥哥,一者是朝廷提调制造战船需要时间,二者也是寻哥哥上山,为山寨水军监造合用的战船,不至于让山寨被动挨打。”

孟康回道:“造船一事,本事孟康吃饭的本事,只要有合用的材料、人工,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朝廷征调战船,总是需要时间,我下山之时,山上也不曾打探到朝廷有什么动静,想来应当无碍,即便是此战来不及,日后总是有大用场,还请哥哥不要藏私才是。”

“那是自然,既然上了山,孟康便是山寨的一份子,身上有十二分力气,自然不会只使出十分力。”孟康郑重抱拳说道。

“有哥哥这一句话我便放心了。”李瑾含笑点头。

当晚一行人便在这处破庙歇下,李瑾还安排了亲卫分成三班值守,防备获鹿县派出的追兵,不过直到第二天一行人离开之时,却也不曾见到追兵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五章 窥探

在石邑镇外的破庙歇了一夜,李瑾一行踏上了回山的路途。

李瑾等人都是奔波习惯的,路途上自然无碍,但是孟康的家眷没有受过这样的苦,虽然是坐在马车上,不过车厢的颠簸也不比骑在马上舒服多少。为了照顾他们,一行人自然放慢了速度,路上也不贪赶路程,尽量在每天傍晚赶到城镇中投宿。

五天之后,李瑾一行过了赵州,进入了刑州境内。天色渐晚,却还没有见到城镇的影子,今天却是要在野外露宿了。李瑾打马走到孟康身边,说道:“哥哥,天色将晚,前面却不知道有没有村镇,还请哥哥替我向嫂嫂告罪一声,今日咱们说不得要在野外露宿了,还请嫂嫂和小侄儿见谅。”

李瑾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孟康心中颇为感动,点了点头,说道:“寨主言重了,一路行来,兄弟们对寒家已是极为照顾,内子也并非不同事理之人。”

李瑾笑了笑,说道:“山寨兄弟都是一家人,对自家人自然应该照顾。我去安排寻找宿营地去了,哥哥去见见嫂嫂吧。”说完,李瑾一拉马缰,找手下人安排去了。

找到随行的亲卫都头,李瑾还没来得及开口吩咐,那都头便禀报道:“寨主,周边似乎有人在窥探?”

李瑾面上不动声色,问道:“有多少人?可看得出来是什么来路?”

“人数不多,不过四五个人。来路却是看不出来,不像是官军,也不像是州府做公的。”

“噢,莫不是江湖上的朋友,做生意做到咱们头上来了?”

“感觉不像,我看起来,倒像是给商队做护卫的。”一旁的邓飞摇了摇头,不确定地说道。

跟在李瑾身边的沈睿的说道:“大哥何必在此猜测,想知道是什么人,抓过来看看不就得了。”

“算了。”李瑾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或许是边上有商队行走,看了咱们这一行人马,出来打探的吧。咱们没必要主动找事。”李瑾也没将这四五个人放在心上,还是对都头吩咐道:“让兄弟们都加些小心,不过也不用过于紧张,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咱们,咱们也不必主动去找麻烦,由得他们去吧。”

“是。”

李瑾接着说道:“看样子天黑之前多半是到不了村镇了,派两个兄弟到前面去,找个适合宿营的地方。”

“小人明白。”那都头抱拳,转身下去吩咐去了。

那都头离开之后,沈睿说道:“大哥几时变得这般客气了,那几人既然在外窥探,说不得正是不怀好意,正该抓来问问。”

李瑾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我变得客气了,你却还没有改掉这急躁的性子。”沈睿扁了扁嘴,没有接口。

见他撇嘴,李瑾随即敛起笑容,接着说道:“邓飞哥哥久在江湖上行走,眼力不会差了,既然看出那几人是给行商做护卫的,多半不会错了。于那几人而言,既然是要护卫商队安全,加些小心也是应该,咱们一行人五六十人,又有这许多战马,前来打探也不见得就是大错,咱们将他们给抓了,不是砸人家的饭碗吗?人家没有惹到咱们,咱们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邓飞在一旁笑着打圆场:“寨主谬赞,邓飞惭愧。不过沈睿兄弟也是好心,他如今年纪还好,日后年纪上来了,做事自然能周到起来。”

听邓飞这么一说,李瑾又见沈睿点头,才恢复笑脸,说道:“大哥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能听进去就好。”

······

除了这个小小的插曲,于路再无他事,半个多月之后,离山一个多月的李瑾一行,赶到了郓州境内。虽然离山寨已没有多少路程,不过天已擦黑,当夜却是在扈家庄歇下了。

见了李瑾,扈三娘自然是不胜欢喜,扈老太公和扈成的心情却是不像她那般美丽了。

用过晚饭,安排好了众人歇下,李瑾正想去看看扈三娘,走到院门,忽的想起如今夜色已重,此时上门难免对女儿家名声有碍,转身正待进院,身后却有脚步声响起,李瑾回身一看,不是扈三娘还有谁?

李瑾迎上去,笑了笑,说道:“正想去看你,和你说说话,只是天色已晚,此时去见你却是对你的名声有碍,不想你倒是来了。”

扈三娘心中感动,面带红晕地回道:“两情相悦,谁能传出什么闲话出来?”

李瑾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今日是十七,月亮正圆,便对扈三娘说道:“月色正好,三娘子可愿和我在月下走走?”

扈三娘怎么会拒绝,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和李瑾并肩而行。两人就在这院外美丽的夜色下慢慢踱步,也不刻意去找什么地方。

走了片刻,扈三娘开口问道:“你此行还顺利吗?”

李瑾说道:“还算顺利,多亏了令兄的消息,找到了孟康哥哥,他也愿意随我一道上山聚义。”

“顺利就好。”扈三娘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去了一个多月,路上可有什么趣事吗?”

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汉子”,李瑾便说道:“倒是有一桩事情,不过也说不上如何有趣,只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听?”

扈三娘回道:“你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我爱不爱听呢?”

李瑾笑了笑,便将自己在大名府化名挑战卢俊义的事情说了出来。李瑾说话的时候,扈三娘也不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听他说完之后,才说道:“你这般有本事,那日在阵前却故意输给我,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生令人着恼。”扈三娘说的却是梁山打祝家庄,李瑾诈败于她手中之事。

“那日你我两边放对,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再说了,你的武艺不是一般须眉男儿可比的,行事作风也不同于寻常女子,败在你手下,我却也是心甘情愿。”

听他这么一说,扈三娘不由绽开了笑颜。

两人又沉默着向前走了片刻,扈三娘忽地叹了口气,李瑾问道:“怎么了?”

扈三娘幽幽说道:“真羡慕你们这些男子,天下之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这样的女子却是只能守在一家一户中。便是我自小性情不同于一般女子,练习了一身武艺,父兄也不愿意让我出门,这一身的武艺练来又有什么作用呢?恨不生为男儿身啊。”

李瑾脚步一滞,见扈三娘情绪低落,便故意说道:“若你是男儿,咱们可就没有姻缘了,你这么说,是不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扈三娘听他这么一说,便说道:“这辈子我是女子,已经无法改变了,只能找一个有本事的男子,和你在一起自然是好的,但是下辈子,我却是要投胎成一个男儿的。”

“呃······”李瑾摸了摸鼻子,见扈三娘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赶紧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快走两步追上了扈三娘,李瑾说道:“你若实在在扈家庄待烦了,想出门的话,可以到我梁山来,也没有多少路程,山寨的兄弟也不会阻拦你。不管怎么说,八百里水泊,总比独龙冈要大。”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去的。”扈三娘回头,嫣然一笑,“我还要见识天下英雄呢。”

······

在扈家庄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李瑾向扈太公、扈成、扈三娘告别之后,一行人再次动身,往梁山赶去。

山寨就在近前,一行上下人等,不由自主地增加了挥鞭的频率,却是在落日的余晖消失之前,赶到了水泊边。一行人在水泊边驻马,夕阳下的八百里水泊显得愈发浩渺,李瑾等人司空见惯,孟康、邓飞等人却是初见,不由震撼。此时一名亲卫从马鞍旁的一个黑布袋中拿出角弓、响箭,引弓朝天斜射,“咻···”箭失伴着尖啸落入了芦苇从中。

李瑾手下直属的三百中权亲卫可以说是山寨最为精锐的一部分人马,武艺是一方面,但不仅要求弓马娴熟,敢打敢拼,更要胆大心细。要求高,入选之后,能获得的待遇也就高。当然,即便是山寨的普通兵士,待遇也要比官军中的禁军待遇好得太多。

响箭落入芦苇丛之后,没片刻,从芦苇丛中驶出七八条小船,径直到了岸边迎接李瑾等人。领头的小船之上,掌舵之人,却是已经升为头领的王定六。

船只到岸,王定六从船上跳下,行到李瑾身边,见礼之后,开口问候道:“王定六见过寨主,此行顺利否?”

李瑾将王定六扶起,笑着回道:“六哥不必多礼,此行虽是有些波折,不过还算顺利,却是将水军的‘战船’给兄弟们请回来了。”

王定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兴奋地说道:“寨主将那位‘玉幡竿’给请上山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正是,”李瑾点了点头,对王定六说道,“我不光将‘玉幡竿’请来了,还请来了另一位好汉‘火眼狻猊’,六哥随我来见礼。”

李瑾将王定六介绍给孟康和邓飞,两边见礼之后,见几人似有相见恨晚,把臂叙义的趋势,李瑾赶紧说道:“天色欲晚,咱们还是先上船摆渡过去,有什么话,到了山上再说不迟。”

一行人当即上船,往岛上驶去。七八艘小船,自然是装不下这五六十号人,更不要说还有这许多战马,好在王定六已经派人通知了山北水寨,后续自然还会有战船到来。留下了一半的亲卫在此看守战马,其余人先行上岛。

到了岛上,李瑾一行在水寨外下船,李瑾对王定六说道:“六哥,我们先行上山,就不去水寨了,还请通知李俊哥哥和其他水军头领一声,明日一早,大伙一道在山上聚义厅议事。”

“寨主放心,兄弟们明早一定准时到。”

“嗯。”李瑾笑着拍了拍王定六的肩头,领着孟康、邓飞等人往山上行去。

过了旌旗林立的三关,来到聚义厅,正逢萧嘉穗还在厅中值守,几人说了几句,李瑾叫过一名管事为孟康一家以及邓飞安排住处,又命人准备了饭食热水送去。

安排停当,李瑾让沈睿带着孟康等人前往住处,自己留在厅中与萧嘉穗说话。

李瑾在主位坐下,萧嘉穗坐于下首,李瑾问道:“哥哥,山寨近来一切可还好?”

“没有官军前来征剿,山寨一切稳定,有程万里助手,山寨上下事务也还算顺利,不过最近却是没有百姓上山了。”

“水泊周边的贫苦百姓愿意上山的基本上已经在山上了,不曾上山的,要不是家有薄产,要不就是对山寨没有信心,不肯上山从贼,污了自家清白家声的,山上现在也容不下那许多人了,北地咱们大可以在当地直接招募流民,不用再从山寨迁移过去,当下来说,百姓不继续上山,对山寨影响还不大。”

萧嘉穗点了点头,说道:“我与程万里商量过,想法也与寨主差不多。现阶段咱们还是要继续巩固自身的实力,日后咱们还要与官军打上几场,到时候自然会有百姓继续上山,这样一来,山寨不会没有人手可用,也不至于因为百姓蜂拥而至,使得山寨上下手忙脚乱。”

“嗯。”李瑾应是,心中也是与他们一般想法,听到萧嘉穗两次提起程万里,想起自将他俘虏上山之后,自己还未曾关注过,心中一动,便开口问道:“哥哥两次提起程万里,此人我倒不曾深入接触过,听哥哥言语之间多有赞赏之语,想来其人还不差。”

听李瑾提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助手,萧嘉穗面上也露出笑意,说道:“不错,此人前半生虽只是一介西席先生,靠了童贯的抬举才做到一州知州,但其人对于民事并不陌生,处理起大小事情来,也是井井有条,童贯将他抬举为一方牧民官,虽是任用私人,但也还算是人尽其才。”

“既是如此,他如今又是为山寨做事,往昔也不曾有什么虐民害命的过失,哥哥下去安排一下,将他充入山寨政事堂,日后做起事来,也好是名正言顺,只是不知道这曾经‘一方牧守’,自己愿不愿意?”

“想来那程万里该是愿意的,不然的话,这段时间以来,也不会尽心为山寨办事。”

“如此便好。”

赶了一天的路,李瑾此时也着实是有些困乏了,又与萧嘉穗说了会话,了解了这一个多月山上的事务,便说道:“事情差不多了,我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哥哥也早些歇下吧。”

萧嘉穗也跟着李瑾起身,说道:“今天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正好与寨主一道。”两人便一道出了聚义厅,往山后住处行去。

此时天已黑了,不过两人耳聪目明,身前身后又有人打着灯笼照着,倒也不虞看不清路,途经一处院子,听到隐隐有孩童读书声传来,李瑾心中一动,便说道:“听到这孩童读书声,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不知道山上的孩童们是如何蒙学的?”

萧嘉穗回道:“山上多半是普通百姓,读书人实在太少了,以前闻先生在时,他民事精熟,游刃有余,会抽出时间指点山上的孩子们读书,小可不才,本事不及闻先生,自他去往北面之后,便只能由大些的孩子们领着小一些孩子读书,不过也就只能让孩子们识字而已。”

李瑾停下了脚步,暗骂自己糊涂,说道:“是我疏忽了,咱们要想成事,日后没有读书人可不成,最好便是长山寨的孩子们开始培养。”

“读书自然重要,但是山上有些学问的读书人都在政事堂做事,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来了。”萧嘉穗有何尝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然而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样吧,山寨政事堂的人手,每天安排一到两个人去为孩子们蒙学,或者直接抽调出几个人专门负责此事。”

萧嘉穗点了点头,忽的心头一动,想起一个人来,说道:“寨主,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在给孩子们启蒙一事上,或许能起上大用。”

李瑾好奇道:“不知哥哥说的是谁?”

“正是程万里之女,程婉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反对

“程婉儿?”

“不错,程家乃是书香门第,程万里此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聪慧过人,程万里便教她读书写字,到了如今,学问不敢说有多高,做一个州学教授总是可以的。”

宋代地方官学在三次兴学运动中得到迅速发展,地方官学教授的设置逐渐普及,选任制度随之不断完善,由朝廷特注转变为举辟、考试学官,并根据不同情况实行指射、定差法等任学官法,而州学教授除了传道授业、管理州县官学外,还要主持并参与地方文化活动,有的还直接参与地方政务,职掌的逐渐多样化,凸显了他们在处理地方事务中的重要地位。

由此可见,程婉儿能得到萧嘉穗足任州学教授的评价,实属难得。

程婉儿的才名,李瑾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未曾想到而已。说起来,当初将程家俘虏上山之时,山上不少兄弟还以为李瑾是对程婉儿有什么心思,不过程家上山之后,李瑾一直不曾有什么动静,更是没有去见程婉儿一面,这一则八卦消息才不攻自破。

“那程婉儿能得哥哥这般评价,想来确有才学,只是她是高门女子出身,不知能否愿意在山上抛头露面?”李瑾不确定似程万里这样的传统文人教导出来的女儿,是否愿意在出嫁之前走出闺房。

萧嘉穗反问道:“教书育人,此乃有大功德之事,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见萧嘉穗这般说,李瑾点了点头,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烦请哥哥走一趟吧。若是那程婉儿不愿意就算了。”

“嘉穗省得。”

李瑾与萧嘉穗两人住处相近,做一路行,沿路谈些闲话,又一道去看了孟康一家和邓飞是否安顿好了,然后才各自回房歇息。

虽然连日奔波,第二天一早,李瑾还是早早起了,活动活动身子,练了一通武艺。此次下山,新增加了邓飞孟康两位头领,乃是山寨的收获,于李瑾个人而言,与卢俊义一战,对提高自身的武艺却是意义不小。武艺一途,闭门造车从来成就有限,与人切磋较艺,取长补短才是精进之途。自与卢俊义一战之后,沿路之上,李瑾都在总结得失,只是路途之上没抽出空来演练,如今回了山寨,正好进行验证。

演练一回武艺,出了一身热汗,倒是将连日来赶路的疲惫驱散了。李瑾又回房洗了个澡,更是精神百倍。

换了一身衣服,李瑾领着随侍的几名亲卫往聚义厅走去,从后山到聚义厅这一路上,却是不断遇上刚出家门的头领,寒暄之后,正好走做一路,到聚义厅外广场上之时,却是正好遇上了上山的一众水军头领,正好一道进入厅中。

入了聚义厅,众人有条不紊地走到自己的交椅前,孟康和邓飞却是自觉地找了靠后的位置。待李瑾走上主座坐下之后,众人才一一坐下。

一阵衣袂摩擦声响过之后,聚义厅重归安静。李瑾左下首,乃是一林冲为首的一众领兵头领,右下首则是以萧嘉穗为首,坐着安道全、汤隆等一众头领,不过今日右边最后却是多添了一个人,乃是程万里。邓飞、孟康两人却是暂时坐在了左边最后。

见众人都已经安坐,李瑾率先开口:“某下山月余,全赖山寨中兄弟在山寨辛苦留守,在此先谢过各位兄弟。”边说,李瑾边向众人团团抱拳。

林冲代表众人发言道:“寨主言重了,守备山寨,此本是兄弟们的份内之责,何来辛苦之说?要说辛苦,寨主在外为山寨四处奔忙才是辛苦。”

李瑾正要谦虚几句,阮小七忽的站起身来,笑着说道:“依我看,林冲哥哥和寨主这话还是留到酒桌上再说,现在还是先把正事安排了,兄弟们还一道吃酒,小七我这肚皮可是着实有些饿了。”

李瑾失笑,只好说道:“那好,为了小七哥哥的肚皮,还请萧嘉穗哥哥安排得快一些,免得把这么一条水中蛟龙给饿坏了。”

听李瑾这般打趣,众人一齐哄笑起来,倒是惹得在厅门值守的士卒探头进来,看看这许多头领是为了什么事这般开心。

待笑闹声小了些许,萧嘉穗从交椅上起身,见此,其他头领也敛起笑容,严肃起来。

见众人都正襟危坐起来,萧嘉穗也不拖沓,按着自己与李瑾商量好的安排宣布起来。

“将令:一、火眼狻猊邓飞为山寨步军正将,协助萧嘉穗掌管山寨守备军;二、玉幡竿孟康入山寨将作局,为山寨监造大小战船头领;三、程万里充入山寨政事堂,协助萧嘉穗处理山寨民事,亦有山寨头领之位。此令,梁山泊总兵都头领李瑾。”

萧嘉穗安排完毕之后,林冲、徐宁等人还好,阮家兄弟、李俊、张顺等出身草莽的头领面上似有异色,李瑾问道:“众位兄弟可有异议吗?”

阮小七是个藏不住话的人,闻言直接起身说道:“邓飞、孟康两位兄弟当头领我们自然没有意见,但是程万里这个狗官凭什么与兄弟们平起平坐、一堂论事?”阮小七越说,却是愈发义愤填膺起来,接着大声说道,“再者说了,我听说他程万里乃是童贯门下走狗,山寨聚义厅上怎么容得下这般奸贼走狗?”

听他说完,阮家兄弟、管虎、张顺、童威、童猛等人都是鼓噪起来,话里话外无非是认为程万里乃是朝廷走狗,万万不能与自己等人为伍。

李瑾看向程万里,这个中年遭难从“贼”之人,虽然遭受如此辱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闭眼静听,倒是好定力。

“七哥和哥哥稍安勿躁。”李瑾开口说话,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却是让众人不由安静下来。

“各位哥哥说得固然是事实,却也言过其实了,程先生不过是在童贯家当西席先生,又怎么称得上的童贯门下的走狗?程先生在郓州为父母官时,可曾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伤天害理的事来?上山之后,程先生为山寨上下大小事务可有不尽心之处?”

李瑾发出这三问,没人回答得上来。阮小七等人不同意让程万里作为山寨头里,并不是对他这个人又什么偏见,只是因为程万里的出身而已。山寨这一众兄弟本就是为了反抗这个腐败朝廷的统治才上山聚义的,如今要他们与程万里这样一个朝廷官员出身的俘虏共事,心情一时难以接受而已。他们能接受呼延灼等人,乃是因为呼延灼等人是武将出身,不曾与如今朝堂上的“六贼”有什么关联,程万里却是与童贯这样的大奸贼有着不浅的关系。

见反对的众人无言,李瑾趁势说道:“既然各位哥哥再没有不同的意见,那么此事就如此定下来,日后不管是谁,不能再有话说。”

众人一时无言,只好呐呐坐下,只是不知道心中能否服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劝服

不管众人心中有什么想法,李瑾不再提此事,而是转头对执掌山寨一应营建事务的陶宗旺说道:“陶宗旺哥哥,你和手下的兄弟最近可能抽出空闲来?”

陶宗旺从座上起身,抱拳回道:“回寨主,山上的城垣、寨前三关、四方水寨、民众房舍,都已经修筑完成,如今我和手下的兄弟们主要是协助水军的兄弟们将山下的港汊掘深,抽调百十来个人手不是难事。只是不知道寨主要修筑什么?”

“百十个人已经够用了。待会儿便请哥哥吩咐一下,抽调人手出来,在后山寻一处宽阔地势,起上几间大屋。给山上的孩子们做学堂用。”

“学堂?”

“不错,正是学堂。因此,这几间大屋既要坚实,还要宽敞明朗,最好离后山的百姓住处、政事堂的办事处都方便近捷。”

“寨主放心,此事便由我亲自督造,质量上绝无问题。山上空地甚多,选址也好找,不出一月,书院即可落成。”陶宗旺拍着胸脯保证道。

听到陶宗旺如此保证,李瑾笑了笑,说道:“有哥哥亲自监造,我自然放心得下。”

示意陶宗旺坐下之后,李瑾接着说道:“程先生,烦你下去之后,起草一篇文书,通告山上百姓,学堂落成之后,不拘男女,山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年皆要送到学堂读书识字。”

“这······寨主,于山上的百姓而言,半大的孩童多少也能为家里办上一些事情,要是要求百姓将家里的孩子都送到学堂中读书,只怕有些困难。”听到李瑾的吩咐,一直沉默的程万里终于开了口。

科技不发达的年代,人口就是生产力,即便是十来岁的少年,也能算是家里的半个劳动力,强要百姓送孩子到学堂中读书习字,只怕倒是会激起百姓心中的反抗心理。

李瑾回道:“先生是做过牧民官的,劝学之事,应该也不陌生,山上的百姓不愿意,那就要看先生的本事了。所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本朝真宗皇帝不也曾作诗言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这话虽然可能有些偏颇,却也不无道理。山上正是用人之时,缺的就是读书人。再一个,孩子们学了文章,识得道理,总比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更有奔头,先生将这些道理讲与百姓听了,想来该不是什么难事。”

光讲道理,只怕百姓也不见得能听从,李瑾又道:“还有,先生可以在文书中写明,入学的孩童不用交束脩,学堂还管一顿午饭,这样一来,总该不会有百姓拒绝了吧。”

半大孩子,吃穷老子,冲着这一顿饭,怕是就有不少百姓愿意将自己孩子送进学堂。加上若是真能读出什么名堂,爹娘也不用再如现在这般辛劳。凭着这些,若是孩童不愿意读书进学,有些父母怕是要拿着棍棒亲自将自家孩子“送进”学堂。

听到李瑾这般说,程万里终于再没有疑问,作揖行礼之后,领命坐下了。

不过掌管山寨钱粮的蒋敬却是又有了新的意见,他向李瑾说道:“寨主说要为学堂的学生提供一顿饭食,这一项怕是要消耗山上不少钱粮。”

蒋敬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山寨钱粮虽然充裕,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不时之需,蒋敬既然是山寨的钱粮管家,在这种时候自然有必要提醒李瑾一下。

“山寨现在没有大宗的支出,钱粮还算充足,管学童一顿饭虽然会有不少的支出,但是山寨也不是负担不起,日后学童们能为山寨做事了,于山寨而言,收获又岂只值这些许钱粮?”

蒋敬本身也只是提醒一下,并不是要阻止李瑾,李瑾这一解释,从长远来看,山寨确实是收获远远大于付出。因此,他点了点头,也就坐下了。

吩咐到了这里,事情也就差不多了,李瑾便道:“今天这些事情,政事堂想来要忙一会儿,萧嘉穗哥哥和程先生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说,先下去忙吧。”

“多谢寨主体谅。”萧嘉穗起身,笑着说了一句,程万里也向着李瑾抱拳,李瑾向两人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出了聚义厅,往旁边的政事堂公房行去。

目送两人走出聚义厅,李瑾示意一旁侍立的亲卫给没走的头领上茶,待茶上来之后,招呼众人喝茶,阮小七却是面色难看,不肯饮茶。

喝了一口茶,将茶碗放下,见了阮小七一脸愤愤,李瑾笑着对他说道:“怎么?李瑾下山两月不到,回来便与哥哥闹了别扭,七哥如今连茶也不愿意喝我的了吗?”

“我小七是个大老粗,粗俗无礼,怎么识得茶中滋味?寨主要饮茶,还是去找那位官老爷吧,想来总比与我来的尽兴。”说完,阮小七还将脸转了过去。

坐在阮小七身边的阮小二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责怪道:“七郎,都是自家兄弟,怎可这般说话?”

徐宁坐在阮小二上首,离得近些,也出言劝道:“就是,七郎,万不要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伤了兄弟间的情义。”鲁智深等人也一起出声劝起阮小七来。

阮小七只顾听了众人的劝解,却是没什么表示,只是说道“若是真兄弟,就不该因为一个外人闹不快。”

听他这么一说,阮小二气急,急道:“七郎,你······”

李瑾却是喜欢阮小七这般直言不讳的性子,打断阮小二道:“二哥,不妨事,正因为是自家兄弟,七哥才这般说话的。”

听了李瑾这话,阮小七终于转过了脸,认真说道:“寨主若是还认小七这个兄弟,那就收回成命,要让我与朝廷狗官一堂论事,却是绝绝做不到的。”他这般说法,不知道的人,只当是他与程万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七哥这话可不对了,程万里上山这些时日,没少为山寨办事,差的不过是一个头领之位而已,虽然此前这聚义厅堂中无有他的一把交椅,但是兄弟们却是都已经和他共事过了。”

“这······”阮小七一时无言,沉默片刻之后,蛮劲上来了,干脆说道,“即便是这样,那也不能让他当山寨的头领,坐一把交椅!”

“七哥向来恩怨分明,怎的今日却是这般蛮不讲理起来了?”李瑾调笑了一句,接着认真说道,“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程万里对山寨而言有功无过,许以头领之位乃是理所应当,兄弟们不同意也不过是因为他乃是朝廷命官出身,更是依靠了童贯才得了一州牧守之位,是吧?”

以阮小七为首的,一众有意见的头领不自觉点头。诚如李瑾所言,山上兄弟们虽是粗人,却都是恩怨分明,有一说一,有一说二的。程万里对山寨的贡献大家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是因为他的出身才会有这许多人反对。

“就程先生在山上这许多时日的表现,可有兄弟认为他是一个人品有缺之人?”

无人接话,因为程万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传统文人,人品上却是无可指摘的。

“既然他并非十恶不赦的贪官,兄弟们为何不能容下他呢?只因他做过童贯府上的西席先生?只因他的官位是因为童贯得来的?山寨日后要继续壮大,程先生这样的牧民官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七哥莫不是以为凭你我这样厮杀粗汉便能治理一方?那时候,山寨少不得要用不少投降的官员,莫不是七哥都要一一反对?”李瑾连连发问,阮小七等人却是无言以答对。

此时林冲突然开口,说道:“说起来,林某还曾在高俅那狗贼手下做过事呢,莫非七郎以为林某也······”

听他这么一说,阮小七涨红了脸,赶紧开口说道:“哥哥,小七绝无此意,而且你与那程万里也不同啊。”一时却又沉默下来,认真思考半晌之后,他才接着说道,“罢了,是小七我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才让寨主和兄弟们为难了,日后小七再无此等言语。”

“山寨是兄弟们一刀一枪一起拼杀下来的,山寨的事情,七哥和众位兄弟自然都有说话的权利,不管是什么意见,都是为了山寨好,我和兄弟们都没有怪罪七哥的意思。不过,还希望七哥下去之后找程先生说一说,毕竟大家日后要在一堂共事,不好有什么龃龉。”李瑾先是安慰了阮小七一番,又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阮小七向来有一说一,转过了脑筋来,自然知道此前自己当着众人对程万里的言语却是有些过分,便干脆答应下来:“不用寨主说,我会去找程先生的。”

“好,七哥大人大量。”李瑾赞了一句,接着起身,说道,“多日未曾与兄弟们欢宴,我已经命人备下了酒宴,兄弟们这便与我一起移步酒宴吧。”说完,走下了台阶,拍了拍阮小七的肩膀,笑着说道:“刚才七哥不愿意饮我的茶,现在可愿意喝我的酒?”

“大家都知道我是个藏不住事的,方才一时火起,出言莽撞,兄弟就休要取笑了。”阮小七赧颜。不谈公事,众人与李瑾向来都是一般哥弟称呼,阮小七如此说,却是已经服气了。

“七哥果然有大量!”

“哈哈哈!”众人齐声笑着走出聚义厅,往备好了酒宴的饭堂走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致歉

萧嘉穗与程万里走出聚义厅的大门,一道往政事堂行去。路上,萧嘉穗开口说道:“程先生,山寨的兄弟多为江湖汉子,性子直爽,说的一些话难免刺耳,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闻言,程万里苦笑一声,说道:“劫余之人,得寨主和萧头领信重,有一安身之处,已是难得,怎敢有他求,心有怨怼?”

虽是这般说,萧嘉穗还是听出了程万里言语中的些许怨气,便笑着说道:“山上都是直爽的好汉,说话虽直,却也好相处,时日久了,先生当能明白。”

程万里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提点了两句,萧嘉穗也不过多赘言,转而说起了正事:“还有一事,要说与先生知晓。”

程万里收拾心绪,道:“有何事?头领只管吩咐。”

“不是吩咐,只是先说来与先生商量一下。”停顿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萧嘉穗接着说道,“山寨筹备学堂之事,寨主方才已经说过了,山上的孩子们不少,学堂建成之后,要不少人手,山长和教习先生的人选一时未定。教习先生还好说,政事堂可以抽调人手出来,轮流给孩子们授课,山长却是不能如此马虎,我和寨主都有一个属意的人选,却要说来与先生商量一番方可。”

听到这里,程万里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我程万里又要做回一个西席先生了?”正要开口,却又听到萧嘉穗说道:“我和寨主属意之人,正是先生的千金,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嗯?”闻听此言,程万里一时有些失神,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萧嘉穗示意他接着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和寨主希望程家娘子能出任山寨学堂的山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程万里回过神来,迟疑着说道:“小女一介女流,出任山长,怕是不合适吧?”萧嘉穗此前数次到过程万里的住处,与程婉儿也是见过的,知道自己女儿的才学却也是正常,不过自家女儿终究是女儿之身,程万里却是觉得有些不合适。

“知女莫若父,程娘子的才学,相信程先生应该最为清楚,若能出任山长一职,却不正是学堂学童之幸?”

程万里心中仍觉得有些许不妥,便接着推辞道:“小女才疏学浅,要她担任山长,只怕误人子弟。”

“先生何必过谦?以程娘子之能,为一州学教授已是绰绰有余,莫不是先生觉得山长之职屈才了?”

“不才岂有此意?只是小女终究只是一介女流,只怕误了寨主大事。”

“程娘子虽是女儿身,才学却是将世间多少须眉男儿都给比了下去!出任山长之职,劝学教育,导人向善,日后当成一段佳话美名。”

萧嘉穗这般说,程万里却是动了心。程婉儿的能力,他自然再清楚不过,若是男儿身,科举出仕之途,必能占据一席之地,只可惜终究生为女儿身。程万里此前也觉得十分惋惜,如今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能让自己女儿一展所学,日后青史留名也未可知。

这么一想,程万里终是不再推辞,而是说道:“承蒙寨主的萧头领看得起,不过此事却是需要等在下回去之后,与小女商量一番,看看小女的意思,才能答复。”

“这个自然。”

两人此时已经走进了政事堂,互相行礼之后,各回公房处理手上的事务去了。

程万里回到自己的职房,坐下之后,细细思索起来,主要是自己女儿担任山长之事。

程婉儿虽然长于深闺之中,却并非不通世事之人,加上她的才学,担任山长,初时可能会有些磕绊,但有自己在一旁帮衬,却不是什么大问题,慢慢适应之后,自然能得心应手。唯有一点可虑的,便是可能对她女儿家的名声有碍。好在此时礼教对女子的束缚还没有到扭曲的地步,加上女山长的名声在前,又如萧嘉穗所说,日后女儿青史留名,传为佳话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程万里饮了一口桌上的冷茶,心中定下了计较,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绪,转而思考起李瑾吩咐下来的任务。不过片刻,程万里在身前的书案上铺上纸,研开墨,提笔饱蘸墨水之后,文不加点地在纸上写下了一篇通告。

放下笔,吹干了纸上的墨迹,程万里又看了一遍,点了点头。为了识字不多的百姓也能懂通告的意思,所以程万里写得并不复杂,不过依然不能指望将通告贴出去就能让所有百姓领会到其中的深意。所以,程万里还需要亲自带人到村坊中去向百姓们宣讲。

因此,程万里带上写就的通告,到了萧嘉穗的职房,将通告呈上之后,禀告了自己要带人到村坊中宣讲的想法。程万里能有这样的动力,萧嘉穗自然再高兴不过。他划了四个人随程万里办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程万里连同这四个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山上的村坊中行走,宣讲通告。

通报完毕,程万里带着萧嘉穗划归自己的四个人带回自己的职房,吩咐他们将通告多抄写几份出来,趁着书吏抄写的时候,程万里又与他们商量了一遍该当如何宣讲。

这四个人也不是第一次随程万里办事,此前的合作也很顺利,萧嘉穗将这四人划给程万里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等几人商量好了,通告抄写得差不多了,也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几人准备到饭堂中简单用过饭食,下午就到村中宣讲。

几人到饭堂之时,李瑾等人的酒宴正要散去,李瑾等人正从饭堂中出来,正好撞上了程万里一行人。程万里几人向李瑾一行行礼,李瑾勉励了几人一番。

此时,因为刚刚喝完酒,面皮还红着的阮小七突然从李瑾身后蹿了出来,走到程万里面前,抱拳行礼之后,说道:“程先生,上午是我阮小七不懂礼,冒犯了先生,小七已经知错,现在特意向先生赔罪,还请先生万万不要见怪,原谅小七这一遭。”

程万里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出,一时手足无措,竟是呆住了。

阮小七却是真心诚意道歉的,见程万里没有反应,便接着说道:“也是,小七我这张嘴实在有些臭了。先生若是实在心中有气,大可以骂我一顿解解气,小七绝不还嘴,只要先生原谅小七就好!”

在李瑾身后的管虎、张顺、童家两兄弟互相之间看了几眼,忽的一起越众而出,齐齐向程万里行礼,齐声说道:“我等不识礼数,出言不逊,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程万里终于反应过来,他心中确实对上午在聚义厅中受到的辱骂还有些介怀,阮小七这几个头领现在这样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诚心实意的道歉,却是将他心头的怨气挥散。他赶紧将还在行礼的阮小七等人一一扶了起来,说道:“各位头领言重了,在下心中绝无怪罪各位头领之意。”

“这么说,先生是原谅我了?”

“在下既然不曾怪罪过头领,又何来原谅之有?”

见众人的芥蒂解除,李瑾自然十分高兴,说道:“程先生大人大量,众位兄弟也是敢做敢当的好汉子。好了,程先生他们和山上的兄弟们都在等着用饭,咱们就不要再在这门口堵着了。”

第一百六十章 女山长

简单用过饭食,程万里五人带上通告,直直到了山上百姓聚居处。

从山南金沙滩上山,过了断金亭、山前三关之后,便是宛子城,聚义厅正矗立其中。李瑾等人上山,尤其是陶宗旺上山之后,对宛子城大加改建,如今翻修过多次的聚义厅仍旧矗立中央,南面左右两边分别是马军军营和步军军营,军营之中乃是演武场,军营到聚义厅之间却是山寨的钱粮仓库和密谍营。聚义厅左右两边,则分别是政事堂和将作营。聚义厅之后,便是山寨饭堂,以及山上一众头领、头目和家眷住的房舍。山上的普通百姓却是散居在山上各处,在合适开垦耕种的地方聚居,其中却有一大半百姓是居住在北山脚下,另有一些靠水而生的渔民则是依托山下水寨建立村落。

此地离宛子城却也不远,程万里等人又有驽马、叫驴代步,没多久就到了。程万里等人先与村中的长老商量了一下,再由长老出面,将村中百姓聚起来。

如今不是农忙时节,又是饭点,村中的百姓倒是绝大多数都在家。趁着村老召集百姓的时间,自有书吏将抄好的通告贴了两份在村口。

等人聚起之后,程万里出面,站上村口的一块大石头,大声宣布道:“各位父老,山寨将建立一座学堂,传寨主之令,今后各家凡有十六岁以下学童,不拘男女,都要送到山寨学堂学文习字。”

“这······”“读书识字是好,却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啊?”“这样一来,以后农忙的时候,大郎不是帮不上忙了吗?”······

听程万里宣布完,村民们消化了一下,立时与身边人窃窃私语起来。

程万里也常来村中办事,也有不少村民识得他,其中一人说道:“程先生,庄户人家哪有读书识字的福气?”

“乡亲们不用担心,寨主体谅大家的苦处,山寨的学堂不收束脩,每日还会给学童提供一餐午饭。日后学童们学有所成,山寨会为学童安排职事。”

百姓们还在消化之中,却又半大的孩童大声问道:“先生,山寨的学堂能教习武艺吗?”

程万里却是被问住了,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个,寨主倒是没说,不过我回去之后会向寨主上报的。”

那少年一脸郑重地说道:“那先生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寨主说一说,要是学堂教习武艺,就是我爹娘不送我去,我也一定会去的。”

话刚说完,他的耳朵就被身边的汉子拧住了,一边拧,那汉子一边说道:“死小子,谁说老子不送你去的?”

村口一时哄闹起来,片刻之后,程万里又向百姓宣讲了一些送孩子上学堂的好处,最后说道:“寨主委派了陶宗旺头领监造,学堂不日就能建成,到时候,大家可一定要将孩子送去。”

程万里已经将道理讲得明白,百姓们心中多少有了期盼,一时都应承下来。

······

天色快要黑尽之时,程万里方才骑着马回家。走了一个下午,基本上将山上的村坊走了一遍,明日还要下山走访剩下的村镇,虽然有驽马代步,但是对程万里这么一个文人来说,也却是十分疲惫,何况每到一个村坊,他还要亲自向百姓宣讲。吩咐下人寻来草料喂马,程万里迈步走进中堂。山寨给程万里分配的住处,乃是一个小院,虽然比不上以前的州府衙门,却也已经不错了。

进入中堂,老仆端上温水给程万里洗漱,洗漱完毕,女儿程婉儿亲自给程万里端上温热的茶水。

“父亲,何故今日此时才归?”程婉儿不负其名,说起话来也是温婉得紧。她母亲早逝,自小与程万里父女相依为命,稍大之后,识了诗书,明了事理,程万里有事也会与她相商。是以才会这般说话,寻常人家的女儿,哪能这般与自己的父亲说话?

程万里放下喝干的茶盏,示意程婉儿再给自己添上一杯,才开口说道:“寨主吩咐了一件差事,是以今日迟归。你等急了吧?吩咐摆饭吧。”

等程万里又喝了半杯茶,两人迈步往饭厅走去,自有下人准备饭食。由此也可见,他程万里今日之前虽然不是山寨头领之位,却也没有受到俘虏的待遇。

“寨主吩咐的差事很紧急吗?看父亲的样子似是十分疲累?”

“这件差事虽不是十分紧急,与山寨而言,却是重要得紧,接下来的几天,我或许都会有点忙,晚饭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吧。”

“无妨,也迟不了多久。”程婉儿摇了摇头。

程万里也没再坚持,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女儿虽是一副温婉如水的性子,但是内在却是十分坚韧的。

下人将准备好的饭食端了上来,程万里又吩咐给自己上了一小壶酒。

食不言寝不语,程家这样的诗书人家,父女二人自然不会在饭桌上说话。

饭后,父女二人回到已经掌上灯的外厅说话。

“父亲今日心里有什么高兴事吗?”程万里往日很少喝酒,只有在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高兴事的时候才会喝上一点,今日程万里的样子却不像是心情不好。

“上山以来,半生所学得以施展,今日更得寨主重用,为父自然高兴。”

“父亲得展一生所学,女儿也为父亲高兴,可这梁山,日后若是······”程婉儿欲言又止。她自然十分清楚,蹉跎半生的父亲,上山的这段时间,是何等的充实。

程万里哪能不知道程婉儿未尽之语,只是摇头说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总不能让这些辛苦学来东西,日后随着我埋进棺材里。”

“可这是造反的山寨,专与帝王家作对的!”

“现在的朝廷,实在让人失望,若能再造江山,那是不就是真正地货于帝王家了吗?”

或许程万里自己没发觉,程婉儿却是看得清楚,她问道:“父亲对李瑾这一伙人就这么有信心吗?”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草莽之中未必不能再出英雄人物。只看寨主今日交给我的差事,便可知道,梁山绝不同于一般的江湖草莽!”

往日程万里虽然不排斥为山寨办事,对山寨却是决然没有这般信心与归属,因此,程婉儿疑惑问道:“父亲可否说说,是什么差事,让父亲有这般信心?”

“说起来此事与你也有干系,正要说与你知道。”程万里笑了笑,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今日寨主召集中头领议事,决定在山上建一座学堂,山上的孩子,凡在十六岁以下,日后都要送到学堂学字习文。”

山寨建立学堂,说明山上的头领虽然出身草莽,却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加上当下的时势,日后即便不能再造江山,格局一方总不是难事,难怪父亲有这样的信心,只是苦了普通的百姓。程婉儿心中暗道。

不过她却是程婉儿大为不解,问道:“哦,学堂之事怎么还能与女儿有关?”

“寨主和萧头领属意你出任山长。”

程婉儿吃惊道:“这,这事如此重要,女儿如何能够胜任?”

程万里一笑,将萧嘉穗白日的劝言与自己的考量说了出来。父女这一番话谈完,时辰也不早了,程万里看了看时辰,最后说道:“此事你好好考量一下吧,若是实在不愿意,为父回绝了也无妨。今日累了一日,为父先回去歇息了。”

“父亲晚安。”向程万里道了晚安,程婉儿又在厅中坐了一会儿,才回了房,洗漱之后,上床躺下,却是半天没有合上眼。

第二天,程万里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吩咐家仆牵过马,正准备出门,程婉儿突然从房中出来了。

向程万里问安之后,她说道:“父亲今日这么早就要出门了?”

“今日还要下山,是以要早点出门,是不是为父吵到你了?”程万里点了点头,见自家女儿面色不大好,关心道。

程婉儿摇了摇头,说道:“昨晚父亲说的,婉儿思忖半晌,山长的差事,婉儿应下了。”

“好!那你这些时日就好好准备吧,最多再有月余,学堂就该建成了。”程万里嘱咐了一声,翻身上马,出门去了。

“是。”程婉儿在他身后福了福。

第一百六十一章 查验

李瑾回山之后,终日无事,每日只是习练武艺,与林冲、鲁智深等头领操练士卒、处理山上杂事。

这一日上午,李瑾正在家中指点沈睿的武艺。两人上山之后,一直住在一起,陶宗旺上山之后,山寨的头领们的住处也都一一换成小院,如今住处也有地方供两人练武,不像以前一般,还要跑到演武场上去。

不得不说,沈睿的天赋确实过人,加上儿时家里是开客店的,家境不错,不曾饿过肚子,上山之后,鱼肉更是不缺,身体素质也好,他自己也能下得来苦,短兵学刀,长兵习枪,习武至今,也算是有了成绩。李瑾与他就不同了,前身是孤儿出身,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要不是天生根骨出众、膂力过人,加上穿越后的少年时代及时补充了营养,又遇上了王进这样的名师指导,只怕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

两人又一次交手之后,见沈睿有些力竭,李瑾收起了钝头的长枪,对沈睿说道:“我会的,基本上都已经交给你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苦练,和日后多与人交手,积累经验了。”

沈睿如今也有了十六岁,身量也长开了,长相也是俊朗。毕竟还是少年人的心性,喘息了一会儿,他收起枪,又接过李瑾手中的长枪之后,笑嘻嘻地说道:“大哥像我这般大的时候,是我厉害些还是大哥厉害些?”

“那自然是我厉害些,不然怎么能做你大哥呢?”笑着拍了拍沈睿的肩膀,李瑾说道。

两人正说笑着,陶宗旺却是找来了,乃是报告山上的学堂已经建设进度来了。

陶宗旺知道李瑾对此事的关心,也不卖关子,见到李瑾,直接说道:“寨主,山寨学堂已经建好了。”

“好,营建之道上,哥哥果然是一把好手!”李瑾赞叹了一句。虽然建房的人手不少,但能在一个月之内建成,也确实要靠陶宗旺调度有方。

陶宗旺谦虚了一句,便请李瑾前去查验。索性左右无事,正好去看一看。李瑾便请陶宗旺进屋稍待,自己和沈睿去洗漱了一番,都是自家兄弟,陶宗旺也不会觉得被怠慢了。洗漱完,李瑾换了一身白色武士袍,腰间配着镔铁长剑,沈睿也是一般打扮,不过腰间挂的却是李瑾送他的那把大理刀。

三人出了门,因为李瑾说过,学堂选址不能离政事堂太远,三人边走边说,却是没一会儿就到了。

李瑾三人到时,陶宗旺手下的工匠正在收拾用剩下的建筑材料,一堆堆堆在屋前的广场上,东西虽然不少,却不显得杂乱。这些没用完的材料自然也不会被浪费,会收集起来,日后建筑时再使用。

三间大屋呈凹字形将广场围了起来,另有一间大屋和两间偏房位于中间的大屋之后,最后又是另外一间大屋,上面却是还有不少烟囱。

在工匠的招呼声中,陶宗旺领着李瑾两人走到正中间的大屋前,指点着说道:“因为山上的孩子们不少,我请教了程先生之后,建了五间大屋,四间作为学堂,最后一间作为伙房,另外还建了三间偏房给先生们做书房和休息的地方。”

三人走进中间的大屋,房中空间广阔,现在还没有填充进桌椅,倒是显得愈发空旷。因为是作为学堂使用,陶宗旺在设计的时候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开了几扇大窗,室内也不显得昏暗。李瑾又抬头看了看,屋顶檩条粗壮,盖着密实的青瓦,便是风雨再大也不虞有漏雨的情况出现。

大屋整体是石木结合构造的,屋内又有多条粗壮的柱子支撑,再是结实不过。

看了一遍,李瑾再次赞叹了陶宗旺一句:“好!哥哥果然是一位巧匠!”

“嘿嘿,都是手下弟兄们的功劳,我也就是动动嘴而已。”

“劳心劳力,各有不同,日后山寨的学童们会记得你们的功劳的。”

“说起学童,最近倒是有不少孩子们来看建屋的进度,看样子他们都很着急上学。”

“孩子们有求学上进之心是好事。”

“程先生······”“程先生······”“程山长来了,日后家里的孩子少不得要麻烦您了。”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有招呼和说话声传来,三人从屋中走出来,却是看到程万里带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向着大屋走来,一路走,一边与忙碌的工匠们说着话。

陶宗旺见了,笑着说道:“程先生对学堂的建设也是热心得很,隔几日就要来看上一次。”

李瑾则是问道:“他身边的那女子就是他的千金了吧?”

“从正是程家娘子,也来过不少次了。”

“学堂建成之后,她就是山长,不过我却是不知道她对此事如此上心,倒也正好,看来我和萧嘉穗兄长没有看错人。”看着那带着面纱的女子,李瑾开口缓缓说道。

程万里父女已经走到了近前,作揖见礼道:“见过寨主,陶头领,沈官人。”落后于他半步的程婉儿也摘下了面上的面纱,向三人福了福身,见了礼。

李瑾三人一一还了礼,李瑾见程万里这一个月来瘦了不少,说道:“程先生似是消瘦了一些,是不是安排事务太重了?”

人虽然消瘦了点,但是程万里的精神却是比往日好了不少,他拱手道:“谢寨主关心,事务不重,若是骤然间闲了下来,倒是更让人难受。”

见他精神不错,李瑾也不多言,只是说道:“事情总能做好,先生还是要保重身体。”

“是。”

李瑾转向程婉儿,只见她秀眉如黛,杏眼如水,唇红齿白,一副温婉如水的样子,倒确实是不负其名,也难怪董平一见倾心。

虽然这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李瑾也没有过多打量,只是说道:“这位就是程娘子了吧?上山这许多时日,倒是还没有见过程娘子,请程娘子出任山长,李瑾也不曾亲自登门,还请不要见怪。”

程婉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能得寨主信重,已是万幸,以女儿之身出任如此重要之职,婉儿尚且心中如鼓,怎敢让寨主亲自光临寒舍?”

“程娘子不必自谦,程家乃是书香门第,嘉穗兄长对你也是颇多推崇,我相信程娘子能胜任山长之职。”

闻听此言,程婉儿郑重说道:“寨主和萧头领的信重,小女铭记在心,定会竭尽己之所能。”

“如此,日后学堂之事就麻烦程娘子多多费心了,若是有麻烦为难的地方,大可以找我或者嘉穗兄长解决。”

“是。”程婉儿点了点头,迟疑片刻,说道:“为难之事,倒是正有一桩。”

“程娘子请说。”

“听爹爹说,山上有些孩子不光想在学堂习文,也想习武,此事寨主知道了吧?”

“程先生已经对我说过了。”李瑾点头,此事程万里此前已经向他禀报过了,只是有些意外程婉儿此时提起,看来她却是对山长分内之事足够上心。

“那寨主意下如何?”

“孩子们想多学些本事,自然是好事,程娘子莫非有什么不同意见?”

“非是婉儿有不同意见,只是我听爹爹说,日后学堂的教师多是山寨政事堂的先生充任,婉儿自信也能帮上忙,可是武学,怕是婉儿和政事堂的先生们都无能为力。”

“此事程娘子不用担心,我有一位长辈,乃是禁军教头出身,如今虽然不在山寨任武职,身手见识却都是上上之选,想来充任学堂武学教师已是绰绰有余,加上山寨也有些伤残的弟兄不能再上战场,安排到学堂中,辅助我那位长辈,应该够了。”

李瑾说的长辈,正是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他老人家虽然年纪渐长,不以筋骨为能,但是经验老道,又是禁军教头出身,加上山寨退役士兵的辅助,没道理教不了山上这些半大孩子。此事李瑾也已经与张教头商量过了,他老人家正觉得山上的生活有些无聊,李瑾一与他说,却是正合他老人家的意。

“如此便好。”程婉儿点了点头,却是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学堂日后的教学,是以文为重,还是以武为先?”

“程娘子这般态度,想来一定能做好山长之职。”李瑾先是说笑了一句,考虑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十三岁以下的孩子,筋骨不足,自然是以文为重,十三岁以上嘛,就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吧,不过大体上还是文武各半吧,女孩子的话也还是学文为先。”说完,李瑾又笑着问了一句,“程娘子可还有问题?”

程婉儿脸上腾起些许红霞,回道:“没了。”

“没了就好,要是还有的话,我只怕就应付不来了,日后若是有问题,程娘子还是去找嘉穗兄长商量吧。”李瑾最后这一句,虽是说笑,却也算是彻底将学堂之事全部推给了程婉儿和萧嘉穗。

第一百六十二章 山寨防护

“这……”程婉儿却是没有听出来李瑾是在说笑,一时之间不免语塞。

之前的一番对话,可见程婉儿确实有能力能做好山长之职,现在倒是可以看出她确实对于人情世故不是很了解。不过她此前一直养在深闺之中,虽然饱读诗书,毕竟少有与外人打交道,不太通人情世故倒是正常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山寨也不需要她与外人打交道,只要以后能教好学童就行了。

见程婉儿无言,李瑾主动找了个台阶,将这篇翻了过去。

他说道:“是李瑾一时出言孟浪,程娘子不必在意。”

说完,李瑾转头对陶宗旺说道:“哥哥,学堂营建之事,还有什么要商议处,你和程先生、程山长商量吧,我也难有什么建言,就先走了。”

“寨主、沈兄弟(沈官人)慢走。”三人齐齐向李瑾和沈睿见礼,李瑾二人回了礼,带着沈睿往外走去。

看了学堂的建设,李瑾一时兴起,看了看时辰还早,准备往山下一行,去船场看看。

船场设于岛上南面的金沙滩,自阮家兄弟掌管水军之后就建立了起来,只是一直以来的发展可以说是一言难尽。不说真正合格的水军战船与民用渔船、商船大为不同,便是建造民用船的匠人也难以寻找。因此上,山寨的船场一直就是一个小作坊,匠人没有几个,还都是不入流的水准,只能在水军的帮助下对山寨的船只进行简单改造,或是平时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要想独自造船,最多也不过就是造出两艘小渔船罢了,不过好歹也聊胜于无,权当积累经验了,因此也就一直没有被裁撤。

李瑾前次下山之时,曾经与阮家兄弟他们提过一句,自己下山是要去寻找能监造战船的高手匠人。阮家兄弟和其余的水军头领一直对山寨的战船看不上眼,只是以前只能无奈接受现实,听李瑾提过之后,便牢牢记在了心中。趁着李瑾下山的这段时间,他们却是请陶宗旺将船场又进行了一次改造。这些水军头领可是一直都想驾驭真正的战船,不然的话,水军就得一直是水上运输队了。

因此,船场如今的规模倒是不小了。李瑾请得孟康上山之后,这位新任的监造大小战船头领又指点着一些陶宗旺手下的匠人将船场进行了一些改进,没多久就正式投入使用了。

在山上带上了几名亲卫,李瑾一行从山南下山,一路过了三关,虽然不是战时,但是关上士卒守备却也森严有度,李瑾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守备三关的都是山寨守备军的士卒,金沙滩上的山前第一关四百人,上面两关各三百人。

山寨守备军此前由萧嘉穗建立、统领,邓飞随李瑾上山之后,被任命为副手,协助萧嘉穗。听萧嘉穗说,如今他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重心也已经渐渐从守备军中抽离出来,倒是新上山的邓飞担上了担子。李瑾从关口过时,还能看到每一关的守备士卒有一半在关隘之内训练,另有一半在关墙上守卫。

显然,他们是会进行轮换训练的。

如此一来,山寨的守备军就不会因为平日要守卫关墙,没有时间训练而导致战力低下了。毕竟山寨正军有了战损,优先补充的就是守备军士卒,如此轮换训练,日后补进正军之时,不会导致正军的战斗力陡然下降太多。

当然,山寨的士卒除了自主上山的百姓,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被俘虏的官军。

大宋境内承平百余年,由于朝廷种种政策的影响,加上此时武人的尴尬地位,如今的朝廷军队,除了在西北前线,不时与西夏人和蕃人作战的西军还有保有战力,内地官军,即便是最精锐的禁军,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操练一回。

李瑾当初设立守备军,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有了守备军作为缓冲,也能让他们渐渐适应训练的强度,不至于因为山寨正军的训练过于严格,而导致过多的非战时的非战斗减员。

由此也可见,山寨的士卒,即便是二线的守备军,也要比大部分的朝廷官军精锐,对上官军之时,伤亡比例也比官军少上不少,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正是此理。当然,遇上一个如呼延灼这般有为军官训练出来的士卒就要另说了。

下得山来,与在山前第一关值守的邓飞打了招呼,简单聊了两句,鼓励了一番,便往山南水寨行去。

历经多次改建,如今山寨的四方水寨终于是功能完善,不再如以前一般简陋。

以山南水寨为例,整个水寨半在陆上,半在水中。陆上的一半以青石为地基,主体建筑也是砖木结构,四边都是坚固的寨墙,靠近水边的一面还建设了数座高耸的箭塔,寨中乃是一个水军军营和演武场,供水军士卒演练之用。

探出水面的一部分看起来就要比旱寨简单了许多,四边却也都有木质围墙,内里也都是以厚实的木料为主,下面乃是粗壮的立柱立于水中,为上面提供支撑,水寨很大一部分是码头,其中停泊着山寨现有的战船,水中最前面的一部分,两角乃是两座箭塔,两座箭塔之间另建有木质寨墙,以一扇木质寨门控制着进出水寨的水路,寨墙建设得也够宽阔,足矣容纳五人并排而行,上面现在站立着持枪执弓值守的水军。

其余四座水寨大体上与山南水寨差不多,只是山东和山西两边,无有如山南的金沙滩,或是山北的鸭嘴滩这样的宽阔的平整地势,因此规模上要小一些。不过也正因为两边没有滩涂平地,因此防守起来压力也要小上不少。

自李瑾一行占了梁山之后,经历了许多时日的建设,尤其是陶宗旺入伙之后,又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建扩造,如今的梁山水泊倒是真称得上是固如金汤了。

八百里水泊自不用说,乃是天然的第一道防线,如今水军扩大之后,广阔的水泊上,尤其是靠近梁山岛边,不时有四方水寨的水军士卒驾驶着小型战船在水面上巡弋,若是有敌情,当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岛上四方则有四方水寨作为第二道防线,若是战事起得仓促,也能固守待援,当然,敌军一般还没到水泊就会被发现了;儿山上的关隘却是组成了第三道防线。

山东和山西两边没有登陆之地,也没有上山路途,倒是没有设立关隘;山北虽有上山之途,却不能容纳大军上山,因此只在山顶上,也就是宛子城边,设有一道关隘,乃是山上的鲁智深和管虎手下的两营步军轮换着派人值守;而最为宽阔,适合攻山的山南,却是有着险要的三座关隘,驻扎着守备军。

因此,即便梁山一时战事不顺,依靠水泊和梁山岛,加上山寨钱粮库中的储蓄,坚守上一年半载却是没有问题的。当然,李瑾自信不会遇上这样的危急时刻,不过是未雨绸缪,为日后攻略四方做准备罢了。而且,山寨建立得越坚固,对于提升山寨整体的民心、军卒士气都有很大的作用。

第一百六十三章 船场

在水寨外驻足看了一会儿,李瑾带着沈睿往门口走去。

李瑾虽然是寨主,不过如今山寨人口愈发多了,规矩也随之愈发完善起来。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故而,李瑾也要以身作则,上行才能下效。所以,他没有直接进入水寨,而是请在旱寨门口值守的水军士卒进去通报。

那士兵进去没一会儿,阮小二和阮小五就一同从水寨中迎了出来。

迎上了李瑾和沈睿,阮家两兄弟拱了拱手,阮小五笑着说道:“寨主,今日不在山上练兵,如何想起到这水寨来了?”

还了礼,李瑾笑着说道:“在山上待了许多时日,今日一时兴起,下山走走,正好来看看。怎么?五哥不欢迎?”

“寨主难得来水寨一次,怎么会不欢迎呢?快请进吧。”

在阮小二和阮小五的带领下,几人往水寨内走去,一边走,李瑾一边说道:“平日里,三位哥哥都少有上山,前几日我去看老娘,老娘都向我抱怨了。如今水军已经走上了正途,几位哥哥也不必日日都待在水寨之中,还是应该经常上山看看。”

“老娘她身体一向康健,如今在山寨之中,也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平日里我浑家在上面照看着,能有什么好抱怨的?”

听阮小二这么说,李瑾还没回话,阮小五笑着揭短道:“大嫂平素厉害的紧,老娘怕不就是因此才烦心的吧?”

婆媳不和,实在是千百年来中国家庭难以解决的矛盾。听到阮小五这么说,阮小二也有些羞恼,但是毕竟是事实,只好拍了阮小五一下,笑骂道:“哪有你这般编排大嫂的兄弟?”

阮小五故作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回道:“兄弟说的是实话,哪里是编排?哥哥这怕不是娶了媳妇,忘了老娘?”

“你这般说时,我倒是想起来了,往日你和七郎上山,老娘总要催着你们找个浑家,你二人怕不是因此才不愿意上山的吧?”说完,阮小二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听阮小二这么说,一想阮家兄弟年纪确实也不小了,李瑾便开口劝道:“五哥,你和七哥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山寨也上了正道,兄弟们也算是立下了业,娶个媳妇,成家生子,也该是正理。”

一听这话,阮小五立时急了,急急叫道:“我的兄弟唉,我阮小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娘催我成亲,怎么如今你也催上了?再者说了,你身为一寨之主,不也是个单身汉子嘛?”

这种事情,李瑾提点两句便是了,也不能过多催逼,更不能让他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只好说道;“明明说着你和七哥的事情,怎么扯到了我的身上,也罢,兄弟我不提便是了。”

阮小五此时却是面有忧色地说道:“非是我一定要违拗老娘,实在是如今的水军仍不能独当一面,我等身为山寨水军头领,日日心焦如火,哪里能有别的心思?方才兄弟你说水军已经走上了正途,事实上哪里走上什么正途?都快变成水上运输队了!以我等兄弟之拙计,只能是日日训练不辍,免得真的变成了水手船夫了!”

李瑾一时没有接话,只是与阮小二、阮小五在水寨巡视起来,果然,这寨中士卒,除了一部分在寨中值守和泊中巡弋之外,都在训练。

走了一圈,李瑾说道:“五哥方才说,水军快变成了水上运输队?我观水军士卒,士气昂扬,训练也是卖力,武艺娴熟,让哥哥有怨言的,无非是战船迟迟不到位吧?”

“知我者,兄弟也!以前山寨没有高手匠人能监造战船也就罢了,如今孟康兄弟上山也有段时间了,却是仍旧没有什么改观,叫我如何能不着急啊?”阮小五语气愈发焦急起来。

山寨水军可以说是在阮家兄弟的领导下,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可是时日长了,除了些许小打小闹,不曾真正上过什么战阵,再看马、步两军,却是频频建功,其中固然有战机不合适的因素,水军被战船拖了后腿也未尝不是原因。不说阮小五,其余水军头领,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又不是心急如焚?

他们的心情李瑾也能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战船。只好安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哥哥还是耐心些的好。往日山寨没有高手匠人,如今孟康哥哥上了山,玉幡竿的手艺,又岂是浪得虚名的?日后自有战船使用,五哥不要挑花了眼才好。”

阮小五道:“正要到了挑花眼的一天才好啊!”

阮小二则是无奈点了点头,说道:“兄弟说的道理,我们兄弟又何尝不知?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往日没有孟康兄弟,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接受现实。可孟康兄弟上山之后,自觉战船就在眼前,却是愈发让人焦躁。”听他这一说,阮小五也是频频颔首,显然心中也是一般想法。

“越是在眼前,越是叫人心焦,此乃人之常情,这个简单的道理我又岂能不明白?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兄弟们还是按捺些的好。”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我今日下山,正想要到船场去看看,两位哥哥若是有空闲,随我一同前去如何?”

阮小二和阮小五对视一眼,眼中各有目光闪烁,却是不知为何。李瑾不解,只以为两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便说道:“怎么,两位哥哥是有什么事吗?若有事情,只顾自己去忙,兄弟我自去便是了。”

听他这么一说,阮小二只好说道:“我们能有什么事情?便随兄弟一起去便是。”

几人这便出了水寨,往不远的船场走去。

船场就在水寨不远处,依着一处宽阔水湾而建,历经数次扩建改造,倒也不是如往常一般小作坊的模样。船场旁的水湾乃是为了方便建造好的船只下水,因此颇为宽阔,又经过陶宗旺手下将作营在水军士卒的帮助下掏掘过,水深也足够,可以当做一个小型码头来看,再大的船只也不会有搁浅之虞。

几人走近船场,还没有来得及叫门口值守的士卒进去通报,其中已经有一人急急往里面跑了进去,倒是让人奇怪。李瑾回头一看,却见阮小二与阮小五而人们面色古怪,颇有些尴尬之情。

心中一动,李瑾笑着对两人说道:“看来,往日里两位哥哥和其他水军的兄弟们没有少来船场转悠吧?”

阮小二一张黑脸都有些红了,阮小五却是讪笑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几人继续走近船场,走到门口,李瑾正要接着开口,船场中迎出来一个人,人还未到,声却先至了。“两位阮家哥哥,我说过多次了,造船之事,不是急就能急出来的。我前脚才送走小七和张顺兄弟,怎么后脚你们就来了,莫不是约好了的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战船

门外众人闻声看去,说话之人,却不正是孟康?只见他一边低头拍着身上的短衣,嘴上一边继续抱怨道:“两位哥哥,我已经说过了,即便是你们日日来此催促,战船也不可能建造得更快,只会延长建造的时间。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虽然是埋怨的话语,但是李瑾却是听出来了,孟康话语中更多的是无奈,倒不是真的有怨气。看他的作派,显然已经与阮家兄弟以及其他水军头领混得熟稔了。

虽然因为李瑾在侧而觉得颇有些尴尬,阮小五还是强自开口说道:“孟康兄弟,你可说错了,今日可不是我们兄弟二人自己要来,是寨主带着我们来的。”

孟康闻听此言,一个抬头,也看到了李瑾。

“寨主······”快走两步,正待抱拳行礼,李瑾却是赶紧拦住了他。

只听李瑾说道:“今日我只是闲常下山走走,顺便与二哥、五哥到这船场来看看,都是自家兄弟,哥哥不必拘礼。”

“是。”孟康也不坚持,顺势起了身,只是想起自己方才之言,赶紧说道,“寨主,孟康适才之言,非是对阮家两位哥哥有什么怨言。”

李瑾自然知道他不是真的对于阮家兄弟有什么抱怨,便开口道:“无碍,我自是明白哥哥心中所想,二哥和五哥的心情我也能理解。说起来,我今日前来,也打扰了哥哥,还请不要怪罪才好。”

孟康见李瑾面带笑意,还有心情开玩笑,显然确实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是因为自己一句话,使得李瑾怪罪到阮小二和阮小五头上,实在难以叫人心安。放下了心,孟康便接口道:“寨主取笑了。”

“既然哥哥不嫌李瑾叨扰,可否带我进去看看?”

孟康赶忙道:“这个自然,寨主、二哥、五哥、沈兄弟,快里面请。”

在孟康的带领下,几人一同进入船场,见船场中人来人往,工匠、夫役各司其职,李瑾暗自点头,开口问道:“孟康哥哥,如今船场的人手可充足了?”

此前孟康曾向萧嘉穗报告船场人手不够,此事李瑾也知道,便让萧嘉穗多批了些人手给他。

“人手是够了,但是大部分都是招揽的普通百姓,只能做一些力气活,只有少数木匠才能真正在造船一事帮上一些忙,正经的船匠却是没有几个,事事都要由我亲自上手。也是因此,才到了如今还没有造出船来。”孟康一身便于劳作的短衣,上面还粘着木屑,发髻也有些散乱,面色憔悴,所言显然不虚。

李瑾也能体谅他的苦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匠人难寻,船匠更是难找。没奈何,现在只好请哥哥多担待一些了,等日后匠人们熟悉起来了,哥哥身上的担子当能轻上许多。”

“既然坐了山寨的交椅,为山寨效力便是孟康份内之事。只是上山日久,不曾做出成果来,我这心中也是着急得很,好在如今也有了眉目。按照我的估计,再有半个多月,山寨建造的第一艘战船就该下水了,日后匠人们熟练了,会越来越快的。”

“哥哥还说没有做出成果来?不是已经在眼前了吗?”听闻再有半个月就能有战舰下水,莫说早已是望眼欲穿的阮小二和阮小五,即便是李瑾也是一阵惊喜。

听到如此好消息的阮小五一脸兴奋,嘴上却是埋怨道:“兄弟的嘴忒也严实,我们兄弟来了那么多回,却是半点确切消息也没有。你若是能早些给我们透漏一些,我们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地来打搅你。”

“此前我心中也没有把握,哪里敢信口开河?要是到了日子,交不出战舰来,你五哥还不得日日纠缠与我?那时岂不更叫人头疼?”孟康当即反驳。

阮小五还待与他争辩,阮小二却是拉住了他,赶紧一脸认真地向孟康赔礼道歉:“兄弟说得是,都是我们兄弟的错,五郎他不会说话,还请兄弟不要见怪。若是兄弟胸中还有气,我们兄弟大可摆酒向兄弟赔罪。”

孟康本也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听阮小二这么一说,他赶紧说道:“哥哥言重了,兄弟我绝无此意。”

阮小五听孟康这般说,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孟康兄弟不是那般小气人,闲话以后再说,兄弟还是领着我们先去看看战船才好。”

阮小五却是没注意到,被打断了话头的自家大哥阮小二暗暗瞪了他一眼,李瑾在一旁看得分明,却也不点破,只是在心中暗笑。

“那好,寨主,几位随我来。”话已出口,孟康也不再遮掩,带着李瑾几人往里面走去。不说今日李瑾在此,即便是只有阮家兄弟,知道了战船不日就能下水的消息,若是不让他们去看个实在,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骚扰。

走到了船场最里面,众人见到了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战船。

这战船并不长,不过三丈左右,宽约九尺,但是却比一般船只高出不少,船只周边还有墙垛,射击孔。船头还未安装完成,孟康介绍,那是要安装撞角的。撞角坚硬度要求比船体要高,因此,还没有安装上去。

众人沿着大体已经完成了的船体走了一圈,一直不曾说话的沈睿突然开口问道:“孟康哥哥,这船两边怎么不见安装船桨的桨孔?莫不是全靠风帆催动?那要是没有风,这船不就废了吗?”不独是他,阮家两兄弟、李瑾也有此疑问。

孟康一笑,说道:“沈兄弟有所不知,这船与一般船只不同,不靠船桨,却是要依靠车轮驱动的。”

“车轮?”沈睿不解其意。

“不错,正是车轮。不过却不是马车上用的那种车轮,只是形制上有所相同罢了。似眼前这样的战船,安装两车,也就是四轮,每轮八楫。”孟康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根木条简单在地上比划了一下,以帮助众人理解。“这样一来,整艘船便有三十二翼桨,水手踏动水车,却是比同样大小,靠水手划桨的船只速度要快好大一截。”

听他这么一解释,李瑾反应过来。他却是没有想到,刚上山寨,在手下匠人能力和经验都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孟康竟然直接将车船给造了出来。虽然是最小型的车船,却也给了自己好大一个惊喜。

原本轨迹中,高俅征讨梁山之时,麾下刘梦龙统领的水军所使海鳅船便是一种车船。而在宋金战争,以及南宋朝廷镇压洞庭湖的钟相、杨么起义战争之时,车船可都是大放过异彩的。

惊喜之下,他开口赞叹道:“孟康哥哥,这便是车船吧?没想到不过月余,你却是将此等战舰造了出来!玉幡竿之名,果真不假!”

孟康矜持一笑,回道:“这正是车船,然而建造此船却是花费了这许多时间,孟康不敢当寨主夸赞。”

“哥哥不用过谦,山寨船场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建造出此等战舰,怎样夸赞都不为过!”

“寨主这般说,孟康愈发惭愧。我本是见八百里水泊浩渺,泊水幽深,正适合用这车船作战,因此才决定先造车船,不想却是花费了许多时日,还好如今终究是快要完成了,不然的话,孟康实在愧对寨主信任。”孟康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李瑾拍了拍他肩头,认真说道:“万事开头难,山寨匠人本无此等能力,孟康哥哥上山不过月余,便能将他们调教出这般手艺,等日后匠人们经验上来了,只会越来越顺利。想来用不上太多时日,山寨水军都能装备上此等战舰。”

“孟康自当全力效命。”孟康郑重抱拳说道。

“好,哥哥尽力就好,不要太过劳累,若是累坏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

阮小二见缝插针,赶紧说道:“就是,就是,孟康兄弟,你看你最近可是憔悴了不少,今日早点下工,我们兄弟在水寨备好酒肉,请兄弟吃酒,兄弟可万万不要推辞!”

“这······”

见孟康迟疑,阮小二赶紧向阮小五使眼色,阮小五一时不解其意,但毕竟是一目同胞的兄弟,当下便也笑着帮腔说道:“二哥说得是,哥哥今日便去吧,也算是五郎我前段时间纠缠的赔礼酒,兄弟可万万要答应!”

李瑾也想孟康休息一下,见他有些为难,便开口说道“哥哥答应下来吧,只是酒桌之上,可不要答应二哥和五哥什么要求。”接着有转向阮小二,笑着说道,“二哥也不能为难孟康哥哥。”

“这······”阮小二不曾想李瑾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只好心虚地笑了笑,保证道:“不会,不会,只是赔礼酒,决不会让孟康兄弟为难。”

“这下要赔进去一顿酒了。”阮小二心中暗道可惜。原来他这般积极邀请孟康,本是希望战船下水之后,能分配到自己手下,如今被李瑾说破了,也就只能作罢。

第一百六十五章 鼓上蚤梁山求援

见了战船,阮小二和阮小五先行告辞了,却是要回去商量怎么将这山寨第一艘真正的战船划拉到自己麾下来。

李瑾却是在船场又多待了一会儿,听孟康汇报了一番。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与船场的工匠们一起吃了一顿饭,鼓励了几句,许下了赏格,这才返回山上。

路过演武场时,正遇上吃过饭的林冲、鲁智深等人前往军营,众人见了礼,李瑾与他们简单说了两句话,便往山寨的钱粮库行去。

进去一问,蒋敬去饭堂用饭了,还没有回来,李瑾便随意在他公房外的台阶上寻了一个干净处坐了。

“蒋头领,寨主来了,正在您的公房外等着呢。”没一会儿,李瑾便听到了外面的招呼声。

片刻之后,蒋敬走了进来,见李瑾和沈睿坐在台阶上,快走两步,抱拳说道:“寨主有什么事,吩咐下来便是,何必在此处等着?”

见到他时,李瑾和沈睿已经从台阶上起身了。还了礼,李瑾笑着说道:“左右现在也没什么紧要事,正好从门口路过,便准备进来说了,等上一等又有何妨?也免得哥哥跑一趟。”

蒋敬将公房门锁下了,请李瑾两人进去,三人落座之后,小厮为三人奉上了茶,挥退小厮之后,蒋敬问道:“寨主有什么吩咐?”

“却是要让哥哥这个财神爷破财来了。”

听到李瑾以财神爷相称,蒋敬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寨主说笑了,不过一个账房罢了,哪里称得上是什么财神爷?”

说笑两句,两人才说回正题。

李瑾言道:“是这,我方才下山去了一趟船场,给工匠们发下了赏格,因此前来请哥哥兑现。”

听到赏格二字,蒋敬眼睛一亮,说道:“寨主发下赏格,定是船场做出成绩来了。只是不知赏格以什么标准合适?”

“船场在孟康哥哥带领下大有突破,一众工匠也出力颇多,赏格高点也不妨,便下发五倍月钱为赏。”

“五倍月钱,倒也不多。”蒋敬听了,盘算了一番,点了点头。其实船场工匠、夫役不少,总的算起来也不是一笔小钱,也就是蒋敬这般掌控着山寨钱粮之人才能说出不多的话来。

“赏格只是小头,大头却是要采买木料,以供建造战船之用。”

蒋敬疑惑道:“这······采买木料?山上不乏巨木,何以还要另外采买?”

“造船之事,我也不懂,只是听孟康哥哥说,山上多是杂木,建房尚可堪使用,能用于建造坚固战船的,尤其是能用作船上龙骨、桅杆等紧要处的,却是少之又少,只能向外采买。”

听了李瑾解释,蒋敬明白过来,说道:“却是我想当然了,造船之事,孟康哥哥才是行家,却是要听他的。”

“嗯,哥哥明白就好。此事我就交给哥哥了,具体要采买些什么木料,从何处采买,便请哥哥与孟康哥哥沟通一番,他老于此道,哥哥你管钱是一把好手,你二人通力合作,此事应当不难。”

“寨主过誉了,只是采买木料,想来花费不少,山寨粮草充足,只是钱财上,因为寨主吩咐,一直不停地在买粮,怕是有些捉襟见肘。”

孟康倒也不是在叫苦,说得只是事实罢了。山寨前次有大笔的进项,还是打破郓州,收缴府库的时候了。如今山寨周边已经没有为富不仁、残害乡里的大户了,他们要么已经被山寨打下,要么就是已经搬走了,山寨也不可能跨越州府前去借粮。如今之途,山寨只有攻打州府,才能获得大宗钱粮进项。

“这,府库中不会已经没有钱财了吧?”李瑾一直以来对山寨的粮草积蓄颇为上心,钱财上却是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每月看看蒋敬呈上的账簿罢了。

“那倒不会,因为陆续出手了一些字画、古玩,加上剩下的积蓄,账上如今还有约四十万贯余。”

“唔。”李瑾沉吟一下,心中盘算起来。

见李瑾盘算,蒋敬建言道:“寨主,历次的缴获,加上陆续采买的,山寨现在的粮草足够年半使用有余,今年山上的收成也不错,是不是暂时停下收买粮草,先买木料为先。”

“既然如此,那便如哥哥所说,暂时先不买粮草了吧。买木料之事,哥哥和孟康哥哥商量着来,只是账上至少要预留一半,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山寨还剩下什么字画之类,也都出手了吧。”

“是,蒋敬省得。”

两人盘算了一番,定下了计较,李瑾便告辞了。路过聚义厅之时,却有士卒来报,扈三娘上山了。

“你可知是何事?”

“这个小的不知,只听说是扈家庄上抓了个人,说是与山寨有关,扈娘子押着人上山来了,李俊头领正陪着一起上来。”

“与山寨有关?不会是山上有士卒下去犯事了吧?山寨军法严酷,应该不会吧?”李瑾心中思虑一会儿,却是没个头脑,便道:“头前带路,我去看看。”

一行人刚转过聚义厅,却是已经遇上了扈三娘一行。原来扈三娘到山北水寨之时,李俊就派了人上山禀报,但是李瑾却不在山上,那人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李瑾。

见了扈三娘,李瑾展开笑颜,上前见了礼,一行人往聚义厅中走去。一边走,李瑾一边问道:“三娘,你今日怎么上山来了?”

扈三娘仍是一副男儿打扮,见了李瑾也是高兴,不过正事在前,她直接道:“庄上抓了个偷鸡摸狗的小贼,被拿下之后却自称是山上的头领,我却是没有见过,又怕弄错了,因此送上山来让你看看?”

“山上的头领?兄弟们俱都在山上啊,况且,也没哪个头领会是偷鸡摸狗的鼠辈啊。”

一直跟在边上的李俊说道:“寨主,那人我见过了,确实不是山上的,我们本以为是冒名顶替,败坏山寨名声的小人,本要处置了,那人却说是有要事要禀告寨主,问他是什么事,他又嘴硬不说,只是一心要求见寨主,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陪着三娘子押他上山来了。”

李瑾点了点头,说道:“也罢,左右无事,那便见见是何方神圣吧。”

一行人走进聚义厅,李瑾上首主座坐了,扈三娘坐在左手边,李俊右手边坐下,沈睿却是自觉地站在了李瑾身后。

“带上来吧。”

李瑾吩咐一声,自有亲卫士卒将那人压上了山来。那人头上罩着黑布,扈三娘解释道:“怕他窥探山寨机密,因此吩咐人给他罩上了。”

“三娘有心了。”赞叹了一句扈三娘心思细腻,李瑾便示意亲卫将那人头上黑布袋除下。

众人看向那人,只见他眉浓目鲜,身材瘦小,面貌平平,只是一双黑目闪动,显然是个心思狡猾之人。

众人看他,他却也在打量众人,扈三娘他是见过的,因此只是一扫而过,不过目光之中还有些后怕,显然在扈三娘手上吃了亏。见了其他人,他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见他不怯场,还能安然自若的打量众人,李瑾倒是来了兴趣。不过其他人却是有些烦了,沈睿出言喝道:“好大胆,冒我梁山之名,上了山来,还敢如此无礼!”

那人仍旧安之若素,只是说道:“梁山寨主赛子龙之名我是听过的,想来不光武艺高强,该是一个风流俊俏之人,才能得此美名,今日见了,倒是符实。这位小哥我却是不知,只是也是这般俊朗面貌,不该是占山为王的强人才是。”说着,那人转头看向李俊,说道,“这位的面貌倒是强人才有的。”

“哼。”沈睿冷笑一声,说道:“你这面貌,倒是天生作贼的材料。”一句话就将那人怼得无言。

“兄弟说得不错,不过他可不光是贼,称一声贼祖宗也不为过。”听了沈睿的话,李瑾终于笑着开口了。

本是戏言,不想自家兄长竟然知道此人,沈睿有些惊讶:“贼祖宗?就他?”不光是他,扈三娘、李俊两人也是疑惑。

本来还面待微笑的那人听了李瑾之话,面上淡定的表情终于变了,惊讶之余,却是又还带着些许窃喜、骄傲。

“寨主知道我?”

李瑾却是笑着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鼓上蚤之名,江湖有传,李瑾岂能不知。”

此人却正是时迁,只听他说道:“区区之名,能入寨主之耳,实是时迁之幸。”

“闲话少说,你鼓上蚤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为何偷到了扈家庄头上?又为何执意要见我?”

“若不是为了见你,我有怎么会陷落在扈家庄中?”时迁嘀咕了一句。

见他嘀咕,李俊出言喝道:“废话忒多,山寨的兄弟可不是都如寨主这般好脾气!”

示意李俊稍安勿躁,李瑾对时迁说道:“有事情就说吧。”

时迁终于不再卖关子,开口认真言道:“不才上山,只为请寨主出兵救人!”这一句却是掷地有声,终于不再似前面的话语一般轻浮。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卢府之变

“救人?你要我救何人?”一边问,李瑾一边示意亲卫将时迁身上绳索解下。

时迁双手被反绑半晌,早已酸麻,骤然得脱,不由自主活动一下,他回道:“非是他人,寨主与他也有交情,大名府玉麒麟便是。”

“卢家累世豪富,卢员外好大家业,月半之前,我与他相见之时,他尚是大名府一等一的头面人物,不过相隔月半,如今如何要我去救?”

“钱财招人眼,正因为这偌大家业,才惹得大名府上下大小官吏觊觎,也正因为与寨主交游,才让北京留守梁世杰找到了理由,使得卢员外困于牢狱之中。”

“沈睿,击鼓聚将!”得了李瑾的吩咐,沈睿走出聚义厅,片刻之后,深沉的鼓声响起。

“咚咚咚!”

示意时迁坐下,李瑾说道:“这般说来,卢员外遭此困厄,却是与我有关,不过我却不能立时回答你,还需等山寨兄弟们聚起来,商议过后才能决定行止,等会儿你且将事情向山寨头领们详细说来。”

时迁也知此事不是急切间可以决定的,何况梁山这种大寨,初时虽是应义气而聚集在一起,但是到了如今这种规模,不可能再一味地因义气行事,若当真如此的话,一不小心就可能会一朝覆灭。时迁久在江湖厮混,又岂能不明白其中道理?因此上,他虽然心中着急,却也只能按捺下来,闷闷点了点头,暂时安坐一旁。

政事堂离着聚义厅最近,不一时,萧嘉穗与程万里结伴先至,扈三娘却是已经离开了左手第一位,另找位置坐了,李俊也坐回了自己的交椅。萧嘉穗与程万里都不是着急之人,只是与众人打了招呼,在交椅上坐下。

各头领公房离聚义厅有远有近,蒋敬、马麟、汤隆、凌振四人第二批联袂而来,然后便是林冲、鲁智深、徐宁、杨志、欧鹏、管虎六位马、步军统军头领前来。邓飞、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张顺、童威、童猛、孟康、王定六、陶宗旺、安道全离得较远,却是最后一批才到。

众人到齐,聚将鼓声随之停下,沈睿最后一个进入厅中,依旧走到李瑾身后站定。

李瑾起身,抱拳向众人说道:“今日召集众位兄弟,只因为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遭贪官陷害,下了牢狱,因此向山寨求援,请众位兄弟前来,正是为了商量出一个章程。”说到这儿,李瑾左手向时迁虚引,说道:“这位正是上山报信之人,此事个中详情,便请他向我们讲述。”因为时迁的出身,怕众头领有话说,李瑾故意不提他的名字。说完,李瑾向着时迁点了点头,说道,

“请。”

虽是见了这许多江湖成名的“强人”,时迁却也不怯场,站起身来,向众人团团抱拳,行了江湖礼数,这才开口娓娓道来。

他说道:“不才半月前到大名府勾当,在府中翠云楼结识了卢员外府上的小乙哥燕青,两天之后,不才正要离开大名府,小乙哥突然找到我,说是州府官衙下令,将卢员外拿下了大狱,罪名却是勾结梁山,欲行不轨,首告的正是他府中都管李固。当堂审问之时,王府尹下令用刑,只将卢员外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卢员外熬打不过,只得招认了。我和小乙哥上下使钱,卢员外落下了个刺配沙门岛的刑罚,只是路途之上,那两个防送公人收受了李固那贼厮的好处,欲要结果卢员外的性命,被我和小乙哥拿下,然而我等三人还未曾逃远,就被大名府公人追上,因为卢员外有伤在身,因此只有我和小乙哥得以出身,卢员外却又被押进了留守司之中,罪名愈发重了,听闻不日就要闹市问斩,只带朝廷回令而已。因此,小乙哥便让我来梁山求各位出兵,请寨主念在与卢员外的交情,同在一个江湖的义气,救上卢员外一救。”

听时迁说完,李瑾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才开口说道:“如此说来,想来是当日我拜访卢员外之时,被那李固看破了身份。”

邓飞也是恍然大悟,插言道:“说起来,我们回城之时,我也不时觉得有人在身后窥探,直到咱们到了水泊边上,才失去了那伙人的踪迹,说不得那些人就是那李固贼子派来的人手。”

“卢员外之罪名既然是因我而起,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不知道各位兄弟意下如何?”

李瑾说完,鲁智深便说道:“山寨兄弟们因何相聚,不过一个义字而已!没说的,只要寨主一声令下,山寨自然尽起大军,去往那北京大名府走上一遭。”

“智深哥哥说得是,寨主,你下令吧!”

“是啊!寨主,下令吧,兄弟们立马下去收拾行装!”

鲁智深一说,管虎、阮小七等人立马应和,请求李瑾发下军令。

林冲、徐宁、杨志三人却是暂时没有说话。李瑾见三人不言语,便向林冲问道:“兄长,你意下如何?”

林冲一笑,说道:“师兄说得不错,只要寨主下令,兄弟们自然生死不避!只是大名府乃是陪都之设,军力非同一般州府,如何进兵攻打,还需仔细思量。”

“教师和制使呢?”

“愿附寨主尾骥!”徐宁、杨志两人自然也是与林冲一般回答。他们三人没有立时开口,不过是考虑到大名府城池广阔,兵卒广有,这却是为将者该有的心思,却不是避战。

“好!山寨兄弟上下一心,大名府虽是陪京,兵卒广有,山寨兵锋之下,也定能攻克!此战之目的,一来,要解卢员外性命之忧、牢狱之灾;二来,大名府既是陪都,钱粮广有,不是一般州府可比,正好取之为山寨资用;三来,能下大宋陪都,必能再次提升山寨声威!”

正如前面所说,山寨的兄弟虽然是因义气相聚,但是到了如今这般规模,不可能只凭着一时义气行动。李瑾决定出兵大名府,固然是因为卢俊义之事与自己脱不开关系,但要说李瑾的因素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却不见得,更为重要的一点,便是要夺取大名府积蓄的钱粮物资。

正好不久前蒋敬才对李瑾说起山寨钱财不够用了,只要能拿下大名府,这一难题便能迎刃而解。以大名府之富有,山寨至少一年内不会缺钱用,更不要说城中积蓄的粮草、军械等物资了。

如今唯一可虑的,便是以山寨的军力,该当如何拿下大名府,以及拿下大名府之后该当如何安全撤回。

山寨本寨现在现有军力,马军四营四千,步军两营两千,守备军一千,水军四水寨四千人。攻城之战,水军不可能参战,马、步军全部出战,即便加上守备军和直属于李瑾的中权亲卫,满打满算不过七千三百人,想拿下大名府,强攻之途不过是取死之道,唯有用计智取,才有胜机。

李瑾下定了要出兵的决心,众头领纷纷开始请战。

“寨主,下令吧,何日出兵?何人为先锋?兄弟这就下去点兵。”鲁智深请命道。

“点兵之时先不急,杨制使曾在北京留守司中勾当过,最为了解大名府的虚实,请制使为兄弟们讲一讲,大家也好心里有数。”

“是!”杨志站起了身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兵指大名

杨志开口之后,众人都安静下来,仔细听他讲解。

只听杨志对众人言讲道:“大名府乃是北京,既是陪都之设,城池广阔,墙高池深自不必说,好在咱们也不用强自攻城,唯二可虑者,便是城中兵马,以及咱们攻城成功之后,周边州府派出的援兵。”

“大名府留守司中,共有军马两万余,其中禁军两军,共五千人,其余皆为厢军,再算上全府弓手、土兵,整个大名府共有军马约三万人,不过弓手、土兵大多散在府中各地,驻守大名府城的兵马约两万人。统兵之将两人,一人曰大刀闻达,另一人则是天王李成。这二人我在留守司中勾当之时也多曾见过,名头虽然叫得响亮,唬人得很,手上的本事却是稀松平常,不过庸才而已,不足为虑。而大名府军兵虽多,但是内地之军疏于训练,战力如何大家也都知道,若是城外野战,只要安排得宜,绝不是山寨的对手!”

趁着杨志停顿的片刻工夫,管虎疑惑道:“照制使哥哥这般说来,偌大的北京留守司中,就无有一个得力之将了?”

“我正要说起,大名府中唯一尚可称道之将。那员将领名唤索超,擅使一把金蘸大斧,我曾与他校场比武,五十合内不分胜败。其人勇猛凶悍,向来不避生死,每战必先,因此人称急先锋!不过这索超虽是不避生死,博了个急先锋之名。名头虽高,但却是一个撮盐入火的性急暴躁之人,也正因此,此人不为上官所喜,也不过做了留守司中一个正牌军而已,那日我和他比武,倒是让梁中书见识了他的武艺,抬举他做了个管军提辖使。除这索超之外,留守司中其余周谨、王定等将也都不过尔尔。”

“似杨制使所说,咱们只需拿住了那索超,大名府城池便可以说是已经下了一半了!?”听杨志说完,邓飞惊喜道。

“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

片刻之后,待众人笑声渐歇,李瑾才说道:“大名府只索超一寡将,于咱们而言自是好消息,邓飞哥哥这般说法倒也不算错。不过,咱们只现在算了大名府,还没有将周边州府考虑进去。”

萧嘉穗开言道:“不错,此战咱们可以说是孤军深入,周边州府听到消息,前来救援,咱们也不可能死守大名府,因此,战事一起,却是必须得速战速决!”

“哥哥有何计较?”李瑾动问道。

萧嘉穗在心中计较盘算了一番,说道:“大名府离我梁山说近不近,说远却也不远,中间不过一个濮州而已,然大名府东北之博州,西南之开德府若是出兵,却是正好能将咱们堵在半路上。因此,咱们需得瞒天过海,出其不意,拿下大名府,然后迅速撤出。开德府、博州、濮州之军力不似大名府一般雄厚,只要咱们不被围在大名府城中,自可在路上一一击破,开德府、濮州无甚得力之将,博州团练张清虽为虎将,却也已经败过一次在山寨手下,要败他第二次却也不难。”

李瑾点了点头,便对众头领严肃说道:“诚如嘉穗哥哥所说,此战要点有二:第一,战前务必隐秘,决不可让大名府及周边州府知道了消息;第二,战事一起,必须迅速解决,若是拖延上三两日,让其他州府救援的官军把咱们围在了大名府城中又或者是堵在了城下,到时候一场惨烈血战,怕是难以避免,望众位兄弟心中务必谨记!”

事关山寨许多兄弟的生死,一众头领们自然不会轻忽,俱都郑重回道:“寨主放心,我等省得!”

“军令!”计较完毕,李瑾便从交椅上起身,开始下达军令。

“步军第一营正将鲁智深!”

“在!”

“命尔率步军第一营,乔装打扮,先一步入大名府城,待城外战事一起,偷开城门!”

“得令!”

“步军第二营正将管虎!”

“在!”

“步军第二营与第一营一起行动,命尔率步军第二营城外埋伏,战事一起,与步军第一营里应外合,夺取城门!”

“是!”

“林冲、徐宁、杨志、欧鹏!”

“在!”

“命尔四人率麾下马军与某一道为中军,引诱官兵出城野战!”

“是!”

“邓飞!”

“在!”

“命尔率守备军为后军,负责押运大军粮草,以为接应!”

“是!”

“马麟!”

“在!”

“密谍营负责大军与山寨往来机密传递!”

“是!”

“其余头领,紧守山寨门户,一切听萧嘉穗号令!”

“是!”

“好!各自下去准备吧,明日天亮之时,点兵出征!”

“是!”

吩咐已定,众头领各自下去准备。

众人都走了,李瑾叫过时迁,说道:“时迁哥哥,李瑾在此先谢过你赶来报信,接下来我却还有事想要烦劳与你,你可愿帮忙吗?”

时迁虽久在江湖厮混,却哪里见过这等点兵下令的场面?此时已是热血上涌,涨红了面庞,一听李瑾说完,当即便干脆说道:“微末之身,虽无十分本事,却也仰慕大寨义气已久,寨主但有吩咐,直说不妨,时迁必不推辞!”

“好!那便请哥哥先大军一步出发,将山寨出兵的消息告知小乙哥,却是还要嘱咐他不可轻举妄动。山寨大军到时,往来传递消息,也希望哥哥能助一臂之力!”

“寨主放心,时迁定不负所托!”

“好!”李瑾拍了拍时迁的肩膀,说道:“时间仓促,来不及款待哥哥,请哥哥在山寨简单用上一餐饭,便先大军一步出发。待此战功成,回山之日,一定备上酒席,亲自感谢哥哥!”

“寨主言重。”

叫过亲卫送了时迁去饭堂吃饭,见李瑾与扈三娘似有话说,沈睿便自觉出了聚义厅。

“三娘,战事紧急,一刻耽搁不得,我却是顾不上你了,这便要下去准备了,我叫人送你下山吧。”

扈三娘摇了摇头,说道:“多日不曾出门,我想在山上多待上一些时日。”

“那便由得你,我吩咐下面人给你准备好住处的。”叫过一名亲卫,让他带扈三娘去后山客房休息,临出门前,扈三娘却是忍不住说道:“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你虽让武艺高强,却也万万小心。”

“嗯!我会平安回来的。”李瑾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天色尚未大亮,鲁智深和管虎各领一千步军,带上五天的干粮先行出发,李瑾等人的中军则是和邓飞的守备军一道,装载好大军使用的粮草,随后而行。

待大军全部渡过水泊之时,巳时过半,时候却是正好。毕竟有四千多匹战马,大军的行迹难以隐藏,正好装扮成官军而行,反正山寨缴获的装备也够。梁山到大名府的路途也不算太远,装扮成调动的官军,也不虞被人看出破绽。

为了给鲁智深和管虎留出时间,李瑾等人所领虽然绝大部分是马军,却也不着急行军,路上晓行夜宿,埋锅造饭、安营扎寨,却是半点没有着急的意思,直如真正的官军一般。若是行军过快,只怕是还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第一百六十八章 闻李争功出城

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官衙中,因城外有逃脱了性命的士卒来报,梁山贼寇来袭,一时惊吓了梁中书,便叫兵士传令升帐,请闻达、李成二位都监前来商议退敌之事。

不一时,闻达、李成二将顶盔贯甲,外罩绣衫,联袂而来。

两位都监入了节堂,见留守相公已在上首银交椅上坐了,看样子已经等待了一会儿,当下赶忙行礼不迭。

请两位都监起了身,梁中书面有忧色。只听他说道:“今日请二位都监前来,只因前头有士卒来报,为救那卢俊义,水泊梁山大起兵马,来犯我府城,如今离城已不过五十里地方,因此请二位前来商议,该当如何退敌?”

听罢梁中书之言,二将一时也有些惊讶,闻达问道:“不知梁山多少人马来袭?”

中书相公闻言,有些尴尬。只因他听闻梁山人马将要袭城,一时慌乱,却是不曾仔细询问,便叫人请了二位都监前来,此时只好说道:“这个,本官乍然听闻此消息,忙请二位前来商议,却是还未曾来得及询问军情。正好二位都在此,再叫那士卒上堂当面询问清楚。”

报信的士卒被叫进了节堂,得了中书相公首肯,闻达、李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仔细询问,所问无非是梁山来了多少人马,马步军各有几何之类。询问完毕,将那士卒挥退,闻达说道:“恩相不必担心,梁山人马不过五千,府中雄兵两万余众,何必担心?”

虽听闻达这般说,梁中书还是有些放不下心,只是说道:“可是梁山势大,数退朝廷征剿,更曾打破郓州,来犯贼寇虽只五千,却有四千马军怕是······”

听出了梁中书话语中的担心之意,李成便道:“往日那伙草寇不过是占了梁山泊的地利,才能躲过朝廷的征剿。当真与官军刀枪对阵,未必如何厉害。而那郓州之地能有几多兵马?岂能与我大名府相提并论?他马军虽多,难道还能骑马攻城不成?梁山贼寇不知死活,敢来犯我城池,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听了两人这番宽慰,梁中书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笑着说道:“有两位都监领兵守护,定能保我城池万全!这便请两位回去点兵,准备御敌之事吧。”

“恩相,梁山贼寇不过五千人马,要拿下我大名府怕不是痴人说梦?要是他们见拿不下城池无望,定然退走,依末将之见,不若我们主动出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将这伙贼寇捉了,与那卢俊义一道押解上东京请功。”

听闻达说是想出城与梁山人马野战,梁中书当即摇了摇头,迟疑着说道:“出城征战,不若紧守城池,以逸待劳来得稳妥。”

李成与闻达一般心思,都想擒贼建功,以求升官扬名,便也劝道:“恩相,梁山贼子不过五千,我大名雄兵两万,若是只等他们打城不利,自动退走,倒是显得我等怯懦无能。不若主动出击,捉拿贼匪,也好扬我等之名,还请恩相成全!”

听自己手下两人都是这般说法,梁中书倒是有些意动。转念一想,若是真能竟梁山贼寇一网成擒,自己露了脸,丈人面上也有光彩。又想起自家两万兵马,战将数员,没道理抵不过五千草寇,这才说道:“既然二位都监都是这般说法,本官却也不能阻挠,伤了二位建功之心。两位这便去点将整兵,出城擒贼去吧。功成之时,我自会为二位请功。”

闻达、李成二人闻言大喜,异口同声道:“多谢恩相成全!请恩相安坐城中,等我等捷报!”

梁中书点了点头,对二人说道“祝二位马到功成!”

······

闻达、李成二位都监当下离了节堂,前去营帐点将整兵,准备出征事宜。

“闻兄,出城迎战之事,就由小弟去办吧,兄长你还是在城中坐镇如何?”

“真当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吗?”闻达腹诽,嘴上却是说道:“唉,守城之事何等重要?兄弟你武艺精熟,广有谋略,还是由你坐镇城池,出城这样的苦差事,就由哥哥我代劳便是了。”

两人表面上笑语盈盈,一团和气,外人见了,只道二位都监当真是同僚情义深厚。说话之时,面上都带着温和笑意,内中真实想法如何,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见闻达不肯退让,李成只好退而求其次,他言道:“既然你我二人都有心为恩相分忧,不如点起兵马,一道出城,擒下贼人,献于恩相节堂前,如何?”

闻达与李成共事良久,如何不清楚他的性子?知道不可能由自己独占功劳,见李成主动退让,也是称善。只听他说道:“兄弟说得在理,你我二人一道出战,贼人绝无可能靠近城池,待拿下贼人,也正好显出你我二人的本事来。异日共同扬名天下,岂不美哉?”

两人各退了一步,商量出了一个勉强令人满意的结果。入了军营之中,各自升帐,点将聚兵不提。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军士用过了午饭,二将各留下一营厢军,吩咐待大军出城后关闭城门,紧守城池。吩咐已定,便叫亲兵升起将旗,共同领着兵马出了城池。

离城不过三十里距离,前军探路士卒来报,只说是梁山军马已过了飞虎峪,正到了前面不远处。两位都监听罢探报,简单商议一下,当下便叫麾下兵马停步,扎下阵势,静待贼人到来。

大约刻钟之后,果见尘土飞扬,梁山人马逶迤而来。

闻达、李成领着大名府众将在中军将旗下仔细观瞧贼人阵势,便见梁山人马,个个盔明甲亮,刀枪闪烁寒光,见官军堵住前路,也不惊慌,当即变换阵势,准备迎战。闻达、李成二都监见了,有心趁其立足未稳,阵势未定,抢占先机,正要下令,但见梁山人马前阵已成,却是已经缓缓压了上来,后军一边变阵,一边跟上。

二位都监见了,只是暗道可惜,当下便放弃了抢先冲阵的想法。只见闻达鞭梢往前一指,官军军阵也随之而动,缓缓向着前面压上。

眼看相距不远,前面军士,目力好的,却是能瞧见对面士卒的面孔了。两军阵前各出一名弓手,张弓搭箭,各发了一箭,射住了阵脚,两军便不约而同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大名府二位都监身在中军,背后将旗招展,身边数员战将环绕,亲兵守护,两人手搭凉棚,观瞧梁山军阵。众人看时,只见梁山阵容严整,军士端坐马上,安抚战马,除却马嘶,却不闻人声嘈杂。

阵中五面认旗,中间一面,上书“梁山泊总兵都头领李”字样,认旗下隐隐可见一员身着银亮虎头战甲,身披大红披风的战将,只是面上却是覆着面甲,看不见面容。

中军认旗左边,一面认旗上书“梁山泊马军正将林”,一面上书“梁山泊马军正将徐”;中军认旗左边,也是一般两面认旗,一面上书“梁山泊马军正将杨”,一面上书“梁山泊马军正将欧”。

李成身边一名蓄着络腮胡须的将领见了梁山阵势,心中暗道:难怪贼人如此大胆,敢来犯我城池。

见梁山人马军容齐整,李成说道:“观他阵势,倒也是齐整,不似一般山贼草寇,却也难怪官军数次征剿不得。”

闻达倒是不甚在意,只是说道:“你不见他认旗吗?五名贼首,倒有四人乃是朝廷军官出身,有此阵势却也不奇怪。不过那首领却是个藏头露尾之辈,我等军力又数倍于他,他军容再是如何齐整,却也不妨。”

二位都监正在观阵之时,梁山中军右面却是捧出一员勇将来,他身后认旗跟随,众人看去,却正是“梁山马军正将杨”字样。

第一百六十九章 鏖战飞虎峪

众人向他看时,只见那将头戴一顶铺霜耀日镔铁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钩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绦,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蹬一双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着浑铁点钢枪。大名府众将见了,只觉得好生面熟,却不正是众人旧识,昔日的管军提辖使,青面兽杨志?

杨志横枪纵马出阵,只听他在阵前对官军大声喊道:“大名府上下人等听了,我梁山大起兵马前来,非为其他,只因你城中贪官污吏为财谋害良人性命,将卢俊义下在留守司大牢之中。若是晓事的,即刻将卢员外礼送出城,我梁山立即退兵,两家尚可不动刀兵,若是执迷不悟,大名城墙虽高,在我山寨虎狼士卒手下,亦是顷刻可下!”

说完,杨志长枪斜指向天,一拉马缰,战马暴嘶,人立而起。

“吼!”梁山一众士卒也是起身大喊,声欲穿云。

官军这边,气势一时被子所夺,静默无言。杨志这番话,却是恼了阵中两位都监,只听李成怒道:“贼子狂妄!哪个与我前去擒下此獠?”

李成话音刚落,便从他身后转出一将,在马上抱拳道:“末将愿往!”李成看时,却是王定。知晓他武力不弱,李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将军出战,务必打出我官军的威风,若能拿下贼寇,当记首功!”

“末将领命!”

前军如波浪般分开,王定从中打马出阵,扬起烟尘阵阵。来到阵前,王定勒住战马,叫道:“杨志,你可还认得我吗!?”

见是王定,杨志面上现出冷笑,轻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坐井之蛙!你不知自家武艺如何嘛?也敢出阵叫战?”

听杨志这般看不起自己,顿时勾起王定无名业火三千,他大声回骂道:“匹夫安敢辱我!?”随即纵马持枪,向着杨志冲来。

杨志摇了摇头,叹道:“也罢,既然你一味求死,洒家这便成全了你!”随即拍打座下宝马,上前接住。

两人交战,一者愤怒满腔,招招出了死力,一者却是游刃有余,只如闲庭信步一般。战了不过十七八合,王定已是浑身冷汗直流,手脚发软,只有招架之功了,任谁见了,也知道若无救兵,王定离死不远矣。

中军李成见了,怕折了王定,便说道:“贼人凶猛,哪个前去救援王定?”

众将默不作声,唯一勇将索超见了,冷哼一声,越众而出,沉声说道:“末将索超愿往!”

李成闻言大喜,急忙说道:“有先锋出阵,当保万无一失。”

索超提了金蘸斧,打马出阵,喊道:“王定回阵,看我来战他!”

杨志此时已将王定手中长枪打落,正待结果了他,见索超出阵,便讥笑道:“似你这等武艺,比之周谨尚有不足,怎堪为将?怎敢上阵?洒家今日看在索先锋面上,饶你一命,回去之后,解甲回家奶孩子去吧!”

王定涨红了脸,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羞恼难当,想来该是后者居多。不过他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打马回阵。

索超此时打马已至近前,杨志向他抱了抱拳,说道:“索先锋,多时未见了,一向可好?”

索超也未还礼,只是说道:“往日同城为官,今时却是官贼不两立!多说无益,你我还是手底下见个真章吧!”

“先锋此言正和我意。昔日校场比武,你我平手,今日正好见个高下!”杨志点了点头。

当下两位虎将战作一团,你大斧不离我脖颈,我钢枪不饶你心窝,却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正一场好杀。

“吼!吼!吼!”

两人在两军阵前转灯般厮杀,两边士卒齐声呼喝,各为自家将领加油助威。

两人战至六十合开外,却是未分高下胜负。官军这边闻达见了,恐索超有失,便对众将言道:“谁愿上前,与索先锋一道擒下贼人,日后一道论功受赏?”

未闻众将答话,却是有一人已经抢先冲了出去,其余人见了,暗道可惜,失了立功的好机会。一人遗憾地说道:“倒是让这周谨抢了先。”

见官军这边又有一将出阵,梁山中军李瑾见了,怒道:“官军欺我山寨无人乎?”随即大声下令,“欧鹏出阵,捉拿此人!”

“领命!”

欧鹏听了,举起铁枪,打马出阵,正好敌住周谨。

周谨虽是索超之徒,却未能习得索超的本事,虽是强胜王定这等庸将,又哪里是欧鹏的对手?两人枪来枪往,不过三十合上下,周谨心中便叫起苦来。不过好在他也知道战场之上不能分心,自家师父正与杨志苦战,不肯叫出声来,以免害了恩师,因此只是一味咬牙苦称,直杀得手脚发软,汗透浃背。

周谨虽不曾叫苦出声,但是毕竟是自家徒弟,索超自他出阵便放了一些心思在他身上,如今见他渐渐遮拦不住,有心前去救援,但是杨志又岂能让他如意?招招不离索超要害,让他脱身不得。

“啊!”

陡然闻得一声惨叫,索超心中一惊,只以为周谨已经丧命沙场,转头去看,见他虽在地上挣扎,却不见血迹,显然敌将有心活捉于他,只是将他打下了马,不曾伤到要害,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这一分心,手中金蘸大斧不再似此前一般严谨。杨志眼光何等毒辣?觑得索超破绽分明,一枪荡开索超大斧,去势不停,却是刺伤了索超右臂。

右臂受伤,索超险些捉拿不住手中大斧,心中暗道不妙,也不恋战,当机立断,马上一个铁板桥躲过杨志横扫过来的浑铁点钢枪,拨转马头便走。

见自家头领连败官军两员战将,梁山士卒士气大盛。见军心可用,李瑾当即命令身后充当掌旗官的沈睿向前压旗,下令全军出击!

“杀!”

众士卒齐声呼虎应和:“虎!虎!虎!”

三声震天响的呼虎之后,四千三百马军打马齐齐开始冲阵。

斗将虽败,然李成、闻达二位都监自恃人多势众,不甘示弱,下令迎击。

眼见中军下令,各部心中纵有千般不愿,却也只好应旗。底下军士见了,虽是两股战战,直欲丢下刀枪,转身逃走,无奈官长有命,只好硬着头皮迎战。

官军马军不多,因此并未置于前军,如今只好被动迎接梁山马军冲击。前军士卒竖起团牌、大盾,手执长枪,迎接马军冲锋。后军弓箭手却是急忙张弓搭箭,朝天抛射。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卒,面对数千全副武装的马军冲锋尚且紧张无比,何况大名府官兵?这许多士卒疏于操练,更是不曾上过真正的大战场,最多剿过两个山贼草寇,如今见了这般要命的阵势,顿时心中骂娘,全无半点战意。

官军士卒无有战心,梁山马军却是顶住了官军一轮齐射,携带风雷之势瞬息而至,直直撞入官军阵中。只一接触,官军前军维持之阵型立时破碎,再过上片刻,已是有人开始逃跑!

“凿穿!凿穿!”李瑾在全军最前,厉声疾呼。他不停挥动手中长铍,或刺或扫,全无一合之敌。

后面普通士卒见了自家寨主这般神勇,也是抵死向前。

第一百七十章 夜袭槐树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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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军威大盛,一众士卒更是有如虎狼上身,官军溃败之势却是直如水银泻地一般,. x任上下大小军官如何喝骂下令,底下一个个士卒却是忙不迭地丢下了刀枪、旗帜,潮水般往后退去,生怕脚步慢上半拍,丧了性命。两万败兵,便是一二有勇力者,欲要向前,身处大军潮流之中,却又如何能由得自己做主?也只能随波逐流,败退而去。一个军官催逼责打得狠了,竟还有平素与他有嫌隙,胆大心狠者,趁乱下了黑手。

闻达、李成两位都监在中军督战,却是不曾想到,自己所凭恃的大军,在梁山军面前连片刻都坚持不下来,只一接触,便是已成大败之势。

二人虽有力挽狂澜之心,只可惜前军已经败逃,他们身在中军,也只能不由自主地被前军乱兵裹挟着往后退去。他们这一退,中军大旗随之而动,尚未正式接战,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的后军也开始后退,溃败之势更难挽回!

官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地兵器、甲仗、旗帜。梁山军马追击一阵,李瑾发话,前路未熟,恐有埋伏,当下传令收兵,梁山军马返回,收拾战场,只散出五十骑在外,作为斥候,刺探军情。

官军败得极快,真正与梁山军马交战的,十人中不过一两个,其余人不过是随大流而已。因此,战场上留下的尸体并不多,其中多数,还是遭到自己人踩踏而死,但有一二伤者,也只是一息尚存而已。兵器、甲仗倒是不少,被践踏入尘的旗帜也是随处可见。

军士们有条不紊地收拾了战场,整队回了飞虎峪。守备军士卒已在此立下营寨,大军入寨,交了缴获,士卒各自回营休息,一众头领自到中军大帐议事。

待众头领落座,欧鹏便开口问道:“寨主,官军败得仓促,哪里来得及布置什么埋伏?兄弟们正好将闻达、李成二人一举擒下,怎的忽然就传令收兵了?”

李瑾也不着恼,只是笑着反问道:“怎么,哥哥今日阵前拿了周谨,已是得了一件功劳,还不满足?还想再捉拿闻、李二人?”

“不过一偏裨之将,能算得什么功劳?若能一举将官军全部拿下,才能显出兄弟们的威风!”

“两万多官军,只凭咱们手上五千人马,几时能抓得完?若是有一二跑回城中去报信,叫梁中书有了防备,鲁智深和管虎两位哥哥如何偷城?”

“那,寨主就不担心闻达、李成二人直接收兵回城吗?倒时岂不是更加为难?”

李瑾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杨志问道:“杨制使,你以为闻达、李成二人可会就此收兵回城?”

“闻、李二将一般志大才疏,只因能巴结上官才做到都监之位,偏偏两个人又都是好大喜功之辈,不说官军虽败,却并无有太多伤亡,就这般退兵,两人能不能甘心?只说就这般灰溜溜回了城去,两人在梁中书面前也不好看。以我看来,二人多半在前面槐树坡立下营寨,收拾兵马,准备再战。”杨志在留守司中做管军提辖使的时间也不短,对闻达、李成二人自然是了解的,有他这话,众人自然相信。

正说到这,有派出的斥候已经回来,入帐回报。

“寨主,众位头领,大名府官军并未回城,而是在城外二十五里槐树坡立下营寨,收拢溃兵。”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士卒退下,李瑾说道:“果如杨志哥哥所言。各位哥哥下去准备一下吧,叫手下兄弟们好好休息,今晚三更,趁夜袭营!”

“是!”

一众头领领了军令,退出了中军大帐。沈睿在众人退走之后,却是进了大帐,见了李瑾,便说道:“已将命令传给了时迁,他已经启程往大名府城去了。”

李瑾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说道:“好,辛苦你跑这一趟,晚上还要袭营,你且先去休息吧。”

沈睿却并未退走,而是说道:“大哥,时迁一个积年老贼,这等大事如何能托付于他?”

“你只道他是溜门撬锁的小贼,却不见他飞檐走壁,穿墙绕梁的本事?大名府城门关闭,若不是他,换了旁人,如何进得城去?”

“可是?”

“他能四处奔走,上梁山报信,足可见也是一个心中有义气之人,不必怀疑。”

当夜二更半刻,中军大帐传下将令,马军各营聚兵,点起人马前往槐树坡官军营寨,守备军仍在邓飞的带领下坚守营寨。

飞虎峪到槐树坡,十里之地,虽是夜间,加上为了不惊动官军,并未全速前进,却也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

眼见官军营寨已在眼前,众军放慢速度,免得打草惊蛇。

官军营寨仓促而建成,自然谈不上多牢固,不过一道木质围栏围住,内里都是帐篷。

李瑾从马鞍上取了宝弓、利箭在手,向着林冲点了点头,林冲一招手,身后数十马军上前,这些人却都是军中精选出来的力士。只见这数十人手臂一较力,甩出手中绳索,不少直接搭在官军营寨的围栏上。

今日官军新败,上下人等心中尚有些惊疑不定,加上闻、李两位都监又下令夜间严加值守,防备贼人偷营。因此,守夜的官军虽然昏昏欲睡,却还保持着一定的警醒,听到绳索破空之声,有人便开口欲喊:“什么唔?”

话只说出了一半,那人却是已经捂着脖子,无力地倒下了。

李瑾再次搭上一支箭在弓上,示意林冲。林冲再一挥手,自有马军士卒开始催动战马,“嘎啦啦啦”,官军营寨的围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原来之前那数十力士甩出的绳索已经连在了战马上,马军士卒这一催动战马,力道何等大?这简陋的围栏自然开始支撑不住。动静渐大,越来越多的官军惊醒,李瑾手上箭射不停,杨志也是善射之辈,再加上一些士卒,却是有不少官军还未彻底清醒就已经丧了性命在箭下。

“贼寇袭营!”片刻之后,终于有官军士卒发出惊叫,整个大营顿时嘈杂起来。

“贼寇袭营!”“贼寇袭营!”

然而终究为时已晚,那简陋的木质围栏却是已经被拉到了一大片。

李瑾放下弓箭,换了长铍在手,大喊道:“踏破营寨,活捉闻、李!”

“虎!”“虎!”“虎!”众军开始冲锋,从围栏缺口处直直撞了进去。

兵力处于下风,李瑾此战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拿下闻达、李成二人,因此一俟入营,辨明方向,便一刻不停歇地往中军冲了过去。

“踏破营寨,活捉闻、李!”李瑾大声呼和着,催动战马,直直往营寨中心冲过去,路上但有一二官军仓促抵抗,马过之后,不过留下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或是惨嚎流血的伤者罢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到了中军,已然能看到惊慌地从帐中闯出,战甲未全的闻、李二人了,李瑾正要纵马上前,斜刺里却是杀出一将来。

那将头戴一顶熟铜狮子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两条绿绒缕颔带;下穿一双斜皮气跨靴;手里横着一柄金蘸大斧。却不正是急先锋索超?只见他身上甲胄结束得当,说不得半夜未眠,只等袭营。

“贼寇休得逞狂,索超来也!”

“来得好!”

李瑾上前与之战做一团,索超手臂有伤,此刻正是痛时,与李瑾交手不过两合,简单处理过伤口便已崩裂,他却咬牙不退,苦苦死战,十七八合之后,一时力怯,终是败在李瑾手下。

李瑾铍做棒使,将索超打下了马,向身后士卒招呼道:“绑了!”自有亲卫上前将索超捆绑结实。

闻达、李成二人见了,大惊失色,顿生退意,跨上亲卫牵来的战马,就要逃走。今日对两位都监来说,真可谓是一日三惊。

他二人要逃,李瑾一伙岂能让他如意,冲开二人面前亲兵的阻拦,李瑾和林冲一人一个,将二人从马上打了下来。

拿下了二人,李瑾笑道:“大名府此刻已落入我山寨手中,二位都监欲往哪里去?”

闻达、李成二人听了,下意识往城池方向看去,却是只能看到黑沉沉的一片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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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步军虎将夜下大名府

三更时分,因着梁山人等打城,闻、李二位都监领着兵马出城剿贼,只留下了两营厢军守城,为了安全,今日留守相公却是下令行了宵禁。因此,今晚的大名府城,却是不如往常一般热闹。城中普通百姓自然早早睡下了,但是平日里过惯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的一众衙内、富贵闲人们,自然是不会这么早睡下的,不过为了表示对留守大人的均令的支持,他们还是选择在比平常早上许多的时间出了门,早早到了平日常去的消遣场所。

此时夜也深了,虽然城中一众销金窟的灯光还在,乐声也尚未消停,大街上却是安静的紧,半个人影也见不到了,最多不过是传来一二声野狗、夜猫的嚎叫罢了。

大名府东城门上,负责守夜的士兵缩在门楼、墙垛后面,或是靠着火堆取暖,以求躲避八九月间已渐渐寒冷的夜风,更深夜重,他们也没了力气叫骂、抱怨、调笑,多是默默的裹紧身上的军服,闭着眼,努力想让自己能睡过去。

城墙下值守的士卒就要好过不少,虽然也要吹风,总比城墙上要好得多,再往篝火旁边一坐,寻着一处倚靠,倒是也不算冷,还能睡着。

这些睡着的士卒自然不能看到,城墙下,两边的阴影处,各有数道人影正在向自己靠近。这数个人慢慢走到篝火旁,领头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瘦削的那人点了点头,几人一起出手,同时迅捷地向着自己身边的官军伸出了手。

在睡梦中骤然被人捂住了口鼻,窒息感立即让人惊醒了过来,立刻就欲张口呼喊,却是怎样也挣脱不得。当利刃从他们的脖颈划过,鲜血喷溅,眼眶瞪圆,再用力挣扎也不过传出几声闷哼而已。

“唔······”

“呼······”

本就不甚大的声音,被喧嚣的风声掩盖住,几名士卒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没头没脑随着风声消逝了。

将尸身轻轻地放下,领头之人向后面招了招手,见自家兄弟跟了上来,那人带头,慢慢地顺着阶梯往城墙上摸去。越来越多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城墙下的黑暗中走出来,其中一人特别高大,走到见光处,只见手提着水磨禅杖,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上面点着戒巴,满脸的络腮胡须,却不正是鲁智深?

提着禅杖,领着人上了城门楼,先前上来的人已经迎了上来,说道:“哥哥,城楼上的人都解决了,只有瓮城城墙上还有几个人。”

“好,烦劳时迁兄弟了,剩下的人洒家去解决,你带着人去将城门开了,接管虎兄弟他们进城。等会儿却是还要请你带路,和管虎兄弟跑一趟城中武库。”这领头之人却正是时迁。

时迁利落答道:“是。”

吩咐了一句,鲁智深带着几个人顺着城墙上的马道就往瓮城上行去。

“嘎啦啦啦”

鲁智深带着人刚赶到瓮城城门上,令人牙酸的城门开启声响起,在这安静的深夜中显得无比刺耳。

“什么人!?”有一名官军士卒转过头来,惊叫道。

“梁山鲁智深!”

局势已定,此时被人叫破行藏却也无碍,鲁智深大喝一声,手中禅杖横扫,那出声的倒霉蛋却是被鲁智深一招打下了城墙。

“啊······”

“砰!”惨叫声戛然而止,那倒霉蛋直摔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顿时了账。

鲁智深回头,见剩下的人已经被解决了,便道:“留两个在上面看着,其他人随我下去开门。”

“嘎啦啦啦”

开门声再次响起,瓮城城门洞开,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管虎立时带着手下人马冲了进来。

进了城,管虎立即对鲁智深说道:“哥哥,在城外等了半日,却是叫兄弟我好不心焦!”

计划顺利进行了一大半,鲁智深却也不敢轻心,只是说道:“兄弟,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再给你六百人,你选个得力的兄弟,与你一人一边,从城墙上赶将过去,将城中剩下的守军解决了,时迁兄弟带路,再将城中武库控制住了,等寨主他们进城了,到时再叙话不迟。”

“一切全听哥哥吩咐!”管虎也知道时间紧急,直接对鲁智深抱拳应道。

随即,他转过头一招手,招呼道:“兄弟们,随我来!”当下,领头从阶梯跑上了城墙,他身后一个个休养了半日,现在龙精虎猛的步军第二营士卒手执刀枪,紧随其后。

待第二营的士卒全都入了城,鲁智深吩咐人将城门口的尸身收拾干净,将城门再次紧闭了,也从另一边重新上了城墙,监看着手下士卒将残局收拾了,不时将目光看向槐树坡方向。

等了小半个时辰,渐渐有火光从远处接近,本来不过三两个,没多一会儿,却是越来越多。

不一时,这些火光渐渐聚在一起,往城门行来。

“头领,看样子估计是大名府的败兵,寨主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咱们怎么办?”鲁智深身边一名指挥陪着他看了半晌,见城下的人越走越近,出言问道。

鲁智深自然也看出来城墙下聚集起来的是大名府的败兵,显然,李瑾等人袭营已是大胜!思索一会儿,鲁智深大胆道:“你装作守兵,向他们喊话,将他们诳进城来,困在这瓮城之中!”

“这······头领,会不会冒险了些?”那都头闻言,迟疑着问道。

“无妨,看他们衣甲散乱,手上有兵械的没有几个,困在城中,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再过一会儿,寨主他们应该就要到了,到时更无大碍。”

“是。”

“开门!”“快开城门!”

吩咐人去将内城门关紧,见城下败兵开始叫嚷起来,鲁智深示意手下都头开始喊话。

“尔等什么人?大半夜明火执仗,手执兵刃,莫不是要聚众造反!?”那都头特意站在灯火不明处向下面喊话,下面的溃兵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隐约看见他身上的衣甲。

“瞎了你的狗眼,爷爷是禁军营的指挥使,还不快给爷爷我开城门!?”一个嚣张的声音从城下响起。

“你们不是随闻达、李成二位都监相公出城剿贼去了吗?为何半夜回城?两位都监相公呢?”

厢军如今已经沦为了杂役、辅兵,平时哪里有厢军的人敢对一个禁军营指挥使这般说话?那指挥使虽是败兵,但是平日里作威作福,立时大声喝骂道:“你他娘是厢军哪一营的?老子回城自然是有紧急军情,轮得着向你汇报不成?再敢多话,治你一个打探军机之罪!要是再不快点给爷爷们开门,耽误了大事,日后有得是好果子给你吃!”

“开门!”“快开门!”“快开门让爷爷进去!”······

城外的败兵只觉得身后的追兵快要追上来了,而守门官一直拖沓着不肯开门,又鼓噪起来。

鲁智深手下的指挥使装出平时被欺负惯了,懦弱不堪的样子,听城下的败兵这般说话,赶紧回道:“小的这就开门,大人不要生气。”心里却是暗骂道:等会儿进了城,爷爷要你这些狗官兵好看!

随即,他大声向着下面招呼道:“开门!”

“给爷爷快点!”

城门打开,城外一众败兵迫不及待地就冲进了城中,只好似身后有什么毒虫猛兽正在追赶一般。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入城

直到进了瓮城,喘了半天,一众败兵猛烈跳动的心脏中这才开始平稳下来。一日之内,连续两次败在梁山之手,虽然其中大多数人没有真正与梁山兵马打上照面,跟不用说真刀真枪地对阵拼杀,不过这并不妨碍梁山人马在他们心目中留下凶悍不可力敌的印象。看着周围高大的青石砖城墙,败兵们心中安全感提升了不少。能接连两次从梁山手上保全性命,不少人心中不由暗道侥幸。

残兵败将们一个个或躺或坐,在瓮城之中休息了片刻,惊魂稍稍安定。眼看人马都已经进城了,城门却还洞开着,有一名禁军都头反应过来,大声喝骂道:“直娘贼!还不快把城门关上!?梁山贼寇就在后面,要是让他们进了城该怎么办!?你个腌臜货还敢与他们对阵不成!?”

“哒哒哒······”此人话音刚落,城外响起马蹄声,初时掩盖在众人嘈杂声中,尚不明显,片刻之后,却是越发响亮起来。

不少人回头,循声往城外看去,只见城外火光闪烁,影影绰绰倒是看不清楚有多少人马,只是耳边的阵阵铁蹄踏地之声,却是越来越响亮了。

“贼寇袭城!”“贼寇袭城!”“快关城门!”“快他娘关门啊!”······闷雷般的铁蹄声中,响起一众溃败兵卒的惊叫、哭嚎。守门的士卒却是不慌不忙,半点贼寇将近的绝无都没有。正有人想自己前去关门,却是听到:

“尔等听了,大名府城已落在我梁山手中,山寨大军已到,尔等无处可去,若是个晓事的,快快放下手中刀枪,尚可保全性命,若是执迷不悟,妄想与我梁山做对之人,定叫他尝尝洒家禅杖的味道!身首异处的时候,可是没有后悔药吃!”

这粗豪响亮的声音从城头响起,城下一众人等闻声抬头看去,只见城墙之上,一个个拉弓搭箭的士卒,正将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对准自己。先前说话之人,却是一个胖大和尚,只见他手提着禅杖,站在一面认旗下,众人借着火光看去,认旗之上,写的却是“梁山泊步军正将鲁”八个大字。

城中大兵随闻达、李成两位都监出城迎战,连败两阵不说,哪里能想到城池却是已经落入了梁山手中?更倒霉的是,自家好容易逃得性命,偏偏自己作死,却又一头撞了回来,正落在人家彀中。众人一时没有动作,却是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呆了。

“怎么?尔等莫不是想顽抗到底不成!?既然如此,洒家就成全你们!”说完,鲁智深吩咐道,“准备!”

见鲁智深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箭手开始拉弓,众败兵终于反应过来,惊慌不已。有人想跑出城去,一转头,却是见城外马军已至,便是躲过了城上射来的利箭,一出城,却是正好要撞在马军面前。

“我等降了!大王饶命!”“我等愿降!”“不要放箭!”······

请降声此起彼伏,少数还将刀枪拿在手中的士卒也赶紧将武器丢下,免得城上的人一松手,被一箭取了性命去。

示意手下人不要放松警惕,鲁智深大声吩咐道:“识相就好!将刀枪衣甲丢下,站到一边去!”

被人家的利箭指着,现在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都是顾念自己的小命的人,没人敢找不痛快,一个个乖乖地丢下刀枪,剥下衣甲,忙不迭地往鲁智深手指的墙角下走去,生怕动作迟了,身上多上几个窟窿。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梁山的马军已经赶到了城墙之下,领头的却不正是李瑾?

鲁智深下了城墙,见了李瑾,抱拳笑着说道:“寨主,幸不辱命!步军第一营、第二营,已将大名府拿下!”

李瑾跳下战马,上前拍了拍鲁智深的手臂,说道:“好!我就知道将此事交给两位哥哥不会出差错,果然没叫我失望。不光将城池夺得,连这许多残兵败将也拿下了,倒是比我们在城外抓的俘虏还要多。”

“哈哈哈。”鲁智深大笑,说道:“怪只怪他们慌不择路,一头撞了进来,到嘴边的肥肉,总不好叫我吐出去。”

杨志牵着马过来,闻听此言,便说道:“我们在外苦追了半夜,临了却是叫大师给捡了便宜。”

“什么叫我捡了便宜?怕不是兄弟们算计好的吧?正好将这许多人赶到城中来,一网成擒,免得在城外抓羊一般四处搜捕。”鲁智深回道。他这话却是将其中实情一语道破了。

待两人说完,李瑾问道:“管虎哥哥何在?”

“管虎兄弟由时迁兄弟带着,去城中肃清残兵,控制府库去了。”

“既是如此,我们先一步进城,去助管虎哥哥一臂之力,哥哥守在此处,看守俘虏,林冲兄长和欧鹏哥哥押着闻达和李成,落后我们一步,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是。”

别了鲁智深,李瑾等人不再过多逗留,上了战马,过了内城门,往城中心疾驰而去。

铁蹄落在青石板上,在这深沉的夜色中,激荡出老远,不时有被马蹄声惊醒的百姓推开家门、窗户,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观瞧,李瑾等人也不理会,在鲁智深手下几名士卒的带领下往府库而去。

疾驰片刻,到了府库门口,守在门口的士卒被马蹄声震动,搭箭上弦,长枪前指,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见是熟面孔,李瑾停下战马,摘了面具,回道:“我是李瑾!”

“参见寨主。”看清了李瑾的面容,士卒赶紧放下了武器,向李瑾见礼。

示意众人起身,李瑾问道:“管虎头领呢?”

“回寨主,头领他留下兄弟们守在此处,自己带着人去攻打留守司府衙去了。”

“去多久了?”

“刚刚离开,不过半刻。”

“管虎哥哥动作倒是快。”笑着低声说了一句,李瑾正色吩咐道:“杨制使,你领着本部人马守在此处,以防有狗急跳墙之辈,徐教师,你和我便往留守司走一遭吧。”

“是!”

留守司府衙离府库并不远,李瑾等人赶到的时候,管虎正准备组织人破门。

“头领,后门已经让兄弟们堵住了。是不是现在就攻进去?”

“嗯,准备。”正要下令进攻,听到马蹄声响,管虎当即叫了暂停,“慢!”

片刻之后,街角转出许多骑兵来。管虎见了,立即迎了上去,他身边时迁见了,也一同上前,管虎说道:“寨主,兄弟们可是都已经进城了?”

李瑾跨步下了战马,说道:“我们先来一步,林冲兄长和欧鹏哥哥押着俘虏在后,现在应该也到了城门处了。哥哥动作倒是快,如何,可是将梁世杰拿下了?”

“寨主说笑了,全靠有时迁兄弟带路,兄弟们才没有走弯路,也是有他开门,我们才能顺利地将府库拿下。这不想着留守司里府库不远,这才跑过来了嘛。方才正准备打门呢,兄弟们就都来了。”管虎笑着解释了两句,却是怕李瑾责怪自己贪功冒进。

“时迁哥哥,此战如此顺利,全赖哥哥奔走使力,功成之后,再与哥哥道谢。”

“寨主言重了。”

寒暄了两句,众人走到留守司门前,李瑾下令开始攻门。

管虎一挥手,手下十数名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士卒抬着一根临时找来的粗大梁木开始撞门。

“砰!”“砰!”“砰!”

接连撞了几下,大门虽然颤动不已,却还未破开,显然,门后有人顶着。随着一声声震耳的撞击声,大门后面顶着的官兵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

“再上几个人!”在管虎的指挥下,又有数人上前帮忙。

“砰!”“砰!”又撞了两次,只听到门后有士卒惊叫道:“门栓断了!”

“砰!”最后一次撞击,留守司大门洞开,顶门的士卒一时不防,翻倒一地。

“上!”李瑾身先士卒,拔出镔铁长剑,率先冲进了门里。

杀了两个欲要反抗的士卒,鲜血溅射在他的面甲上,晃眼一看,直如神魔!抓住领头的,李瑾喝问道:“梁世杰在哪里?”

那人被吓得呆了,片刻之后,才伸出手指了指,结巴着说道:“在、在、在里、里面。”

“头前带路!”将那人一推,李瑾领头,身后跟着沈睿和一众亲卫,直直往留守司府衙中走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梁世杰

闯过留守司节堂,李瑾带着中权亲卫,在那都头的带领下,直直往后衙闯去。一路上遇着裹挟着包裹、财物逃命的仆役、丫鬟,李瑾也不去管,扫一眼便罢。他身后自然会有亲卫上前看押,以待仔细分辨,免得梁世杰乔装打扮,混在其中,逃了出去。

李瑾倒是低估了这位留守相公的胆量,又或者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城内外都是山寨的人马,自己已是无处可逃,竟没有逃走,而是端坐在后堂之中,静待李瑾到来。

见了一大群人顶盔贯甲,手执利刃,身带血污闯进堂中,尤其是领头的李瑾还带着面甲,上面溅射着点点暗红色的血液,强做镇定的梁世杰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显然,并不是他的胆量有多大,只是因为预料到城池内外已是森严戒备,自己没有兵马护送,万万逃不出城去,干脆在这里等着,还能保全些脸面。再一个,在他自己看来,自家也不是全无倚仗。

亲卫搜捕了一下,堂中无有埋伏。李瑾将面甲摘下,拿在手中,笑着说道:“留守相公好胆量,却是比闻达、李成两位都监被擒下时还要体面些。”

“哼!”事到临头,自恃倚仗的梁世杰反倒是镇定了下来。闻听李瑾之言,冷哼一声之后,说道:“休要再提起这二人,往日在本官面前自夸如何广有谋略,武艺过人,手下精兵强将几多,不想却是十足的酒囊饭袋,连尔等数千草寇都不是对手!本官真是看错了人!”话语中的激愤真是叫人侧目。

亲卫搬来交椅,放在李瑾身后。李瑾坐下之后,吩咐亲卫找一块丝巾来,这才对梁世杰说道:“这些话,留守相公还是留着亲口对两位都监说吧。我更关心的是,府中的钱财、金珠宝贝都放在了什么地方?钱财只是身外之物,性命攸关,留守相公可千万不要藏私。”

许是李瑾的做派不同于一般的江湖强人,让梁世杰觉得事有转机,只见他摆了摆手,说道:“府中钱财能有几多?就当是见面礼送于寨主也无妨。”接着又认真地看着李瑾,言道,“除此之外,本官却是还有一桩泼天富贵要送给寨主,就看寨主愿不愿意接了?”

李瑾接过亲卫找来的丝巾,缓缓擦拭着面甲上的血迹,嘴上说道:“相公这做派可不像是朝堂高官,倒是想个商贾要更多些。”

“寨主说笑了,寨主却也不同于一般绿林贼匪。”梁世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接着说道:“只是不知道寨主愿不愿意听一听,我要送于寨主的是何等富贵?”

大事已定,李瑾劳累半天,也正好趁这个时候放松一下,便说道:“难得相公看得起我这一介江湖草莽,我自然是愿意听一听的。”

“草莽出英雄,寨主今日虽在江湖,异日未必不能紫服鱼袋,朝堂论政。”

李瑾一抬头,见梁世杰一脸认真,忍住了笑意,说道:“听留守相公的意思,莫不是要招安我等不成?”

“寨主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梁世杰笑了笑,接着说道,“常言道,杀人放火受招安,若是寨主有意,本官愿意一力促成此事。不是本官夸口,只要寨主答应下来,日后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加上寨主和麾下弟兄们的本事,世代公侯也不在话下。”

将面甲擦干净了,李瑾拿在手中把玩,对梁世杰回道:“我山寨的弟兄中,有人曾经开罪过相公,有的人则是得罪了高俅,留守相公不怕······”这话李瑾却是只说了一半。

“生辰纲之事,本官也知道知道了首尾,此事本也不能怪罪杨提辖,本官也从未放在心上;至于高俅,寨主也该知道,本官丈人乃是当朝太师,深受官家信任,而他高俅不过是一介泼皮破落户,不值当寨主担心。”

“可是山寨曾打破州府,便是招安了我等,又有太师做靠山,官家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吧?”

“这个也无妨,本朝有十节度在前,他们就不曾打破州府吗?如今不也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封妻荫子,光耀了门楣吗?寨主和麾下头领何等英雄,又岂是十节度之流能比?有此先例在前,寨主岂无意乎?”

“留守相公实在不应该当官,该去做一个生意人的。”李瑾语带叹息地说道。

自以为智珠在握的梁世杰听出李瑾语气不善,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却还是强自说道:“寨主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为留守相公的这一番好口才感到可惜罢了,日后怕是再难见识到了。”说完,李瑾从交椅上起身,对亲卫吩咐道:“看在留守相公这一副好口才的份上,若是他老实交代了,就给他一个痛快。”

“是。”

见李瑾要走,梁世杰顿时急了,忙不迭地从交椅上起身,想上前拦住李瑾,不曾想脚下一拌蒜,直直滚落下来。眼看小命就要没了,他此时也顾不得呼痛了,他赶紧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却被两名亲卫拉住,不让他上前。只听他挣扎着哭嚎道:“李寨主,李寨主,你对我的条件有甚不满意处,可以提出来,咱们可以再商量啊!”

李瑾也没回身,只是转过头来,嗤笑一声,说道:“相公的条件自然是优厚的,可那却不是给人的,而是给狗的!李瑾堂堂六尺男儿,山上的兄弟也都是世之英豪,又岂能屈膝在尔等这般腌臜货面前做狗!?”

说完,李瑾不再理会梁世杰的哭嚎,自顾扣上了面甲,迈步出了后堂大门。

“李瑾、李瑾,你这贼子,我乃是官家钦点的北京留守,我岳丈乃是当朝太师,你怎能杀我!?你怎敢杀我!?”

眼见梁世杰涕泗横流,都快沾到自己身上了,拉住他胳膊的亲卫都头周正一把将他放开,大声喝道:“别嚎了,我们寨主已经走了。”

另一名亲卫也放开了手,梁世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仍旧不停喃喃说道:“你怎敢杀我?你怎敢杀我?”

周正开口对他说道:“我家寨主是何等样人?岂能为你这三言两语说动?即便你是朝廷高官,太师之婿又能怎样?莫说我家寨主,便是我,也敢取你狗命!”

另一人也语气森然地说道:“就是,还是快些将府中金珠宝贝藏匿之处老实说出来,也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如若不然,便叫你尝尝兄弟们的手段,你养尊处优惯了,这一身好皮肉可受不住几下!”

梁世杰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反复说道:“你怎敢杀我?你怎敢杀我?”

见他目光呆滞,翻来复去就只有这一句话,亲卫说道:“看他这样子,怕不是比吓魔怔了吧?”

周正闻言,伸手在梁世杰眼前晃了晃,见梁世杰没有反应,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这等胆色,也能做朝堂相公!?”

“没奈何,只好让咱们兄弟伺候他一回了。”

吩咐手下人打来一盆水,周正接过,劈头盖脸往梁世杰头上浇了过去。凉水兜头浇下,梁世杰虽是一个激灵,嘴上仍是不停念叨。

周正见状:“直娘贼!不见棺材不落泪!把他绑起来!”

得了命令,两名亲卫上前,拖死狗一般将梁世杰架起来,丢在交椅上,另有人找来绳索,将他捆绑结实,梁世杰却是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周正从腰间束带上取下马鞭,“啪!”一鞭正落在梁世杰身上。

“啊!痛煞我也!”

贵为北京留守,太师之婿,梁世杰何曾受过这等苦?只这一下,便叫他惨嚎起来。见周正又举起了手,第二鞭就要落下,赶紧开口道:“好汉别打了!我招!我招!”

第一百七十四章 留守司大狱

拿下了梁世杰,此战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了,接下来,自然有手下人收尾。李瑾也没兴趣再去留守司的后院逛逛,干脆带着沈睿和十来个亲卫,转身往前面的留守司节堂走去。

大事既定,搜捕残余之事,自有手下人去做,徐宁、管虎、时迁三人正在节堂之中观摩闲谈。

大名府乃是北京,北京留守执掌一方军政大权,上马管军,下马治民,职权之重,不必多说。作为北京留守视事宣政的留守节堂,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州府官衙,修得极是壮阔豪丽。虽然本朝重文轻武,轻视武人之风极为严重,但是节堂不仅是治政之所,还是军机重地,大纛、旌节供奉在上,左右牙旗竖立,和一般官衙相比,却又还是要多出几分杀伐气来。

时迁与管虎二人出身平民,在留守节堂四处看了看,也不过是觉得这间屋子广大,装饰威严而已,若要说有什么别的感受,却是没有的。只是徐宁世代军官出身,又是随侍官家的金枪班教师,见识自然不同于二人。打量一番之后,只听他说道:

“难怪世人都想做官掌权,当上官之后,使尽一切办法都要往上爬。看过了寻常的州府衙门,再看这节堂,便知道执掌一方,大权在握的感觉,却是令人沉迷。”

徐宁说这话时,李瑾正好走到门口,闻言一笑,和沈睿迈步进了节堂,十来名中权亲卫自觉留在了门口持枪挎刀值守。

“兄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入过白虎节堂,上过文德殿、大庆殿,这一个留守司节堂,也值当兄长这般感叹吗?”

两边互相见了礼,徐宁才回道:“这留守司节堂虽不如白虎节堂一般威严深重,却也相去不远了。”

几人闲谈了两句,李瑾才说道:“大事已定,请几位哥哥再辛苦一下,吩咐手下人去通知林冲兄长他们一声,也好让他们安心,再安排好守夜的事宜。另外再请时迁哥哥带我往大牢走一趟,卢员外遭此无妄之灾,我心实在难安,前去接他,也好聊表心中歉意。”

“休息半夜,明日可就有得忙了。”徐宁说了一句,便与管虎一起,向李瑾三人告退,下去安排去了。

李瑾的亲卫都头周正已经趁着李瑾与徐宁等人闲谈的这段时间将梁世杰整治服帖了,却是将他和府中一众仆役丫鬟交给了徐宁和管虎的手下,现在已经将中权亲卫集合起来,正在门外待命。

“去找一匹马来。”

李瑾吩咐了一句,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留守司大门,亲卫另外牵过一匹战马,将缰绳递给时迁。

众人一齐跨上战马,在时迁的带领下,往留守司大牢赶去。

此刻的留守司大牢外,正有一人在阴影处徘徊,不时往留守司衙门所在处望上一望,借着黯淡的月光,可见他面上的焦急神色,偶尔转头往大牢门口看一看,强自按捺心中的冲动。

“哒哒哒······”马蹄声传来,那人左右走动身形一顿,随即转向蹄声传来处,面露狂喜之色。张了张嘴,他低声说道:“终于来了,主人有救了。”

马队到了近前,只听有人喊道:“小乙哥?小乙哥?”

那人从阴影中跑出来,回道:“时迁哥哥,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燕青身上衣衫破烂,带着污渍,发髻散乱,掩住了那一张俊俏的面孔,唯有一双眼珠如往昔一般黑亮,只是其中也带着掩盖不住的疲惫,现在不过是见到救兵到来,一时振作而已。

一行人下了战马,李瑾、时迁、沈睿三人迎上去,一见李瑾,燕青翻身下拜,略带哽咽地说道:“寨主高义,星夜发兵前来,小乙铭感五内,来生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方能报寨恩义万一!”

这样一个情深义重的伟男子,怎能叫人不感动?

李瑾赶忙将燕青扶起,说道:“小乙哥,实在是言重了。卢员外遭此困厄,终究是因我而起,姗姗来迟,李瑾心中已是惭愧,如今你又这般说,实在叫我日后再难有脸面见你。”

“这······此事如何能怪罪寨主?”

“寨主、小乙哥,我看啊,这些事全怪梁世杰和李固,咱们现在还是先进去把卢员外接出来吧。”

听了时迁这一说,李瑾一拍脑袋,说道:“时迁哥哥说得是,小乙哥,当务之急,还是把卢员外救出牢狱,这些事情日后有的是时间说。”

众人走到大牢门口,见牢门紧闭,燕青解释道:“牢子大多回家了,牢里如今是蔡福、蔡庆两兄弟领着几个小牢子在看守,今夜城中生变,山寨马军入城,声势不小,他二人也该得到了消息。”

“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倒是也听过这两人的名声。”李瑾点了点头。

“这两人虽然也一般收黑钱,好在拿了钱也要办事。往日里我与他二人还算是有些情面,出事之后,又给了不少银钱,托他二人在牢中看顾我家主人一二,两人也还算尽心,”

李瑾与燕青说着话,周正上前拍了拍门,大声喊道:“快开门,城池已经落在我梁山手上,现在开门,保尔等性命无虞,要是等我破门,兄弟们手上的刀可不是好说话的。”

“来了,来了,大王稍等。”门里有人忙不迭地回应了一句,许是有人吩咐过,也没想着抵抗,立即就将大门打开了。

十来名亲卫率先进去了,确保里面没埋伏之后,招了招手,燕青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了。

承蔡家兄弟的情,燕青来探望过卢俊义几次,倒也不用问路,自己辨明了方向,朝着牢狱深处走去,李瑾等人自然跟了上去。

数千精锐马军在城中横行直撞,离得稍近些,脚下的地都在颤抖!即便是离得远的,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也能听到阵阵蹄声,更不用说攻打府库和留守司府衙时的人喊马嘶。大牢虽然与外界隔绝,但是今夜的动静却也传了过来,方才李瑾等人疾驰而来之时,更是将所有人都惊醒了。

李瑾等人从甬道之中走过,监牢里的犯人都从栅栏中伸出手来,喊叫道:“爷爷,放我出去吧!”“好汉,放我出去,日后当牛做马,全听吩咐!”“我是冤枉的!求好汉救我!”······

借着火光看过去,只见牢里的囚徒一个个披头散发,面黄肌瘦,伸出的手也一块黑、一块红,看不出原色来,指甲老长,里面全是黑色的污泥。更有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恶行恶相,眼冒凶光。监牢本就潮湿,卫生工作做的也不好,味道当然说不上好闻,种种情形,直把这监牢弄得好似十八层地狱一般。

李瑾心性坚韧,前世的影视作品中也不乏类似场面,但是亲眼见了,才知道影视中表现出来的不足万一。即便是他当日在牢城营中时,也不曾见过这般黑暗的场景。他手下的中权亲卫也都是优中选优的精兵,沙场厮杀惯了,俱都是铁石一般的心肠,然则见了这般景象仍是感到震惊不已,只觉得这鬼监牢还不如血腥战场来得更似人间。

见李瑾面色不虞,跟随的小牢子怕触怒了这位声震南北的大王,赶紧用手中水火棍敲打着监牢的栅栏,大声喊道:“喊什么喊!?再喊,撕了你们的鸟嘴!”

监牢之中的哭喊声更加大了。

“周正!”李瑾停下了脚步,喊过自己的亲卫都头。

“在,寨主!”周正应了一声。

“分出一队人,仔细分辨一下,若是着实有冤情的就放了吧。”

“这······”周正头皮一阵发麻。这许多人,如何分辨哪个是真有冤情,哪个是罪有应得?。

“干嘛!?有问题。”

虽然感到万分为难,但是身为寨主的中权亲卫,怎么能够因为为难就不去做。他硬着头皮回答道:“没问题。”

李瑾自然也看出了周正的为难处,指点道:“让这几个小牢子帮忙,只放能切实分辨出来的。”虽然不见得能全部分辨出来,却也总好过冷眼旁观。

吩咐完周正,李瑾又转头看向那几个小牢子,寒声说道:“尔等要是敢趁着这个机会上下其手,有冤的不放,有罪的却放过,做之前最好先摸摸自己的脖子,看上面有几个脑袋够我砍!”

几个小牢子顾不上脚下的潮湿脏污,赶紧跪下,拍着胸脯保证道:“大王放心,小人等知道自己只有一条命,一定认真配合,不敢动手脚。”“就是,就是。”

“起来吧。”

“谢大王!”

第一百七十五章 蔡家兄弟

此时卢俊义所在的监牢之中,身为两院押狱,兼职行邢刽子手的蔡福和他兄弟蔡庆却是特意摆了酒菜,正在与卢俊义说话。

只听蔡福说道:“卢员外,往日在这一城中生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兄弟二人不曾得罪过你,与你家小乙哥也算是有些交情。您遭宵小陷害,在这牢狱之中,我们兄弟冒着留守大人责罚的风险,对您也还算是照顾,待会儿梁山泊的好汉们来了,多请美言几句,不要为难我们兄弟二人。”

今夜城中马蹄声大作,稍有些眼水的,哪个不知道是梁山人马进了城?蔡家兄弟这样的地头蛇,自然也是心中明亮,因此特意跑来卢俊义的监牢中待着,还带来了酒菜,表面上是要招待卢俊义,实际上不过是怕梁山人马进了城,来救卢俊义时,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杀人,要是自己就这般稀里糊涂地折了进去,下了地府,却去哪里冤枉?

卢俊义头发散乱,面色苍白,面上多了一行金印。他受了严刑拷打,在这监牢之中也将养不好,如今身上仍是疼痛不已,他也只好强自忍耐。只听他开口说道:“卢某在这监牢之中,多承贤昆仲看顾,卢某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此情铭记于心,二位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过了今夜,员外就是虎归山林了,这一杯薄酒,算是我们兄弟二人提前为员外祝贺了。”

“我家哥哥说得是,员外,请。”蔡家兄弟举起了酒杯,卢俊义心中略有愁苦,此时也不好表露出来,也拿起杯子,说道:“那就借贤昆仲吉言了,请。”

三人正喝着呢,忽听到牢外传来叫喊:“主人?小乙来了,主人可还安好?”

还没等卢俊义答话,蔡福却是已经先站起了身,朝着门外喊道:“小乙哥来了?卢员外在此,一切都安好!”话语中的惊喜之意,却是表现得像他才是等来了救兵之人一般。

见伤还没好的卢俊义要起身,一旁的蔡庆赶忙上前扶着他。

急切的脚步声带着衣袂的摩擦传过来,随即,燕小乙带着李瑾等人进了监牢。

见卢俊义面色苍白,显然伤还未好,燕青上前扑倒在地,红着眼眶说道:“主人,小乙来迟,叫主人受苦了。”

遭了奴仆背叛,受了诸多苦楚,如今再见这般有情义的燕青,怎能叫卢俊义不心生感动?他也是鼻腔发酸,强忍泪流,赶紧忍痛将燕青扶了起来,十分感动地说道:“小乙,却是苦了你在外为我百般奔走。”

“若是没有主人抚养,传我本事,小乙怎能有今日?”燕青流下两行泪来。

见卢俊义面色不大好,李瑾说道:“小乙哥,监牢潮湿,还是先扶员外出去吧。”

卢俊义和燕青回过神来,卢俊义拖着受伤的身体,勉强抱拳下拜,向李瑾说道:“李寨主,久违了。此番遭难,全凭寨主搭救,此等再造大恩,卢某铭记在心。虽然驽马之姿,日后赴汤蹈火,全听寨主吩咐!”

赶紧将卢俊义扶了起来,李瑾回道:“员外言重了,此事因我而起,却是责无旁贷。”

示意燕青和时迁先将卢俊义扶出去,李瑾看向蔡家兄弟。只见这两兄弟一个膀大腰圆,脸生横肉,络腮胡子,许是杀的人多了,身上煞气浓重,见李瑾看向自己,却是将一身气势收敛了,满面笑意;另一个倒不似他兄长一般粗壮身材,身量颇高,也是结实匀称,浓眉大眼,面白无须,面皮却是不错,头上还插着一支红花,平添几许风流之意。

见李瑾看蔡家兄弟,卢俊义还只道他要对二人动手,赶紧说道:“蔡家昆仲对卢某照顾颇多,还请寨主······”

李瑾摆了摆手,示意卢俊义不用担心,随即向蔡家兄弟说道:“正要感谢两位蔡兄的高义,只是今日天时太晚了,不好再打扰两位休息,明日翠云楼设宴答谢,请贤昆仲务必光临。”

听说李瑾要设宴延请自己兄弟二人,蔡福心中暗骂,面上却是不动生色,仍是满脸笑容。他说道:“寨主言重了。卢员外是一等一的伟男子,我兄弟二人早慕声名,往日小乙哥对我们哥俩也颇多照顾。虽然职责在身,卢员外的冤屈我们却也是知道的,对卢员外照顾一二也是应该,不敢当寨主之谢。明日宴饮就算了,寨主的心意,我兄弟二人十分心领。”

一枝花蔡庆却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蔡福隐秘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口,他也是赶紧抱拳说道:“我兄长说得是,能识得寨主已是我们兄弟三生有幸,万万不敢当寨主之谢。”

虽然被蔡家兄弟拒绝了,李瑾也不在意,面上笑意不减,只是说道:“既是如此,也不好叫贤兄弟为难,来日自有厚报送到府上。”

梁山寨主送的礼,怎么能轻了?蔡福心中暗喜,说道:“盛情难却,那我兄弟二人就先多谢寨主。”

“面有猪相,心中嘹亮。”李瑾心中暗道,这蔡家兄弟倒是机灵。尤其是蔡福,他拉蔡庆袖口那一下或许别人没有看见,自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二人婉拒自己宴请,无非是知道自己这一顿饭不是好吃的,日后难免落人口实,对于钱财倒是来者不拒。

不过两人也没有得罪自己,两人对卢俊义的照顾也是事实,送上些许钱财倒也无妨。对二人笑了笑,李瑾一行走出了监牢。

见李瑾一行走远了,蔡家兄弟长出了一口气,蔡福说道:“总算送走这个煞星了。”

毕竟执掌山寨日久,李瑾身上威势也渐渐重了起来,绝不同与一般江湖客。更何况他顶盔贯甲,腰悬宝剑,随扈也都是龙精虎猛,浴血沙场的好汉子,别人或许没有感觉,蔡家兄弟在这大名府勾当,察言观色的本事又怎么能差了?往日也见过不少高官显贵,又有几个人身上能有李瑾这般威势?蔡家兄弟怎能不感到压力深重?

蔡庆后背都叫冷汗打湿了,喝了一杯残酒,才说道:“还好哥哥当初没有答应那李固,如若不然,你我兄弟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说起来,还好是那李固小气,我叫他出五百两金子,他却不肯,若是当初他当真一口答应下来,你我兄弟的性命却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蔡福也是十分后怕地说道。

原来当初卢俊义刚被下入大牢,李固就找过蔡福,请他在牢中结果了卢俊义的性命,只可惜价钱没谈拢,李固转头找了防送公人,那两个防送公人死在燕青和时迁的手下,卢俊义也被重新判了个秋后问斩,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蔡福此时说起来,不自觉地有些感谢李固的小气。

两兄弟坐下又喝了一回酒,激荡忐忑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只听蔡庆说道:“这回他李固可是在劫难逃了,只是不知道梁山能给咱们兄弟多少好处?以梁山的豪阔,总该不少于五百两吧?”

蔡福倒是没自家兄弟一般财迷,只是说道:“能逃得性命已是你我兄弟赚大了,给多给少都无所谓。不过日后再有取人性命的生意,便是价钱再高,也要打听清楚才能做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名府库

留下一部分人手在大牢做分辨犯人的事宜,李瑾等人返回留守司府衙。因为卢俊义重伤未愈,骑不得马,便在大牢中临时找了一辆囚车,去掉上面囚笼,铺上棉被,临时做成了一辆马车。为了照顾他,马队行进的速度也不快,以免过度的震动将他身上的伤口震开。

翻了个身,虽然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卢俊义也不在意,只是看着闪烁着星光的夜空,叹了口气,说道:“这一个月来真是流年不利,只是不想卢某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燕青为了照顾他,骑马随行在他的马车旁边,闻听此言,说道:“主人吉人天相,自有上天护佑,虽然遭受一时困厄,日后定是一片坦途。”

卢俊义也没转头,仍旧看着这幽幽的夜空,嘴上说道:“前路果真是一片坦途吗?怕是更加荆棘密布啊。”

燕青一听这话,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毕竟是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主人,燕青又岂能不知道卢俊义平生志向?只可惜造化弄人,如今却是注定要走上一条完全相反的路了。

只见他在马上欠身,满怀愧疚地对卢俊义说道:“都怪小乙当日鲁莽行事,才让主人遭此劫难,到如今,小乙只盼主人能振作精神,将养好身体,日后要打要杀,小乙绝无二话。”说着,燕小乙面上流下泪来。

虽然一时时乖运蹇,但是卢俊义也不会因此胡乱怪人,见为自己出生入死的燕青将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他赶紧说道:“小乙,你这是说得什么话?相处多年,你我虽是主仆相称,却胜似父子兄弟,难道在你心中我是个不通事理的人吗?此事虽是因那日你带寨主登门而起,归根到底,全是李固那小人作祟,看他行事,即便没有此事,也会另找一个由头发难。梁世杰等人觊觎我卢家家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又岂能不知?日后你若是再将此事揽在自己的身上,你我情分怕是只能相忘于江湖了。”

“主人、”

“不用多说了,”打断了燕青的话头,卢俊义闭上了眼。燕青见此,张了张嘴,也只能沉默不语。

花了一段时间到了留守司衙门,李瑾给卢俊义安排了房间,又吩咐亲卫给他找来大夫,自己和沈睿也随意找了房间歇下了。

异日上午,劳累了半夜的众人陆续醒来,今日倒是一个大晴天,正好方便山寨办事。

命令府中文吏写下了安民告示,安排士卒到城中张贴、宣讲。毕竟昨夜动静那么大,不可能瞒过去,未免人心惶惶,造成不必要的动荡,干脆正大光明地来,也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城狐社鼠。

然后就是清点缴获,准备装车,运回山寨,留给山寨的时间可算不上充裕,一切都需要加快脚步来完成。以陪都的钱粮积蓄,缴获当然不可能全凭人力肩挑手提地运回山上,在城中向百姓收买骡马牲畜,购买大车装运便是方法。此次光是从梁世杰府中收缴出来的银钱就不是一笔小数,不过钱财再多也不过是死物而已,只有花出去了才有价值。

因此,山寨优先装运的,便是粮仓中的粮食和武库中的兵械、甲仗,钱财反倒是次一位的。

留守司大堂如今成了李瑾的临时办公地点,一众头领在节堂中聚集,等待李瑾下达任务。邓飞倒是没有进城,仍旧领着人留守在飞虎峪的营寨之中,不然所有兵马都聚集在城中,被官军堵在了城里,那时就不妙了。

好在城中六千人马,人手虽然有些紧缺,也还没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两营步军守城,清点缴获,收买骡马牲畜,装运之时就落到了马军的头上。

给各营分配好了任务,众人都下去忙了,李瑾却是抽空先去看了卢俊义一眼。昨夜半夜临时找了城中大夫给他上了药,此时却是还在沉睡。此事倒是也给李瑾提了个醒,日后山寨再有远行战事,却是有必要将安道全和他手下医务处的人手给带上。

燕青虽然也是数日奔波担忧,此时却是在他床边伺候。

李瑾也没有叫醒卢俊义,怕吵醒他,只是将燕青叫到门外问了问情况。好在卢俊义身体强健,虽然遭受了严刑拷问,受伤颇重,在监牢之中也没有条件好好调养,好在伤口没有感染,大夫给他上了金疮药,精心修养半个月也就能好了。

问了卢俊义的情况,李瑾又看了看燕青的脸色。虽然他昨夜休息了一下,早起洗漱过了,又换了一身衣物,倒是恢复一些往昔的风采,但是面上的倦容却是掩盖不住。

李瑾忍不住劝道:“小乙哥,员外既无大碍,有大夫照料,府中也有丫鬟仆役能够伺候,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休养精神,不然员外好了,你却倒下了,岂不叫人担心?”

燕青笑了笑,说道:“寨主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李瑾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这样执拗的人,劝是劝不动的,也就只能由他去了。看过之后,也没在这多待,他却是还得却府库看一看情况。临出门时,叫人多安排了两个丫鬟到卢俊义的房中,又叫人添了一张床进去。

出门留守司大门,周正领着一个都的中权亲卫在外面等着,见李瑾和沈睿出了门,马上有人牵来了战马。一行人上马,将李瑾和沈睿保护在了中间,往府库行去。

他们对于李瑾的安全是越来越上心了,战场之上自不用说,李瑾总是冲锋在前,他们只能努力跟上李瑾,在这城中,却是将李瑾围在中间,毕竟意外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从暗处射出一支毒箭,他们当然要尽量将这种危险排出。

虽然梁山派人贴了安民告示,也派人大街小巷地宣讲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没什么人在街上闲逛,弄得收买骡马畜力的梁山士卒还得挨家挨户的敲门,这样倒也还好,两边相安无事,要是百姓真的一窝蜂的涌上了街头,那境况才真叫人头疼。

路上畅通无阻,片刻之后,一行人到了府库。

管虎的步军第二营担负了守城的重任,府库如今却是交给了杨志和他手下的马军看管。

下了战马,李瑾等人步入府库之中,找到正在忙碌杨志,李瑾问道:“杨志哥哥,府库中的钱粮可曾点清了?”

杨志指着身边一个着吏员服色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好在找到了几个看守府库小吏,加上在留守司中搜出了账本,如今却是大致点清了,虽然比账上的数目要少不少,不过只粮食一项,这府库中的积存的却也足当山寨两年的积蓄。”

当世有几个当官的是清廉的?更不要说梁世杰这等人,每年送给老丈人的寿礼高达十万贯,他自己留下的当然更是数倍。这许多钱财从哪来?无非是盘剥小民,贪污府库所得。所以府库中的实物与账上有差错也是正常。

听杨志这么一说,李瑾心中大致有了数,也是高兴地说道:“有这等收获,此次大动兵戈下山才算没有白费。”

前面已经表过,下山救卢俊义虽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是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底层兵卒的动力。若是光一个江湖大义,怎能得这许多猛士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地拼杀?这么说虽然显得俗气,却是不争的事实!

杨志带着李瑾四处点看,府库外传来阵阵骡马嘶鸣,几人走出府库,却是欧鹏押着一匹骡马过来了。

“欧鹏哥哥,你动作倒是快。”李瑾赞叹了一句。

欧鹏笑了笑,说道:“寨主说笑了,这些马匹、车辆都是昨日战场上缴获以及从城中军营搜出来了,时间紧迫,我就先送过来了,正好先装了车,等一会儿林教头、徐教师他们收罗的也该来了,也不耽误事。”

“好,那便叫兄弟们先装车吧,装好了便请哥哥先行一步,送到飞虎峪营寨之中,优先装粮草、军械,钱财之类,留到最后。”

“我省得。”

先送到飞虎峪营寨之中却是早先商量好的,虽然麻烦一些,却是要稳妥得多,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军就来了。

一众士卒开始有条不紊地装车,大家也都知道时间紧迫,一个个都是卖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卢俊义复仇

身上伤口传来的痒痛感让卢俊义醒了过来。昨夜虽然半夜才睡,却是一个多月来,卢俊义睡得最安稳的一夜。睁开眼,将被子掀开,挣扎着正要起身,在他床边一直守着的燕青睁开了眼,上前一步,将他扶起,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示意燕青给自己倒一杯水,卢俊义问道:“小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未时初刻了,主人可要用些饭食?”给卢俊义端来一杯白水,燕青说道。

“不说还不觉得,你这一说,倒是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主人稍待片刻。”

燕青转身出门,让下人去准备饭食。没片刻,饭食端了上来,因为卢俊义有伤在身,在牢中待了近一个月,身体虚弱,不好吃的过于油腻,准备的饭食倒是清淡。

燕青将卢俊义扶到饭桌坐下,卢俊义说道:“想来你也应该还没有用饭吧,坐下一起用些吧。”

燕青也不推辞,坐到了卢俊义的旁边,给卢俊义和自己各添了一碗粥。卢家世代豪富,府中家教自然严格,食不言寝不语,当然是最为基本的。主仆二人各自用着饭食,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两人用得差不多了,卢俊义正用丝巾插着嘴,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传来问话声:“卢员外可曾醒过来了?”

“回大王,醒过来了,正在用饭。”

听出问话的声音乃是李瑾,卢俊义说道:“小乙,扶我去迎迎寨主。”

燕青正要扶起卢俊义,却听门外传来话语:“卢员外不用起身。”随着话音,李瑾带着沈睿、周正走了进来。

“见过寨主。”卢俊义、燕青赶紧见礼。

李瑾赶紧上前两步,一边将卢俊义扶起来,一边说道:“员外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谢寨主。”

和燕青一起扶着卢俊义坐下,李瑾看了看桌上的碗筷,笑着说道:“看来员外胃口不错,如此我就放心了。”

卢俊义略微欠了欠身,说道:“多劳寨主忧心,卢俊义铭感五内。”

“员外言重了,听大夫说,你这一身伤,却是要仔细将养,看员外能用下饭食,以员外的底子,加上汤药,应该用不了多家就能如往昔一般生龙活虎,我们不日就要启程回山,员外可要抓紧时间将身体将养好。”

卢俊义点了点头,听李瑾说起回山之事,便问道:“哦,不知道寨主准备何日启程?”

“现在兄弟们正在收拾缴获的粮食、兵械、钱财之类,不过未免朝廷征剿,最多后日,我们却是要启程了。”

“后日吗?这,卢某想向寨主借些兵马,寨主你看?”

李瑾也不问卢俊义要借兵做什么,只是说道:“要多少人手,员外只管说便是。”

“惭愧,既然山寨马上要发兵了,卢某正好趁着今天把自己的事情了结一下,也不用太多人手,半都人马足矣。”

“周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你也不用一直陪着,去点一都人马,随员外行动,一切听凭卢员外吩咐!”

“是!”周正转身出去点人去了。

卢俊义抱了抱拳,说道:“多谢寨主!”

李瑾摆了摆手,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言谢。”接着又摸了摸肚子,说道,“忙了半日,肚中饥渴得紧,这就不再叨扰员外了。”

“寨主慢走。”

送走了李瑾和沈睿,卢俊义示意燕青给自己梳洗一下,换一身衣物。梳洗完了,周正前来回报,一都人马已在府外集合完毕,随时听令。

卢俊义谢过了他,对燕青说道:“小乙,陪我最后再回一次家吧。”

燕青嘴唇动了动,似要阻止,最终出口却是:“是。”

两人出了府门,燕青府卢俊义上了马车,自己骑上了战马,周正下令道:“上马。”

一行人拥着这一辆普通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往卢府方向行去。

到了卢府,燕青上前,撩开马车门帘,对闭着眼的卢俊义说道:“主人,到了。”

片刻之后,卢俊义睁开了眼,说道:“到了吗?倒是从来没觉得这路这么近。”

燕青红了眼眶,说道:“主人,要不我们回去吧?”

卢俊义笑了笑,说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呢?扶我下去吧。”

“是。”虽然十分难受,燕青却也不能违逆他。

在燕青的搀扶下,卢俊义下了马车,看着卢府高大的门楣,愣神片刻,说道:“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卢府大门,昨夜进城拿下留守司之后,李瑾就派了五十个士卒前来看守,卢府之人如今却是一个不少。

进了门里,一行人入了大厅,卢俊义坐了主座,燕青仍如往昔一般侍立在自家主人身旁。不一会儿,曾经的卢府都管,和卢俊义的妻子贾氏,被士卒押到了堂中。

一进门,李固就跪在了卢俊义面前,哭着哀求道:“官人,都是我李固猪油蒙了心,一时做下了这等事情,只求主人看在小人往日尽心服侍的份上,饶过我这一遭,下辈子小人当牛做马,任主人驱使。”

说着,李固以头杵地,砰砰砰地向卢俊义磕头。

卢俊义看着李固,缓缓说道:“李固,你虽是我卢家的家生子,但我自问待你不薄,抬举你做了府中都管,府中大小事务都与你商量,金银也不曾少了你的,你何以对我下此狠手!?”

李固也不回话,仍是不停地磕着头,哀求道:“主人饶命!主人饶命!主人饶命!”

“罢了,钱帛动人心,你好歹算是尝过了这卢府主人的滋味,安心去吧,下辈子也不求你当牛做马,只不再见便好。”

李固仍在苦苦哀求,卢俊义也不理会,周正挥了挥手,从堂下跑来两个人,将李固拖了出去。

“主人饶命啊!”被拖出了厅堂,仍能听到李固的哭嚎声。

卢俊义看向贾氏,说道:“娘子,你进了卢府家门,我卢俊义可曾苛待于你?”

贾氏这一个妇人却是比李固镇定得多,自顾找了张椅子坐下,冷眼旁观。此时听到卢俊义问话,方才开口说道:“卢俊义,你也不用说了,自我进了这卢府的门,你确实不曾苛待于我,但是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月,你觉得我开心吗?”

听到贾氏反问自己,卢俊义问道:“府中金银物用,胭脂水粉,样样都是最好的,不管你要的什么东西,我哪样不曾满足你,你为何不开心?”

贾氏冷笑一声,说道:“我本也以为,自己嫁了一个世间一等一的伟男子,卢家又是世代豪门,这一生应该是无比开心的。只可惜,你这个伟男子,河北枪棒第一,心中真的只有枪棒,全无半点儿女情长!你我夫妻这许多年来,真叫一个相敬如宾!但我不是客人,而是该与你卢俊义相伴一生的女人啊。是,你是什么东西都给了我,可你的心呢?你的心可有片刻在我的身上?”说到最后,贾氏竟是声嘶力竭起来。

卢俊义一时无言,贾氏平复了一下,只听她接着说道:“既然你心中只有武艺枪棒,满腹都是雄伟抱负,当初为何要娶我?与你那枪棒一声作伴岂不更好!?”话语中只剩一片惨然。

第一百七十八章 满载回山,虎骑护送

“他李固与你玉麒麟相比自然是尘土一般的人物,但是至少让我获得过一时的开心。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总算是让我感受过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说完,贾氏不等卢俊义言语,起身出了厅堂。俏丽的面上还残留着泪痕,神色却是淡定从容。

······

听周正回禀了卢俊义回家的情况,李瑾问道:

“卢员外没让你们动手?”

“没有,他只说了一句由她去吧,便叫我们收拾了卢府的家私回来了。不过那贾氏回房之后却是投缳自尽了,卢员外将她葬在了卢府后院之中。”

“嗯。”李瑾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卢员外带回来的钱财,另做封存,不要与山寨的缴获混作一堆了。还有,还要嘱咐兄弟们两句,今天卢府之事,烂在肚子里就行了,日后不要再提起。”卢俊义日后必定是要做统兵大将的,今日之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倒不至于如何,终归是会有些许影响。是以李瑾特意嘱咐了周正一句。

“是。”

“行了,你也辛苦半天了,先下去休息吧。”

······

在大名府停留了两天之后,梁山人马起兵返程。两天时间,以大名府府库积蓄之丰厚,自然是搬不完的,只能是紧着军械先搬,其次是粮食,最后才轮到银钱。即便如此,府库中的存粮也还剩下不少,便照着山寨的规矩,抽空发给了百姓。

银钱反面,官库里的用来购买畜力,花了不少,山寨打包运走的,倒多是梁世杰和闻达、李成三人府中起出来的。相对来说,他们府中的财物更为有价值,搬运起来更方便,只是以后要变现会麻烦一点,不过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就是了。

而此行的收获中得较多的,便是许多的畜力。马匹不少,做不得战马,用来做运力却是再好不过,另有一部分耕牛,山寨现在开始在山上的北地大肆屯田,正是需要耕牛的时候。

在城中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进城之后第二天傍晚,将最后一批钱财装车之后,梁山人马便趁着太阳尚未落山,天还大亮,起兵离城。不过队伍之中,除了装载财物的车辆,却是还有几辆特殊的马车,看样子,上面却是坐的人。

离城二十五里,到了飞虎峪营寨,负责把守营寨的邓飞和欧鹏前来迎接。欧鹏和手下人马却是第一批押着物资出城的,出城之后,也没回城,而是协助邓飞把守飞虎峪营寨,以策万全。现在山寨所有人马都安全出了城,总算将上下人等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大半。在城中只待了两天,无非是怕官军围城,现在已经出城,再无此忧,城外野战,梁山却是还没怕过谁。

这话说起来怪异,哪有不怕城外野战,却怕守城的道理?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此次山寨的人马不过七千,其中过半都是马军,要是真靠着大名城与官军进行消耗战却是得不偿失了。况且以山寨人马虽然比官军精锐,但是以七千之数守大名府这样的雄城,还是显得单薄了一些。出了城来,四千精锐铁骑,三千步军,便是官军势大,一时不敌,保存实力,转回山寨总不是问题。

进入营寨,用过晚饭,休息了一夜,养足了精神,第二日天刚微亮,整个飞虎峪营寨之中就被人喊马嘶给笼罩了。用过早饭,再给所有的骡马喂了草料,一一套上大车,大军拔营启程之时,天色却是已经完全放亮了。

杨志、徐宁两营马军为前军开路,鲁智深、管虎两营步军加上邓飞的守备军组成中军,负责押运此战的缴获,李瑾、林冲、欧鹏三人位于后军压阵。

因为缴获的关系,行军的速度不快,但是缴获多用骡马拉着,也不会慢就是了。梁山泊距离大名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按照目前的速度看,七八天的时间也该到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样的道理,身为寄托着手下兄弟性命的将领来说,自然不会不明白。因此,一路上,梁山派出的斥候却是够远,最近的也有十五里。

行进一日,却是无事,等第二天上路之时,却是有斥候探报,博州方向来了一股官军,约在五千左右,多为步军。

李瑾得了探报,对身边的林冲说道:“周边州府,果然只有张清有胆领兵前来啊。”

“只可惜他张虎骑虽勇,却是孤掌难鸣。”林冲笑了笑,接着道,“要不要领兵前去,将他击退?”

李瑾思虑一下,才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他张清五千人马,又多为步军,不见得就敢前来叫阵,咱们也无谓多与他纠缠。只叫斥候多加小心打探,免得他设下埋伏便是。”

林冲点了点头,说道:“寨主这是对他张清多有看中啊!?”

李瑾也没否认,只是笑着说道:“张清其人,本事不小,观其行止,也是忠义过人的,若是能上山坐一把交椅,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毕竟日后要与女真人战阵争雄,似张虎骑这般勇将自是越多越好。”

听李瑾此说,林冲却是有些忍不住长久以来的疑问,说道:“与兄弟平日交谈,话语中对女真人颇多忌惮。其国草创,一时脱不了蛮夷野气,现在虽将辽国打得节节败退,其国力毕竟弱小,日后未必能长久。”

“正因为其国人蛮夷野气未退,打起仗来才能不避生死,毕竟他们有的,也就只剩那一条命了。”

林冲闻言,说道:“这样说来,其人与野兽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唉,”李瑾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也不知道闻先生、贯忠兄长他们在辽国情况怎么样了?虽然不断有消息传来,我心中也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原本他打算将孟康邀请上山之后,便要往北地一行的,本来都开始准备了,却是没想到突然又出了卢俊义这一档子事。如今打下了大名府,朝廷上下一片哗然,梁世杰又是蔡京的女婿,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大军前来征剿,接下来他却是再脱不得身了。

“闻先生和许兄弟都有大才,有他二人主持大局,又有广惠大师、史进兄弟和呼延统制他们帮衬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看他们近日送上山的书信,局面也是安稳,兄弟你还是放宽心吧。”林冲宽慰道。

李瑾点点头,说道:“兄长说得是。”多想也是无益,李瑾随即转过话头,与林冲谈起了朝廷再出兵征剿,会是哪一个领军。

到了夜间,照例扎下营寨休息,如此晓行夜宿,走了三日,马上便到郓州境内。张清虽是一直领着人马缀在后面,却是困于人手不足,不敢进攻,夜间也找不到机会袭营,李瑾也不去管他,两家只做未见。

这一日中午,队伍停下来用过了午饭,李瑾却是对林冲说道:“哥哥,可愿随我前去与张虎骑一见?”

“全听寨主吩咐!”

“好!”

吩咐其余上下人等继续拔营赶路,李瑾与林冲各领着本部人马脱离了大队。

斥候领头,一行人打马往张清人马所在疾驰而去。

到了地方,官军也是刚用过饭,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士卒多有疲惫,此刻正在各自官长的催促下,准备起行。

闻听铁蹄踏地之声朝着自己过来,众人都是一阵惊慌。张清等人见经过这这许多时间的训练,手下却还是这般不堪,恨铁不成钢,呼和斥责着士卒组成阵型。

梁山军马来得极快,快进入官军弓箭射程之内时,却是齐齐勒住战马,不再往前冲刺。

“张虎骑,多时不见,可否拨冗一见?”李瑾骑马立于阵前,也没带面甲,朗声喊道。

官军这边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从中军行出几骑,中间一人正是张清。见他打马来到阵前,李瑾拱了拱手,只当朋友叙旧一般,笑着问道:“多时不见,虎骑别来无恙忽?”

张清却无他这般好心情,只是回道:“李瑾,你好不大胆!怎敢前往攻打北京?莫不是以为朝廷无人!?”

“虎骑是个明事理的,若不是梁世杰陷害良善,我梁山怎会与他过不去!?”

张清愤怒道:“强词夺理!”

李瑾也不着恼,笑颜不改,说道:“是不是我李瑾强词夺理,虎骑心中自然有数,我也不与你争辩。我此来,只为提醒虎骑一句,前面便是郓州境内,虎骑不像我们,领着军马贸然进入别州怕是不妥。虎骑一路领着兵马相送,此情李瑾铭记在心,此去山寨不远,就不再劳烦虎骑了。”

“你······”张清更是十分恼怒。不过李瑾说的不错,现在的情况对他而言却是两难。有心领着兵马冲杀,却是兵力不足,战力也不足,一味地跟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现在大名府无人主事还好说,要是他真领着兵马入了郓州境内,手上没有调令,虽然他是出于一片公心,以本朝文官和朝廷的尿性,会是个什么结果还真是不好说。

此时却又听到李瑾继续说道:“虽然虎骑盛情,李瑾十分感激,不过毕竟职责在身,我也就不邀虎骑上山做客了,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说完,也不待张清回话,调转马头,领着人马疾驰而去。

虽见张清面色不好,手下人还是问道:“都监,咱们还追不追?”

以张清的想法,自然是要追下去的,不过见了手下兵马疲惫不堪的样子,有仔细想了想,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无奈下令道:“收兵,回城。”

第一百七十九章 龙颜大怒赵官家

九月望日,正该是朝会的时候,得益于赵官家的懒散,十日不曾上朝的公卿大夫们今日却是早早地就在待漏院中等着了。虽然天色还未大亮,但是待漏院前却是灯火人物,来往喧杂。

照理说,上朝的官员虽多,但绝大多数都是诗书苦读,知礼识仪的,却也不至于形成这般闹市景象。之所以这般热闹,盖因待漏院周围也有摊贩做早点生意,官家也不曾阻止,既能让小民赚钱,也能让天未亮就起床准备上朝的官员们不至于饿着肚子,这也是本朝官家宽厚,体恤官员和小民的一大体现。当然,这样的摊点,像蔡相爷、童枢密这般人物自然是不会光顾的。

“铛···铛···铛···”景阳钟声响起,一众文武大臣在蔡相爷和童枢密两位领头人的带领下,鱼贯进入宣德门。

今日蔡相爷的面色却是不大好,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得罪了他。不少官员心中暗自盘算,看看是不是自家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惹了相爷不高兴。

等一脸掩盖不住疲惫之色的官家升殿,殿头官唱礼,众臣三呼万岁之后。面沉如水的蔡相爷手执笏板出班,语带哀痛的禀奏道:“臣蔡京启奏陛下,今有济州府管下,梁山水泊,刁民聚众造反······”

蔡京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完,本来昨晚听了林灵素讲了一夜修道升仙之法,此时昏昏欲睡的赵佶突然醒过神来,问道:“梁山泊?是不是前次童贯和高俅一起请旨征剿的那个梁山泊?怎么?还没有征剿掉吗?”不得不说,赵佶昏是昏了点,记忆力还算是不错。

听到赵佶的问话,站立于武班中的高俅不由紧了紧手中的笏板,心中暗骂了蔡京一句,却是开始盘算起措辞来。

只听蔡京继续说道:“回禀陛下,正是那梁山。前次征剿非但没有成功,如今声势反倒是愈发大了!那伙贼人六日前与北京城中刁民卢俊义里应外合,夜打城池,洗劫府库,掳掠北京留守梁世杰,兵马都监闻达、李成。此等乱民,不灭不足以维护朝廷威严,臣请圣上下旨,再遣精兵良将前往进剿。”

众臣听了,一个个悄悄看看自己的同僚,或是偷偷拿眼看童枢密,高殿帅。只是二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听蔡京说完,道君皇帝却是面无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叫道:“高俅。”

高俅赶紧从朝班之中走出,恭谨行礼,答道:“臣在。”

“前次进剿之事未成,那统军之将乃是你保举的,如何不来向朕禀报?”这事赵佶本已经忘到后脑勺去了,此时听了蔡京禀奏,却是又想了起来。

“回陛下,臣以为,只是一伙水贼草寇而已,不值惊扰陛下圣听,所以未曾禀报。”高俅小心说道。

“不值得?今日再听却是贼寇下我陪都,高俅,你可知罪?”道君皇帝的语气仍旧平淡得很,却是字字清晰有力,给高俅的感觉不啻于雷霆贴耳!

扑通一声,高俅却是已经跪在了金殿之上,也不敢辩解,只是说道:“臣知罪,求陛下恕罪。”

道君皇帝本来也就只是敲打他一番而已,也不是真要问罪于他,说道:“既然知错,先起来吧,不过下不为例。”

“谢陛下开恩。”高俅可不敢就这么大喇喇地站起来,磕了个头,谢恩之后,方才站起。

“前次征剿何以失败?你保举之将又何在?”

“回陛下,前次征剿功败垂成,只怪梁山四面环水,贼寇不敌官军,退入水中,官军无有战船,追剿不得,才让贼寇找了机会夜袭,是以兵败。”迟疑一下,高俅才接着说道,“至于那呼延灼,兵败之后,投贼了。”

听他这么一说,赵佶又有些怒了,冷声说道:“功败垂成,只因贼寇占了地利,倒是情有可原。但是统兵之将投贼,却是罪无可恕!高俅,看看你保举的是什么人!?”

“是是是,微臣识人不明,请陛下息怒。”

如今的赵佶,精研道法,修为日进,平日里却是愈发难以从表情上揣摩出他的喜怒来了。只见他虽然心中发怒,面上却是不大看得出来,只是无甚表情,不过听他的语气,众官都是知道,官家心中现在却是怒气勃发。

心中恼怒,面上却看不出来的赵佶透过冕旒看着身形略带颤抖的高俅,赵佶再次问道:“上次兵败之后,你不曾再派兵征剿吗?”

“回陛下,微臣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在金明池编练精锐水军,如今已成,正要禀报陛下,再派精兵强将前往征讨,歼灭贼匪,还地方安靖。”

听他这么一说,赵佶终于满意了一些,说道:“很好,看来此事你确实是上了心的。”

“为陛下分忧,此微臣之责。”

大殿沉默片刻之后,只听道君皇帝再开金口,下令道:“这样,下朝之后,蔡京、童贯、高俅,你们三人商议一下,拿出个章程来,拣选何人为将?该派多少兵马?商议好了,写成奏章上来,待朕看过之后,实行便是。”

“谨遵圣命。”蔡京、高俅并走出武班的童贯三人齐声领命。

······

朝会结束,道君皇帝回转后宫,一众官员退出大殿,蔡京、童贯、高俅三人领了官家口谕,自然走到了一起,商议剿贼事宜。

互相施礼之后,高俅还未开口,童贯就说道:“蔡相爷好快的消息。”话语中略带些许埋怨。这却是在怪蔡京不先与他通通气,今日朝堂之上突然提起,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童贯领枢密院事,兵马之事本就在他职责之内,更何况前次上奏出兵,也有他的份。

今日官家动怒,童贯感受到道君皇帝的目光数次从自己身上逡巡而过,若不是他才加检校少傅不久,官家不好责怪,今日说不得也要吃挂落,何况他加检校少傅之日,可是听说蔡相爷心中有些不快。

高俅也是阴阳怪气地说道:“留守相公乃是蔡相的东床快婿,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蔡相爷心急,倒是可以理解。”

如今蔡相和童太尉之间的关系可不如以前一般亲密,些许摩擦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他高俅好歹也是殿帅府太尉,不会这点眼力都没有。如今他和童贯天然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今日朝堂之上,若不是他脑子转得快,应对得当,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揭过去了。毕竟当时赵佶的怒火谁都能感受得到。心中带着气,因此说起话来,却是难免带些针刺。

蔡京倒是好气度,也不动怒,只是捋了捋半白的过胸长须,面上笑着说道:“两位不要生气,事出突然,我也是心念小婿安危,才来不及与两位说话,今日老夫做东,请两位不要嫌弃,过府一叙,老夫亲自斟酒赔罪,如何?”

平日里小有摩擦,不过他蔡京毕竟是百官之首,童贯和高俅虽不怕他,也无意真与他撕破脸皮,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只想做渔翁。

见蔡京今日难得放下相爷的架子,童贯和高俅二人也都是同意。

第一百八十章 招降,安排

别过张清,进入郓州境内,于路再无他事,第二天不到午时,队伍便赶到了水泊边上。更新最快

时已入秋,湖风渐渐凛冽,沙洲上、湖水中的芦苇、荷叶也开始枯败,谈不上多少美感,倒是又几分萧瑟之意,不过看着这熟悉的景色,不少人欢呼出声。

从偷城开始,近十天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大意,到了今日,心神才算是能放松下来。普通士卒尚且如此,何况李瑾等头领呢?见手下人马欢呼喧腾,他们也没阻止,都只是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得了消息的山寨水军齐齐出动,将人马钱粮一批批地渡过水泊,下在金沙滩上。李瑾等几位头领自然是留在岸边照看指挥,待太阳开始下落时,才登上了船,最后一批渡水。

过了三关,李瑾简单与萧嘉穗、蒋敬两位说了两句,其余众头领各自散去,回家洗去一身征尘。

异日上午巳时,日头已高,聚义堂前聚将鼓响,早有准备的众头领三三两两往聚义厅行去。

三通鼓响过,众人都已站立厅中。鼓声停歇,众人一齐向李瑾抱拳见礼:“参见寨主!”

“众位兄弟有礼,请坐。”待李瑾还了礼,众人各自落座。

“此次出征大名府,大获全胜,众兄弟皆功不可没,蒋敬哥哥,尽快核算一下,将赏格发到兄弟们手中,死伤的兄弟,抚恤也不要少了。”

此种事情,蒋敬已是驾轻就熟,当下回道:“寨主放心,不出三日,定将此事办妥。”需要三天的时间,还是因为他神算子手中人手有些不足,此次的缴获实在有些多,都需要入库统计之后,再行发放的事宜。

“嗯。”李瑾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来,对身边的沈睿说道:“请卢员外他们几位进来。”

“是。”

沈睿出了聚义厅,不一会儿,便将卢俊义、燕青、时迁、索超几人请了进来。虽然一路奔波,但是卢俊义一路上有燕青仔细照顾,身上的伤却是将养得好了许多,面色比在大名府时多了几分红润。

请几人于客座上坐了,李瑾先对卢俊义说道:“员外有此劫难,只因李瑾一时鲁莽登门而起。”

见卢俊义想要开口,李瑾打断道:“员外且先听我说完。”卢俊义无奈,只好止住了开口的冲动,继续听李瑾说下去。

“既然员外是因我而遭难,我便不能袖手旁观,将员外救出便是分内之事,员外不必因此记挂心中。卢家世代豪富,乃是大名府一等一的清白人家。我梁山兄弟心中自有忠义,但是在外人眼中终究是犯上作乱的贼匪草寇,员外若是因为一时所谓恩义牵累,上了我梁山,污了家声,李瑾心中更是十分过意不去;再有一个,山寨自我以降,不少兄弟都与如今朝堂上的高官显贵不死不休,因此也从未想过招安之事。员外千万考虑清楚。”

李瑾说这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虽然救卢俊义出留守司大牢之时,他曾说愿意上山,李瑾只怕他是为一时恩义所累,再有一个,卢俊义本身对朝廷忠心耿耿,若是不说明白,日后真上了山,却又提起招安之事,那时弄得离心离德,反倒让人难受,不如此时直接说个明白。

卢俊义的本事自不必说,能上山坐一把交椅自然是好事,若是他就此下山,也无所谓,山寨现在的头领也不见得就比他差到哪里去了。若是一时勉强,日后出现问题,那才真是麻烦。

卢俊义听了李瑾的话,心中感佩这位寨主的为人光明磊落,不以恩义相要挟,也惊疑于山寨上下对于招安一途的决绝。思索半晌之后,他才说道:“卢家声名已被我败光了,如今卢某唯有以微薄之姿,奋力拼搏于世。若是寨主不弃,卢某愿为帐下一小卒,以报寨主再造之恩。”说着,从座上起身,半跪抱拳。

这是卢俊义慎重思索之后做出来的决定,说出来自然是掷地有声。李瑾赶紧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员外的名声传遍南北,本事少有匹敌,愿意与兄弟们共同聚义,实是山寨之幸!”

“寨主言重了。”

扶着行动还有些不便的卢俊义坐下,李瑾接着说道:“员外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便先不安排职事了,等伤情完全好了,再委以重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瑾转过头,看向燕青。

“小乙哥,你呢?”

“主人乃是小乙重生父母,再长爷娘,自然要随侍主人一生。”

听到燕青这般说,鲁智深赞道:“好一个忠义无双燕小乙!”众人也都是含笑点头。得众人这般夸赞,燕青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忙摆了摆手,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待众人声音小了一些,李瑾才接着说道:“说起义气来,时迁哥哥也是不下于人啊。”

见时迁有些局促地想要起身,李瑾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示意他安坐不妨。嘴上说道:“时迁哥哥与小乙哥以前素不相识,却愿意不顾辛劳、危险前来山寨传信,若非义气过人,岂能办到?”

时迁笑着回道:“寨主言重了,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说起来,他时迁在江湖上厮混这么久了,却是还不曾受过别人这么高的赞誉。

“打大名府时,也全靠时迁哥哥往来传递消息,这份本事,却是山寨的兄弟们都没有的。”对着众人夸完时迁,李瑾转头向他说道,“时迁哥哥,若蒙不弃,也请上山坐一把交椅如何?”

“这时迁本事地微,如何使得?”

听时迁这么说,李瑾看了看他,看出他只是对自身不自信,并不是不愿意上山,便接着说道:“哥哥的本事,兄弟们有目共睹,若是论行走传递、刺探军情,满山上下,哪一个敢说在哥哥之上,坐一把交椅,如何使不得?”

梁上君子做得久了,除了自己早逝的父母,却是从来没有人这般看重过自己,时迁心中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士为知己者死!当然,以他腹中的墨水,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不过意思相同便是了。

其余众头领听了,也都是点头不已。便是出身将门的杨志也是说道:“寨主说得不错,时迁兄弟走马探报的本事兄弟们都看得清楚,为人义气,我也是佩服的,正该坐一把交椅。”

“杨制使说得不错!”“时迁兄弟休得推辞!”

其余众人纷纷说道。李瑾暗自点了点头,这却正是他要的效果。

时迁前次上山求援时,李瑾就想将他留下,只怕他的出身问题为兄弟们所不容。出征之时便有意请时迁帮忙,让众人看看他的本事,加上他不远上山求援之事体现出来的超出常人的义气,如今却是叫大家都心服口服,认可了他。

“承蒙寨主和众位兄弟看得起,日后我时迁为山寨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绝无二话!”时迁涨红了脸,站起身来向李瑾和众头领抱拳说道。

“好!”李瑾示意时迁安坐,接着安排道,“日后请时迁哥哥与马麟哥哥共掌密谍营,再训练一批人手出来,日后战阵之上,专司打探军情。”

“是。”马麟与时迁二人齐声应道。

此前上了战场,斥候都是由马军营的士卒兼任,自然说不上专业。密谍营虽然早已设立,但是训练斥候毕竟不是马麟所长,如今有了时迁加入,却是将这一短板补齐了。当然,精锐斥候的训练需要的时间不短,短时间内怕是见不到成效的。

对这三位早有心投降梁山的安排完,剩下的,便是先被李瑾擒下的急先锋索超了。

这位急先锋今日倒是安静,进了聚义厅以来,却是半点不耐烦都没有,只是安坐等待。他手臂上的伤本不算太重,在大名府时,李瑾已找人给他看过了,昨日上山之后,又请了安道全去看了一遍,如今已无大碍了。

李瑾向索超抱了抱拳,说道:“索先锋,多有得罪了。”

“寨主有话直说不妨。”索超也回了一礼,说道。

“先锋快人快语,李瑾也不虚言,也想请先锋上山坐一把交椅,如何?”

“寨主将我和周谨的妻小都带上了山,若是索超不同意,寨主可是要杀了他们?”

李瑾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先锋不愿意,李瑾也无意强求,自然礼送先锋和周副将全家一起下山。”他只以为索超不愿意入伙,正待再劝,却听索超说道:

“索超不才,愿为山寨效犬马之劳!”

众人都与李瑾一般想法,却不想听到了这么一个意外的答案,都是奇怪地看着索超。

索超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索某为朝廷效力多年,若不是当日校场比武,与杨制使一番争斗,怕不是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正牌军,先锋之名,实是叫人脸红。山寨众位头领的武艺、为人,索某极是佩服,能与众位聚义,实是索某之幸事!”

“好!索先锋果然快人!”鲁智深一捋络腮胡须,大笑着说道。

“既然邀先锋上山,便不能埋没先锋,便请先锋编练一营马军,周谨给你做帮手,不过山寨现在马匹一时有些不齐,却是要先委屈先锋了。”

“寨主言重了。”

安排完了,李瑾大声道:“传令,摆酒设宴,为兄弟们庆功,也为几位新上山的头领接风!”

晚上的酒宴,众人都是欢腾,除了卢俊义有伤在身,不敢多饮,其余人等,却是个个面红耳赤,尤其是索超、时迁、燕青三人,更是受到了众人的重点照顾。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圣人之后

山北关墙,负责守御的士卒正尽职地站在墙上值守,不时看向左面一段关墙。上面却是没有人值守,只是墙下站着两百多近三百号人,正听着面前一个精瘦汉子训话。

“绳索和抓钩,可不是你们这么用的,都给我看好了!”说着,时迁接过一条连着抓钩的绳索,手上使了个巧劲,往上一甩,“铛”,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抓钩勾住了高墙。时迁艺高人胆大,也不用试抓钩是否抓牢,只是助跑两步,借着绳索,干脆利落地爬上了高墙。

顺着绳索从墙上下来,时迁一抖,又将抓钩从墙上取下,说道:“绳索不能依靠蛮力甩出,而是要靠巧劲的!一味使用蛮力,不说能不能抓住,光动静就不小,岂能瞒得过敌人?”一边说,时迁一边放慢手上的速度,又演示了几遍。

待手下人都看清楚了之后,时迁将绳索递还,说道:“先喝口水休息一下,自己好生想想,一会儿再接着练。”

稍作休息之后,一群人分批上前,甩动绳索,往关墙上攀爬。有人领悟力高些,多做上两次,便似模似样,时迁也是暗自点头,看领悟得慢些的,却是盘算着要给他们加多一些训练量了。一直注意手下人的训练,不时出声指点一二,他却是没有注意到李瑾带着沈睿走了过来。

看了一会儿,李瑾才开口说道:“时迁哥哥,兄弟们训练得如何了?”

时迁转过头,见是李瑾和沈睿,拱手见礼:“寨主,沈兄弟。”

李瑾和沈睿还了礼,时迁这才回道:“这批兄弟底子都不错,虽然才训练了不到半个月,但是都已经有了样子,等再练上半个月,实战一番,就算是成了。”

时迁手下这三百人,可是李瑾特批,从山寨马、步、水三军中优选出来的,全是时迁亲自去挑的,个个都是身手利落,眼神、脑子机敏之辈,有不少以前也暂时充当过斥候,可以说经验、胆识都不缺,欠缺的只是系统的训练罢了。

“有成果就好了,其他兄弟可是没少和我抱怨,说你时迁哥哥把他们手下的好苗子都给拉走了,管虎哥哥还说要在酒桌上找你的麻烦呢。”李瑾拍了拍时迁的肩膀,笑着说道。

“山寨三军人马近万,我挑选出来的不过区区三百人,哥哥们都夸张了。”

三人又看了一会儿训练,时迁不时出声讲解。李瑾点了点头,说道:“哥哥本事果然不俗,看得出来,兄弟们都有章法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可就要上战场检验了。”

“寨主放心,我对兄弟们有信心!”时迁自信地说道。

······

十天之后,埋伏在济州城中的探子传来消息,朝廷拜蒲东巡检为将,领马步军一万五,水军五千,三日前于东京誓师出发,正朝着梁山大举进发。

梁山埋在州府中的探子却是不同于时迁手下新训练的人手,乃是马麟执掌密谍营时就开始准备的,这些人战场厮杀可能差了一些,但是隐藏在城池之中,打探消息却是一把好手。

聚义厅中,山寨所有头领俱都在座,正听着马麟说起手下人打探到的消息。

“据兄弟们探报,此次朝廷派出之将,名唤关胜,据说乃是汉末三分之时,义勇武安王嫡派子孙,生得与其祖上相似,也使一口青龙偃月刀,人称为大刀关胜。”

听说主将乃是关胜,徐宁动问道:“关胜原是蒲东巡检,高俅等人怕是不知道他名声的,如何被朝廷拜为主将?”

“听说乃是丑郡马宣赞在蔡京面前保举于他。”

徐宁听说是宣赞保举,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宣郡马保荐,倒是不奇怪了。我在东京时,也多曾从他口中听说这位关胜的名声。据他所说,这关胜幼读兵书,深通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颇有七八分祖上风采,只是一直不曾亲眼见过,未知虚实。”

“慢说他关胜,便是关云长亲来,兄弟们也不怕他。”鲁智深一拍光头,却是大大咧咧地说道。

当今之世,百姓娱乐生活丰富,瓦肆之中,不乏三国题材的话本宣扬,对关云长也是多有神话,加上本朝道君皇帝对关公不断追封,先是封了忠惠公,又是崇宁真君,前些年又加封为武安王。有此种种,关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却是愈发高大,渐有武家圣人之势。

不过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包括李瑾在内,山寨这许多头领,尤其是几位领军正将,对于关公在话本里的事迹,他们确实颇有感佩,但是在武艺、征战上,众人与李瑾怕是一般想法:只恨不是与他生于同一个时代,沙场争雄,一比高低。

众人心中暗自思忖,欧鹏却是问道:“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不知道这关胜的左膀右臂又是何人?”

“关胜的副将却有两人,一者便是刚才说的丑郡马宣赞,另一人乃是关胜的结义兄弟,唤作郝思文,只因其母梦到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因此江湖人称井木犴。”

“关胜乃是关王之后,郝思文又是星宿投胎,倒是不知道这位宣郡马又是什么来头?”问话的,却是上山不久的急先锋索超。

林冲自小在东京城中长大,对于城中的掌故也是熟悉,三教九流都知晓一二,听得索超询问,便开口说道:“这位郡马爷与关胜、郝思文一般,出身河东,擅使一把钢刀,武艺也是出众。当日东京城中比武,宣赞连珠箭赢了番将,被招做郡马。不过所谓祸福相依,本是一件喜事,却又变成了一件哀事。”

卢俊义伤势已好,如今却是暂时领了一营步兵,山寨议事,他自然也在座,听得林冲这般说,便奇怪道:“其人既然武艺不凡,又被招为了郡马,如何却又是一件哀事?”

不少头领也是不明就里,林冲向大家解释道:“此人身长六尺,却是面如锅底,鼻口朝天,卷发赤须,郡主嫌他丑陋,婚后不久便怀恨而亡。因此也得罪了王爷,这些年来却是在东京城中打转,半点没有因为郡马爷的身份受到重要,反倒是处处碰壁。”

众人这才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左右之间却是议论起来,无非是谈论三人的际遇而已。

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李瑾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三人却也是不得志之将。”

李瑾这么一说,萧嘉穗笑着说道:“寨主这是又动了爱才之心啊。”

李瑾却只是说道:“既然这三位领兵汹汹而来,却是总得做过一场,方才能言其他。”随即便吩咐道,“时迁哥哥,今日便开始把你手下的兄弟们都散出去,打探军情,待到他们兵临水泊,务必探明三军人马、粮草、军械。”

“是。”时迁起身领命。

正好手下人训练得差不多了,正该有两场实战来进行历练,若是李瑾不说,时迁便要主动请缨了。

“正要叫时迁兄弟给我们看看,挖去了那许多好苗子,练成了什么样子。”

时迁对手下弟兄也是信任,听管虎这么说,便笑嘻嘻地回道:“管虎哥哥请好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杀人立威

官军两万人马,从东京城誓师之后,水陆并进,逶迤而行,十日之后,却是赶到了济州城下。

在宣赞的陪同下,关胜进了济州城,与知州沟通了一下,大体上就是了解梁山的实力,商量粮草方面的事情。商量完了政务,也没拒绝知州的宴请,在城中吃了一顿饭,只是以军务在身为由,不曾喝酒。

耽误了半天,两人回到城外扎营处,大营已经在郝思文的主持下建立,士卒正在准备午饭。

营中不许跑马,关胜身为主帅,要以身作则,也不能例外。一行人降低了马速,缓缓走进营中。一路行,一路看,虽然已经接手这些禁军半个月了,但是关胜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原因无他,整个大营没有半点大战前的紧张感,一如既往地散漫。

宣赞对这些禁军散漫的表现也是不满,见关胜板着一张脸,还是劝解道:“都指挥使,军士们长途跋涉而来,难免疲累,一时散漫无状,还请都指挥使不要介意,待整训两日,自然令行禁止,到时进军,水泊草寇自能手到擒来。”

朝廷拜关胜为将,拨了两万人马给他,还给了个厢都指挥使的头衔,勉强也算是名副其实了,总不可能让他还顶着蒲东巡检的官职出征。当然,蔡太师说了,只要能得胜回京,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宣赞与关胜乃是故交,深知他的脾性。在东京城中勾当这些年,对于现在的禁军,尤其是京城的禁军,也是深知其中弊病,不过现在毕竟是大战当头,要是弄得将兵离心,便是自败之道,因此趁着关胜发怒之前,先出言劝解两句。

“嗯。”关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他也是深感无奈,营中这许多人马,他的亲信不过郝思文、宣赞二人,加上带来的十数个关西大汉,剩下的禁军,从各级指挥使、虞侯、都头到最底层的士卒,哪一个认他这空降而来的都指挥使?

行入中军,一行人下了战马,自有亲兵牵过,前去喂食。关胜和宣赞带着剩下的人直入军帐。

关胜和宣赞刚刚坐下,郝思文从帐外闯入,见了关胜,说道:“都指挥使你可算回来了,水军那边出事了!”

郝思文口中的水军乃是高俅新近在金明池训练出来的,说是训练,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而已,好在个个都会水,不至于有旱鸭子充数。这五千人战力如何尚不可知,惹事的本领却是不小,这一路行来,沿途没有少骚扰村坊。要不是此战水军不可或缺,关胜早把这伙人打发回京了。

虽然感觉烦躁得很,关胜还是不得不按捺心情,问道:“出什么事了?”

“水军一个都头惹得事,带着两个人到村中吃饭,看上的店家的女儿,想要用强,却被打伤了,现在纠结了不少水军士卒正在村中闹事。”

水军驾着战船,沿着广济河而来,当然不可能上岸,就在广济河与梁山泊汇合处扎营。水军大营与主将营帐不在一处,水军士卒比大营中的军士更加肆无忌惮,才刚扎营,便惹下了事来。

“啪!”关胜心头火起,用力拍了一下桌案。

稍微发泄了一下,事情却是还要去处理。“宣赞,你在营中驻守,我和思文去看看。”

关胜和郝思文出了营帐,跨上战马,领着数十人往事发的村坊赶去。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村坊的时候,百十个水军士卒正在村中横行,不少人家遭到了打砸,村中男人的叫嚷和妇孺的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关胜心中愈发恼怒,不发一言,纵马冲进村中,不拘是谁,只要见到穿着军服的,冲上去便是劈头盖脸一阵乱鞭。

郝思文也带着人冲将进去,将人一一控制起来。片刻之后,所有士卒被驱赶到一处,局面终于安定下来,百姓的哭叫却还是响个不停。

关胜一张红脸,此时却是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纵马跑到士卒面前,关胜寒声说道:“哪一个是领头的?站出来!”

毕竟是武圣之后,如今又是一军主帅,关胜自有一身威严。虽然平时口中对这位主将诸多冒犯,此时却是不敢造次,众人都让开身子,露出了中间那人。

“你是领头的?”

见关胜询问自己,那面上有些青肿的都头强自镇定,身躯却是不住地有些颤抖。在关胜凛然的目光逼视下,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回、都指挥使,卑职、听闻村中有人、勾结、勾结梁山贼寇,所以、带着兄弟们来看看。”这人也还算是有些急智,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

关胜却是听也不听他解释,只是吩咐道:“拉下去,砍了!”也活该他倒霉,犯事的时候正撞着关胜心情不好。

“这、兄长······”郝思文闻言,正要开口劝说,关胜一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见亲卫还没有动手,关胜说道:“怎么?没听见吗?”

马上有两人将那都头擒住,一脚踢在他本就发软的腿上,让他跪在地上。另有一人抽出腰间长刀,一刀挥下,那都头的头颅干脆利落地落下,鲜血洒了一地。剩下的军士战战不敢言语。

“啊!”“好!”······

百姓有的惊叫,有的却是叫好!

“人头挑起,巡营示众!再有违反军纪者,这就是下场!其余人等,每人二十军杖,当众行邢!”

吩咐完了,不理会村中百姓的千恩万谢,关胜打马便走。

郝思文赶紧跟了上去,说道:“兄长,这样会不会太严苛了?”

“治军当用重典,何况这军纪败坏至厮!?再者说了,不见点血,这些人还只当我关胜是个好说话的。”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关胜?自领了兵马出发,对这些军士的行止关胜便是诸多看不过眼,更不要说军中军官联合起来,隐隐对他的排挤。此前不过是一直隐而不发而已,军中上下却只当他是个没脾气的,半点不知道收殓。一路上的气,到了今天算是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

当然,关胜杀人也不全是因为一时怒火攻心,更多的考量,却是正好杀人立威,以正视听。不然手下人一个个阳奉阴违,军纪败坏,要想言胜,岂不是痴人说梦?

没半个时辰,关胜的狠辣手段已经传遍了大营,见了那都头脏污的人头,还有那百十号人红肿的屁股,全军上下人等,心中都是一凛。

“关都指挥使好辣的手段。”不少军官心中都是这般想法。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明池水军

入了夜,十月的湖风已是寒凉,颇有刺骨之意。没分配到守夜任务的水军士卒都躲进了营帐之中,缩在被子里,心中暗自庆幸不已。运气不好的,心中有怨,嘴上骂骂咧咧不停,无奈上命难违,却也只能围坐在篝火旁,裹紧军衣,免得寒风入体。

这五千水军乃是高俅临时拼凑起来的,多是东京城左近人家子弟,往昔高太尉征召,不过是在金明池中教演水戏罢了,还能在众多高官显贵,满城百姓面前露脸,如今却是远途前来剿贼,这般吃苦受冻的,叫人如何能受得了?更不要说过两天见了战阵,一个不小心,怕不是还要丢了脑袋,哪有以前来得快活?

与同伴抱怨几句,又提了提白日被关都指挥使斩首巡营的那个倒霉蛋,感叹了两句,便有人开始昏昏欲睡,没片刻,一个接一个,借着温暖的火光,渐渐入睡。

至于上官交代的要提高警惕,认真值守,哪一个理他?他老人家倒是在温暖的帐篷里睡得安稳,也不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小卒的苦楚。再有一个,这大冷夜的,哪有人会来找罪受?

夜色渐深,因为无人添柴,篝火渐渐转小。虽然热度没有之前那么高了,但是互相之间挤一挤也就差不多了,却是没有人起身添柴。

就在此时,微澜的湖泊上传来阵阵划水声,不过水军士卒都在睡梦之中,却是没人在意,便是有一二睡得浅的,懵懂之间也只以为是湖风吹起的浪涛,却是没人往船桨击打水浪上想。

夜色深沉,月光黯淡,却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若是仔细观瞧,便能看出来,却是有百十艘小船慢慢地向着官军营寨驶来。

“砰。”······

轻微的碰撞之声传来,在浪涛的掩盖下,几不可闻。一部分小船在离着官军营寨数百米处靠岸,不断有黑影从船上跳下。

另一部分小船却是往官军战船停泊处驶去,到了近前,小船分散开来,船上的人影不断向着船上抛出绳索和抓钩。待绳索勾连住,便开始往船上攀爬。

片刻之后,船上风帆降下。“哗啦啦”,声音不断响起,船只缓缓动了起来。

数艘大船起航发出的动静,虽是浪涛阵阵,却是再也掩盖不住,官军士卒终于有人惊醒,看着开动的数艘大船,愣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扯着嗓子呼喊道:“贼寇偷船!贼寇偷船!”

尖利的喊叫声划破深沉的夜空,眨眼之间,整个大营便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快,穿上衣甲,夺回战船!”“都他娘给老子快一点!”······

仓促之间,官军一片混乱,士卒在官长的呵斥下,匆匆从营帐之中跑出来,一个个衣衫不整,盔甲歪斜。一个平日里比他人镇定,反应快些的营指挥使勉强组织起一些人手,便要带队往码头冲去,不想后营却是再次惊乱起来。

“后面也有贼寇!”“小心火箭!”“躲开!”“啊!”······

“直娘贼!守夜的泼才都是干什么吃的!?贼寇都他娘摸到面前了才发现!”那指挥使破口大骂。见营后火起,渐有蔓延之势,只好带着人转头,往后营赶去。

好在他是个有决断的,要是仍旧往码头赶去,战船夺不夺得回来两说,这天干物燥的,营中的营帐、粮草之类全是易燃之物,即便是在水边,多拖延上片刻,大营多半是要被烧为一片焦土了。

火烧眉毛,众人也顾不上战船了,只顾扑灭营中大火。半个时辰之后,火势终于止住,多亏那营指挥使决断地快,组织起了人手,火势虽大,却是被控制在了后营,没有蔓延到前面。

这一场夜袭来得快,去的也快,从头到尾,这五千水军却是连梁山人等的面都没见着,只是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罢了。

事后清点,损失不小,营地被烧掉了一小半,战船损失了七艘。

阮小二和阮小五带着人放完了火,也不恋战,见官军营地大乱,没空搭理自家,领着人有条不紊地上了小船,往湖中驶去。刻钟之后,与驾着大船在湖中等待自己一行的阮小七等人会合。

顺着船边垂下的绳梯上了战船,阮小七接住了自家两位兄长。

天色黑暗,阮小二也没看出来此次夺得了多上战船,方一见面,便问道:“七郎,一共夺得多少战船?”

“一共夺了七艘!”阮小七回了自家大哥一句,接着便笑骂着说道:“娘的,朝廷还真是财大气粗,这等窝囊的水军,还配着这般好的战船,真是暴殄天物!”

他却是已经在船上上下转了一遍,山寨的战船不过是修修补补,勉强改造而来,哪里比得上朝廷精工细作造出来的真正战舰?见识了在金明池中训练出来的水军的德行,也不怪他心中不忿。

原来今日傍晚,便有村民上山报信,说了今日下午,水军在村中横行,领头之人被关胜斩首之事。山上众人不忿,商量过了,便趁着今日夜黑,下山袭营夺船,也算是一个报复。

听说只夺得了七艘战船,阮小五也不无遗憾地说道:“七艘也好,剩下的就先叫他们给保管着,过不了几天,就都是山寨的了。”

此行全是水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所有水军头领全部出动,阮小二和阮小五领着人放火吸引官军注意,其余人等趁机夺船。

虽然来了百十艘小船,却不过五百来人而已,分出一部分人手放火,能夺得七艘战船却已经是极为勉强的了,要是真的贪多了,只怕反倒是不能成功。

原来高俅此次却也是下了本钱,虽然金明池水军不过五千来人,训练也不足,但是战船却是配置得好。一色都是大船,一艘装载两三百人不再话下,上面拍竿、投石、床弩齐备,不过现在却是便宜了山寨水军。

山寨现在虽然有了孟康这样的高手匠人主持造船事宜,毕竟时日还短,如今山寨也只能造飞虎船这样的小型战船,速度一时又还上不来,今日金明池水军送来的这许多大船,却是解了水军的燃眉之急。

张顺也是从另一艘战船过来了,听到阮家兄弟说话,便接口说道:“能有这般战船,却是还要多些高俅那奸贼,日后见了,兄弟们说不得还要请他喝一杯水酒,感谢感谢他啊!”

“他高太尉财大气粗,怕是不把这些许战船放在心上啊!”阮小七闻言便回了一句。

“哈哈哈!”

听他二人说得有趣,几位头领和船上的士卒一时皆是大笑,不由地憧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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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红脸白脸

第二天一早,水军统领还在指挥着灰头土脸的手下人重整营寨,却是收到命令,厢都指挥使召见。收到军令,这水军统领心中略一咯噔,却又不敢耽搁,只好将手中的事务放下,带上几名亲兵,往步军军营行去。

入了军营,行到中军大帐前,手下亲卫被关胜手下的关西大汉拦住,水军统领一人行入营帐。

一入帐中,便见到板着一张红脸的关胜端坐于帅案之后,下首左右分别是郝思文和宣赞。马步两军,自营指挥使以上,所有军官都在座,一个个都正襟危坐,满脸严肃。

一看这架势,水军统领便知道今天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水军统领抱拳,躬身道:“末将参见都······”

“啪!”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关胜拍案之声打断。

“我已经吩咐尔等要小心戒备,为何还是如此大意?致使贼寇偷营成功?莫不是以为本将之言只是玩笑!?”关胜面色赤红,凤目怒睁,厉声喝问,直吓得水军统领亡魂大冒,便是其余的军官也被关胜这一下突然发作吓了一跳。

“都指挥使容禀,实在是军士们远道而来,疲劳不堪,我军营地靠近水泊,夜间湖中风声大作,夜色黯淡,贼寇狡诈,趁夜袭营,才会······”

“狡辩!分明是尔等水军上下懈怠,才使敌人有机可乘!若说是士卒远来疲敝,何以昨日还有精力在村中闹事?你敢这般欺瞒浪对,莫不是以为某家大刀不利,不能斩你!?”

关胜瞪眼怒斥,话语之中杀机毕露。

十月的天气,已是寒凉,水军统领却是被关胜连番喝问惊出了一身冷汗出来。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哭诉道:“都指挥使威严在上,末将所言句句属实,怎敢欺瞒浪对?还望都指挥使明察。”

关胜出言严厉异常,但要说他真想置水军统领于死地,却是假的。威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要有人出来打圆场。只见关胜下首的郝思文从座上起身,向着关胜抱拳说道:“都指挥使,何统领所言,不无道理,贼寇狡猾,又是以逸待劳,我军远来,军士疲敝也是实情,难免要出纰漏,就暂且绕过何统领这一次吧。”

宣赞也起身求情,说道:“都指挥使,临阵斩将,难免伤了军心,何统领往日也是勤勉,昨日之过,还是暂且寄下。”说完,又向着众军官使了使眼色。

宣赞往日在东京城中为官,虽然有个尴尬的郡马爷身份,与众军官多少还算有些情面。见他使眼色,其余众将便也纷纷起身,七嘴八舌地替何统领向关胜求情。

目的达到,关胜的面色也缓和下来,示意亲兵上前将何统领扶起,放缓了语气,说道:“既然众将求情,念在往日辛苦,暂且绕过你这回,日后战阵之上,务必死力向前,将功赎罪,若是再有慢军、怠军之事,定斩不饶!”

双腿发软的水军统领在两名关西大汉的搀扶下起身,说道:“谢都指挥使不杀之恩,卑职必定全力向前。”

“入座吧。”

心有余悸的何统领入了座,伸手往头上抹了抹,却是抹下了一手的冷汗。

“现在咱们商议商议,该当如何进剿,定一个章程。”关胜这话算是将此事暂时揭过去了,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战术。

简单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偏偏众将官就是吃这一套。往日他们只当关胜是个性子软的,昨日虽然杀了一个都头,毕竟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众将官虽然有些惊讶,心中对关胜却不见得服气,今日关胜来得这一出,却是真个叫人心中凛然。

听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关胜不时点头,却是不知道是对众将提出的战术表示赞同,还是对众人此时的态度表示满意。

听众人说完,关胜说道:“众位将官方才所言都有道理。然而贼寇毕竟占据水泊地利,若是不上岸与咱们交战,咱们要进剿,水军必不可少,不过昨夜水军遭袭,损失不小,军士士气估计也有些低落,这两日,各营严加整训,待水军整训完了,再行进剿。在此期间,全军务必严加戒备,若是再有昨夜之事发生,定不轻饶。”

“是。”

“好了,各位各自回营安排去吧。”

“是。”众将起身,施礼之后,鱼贯退出大帐,三三两两散去。

“这关都指挥使可真够狠的,昨日杀了个都头还不够,今日还想杀个水军统领祭旗,兄弟们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谁说不是呢?怪只怪他何统领运气不好,今日吃了关都指挥使一顿威吓,日后怕是再不敢懈怠了。可惜了他的那个小舅子,身首分离,也无处伸冤。”

“屁的小舅子,不过是个小妾的兄弟罢了,一何统领风流的个性,这样的小舅子,怕是还有十个八个吧。”

“哈哈哈。”几人一阵低笑。

笑完之后,一人说道:“也不要说他何二倒霉,日后咱们都还要在这位关都指挥使手下办差,还是以他为前车之鉴,免得遇上关都指挥使心情不爽,一刀斩了,那可真是万事皆休啊。”

另一人附和道:“王兄说的是,这位关都指挥使据说乃是武安王苗裔,今日看起来,还当真有几分武安王的威风。”

“放屁,说得好像你见过武安王似的。”

“没见过,话本里总是听过的。以我看来,咱们今次认真些,跟着这位关都指挥使,剿了这些水贼草寇,立下些许功劳,日后说不得还能往上升一升呢。”

“往上升兄弟我是不想了,兄弟就没有上过战场,此战只求无过便罢啊。”

几人说着便走远了。

中军大帐之中,关胜此时却是也与郝思文、宣赞在说话。

宣赞说道:“今日兄长发了一通脾气,倒是真个叫这些人服气了。”此事原本就是关胜与郝思文、宣赞商量好了的,正是要借机发挥,收服众将之心。此时众将都已经退走,大帐外值守的,都是关胜带来的心腹,说出来,倒也不虞被人听了去。

“也是两位兄弟配合得好。”关胜回了一句,便转过话头,说道,“只以昨夜之事来看,梁山人马果然胆大,接下来,说不得还真会上岸与咱们接战啊。”

宣赞大喇喇地说道:“上岸正好,正好叫你我兄弟一发捉了。”

郝思文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却未见得,咱们虽然有兵力优势,但是军士却不见得堪用,还是得小心应对才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刀

梁山聚义厅,众头领正在议事。

“寨主,兄弟们探知,官军今日两营合作一营,开始整训。”

听了时迁禀报的消息,萧嘉穗说道:“照此说来,这关胜怕是没打算马上就开始进攻啊。”

众兄弟听了,都在思索,不知道关胜是作何打算,只听阮小七说道:“这关大刀莫不是被兄弟们昨晚一次偷营就给吓坏了?啊?哈哈。”

听阮小七的调侃,包括李瑾在内,众位头领皆是大笑。

“七哥,他关胜怎么说也是武安王苗裔,若当真是被咱们兄弟吓破了胆,也正好一显兄弟们的威风。”张顺也来逗趣,众人笑得愈发大声。

笑声略收,李瑾说道:“若是真如七哥和张顺哥哥所说,那自然是好。不过关胜想来该不至于如此不堪,如今开始整训,怕是知道官军军心不振,不堪使用。”

“那咱们兄弟便不能坐视他关胜安然练兵,该主动出击才是。”

“兄长说得在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关胜既然来了,咱们作为东道主,不去见他,总是失礼。这便请兄长和鲁智深哥哥下去整军,与我一同下山,会会他关胜!”

“是!”林冲与鲁智深一同起身,抱拳领命。

“其余的兄弟,谨守山寨,不要咱们昨夜偷了一回营,今天就被人家偷回来了。”

“是!”

······

从金沙滩上岸,渡过水泊,未免被官军半渡而击,寻一远离官军营寨的地方,上了岸,马步两军整队之后,往官军营寨行军,阮小七和张顺率领的水军,驾着战船,在水面上跟随。

虽是行军,然梁山人马却是阵型严整,半点不乱。

到了官军营寨,却是寨门紧闭,不见得有出战之意。

“何统领,带领你的人上船,决不能给梁山贼寇可乘之机。”

“是。”水军统领领命匆匆而去。

关胜继续说道:“众位,随我上寨一观贼寇阵势。”

“是。”

关胜领着郝思文、宣赞等众将上了寨墙,观瞧梁山阵势。只见大营一箭之地外,烟尘未定,梁山两千人马静静站立。领头三将,看那打扮和身后的认旗,却是梁山寨主李瑾和林冲、鲁智深两位头领,三将身后,一千马军,一千步军,军阵严整,军士个个盔明甲亮,刀枪闪烁寒光。

此时却听墙下喊道:“墙上可是关胜关将军?远道而来,十分辛苦,不知可愿意出营一见?”

关胜只抬眼四处打望,不愿意答话,众将面面相觑,也各自闭口不言。

见墙上众将不答话,李瑾便继续喊道:“听闻关将军乃是汉末关王之后,颇有祖上遗风。关王美名,千古传扬,世人无不知晓,更是我辈武人偶像。李瑾只恨生不逢时,不能见识关王风采,深感遗憾之至!关将军既得祖上真传,若能不吝一见,赐教一二,足慰在下平生之志。”

等了片刻,见官军还是没有动静,李瑾继续喊道:“关将军,莫不是觉得远来礼轻,不敢相见吗?”说着,李瑾伸手一指湖上,指的却是山寨阮小七、张顺带领的水军所在。只见湖上除周边小船之外,中间却是有七艘大船,却不正是昨夜官军被夺走的那七艘?

不用李瑾提醒,关胜早已经见到了那七艘战船,心中本就有些别扭,如今李瑾这么一撩拨,更是觉得难堪。方才还能强自忍耐,李瑾最后这一挑衅,却是再难按捺。

“备马,本将出城会一会这个李瑾!”一甩披风,关胜转身往寨墙下走去。

郝思文、宣赞二人紧跟在关胜,宣赞问道:“都指挥使,点多少兵马出营?”

“不用点兵,我只带亲兵出营,烦劳郝兄弟为我掠阵。”

一行人匆匆下了寨墙,关胜的亲兵已经在营门前等候。关胜跨上亲卫牵过来的赤红战马,郝思文也上了自己的战马,大声喊道:“开门!”

“吱嘎嘎。”营门打开,关胜领头,一行二十来人打马冲出营寨,营门随即关上。

关胜等人打马到了近前,李瑾等人放眼看去。只见领头之将堂堂六尺五六身躯,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骑一匹火炭般赤红战马,手提青龙偃月刀,果有乃祖遗风。

关胜身边郝思文也是雄壮威武,一身精良铠甲,锦绣战袍,手执长枪,也自有一番风度。两人身后二十来个关西大汉,手执军器,也是个个龙精虎猛。

出了阵,关胜大声说道:“如今是清平盛世,尔等草寇,如何不服王化,啸聚水泊,攻打州府!?真真胆大!若是真有远见,快快下马受缚,免得动起刀兵,徒伤性命!”

李瑾也不与关胜争辩,只是喊道:“早闻将军有关王遗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道刀法得关王几分真传?李瑾不才,请将军指教。”

说完,李瑾一拍胯下战马,长铍前指,直直往关胜冲来。

“来得好!”关胜也不示弱,应了一声,抡起大刀,打马上前接住。

“铛!”长铍大刀相交,激起一声刺耳的声响,两匹战马交错而过。

“好力气!好刀法!”

“赛子龙也是名不虚传!”

高手过招,只在一合之间,两人便对对方的武艺有了底。

“再来!”

两人同时掉转马头,再次向着对方直冲而去。

这边李瑾长铍不离关胜要害,那边关胜大刀要取李瑾性命。这一场好杀,战马往来纵横,刀铍交击,激起阵阵烟尘。一般士卒只觉得两人交战,直比话本演义来得精彩激烈,林冲、鲁智深、郝思文等战将却是目不转睛,目光瞬息不离二人,心中暗自思索,若是自己与两人对阵,该当如何应对。

“啊!”两边士卒惊呼,便是林冲等人也是心惊。

却是李瑾长铍横削,便是关胜身下战马身上披挂着皮甲,也被划破了一层皮,鲜血直流,要不是关胜腿抬得快,怕不是就要横断一条小腿。李瑾也没占了便宜,青龙偃月刀划过,头盔上红缨被削落一半。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急先锋趁夜入军营

胯下战马鲜血直流,痛嘶不已。自己的伙伴受到伤害,关胜也是难过,竭力安抚,才使得战马略微安定下来。

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激烈战斗,李瑾和关胜两人此时都是有些气喘。趁着关胜安抚战马,李瑾喘息两下,说道:“关将军的大刀,我已经见识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关胜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便回道:“你赛子龙却也不赖。”

“关将军,我等武人,都视武器、宝甲、战马为第二性命,你我虽然还未分出胜负,但是如今你座下宝马已经受伤,我也不忍见这等宝马就此丧命,不若今日你我各自回营,来日再分个高下,如何?”

两人这一番争斗,却是平分秋色,关胜当然是想一鼓作气拿下李瑾,如今战马受伤,打算自然就要落空了。感受着身下战马的躁动不安,关胜略一转念,便说道:“来日必将尔等生擒马下,盼尔等好自为之,早早幡然醒悟,迷途知返!”

“谢关将军提醒,那就来日再见真章。”说完,李瑾掉转马头,打马回阵。

“收兵!”

一声令下,梁山人马阵型变换,后军变前军,缓缓退去。

见梁山人马退走,郝思文打马到关胜身边,低声问道:“兄长,要不要趁机追击?”

关胜此时也下了战马,正在查看自己这老伙计的伤势,听了郝思文的提议,一时也是有些意动,不过往梁山人马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水面上巡弋的梁山水军,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梁山人马的精锐程度不是营中禁军可比的,水面上又有水贼虎视眈眈,要真是追上去,胜算不足三成,算了吧。”

······

入夜,关胜正在马厩里看自己的战马。今日李瑾那一下,划破战马皮肤,好在没有伤到深层的肌肉,营中军医看了,上了药,如今倒是没有障碍,只是最近上不得战场了。

赤红马正在**料,见战马吃的痛快,关胜总算放下了心,摸了摸战马的脖子,低声说道:“伙计,多吃点,早日养好了伤,再一同上阵拼杀。”

战马轻轻地嘶叫两声,头点了点,似乎是在回应关胜的话。

“好伙计!好伙计!”关胜笑着,又轻轻拍了拍战马的脖子。

又看了一会儿,关胜回到大帐,虽然夜色渐深,一时却是了无睡意,索性坐在帅案之后,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案,心中却是在盘算该当如何破局。

关胜正在皱眉思索,忽有亲兵掀帘入账,禀报道:“都指挥使,水军拿了个人,自称是从梁山上下来的,坚持要见都指挥使。”

听了亲兵禀报,关胜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问道:“山上下来的?可知道是什么人?”

“他说自己是大名府管军提辖使,索超。”

“急先锋索超?”关胜听了,低语一句,随即问道,“现在人在何处?”

“正押在帐外等候。”

“带进来。”

“是。”亲卫走出去,旋即领着两名亲卫押着一个大汉进来了。

关胜看向被押着的那人,只见他唇阔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虽然双手被绳索反绑,却是安然自若。关胜吩咐道:“尔等怎可对索先锋无礼?赶紧解下绳索!”

被解下了绳索,索超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腕,这才见礼道:“见过关都指挥使。”

将亲卫支使出军帐,命在外值守,关胜请索超在自己下首落座,问道:“先锋既然上了梁山,如今便是官贼不两立,你深夜下山,入我军营,所为何来?”

“索某食君之禄,自然该当为国效力,大名府陷落,上梁山本是出于无奈,如今关都指挥使领军讨贼,索某自然应该帐前效力。”

关胜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时不动声色,问道:“这么说来,先锋深夜下山,是为反正而来?”

“自然如此。”

“先锋亟夜下山,想来胸中已有定计,关某正是心中无措,不知先锋何以教我?”

听闻关胜询问,索超也不遮掩,胸有成竹地说道:“正要禀报都指挥使,索某上山月余,一众草寇对我颇为信任,令我统兵,上下都无阻拦,如今我已知梁山虚实,正好为都指挥使带路,直捣山寨聚义厅,将梁山上下贼寇一网成擒!”

听索超这么说,关胜大喜,说道:“有先锋此言,我军得胜在望,异日功成,你我一道上京,必定在上官面前禀明先锋之功劳,届时前嫌不计,又有新功。”

“谢关都指挥使。”索超也是难掩喜色。

关胜却是没有着急问起索超的计划,而是向着帐外吩咐道:“来人,准备饭菜。”

“是。”

吩咐亲卫准备饭菜,关胜对索超说道:“先锋,你夜来辛苦,便请简单用些饭菜,只是如今在营中,不好饮酒,请先锋见谅,日后剿贼功成,再摆酒与先锋庆贺、赔罪。”

“都指挥使言重了,营中军法如此,我们正该遵守。”

“先锋果是知军之人。”

“都指挥使谬赞。”

如今营中之人大都安睡,临时准备饭食却是需要一点时间,关胜便向索超询问起他的计划来。关胜说道:“我也不瞒先锋,梁山四面环水,贼寇占据地利,我此来手下虽有五千水军,但是毕竟路径不熟,正不知道该当如何行进。不知先锋有何计较?”

“索某在山上已经月余,已将梁山上下探得明白,梁山虽然四面环水,却也并非无有破绽。”索超却是自信满满。

关胜正为此大伤头脑,听闻索超此说,连忙问道:“哦,却不知破绽在何处?还请先锋指教。”

“这梁山水泊虽在济州管下,实际上梁山岛却是离郓州较近,郓州到梁山之间,水面不似这南边宽阔,如今已入冬日,水量不丰,从水泊之北,却是有一条断断续续的小径可直达梁山北面鸭嘴滩,其间虽然有水流阻隔,但却不深,大可涉水而过,其中路径索某已经探得明白。以索某近些时日的观察,山上知道这条路的人也没几个,贼寇没派人看守。而梁山北山守备不如南山严密,只要上了梁山岛上,以都指挥使官军之实力,破贼只在反掌之间。而且,索某在大名府的旧识,如今也在山上,下山之时,我已经与他说得明白,我带路领关都指挥使上山,倒时他会在山上接应。”

“好,看来先锋果是用事之人,有先锋相助,剿贼只在近日。”

饭菜送了上来,关胜亲自做陪,陪着索超用了一回。索超倒是也没客气,虽然没酒,却也吃得痛快。

用过饭食,关胜说道:“今日夜已深沉,我军都已经入睡,若是叫醒军士,营中不免哗乱,说不得会惊动梁山之人,先锋且请先下去休息,明日再召众将商议之后,再领兵上山。”

“是。”

“来人,为先锋安排营帐,请先锋下去休息。”

“是。”

亲自送索超出了大帐,看着亲卫领着他走远了,关胜招过两名关西大汉,低声吩咐道:“在他严密帐外严密监视。”

“领命。”

又招过另一人,说道:“将郝副将和宣防御使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怒和尚阵战急先锋

“背义之人索超出来!”

异日上午,官军大营外一阵喧嚣,仔细分辨,却是在叫骂一个叫索超的,除了关胜、郝思文、宣赞三人之外,官军上下,都是一阵惊诧,不知道营中那位叫索超的人物是怎么得罪了梁山人等,惹得梁山人马堵在大门外如此叫骂。

关胜将索超请进中军大帐,也并未向麾下众将介绍他的身份,只是向索超说道:“索先锋,梁山人马在营外如此叫嚣搦战,我等若是避不出战,怕是有伤我军军心士气,不知先锋······”

话虽未尽,索超却是已经听得明白,关胜这是对自己还存有疑心,要让自己交投名状。便索性说道:“都指挥使言之有理,出战之事,索某责无旁贷,只是我此次来得仓促,只拿了兵器来,其余衣甲、战马一样未带,这······”

“这个不妨,衣甲战马之类,营中自有,这便叫人给先锋找合用的来。”

索超点了点头,也没再做推辞。

不一时,士卒取来衣甲,为索超披挂上,索超取了自己的金蘸斧,与众将一起走到营门口,骑上士卒牵来的战马,熟悉片刻,对关胜点了点头,说道:“开门吧。”

关胜也骑上一匹战马,对索超言道:“我为先锋压阵。”随即吩咐军士打开了军营大门。

索超打头,关胜领着十来名亲卫跟着,一行人打马出了军营。

关胜看时,只见梁山人马与昨日却是一般阵容,不过看认旗,领头之人却不是寨主李瑾,而是花和尚鲁智深和豹子头林冲两位头领。

见索超出营,一身缁衣,满面怒容的鲁智深戟指怒骂道:“索超,你这无耻背义之人!我家寨主看你武艺不错,山上众兄弟也都以为你是义气好汉,这才邀你一道上山聚义,若非如此,大名城下便已经叫尔殒命!尔既已上山,寨主对你也是委以重任,如今却又背义下山,真个叫人齿冷!”

他声音本就洪亮,如今更是含怒而发,直如洪钟大吕一边,却是将声音传得老远,听在索超的和关胜耳中,说话之人就似在耳边一般。

索超也不愿受此等辱骂,大声回道:“哼!自古官贼不两立,我索超乃是大名府管军提辖使,既食朝廷俸禄,自当为君王效忠,我上山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岂能真与尔等水贼草寇称兄道弟!?官军前来剿贼,索某反正下山,岂不是正途?我也奉劝你们一句,尔等最好早日束手就擒,免得徒伤性命!”

“好!好!好!”鲁智深怒极反笑,说道,“洒家今日倒是要看看,你索超这一腔‘忠心热血’,到底是个什么颜色?”说完,一驱胯下战马,直直朝着索超冲过来。

“正要与尔见个高下!”索超也是怒气勃发,举起金蘸斧,上前与鲁智深战作一团。

鲁智深手中的水磨禅杖,索超掌上的金蘸大斧,只从兵器就能看得出来,两人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接下来就该是硬碰硬了。果然,两匹战马一合,禅杖与战斧便开始激烈碰撞起来,半点花俏也没有。

斗了三十合不到,“铛!”的一声,索超横斧,接住了鲁智深当头砸下的禅杖,虽然虎口被震得发麻,却也并非不能力敌。真正让索超觉得憋屈难受的,却是胯下战马的表现。

这战马不过是营中寻常战马,不比宝马名驹,索超与鲁智深又是直来直往,硬碰硬地角力,这战马吃不住索超与鲁智深两人的力道,到了现在,竟是脊骨连着四条腿都是有些发颤。“直娘贼!战马快不行了!”索超格开了鲁智深下压的禅杖,心中暗骂。往日战场上从来都是一往无前的急先锋,此时此刻,竟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再过十合,两人兵器相交,一时却是没有分开,开始角力起来。

“唏律律”,片刻之后,索超所乘的战马终是吃不住力道,前腿一软,竟是跪倒了。索超猝不及防,从战马身上摔下,落得个灰头土脸。

“索超回营!”关胜怕索超有失,见他落马,立时一声大喝,打马向中间两人冲过去。

索超从马上摔下,立刻回过神来,先是打着滚躲过鲁智深的禅杖,拉开一点距离之后,立即起身,听了关胜吩咐,也不管战马了,当即便要退走,鲁智深哪里能愿意?催动战马,便要上前追赶。

“哒哒哒······”

正在此时,却听梁山军阵之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军令:“传寨主军令,马军第一营正将林冲、步军第一营正将鲁智深,立刻带兵回山,不得拖延!”

鲁智深只作未闻,理也不理,还要催马上前,来人却是已经驾马冲到了阵前,马上之人,却不正是如今充当了李瑾亲卫头目的沈睿?一勒战马,沈睿随即举起手中宝剑,大声朝着鲁智深喊道:“鲁智深,寨主宝剑在此,你要违抗军令不成!?”

鲁智深朝着索超的方向啐了一口,恨恨道:“直娘贼!”随即一脸无奈愤恨之色,转头朝着沈睿喊道:“鲁智深遵寨主之令!”话语中的怨气却是让人听得明了。说完,鲁智深拨转马头,回阵而去。

关胜已经接应上了索超,见此,也没有追赶上去,只是看着梁山人马收兵退走。

“先锋辛苦了,身体可曾受伤?”

索超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回道:“谢都指挥使关心,只是战马失蹄,虽然狼狈了一些,受伤倒是不曾,败阵伤了军心,请都指挥使责罚。”

关胜跳下战马,拍了拍索超的肩膀,说道:“战马不堪用,非先锋之罪也。何况先锋也不是我营中之将,哪里谈得上责罚?你没受伤就好,要是先锋损伤一二,真个叫人过意不去。”

“都指挥使言重了。”

见索超没有受伤,关胜也暂时放下了心,转头看着远去的梁山军马,关胜半眯着自己的一双丹凤眼,幽幽地说道:“看样子,梁山上下,也未见得就是铁板一块啊。”

“都指挥使是明眼人。”索超赞了关胜一句,接着说道,“梁山聚义厅中,头领、头目众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众人口头上虽说是以义气相聚,以李瑾为首。李瑾本事自然是有的,不过毕竟不过是弱冠之年,众人面上奉他为主,心中是否真的服气,怕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看来先锋这一个月来,在梁山上却是没有白待,将梁山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楚明白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战

“都指挥使,顺着这一条小道,便可直通梁山鸭嘴滩边。”

关胜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顺着索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从岸边延伸,通入湖中。说是小径,不过是些许狭小的沙洲,初冬时节,上面的杂草、芦苇都已经枯黄。沙洲之间,本是纵横交错的水道,不过一现在的天气,水量不丰,倒是露出些许泥泞出来。

“烦请先锋带路。”关胜对索超客气地说道。这样的地方,便是在白日,一不小心就会走错,何况是大黑夜的?今日虽然月光明亮,梁山岛看着也就似在眼前一般,但要是没有个熟悉路径的人带路,便是转上一整夜,也不见得能登上梁山岛。

索超当仁不让地走在了最前头,关胜一挥手,一个个嘴中衔枚,沉默不语的士卒赶紧跟上,除了兵器,这些士卒手上还拿着木板等物。走过一处沙洲,看着眼前泥泞的水道,索超指挥人割下身边的芦苇秸秆,就这么铺了上去,然后再垫上了木板,这一过程中,所有人一言不发。等泥泞被盖住,仍旧是索超打头,有条不紊地往前行。

等所有人都通过了,殿后的郝思文指挥着人将木板一片片地揭起,然后往队伍前面传递过去。

前头带路的索超不时抬头看天,确定方位,官军就这般借着月光沉默前行,一个多时辰之后,走在前面的人才看到了鸭嘴滩的影子。

指着不远处的些微灯火,索超对走到自己身边的关胜说道:“那处灯火便是梁山鸭嘴滩小寨所在,寨主驻扎有千名水军,统领者乃是梁山头领李俊。”

“是否能找个偏僻的地方登岸?免得惊动贼寇。”关胜看了过去,见了水寨规模,低声问道。

索超转动手臂,言道:“可以从水寨左侧登岸,那里有一块不小的地方,足够阵型展开,只要军士们小心些,应该不会惊动贼寇。”

“吩咐下去,保持安静,准备登岸。”

“是。”随着一声压低的应是声,一名关西大汉向着队伍后面快速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保持安静,准备登岸。”

······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所有人都已经在鸭嘴滩左侧登岸。待郝思文向关胜挥了挥手,关胜转过头,看向了山道。

“顺着山道上去,便是梁山后寨,只有一道关卡,一旦过了,再无阻挡,可以直达前山聚义厅。”

“嗯。”关胜点了点头。

关胜和索超两人领头,官军顺着山道往山上行去。沉默地行军,关胜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慌。思索片刻,却不知道这一阵心悸到底是来自何处。前后仔细梳理了一遍,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莫不是因为一切太顺利了吗?”他在心中暗自说道。

正这般想着,却发现身边的索超已经停下了脚步,关胜回过神来,问道:“先锋,怎么了?”

“马上就到山上关卡了,周谨就在上面接应,是不是现在就发信号?”

借着月光,果然,梁山关卡已经在望,关上还点着不算明亮的篝火。见此,关胜点了点头,一招手,一名关西大汉来到身边,关胜吩咐道:“点火把。”

“是。”

火把点起,马上,山上也有一支火把左右晃动了两下,算是回应。关胜见了,强自压下心中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心悸感。一行人继续前行,关胜却是没有注意到,索超不动声色地慢慢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到了离关墙五六十步的地方,已经能看清楚关上的情形。关胜见墙上无人,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地要叫过索超:“先锋,先锋?”连叫了两声没有人回应,关胜转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索超的身影?

“索先锋人呢?”不见了索超,关胜心中的不安感顿时放大,微带怒气地低声问道。

身边的亲卫一个个都是摇头,却是没人注意到索超什么时候走丢的。

“糟糕,中计了!”关胜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走到了梁山的圈套之中。

果然,话音刚落,关上灯火大起,照得这月夜恍若白昼,官军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吓,一时惊叫四起。

“关将军好雅兴,深夜上我梁山,既然来了,就请到我山寨聚义厅一叙如何?”全副披挂的李瑾登上了寨墙,笑着向关下的关胜说道。

关胜牙关紧咬,挤出了一句:“贼子!奸诈!”

强自镇定下来,回头一看,果然,山下也是灯火明亮,显然,水寨之中也是早有埋伏,自己却是不明就里,傻傻地闯了进来,这下可好首尾都被堵住了。

“事已至此,却是没了退路,唯有拼死一搏了,只希望郝兄弟能稳住后军!”关胜下定决心,举起青龙偃月刀,大喊道:“抢关!”一喊完,便身先士卒,朝着关门冲过去。他身边的数十名关西大汉自然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剩下的士卒左右看了一眼,也咬了咬牙,跟着冲了上去。

官军后军却是没有这般觉悟,只是看到自己身后灯火大起,朝着山上冲了过来,一时亡魂大冒,下意识地就要往山道两边逃跑。

郝思文提起长枪,毫不迟疑地前刺,接连两枪,将两名率先逃跑的士卒刺死,刺完,郝思文厉声喝道:“都不许跑,就地结阵!谁敢跑,这两个人就是下场!”

正要逃跑的士卒见了,郝思文面上还沾着点点鲜血,面容冷厉,叫人望之便遍体生寒,一个个不由地放下了抬起地腿脚。

“结阵!”毫不留情的两枪震慑住了士卒,郝思文立刻开始组织士卒结阵防御。他十分明白,为今之计,只有关胜抢关成功,才能扭转局势,自己能做的,便是组织后军防守后面的追兵,免得他分心。

见关胜领头开始抢关,李瑾大声吩咐道:“放箭!”

“咻咻咻······”“啊!”“哥,救我!”······

羽箭从关墙之上落下,撞入官军阵中。

“叮叮叮······”关胜舞起大刀,将朝自己射来的羽箭尽数拨开,向前快跑两步,再无羽箭落在自己的头上,却是已经跑到了关墙之下,进入了墙上弓箭手的射击死角了。

回头一看,除了自己的亲卫,跟上来的官军没有几个,多数都已经倒在了梁山的羽箭之下,再落后一步的士卒见了,胆气一时为之所夺,不敢再往前冲。

“冲上来,夺下关隘,才能有活路!”一名关西大汉朝着一众士卒厉声疾呼,然而响应者却是寥寥,便有一二,也难以顶着羽箭冲过来。

“别管那群草包了,咱们撞门!”没带任何的攻城器械,便是粗壮些的木棒也没有,只有以血肉之躯去破门了。

关胜下了决断,领头跑到关门前,侧过身,转头看数个关西大汉与自己一般动作,立刻喊起号子:“一、二、三!”

“砰!”关胜等人数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撞上木质的关门,关门虽然没有被撞开,却也是一阵抖动。

“寨主,关胜在城下撞门!”

把守在关门后的士卒扯着嗓子向李瑾报告,李瑾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吩咐道:“沈睿,传令,山道两边马军,立刻冲出!”

一边的沈睿得了军令,立时挥动手上的粗大火把,传递军令。顿时,山道两边响起呼应。

“虎!”

“虎!”

“虎!”

三声呼虎之后,关墙、山道两边,立时涌现出山寨埋伏好的士卒。

“杀!”“把他们赶下去!”

从埋伏的地方冲出来,梁山士卒立刻开始在头领和各个都头的指挥下结阵,随即向着散乱的官军压了过去。前面的官军抵挡不住,便开始往后面退,可这是在山道上,虽然说不上多狭窄,却也绝不宽阔,左右不过能并行五六人而已,官军又多,一路上都是拉长了队伍,前军这一退,立时便与后面的人挤作了一团。

“不准退!结阵!结阵!”压阵的宣赞厉声疾呼,想让官军重组阵型。他嗓门虽大,但一个人哪里弹压得住?也就是身边的百十来个人听到了,坚持了片刻而已。

人潮汹涌,这潮水一般的力量岂是百十个人就能抵挡得住的?没一会儿,这百十来人也被前面的袍泽挤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后退!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全军覆没

看着官军被压迫得连连后退,全无半点反抗之力,李瑾一掌拍在石墙上,轻声说道:“大局已定。”随即不再往山道上看,而是拿过放在周正手中的长铍,转身往关下走去。

木质关门之后,十来名山寨士卒满面通红,死死顶着大门。“一、二、三!”随着一声呼喊,“砰”,关门一阵颤抖,尘土从门上不断落下。

见了李瑾过来,一个涨红着脸的士卒说道:“寨主,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再顶住一次,就退开吧。”示意众人做好准备,李瑾也将长铍前指。

最后顶住了一次撞门,顶门的士卒往后退开,与李瑾等人站到一排,长矛前指,大刀出鞘。

“一、二、三!”随着关胜的号子,数名关西大汉再次侧身撞上大门,出人意料地,几人没有觉得反抗,大门立马洞开,包括关胜在内的几人,仓促间收不住力,一个踉跄,毫无预备地冲进了甬道内。等勉强停下了脚步,身形最为胖大的一个大汉,看清了情形,头上立时冷汗直冒。因为他眼前,就是李瑾闪烁着寒光的长铍前刃,只差一点,便要撞上去了!

关胜收住了力,伸手一拉,将那大汉拉了回来。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关墙外传来阵阵呼喊。

“关将军,胜负已定,再争斗下去,也不过是徒添伤亡而已,若是为手下兄弟性命考虑,就请将军弃刀,随我到聚义厅中用一杯茶水,如何?”

“不肖子孙,先祖英名一朝丧!”关胜一声长叹,再无半点斗志,颓然地丢下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其余关西大汉将自家主将弃刀,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示意众人收起刀枪,李瑾也将前指的长铍收回,向着关胜抱拳说道:“还要请将军出面,劝劝手下的兄弟,免得徒流鲜血。”

······

水泊南岸,官军营地。因为三天前梁山趁夜袭击水营,关胜便下令把步军军营也搬迁到了水边,两万人的军营,显得广阔深远,在这深沉的夜色之中,宛如一只庞大的野兽。

最靠近码头的,自然是水军的营寨,自三日前被梁山水军夜袭过一次之后,水军便加强了警戒,岸上先不说,便是战船上,也安排了人守夜,免得战船再次被偷,而自家却是毫无所觉。

大营之中,水军的何统领与一位留守大营的步军军都指挥使正在叙话。

何统领说道:“也不知道关都指挥使此去是否顺利?”

“你老兄是被他的下马威给吓坏了了吧?顺利不顺利的,与你我有多大干系?胜了自然好,你我也能落个不大不小的功劳,即便是败了,万余大军也损失不到哪去,罪责由他关胜承担,你我左右不过是还要再苦上一些时日罢了,能有多大关碍?”

何统领却是没有这位同僚这么乐观,眉头仍是紧皱着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今日我这右眼跳得厉害,总有些心神不宁,只是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那军指挥使闻言一阵大笑,站起身来,拍了拍何统领的肩膀,说道:“相交日久,却不知道老兄你还有这般神异。快给兄弟我算算,这官职什么时候能往上升一升?算得准了,兄弟我也给你宣扬宣扬,说不得日后被官家招进宫去,也如那林灵素一般做个供奉,好过这水里来火里去的,到时候可不要忘记提拔提拔我。”

被同僚这般调侃,何统领心下也是不高兴,嘴上却只是说道:“罢了,只当是我杞人忧天了。”

两人正说着呢,忽有一人从帐外闯了进来,满脸惊骇地叫道:“统领,梁山水贼来袭!”

“什么!?”两人同时起身,惊叫道。

反应过来,那军指挥使看着何统领,惊疑不定地说道:“他娘的,不会真叫你给算准了吧?”

何统领却是没空理他了,疾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士卒的衣领,厉声问道:“贼寇来了多少人马?”

“看不清楚,只看到湖上影影绰绰一大片,怕不下百十只战船。”士卒赶紧回道。

一听有百十艘战船,何统领满脸不敢置信,叫道:“不可能!关将军正在攻打贼寇山寨,贼寇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派那么多人前来袭营?一定是你看错了!”说道最后,他一脸狰狞,手上使的劲儿却是越来越大了。

“不只是小人,还有好多兄弟都看到了,统领不信,可以亲自去岸边看看!”被何统领拉着衣襟,那士卒有些喘不上气来,脸都被涨红,嘴唇都有些发青,嘴上赶紧说道,心里却是在骂娘。

步军的军指挥使赶紧拉住了何统领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对对对,咱们还是赶紧去水边看看。”

何统领一时没有缓过神来,任由他拉着,亦步亦趋地往帐外行去。

两人到了水边,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水军士卒,正在观瞧,与左右之人交头接耳,一个个脸上全是害怕的神色。

往水面上看去,果然,百十艘战船正朝着营寨驶过来,中间七艘,却是与码头上停泊的官军战船一般形制,剩下的,既有小船,也不乏大船,何统领定睛看去,只觉得船上影影绰绰都是人影,只是看不实在,数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

“何兄,怎么办啊?”

何统领也是六神无主,闻言,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步军军指挥使踌躇道:“要不,让水军的兄弟都上战船,去打上一打?”

“打?拿什么打?贼寇有多少人你也不是没看见,我手下的兄弟演习水戏是一把好手,真要上前与贼寇交手,如何能打得过?”听他这么一说,何统领愈发气急。

军指挥使也是心下焦急,叫道:“那咱们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何统领定下了神来,见这位军指挥使满脸惊慌怯懦,心中暗骂道:“没胆的废物!”却也不想自己的表现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略一思索,何统领说道:“依我之见,贼寇此时这般大张旗鼓地下山,怕是关将军在山上败了,他手下那么多人马,又是偷袭,尚且打不过贼寇,凭你我手下这些人马,如何能抵挡得住,要我说,干脆降了!”他倒是容易下定决心。

“啊?降贼!?”

“怎么?不愿意,那就由兄弟你打头阵,我跟在后面冲杀!”何统领斜睨这位六神无主的军指挥使,略带嘲讽的说道。

这位军指挥使本就是怯懦之人,这才在关胜面前请来了守营的任务,现在要让他上阵作战,怕是打死也不会去。果然,他连连摇头,说道:“何兄说笑了,连关都指挥使都败了,我怎么能敌得过贼寇?就听何兄的,好歹能保住兄弟们一条性命。”

眼看梁山水军越来越近,已不足百步,依稀可以看见船上弓手已经在准备拉弦了,何统领赶紧吩咐道:“来人!备船,备小船!”

没片刻,小船备好,何统领亲自上了小船,将一身甲胄解下,只穿了单衣,指挥了士卒,划着小船,往水上驶去。一边行船,何统领一边放声叫道:“好汉放箭,我等降了!”却是亲自请降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北上之路

博州北面,再有半日路程便是与高唐州交界地方,正有一行三四百人的队伍在休息,看他们的打扮,和一旁的大车,显然,这是一只商队。如今虽是太平天子在位,天下亦无大事,不过山川水泽之中,啸聚为盗者不知凡几,行走四方的商人也都多结伴而行,这上百人的队伍还真算不上大商队。

不过要是有明眼人仔细看一看,便能看出来,寻常商队的伙计护卫绝不会似这支队伍中人一般精悍。虽然是在休息,众人也都是在沉默地用着干粮,却是没有人大声谈笑,最多不过是低声与身边人说着话,而且一个个都是朴刀、腰刀不离身,倚靠着的大车上,还放着木盾。队伍中除了拉车的骡、驴、驽马之外,还有数十匹好马,正在伙计的伺候下用着精料,看马匹的肌肉,也不是寻常的驽马,而是能上阵的精悍好马。只这数十匹上等好马,就能看得出来,这不会是一般商队。

商队之中,李瑾正在与扈三娘说话。将水囊递给扈三娘,李瑾笑着说道:“三娘子,累了吧?”

扈三娘就着水将干粮咽下,素手抹了抹嘴角,说道:“我扈三娘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高门千金,莫说是这丁点路,便是到了,也不会喊累。”

见她面上虽然有些许疲色,精神确实很好,李瑾轻笑。也难怪,她从未出过远门,最远不过是到过郓州城,以她的性子,早就想出门游历,这一次的机会,不知道在已经期盼了多久。

李瑾早有北上之意,虽然北方的事宜有许贯忠和闻焕章两位大才主持,又有广惠、呼延灼等猛将协助,不时送上山的书信也将现在的局势说得清楚,但是不亲眼看一看,李瑾始终放心不下。本来李瑾早就准备北上,只是出了卢俊义的事,后面又要应对关胜的征讨,一直未能成行。如今已是十月底了,马上就是年节,开春之前,朝廷应当不会再次出兵征讨,因此李瑾才能抽出空来北上。

至于扈三娘,却是李瑾下山与扈太公、扈成商量之时,听说李瑾是要北上辽国,便固执地要跟着。不说扈三娘本身的武艺就是极高,便是一个弱质芊芊的姑娘,李瑾也自信能保护她的安全,自无不可。扈老太公虽然对扈三娘极尽宠爱,但要说让她出这么远的门,本是不同意的。好在此行扈成也要跟着,扈老太公实在纠缠不过,便只好遂了她的意。

“李寨主,前面便是高唐州的地界了,咱们要进城吗?”扈成走到正在说话的两人身边,问道。

李瑾此行特意邀上了扈成,便是因为他时常在外行走,主持扈家的商队,对周边州府都是熟悉,不过却是没有到过辽国,此次带上了他,便是要走熟路径,日后好开拓商路。随着山寨在武清、宁河等地的统治稳固,通商之事势在必行,正好扈成也是做惯了生意的,再有扈三娘这一份关系,却是正好,而且,这样一来,便正好将扈家庄紧紧地绑在了梁山的战车上。

李瑾站起身来,望着前路,思索片刻,对扈成说道:“咱们目标大,就不进城了。”叫过周正,李瑾吩咐道,“周正,派两个兄弟进城采买一些干粮、酒水。”

“是。”

与前次北上不同,李瑾等人此行没有走恩州、冀州、河间府一线,而是要走高唐,过德州,穿过沧州,直到山寨管下的地面。

不似上次一般,扮成了官军,李瑾等人大可以大摇大摆地穿州过府,今次既是扮成了商队北上,于路之上,自然是要小心谨慎。官面上不用说,大队人马不进城便是了,至于山贼草寇,便需要远派斥候,探明路径。

又歇了小半个时辰,看众人都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李瑾传令开拔,众人听令,干脆利落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套上车马,便开始起行。

另有十来个人上了战马,先一步赶到了前头,却是探路去了。

冬日的天,却是黑的早,酉时初刻,太阳却是已经落下了一半了,李瑾一行却是马上就要进入高唐州境内了。眼看时日不早,李瑾叫过周正,指着不远处的山脚吩咐道:“派两个人去看看,山上要是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今夜就在山脚下扎营。”

“是。”

大队渐渐接近山脚,派出去探查的两骑却是突然纵马回来,看情况有些异常,李瑾一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待探骑到了近前,李瑾问道:“可是有什么异样?”

“回寨主,有人在山下埋伏,看样子差不多有五六百人。”

与李瑾并骑的沈睿听了,轻笑着说道:“山上的山贼?主意打到了贼祖宗的头上,还真是有些不开眼。”

那探骑却是摇了摇头,回道:“不是山贼,看起来倒像是官军。”

“官军?不会是打探到消息,特意在这里埋伏咱们吧?”扈三娘猜测着说道。李瑾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若真是朝着我们来的,山寨周边,只有张清有这个胆量,但是他与山寨交手两次,知道五六百人是奈何不了我们的,再有前面虽然有山,但是地势却也不算险要,应该不是针对我们的。”

既然正说着,前面官道上却是又来了两个官差打扮的人,到了近前,打量了一下一行人,其中一人问道:“商队?”

在李瑾的示意下,扈成出面应付。堆起笑脸,扈成下了马,上前两步,递了一个小袋子过去,这才说道:“两位官爷,小人是商队的主事,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那两人却是没有接过袋子,只是说道:“听着,官军正在前面剿贼,你们换条路走,或者等明天再过。”说完,两人随即转过了头,又顺着官道走了。

扈成收起袋子,请李瑾拿主意:“寨主,你看?”

“另找一处扎营,明天再走。”

听了李瑾吩咐,队伍离了官道,另找了一处开阔地宿营,准备明日再赶路。

却说那两个官差,顺着大路走到上下,进了山脚一片密林里,找到自家主将,回禀情况。

“使臣,是个过路的商队。”

被称为使臣的雄壮大汉头也没回,仍旧紧盯着山上,嘴上说道:“可提醒他们了?”

先前说话的官差答道:“提醒过了。”

使臣点了点头,说道:“你俩辛苦了,先去用些饭食,休息一下吧。”

答话那人抱了抱拳,转身就要走,另一人却是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使臣,我觉得那商队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九十一章 缉捕使臣武松

闻言,雄壮使臣终于转过头来,问道:“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挠了挠头,那官差说道:“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那一行人不像是商队,尤其是商队里有数十匹精壮好马,伙计和护卫的做派也不像是一般商队能有的。”

“数十匹精壮好马?”国家缺马,乃是不争的事实,寻常商队之中,却是不该有这么多马匹,何况还是精壮好马?

听了使臣的低语,那官差赶紧说道:“正是,而且,那商队看样子也不像是贩马的。”

“那商队有多少人?”

另一个官差抢着说道:“看样子,怕是有三四百人。”

“难道是山上山贼的同伙?”使臣心中暗道,思索片刻,却是未有所得,干脆说道:“趁着时间还早,叫上两个人,随我去看看。”

“是(是)。”察觉李瑾等不是寻常商队的官差回应的利落,另一人有些许迟疑,倒是慢了一步。

片刻之后,八九个精悍士卒被点了出来,使臣也没多话,带着人,出了林子,顺着官道走远。到了李瑾等人先前被叫住的地方,使臣蹲下看了看道上的足迹,辨明的方向,领着人便往李瑾等人的宿营地走去。没一会儿,便见到了正在扎营的梁山一行人。

众人看了一会儿,使臣心中暗道:“看他们精悍利落的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商队。”

“使臣,有人过来了。”正看着呢,有士卒在耳边提醒了一句,使臣闻声看去,等看清楚领头的两个人的面容,却是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李瑾听士卒禀报,只说有一行官军正在营外窥视,便和扈三娘、沈睿带着几名中权亲卫走出,前来看看。待看清了使臣的面貌,沈睿难掩惊喜地在李瑾耳边说道:“大哥,那不是武二哥嘛?”原来,这位使臣却是与李瑾近三年未见的武松武二郎。

李瑾目力过人,自然也看了出来,脚下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了不少,直直走到了武松面前,抢先抱拳说道:“武二哥,几年未见,却不曾想在此地遇见了,真是想煞小弟了。不知道一向可好?”待他说完,沈睿也是迫不及待地叫道:“武二哥,别来无恙啊!”

听李瑾这么一说,武松也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了,向李瑾和沈睿回了礼,说道:“多谢官人和沈兄弟挂念,我一切都好。虽然常听闻官人的消息,却是一直不曾见面,也着实叫武松挂念的紧。”初时与兄弟意外相见的惊喜过后,武松却是有些尴尬,说道:“与两位兄弟相见于此,本是幸事,只是如今情状,却是叫武松心有不安,愧见故人。”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面面相觑,都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本是故人相聚的欢喜场面,武松这般说是个什么意思,唯有李瑾与沈睿听了出来,沈睿张嘴欲言,终究却是没有说话。李瑾却是一把拉住了武松的手,不叫他再行礼,嘴上说道:“兄弟相交,贵在交心,你武二哥乃是光明磊落的好汉,不是这等婆妈的性子,再说了,人生际遇,本就人人不同,你我兄弟之间,岂能说得上谁对谁错?你这般说时,莫不是不愿意再与我等称兄道弟?”

李瑾越是这般真诚体谅,武松越是觉得惭愧,一张刚毅面庞都有些涨红了,还待再说:“李兄弟,我······”

李瑾却是直接打断了他,拉着他往营中走去,一边说道:“二哥,几年未见,今日能相遇于此,便是天大缘分,且进营中,今日定要一醉方休,以叙别情。”

武松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心中愈发感动,只是听李瑾要拉自己到营中饮酒,赶紧立住了身子,说道:“武松本不该拒绝,只是今日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能饮酒,请兄弟不要介意,待今日事了了,再亲自摆酒向兄弟赔罪。”

听他这般说,李瑾尚未表态,沈睿却是按捺不住,略带怨气地说道:“武二哥,你如今是缉捕使臣了,是不是看不上我等兄弟了?”沈睿对武松自然是敬佩的,只是对他做了缉捕使臣却是有些不满。

“沈睿,不要乱说,二哥岂能是这样的人?”转过头斥了沈睿一句,李瑾对武松说道,“二哥,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若是不嫌弃兄弟我本事地微,便请说出来,说不定兄弟们也能帮一帮忙。”

武松无奈,只好说道:“罢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武松直说便是。”

营帐尚未扎好,众人便选了个背风地方随便坐了,李瑾吩咐手下人备上酒肉。武松连连推辞,见实在推脱不过,只好由得李瑾做主。李瑾与武松坐在一处,他手下人自然有扈成出面招待。李瑾对武松道:“武二哥,有什么事情直说不妨。”

“不瞒兄弟,我此来却是奉了知州相公均令,前来剿匪来了。”武松语气中有些为难,显然,若不是李瑾和沈睿一再追问,他是不会说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山上的人与梁山算得上是同道,让李瑾掺和进来,于他而言,却着实是有些为难。这却是真正将李瑾当做了生死交托的兄弟,才会这般为李瑾着想。

“二哥是说,前面山上有山匪盘踞?”

“不错,山上大概三四百人聚伙为盗,却是无恶不作,劫掠过往商贾,打破村坊,***女,只是位于博州、高唐州两州交界地方,不好剿灭,今次知州相公与高唐州知州沟通好了,便叫我前来剿灭。”

“先前二哥一直隐而不发,是不是打算夜袭?”

既然开了口,武松果然半点不隐瞒,点了点头,直截说道:“兄弟说得是,我只带了五百来个官差前来,强攻却是力有未逮,又怕山匪一哄而散,日后再聚,所以准备夜袭。”

李瑾笑了笑,说道:“既然是这样,二哥今天先不忙发动,叫手下兄弟们隐藏下来,不可叫山匪发现了,等到明日,我带着商队过去,山上盗匪定然下山,到时一网成擒,岂不更好?”

“不,不,不!”武松连连摆手,随即低声在李瑾耳边说道,“此事万不可将兄弟牵扯进来,传出去对兄弟名声大大有妨碍!武松万不能陷兄弟于此等不义境地!”

武松初时不愿意直言相告,怕的就是李瑾要出手帮忙。梁山现在是何等声势?说一声大宋绿林道上龙头绝不为过!要是李瑾帮了忙,事情又传扬了出去,日后梁山在江湖同道中的名声却是大有妨碍。

李瑾却是半点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是肃容说道:“二哥不要推辞,这伙山匪既是无恶不作,那便是人人得而诛之!我之信念如何,二哥是知道了。没遇上还则罢了,既然遇上了,我便不能放过,更不要说此事与二哥有关,我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可是,兄弟你······”武松还要推辞,正好酒肉端了上来,李瑾招呼道:“我心意已定,二哥不必多言,来,几年未见,今日酒肉虽然简陋,还要请二哥尽兴。”

李瑾嫉恶如仇的性子,武松如何不知道?何况这兄弟今日是打定主意要送自己一场功劳,武松无奈,只好应了。

“这爽快的性子,才是我的好二哥!”李瑾终于展露笑颜,随即道,“既然计较定了,二哥先派个人回去,免得手下兄弟们担心。”

武松叫过两个人,嘱咐了两句,将他们打发回去,随即压下了心事,与李瑾、沈睿把酒言欢,只是三人都有些可惜,此行林冲、鲁智深没来,要是来了,旧友齐聚,才真叫快活!而且今日还有武松手下的官差在,说话也不能完全放开,很多事情只能是点到为止,倒是有些遗憾。不过缘分使然,旧友相聚,终究是让人高兴。

第一百九十二章 相逢偶然,别亦匆匆

“兄弟,一别经年,有缘相逢于此,此次又全赖你和手下兄弟相助,方能全功,本该置酒以谢兄弟,但兄弟着急北上,我也要回州府复命,只能在此地分别,无奈只好在这村店中以一杯薄酒与兄弟道别。”

“二哥,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一处乡村野店之中,扮作商队的中权亲卫与武松手下的官差正在店外开阔处,分做了两边,正在用着午饭,李瑾、沈睿等人却是在店中与武松话别。此时已经是李瑾与武松相遇的第二天上午,至于武松此来要剿灭的那一伙山匪,本就只是寻常的山贼草寇,便是没有李瑾助力,武松也能应付得来,只是要想全歼有些麻烦而已。而有了李瑾相助,两方合力之下,如今却是被杀的被杀,就擒的就擒,没有一个幸免。

乡村野店,当然置办不了什么精致席面,无非是一些简单的酒肉、菜蔬罢了。好在众人也都不在意席面好坏,只要有两杯水酒,一处说话的地方便是了。

“我听说辽国近来国中朝政不稳,四方也多有动乱,兄弟你前往辽国营生,万万小心。哥哥就先以这一杯浊酒,预祝你马到功成了!”毕竟人多嘴杂,武松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隐晦地向李瑾表示自己的关心。

听武松说完,几人一同举杯。饮下了杯中浊酒,李瑾说道:“多谢二哥关心,兄弟我铭记在心。”

武松点了点头,随即笑着对沈睿说道:“沈兄弟,我新教你的那几招可不要忘了,平日里勤加习练,下次见面,我可是还要考教的。”

“二哥放心,兄弟我不会懈怠的,下次见面,一定叫二哥刮目相看。”沈睿拍了拍胸膛,做下了保证。他这般有趣的做派,倒是将众人都给逗笑了,略微冲淡了一些离别的低迷气氛。简单用过酒饭,武松说道:“好了,两位兄弟还要赶路,武松不敢多留,就此作别。此去路远,请各位多加小心!”

李瑾等人也不拖沓,都是爽快的向他抱拳,李瑾说道:“二哥,保重!”“诸位保重!”

······

随着李队伍前行,村店慢慢变成了了一个黑点,李瑾说了一句:“沈睿,别看了,走吧。”

沈睿转过头,骑在马上略有些心不在焉,半晌之后,他才问道:“大哥,二哥那样的好汉子,你为什么不邀请他也上山坐一把交椅呢?”

“沈睿,当下而言,山寨虽然势大,我们毕竟还是‘贼’,虽然我们自己不这么认为。”说到这,李瑾扯了扯嘴角,然后接着说道,“但是在世人的眼中,我们就是‘贼’,若不是走投无路,有几人愿意背上这样的名声呢?你武二哥是清白人家,家中有相依为命的长兄要照料,如今又做了缉捕使臣,你我既然与他是肝胆相照的兄弟,邀请他上山,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岂不是让他为难吗?”

一旁并骑的扈三娘见沈睿略有些闷闷不乐,有意将话题岔开,便说道:“这位武二哥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还没对我说过呢。”

李瑾微微一笑,正要回话,沈睿却是已经重新提振起精神,抢先开了口:“嫂嫂,我来说。那时候我们······”随即一张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沈睿也是知道,李瑾与扈三娘已经定下了终身,所以在没有扈家人当面的时候,总是叫扈三娘嫂嫂的,扈三娘纠正了他两次,也就没在意了。从她内心来说,自然是欢喜的。

听沈睿说完,扈三娘叹道:“既是打虎好汉,为人也是义气可信,只可惜,却是为世俗声名所累。”摇了摇头,忽然又转头对李瑾说道,“你将关胜那几个人带上,一路上却又不见你去向他们劝降,打得是什么主意?”

“关胜这人不光形似其祖,脾气也有几分雷同,又岂能为我三言两语所动?莫如让他亲眼看看,我和山寨的弟兄们做得到底是个什么事业来得更有说服力。”

“那他要是宁死不从呢?”

“不会的。”李瑾的自信不光来自关胜原本降了宋江的行为,更来源于与他亲自接触后对他郁郁不得志的心理的了解,“他已在蒲东巡检任上蹉跎日久,其祖何等荣光?活在这种骄傲之下,自身的本事又不在别人之下,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籍籍无名地过完后半生。”

“你就这么有自信?就不怕他一心要为朝廷尽忠吗?”

“我给他一个建功立业,扬名域外的机会,他若是执意不要,我也认了,只好随他去便是。”虽是对扈三娘这般说,李瑾却是不信关胜到了北地还是执意不降。

······

别过武松,于路再无他事,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过高唐州、德州、沧州,未免多事,一路都是绕城而走,最多是在小镇、市集采买事物。

历时十余日,李瑾一行在十一月初到达了白沟河边。

扈三娘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连着赶了十多天的路,路上又都是在野外宿营,却是一直没有休息好,此时面上有些掩盖不住的疲态和憔悴神色。

“过了河就是我梁山管下,现在时日还早,今天晚上就能赶到城中,到时候就能好好休息了。”

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扈三娘也无须掩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终于要到了吗?”

“等会找一处浅滩渡河,接下来就是一片坦途了。”

扈三娘在马上四下看了看,疑惑道:“说起来,毕竟是两国边境,怎么这边不见半点防御?”

“虽然沿河设有不少军堡、城寨,但两国承平已过百年,加上军政败坏,除非特意到军寨之中,四下野地很难见到巡弋防备的官军的。我们特意选的偏僻无人之路而行,自然就更见不到了。”李瑾对她稍作了一番解释。两国虽然承平百年,但是边境之地,军备废弛到这种地步,确实难以叫人不暗自叹息。

“寨主,找到适合渡河的浅滩了。”听了周正的禀报,李瑾收拾心神,吩咐道:“走吧,渡河。”

“是。”

原本就是浅滩,如今又是冬日,河水最深处还不到战马的肚子,虽然有不少的大车,但是上下人等齐心协力,还是很快就渡过了冰冷的河水。

正准备在水边点起篝火,稍作休息,待将打湿的衣物烤干之后再次起行,却是有十来个人纵马而来。

纵马到了近前,领头的骑士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看来贯忠兄长和闻先生经营得不错啊。”李瑾心中暗自说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城外相迎、宴饮

时近傍晚,武清城外,以闻焕章、许贯忠两人为首,在城中的头领都在城外等候,城中百姓见了,都是惊奇,不知道是哪一位大人物要来,让城中的主事之人和将爷们都要出城等候。

“踏踏踏······”阵阵的马蹄声传来,从急促的蹄声便听得出来,马上骑士着急赶路,并没有吝惜马力,而是不断挥鞭,催马疾行。伴随着马蹄声,官道上烟尘大起,隐约可见百五十骑朝着城池疾驰而来。

见了疾驰而来的战马,许贯忠、闻焕章等等候的诸位头领面上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一身皂色直裰的广惠开口振奋道:“寨主来了!”

纵马疾驰而来的正是李瑾一行人。今日上午渡河,正好遇上了山寨的巡哨,李瑾一行表明了身份,那一行巡哨却是李瑾离开之后新编练的,自然没有见过李瑾,却也不敢有半点怠慢,亲自将李瑾一行送到了正在边境巡视的管龙面前。相别已久的兄弟见了面,自然兴奋异常,正好管龙已经巡视完了,要返回武清城,正好与李瑾合做一路。

眼看离城不远,李瑾等人打马先行,剩下步行、赶车的大队人马从后面慢慢赶上来。

远远地看到了在城外等候的一行人,李瑾等人都是下意识地快加了两鞭,不一时,便到了城门近前。

李瑾一勒战马的缰绳,战马长嘶而起,前蹄在空中停顿片刻方才落下,许贯忠等人此时却都是一脸肃容,一起抱拳作揖,齐声见礼道:“参见寨主!”

李瑾赶紧从马上下来,扶起了许贯忠和闻焕章,又对后面几位头领虚扶了一下,一边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众位哥哥不必多礼。”

待众人都起了身,李瑾看众人面上都是精神焕发的模样,显然,这段时间辽国方面施加的压力并不算大,众人都还应付得来。便说道:“看到诸位兄弟安好,我就放心了。”

许贯忠听李瑾这么一说,便说道:“上半年析津府却是进剿甚急,若不是呼延统制和韩滔、彭玘二位将军增援来得及时,只怕就没这么轻松了。”许贯忠这话也并不全是谦辞,前次香河城之战,若不是呼延灼领着铁甲连环马及时来援,胜负却是难料,若真是败了,梁山在此地维持的局面不说完全崩坏糜烂,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

许贯忠作为山寨在北地武事方面的首领,身上担负的担子最重,李瑾身为一寨之主,更能明白许多兄弟的性命交托在自己的身上是何等沉重的一种压力。闻言,用力拍了拍许贯忠的肩头,认真说道:“兄长和各位兄弟都辛苦了。”

“寨主也是四处奔走,连战官军,尚未言苦,我等岂敢称累。”许贯忠谦虚了一句。

李瑾又拍了拍他的臂膀,转头看向他旁边的这一位生面孔,见他身材长大健壮,也是一番猛将气度,心下欢喜,笑着说道:“这位便是阵斩萧乙薛的董才了吧?我可是早就听贯忠兄长提起过你的大名了。今日见了,果然是个好汉子!”

虽然是头次见这位名传天下的梁山寨主,心中虽然激动,董才面上却是半点不露怯,向李瑾抱拳见礼之后,努力平静着说道:“谢寨主夸赞,寨主叫我董庞儿就好。”

李瑾含笑对他点了点头。见过了不认识的董才,李瑾又与闻焕章、广惠、呼延灼等人一一见礼问候,然后将扈三娘和扈成介绍给众人。大家就在这城门口寒暄了半天,闻焕章说道:“寨主远来辛苦,咱们大家还是先进城吧。”

落在后面的大队人马,自然有城中之人妥善安置。当下一行人一起进城,往城中官衙行去。

城中百姓见了闻焕章和许贯忠,还有时常在城中露面的几位将爷都是主动行礼、招呼,看得出来,这些百姓在梁山的治下过得还不错。不过他们都是奇怪,不知道被这几位大头领簇拥在中间的那位相公是哪一位大人物?值得这许多主事之人如此尊重?

李瑾见了这般情形,满意地点了点头。山寨刚入主武清城时的境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如今有闻焕章和许贯忠两人主事,加上其余人等从旁辅助,此地经营得果然已经有了声色,不敢说比肩大宋境内富庶州府,至少与一般县城已经无异了。李瑾对一旁与自己并辔而行的许贯忠说道:“城中的百姓却是比我离开之时多了许多啊。”

“北面战事一直不曾停歇,南逃的百姓也几乎是天天都有,此前我也是焦头烂额,多亏了闻先生前来主管民事,将诸事理顺,才能将这许多百姓安置得好,寨主若是早上半年来此,只能是一片混乱,却是见不到百姓这般安居乐业的景象。”

听到许贯忠这般谦虚,还没等李瑾说话,闻焕章却是先笑着说道:“贯忠又何必自谦?我也不过是萧规曹随罢了。”

“先生大才,岂是贯忠可比?”

李瑾笑着止住了两人,说道:“先生和兄长,还有咱们梁山这上下一众兄弟,都是有本事的,山寨要是想继续壮大,却是少了谁都不能成事,两位不必谦让。”

“寨主说得是,两位先生都是大才,咱们又都是一家兄弟,这般推来让去有什么意思?忒不爽利!”直率的广惠这么一说,三人都是一阵笑。

一路说笑着,不觉就到了城中官衙,闻焕章早已吩咐人备下了热水,当下请李瑾等人先去梳洗,洗去了一身的风尘,再开酒宴。

李瑾等人洗漱完了,不仅洗去了一身尘土,也重新振作了疲惫的精神。众人便在后堂开宴,虽然天色已经黑尽,堂中却是灯火明亮,气氛热烈。

李瑾自然是当仁不让地坐了首座,左右两边则分别是闻焕章、许贯忠,其余头领,除了在香河一线驻守的史进、朱武,以及宁河的管豹、杨春、陈达,俱都在座。

“诸位兄弟,此地局势平稳,全赖各位动心劳力,在此,李瑾以一杯水酒,先谢过大家了!”李瑾站起身,举起酒碗,对众人大声说完,随即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向众人示意,却是半点不漏。

“好!”一众人等齐声叫好。梁山众人饮酒,从来都是用的大碗,李瑾饮完满满一碗,面色却是如常,半点变化也没有。

叫完好,众人也陪着李瑾饮了一碗,只有沈睿这小子有点怨念,因为李瑾还不许他饮烈酒。

喝完之后,只有侍者上前为众人斟酒,只听许贯忠说道:“兄弟们,寨主他们在梁山,也是打破州府,更有大名府这等雄城,梁山之名,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咱们一起敬寨主一杯如何?”

其余人等自然无有不允,都是端起酒碗,李瑾也是无有不可,将重新斟满的酒碗端起,向众人示意。

两碗酒下肚,气氛更是热烈起来。一众兄弟推杯换盏,划拳行令,拼起了酒量,扈三娘、扈成两人也没受到冷落,不时有人找上共饮。找李瑾敬酒的当然是最多的,毕竟似许贯忠、管龙、广惠等人,与李瑾却是有年余未见了,如今见面,岂能不喝个痛快?

李瑾心情大好,也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没有半点推脱。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实力

宿醉引发的头疼让李瑾从睡梦中行来,不由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轻轻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李瑾从床上直起身。昨日欢宴持续到深夜,散宴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开始往桌子下出溜了,李瑾的脚步也是踉跄,若不是扈三娘和沈睿扶着,只怕还真不能走回房间。

在门外守着的亲卫听到了房中传出的动静,有节奏地敲了敲房门,说道:“寨主醒了?”

“是方安吧,去给我准备汤桶和热水来。”对于日夜护卫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中权亲卫,李瑾已经十分熟悉,是以只听声音,就叫出了门外之人的名字。

“是。”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远,李瑾掀开被褥,坐在床边,伸手拿过边上已经冷了的浓茶,喝了一口,倦怠的精神却是为之一振。

不一时,方安敲响了门。

“进来吧。”

方安招呼着仆役将汤桶和热水抬进房中,李瑾问道:“各位头领醒来没有?”

“回寨主,闻先生和许头领已经醒了,其余各位头领还没有醒。要不要派人去叫醒他们?”

李瑾自己伸手试了试水温,对方安回道:“不用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方安知道,自家这位寨主不喜欢在沐浴的时候有人伺候着,便招呼着人退了出去。

温度适中的热水洗去了李瑾一身的酒气,也洗去了一身的倦怠。换上衣衫,本要叫人准备吃食,一出门却是见了早已经起床,正在院中练武的扈三娘和沈睿。他二人一个是女流,未来的寨主夫人,一个年纪不到,李瑾不许饮酒,昨夜虽然欢宴道深夜,对两人却是没多大影响,送了醉酒的李瑾回房,两人便在这小院中各早了一个房间住下,今日也是起得较早。

见扈三娘已经收了功,李瑾笑着对她说道:“三娘子,还没用过早饭吧?咱们一道出去用些。”

“也好,正好肚子饿了。”扈三娘也只是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并没有做什么剧烈运动,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两人便要走出小院门,见沈睿没动,扈三娘奇道:“沈睿,你不去吗?”

沈睿闻言,嘻嘻一笑,回道:“嫂嫂,你和大哥去吧,我再练一会儿。”

扈三娘还要再说,李瑾却是说道:“算了,他要练就由他去吧。这小子不会让自己饿着的。”心中却是暗自道:算你小子识相!

点上几个亲卫,李瑾与扈三娘出了官衙,随意选了条街道慢慢走着。

虽然醉酒,李瑾也没有起得太迟,现在不过辰时末刻,正是早市热闹的时候。武清原本就因为京杭大运河的贯通和盐业而兴盛,如今流民大量难逃,越来越多的人在此地安家落户,因此显得越发兴盛。

李瑾与扈三娘两人并肩走着,跟着出门的亲卫在后面跟随,却是隔了三四步的距离,倒是不会打扰两人说话。走了一会儿,扈三娘忽然说道:“这武清城与我大宋州府却也没多大不同啊。”

“此本就是我汉家故地,城中百姓多为汉儿,宋辽两国承平百年,商贸往来,互通有无,此地又是边境所在,与宋境接壤,风貌当然与宋境相似。”

李瑾对她稍微解释一句,扈三娘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也没走远,随便找了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路边摊用过早饭,又在附近随便逛了逛,李瑾给她买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便回了官衙。

回到官衙,李瑾一问,众位头领都已经起床,当下示意扈三娘先回小院,自己却是走进了前堂,吩咐亲卫召集诸位头领前来议事。

盏茶的工夫,头领陆续走进大堂,见李瑾已在堂上坐了,纷纷向李瑾行礼,在自己的交椅上照顺序坐了。待人都到齐了,李瑾吩咐亲卫道堂外值守,轻咳了两声,示意议事开始。

“先生,兄长,山寨如今实力如何,还要请两位先向我说明一下。”

听到李瑾示下,许贯忠说道:“请先生先来吧。”

“好。”闻焕章笑着点了点头,从左边第一把交椅上起身,向李瑾递上两本书册,一幅地图。

李瑾伸手接过,开始翻看。一边看,一边听闻焕章说道:“如今,我们在辽地已有武清、宁河、香河三城,三地百姓近两万五千户,十二万人口有奇,现在每日还有百姓陆续前来投奔。”

原本三地的人口加起来不到一万户,不过这一年来难逃的百姓太多,三地对百姓来者不拒,全部接纳下来,如今才能有这许多人口。有民斯有土,有了百姓,才有了一切的基础。

“山寨大力推行开垦,如今三地百姓都有了土地,只是今年的收成一般,我又做主免了百姓今年的赋税,今年秋收,三地府库中却是没有一粒粮食入库。不过好在今年百姓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不需要我们再行接济了。”

李瑾合上了登载百姓户口的书册,轻轻拍了拍手,说道:“战乱之时,先生能安定百姓人心,推动生产,果然大才。”至于闻焕章所说免去百姓赋税之事,李瑾却是提也没提,现在能够不再额外支出粮食对百姓进行接济已经是出乎李瑾意料,给了他大大的惊喜了。

“寨主谬赞。”闻焕章谦逊一句,接着示意李瑾打开地图和另一本书册,上面却是展示了山寨如今屯垦的土地,和安置百姓建造的村落。

看完了这一部分,闻焕章接着说道:“现在府库之中其他物用不缺,只是粮食不算太多,只够大军月余支用。”没向百姓收粮,府库之中所存,不是来自与辽军、流贼作战缴获,就是从梁山运来的,其他物用倒是不会缺少,但是粮食每日的消耗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要不是梁山山寨不停运粮,闻焕章又主持在本地收购,哪里还能有这一个月的存粮?

见闻焕章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李瑾说道:“先生请先做吧,粮食物用之事,我已经有了定计,等兄弟们都说完了,我再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是。”闻焕章行了一礼,退回座位上坐下。

待闻焕章安坐,李瑾转向许贯忠,询问道:“兄长,军事方面,情况如何?”

坐于左首第一的许贯忠起身,也如同闻焕章一般递上一本书册,一张地图。

“寨主请看,如今我军在三地共有九千五百人马,其中呼延统制手下铁甲连环马三千,管龙兄弟手下步军一千,步军五百,广惠大师手下步军一千,史进兄弟手下马军一千,陈达和杨春两位头领手下步军一千,我自己手上两千军马,一千马军,一千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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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第十五章 筹谋

呼延灼编练的铁甲连环马原本只剩两千余,不过装备却都还在,他北上之时,李瑾让他把装备都给带来了,经过半年的时间,从各军抽调,却是又重新补足了三千之数。至于其余各军,也都各有或多或少的补充,管龙手下一千五百人,一半在边境之地巡哨值守,剩下一半,留守在武清城中。扩充最多的,倒是许贯忠直属的军马。有董才和董平两人帮衬,他手上的两千人也是战力不俗。

“香河前线有史进兄弟和朱军师领一千马军驻守,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传递过来,析津府的探子也传来消息,辽军暂时还没有出兵的打算,宁河城也还算安靖,只是两地不是有流贼袭扰,但是驻守的几位头领应对起来都没问题。”

听许贯忠说完,李瑾缓缓点头,将书册和地图收拢,和闻焕章递上的放作一堆。

“兄长且先安坐。”待许贯忠坐下,李瑾接着说道,“诸位兄弟将此地经营得地面安靖,民心稳固,实是功不可没,李瑾在此先行谢过。”

“寨主谬赞,此我等分内之责。”闻焕章和许贯忠领头,众人齐声回道。

“粮草之事,来之前我已经有吩咐,待山寨水军整编训练完毕,自然会运送过来,闻先生不必担心。”

李瑾一来,就解决了粮食问题,闻焕章心情大好,开了句玩笑:“我正说要写信上山寨要粮呢,寨主事先有安排就好,我最近可是头疼得紧,等这个月过去了,粮食一吃完,大过年的,兄弟们只怕是要堵着我的门要债。”

“先生说笑了,我们哪敢呢?”坐在许贯忠下首的广惠连忙说道。

“就是,就是。”

众人说笑两句,李瑾接着说道:“至于钱财方面,还请先生准备一下,招募人手,咱们晒盐。”

“晒盐?”

“不错。咱们占据海湾,正是晒盐的好地方,盐铁之利,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们一大块肥肉放在嘴边,咱们不能不吃。”

听李瑾提出晒盐,闻焕章连连点头,又说道:“晒盐之事,我也曾考虑过,人手招募简单,只是专精之人难找,不过此地本就有辽国晒盐的盐场,只要提高工钱待遇,应该也能找到,只是还有一点为难的,便是山寨没有商队,即便是晒出了盐,怎么卖出去,也是个大问题。”

闻焕章考虑周到,李瑾心中也并非全无算计,当下接口说道:“卖盐之事,我已经有了计较,随我前来的飞天虎扈成,家中自有商队,虽然规模说不上多大,好在也是走南闯北惯了的,有他们牵头,建起一支大商队,专司卖盐之事,开头可能有些困难,日后自然能做大。”

此次带扈家的人前来,一是扈三娘想出门游玩见识,更重要的,便是要靠着扈成带领商队将商路打通。造船、打造军备、,买粮食,桩桩件件都需要大量的钱财物资作为支撑,而山寨如今已经很难再靠征剿富户获得钱财,频繁地攻打州府,也不是正途,只有山寨做生意,才能赚取大量的钱财,获取山寨所需要的物资。

让扈家组建起大商队,一则扈成老于经商,有山寨的实力作为支持,发展成一支大商队绝不是难事,而商队赚取钱财的同时,更能收购山寨紧缺的物资。山寨有了稳定的收入,购买物资,继续发展壮大,这才是正途。

“既然如此,我这就开始着手招募人手,选定盐场,开年之后,就开始晒盐。”

“嗯,商队之事,也要请先生主持,与扈成商量一下具体的章程。”

“这个自然。”

吩咐完民事,李瑾转过话头说道:“军事方面,女真人纠缠不休,连战连捷,我看辽国已经无力再派大军来剿,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也不必着急出击,兄弟们辛苦了这么久,今年就让兄弟们安心过个年,只等明年开春,视辽国的反应,咱们再定下计较不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辽国方面,自然也派了探子,加上从不断难逃的百姓口中得到的消息,一加整合,不敢说事无巨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军事方面,有什么稍大一点的动作,却是万难逃过山寨的眼睛的。

许贯忠当下向李瑾通报道:“辽国方面,兵力确实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到目前为止,辽东大部分地区已经落入了女真人的手中,各地叛乱也是不断,今年更是烟尘四起,上京道安生儿、张高儿,中京道侯概,东京道霍六哥等等,各路大小叛乱无数。因此上,辽国不得不多次征募地方土豪和武勇充军,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却是于事无补,将领的怯懦和指挥无方导致战斗的连连失利,不但不曾扭转败局,反而招致诸路武勇的聚众反抗。辽主如今已经无力整饬军纪,也选拔不出堪当重任的统帅。先是以萧奉先不知兵而委任张琳,继之以秦晋国王耶律淳素有人望,任为都元帅,付以东征事。”

“耶律延禧对他这位堂兄弟倒还真是信任,有了造反的嫌疑,还敢把军国大事都托付给他。”有这般疑惑的,可不止董才一人,也真不知道是耶律延禧用人不疑,还是耶律淳当真忠心耿耿。

许贯忠接着说道:“耶律淳上任之后,招募辽东饥民为兵,取报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除了怨军,耶律淳手下还有一部分禁军和在燕云一带招募的民兵,如今正驻扎在卫州蒺藜山一带。不过,今早我才收到传来探报,近来怨军军心不稳,似有哗变之意。”

才成军没多久,却有哗变之虞,广惠有些不信,疑惑道:“哗变?”

“正是,听说,是怨军军备不齐,如今天气转冷,士卒又无御寒之衣,士卒心生不满,多有怨言。”

听许贯忠通报完情况,在座的头领立时议论起来。

“看来,这怨军怕不是找女真人报仇,而是要先向辽人讨债啊!”

“本来就是招募饥民为兵,还不把他们给喂饱了,要我说,这也是耶律淳自作自受。”

没注意几位头领的议论,李瑾却是翻开了许贯忠奉上的地图。地图上不光是山寨现在占据的土地,也将辽国和女真的态势包涵了进去,这一部分要简单许多,却也够用。这还是许贯忠花了大价钱从行商手中收买而来,又自己综合信报,多次修改才成的,可是花费了他不少的心血,虽然不敢说有多精细,了解敌我态势却是已经足够了。

看着李瑾翻开地图,许贯忠凑上前去,问道:“寨主想到什么了?”

李瑾指着地图,说道:“兄长请看,如今辽国辽阳、沈州一线已经在女真人手中,耶律淳的大营就在卫州,离得可不算远,怨军军心不稳的消息,咱们都知道了,女真人离他们可比咱们近,没道理不知道这个消息。”

“寨主是说,女真人会趁此机会再次出兵?”

“如果我是女真统帅,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许贯忠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说得也是,战机稍纵即逝,看样子胜负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好了,咱们现在在这里讨论此事也没多大意义,当前之势,咱们还是加紧练兵,只等开年之后,找机会出兵了,明年这个时候,希望兄弟们能坐在析津府的官衙里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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