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的悲歌 - xp1024.com
《杀手的悲歌》


正文 人物表

田所洋平 暴力团曾根崎组的组长

大原和明 曾根崎组的第二号人物之一,若众头,田所洋平的继任

角谷英机 曾根崎组的第二号人物之一,若众头,大洋会会长,大原和明的对立派

滨野隆利 曾根崎组的直系成员,中央干部会成员,滨野组组长,大原和明的保镖兼司机,若众头辅佐(后被撤)

山形直也 曾根崎组最低级的成员,滨野隆利豢养的杀手

伊庭政年 大洋会成员,杀手

柳濑真美子 大原和明的情妇

日比野其由美(化名由美子) 妓女

熊译辰雄 工人,由美子的嫖客

天田宏 由美子的情夫

桐生嗣朗 警官

志村奈美 被害少女

木原教子 妓女,桐生嗣朗的好友

正文 第一章 时来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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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社会渣滓,赶快给我滚开!”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站着,最好不要乱搀和!”

“你身子长得像个人儿,可脑子好像留在娘肚子里一部分!”

山形直也无论走到哪儿,都遭到上面这样的数落。后来他听惯了,也就不生气了。

人们都不叫他真名,而叫他“笨蛋”或“孬种”。他的智商虽非特别低下,但他的慢性子,和如今“机灵鬼”充斥社会的高速运转时代则是不合拍的。

山形具有完美主义味道。他不论做什么事情,在未完全理解以前,是不会付诸行动的。这对那些闻一知十的“机灵鬼”们,实在无法忍受。

山形以低劣的成绩从中学毕业以后,从大型方便食品联营企业开始,他干过多种职业,但每个工作都干不长。他那诚实的人品,虽然有时也博得厂主或店主的欢心,但和周围的人际关系一直不好。

他和那些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人就是合不来。他也不懂那些人的下流黑话。例如,有一次听他们说“金枪鱼肥生鱼片好吃”,他以为他们真的在说生鱼片,实际上是在谈论关于性交的事。他听不懂他们的黑话时,还受到他们的奚落。

他多次经历过这类事情以后,便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笨蛋,感到非常自卑,完全失去了自信。他的慢性子使他生来就有消极情绪,而这种自卑感又使他更加消极。

后来他到餐馆工作,老板让他专门洗盘子。他感到非常厌烦,又辞职不干了。后来到弹子机房去打工,却越干越入迷,简直成了专业弹子机手。

要是专门干这行,也是一种重劳动,干上三十分钟,握着机柄的手腕就会发酸,肩膀也酸痛,眼睛也发累;因为室内充满烟雾,嗓子也会发干。

在这种不卫生的地方打工,从开门到关门干一整天,最多的时候能赚上一万元。像这样既不受凌辱又可以维持生活的地方,除了弹子机房以外,再也找不到别的。

山形在弹子机房干到三个月以后又感到厌烦了。眼睛成为乱视状态,在睡梦中都感到弹子球在旋转。

有一天,山形去弹子机房,走到店门前,肚子忽然疼了起来,于是折了回去。离弹子机房远了,肚子又忽然好了。这大概是一种变态反应。

这天,他索性不去弹子机房,而进了电影院。但是在电影放映前,他一看银幕,不禁为之一惊,看到弹子球在银幕上乱转,使他感到眼花缭乱。电影开演了,银暮上仍然布满弹子球。山形于是走出了电影院。在过路行人的脸上,他也看到有弹子球在旋转。

“喂,小阿哥,你等一下。”山形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背后尖声尖气地喊。他回头一看,有三个头上烫发、眼戴墨镜、身穿白夏布衬衫和茄克、脚穿白色漆皮鞋或踏雪屐的典型小流氓站在那里,年龄和他差不多。

“是叫我吗?”山形惶恐地问了一句。

“不是叫你这小子还叫谁呀?!”其中的一个人摇晃着肩膀走了过来。

“小子,老子的脸上画着漫画吗?”

“没有,你脸上没有画着漫画。”山形还拿对方的话当真。

“那你为什么对老子的脸那么感兴趣呢?”

“不,没什么感兴趣的。”山形回答,他巳经意识到对方是在找茬儿。

“什么?那就是说你讨厌老子的脸?”

“没有的事,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没有看你的脸呀。”

“噢,你是说我的脸不屑你一看吗?”

“不,不是那么回事。”

“那么说,你还是看了我的脸。你怎么对我的脸那么感兴趣呢?”

他们找茬的手法真够绝的,用诡辩的方法硬把你拉到他们的圈套里去。

“你那么感兴趣地看我,就这么走了可不行。”

三个人仗着人多吓唬山形。

“你们要怎么样?”

“你破费点吧!”

“要钱?”

“把钱包交出来,我们不会全拿走的。”

原来他们是在敲竹杠。仅有的这点钱要被他们敲走,山形今天晚上可就没有饭吃了。

“岂有此理……”

“少废话,快拿出来!”

为头儿的、穿夏布衬衫的家伙翘了翘下巴。

这时,山形猛然将一人打翻在地。那三个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进行抵抗。冷不防受到一击,他们立即进行反击,形成三对一的阵势。

山形体力充沛、勇猛善斗,无奈对方是三个人,又长于打架斗殴,不间断地向他打去。山形落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山形终于力气用尽,防不胜防,被三个流氓打得屁滚尿流。

路人见此情景,以为是流氓在斗殴,装作视而不见。

“混蛋,你自找没趣!最初要是老老实实,就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三个流氓遭到意外的顽强抵抗后,竟然将抢钱的目的忘在一边,白白地走开了。山形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兄弟,你怎么啦?”

山形听到这亲切的声音,将疼痛的头抬了起来。

他看到一个身穿素雅西装、细高身材、三十多岁的人站在眼前。打扮虽很平常,气质却很威严,身边还有两个带墨镜的随从人员。

“喂,瞧你这脸蛋儿弄成什么样子了。可不要打架斗殴啊。给你这个擦擦脸。”

穿素雅西装的人递给山形一块散发出一股清香气味的白手帕。

“不用啦。”山形客气地说。

“甭客气,你这脸蛋儿走在街上会叫人害怕的。怎么样,能站起来吗?要不要叫人送你回家呀?”那人说着把手帕塞给了他。

被三个流氓毒打一顿以后,听到这么亲切的声音,山形不禁热泪盈眶。

“好青年可不能哭啊。幸好伤得不厉害,送你回家吧。”

山形听了对方亲切的话语,便作态起来:

“我没有家。”

“什么,没有家?那你住在哪儿呀?”对方有点吃惊地说。

“公园或车站的候车室,我是因为交不起房租被赶出来的。”

“你有工作吗?”

“在弹子机房打工赚点零花钱,还经常被坏人抢走。”山形钻对方态度亲切的空子而撤了个谎。

“是吗?不会是借我们组的势力的人干的吧。我经常告诫下边的人不要给正派人添麻烦。”

这时山形看到对方素雅西装的衣领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金质徽章。

“一个人没有安身的地方怎么行呢?到我们事务所来好吗?”

穿素雅西装、戴金质徽章的人说道。他那浓眉下边的细眼带着笑意;他那无比潇洒的装束和气质使人肃然起敬;他的整体姿态使人感到可以信赖。

山形心想:他把我带到哪里我都会跟随他去。

“拜托啦。”山形刚一站起来鞠躬致谢,又差点摔倒。

“要打起精神来!”对方把手伸到山形的腋下撑住了他。他感到一股暖流从对方的手上传到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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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形遇到的那个人叫滨野隆利。滨野是占有全国半壁江山的暴力团体曾根崎组的直系成员、中央干部会成员,又是滨野组的头目,手下有几十个人。

山形被滨野带到滨野组的事务所住了下来。事务所为他准备了被褥和生活用品。在这里吃住是有保障的。

但是,他还不算是滨野组的正式组员,只是作为最低级组员“若中”下边的马仔接受训练。

山形过去以为黑社会的人都是可怕的坏蛋。他来到滨野组以后,才体会到他那种印象是完全错误的。

他过去以为暴力团是一些社会渣滓、乌合之众,一定过着散漫的生活。这种想法也是大错特错的。

首先,在暴力团里,等级观念比一般社会要强烈得多。对于首领、师兄和一切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都要绝对服从。特别是首领,他若把白的说成黑的,也必须服从。

马仔比别人要早起,为炊事、扫除、洗涤、杂务忙个马不停蹄,晚上也比谁睡得都晚。

对上级要彬彬有礼。上级对你无理斥责或拳脚相加,也必须欣然接受。组内的纪律,必须严格遵守。若有违反,就要受到降级、开除或断绝关系(不能再恢复关系)等处分。他们的等级制度和内部纪律,比军队和警察还要严格。

但是,有一点和一般社会不同,就是重行动胜过言论。所谓行动,是指一但发生斗殴或纷争,要豁出命去干,这就是说,在黑社会里,最终要靠暴力决定胜负。

实际上暴力团并不那么单纯,但在山形看来,就是那么简单。

山形就喜欢以单纯的力量决定存在价值的世界。过去他就苦于拙嘴笨舌,而对使用体力则毫不在乎。

滨野常常到事务所来,每次都和山形搭讪几句,套套近乎。

曾根崎组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其势力范围,以关东为中心,辖达一都十三县。伞下有一百二十五个团体,共约五千人,加上外围分子多达八万人。滨野隆利是该组的高级干部。在山形看来,他就像是天上的神仙。

因为滨野总是和言悦色地对待山形,在山形的思想里,为滨野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马仔,在暴力团中是最低级组员下边的微不足道的角色。暴力团中有一种等级叫“三下”。“三下”这个名称取自过去流氓中的“贷元”、“代贷”、“出方”三种人,是在这三种人以下的意思。山形连个“三下”都够不上,可以说是“候补三下”吧。

但是,在暴力团这个世界里,只要你能显示出力量,“三下”以下的马仔也可以一举得到承认,受到重视。

显示力量的最好机会,是在斗殴中总是拼命,最后获得胜利。要是能将敌对组织的头目打死,那就可以一步登天。

现在组里趾高气扬的干部,都是在战场上露过脸的人。

“在一般社会里,即使拼命地努力工作,最好也只能熬个公司的科长,当上科长就算到头了。退职金还不够买一个‘兔子窝’(小屋)。我家的老爷子就是这样的人。那种生活,让它见鬼去吧!我在这里锻炼锻炼,很快就会出人头地的。那时候,我就可以像中央大干部那样带着漂亮女人、坐着进口轿车到处游玩。”

这是马仔长谷川说的一番话。实际上,对马仔和三下来说,穿着漂亮的衣服、带着漂亮的女人、住进高级公寓、坐着高级轿车到处游玩的干部,正是他们憧憬的对象。

这种生活,则是那些亡命徒需要付出代价,即经常处于被敌对分子杀害的危险之中,并随时可能被关进监牢而换来的报偿。这正是暴力团最低级的组员和它的后备军等小字辈们所梦寐以求的目标。

在暴力团里,不讲究像机关职员那种大学出身和非大学出身的“学历差别”。在一般社会里没有立脚之地的人,在这里,只要有打架斗殴的本事就能发迹。

越能杀死大人物,声价就越高,就越受到重视。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能够发迹,弱者不能生存。要想成为强者,就得拥有兵力;要有兵力,就得有钱。为了确保巨大的财源,就要进行掠夺,就要反复进行野兽般的弱肉强食的争斗。因此,任何暴力团体,都毫无例外地奉行“富国强兵”主义。

宛如战国乱世,暴力团原则上没有共存共荣。许多小暴力团逐步被兼并,形成大暴力团寡头独霸形势之时,暴力团的性质就趋于淡化。这和许多小国不断进行战争,而大国和大国之间相安无事的道理是一样的。

大暴力团是在生死搏斗中生存下来的胜利者。敌对势力被消灭了。即使不被消灭,也因知道战争对自己不利而请求缔结互不侵犯条约。

暴力团之间没有了战争,军队立功的机会就少了。战国时代一旦终结,在暴力团里,智能派的势力就要超过黩武派。

暴力团的主要资金来源,已从赌博、贩毒、卖淫等不正当营业遂步向建筑、演艺、金触、风俗用品等正当营业转化。

大暴力团在全国把势力范围分割完了以后,看来好像进入了共存共荣的关系,伹它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暴力团的共存,来自力量的均衡。均衡一旦崩溃,马上又会开始互相残杀。

“挨打一定要还击。在这个社会里,别人要是瞧不起你,你就无法生存。对方打你一下,你得还他两下,要有这种骨气。你要是呆在那里不还手,就非挨宰不可。”

这一教诲,是暴力团的基本精神。不论如何发展壮大,不论如何企业化,这种精神都不会改变。因此,在和平时代,也要保持强大的兵力。

这就是暴力团中“重视行动胜过言论”的气氛。山形来到滨野组事务所三个月后的某天,滨野带着几个部下来到事务所。他有好几个事务所,所以他不每天都来这里。

“怎么样,习惯了吧?”滨野照例和颜悦色地对山形说。其他的三下和马仔都很羡慕山形。

“不能老是叫你打杂,也该叫你学点本事了。你跟我来吧。”

街上的霓虹灯亮了以后,暴力团的人就到街上巡逻。平常是滨野叫他的部下去巡逻,他自己每周只去巡逻一两次。巡逻的任务是看看有没有其他势力侵入他们的势力范围,有没有新开的商店,店主有没有变动,有没有不交纳地头税的。

滨野在保镖护卫下走起路来,英姿飒爽,威风凜凜。所到之处,欢迎之声不绝于耳。商店招徕顾客的服务员、女招待、卖花姑娘、夜总会的服务员、面首、各种各样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和他打招呼。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对于滨野是真心尊敬,不是出于对暴力团干部的畏惧,而是像对自己的保护人那样亲近和敬爱。

滨野一边和所有的人打招呼一边缓缓前行,有时也停下来相互交谈。他虽然并不缺乏警惕,却显出领主巡视领土的那种沉着和自信。

滨野对他那个当地的“夜之领主”这个头衔,是当之无愧的。山形看着滨野信心十足的背影,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他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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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夜晚以后,滨野每次到事务所来,都一定带着山形去他的势力圈内巡逻。师兄们都分有各自的管辖区域,负责征收那里的地头税作为他们的收入,低级组员也见样学样开发自己的地头税来增加收入。

滨野把新开的一家弹子机房、一家酒吧和一家小餐馆分给了山形,并手把手地教给他说:

“这几家就归你管辖,但不能只是征收地头税,还要经常注意它们的经营状况,就像你自己经营的一样。你可以自己决定适当的税额。生意好了可以提高税额,营业差了也可以降低税额。提得过高会遭抱怨,压得过低就会让人小看。要提高警惕,不要让别组的人钻进来。若发现有人在店里捣乱,就坚决加以制止。这是你的责任。”

山形有了自己管辖的店铺以后,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暴力团的正式成员。与此同时,他拜滨野为头目。他虽说只能戴个铜质徽章,总算正式成了曾根崎组系统滨野组的一名最低级成员“若中”。

山形戴上曾根崎组的徽章以后,世人对他的态度就变了。暴力团的威望是很高的。流氓阿飞们一看到他戴的徽章,就乖乖地躲开了。

此后不久的一天,山形在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遇上三个人找茬寻衅。当他们看到山形胸前的徽章时,脸色立刻变得刷白,赶紧跪在地上向他求饶。

曾根崎组在黑社会有如此高的威信,是多次争斗流血换来的。血流得越多,威信就越高。靠流血得来的威信,巩固了曾根崎组的优势。这也说明,今后仍然要靠流血将优势维持下去。

在山形对情况稍微熟悉些以后,有一天滨野带着不同寻常的表情把山形叫出来。在半路上把保镖打发走了,只剩下滨野和山形两个人。山形这时感到很紧张,他心想,这时若是有杀手来行刺,他就舍命来保护滨野。但并没有遇到杀手,滨野大摇大摆地从大街拐向胡同,进了一家公寓。

滨野在一个房间门口站住,按了一下门铃。一会儿,一个长发年轻女郎向门外探了探头,用甜美的声音说道:

“您可来啦,您把我都忘了吧?”

“对不起,这是我手下的青年,你陪他玩玩吧。”滨野说。

“唉呀,长的好奘啊!我行吗?”女郎用淫荡的眼神看着山形说。

“你不是性技超群吗?要不你给他找个年轻的姑娘吧!”

“什么性技超群呀,这不都是你教给我的!我好后悔啊!”

女郎抱怨着,一下子扑到滨野的怀里。

这天夜里,山形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初次经历虽然很简单,但第一次看到女人身体的印象太深了。他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身体是那么温柔,具有无底洞般的吸引力。

滨野给了他生财之道,又给了他女人。山形非常崇拜滨野,甚至为没有机会为滨野献出生命而感到遗憾。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来到了。

正文 第二章 杀手之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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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根崎组嫡系组长田所洋平洗澡老是不出来,他妻子感到奇怪,到浴室一看,大吃一惊,田所伸直身体躺倒在瓷砖地上。

妻子把碰巧来到这里的滨野和住在这里的年轻人叫了来,将田所水母般的身体抬到了卧室。妻子以为田所是中风或心脏病发作。

把主治医生叫来以后,医生诊断是滑倒在浴室地板上,头部受到猛烈震动而引起的脑震荡,说安静一会儿就会清醒过来。

家人和手下人听了医生的话后,才算放下心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田所不但没有恢复意识,反而出现四肢麻痹、表情呆滞、呼吸不规则等严重症状。等到送往医院的时候,其头盖骨内发生血肿,巳经无法救治了。

闻讯赶到的大干部们,都不相信嫡系组长就这样简单地死了。

曾根崎组,是以田所为顶点的金字塔型联合体。他的下边有四层组织,即从第二层到第五层。

因为田所具有很强的统治能力,才完成了这个统一的联合体。第二层组织的头目势均力敌。田所—死,就失去了驾驭全局的人,具有分裂的危险。

谁当接班人,都有人反对、不服从支配。这是失去主要首领的王国的共通的悲慘命运。

首先,在由谁担任田所治丧委员会委员长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因为,在全国各地魁首云集的葬礼上担任治丧委员长,就等于是向组内外宣布他是死者的接班人。

在死者身旁召开的中央干部会议上,互相争执不休,最后推举关西的显赫人物、山东会会长二村大藏担任治丧委员长。推举二村任委员长,中央干部们都没有异议。他是绝好的人选。因为,推举二村任治丧委员长,就等于和关西势力最大的山东会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

这样,原嫡系组长田所下边的那级干部均无怨言,可以使组内对葬礼步调一致。同时,曾根崎组和山东会的合作,对田所洋平死后而对曾根崎组的势力范围虎视眈眈的对立组织,也是一种无言的威慑。

不管怎么说,田所的葬礼是顺利结束了。在超过对东京首脑的警戒、宣传报道界的狂热和交通管制下举行的葬礼,在一般市民中充分显示了黑社会暴力团的巨大势力。

葬礼结束后,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推选田所的接班人。曾根崎组中央干部会由两名头和六名若众头辅佐共八人组成。中央干部会是该组的最高权力机构。

如果田所是国王,若众头就是首相,若众头辅佐就相当于阁僚。两个若众头,一个是大原和明,另一个是角谷英机。他们俩的级别完全相同,在组内的实力,也不分伯仲。六名若众头辅佐,也是一边三个,平分秋色。

大原和角谷,谁当接班人,对方都不买账。但是,大王死后,又不能由两个首相共管国事。组内也产生了不满情绪,大家担心若不赶快决定接班人,组内就会涣散,其他组织也将乘虚而入。

七七(死后四十九天)丧事结束以后,推选接班人的问题,提到了中央干部会的议事日程上。因为中央干部会上最终未能作出决定,于是,将推选接班人问题移交给了全体直系组长组成的例会去解决。

嫡系组的最高权力机构不能决定,移交给下级组织的全体会议去解决,这是没有先例的。全体会议由五十一名直系组长投票。大原以二十七票对二十四票的微弱多数当选为嫡系组长。

最不讲民主的暴力团用多数表决的方式选举首领,这是违背惯例的做法。明知违背惯例,却必须采用这种方式,其中自有曾根崎组的苦衷。

无论怎么说,曾根崎组总算在大原体制下开始了新的征程。然而,新体制起步伊始,曾根崎组就乱了阵脚。大原体制下的第一次中央干部会,角谷和支持他的三名若众头辅佐全都没有出席。接着,在例会上也不见二十四名角谷派直系组长的身影。至此,大角战争就趋于表面化了。

角谷派的志同道合者集合起来,作为故嫡系组长田所洋平遗志的继承人结成了“大洋会”,推举角谷为会长。

这是角谷派对曾根崎组提出的宣战布告。从此,大角战争揭开了战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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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夜里,下着梅雨,天气闷热得很。田所组长的百日佛事刚刚完毕。这次佛事,大角两派各自单独举行,两派的矛盾越来越深了。

这天下午,大原参加了友好组织头目女儿的婚礼。婚礼结束以后,他来到住在淮谷一家公寓的情妇那里。大原的这个情妇原来是他伞下一家夜总会的女招待,大原对她一见钟情,就让她住进了公寓。大原有这个情妇,只有组里少数几个干部知道。

虽说是大暴力团的头目,个人隐私也尽量不让别人知道。

在参加完婚礼回来的途中,大原把三个保镖都打发回去了,只剩下若众头辅佐滨野一个人陪伴同行。因为这个情妇是滨野为他介绍的,当然没有必要瞒着滨野。

近来虽然大原和角谷的矛盾很深,但大原觉得刚参加完喜庆婚礼回来,同时觉得敌人大概不知道他有这个秘密的爱窝,因而放松了警惕。

大原惬意地在情妇屋里呆了很长时间以后,从大门走了出来,情妇把他送到大门口。滨野已经把汽车从停车场开到门口等着他。当大原告别情妇向汽车走来的时候,忽然从建筑物的后面蹿出一个人来。

“大原!”那人大喊一声。

大原刚刚反应过来,对方已对他开了两枪,还要继续扣动扳机。

不知是没子弹了,还是卡了一个臭子儿,只有撞击声,枪却没有打响。片刻之后,大原头部迸出鲜血,扑倒在地。这时,为大原打开车门的滨野,非常吃惊地大喊一声“混蛋!”就向杀手冲了过去,将右手拿着的刀子捅进了杀手的胸膛。

滨野捅死杀手以后,立即跑到大原身旁。这时大原的头盖骨已经粉碎,一看就知道没有救了。这时,出来送大原的情妇柳濑真美子还没有走开,目睹了现场发生的一切。公寓里的人听到情况异常,也都跑了出来。穿着入时的公寓住户,看到两具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惊恐得呆若木鸡。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开始好像还以为是在拍电影或电视。

当人们得知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以后,无不为之叹息。过了一会,警察来到现场。急救车也来了,因为两个人都已死亡,就又空着车回去了。

滨野当场被捕。

“当大原组长来到公寓门前的时候,忽然从隐蔽处蹿出一个人来,用手枪将组长打死了。杀手接着又冲着我开枪,但没有打响。这时,我用登山刀将杀手捅死了。幸亏对方的枪没有打响,我要不捅死他,他会打死我的。”

滨野这样申述当时的情况,认为他是正当防卫。当时送大原出来、身在现场的柳濑真美子证明他申述的情况属实。

经查证,杀手是大洋会系统内野组高木一家的组员伊庭政年(23岁),凶器是45口径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这是日本暴力团使用最多的一种手枪。七发子弹的手枪发射了两枪,这与柳濑真美子和公寓住户听到的枪声是一致的。

手枪子弹从大原的前额打进,头盖骨被打碎,脑子内部被打得稀巴烂。

45口径是百分之四十五英寸,一英寸约25.4毫米,这枝手枪的口径是11.4毫米。标准的来福枪的口径是7.7毫米,所以,这只大口径手枪在近距离发射,其威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

曾根崎组的新组长被暗杀,使得该组同大洋会进入了全面战争。

但是,有人说大洋会的这种做法太拙劣了。首先,一旦失败会遭到曾根崎组的猛烈报复。再则,暗杀曾根崎组的大头目,怎么能派一个最低级的组员去干呢!还有,七响手枪怎么打了两枪就不响了呢?而且并没有发现手枪有毛病。

据推断,可能是杀手不善于使用手枪,在惊慌失措中操作有误。

另一方面,在和大洋会严重对立的情况下,大原只带着一名保镖去和情妇幽会,也受到了指责。而且,唯一保护大原的滨野,竟然身上没带着手枪。虽说是参加婚礼后发生的事情,保镖的责任也是重大的。

由于有目击者的有力证言和辩护律师的努力,滨野得到了保释。同时,由于在保卫组长时失职,滨野被撤销了若众头辅佐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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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我当枪弹使唤吧。决不能让刺杀组长的家伙们活在世上。”山形直也哭着对滨野说。

“谢谢,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要由我自己来解决。”滨野严肃地表示他的决心说。

“至少要带着我一起干。”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愿意为组长而死。我正等待这一天到来呢!”

“有我一个人去死就够了。”

“敌人也一定害怕我们报复而严加警戒,他们不认识我,我又没有前科,会有用的。再说,干这种事还是人多点好。拜托了,你就叫我去干吧!”

“你真不懂事。这是我个人的事,不能把你也牵连进去。”

“怎么也不能带我去吗?”

“怎么也不行啊。”

这时,山形忽然拿出藏在身上的菜刀向腹部扎去。

“危险,把刀放下!”

滨野忙把山形的手按住。

“放开我!我要不能为组长报仇,还不如死了好。”

山形心想,滨野平时对他那么好,现在该是报恩的时候了。因为保卫大原失职而被撤销若众头辅佐头衔的滨野,为了报仇而选择了剌杀敌首的道路。杀手就是敢死队。

经过长时间潜伏活动以后,即使等到了接近敌人的机会,也可能会受到敌人保镖的还击。即使能够顺利地干掉敌首,也逃不脱警察的追究,那时将要在监狱里度过大半生。

即使知道这种结果,但除此以外,也没有恢复名誉的其他途径。

“你非要和我采取共同行动不可吗?”

“是的。”

“也可能送命啊!不是可能,而是多半要送命的。”

“为组长而死,我心甘情愿。”

“即使不死,也要蹲监狱的呀!”

“仨饱俩倒的生活,我还巴不得呢!”

“真把你没办法。”

“你答应带我去了吗?”

“看样子,我不答应,你也是要去的。”

“谢谢啦!”

“你这个不惜命的家伙!”

滨野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从这天起,他们潜伏了下来。目标是刺杀大洋会的会长角谷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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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三章 无能的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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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熊泽辰雄一个人走到街上去,结果铸成了大错。他这天刚领到奖金,有点财大气粗。

熊泽在一家酒吧把盏独酌,连个酒伴也没有。和同事在一起喝酒,尽听些牢骚话,太没有意思。与其那样勉强在一起喝酒,还不如独酌为好。但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成双结对的情侣。

熊泽越喝越感到寂寞。世界上有那么多讨人喜欢的姑娘,怎么没有一个到我这里来呢?容貌和身体条件都不如自己的男人,反而有女人陈伴。

在周末的闹市,几乎都是男女结伴而行,还有两三个女人陪伴着一个男人的;不是情侣的人们,也都是男女结伴而行,单身男人特别显眼。

熊泽工作单位的女性,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半老徐娘,哪有其他单位那么美丽的女性呢。在其他单位,小伙找姑娘,就像一拧龙头水就出来那么容易。哪怕只有一个那样的姑娘到我们这里来也好呀。熊泽以这样的渴望心情看着那些成双成对寻欢作乐的人们,简直呆不下去了。

但是,离开酒吧,他只能回到职工集体宿舍那无聊的双层睡床上,去整夜闻臭脚的气味,连做梦都梦见闻到刺鼻的恶臭。

熊泽百无聊赖地又要了一杯加汽水的烧酒,然后一饮而尽——这种酒喝多少都没事儿,多尿泡尿就行了。

这时,他看到酒桌上有一张好像是客人落下的名片,便顺手拿了起来。

卡片上印着:

“和马路天使那样的美女欢度今宵吧!女大学生、人妻、金发女郎、歌女在等待着你。”

这大概是现在流行的公寓娼妓的邀客卡片。熊泽对此不感兴趣。正想把它扔掉时,又看到“马路天使那样的美女”字样。女大学生、金发女郎、歌女……他虽然不敢相信,却使他联想到周刊杂志上的裸女照片。登在杂志上的那些公寓娼妓、女子按摩、女子擦澡……等色情行业女性的煽惑照片,挑拨着因找不到女人而苦闷的读者情思。

这时,熊泽忽然看到坐在他对面座席的长发女郎正在看着他笑。他心想,要是这样的女郎在卡片上印着住址等着他去该多好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再一看那张卡片上的住址离这里不远,他从来未曾涉足过这类场所。可是,今天他怎么也摆脱不掉那张卡片的诱惑。

他眉头一皱站起身来,离开酒吧向卡片上印的住址——涩谷区一家高级公寓走去。公寓门口挂着一个写着“贝尔海姆松涛”的牌子。这栋设计新颍的城市风格的建筑物,具有一种神秘的滋味。

熊泽站在门口按了一下卡片上印的404号的按钮,立即从门喇叭里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您是哪位呀?”

“我是看了卡片才来的。”

“您找谁呀?”

“谁都行,我是第一次来。”

“请您到四楼的404室吧。”

话音未落,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熊泽在404室度过的这段时间,简直无法判断是梦幻还是现实。接待他的女性,确实是“马路天使般的美女”。她说她叫由美子。

这个女人,从脸型到发型,都是熊泽最喜欢的,身段也很优美。身体的各个部位,长得都非常匀称,全身充满着青春活力。混身的娇态,使男人情欲昂扬。营业以小时为单位,而熊泽因忘记了时间而延长了一个小时。

熊泽准备回家的时候,下半身就像在热水里浸泡多时那样瘫软无力,膝盖使不上劲,双腿也飘飘然难以支撑,完全陷入了神魂颠倒的地步。

“您再来呀!”送到门口的女伴微笑着说。

“一定来。”熊泽答应着。

熊泽的收入,一个月勉强只够来二次,但对他来说,为了见到她连饭都可以不吃。

他下楼来到大门口的时候,下半身越发觉得沉重了。看电灯就像有个风圈。要是在白天,看太阳也一定是黄色的。虽说在百无聊赖之中多喝了点对上汽水的烧酒,怎么会这么混身无力呢?

熊泽刚到大门口,正好有一辆奔驰牌轿车开过来停下,好像来接什么人。是来迎接哪位嫖客的吧。熊泽深深感到他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走着回家,与有奔驰轿车前来迎接的人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啊!

熊泽走了一会儿,看到路旁垃圾站附近的沟里倒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小型自行车。他想公寓的人是不会把车放在这里的,一定是有人扔掉不要了。

对于腿脚无力的熊泽来说,这辆自行车是很有诱惑力的。他想,虽然和奔驰轿车无法相比,但总比步行回家要好得多。要是这辆车有主儿,以后再送回来就是了。他想到这里,就把自行车从沟里拉上来骑走了。

别人扔掉的车能有这么好骑吗?咳,一不做二不休,一直骑回了宿舍。从公寓到宿舍,骑了大约二十分钟。因为骑车很方便,他就一直骑下来了。他越骑就越觉得一定是别人扔掉的。

过了几天,他下班从工厂出来的时候,看到两个警官在存车处察看“他的自行车”,才感到事情不妙。

“这是你的自行车吗?”一个警官问熊泽。

熊泽立即回答说“是”,但马上又改正说是他捡到的。

“捡到的?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警官说着拉开了架势。

看样子他们早就盯上这辆自行车了。熊泽支支吾吾地无言以对。

“请你到派出所走一趟吧。”警官说着抓住了熊泽的双臂。

说是“自愿前往”,看样子你要是说个不字,就会给你铐上手铐。

“我,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呀。”熊泽好不容易用颤抖的声音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是吗?那你就更不要害怕跟我走一趟了。”警官熟练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熊泽就这样被带到了派出所。

“你说自行车是捡来的,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捡的呀?”

在派出所,警官又这样问他,熊泽照实说了他是几天前的一个夜晚在涩谷区一家公寓前边捡来的。

“你在那种时候上那种地方干什么去啦?”

“说实话,我是看了公寓娼妓的卡片才去的。”

“公寓娼妓的卡片?是怎么回事?”熊泽不得已只好把那天夜里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说说那家公寓的详细地址。”警官又追问道。

熊泽一说那家公寓的地址,警官的表情顿时为之一变。

“喂,那个地址没有记错吧?”警官又叮问了一句。

“没错儿。”

和仙女般的美女度过梦一般的两个小时的地方,他怎么会忘记呢。而且在那里耗费了大约半个月的工资。

“你什么时候从公寓里出来的?”

“夜里一点左右。”

“夜里一点?那时你在那里看到什么来着?”

“没有。”

“你等一下。”

警官急忙站起身来,拿起电话听简向总署打了电话,像是给他的上司打的。

不大工夫,从总署来了两个刑警,换班审问熊泽。

“你在公寓门前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吗?”

“什么也没看见。有什么情况吗?”

“你没看电视或报纸的新闻吗?”

“没有注意看。”

“曾根崎组的组长在他情妇住的公寓门前被杀害的消息,你不知道吗?”

“啊,那件事在电视新闻里听过。”

“那个公寓就是你去的那个公寓呀。”

“啊?!……”

“而且时间也一样,夜里一点五分。曾根崎组的组长走下台阶刚要上来接他的轿车,被敌对组织的杀手打死了。杀手也当场被组长的保镖兼司机剌死了。那个时间你应该在出事现场。”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走出大门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奔驰脾轿车开了过来。”

“你也是来刺杀组长的吧?”

“啊?!”

“刺杀曾根崎组组长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只来一个杀手,是剌杀以后你逃跑了吧?”

“别开玩笑啦!”

熊泽对自己凭白无故地受到怀疑非常吃惊。

“我要是刺杀曾根崎组组长的杀手,我怎么会说自己到那个公寓里去过呢?那天夜里,我在那个公寓的404号室,你们去问那个女人好啦,她说她叫由美子。我没撒谎,她会证实的。”

“你是说你从夜里11点到第二天早展一点在404室和由美子在一起呆了两个小时吗?”刑警目光炯炯地盯着熊泽。

“是的。”熊泽回答。

刑警对他的同事递了个眼色,对方就站起来走了。大概是取证去了。

审问中断一会儿以后再次开始时,刑警的态度为之一变。

“你胡说八道可不行!”语气变得非常严厉起来。

“胡说八道?!”

“叫由美子的那个女人说不认识你!”

“怎么……”

熊泽哑口无言了。她给他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他想:她那销魂的肉体,使人神魂颠倒的性技,不知是梦幻还是现实的、使我花掉半个月工资的两个小时。现在回想起来,还兴奋得难以入睡。她怎么说不认识我呢!

“不可能!她眉间有个小痣,右颊有酒窝。你们再去调查一次吧。”

“她的特征我们知道。她的确说了不认识你。”

“她撤谎!”

“她有什么必要撒谎呢?”

对方这么一问,使熊泽一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他坚持说:

“她是怕暴露身份吧?总之,我和曾根崎组的组长没有任何关系,和暴力团没有任何瓜葛。在电影里看到流氓,我都感到厌恶。你们怀疑我毫无道理。我只是在那里捡了辆自行车。因为那里离垃圾站很近,我以为是人家扔掉不要的。”

“你若说自行车是在公寓前边捡的,就曾根埼组组长被杀事件来说,对你是有利的。因为你若是与那次事件有关,你就不会说那天夜里你去过那个公寓了。”

刑警的话,好像弦外有音似的。

“那么说,不论我和由美子在不在一起,都没有什么问题啦?”

“不,问题还很大呢!”刑警的嘴边好像带着微笑。

“有什么大问题呀?”熊泽虽然预感到越进行反问越对自己不利,但他还是憋不住要问。

“这可以说明你不在杀人现场。”

“杀人现场?你是说我和刺杀曾根崎组组长无关吧?”

“我说的大问题,不是指这个。”

“不是这个,还有别的问题吗?”

刑警用锐利的目光看着熊泽,好像警告他不要装糊涂。

“那天夜里,目黑区发生了一起强盗杀人事件,那家的小姐被杀了,作案时间推断是早上零点到一点之间。”

“那个事件与我有什么关系呀?”

暗杀曾根绮组组长事件以后,又出来个强盗杀人事件,真烦人。

“不能说没有关系,你捡到的那辆自行车,正是被害人的车子。我们判断是凶手作案以后骑着这辆车逃跑的。”

这时熊泽才意识到他的处境的严重性,脸色顿时变得刷白。

“明白了吧?因此你需要有当时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那天午夜零点到一点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和由美子……”话说到半截又咽回去了。

由美子为什么否认和熊泽在一起的事实呢?是忘记了吗?但是,忘记了和不认识可是不一样啊。

妓女接待许多客人,也可能对个别客人没留下什么印象,但对在一起厮混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客人,怎么能忘得一干二净呢!

由美子若坚决否认,熊泽就没有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因为他去过那个公寓的事情只有由美子一个人知道。出入公寓的时候,他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人。

啊,遇到过一个人——奔驰牌轿车的司机。熊泽好像恍恍惚惚看了司机一眼,但那只是一闪而过。周围的灯光又很昏暗,不知司机是否还认得熊泽。现在熊泽也认不出司机来了。

“让我再见见由美子,就搞清楚了。”

“但是,她说从来也没有接待过你。”

“她是在撒谎!”

“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照你所说,那天晚上你是第一次和她见面,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她也承认她在公寓里接客的事,她有什么必要单单在你的问题上撒谎呢?没有非撒谎不可的理由嘛。”

“我没当过强盗,我从生下来就没做过……”熊泽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怎么啦?你是想说从生下来就没做过坏事吧?你怎么话说到半截又不说啦?”

刑警的眼睛放射着鄙视的光芒。老练的警官从熊泽的话里嗅到了他有前科的气味。通过电脑一查熊泽的身世和经历,他在二十岁前因盗窃和伤害罪而被捕,进过特别少年教养院。

“你是从特少院出来的吧?还说在电影里看到流氓都讨厌,不觉得害羞吗?!”

刑警嗤之以鼻。熊泽的处境越发不妙了。现在虽然洗心革面努力劳动,别人一旦知道你有前科,就会另眼相看。这时候,任熊泽怎样辩白,也不能扭转警察对他先入为主的看法了。

糟糕的是从熊泽的裤子上发现了被害人的血迹。凶手逃跑时骑的自行车上,沾上了裤害人的血,这血又沾到熊泽的裤子上了。和熊泽擦肩而过的奔驰牌轿车的司机也说对熊泽毫无印象。

熊泽由警察局转到检察机关被起诉了。

<er h3">2</h3>

对桐生嗣朗来说,那天夜里的屈辱,是终生难忘的。与其说到死也不能忘,不如说死了以后仍刻骨铭心。

背着这样深重的屈辱,也要活下去。要不洗清这种屈辱,是死也不能瞑目——

“请你今天晚上看好奈美,不要让她干坏事儿。我明天就回来,拜托了。”

志村夫人对桐生说完,一家人就急急忙忙出发了。

“您把她交给我吧。只要我在,一只蚂蚁也别想进来。”桐生拍着胸脯说。

“哟,简直把我看成不良少女了!”奈美气得鼓鼓的。但只剩下她和桐生两个人在家,却使她感到高兴。

志村家从三代以上,就在当地开医院。在现在那种只看病、不管病人的医学倾向中,他家的医风却是以人为中心,颇得病人的信赖。

这天,志村一家驾车去伊豆周末旅游,长女奈美因为下周要进行期末考试,又正值高中三年,成绩好坏关系到升学问题,只得把她留在家里准备。

桐生嗣朗警察学校毕业以后,当了外勤巡查。在巡回联系中,志村夫妇看上了他的人品,恳切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去住。桐生就这样住进了志村家。警视厅把独身寮(寮是宿舍的意思)称作“待机寮”,除特殊情况外,独身者都强制住独身寮。这是为了便于管理和在发生特殊情况时便于出动。由于兼任警察厅医生的志村医生的热情邀请,桐生作为“特殊情况”获准寮外居住。

对志村家来说,也有找一个保护人的意思。有个现职警官在家里住着,心里就有仗恃了。

对桐生嗣朗来说,生活在这个温暖的家庭,要比在索然乏味的单身寮好多了。

何况在“待机寮”,即使在没有勤务的时候,也没什么自由可言。住去志村家,桐生当然会感到舒心。

特别是奈美的存在,使他不能无动于衷。虽然并非抱有什么野心,但对他这般年龄的男子来说,只要有妙龄少女存在的气氛,就会感到幸福。他的同事,都很羡慕他!

奈美对桐生也很亲近。她今年十七岁,在双亲的精心培育下,就像一朵盛开的无比鲜艳的花朵。她学习成绩也好,又好打网球,将身体锻练得相当健美。

桐生不上班的时候,奈美常到他屋里来玩。不知她是把他当哥哥看待,还是把他看成了无情的木石。她那不设防的姿态,使他不知所措。

“桐生先生,你打算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呀?”奈美一边问,一边把脸凑过来看着桐生。

“我还没有考虑过讨女人的问题。”

“可是,迟早总要结婚吧?”

“那是啊……?”

“你看我怎么样?”

“啊?!”

“我是说着玩呐。我要是追求你,那不是给你出难题吗?”

奈美看到桐生慌张的表情,觉得很好玩。堂堂一个警官竞受到一个小姑娘的取笑。

桐生心想自己一定是喜欢上了她,便警惕起来。喜欢上她,那不就是怀有野心吗?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将来和奈美结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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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正赶上桐生歇班,明天是休假日。在志村一家明天晚上回来以前,家里只有他和奈美两个人。想到这里,桐生心中骤起波浦。也因为如此,而感到责任重大。

那天的晚饭,是奈美做的汉堡牛肉饼和咖喱饭,桐生一连吃了三盘。

晚饭后两人看电视。看着看着,奈美忽然笑了起来,缩了缩脖子。

“怎么啦?”桐生问道。

“我们这样,你说像不像新婚之夜?”

“新婚?!”桐生听了这种带剌激性的冒失话,不禁大吃一惊。

“像我这样连菜也不会做的笨老婆,你一定讨厌吧?”奈美神秘地看了看桐生。

“奈美小姐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你这样奉承我,我真高兴!”

“不是我奉承你,菜做得的确好吃。”

两人这样交谈着,连电视都忘了看啦。

“你还不去看书吗?”奈美老坐着不动,桐生有点着急了。

“没事儿,出什么题大概也能猜着。”奈美连一点想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是为了准备考试才留在家里的吗?”

“桐生先生真迟钝。”

“什么?”

“我说你迟钝。我是因为愿意和你桐生先生在一起才没去呀!”奈美的表情很顽皮。

“可不能拿大人开心呀。”

“谁拿你开心啦?”奈美执拗地呶了呶嘴。

真不知道这个姑娘在想些什么。这个只有17岁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她可能把对方的好意错认为是爱情了。

要把这种幼稚的错觉看成爱情,就将铸成大错。在男女爱情方面,桐生也同样并不成熟,但他的立场,是不能不考虑的。

警官被要求必须禁欲。在任何情况下,不能陷入感情的漩涡。他们都接受过这方面的透彻教育。警官也是有血有泪的人,但他们不能随意发作。血也好,泪也好,都要在法律许可范围内行事,决不可以任意轻率。

现在若为奈美的挑逗而动情,就是忘了警官的立场,背叛了恩人的信赖,最终也可能招来奈美的厌恶。

现在正是他应该忍耐的时候——他也确实果断地忍耐住了。说起来,桐生自从当了警官以后,不知忍耐过多少次了。

同辈的年轻人用臭警察、狗警察、狗腿子等称呼侮辱他,他都能忍耐。

他之所以这样能做出个人牺牲,是因为他以与社会丑恶现象作斗争、保卫市民权益而感到自豪。假如他接受她的诱惑而拥抱她、吻她的香唇,结果将会如何呢?他也想那样做,但又不能那样做。他在她的双亲面前夸口说“一只蚂蚁也别想进来”,而自己却成了最大的害虫。这样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别看电视啦,去学习吧。我也要准备参加巡査部长预备考试。”桐生说完,就关了电视。

当三年以后,就有资格参加巡查部长的考试。这是警官最难的一关,竞争率高达十五至二十倍。在预备考试中要淘汰大约百分之八十。为了通过预备考试,必须做充分的准备。

今夜,桐生为了控制自己,提出了参加巡查部考试作借口。

奈美虽然不高兴,但没有固执下去。

<er h3">4</h3>

桐生刚刚进入梦乡,睡得正酣,好像听到一声叫喊。因为睡得太死,刚要起来,又被睡魔叫回去了。

桐生又听到了叫喊声,是奈美的声音。他斩断睡魔的锁链,猛地坐了起来。一看表,正好半夜十二点。在这深沉的夜晚,万籁俱寂,声息全无,桐生想可能是在做梦。这时,又从房里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是从奈美房间那边传来的。

桐生感到情况有变,急忙顺着走廊向奈美的卧室跑去。

他在奈美卧室门前停了下来,侧耳细听室内的动静。室内静寂无声。他知道弄不好会被误解,但他对梦中听到的喊声和重物落地声,则不能置之不理。

“奈美小姐,没出什么事吧。我听到一种怪声。”

桐生在门外问。但没有回声,是在熟睡吗?

“奈美小姐。”他又叫了一声,并推了推门。门没有上锁,桐生从门缝往里一看,室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但感到室内的空气污浊,好像刚打扫过。

这时,他也不怕什么误解了。在将门推开的一刹那,眼睛冒出了火花——他遭到了袭击,马上失去了知觉。

等他苏醒过来时,窗外已经发亮。他感到头部一跳一跳地疼,想站起来但腿脚不听使唤。头部好像被重器打过。他扶着墙壁站起来,往屋里一看,吓得哑然失声。

奈美好像是从床上滑下来仰倒在地板上,右脚还搭在床上,睡衣被撕破了,下半身赤裸着。一目了然,这里发生过残酷的暴行。

“奈美小姐!”桐生使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跑了过去,但是没有回音。

“奈美小姐,你说话呀!”桐生一边哭一边摇晃奈美的上身,但她只是随着桐生的手力摇动着头。奈美让人给掐死了。从阴部到大腿还粘着一条血迹。

奈美是被凶手凌辱而呼救时被掐死的。看样子,奈美无力的抵抗很快就被制服了,抵抗的痕迹都不明显。桐生在梦中听到的叫喊声,就是奈美拼命呼救的声音。

“奈美小姐,请原谅我吧!”

桐生抱着奈美的尸体放声恸哭起来。但情况不允许他只顾恸哭。他拨通了110的电话,警察很快就来到了现场。有现职警官住在家里还发生了强盗杀人事件,这是前所未有的。

奈美遭到强盗蹂躏以后又被杀害,使桐生受到伪装强盗杀人的嫌疑。经过检验,滞留在死者体内的精液和桐生的血型不同,这才消除了对桐生的怀疑。

血型若是相同,消除对桐生的怀疑,就没那么容易了。厕所窗户被砸破了,凶手大概是破窗而入的。另外,被害人的自行车不见了,估计是凶手骑着逃跑了。

经过解剖,推定作案时间在午夜零点至一点之间。直接死因是手掐颈部导致窒息,即所谓的“扼杀”。

脖子两侧有指甲掐的痕迹,手的大小与常人一样。桐生夸口说“一只妈蚁也别想进来”,可是他一下子就被凶手打倒了。等他苏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若是为了保护奈美而牺牲了或是负了重伤,还有情可说;只是头部出了个包就晕了过去,这实在是难以辩解。

作为一名警官,不论冒多大的危险,甚至危及生命,也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为了保卫市民,要有置生命于度外的精神。

可是,桐生连碰都没有碰凶手一下,就让凶手白白地杀死了自己恩人的女儿、对自己也很重要的奈美。

桐生感到非常惭愧,便提出了辞呈。他的上司说:“辞呈先放在这儿。”是批准了他辞呈呢,还是保留他的职位呢,并没明确。但是,不论怎么着,桐生是不想再当警官了。

桐生暗自发誓,一定要为奈美报仇。凶手被逮捕也好,不被逮捕也好,都没有关系。

只要我活着,我就要找到他。他若被逮捕了,我就等到他刑满出狱那一天。对他的惩罚,决不是让他住住监狱就了事。必须把奈美所受的痛苦和屈辱还给他。

但是,就是报了仇,奈美也不会复活了,具有无限美妙前途的可爱姑娘奈美,不会复活了。她要是不死,不知要开出多么绚丽的花朵。可惜在蓓蕾初绽时就被践踏而死。如果可能,我真想替她去死!

不久,嫌疑人被逮捕了,是一个21岁的工人。

这个嫌疑人否认有罪。他说杀人凶手作案时,他正在涩谷区的公寓娼妓那里。但是接待他的那个女人否定了他的话。

断定他有嫌疑的理由有如下三条:一、他是骑被害人的自行车逃跑的,以后还继续骑用;二、他的血型和凶手的血型相同;三、他的裤子上有被害人的血迹,右拇指指甲剥落了(本人说是前一天工作时剥落的)。

嫌疑人被送到检察机关,拘留时间超过规定以后,在本人否认犯罪事实的情况下被起诉了。检察机关在其本人否认犯罪事实情况下起诉,态度是慎重的。这次之所以决定起诉,可能是有自信认为他是真正的罪犯。

但是,桐生却觉得不对头。他没看到凶手,没容他看就被打昏过去了。但是,当时他就在凶手近旁,对凶手还是有某些感觉,虽说这种感觉并不清晰。

这就是说,凶手和嫌疑人,相互对不上号。因此,桐生对这个嫌疑人并没有那种等到他刑满释放后为奈美报仇的强烈仇恨情绪。

真正的凶手仿佛在狞笑,而桐生好像听到了笑声,可是却无法探知那笑声出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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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四章 飞来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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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口那个方向传来了咯噔咯噔的声音。因为门有点旷,一刮北风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所以山形没有在意。

虽然已经到了七月底,天还下着梅雨。门又响了一声,好像不是风刮的。山形拉好架式站在门内。

“谁呀?”

“是我。”是个女人生琉的声音。

山形心想,深更半夜怎么会有女人来访呢?

“你是谁呀?”

“啊,对不起,天田先生在家吗?”来人发现声音不对,又问了一句。

“啊,天田?不知道。”

“这不是天田宏的家吗?”

“他是从前的住户吧?我是刚搬到这里来的。”

山形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皮肤白白净净、眼睛细长而清秀的女子,浑身上下被雨淋得精湿。眉间有一个小痣,手里拎着一只皮包。

“你知道天田先生搬到哪儿去了吗?”

“啊,我连先前的住户是谁都不知道。房东也许知道,可房东的住址我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呀?!”

那女子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呆立在门外。这么晚电车也没有了,在这一带也找不到出租汽车。房东恐怕也不知道先前的住户搬到哪儿去了。

“半夜里冒然前来打搅,给你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女子失望地、步履蹒跚地顶着雨走了。她那阴郁的表情和凄凉的背影,留在了山形的心上。

山形关上门回到屋内,对那个女子很是放心不下。她找天田没有找到,在这下雨的深夜上哪里去呀。看样子她身上也没有多少钱。

她那沮丧而去、只身一人走在雨中的背影,印在山形的眼睛里老是不肯离去。山形虽然感到黯然伤情,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一个单身汉,也不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女子留宿呀。何况女子是来找先前的住户,又不是来找他的。

但山形总觉得坐立不安,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般,在屋子里不停地走动。时间在不停地前进着。

去追她吧,又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山形自言自语地说,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随她去吧,但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山形终于冒雨走出了房门,但不知应该到哪里去找她,便信步向车站的方向走去。雨越下越大,好像是梅雨末期的集中大雨。

去车站的途中有一个小公园,从公园穿行是个近道。山形一进公园,就看到有个人坐在秋千上。链绳微微摇荡,人影坐在座板上一动不动。他走近一看,正是她。不知是下雨声淹没了山形的脚步声,还是她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好像没有发现有人走近,仍然静静地坐着不动。

“你在这里呀!”

女子不觉一惊,抬头向山形那边看去。暗夜中远方出现了微明。

“我是天田先生搬走后新来的住户。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就到我那里去过夜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深更半夜地太困难了。”

“我们初次见面,怕不合适吧。”女子很高兴,但有点犹豫。

“我没有关系,你要不放心,那就算了。”

“不是不放心……”

“那就跟我来吧,我那里虽然脏,但不漏雨。”

“那我知道。”

“是吗?你过去来过吧。”

“不,我不是说脏,我是说我知道不漏雨。”

话虽然有点走题了,但两个人的心相通了。山形从地上拎起提包,女子就这样跟着山形走到了他的住处。夜里,山形把仅有的一套被褥让给了那个女子,他自己则睡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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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夜里开始,那个女子就在山形的房间里住了下来。她说她叫“日比野真由美”。关于她的身世和过去,她什么也没说,山形也没问这问那。真由美也没有询问山形过去的经历。

他们知道,他俩在这都市的人海里来到一起,就像两片树叶漂流到一起一样,这只是瞬间的聚会,不久还要分开,不知漂向何方。

山形虽然不知道真由美的前半生是在什么地方怎样度过的,但可以看出她过去绝不是幸福的。她那细长的眼睛虽然清秀水灵,但她那凝神远望的眼神是那样呆滞而忧伤!

她这时的目光是伤感的。21岁的躯体,浑身充满活力,但又隐藏着阴郁。她这么年轻,好像已看透全部社会的污浊,在心灵上留下了阴影。

摇曳在山形眼前的真由美的身体是诱人的。不仅是青春的,而且是煽情的。但是,在煽情的背后,隐藏着悲伤和辛酸。

<er h3">3</h3>

这真是奇妙的同居生活,一对年轻的男女,起居与共地生活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却保持着一线的距离。

不是真由美拒绝山形。山形若是提出要求,真由美随时都会欣然同意。但山形没有向她提出要求,这样反而使她感到痛苦。山形也了解真由美的心情,但却要控制自己的感情。

山形知道,他俩分别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要是有了那种关系,就会给离别带来痛苦。

山形知道,他行刺时不是当场死去,就是活下来长期蹲监狱。一下子死了倒好,要是活下来关进监狱,老留恋大墙外边可不行。山形已把生命献给了滨野隆利。万一因为有了女人而动摇了决心,那该多丢脸呀!

更奇妙的是,他俩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外,其他的情况则彼此一无所知。他俩若是萍水相逢、只有一夜之交的一对男女,或许还说得过去。

可是有了一定期间的共同生活,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任何情况,实在奇妙。这不是因为没有兴趣,而是他俩都敏锐地觉得对方不愿意谈及自己的过去。

真由美也感到山形的经历有些异常,因而也就不问了。而山形正是决定充当杀手以后,才离开事务所搬到这所公寓来的。

山形并不是每天都有事干,他只是在这里等待滨野的通知。由组里的人给他送来津贴,他生活上没有困难。

他每天早晚和组里联系两次,其余的时间由他自己支配。因为没有固定职业,在外面走来走去,怕引起巡逻警察的怀疑,他就伪装成了摄影记者。

看上去他好像是很逍遥自在,实际上则是鞘中的凶器,一旦拔出来向敌人剌去,就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

滨野更是紧张。在保释期间居住要受到限制;五天以上的旅行,得经法院许可。法院传唤的时候,要随叫随到。

但是,滨野的紧张是公开的紧张,而为了剌杀敌对组织首领而潜伏下来的杀手,其紧张则是非同寻常的。滨野为了洗刷为首领保镖失职的污名,必将进行报复。这是敌人预料中的事情。敌人无时不在监视着滨野的行动。

限制居住并不剥夺行动自由,警察也不进行监视,警官来巡查的时候,知道他还住在这里就行。

“我不需要五天以上的旅行。行刺,一瞬间即可完成。”

想到这里,滨野发出了可怕的笑声。但是敌人认识滨野,因而行刺的事情决定由山形在滨野的指示下执行。就是说,山形是滨野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若是在女人身上耗费精力,在关键时刻就会不顶用。

“我,是我没有魅力吧?”真由美终于忍耐不住了,报怨着说。

“谁说你没有魅力啦?”

她不仅不是没有魅力,而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没有魅力。

“可是你为什么连碰我一下都不肯呢?”

“因为那样做对不起天田先生。”

“你太小心眼儿了。天田你不用管他,我已经把他忘了。”

“不是我小心眼,我是不愿意在天田先生来接你的时候,我没脸见他。”

“天田不会来的,你若同意的话,我愿意永远住在这里。”

“你愿意就住在这儿吧。不过,你走的时候,最好悄悄地走。因为和你告别我会难受的。”

山形有他自己的苦衷,滨野来调遣他的时候,他必须立即前往。

近来,山形和真由美的生活安定下来了。山形早晨起来,真由美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餐。

热腾腾的米饭、酱汤、、鸡蛋、紫菜。有时还有面包和咖啡。不知道真由美从哪里给他买来那么香的咖啡。她买的黄油和果酱也别有风味。

山形背着相机在街上转一圈回来时,真由美已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洗了。午后的时间,她大半用来为山形准备晚饭。这样的生活,山形还是第一次享受。有人为自己精心准备饭菜,把家里搞得舒舒适适,这对过去不论在家里或是社会上都一直被人疏远的山形来说,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最近山形很害怕回家。他怕回家一看真由美不在,天田把她带走了。

一按门口的电铃,要是真由美以爽朗的声音说声“你回来啦”迎接他,山形就放心了。他嘴里对真由美说“你走的时候最好悄悄地走”,可他心里明白,真由美要是真的走了,会给他带来难以忍受的打击。

山形连碰都不碰真由美一下,是怕她走了以后他无法生活下去。事实上,他和她已经是难舍难分了。最近他想,永远这样生活下去才好呢。山形知道,有这种想法的人是没有资格当杀手的,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非要分离不可,他宁愿自己走开。让她把他扔下走了,他连想一想都感到毛骨悚然。

因此,他巴不得滨野能够早点对他下达行动命令。然而,滨野的命令却迟迟不来。敌人也在严加防范。刺杀敌对组织的首领,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必须耐心地趴在地上,隐藏在草丛中,等待着敌人的一时疏忽。

但是,在这么等待的时刻里,他和真由美的共同生活深深地扎下了根。

“你知道公寓里的人们在怎样议论我吗?”

一天晚上两人对坐吃晚饭的时候,真由美煞有介事般地问山形。

“啊……”

“‘啊’好像成了你的口头禅了。我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也是啊、啊的。”

“啊,那我可记不得了。”

“瞧,又来啦。”

“啊,是吗?”

“还是言归正传吧,附近的人和商店的人都叫我‘太太’呢。”

“……”

“邻居的主妇,还一个劲地看我的肚子呢。”

“肚子怎么啦?”

“你真蠢。”

真由美轻轻地打了山形一下。

“今天夜里无论如何我也要到你被窝里去睡。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这,这可不行啊!”

“怎么不行?莫不是你身体有病吧?”

“那倒不是。”

“那你就向我证明一下你是个男子汉吧。这样的侮辱,我可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谁侮辱你啦?”

“我说你这个天钝!有这么好的女人在你身边,你连动都不动一下。还有比这再大的侮辱吗?”

“你说我‘天钝’,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天生迟钝’呀!”

山形心想,话巳说到这个份儿上,男的若再无动于衷,真给男人丢脸啊!

山形刚下定决心,电话铃响了。山形从真由美手里接过话简,听到滨野的声音:

“是直也吗?今天晚上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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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五章 证明人藏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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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泽辰雄被起诉了,这起强盗杀人案巳移交法院,等候审判。熊泽从警察局的拘留所被押送到拘禁未决犯的拘押所。

熊泽一直认为自己无罪,但警官和检察官都不相信。

熊泽被捕后,在警察局拘留了24小时以后,移交给了检察机关。检察机关在24小时以内向法院提出拘留申请,得到拘留10天的许可,后又延长了10天,终于被起诉。在起诉以前被拘留了23天。

在此期间,他住在八张席大小的塑料房子里,接受警官和检察官的频繁审问。每间屋子住五六个人,马桶放在屋角。

在这23天里,被关在这种非人的恶劣生活环境中,每天受到“是你干的吧”这样的审问,使你陷入好像“真是自己干的”心理状态之中。

进了拘押所,生活设施有所改善。警官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这么长期间的审讯,在先进国家中只有日本才这样做。若是自己招认了,不用拘留那么久就被起诉了。

熊泽坚决不招供,结果被拘留最长期限以后才被起诉。他虽然坚决否认犯罪事实,但因有不少证据,警方大概确信他是有罪的。

起诉以后的拘押,权限在法院。从起诉之日起,可以拘押刑事被告人(起诉前叫犯罪嫌疑人)两个月。必要时可以延长,每次可以延长一个月。

坐在押送犯人用的汽车里被移送到拘押所去的被告人,大都怀着一种绝望的心情。漫长的拘押所生活结束以后,又要被送到更加漫长的拘禁场所去。就像是结核病刚刚治愈,又患上了癌症一样。

押送车的外面,是自由世界。押送车的窗关闭着,并有金属网,但窗外的情况还可以看到。现在他才体会到,过去像水和空气那样毫不稀罕的自由,是多么宝贵呀!

也不知道被押到哪里去,但肯定不是送往“乘客”希望去的地方。今天的乘客,除熊泽以外,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容看上去很和善,但罪名是强盗强奸。人多的时候,除戴手铐以外,还要链在一起。今天只有两个人,就没链起来。两名“乘客”有两名护卫,但禁止互相谈笑。

人们都沉默不语,随车摇晃。道路不够平坦,车子缓缓前行,且走走停停。同行的“乘客”说了声“真想吸根烟啊”。护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路平坦了,车子像是要抢回耽误的时间,飞速前进。

突然,车子激烈震荡,熊泽摔倒在车箱里。车体坏了,玻璃也碎了。熊泽的后背被猛撞一下,呼吸感到困难。出车祸了。

熊泽本能地保护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没有受到重伤。

汽车翻倒了,熊泽被夹在狼藉不堪的椅子当中。另外一名“乘客”和两名护卫满身是血,呻吟不止。汽油的臭味直呛鼻子。这一切使熊泽想起了电影里发生车祸后汽车爆炸的镜头。

熊泽心想,在这种地方被压成肉饼就全完了。熊泽费了好大的劲,总算从椅子缝里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腰部感到剧痛。手还在铐着,然而熊泽的手腕是千里挑一的畸形,拇指根部的关节向内侧弯曲着。

一般人戴上手铐,因为有拇指根部的关节(菱形骨)挡着,是脱不下来的。可是熊泽的拇指关节向内侧弯曲,手能脱出手铐。

刚一戴上手铐,他就发现了这种情况,但他没有声张。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一有利条件。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利用这种畸形有利条件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他脱掉手铐,从撞坏了翻到车顶上的车门挤出半截身子。这时他看清了全部情况,是对面开来的一辆大卡车越过马路中线撞翻了押送车。

不知是超速行驶,还是司机睡着了。押送车的车体被大卡车撞成了字形,车的前部被压扁,完全变了形。熊泽没有被撞死,可以说是个奇迹。马路上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人们一看到熊泽,便大声喊道:“这个人还活着!”

跑过来几个人把他从车门里拉了出来。

“喂,不要紧吧?”救他的人问他。

“快叫救护车去!”

“已经叫了。”

“车里边还有人!”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喊着。好像还没看出来被撞翻的是一辆押送犯人的车。远方传来了救护车警笛的鸣叫声,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出事故的车上。把熊泽从车里拉出来以后,人们又去救车里边的人。

熊泽忽然想到,现在正是逃跑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这正是神明可怜他被冤枉,给他的逃跑机会。就这样蒙冤住进监狱,多倒霉呀!

熊泽想到这里,立即行动起来。穿的是便服,不会惹人注意。虽然腰带被没收了,但裤子很瘦掉不下去。

他也不知道东西南北,本能地向前跑去。

首先,他需要钱,但不需很多,够到由美子住的那个公寓的路费就行。他想去问问她为什么撒谎。只要她证明他当时不在作案现场,他的嫌疑就可消除。

至少先要十元钱打个电话。要在平时,十元钱很容易找到,可在当前的情况下,弄一元钱也不易。又不能去偷,也不好向行人去要。正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家弹子机房。

熊泽走进弹子机房,捡了30来个散落在地上的弹子球。他拿着弹子球祈祷着坐在弹子机前。不要很多,能赢到够换一百元钱的就行。只换十元钱,他怕引起怀疑。

他的祈祷应验了。他发挥了平时的本事,赢了够换一千元的球,他知足了。

他将球换成现金,就去打电话。他拨通了宿舍的电话,是宿舍管理人接的。

“对不起,请找一下有木君好吗?”

在熊泽的记忆里,有木这个时间应该在。有木和他住同屋,是唯一和他亲近的朋友。

有人给这里的人打电话,管理人就按蜂鸣器找人。很长时间以后,有木才来接电话。

“我是有木。”

“你在宿舍,太好了。我是熊泽。”

“熊泽!你现在在哪儿?”

“小声点,我冤枉啊!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你快说你在哪儿呀?”

“我逃跑了,押送我去拘押所的汽车出了车祸。现在我就去找那个让我蒙冤的女人,她如肯证明我当时不在作案现场,我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喂,你不要胡来!”

“这怎么是胡来呢?啊,我想求你一件事。我的衣帽柜里有一个旅行包,里边装着我的奖金和工资,你再适当装上点衣服给我送来好吗?请你相信我吧,现在我只能依靠你啦。我想洗清我的冤罪。请你帮我一把吧,谢谢啦!”

“明白了,你现在在哪儿呀?”

熊泽让他送到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他只好相信有木了,有木要是报告警察,他就逃脱不了啦。现在只有随他去了。

约定的时间到了,熊泽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等待有木的到来。这是一个很小的儿童公园。照例有秋千、砂坑、攀登架等设施。盛行的时代曾利用这个公园作为活动场所。

“你所要的东西都拿来了。”有木按约前来,看来不像是带着警察来的,但仍然不能放松警惕。

“我想你一定饿了,我买来了盒饭。”

有木将旅行包和盒饭、饮料交给熊泽。

“谢谢。肚皮和后背都快贴到一起了。”

熊泽接过朋友买来的盒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虽然是最普通的盒饭,但对好久以来光吃拘留所伙食的熊泽来说,好像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熊泽心情平静下来以后问道:

“社会上尽说些什么呀?”

有木有点为难的样子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可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没有做坏事。”

“不相信你,我就不来了。”

“谢谢,有一个相信我冤枉的朋友,我就很高兴了。”

“虽然不多,你留着用吧。”

有木把几张万元钞票塞到熊泽手中。

“钱我有。”

“你还要设法洗清冤枉,这也不那么简单,身上钱多点没有坏处。”

“谢谢,人还是有知心朋友好啊。”

“今后有什么用着我的地方,你说就是了。”

得到有木的帮助,钱够用了。熊泽填饱肚子以后,整理了一下装束,就告别有木去那家公寓了。打电话怕她谎称不在,又怕警察发觉,还是直接前往为好。

熊泽来到由美子呆的那家有娼妓的公寓附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好像没有警察埋伏在这里。

他觉得没有危险,来到大门口。和上次一样按了404号的电钮,同样是从房门喇叭里传来问“是哪位”的女人声音,但不是由美子的。他回答说:

“是看了卡片才来的。”

他没说是来找由美子的。

“请到四楼404号室吧。”

话刚说完门就开了,和上次完全一样。来到404号室一按门铃,一个长发年轻女子向门外探头,不是由美子。

“由美子在吗?”

“由美子?她不干了。”

“不干了!”

熊泽好像挨了当头一榉。

“那她现在在哪儿呀?”他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

“哎呀,这里是不需要履历表的,人员经常有变动,走了的人都不知去向。除了由美子外,还有的是可爱的姑娘,比方说我吧……”

妇女在引诱他,扭了扭腰身。

“我想知道她的住所,无论如何我要见她一面。”

“哟,那么痴心呀!大概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我们姐妹之间也都没有来往。”

“店主呢?”

“店主只管收房费,别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

熊泽失望地站在那里,要是找不到由美子,就无法证明他是清白的。

“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先进屋里来吧,只进来一下是不收费的。”

她的表情说明了她很同情熊泽。404号室里边又分成几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关得严严的,里边静悄悄的。

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这时,他想起了这个女子刚才说的话。

“你刚才说有好多可爱的姑娘。是在这个公寓里边还有好多姑娘吗?”

“有时多些,有时少些,一般都有几个。”

“我叫门的时候,怎么就一个人出来呢?”

“挨着号儿来呀。谁屋里没客人谁出来。”

“上月15号晚上我是由美子的客人,这里有人知道吗?”

熊泽心想:要是有人能认出我来,由美子不在,也可以找到我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

“别人有什么客人,谁也不知道,除非碰巧遇见了。你那天遇见过什么人吗?”

听她这么一问,熊泽又掉进了绝望的深渊。当时由美子的房间一直关着,来去的时候也只有由美子一人迎送。

“对于来客,有没有记录和照片呀?”

“这里又不是旅馆,没有那种手段。由美子怎么啦?”

女子看了一下熊泽的面孔。由美子是浓妆艳抹的,而这个女子好像不是干这行的,脸上没有涂脂抹粉,长长的头发使她那清晰的体线变得朦胧起来。由美子的优良素质,加上职业上的磨练,有点花里胡哨的。而这个女人以纯真朴素、天真烂漫取胜,真像“马路天使”。

于是,熊泽把一切情况都如实地对她说了。

“是这样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有警察到由美子这里来过一两次。可是,由美子为什么撤这样的谎呢?”

“你也认为她是撒谎吗?”

“是的,否则你也不会逃跑来找她让她证明你不在作案现场呀。那天晚上要是我接待你的话,就不至于叫你受这么大的苦了。”

她的表情显出为他心酸的样子。

“是呀,当初要是遇见你就好啦。”

“今后我要是了解到什么情况会告诉你的,你住在……啊,你是逃出来的……这样吧,我把我的电话告诉你,你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谢谢,遇见你太好啦。耽误你不少时间,这点钱,你收下吧。”

熊泽拿出一万元钱递给她。

“不必啦,今后你还需要钱的。我可不能要出逃者的钱。”

她怎么也不接受他的钱。她告诉他,她叫木原教子。

<er h3">2</h3>

桐生嗣朗过着简直像是死人过的日子。犯罪嫌疑人被逮捕起诉了,但他总觉得真正的凶手正在什么地方狞笑呢。然而他却没有能找到真正凶手的办法。

一个已经提出辞呈(尽管尚未获准)的外勤警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从志村家搬出后,住进了一家公寓。志村夫妇虽然抑制着悲痛说桐生没有责任,他也不能再在他们家住下去了。

整天闷在一间六张席大小的公寓房间里,使他产生了一种精神深处一天天要垮下去的感觉。肚子没有饿的感觉,几乎不吃东西,连什么时候吃过东西都记不起来,他过的就是这种无精打采、委靡不振的生活。犯罪嫌疑人很快被抓获,更使他感到沮丧。

没有工作,没有责任,日子过得连今天是几号都忘了。屋子里没有日历。天亮睡醒了,仍然躺在床上不起来。

想解手时不得不起来一下,便完又钻进被窝,打开电视消磨时光。不是想看,是除此之外无事可干。

在日本,把一天看五个小时以上电视的人叫“重视听者”,这种人占总人数的3.1%,而桐生每天则要看十小时以上。因为他只是开着电视机不一定老看。与其说他是“重视听者”,还不如称他为“旁视听者”。

据说,名古屋大学环境医学研究所对二十岁的学生进行过孤独实验,其结果表明:将他们关闭在与外界隔绝的狭小屋子里,三天以后就出现焦躁、妄想、幻听、幻觉、抑郁等异常精神现像。

桐生之所以整天开着电视机,是想借此维持和社会的联系,以免完全与世隔绝。多么无聊的节目,也有人(的影像)在说话、唱歌、吵闹,也有色彩在活动。这些刺激可以防止桐生完全变成一个废人。

有一天,桐生从厕所回到室内,无意中看到电视屏幂上一辆大卡车和一辆汽车相撞的活生生的现场镜头。

正好是新闻节目时间。一辆大卡车超速行驶,越过中线驶入逆行道,与前方开来的警察押送犯人的汽车撞在一起。

播音员说:押送车的司机当场死亡,车上的两名护卫和一名未决犯受重伤,另一名未决犯乘事故之机逃逸,现在缉拿中。

“但这与我毫无关系。”桐生刚想到这里,忽然跳了起来。播音员广播的跑逃的未决犯的名字,不是和他没有关系,而是大有关系。

他叫熊泽辰雄——桐生想忘也忘不掉的名字。强奸杀害志村奈美的犯罪嫌疑人乘交通事故这一良机逃跑了。

熊泽逃跑了。桐生跑到电话机旁,拨了一个电话。

“喂,是阿山吗?你在,太好啦。是我呀,桐生。我刚才在电视新闻里听到,杀害志村奈美的嫌疑人熊泽逃跑了,后来他没被捕吗?”

桐生问在派出所工作时的同事。

“呀,是阿桐啊。真为你担心啊。还没有接到将熊泽重新逮捕归案的报告,现在正以逃跑罪名通缉中,有新消息时再告诉你。”

这位过去的同事对桐生友好相待。实际上,桐生的事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警官不是万能的,意外袭击是防不胜防的。遭到突然袭击失去知觉还要受追究,真没有道理。

但实际上,市民遭到杀害而警官却平安无事,是难免要受到责难的。

得到同事关心的桐生,穿好衣服,但又没有地方可去,使得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定。

熊泽为什么逃跑呢?逃跑了,还不能说是逃掉了。更何况他是一名未决的刑事被告人呢。他尚未被判定有罪,不是没有洗清自己罪名的机会。而他却放弃了一切机会,选择了危险的逃跑道路,这是为什么呢?

熊泽始终否认犯罪。尽管如此,检察机关还是决定对他起诉,这是因为他们很自信。作为和凶手“接触”过的唯一证人,桐生的证言却没有多大价值。因为,桐生完全没有看到凶手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看他就失去了知觉。但是,桐生认为熊泽和那个凶手不像是一个人,这只是他的感觉。而这种证言是没有说服力的。

如果熊泽真的冤枉,他一定是满腹怨恨。桐生也是怨恨刻骨、耻辱铭心,和熊泽是心心相印。

“心有灵犀一点通”,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桐生才认为熊泽不像是凶手。

但是,熊泽没有不是凶手的有力证据,因而被人“勉强”看做凶手。

桐生为熊泽设身处地地想:“我要是熊泽,我该怎么办呢?一定也会逃跑设法洗清冤罪。”

“一定是这样!”桐生不由得长叹一声。

桐生好像巳经了解熊泽的去向,因为他们的心灵是相通的。

熊泽申诉自己当时不在作案现场,但是证人拒绝为他作证,否认熊泽当时在她哪里。因为证人说不认熊泽,熊泽的嫌疑就更大了。

是熊泽胡说八道呢,还是证人在撖谎呢?这个证人(公寓娼妓)与熊泽没有什么瓜葛,她已经承认卖淫的事实,因而没有撤谎的必要。

难道是熊泽撒谎说和他根本没有见过面的人在一起睡过觉吗?是不是证人和熊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在这方面,警察没有去深究。他们始终以熊泽为中心看待这一事件,从熊泽有罪这一先入为主的观念出发来构筑这个案件。

桐生心想:熊泽逃跑以后,一定会去找那个公寓娼妓,问她为什么撤谎。只要有她的证言,他就可以解除嫌疑。我要是熊泽也会这样做。

桐生辞去警官的职务以后,第一次明确了他要去的地方。

他到那个公寓以后,意外地得知证人由美子已经不干这行了,而且去向不明。

“有人来找过她吗?”桐生问接待他的妓女。

“你是警察局的人吗?”那个妓女反问桐生。

“原来是,现在不是。”

“那你调查这个干什么呀?”攻防的形势发生了逆转。对方的反应非同一般,桐生直觉感到熊泽来过这里。

“曾经有人来找过由美子吧?一个叫熊泽辰雄的。”

“不知道。”她说着将视线移开。

看得出来,她是在说谎。但她为什么要隐瞒熊泽来过这里的事呢?按说,她和熊泽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呀。

“你不告诉我吗?我想见到他,无论如何要见到他。”

“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说熊泽来过,走后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吗?”

她在犹豫,考虑是说呢,还是不说呢?她可能是同情熊泽。

“你不要担心,我是熊泽一边的。”

“一个小时以前他来过,也是来找由美子。”

她观察桐生的表情,相信了他的话。她长头发,淡化妆,但表情天真,心地善良。

“另外还有别的人来过吗?”

“你是第二位。”

由美子好像没有引起警察的注意,这说明警察没有考虑到熊泽受到冤枉的心理状态。要是考虑到遭受冤枉人的痛楚,首先应该想到由美子。而熊泽来找由美子,正好说明他是无辜的。可是,他不知道由美子的去处,她到哪里去了呢?

“你说你是熊泽先生一边的,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呀?”妓女问。

她好像对熊泽也有兴趣。

“你若也是站在熊泽一边的,我可以告诉你。”

两个人的眼神,都在试探对方。

“我也是刚才见到熊泽先生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不认识他呢?”

“我以为你是追捕他的。”

“你为什么要保护他呢?”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很可怜,是背着黑锅逃跑的。”

“熊泽把情况都告诉你了吗?”

“大体上告诉了。你为什么要找他呀?”

“我和他是同病相怜在同一事件中。”

“同一事件?”

桐生觉得可能得到她的帮助,还是把事情挑明为好。于是把事情的经纬、他的处境和与熊泽的关系,概略地对她说了一遍。

“明白了,你也真够倒霉的。你和熊泽先生结成统一战线把凶手抓着就好啦。我也尽可能帮助你们……我要得到由美子的消息,一定告诉你们。我叫木原教子。”

她作了自我介绍。

“那太好啦!由美子可能还会来这里……”

这时,桐生忽然想,他过去以为由美子是偶然不干而离开这里的。然而,她在事件发生以后把行踪隐蔽起来,是不是与事件有什么牵连呢?有的话,会是什么牵连呢?

由美子拒绝提供熊泽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她是在撒谎,她是明知熊泽冤枉而撒谎。

她可能是因为作了伪证而隐匿起来了。她可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为了保护凶手或是受凶手指示而作了伪证。

由美子本人与事件没有任何关系,但她与真正的凶手有关。真正的凶手了解到在他作案时偶然成为由美子客人的熊泽成了犯罪嫌疑人,从而命令由美子作了伪证。

桐生的思路,有了这样一个轮廓。

“你怎么啦?”教子看着陷入沉思的桐生问道。

桐生对教子谈了这一接近成熟的思路,教子说道:

“你的思路对头。”

“你也这样想吗?”

“是的,熊泽先生被怀疑的焦点在那辆自行车上吧?”

“是呀,他骑了被害人的自行车。”

“熊泽先生说自行车是在公寓附近捡到的,是吗?”

“是的。”

“熊泽先生的话如果属实——我想大概属实,那自行车为什么要扔在这个地方呢?”

“多半是凶手扔在这里的。”

“凶手为什么把自行车扔在这里呢?”

教子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样子。由于她的启发,桐生的脑子里很快形成了一个推理。

“你问得好,凶手为什么把自行车扔在这里呢?”

“这样一想,就可以理出条理吧?”教子看了一下桐生的表情。

“对,完全正确。凶手作案以后,骑着被害人的自行车找由美子来了。因为作案后惊慌失措,忘了应该在半道上把自行车扔掉,就一直骑到这里来了。凶手走进公寓的时候,熊泽正好刚刚走出公寓。就是说,由美子刚送走了熊泽,就迎来了凶手。熊泽发现那辆凶手骑来的自行车扔在那里,就骑着回去了,这时,凶手粘在自行车上的被害人血迹,又粘到了熊泽的裤子上。”桐生说。

“就是说,凶手和熊泽进行了‘自行车接力跑’,由美子这里是中继点。”教子说。

“这种想法应该告诉熊泽。”

“熊泽先生会时常和我联系的。”

“他到底到哪儿去啦?他和你联系时,你告诉他,我一定要见见他。他若无处可去,我可以帮他找个住处隐藏起来。”

熊泽要知道桐生和他是同病相怜,他也可能来求桐生帮助。

“凶手和熊泽先生要是前后脚出入公寓,熊泽先生也可能见到凶手了。”教子说。

“他说当时谁也没遇到。”

“也许遇到了没注意。”

“啊,他说恍忽看到了在公寓前面被暗杀的曾根崎组首领的保镖兼司机——开的是奔驰牌轿车。”

“那个保镖是凶手吗?”教子问。

“暴力团大首领的保镖,在首领与女人幽会的时候到别处去当强盗杀人,这太不现实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凶手正要走进公寓的时候,正好遇上熊泽先生从里边出来,又有一辆奔弛牌轿车开了过来。于是,他着了慌,赶紧隐蔽了起来。”

“这种可能是有的。一般说来,凶手在作案以后,都有一种怕人看见的心理。”

“熊泽先生没看见凶手,而凶手则有可能看到了熊泽先生?”

“谁知道呢。由美子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客人或类似情人的人呀?”

“她和其他女人素不来往,别人怎能知道呢。”

“这里的店主也许知道吧。”

“我们只是从店主那里租借房间,店主和客人毫不相干,租房人的行动房主是不知道的。和会员制的饭店差不多。”

“传达室呀,防止客人‘撞车’呀,交通管理呀,这些总要有人管吧?”

“都不要,全是自动化,用电子计算机。客人在大门口一按404号电钮,就自动接通按顺序应该接客的房间。”

“指名要的时候呢?”

“被指名的姑娘屋里要是没有客人,当然没有问题。要是有客人,就将信号转到她的房间另约时间。”

“有客人的时候,和另外的来客谈这种事,不扫兴吗?”

“这也由电脑代办。姑娘预先将自己的空闲时间输入电脑。有客人指名要她的时候,就可以通过电脑预约时间。”

“连娼妓业都进入电脑时代了,真没有意思。”

“可玩的时候,就充满人情味。”教子显出风骚的表情。

“下次来再玩吧,今天是为别的事而来,没有兴致玩。不是讨厌你,今天遇到你太好了。耽误你很长时间,我按规定付钱。”

“又没有玩,不要钱。”

“可是,如果在我们谈话的时间有客人来,不就误事了吗?”

“没事儿。今天是平常日子,没多少客人,周末的晚上最忙。”

教子怎么也不收他的钱。桐生将自己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了木原教子,就告辞了。熊泽到哪里去了呢?他常去的地方,—定有警察埋伏。宿舍、工作单位、亲戚家、知心朋友家,他大概都不会去。他若有秘密情人的话,他可能去她那里,但他不像有情人。

不论到哪里去都需要钱,他可能有背后支持者。本原教子的“自行车接力跑”论,是很精采的。凶手骑着奈美的自行车逃到由美子这里来了。这种想法,把分散的各种要素有机地串连到一起了。

凶手和由美子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凶手命令由美子作伪证,又叫她辞掉工作隐藏起来。可以看出,由美子是受凶手支配的。

这个凶手不是由美子的丈夫,就是她的情人。是丈夫也好,是情人也好,是一个叫自己的妻子或情人去卖淫的人。由美子一定在凶手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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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六章 凶手的丢失物

“是直也吗?我得到了角谷今夜要去银座黑房子俱乐部的情报,20分钟后我去接你。听到两下喇叭声你就下来好了。”滨野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出去,今天晚上也许不回来了。不用等我,你先睡吧。”山形放下话简以后,对真由美说。

不仅是今天晚上,山形也许永远回不来了。他拿起装照相机的皮包,里边有照相器材,还藏着凶器。

“求求你,别去啦!”

真由美拉着山形说,她好像预感到了一种不祥之兆。

“这是工作!”

“我觉得好像你一去就回不来了。”

“你说些什么呀!这是我的家。倒是你不要在我出去的时候跑掉!”

“刚才是谁来的电话呀?”

真由美追问了一句。

“和我有工作关系的人。”

“怎么听他说话有点可怕呀?是和你一块照相的人吗?”

“是的,照相是玩命的工作,人都变得有点粗野。”

“你可别干危险事儿呀!”

“又不是上战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山形表面上安慰着真由美,可他心里明白,他要去的地方是不折不扣的战场。这时,外面响了两声喇叭。

滨野手把着方向盘。虽然是夜里,他还戴着墨镜。自从潜入地下以后,他的表情越发严峻了。

“银座六丁目有一所叫黑房子的俱乐部,最近角谷和那里的一个叫萨丽的女招待打得火热。我得到了角谷今晚10点左右到那里去的情报。”

滨野一边开车一边对山形说。

银座本来是曾根崎组的势力范围。由于大角战争,该组分裂成两派以后,两派在这里都设有事务所。在大原被暗杀以后,角谷还敢到这里来,真可谓胆大包天了。

“情报可靠吗?”

“是大洋会的人提供的。那个人是我们的合作者,可以信赖。”

滨野的口气很自信。

“角谷敢到银座来,真有胆量。”

“一定有武艺高强的保镖跟着。他坐的汽车装有防弹玻璃,就像装甲车一般。关键是在他下汽车到他进俱乐部大门的那一段时间。你认识角谷吧?要到离他十米以内的地方。再远的话,怕手枪打不准。他们认识我,我不能靠近。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交给我吧,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

他本想说得勇敢些,声音却是嘶哑的,脚也在打战。这就是所谓的武士临阵前的威风抖擞吗?

“好啦,你就按我教给你的那样沉着战斗。敌人在银座闹市也会有疏忽大意。你尽量靠近一点瞄准射击。45口径的枪威力很大,打中了,一颗子弹就能要他的命。杀死角谷,你就是英雄了。”

滨野对山形一面鼓励一面煽动。

汽车开进了银座地带棋盘状的街道上,钟表的时针指到了晚上9点,这是银座的黄金时间。吃完晚饭和参加完宴会的人,都集拢到银座来。不论是大街还是小巷,汽车都是熙熙攘攘,一辆挨着一辆。在这段时间里,以出租汽车为最多。

到了夜里11点,黑色的高级出租包车便成为主流了,这也是银座的一个特点。滨野在离黑房子俱乐部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小胡同旁找到了一块空地,勉强把车开了进去。

“要是车开到停车场去,在紧急时刻会开不出来。你打死角谷以后,就赶快往我这里跑。关键就看你那时候能不能跑到这里来。万一失败了,我会为你收尸的。你放心大胆地去吧!”

滨野拍了拍山形的肩膀,山形又检查了一下武器,然后下了车。

“组长,我去啦,谢谢!”

“祝你好运!”

二人互相看了一下,目光都很阴郁。去杀人的人,目光总是绝望的。

“角谷快来了,去吧!”滨野说。

山形装作行路人,逆着车流的方向前行。这样,角谷的车开来时,他可以认得出来。黑房子俱乐部在林荫道对过大楼的地下室。山形装成逛银座的缓步前行。因为逛银座的人很多,他不会引人注目,他来到黑房子俱乐部门前,以一般的速度走了过去。敌人还没有来。过了一会儿,他穿过马路又往回走。

路旁有个电话亭,正好从这里可以望到黑房子俱乐部的情况。他走进电话亭问天气预报。还不见角谷的汽车开来。在电话亭里呆的时间长了怕被人怀疑。他走出电话亭,又来回走了一遍。已是夜里11点了,还不见角谷的车开来。

山形急躁起来,今晚是不是不来了呢?滨野恐怕也不能把车老是停在那里。

在山形几乎感到绝望的时候,一辆福特牌进口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这是一辆特别订制的、有防弹装置的进口汽车。

“来了!”

山形的手在口袋里握住已打开保险的45口径手枪。因手心出汗,枪把都湿了。

“沉着!”

山形自言自语着。

福特缓缓前行。车里肯定坐着好几个人,但因为窗玻璃上贴着有色薄膜,从外边看不见车中情况。车里的人一定在观察外边是否安全,发现一点异常,就会把车开走。福特牌汽车在黑房子俱乐部前边停住了。车门一开,先下来3个保镖,环视四周。山形站在林荫树的后面、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认为安全以后,从后车门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战车般的健壮体魄,猪脑袋,圆脸盘,炯炯有神的眼睹,高鼻子,他就是角谷英机。保镖站在他周围,戒备森严,气氛异常紧张。

山形喘口大气,从林荫树的后面走了出来。现在离角谷还有十几米远,必须再靠近一点。他装作逛银座的游人,缓步前行。他没有引起保镖的怀疑。再走几步就进入射程。山形嗓子发干,嘴里也发涩。他忽然觉得真由美的面影掠过他的眼睑,对他说着“你别去啦!”这时,他狠不得马上跑回真由美的面前。

但是,刀已出鞘,箭已上弦,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角谷已经离开了汽车。

正在这个当口,忽然一个人影站在山形眼前。

“小阿哥,你买点花吧。”

“不要!”

“求求你啦,我今天连一枝还没卖出去呢。”

一个卖花的老太婆挡在他的前边哀求着。

“说不要就不要!”

躲开!真讨厌!山形心里咒骂着老太婆。但是,可能是卖花的老太婆看他好说话,老是纠缠着他不放。

“小阿哥,求求你啦,我从昨天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哩,你买一枝吧!”

妈的!老是抓不住瞄准射击的时机。山形把对角谷的杀意,转向挡住他视线的老太婆。这时,不叫他去的真由美的面影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福特脾轿车开走了,角谷在保镖保卫下走进了黑房子俱乐部的大门。机会错过了。紧张的气氛消失了。

“好啦,我全实啦!”山形在口袋里给手枪上了保险。

<er h3">2</h3>

夜幕降临了,对逃亡者来说,夜晚是他的理想时光。白天只有混杂在人流之中或许比较安全,但黑暗给逃亡者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何况这个季节在室外什么地方都能睡觉,对逃亡者来说是最好的季节。熊泽在中华餐馆填饱肚子,在繁华街转悠了一阵子以后,来到了公园。有不少穿着普通衣服、看上去不像是流浪汉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椅子或草坪上。

这些人即便不是从押送车上逃跑的,也是从都市管理的苦闷中逃出来的。熊泽在树荫下的草坪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一觉醒来,已是满天星斗,一时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第一次看到东京的上空有这么多的星星。他因为没有表,不知道准确的时间,估计已是深夜。超高层建筑窗子里的灯光,已很稀疏。

熊泽首先必须买一块手表。他的衣服都湿了,大概是露水洇的。他可能是冻醒了。虽说是炎热季节,夜间还是很凉的。

啊,到哪里去呀!好不容易从押送车里逃了出来,却没有去处。熊泽一心想见到由美子。为求她证明自己不在行凶现场才逃了出来。可由美子却隐藏了起来。他现在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才好。

在自由被剥夺的时候,才体会到自由是多么可贵。然而,一旦恢复了自由,在自由的大海面前,他却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他和在他周围露宿的那些人不同。他不是从都市管理的束缚中逃出来的。相反,他是在都市管理体制下辛勤劳动的蜜蜂,因蒙遭冤罪而被剥夺了这种“管理体制下的自由”。

现在他被动地摆脱了工作的“束缚”,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具有蜜蜂般的劳动习性。当他失去分担的工作和责任时,感到莫名的孤独和寂寞。

这是勤劳的蜜蜂的“工作狂症”,是一种“拒绝自由症”。

深夜公园的使用者,不全是流浪汉和逃避社会管理的人。你漫不经心地信步园中,就可以发现树荫下、椅子上或草丛中那些面红耳赤、丑态百出的人,而且吸引来不少偷看者和偷拍照片的。听说公园的定居者,也有由于百无聊赖而去偷看的。但据熊泽观察,定居者对此好像没有多大兴趣。

有两个人影从前方向熊泽走来,熊泽见是巡逻警察,不禁一惊。但因为距离过近,已经无法逃逸。熊泽马上壮起胆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和警察擦肩而过。警察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他才放下心来。这时有人在他身后“喂,喂!”地喊他。

他应声站住,身后的人说:

“你的手绢掉了。”

他一看,是有木和衣服一起装在提包里的羊肚子手绢掉在地上了。

他赶紧一边擦汗一边将手绢拾了起来。他来到公园广场时,看到有个电话亭。这时,他想起了公寓妓女木原教子叫他经常联系的话。

木原教子性格善良、温雅,不像是专门干妓女这行的。越是在这种时候,越需要女性的温存。即使没有事情,也愿意听到女人的声音。但不知她现在在不在家。

他走进电话亭,在给木原教子打电话时,还有点胆怯的样子。拨通以后,接电话的正是她。

“我是今天和你见过面的熊泽辰雄。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真对不起。”

熊泽这么一说,对方很高兴地说:

“不客气,我正等你的电话呢。”

“啊?……”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这么和气,他一时有点口吃起来。

“你现在在哪儿呀?你走了以后,有一个人来找过你。”

“别是警察吧?”

“是你知道的人,桐生嗣朗先生。”

“桐生?”

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他也是你涉嫌的那起强盗杀人案中的受害人。他是住在被害人家里的那个警官,因为那次事件而引咎辞职了。”

“他是想核对我的相貌吧?要不一个警官为什么要见我呢?”

“他说你不是凶手。他是来问由美子为什么撒谎作伪证。”

“他也是和我一样问由美于为什么作伪证的吗?”

“是的。”

“他若相信我冤枉,为什么不早点来问她呢?”

“最初他也有点拿不准,只是觉得你不像是真的凶手。等到你逃跑以后,他才确信你是冤枉的。”

“我不相信。他一定是警察的爪牙!”

“可是,你逃跑以后,除桐生先生以外,没有别的警察来过这里呀。因为他相信你不是凶手,才马上想到你会到这里来的。而且现在他已不算是警察了。”

“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桐生的话可信吗?”

“我觉得他的话可信。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你和由美子的之间的纠葛,就是你不是凶手的证据。”

教子又对他说了她和桐生分析推理出来的“自行车接力跑论”。而这个“自行车接力跑论”,在熊泽看来,是很有说服力的推理。

“那么,桐生找我干什么呀?”

“他也在追查真正的凶手。他对被害人是在他身边被杀的这件事情,深感自己负有责任。他说,只要他还活着,就要追查凶手。”

“对我来说,只要洗清对我的怀疑就行了。”

“逮住真正的凶手,对你的怀疑也就解除了。说到头这是一请二楚的事情。”

“你是说桐生要见我吗?”

“是的,你和他联系一下怎么样?我这里有他的电话号码。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办法多。我虽然能力有限,也尽量帮助你们。桐生先生说,你若没地方去,他可以把你隐藏起来。”

“把我隐藏起来?”

“一个人到处跑怎么行呢?很快会被抓获的呀!到那个份儿上,要罪上加罪,就更没法洗清了。我觉得你还是和桐生先生结成统一战线为好,有他的帮助就更有力量了。”

熊泽听了教子的话,很受感动。刚才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才给教子打电话的。在公园里过夜,一方面害怕警察巡逻,另一方面对追查凶手也于事无补。到这种地步,熊泽只好找桐生碰碰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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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访问教子,想通过她和熊泽取得联系,但他对熊泽并不抱多大希望。因为,熊泽终究难以逃脱警察的追捕。目前只不过是暂时的自由,不,是暂时的挣扎。

和熊泽一样,桐生也是警察的追查对像,也是无路可走的人。这天晚上,他钻进从来不叠的被窝、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枕边的电话忽然响了。他虽然装了电话,但搬来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接电话。

他拿起话筒,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桐生吗?”

“是的。”

“我是熊泽,听说你要见我,是吗?”

“熊泽?是熊泽辰雄吗?”

“是的,木原教子对我谈起了你。”

“你打电话给我,是相信我吧?”

“还不能说相信你,我想碰碰运气。”

“你现在在哪儿呀?”

“在新宿中央公园。”

“我这就去找你,在公园什么地方?”

“在中央广场的喷泉那里。”

“明白了,我过15分钟就到。”

“你可不要向警方告密呀!”

“你说碰碰运气,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光害怕也不行。我等着你,你快来呀,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桐生跳起身来,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就走出了家门。他那半新不旧的花冠牌自用轿车,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熊泽正在约好的地方等他。

“看来,你还没改变主意。”

桐生这么一说,熊泽也回敬了一句:

“彼此,彼此。”

说着,俩人都笑了。这笑声,使俩人的心勾通了。

“我有车。我那里虽然脏乱,跟我一起来吧。”

“那比拘押所强多了。”

“和拘押所也差不多,不过有睡觉和洗澡的地方。”

“有浴室,那太好啦!”

“快走吧!这一带巡逻警察很多。”

桐生催促着。桐生和熊泽合流了。

来到桐生住的公寓,熊泽洗了个澡,吃了些方便食品,精神才恢复过来。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熊泽这时完全解除了警惕。

“不要客气,我们是战友。”

“你不怀疑我吗?”

“我相信你,就和你相信我一样。”

“谢谢。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这太难得了。我真没想到你会相信我。”

熊泽的眼睛湿润了。他蒙受冤枉以后,成了社会上怀疑的焦点。现在遇到了相信他清白无辜的人,使他那颗冰冷的心又复苏过来。俩人交谈了各自掌握的情况。

“木原教子说你可能看到了凶手。”

“我谁也没见到。”

“那辆奔驰牌轿车的司机,你没看见吗?”

“那个司机我是看见了。”

“那个司机能认得出你吗?”

“警察问过他,他说没见过我。”

“你呢?再见到他你认得出来吗?”

“不行,当时我没注意看他。”

“我们再到现场去看看好吗?”

“现场?”

“就是你捡到自行车的那个地方。警察说你是凶手,他们认定你是从行凶现场骑自行车到这里来的。可事实上是你在公寓前边骑上了凶手骑来的自行车,就是说那辆车是凶手扔在那里的。在那附近也许能够找到凶手的什么线索。”“警察恐怕早就检查过了。”

“警察不会检查的,就是检查也是走走形式。”

“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吗?警察根本不相信你的申辩,不相信你骑的自行车是在公寓前边捡到的。我当过警察。我知道,警察搜查都是有组织地进行。人一多,—定有人敷衍了事。就算没有人敷衍了事,也难免有所疏漏。下级的搜查员,几乎不知道事件的经纬,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搜查,工作不会很仔细的。”

“你是说捡自行车的地方也许有警察搜查时漏掉的东西吗?”

“是的。”

“好吧,明天一早就去找找吧。”

“现在你还是不去为好,警察可能有埋伏。”

“警察不是不相信我的自行车是在公寓前边捡的吗?”

“现在情况不同了。在他们眼里,你是个逃犯。听过你申辩的搜査员很容易想到你会去找由美子的。天都快亮了,睡一会吧。”

在他俩交谈的时候,窗户外边天都有点发白了。

第二天早晨,他们给木原教子打电话,问警察去过她那里没有。木原教子说:

“我是晚12点从公寓回家的。12点以前警察没到公寓来找过我。12点以后来过没来过,我就不知道了。”

“警察要是来,一定要找你的。警察来找你的话,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们熊泽和我找过你。我和熊泽要找到真正的凶手。”

“你把熊泽先生藏起来了?”

桐生是得到教子的帮助才找到熊泽的,因而如实地告诉了她。教子若是将这个情况报告警方,熊泽将重新被捕,桐生也要犯隐匿逃犯罪。可是在这个时候,也只有相信教子了。

“明白了,把我的嘴撕碎了我也不说,你们放心吧。我尽量帮助你们,祝你们成功。”

她好像洞察到桐生的心情。她真是一个心地善良、头脑聪颖的女子。这么好的女子,为什么要在公寓里开房间当妓女呢?然而,正因为他们不介意这一点,他们之间才得以建立了协力合作的关系,尽管这种合作可能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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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昨天夜里12点以前,警察还没到由美子呆过的公寓去调查。这说明警察一点也不相信你是冤枉的。你隐藏在我这里,他们也根本不会想到。但以后的风向如何变换,则很难预料。所以你还是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去比较安全。”

熊泽本想和桐生一起去,但桐生还是让他呆在屋里,自己来到了那辆自行车的“中继地点”。附近有很多公寓和鸳鸯旅馆。离繁华街虽然很近,但贝尔海姆松涛公寓的环境却很幽静。

公寓的前庭和地下停车场相通,自行车的“中继地点”在前庭和马路相接处的侧沟里。一连几天的好天气,沟里的泥水都快晒干了。离这里不远有个垃圾站,因此熊泽认为自行车是别人扔掉的。

桐生看看周围不像有警察埋伏,于是按着熊泽画的示意图,以“中继地点”为中心,对周围进行了检查,看看有没有凶手掉下的什么东西。事情已经过了不少天了,找到的概率是很低的。

因为这里是高级公寓区,所以行人很少。除了时而有汽车通过以外,桐生只遇到了像是卖什么东西的一对男女。桐生找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有找到。说起来也是,哪有这么凑巧偏偏把东西掉在这里呢?

卖东西的人一边走,一边将喝完了清凉饮料的空罐随便往道边上一扔。一会儿,一个住在附近、主妇模样的妇女走了过来。

“真讨厌!到处随便乱扔东西。”

那个妇女横眼瞪了一下桐生,拾起空罐拿到垃圾站去了。她好像以为是桐生扔的。桐生要是穿着警服,就不会招来这样的误会。脱掉警服以后,桐生才体会到警服的威力。

那妇女走远以后,桐生才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凶手在“中继地点”丢了东西,而像刚才那样被附近的居民当做垃圾扔到垃圾站去了呢?或者凶手把不要的东西自己扔到垃圾站去了呢?不管是哪种情况,有的话,也早被垃圾车运走了。

但是,桐生还是没有放过垃圾站,到那里去看了一下。区里指定区民应在固定的日子将垃圾扔到固定的地点,然后由垃圾车将垃圾运走。

桐生到垃圾站一看,好像是刚刚运走了,那里没有什么垃圾,只有几个空塑料桶,桶的周围有些零散东西。

“喂,你在干什么呐?”

桐生听到背后有人搭话,不觉一惊。回头一看,是木原教子打着阳伞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她穿着一件朴素的连衣裾,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女职员。

“啊。”

“啊什么呀,一个翩翩男子窥视垃圾桶,多不体面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这是……”

“我去上班。房租是按天计算,不去上班不就亏了吗?”

“大白天也有客人吗?”

“熟人反而常常预约在白天来呢。到我这儿来午睡。”

“午睡?”

“都说到我这儿来能睡得很好,没地方去的阔老头儿常到我这儿来呢!”

“真有怪客呀!”

“你到底到这里干什么来啦?你刚才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什么事呀?”

“我想凶手是不是在这里掉了什么东西。”

桐生一说他的这种想法,教子说道:

“是呀,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概率很低吧。”

“你也这么想吗?”

“凶手丢掉东西的概率,即使掉了东西能够逃脱警察的眼睛至今还放在这里的概率,这两个概率相染得出的结果,恐怕是显微镜下的概率吧?”

“显微镜下的概率吗?啊,我真想到你那去午睡呢!”

“你来的话,从现在起,我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教子一副劝诱的样子,并把阳伞递给了桐生。这一举动,使桐生想起了奈美过去的面影。

“我是说着玩儿呀,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呢。”

教子说着,眼睛里闪现出喜悦的光芒。

“成为好朋友?你是想甩掉我吧?”

“正好相反。对我喜欢的人,是不接待作嫖客的。”

“你喜欢我吗?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我很高兴。”

教子不好意思的样子,手摸着面颊,用鞋轻轻踢了一下地皮,脚尖踢出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呀?”

教子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椭圆形小塑料牌儿,浅浅地埋在俩沟的地皮下边。白底上写着黑色的“16”字样。

“好像是存衣处的脾子。”

“没错,就是那玩意儿。还有一个‘ell的字头,可能是饭店的牌子。”

“本主把牌子丢在这儿,怎么能取走存放的衣物呀?”

“饭店不像银行和小件行李存放柜那么严格。只要能够证明是自己的东西,就可以取走。”

“也许是凶手丢的吧?”

“也许是?还是到那家饭店去问问吧。”

到饭店协会一问,了解到这个符号是皇家饭店的。桐生又到皇家饭店去问。若是凶手丢失的,大概是在事件发生前后。皇家饭店有三个存衣处,牌子的颜色各不相同。

白底的脾子是正门旁边那个存衣处的。存衣处的工作人员说:

“客人丢失牌子是常事。在这种时候,客人若是说对了所存的物件,留下姓名和住址就可把东西取走。”

看来不是没有牌子就不能取走。

“在6月15日以后有丢失牌子,留下姓名、住址把存物取走的吗?”

“请稍等一下。”

存衣处的工作人员看桐生那不同寻常的样子,以为他存的东西取错了,二话没说就给他查了查记录。

“啊,有啦。一位叫天田宏的先生丢失了存衣牌,把东西取走了。”

“知道他的住址和取走了什么东西吗?”

“他的住址是涩谷区贝尔海姆松涛,东西是装着衣服和零用品的皮包。”

“贝尔海姆松涛?”

桐生不觉一惊。正是由美子呆的那个公寓,他把牌子丢在那里了。

正文 第七章 来访者原来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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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形直也在刹那之间,失去了一次机会。滨野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

“我没脸见您呀!”

山形向滨野请罪,但滨野没有责怪山形。他说:

“没什么。也不能蛮干。要是打不死他,他就会藏在窝里再也不出来了。机会还会有的。角谷这小子,又捡了一条命。”

山形心想:捡了一条命的是我呀!这天夜里,山形抱着满怀的鲜花刚一进家,真由美就迎着他跑了过来。

“你回来啦,我真高兴!啊,这么多鲜花,谢谢!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永远也不回来了呢?”

真由美的面颊满是泪痕。山形看到她这个样子,也难受起来。怎么能对她说自己行刺时被卖花的老太婆档住了视线,一生气就把花全买下了呢?不,不是卖花的妨碍了他,而是卖花的救了他一条命。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没法儿活下去了。”

山形虽然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向真由美透露过一个字,可是真由美好像已经有所察觉了。

“我不会有三长两短的,我又不是战地摄影记者。倒是我没有你就无法生活下去,你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你要我永远和你在一起吗?”

“是的,你答应我吧。”

“在答应你以前,我有一个要求。”

“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你真是个天钝!”

真由美说着,就将她那热乎乎、温柔柔的身子扑向山形的怀抱中。

“真由美!”

“你说一辈子也不放开我!”

“一辈子也不放开你。”

山形说着,不由得慨叹人生的短促。他一生的意义,就在于真由美的存在。他想到这里,爱欲升腾起来。

彼此的要求都很强烈,像海啸一般冲破了禁欲的精神障碍。情欲的闸门已经冲玻,两个人紧紧拥抱起来。

这天夜里,两人第一次冲破禁忌,结合在一起。两人的欲火越烧越旺,一直嬉戏到第二天天明。性欲泄尽之后,食欲猛烈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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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衣牌失主的住址,写的是由美子呆的那个公寓。失主要是真的住在那里,就是把牌子丢在了自己家附近,当然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要是他不住在那里,可就……。据说牌子的失主在二十五六到30岁之间,长脸,脸色苍白,人很英俊。

桐生立即回到贝尔海姆松涛公寓。公寓大门旁边有住户的集体信箱和名牌,但是没有天田宏的名字。

桐生又问了一下管理人员,得到的回答也说这里没有这个人。

他用的是假名吗?在饭店存衣处存放东西,有什么必要用假名呢?也许只是住址是假的?那又是为什么呢?

桐生想去问问教子,不巧这时侯她有客人,桐生只好预约了再来的时间。虽然教子说过,不接喜欢的人作客人,但预约的人可以优先见到她。

离预约的时间还早,桐生决定先回公寓,把今天半天的成果告诉熊泽。

回到公寓一看,熊泽不在,厕所和浴室里都没有。昨天晚上,不,应该说是今天凌晨他来时带的旅行提包还在。他大概是想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让他不要出去。对他真没办法。

他要是被捕,桐生也将以窝藏罪犯罪受到株连。这个难道他不知道吗?冒着危险把他隐藏起来,可他……,桐生想到这里,很是气愤。

熊泽本来应该很快回来的,可是老不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被捕了呢?要是被捕了,警察一定会到桐生这里来了解情况。

是不是他被捕了因念及这“一宿一饭”的恩义而没有供出藏在桐生这儿的事呢?

在焦急等待熊泽回来的时候,和教子预约的时间到了。但是因为老是惦着熊泽,桐生不想去了。桐生心想,熊泽走时也许留下了字条,但各处都找了也没有找到。桐生回来已经两个小时了。熊泽是在他回来以前就走了。看来不像是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这个冒失鬼,心里尽想些什么呀!”

桐生从焦急变为愤怒,又变为不安。熊泽准是出事了,但又不像是落到了警察的手里。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呢?按说他也不会那么笨呀。再说出了车祸新闻也会报道呀。

桐生在给过去派出所的同事山本打电话探听消息以前,检查了一下熊泽的皮包。翻找别人的东西是犯忌讳的事情,但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皮包里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胡乱塞进去的。有衣服、洗湫用具、零用物品,还有约30万元的现金。他不可能扔下这么多钱就走了。准是出事了。

桐生刚要拿起话筒给山本打电话打听打听消息,电话铃响了。他拿起话简一听,是木原教子打来的。

“我知道是你预约了我,使我大吃一惊。”

“对不起,我现在正要打电话取消预约呢。”

“出什么事了么?”教子已经察觉到异常的气氛。

“熊泽不见了。”

“哎呀!”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他的皮包还在。”

“是怎么回事呀?”

“一定是出事了。”

“要是让警察抓走了,桐生先生也要跟着倒霉吧?”

教子明白隐匿熊泽的性质。

“我想不是被警察抓走了。”

“那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现在到你那里去行吗?”

“你还有事吧?”

“我休息,我们是自由职业者,比较自由。”

“那预约呢?”

“那些事你就不必担心了。”

30分钟以后,教子来了,十万火急地来了。

“你来的好快呀,我还怕你迷路呢!说不定什么时候熊泽会来电话,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

“这个我知道。在电话里听你一说熊泽先生的情况,我就明白了。你这里收拾得很干净嘛!”

教子扫视了这个单身汉的住处,觉得很难得这么干净。

“你是第一位女性访问我这里呀。”

“你不是刚搬来不久吗?”

桐生又输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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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将熊泽失踪的事和在皇家饭店了解到的情况一并告诉了教子。

“那个人叫天田宏……”桐生说。

教子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情。

“你有什么线索吗?”桐生问。

“天田宏这个人,好像有一次他打来电话指名要由美子,是我转达的。”

“是真的吗?”

“他的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姓不是天田,就是滨田,我记不清楚了。”

“就是他,没错,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因为他指名要由美子,我马上就把电话转给由美子了。啊,请等一下。”

从教子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想起了什么事情。

“怎么啦?”

“当时我从听筒里听到在天田的背后有插音器在叫北村直树的名字。因为我知道这个人,所以我记得很淸楚。”

“北村直树?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位作家,我很喜欢看他的作品。当时我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名字,还吃了一惊呢。”

桐生虽然没有读过他的作品,但听说过他是一位社会派作家。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是由美子洗手不干大约一个月以前的事情,算起来就是离现在大约一个半月以前。”

“你不记得准确的日期吗?……我是想问问北村直树那个时候在什么地方来着。”桐生说。

教子理解桐生的意思。

“请稍等一下,让我好好想想。”

教子用手按着额头,好似在搜索记忆库里的数据。

“那是结束的时候。有人说过,从5月下旬到6月初是旅行的最佳时节。……有一位客人从上高地给我带来了那里的特产神道面。那位客人是哪天来的呢?……”

教子搜索到了数据。

“想起来了,是5月27日。”

听教子这么一说,桐生感叹地问道: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呀?”

“我记得我接天田打来的电话时,看到客人送我的神道面就放在旁边。那天晚上我把神道面带回了家。可以肯定,天田打电话的那天,就是我那位客人来的那天——5月27日。”

“好啦,我这就给北村直树打电话。”

桐生虽然提出辞呈想不当警察了,但辞呈还压在上司手里。他想以警察的名义给北村打电话,这不算冒充吧。

“什么事呀?”北村在电话里说。对方轻信了桐生的话。

“我想先生5月27日下午5点左右到过咖啡馆一类的地方,你还记得那家的店名吗?”

“5月27日吗?让我去查查日记本看看。”

“太麻烦你了。”

北村好像到里屋去了一下,一会儿在电话里说道:

“查到了。5月27日这天,我在下高井户车站前边一家叫‘未知’的咖啡馆里和编辑人员谈事情。那里实在不怎么样,但因为占着地利,所以我常到那里去。你问这个有什么事吗?”

北村对询问他那连自己都忘掉了的、一个半月以前的生活琐事,好像感到有点吃惊。但他还是如实地回答了桐生的问话。

“下高井户的未知咖啡馆,我想现在马上就去看看。”桐生对教子说。桐生看了一下手表。

“我和你一块儿去好吗?”教子说。

“可是,万一我们不在的时候熊泽来联系呢?”

“你是想叫我为你在家里值班吗?”

教子显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他俩昨天刚刚结识,却像是相处了很长的时间。

“反正今天你已经为我而休息了。”

“他若是想打电话,总会打来的。要是怕他回来,写个纸条留给他不就得了吗?”

看样子教子还是想跟桐生一起去,桐生也只好同意了。他们开着花冠牌的旧车来到下高井户。很快就在车站前面找到了未知咖啡馆。大概是因地点的关系,这里年轻人多。因为车站和铁路强行挤进了住宅区,车站前面虽然地方很小,却挤满了饭馆、咖啡馆、弹子机房、电影院等。街道也很狭窄。

未知咖啡馆是两层楼房,楼下是柜台和茶座。柜台里边坐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好像是这里的老板,他正在给客人冲咖啡。因为地处车站前面,客人进进出出,熙熙攘攘。桐生和教子坐在柜台旁边,等着和老板搭腔的机会。

现金出纳台的电话铃响了,一个姑娘接过电话后,把话筒放在桌子上,对着麦克风喊道:

“松原的山中先生的电话。”

教子在电话里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不大工夫,传来了咯噔咯噔下楼的脚步声。

“我是山中,有我的电话吗?”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桐生和教子互相对看了一下。北村说的这里“实在不怎么样”的意思,他们有点明白了。但是老板给他们冲的咖啡,味道格外香醇,俩人又对看了一眼。

小胡子老板看了他们一眼,好像在说“味道怎么样?”

“味道好极了。”

教子故意说得让老板能听得见。老板莞尔一笑。搭腔的机会来了。

“是天田宏先生介绍我们到这里来的。”

“你们认识天田先生吗?”

老板喜形于色地说。桐生抑制住兴奋的心情说道:

“听说他就住在这附近。你知道他的住址吗?我们有些日子没见面了,他还好吗?”

“天田先生就住在前边的希望庄公寓里,不过最近没见到他,听说他搬家了。”

“搬家了!”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了,看来又要落空了。

“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桐生控制住沮丧的情绪,鼓起精神问道。

“希望庄的房主也许知道吧。”老板说完,又冲咖啡去了。

桐生和教子问过希望庄的地址,就走出了未知咖啡馆。

希望庄是一所两层活动房屋的公寓楼。房主在哪里住,天田住哪间屋子,都不知道。

他们随便敲了一家窗户上还有灯光的门,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探出了头,桐生问他天田住在哪个房间,对方简慢地回答说:

“天田早就搬走了。”

“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他一向不和别人来往。”

“他住在哪个房间呀?”

“楼上的201号室,现在别人住进去了。”

对方说完,就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桐生和教子只好离开这里向201号室走去。他们知道新住户大概不会知道老住户的去处。反正已经来了,还是去问问,试试吧。

201号室的灯还亮着,一敲门,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里问道:

“谁呀?”

“我们想打听一下这里的老住户……”

桐生一说明来意,屋里的人好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样子是知道老住户的情况。

“我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对方表现了断然拒绝的态度。这边还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就说“和他没有关系”,正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明他们和老住户有关系。

“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请你稍微开一点门好吗?”

桐生仍然不肯罢休。他当警察巡逻时,遇到不合作的对手,他就是这样不放松的。

“这里的老住户怎么啦?”

门里边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把门打开了。男人从门缝探出了头。

“夜里来打搅你们,实在对不起,听说这个房间过去的住户是天田宏先生……”

桐生的语调采取了低姿态。

“你们是天田的什么人?”

青年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桐生和教子。最初搭腔的女人从男人背后向这边窥视。女人的目光和教子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俩人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

“由美子!”

“教子!”

两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哎呀,原来是熟人啊!”

男主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背后的那个年轻女子捂着脸跑进了屋子的最里边。说是最里边,其实他们住的只是一居室的单元房。

他们正在寻找的由美子,竟然在天田宏搬走后的新住户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桐生和教子就像坠入了五里雾中,呆呆地站在门外。

“你们走吧!你们走吧!我不知道!”

由美子在屋子里边说。正在纳闷儿的男主人,听她这么一说,恍然大悟似地跟着说道:

“她既然这么说,那你们今天就回去吧。”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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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八章 一去不回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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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和教子觉得既然是这样,就不好再勉强了,何况夜已很深。于是,走出公寓楼,上了自己的汽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桐生坐在驾驶室,还没有发动引擎,先对教子说。由美子突然出现在天田过去的住所,实在不可理解。

“她一定和我们一样,也是以为天田住在这里而来找他的。”

坐在旁边的教子又推理起来。她已经充分显示出了非凡的推理能力。

“她为什么和后来的住户搞在一起了呢?”

“男人和女人嘛!她们俩人之间的经纬虽然不清楚,但她像是在新住户家里住下了。”

“那么,天田不知道她们俩同居吗?”

“也未必不知道。天田若是和由美子在一起呆腻了,还巴不得这样结束他们的关系呢。”

“一定是这样。有别人和她好起来,对天田来说,是最好的善后了。由美子不知道天田搬家,还到他搬家前的住处去找他,说明天田避着她隐藏起来了。”

“那么,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呢?”

“我们要耐心说服由美子,叫他说出和天田宏的关系和她为什么要作伪证。”

“她会不会搬走呢?”

“她被天田抛弃,又有了新的同居对像,也就没有必要再袒护天田了。再说,我们也没有说明是为杀人事件而来的,他们大概不会把我们和事件联系在一起。”

“不,由美子要是对现在的伙伴没有隐瞒她的过去,那就没有问题。她若是隐瞒了,我的出现就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因为我了解她过去的情况。何况我们已经说明了是前来打听和她有关系的那个老住户的情况。”

“我们应该把天田宏这个人和发现了由美子的情况报告给搜查总部,尽管不知道他们将在多大程度上接受我们的意见。我和警察当局多少还有点联系,我想尽量搜集一下有关天田宏的情况。天田要是有前科,搜查本部也许会改变看法。我还要调查一下由美子和她现在的同居者的身世。但是目前还不能对由美子的行动加以约束和限制。”

“可是,熊泽先生到哪儿去了呢?”

“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去了呢。”

“我们先回去吧,巳经很晚了,能送我回家吗?”

“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呢。”

“可不是嘛。”

桐生和教子好像老相识那样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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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把教子送到家,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是将近午夜一点时分了。熊泽依然没有回来,他肯定是失踪了。

昨天凌晨,桐生把熊泽从新宿中央公园带回公寓,两人一直谈到天明,并发誓进行联合斗争。早晨,桐生把熊泽留在家里,一个人去贝尔海姆松涛公寓前面的自行车“接力地点”进行搜查。

在教子的帮助下,在侧沟发现了皇家饭店的存衣牌。通过那个牌子查出了天田宏的名字。他向饭店报的住址,就是由美子呆的那个公寓。但是这家公寓里的住户,没有天田宏这个人。

天田给由美子打电话是教子接的;教子在电话里听到了播音员叫北村直树的名字;从北村直树那里打听到了天田给由美子打电话的地点是未知咖啡馆;又从未知咖啡馆打听到了天田宏从前的住址(现在巳经搬走);又在天田宏以前的住处看到了由美子住在那里。

以上就是桐生今天一天的收获。这和桐生从事件发生到熊泽逃跑那段时间里的不死不活的生活相比,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变化,是一种飞跃。

自从熊泽被逮捕以来,桐生一直觉得他不像是杀人的凶手,但是没有有力的反证。

熊泽逃跑以后,桐生心里的天秤,更进一步向熊泽无罪一边倾斜。他一定是为了证明自己无罪而逃跑的。然而这种想法,只是桐生个人的印像。警察大概认为他是畏罪潜逃。熊泽要是冤枉,他一定要来找由美子。

桐生的推测猜中了,他的印像是正确的。桐生复苏了。他和熊泽决心通力合作,把正在什么地方狞笑的真正凶手追查出来。正在这时,熊泽失踪了,他的皮包里留下了30万元的现金。

会不会是这样呢:凶手一直在注视着熊泽的动向。在桐生不在的时候,把熊泽引诱出去堵住了他的嘴。

不,这不可能。熊泽的逃跑,是因为遇到了意外车祸这一良机。熊泽的动向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测的。

熊泽想用现有的线索找出真正的凶手。他可能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而出去了。

但怎么想也想不出熊泽的去向。第二天一早,桐生去搜查总部进行联系,报告了天田宏的存在和发现了由美子住处的情况,但他对隐藏熊泽的事则只字未提。同时,他提出了调查天田过去经历的建议。

不晓得搜查总部在多大程度上听取了桐生的意见。总部的人要是在熊泽有罪上哪怕稍有怀疑,那就可能对桐生的意见产生兴趣。

桐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一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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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形和真由美的共同生活,每一分钟都像宝石那样贵重。

在人生的大河中,就像两片树叶一般偶然漂流到一起的两个年轻人,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两个人都只字不提分别的事情,但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分别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是山形先走呢?还是真由美先走呢?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对方把自己扔下先走。他们知道被扔下以后的寂寞是无法忍受的。明知道要分开,还偏要缠着对方不放。

山形觉察到了这里的老住户是真由美过去的男人,但他不去追究。

去追究这个,就是去逼她。不问过去的事情,也不约定将来的事情。只有现在是属于他俩的。他俩融合的人生,只在现在之中。即使是一刹那,对于他俩也是永恒。

在他俩同居期间,来了一对意想不到的客人。一对来历不明的男女,前来访问先前的住户天田。那个女的显然认识真由美,真由美也有所反应。那个女的把真由美叫“由美子”,由美子可能是真由美过去的名字。

真由美反应过来以后,就跑到房间最里边,拒绝来访者。对真由美来说,来访者是不速之客;来访者也像是不知道真由美住在这里。他们像是与天田有什么瓜葛,但不知道天田搬到哪里去了。来访者走了以后,真由美好像依然心有余悸。

“咱们搬家吧。”

山形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什么也没有问真由美。只要还在这里住下去,天田的影子就会阴魂不散。对山形来说,这是一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真由美就会被夺走的威胁。

“那太好啦,我们搬到很远的地方去,连一个熟人也没有。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偏僻小镇上生活好吗?”

真由美仿佛做梦般地望着远方。

“真想去呀!”

山形心想,真能那样该多好啊!

“嗨,我们走吧,马上就走,坐上火车以后再决定到哪里去。”

“对不起,不能走!”

“是我对不起你,像孩子般地信口开河,我知道你有重任在身。”

“总之,我们得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山形想这样斩断真由美过去的阴影。然而正要这样做的时候,形势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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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曾根崎组和大洋会的斗争日益激烈。6月20日,曾根崎组系统下属组织的翻斗汽车冲进了大洋会系统野岛组的事务所。第三天,大洋会系统的人往曾根崎组系统藤井组的干部网仓龙二的家里投掷甘油炸药,使冈仓受了重伤。

从那以后,两派之间开始了枪战。一个月之内,造成4人死亡,7人重伤。战争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在这种紧迫形势下,12名曾根崎组直系青年奉头目大井之命,组成了几支暗杀队潜入地下。大洋会与其针锋相对,也命令武斗派暗杀队刺杀曾根崎组的首脑人物。

在两派的大干部私邸周围,昼夜24小时都有警官进行监视,连一条狗也别想靠近,戒备之严可想而知。警察当局想借此良机,将他们两派都控制住。

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角谷还到银座来玩,这除了对女人的迷恋外,还有显示其派头和威风的意思。

角谷具有一种老派的江湖义气。他说在警察严密警戒下向其私邸进行射击的曾根崎组系统的杀手“虽是敌人,但值得佩服”,并送给了那个人20万元钱。

因为他具有一种独特的价值观,他很可能危险越大,越冒着危险出来玩。

“想刺杀角谷的人,不只是我们,可以说曾根崎组的年轻人都在跃跃欲试。可不能叫他们抢先啊!”滨野对山形说。

角谷现在已经成了曾根崎组系统青年立功的目标。谁能杀死角谷,不仅会马上成为曾根崎组的英雄,还将扬名全国暴力团体。一旦刑满出狱,就有大干部的位置在等待着他。

除了暗杀队的队员,立功心切的马仔也可能抢先成功。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山形就将永无出头之日了。

在桐生和教子来访的第二天,山形决定转移。正在这个时候,滨野来了电话。

“喂,昨天夜里赤心会的杀手被捕了。”

滨野的声音很紧张。赤心会是曾根崎组系统中最残暴的杀人团伙。据滨野说,赤心会的两名暗杀队员在跟踪大洋会的大干部木村利彦时被警察逮捕了。

“大洋会紧张得很,警戒将越来越严。你在公寓等我的通知,暂时不要出去。我现在也不能出去活动。虽然没有人盯梢你,还是不露面为好。”

滨野叮嘱他不要出门。在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搬家。山形放下话筒后,真由美就对他说:

“不能搬家了吧?”

真由美听到了电话的内容。

“对不起,我是真的想搬家呀!”

为了切断真由美的过去,山形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即使能够将真由美的过去切断,山形的杀手身份却不可改变。

“你是为了工作,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真由美显出失望的表情。

“事情一完,我们就马上搬家,不过要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呀?”

“请你不要离开这里。”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我说了你可不要误解。天田来接你的话,希望你不要跟他走。”

“我绝对不跟他走,除了你这儿,我没有地方可去。”

“只要有你和我在一起,我别无他求。”

“我也只需要和你在一起。”

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没有前途的爱,更具有迫切感。东西越少,味道越浓。

熊泽辰雄渺无音信。他没有落入警察的法网,也没有遭遇车祸的迹像。他的所有东西——30万元现金和随身用品,全部留在桐生那里,只身一人忽然消失了踪影。他可能去的地方,警察肯定都设下了罗网。他没有落网,说明他去了生活圈以外的地方。他一没有钱,二没投靠,长期隐藏起来,这是不可能的。

熊泽在来到桐生的房间以前,曾在公园里和流浪汉混在一起。他相信了桐生,把自己交给了桐生。但在桐生出去寻找真正凶手的线索时,他却逃出了这个安全的隐蔽场所,这是怎么回事呢?!

正文 第九章 证明人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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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桐生为熊泽的去向担心的时候,搜查总部取得了新的进展。根据桐生的建议,从警视厅的电脑里查出了天田宏过去的经历:他有因强奸妇女、伤害及盗窃等罪被判处三年徒刑的前科。

搜查总部紧张起来了。虽然作案现场和自行车上没有留下天田的指纹,但桐生受到自行车接力跑论的启发而发现的饭店存衣牌的失主天田宏有强奸妇女及伤害罪前科一事,是不容忽视的。而且,存衣牌的失主天田宏,与第一嫌疑犯熊泽所提出的、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人由美子有关系。搜查总部讨论了逮捕天田宏的问题。

“我认为首先应该查一查熊泽提出的那个能够证明他不在现场的人、公寓娼妓由美子。”

“公寓娼妓接待许多不固定的嫖客,偶然有一个嫖客丢失了饭店的存衣牌,就说他是凶手,不是太轻率了吗?”

先发言的人,都对逮捕天田持否定态度。

“可是,由美子这个公寓娼妓,在熊泽被捕之后就去向不明了,这不奇怪吗?大概是天田命令她躲起来了。”

稍微持肯定态度的意见出现了。

“就由美子来说,她可能没有逃跑或躲避起来的想法。公寓娼妓这种职业,流动性很强,据说在两个月之内就全换了新人。她也可能只是一般的洗手不干了。她们不像一般公司那样,不干了还要向同事一一告别。何况她和她的同行素不来往呢。”

“由美子现在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住在天田宏过去住的地方。她若是和天田有深厚关系,大概不会住在这个地方吧?我看这正是,她和天田没有关系的证据。即便有关系,也只不过是一般妓女和嫖客的关系。”

肯定派的形势有些不妙。

“天田宏谎报的住址,正是由美子的住所,这又怎么回事呢?”

肯定派开始反驳了。

“那不是由美子的住所,而是她临时呆的那个公寓的地址。大概是有前科的天田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住址,便说了他偶尔去过的公寓娼妓的地址。”

“但是,他自报的名字可是真的呀。”

“也许那时他没有固定住所,正好刚从那个公寓出来,就说了那个住址。”

“没有固定住所?”

“也可能是刚从公寓里搬出来,住在饭店里。”

“皇家饭店可是一流的饭店,是不是交不起房钱就去当了强盗呢?”

“与其当强盗,还不如赖账不交房钱呢。”

“他若有这点心计,就不会干强盗杀人的事了。”

“假定天田是凶手,就是在有公寓娼妓情人的情况下去强奸的啰。”

虽说是假定,还是稍稍向肯定论方面接近了一步。

“不一定是情人,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是情人关系,才干了强奸杀人的事情。”

“强奸杀人以后,到他情人那里去的吗?”

“因为犯了这样的滔天大罪,就更想跑到女人那里去了。”

“熊泽要是凶手,就不会到公寓娼妓那里去了。”

不知不觉地都站到肯定论的立场上来了。大家在要求公寓娼妓由美子自行出面、对她进行审问的问题上,取得了一致的意见。现在,搜查总部终于向熊泽无罪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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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当局决定对桐生嗣朗发现的由美子(即日比野真由美)进行询问。刑警一到她那里,她的面色立刻变得刷白,身子像要摔倒的样子。刑警看到她的这种反应,不禁为之一惊。

真由美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桐生和教子是为这起案件来追踪天田宏的。搜查总部对真由美的反应感到紧张。因为,她若是在熊泽不在作案现场的问题上作了伪证,这个案件就从根本上翻过来了。

“首先问问你,你和天田宏是什么关系?”

警官看到了真由美的反应,单刀直入地问道。

“他是我的一个客人。”

“6月15日凌晨1时前后,他到你那里来过吗?”

“……”

“来过吗?”

“记不清楚了。”

“不会吧?你断然否认那天夜里熊泽辰雄到你那里来过的事实。那么有谁来过,你不会忘记吧?”

“他好像来过。”

“不是好像,确实来过吧?”

“来过。”

真由美被逼得没法儿,说了实话。

“是凌晨1时前后吗?”

“是的。”

真由美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这时桐生的自行车接力跑论有了一根支柱。

“那时他有没有异常的表现呀?”

“我没感觉到。”

“那以后不久,你就不当妓女了,这是为什么?”

“我不想干那种职业了。”

“你现在住的地方,是天田住过的房间?”

“这是偶然的巧合。”

真由美的回答,是搜查总部早就料到的。

“你知道天田现在的住处吗?”

“不知道。”

“现在和你一块儿住的人,是你丈夫吗?”

“是,是的。”

“你丈夫知道这里是天田原来住的地方吗?”

“只知道他的名字,他们没见过面,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在一般情况下,你们夫妻应该避免住在你的嫖客住过的房间吧?”

“我丈夫从未问过这些事,我也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

“你丈夫知道你过去的职业吗?”

“……”

“怎么样,他知道吗?”

“我想他大概不知道。”

“那样的话,你更应该不愿意住在与你过去工作有关系的房间啦。”

“这与我过去的工作毫不相干。”

“因为有关系才有人来访问天田嘛。那个来访者还认识你。这里可能有寄给天田的邮件,天田本人也可能回来看看吧?”

真由美的脸色,又变得刷白。

“你是不知道天田巳搬走而前来找他的吧?而且在这里和现在的男人同居了。这就是说,你是被天田甩掉以后,叫现在的男人捡到的。”

“不是的!”

“你要说不是,让我们问问你现在的同居者好吗?”

“这……这和他没有关系。”真由美直喘气。

“你说和他没关系,那和什么有关系呀?你和天田宏有很深的关系。天田一听到你那天晚上的嫖客成了嫌疑犯被捕的消息以后,就命令你作了伪证。那时候你就应该领悟到天田干了什么事情。因为你作了伪证,使一个无辜的人蒙受了强奸杀人的冤罪!”

在刑警的追问下,真由美哭了。

<er h3">3</h3>

真由美招供了。

“天田宏是我的情夫,他榨取我当公寓妓女赚来的钱任意挥霍。我在当公寓妓女以前,当过幽会咖啡馆和饭店的女招待。天田这个人,简直是女人身上的寄生虫。”

“我虽然想逃离天田,但我已是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了。那天夜里,他杀气腾腾地来了,裤脚上沾有血迹,我以为他和人打架了。那天夜里我还不知道他已犯下了那样的滔天大罪。当我从新闻中得知熊泽先生作为暴力团组长被杀案的重要嫌疑人被传讯的消息时,我无意将在天田之前我接待过熊泽先生的事告诉了天田。这时,天田脸色一变对我说,警察一定要来找你核对事实。他命令我到时候就说不认识熊泽、没有见过他。这时我就明确地意识到了天田是凶手。”

“我因为害怕,就不当妓女了。我去天田住的公寓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搬走了。我若坦白交待,天田就得被捕,所以他就背着我不辞而别了。他大概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不当妓女前来找他。天田好像把我当做自己的女人,对我很放心。”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天田搬走以后的新住户、好心的山形把我留下来了。天田的事,与山形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能连累山形。”

真由美一边哭一边说了上面的话。

“后来天田和你联系过吗?”

“联系过几次。”

“在什么时间。”

“在山形那里住下来以后不久。”

“天田怎么知道你现在住在这里呢?”

“在我不干了以后,天田又去那里找我。看我已经不在那里,他想我一定到他原来住的地方去找他,所以他就来这里观察,发现我住在这里以后,就乘山形不在的时候来找我。”

“他来找你干什么啦?”

“他问我有什么打算。”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爱山形,打算和他结婚。”

“后来呢?”

“他一听大为恼火,气急败坏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叫你随便乱来。我反驳说,是谁乱来呀,你背着我搬走了,还有脸说这种话。他又威胁我说,我想马上就和你联系,总之你要马上回到我这里来。你要不听我的,我就把你过去的事情在山形面前全都抖搂出来。”

“我也不示弱,还击他说,你要那样,我就把在熊泽问题上作伪证的事情报告警察。”

“我不愿意叫山形知道我过去的事情,天田怕我坦白交待事情的真相。我们彼此都有小辫子抓在对方手里,我们处于两怕的情况之中。”

“可是天田还是对我恋恋不舍,常常给我打电话来。山形也觉察到了我和天田的关系,但从未向我问过此事。”

“天田对他的罪行说过什么吗?”

“在他命令我在熊泽不在现场的问题上不要说实话的时候,我曾问他是不是他干的,他瞪大眼睛生气地说:你少管闲事!我害怕了,没有再问下去。”

“他说过他还要来吗?”

“他说一定要把我带走,跑到哪儿去也没用。因此山形不在家的时候,我就猫在家里,谁叫门我也不给他开。”

搜查总部听了日比野真由美的供述以后,从根本上改变了搜查方针。真由美供认,发案当天深夜11时至次日凌晨一时,熊泽辰雄在她的房间里呆了两个小时。

作案时间推定为凌晨一时以前,因而熊泽不可能是凶手。

天田作案的情况,一个字也没有对真由美说,但综合各种情况,说明他是凶手。

“天田一定还要去找真由美,目前要严密监视。”

搜查总部部长下了这样的命令,立即在山形和真由美住的公寓周围设下严密的埋伏。

熊泽辰雄依然去向不明。传播媒介已经报道了熊泽提出的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业已成立的情况,熊泽当然会知道了这个消息。时至今日,熊泽已经没有必要再在地下潜伏下去,但关于他的情况,却一直渺无信息。

“熊泽是不是被人杀害了呢?”木原教子说。

“是谁杀害熊泽呢?”桐生嗣朗问。

“想起来,准是天田。他可能天真地认为,熊泽一死,黑锅就卸不下来了。”

“但是,在熊泽不在现场巳经得到证明的情况下杀害熊泽,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在证明成立以前杀害的。熊泽逃跑的时候,还没有找到日比野真由美的住址,熊泽不在现场还没有得到证明。”

“熊泽逃跑以后,马上就到真由美呆的公寓去,没有找到真由美。后来他来到我的住处,又很快就失踪了。他和天田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住址,他们俩怎么能到一起呢?”

“是呀。天田会不会和你一样,在听到熊泽逃跑以后,也估计到熊泽一定会去找真由美,从而设下了埋伏呢?”

“有道理,但是,那样的话,他俩的接触应该是在我把他藏起来以前。熊泽逃跑见到你以后,去新宿的公园里流浪。要杀害他的话,那是最好的机会,我把他隐藏起来以后,杀他就比较困难了。”

“你说的也对。”

推理能力很强的教子,也找不出熊泽的去向。

“总之,熊泽到现在还不露面,说明他发生了意外。我总觉得他像是离开了人世。”桐生说。

“除了天田以外,还有觉得熊泽的存在对他是一种威胁的人吗?”

“那你用你那擅长推理的能力去思考思考吧。”

教子高深莫测的推理能力,桐生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

“难呀,资料不充分。”

教子好像也死心了。

“要是被杀,能找到尸首也好嘛。”

“要是扔到山里边或沉到海底,那可就难以找到啦。”

“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而逃跑出来,反而落得个惨遭杀害、毁尸灭迹的结果,熊泽会死不瞑目的。”

桐生说话的声音,像是要哭的样子,这时他想起了他把熊泽藏起来的时候熊泽说的一句话:“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这太难得了。”熊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心朋友,却在矢志要为洗清自己的冤罪准备共同进行反击的时候,突然消失了。他俩虽是“萍水相逢、一宿一饭”之交,却是发誓共同战斗的战友。

“我要为你报仇!”

桐生暗自对去向不明的熊泽说。

正文 第十章 废墟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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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野下指令了。在真由美到来以前,滨野的指示,就是山形的生活意义,这是山形和组织的唯一联系。但在和真由美同居以后,在山形听来,滨野的指令就像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勾魂令”。

“山形吗?马上从公寓出来!”

这是滨野的命令。

“这就动手吗?”

“不,还不到时候。总之你快下来!”

滨野的话是必须绝对服从的。

“出什么事了吗?”

“情况不妙,有刑警埋伏,你没察觉吗?”

“是便衣刑警吗?”

“两天以前开始的。你从窗帘里边偷着看看,右边香烟铺的角上停着一辆带盖卡车吧,里边好像有便衣刑警。”

“那辆车昨天没有呀。”

“换了车啦,昨天是在左边停着,是辆MKI型汽车。好像是在监视着你那里。”

“我没暴露呀,是不是监视别人呢?”

熊泽不在作案现场的事情巳公开报道,但对真由美是熊泽不在现场的证明人一事却没有报道,所以山形不知道真由美与强奸杀人案有牵连。刑警对真由美的询问,也是在山形不在时进行的。但她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这种议论可能传到滨野耳朵里去了。

“也有可能是那样,但在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好。你要把那个女人留在那里,一个人出来到饭店去住。你要装作临时外出的样子离开公寓,不要再回去了。”

“就我一个人?”

声音里包含着不满。在真由美来到这里之前,山形对滨野说话,绝对没用过这种口气。

“是的。我知道你爱她,我也有过这种体验,我不责备你。但是现在有警察盯着你,只好忍耐一下。带着个女人转移,太显眼了。那样会给她带来不幸。等你任务完成以后,你们就可以尽情地拥抱了。”

滨野的话,像是饱经世故的样子。但完全没有考虑山形和真由美之间的爱情。

山形和真由美同居之初,就曾引起滨野的不高兴,但未加以制止,因为他自己也有女人。所不同的是,滨野只是拿女人当做发泄性欲的工具,而山形和真由美则是真正相爱。对滨野来说,女人可以随时更换;而对山形来说,真由美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懂得这种差别,导致了滨野的估计错误。

“明白了,马上就搬走。”山形回答。

和真由美分别是痛苦的,但滨野的命令是绝对的。

山形对真由美说:

“为了工作,我要出去几天。”

真由美心想,山形一走,天田一定来。俩人都处在不能把自己深层的事告诉对方的苦境之中。山形觉得再也见不到真由美了。真由美则心想,要是天田把自己带走,就是和山形永别了。

二人感慨无量地对视一番。虽然没有道别的话语,但都觉得这是最后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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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饭店废墟,位于毗邻千代田区的赤坂见附近外掘路的港区一侧。数年前发生一场死伤多人的大火以后,至今仍然不见修复的端绪,而任凭这块位于都市中心地区寸土万金的土地,白白地荒废在那里。

这个饭店是在东京举办奥运会以前兴建的、驰名国内外的东洋第一大饭店。作为奥运会前后兴起的饭店建设高潮的蒿矢,它的规模和设备都属于当时的最尖端。

因为失火,暴露出结构的缺陷和安全管理的混乱,也暴露出了经营的破绽。与受害人的赔偿谈判搁置不前。过去荣华一时的巨大躯体,现在就像一棵巨大的枯树残留在都市中心。建筑物很宏伟,设计和意匠新颖独特,它的全盛时期和今日的对比令人心酸。

失火后一年左右,出现了在这座新东方饭店的废墟上有幽灵出没的传闻。

这类奇谈,在任何废墟和闹灾地区都会出现。新东方饭店失火后,负责该建筑物警备和管理的人员撤走了。此后,幽灵出没的奇谈越来越玄。

警备人员说看到建筑物里边有鬼火而拒绝巡逻,使得夜间警备无法继续。有好几个警备人员说他们看见过鬼火。工会终于出面了。

工会考虑是不是有流浪汉住在里面呢?于是在白天进行了检査,但没发现有人居住的迹像。

在此期间,深夜从该饭店前面经过的出租汽车司机也说看到建筑物里边有鬼火。某电视台对此很感兴趣,计划派“探险队”去探险,因遭到饭店管理公司的拒绝,计划流产了。

从那以后,便将饭店封闭起来,再没有人进去过。

终于有一个勇敢年轻人看上了这个地方。他叫三上阳一,怀里揣着15万元钱从北奥的乡镇来到东京。他对连邻居晚饭吃什么菜都知道的农村生活,感到非常厌倦。他一心想到东京来,无论干什么都行。他高中毕业以后,在家乡的农业合作社工作了一年,终于忍受不了啦,带着他的全部财产来到了东京。

将来的事情他一点也没有考虑,认为到了东京以后总会有办法的。恰克·威尔逊带着7千元来到日本,我带着15万元从国内来到东京。不行的话,我可以走着回去。他既幼稚又鲁莽,扔下工作和父母兄弟,只身来到东京。

和出逃不同的是,他给家里留了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找不到工作我就回来”。

但是,东京并不像三上想像的那样美妙。一个连身份保证人都没有的19岁的盲流,是没人雇用的。

连原来指望的“夜工”也找不到。有人说到山沟里去能够找到零工做,可是一听说工资的二到四成要被克扣掉,而且没有特殊技术的人只能去挖坑,他就不想去了。

他住在青年旅行招待所等着找工作,带来的那点钱很快就用光了。这时,他对“东京只是富人的天堂”这句话有了切身的感受。

有钱人不论到哪里,都受优待,心情愉快。尤其在东京,没有钱的人简直没有活下去的权利。贫富的悬殊异常明显。在东京,贫穷就是罪恶。

住青年旅行招待所的房费也没有了,回家的路费也用光了,想回家也回不去了,而且他也不想回去。回到连鸡毛蒜皮一点小事都受到监视的乡下去,还不如饿死在东京的路旁。

眼下还是炎夏季节,就是露宿街头,也要坚持下去。因为他这次出来形同出逃,所以不想去求免费职业介绍所。他在新宿、赤坂、银座等繁华地区转来转去,看到招聘广告,就进去打听,但所有店铺用人都要户籍本复印件或身份保证人。

这天,他整整转了一天,结果徒劳往返。腿也沉了,肚子也饿了。但不能回青年旅行招待所了,身上只剩下160元钱了。

老天爷也拿穷人开心,偏偏在这个时候,刮起了台风,下起了暴雨。

疲劳的身体,再让雨一淋,三上感到一股寒气沁透全身。多么想找个地方避避雨呀。

正在这个时候,他来到一座没有灯光的、黑咕隆冬的建筑物前面。在这繁华的都市中心区,这就像掉了一个门牙似的,形成了一个瘆人的大黑洞。

三上看出来了,这就是因火灾死伤多人的新东方饭店。现在封闭着,成了一片废墟,但看上去还有点威风凛凛、巍然屹立的宏伟气势。

火灾起自高层内部,从外面看不到火魔的痕迹。现在窗户里边若是全点上灯,仍然不失往昔全盛时期的丰姿。

“我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野狗般地在雨中徘徊,这么大的建筑却闲置不用。”

三上看到东京贫富如此悬殊,心里感到非常气愤。

他想,这个建筑物原来是饭店,火灾烧毁了一部分,其他部分不是好好的原封未动吗?

对他来说,住在东京中心地区的一流饭店里,是过去连做梦也不敢想的。可是现在……,说不定冰箱里还有剩下的食物呢!他竞然连没有电电冰箱不能动作的道理都忘了。

空腹和雨淋,促使他对眼前的这片巨大的饭店废墟产生了一种幻想。建筑物虽然封闭着,可这个庞然大物,说不定有什么地方可以挤进人去。

三上沿着建筑物向前走去。在建筑物的侧面有一个斜坡,像是通到地下室或地下停车场去的。途中的墙壁上有一个窗口,窗玻璃已被打碎。三上从窗口钻了进去。这里是大厅旁边的一间小屋,好像是服务员或看门人的休息室。

一出小屋的门,是正面大门里边的大厅,从大街上透进来的微光充满了整个大厅。大厅里的沙发、地毯、照明灯具、壁画、桌椅等均巳撤去,空荡荡的像个废旧工场。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木片、玻璃、布片等物。这里虽然能够躲避风雨,但有点过于冷清,又没有电冰箱。

三上借着微暗的光线在大厅的右侧找到了楼梯,他扶着楼梯的扶手往楼上走去。果然不出所料,在三四层楼上找到了客房,客房的门有的开着,有的关着。

门全都没有上锁,大概是火灾时检查过室内有人没有。

有客房的楼层,不像大厅那么狼藉不堪,走廊的地毯完整如初,光线从面街的窗户射入室内,又从室内照进楼道。

使人惊奇的是,各个客房里的床铺、家具、用具等,都和开业时一样好端端地放在那里。还有电冰箱,因为不通电里边不凉,但是像酒类、果汁、罐头等都没有变质。可能是因为传说有幽灵出现,好像没有偷家具什物的盗贼光顾过这里。

发生火灾时客房里好像还住着客人,火灾发生时狼狈逃跑的迹像依然存在,椅子倒在那里,桌子也歪了,床单、睡衣、毛巾等散落在室内。

三上用果汁和罐头填饱肚子以后,顺着走廊向里边走去。他已下定决心暂时在这里先住下来。房间任意挑选,吃的东西,仔细找找可能还有更好的。

当他想到从今夜起他就是这个废墟的主人时,不禁飘飘然起来。东京市中心的巨型饭店成了自己的住宅,只剩160元钱,竟然占领了只有富翁才有资格居住的市中心大楼。

三上陶醉在自己大获成功的错觉之中。他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前面,开门一看,室内是数室结构,即所谓套间。

进门处像是客厅,桌子周围有几把椅子,好像马上就要开会的样子。卧室在客厅的里屋。

三上穿过客厅,推开了通向里屋的门。里边是一个双人房间,按照惯例摆有两个单人床。这个房间挂着窗帘,光线很暗。突然有道蓝光透过窗帘射入室内,好像是马路对过的霓虹灯光。

一瞬之间,三上的全身好像泼了一瓢凉水。在一个床上,躺着一个人。霓虹灯光一闪而过,室内复归一片黑暗。

三上伫立在门口呆若木鸡。霓虹灯的蓝光又一次射入室内。千真万确,床上躺着一个人。这时三上闻到一种恶臭。当他意识到这是死尸的臭味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迅速传遍他的全身。

三上叫喊着跑出房间时,叫椅子绊了一个跟头,这又増加了他恐怖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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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0日夜,警察署接到了在港区赤坂三丁目原东方饭店的建筑物内发现了横死尸体的报案以后,派人来到现场。最先来到现场的是主管署的警车。现场在四楼410号室,死者年龄在20至25岁之间,男性,从背后挨了两枪。

接到警车乘警的第一号报告以后,机动搜查队、主管署刑事科的科员、警视厅搜查一科及鉴定科的科员等陆续赶到现场。

验尸结果,尸体已经死亡40至50天之久,已相当腐烂,背部有两个枪弹射入孔,胸部有两个枪弹射出孔。一颗枪弹伤及心脏,成为致死原因。从枪弹射入孔的情况看,推定枪弹是从距离死者二至三米处发射的。

尸体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但从死者身体特征来看,与7月14日因强盗杀人罪被起诉、在押送拘押所途中乘出车祸之机逃逸、至今下落不明的熊泽辰雄相同。死者的指纹,和熊泽的指纹也一致。至此,死者身份已经确定。警察当局对此感到非常紧张。

熊泽辰雄被杀害后,尸体扔在都市中心区的饭店废墟中。是在现场杀害的呢,还是在别处杀害以后将尸体运到现场来的呢?因为作案日数过久,已经无法判断。现场经过周密检査,未发现有火药反应。穿透身体的弹头,也未找到。在本建筑物内其他地方被杀害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如果选择都市中心地区的废弃饭店作为作案现场,可谓胆大包天。同时这也说明凶手正好窥中了警方的肓点。

饭店警备人员因惧怕幽灵,来这里时都胆战心惊,一般的人恐怕更不会到这里来。这也许是被害人死得冤枉,其阴魂不散。在这个巨大饭店的最深处,枪声外面都听不到,死者的叫喊声当然更听不到了。凶手从这里逃走,也很容易。

要不是这次有一个流离失所的大胆青年闯进这个废墟,一般的流浪汉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这具尸体要不是被他发现,也许将化为一堆白骨。

从地理条件、安全性(对凶手来说)、隐蔽性等各方面来说,这里正是藏匿尸体的理想场所。

尸体的解剖结果是:死因是心脏射穿引起失血,推定已经死亡40至50天,凶手用45口径的大口径手枪在两米以内从背后发射了两粒子弹。一粒穿透心脏,另一粒穿透右肺尖部。

看样子好像是熊泽逃逸后不久被杀害,尸体被扔到饭店的废墟里了。尸体上附有黄绿色的合成纤维,但饭店内没有这种物质。被提出的第一个嫌疑人是天田宏。现在虽然已经确定熊泽当时不在作案现场,但当时在搜査对像当中还没有天田宏这个名字。他那时可能简单地认为,熊泽死了以后,全部罪责就可以都由熊泽承担了。

天田要是凶手,强奸杀害志村奈美案的搜查工作就可以和本案的搜查工作合并进行。现在赤坂警察署成立了原新东方饭店杀人弃尸案搜查总部,与前案紧密配合进行联合搜查。

在两个总部联合搜查会议上提出的首要问题是,天田要是凶手,他是怎样和熊泽接触的。

“熊泽逃跑以后去找过日比野真由美,是不是真由美告诉天田宏了呢?”

“那不可能,熊泽去找真由美的时候,真由美已经不当妓女了,熊泽没有见到她。”

“是不是真由美的同事转告给真由美了呢?”

“熊泽逃跑后见到的是木原教子,教子不知道真由美的去向。教子和桐生发现真由美在天田原来的住处和另外一个男人同居后,立即报告了警方。”

“这么说来,天田和熊泽无法接触啦。”

这一点也正是桐生没有解开的疙瘩。就是在那两个人的接触方法还没有得到解决的情况下,作为强奸杀人和杀人弃尸的嫌疑人,对天田宏进行了全国通缉。前案的被害人是志村奈美,后案的被害人是熊泽辰雄。

同时决定,当前的方计是对杀害熊泽用的凶器和熟习现场地理情况的人进行调查。

正文 第十一章 爱的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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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总部估计天田宏一定会去找日比野真由美,因而对真由美的住所加强了监视。

因此,山形成了有家不能归的人。天田被指名通缉以后,真由美过去的男人的真面目暴露了。山形虽然知道警察潜伏哨的目标不是自己,但身为准备暗杀大洋会头目的杀手,他决不能把自己置于警察的监视之下。同时也不能把真由美叫到饭店里来。把真由美叫来的话,潜伏哨也会跟着她转移过来。

“你虽然想见她,但在剌杀角谷以前,要暂时忍耐一下!”

滨野的话,多么冷酷无情啊!若是杀死了角谷,山形将要受到警察和大洋会双方的追捕。被警察逮捕或是去自首,今后都将长期过监狱生活。

“女人不只有真由美一个,我给你找个好女人吧。”

滨野对山形说,但山形拒绝了。对山形来说,真由美是唯一的女人。

“你太天真了。”

滨野对山形的态度感到很吃惊。

山形潜伏在饭店里,等待着暗杀角谷的机会。在此期间,大角两派的抗争,越来越激烈。嫡系组长被杀害以后,曾根崎组报仇心切,将大洋会的干部一个接一个地除掉。

在曾根崎组分裂当初,两派势力的对比,不论是人数上还是质量上,大洋会都占据优势。

组长大原和明被暗杀以后,曾根崎组的人,在代理组长佐伯的领导下,燃起了炽烈的复仇火焰。在对大洋会进行反击的同时,欢迎分裂出去的人重新归队。这种软硬兼施的两手策略,使大洋会眼看着走向瓦解。

因为大洋会干部的住宅有警察监视,曾根崎组就对大洋会的基层组织进行瓦解。向基层组长的住宅打枪,或用卡车往院子里冲,往大门上抹红色油漆,夜里往玻璃窗上扔石头,用火把院墙烧焦。

大洋会干部的玩赏动物失踪以后,把尸首给邮寄回来。水池里的金鱼,一夜之间全部漂上水面。电话机里念经的声音昼夜不断。

除寻衅动武以外,还使用各种卑劣手段进行威胁,使其家族胆战心惊。

大洋会的基层组织,就这样陆陆续续地遭到瓦解。

然而,大洋会也并没有睡大觉。把曾根崎组的一个组长从半路上劫走,用打火机烧他的龟头。还把另一个直系青年骗走,用钳子掀掉他三个脚趾甲盖儿。这种残忍的私刑,为曾根崎组的愤怒火上加油。两派的抗争走向了长期化、白热化。

“现在两派的干部都不能漫不经心地在外边走路,因为两派的杀手都瞪红了眼睛在寻找对像。干部们都凑到一起集体居住。即使这样,要是让对方知道了住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到袭击,因此住所必须经常变更。你我彼此联系,可以通过总部。

“你虽然还没有公开亮相,但也不能粗心大意。组内也可能有奸细,现在对谁都不能绝对相信。角谷这家伙,近来也像寄生虫那样整天闷在家里不敢出门。这样一来,就变成持久战了,有耐心的将获得胜利。”

滨野对山形说,好像也是说给自己听。他自从转入地下以后,面颊消瘦了,眼睛眍媵了,眼神变得更可怕了。全身杀气腾腾,凶气逼人。

滨野还痛切地对山形说:

“干我们这行的人,有七成是可以走正道的。但是想走的时候,又没有正道可走。因此,一旦踏进这行,就很难退出去。”

“组长你也想退出去过吗?”

“有好几次想退出去,但只是想想而已,实际上是退不出去的。我们的人生价值和一般社会的人生价值不同啊。”

“怎么不同呀?”

“你慢慢就会懂得的。干我们这行,你要想发迹,就得要强。一般社会也讲强者胜,但他们说的强和我们说的强不同。我们所说的强,从根本上说,就是暴力。要想除掉敌人,就得杀死他。最终的解决,不是谈判,而是战斗。强就是我们的价值,这种强必须经常显示出来。这种生活不易呀!”

“虽然不易,却有男子汉气概!”

“男子汉气概?也许是这样,但没有一股混劲儿和傻劲儿可不行。”

滨野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觉得我们聪明吗?”

“不,我们必须是算术盲,否则就干不了我们这行。”

“算术盲?”

“算术盲就是不会计算。要是会计算,就觉得干这行不合算,就不会干了。”

“我就最憷算术,‘九九歌’怎么也记不住,可吃够苦头儿了。”

因为有电子计算器,加减乘除他勉强能够计算,“九九歌”到现在他还背不出来。

“干暴力团这行,想要什么马上就可以到手。但‘账单’来了,可不能说一个‘不’字,舍出命去也得要偿还。”

山形心想,的确是这样。当初,他走到哪里都没人答理,没有吃的东西,得不到人间温暖。偶然遇到滨野后,滨野给了他一切。这个账单现在送来了。为了偿还这笔账,山形必须舍弃情人,甚至舍弃性命。

“明明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低价买到的东西,有的人就是迫不及待,偏要马上去买。这与其说是为了眼前的小利益,忘了以后的大利益,不如说没看到以后的大利益。总之,都无所谓。生命也是无所谓的东西,所以不必太吝惜它。珍惜的不是生命本身,而是要活得气派。死也是一样,只要死得气派,就不要怕死。窝窝囊囊地活着,还不如气气派派地死去,我们就要有这种精神。长于计算的人,一定是怕死的人。我、你都不例外。”

“我不是为气派而死,而是把我的生命献给了组长。”

“你这种想法,正是很有气派啊!好啦,不说这些了。”

滨野好像意识到,要是把计算讲得过多,促使山形注意起计算来,反而会把事情弄糟。

在山形的眼里,滨野的地位,要比他高得多。要不是有那个机会,他是高攀不上滨野的。滨野命令他刺杀敌方大将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给他的荣誉。滨野从为数众多的部下当中,提拔他这个级别很低的小人物去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使山形受宠若惊。同时,他把这次行动看做是向滨野报恩的难得机会。

过去从来没有过什么人对山形抱过什么期望,滨野是第一个对他抱有期望的人,决不能辜负了这种期望。

滨野对山形的期望,山形对滨野的感恩,使山形为此放弃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萌发的爱情。若是计算起来,这是一笔不合算的交易。

天田宏并未落入警察的罗网,但他一直没有露面,后来也没再给真由美来过电话。是不是他已经觉察到警察在真由美的住处设下了埋伏哨呢?

一个受到全国点名通缉的人,隐蔽得这么深,是很难做到的。他可去的本家、亲戚、朋友、知己等处,警方当然都布置了警哨,但是在所有这些地方都没有得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不知怎的,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木原教子说。

“什么预感?”桐生问。

“我预感到天田好像遭到了和熊泽先生相同的命运。”

“是吗?”

“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本来就对天田是杀害熊泽的凶手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那你说是谁杀的熊泽呢?”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个案件有完全不同的背景。”

“不同的背景?你是说奈美也不是天田杀害的吗?”

桐生的语气,不由地加强了。天田杀死奈美以后骑着奈美的自行车逃逸,后来熊泽骑了那辆车的推理,不是教子提出来的吗?

“我觉得好像有一个包括那个推理在内的更大的背景,可是现在我还没有掌握这个背景,真急死人了!”

“你说包括那个推理在内,就是说杀害奈美的凶手没变,而杀害熊泽的凶手变啰。”

“我已经说过,天田没有和熊泽先生联系的机会。联系不上,当然不可能杀害他。那么,除天田以外,还有杀了熊泽对他自己有利的人吗?”

“你的意思是,他不会是陌生人杀害的啰。要是陌生人杀害的,也不会特意把尸体运到新东方饭店里去,或者把熊泽带到那里去杀害他。熊泽身上没带着钱,连去饭店的出租车费都没有。”

“是么?是坐凶手的车去的啰。”

“凶手一定知道,在那里杀害他外边不会察觉,尸体也不易被发现。”

“是熟悉新东方饭店内部情况的人吧?”

“因为是饭店,使用的人太多啦。”

“客人虽然很多,但火灾以后的情况,客人是不会知道的。”

“那就是与饭店有关系的人啰。”

“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

“这一点警方也不会想不到吧?”

“是不是警方把熊泽先生弄死的呢?因为是警方叫他背了黑锅。他活着可能对警方不利。”

“你这么说,我就没说的了。”

“我不是说你有责任,你不是同情熊泽的吗?”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被采纳,还是向搜查总部提出来吧。”

“上次的自行车接力跑论不是被采纳了吗?”

“但是,要是和饭店有关系的人,和熊泽又是什么关系呢?”

“还不只是熊泽先生一个人的问题。我觉得和天田也有关系,假如我的不祥预感不错的话。”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不祥的预感了。”

“让我们为这种预感不灵而祈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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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教子的推理一样,搜查总部也怀疑是饭店内部的人干的。窥中都市中心部位的盲点,利用失火后变成废墟的饭店作为杀人弃尸现场的想法,也是极不寻常的。

虽然尚未判明是不是在那里作的案,但作为杀人现场,那里的确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该饭店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转到本系统的事务所工作,所以搜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该饭店共有383名工作人员,火灾以后死亡18名,其余的365名全找到了。但没有和熊泽辰雄有牵连的人。

接着又对该饭店的长期住客进行了调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这时,与本案有关的桐生嗣朗提供了一个线索,他说:

“听说该饭店有一所为长期住客准备的公寓,是否可以对那里的住户进行一次调査?”

桐生也是本案的受害人之一,而且还对没有保护好另一名受害人感到内疚而提出了辞呈。这个辞呈现在由他的上司保存着,因而不能说他已经失去了警官的身份。

何况,发现天田宏的存在,是他的功劳。搜査总部根据他的建议,对饭店所属的那个公寓的房客进行了调查。

那里的房客是长期房客,可能知道饭店的内部情况。

火灾当时有房客36户,其中包括外资商社的办事处、法律事务所、会计事务所、公司的联络事务所、服装设计事务所、政治家事务所、旅行代理店、模特儿俱乐部。奇怪的是还有地方名产介绍所。

在对这些房客遂个进行调査的过程中,发现一家“内野演出事务所”,招牌上写的是“综艺制作”,但里边全是些不三不四的人。

对警视厅有关暴力团的资料进行查对后,发现以内野安义为首的这些人,都是原曾根崎组分裂后的大洋会的大干部。

“一提起内野安义这个名字,使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曾根崎组的新接班人大原和明不就是被内野组系统的杀手杀死的吗?”

搜查总部的一个人这么一说,大家都想起了那次事件。就是内野组内高木一家的组员伊庭政年伏击大原和明将他致死的。伊庭又当场被大原的保镖刺死了。

“内野组与熊泽事件有关系吗?”

“内野组为什么要杀害熊泽呢?”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吧。在大原被杀之前,熊泽从公寓妓女那里出来的时候,大原的汽车正停在大门口。熊泽是紧贴着汽车走过去的。”

“就因为熊泽擦肩而过,就杀了他吗?大原被暗杀,是在熊泽离开门口以后的事。而且,内野组的杀手当场已被刺死,双方的交锋已经结束。内野组没有理由杀死熊泽嘛。”

“就因为内野组的事务所设在饭店里边,就说熊泽是内野组杀害的,不是过于轻率吗?”

至此,对内野组的争论,逐渐缓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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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谷英机那里,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从那次剌杀未成以后,在银座的黑房子俱乐部一直见不到角谷的身影。在他所迷恋的那个女招待的住所,虽然设下了埋伏,但也不见角谷的踪影。

山形着急了。滨野虽然说过要进行持久战,但杀手的地下潜伏生活,也太难熬了。和伙伴们断绝一切来往,只有滨野这一条联系渠道。

山形必需的钱,由滨野给送来。但和滨野之间的这条细线般的联系渠道一旦被切断,他就要被孤零零地抛弃在地下,那该多么孤寂呀!

这时候他真想见到真由美,但滨野不许他见,也不许和她通电话。

“警察牢牢地盯着那里,恐怕电话也被偷听。”滨野对山形说。

“警察监视真由美,不是为了我。”

“那是为了谁呢?”

“天田宏不是被点名通缉了吗?”

“天田宏?”

“就是那个闯进医生家里强奸、杀害了少女的嫌疑人。”

“是发生过这个事件。”

“那个天田,就是真由美过去的男人。”

“你说什么?!”

滨野显出惊慌的表情。

“所以说,天田有来找真由美的可能性。”

“警察的目标虽然是天田,你这时候去接近真由美也有危险。”

“我觉得真由美可能被天田带走,总是放心不下。”

“既然警察的目标是天田,天田一出现就会被逮捕的。”

“万一天田钻了警察的空子把真由美带走,我就见不到真由美了。把真由美秘密地接到我这里来不行吗?”

“别说混话了。那样一来,警察就会跟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叫你离开女人单独生活吗?”滨野生气了。

“对不起,我不由得一心想见见真由美,就说出了这样的混话。”

“你大概很痛苦,但要忍耐。组里很重视你,看你是一条汉子!”

“我的生命是属于组长的。”

“不会浪费的。对手是个大人物,不能着急。”

话是这么说,可没有限期的潜伏生活,真使人憋气。明明屋子里什么可干的事也没有,可就是不能离开一步,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滨野就来联系。要是因为不在屋里而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可真叫人死不瞑目。所以只好整天闷在屋子里抱着膝盖看电视。每天看十个小时的电视,眼睛都看花了。

但是,一关上电视,就有一种与世完全隔绝的感觉。多么枯燥乏味的节目,也有人说话、唱歌、跳舞。他借此与世间取得联系,使情绪得到安定。虽然只不过是聊以自慰,但总比没有要强。

但到了深夜,电视节目一结束,孤独感就立即袭来。

这时,山形拿出滨野给他的手枪,凝视片刻。然后打开保险,把枪口对准太阳穴,手指稍稍扣动扳机。

手指要是再继续加点力量,他就可以告别这个孤独的地狱。索性……

他正要豁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真由美喊“住手”的声音。山形一惊,扫视了一下四周,只有床铺、电视、电话和卫生洗澡设备。室内设计只着眼于实用,丝毫没有考虑到人生乐趣和生活情趣。

要是真由美也在,这里倒是可以成为俩人欢聚的爱窝;但一人深夜独处,这里就是单身牢房。刚才听到的真由美的声音,完全是一种幻听,但那声音却真真切切地留在耳底。

山形正要喊“真由美”的时候,电话机映入了他的眼帘。滨野虽然禁止他和真由美通电话,但这时他实在忍耐不住了。他想真由美想得要疯了。

“就在这同一时刻,真由美也在喊我的名字,通过精神感应我听到了。”

山形拿起话筒拨电话号码盘,拨通了。对方响了几下,传来了怀念中的真由美的应答声。

山形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滨野说过的“可能被偷听”的话,便迟疑了一下。

“喂,喂。”

真由美应答着,山形仍迟疑不语。真由美又接着说道:

“是阿宏吧?我知道准是你。”

山形一听,真由美把他错当了天田宏,更说不出话来了。

“我求求你,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的心里巳经没有你了。不,当初我就没把你放在心上。我已经有我爱的人了,他是谁你大概也知道。所以,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山形听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听到了真由美的心声,她是真的在爱他。她向她过去的男人宣布她已有新爱,并明确表示与他断绝往来。她所说的她爱的人,就是山形。

“唉,你听见了吗?你打多少次电话也没用,你把我忘了吧。”

山形把真由美的话牢记心间,放下了话筒。他真想告诉真由美说“是我呀”,但那样一来,真由美一定会说:“你现在在哪儿呀?你快回来吧,你若不能回来,我就到你那儿去。”

山形知道是制止不住她的。现在见到她,决心就会动摇,并且又要把好不容易摆脱掉的警察再次招引过来。

从刚才的电话可以知道,天田宏给真由美打过多次电话。

从真由美说“我知道准是你”看来,好像天田宏在给她打电话时也经常沉默不语。大概天田也意识到了警察可能在偷听。

从真由美所说“你打多少次电话也没用”可以看出,天田老是纠缠着她不放。天田既然意识到警察会偷听电话,当然也注意到了警察的潜伏哨。只要天田没被逮捕,警察就不会放弃对真由美住处的监视。这种情况也像要演变成持久战。

正文 第十二章 连续死亡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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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冈弘子终于感到刀折矢尽,灰心丧气了。她对她的住处曾非常满意,下决心绝对不再搬家了,但到了孩子的生命都受到威胁的份儿上,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她一直住在南青山一丁目的一栋公寓里。距离青山、赤坂、六本木都很近,办什么事情都很方便,连空气都很清新。清风中蕴含着一种馨香气味。

白天很好,夜间更好。位于灯火辉煌的都市中央地带,处于微暗的间接照明的底部。她住在这里,看到的夜色是紫色的。

虽然位于都市的最中心,却并不嘈杂喧闹。就像台风中心的宁静一般。尽管地处日本首都机能最集中的地域,气氛却很优雅恬静。

弘子非常喜欢这种气氛和环境。在不远的地方,就有漂亮的餐馆、时装店、饭店、咖啡馆等。这里不仅有舒适的住房,而且有整洁漂亮的街道和可亲可爱的邻居,的确是一个理想的住处。弘子把这里当做永久栖身之处,丝毫没有搬家的念头。

恶劣的房地产业主看上了这个地方。他们先是用重金收买,收买不成,就用各种方法进行恫吓。

首先,他们以弄到手的房间为基地,聚集一群坏蛋,日夜对住户进行骚扰。对女孩子说些下流话,夜里通宵大吵大闹,使得年轻妇女怯而生畏,结果八成的住户都屈服了。

对最后剩下的住户,或打电话进行捣乱,或给你送来刀片,或把玩赏动物的尸首放在你门口,或者没有订购就给你送来五十份寿司或面条,或者给你放把小火。

结果使顽强抵制的住户也搬走了,最后只剩下了两户,其中的一户就是高冈弘子。她本来决心抵抗到底,后来她那五岁的独生子阿真被自行车撞伤了。房地产业主还说什么“幸亏是自行车撞的,小心下次别让翻斗汽车轧着”。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对于丈夫病故、一个女人支撑着整个家庭的弘子来说,阿真是她唯一的希望。万一阿真有个好歹,再好的房子对她也没有意义。对方知道她这个弱点。

最后,她终于搬到新宿来了。这里的住所,和过去青山的住所相比,可说有天壤之别。

她想暂时住在这里过渡一下,以后找到好地方再搬走。这个地方尘土飞扬,街上吵吵嚷嚷,喧嚣声不绝于耳。这里的人言行粗野,缺乏教养。

青山那里的人很有教养,即使是素不相识的人,彼此之间也很讲礼貌。而这里的居民,则俗不可耐。这里的人是从四面八方集拢而来,彼此之间没有丝毫邻里之间的亲密气氛。

这栋新建的公寓看上去很豪华,但细处缺陷很多。因外墙上贴的瓷砖不断剥落,在出入口的上面挂上了保护网。房间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就漏进水来;楼上住户的脚步声,像敲大鼓那么响;室内的空间,总像有音响回荡。

不知是不是附近有电波干扰,电视屏幕的影像总不清晰。青山的空气中飘荡着花香,而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废气的恶臭。

最大的欺骗是,说的是朝正南的房子,而实际上却相当偏西。到了夏天,满屋子全是西晒。

在青山,从神宫密林缓缓西下的夕阳美景是那么迷人;而在这里,照射在高耸入云的楼群的夕阳却惹人心烦。和青山对比起来,这里的一切都使弘子感到索然乏味。

特别没意思的是,新公寓的住户走个面对面也很少打招呼,但对别人的私生活却很感兴趣。

就说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过活的弘子吧,总有人挺起鼻子嗅一嗅在她的生活背后有没有男人的气味。

可是对打扫公用楼梯和自治会安排的值班,总是找出各种借口加以逃避,摆出一副利己主义、个人主义的嘴脸。

有不少住户把自家门前的垃圾扫到邻居门前去,还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弘子楼上的住户,就是一个品质恶劣的人。深夜把立体声放到最大音量,丝毫也不考虑四邻的安宁。楼上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好像要把楼下的天花板踩穿。从阳台上哗啦哗啦地往楼下倒水,啪嗒啪嗒地往地上吐痰。他的生活很不规律,整天闷在屋子里。但近来,却完全没有了声息。

这个人就住在弘子的楼上,弘子却不大认识他。

有一次弘子和他擦身而过,他戴着深色墨镜,把脸转了过去。俩人当然没有打招呼。看样子他有20多岁,不知道他干什么工作。听说他是个流氓。

弘子因为吃过房地产业主的苦头,现在虽然心里有点窝火,也只好忍耐着,反正也不想在这里长住下去。

住在楼上的那个人,好久没有动静了。一晃过去两个月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楼上那个人搬走了吗?”

弘子对她弟弟说。她弟弟是怕这里不安全,住在这里给姐姐作伴的。

“看样子不像是搬走了。”

“出去旅行的话,时间也太长啦。是不是出国了呢?”

“他是个流氓,也许在外边被人干掉了。要不就是……”

弟弟刚说到这里,有点害怕的样子没有再说下去。

“要不就是什么呀?”

弘子看他说了半截就不说了,于是问道。

“不,没有什么。”

“你说嘛,我想知道。”

“我说了,你可别在意呀!”

“不在意,不在意。”

“既然是个流氓,说不定什么时候被人杀死了呢。”

“被杀害了,在什么地方呀?”

“当然是在家里啦。”

“在家里?就在楼上?”

弘子不由得看了看天花板。

“要是在外边被杀害,早就引起骚动了。”

“你说他的尸体就在楼上,真讨厌!”

“瞧,在意了吧!”

那时,姐弟俩的对话,就谈了这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弟弟的话使她牵肠挂肚起来,越来越放心不下,眼睛老是看着天花板。

最初只是怀疑是不是死人的尸体就在自己的头顶上,后来便逐渐地觉得确有其事了。就算是出国旅行,也不会一去就是两个月呀。而且,从外边看,阳台上还有零星什物。要是出去长期旅行,也应该收起来呀。

一天夜里,弘子一觉醒来,眼睛看着天花板,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会儿,她发现天花板的一角有一块洇湿的地方,看上去有点像是花纹。可是刚搬来的时候,那里好像没有这种花纹呀。

从那以后,污迹一天一天地扩大。弘子心想,准是什么地方又漏水了。这个公寓的工程质量真差劲。但是,污迹的颜色不像是水洇的。紫黑紫黑的,好像是废油……不,和血色差不多。

这时,她又想起弟弟的话。两者一联系起来,使她不禁毛骨悚然。

但她又想不会是这样吧。有时想像得很可怕,但终究不是现实。钢筋混凝土建筑,血怎么会洇过来呢?一定是在电视里看尸体看得太多引起的幻觉。

弘子这样说服了自己,但不久又感到屋子里充满一种怪味,而且好像是从天花板洇湿的地方出来的。

弘子终于忍耐不住了,问弟弟说:

“你最近没闻到一种怪味?”

“我没有闻到有什么怪味。”

弟弟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的感觉真迟钝。”

弘子这么一说,阿真也说:

“真臭,我讨厌这种味儿。”

“阿真,你也闻出来了,不是我的鼻子作怪吧?”

“听你这么一说,真的有一种怪味。”弟弟也随声附和了。

“你可真行,什么都不当回事。你把梯凳拿来,闻闻污迹那里有没有怪味。”

“啊,那里怎么出现了污迹呀?”

弟弟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天花板上有污迹。

“说你感觉迟钝嘛。”

弘子催弟弟快去。弟弟从堆房里把梯凳拽出,立了起来。然后在姐姐和阿真的照护下爬上梯凳。

“喂,闻闻有没有怪味。”弘子说。

弟弟站在梯凳上,将鼻子凑近污迹。这时,他皱起眉头。

弘子一看弟弟的表情,立即说道:

“怪味果然是从污迹那里来的!”

她的脸上没有了血色。污迹是臭源。这说明不祥的想像变成现实了。

“一定是老鼠死在那里了。”

弟弟说话的声音,仍然从容不迫。

弘子立即拨通110号电话。这事要是发生在青山,她一定先叫附近的人来看看。

9月15日,警察署接到新宿区大久保二丁目的公寓住户关于天花板上有血样污迹并有怪味的报警以后,首先派该地区主管署的警车前往现场察看情况。

报警人住在大久保二丁目的大久保路往北稍拐一点新建的公寓里。看上去是一栋很豪华的七层建筑。外壁贴的是印度红磨光砖,外观很是漂亮。

出现问题的房间,是四层靠边的407室,报警人是其下边307室的住户。警官敲407室的门,没有人回答,好像家里没有人。但报警人说是有怪味和血样污迹,可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叫来管理人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明显闻到一股子异臭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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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倒在连着阳台的、八张席大小的西式房间的地板上。好像已经死了很长时间,尸体变化很大。警官发出第一号报告,并亲自留下来保护现场。

发现了很可能是他杀的横死尸体的第一号报告发出以后,机动搜查队、主管署刑事科、搜查一科的人员陆续来到现场。

大家合作开始进行现场勘察和尸体检查。结果判明:头部右侧有裂伤,深刻影响头盖内部,导致死亡。

室内没有格斗和抵抗的迹像,好像是被害人把凶手迎入室内。谈话之间,乘被害人不备而用凶器将他打死的。

从被害人尸体内部流出的浆液顺着地板滴落在楼下307室的天花板上,洇出污迹而被发现。

据说被害人是该室的住户。但管理人员说,该室的主人现在美国。在他出国期间,将房间借给被害人居住。管理人员也不知道被害人的名字叫什么。

经过验尸,推断死期大约有40至60天。这和307室报警人提供的、大约两个月以前就听不到上边动静的证言是一致的。

门钥匙共有三把。一把由管理人员保管,两把归住户使用。但对室内经过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住户的钥匙。推断是凶手行凶后夺走钥匙,锁上门逃跑了。

被害人的年龄和身体特征,和赤坂署管辖的、因涉嫌原新东方饭店杀人弃尸案而被点名通缉的天田宏相一致,立即引起了高度紧张。

“你看看这个。”

搜查一科那须班的刑警河西拉拉同事草场的手,接着他指着尸体下边的黄绿色地毯说道:

“你看看这个房间的地毯。”

“地毯怎么啦?”草场说。

“我听参加新东方饭店搜査工作的刑警说,在那里的被害人尸体上发现了现场所没有的黄绿色合成纤维。”

“黄绿色的……纤维?”

草场再一次看了看地毯。天田宏是因涉嫌新东方饭店杀人案而被通缉的。天田宏要是被杀害人的话,自然要把这两起事件联系在一起。天田(目前尚未确定是他)被杀现场地毯的纤维和新东方饭店尸体上的纤维,若被判定是同一物质,两名被害人就可能是被同一个人杀害的。

“可是,凶手要是同一个人,这个凶手又会是谁呢?他又为什么杀害这两个人呢?”

河西说着摇了摇头。过去一直认为,是杀害志村奈美的凶手天田宏为了嫁祸于熊泽而杀死了熊泽。可是现在天田宏也被杀害了。又是谁同时杀害了熊泽和天田的呢?

验尸以后,将进一步对尸体进行解剖。这一天,新宿署设立了公寓杀人弃尸案搜查总部。这时,被害人已被判定是天田宏。

第二天进行尸体解剖的结果,判定是用铁槌状钝器殴打头后部,脑部受挫伤致死。推定死亡日数为50至60天,另外,从现场采取的地毯纤维,判定是聚酯合成纤维,和原新东方饭店被害尸体上的纤维是同一物质。

至此,两起案件具有联系,已趋明朗。推定是凶手先杀害了天田,接着又杀害了熊泽。经过分析,天田房间的纤维是由凶手的身体带到新东方饭店而附着在熊泽身体上的。若是先杀害熊泽后杀害天田,天田房间的纤维就不可能带到新东方饭店去,被害人的死亡推定时间,也说明是这个次序。

这时,在新宿署举行了赤坂署、新宿署两个搜查总部,以及志村奈美被杀案搜查总部参加的联合搜查会议。

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

“凶手是怎么知道天田的存在的?”

这个问题的核心,是天田、熊泽二人的被杀害,都发自志村奈美的被杀害。因为志村奈美被杀事件与天田和熊泽都有牵连。

根据这种意见,可以考虑凶手在某种形式上与志村奈美有关系。但凶手杀害天田的时候,天田还没有被点名通缉。

这就是说,当时凶手还不可能通过大众宣传媒介得知天田的存在。熊泽首先作为杀害志村奈美的嫌疑犯被逮捕,在押送途中逃跑,后被杀害。这时天田作为杀害熊泽的嫌疑犯被点名通缉,他的名字才初次公诸于世。

这样说来,就是凶手杀害熊泽以后,又对天田下手了,尽管凶手的动机尚未搞清楚。接着又出现了下面的意见:

“说不定凶手是在警察之前就用某种方法知道了天田的存在。”

“你说的用某种方法,是什么方法呀?”有人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们是根据与志村奈美被杀事件有关的桐生巡查的提示开始对天田宏注意的。桐生第一个提出了自行车接力跑论,从而把天田挖了出来。在警察之前知道天田存在的人,是桐生巡査。桐生也存在为志村奈美报仇而杀害天田的动机。”

因为提出了意外的人物,会场骚动起来。桐生并没有失去警官的身份,因为他提出的辞呈还保留在上司的手里。

“桐生的确在我们之前就知道了天田的存在。但他若是凶手,杀死对方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向我们报告。另一方面,是桐生自己提出理由证明熊泽不是凶手,他就更没有杀害熊泽的动机了。”

马上有人为桐生进行辩护。这时又出现了新的意见。

“杀害熊泽和天田的案件,是否可以考虑和志村奈美案完全没有关系呢?”

“就是说,凶手既有杀害熊泽的动机,也有杀害天田的动机。”

提出新的意见的人,又作了补充说明。

“离开志村奈美被杀案件,恐怕没有人同时具有杀害熊泽和天田二人的动机。”

“有。”

“有与熊泽和天田都有关系的共同问题吗?”

太家都对这个意见感兴趣。

“天田的情妇,不是接待过熊泽吗?”

“是日比野真由美吗?”

“日比野真由美现在和一个叫山形的摄影师同居,而且住的房间是天田过去住过的。”

警方估计天田一定会来找真由美,便在真由美的住处布置了监视哨。在此期间,发现了天田被杀害的尸体。

“自称是摄影师的山形这小子,行迹有点可疑。敲打敲打他,一定会发现问题。”

提出新意见的人像出个谜似的,环视大家一遍。

“那么说,山形……”

“真由美新的男人,对她过去的男人抱有敌意,并不奇怪吧?”

“天田也许可以说是真由美过去的男人,而熊泽又怎么说呢?”

“对一个当过公寓娼妓的女人,要对她过去的情人或嫖客一一追究起来,那还有个完吗?”反对的意见出现了。

“熊泽不是她的一般嫖客。熊泽因涉嫌志村奈美被杀案而被逮捕。真由美是唯一能够证明他不在作案现场的人。”

“但是,这不能成为山形杀害熊泽的理由。”

“会不会是山形把熊泽误认为是真由美过去的男人呢?”

“怎样误认的呀?”

“在天田的存在被发现以前,涉嫌的人只有熊泽一个。真由美拒绝为熊泽不在作案现场作证一事,使山形误认为真由美和熊泽之间有过节儿。”

“太复杂了,那样的话,应该先杀熊泽啦。”

“是不是同时杀的两个人呢?”

又出现了不同的意见。

“同时?”

“两个人的死亡时间,有一段是重合的。同时杀了两个人后,为了伪装成两个互不相干的事件,而把熊泽的尸体运走了。纤维就是当时附着在熊泽身上的。”

“同时杀死两个人。—个用手枪打死,另一个用铁锤打死。这个凶手比宫本武藏还有本事啊。”

有人这样诙谐地说。

到头来,哪种说法都有缺点和漏洞,都没有成为多数意见的说服力。

概括起来,有以下几种说法:

一、桐生是凶手的说法。缺点是:桐生有杀害天田的动机,但没有杀害熊泽的理由。另外,将天田的存在报告给搜査总部,又去杀害天田,其中有矛盾。

二、山形是凶手的说法。缺点是:山形杀害熊泽的动机不充分。

三、与志村奈美被杀案无关的说法,其中包括第二种说法。缺点是:动机不明。

四、同时杀害的说法,其中包括第一、二、三各种说法。缺点是:作案手段有矛盾。

天田宏被杀害的消息,对桐生来说是一个打击。奈美被杀,桐生感到自己有责任,因而提出了辞呈。不把凶手抓住,他就觉得身心上的债务没有还清。

桐生根据自己和搜查总部不同的推理和调查,挖出了天田宏这个人物。但现在天田已经被人杀死,这使桐生的债务永远无法偿还了。

天田是谁杀死的呢?杀他的动机是什么呢?对此他现在还一无所知。看来好像是凶手代替桐生制裁了天田,但桐生一点也没有感谢他的心情。是凶手把天田从桐生手里夺走了。

正文 第十三章 警方的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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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总等不到刺杀角谷的机会。八月份过去了,九月份也过去了一半。山形等待已久的消息,滨野终于送来了。

“让你等得时间太久了,你一定急坏了吧?”滨野的慰藉,使山形感到很亲切。

“没有什么。”

“是真烦人!说实在的,我也等急了。好像过冬的狗熊一般,闷在窝里出不去。但是,并没有白白闷在窝里,这就快要出击了。”

“又是黑房子俱乐部吗?”

“这回是赤坂的天使夜总会。萨丽从银座转到赤坂来了。天使夜总会没有大洋会系统的势力。你从明天晚上起就到那里去吧。你的座位已经准备好了。”

“角谷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吗?”

“10月8日晚上来,在那以前他们要进行事前检査,以确保安全。到那一天,对生客要严加防范的。”

“是叫我预先进去潜伏下来吗?”

山形心中感到很大的震动。杀手本来就是敢死队,要是像在黑房子俱乐部那样埋伏在房子外边,行动后还有逃走的机会。

但是,在屋子里边行动,即使行动成功,也要被保镖团团围住,束手就擒。事前就已经注定生还的概率是零。

“天使俱乐部一般客人也能进去,这正是可以利用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敌人的警戒一定很严,丝毫不能麻痹大意。因为是在屋子里边,不会像上次那样受到卖花人的干扰。我一定为你收好尸,你不必担心后事。”

滨野的话,多么冷酷无情啊!

“明白了,今天晚上我就到天使夜总会去。”

闷在房里边无事可做,还不如到夜总会去进行侦察,为暗杀角谷作准备。

“不,今天晚上算了,明天去吧。今天晚上有特殊礼物送给你。”

“特殊礼物?”

“一会儿就给你送去,是你的心上人。注意别太疲劳了。”

滨野的声音里好像含着笑意。这时,忽然有敲门声。

“好了,再见。”

滨野说完就放下了话筒。山形赶紧去开门。一开门,他惊呆了。艳丽的色彩在他眼前一晃,一个热乎乎、温柔柔的身子扑到了他的怀中。

“真由美!”

山形刚一叫真由美的名字,她的嘴唇就堵住了他的嘴。两个人都像是在干渴到极点的时候遇到了绿洲的甘泉。在叙谈之前,忙着治愈相互的干渴。俩人亲吻了一阵子以后,开始谈话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是一个叫滨野的人告诉我的。”

山形这时才明白了滨野所说的特殊礼物的意思。

“没有警察跟踪你吗?”

“你没看电视吗?天田被人杀害了。对我的监视已经失去意义了。”

他们二人尽管没有把情况全部说明,但这种跳跃式的谈话对方马上就理解了。这是因为他们在同居生活中,彼此在无言中都对对方有了了解。

“你说天田被杀了?!”

山形一听说天田被杀害了,不禁为之愕然。因为他看电视看得太多,眼睛都发晃了,所以最近不怎么看电视了。

“说是大约两个月以前被杀的,在新宿的公寓里。因此警察从我那里撤走了。”

“天田是谁杀的?”

“那我可不知道,恨他的人多着呢。连我都有好几次想杀死他。”

“这么说来,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啦。”

山形心想,叫真由美到他这里来,还不如叫他回公寓去好。

“滨野先生说,警察也许怀疑天田是你杀害的。他还说你还是暂时不回去的好。”

“我为什么要杀天田呢?”

“对不起,他说你也许忌妒我过去的男人。我过去有这么个男人,真觉得可耻。我觉得真对不起你,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哎呀,是这么回事呀,我才不忌妒他呢。现在和将来能拥有你就行了,过去的事我才不计较哩!”

“那太好了,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直到我死。”

“我也是这样。”

他们俩又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一边拥抱着一边说话。话说完了,就进入了男女交欢的状态之中。

滨野的意见有正确的地方,不管山形怎么说对真由美的过去不介意,警察都大概不会那么考虑。对女人的痴情引起对第三者的怨恨,观念虽然陈腐,实际确实存在。

在这种时候,山形不回公寓可能安全些。在潜伏着准备暗杀角谷的时候,要是受到警察的传讯,就更不好了。

而且山形的情况要是被警察掌握了,就有引起大洋会注意的危险性。

滨野冒着危险把真由美作为礼物送给山形,是在山形作为无生还希望的炮弹射入敌阵之前,为他饯行的一点心意。这就像为死刑犯准备的最后一次盛馔。

所不同的是,死刑犯临死前都没有食欲,而山形却是饥肠辘辘。对送给他的盛馔,他连一根小骨头都不会剩下而全部吃光。被吃的一方也是心甘情愿。

山形从第二天晚上开始,就成了天使夜总会的常客。那里是赤坂地区一流的夜总会,中央是大理石的舞池,周围是厢座。舞池里常有节目表演,客人乘兴和女招待一起跳舞。舞厅的四角有四根包着金箔的柱子,随着玻璃球的转动放射出闪闪金光。

真不愧是一流的夜总会,这里的女招待一个赛一个。角谷迷恋的萨丽是这里排在前面的女招待,是出重金从黑房子俱乐部挖来的。

在山形眼里,她并不十分漂亮,但具有吸引男人的魅力,属于招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她来到天使夜总会以后,很是走红,地位急速上升,过不了多久,就可能上升到第一号(头排)。

在山形出入天使夜总会以后,有好几个有来头的人几次结伴来到这里,点名要萨丽。但他们既不跳舞,也不唱卡拉OK,只是规规矩矩地和萨丽一起喝点东西就走。

他们有时用不寻常的目光扫视四周,他们是大洋会的侦探。山形尽管还没有暴露身份,但当他们的视线射向他的时候,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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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嗣朗受到搜查总部的传讯,他很是愤慨。开始他还以为是请他协助破案,兴高采烈地去了。

但是,对方的谈话吞吞吐吐,态度很不明朗,后来发现对方在怀疑自己。是借助桐生的帮助才挖出了天田,现在反而怀疑是他杀害了天田。

他们真的认为有这样的凶犯吗?即:自己杀了人,随后把被杀人的姓名告诉给警方。找不到可怀疑的对像,反倒怀疑起我来了,真是恩将仇报。桐生因为失掉了亲自为奈美报仇的机会已受到了剌激,现在又受到一次打击。

桐生从搜査总部回来以后,气还没有完全消除。警察当局看来也不是真的认为桐生是凶手,也同情他对奈美被杀一事的心情和处境。但曾把他作为具有杀害天田动机的人,这却是事实。

桐生把无处发泄的愤懑撒在了木原教子身上。

“警方不就是对你有点怀疑吗?”连教子的话都有点偏袒警方。

“你也这么说吗?!”桐生生气了。

“你不要这样顶撞我好吗?你也是警官,应该明白最恨天田的就是你。”

“可是,我没杀他呀。我把他的名字报告给了警方就是证据。”

“警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向你了解一下情况罢了。”

“对我来说,受到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感到冤枉。”

“可是站在警方的立场,对你是不能忽视的。当你看到奈美小姐的凄惨的尸体时,你很憎恨凶手吧?”

“那是当然,把他大卸八块,也不解恨。”

“你瞧,是这么回事吧?”

“我当然不能无动于衷啦!”教子这一番话,使桐生的心情平静下来了。

“可是,到底是谁杀害了天田和熊泽呢?”

“搜查总部好像也在考虑和奈美小姐的事件无关的另外一条线。”桐生说。

“可是,除了奈美小姐以外,再没有与天田和熊泽都有关系的线索呀!”教子说。

“我也是这样想。”

“熊泽先生是你把他隐藏起来以后失踪的。我总觉得这是这次事件的关键。”

“熊泽的失踪是关键?……”

“准确地说,是他去的地方。”

“你是说他是有目的地到什么地方去了吗?而把东西和钱全放在我这里。”

“你不在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个要去的地方。他是想去一下马上就回来的。于是他就给对方打电话,对方叫他马上去。他什么东西也没带就跑了出去。”

“那时,天田已被杀害的可能性很大。即使他还活着,熊泽也不知道他的住处,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桐生说。

“我想他不是去找天田。”

“那是谁呢?”

“啊,关键就在这里。好像就在眼前,但是看不见。看到了,也是在眼睛的盲点里。”

“盲点?发现熊泽尸体的地方是个盲点?”

“是的。所谓盲点,就是视野之内看不见的地方。如果说新东方饭店在视野之内,那么他就处于人们的眼皮底下。”教子说。

“你是说凶手就在人们的眼皮底下吗?”

“是这样,从最初就看到他了,但视而未见。”

“有这样的人吗?”

“让我们回顾一下事件的发生过程吧。首先,6月15日午夜零时前后,你听到奈美小姐的叫喊声就到她的房间去看出了什么事。”

“这时我被强盗打昏倒在地上。强盗杀死奈美,骑着奈美的自行车逃跑了。”

“凶手天田把自行车扔在贝尔海姆松涛公寓前边走进了真由美的房间。这时,熊泽先生刚刚从真由美的房间出来,骑上天田扔掉的自行车走了。”教子说。

“在天田作案时,熊泽正在日比野真由美的房间里。他不可能杀害奈美。但因为他骑了奈美的自行车而受到杀害奈美的嫌疑。知道这一情况的天田却命令真由美拒绝为熊泽不在作案现场作证。后来真由美因为害怕,洗手不当公寓娼妓而投靠天田去了。”桐生说。

“但是,天田已经搬走了。他住过的房间,被一个叫山形的摄影师住了。”

“于是真由美就以半同居的形式在山形那里住了下来。警方好像对山形也抱有怀疑。可是山形没有前科。”

“这样,真由美、天田、山形就形成了三角关系。可是,山形和熊泽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好像是正因为如此,山形才得以逃出了怀疑圈。”

“那么,还有个与熊泽和天田都有瓜葛的人,他又是谁呢?”教子问。

“真由美不可疑吗?”

“真由美是和山形、天田他俩都有瓜葛。对真由美和山形相爱来说,天田确是一个障碍。可是熊泽先生对她有什么妨碍呢?”

“熊泽不是老找她让她证明他不在作案现场吗?更何况她在天田和熊泽中间正受夹板气呢。”

“真是蹩脚的推理。而且,一个女人能干出那么凶残的事吗?”

“山形可以帮助她嘛。”

“让她现在的男人帮助她除掉她过去的男人,而且是对熊泽用手枪,对天田则用铁锤,这不是有点说不通吗?”教子问。

“为了伪装成两起互不相干的事件,故意用了不同的作案工具吧?”

“可是,我觉得真由美和山形为了两个人能在一起而杀死熊泽先生和天田两个人,那是不可能的。”教子说。

“是吗?”

“让我们好好想一想熊泽先生和天田二人共同之处吧。奈美小姐事件,勉强说还有日比野真由美,……还有……”

教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呀?”

“他们俩不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来到贝尔海姆松涛公寓门前的吗?是不是和那次事件有关系呢?”

“那次事件?”

“不是暴力团的头目被暗杀了吗?这在当时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两人在同一时间来到那里,这可以说是他们的共同点吧。”教子说。

“你是说和那次暴力团头目被杀事件有关系吗?”

“现在还不敢说,可是两个人同时来到那里……”

“但是,暴力团头目是在熊泽走后被杀害的,他说他不知道发生那次事件。”桐生说。

“那么天田呢?因为熊泽骑了天田扔掉的自行车,由此可知天田是先他一步来到那里的。”

“他若是先一步来的,就和事件离得更远啦。”

“天田来到那里的时候,熊泽还在真由美的房间里。天田只好在外边等着熊泽出来。他若是看到熊泽走了以后才到真由美那里去的,也许看到了事件发生时的情况。”教子说。

“天田看到了暗杀事件发生时的情况,又怎样呢?”

“天田若是看到了事件的全过程,会不会有人觉得这对自己不利呢?”

“对谁不利呀?”

“或许事件还有另外的真相。”

“另外的真相?”

“曾根崎组的头目被敌对暴力团的杀手射杀,杀手当场受到头目的保镖还击,是这样吧?”

“是这样报道的。”

“虽说是那样报道的,可实际情况也许不是那样。当时并没有记者在场。”

“当时在现场的人,是保镖和头目的情妇。”

“就是根据他们两个人的话报道的。”

“你是说他们说的不是真话吗?”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他们要想说假话也是可以办到的,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里,剩下的只有死人。死人是无法对证的。”教子说。

“他们有什么必要说假话呢?”

“事实如果和报道有出入,就是他们说了假话。如实地报道如果对他们不利,他们就有可能说假话。”

“你的话实在费解,怎么对他们不利呀?”

“我好像有点清楚了。如果保镖和头目的情妇说的是假话,那么,当时凑巧在场的目击者就会知道他们说的是假话。”教子说。

“那就是天田啦。”

“还有熊泽先生。”

“事件不是在熊泽离开那里以后发生的吗?”

“问题不在于熊泽先生是否真地看到了事件发生的情况。说假话的那两个人若是觉得被熊泽看到了,那就等于他真看到了。”教子说。

“于是保镖和头目的情妇就把天田和熊泽杀害了,是吗?”

“现在还不能断定是这样,不过……”

“但是,保镖和头目的情妇不知道天田和熊泽的住所吧?”

“问题就在这里。”

教子的表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熊泽先生的去处,我知道了。”

“你是说他的失踪是破案的关键吗?”

“日比野真由美拒绝为熊泽提供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可是,我刚想起来,他还有一个证人。”

“他还有一个证人?”

“是的。他从真由美的房间出来的时侯,不是在大门口和一个人擦肩而过吗?”

“在大门口?……是那个保镖兼司机吗?”

“是的,那个保镖若是提供在大门口和熊泽擦肩而过的证明,熊泽不在作案现场的申辩,就可以成立。”

“是吗?熊泽是去找那个保镖去了吗?”

“这种可能性很大。”

“保镖觉得熊泽是事件的目击者吗?”

“是的,熊泽去找他的时候,他也许误认为是去恐吓他的。”

“那么,天田那方面又是怎么回事呢?”

“天田实际上自始至终目击了事件的全过程。报道失实,他是知道的。他可能真的去恐吓那个保镖了。天田那个坏蛋,这种事是干得出来的。”教子说。

“但是,他是怎样找到保镖的呢?”

“只要和曾根崎组一联系,是不难找到他的。保镖本来以为没有人知道事件的真相,可是一下子出来个目击者,使他大吃一惊。于是决意要把这个目击者除掉。”

“是天田去恐吓保镖,反被保镖杀害了吗?”

“对手太厉害了。天田是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

“要是不将天田和熊泽杀人灭口,那么,事件的真相又如何呢?”

“一定和报道的情况正好相反。真相要是公开出来,大概对保镖和头目的情妇非常不利。”

“保镖若是凶手,那他熟悉新东方饭店的地理情况吗?”

“新东方饭店里边,确实有杀手所属的暴力团的事务所。”

“敌对势力的事务所,对保镖有什么用呀?”

“真的是敌对势力吗?”教子的话里好像有话。

“你说呢?”

“就暴力团来说,昨天的敌人可以变成今天的朋友。反过来说,今天的敌人,昨天可能是朋友。暴力团的势力地图,像猫眼一样可以随时变化。”

“是啊,曾根崎组和大洋会,本来是一个组织。原来的大头目田所洋平死后,才分成了两个组织。”

“所以说,被杀害的头目大原和明的保镖可能进出过杀手呆过的事务所。他了解新东方饭店的情况,这并不奇怪。”教子说。

“是这样啊?”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哩!”

“那是什么呀?”

“是行凶的手法不同。”

“你是说杀害天田和熊泽的手法吗?”

“大概是故意变换手法,让人看了不是一个人干的。”

“怎么变换手法呀?”

“我是说杀害头目和杀手的手法不同。”教子说。

“头目和杀手?”

“先是杀手用手枪打死头目,后是保镖用刀子刺死杀手。是这样吧?”

“是这样报道的。”

“当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后来觉得不大对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吗?”

“第一,身为保镖,为什么身上不带手枪呢?第二,保镖刺杀杀手的时候,杀手就老老实实地让对方刺死吗?据说,头目的身上挨了两枪,那么杀手的手枪里,应该还有子弹。保镖靠近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开枪呢?”

“大概是头目和保镖刚参加完婚礼回来,所以身上没有带手枪吧。枪里边还有没有子弹,一检査就知道了。也可能是在保镖进行反击以前巳经用完了吧。”

“在保镖进行反击以前,杀手为什么没逃跑呢?职业杀手开完枪以后,是马上就跑开的。在电影里,也是放完枪就跑开的。有好多镜头是从跑着的汽车里边开枪射击的。杀手是被从前胸捅死的,不是逃走时从后背被剌死的。”

“电影和现实不同。比方说,保镖假装中了枪弹和头目同时躺在地上。等到杀手上前察看的时候,他用刀子把剌客捅死了。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杀手要是去察看,一定会手里拿着手枪警惕地前去的。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性更合理些。”教子说。

“什么可能性?你说说看。”

“我觉得应该调查一下,当时手枪里有没有用剩下的子弹,保镖和头目的情妇有没有关系,以及保镖反击杀手时的具体情况。”

“你是说头目的情妇和保镖有什么关系吗?”

“我对此抱有怀疑。他们两人要是有关系,就可能勾结起来合谋编造目击者的伪证。”

“诚然,诚然。你是说熊泽和天田都在现场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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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总部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大原和明的保镖滨野隆利也可以证明熊泽辰雄不在志村奈美被杀的作案现场。搜査总部已经讯问过滨野隆利,他说对熊泽没有印像。

据桐生和教子分析,滨野可能是因为担心熊泽和天田目击到了当时现场的真实情况,才否认见到过熊泽。而桐生(教子)的这个新的意见,正是搜査总部所忽略的地方。滨野虽然在搜查总部的视野之中,但并没有对他有所怀疑,在搜查总部看来,曾根崎组组长被杀事件和志村奈美、熊泽辰雄、天田宏被杀事件,是各不相干的事件。

若是搜查总部对滨野有所怀疑,这四起案件就有了联系;把这些看成关联事件,就不奇怪了。

问题是,事件现场情况被熊泽和天田看见,为什么对滨野不利。组长被暗杀以后,滨野将其行踪隐蔽起来了。现在他在保释期间,居住受到限制,但他们同组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除了大干部以外,恐怕没人知道。

杀害熊泽和天田的人若是滨野,他们又是怎样联系的呢?滨野现在仍在保释期间,受到传唤时若不前往,保释即将被取消。桐生的意见虽然不能囫囵吞枣式地全部接受,但杀手的手枪里确实还有五颗没有用完的子弹。杀手在手枪还有五颗子弹的情况下,乖乖地让滨野捅死了。

关于这一点,在事后调查的时候,滨野说杀手在开枪射击以后呈茫然若失的样子。没容他逃跑就把他捅死了。

警方以为杀手是个立功心切的年轻人,初次行刺大人物可能精神慌乱。所以,他们相信了滨野的话,没有再追究下去。

然而,若是杀手并没有精神慌乱、惊慌失措,那又将如何呢?

“是否是保镖和杀手互相勾结干的呢?”一个人这样一说。搜查会议的会场立即骚动起来。

“杀手是滨野引来的吗?”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同时,滨野要是内奸,他了解敌方事务所所在地新东方饭店的地理情况,那就不奇怪了。”

“滨野若是内奸,他又为什么杀害杀手呢?”

“大概是因为他不愿意暴露他充当内奸的事吧。”

“有这样的内奸吗?”

“杀死一两个杀手,这算不了什么。对大洋会来说,将滨野保留在曾根崎组内部充当内奸,比起损失一两名杀手来,好处要大得多。”

“但是,据说组长是在滨野陪同下遇剌身亡的,因而滨野被追究责任,取消了他的若众头辅佐的身份。现在他已潜入地下,正伺机刺杀大洋会的头目。”

“这种说法,还没有得到证实吧。说不定是他伪装成要刺杀敌人的样子,而实际上是要搞掉自己组织的新头目呢!总之,他们这些人的向背,是变幻无常的。”

“假定滨野通敌,被熊泽和天田看见了,为什么对他不利呢?”

“大概是怕他们看见了他和杀手相互勾结的情况吧!”

“那倒是。在组长被暗杀时,保镖和杀手在一起亲切谈话的场面若是被人看见,保镖通敌的面目就暴露了。”

“可是,当场就把杀手捅死了,他总可以搪塞过去吧!比方说,他可以说他和杀手是熟人,没想到会是杀手,所以麻痹大意了……”

“把滨野叫来追问迫问吧。”

“人已经死了,无法对证。滨野是不会说实话的。”

“还有一个突破口。”

这个突破口,也是桐生提示的。被害人大原和明的情妇柳濑真美子也是刺杀现场的目击者。她是对滨野不利的的第三个目击者。熊泽和天田都被杀害了,唯独她安然无事。这就说明她可能是共犯。

若是确定滨野有杀害大原的嫌疑,就可作为另案的犯罪嫌疑人再次逮捕他。

警署决定传讯滨野隆利和柳濑真美子。但滨野去向不明。因为,他虽然在保释期间,但居住并未受到限制。问他同组的人,都佯作不知。

被保释的人,居住要受到限制。如任意变更住址,就可以作为违反保释规定而被取消保释。这时,决定调查滨野的去向。他若是拒绝警方的传唤,就取消其保释,重新抓起来进行追究。

另外,对柳濑真美子进行调查的结果,发现了意外的情况。她是滨野的远亲,由滨野牵线,她才成了大原的情妇。但这一情况,曾根崎组的人都不知道。

正文 第十四章 消音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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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原教子和桐生嗣朗的关系是奇妙的。一个公寓娼妓和一个提出辞呈的警官频繁相会,在对和他们有牵连的案件进行推理。

他俩偶尔也意识到了这种奇妙的关系,都有点难为情。但马上又埋头于案件的推理及研究,把难为情和害羞忘在脑后。

搜查总部好像是根据教子的思路和推理开始了工作。

忽然有一个不速之客前来访问教子。

“由美子!”

教子一看来客,不觉大吃一惊。教子没把自己的住址告诉过来者。她一定是向别人打听到的。当公寓娼妓的妇女,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世,彼此之间都很少来往。洗手不干以后,就更忌讳和过去的同事来往。

以前,教子和桐生去找天田宏,意外地遇到了和山形同居的日比野真由美时,曾吃了真由美的闭门羹。

现在真由美主动找上门来了。教子在吃惊的情况下,叫出了真由美过去的名字。

“突然来打搅你,很对不起。前些日子你到我那里来的时候,我太失礼了,请你原谅我吧!”

真由美认认真真地向教子道歉。

“你可别这么说,你来我这里,我太高兴了。我这里又脏又乱,请进来吧。”

真由美有点不好意思,教子连拉带拽地把她让进家中。从真由美那心事重重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有重大事情来和教子商量。

“我有点儿事只有和你商量,再没有可以商量的人了。”

俩人一坐下,真由美马上说了这样的话。俩人在一起工作过的时间很短,关系也并不怎么亲近。现在来找教子商量事情,大概是关于凶杀案件的事吧。

“我很高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一定帮助你。有什么事你说吧。”

教子一边为真由美冲好今天刚买回来的名牌咖啡,一边这样说。

“只有教子小姐理解我。”

“是关于山形先生的事吗?”

“求求你,帮助帮助山形吧!”真由美恳切地说。

“山形先生怎么啦?”

“山形快要死啦。”

“山形先生快要死啦,为什么呀?”

真由美说得很不具体,教子摸不着头脑。

“原来他不是摄影师,而是曾根崎组的杀手,正在伺机刺杀敌对暴力团的头目。”

“你说什么?!”

突然出现了曾根崎组的名字,使教子大吃一惊。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山形原来是曾根崎组大干部滨野的杀手。山形全告诉我了。他说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说的滨野,是曾根畸组头目在贝尔海姆松涛公寓前遇刺时的那个保镖吗?”

“你知道啊?!”

“不是登报了吗?”

她们俩人都感到吃惊。特别是教子,当她听到与奈美、熊泽、天田案件有重大关系的滨野与真由美的同居伴侣有密切关系时,不禁对这种不幸的因缘感到愕然。

“是呀,是山形对滨野感恩,主动提出志愿当杀手的。他要和滨野一道为曾根崎组的大头目报仇,伺机刺杀敌对组织的头目。”

“这样一来,山形即便能活下来,也将成为敌对暴力团全体成员的暗杀对像。”

“是呀,因此我才想设法劝阻他。教子小姐,你帮我想想办法吧,只有你才能给我帮助啊!”

“你报告警署了吗?”

“一报告警署,山形就得被捕呀!”

“可是,总比被杀害好吧!而且,若是能够在刺杀敌首之前加以阻止,山形先生并构不成犯罪。”

“可是,我若向警方告发,山形是绝不会饶恕我的。他说他若不为滨野卖命,就没脸作人。”

“这话说得可太离谱了。虽然不知道山形先生欠滨野什么情,总不能说只有卖命杀人才有脸作人吧。告诉你实话吧,滨野这个人好像有什么内幕和背景。你的那位山形先生也许是受到了滨野的利用。”

“山形特别尊敬滨野。”

“山形先生要是真的爱你,应该说没有比你再重要的人了。他能将他的身世和准备刺杀敌对组织头目的事告诉你,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内心在动摇,他感到迷惘。他要是真的想为滨野牺牲自己的性命而保全脸面的话,就不会将这样的话说给你听了。”

“我该怎么办呀!”

“总之,你要说服山形先生。若将滨野的画皮剥掉,山形先生可能会清醒过来。”

“滨野的画皮?”

“我觉得他形迹可疑。说不定他和敌方有勾结。”

“和敌方有勾结?你是说他是内奸吗?”

“很有这种迹像。”

教子从听到新东方饭店里边有敌对暴力团的事务所的时候开始,就朦朦胧胧地萌发了对滨野的怀疑。

“滨野若是内奸,山形为什么还要豁出命去刺杀敌方的头目呢?”真由美问。

“是为了给滨野挽回面子吧?”

“挽回面子?”

“是呀,滨野身为大头目的保镖,却引来敌对势力的杀手,叫他杀死了曾根崎组的头目。就这样草草了事,太丢保镖的面子了。于是叫他的手下人山形去暗杀敌方的头目,以挽回面子。在滨野的授意下,由山形先生去刺杀敌方的头目,就算是失败了,滨野在曾根埼组内部,面子上不就好看多了吗?”

“这么说来,山形不是眼睁睁地中了人家的圈套吗?”

真由美叫苦不迭地大声说。

“滨野要是内奸,就根本没有报仇的道理。说不定曾根崎组的大头目还是滨野杀死的呢!”

教子无意中说了上面的话以后,脸色突然变了。从这无意中说出的话语中,迸发出了联想的火花,从根本上推翻了过去形成的观念,从而看到了事件的全新构架。这种全新构架,和她过去那先入为主的老想法差距太大,使她一下子难以接受。

教子想否定这个联想的意向,但这种全新构架,对于解释这一事件却很有说服力。过去的矛盾点和不合理的环节,在新的构架中都可以得到解释。教子在答应帮忙的承诺下送走真由美以后,给桐生打了电话。

“啊,你在家太好了。马上到我家来一趟好吗?”

“我现在是失业的人,没地方可去呀。想到你的工作单位去,你又禁止我去。”

“别说没用的了,快点来吧,有新的情况告诉你。”

“新的情况?”

“总之,你快来吧。”

桐生开着他的花冠牌轿车来到教子家里。这里他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但还是有一种来到私立侦探事务所般的心情。

“你在电话里说有新情况,快说说看,有什么新情况?”

桐生刚一进屋,就急着问道。

“太杀风景了!刚一进屋,就没别的话可以说吗?”

教子热情地看着桐生说。桐生本想回敬她一句“还不是因为你那样迫不及待!”但还是控制住没说出来,而是客气地说:

“我到一位年轻女子独居的住室里来合适吗?”

“是我叫你来的,有什么不合适的?而且你是现役警官,我很放心。”

“警官也有七情六欲呀。也许压制力越大,反压制力也越大。”

“对你来说,反压制力多大都没关系……”

教子的目光含情脉脉。

“不行,不行,不要这样。我们还是作正正派派的好朋友吧。”

“好啦,就这样吧。”

“那么,到底有什么新情况呀?”

谈话终于回到了本题。教子把真由美来访的事和她和真由美的谈话全都告诉了桐生。桐生本来就对滨野、山形、真由美的关系感到惊奇。现在教子又告诉了他更惊奇的构想:

“当时我无意中想到了,杀害大原的人会不会是滨野呢?”教子说。

“滨野?……那么,敌对组织的杀手是怎么回事呢?”

“是滨野引来的。但是杀手开枪没有击中大原。这时,滨野打死了大原,又结果了大洋会的杀手……”

“等一下,太突然了,我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要是这样的话……可是滨野当时身上没带手枪呀,没带手枪怎么能够打死大原呢?”

桐生的脑子对这种新的构想,好像马上适应不了。

“滨野不是没带手枪,杀手手里拿的就是滨野的手枪。”

“是吗?……”

桐生惊呆了,脑子好像中了电似的。他想窥探一下这意想不到的真相,却受到电流火花的干扰而看不清楚。

“滨野打死大原以后,把手枪放在了杀手的手中。”教子说。

“这么一说,杀手自己没带手枪吗?不,你不是说杀手的枪弹没有击中大原吗?那么,杀手的手枪到哪里去了呢?”

“滨野藏起来了。”

“他藏在哪里啦?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吧?而且,事件发生以后滨野的身体受到了严格的搜查。”

“是共犯藏起来了。”

“共犯?你是说大原的情妇把手枪藏起来了吗?”

“这样考虑,就合乎逻辑了。滨野引来的大洋会的杀手开枪射击了大原,但杀手的枪法很差,没有击中。气急败坏的滨野于是用自己的手枪打死了大原,接着用刀子将杀手捅死。因为从俩人的尸体中发现相同的子弹对他不利。后来他把杀手的手枪捡起交给了大原的情妇。这样考虑,杀害大原和杀手用不同工具的原因,就得到了合乎逻辑的解释。天田目击了这一事件的全过程;熊泽先生看没看到不清楚。滨野可能认为他也看到了。”

“等一下,当时听到枪声的人们,都说听到了两声枪响。要是刺客放的两枪没有击中的话,那至少应该听到三声枪响吧?”

“附近的人们听到的两声枪响,的确是杀手放的,也许他又想放第三枪,但没有放响。滨野的手枪,大概装有消音器。他对着大原打了两枪以后,取下了消音器,把杀手的手枪和取下来的消音器一块儿交给了大原的情妇。滨野身上要有火药反应,更可以说明是他射击的。不过,警方恐怕没有对滨野进行火药反应检验。”

“是呀,因为根本没有考虑是滨野射击的。”

“实际上,保镖身上带着手枪,可是却用来射击他应该保护的主人。他之所以用刀子捅死杀手,是因为不好用枪同时杀死两个人。熊泽先生和天田可能目击了现场,这对滨野非常不利。”

“但是,滨野为什么杀害自己的头目呢?”

“这可以有多种理由。被大洋会用高价收买啦,对大原本人有仇恨啦,流氓题材的电影里不是经常出现叛变、通敌的情节吗?总之,我觉得大原的情妇扮演着重要角色。”

“滨野现在在哪儿呀?”

“警署大概知道吧,他不是正处在保释期吗?”

“保释期间,并不是经常有人监视呀。”

“想找到滨野,监视着山形就行。他一定来找山形。”

“看来是有监视山形的必要啦。”

“可不能暴露,一暴露滨野就不来了。”

“即便是诡计多端的滨野,在刺杀敌对势力头目的前夕,让真由美去见山形,也是一种失策吧?”

“大概是因为利用他去送死,所以怜悯他吧。”

“总之,向警方提出通缉滨野的意见吧。也不知能不能被接受。”桐生说。

“你过去提出的意见,不是都被接受了吗?这次也一定能够被接受。”

“准确地说,那不是我的意见,而是你的出色意见。”

“那么,就算是我们俩人的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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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搜查总部已经注意滨野隆利了。法院已经以和大洋会相勾结杀害大原和明的嫌疑,对滨野发出了拘捕证。

对滨野的喽罗山形,也布置了严密的监视。滨野叫日比野真由美去和山形相聚,是因为山形已经陷入了再一个人闷在饭店里边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的危险的精神状态之中。

对于一个性饥渴的人来说,给他一星半点的慰藉,反而会激起他更强烈的欲望。叫他俩聚会一次以后,就刹不住车了。尽管滨野加以制止,真由美还是天天往山形住的饭店里跑。

这样以来,和在公寓里同居没有什么不同了。给山形换一个饭店,也丝毫没有用处,他还会和真由美取得联系的。

因为刺杀角谷英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所以滨野也不想把山形和真由美强行分开。因为那样会打击山形的情绪。

滨野觉得警察监视真由美,是另有目的。事实也正是那样。但当警察后来把矛头转向滨野的时候,滨野却毫无察觉。

滨野以为山形从一开始就处在搜查圈以外,感到很放心。他绝没想到警察监视真由美会把目标转向山形。

这时,滨野接到了警方的传唤,但他没理这个茬儿。目前正是角谷英机就要投入罗网的当口儿。要在这种时候接受警方的传唤,就有错过良机的可能。失掉了这次机会,就再没有机会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滨野很了解这一点。滨野已经对山形发出了行动指令,山形若能打死角谷,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但在这时,警署发出了传讯,使他放心不下。大概是以法院名义发出的吧?

大原被杀案和伴随而来的杀手被杀案,已经调查完毕提起公诉。据说,在一个案件起诉后再进行传讯是违法的。虽属违法,但实际上这类事情是屡见不鲜的。

但是,要是因为别的案件而进行传讯,那又是什么案件呢?这一点是使滨野感到非常不安的。此后,滨野常常感到有危险的征兆。这是他的动物自卫本能发出的警戒信号。

10月8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情报无误的话,角谷英机今天应该到天使夜总会来。昨天晚上曾有一群像是他们的人前来踩道。看来他们的预定计划好像没有变更。

滨野对山形下了最后的指令:

“今晚10时角谷前往,有内野、川村和三四个保镖随从。到时候你不要看别的人,要死死盯住角谷,上满子弹。射击完了以后,赶快跑出来,我的车在后边等你,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滨野的声音很急迫。

“明白了。”

“逃不脱的时候,不要作无谓的挣扎。我会为你收尸的,不必担心后事。”

“我要是死了的话,请你帮助真由美,使她能够生活下去。”

“这好办,你放心吧。你不会死的。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律师为你争取最短的刑期。刑满以后,奖给你一枚金质证章。”

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没有意识到话语的前后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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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同一时刻,搜查总部传唤了大原和明的情妇柳濑真美子,她摄于严厉的审讯,作了如下的供述:

“打死大原的是滨野。与他合谋的大洋会的杀手是个笨蛋,放了两枪都没有命中,接着放第三枪,又没有打响。没有办法,滨野用自己的手枪向大原放了两枪,接着走到呆立在那里的杀手面前。突然拔出刀子将杀手刺死后,把自己的枪和杀手的枪换了一个个儿,并把他自己枪上的消音器取了下来,和杀手的手枪一起交给了我。我就急急忙忙地藏在了门厅集体邮箱的空箱里边。后来警察勘查现场的时候没有怀疑我,也没有搜查邮箱。”

“大原的保镖滨野为什么要杀害大原呢?”

“滨野的双亲因遭到曾根崎组系统暴力团的袭击,生意做不下去而双双自杀了。他姐姐也被曾根崎组的组员玩弄染上脏病死了。滨野为了给亲人报仇混进该组,想把他们斩尽杀绝。”

“你为什么要帮助滨野呢?”

“滨野的姐姐,是我的嫂子。”

“你嫂子怎么成了曾根崎组的牺牲品呢?”

“我哥哥嗜好赌博,上了曾根崎组的当,房子和土地全输光了,连妻子也抵押给人家了。”

“曾根崎组没有掌握滨野的来历吗?”

“他们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广泛搜罗猎物,没有察觉他家过去受过他们的残害。”

“你知道滨野现在在哪儿吗?”

“他在伺机暗杀大洋会的角谷英机。不杀死角谷,就不算完成他的复仇大业。他说大原和角谷是迫害他双亲的元凶。”

“熊泽辰雄和天田宏也是滨野杀害的吗?”

“天田知道我是共犯,他找到我这里来了。他说他看到了滨野杀害大原和大洋会杀手的现场情况,来恐吓我们。他提出要是把我的身体和五百万元钱给他,他就算什么也没有看到。要是不答应,他就把看到的情况全部告诉曾根崎组。”

“滨野和我佯称答应他提出的条件,拿着钱到他那里去了。天田身为恶棍,却缺乏警惕,完全没有想到他自己会被别人杀掉。他看着钱和我的脸,心里乐开了花。我抱住天田,滨野用暗中带去的铁锤从他毫无防备的背后向他的头后部猛击一下。这么重大的罪行,就这样毫无困难地、简简单单地完成了,甚至叫人感到太索然乏味了。因为过于简单了,甚至不相信是杀了人。”

“为什么要杀害熊泽呢?”

“我们不知道熊泽是否目击了杀人现场。他逃跑后来找我打听滨野的住址,那是在刚刚杀死天田以后不久。那时,我以为熊泽也目击了事件的全部过程。他是来求滨野为他不在杀害志村奈美的现场提供证言的。但我觉得他的存在对我们有危险。我一告诉滨野,滨野和我一样,也感到是一种危险,于是叫我把熊泽带到新东方饭店去。”

“当我告诉熊泽,说滨野在新东方饭店那里等他,并说我带他去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怀疑,乖乖地跟着我来了。我们来到饭店前面的时候,滨野正在那里等着我们。他说叫人看见不好,最好到建筑物里边去谈。正在逃逸中的熊泽,好像觉得这样正好可以避人耳目,就跟着滨野进去了。”

“滨野在饭店前面把我打发回来了。他们俩人在里边周旋的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熊泽要是没有目击到滨野作案现场的情况,只是求滨野为他证明他不在志村奈美案作案现场的话,那他可死得太可怜了。”

通过柳濑真美子的以上供述,事件的全貌就都清楚了。作为杀害大原和明、伊庭政年、天田宏、熊泽辰雄的犯罪嫌疑人,对滨野隆利再次发出了逮捕令。

正文 第十五十章 妓女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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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四。这天夜里,天使夜总会特别热闹。

所谓周末之夜的活动,正在从星期五转向星期四。因为,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星期六,在星期五夜里,人们都要早点回家休息。

因为今天晚上要开始演出新潮节目,在节目还没开始的时候,已是座无虚席了。

只有靠近演出舞台的贵宾席还是空空荡荡的,名符其实地是为那些要人保留的。

山形在能对贵宾席看得最清楚的地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焦急地等待着角谷的到来。

“人这么拥挤,特等席空在那里,是不是天皇陛下要来呀?”

山形若无其事地对女招待弘美说。近来山形装作喜欢她的样子,一个星期要找她两三次。俩人混得很热乎了,要约她住饭店都似乎可能答应。

“嗯,到我们这里来的,还有比天皇更加可畏的要人呢!”

弘美非常认真地说。

“你说什么?”山形苦笑着说。

“店里不让对外人说,我只告诉你阿山。是角谷英机要来呀!就是大洋会的大头目……”

“大洋会?就是从曾根崎组分裂出来的……暗杀了曾根畸组的头目以后,两派互相斗争。就是那个大洋会吗?”

山形的表情,装作非常吃惊的样子。

“是的,要是叫曾根崎组的人知道了可不得了!阿山你不会是曾根崎组的杀手吧?”

“这可难说呀!”

“阿山不会是那种人,一点流氓的气味都没有。”

“流氓还有什么气味?”

“有的,就像炒豆子的气味,香喷喷的。”

“流氓的气味还是香的?”

“香倒是香,可一不小心就会砰的一声向你飞来。就是那种气味。”

“是火药味吧?”

“我的话太可笑吧?”

弘美忽然呆若木鸡般地发起愣来,引得山形笑了起来。这样倒好,使山形的紧张心情得到了缓解。

连已干了多年女招待的弘美都没看出山形的破绽,看样子他的曾根崎组杀手的真面目大概不会被识破了。

快到十点钟了。演出节目就要开始了。好像是从美国赌城拉斯维加斯请来的大型演出节目。来宾席上出现了在电视里看见过的有名人物,还有不少外国人,也有带着女伴来的客人。

客人个个都是衣冠楚楚,像山形这样的年轻客人也不少,还有一些像是年轻的暴发户。

客人席上骚动起来了。山形以为是角谷来了,很是紧张。这时室内黑暗下来,四个舞男舞女在聚光灯下走上舞台,匀称的近裸肢体跳起了色情舞蹈,像是探戈、芭蕾、新式体操的混合舞蹈。男女动作的姿势,非常放肆、淫荡,再加上煽情的音乐,使气氛更加淫秽。

“这就是色情舞蹈呀!”

弘美用淫荡的声调对山形耳语,但是,贵宾席依然空无一人。山形焦急了。今天晚上角谷不来了吗?是情报不准确吗?

明天晚上要是再这么紧张下去,精神就要崩溃了,而且一连几夜都来的话,就会使人怀疑。像他这样的年龄,一个星期来两三次,就够多的了。费用由滨野支付,金额一定很可观。

跳舞的人换了舞伴,越跳越起劲。男的给本来就接近裸体的女人脱去薄纱衣服。那种脱法巧妙极了。女的则摆着迷人的妖艳姿态让男的脱。

“我可真受不了啦!”

弘美叹息着向山形送来秋波。她的眼睹都充血发红了。

山形这时竞然忘掉了来这里的目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当男的脱掉女的最后一层衣服时,聚光灯忽然灭了。

等到灯光再亮的时候……观客为之哗然。这时,山形啊的一声惊叫了一声。

不知在什么时候贵宾席上已坐满了人。主角坐在中间,五个短小精悍、长相各异的人围坐一旁。不用说这就是大洋会的以一当十的保镖啦。

角谷背柱而坐,右边是他的心上人萨丽,左右和前面是保镖。他的左右手内野和川村镇守在左右两边,其他三个保镖不用说都是直系若众了。

每个保镖都有一个女招待陪坐左侧,这是为了遇有刺客袭击时能确保右手动作自如。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在欣赏演出,实际上则是在十分警惕地注视着观众席。

山形离角谷的座席大约有十五米,至少得要再缩短五米。

但是,怎样在不引起保镖的怀疑下缩短这五米的距离呢?舞台上的色情舞蹈正进入高潮。煽情的音乐和照明,舞蹈演员的卓越演技,使全体观众沉浸在热烈气氛之中。

山形想再靠近角谷五米。假如现在就开枪射击,说不定会击中女招待,也有伤害其他无关观众的危险。不巧,厕所在相反的方向。可是,这里是普通席中离贵宾席最近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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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筒里传来了日比野真由美万分急切的声音:

“教子小姐,你帮帮我吧!”

“怎么啦?”

“山形就要被杀死啦!”

“你镇静一点。山形现在在哪里呀?”

“多半在赤坂的天使夜总会,最近他常到那里去。”

“是敌对组织的头目到那里去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好像今天晚上要去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

“看他的样子揣测的。他对我说,他配我不合适啦,他不在了也希望我幸福啦……这类的话。我问他是不是今天晚上要行动,他说不一定是今天,敌人不定什么时候去。他要我有个思想准备。”

“是赤坂的天使夜总会吗?”

“我该怎么办呀?!”

“现在就去天使夜总会,我也和你一起去。”

教子给真由美以鼓励。放下话筒以后,马上给桐生打了电话,把真由美说的话告诉桐生以后,桐生说:

“警察在监视着山形,我想警察会制止他的。总之,还是去一下吧。山形一看见真由美出现在他的眼前,也许在警察阻止他以前就会改变主意。滨野的画皮已被剥掉,要把滨野的真面目告诉山形。那样一来,他就没有对滨野尽什么情分的必要了。”

“滨野果然是内奸吗?”

“大体上和你的推理一致。滨野和大原的情妇合谋杀死了大原和大洋会的杀手。滨野对曾根崎组怀有仇恨。大原的情妇刚才在搜查总部作了坦白交待。我正要告诉你时,你来了电话。”

“要马上告诉真由美。”教子说。

“要首先告诉山形。”

“我想马上到天使夜总会去,你也和我一块儿去好吗?”教子说。

“你太客气啦。”

“那么,你来吧。”

“不要说‘那么’。”

“你来吧。”

“这就去,你不愿意我去,我也要去。”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么,我就去。”

“不要说‘那么’。”

“是吗?”

最近他们俩谈话时,总是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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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近于猥亵,但因为演员长得都很漂亮,舞技也很洗练,看上去还不那么下流。观客都被舞台吸引住了。

连角谷好像也忘了自己是曾根崎组的暗杀对像,津津有味地在欣赏演出。保镖们的视线也都集中在舞台上了。

山形心里想“时候到了”,便悄悄地站起身来。

弘美问:

“你上哪儿去呀?”

“啊,去一下厕所。”

“厕所在那边。”

弘美一多嘴,山形只好将身子转向厕所的方向。

这时,他忽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径直向前走去,靠近角谷,就可以一举功就。他想到这里时忽然说道:

“弘美,你来一下,我有点恶心,脚底下也站不稳。”

“哎呀,你怎么啦?不要紧吗?”

弘美站起身来扶住山形。保镖看了一眼,因为他俩面向厕所那边,就没有在意。给保镖这样一种印像,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就可以装作认错了座位,径直向前走去对角谷开枪。有弘美陪伴,敌人也许会有所疏忽。这样一来,也许会连累弘美,但在这种时候,也只好由它去了。

山形一进厕所,就振作起精神,打开武器的保险,深呼吸了一下,对自己说了声:“时候到了”。他走出厕所,弘美在等着他。他叫弘美在前边,俩人向角谷那边走去。保镖又看了他们一眼,以为他们是从厕所回来,没有特别警戒。

山形自己命令自己:“时候到了,一往直前!”

“别往前走啦!”

真由美的声音传入山形的耳中。山形一惊,止步呆立。这时,一个男人对他低声耳语:

“大原是滨野打死的,你不能为滨野报仇而去为他送死!”

“什么?”

山形惊诧之时,真由美扑了上来。

“真由美,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能去,你受了滨野的骗!”

“总之,我们走吧,警察包围了你,你不能干这种蠢事。”

和真由美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悄悄地对山形说。山形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可是,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失掉了。在山形正要下手的一刹那,真由美忽然出现在面前,山形惊呆了。

山形被真由美拉着手,走出了夜总会。这时,一辆MKI型轿车开了过来,驾驶席上坐的是滨野。他好像以为山形行刺成功跑了出来,以下颌示意,叫他赶快上车。

就在这时,几名伪装成过路人的刑警,麻利地打开了汽车两侧的门,手枪对准滨野说道:

“你是滨野隆利吧,你以杀人嫌疑被捕了。这是逮捕证。”

一个人出示逮捕证,另一个人敏捷地给滨野带上了手铐。另一名刑警,熟练地搜查山形的身体,下了他带的武器。

“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作为违反枪刀管理法的现行犯。”

潜伏的搜查员正要制止山形的时候,真由美插了进来,造成了山形实施杀人行为以前被捕的局面,因而构不成杀人未遂罪。打开了手枪的保险,虽属不利因素,但他并没有拿枪口对准别人,所以难以确定是对特定人的“杀害行为”。

因为山形没有前科,只是违反枪刀管理法,罪行大概是很轻的。

真由美和桐生把事实真相告诉了山形,彻底摧毁了山形过去的价值观。山形开始还不相信。说滨野在杀死大原以后,又准备刺杀敌对组织的头目角谷,使山形一下子难以相信。

但是,因为听说是大原的情妇自供出来的,也只好相信了。山形原来还以为是为了争口气而当了有意义的杀手,但实际上是当了滨野个人复仇的工具。

“那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是想为滨野先生效劳的。”山形说。

“你清醒清醒吧!”桐生斥责他说。

“滨野到底为你做了些什么呢?他拿你当条狗养活着。你是为了毫无意义的义气,而想舍弃你最宝贵的生命!这是判断错误的义气!”

“判断错误的义气?”

“不是判断错误,就是受骗了。是真由美在千钧一发之际,挽救了你的性命。要不是她救了你,要么就是你的身体被角谷的保镖打成马蜂窝,要么就是你活着长期蹲监狱。你怎么感谢真由美也不够啊!”

“我该怎么办呢?”

“你什么也不用做,违反枪刀管理法不是什么大事。对曾根崎组来说,少了你这么一个三下以下的人,根本算不了什么,恐怕他们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呢。角谷他们也不知道你是杀手,而平安无事地看完演出回去了。你什么也没有做。不要再作傻梦了,回到真由美那儿去吧。”

经桐生这么一开导,山形觉得如梦初醒。这时真由美上前抱住了他,说道:

“以后你哪儿也别去啦!”

“哪儿也不去了。”

山形不由得抱住了真由美那温暖柔软的身体。

“我没来晚,太好啦!否则的话,我们就要变成孤儿寡母了。”

真由美细声细语地说。山形听了一愣。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那就要变成孤儿寡母了。”

“你是说……”山形的表情充满喜悦。

“是,已经三个月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

“我怕一说你就离开我,而且我不愿意影响你在工作上争口气。可是我听到桐生先生和教子小姐揭穿了滨野的真面目以后,觉得不能让你去干。我来得还不晚,太好了。”

“是这样啊!”

这时山形才真正从恶梦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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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野被押到了搜查总部。他好像巳经死了心,爽快地供出了所有的罪行。他的供述和柳濑真美子的供述大体相同。

只是他说他没想欺骗和利用山形。他说:

“我像疼爱弟弟那样疼爱山形。我弟弟在上高中时参加了暴走族,在集体暴走中被手持木棍的警察冲散,因驾驶失误而死。我家的家产全部被曾根崎组霸占。双亲自杀以后,我没依靠警察,决心自己去报仇。我要不混进曾根崎组的中枢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宰掉,我的双亲会死不瞑目的。为此,我带头当杀手,在组内培植力量。在对曾根崎组报仇之前,有一次差点儿被杀死。”

“曾根崎组很强大,简直无隙可乘。在我将要绝望的时候,机会来了。前组长田所洋平死了,内部分裂成两派。我假装依附于大原手下,暗地里却和角谷串通一气,杀死了大原。再搞掉角谷,曾根崎组就会乱作一团。到那时我就能以暗杀角谷的功绩,夺取曾根崎组的帅位,这样一来,复仇大业就彻底完成了。”

“但是,这时出现了暗杀大原现场的目击者,打乱了我的计划。熊泽死得可能冤枉,但因为他有可能看到了真相,不除掉他我不放心。”

“我杀害了两名与我复仇没有直接关系的人,这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天田和熊泽被害,是我复仇计划中所没有的突发事件。”

“对山形来说,从结果来看是我欺骗了他,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滨野自供后,五起杀人案件都得到了解释。除志村奈美外,天田、熊泽、大原、伊庭四人,都是滨野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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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的警官职务得到了恢复,他对捕获凶犯作出了巨大贡献,获得了好评,辞呈又退还给他了。他本来就没有做过违反警官身份的事情。

他是在志村家受到强盗奇袭、他闻声赶来时遭到不意袭击晕倒在地、房东小姐被害身亡、他自责没有尽到警官责任而引咎提出辞呈的。

“我们现在也该分手了。”

在桐生复职那天,木原教子以饱含惜别的目光对桐生说。

“为什么?”

“一个警官和公寓妓女交往,不合适吧?”

“你不当公寓妓女就没问题了,像你这样的女性当公寓妓女,本来就有点奇怪。”

“我现在还不想洗手不干呢。”

“为什么?有你这样的能力,完全可以不干这一行嘛……”

“你是说完全可以找到别的工作吧。工作是可以找到的,不过在我还能赚大钱的时候,我还想再多赚些钱。现在的工作,一年赚三千万元不成问题,干上三年赚上一亿元,就可以开个商店。这样的工作上哪儿去找呀?而且我只有现在才能做这种工作。”

“就算能赚上一亿元,可是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呀。”

“你说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呢?女人最宝贵的东西,过去都由男人来掌握。我现在要自己掌握自己最宝责的东西。我可不愿意把最能赚钱的宝贵年华,在给别人斟茶倒水或伺候丈夫的生活中白白浪费掉。”

“我不想对你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但我感到遗憾。”

“是对我干这种职业呢?还是对我们今后不能再交往呢?”

“两方面都有。”

“至少对后者,我也感到遗憾。你一定能够成为—个好警官,不,你现在已是一个很好的警官。你一度曾自己主动脱掉警官的制服,一定体会到了它的重量。”

“的确很重,我担心今后能否坚持承担下去。”

“你能坚持下去,我保证。”

“有你的保证,我就有信心了。”

“有公寓妓女的保证就有了信心,有这样的警官吗?”

“我不就是这样吗?”

“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情吧。”

“什么好事情呀?”

“嗯,你猜呢?”

“我猜不着。”

“今后我们也许还能够交往。”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一亿元我快攒齐啦!”

“你是说快不干这行了吗?”

“我没说不干呀,我想趁着还年轻再多赚点儿。”

“你也是贪心不足啊!”

“哎呀,我把不合法的事情告诉了现职警官,你能宽恕我吗?”

“我的职务不允许啊。”

“就是警官,也有来嫖的呀。”

“至少我没来过。”

“今后我还想永远作你的好朋友呢。”

“那你还是要洗手不干啦?”

“啊,怎么办才好呢?你知道山形直也和日比野真由美的关系吗?”

“你把话题岔开啦。他们俩像是要结婚。山形的罪名,只不过是违反枪刀管理法,真由美属于窝藏罪犯,因情节轻微有酌情从宽处理的余地,已免于起诉。”

“那太好啦,他俩一定会幸福的。”

“滨野恐怕要判死刑,不管怎么说他杀死了四个人。”

“是四个人吗?”

“你说不是四个人吗?”

“我想是五个人。”

“五个人?大原、伊庭、熊泽、天田……那你说还有谁呀?”

“曾根崎组是因为前组长田所洋平亡故才分裂的吧?”

“曾根崎组是靠田所的领导而保持统一的庞大暴力团。田所死后,干部两派势均力敌,分裂是必然趋势。”

“你不觉得田所死得蹊跷吗?田所看上去非常健壮,洗澡时摔个跟头怎么就会摔死呢?”

“你是说……!”桐生的脸色都变了。

“田所摔倒的时候,滨野在场啊!”

“你是说田所是……”

“滨野要想杀害田所,他是能够办到的。在自家的浴室里,是最容易麻痹大意的。装作从后背给他冲水,从头部将他打倒在地,可能不会被人发现。总之,田所死在自家浴室以后,曾根崎组就分裂了。而且田所、大原、角谷的死亡现场,都有滨野出现,只不过剌杀角谷未遂罢了。”

“要真的是这样,可是件大事儿。”

“这也没什么,杀死四个人也好,五个人也好,反正都是死刑。时至今日,这只是一种推测,并没有证据。”

“真是可怕的推理。”

“也未必可怕。我要是滨野,也会杀死田所的。”

“在你身上有一种可怕的东西。”

“干我们这行,可以看到社会的阴暗面,这也许是我愿意干这行的原因之一。”

“洞察社会阴暗面,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你是说作为一个女人吧?正因为是女人,才看得见呢。只有女人才看得到的阴暗面,也许不宜看得过多。”

“那种东西看得过多,人就变得不可爱了。”

“你是说我不可爱吧?”

“不,你是例外。”

“真是这样吗?”

“真是这样。”

“那么,我会变得更可爱的。”

木原教子的眼睛虽然能洞察社会的黑暗,但她现在的眼神,却具有一种天真烂漫的动人魅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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