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祭坛 - xp1024.com
《杀人的祭坛》


正文 第一章 梦中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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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村梦见猖村今日子与几个同学去郊游了,她向他非常亲昵地打招呼。同学中只有他们俩是一组,这似乎是故意安排好的。

在梦中,今日子问北村:“北村前辈,毕业后您打算从事什么工作?”

北村明年毕业,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方向。自己能否走向社会,有无生活能力,这种种不安与气吞山河的野心并存。但北村并不是那种善于周密设计自己人生的人。

野心与不安交织在一起,就这样漠然地等待着被人从大学推向社会。对他来说,这四年的大学生活只不过是走向社会的延缓期。

“想写小说。”北村回答。但是,并不能以写小说为职业。北村要想以作家自立,大学毕业后至少还要经过十多年的磨练。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只是喜欢读书而已,所以希望将来能朝这方面发展。

“哎呀,太好了!”猖村今日子对北村的回答似乎非常赞许。

“我早就认为北村前辈一定能成为一名作家。我读过您在俱乐部杂志上发表的高山和津和野游记,非常受感动,从此便成了您作品的忠实读者。”今日子说。

“忠实读者,实在不敢当。”北村苦笑说。

“将来您成为大作家时,可别忘了我是您作品的第一个忠实读者呀!”今日子用神秘而又含蓄的目光看了看北村。就在这时,他的梦醒了。

北村醒来后,就像品尝美味佳肴一样,反复回味着刚才梦见的一切。当时,今日子20岁左右,正值青春年华,极富魅力,她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

“那语言也许就是今日子爱的表白。”北村按照自己的意想解释梦话。不只是在梦中,也许在学生时代今日子就偷偷地爱上了北村。北村没有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了,由于其天生性格腼腆,还自以为不会发生此事。

20多年以前的事情,扑朔迷离,真伪难辨。不过,北村还是清楚地记得梦中今日子看自己的那种目光。她在现实中也用这种目光看自己吗?她是对谁都用这种目光,还是只对自己用这种目光传递—种特殊的感情?

北村梦中再次见到了学生时代的偶像,顿时有种返老还童之感。

“我说,今天早晨您的气色不错呀!”吃早饭时妻子望着北村说。

“是吗,不总是这样吗?”北村有些惊慌地回答。虽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儿,但让妻子发现自己年轻时单相思的蛛丝马迹,总觉得有点心虚。

如果什么事儿也没有,就应该完全彻底地忘掉梦中的一切。

两天后,北村去书库里查找写作用的资料。由于空间狭小,书籍堆积如山,查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北村搏在书库的一角查找旧资料。这时,突然听见头顶上叭的一声,有件东西掉了下来。北村急忙闪身,一本厚厚的书掉在地上,差一点儿砸着他,不然肯定会受重伤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本旧相册。这是二十几年前上学时的相册。

北村顺手拿起来翻了翻,相册里面的照片已略微发黄,但看起来却非常亲切。那时北村很年轻,他的朋友们也都很年轻。唉,我也有过这样的好时光呀!北村感叹着,竟然把到书库里来的最初目的给忘记了,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世界。

旧相册真实地记录下了北村的青春足迹。在这二十多年间,他从未忆起过的青春一直被尘封在这个书库的一隅。北村翻着相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张照片上。

“这不是猖村今日子吗?”这是民俗小组外出旅行时的合影,几个小组成员围着今日子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照片上的景色像是在广袤的高原一角,远处连绵不断的高山笼罩在淡淡的云雾之中。这景色简直就和那梦境一样。

“猖村今日子现在何处?她过得好吗?”北村站在阴暗的书库一角想像着她的去向。今日子就像是他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幻影。要是她还健在的话,也得有四十多岁了。大概已有两、三个孩子。

“对了,我曾经收到过她的结婚请柬。”北村想起来了。他记得在毕业几年以后,好像收到过她寄来的结婚请柬。北村大学毕业后,靠着父亲的门路进了一家中型建筑公司。他呆在这个与文学毫无关系的公司里,郁郁寡欢地混日子。这时却接到了青春偶像寄来的结婚请柬,这张请柬彻底地敲醒了北村的青春梦。

当时,北村在社会上尚立足未稳,随时可能失业,而这时居然有一个男人要独霸他供奉在青春祭坛上的女神。北村记得当时他特别嫉恨和今日子结婚的那个男人。

能够娶今日子这种女人的男人肯定在社会上有稳定的职位,而且前途光明。但是,北村总是无法相信他的青春女神将只属于一个男人,而且要和这个男人保持长期的性关系。

北村的女神在结婚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妇女。此后,北村开始有意识地不再去想猖村今日子,然而二十多年后他又“再次碰到”她。

在北村的意识里,今日子虽然年龄越来越大,但样子却一点儿也没变,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北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希望再次见到猖村今日子,再次见到现实中的她,而且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北村想见到今日子并没有什么别的企图。他只是想知道青春女神的下落,再看她一眼。北村听到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说:还是不见面的好。但是他想见到今日子的愿望是如此的强烈。

他这半辈子一直在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但是,在突然放松的瞬间,回首望去,他非常想再次探寻年轻时美好的往事。尽管当时丝毫也没感到它的美好。

在失去以后,才发现它是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但在拥有青春时,却觉得年轻如此沉闷,让人厌烦。现在才感到虚度光阴,青春已一去不复返。北村因为已上了年纪,才会有这种感觉。他找出以前的通讯录。如果北村没记错的话,通讯录上应该有今日子结婚请柬上写的地址。

“找到了。”北村花了好半天时间才从一堆旧册中找出通讯录,上面记着今日子当时的新居地址。结婚后她改姓北条。北村是根据她原来的姓氏找到她的新地址的。

今日子结婚后住在琦玉县的武相市。武相市离北村家很近,但不知道二十多年以后她是不是还住在那里。

“还是算了吧。”北村的心底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女神永远是女神。到了这把年纪再去追寻以前的偶像,把青春祭坛上的女神放到现实生活中,这等于是扼杀美好的回忆。虽然心底里的声音不断地劝他,但北村抑制不住追寻女神去向的冲动。

时隔二十多年再次在梦中见到了猖村今日子,两天后又在相册中再次见到了她。这难道是某种暗示吗?也可能是她在呼唤我。她可能正陷于危难之中,在向北村求救。北村一想到这里就坐立不安。

即使是梦想幻灭也在所不惜。北村无论如何也要再次见到改姓北条的猖村今日子。到了这把年纪,北村对她的思念中夹杂了一丝歉疚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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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相市位于琦玉县的中部,在武藏野高地的北部,人间川自西向北流经这里,在东边有荒川河流过。江户时代,这里只是一个前哨小镇,但其领主是与德川家颇有渊源的重臣。武相市与江户有水陆相连,在明治以后发展为商业中心,日见繁荣。

但是二战结束后,由于与东京之间交通便利,迅速发展为住宅区。大型住宅区相继建成,逐步演化为东京的卫星城。在老城周围建起来的大型住宅区充分反映了这一带新老并存的特色。

武相市别名小江户,仍然保存有江户时代的街道,但已逐渐被每年不断建成的新街道挤占,江户时代的遗迹已经越来越少。

北条今日子的住所在武相市的西部,位于市区最早建成的小区中。小区中建的并不是出租的公寓,而是独门独院的小型住宅,这种住宅在小区中鳞次栉比。这条街的住宅是工薪阶层四方举债、千辛万苦才买下来的私房,浸透着房主的艰辛与汗水。现在,这些住宅大部分已经老化,有很多家都进行了重建。

北村按照门牌号码找到的这一家是座二层建筑。在建筑面积仅三十坪的住宅里还有一个非常小的院子。大门正对着街道。这种住宅非常小,站在门口喊一嗓子,无论呆在屋里的什么地方都能听得到。

不过,北村按照门牌号码找到的住宅,门口挂的名牌上写的是岸本弘行。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今日子不可能还住在同一个地方,恐怕早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北村正打算放弃,但转念一想,问问现在的住户,也许能打听出点儿消息,虽然并不认识名牌上标的这个人。但北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按响了这家的门铃。

按了好几次门铃以后,屋内终于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从大门里面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谁呀?”

“我认识以前住在这里的北条先生,请问您知道他搬到哪儿去了吗?”北村很客气地问道。

“北条?我没听说过这个人。”说着,大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露出头来。他的脸庞极富立体感,非常英俊,但眼神却很冷淡。屋内的样子不像有女主人,大概还是个独身。这个男人就是名牌上所标的岸本弘行。

“我记的是您家的这个门牌号码。”

岸本看了看北村拿出来的便条上记的地址,说:“这确实是我家的门牌号码,不过那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住户了。”

俗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住户不知道已换过多少家了。

“真对不起,请问您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了?”

“还不到半年。我是向调到国外工作的朋友借的。”

“这么说这房子是您朋友的?”

“是的,不过他并不是北条。”

“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房主的名字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能他认识北条先生。”

“他姓仁科。”

“是姓仁科吗?”北村并不认识姓仁科的人。

“看样子您是白跑一趟了。”岸本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

“贸然打扰,失礼了。这是我的老朋友结婚时给我的地址。”

“这一带经常有人搬进搬出。对了,您可以去市政府查查他的新地址,也许能查到。”

北村道谢以后离开了岸本的家。到市政府去查找居民的档案,也许能查出今日子现在的住址。不过,北村有一种强烈的徒劳无功的感觉,而且查找的手续很繁琐,也就懒得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今日子已经搬走了。对妻子谎称搜集素材,特地跑出来一趟,如今却徒劳而返。青春女神最好还是留在逝去的朦胧记忆里。北村对自己说道。

北村感到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到这一带来一趟,本想顺便看看街景,现在却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乘高速电车到东京只需不足三十分钟,但北村却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这时,北村突然觉得今日子现在过得并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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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电车的震动,整个人也晃来晃去。正当北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先生,您是北村先生吗?”睁开眼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在对着他微笑。

“唉呀,这不是大上先生吗?”北村的困意被赶跑了。说话的这个人是北村的老朋友新宿警署的大上刑警。北村是在调查出租车司机被杀案件时认识他的。

“大上先生,好久不见了。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您。”

“的确是太巧了。先生到这边来是办公事吗?”

“半公半私。”当然不能说是来探访年轻时单相思的女人。

“我拜读了您的作品,文笔越来越流畅,虽然有些消沉,不过我非常爱看。”大上恭维北村。

“您过奖了。写得不好,您能看我很荣幸。大上先生到这边来是办案吧?”

“我是到武相市来调查我负责的案子。”

“我也是到武相市。”

“是吗?近来这个城市开发迅猛,住户的搬迁非常频繁,给调查带来很多不便。”

大上精干的脸上流露出疲惫的神色。既然这一带的住户搬迁频繁,北条今日子当然也不会例外。

“刑警先生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真是够辛苦的。”

“要是能够天下太平,让我们踏踏实实地睡个午觉该有多好呀。不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托刑警们的福,我们这些普通市民才能高枕无忧。”

“听您这么一说,我是勇气倍增,不过还是觉得力所不及。”

“您就努力地干吧,我们会支持你们的。”

“太感谢了。市民的声援与支持是警察开展工作的基础。先生的话让我很受鼓舞。”大上露出精干的表情。

“不过,血腥案件也太多了。”北村想起来,大上所属的搜查课就是专门负责调查杀人、抢劫案件的。

“罪犯不仅仅凶残,而且越来越狡猾,更在向智能化发展。一时冲动酿成犯罪的比例下降,而有计划的犯罪日益增加。汽车的普及和交通的便利使罪犯活动的范围扩大,出现国际化趋势。刑警的动作稍微慢一点儿就有可能抓不到罪犯。”

“电视上还经常介绍可以免于处罚的犯罪手法呢。”

“以前,罪犯还有点儿人情味,不袭击老弱病残者,现在却是无所不为。”

“现在抢劫或诈骗老人财产的案件的确越来越多。”

北村想起了那起轰动一时的案子。罪犯用花言巧语兜售空头支票,骗取老人的钱财,这种罪犯不仅仅是社会的敌人,而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

“近来的案件还有用甜言蜜语骗取孤寡老人的信任,走进老人的家里把财产席卷一空,侵吞不动产,或者与老人结婚以后将其杀死,夺取全部财产。诸如此类的案件越来越多。”

“简直太恶毒了。”

“我们把这种手法称做‘渗透’。”

“是叫渗透吗?在昆虫世界里也有这种事。侵占他人的巢穴,寄生在那里,还把巢穴主人的幼虫吃掉,最后夺取巢穴。”

“是呀,这真是一种寄生在老人身上的可怕寄生虫。其实今天我就是来调查这类案件的。”

“是谋杀老人吗?”

“有谋杀嫌疑。嫁给老人的女人有一个情人。我们怀疑这两个人为了侵吞老人的财产,合谋将其杀害了。”

“太可怕了。老人上了年纪,又无亲无故,遇到年轻貌美的女人,很容易受骗上当。”

“谋杀这种老人都是在密室里经过精心策划,所以很难定罪。夺取老人的性命和财产以后,过几年再与合谋的情人重归旧好。”

“人们总是说只鄙视罪行,而不要鄙视人,但这种罪行无论是其行为还是罪犯本人都让人鄙视。”

“的确是这样。我们都是人,所以都鄙视这种罪行。虽然很难抓住罪犯的罪证,但是正义一定会让罪犯露出狐狸尾巴的。”

说着说着,电车到了终点站。

正文 第二章 沉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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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月就满九十岁了。根据医生的诊断本来最多只能活三个月,结果居然活了一年多。得了胃幽门原发性癌症以后还活了一年多,这种顽强的生命力真是令人惊叹不已。父亲已享尽天年,大概不会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但是活的年岁越大,遗属的思念就越深。上田成吉是长子,所以陪伴父亲的时间最长。他这个孝子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在葬礼期间,他作为丧主还能强打精神,但在举行完告别仪式、把父亲的遗体火化以后,全身就像虚脱了一样,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一想到父亲已经不在了,上田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阵阵冷风穿透了他的胸膛。幸好母亲还健在。在查出父亲身患癌症时,上田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父亲真的走了以后还会有如此强烈的失落感。

要是母亲也走了,上田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自己也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却仍然沉浸于丧父的悲痛中而无法自拔,这说明自己仍然离不开父母。上田觉得自己太脆弱,但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母亲和弟妹们倒没什么。母亲从长时间的看护中解脱出来,反而是一脸的轻松。

“你爸爸活到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母亲说。家人在素宴上兴高采烈。要是有卡拉0K的话,大概都能唱出歌来。长子与长女、次子对父亲的思念并不一样。成吉很羡慕兄弟姐妹们那么想得开。

“哥哥,爸爸活到这把年纪,都该成仙了。”弟弟安慰他说,但是上田却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了丧父的悲痛。

葬礼结束了,除了沉浸于对死者的思念之外,再没有什么可做的了。这时才真正不得不面对与亲人诀别的凄凉时刻。

从火葬场出来,亲友们一起到附近的日式饭馆吃了一顿索宴。上田成吉和家属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在素宴上被大家频频劝酒,再加上连日的疲劳,成吉的脚步已有些不稳。醉酒加上疲劳,大概今天晚上能暂时忘掉丧父的悲痛吧。

成吉来到自家的门前时,突然有一种不祥之兆,让他感到忐忑不安。上田觉得自己已经看惯了的住宅笼罩着一种不祥的气氛。乍一看和出门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总货得黑暗之中的家,孕育着一种恶魔般的不祥之兆。

“爸爸,您怎么了?”成吉的长女看见他奇怪的样子问道。

“这是我的家吗?”成吉醉眼朦胧地问。

“爸爸,您说什么呀。您可真是喝多了。”女儿满不在乎地笑着说。

“你小心点,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有什么不对劲儿,不是和出去时一样,大门锁得好好的吗?”

但是大门一推就开了。

“门被撬了!”

“大概是忘记锁了吧。没有人会溜到咱们这种穷人家来的。”女儿仍然没有在意。但是一进到屋里,大家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混乱。空荡荡的屋子引起人们的阵阵不安。

“怎么回事儿,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吗?”成吉略微迟疑了一下,打开了灯。当他一脚踏进起居室时,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这简直就不像个家了。衣柜、桌子、书柜等等的抽屉都开着,里面翻得乱七八糟。东西像垃圾一样散乱地扔在地板上。地板上留有清晰的泥脚印。很明显是家人不在时有人进来偷东西了。

“糟了!”成吉痛苦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呀?”跟在成吉后面走进起居室的女儿带着哭腔叫道。不仅仅是起居室被翻过了,书房、卧室,甚至连储藏室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妻子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警察迅速赶到了这里。除二十万日元的现金以外,家人的衣物、贵重首饰、装饰品以及其他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偷走了。被盗的贵重物品估计总价值达上百万日元。

“您一家人出门时,没有告诉过什么人吗?”调查人员在勘查完现场以后问道。

“并没有告诉过别的人。”

“那就太奇怪了。小偷怎么会知道一家人都不在呢?”调查人员绞尽脑汁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会不会是小偷一直在暗中窥视,等我们一出门就溜了进来呢?”

“这个小偷干得不慌不忙的,把所有的屋子都翻遍了。看样子,小偷知道你们至少要出去好几个小时。”

“唉呀,您这么说,我实在想像不出来是谁干的。”

不管怎样,失窃这件事倒是让上田暂时忘掉了丧父的痛苦。虽然损失了上百万日元的财产,但一想到这样缓解了悲痛,成吉也就不怎么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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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不像话了!”北村直树自言自语地说,将视线从报纸移到了饭桌上。报纸上说执政党与在野党在国会中就向中东派遣自卫队的问题争吵不休。受海湾战争的影响,第四次国防预算在国会审议时未获通过,决定留到下年度再议。

政府越是强调联合国的正义性以及协助联合国工作的正当性,就越让人们觉得其动机不纯。本来设立自卫队本身就有违背宪法之嫌,而现在却在拥有自卫队的情况下又争论是否应该向海外派兵。

受中东危机和海湾战争的影响,自卫队的存在渐渐地得到了认可。甚至让人们觉得现在再讨论自卫队是否违背宪法已经落后于时代了。这是因为宪法的精神被遗忘了,人们对战争越来越麻木。

“不要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妻子提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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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沼泽地没有名字,因为漂浮着水草的水面上泛着陈腐的颜色,附近的人们就管它叫“古沼”。这片沼泽地方圆大约有一公里,传说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沼泽地里住着神灵,从来没有人去那里游泳,也没有人测量过它到底有多深。沼泽地的周围是杂树林,长着柞树、小橡树等树木。在山中这个被人遗忘的地域里,贮存着一潭名副其实的像废油一样黏糊糊的水。

传说里面生长着鲫鱼和鲇鱼,附近的孩子来钓鱼时就陷在泥里淹死了,所以严禁进入。林间小道距沼泽地还有一段距离,几乎从未有人走近那里。偶尔有好奇的情侣壮着胆子从林间小道的终点开车往里走,看到吓人的腐水颜色也就赶紧逃走了。

到了春天,也从来没有人到这里赏花,但沼泽边上稀稀落落的樱花树上盛开的樱花依旧落英缤纷,慷慨地撒向沼泽地。只有在樱花盛开的那几天,沼泽地才被装点得稍微漂亮一些。

2月底的时候,杂树林还没有迎来春天,沼泽地边上长的柞树和小橡树仍是光秃秃的,新芽还没长出来。光秃秃的树梢在凛冽的北风中颤抖,但铺满去年落叶的地面已经沐浴在已略带春意的阳光中。

几十天没下雨了,沼泽地的水位显著下降,沼泽地的边缘向里回缩,面积减小了。以前一直积着水的岸边露出了沼底,干裂得就像龟壳一样。在沼泽边的树梢上,一群乌鸦在啊啊地乱叫。

在水位下降后露出来的沼底处丢着一个怪乎乎的东西,明显地与周围的景色不相称。从远处看去,就像有一个巨大的吃山竽的大虫子趴在那里。一个住在附近的人到山上采集东西时正巧路过这里。

他看见沼底的东西以后敏起了眉头,心想可能是哪个冒失鬼扔的大件垃圾。偶尔会有人把汽车或者工业废弃物等扔到这边来。以前还有人曾经把广告塔上的大佛像扔到这里。

他踩着干裂的沼底走近了那件怪乎乎的东西。干涸的沼底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已经干得走在上面都会踩起尘烟,但越靠近回落的水边,地就越软,脚很容易陷进去。那件东西好像是用装座垫的帆布袋包着,上面还缠着一圈圈的麻绳。

布袋上粘着干泥巴和晒干了的水草。走近后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扑面而来。

“居然有人把死狗也往这儿扔。”他越想越觉得恶心。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乌鸦的不祥叫声。他走到了异物的旁边,掩着鼻子,拿着做手杖用的树枝戳了戳。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传到了手上。他用脚踹了一下异物,帆布袋滚了几下,翻了过来。一团像水藻一样的东西从袋子里掉了出来。他认出来那是人的头发,不由得吓呆了。

接着,他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妈呀,不得了啦!”

神奈川县厚木警署接到了报案,说是在神奈川县厚木市俗称“古沼”的地方发现一具裹在帆布袋里的尸体,急忙赶往现场。

现场位于厚木市的东北部,是爱川镇与清川村交界处附近的一个山林中被人遗忘的小沼泽地。沼泽地位于丹泽山的山腹,附近是高尔夫球场和牧场。那个帆布袋用麻绳捆了好几團,还绑着一块二十多千克重的大石头。

沼泽地水量充足时,扔进去的东西在枯水期水位下降时就会露出来。把布袋拉到岸边杂树林间的空地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具约摸五十岁的男尸。尸体在水中腐烂的速度比在露天慢一半,但是再从水中暴露出来,就会加剧尸体腐烂的速度。由此推测,估计此人已死亡三到四个月。也就是说死者是在去年10月底到11月底这段时间被害的。

尸体一丝不挂。帆布袋中也没有任何可以显示其身份的东西。其后脑部有击伤,是由铁锤或榔头等钝器造成的,估计是大脑受封严重损害而死的。尸体虽已腐烂,但仍然看得出来其生前经常参加体育锻炼,体格健壮。右下腹部曾做过盲肠切除手术。

“尸体是怎么扔到沼泽中心附近的呢?”从辖区警署赶到现场的朝枝刑警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是从沼泽边上扔进去的吧。”朝枝年轻的搭档松家刑警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可能。尸体所在的地方距沼泽边缘有十多米远。把七十多千克重的尸体扔到距岸边十多米远的沼泽里,这怎么可能呢?”

“啊,倒也是。”听朝枝这么一说,松家的想法也变了。

“罪犯肯定备有小船或者木排。”

“要是小船或者木排的话,那可够大的。”

“要是橡皮艇的话,就没有那么大了。在沼泽边打上气,扔完尸体以后再把气放掉,这样运起来就不显眼了。”

“罪犯为什么没有扔到沼泽正中间呢?那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大概是在夜里扔的,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

“罪犯肯定熟悉这里的地理情况。”

“可以把罪犯限定在知道这里有沼泽地的人当中。在旅行指南上并没有标出这片沼泽地。”

“也就是说罪犯很可能是住在附近的人。”

“那倒也不见得,附近有好几个高尔夫球场。在打猎的季节还有猎人到这边来。”

林间小道的尽头一直延伸到沼泽地的附近。从这里可以强行把车开到沼泽地的岸边。现在沼泽地边上的草丛中仍然留有好几道汽车轧过的痕迹,只是不知道哪一道是罪犯留下的。

总部接到报案后,警长率领搜查一课和鉴定课的人员以及后续的机动搜查队员陆续赶到了现场。各课的搜查人员分头在现场以及沼泽地周边地区进行了地毯式的勘查,但并未发现罪犯遗留下来的任何东西。

在彻底勘查后,将尸体运走进行解剖。解剖的结果证实了勘查时得出的结论,即死者已死亡三至四个月。死因是由钝器造成头盖骨凹陷性骨折引起脑部损伤。死前未服用有毒药物。另在右手的中指及无名指的指缝里找到一些细小的锯末。帆布袋是密封的,在沼泽地水位下降后被晒干,所以锯末得以完整保存。那些锯末被转到鉴定课,以便做进一步的详细分析。

案件被确定为谋杀案,在厚木警署成立了搜查总部。在开展调查之前,将尸体的特征通知了资料中心。经查,有个叫秋本道夫的人于去年10月26日失踪,家属曾刊登寻人启事。此人现年五十二岁,公司职员,住址是东京都町田市成濑台三条XXX号。

警署立即与其家属取得联系,请速来认尸。尸体腐烂严重,很吓人,所以其弟秋本昭次代替其妻前来认尸。昭次在负责解剖尸体的相模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证实这就是秋本道夫。死者的身份得到了确认。

正文 第三章 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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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本道夫是菱川重工的总务调整总部调查室室长,该公司的总部设在神户,是日本规模最大的综合重型机械公司。以前,秋本道夫曾任该公司的中央技术研究所武器部课长,两年前调到该公司情报收集机构的核心机构调查室任室长。

菱川重工是防卫厅承办商的别名。防卫厅的国产武器开发与生产有七成是由该公司负责,它是日本武器制造商的龙头老大。在二次世界大战前及二战期间所用的武器几乎都是由这个公司开发制造的。

菱川重工调查室被称为该公司的核心机密部门,其工作性质相当模糊。

目前,在中东地区爆发了海湾战争,各国的超级武器都集中在那里。伊拉克的超级武器也使用了日本武器产业的高新技术。其中有很多就是由菱川重工开发制造的。

搜查总部根据死者的职业,首先从企业方面着手调查犯罪动机。调查室的职能不很明确,大致上是收集情报,即主要做间谍工作。

武器制造商与国防机密有关。警方怀疑他是被卷入了各国间的情报战争而被谋杀。

警署召开了第一次搜查会议,总结了已经掌握的情况,确定了调查方针。

1.调查与被害人在工作上有联系的人。

2.调查当地的地理情况。据推测,罪犯熟悉案发现场的地理情况,这是嫌疑人必备的条件之一。

3.调查与死者相识的人。估计罪犯与被害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也是嫌疑人必备的条件之一。

4.调查裹尸体的帆布袋。

5.调查罪犯的踪迹。向现场附近的住户、经常或不经常的过路人、交通机构的工作人员、附近的饭馆、旅店以及咖啡馆等打听情况,搜查道路、山林、田地、神社、寺院和空闲房屋,寻找罪犯行凶前后的“足迹”。

北村从报纸上看到秋本道夫被杀的报道后,不由得忆起了往事。秋本留给北村的回忆是苦涩的。

十几年前,北村在建筑公司打工时,菱川重工是他所在公司开发研制出来的高层建筑用的电波吸收板的客户。那时菱川方面的负责人就是秋本。虽然不清楚菱川要将这种吸收板安在其制造的哪种武器上,但很明显,当时菱川是北村所在公司的最大客户。北村所在的公司自然热衷于招待菱川方面的负责人秋本。秋本的住宅就是北村所在的公司给建的,房子里的家具、照明器具、冷暖设备、室内装修、院子里的花草以及花园里的设施,甚至日常用品,全都是北村所在的公司一手操办的。

而且,每个休息日公司都邀请秋本去打高尔夫球,还在高级俱乐部和饭店设宴款待,连家属购物以及因私外出的花销也都由北村所在的公司负担,秋本对这一切也都欣然接受。

秋本的胃口越来越大,他甚至以视察为名索要旅行女伴,主要是让北村所在的公司找个女人陪他去温泉。

北村再也受不了了,就擅自把公司召来陪秋本的女人打发走了。秋本对此怀恨在心,在验收产品时吹毛求疵,故意刁难,向公司大量退货。北村因此而被降职。

本来在家族式的公司里打工就没有什么前途,于是北村就借此机会辞职了。实际上北村是被秋本逼走的。十几年后看到报纸上报道这个秋本成了谋杀案件中的被害者。北村本来以为可能是个同名同姓的人,但从报纸上对死者的介绍来看,这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秋本。

“这个让人憎恨的家伙被人绑上石头扔到了古沼,真是罪有应得。”北村对秋本恨之入骨,但知道秋本凄惨的下场后,还是很痛心。

北村辞职后,彻底断绝了与秋本的联系。要是继续在公司打工的话,恐怕现在也会有嫌疑。北村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出杀人这种事的,但是对秋本的憎恨已经到了恨不得杀了他的程度。

在秋本死亡的报道中还有一点引起了北村的注意。北村知道发现秋本尸体的那个沼泽地。在二十多年前的学生时代,他曾经和民俗研究小组一起去过,当时是去那里搜集神秘的民间传说。

过去,在沼泽地附近住着一个叫金兵卫的大财主。有一天,一个名叫阿春的十七岁的少女来到了金兵卫家。阿春是附近一个贫农家的女儿,她的父亲由于还不起从金兵卫那里借的钱,只好让阿春去做下人抵债。

好色的金兵卫一眼就看上了阿春,不让她做下人,要纳她为妾。守身如玉的阿春誓死不从。

金兵卫虽百般纠缠,阿春就是不答应,于是金兵卫就经常找碴儿,肆意折磨她。阿春为了早日还清父亲所欠的债,咬牙忍受着金兵卫的种种折磨。

每年樱花盛开时村里都有庙会。村民们休息一天,集中到沼泽地边上的山神庙,摆宴赏花。酒过三寻,宴会达到了高潮。这时,金兵卫穿着白色的和服带着阿春走到大家面前,宣称:“为了平息山神的怒气,祈祷来年的丰收,我们要让纯洁美丽的姑娘游过沼泽地。”

传说山神就住在沼泽里,当地的人都很害怕,从不敢靠近沼泽。不知就里的外乡人在沼泽里游泳时被冰冷的水冻僵,全都淹死在里面了。村里的人都说这是山神生气了,把进入沼泽的人吃掉了。

酒意正浓的村民们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金兵卫向阿春命令道:“阿春,游过去。如果你能游到对岸去,欠债就一笔勾销,你就可以回家了。”

身着白衣、心惊胆战的阿春听到金兵卫的话以后,鼓起浑身的勇气向沼泽边走去。村民们吓得脸色都变了,失声叫道:“阿春,别去。到沼泽里去会让山神吃掉的。”

“从来没有人进沼泽以后还能平安回来。”

“金兵卫喝醉了,不要去。”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止她。但阿春根本不听,还是跳到了水中。

游过沼泽,游到对岸,父亲所欠的债务就可以—笔勾销了,就可以回家了,就再也不用忍受金兵卫的故意刁难和无理要求了。阿春一边鼓励自己一边强忍着冻彻骨髄的冰水向前游去。

阿春的身体渐渐地失去了知觉,手脚麻木,意识已经支配不了身体。村民们绕到对岸鼓励她,使劲地喊着:阿春,就快到了,加油。阿春几次沉到水里,但终于勉强游到了对岸。

“阿春,真是好样的。”

村民们把全身湿透的阿春拉上了岸,用准备好的篝火为她取暖,这时,金兵卫冷冰冰地说道:“这可不能算是你自己游过来的。你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上的岸。唉,看你也挺不容易,就减掉一半的欠款吧。你要想把全部欠款都一笔勾销,就再游到对岸去。”

“金兵卫,这也太过分了吧。”村民们看不过去,纷纷指责他。

“讨厌,这跟你们没关系。喂,阿春,你是游还是不游?”

金兵卫逼迫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的阿春。阿春一心想要回家,于是再次下水向对岸游去。但是,在就快游到沼泽的中央时,阿春再也没有力气了。她的身体冻僵了,手脚都麻木了。

阿春使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朝着家的方向,喊出了她临终的话:“爸爸,妈妈,再见了。”

然后就沉到了沼泽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赶紧跳入沼泽想去救阿春,但阿春的身体缠在了沼泽底部的水藻中,没能救上来。

从那以后,沼泽里的水就变成了像废油一样的颜色。村里人都把淹死阿春的沼泽叫做“春沼,”后来慢慢演变,不知什么时候就改叫古沼了。

沼泽边的山神庙不知什么时候也塌了,只有沼泽里的水泛着陈腐的颜色沉寂在山中。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沼泽神秘而凄凉的传说了。

那时,北村他们听说有民间传说,就谎称旅行来探访古沼。他记得猖村今日子也参加了那次的小型旅行。

发现秋本尸体的古沼勾起了北村对往事的回忆。

随着正式侦破工作的开展,渐渐发现本来认为最可疑的工作关系中并无任何线索。刑警们向秋本的妻子询问他当初失踪时的情况:“您先生失踪是在什么时候?”

“去年10月26日。”秋本的妻子在接到发现丈夫尸体的消息以后,大病了一场。在设立搜查总部三天以后,她总算从最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能够回答刑警的问题了。

“请您详细地说说他失踪时的情况。”

“26日早晨,他说今天要加班,会晚一点回来,然后就去上班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以前他也曾夜不归宿,不过肯定会告诉我。这次的第二天一早,我向公司打听,公司说他前一天准时下班走了。公司也很担心,四处寻找,但一直没有消息。我丈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了,我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您想想看,有没有和您丈夫私奔的女人呢?”

“倒是有几个女人,不过我丈夫是不会做出私奔这种老套事情的。而且他曾说过与那些女人都是工作关系。”

“您先生失踪以后,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与您联络过?”

“联络?”

“比如说索要赎金等等。”

“您是说我丈夫被绑架?”

“也有这个可能。”

“绑架我丈夫是得不到多少赎金的。”

“那也不见得。您先生可是菱川重工号称‘天皇’的核心人物之一。”

“那只是外号罢了,我先生既不是天皇,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即使您丈夫没什么钱,也会有人代缴赎金的。”

“即使是这样,也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是否有对您丈夫心怀怨恨而想要杀掉他的人呢?”

“这是他工作上的事,我不清楚。”

“那么,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与您联络过吗?”

“没有。”

“公司是如何看待您丈夫失踪这件事的?”

“他们认为他发神经病跑掉了。不过我丈夫不像是那种会得神经病的人。”

结果没有从秋本的妻子那里问出任何与罪犯有关的线索。

另一方面,裹尸体用的帆布袋是产地不明的大路货,这条调查线索也断了。

“总务调整总部调查室室长非常有名,不过他已经被降职了。调查室的工作性质不详,所以人们都在背地里将之称做间谍室,很害怕他们,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像样的工作。人们都在背地里骂他们。他在任武器部课长时太招摇了。调查室收集的军事资料都是属于绝秘级的,不过其实没有什么,全都是已公布的军事论文或小册子,让专门的军事英语室翻译。都是公司的走狗。”

在向公司内部人员打听以后,了解了秋本的工作情况。至少在工作方面,被害人担任的职务并没有人身危险。

秋本在担任武器部的课长时,利用职权贪得无厌,有业务来往的公司都怕他,叫他天皇。

武器部掌管菱川重工制造的所有武器,所以有实权。制造一架战斗机需要十万个零部件,合同公司(负责完成并向防卫厅交货的公司)以及承包商等共涉及一千多个。武器部掌管包括枪炮、坦克、鱼雷、舰艇、火箭和导弹等各个方面。所以,一般人根本想像不出它有多么大的权力。

得罪了武器部,就等于被踢出了由日本政府撑腰的、绝不会不景气的防卫厅的关系网。所以各个公司都低三下四地巴结秋本。

但是秋本越来越贪得无厌。长年在秋本压制下卑躬屈膝的公司联合起来掀起了要求开除秋本的运动。一旦有人出面检举,反对秋本的势力就会联合起来一致对付他。许多公司都乘机检举,秋本所谓的永远不倒的独裁统治崩溃了。他与其他公司勾结营私舞弊的行径逐渐暴露出来。

但是,总公司的领导不能开除秋本,秋本的腐败行为已经渗透到了总公司的领导部门。如果铲除他,上层领导也会受到牵连。所以,在总务调整总部设立了一个工作性质不详的调查室,把他调过去。这些也是搜查总部在调查情况时,反秋本势力中的一个人悄悄泄漏的,但没有其营私舞弊的确切证据。

由此,搜查总部提出一个新的看法,即菱川重工的领导害怕秋本暴露营私舞弊的真相而杀人灭口。也有人反对这种看法:“秋本下台是两年前的事。要想谋杀他,那时就应该下手。坏蛋下台以后再杀他,恐怕另有别的动机。”

“我们并未诬实秋本到底是不是真的下台了。我们不清楚总务调整总部调查室的工作性质,而且有的人说这个工作比武器部课长还重要。如果秋本的确是在菱川收集情报的核心单位工作,就不能排除在这方面存在杀人动机的可能性。”

也有人这样认为。即使他下台了,也仍然是菱川内部的一颗定时炸弹。领导为了堵住他的嘴,不开除他,使他保持沉默。

只要秋本还活着,他就掌握着领导的隐私,领导就会活得不自在。搜查总部得出了这个一针见血的推论。秋本在两年前调到总务调整总部调查室,人们并不清楚这个单位的工作性质,所以仍然有畏惧心理,但公司内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公司的走狗,而且可以肯定已经丧失了以前的权势。

把尸体装进帆布袋,绑上石头扔到山里的古沼,这种做法不像是使用尖端技术的武器制造商所为。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他们可以制造事故,比如说推进熔炉里,连骨头都化掉,或者在轧钢厂将人烤死,或者利用午休时工人躺在留有余热的钢材上睡觉的机会,将其压在数吨重的滚烫钢材下,在巨大的压力和高温下,这个人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据说,在充满危险的工厂里,这种事故接连不断地发生。但大部分事故严禁人们议论,所以掩盖了真相。即使听到辞职人员以及工人的传言,产生了怀疑,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借这种事故谋杀,是很难立案调查的。

如果说杀人作案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情杀。被害人经常接受有业务往来的公司的邀请,出入高级俱乐部,有很多女人。还有好几个半公开的情人。

但是这些女人对秋本的评价非常好:“他很体贴人,特别有同情心,我们这儿有很多以事业为重的男人,属秋本先生最照顾异性。为了约会,他甚至请假不参加重要的会议。”

“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他肯定会送花,即使正在外地出差,也会打电话来祝贺。”

“他对女人特别细心,就像能看透女人的心似的。”

与秋本有过关系的女人都夸他。这是天皇秋本的一个鲜为人知的侧面。他对有业务关系的公司异常苛刻,却对女人们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

“反正养女人花的钱也是由那些公司来付,他当然可以摆出一副老好人的面孔。”有人这么说。不过至少从目前所了解到的他的情人之中,没有发现谋杀他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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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本道夫的尸体被沉于山间古沼,渐渐地让北村感到一丝战栗。二十多年前,他曾和猖村今日子一起去古沼探寻过凄凉的民间传说,而秋本的尸体就沉入其中,这好像是命运安排的。一个是北村的青春女神,而另一个则是北村打工时的天敌,这两个人都与古沼有关。

如果不是因为秋本,也许北村会一直在公司里干下去的。北村觉得还是当作家好。如果一直在公司打工,受家族公司的限制,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转当作家以后,虽然谈不上洛阳纸贵那样受欢迎,但肯定可以不受公司限制地开展工作。

平常不用在人际关系上劳神,一心埋头在作品之中就可以了。而且,不管写出来的作品有多么拙劣,都会署上自己的尊姓大名。在这个世界上能署名的工作可并不多。

北村喜欢现在的工作。以前在公司里工作时毫无生气,而现在的工作则让他觉得充满了活力。

而改变他人生道路的人就是秋本。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应该感谢秋本。

北村不清楚为什么要把秋本的尸体扔到古沼里,罪犯可真够残忍的。秋本的被害使得已渐渐被人遗忘的关于古沼的传说又盛传开了。

3月底,北村出门前往古沼。他的青春幻影与打工时代的痛苦回忆在古沼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北村没开车,而是乘小田急线在厚木站下车,然后在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二十几年前来这里时,这里还是一个木制结构的小车站,现在已经翻建一新,就像新干线的车站一样,站前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对出租车司机说了隐约记得的古沼大致方向以后,司机点点头说:“我知道,就是前一阵子发生谋杀沉尸案的那个沼泽地。”然后就开动了汽车。

大街上有很多年轻人。很多大学从市中心迁到了这一带,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学园城市,工业也有了巨大的发展。二十多年前的相模平原中的宁静乡村小镇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变得朝气蓬勃。

“您是警察还是记者?”司机望着后视镜问道。

“差不多吧。”北村并未纠正司机的错觉。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们从来没听说过那边还有一个沼泽地。”司机说道。

“那个地方连当地人都不知道,看来罪犯对这一带的地理情况非常熟悉。”

“那个沼泽在地图上都找不到。”

说着说着,汽车已经驶离市区,开进了山区。这一带位于丹泽山脉中的平原地带。从丹泽山脉走向相模平原,地势逐渐低平,形成了复杂的丘陵地带。平缓的地势起伏形成了错落有致的风景,非常美丽。

山麓已略有春意,春光明媚。在从丹泽山脉延伸出来的低矮丘陵的斜坡上,点缀着淡淡的嫩绿。春天就要来了。

市区是个大都会,而距离市区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却满是朴素的自然风光。但是,在疯狂开发的高潮下,这片大自然也难以幸免。从出租车的窗口望去,推土机推过的土地光秃秃的,到处都是正在建设的楼房。

虽然已接近山区,但已经和二十多年前的景象炯然不同。

“这个车上怎么有股怪味呀?”北村说出了早已有的感觉。虽然很淡,但座位上还是有股动物的味道。

“您闻出来啦?还有味儿?”司机难为情地说道。

“您这车拉过什么东西呀?”北村问道。

“您的鼻子可真尖。已经有好几个人坐过我的车,只有您闻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呀?”

“土拔鼠,用来做医学实验的。”

“用出租汽车运医学实验用的土拔鼠吗?”

“在前面不远有一个实验动物研究所,那里经常租车往医院或者医药公司运土拔鼠,有时是兔子和老鼠。”

“出租车还可以用来做这个呀?不是应该只拉人吗?”

“本来是不可以的。不过顾客要求,没法拒绝。反正是消了毒的动物,而且为了避免感染,还装在密封的瓦楞纸箱里。不过味道总是有一点的。”

“出租车的用途还真是挺多呀。”

“不光是动物,有时也运采购的饭盒。”

“您的客户可真是多种多样呀。”

“我还曾经把一箱实验用的石子运到名古屋去呢。”

“和石头同路,您受得了吗?”

“这可不能外传。前一阵爆发了海湾战争,所以运动物的顾客多了起来。”

“海湾战争与动物有什么关系?”司机无意中说出来的话引起了北村的兴趣。

“您跟保护动物的团体没什么关系吧?”

“我和保护动物的团体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要是让保护团体知道就不得了啦。”司机做出要把话咽回去的样子,但实际上却迫不及待地想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让保护团体知道?”

“我说的这些都是要保密的,要不然客户就会禁止我出入了。”

“我不会对别人说起的。”

“战争爆发以后,很多动物用来做军事实验和研究。不仅仅是用来研制药物和医疗,还用来进行武器的试验。”

“武器试验?”

“检验新型武器的效果当然不能用人。来福枪、机关枪、迫击炮以及火箭炮都是用动物做试验的。不光是步枪和大炮,火焰喷射器和激光武器的试验也都是用动物。我是听那些公司的职员说的,肯定没错。”

“这太可怕了。”

“还不光是陆地上的动物呢。”司机越来越得意忘形地说道。

“您说不只陆地上的动物,难道还用海洋生物吗?”

“前一阵长崎海豚大量死亡,不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吗?”

“那个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在指责我们,不过实际上好像是海豚集体登陆自杀。”

“那些海脉实际上是在将之当做武器进行试验时误闯到陆地上的,结果好多海豚也跟着登陆了。”

“把海豚当武器,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听研究所的人员说的。海豚拥有比尖端技术还要卓越的特异功能。利用它的这种功能可以扫除伊拉克布在波斯湾的水雷。”

“让海豚做扫雷工作?”北村非常震惊。他想起来以前看的电影里演过在海豚背上安上水雷,以此来炸掉敌军首领乘座船只的情景。

“在混浊的人工湖中,确认海豚的位置以后,在相距一百多米的水域里丢下一个一百日元的硬币,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海豚就能衔着这个硬币回来。海豚有声波探测能力,能在能见度不足一米的污水中,凭着轻微的声音找到投入水中的硬币。他们好像是要训练海豚来扫除波斯湾的水雷。”

“在现代化的高科技战争时代,居然要利用海豚,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日本对海豚的训练是世界上进展速度最快的。美国知道这一情况后,就秘密委托日本训练用于作战的海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当然是真的了。这些也就是在这儿说说。听说那个实验动物研究所实际上也是日本大型武器制造商开的。”

“真的吗?”

“这只是听说。打着实验动物研究所的旗号,实际上是秘密武器研究所。对了,您不是记者吧?”司机这才有点儿后悔不该说这些话。

“不用担心,我不是记者。”

“那太好了。要是他们知道我泄漏了这些秘密,就该禁止我出入了。这些话可别外传。”

聊着聊着,汽车开到了林间小道,开始在树林中穿行。道路并没有一直沿伸到沼泽边,但能看得出开进来的车很多,地上有很多车轮印儿。

不一会儿,已经能看见沼泽那像废油一样颜色的水面了。水面上飘荡着一股妖气。禁止入内的禁令已经解除,沼泽边上的草地被踏得乱七八糟。很明显,这一阵有很多人出入这里。

沼泽边上的杂树林还未披上绿装,树林中的辛夷绽放着白色的花朵,并不艳丽,但秀丽中带着一丝羞涩,在山野间自开自放,无人问津。

“我也是第一次到这儿来,这个沼泽真让人恶心。”司机望着沼泽的岸说道。

“能不能在这儿稍微等一会儿?”

“可以。”司机很好说话,他拿出了烟。

北村下了车,朝着沼泽岸边走去。案件发生后,下了几场雨,水位有所回升。汽车的发动机停了,四周万籁俱寂,连小鸟的声音都没有。不时有微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北村回忆起过去。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像过眼云烟一样,模糊、朦胧。那时候给他们讲述沼泽地民间传说的老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猖村今日子的容颜倒映在沼泽的水面上,虽然已过了二十多年,却一点儿也不显老,依旧是那么年轻、漂亮。她的脸庞与秋本骇人的尸体纠结在一起。

北村觉得谋杀秋本的罪犯肯定也知道关于这个沼泽地凄凉的民间传说。罪犯是想把秋本的尸体藏在阿春曾葬身其中的积满怨恨的水中。

罪犯并未想到在枯水期水位下降时会暴露尸体。据说这个沼泽是没有底的,罪犯肯定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才利用这一点隐藏尸体。

北村把手伸进水里,并不觉得很冷,不知是不是因为春天的阳光把水晒暖了。如果在这种水温下,阿春即便游过沼泽也不会冻僵淹死。不过水的透明度很低,水底泛着黑色,黏糊糊的。即使是夏天恐怕也不会有人想来这里游泳。

北村回到了车上。司机用脚把吸过的烟头踩灭。

“刚才您提到的实验动物研究所离这儿近吗?”北村坐到车上后问道。

“就在回去的路上,不过稍微绕点儿路。”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能不能从那儿经过?”

“可以。”对司机来说,行程越远挣得钱就越多。汽车返回树林,又开到了林间小道上,走上了一条与来时不一样的路。低矮的丘陵连绵起伏,在丘陵间的狭谷中,出租车沿着蜿蜓曲折的道路行驶。

在山丘下零零星星地住着一些农家,住宅周围长着柞树、栗子树和小橡树,像卫兵似的。放眼望去,是尚未被疯狂开发浪潮波及的静谧景色。

汽车从狭谷中开到了一个斜坡上。这里的视野非常开阔,在坡冈上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建筑,在稍稍有些坡度的前院建了一个圆形的花坛。周围环绕着杂树林的建筑物背后映衬着丹泽山的翠绿。

大门上挂着“日本小型动物研究所”的牌子。门口没有警卫,院子里静悄悄的,建筑物冷冰冰地伫立在那里,不带一丝活气,就跟没人住一样。

“这里有人吗?”

“应该有五六十个人。还有外国人呢。”司机回答说。牌子旁边立着一个告示:“无关人员禁止入内”。

整个建筑物看上去就像饭店一样,但却给人以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北村感觉到了排斥的气氛,正打算返回车里。这时,从院子的深处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一辆小卧车开到了前院。汽车从门口开出来以后正要经过北村的出租车时,坐在汽车后排座位上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朝北村这边瞟了一眼。这个男人的两鬓已经斑白,但皮肤仍然保养得很好,戴着一副眼镜,神态稳重,皮肤晒得黝黑,看样子经常打高尔夫球。他的脸色一变,对司机说了几句话。

小卧车一下子停住了。北村觉得那个男人要盘问他。

“喂,你过来一下。”

北村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坏事,但从外面窥视院子里的情况总不太好。他正想让司机开车,这时,卧车后门上的窗户打开了,那个男人问道:“先生,您是北村先生吗?”

北村把目光转向那个说话的人,他不认识这个人。

“果然是北村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您。”卧车上的人喜形于色地从车上走下来,弄得北村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

“先生可能不认识我。以前出版社开展回报忠实读者的活动时,我曾经得过有您签名的手表。”那个男人笔直地站在出租车旁说道。几年前,K社为纪念创立五十周年,开展回报忠实读者的活动时,曾经将有北村直树签名的手表送给中奖的读者。这个人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我叫上田成吉,就是那个抽中礼品的人。”那个人把名片从车窗递进来,名片上印着小型动物研究所所长上田成吉。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北村收下了硬塞过来的名片。

“先生到这来有什么事吗?”上田问道。北村当然不能说是想从外面观察一下研究所的情况,就模棱两可地说道:

“我到这边来搜集素材,碰巧经过这里,被这里优美的环境深深地吸引住了。”

“唉呀,那可真是太巧了,您这就回去吗?”上田看出来出租车是本地的,已经明白北村去的地方了。

“我这就回车站去。”

“我也要去东京,如果方便的话,让我送您一程,好吗?”上田提议道。

“不了,我还是乘电车回去吧。”北村不喜欢长时间乘汽车。与司机一起长时间地封闭在狭窄的车里,让人觉得不自在。何况这是出于对方的好意搭便车,会更加拘谨。乘电车倒可以看看书打发时间,比较轻松、自在。

“那至少让我送您去车站吧。”

“我有出租车。”北村百般推辞,但对方竟死缠住不放。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请无论如何让我送您一程。出租车的司机是经常出入我们这里的,没关系。”

上田千方百计地让北村搭自己的车。北村开始觉得左右为难,后来转念一想,这正好可以证实一下从出租车司机那里听到的情况。要是可能的话,北村还想参观一下这个研究所,不过还是先探探上田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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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您的盛情邀请,我就搭您的车去车站吧。”

上田见北村接受了邀请,说道:“那您快请上车,能和先生同行是我的荣幸。”

他亲自为北村打开车门,然后对出租车司机说:“先生的出租车费你到我们公司去拿吧。”

“这不太好吧。”北村赶紧插话。

“我知道这太荒唐了,不过请允许我这么做。”

“不,这不好。您把我送到车站就可以了。”北村的口气很坚决,然后付了车钱。上田也没再勉强。

“其实我真的很对不起先生您,有您签名的那块手表被偷走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后排座位上以后,上田说道。“被偷了?”

“我家被小偷盯上了,小偷盗走的东西中也有先生签名的那块手表。”

“那块表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怎么会专门来偷呢?”

“那个小偷肯定也很崇拜您。我丢了那么多东西,就这件最让我心疼。”

“回头我问问出版社,可能还剩下几块同样的。是否还真有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帮你问问。”

“真的吗?要是还能拥有先生签过名的手表,那我真是太高兴了。这可是传家宝。”

“传家宝?您也太夸张了。”北村苦笑着说道。

“对于您的忠实读者来说,当然这是无与伦比的宝贝了。所以,我在憎恨那个小偷的同时,知道他也是您的忠实读者,就又有一种认可感,心情很矛盾。”

“我从没听说过小型动物研究所,您到底是研究什么的呢?”北村不动声色地开始了他的调查。

“就是实验动物。也就是以医疗为中心,为生物学及遗传学实验饲养并提供老鼠、仓鼠等。”

“这种工作挺新鲜的。”

“就是伺养兔子、狗和猫等等,有时也养猪和山羊。”

“猎和山羊也用于医疗和生物学实验吗?”北村怀疑这其中的大型动物是用于军事试验。

“任何动物都可以用来做实验,不过,因为动物保护团体尤其反对用狗和猫做实验,所以我们就尽量少用。同样是动物,用老鼠和兔子遭到的抵制就会少一些,真是滑稽。”

上田的口气似乎是在讥讽动物保护者的偏爱与伪善。

“就好像是不反对人们吃秋刀鱼和沙丁鱼,却反对吃海豚和鲸鱼一样。”北村开始慢慢下钓饵。

“虽然同样是动物,但已形成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牛、猪、秋刀鱼和沙丁鱼是食物,而狗、猫、海豚和鲸鱼是有智慧的生物,他们的生死与人类是一样的。还有专门为动物送葬的人以及专门的动物墓地呢。”

“以前我看过一个电影,写的是利用海豚暗杀敌军要人的故事。”北村把话题引入核心内容。

“海豚具有极为出色的探知能力。这种能力似乎比最先进的侦察工具还要强得多。”

“听说日本对海豚的研究和训练是世界一流的,是吗?”

“的确如此。现在我们只是专门提供陆上动物。不过在不远的将来,我们打算开始提供海洋生物。”

“是海豚吗?”

“这我现在还不能说。”

“我听说已开始利用海豚的能力开展军事行动,是吗?”

“先生您可真是了不起,消息如此灵通。”上田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前一阵子在长崎县发生了一起海豚大规模登陆自杀事件,听说那是在进行军事训练的海豚误导其他海豚群造成的。”

“有这种传闻吗?”上田的脸上流露出毫不做作的震惊。

“可能都是些没根没据的传闻吧。在使用超级武器的超级大战中,还要利用动物的能力,总让人觉得有点滑稽。”

“的确是这样,在电子战中配备的武器系统也有无法克服的弱点。这些弱点可以依靠动物的特异功能加以弥补。人工开发的尖端技术还是不如上帝賦与动物的能力。利用科学手段搜索不到的罪犯,可以用警犬抓到,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将动物用于军事行动的计划还存在一个巨大的障碍。”

“什么障碍?”

“保护团体的反对,而且人的良心也会受到谴责。”

“牛、猪、秋刀鱼和沙丁鱼就可以,而狗、猫、海豚和鲸鱼就不成,是吗?”

“是的。人类不断发动相互杀戳的战争,却不允许将动物用于战争,这简直是典型的似是而非。”

“似是而非?”

“能杀人却不能杀狗。人们泰然自若地制造杀人武器,而将动物用于军事却会受到良心谴责。人总是自相矛盾。”上田叹了口气。

“是不是因为没意识到那是武器呢?就好像认为秋刀鱼和沙丁鱼是食物而不是动物一样。”

“是的。制造武器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武器。那是最先进的技术成果。而民用产业与军需产业都是不可或缺的。通信仪器、防卫仪器、各种家电产品、IC(集成电路)、LIC(大型集成电路),乃至食品都是可以转化为武器的。这些其实是武器开发的附带产品,可以说我们日常所使用的东西就没有不能转化为武器的。但我们却把钢盔和铁锅明确地区分开来,忘了和平鸽也可以在军事上当做信鸽。人们可以若无其事地吃炸猪排和生鱼片,却不让杀狗和猫。把它们用于军事方面就觉得良心上受到谴责,简直是自相矛盾。”

“我听说为了检验枪炮的杀伤力,以山羊和猪为对象进行射击试验,有这种事吗?”

“在日本还没听说过,不过美国好像这么干过。本来,不管是用于医学实验,还是用于武器试验,都是杀死动物,两者没有什么区别。”上田自嘲似地苦笑了一下。

“是不是不能射杀,却可以在医学实验中用药物杀死?”

“这也是自相矛盾的。您知道在东京许多被主人扔掉的野狗的下场吗?”

“野狗的下场?”

“是被送到位于海边的城南岛的东京都动物爱护中心。始终没有领养人的野狗就送到动物焚烧炉里做最后处理。”

“最后处理?”

“这就是被主人丢弃的野狗的命运。一个大都市不可能每年豢养四万多只野狗。这就是美其名曰保护动物的最后处理措施。”

“这根本不是什么动物保护中心,而是动物虐杀中心。”

“结果还是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将它们处理掉了。供军事及医疗实验后被杀死,和送到动物保护中心被最后处理,只是在死的形式上不一样,动物无可挽回的命运是一样的。送到动物保护中心的动物被杀死时,其死亡的痛苦降到了最低点,总算是比较有人情味。他们先将动物送到二氧化碳处理器中,麻痹知觉神经,然后再送到称作动物自动处理系统的全自动刑台上,让动物在不知不觉之中化成了灰。不过,这不仅仅是为了减少动物的痛苦,也是为了减缓动物处理工作人员的精神压力和痛苦。”

“在军事及医疗实验中杀死动物的精神压力大吗?”

“在实验中,有的人能适应,有的人始终无法适应而会患神经衰弱。”

“这就是您刚才所说的障碍?”

“是的,这个障碍出乎意料地严重。我们绝对不能小看这些自相矛盾的想法。”

“爱护动物,甚至认为它们的性命比人命还重要。将动物的生命放在优先的位置,禁止在军事试验中使用狗和猫,而另一方面大量的野狗被送到焚烧炉里进行最后处理。如果说武器是高科技的载体,那么,人就是矛盾的载体。”

“等我从现在的工作中退休以后,决不会饲养动物。一旦养动物就会产生感情,我不可能一边大量生产和提供实验动物,而另一方面疼爱自己养的猫和狗。”

上田满脸的失望。汽车开进了市区。

“先生,就坐这辆车去东京吧,换车挺麻烦,好吗?”上田劝道。

“不了,我还是乘电车吧。我想起来路上还有点儿别的事要办。”

和上田聊着聊着,渐渐觉得气氛沉闷起来。北村当然还是很好奇,想接着听上田说,但他更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上田也没有再劝。

正文 第四章 阴错阳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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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已回春,但秋本道夫谋杀案的调查却陷入了僵局。无论从工作关系上,还是从异性关系上,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在被害人的指甲里找到的锯末应当引起我们的注意。”厚木警署的松家对从县警署搜查一课抽调到搜查总部的田中说。他与田中曾在辖区内发生的OL山林谋杀案中做过搭档。

“那仅仅是被鉴定为锯末。”

“但是在被害人的活动范围内并没有发现有锯末,所以我觉得会不会是从罪犯身上抓到的?”搜查总部并不很重视锯末问题,松家对此很不满意。

“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可能是在装尸体的帆布袋里有锯末吧。”

“你是说帆布袋在用来装尸体之前,曾经装过沾上了锯末的东西?”

“也有这个可能。帆布袋不见得只用来装座垫。”

“可能死者被装入袋子时还活着。”

“死者在袋子里挣扎,于是指甲里塞进了锯末。”

“如果锯末是沾在帆布袋上的,那么,罪犯的周围肯定也有锯末。”

“但是,仅凭锯末开展调查,还是不着边际。在建筑工地到处都是锯末,打包时也经常用锯末,不是吗?”

“在以前的调查中并未发现秋本出入过的地方有锯末。”

“我总觉得和女人有关。真是搞不懂。”田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女人倒也能干得出这种事。但是,把船划到古沼中央,然后把尸体扔下去,女人做这种事恐怕比较费劲。”

“我觉得是有女人帮忙把尸体装到帆布袋里。这种方法男人根本想不到。男人顶多能想到用睡袋,或者是什么也不用,就把尸体扔下去。”

“如果是男女合谋的话,会不会是第三者呢?”但是在秋本的周围并未发现这种情况。在家里,他与五十一岁的妻子只有两个女儿,一个上大学,另一个上高中。秋本和妻子之间关系和睦,不过好像已经不同房了。

秋本的尸体被发现以后,其妻一病不起。虽然秋本在生前乱搞男女关系,很让她揪心,但是她觉得这是男人的本性,也就认了。

当她的病情总算有所好转以后,警察前去询问了情况,但并没有问出可供参考的东西。如果说是情杀,被害人的妻子难免会有嫌疑,但是她那里并没有任何不轨的迹象。结婚以后,她一直安分守己地呆在丈夫的身边,是那种日本传统的平凡妻子。

“秋本经常说女人也是工作之一。我要是逐个嫉妒他的女人,早就气死了。”秋本的妻子苦笑着对前来询问情况的警察说道。这种笑容让人感到妻子的达观,她早已在多年的夫妻生活中适应了这种事情。她并未请求调查秋本谋杀案。

搜查总部将她从嫌疑人的名单上划掉了。秋本家的人都使用床,没有装座垫用的帆布袋。如果将秋本装入帆布袋的办法出自女人,那肯定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别的女人。但是在秋本周围发现的女人都是清白的。

“用帆布袋装尸体的想法未必就是出自女人。也可能当时只有帆布袋。若不加任何遮掩地将尸体扔下去,罪犯在心理上难以承受。”田中纠正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罪犯认识被害人,可能会在心理上承受不住。”

“那肯定不是当做尸体,而是当做一件东西扔下去的。把尸体装入帆布袋用麻绳捆好后,再绑上石头,吓得要死的罪犯的心理昭然若揭。”

“罪犯是害怕吗?”

“罪犯当时所做的事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保证尸体绝对不被发现。不过,同时可能也对尸体有一种恐惧。罪犯是想将尸体沉到沼泽里,使其永远消失。”

“罪犯会不会深信沼泽是没有底的?”

“有这种传说,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而且在水位下降时还会暴露尸体。恐怕这是罪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看来,罪犯不仅仅是熟悉这里的地理情况,而且还知道关于沼泽的传说。”

松家想起来在搜查过程中了解到的关于古沼的凄凉传说。如果罪犯知道关于古沼的传说,那会不会是当地的人呢?或者是对古老的民间传说以及民谣感兴趣的人呢?如果罪犯知道沼泽的传说,那人数一定比只熟悉地理情况的少。但是根本没办法寻找知道关于沼泽传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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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宅子已经有两年多没有人住了。不过木制的结构还很完整,所以稍加整修,完全可以住人。但是河流改道以后,新建的堤坝把宅子远远地拋在了外面,所以住户就在堤坝的内侧建了新家,搬去了。

在雨季里,只要不发生水灾,远远望去,伫立在松林中的宅子仍然非常完整。这里夏天很凉快,而冬天在松林的包围下却异常温暖。因为靠近河流,夏天可以畅快地游泳。

工业排水和生活排水使水中的生物明显减少,但是有耐心的话,还是能找到鲫鱼、草鱼和藏在浅滩石子间的螃蟹。孩子们在浅滩上赶走小鱼,筑起堤坝,把堤坝中的水淘出来,玩抓鱼的游戏。

周围洋溢着大自然的气息,但在雨季洪水泛滥时,很让住户烦恼。本来有几户人家住在河边的松林中,但河流改道以后,都按照市政府的要求搬走了。

这座宅子的住户本来一直坚持不搬,但两年前台风引起河水泛滥,甚至危及生命,这才从已住了多年的家中搬走。没有了住户的住宅已渐渐地老化了。

先是拉门破了,木板套窗烂掉了,墙壁也剖落,最后屋顶也开了天窗。无人居住的宅子和曾经住在这里的住户们的生活史一起,很快被人遗忘了。

一辆汽车摆脱了交通管制和堵车,从堤坝上开到了河滩上,在没有路的河滩上自由地驰骋。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

渐渐地,他们觉得有些累了,发现了坐落在松林之中的弃屋。从远处望去,这还是一座很完整的住宅。在松林的衬托下,就像别墅一样漂亮。

“那边有所房子。”

“我有点口渴了。”女人说道,顺着男人指的方向看去。

“到那家去也许能要点冷饮。”男人掉过车头,朝着弃屋开去。不一会儿,汽车就开到了宅子前。

“怎么回事,好像没人住。”

男人从近处看到了宅子破落的景象,颇有点失望。

“简直像个鬼屋。”

“咱们找找看,也许里面有井水或者自来水。”男人别有用心地提议道。

“算了吧,我总觉得有点儿害怕。”女人有点犹豫。

“有什么好怕的,这是大白天,鬼魂怕光不会出来的。正好可以稍微歇一会儿。”男人打了一个只有他们俩才明白的暗号。

“你这个人真坏。”女人看见了男人的暗号,面颊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但她还是接受了男人的提议,她也有这个想法。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朝着宅子的大门走去。正门是玻璃门,玻璃已经碎了。男人一拉门,竟然很轻松地就拉开了。屋里稍微有点儿暗。

两个人刚走进屋子就吓了一大跳。愣了一会儿,看到模仿童子捏的日本偶人掉在地上,长长的衣袖裹住了娃娃的头。身上的衣服以前一定非常漂亮,不过现在已经褪色了。掉在地上的样子凄凄惨惨。这个偶人肯定记录下了这家人的生活史。

“真是可怜。”女人看着偶人同情地说道。地上除了偶人以外,还散乱地扔了一些摔坏了的餐具和被丢掉的破烂。柱子上挂着一个古董挂钟,要是拿到旧货市场上去,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里面还铺着席子呢。”

光线从破落的木板套窗中射进来,屋里朦朦胧胧的。从外屋进来往里走,是一间铺了地板的房子,是用来做饭厅和客厅的。再往里好像还有两、三间,破烂的拉门把屋子分隔开。不过拉门挡住了视线,看不太清里面房间的样子。

“稍微有点儿脏,不过总算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男人笑着说,心里暗自高兴。即将要做的事挑起了他的兴奋。在这里比在任何爱情旅馆都更让他兴奋。在无人居住的弃屋里,在积满灰尘的地上,压住女人的身体,这件事让他感到一种性虐待似的喜悦。

和女人交欢,无论女人怎样配合,也会出现男人使用暴力的情况,而且有时女人也希望男人使用暴力。越是以男女相斗的形式,性兴奋就会越强烈,这是一种近乎于最为原始的性交。男人知道这个破屋是享受原始性交的最理想场所。男人发出嘶哑的喊声。

“我早就想在这种地方做爱了。”

“你这人真坏。”女人又说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她感到自己身体内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也许是我坏。”

女人沉浸在与男人在弃屋中交欢的深深快感之中,面颊烧得通红,身体里更是欲火中烧。

这时,女人闻到了一股异臭。刚进屋时就闻到了这种异臭,不过她以为是屋中一直无人居住产生的霉味。异臭好像是从里面的屋子里飘出来的。比霉味重,让人觉得恶心。

“总不能洒香水吧。”男人好不容易才哄她进来,以为她后悔了。

“这股味道真是奇怪,你没闻到吗?”女人坚持说。

“我什么也没闻到。”

“你的嗅觉真是迟钝。这种味道绝对不是霉味。”

不知在什么时候,女人的欲火熄灭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嗅觉上。

这时一阵轻风刮过,男人也闻到了臭味。

“是不是野狗死在里面了?”男人想了想。

“真讨厌。”女人惊叫了一声。她觉得男人的话太不吉利,赶紧纠正说:

“可能是剩下的食物腐烂变质了,别靠近有臭味的地方。”女人非常紧张。

“喂,我们走吧,我觉得毛骨悚然。”女人拉着男人的胳膊,一点儿做爱的情绪都没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只属于我们俩的世界,忍一下,一会儿就习惯了。”

男人舍不得这么快就离开。但是异臭直往鼻子里钻,而且越来越浓。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看看味道是从哪儿飘来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好奇心。

“你别去,怪吓人的。”

“没关系。”

“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女人紧紧地抓着男人的胳膊。两个人手拉着手蹑手蹑脚地朝着里面的房间走去。拉开只剩下架子的拉门以后,异臭更浓了。

异臭好像是从北面最里面的房间飘出来的。从木板套窗的破洞中射进来的光线很难照到那里。乍一看,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在昏暗的光线中,没铺席子的地板上既没有人住,也没有家具,空荡荡的。房间大约有六个塌塌米大,显得凄凉而空旷。看样子是个藏衣室。

“喂,那个角落里有个壁橱。”女人推了推男人,想引起他的注意。臭味好像就是从壁橱里散发出来的。

壁橱外有个破隔扇,看不到里面。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野狗进到壁橱里是不可能拉上隔扇的。他们脸上挂着的疑惑一下子变成了恐惧。

“难道是……”男人咕嚇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喂,回去吧。”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恐怖场面暗示着壁橱里的不祥。

“已经走到这儿了,我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凭着男人的本性,已经走到这儿了,是不可能往回走的。男人鼓起勇气走近壁橱,打开了拉门。拉门一打开,憋在里面的异臭就像爆炸了似的扑面而来。两个人看见在壁橱里面横放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那肯定不是误闯到这里来的猫或狗。

女人惊叫一声,他们还没看清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就逃了出来,只觉得背后的那个东西站起来钻出壁橱追了过来,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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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8日下午,熊谷署接到报案,在琦玉县熊谷市久下的新川河边的弃屋中发现一具尸体。发现尸体的人是开车到河边游玩的一对情侣。

现场位于市区东南新川地区的荒川河左岸。尸体被扔在该地区已废弃不用的一座破屋中。弃屋建在河边,已有两年多无人居住,破败不堪,从来没有人走近过。如果不是那对情侣在寻找二人世界时走进去,这具尸体很可能会和宅子一起腐烂掉,或者在发大水时和房子一起被洪水冲走。

发现尸体的弃屋建在久下桥下游约一百多米河边的一片天然松林中,建筑面积约三十坪,是木制的平房。尸体是在位于房屋西北角的一间六个塌塌米大的房间壁橱中发现的。在宅子的前面,即向南约五十米的地方,有荒川河的干流经过。在雨季涨水期,房子有被淹没的危险。

在河对岸是大里村,呈现出一派恬静、祥和的田园风光。向远方望去,还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奥秩父山脉。在晴天,这一带是一片广袤的大自然,而一旦洪水爆发,就变成了一个会危及生命安全的危险地方。

案件现场被当地人称做“久下渡口”,位于冠水桥的下游。在熊谷市郊外呈现出一派大河景象的荒川河的河岸很窄,一眼望去就像是长满芦苇的沼泽一样,水流缓慢。

这一地区每年降大暴雨时都会发生洪灾,每次发水都会把上游肥沃的土壤冲到这里,所以土地肥沃,农民们很富裕,但市政府以该地区非常危险为由,发出半强制性的劝告,要求居民搬走。现在这一带已经彻底荒废了。

熊谷警署的警员赶到现场时,不了解任何情况,也不知道尸体的死因是自杀、他杀,还是由于事故造成的。取下木板套窗以后才见到尸体。死者是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身材瘦削,身高约有165厘米,剃得光秃秃的脑袋上有伤痕,估计是钝器所致,死因是由此造成的脑内部受损。

在尸体周围没有发现与伤痕吻合的钝器。脑部的伤痕不是在跌倒时造成的,而是在站立时从脑后用钝器殴打的。

经过进一步观察尸体,他杀的嫌疑越来越大,引起了现场有关官员的高度重视。死者穿的西服上写有上田成吉,西服是症东京新宿赤看板订做的。领带和鞋子都是商店中出售的成品,口袋里有一个钱包,内装四万多日元。

此外还有鞋拔子、圆珠笔和手帕等等。在尸体上没有找到名片、存折或者身份证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左手腕上戴着一块S公司制造的手表。手表走得很准。

在观察尸体时,熊谷署的老刑警福山从死者的胳膊上把手表摘了下来。

“咦?”他歪着脑袋说了一句。

“找到什么了?”福山的年轻搭档石井问道,他瞟了一眼福山手里的表。

“表的背面刻着名字哩。”福山盯着表的背面,一边看一边说道。

“表的背面经常是刻上名字的。”

“名字不对呀。西服上的名字是上田成吉,而这块表上刻的是另一个名字。”

“会不会是别人送的礼物呢?”

“要是礼物,应该把送礼人和收礼人的名字都刻上,不是吗?”

“那上面刻的名字是什么?”福山把表递过去,石井颇感兴趣地看了看。

“北村直树,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北村直树……这好像是个作家的名字。最近经常听到这个名字。”

“是作家吗?那表带上肯定应该印有出版社的名字。”

在表带的一角,用小字印着一个著名出版社的名字和创立五十周年纪念等字,很不起眼。

“这可能是出版社为纪念创立五十周年送给忠实读者的纪念表。”石井提示说。

“那就是说与西服上的名字不吻合是正常的。”福山终于明白过来了。死者身上除了西服上的名字和手表以外,没有任何能显示其身份的东西。事件被认定为谋杀案,向县警察总部搜查一课请求帮助。在进行现场勘察后,尸体被抬进迅速赶到现场的解剖车中解剖。

解剖的结果与勘察时得出的结论一样,是由钝器造成头盖骨粉碎性骨折,导致伴有脑内部出血的脑伤,已死亡七天至十天。未找到格斗造成的损伤,也没有服过毒药的迹象。

目前还无法断定死者是在现场被杀,或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后将尸体运至此地。但是被害人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怀疑的情况下毫不抵抗地被带到这个无人居住的弃屋之中。所以,在其他地方被杀后将尸体运来的可能性更大。

关于死者的情况反馈到了县警署的资料中心,但并未查到该人。离家出走、犯罪前科、以及通缉令等各方面的资料库中都没有这个人。也就是说该死者无前科,也没有通缉令和搜查令。

5月30日,熊谷警署设立搜查总部。在第一次搜查会议上确立的调查方针是查清死者的身份,调查从被害人的身份入手。

被害人身上的钱物未被取走。从这一点来看,犯罪的目的不是抢劫。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人迹罕至的河边弃屋,由此可见罪犯熟悉这里的地理情况。在调查被害人身份的同时,警员们也围绕着这一案件进行了多方侦察。

北村直树从未与琦玉县北部的熊谷警署的警察打过任何交道,突然接到他们打来的电话时,吓了—跳。对方自称是熊谷警署的福山,他郑重其事地问道:

“冒昧地向您打听一件事,在我们辖区内发生了一起谋杀案,被害人戴的手表上刻有您的名字。这是一块出版社纪念创立五十周年时送给忠实读者的手表。我们觉得向您打听情况比问出版社更直截了当。请问先生认识一个叫上田成吉的人吗?”

北村又吃了一惊。两个多月前,在去古沼回来的路上曾经碰到过上田。

“您认识吧?”

“我在两个多月前碰见他一次。怎么会是上田先生呢?人的命运真是太奇怪了。”

从古沼回来的路上经过日本小型动物研究所时,碰巧上田的车出来,北村应他的邀请搭了一段便车。虽然只见过一面,因对方说是自己的热心读者,所以,这个消息让北村难以置信。

“这么说您知道上田先生的住址了?”

“不知道。他是我的读者,只见过一面,所以我不知道他的住址,不过我知道他的工作单位。”

“知道工作单位对我们的帮助也很大,能不能告诉我?”对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北村刚要说出上田单位的名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请等一等,刑警先生,您怎么知道被害人就是上田先生呢?”

“被害人穿的西服上写着上田成吉的名字。”

“那个上田先生是不是五十多岁接近六十岁、头发花白、戴着眼镜、身材瘦削?”北村一边回忆上田的特征,一边问道。

“身材是瘦削,不过年纪顶多有四五十岁,剃的是光头,鼻子上没有戴过眼境的痕迹。”

“是这样呀,这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上田先生。上田先生是我的忠实读者,他得过出版社为纪念五十周年赠送的、有我签名的手表,但在碰到我之前,那块表被偷走了。”

“被盗了,真的吗?”

“好像是小偷悄悄溜进他家里行窃。听他说被盗的东西里有那块刻着我名字的手表。被害人穿着写有上田先生名字的西服,很可能就是那个溜进上田先生家行窃的小偷。”

“这倒是出乎我们的意料。看来是小偷穿着从上田先生家里偷来的西服,戴着有您签名的手表。”

“反正被害人的特征与我所认识的上田先生不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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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北村直树打听以后,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如果他所说的属实,那么可以证明被害人身份的唯一线索——姓名也是别人的。

“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在旁边听福山与北村通电话的石井说道。

“反正我们知道了上田成吉的工作单位,如果他还在那儿的话,就证明被害人不是上田。”

“会不会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呢?”

“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很小。不可能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上田,也是北村的忠实读者,也在出版社纪念创立五十周年时得过送给读者的礼物。”

福山根据从北村那里打听到的情况,向上田成吉的工作单位查询,证明上田仍然健在。

“冒昧地问一下,您在新宿赤看板订做的西服是不是被盗了?”福山直截了当地问道。

“怎么了?去年年底我在赤看板订做了件西服,才穿了二三次就被小偷偷走了。我非常喜欢那身西服,真是可惜。”上田吃惊地答道。

“有北村直树先生签名的手表也是在那时被盗的,是吗?”

“那块表比西服还让我心疼。那块表是K社纪念创立五十周年时得到的,我是中选的五十名忠实读者之一。当传家宝贝一样,结果和西服一起被偷走了。后来,北村先生替我说了好话,K社又给了我一块同样的表,总算有所补偿。不过我还想要那块。”

“您再见到那身西服的话还能认出来吗?”

“当然了。我是专程到赤看板量体裁衣订做的。那身西服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情况有些特殊,不能还给您了。”

“情况特殊?”

“是穿在一具尸体身上。”

“尸体?!”上田失声叫道。

“而且不是一具普通的尸体,是犯罪造成的,也就是谋杀后留下的尸体。”

“被谋杀的尸体上穿着我的西服?”

“是的。而且手腕上戴着您得的那块有北村直树先生签名的手表。”

“所以向我打听情况,是吗?”

“穿着偷来的西服,也不把上面缝的名字撕掉,看起来不像是职业小偷。不过这种行为真是卑鄙。”

“那么小偷的真正姓名是什么呢?”

“目前还不清楚。没有显示身份的线索,只有缝着您的名字的西服和北村先生签过字的手表。”

“您肯定是我的西服吗?”

“我们想请您来认一认。因为这是重要证据,所以不能拿到您那里去。能不能麻烦您受累到警署来一趟?”福山委婉地提出了要求。上田是目前查清被害人身份的唯一线索。

即使上田证实被害人穿的西脤就是他的东西,也无法由此而直接查清被害人的身份。福山迫不急待地想知道的是上田对被盗这件事了解什么情况。

第二天,上田成吉来到了搜查总部。他在得知自己的西服穿在谋杀案被害人的身上以后,一直忐忑不安。上田证实西服和手表都是他的。

“至少还有四十九名忠实读者拥有和我这块一模一样的表,但我肯定这是我的那块,因为,即使是同样的产品也会有细微的差别。西服肯定是我在赤看板订做的那一件。被害人的身材和我相近,所以才穿我的西服。从他戴着那块表来看,可能他也是北村先生的忠实读者。”上田失望地说道。

“您能不能详细说说这些东西被盗前后的情况?”福山问道。

“被盗的那一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为我的老父亲举行葬礼的日子。在火葬场把遗体火化以后,亲朋好友凑在一起吃完素宴回到家时,家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除了这件西服和这块手表以外,还丢了价值上百万日元的贵重物品。”

“您是在举行葬礼那天被盗的吗?”

“是的。不过这件事倒是稍稍减轻了我的丧父之痛。”

“小偷怎么会知道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呢?”

“我四处通知举行父亲葬礼的事,小偷可能是这样知道的。”

“趁别人举行葬礼行窃,这是要遭报应的。”福山苦笑着说道。

“这个人就是小偷吗?”

“还不能断定。不过,在他身上找到两件失窃物品,不太可能是第三者从小偷那里拿到的。”

“我听说职业小偷是不穿偷来的东西的。”

“也可能不是职业小偷,我们已经根据身体的特征查找有前科的人,但没找到。”

“穿着我被盗的西服的人为什么会被杀死呢?”

“不知道。我们还是要先查清被害人的身份。”

“险些把我当成被害人了。”

“要是被害人没戴有北村先生签名的那块表的话,很可能会认定是您被谋杀了。”

“真让人觉得别扭。一个穿着我西服的身份不明的人被谋杀了,我还活得好好的,却认为我被谋杀了。”

“这个人可能还犯有别的罪行。您的住所附近还有没有别的人家被盗了?”

“听说我们家附近有的人家的内衣被流氓偷走了,不过在葬礼期间只有我一家失窃。”

“最近您家附近有人举行葬礼吗?”

“最近这一地区只有我们家举行了葬礼。”

“有举行结婚典礼的吗?”

“举行结婚典礼的倒是有二三家,不过没听说失窃。”

“您报警了吧?”

“我们所在辖区的警察来了,我填了被盗物品明细表。”

“您还有别的东西被盗了,是吗?”

“有现金二十万,还有贵重首饰和衣物等等,总共价值一百多万日元。”

“损失可够大的。全都拿走的话,肯定是一个大包揪。”

“刑警先生,会不会不只一个小偷。同伙之间起了内哄,这个人才被杀死了?”

“如果是小偷的同伙,不会在被害人身上留下偷来的物品。”

“啊,是吗。”

“我们问过您家所在辖区的警署,他们说没有发现什么被盗时的特别情况。”

“的确是这样。”

“偷走上百万日元的贵重物品,需要花相当长的时间。小偷肯定知道这家人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他知道这一情况,才可以不慌不忙地把贵重物品偷走。”

“警察取证时也对我这么说过。他们认为在接到葬礼通知的人中有小偷,但那些人都是我们家的亲朋好友,以及与死者有深交的人,我实在想像不出来谁会这样做。”

“既然葬礼的日期不是保密的,也可能是小偷从别人那里听说的。罪犯的手法很罕见,不只偷现金,其他东西也偷。由此来看,我觉得像是外行,是门外汉在尝到了甜头以后而一发不可收拾。既然被杀死的这个人曾潜入您家里行窃,他肯定也去过别的地方行窃。”

福山并没有直接从上田那里得到有价值的情况,但是他已对被害人有了一个完整的印象。

正文 第五章 孤岛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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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本道夫谋杀案的调查碰了壁。职业关系、异性关系、帆布袋的线索,以及在现场侦察的情况都已落实,并且被排除在了调查范围之外。

梅雨间歇中透出的阳光总让人联想到夏天,但在搜查总部却是一片深秋时节的肃杀景象。相继发生的凶杀案件中有数人被杀,搜查总部的工作总是徒劳无功,陷入了一片沉闷之中。在案发初期投入大量调查人员的神奈川方式也没有取得丝毫进展。

针对目前案件的发展趋向与持续的犯罪特征,在案发初期投入大量调查人员及科学调查仪器的神奈川方式在案件刚刚发生时还是有作用的。但是,如果在短时间的决战中没能抓到罪犯,搜查总部由于大规模动员而造成战线过长,很难收拾铺得过大的调查网。这些工作得全都由管辖署的调查人员担负。

松家每天不知疲倦地为侦察工作四处奔走。他越来越觉得在死者的指甲里找到的锯末是一个重要线索。那种锯末是从何而来的呢?经过多次深入调查,都未发现在被害人出入的环境中存在锯末。

搜查总部认为锯末是在星期天做木匠活时留下的,并未加以重视,但秋本从不做木匠活。在仔细地检查了帆布袋以后,也没找到锯末。

松家记得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锯末,但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的了。是在调查某个案件时见到的,还是在与工作毫无关系的日常生活中见到的呢?

松家自己从不在休息日做木匠活。他的亲戚和朋友当中也没有专业的或者业余的木匠,他平时也不接触锯木厂,但他记得自己的确见过这种锯末。也可能松家见到过的锯末与在死者指甲里找到的毫无关系,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东西,实在让他着急。

“松家,还在深磨锯末的事呀?”田中看透了松家的心思。

“我肯定见到过。如果在被害人出入的环境中找不到锯末,那就肯定是罪犯留下来的。”

“你可别先入为主。锯末这种东西到处都是,即使从建筑工地经过都有可能沾上。”

“经过建筑工地总不可能连指甲里也沾上锯末吧?”

“那倒也是。松家,你说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锯末,所以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了,是吗?”

“是的。”

“这可不好。你以前见过锯末的事与案件毫无关系,这种事经常有。看见或者碰到什么事时,就会觉得好象以前在别的地方也见过。但那只是碰巧罢了,二者之间并无关系。就像两个陌生人碰巧长得相像一样。锯末的确有可能是罪犯留下来的,但这与你以前见过的锯末毫无关系。”老练的田中谆谆教导松家。

“是呀,我也知道,但总也想不起来,就是放不下。”

“硬想是想不起来的,没准什么时候有个机会就能让你突然想起来。”

“等我想起来以后,证实二者之间没有关系,肯定会大失所望的。”

“调查案件总是要做许多虚功,当这些嫌疑被一个一个地排除以后,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是与罪犯有关系的。觉得没用就撒手不干的话,罪犯就会从眼皮底下溜走。看似无用,其实是有用的。”

“不过我做的这件事和罪犯毫无关系,是名副其实的虚功。”

“你追查的方向可能偏离了调查的对象,但这种执着的精神是刑警所必备的。锯末从何而来?松家你的想法也可能会为案件的调查工作打开一个突破口。”

“我记得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不想清楚我就不踏实。即使是碰巧相像的两个陌生人,我也要把这两个人找出来。”

松家很感谢田中的忠告,但锯末是他的一块心病,只能拼命地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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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出侦查的路上,松家打了一辆出租车。外出侦查,原则上要求乘公共汽车和电车,或者步行。只有在情况紧急时,不得已才能打出租车。打车费很难报销,多半是自己掏腰包。

坐进出租车以后,充斥在车内的味道勾起了松家的回忆。

“这个味道真奇怪,我记得以前好像在哪儿闻到过。”松家使劲用鼻子吸了吸。

“您的鼻子可够尖的。昨天我这车运过仓鼠。”司机对着后视镜不以为然地笑着回答。

“仓鼠?”

“是小型动物研究所雇我的车把装有仓鼠的瓦楞纸箱送到东京的制药公司去。”

“小型动物研究所?仓鼠?”松家一下子想起来了。以前调查在辖区内发生的OL山林谋杀案时,曾经调查过日本小型动物研究所这个专门饲养医用实验动物的机构。研究所里的味道和这个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碰巧他坐的出租车运过仓鼠,由此引出了小型动物研究所。

“是了,我想起来了。”松家情不自禁地大叫了一声,把司机吓了一跳。

“先生,您可别吓唬我。”司机说。就像导火线上的火花一样,仓鼠的味道进一步打开了松家记忆的大门。锯末是在那里看到的。运送仓鼠的瓦楞纸箱里铺的就是这种锯末。松家想起了去研究所调查情况时,曾经检查过运送实验动物用的瓦楞纸箱。那是一种普普通通的瓦楞纸箱。箱底铺着锯末,左右两侧挖有通气孔。一个瓦楞纸箱能装二十只仓鼠,四五只老鼠。

在松家脑海里,这种锯末与秋本指甲里的锯末重叠在了一起。

“总算找到了。”松家自言自语地说。这回司机没听到。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一发现中,竟然忘了告诉司机要去哪里。但是秋本指甲里的锯末并不一定是来自小型动物研究所。只是碰巧罢了。

虽然在松家的脑海里二者重合了,但是秋本指甲里的锯末并不一定来自小型动物研究所。对于松家将二者联系在一起的这种想法,田中再次提出了警告。

但是,发现秋本沉尸的古沼距离小型动物研究所并不是很远。二者同在厚木市。

在以前的调查中,并没有发现附近有锯木厂、木材厂和木材堆放场等容易产生锯末的地方。虽然田中警告过他,但松家在心理上仍然倾向于把古沼和小型动物研究所联系在一起。他首先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田中。

“找到锯末了。”这个消息很明显引起了田中的注意。

“认定被害人指甲中的锯末来自小型动物研究所,这会不会太武断了?”松家揣摩着田中的脸色。

“我们先调查一下秋本和小型动物研究所之间有什么关系。如果两者之间有关系的话,那么锯末很可能就是来自小型动物研究所。”

由中并没说这种结论过于武断。本来松家记忆中的锯末应当与秋本指甲里的锯末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地点相距这么近,很难认为二者之间毫无关系。

经过调查,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日本小型动物研究所是菱川重工的附属单位。通过设立子公司断绝了其与总公司的直接联系,但是研究所的高级职员仍是菱川重工子公司的干部,工作人员也是由菱川附属企业指定或者派遣的。

该所所长上田成吉就是由菱川总务调整总部指派的。

“总务调整总部不是秋本工作的单位吗?”—向冷静的田中露出兴奋的神色。

“秋本与上田之间有某种联系。”

“对,我们不能忽视这种关系。你一直坚持调查锯末,这回可真的起作用了。”

他们向搜查总部汇报了这个发现。一直在低谷中徘徊的搜查总部又活跃了起来。在以前的调查中一直没有发现小型动物研究所。甚至菱川公司的人都忘了这个研究所是属于菱川的。在菱川公司中几乎没有人知道该所是隶属于菱川重工的。这个处于总公司支架末梢的研究所,是远离菱川集团的一个孤岛。但是秋本死在了这个孤岛的附近,而且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孤岛的特产。

对小型动物研究所暗中进行了调查。在调查过程中,弄清了该所鲜为人知的内幕。日本规模最大的武器产业菱川重工,为了弥补任何尖端武器都无法克服的弱点,着眼于对动物特异功能的研究。这个绝密级的研究机构就是日本小型动物研究所。

以前的日本陆军曾设有绝密级的研究机构,试图将医学运用到武器上。其根据地就设在中国东北哈尔滨的郊外,利用中国人进行残酷的人体试验。当时日本尚未掌握能发挥决定性作用的武器,害怕苏联南下。为制止苏联南下,并且与欧美列强一争高下,日本急于开发能发挥决定性作用的武器。

那时候日本陆军着眼于生物武器的开发,目的是使病原菌、传染病病原体或者立克次体属微生物在敌国及敌军内传播,并以此来破坏敌人的战斗力。这种武器不会像大炮、炸弹等发挥立竿见影的作用,但是具有广泛而深入的破坏力,而且有开发成本低的好处。

但是,生物武器的影响会涉及到非战斗人员及动物,破坏环境,并且在战后很长时间内留有后遗症。正因为如此,在不加区别地大规模杀伤的同时,也会让敌人闻风丧胆。同时出于人道主义,也有人认为不应使用。

1947年,美国空军司令费恩莱德甚至向总统提交了一份题为《生物武器是优于核武器的重要战略手段》的报告。

二战结束后,日本陆军的生物武器秘密研究机构解散了,但美国陆军福特蒂特里克细菌研究所继承了这项工作,并在朝鲜战争及越南战争期间使用了生物武器。

二战后,对外宣称已解散的生物武器秘密研究机构秘密地移交给了菱川重工业,以小型动物研究所的形式继续存在。

搜查总部在暗中调查之后,仍然未查清该所的具体情况。从表面上看,该研究所的业务是生产并提供医用实验动物。但是经多方打听,该所的顾客并不仅仅是医疗机构,它还向美军提供大量的猪、山羊和兔子。

“此事不能外传,这些动物是用于试验新开发武器的杀伤力。诸如来福枪的杀伤力试验、穿透力试验、火药的爆破力试验、火焰喷射器的燃烧试验,以及激光威力的试验等等,都是秘密地利用动物进行试验。日本军队在战争中用人来做这种试验,但现在不能用人了,所以用动物代替人进行试验。小型动物研究所是日本规模最大的实验动物提供场所,有许多外国人在该所工作,他们都是动物学或者昆虫学方面的权威人士,是美国传染病研究机构派来的。据说美国1003部队的成员也曾出入这里。”

搜查总部在从小型动物研究所购入实验动物的医院打听情况时,接受询问的医务人员希望警方保密。

“1003部队是怎么回事呢?”

“正式名称是驻日美国陆军医疗总部第1003综合医学研究所,但实际上是美国的BC武器,即生物化学武器的研究、开发及生产机构。小型动物研究所生产的动物有一半是运往这个1003部队的。”

但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调查人员围绕着小型动物研究所收集的情报就像游魂一样,令人感到一种不祥,但却琢磨不透。

在一个向小型动物研究所购买仓鼠的医疗机构里,松家搞到了铺在瓦楞纸箱箱底的锯末,并将这种锯末送去鉴定,与在被害人指甲里找到的锯末进行比对检验。

结果两种锯末在木质、形状、大小等方面几乎一模一样,判定为同一种锯末。为了避免弄伤动物,用于铺瓦楞纸箱的锯末是经过特殊加工的,可以说基本上是同一规格。大致上可以认定在秋本道夫的身上找到的锯末来自小型动物研究所。

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任何进展。在总务调整总部指派上田到小型动物研究所工作以后,秋本才以对调的形式调到了总务调整总部,两人之间并无私人来往。该研究所除所长以外还有三十名所员、十名助理、二十余名操作人员、四名司机,以及十名外籍常期客座所员。此外还有出入这里的顾客。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接触到锯末,也不清楚有多少顾客。而且,仅仅认定锯末是同一种类,但不是完全相同。因为小型动物研究所距离古沼如此近,当然不能排除锯末出自这里的可能性。

正文 第六章 证据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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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熊谷警署负责的遗尸于荒川河河岸弃屋的谋杀案一开始就困难重重。被害人穿的西服上所写名字的主人仍然健在,西服并不是被害人的。被害人很可能就是趁上田成吉一家出门时溜进去偷了西服等贵重物品的窃贼,但仍然无法弄清被害人的身份。

“上田成吉与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被害人却知道上田家举行葬礼的时间。他是以某种方法得知的。从被害人的犯罪手法来看,一定还犯有别的罪行。如果能发现其犯下的其他罪行,也许能查出被害人的身份。”

搜查队长在搜查会议上的发言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意见。

搜查总部开始向各邻县警察署调查失窃情况。在县里不时会出现溜门撬锁的贼,但手法各不相同。调查重点是在上田成吉所住的神奈川县川崎市区一带是否有以同样手法行窃的小偷。

经过调查了解到,近半年来,在神奈川县境内的川崎市多摩区、麻生区,相模原市,以及东京都内的町田市、调布市、稻城市、泊江市、多摩市等地方相继发生了十起因举行葬礼举家外出而失窃的案件。搜查总部的调查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我怀疑在弃屋中被谋杀的那个人是一个小偷。据推测,他是于5月中旬以后被杀的,此前平均一个月发生一起的失窃案件在那以后突然销声匿迹了。”福山的口气里充满了自信。

“但是,小偷是怎么知道葬礼的时间呢?”石井提出了疑问。失窃的人家之间并无任何联系。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认为失窃人与小偷并不相识。”

“如果不相识,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偷会不会是与殡仪馆的人有关系呢?”

“但是他行窃的范围非常大,涉及到了东京都内和神奈川县,在琦玉县内没有以同样手法失窃的人家,也可能是失窃人没有报案。”

总之,调查的重点是因同一种手法被窃的人家。

在辖区警署的大力合作下,收集了以同样手法行窃的详细情报。

搜查总部逐一调查了失窃的人家,他们都是在因举行葬礼而举家外出时失窃的,损失少则十万日元,最多的高达五百万日元。

损失最大的是东京都町田市某公司的总经理,文件柜里的一百万日元现金以及夫人的钻石戒指和贵重工艺手镯、耳环、真珠项链等均被盗,损失了总价值约五百万日元的物品。该总经理的父亲于去年11月病故后举行了葬礼。

所有的案件都是趁主人举行葬礼外出时溜进来。不仅仅偷现金,凡是找到的贵重物品都偷。调查人员向总经理夫妇询问情况时,他们说:“我们也不知道罪犯是怎么知道葬礼的日期的,觉得挺奇怪,后来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您想起什么来了?”调查人员非常感兴趣地问。

“在为亡父举行葬礼之前,我曾经登过广告。广告上详细地登出了葬礼的日期、时间以及举行葬礼的场所。我想可能是罪犯看到了这则广告。”

“葬礼广告,是在报纸上登的吗?”调查人员觉得发现了一个空白点。

“父亲生前的交往非常广,也有与我有工作关系的人,所以我用了很大一块版面刊登了广告。”

葬礼广告是调查中的一个空白点。要是登了广告,谁都能看得到,但是很少有人会想到利用这种广告犯罪。刊登葬礼广告的人家在那一天肯定不在家。对于小偷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搜查总部根据这一情况询问其他失窃人,得知这些人家都在举行葬礼前刊登了广告。在询问上田以后,得知他家也刊登了广告。如果罪犯是通过葬礼广告得知家中无人而进屋行窃的,那么,失窃人就与罪犯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

本来想通过失窃人查出罪犯(弃屋谋杀案的被害人)的身份,但现在这条线索断了,搜查总部刚刚打开一个突破口就又碰壁了。

但是却从一个意外的情况查出了被害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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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世田谷区喜多见七条XX号的武藏野公寓的看门人平川向辖区警署报案,他说住在该公寓二零一室的住户新屋重雄已有一个月未归,因其托欠房租,觉得可疑,于是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他的房间。屋内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但里面的贵重首饰、高档衣物和装饰品堆积如山,明显与住者所携带的物品不相当。

辖区警署的警员到现场调查时,发现冰箱里的食品已经过期,还有已买来一个多月的保鲜食品。录相机里放有录相带,重放以后,里面录的是4月23日晚上9点开始的X频道的歌曲节目,还有4月25日下午8点开始的悬念剧。

辖区警署的负责人仔细检查了明显与住者所携物品不相当的东西。据看门人讲,新屋重雄是去年2月经喜多见车站前的不动产公司介绍人住的。其对外宣告的职业是室内设计师。

他从不与邻居打交道,多数时间不在家。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其他的住户很少见到他。偶尔在走廊或者楼梯上擦肩而过,他也把脸扭过去,从不与别人打招呼。这个公寓里住的都是单身职员和学生,相互之间基本没有来往。

新屋虽然来路不明,但每月都按期交纳房租,后来,他拖欠了房租,而且突然踪影全无,所以看门人才起了疑心。

在新屋的房间里有八百万日元的现金、大量的贵重首饰、装饰品、高级照相机、衣物等等。立即赶到现场的辖区警署负责人核对了一下最近的犯罪记录。

结果得知,屋内的贵重物品都是这半年左右的时间里在东京都内以及神奈川县内发生的失窃案中的被盗物品。几乎包罗了所有已报案的失窃物品。在壁橱里找到很多报纸,上面登的葬礼广告都用红线标了出来。所有失窃人家登的广告也都用红线标出来了。

二零一室的住户是一个连续行窃的罪犯这一事实已基本可以认定。但是他却在屋里留有堆积如山的赃物,以及估计也是偷来的现金八百万日元而销声匿迹了一个月。屋内的迹象表明,屋主并非出外长期旅行或者逃亡,他是在打算过一会儿就回来的情况下外出后失踪的。

估计是其在外出目的地遭到了意外的事故,也可能是遇害后被监禁或将尸体隐藏。

负责人核对了一下这一个月内发生的交通事故和谋杀案件中身份不明的被害人,结果发现一个人与弃尸于琦玉县熊谷警署辖区破屋中谋杀案的被害人特征一致,而且被害人身上穿的衣服和戴的手表正是失物通知单上登记在案的失窃物品。由此查清了熊谷警署辖区内破屋中发现的被害人身份。

发现尸体后,曾在报纸上刊登了新屋重雄的修版照片,但没有人到搜查机构报案。新屋平常总是怕人看见,但是,住在同一公寓的人,以及在最小范围生活领域内有联系的人应该能认识他。然而,在新闻媒介大肆报道以后,仍没有人来报案。在都市中生活的人,彼此之间的冷漠由此可见一斑。

对警察提的问题,看门人说根本没注意到。同一公寓的住户也说并不是害怕受牵连,只是没把新闻报道与邻居联系在一起。

破屋谋杀弃尸案的被害人身份大致可以认定了,但他的身世和生活状况仍不清楚。

新屋没有做居民登记。新屋重雄这个名字也是入住时自己起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实姓名。其籍贯、出生地、入住前的经历以及年龄等等也都不清楚。

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的赃物不仅仅是已查明的十家失窃人的东西。由此可见,尚有未报案的失窃人。特别是现金比已报案的数目多了约三百万日元。

“已登记在案的失窃物品几乎全都在新屋的房间用找到了。看样子,新屋没有同伙,是单独作案。所以说不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而起内讧将其杀死。赃物都放在他的房间里,可以说新屋肯定是卷入了别的罪行之中。”

大部分人都这样认为。

“新屋与同公寓的住户没有任何来往,是名副其实的独身生活。也没发现其入住武藏野公寓后有谋杀嫌疑的人际关系。所以应该认定杀人动机是在其入住武藏野公寓前就已形成了。”

这种意见最有权威。在新屋的遗物中,没有找到显示其人住该公寓以前的生活状况及经历的东西。

“这种状况简直就等于身份不明。”

“新屋总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总应该有亲戚或者兄弟姐妹吧。他没有老婆、孩子或者朋友吗?在他被杀以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报案,由此可以看出来他的生活非常孤僻。”

警方通常是根据被害人的人际关系追查杀人动机的,但是没有发现新屋有任何人际关系。只有在新屋的遗物中发现的二十几本北村直树的作品可以显示他对社会的关心。

“这些书总不会是偷的吧?”福山说道。在已报案失窃物品中没有书。

“不知道。好像他是北村直树的忠实读者。”石井插话道。正因为如此,他才偷出版社送的并不值钱的手表,并且还戴在手上。

“北村先生的忠实读者可真多。”福山苦笑着说道。

在新屋重雄的家里找到的赃物,有报案记录的都还给失窃人了。剩下的东西可能是新屋的遗物,也可能是未报案的失窃物品。

在将知道失主的赃物归还以后,仍有许多贵重物品。其中的贵重首饰及妇女用的装饰品等等肯定不会是新屋的遗物。现金是无法证实的,所以由警署保存,暂不归还。

调查人员仔细地检查了新屋的遗物。在那些不是赃物,而是属于新屋的遗物当中也许能发现杀害新屋的线索。

但是除赃物以外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调查人员特别仔细地寻找名片、笔记以及邮件等等。但是新屋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在壁橱里找到的类似笔记本的东西全是在葬礼广告上打了记号的旧报纸。

找到的名片都是房地产公司、自行车车行或银行职员的,这些也是新屋趁家中无人溜进去偷东西时一起偷来的。当然也不能忽略这些名片的主人。邮件都是直接邮寄的。

“在不值钱的东西里面还有这种东西呢。”石井在将遗物分类时发现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在石井的手里闪闪发光。

“你找到什么了?”

“是打火机,英国产的。”

“在不值钱的东西里也藏着好东西呢。这也是赃物吧。”

“在这个家里没有烟灰缸。也没有烟味儿和烟头。”

“也就是说屋主是不抽烟的。”

“是的,打火机上还刻着名字呢。”

“是新屋的名字吗?”

“是别人的名字。”

“别人的名字,咱们那里多的是,都刻着别人的名字。手表、打火机、女人的项链,还有耳环,到处都是。”

“这上面刻的是秋本道夫。报案失窃的人当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是秋本道夫?哪个秋本道夫呀?”福山瞟了一眼石井手里的东西。两个人都戴着手套。

“这个打火机使了很长时间了。被盗的人一定特别心疼。”福山是个烟鬼,他特别能理解心爱的打火机被盗的那种遗憾。

“他不应该只偷一个打火机。而且这个叫秋本道夫的人也没有报案。”

“可能损失比较少,所以没报案吧。”报案以后,警察还要来调查情况,挺麻烦的,有好多人就不报案了。也有不少人讨厌被警察调查。在崖子里还有很多忍气吞声没报案的失窃人的东西。

“登葬礼广告的人当中也没有叫秋本道夫的,是吗?”

“没有。”

“那这个打火机是在哪儿偷的呢?”福山分析着。

新屋通过葬礼广告得知家中无人,屡次行窃。失窃人肯定就是登葬礼广告的人。但是登广告的人里面并没有叫秋本道夫的,打火机的出处就不清楚了。

“可能不是偷来的,而是捡来的东西吧?”

“不吸烟的人不会去偷打火机,更不会去捡。”

“这倒也是。”但石井仍然想不通。

“等等,这个秋本道夫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是福山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不是熟人,最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福山不耐烦地摇摇头。他想不起来最近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

“秋本道夫,这个名字很普通嘛。”

“这个名字不稀奇,不过也不是很普通。肯定是这个名字。”福山擦了一下火石,把打火机点着了。在这一瞬间,他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福山叫了一声。

“想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福山一脸的困惑。

“你说什么?”

“秋本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

“他已经死了,是被谋杀的。”

“谋杀?”石井目瞪口呆。

“就是那个神奈川案件。被扔到了丹泽山的沼泽中,在枯水期水位下降时发现了尸体。那个案件的被害人叫秋本道夫。”

“啊,想起来了。我记不起名字了,不过的确有过这么一个案子。”

“如果不是别的同名同姓的人,那就是这个打火机的主人被谋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石井迷惑不解。

打火机的主人被杀了,可能是在为他举行葬礼的那一天溜进空无一人的家中偷的。新屋可能是通过葬礼广告以外的途径得知葬礼日期的。

搜查总部在搜查谋杀案的被害人房间时找到一个打火机,而打火机的主人则是邻县警署负责调查的谋杀案的被害人。怎么解释这种关系呢?到底是有关系呢,还是出于偶然?

“如果新屋与秋本之间没有私人关系,那这个打火机肯定就是新屋溜进秋本家里偷的。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小偷和失窃人分别在不同的谋杀案中成了被害人。”

“倒也存在这种偶然性,是不是?”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不是这样。秋本道夫没有报案失窃,我们先去问问秋本的遗属是否曾经失窃。”

找到的这个打火机使搜查总部活跃了起来。搜查总部火速与秋本家和神奈川县厚木警署负责古沼谋杀弃尸案的搜查总部取得联系。熊谷警署提出的问题让厚木警署的搜查总部大吃一惊。

“熊谷警署负责的案件被害人拿着秋本道夫的打火机,这是怎么回事呢?新屋是东京都及神奈川县相继发生的盗窃案的案犯,他曾溜到上田家去偷过东西。如果秋本与上田被同一个贼偷过,这与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厚木警署的搜查总部陷入了一片混乱。秋本家接到熊谷警署打来的电话以后,说只在今年2月为被杀死的秋本举行过葬礼,此外没办过别的葬礼。秋本的葬礼没有登广告,而且他家在举行葬礼那一天并没有失窃。

如果秋本家没有失窃,新屋又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拿到秋本的打火机的呢?熊谷警署接着问未亡人:

“您先生有一个英国产的打火机,是不是最近弄丢了,还是送给别的什么人了,他提到过吗?”

“他的打火机找不到了。几年前我先生因公去欧洲出差时在巴黎买了一个英国产的打火机,他非常喜欢。后来他用火柴点烟,我还觉得挺奇怪的。”

“那个打火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没注意,好像是去年6月底就不见了。”

“您丈夫提到过把打火机弄丢了这件事吗?”

“他没说过,我也没问。”通过秋本的妻子证实了这个打火机是秋本的东西。但是秋本家并没有失窃。也就是说新屋是从其他的途径拿到秋本的打火机的。但是目前并未发现新屋和秋本之间有任何联系。

“这又怎么解释呢?”福山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新屋和秋本之间肯定存在接触点。据厚木警署介绍,上田成吉的小型动物研究所隶属于秋本所在的公司。接触点应该在这方面。”石井答道。

“仅仅是隶属于同一个公司,秋本和上田之间并没有私人来往。”

“即使没有私人交往,但他们同是一个总公司下属的职员,所以秋本总会有机会到上田家去拜访,把打火机落在了那里。”

“这种可能性太小了。据推测,秋本是在去年10月下旬至11月下旬这段时间被杀的。而上田失窃是在今年2月。秋本的夫人说,他的打火机在去年6月底就已经不见了。从去年6月份到今年2月这八个月的时间里打火机一直放在上田家,而上面还刻着秋本的名字。在这段时间里,如果上田家的人发现了打火机,肯定会与秋本联系的。”

“大概是落在上田家的人平时注意不到的地方了吧。结果让新屋偷走了,也有这种可能性。”

“你可真固执。去找上田证实一下就明白了。”不过福山也认为这一点肯定能在上田那里得到证实。

上田说,他听说过总公司原武器部课长秋本道夫,但是在公、私两方面都没和他打过交道。

“秋本没到我家来过。到菱川重工的总公司去时见过一二次,但没打过招呼。那个人对我们来说是名副其实的天皇。”

如果上田所言属实,唯一的接触点(可能性)也消失了。新屋是怎么拿到秋本的打火机的呢?打火机暗示了两件谋杀案之间的什么关系呢?还是偶然介入到两个毫无关系的杀人案件之中的异物呢?熊谷警署的搜查总部针对打火机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看法。

而厚木警署的搜查总部却对这个打火机持另一种看法。

据推测,在秋本道夫的指甲里找到的锯末出自小型动物研究所,该所的所长上田成吉在出席葬礼时家中失窃,案犯就是新屋,而在新屋的家里找到了秋本的打火机。也就是说,将秋本与上田联系在一起的不仅仅是锯末,现在又多了一个打火机。

“首先,秋本和上田肯定都与新屋这个小偷存在某种联系。这绝不是一种偶然。他们之间肯定有关系。”

这种意见在厚木警署占了上风。

“也就是说新屋谋杀案是秋本谋杀案的延续。”

由此派生出这种意见。

“这么想太牵强了。但是,将秋本谋杀案与新屋谋杀案彻底分割开来则对破案极为不利。我们必须立即与熊谷警署联合起来共同开展调查。”多数人对这一调查方针持赞同意见。

厚木警署理所当然地认为上田成吉与两件案子都有关系。厚木警署请求传讯上田成吉。虽然还是调查情况,但上田再次被警察请到警署,看样子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负责向上田询问的是搜查一课的田中。辖区警署的朝枝和松家在一旁协助。

“让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在熊谷警署辖区内发现了一具叫新屋重雄的尸体,我们想再向您打听一下关于他的情况。”田中客气地开始提问。

“就是那个小偷吧。听说他穿着我的西服死了。”

“是的,我们总算查清了他的身份。”

“关于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了秋本道夫的打火机。”

“你们问过我和秋本道夫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对熊谷警署的刑警先生说过了,我只是在总公司碰到过他一二次。”

“我们就是想问这个情况。我们在秋本的指甲里找到了锯末。经鉴定,是贵所铺在运送动物用的瓦楞纸箱底上的。”

“瓦榜纸箱底的锯末?”在取证官的注视下,上田的脸色一变。

“也就是说秋本在生前去过贵研究所,或者是接触过与贵研究所有关系的人。”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们有很多客户,而且每天都有大量的瓦楞纸箱送到各个客户那里。即使其中的某一粒锯末碰巧塞在了秋本的指甲里,也与我没有关系呀。”

“如果光是锯末,也可以说与您没关系。但是您和秋本都被同一个贼偷过。”田中步步紧逼,要上田解释这些问题。

“这也跟我没有关系。可能我家和秋本家碰巧让同一个小偷盯上了。”

“秋本和新屋都被谋杀了,而且两个人都是后脑部被钝器所伤。”

“你们是怀疑我了?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我和秋本只是同属一个总公司,绝无任何私人来往。而且小偷也是他自己溜进来的。我失窃与这件事毫无关系。首先,我并不知道小偷的姓名和地址,不至于发疯到仅仅损失百万日元的财产就去追杀小偷报仇。其次,我怎么可能去杀一个既不知道姓名也不知道地址的小偷呢?”上田慢慢地从被传讯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开始反击了。

“我们并没有认定你就是罪犯。只是为了尽早将罪犯缉拿归案而向您打听一些情况作为参考。这两名被害人共同接触过的只有您,也可以说您是他们的共通点。您丢失的东西和秋本的打火机都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了,而在秋本的身上找到的锯末出自贵研究所,新屋是穿着您的西服被杀的。您与二者都有联系,我们当然要进行调查。如果您不希望背负这种嫌疑,就请您与我们合作。”

“我会尽全力与你们合作的,但我确实不是罪犯。怀疑我根本就是判断失误。”

“请问您知不知道贵研究所的成员、出入那里的人、或者与贵研究所有某种联系的人中,有没有与秋本有联系的人?”

“我没注意过。”上田一脸的茫然。

“秋本家并没有被新屋偷过。在新屋的房间里只找到了秋本的打火机。我们认为,新屋是在秋本家以外的地方拿到秋本的打火机的。也就是说,我们认为新屋可能是在与贵研究所有关系的人家里拿到这个打火机的。”

搜查总部先让上田形成一个印象,如果不是上田,肯定另有一个与秋本和研究所都有联系的人。

“和研究所有关系的人中,有没有与秋本有私人来往的呢?”上田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

“秋本把打火机落在了一个人的家里。被落下打火机的人家应该与秋本有私人来往。”

“这样的话,在新屋家找到的赃物中就应该也有秋本落下打火机的那家人丢失的东西。”

“我们已经进行了调查,在已认定的失窃人中,除上田先生外,没有人与秋本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只不过是到我家偷东西的贼碰巧拿着秋本的打火机。秋本的尸体上沾有研究所铺在瓦楞纸箱底上的锯末,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从我的研究所购买动物的顾客多得是,与这些顾客有关系的人都能拿到锯末。”

“的确如此。但是新屋穿着您的西服被杀了,而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秋本的打火机。而且秋本的指甲里塞着贵研究所的锯末被沉尸古沼。也就是说以您为接触点,打火机和锯末在秋本与新屋之间进行交换。我们不能忽视这一事实。”

“为什么我是接触点呢?即使是锯末和打火机在秋本和新屋之间进行交换,能够成为接触点的人也多得是。”

“但新屋被杀时穿着您的西服,戴着您的手表。”双方争论起来。

将上田成吉传讯到警署询问情况,但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上田不存在谋杀秋本和新屋的动机。认为他是报复新屋偷走百万日元的财产,这种说法也太牵强。再过一年上田就到退休年龄了,他与妻子生活美满,也很富裕。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独立生活。他还有四个孙子。认为他是罪犯,这种看法太牵强了。

正文 第七章 意外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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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结束后,北村正在休息室休息。这时,负责人递给他一张名片,说:“有人想见您,让他进来吗?”北村看了看递过来的名片,上面印的是“上田成吉”。

“啊,是上田先生。”

北村想起来了。他是在去古沼回来的路上曾经让北村搭过便车的小型动物研究所所长。不一会儿,在负责人的引导下,上田走了进来。

“啊,上一次多亏了您帮忙。”北村客气地说道。

“没什么,我倒觉得要是没有您,那就麻烦了。今天听了您的演讲,我深受感动。”

“我讲得很拙劣,献丑了。”北村觉得很不好意思。

北村平常不怎么发表演讲,这次只是在东京律师团主持的反战和平集会上,就他平日所信仰的和平与民主发表了约一个小时的演讲。

上田的工作跟军需产业关系密切,当然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上。也许他是来侦察“敌情”的吧。

“听了您的话,使我这个对和平麻痹了的人醒悟过来了。”上田说,就好像看透了北村的心事似的。

“我没想到上田先生会来听我们这些人的演讲。”

“从工作性质上看,我是非常关心战争与和平问题的,但是拋开职业上的关心,我个人是很愿意听您演讲的,所以今天从公司溜了出来。”

由于会场的原因,平时晌午在市中心开演讲会很难有很多的听众。

“特意前来,真是不胜荣幸。”北村这个作家并不怎么出名,而上田居然在百忙之中从公司溜出来听他的演讲。上田说自己是北村迷,看来未必是客气话。

“托您的福才得到了这块新手表。”上田把左手伸到了北村面前,这是一块出版社赠的五十周年纪念表。

“碰巧有库存品,真是不错。”

“关于被盗的手表后来又有了别的说法。”

“又有什么说法了?”北村很感兴趣地问道。

“现在还有时间吗?”看来上田是特地到休息室来谈这个问题的。

“我不再出去了。”

“戴着我有您签名的那块手表的小偷好像被人杀了。”

“警察根据那块表上的签名找到了我这里。这件事跟上田先生有关系吗?”

“后来警察也把我传去进行了调查。”

“警察也调查了您呀。”北村马上联想到被绑上石头沉到古沼里的秋本道夫。

“我的研究所附近有一个叫做古沼的沼泽地。在那片沼泽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上田的话证实了北村的联想。上田被警察调查肯定会让人联想到这件事。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这一案件的报道。”北村对这个案子非常感兴趣,所以才特地去古沼看看的。但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上田时,他没有说出来。

“警察怀疑我就是罪犯。”

“认定上田先生是罪犯,这是为什么呢?”

“听说从偷了我的衣服和手表的小偷家里找到一个打火机,那个打火机是古沼被害人的主要遗物。而且在被害人的指甲里有我们研究所运送动物用的箱子底上铺的锯末。所以开始怀疑我。”

“这太不幸了。”除此之外,北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种怀疑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我只是曾经和死者隶属于同一个公司的总务调查总部,完全没有私人联系。真是够烦人的。”上田气愤地说。

“这种怀疑排除了吗?”

“警察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录了口供以后就把我放出来了,但是对我的怀疑仍然没有排除。”似乎上田对警察将其作为杀人案件的怀疑对象并不感到意外。而且他并不知道北村与秋本之间的私人关系。

“实际上我认识被沉入古沼的死者。”

“您认识他!?”上田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实际上他是我在公司打工时的客户。”

“我拜读过写有您经历的文章,但这事儿还是头一次听说。我一直在菱川的基础研究部门工作,对与菱川有关的顾客并不了解。”

“文章中没写过关于打工时的情况。您当然不知道。”

北村一想起在公司打工时的境况就觉得有股苦水涌上心头。当时没有别的去处。虽然找到了工作,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前途,每天的日子昏昏沉沉。逃离那个环境的愿望成为一种动力,并且终于脱离了那个环境。如果当时进了一个好一点的公司,自己的人生恐怕就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我是以和秋本对调的形式调到小型动物研究所的,但刑警认为这一点与案情有重大关系。”

“有重大关系?”

“唉,真受不了。有杀人嫌疑这件事对我的压力很大。总有一种压迫感,觉得头上顶着很重的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我压垮。一想到这种情况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就觉得受不了。”上田心灰意冷地说。

“别灰心,一定要坚强。总会好起来的。”北村安慰他说。

听了上田的话,北村不由得开始同情他了。上田作为实验动物的提供者,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并被命运之神抛弃,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他就是把尸体绑上石头沉入古沼的罪犯。北村有一种很强的庇护自己读者的心理。

“但是,上田先生,您说秋本的打火机是在小偷家里发现的,小偷是在哪儿拿到他的打火机的呢?”

“警察怀疑是在我家里。他们说打火机与锯末有关。”

“如果打火机是在秋本离开时落在别人家里,之后那家失窃了,那么,那家的失窃物品就应该和打火机在一起。”

“我也向警察说明了这一点,但是,目前已报案的被窃人家没有一个与秋本有联系。”

“那就是说还有尚未报案的被盗人。”

“听说是有人在失窃后没有报案。”

“不能从被盗物品中推断出失主的身份吗?”

“被盗物品又没有逐一标明住址和姓名。也许可以从被盗物品的出售点或者制造商那里找出失主,警察当然已经在追查了。”

“那就是说,秋本曾在未报案的某个失主家落下过打火机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有这个可能,但并不能排除对我的怀疑。”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北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新的想法。

“您说说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秋本去小偷家里时把打火机落在了那里。”

“秋本去新屋的家里……”上田愣住了。

“如果秋本去过小偷家,新屋就没必要偷这个打火机了。而是秋本在去新屋家时把打火机落在那里了。”

“但,但是秋本与新屋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呀。”

“目前并没有可以证实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的证据。现在还不清楚这两个人有什么联系。”

“这样,如果说秋本到过新屋家里,把打火机落在了那里,倒也能说得通。”上田开始觉得北村的想法有道理。

“刑警注意到了这种可能性了吗?”

“大概没有。”

“也许把这些告诉警察会更有利于破案。一般不吸烟的人是不会偷打火机的。”

“听了您的这番话,让我觉得恍然大悟。在我被怀疑的这段时间里,罪犯却堂而皇之地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上田暗淡的表情似乎开朗了一些。

上田告辞后,北村陷入了沉思。虽然对上田是那么说的,但秋本和新屋并不是同一类人。即使是同一类人,彼此之间也像外星人一样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两个人即使有可能在一起,这种可能性也是非常小的。

会不会是新屋在什么地方捡到秋本那打火机的呢?那样的话就是纯属偶然,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说打火机是捡到的恐怕警察不会接受,而且准确率太低。秋本曾经去过新屋家的说法更具说服力。即使是两个不同类的人也会因某些意外的事情而撞在一起。

“相撞!”北村突然从这个词上引发出联想的火花。火花在闪亮的瞬间显示出的东西很模糊。两个不同星球的人也是有机会接触的。假设秋本与新屋的车曾经撞在一起。或许行星上的生物就有机会以这种方式相遇。两个人坐在宇宙飞船上相撞了。

由于随时会发生交通事故,以前既无缘分也无关系的人就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如果在报警之前两个人在私下里达成了协议,这起撞车事故就不会有人知道。

北村的这个念头立刻占了上风。除了交通事故以外,不相识的人也是有机会接触的。有可能因为吵架,有可能因为找碴儿,也可能并不是以害人与被害人的形式,而是因为运输工具上或戏院里的座位紧挨着。上面这些情况都可能促成两个人相识。秋本很可能是因为交通事故而去新屋家的。那样,秋本就是害人者,而新屋则是被害者。秋本是为了保密才去新屋家协商的。

北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新屋好像也是北村的忠实读者。在小偷中也有自己的忠实读者,这让北村的感觉颇为复杂,而在这个忠实读者的家里又找到了秋本的遗物,这更引起了北村的兴趣。

“应该到新屋的家里去看看。”北村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想法,这既包含着对人的关心,也是出于职业的好奇心。在去新屋家的路上,北村才想到他根本进不去,而且即使进去了,那里也已被警察彻底搜查过了。不过,弄清新屋住在什么地方,也许可以从那个地方找出他与秋本道夫之间的关系。

北村知道警察的搜查不会有什么遗漏。即使有什么遗漏,现在再去找也不可能找得到了。但北村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er h3">2</h3>

在见到上田成吉两天后,北村动身去看新屋的住所。据报纸报道,新屋的住所在世田谷区喜多见七条。从地图上看应该乘小田急线在喜多见站下车。

沿着门牌号码走,穿过世田谷大街,从商业街走到了还留有庄稼地的住宅区。在这里有很多小型住宅,但是种有卷心菜和大葱等的菜地以及空地还残存在住宅之间。花店很引人注目,附近有几座古寺。

据说这附近有座庆元寺,以“御十夜讲”著称,丝毫不比奥泽的九品佛逊色,不过今天的目的并不是来拜访古寺。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纸条上记的武藏野公寓。

这是一座在新兴住宅区中建起来的预制结构的普通二层建筑物。周围是同样的公寓和出售的新建住宅。看来残存的田地和空地也很快就要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小区化建设浪潮淹没了。

北村站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没有人出入。从这座建筑物的外观来看,在这里住的基本上都是单身。外面没有晾衣服和被褥,而且所有房间的窗户都紧闭着。

今天不是节假日,又是在白天,大概房客都去上班了。

“但是应该有看门人在”。北村一边绕着房子转来转去,一边透过紧闭的窗户往里边看。本来,北村只是想到新屋的住处来看看,可来到这儿以后,又想跟这里的看门人或者住户打听情况。

警察大概没有想到秋本到过新屋的家。打火机是从被盗物品中找到的,当然会认为打火机的主人也曾被新屋偷过。北村的想法很外行,不过倒是旁观者清。

北村观望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出入这栋公寓。正当他打消刚才的念头准备离开时,一辆货车停在了公寓前。货车的车身上印着:“像野猫一样干爽柔软”,看样子是洗衣店的车。

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怀里抱着几件用塑料袋包着的衬衫,好像是来送洗好的衣物的。北村跟着洗衣店的人走进了公寓的大门。那人按响了最接近大门的一层101室的门铃。

101室的门打开了,露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洗衣店的店员把装有衬衫的袋子递了过去,然后就回到了车上。北村在确认了洗衣店的车离开后,也按响了101室的门铃。

屋里有动静,门开了,刚才的那个中年男子露出头来。他长着长长的胡子,显得很邋遢,看样子是一直在喝酒,浑身散发着酒气。北村觉得他就是公寓的看门人。

“请问新屋先生是住在这里吗?”北村开始慢慢展开他的侦查了。

“新屋?你是谁?”那个男人的脸色一变。

“我叫北村,是写小说的。”北村毕恭毕敬地答道。

作家的名字对于他的忠实读者来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但对于不读小说的人来说,作家只是一种稀奇古怪的人物。

北村看那个男人的样子绝不会读过自己的作品,颇感灰心。不仅仅是北村的作品,恐怕除了学校的教科书以外,他从未读过一本真正的书。

但是对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态度和措辞也变了,“北村先生?您是北村直树先生吗?”

“是的,我是北村直树。”对方的突然改变使得北村不知所措。

“小说家北村直树亲临寒舍,真是不胜荣幸。新屋特别喜欢看北村先生写的小说,他的遗物中有很多您的作品。”

“我的作品?”

“只有您的作品,书箱里全都是。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叫平川,是这里的看门人。”看门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因为新屋曾经从上田家偷走了有北村签名的手表,所以北村觉得他可能比较喜欢自己的作品,但没想到他这么爱看自己写的书。

“别站在门口了,快请进。”平川把北村让进了屋里。紧挨大门的这个房间是一间约八张塌塌米大小的西式房间,屋里摆着办公桌,房间的布置很像办公室。在房间的一角摆着冰箱和电视机。办公桌旁边的墙上挂着钥匙板,上面挂着贴着标签印有各个房间号码的钥匙。

看样子家属没在这里,大概是在别的屋子里或者出去了吧。桌子上放着威士忌酒瓶和酒杯。

“先生,您请坐。”平川搬来一把椅子。

“突然造访,给您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反正我有时间。今天是星期一,我休息。节假日有房客在,不能休息。”平川解释说。

“先生您也来一杯吗?”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酒瓶。

“我不喝,您别张罗了。”

“喝威士忌,还是喝日本酒,或者烧酒?”

“我真的不喝,我一喝就醉。”

“可别那么说。”

平川从冰箱里拿出冰块放在一个干净的杯子里,然后往杯子里倒上酒。北村推辞不掉,就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事发后,新屋的房间是怎么处理的?”北村继续追查。

“没处理,还是那样。”

“还是那样?没有人来认领他的东西吗?”

“没有人知道他的籍贯是哪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亲属。在新屋的遗物中,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他偷的,被盗物品的主人也还没有全部查清,所以警察说先暂时按照原样存放在那里。”

“这么说那间屋子被锁上了?”

“是的,现在房客少还可以,但总是这么空着也够呛,警察也不代交房租。”

“如果总是这样没人认领他的东西,该怎么处理呢?”

“我也不清楚,大概会当做来路不明的遗失物交给警方处理吧!”

“公寓这方面可够麻烦的。”

“让这样一个房客住了进来,房东非常生气,警察也怪我。我都想辞掉看门人这份工作了。”

“入住时房东应该见过他。”

“没有,房东全权委托我负责。从入住到收房租,还有催不受欢迎的房客搬家,全都由我负责。如果新屋的东西一直这样没人认领,可能还让我赔房租呢。”

“那可真够倒霉的。”

“新屋非常喜欢看您的书,您看他会不会有什么亲戚朋友?”

“我也是在警署找我调查情况以后,才知道新屋的事的。”

“刑警找您调查过情况吗?”

“新屋死的时候,戴着一块有我签名的手表。”

“您是为悼念您的读者特地来的吧?”平川开始试探北村。

“听说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了秋本道夫的打火机。”

“秋本道夫是谁呀?”平川似乎对秋本一无所知。

“在新屋遇害前,那个人也被杀了。所以警方估计新屋和秋本之间有某种关系。”

“有个打火机吗?警方曾经仔细地搜查了新屋的房间,不过什么也没对我说。”平川流露出少许的不满。平川并不知道打火机这件事。看来警方还没有想到秋本曾经到过新屋的房间。

“新屋和秋本这两个人遇害,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从这个思路上看,不知道秋本是不是到过新屋的房间。这是秋本的相片。”

北村拿了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秋本的相片给平川看。

“这就是秋本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平川摇了摇头。

“没有印象吗?”

“我没见有人来找过新屋。他和别的房客在走廊或者出入口擦肩而过都不怎么打招呼,即使跟我打个照面也会把脸扭过去。那个人是人见人厌。”

“也没有女人来找他吗?”

“别说女人了,连只母猫都没有。”

“他总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他的老家总应该有兄弟姐妹或者亲戚吧。”

“大概他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在正月里连一张贺年卡都没收到过。不过倒真没想到他是一个小偷。”

“也许老家和亲戚都跟他断绝关系了。”

“不过他常打电话。居然有人和新屋通电话,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电话费有多少?”

“每个月都有好几万日元的电话账单寄来。”

“每个月好几万,这都是往哪儿打的呢?”

“我听着像色情电话。能听见电话里的下流话,肯定是自己躲在房间里看黄色录像,一个劲地打色情电话。他的性格真是孤僻。”

“原来打的是色情电话,平川先生怎么知道是色情电话呢?”

“有一次误将寄给新屋的账单寄到了我这里,所以我知道那是新屋打色情电话的费用。”

“新屋遇害前是否曾经发生过交通事故?”北村的话锋一转。

“交通事故?这我可没有听说过。”

“新屋有自己的汽车吗?”

“有,不过在新屋死了以后,他的汽车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后来找到那辆汽车了吗?”

“没有找到,我想肯定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如果放在别的地方了,就应该有人跟他联系呀?”

“大概是被当做大件垃圾处理掉了。这些东西—般是扔到河滩或者山里,要是把车牌拆下来,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会不会是发生交通事故以后,当做废车处理掉了呢?”

“如果当做废车处理掉,那新屋应该回来呀。”平川的话很合乎逻辑。

要找到秋本与新屋之间的接触点,就必须证实在新屋去世前曾经发生过交通事故。

“如果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那他们会以什么方式接触呢?”北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对了,说到事故,新屋在死前曾经把自行车撞坏了。”平川想起来了。

“撞坏了自行车?”

“新屋除了汽车以外,还有一辆小型自行车。开车出去还得找停车的地方,所以他平常出去购物时就骑小型自行车。听他说不留神把自行车撞到了电线杆上,车把和轮子都变形了,就给扔了。”

“撞到电线杆以后扔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让我想想,肯定是去年6月份的事情了。”

“去年6月!”那时秋本还没有死。

“平川先生见过那辆撞坏的小型自行车吗?”

“没有,我只是听他说过。”

“那辆车是不是撞得根本没法修了?”

“他是这么说的。”

“撞到电线杆上会坏到这种程度吗?”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大概是骑得太快了吧。”

“新屋没受伤吗?”

“他说摔到地上,把手脚擦破了。”

“那自行车就应该是新屋的替罪羊了。”北村思索着新屋扔掉小型自行车的原因。真如新屋说的只是撞到电线杆上了吗?如果小型自行车是和秋本的车撞在了一起而撞坏的,那秋本和新屋之间就有了接触点。只是撞坏了小型自行车,而新屋却奇迹般地没有受什么伤。

秋本和新屋当场达成和解,两个人都没有报警,私下解决了。这时,秋本失落了打火机,被新屋捡了起来。新屋虽然答应和解,但仍把打火机秘密地保存起来,以便作为日后的证据。

“肯定是这样”。北村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但这终究只是他个人的猜测而已。

“那辆撞坏的自行车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他说撞坏后就近扔到垃圾堆里去了。”只要找到自行车的残骸,就能证明曾经发生过的交通事故。

“先生您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呢?”这时候,平川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因为我听说新屋是我的忠实读者。也许新屋是个罪犯,但他又是我的读者,而现在成了凶杀案的受害者。秋本和我也有私人关系,我觉得这两个人的被杀之间有某种联系。”

“您对读者可真是够关心的。”

“作家要是没有读者就不能称其为作家了。我一想到有我签名的手表记录下了新屋被杀的一瞬间,就觉得特别难受。”

“您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不到新屋的房间去看一看吗?”平川说出了北村不敢奢求的愿望。

“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吧?”看门人完全可以不让他去看新屋的房间。

“没关系,和新屋的租房合同已经到期了。我只是应警察的要求暂时保管他的遗物。”

“那就让我去看看吧。”

平川从钥匙板上取下201室的钥匙,在前面带路。新屋的房间正好在看门人的房间上面。

打开门看,里面有一个六张塌塌米大的房间和一个四张半塌塌米大的房间,还有一个厨房。这是一套两居室。

“新屋死后我头一次进这个房间时吃了一惊,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和服饰用品。后来知道那些都是偷来的,我就更吃惊了。”

“他的东西都完整地保存着吗?”北村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问道。室内收拾得还算整齐,在冰箱、电视和书架等家具旁边放着一个瓦楞纸箱,里面放着尚未查明主人的被盗物品。

“现金、物主不详的珠宝和贵重物品由警察保管,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估计是他自己的。书箱里都是您写的书,我看这些书肯定不是偷来的。”

平川并没有具体指出是哪个箱子。北村看见在墙边放着一个有六个隔间的铁制书箱,书箱中一个隔断里放着北村的作品,其他隔间里都是黄色录像带。

书箱里的书几乎囊括了北村百分之八十的作品,而且并不只是收藏,全都有明显的读过痕迹。

“说实话,我也是看到这个书箱后才知道您的大名的。”平川不好意思地说道。

北村的心情颇为复杂。这个人是个小偷,他在放满赃物的屋子里看北村的作品,而且看黄色录像,还打色情电话。北村的作品在他阴暗、孤僻的义生中占有重要的一席。看来,北村的作品并没能拯救那些空虚的读者,而是使他们更加固步自封罢了。

站在新屋住过的屋子里,看着他的遗物,北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北村并不知道新屋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但他人生中最后的住处就是这里。有一天他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没有人关心他的去向,只是因为拖欠了房租才发现他失踪了。在大都市里有很多人都是以这种方式告别人世的。

北村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新屋的公寓。在走回车站的路上,北村确信新屋和秋本曾因交通事故打过交道。也许正是由于交通事故才造成了两个人的死亡,这个念头引发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秋本用一大笔钱收买了新屋,让他保持沉默。新屋尝到了甜头,就开始恐吓秋本。这种情况太多了。被恐吓的人经受不住,就把恐吓人杀了。然而秋本是先死的,把两个人的位置倒过来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呢?

不过,新屋撞坏的自行车证明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自行车撞在人身上是不可能损坏得那样严重的。如果新屋受到恐吓,为什么他继秋本之后也被杀了呢?被恐吓人遇害,这一点不太合乎逻辑。即使他们的死因是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交通事故,这里面一定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突然,从北村的身后传来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北村一惊,赶紧往路边靠了靠,一辆红色跑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跑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跑车开过去后,扬起了一片废气和尘土。

有汽车的人把马路当成自己家的,一点儿都不把行人放在眼里,这使得北村很生气。出于对有车族那自私自利的厌恶,北村并不开车。

那对情侣开的跑车从北村的视野中消失后,北村恍然大悟:情侣。秋本的汽车和新屋的自行车相撞时,秋本的车上并不只有秋本一个人。如果说当时车上还有一个人,而且两个人同车的场面被第三者看见了,对同车人极为不利,会不会是这样呢?秋本无论如何都会买通新屋对事故保持沉默。秋本和新屋都被害了。假设这两起杀人案有关联,那么与两名受害人都有关系的罪犯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发生交通事故时坐在秋本车上的那个人。这个同车人认为不能让别的人知道她与秋本的关系。也许她是想了结与秋本的关系。

“原来如此”。

大概,与新屋的自行车相撞时,是那个同车人在驾车,秋本坐在副座上。这个人(X)在与新屋就事故达成和解后,相继杀害了秋本和新屋,这样想就合理了。

X早晚会把秋本干掉,恰在此时新屋意外地由于交通事故而插了进来。如果她与秋本在一起的事让别人知道,对她非常不利。

X所付的和解费并不是为交通事故的,而是买通新屋对看见她和秋本在一起的事保持沉默。新屋察觉了X付和解费的意图。

新屋抓住了X的弱点,想把X当做摇钱树,就在这时X把秋本杀了。新屋知道这是X干的,就加紧了对X的恐吓。于是X在杀害秋本之后,把新屋也杀了。

北村根据红色跑车所引出的灵感形成了推理。X是谁?X不会是上田成吉。北村想起了坐在红色跑车上的年轻女人的脸。X会不会是个女人呢?

不宜让别人看见与秋本在一起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女人,他们是偷偷发生越轨关系的一对男女。如果这一关系被人发现,对那个女人来说是致命的。由于发生交通事故,这种关系被新屋发现了,当时X正躲在秋本的怀里。

北村一边推理一边走回了车站,在售票机前买了车票走进站台。这时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往返的快车在站台上卷起一阵阵风,开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辆慢车,车里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北村懒得去找空座位,把略感疲惫的身体靠在扶手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刚下电车的乘客正在通过检票口,到处都是学生。

高中女生在向车里的朋友挥手说再见。大概她们从未想过这种日子总有一天会结束的,总有一天会毕业的。

“我也经历过那个时代”。在放学途中嬉笑打闹的这些女学生,使得北村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代。一个看样子是购物归来的中年妇女夹在学生当中正要通过检票口。那个女人的侧面一下子和北村的回忆重合了。

“果真是她吗?”北村嘴里念念叨叨地盯着对面看,就在他想要冲出电车去认清那个侧面人时,那个女人已经走远了。

果真是猖村今日子吗?北村无法确认在一瞬间映入眼帘的那个侧面。也许是长得特别像吧,也可能是被女学生勾起的对青春回忆的幻想吧。

但是,尽管只是一瞬间,北村仍然肯定那个侧面人就是猖村今日子。已经二十多年了,那时的青春偶像尽管已经到了这把年纪,却仍然一点都不显老。看样子她的生活很富裕,具有一种中年妇女所特有的安详与稳重。

猖村今日子就住在喜多见车站附近吗?如果是购物回来,她的家应该就在附近。北村在车上有一种在下一站乘车返回的冲动,不过他知道即使回去也追不上她了。而且即使追上了她,也不可能追回以前的岁月。

还是别追的好。北村下定决心,就好像给徘徊的心情吃了一颗定心丸。偶像最好还是留在二十几年前的记忆里。再次见到现实生活中的今日子并没有破坏北村心目中的青春偶像。大概今后再也不会见到今日子了。

过去与今日子同窗读书的日子距离现在太遥远了。在这二十几年间各过各的日子,彼此间已经有了不可逾越的距离。

电车加快了速度,就好像要甩掉北村的犹豫似的。

正文 第八章 伤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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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田成吉提出秋本可能去过新屋家的想法后,两个搜查总部受到很大震动。这是调查工作中的一个漏洞。搜查总部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搜查总部一直认为秋本是新屋这个小偷的受害者,而这一结论的根据仅仅是一个打火机。秋本家并没有失窃,除了这个打火机以外,在新屋的遗物中没有找到任何属于秋本的贵重物品。新屋并不吸烟,他不可能去偷一个打火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排除秋本曾经拜访过新屋的可能性。

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到呢?恐怕是因为搜查人员太过于先入为主从而失去了灵活性。这是搜查思路的错误。如果秋本在拜访新屋之后把打火机落在那里的说法成立,那么这两个人之间应该有私人关系。

搜查总部决定重新设定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果秋本和新屋之间有关系,那么这两起杀人案之间很可能也有联系。但是,似乎秋本和新屋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熊谷警署的石井说:“新屋自己有汽车,那辆车在新屋遇害前后也失踪了。他的车到哪儿去了呢?”

福山接着说:“我认为罪犯在杀害新屋后,把尸体搬到新屋的车上,然后运到我们发现尸体的现场。之后,罪犯开着这辆车逃跑了,而把车丢在了别的地方。”

“要是能找到被丢掉的车就好了。但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这辆车。”

“罪犯已经把车变成废铁销毁了。”

“外行人是很难把车拆卸掉的。卖给拆卸工人的话,又会留下把柄。这么看来罪犯没必要把车解体。”

“如果把车解体,车上就会留下对罪犯不利的痕迹。”

“即使是在车里谋杀,也可以消除指纹和犯罪的痕迹。这样做当然比把车解体更方便。会不会是那辆车还放在什么地方呢?”

“如果车还放在原地,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发现呢?”

“也有可能是别人把车牌卸下来开走接着用了。”

“很有可能,我也这么想过。但是现在找不到新屋的车。”

“也许罪犯曾用新屋的车搬运过尸体,车上很可能留有罪犯的痕迹。罪犯有可能销毁了证据,也有可能并未销毁。在新屋失踪的同时,他的车也失踪了。从这点来看,罪犯极有可能使用过新屋的车。罪犯在搬运尸体并弃车逃跑后身心都会非常疲惫。也许这里会留下蛛丝马迹。如果能找到新屋的车,可能会找到罪犯的线索。我们现在应该全力搜索新屋的汽车。”

目前的调查一直集中在对新屋身份的调查上,对车的去向没有做任何调查。在查明新屋的身份和住址以后,并未调查他汽车的去向。正如石井所指出的那样,新屋的车被罪犯开走并扔掉的可能性非常大。

“罪犯在把尸体扔到荒川河边的破屋之后,驾着新屋的汽车逃走了。如果他在中途弃车,就必须有别的车或者换乘其他交通工具。如果罪犯把车丢在车站附近,马上就会被发现。看来罪犯熟悉当地的地理情况,预先勘察了地形,并在打算弃车的地方准备了一辆备用车。弃车的地点肯定是在远离村庄、人迹罕至的偏僻地带。”福山顺着石井的思路说道。

“那么罪犯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车呢?我认为用自己的车可以减少留下证据的危险。”石井从自己的看法中找到了漏洞。

“我认为用新屋的车危险小。这样可以防备万一被别人看到。也可能是罪犯自己没有车,不得已才使用新屋的车,然后再丢掉。”

“这样的话,就必须把车丢在车站附近。如果丢在偏僻的地方,就会没有交通工具。”

“也有可能罪犯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可以弃车的地方。树木藏在森林中最为隐蔽,车子藏在车多的地方最不显眼。”

“把车丢在停车场、火车站或者汽车站附近的空地之类的免费停车场里,反而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免费停车场!这个思路不错。”搜查会议采纳了两个人的意见。把新屋生前所拥有的汽车的颜色、型号和车牌号通知了各警署。这个部署有点太迟了,不过估计车子还没有被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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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木警署搜查总部接受了上田成吉提出的这种可能性,决心要查清秋本和新屋之间的关系。如果说这两个人之间有某种关系,那么两起杀人案就是有关联的。

厚木警署的松家数次来到新屋的公寓向附近的住户和邻居打听情况。

“刑警先生,我前几天看见北村先生了。”已经和刑警混熟了的公寓看门人平川对在附近打听情况的松家说。

“北村先生?”

“就是新屋房间里留下的那些书的作者。”

“是北村直树。”

“对,就是他。”

“北村直树来这里干什么?”

“他说是自己的忠实读者遇害,觉得很难过。”

“所以他就特地到这儿来看看?”

“真不愧是个作家,这么关心自己的读者。”

“可作家只有一个人,他的读者却不知有多少个。这样一个一个地关心,不太可能吧。”

“被杀的读者可并不多。”

“这倒也是。这么说北村是来上香的?”

“他问我有没有一个叫秋本的人来找过新屋。”

“秋本,是秋本道夫吗?”

“对,就是这个名字。”

北村为什么来打听这个?难道北村和秋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这引起了松家的兴趣。

“北村先生还去看了看新屋的房间呢。”平川隐瞒了是自己主动提议的这一情况,以此来引起松家的注意。

这种做法超出了作者对其读者所应有的关心。北村肯定和秋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松家决定直接去向北村打听。

松家拜访了北村,并且坦率地问他与秋本有什么关系。北村说是以前的老交情。在寒暄之后,北村说他怀疑秋本和新屋曾因交通事故有过接触。北村的看法引起了松家的极大兴趣。

“就是说您认为有可能是与秋本同车的人杀害了秋本和新屋?”

“我是这么想的,您看这合乎逻辑吗?”

“有道理,但有点儿勉强。”

“哪里有点儿勉强?”

“X要杀秋本,并且按计划把他杀了,新屋察觉到X是罪犯。但是,如果X知道新屋会察觉到,就应该不杀秋本了呀?”

“大概X无论如何都要杀掉秋本,即使是冒着被新屋察觉的危险。也有可能X觉得不会被新屋察觉。”

“先生的想法对我很有启发。我这就向搜查总部汇报。”松家非常振奋。

松家把北村的看法向搜查总部做了汇报,而搜查总部开始的反应很平淡。

“把秋本谋杀案和新屋谋杀案联系在一起很牵强。不能仅凭碰巧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了秋本的打火机就认为二者有关系。依靠作家的想象力开展调查是很危险的。”

持这种意见的人很多。但他们并不知道上田成吉提出的想法也是出自北村。他们是根据上田的启发才开始调查秋本与新屋的关系的。两个案件的调查都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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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屋住所回来的路上,在喜多见车站看到的猖村今日子的侧面一直萦绕在北村的脑海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印象越来越无法摆脱。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北村敢肯定那就是猖村今日子。从远处看,她的外形和年轻时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今日子真的就住在那附近吗?看她的样子象是购物回来,估计就住在附近。要是去喜多见,也许还能碰上今日子。

北村追寻着青春的幻影,再次来到了喜多见车站。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但还是按捺不住再次见到昔日女神的愿望。

天下着小雨,就像梅雨,雾濛濛的。但车内洋溢着年轻的笑声,就好象跟阴雨的天气唱对台戏似的。现在是放学时间,在沿线上学的学生把车里挤得满满的。每到一站都有一些年轻的乘客上下,车站上和车里面到处都是“bye-bye”的声音。

北村在喜多见站下了车,但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看见猖村今日子。虽然他对自己说不可能再有那种偶然的巧合,但却无法摆脱强烈的失望。

北村夹在学生中间通过检票口走出了车站。他漫无目的地从商业街穿过世田谷大街,自然而然地朝着新屋的公寓方向走去。一想到今日子就住在这一带,北村就觉得连大街的景色都让人感到亲切。现在我和今日子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她每天都看的景色。

北村久久地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北村手上有好几本就快到期的稿子,但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因为今日子距离自己很近的感觉使北村忘记了现实。

雨雾使景色变得更加柔和、迷离,使人深深地陷入了幻想之中。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他闻着就像是今日子留下的余香。即使不能再见到今日子,让总是被现实所压迫的身心稍稍沉浸在这种真挚的伤感之中也是难得的。

一辆卧车从陷入沉思的北村身边开了过去。司机是个年轻的男子。这不是几天前那辆使北村联想到秋本和新屋接触点的红色跑车吗?北村还隐约地记得开车的那个男人的侧面。

“好像在哪儿见过”。就在北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的时候,那辆车已经开远了。我肯定在哪儿见过这个人,而且就在不久以前。

那个男子的侧面让北村想起了今日子在结婚请柬上写的她在武相市的新居地址。为了打听今日子的消息,北村曾经到武相市拜访过她的新居。那时住在那里的就是这个开车的男子。

他并不认识今日子,只是说那个房子是向调到海外工作的朋友借的。名牌上标的名字是岸本弘行。今日子早在岸本住进去以前就已经搬走了。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这个人。”北村自言自语地说道。对方当然没想到会“再次碰上”北村。北村走到新屋的公寓前就返回了。要是碰上看门人就麻烦了。经常出入新屋的住所会引起警察不必要的怀疑。

北村结束了他的伤感旅行。

正文 第九章 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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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松家一打开报纸就看葬礼广告那栏。惯偷新屋就是通过葬礼广告得知家中无人进屋行窃的。这种手法让人觉得葬礼广告简直就是在诱惑小偷去行窃。

新屋死后,县里的失窃案件暂时没有了。但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发生同样手法的失窃案件。

松家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了广告栏的一角。这里登了一则法事广告。内容如下:

“本人的丈夫田卷敬造在心脏病疗养的过程中,于去年6月29日因心脏器质性病变与世长辞。依照死者生前遗嘱未举行正式葬礼。在此谨向各位生前友好深切致意。

“另,今年6月29日下午二时,在川崎市多摩区广福寺举办纪念亡夫去世一周年的法事,谨此通知。妻田卷光子。”

这是一则周年祭的通知广告。这种广告很少。—般周年祭只邀请特别亲密的友人参加,这则广告的用意真够奇怪。大概是没有举行正式葬礼,迫于周围的压力,才做周年祭的吧。

要是新屋还活着,肯定不会漏掉这则广告的。从6月29日下午二时起,田卷家肯定空无一人,而新屋生前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新屋是利用别人的不幸而生存的,结果遭了报应。他自己被人杀了。真是因果报应。

“田卷?”

这时,松家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田卷这个姓很少见。松家翻开在新屋家找到的赃物清单。除现金外,找到失主的赃物都已归还,失主及其住址不详的赃物则由负责的警察造表送到厚木警署和熊谷署。

估计是新屋的遗物和不值钱的破烂都留在了他的屋子里,由看门人负责保管。

“有了。”

松家把目光盯在了赃物清单上的一行。上面写着:“纯金怀表——田卷敬造”。这个名字与法事广告上登的死者名字一模一样。

松家记得这块金表。这块纯金怀表有着相当长的历史,是个古董,价值非常高。内盖上刻着田卷的名字,但因为住址不详而归入了不详物品之列。看来这是新屋很早以前的猎物了。松家苦笑了—下。但是田卷家并没有刊登去世的广告,所以,新屋未必只靠看死亡广告去行窃。也许有时正好碰上家中无人,或者通过别的方式得知田卷家没人,然后进屋行窃。

田卷敬造这个名字很少见,所以不大可能有同名同姓的人。这件赃物应该可以确定物主了。

但是,在通知未亡人田卷光子之后,对方的反应很冷淡,她说并不记得有这件东西。

“内盖上刻着田卷敬造的名字。”

听了松家的这句话,对方冷冰冰地说:“大概是同名同姓吧,总之不是我丈夫的东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松家挠了挠头,听到田中问他:“怎么样?”

听松家介绍了经过以后,田中说:“可能遗属不想再增加新的悲痛,而不想看见遗物。”

“但是,一般来讲,找到了死者被盗的遗物,遗属都想证实一下是否真的是死者的。”

“也不都是这样。可能是遗属想早日忘掉悲痛。”

“这么说不举行周年祭岂不更好?”

“周年祭只是个仪式。即使遗属不想办,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也还是要办理的。”

“上面写的是根据死者的遗言没有举行正式的葬礼。”

“但遗言并没说周年祭也不举行。”

“好不容易找到了失主,却没法儿归还,这块金表可真可怜。”

“即使证明这就是死者的东西,如果遗属不承认,也不能强迫她接受。”

“我总觉得这则周年祭的广告有点儿不情愿。”

“不逐个通知死者的亲友,而是改用广告通知。这样会有人看不到这则广告。”

“我怀疑死者是不是真的留下遗嘱要求不举行大葬。”

“这么说就太可悲了。葬礼和法事并不是为死人做的,而是为活着的人做的。”

“所以说,即使有遗嘱,遗属不举行正式葬礼,我也觉得她可够冷酷的。”

“这么说你认为所有偷偷举行葬礼的遗属都是冷酷无情的了?”田中责备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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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下手有点儿迟了,但警署已通告了新屋的汽车颜色、车型、车牌号码,并下令搜查。

这辆车在新屋去世的同时也失踪了。搜查总部认为是罪犯在丢掉新屋的尸体后,将其扔在了附近。如果扔在收费停车场,很快就会被发现,所以警方把搜查重点放在了案发现场周围的空地、免费停车场、空院子和废料场。

搜查总部的工作很快就有了结果。在案发现场的下游,也就是川岛镇境内的河边废车堆放场,发现了通令搜查的那辆车。车子扔在废车堆里,和别的车子混在一起。

汽车并没有报废,还能开,但油箱空了。警察对汽车进行了仔细的检查,但没有找到任何与罪犯有关的遗失品或者线索。

“废车堆放场倒真是个隐蔽的好地方。”石井说。

“现在有‘河流法’,对河岸的管理非常严格。一不留神扔点儿垃圾都不行。这个废车堆放场居然能被允许设在这儿。”

“大概罪犯知道这儿有一个废车堆放场。”

“也许是。对罪犯来说这就是一辆废车。他倒真是找了个好地方扔车。”

这个废车堆放场位于川岛镇和北本市的交界处,在袋水路与荒川河向北沿伸约一公里形成的三角洲地带。周围是漫无边际的广袤平原。荒川河泛滥时,这一带经常发生水灾。

从荒川河的支流向北本市的地界沿伸出来的袋水路,过去也是荒川的河道。河道改变以后,就被废弃并被袋水路封住了。川岛镇跨过荒川河的支流向北本市方向沿伸。一看便知,两地是以原来的荒川河支流为界。

废车堆放场设在三角洲堤坝的内侧,打算以此来加固堤坝。这也算是巧妙的废物利用吧。

“既然有这么好的一个弃车场所,为什么又把尸体扔到熊谷市的破屋中,而不是把尸体放在车里扔到这个地方呢?”福山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也可能是扔掉尸体后,开着被害人的车逃跑了吧。”

“从这儿怎么逃跑呢?”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最近的车站是高崎线的北本站和桶川站,离这儿都有四五公里远。

“罪犯可能事先在这里预备了一辆别的车。”

“如果在这里预备了别的车,把尸体一起扔在这里不是更好吗?”

“可能是在车里谋杀后,把尸体扔在案发现场,然后逃跑。结果逃到这里油箱里没油了,没办法只好弃车而逃。”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这么说的话,罪犯不见得熟悉废车堆放场的地理情况。”

“大概罪犯是因为心虚才避开大路,专找荒川河边的小路往南走的。罪犯在心理上有不可告人的地方,所以专抄小道走。”

“会不会是弃尸的地方也是临时决定的?”

“罪犯肯定是惊恐万状,连油箱没油都没有注意到。”

那辆车经过仔细的搜查,车内并未发现明显值得注意的地方。石井在驾驶座和靠背之间找到了一张荣光百货店的发票,这个百货店位于紧挨着川岛镇的武相市。

“武相市和被害者的家相距很远。”福山眼前一亮。发票上写着,日期:去年4月5日下午5时59分;种类:西式糕点;数量:一个;金额:3500日元,再加上3%的消费税,总额为3605日元。

“新屋曾经在武相市的百货店里买过西式糕点吗?”

“买糕点并没什么稀奇的,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们一直没发现被害人与武相市有什么联系。他行窃都是在神奈川县和东京都。真没想到他会特地跑到武相市去买西式糕点。”

“这么说这是罪犯的……”这张发票是在车内找到的唯一可疑物品。警察署已迅速和发票的出处——荣光百货店的武相分店取得了联系。从发票上印的柜台号码来看,这是东京西式糕点专卖店“伯尔尼”分店的发票。

在向伯尔尼店打听以后,这是该店在去年出售的“世界糕点精品”的发票。伯尔尼集中了世界上主要的糕点,经美食家评判后,将这种糕点列为该店的主角商品。

武相分店一天能卖十多盒糕点,多的时候能卖几十盒,所以售货员没有对哪个特殊的顾客留下印象。

“把世界上具有代表性的糕点集中在一起,这种做法很受顾客欢迎,营业额一天比一天高。有的客人一次就订购好几盒。”店员得意地说道。十个、十五个、二十个,根据发票的记录共卖了二十个。现在还不清楚伯尔尼店的发票到底是不是罪犯留下的。但目前还没发现新屋和武相市有什么联系。没人知道新屋生前的经历,也可能他在搬到喜多见之前曾经在武相市住过。

但是从发票上的日期来看,那时新屋已经搬到了喜多见。特地从喜多见跑到武相市来买伯尔尼的西式糕点,这恐怕不太对劲。为慎重起见,警察拿出新屋的照片给店员看,但店员丝毫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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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说:“遗属不想再见到死者的遗物,是怕引起新的悲痛。”

松家很想认同这种说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即使有不想再见到死者遗物的心理,也不应该不认领被盗的遗物。努力保管好遗物,使其不失散,这是遗属的责任,而田卷敬造的遗孀根本就拒绝认领其亡夫的东西,即使是一块怀表。

新屋行窃的范围主要在其住所附近的东京都泊江市、调布市、稻城市、町田市,以及神奈川县的川崎市多摩区和麻生区,还有县中央的各个城市。在这个有限的范围内找出一个和田卷敬造同名同姓的失主,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十有八九,金表就是泊江市田卷敬造的遗物。

但是他的遗孀并未证实就否认这是其亡夫的遗物。如果遗物很多,遗属有可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死者的东西。但是怀表就像其名字一样是随身携带的。

作为妻子不可能一次都没见过丈夫的常用物品。为什么她在未经证实的情况下就急于否认呢?这个疑团在松家的脑海里越来越大。

未亡人并未亲眼见到金表,松家非常想知道她见到这块表时会有什么反应。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田中,田中苦笑着说:“你不要总盯着这件事,这是做刑警的大忌。”

但在私下里,田中支持松家的想法。

“那个遗孀已经声明那不是她亡夫的遗物,我们硬给送去,这不太好吧。”田中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看见她的反应又能怎么样?”

“如果这块金表确实是田卷敬造的遗物,我就要追查为什么他的遗孀拒不认领。即使她是因为不想再引起新的悲痛,作为遗属也应该保存死者的遗物。”

“那么你认为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其一,是这件遗物本身会引起未亡人的痛苦回忆,所以想回避。”

“嗯,金表会引起末亡人的痛苦回忆。”

“其二,不想面对曾被新屋盗窃的事。有些人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失窃,所以未亡人可能想隐瞒新屋曾去行窃的事实。”

“嗯,有很多时候失窃的人家觉得损失不大,就不想报警,因为报警的话,警察就要来调查取证,反而麻烦。”

“还有一个可能,说穿了就是失主对警察敬而远之。”

“有道理。田卷光子会对警察敬而远之吗?”

“我认为有这个因素。”

“真是地道的刑警思维方式。也就是说,田卷的遗孀心中有鬼,所以对警察敬而远之。”

“这么不着边际地猜测,对未亡人太不礼貌了。她肯定是出于某种原因而厌恶警察,失窃后也不报警,甚至现在还不愿意承认曾经失窃。”

“大概是有这种心理在作怪。”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会一会田卷的遗孀。”

虽然松家认为田中这种尖刻的想法对田卷光子太不礼貌,但他心里面已经认定这种过于尖刻的推理即将得到证实。

“失主自己做过亏心事,就不愿意跟警察打交道,这是经常有的事。”

松家认为,如果这是被别的小偷偷走的,她是不会这样拒不认领的。新屋并不仅仅是一个小偷,他被人谋杀了。失主的遗属拒绝认领被杀小偷房间里留下的赃物。松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松家从负责保管赃物的警署借出来那块金表,前往田卷家。到那儿一看,松家吃了一惊。田卷家位于多摩川附近的风景区,是一个规模宏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茂盛的树木,就像森林一样。建筑非常雄伟。从远处望去,就像是被森林环绕的古堡。

庭院四周用洋灰墙围起,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木枝桠一直伸到屋顶上。整座房子在数棵参天大树的包围下睥睨着四周。主屋全部被绿色所覆盖,几乎看不到它本来的面目。

围墙和树木遮住了建筑物的全貌,看不清楚,但从其雄伟的外观能够看出来,这是一幢古典式的颇有历史渊源的建筑物。看来这是这一带的世家。只有大门看上去像是新安的,铁制的大门威风凛凛,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在门柱上挂的名牌也是新安的。在名牌下面有供访问者用的门铃。门铃旁边装有监视器。看样子院内放养着猛犬。

松家诚惶诚恐地按响了门铃。屋里没有丝毫反应。虽然院子里鸦雀无声,静得就像没人住一样,但来访的人一直坚持站在门前,等待院内的反应。松家正想再按门铃时,“来了。”从内线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冷漠的回答。在松家对着内线电话傲了自我介绍之后,有个装腔作势的女人问道:

“请问厚木警署的警察先生有何贵干?”大概她正通过闭路监视系统观察着松家。这个家所在的地区归调布警署管辖。

“前几天,我曾打电话问过那块刻有田卷敬造名字的金表的事,我想让夫人当面认一下,今天把原物带来了。”

松家说明了来意。不一会儿,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回答: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亡夫的东西。没必要认。”

“您家就在罪犯行窃的地域,我觉得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同名同姓的田卷敬造先生。这块表价值不菲,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请夫人亲自认一下。”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我亡夫的东西,没必要认。”

“并不占用您多少时间,只是请您看一看,可以吗?”松家很有耐心。他非常想知道未亡人看到金表时会有什么反应。

“真烦人。我说过不是我丈夫的遗物还硬要我看,真不像话。我说过多少次了,这块表不是我丈夫的遗物,请您拿回去。”她说完这些,就把内线电话挂了。

“喂,喂。”松家对着毫无反应的内线电话徒然地叫着。松家白跑了一趟。但是,田卷光子的回答更坚定了松家对她的怀疑。

很明显,她对警察是敬而远之。即使她本人不记得有这块表,有警察拿着刻有她亡夫名字的东西来拜访,身为妻子也应该是很感兴趣。而她却坚决拒认,而且在松家来访时,连门都不开。这可真是名符其实的闭门羹。

“看来田卷光子是出于某种原因对警察敬而远之”。

松家对这个女人越来越感兴趣。这样也可能会使案件调查的方向偏离。总之,光子只是不肯认领刻有他亡夫名字的怀表。也许她只不过是嫌跟警察打交道太麻烦吧。

也许是刑警的本性妨碍了他直接的观察。如果说不是直接的,这个田卷光子的回答就不应该属于直接的。

松家在田卷家吃了闭门羹,但他觉得那扇紧闭的铁门是未亡人在田卷敬造死后才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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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6月29日,光子登的广告上说要在今天为亡夫敬造举办周年祭。松家根据广告上登的举办法事的地点,出发前往川崎市多摩区的广福寺。他想在周年祭的法事上堵住光子,让她认领金表。这样做既不会吃闭门羹,也不会假称不在。他乘小田急线在丘游园站下车后,朝着横亘在铁路线南面的平缓的丘陵走去。

这一带是在万叶时代就已是人们所喜爱的“多摩横山”。沿着多摩川,一直到野猿岭,南北相连。平缓的山冈重重叠叠。在山脊上长着茂盛的红松,在山谷里,混生着杉树、日本扁柏、柞树、小橡子和青冈栎等树种。在杂树林中长着的野花和野草,随着季节的变化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在绵绵的梅雨后好不容易露出一丝晴空。吸足了水分的绿色在充满夏季色彩的空间里显得益发娇嫩。万叶时代歌颂的多摩横山也渐渐被都市化的浪潮波及,只有这一带还在苟延残喘。

为田卷家做法事的广福寺座落在丘游园站南七八百米的斗形山北面的半山腰。山顶是稻毛氏的城址。实际上这座山只是个小山丘。广福寺是稻毛氏的菩提寺。

从车站沿着种满老樱花树的参拜道慢慢地往上走。阳光已经开始带有夏天的味道。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隔着小田急线经过的山谷,低矮的山冈像波浪一样绵延起伏。

在墨绿色的杂树林中住宅鳞次栉比,从山谷一直延伸到山冈顶上。人们用推土机以惊人的速度把这片万叶时代的名山弄得四分五裂,使杂树林变成枯燥无味的阶梯,毫无规划地随意建设住宅。

俗话说农业是基础,但映入松家眼帘的却是随意建设住宅的景象。都市化的浪潮已经把山冈淹没了。

在广福寺的大殿上,田卷家的周年祭已经开始了。田卷家的亲戚、朋友等等都集中在大殿上。住持诵经的声音传了出来。松家为了躲避强烈的日照,站在树荫下等着。诵经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让人发困。

松家为了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保持清醒,在寺的周围来回走动。松家知道这座寺里有平安末期修的木制佛像,被县里指定为重要的文化遗产。

观音堂的背面是五轮塔,里面葬有曾在南多摩一带叱吒风云的稻毛重成。寺里有很多老樱花树,开花的季节,整个寺都淹没在樱花的海洋中,当地人也把这座寺称作“樱花寺”。

松家估计诵经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就沿着参拜道向斗形山的山顶走去。说是山,其实海拔高度只有84米。山顶是一块四方形的平地,山名就是由此而来。

山上的所谓城址,只有一个稻毛重成的纪念碑。向四周望去,像波浪一样高低起伏的丘陵一直向丹泽和箱根的山脉绵延开去,连成一体。

站在山顶上,松家再次切实感受到了都市化浪潮的惊人速度。多摩横山已经被住宅群侵蚀得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本应是这里的主人的绿色,也已被挤得快要灭绝了。

从山谷延伸到山腰的住宅群让人感到是一种邪恶的力量。沐浴在阳光下的重重绿色洋溢着旺盛的生命力,而夹在绿色之间的住宅群则孕育着都市的乌烟瘴气,就像会带来不幸与灾难的使者一样。

松家在山顶的平地上转了一圈儿,就顺着原路返回了。回到广福寺里面时,身穿孝服的人群正从大殿走出来。诵经终于结束了。

在这群穿着孝服的人群最后,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身穿黑色绉纱孝服的女人。在众多上年纪的男女当中,这个女人有着一种尤为引人注目的妖艳。她整个人都裹在孝服里,但与生俱来的美色洋溢在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黑色的孝服更衬托出了她那白皙的肤色。

虽然那张艳丽的脸面努力做出追悼死者的表情,但越是这样,就越显示出和那个场面极不相称的妖艳。恐怕脱掉孝服穿上盛装更适合她。

松家的目光被这个女人吸引住了。正在这时,住持从这个女人背后叫住了她。松家只听见住持叫了一声夫人,后面的对话没有听见。大概是谈些事务性的问题。

松家从住持的称呼上弄淸了这个女人的身份。松家听说死者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所以想当然地认为他的未亡人也是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老太婆。前几天去拜访时,从内线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没法判断出年龄。但是看到本人以后,才知道这个女人如此年轻,说她是死者的孙女都毫不夸张。

不仅仅是年轻,松家觉得她的姿色都是经过职业训练的。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而结合的呢?对于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来说,这是一个多么不相称的妻子呀。这个妻子肯定不是原配。

只有她一人和参加周年祭的人群格格不入,看来她还没有被死者的亲友所接受。虽然形式上她是丧主,但在遗属看来她只是个外人,真是可悲。

松家正在对光子做着种种猜测,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回过头一看,一个人正在对着他笑,松家认得他。

“居然在这儿碰上刑警先生您。”从背后拍松家的男人说道。这是在调查秋本被杀案时被调查过的上田成吉。

“是上田先生呀,您怎么在这儿?”松家反问道。

“我是来参加朋友的周年祭。按寺里的惯例一会儿还有聚餐。我还有事要办,所以先告辞了。”

“您说您的朋友,是田卷敬造先生吗?”

“您也认识田卷敬造先生?”

“有点儿私人关系。”松家避开了上田的问话,不过说有私人关系倒是真的。

“田卷是我父亲的朋友。今天是他的周年祭。我是代父亲来参加的。”

“听说根据死者的遗嘱免去了正式的葬礼。”

“似乎本来连周年祭也想省掉的。但田卷家毕竟是多摩地区的世家,不管死者有什么遗嘱,周年祭都是不能免的。”

“他的夫人可真够年轻呀。”

“他好像有四五个妻子。我也对她的年轻、美貌深感吃惊。”

“以她的年纪当孙女都毫不夸张。”

“是呀。但是死者一个孙子都没有。”

“没有孙子?”

“死者是这一带首屈一指的大财主,但他家的运气可不怎么样,两个孩子在小时候就死了。虽多次再婚,但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就跟现在这位夫人结了婚。”

“这么说死者的遗产继承人只有夫人一个?”

“只要没有私生子,就只有她一个人继承。所以整个家族都认为未亡人夺取了田卷家的财产。”

“按道理讲是她一个人发了。”

“请问警察先生找田卷有什么事?”上田刨根问底。

“事已经办完了。”松家避开了上田的问题。

“那您在什么事上和他有关系呢?”上田继续追问。他在秋本和新屋谋杀案中无缘无故地被怀疑,所以并不完全相信松家的话。

受了上田的启发,松家反问道:“上田先生和已故田卷先生有过直接的往来吗?”

“他和我父亲关系很好,在父亲生前,他经常来我家串门。”

“这么说上田先生您自己也见过田卷先生?”

“见过几次。”

“那太好了。实际上我正想让您看一看呢。”

“让我看什么?”

“就是这个。”不知不觉地,松家和上田并肩走在了一起。松家拿出了那块金表。

“这个……”上田一脸的疑问。

“您看看盖内,上面刻着田卷先生的姓名。”

“这就对了。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块表。”

“您说您见过,那就是说上田先生见过田卷先生戴这块表?”

“田卷先生对这块表特别引以自豪,这是一块沃尔瑟姆金表,他说是年轻时去美国买的。”

“您肯定这是田卷先生的东西?”

“肯定没错。不是还刻着名字吗。这块表是怎么回事?”对松家拿着田卷的遗物,上田觉得很奇怪。

“这块表是和秋本的打火机一起在新屋的家里找到的。”

“新屋,那个小偷?”

“是的。”

“这么说田卷家也曾失窃过?”

“我就是来证实这一点的。”

“把田卷家定为行窃的目标倒也不奇怪。既然已经找到失主,为什么不还给遗属呢?”

“我问过未亡人,她说这不是她亡夫的东西。”

“夫人说过这话?真是太奇怪了。这肯定是田卷先生的遗物。”

“但夫人说不是,我们不能硬塞给她。”

“田卷老人总是戴着这块表,从不离身,所以夫人不可能没见过。”

“如果从不离身,新屋就不可能偷到手。也就是说新屋是在田卷敬造去世后才偷去的。”

但是田卷家并没有报警。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丘游园车站。

“关于秋本的打火机,我觉得很别扭。希望你们尽早把罪犯缉拿归案。田卷先生的金表也和秋本谋杀案有关系吗?”上田坦率地问道。

“现在还说不上。这块表和秋本的打火机在一起,我只是私下觉得不大对。”

“是吗?那夫人为什么不承认这是她亡夫的东西呢?”

“也许是怕看到死者的遗物会引起新的悲痛吧。”松家用田中的话现学现卖。

不一会儿电车进站了。这是辆慢车,这辆车经过町田,所以两个人一起上了车。松家要去厚木,想在町田换乘快车。

这时正是放学的时间,车里非常拥挤。有一个空座位,松家让上田坐。上田把装有今天法事上的赠品(祭奠回礼)的纸袋放到行李架上,然后坐了下来。

快到读卖车站时,上田旁边的座位也空了出来。两个人并排坐下。车行到新百合山冈时,上田站了起来。

“刑警先生,我在这儿下车。”上田打了招呼后就下车了。车门关上后,松家突然想起上田忘记拿走放在行李架上的纸袋。

“上田先生。”松家大声地喊,想把上田叫回来,但这时车已经开动了,上田的身影渐渐地从视野中消失了。松家知道上田的工作地点,但偏偏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看他在新百合山冈站下车,大概就是住在这附近吧。

正在松家左右为难时,车子到了町田。上田忘记拿的赠品好像是食物。如果是生的,必须尽快送回去。纸包上印着伯尔尼食品店,看样子里面装的像是小甜饼之类的东西。

知道不是生的,松家松了口气,打算回家后再打听他的电话号码。松家通过Ntt打听到了上田成吉的电话号码。这是住在川崎市区的上田成吉的电话号码。打104查询,在市区的五力田有个同名同姓的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叫上田成吉的了。这就不会错了。

不过他可能还没回到家。松家过了十几分钟才打电话。是他的家人接的,说他刚回来。不一会儿上田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问您是不是忘了拿走放在行李架上的东西?”松家这么问。

“我忘得干干净净的。我去的时候没拿东西,所以回来时没想起来。”看样子上田是听到松家的话以后才想起来。

“东西在我这儿,您打算怎么办?”

“这是田卷先生周年祭的赠品,如果是食物,您就吃了吧。”上田说道。

“这是赠给您的,您告诉我住在哪儿,我这就给您送去。”

“可别,您可是大忙人,这么做就太折杀我了。我家也挺难找的,头一次走容易迷路。还是由您处理掉算了。”

“这不太好吧。”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您还没看吧。”

“纸袋上印着伯尔尼,好像是小甜饼。”

“要是小甜饼就更好办了,就请您吃了吧。我家不怎么吃甜食。”

“真是不好办。”

“您别多虑。”

“这太不好意思了。”松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意外到手的赠品。

“如果刑警先生您打车过来,车费可是够贵的。您就别做这种徒劳的事了。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请您吃了,死者也会高兴的。”

一想到打车费很贵,松家也犹豫了。

既然上田说了“由他处理”,那就先带回警署再说。只因为对田卷光子感兴趣而去参加她为亡夫举行的周年祭,却意外地得到一份赠品。

在警署把包儿一打开,同事们都拥了过来。打开包装盒一看,里面装着世界各国具有代表性的糕点。简单的包装纸上逐一写明了这些糕点的名称。大家分吃了糕点,每一种代表一个国家的特色,展示了糕点的历史。不一会儿糕点就被吃得差不多了。

“真不错。”田中吃完后说。

“现在法事上送的赠品挺不错呀。”田中觉得真不错。

“要是送巧克力就更好了。”年轻的警员插话说。

“别做梦了。一块儿都别想。”这一打诨,所有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正文 第十章 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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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从上田成吉那里拿来的糕点,搜查总部的人休息了一会儿,这时熊谷警署搜查总部的福山和石井碰巧来了。这一阵子两个搜查总部之间来往密切,因为,如果秋本道夫和新屋重雄之间有关系,这两起谋杀案有可能是同一罪犯所为。

这一天,福山和石井是在新屋的住所及其附近进行调查取证后顺便来到厚木警署的。

“太巧了,有好吃的。”厚木署警的人邀请福山和石井一起分享上田的礼物。

“好像我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似的。”福山不好意思地说道。

“什么冲着这个来的,运气好罢了。”松家说着,给两个人倒上茶。

“好不容易赶上,那我就不客气了。”福山说着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咦,我好像见过这种糕点。”石井一边看着刚刚拿起来的糕点,一边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

田中看了看几乎已经空了的糕点盒说:“这种糕点在熊谷也非常有名吗?”

“这是伯尔尼的世界糕点精品,肯定是这种糕点。”石井抓住了福山的手。

“你说是那种糕点……”两个人对糕点的反应引起了田中的注意。如此强烈的反应令田中颇为不解。

石井解释说:“我们找到了新屋的汽车,在车里发现一张发票,买的就是这种糕点。”

“您说是买这种糕点的发票?”厚木警署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在新屋汽车的驾驶座上找到了一张武相市荣光百货店的发票,在向该店核实后,得知这是伯尔尼在武相市的分店出售这种糕点时对顾客出具的发票。”

“也就是说新屋曾经在武相市的伯尔尼分店买过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糕点。”

“新屋和琦玉县的武相市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觉得他不可能专程到武相市来买这种糕点,所以就到武相市的伯尔尼分店去核实了情况。”

“松家,请给我看看包装纸。”田中把目光转向松家。松家把糕点盒的包装纸拿出来。

“是新宿赤看板的包装纸。”

“看来伯尔尼在赤看板也有分店。”

“也就是说,新屋本来是可以在新宿买到糕点的,他却专程跑到琦玉县的武相市去买。”

“我觉得未必是新屋买的糕点。”厚木警署的警员插话说。

“有可能是除新屋以外的人,也就是说这张发票是罪犯遗留下来的。”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我们向武相市伯尔尼分店的店员打听过,他们说这种世界糕点精品是该店的主角商品,不可能对每个顾客都有印象。发票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而你们在这儿又看到了这种糕点。”田中揣摩着他的意思。

“不过在武相市的荣光百货店和新宿的赤看板都有伯尔尼的分店,所以再见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这盒糕点是泊江市的财主田卷敬造周年祭的赠品,让松家拿回来了。在新屋的房间里曾经找到过一块刻有田卷敬造姓名的金表。”

“什么?”这回轮到熊谷警署的人吃惊了。

“田卷的遗孀不承认这是她亡夫的遗物,而死者的朋友,也就是送这盒糕点给松家的人证实这块金表就是田卷敬造的遗物。”

“也就是说田卷家也曾被新屋偷过?”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在新屋的车上找到一张伯尔尼糕点店的发票。曾被新屋偷过的人周年祭的赠品也是这种糕点,而送这盒糕点的人正是新屋穿着他的衣服、戴着他的手表的上田成吉。真是太巧了。”

他们觉得不能单纯地把这一切看成是一种偶然。

“但是田卷的遗孀说这块金表不是她亡夫的遗物。”

如果这块表不是敬造的遗物,田卷家就和新屋没有任何关系。

“会不会是田卷的遗孀为了切断与新屋的关系,才不承认那是她丈夫的遗物呢?”松家插话道。

“她为什么这么做呢?”福山问道。福山和石井没弄明白松家的意思。

“如果证实了金表的确是新屋偷的,也许会给未亡人带来麻烦。”

“带来麻烦?”他们彼此对望了一下。福山和石井渐渐地开始明白松家的意思了。

“假如田卷的遗孀有什么心中有愧的地方,就想避开警察。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呢?”

松家用回答福山和石井问题的方式,在搜查总部坦率地阐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没有确凿证据的现点是不便在搜查会议上提出来的。田中微微一笑。可以说他的这个表情给了松家一个强有力的支持。

福山和石井的到来正好证明了松家个人的想法。

“只因为田卷的遗孀用了同一种糕点做礼品,就提出怀疑,这样太勉强了。刚才谁说过要是巧克力就好了。这种糕点适宜做礼物,既好吃,又可以欣赏,还能给人以一种惊喜。这种糕点是主角商品,肯定是大批量上市的。”

搜查队长宫部警部告诫说。虽然他个人也认同松家的着眼点,但要防备过于先入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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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亲眼看到了田卷光子以后,松家不认为她是一个纯真、幼稚的女人。即使全身都裹在孝服里,松家仍然能感觉到在她的美色中有一种职业性的老练。

在死者生前,这大概是一对极不相称的夫妇。不仅仅是年龄上存在的差异,她的形象根本不像是—个能独自呆在古堡似的田卷大宅里的妻子。田卷敬造在两个孩子早已过世之后,在没有子女的情况下才与光子结了婚。

虽然不知道田卷留下了多少遗产,但是那座宏伟的大宅以及土地将和遗产一起都由光子一个人继承。在周年祭的法事上,能看出来光子独自一人远离参加法事的人群。田卷的亲戚们肯定认为是光子夺走了田卷家的财产。

光子的确夺走了田卷家的财产。这是她不可告人的一面,所以对警察敬而远之。福山等人的来访更坚定了松家的想法。

“松家,看样子你还有话要说?”宫部看透了松家的表情。

“我要是说出来,您肯定会说我是先入为主。”

“说说看吧。”

“一眼就能看出田卷的遗孀是一个二十多岁、水性杨花的女人。”

“什么,有那么年轻吗?”宫部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家根据田卷的年纪,估计他的遗孀也跟他的岁数差不多。

“要是站在一起的话,简直就是祖孙俩。她今后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都成。”

“她会一辈子不嫁为亡夫守寡吗?”

“她才二十多岁,可能会再婚。”

“她继承了丈夫的遗产,有的是钱,又有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美色,根本不可能一直守寡。”

“能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们可太不像话了。不过,要是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你们认为怎么样?”

“已经有了?”大家一下子都呆住了。

“也就是说假设她有一个情人。”

“有一个情人?”

“这终究只是假设。不过,即使有也不奇怪。从年龄上看,她去世的丈夫不可能满足她。而这位夫人恐怕也并不是为了在那方面得到满足才嫁给田卷的。”

“喂,你怎么净说废话。”这回宫本是一脸的莫明其妙。

“那位夫人在结婚时想要从田卷那里得到什么呢?不言而喻,我们假设她想要的是财产。”

“这么说对未亡人太不礼貌了。”

“我的看法对她更不礼貌。夫人从丈夫以外的男人那里获得丈夫无法满足的东西。而且这不是在结婚后,而是在结婚前就有了。”

“在结婚前?”

“我们并不能肯定她在结婚前没有情人。甚至不能肯定她在结婚后断绝了和那个情人的关系。”

“也就是说,可能未亡人从婚前到婚后一直都有一个情人。”大家渐渐地被松家的想法吸引住了。

“田卷的遗孀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往这方面联想的女人。”

“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就这么说,真是可怜。”说这话的人显然已经接受了松家的观点。

“如果未亡人有情人,这就是她于心有愧的地方。她对警察敬而远之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呢?”

“即使她有个情人,曾经越轨,但这并不归警察管。”田中说。

“未亡人害怕的并不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而是害怕警察追查她和新屋的关系。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她为什么害怕警察追查她和新屋的关系呢?”

“很能新屋知道她的隐私。”

“会不会新屋就是未亡人的情人?不过新屋的东西里没有一件能说明他与未亡人有关系。”

“没有东西能说明有关系,并不能证明就没有关系。也可以假定新屋就是未亡人的情人。”

“那块金表是怎么回事呢?把丈夫的遗物送给情人不是很危险吗?现在就是因为那块金表才怀疑未亡人和新屋有关系的。”

“否认金表就可以切断未亡人与新屋之间的关系。而且,新屋的形象也不是未亡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你怎么知道?”

“搜查新屋的住所时,里面是成堆的黄色录像,他的电话也只用来打色情电话。新屋是一个夜间出去行窃,白天看黄色录像、打色情电话的人。如果他是未亡人的情人,就没必要用这种东西来发泄性欲了。”

“也不见得。也可能在田卷在世时,他和未亡人的约会被限制住了。”

“假使是这样,也就太忧郁了,既忧郁又寂寞。虽然屋子里堆满了偷来的赃物,但既不像召过妓女,也不像是曾经挥霍无度。从这些情形看,都不像是未亡人的情人。”

“如果新屋不是未亡人的情人,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除了宫部以外,其他的警察私下里都认为,只要认定新屋是未亡人的情人,就能知道她的隐私是什么了。

“有没有可能新屋知道未亡人与其情人的关系,也就是他知道未亡人的情人是谁?”

大家都觉得毫无头绪,全都跟着松家的思路走。松家得到了支持,接着说:

“如果田卷在生前发现夫人和别的男人有不轨行为,就会提出离婚。因不贞而离婚的话,一块钱抚养费都别想要到。那样,夫人就会丧失可以独自继承田卷庞大财产的身份。所以她害怕别人察觉她与新屋的关系,你们看会不会是出于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你认为田卷的遗孀有谋杀新屋的动机?”宫部说出了松家的暗示。

“如果未亡人被新屋恐吓,即使不被恐吓,她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因为新屋的存在,严重地威胁着未亡人作为庞大财产继承人的地位。”大家听到这儿,一片哗然。伯尔尼的糕点居然引出了一个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不仅仅是未亡人与新屋的关系,甚至提出把未亡人作为新屋谋杀案的嫌疑人进行调查。

当然,也有人反对松家的说法。

“仅仅因为田卷的遗孀与已故的田卷敬造在年龄上有很大的差异就怀疑她,这样太过于轻率。她独自继承田卷敬造的遗产只是一个结果。我们并不知道她在当初结婚时是否有这个打算。即使她将来有可能再婚,也不能说明她现在或者过去有过情人。怀疑田卷遗孀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否认金表是其亡夫的遗物。把田卷未亡人和新屋联系在一起的仅仅是一个有名的糕点店的一张发票。而且糕点种类相同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个糕点店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这种糕点在哪儿都能买得到。这些不能证明任何东西,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根本不能证明她的动机。”

反对的观点主要是这些。对此,没有人反驳。这的确都是松家的猜测。

如果没有熊谷警署的福山和石井提供的材料,松家本人也不会怀疑田卷的未亡人。他虽然是怀着对她的兴趣前往其亡夫周年祭的法事,但这与他负责的案子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福山提供的材料一时引发了他的联想。

“在现阶段,确实不能证明对田卷未亡人的怀疑。只是她本人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是松家认为她可能有个情人这一着眼点有道理。如果已故的田卷在生前发现了她的不轨行为,她就会丧失独自继承财产的权利。如果她的不轨被新屋察觉,就不可否认她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也可以说她具备犯罪的条件。我们先暗中调查一下未亡人接触过的人,看她是不是有保持特殊关系的异性。”

宫部下了结论,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新的调查方针决定暗中调查田卷光子的情况。重点是田卷光子结婚前的历史、结婚原因、其与田卷敬造的夫妇生活的状况,以及她是否有保持特殊关系的异性。

这对于厚木警署来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列为搜查目标的田卷光子与新屋谋杀案有关,而与他们直接负责的秋本谋杀案并无直接关系。暗中调查田卷光子的情况,具体则由熊谷警署负责。

神奈川县的警察与毗邻的警视厅的对立情绪很强。所以一般不愿意让别的县的警察介入。因为田卷家位于河对岸(东京都内)在警视厅的辖区,由其负责。在征求警视厅的意见后,调查的任务交给了熊谷警署。这对厚木警署的人来说简直难以忍受。

厚木警署的人觉得:“凭什么听河对岸的,让熊谷警署去调查?”

和厚木警署的气氛相反,熊谷警署活跃起来了。在新屋的汽车上找到的伯尔尼的发票使案情朝着一个意外的方向发展下去。虽然确实无法证明田卷光子的动机,但熊谷警署对光子的怀疑比厚木警署更为坚定。

有人提出:“从发现新屋尸体的地点和弃车的地点来看,罪犯熟悉琦玉县的地理情况。我们是否可以假定罪犯就住在琦玉县?”

伯尔尼店的发票可以进一步证实这一想法。这时,石井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厚木警署的松家刑警怀疑田卷光子有一个情人。从把新屋的尸体扔到荒川河边的破房子里,以及把他的汽车扔到下游的废车堆放场的手法来看,罪犯很可能是个男人。把尸体扔进破房子这种事,一般的年轻女人根本干不了。我们是否可以假定田卷光子的情人是谋杀新屋的罪犯,或者说是共犯?也就是说他住在琦玉县。”

石井的假设引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大家都认为他把厚木警署提出的新观点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也就是说在武相市荣光百货店伯尔尼分店买糕点的是光子的情人。”搜查队长有马警部说道。

“不仅是买糕点,他很可能就住在武相市。”

“住在武相市?”搜查会议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到地方百货店买东西的人一般都是当地人。会不会是田卷光子的情人以前买过伯尔尼的糕点并作为礼物送给了她,所以她才想起用这种糕点作为其亡夫周年祭的赠品呢?或者她吃过这种糕点,所以想以此作为周年祭的赠品。”

“光子的情人住在武相市?”有马警部目光炯炯。

“我们想想是否有这种可能性。从发票的日期来看,是在田卷敬造的周年祭以前。不对,应该是敬造去世之前。”

在新屋的车上找到的伯尔尼的发票上写的日期是去年4月5日。是敬造去世前约三个月。从发票的日期来看,符合松家认为光子在敬造在世时就有情人的说法。如果新屋知道这个男人是谁的话,这就导致了新屋的短命。

“好,我们假定田卷光子有一个情人,而这个人就住在武相市,我们就从这里入手。”

有马确立了大胆的调查方针。警察并没有从光子是否有情人这方面着手调查,而是设定她有情人,并且把搜查范围限定在武相市,调查网缩小了。这是一次有既定目标的调查。有马强烈地感觉到了目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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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田卷光子的暗中调查开始了。暗中调查有可能侵犯个人稳私,所以不会轻易获准。搜查总部决定暗中调查,就已说明对这个人的怀疑很深。

光子和田卷敬造是在三年前结婚的。当时光子在银座六段的“黄玉”俱乐部里工作。田卷是客人,热烈追求光子,两个人有了来往,后来就结婚了。

“田卷老爷子每天晚上都来。而且一开门,他就带好多人来捧场,一直到快关门时才走,就像傻子一样。光靠她一个人,店里的收入就增加了三四成。”

“她可真是厉害,才忍了三年,就成了大财主的继承人。我们这些人也只能在背后说说。”

“要是能成为这么多财产的继承人,就是十个人一起侍奉老爷子也干。”

“什么呀,还十个人呢,一个都别想。”这些就是从她在“黄玉”工作时的同事那里收集到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与她特别亲近的男人。

在到黄玉以前,她曾在新宿的酒馆工作,没有人知道她那时的情况。到黄玉来工作,是她在银座的饮食店里喝茶时被黄玉的妈妈看到了,劝她过来的。据黄玉妈妈说,她一看见她就知道她是个能吸引顾客的女人。

她在黄玉的收入经常排在前三名,是个特别受欢迎的女招待。但是她的私生活就像筑起了一道围墙一样,从不让同事知道。

光子出生在爱知县的新城市,从当地的高中毕业后,为了读东京的短期大学而来到了东京,后来就留在了东京。近来她几乎没和娘家联系过。

“她的周围就像筑起了一道透明的墙壁,绝不让任何人进去。”大家都这么认为。

但是她是如此地吸引男人,在客人当中特别受欢迎。追求她的客人有好几个,但都在田卷的财力面前退出了竞争。在这些客人当中没有住在武相市的。这些人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家眷的人。

这些男人都不像是与光子有不轨的关系,或是因害怕被发现而谋杀新屋的人。而且他们在光子嫁给田卷以后,就再也没有和光子联系过。

田卷家族的人全都极力反对敬造与光子结婚。但是敬造的两个孩子早已去世,他的兄弟姐妹也都过世了。所谓田卷家族只是他的堂兄弟和外甥、侄女。他们没有继承权,虽然反对敬造和光子的结合,但根本没有发言权。他们当然痛骂光子。

“她当初就是为了夺取田卷家的财产才跟敬造结婚的。”

“敬造折寿也是她害的。也不想想光子有什么企图,硬要跟年轻女人在一起,当然折寿。”

“她说敬造有遗言,我可不知道。秘密下葬恐怕是不想公开敬造去世的消息。”

“大概她知道敬造折寿是自己造成的,心中有愧。”。家族的人异口同声地咒骂光子。他们的反感也不无道理。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无法接受结婚才三年就独霸巨额财产的光子。况且被继承人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当然会引起他们对其死因的种种猜测。显然光子很明白这一点。

光子在丈夫周年祭的法事上,远离这个家族的人,显得有恃无恐,大概就是因为无论她怎么做,别人都会认为她结婚的动机就是为了丈夫的财产,所以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正文 第十一章 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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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送错了,真烦人。”武藏野公寓的看门人平川撇着嘴说。由于住户的流动性非常大,邮局没能及时掌握,时常把寄给已经搬走的原住户的信发到这里来。把这些信汇总,知道转寄地址的写明新的住址,送回邮局,这也是看门人的工作之一。

在送来的信件中,偶尔也有收件人的姓名平川根本没听说过。仔细一看,住址和门牌号码都不对。大概是分捡时弄错了,把发给别人的信误送到这里来了。

如果收件人就住在附近,都是平川自己给送去。这些信基本上都是在战时属于邻组附近人家的。偶尔也有收件人的地址并不在这一带却误送到了这里。这说明这一地区的公寓越来越多,新的住户不断入住。

平川所住的武藏野公寓也是在三年前占用菜地建起来的。平川看了看送错了的信,收件人是北条今日子。不是住在这边的,从住址看,是在和泊江市交界的一带。平川没听说过这个人。

“怎么会送到这儿来呢?”平川歪着脑袋想。

误送的信不是直接邮寄的。没办法,给她送去吗?心地善良的平川嘟囔着。他觉得由他来送比送回邮局要快一些。

北村又来到了喜多见。他第一次来是因为新屋的住处引起了他的兴趣。第二次来是为了寻觅在这儿偶然看见的那个像猖村今日子的女人。第三次来则是他不由自主地被这一带的风景所吸引。

他这个难忘初恋女性影像的五十上下的男人,一边在这一带打听很可能就住在这里的她的消息,一边构思着追寻青春幻影的多愁善感的作品。通常这种题材总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难以下笔,但是在和猖村今日子擦肩而过以后,北村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他想把作品中情节变化的场景设在看见今日子的喜多见,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不过私下里他希望有可能会在这儿碰到今日子。如果没在这儿和今日子擦肩而过,或者如果没看见那个长着一张酷似今日子面容的女人,这里只是一个不会引起他丝毫兴趣的平凡的地方而已。

文章里描述的风景和现实中的风景并不一样。

即使描写同样的街道、树木和桥梁,也要经过作家意念的筛选,塑造成完全不同的造型。作家的眼睛只看得到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可以根据当时的心情把街道描写得美丽无比,也可以描写得丑陋不堪。他想喝酒时就只看得到酒店的招牌。在经济上和精神上都感到溃乏时,就觉得披上盛装的街道只对有钱人微笑。这叫做“心理风景”。

北村眼里的喜多见的心理风景常常是从今日子那里派生出来的。也就是说那个风景的出现是因为有今日子在。北村虽然置身于现实的喜多见的风景当中,但只看到了他的心理风景。在现实与心理的双重风景之中,北村的注意力涣散了。

“先生,北村先生。”

他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在叫他,北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当中。风景也回到了现实当中,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正在对着他微笑。但一时想不起对方的身份了。

“我是武藏野公寓的平川。前几天真是不好意思。”

对方马上自报了姓名,是新屋所住公寓的看门人。北村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新屋原住所的附近。

“那天是我打扰了。”北村客气地说。

“先生,您今天这是去哪儿?”

被平川这么一问,北村一时答不上来。

“正好有点儿小事儿。”北村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平川的问题。

“是来收集素材吗?”平川得体地说出了北村要说的话。

“啊,是的。”北村已淡淡地接过了话茬。然后礼节性地问了问看样子是在这一带闲逛的平川:“平川先生在散步吗?”

“不是,我是来送发错的信件。收件人肯定是住在这一带。”平川看了看手里拿的信封。

“您可真是好心肠。我有时也收到送错的信件,但从没直接把信送给收信人。”

一般都是放回邮筒里,要是直接邮递的信件就扔在一边不管了。

“反正我有空儿,顺便散散步呗。”平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从门牌号码来看,肯定是在这一带。最近搬来很多新住户,还没有挂上名牌,给邮递员添了不少麻烦。”平川拿着信往周围看了看。

“我也跟你一起找吧。收信人是谁?”北村只是在心理风景中信步而行,所以觉得寻找送错信件的收件人也很有意思。

“收信人叫北条今日子。如果收件人的地址没写错的话,应该就住在这一带。”平川把信拿给北村看。

“北条今日子?”这是一个铭记在北村记忆深处的名字。这是猖村今日子结婚以后的名字。北村曾经在喜多见车站见过她。信封上的收件人正是今日子。

“先生,您认识这个人吗?”对于北村的反应,平川稍稍有点儿吃惊。

“这和我以前的熟人同名,所以吃了一惊。”

“真是太巧了。”

“大概是同名同姓的人吧。不可能这么凑巧。”北村当着平川的面装糊涂。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得知猖村今日子的住处。信封背面写着的地址是伊东市医院,寄信人是北条升。这个名字就是北村二十多年前收到的今日子结婚请柬上写的配偶的名字。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一家。”平川找到了写有北条的名牌。这是一座刚刚建成售出的雅致的二层建筑。虚设的门柱上挂着名牌。周围的建筑也都是这种小型住宅。

“今日子就住在这里吗?”北村不胜感慨地看了看名牌。平川把送错的信扔进了设在门柱旁边的邮箱里。

北村差一点冲动地按下门柱旁的门铃。也许按下门铃,今日子就会出来。就在这时,一种害怕见到过去的青春女神在现实中的形像的恐惧,抑制住了他的冲动。

北村把今日子的住址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这个家的样子,虚设的门柱,围在房子四周的木栅栏,小小的院子,周围的景色和氛围,这些都将成为他的文章中的重要素材。

“先生,不到我那里坐坐吗?”送完信件的平川邀请北村。

“那个案子后来有什么进展吗?”

“也没什么进展。对了,您关心的新屋的自行车找到了。”

“自行车已经找到了吗?”北村不由得提起了兴趣。

“我想可能是当做垃圾扔掉了,就扔在附近的多摩川堤坝上,被住在附近的艺术家捡来放在院子里当做艺术品的素材了,我偶然路过艺术家那里时发现的。”

“艺术品的素材?展览用的吗?”

“并不是展览,但是摆在院子里谁都能看见。”

“能不能告诉我那个艺术家住在哪儿?”

“这就去看吗?”

“嗯,我挺感兴趣的。”

“真不愧是当作家的。一听到艺术就感兴趣。”北村并不是对艺术作品感兴趣,只是想亲眼证实一下新屋的自行车。根据北村的推测,新屋的自行车和秋本道夫驾驶的汽车曾经相撞。也许能从相撞的痕迹上找出什么线索。

“那我就带您去艺术家那里看看。”平川提议道。

艺术家住在庆元寺的附近,房子是三角形屋顶,就像山间的小屋一样,使院子显得很宽敞。从未收拾过的院子前面有一个大件垃圾堆放场。

那个看起来像是大件垃圾的东西却是艺术家的作品。旧轮胎、雨伞、坏了的偶人以及电视机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烂被重新组合拼装在一起,创造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造型。其中也有刚才提到过的那辆自行车的残骸,一看就知道是一堆破烂。从艺术角度看,有一种变态的幻想式氛围。

“原来垃圾还可以用来做这个呀。大概垃圾都会生气的。”平川压低了声音说道。在紧挨着路边建的形同虚设的栅栏里,陈列着这个奇怪的造型,所有经过这里的人都看得到。北村觉得大概会有人误把这里当作垃圾堆放场,跑到这里来倒垃圾。这时房屋的主人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瘦削的男人,脸色很难看,穿着短外衣,趿拉着鞋。看样子不像是个激进的艺术家,而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人。

“那就是艺术家。”平川在北村的耳边小声地说。艺术家把目光转向他们这边。平川突然鞠了个躬,说道:

“这是作家北村直树先生。他说今天无论如何要看看您的作品,我就带他来了。”

北村还没来得及制止,平川就说了出来。他对两个人用的都是敬语。

“欢迎,欢迎,快请进来慢慢看。”似乎平川的话让他感觉特别好,艺术家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笑的时候居然特别和蔼可亲。

“我听平川说起您的作品,非常想看一看,冒昧前来,打扰了。的确是一件出色的作品。”北村奉承地说。但也并不完全是奉承。仔细看了看,这一乍看时觉得离奇的造型有着一种动人的力量。

也许在将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造型。艺术家通过敏锐的感觉发掘出来的未来形象,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幻想效果,向观赏者的精神上传递一种让人战栗的感觉。夸张地说,艺术家通过堆积垃圾创造出一个举世无双的出色造型,这种才能使人惊叹不已。北村对自己身为作家却只用一个“出色”来加以形容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素材的灵魂转到了我的身上,才创造出来的。”艺术家谦虚地说。自行车是整件作品的主干,在作品中用于突出重点。

“我觉得这辆自行车是整件作品的主干。”

“真不愧是当作家的。我是想用这件材料来象征机械文明的终止。自行车表达了主要的内涵。”

看到北村准确地把握住了作品的主题思想,艺术家非常高兴。

“这辆自行车太适合了。它被撞坏而变了形的外观充分地表达了您的意图。”

“我发现这辆自行车时,就有这种感觉。这件作品是以自行车为中心创作出来的。”

“您是在哪儿发现这辆自行车的呢?”北村通过艺术家本人来加以证实。

“是扔在泊江市多摩川堤坝大路边上的。在附近多摩川的河滩上经常能找到一些有趣的材料。这些素材都是在河滩上捡到的。”平川说是当作大件垃圾扔掉的,实际上新屋是扔到了堤坝上的路边。

“让我再好好看看。”

“您请。”

北村注视着自行车。车灯撞坏了,车把、车身和链盒都变形了,前轮也歪了,坏成这样根本没法修了。如果是这方面的专家,也许能知道是怎么撞的,但北村只能推测出相撞时的力量。

“您对这辆自行车进行过加工吗?”北村想进一步弄清情况。

“没有,我没做过任何加工。发现它时,外形就很有意思,所以就按原样作为素材了。”

北村本来以为看见自行车相撞后的痕迹,也许会弄清楚某些事实,但结果什么也没弄明白。认为与这辆自行车相撞的是秋本的车,这只是北村的猜测而已。总之,可以肯定新屋的自行车曾经和别的什么东西发生过强烈的碰撞。

“您的作品真是太棒了,让我大饱眼福。我也去河滩看看,找点儿素材。”

“什么都可以当素材的,我觉得工业废弃物都可以。”

北村向艺术家和平川告辞后,决定去捡到自行车残骸的河滩看看。

走着去河滩距离挺远,但北村年轻时练过脚力,所以不觉得很累。他估计了一下大致的方向,就朝那边走去。凭着爬山培养出来的直觉,不会走错方向。终于走到了一条大路上,往来的车辆骤然增多。

一辆小卧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在那一瞬间,北村看见了司机的侧面,勾起了他的记忆。

“啊,是那个人。”北村望着远去的汽车自言自语地说。他是猖村今日子以前在武相市所住公寓里的住户岸本弘行。这已经是第二次在这一带碰上他了。总在这里碰到他,大概他和这一带有什么密切的关系。这只是地域宽广的东京的一隅。北村到这一带是不定期的,却在这里碰上他两次,这说明岸本频繁地出入这一地区。

就在北村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中时,岸本的车已经开远了。

<er h3">2</h3>

熊谷警署搜查总部开始在武相市寻找田卷光子的情人,可搜查工作一点头绪也没有。于是,警察们又来到了引起这次搜查的地方——设在荣光百货店里的伯尔尼武相分店。

“如果是田卷光子的情人,光子有可能和他一起在荣光百货店的伯尔尼分店露过面。”

根据有马的这个提议,警署开始寻找光子的照片。很容易就拿到了光子的照片。田卷家的亲戚对光子非常反感,对警察的调查给予了大力的合作。石井拿着从田卷的亲戚那里得到的几张照片赶往荣光百货店内的伯尔尼分店。让店员看过照片后,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说:“是这个女人吗?我见过她和岸本先生在一起。”

“岸本先生是什么人?”石井对这一立竿见影的结果非常兴奋。

“岸本先生经常来买我们的商品,还介绍给别的顾客,我们非常感谢他。”一个像是柜台负责人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回答道。

“这个岸本先生住在哪儿呢?”

“他住在市里,我们有他的地址。”

“请您把地址告诉我好吗?”

“这会给客人带来麻烦……。”那个女人露出一丝迟疑。

“只是作为调查的参考,请您给予合作。”糕点店和医院、邮局不一样,没有保密的义务。略为迟疑了一下之后,柜台负责人被石井不容分说的态度镇住了。

岸本弘行是住在市里的顾客。伯尔尼开始出售世界糕点精品以后,他经常光顾,并且向熟人推荐,对伯尔尼武相市分店的销售额是有很大的帮助。

石井接着问道:“最近,岸本是不是曾经介绍过一个来自东京都泊江市的、叫田卷光子的顾客光顾你们的店?”

“泊江市的田卷吗?经岸本先生推荐,她订购了五十盒同样的糕点。因为泊江市处在新宿的赤看板店负责送货的区域内,这批订单就转到赤看板店去了。”

“是五十盒世界糕点精品吗?”

“我们店非常想经办这批货,但负责送货的区域不同,所以转给赤看板店了。”

这其中的一盒辗转到了厚木警署的松家手里,在警署被分吃了。

在这里,在田卷光子的周围出现了男人的踪影。在琦玉县的武相市不会有认识的人,两个人可以放心地同出同入。

根据石井的报告召开了搜查会议。

“岸本只是向田卷光子推荐过伯尔尼的糕点。目前还不能确定岸本弘行与田卷光子的关系。”队长在开会时首先告诫大家不要先入为主。

“我已到资料中心对岸本弘行进行了调查,此人没有前科。他独自一人住在武相市。还没有调查他的经历,估计是独身。”

岸本的职业是给狗和猫等宠物举行葬礼。

“和暴力团体有关系吗?”

“暴力团体的名单上没有他。”

“有驾驶本吗?”

“有。”

“从他到处推荐伯尔尼的糕点来看,他好像认识很多人。”

“他认识的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应当引起我们注意。”

石井发言说。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石井身上。

“由他推荐的顾客多是一些独居的老人。”

“独居的老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还不太清楚,其中多是些比较富裕的老人。他们有的把家产传给子女,住在疗养胜地的别墅里;有的把家产卖掉,退休后过着舒适的生活。”

“这么说田卷光子死去的丈夫过去也是个独居的有钱老人。”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近来饲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宠物被当做家庭成员。特别是独居的老人和女人饲养宠物的更多。在他们看来,宠物去世和家人去世是一样的。有人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就出现了一种新的服务行业:专门为宠物举行葬礼。由此来看,就可以理解岸本为什么认识那么多独居的老人。他是通过宠物葬礼认识这些老人的。

“请允许我暗中调查岸本。我总觉得在他身上有可疑的地方。”

“首先要证实岸本与田卷光子的关系。要找到岸本出现在光子身边的证据。可以到光子以前工作过的银座俱乐部去问问。岸本好像经常到那里去。”在搜查会议上决定暗中调查岸本。在暗中摸索的搜查总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疑人。虽然还辨不清其庐山真面目,但搜查总部觉得肯定会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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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银座六段的“黄玉”俱乐部调查时,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光子在“黄玉”工作时,岸本在这里做经理。他很会招呼客人,也很照顾女招待,深得黄玉妈妈的信任。

在光子辞职结婚前后的那段时间,他辞掉了在店里的工作。没有人知道他后来的去向。在“黄玉”也没看见他和光子特别亲密。

岸本认识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黄玉”的客人。银座六条是俱乐部和酒吧一条街。光顾银座中心地带俱乐部的客人多是一些功成名就的人。

岸本在“黄玉”工作时就已经巴结上了他们。不知道岸本为什么辞职,他对挽留他的黄玉妈妈说要开始一种新的工作。

不管怎么说,岸本弘行和田卷光子在“黄玉”就有来往。他们一起出现在武相市的伯尔尼分店是在他辞掉“黄玉”的工作以后。可以认为,在辞职以后他们之间仍然保持着联系。这种联系是一种什么关系呢?搜查总部对岸本的怀疑就要彻底查清了。

对岸本的暗中调查有了进展。岸本出生于大津市,29岁,独身,未婚。在故乡的双亲健在,但他从不与家人联络。其双亲也不清楚岸本的现状。岸本高中毕业后,来到东京上大学,大学一年级时退学,此后一直留在东京。他换过很多工作,和光子是在“黄玉”认识的。从“黄玉”辞职后的情况不详。

“他做经理时,很会照顾人,也很和蔼,但我总觉得他有点可怕。”一个女招待突然说了这句话。

“你觉得他哪里可怕呢?”调查人员马上抓住了这一情况。

“他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每个女招待的生日他都记得,到时还会送花或者小礼物,给人一种惊喜。但是一些特别琐碎的小事他也记得清清楚楚,比如说某月某日给过你东西等等。有时自己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可是他连请你喝过咖啡这种小事都记得。我特别注意,连喝茶都不随便和他在一起。”

另一个女招待接着证实说:“经理特别会巴结人。身为经理,只需管理店里的职员就可以了,但对客人汽车的安排也由经理来负责。把客人送上车也成了经理的职责。其实这种事让小工做就可以了。后来我们才明白,把客人送上车是有小费的,至少给一千日元,给得多的能给一万日元。如果送出去二十几位客人,就有三万多日元,相当于我们一个月的工资。这个人可真够会算计的。”

黄玉妈妈没有提供什么情况,但从另一个女招待的嘴里又得知一个重要情况。

“经理是被解雇的,好像是因为他偷了店里的钱,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因为关系到我们店的声誉,所以黄玉妈妈没有声张,不过以前一直在这里干的女招待都知道。”

了解到这一情况后,调查员便盘问黄玉妈妈。她坚持说那是借的钱,还没还钱就被辞掉了,所以就当作退职津贴给他了。出于对店里声誉的考虑,她不愿意公开与职员在钱这方面有纠纷。

总之,岸本弘行的形象渐渐清晰了。搜查总部讨论了一下通过四方打探收集到的情况。岸本这个人身上暴露出来的嫌疑越来越大,但仅凭这些情况,还不能逮捕他。

“我们要证明岸本与田卷光子之间存在男女关系。”

“即使证实了两个人之间的男女关系,也不能作为他们谋杀新屋的证据。”

“也许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但是可以作为有力的动机。公开其与岸本的关系,这对光子来说是致命的。如果新屋察觉到了这一事实,她与岸本就有足够的动机谋杀新屋。”

“退一步来讲,即使有动机,主要人物岸本与新屋之间并没有联系。把新屋和田卷光子联系在一起的也只是她亡夫的那块金表。而光子并不承认这块金表是她亡夫的。要想证明岸本与光子合谋杀死新屋,就必须找出新屋与光子之间的联系,否则就没必要谋杀。所以,在确认岸本与光子的关系之前,首先要确定新屋与她的关系。这一点目前还不明朗。”

厚木警署的松家刑警怀疑新屋掌握了光子的弱点,也就是察觉了她与岸本的关系,但这只是一种怀疑。熊谷警署的调查就是根据松家的这种猜测开展的。仅凭这种猜测就使熊谷警署对岸本抱有很深的怀疑。

“有没有可能是新屋溜进田卷家,在那里亲眼看到了对两个人是致命的场面呢?”

“这只是猜测而已。在光子的丈夫死后,即使两个人抱在一起被人看到,也并不影响光子的继承权。”

“我所说的致命的场面,并不是这个场面。”石井说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那你说除两个人的关系以外,还有什么场面呢?”大家都看着石井,等着他回答。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目前大家都没有对田卷敬造的死因产生过怀疑。敬造的亲戚都认为敬造是因为和光子结婚才折寿的,但并没有明确说就是光子杀死了敬造。”

“你认为是光子杀死了敬造吗?”大家都愣住了。这一点谁都没有想到过。

“敬造的死因并没有引起怀疑。如果用被子裹起来或者在鼻子上贴上湿纸而把一个衰老的人弄死,不经过法医鉴定,是不可能分辨出是自然死亡还是他杀。奸夫淫妇共同杀害敬造的场面被碰巧溜进去的新屋亲眼看到了,我认为这才是对两个人致命的场面。”

“新屋亲眼看到光子和岸本谋杀田卷的场面,于是以此为把柄恐吓他们。”

“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比发生不轨行为更加致命吗?”

“新屋自己也心怀鬼胎,所以对看到敬造被杀一事保持沉默,觉得敲诈这两个人更为有利。”

“新屋眼红光子继承的遗产。只要新屋一公开这件事,光子不仅仅会丧失继承权,还会被当做杀人犯逮捕。只要新屋还活着,她就得心惊胆战地过日子。如果只是两个人的暧昧关系被察觉,在继承遗产以后,无论新屋说什么都不足为惧了。光子的越轨行为并不构成其在敬造去世后的杀人动机。这里必须注意的是;新屋是在田卷敬造死后被杀的。在敬造去世后,两个人的弱点并不是暧昧关系。敬造死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属于越轨。综合上述推测,光子和岸本的弱点只可能是谋杀敬造。”

听了石井大胆的假设,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

“石井的推测很有创意,但很遗憾,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推测。现在虽然有点儿太迟了,不过我们应重新调查敬造的死因。”搜查队长给会议做了总结。

警署开始重新调查田卷敬造的死因。填写他的死亡诊断书的是他的主治医生,即住在附近的内科医生村冈。在向村冈询问情况时,他说田卷有原发性高血压,血压一直居高不下,村冈一直给他开降压药。敬造在去世前一年,曾发生脑血栓,阻塞了大脑的毛细血管,血流出现了短时间的中断,并出现暂时性失忆等因脑缺血引起的症状。

在去世前半年,敬造的健康状况非常不好,村冈经常出诊。去年6月29日凌晨两点,敬造的妻子光子突然打电话来说丈夫的情况突然发生变化。村冈赶去时,他的瞳孔已经放大,大脑已经死亡。心脏停止跳动是在凌晨四点。死因是急性心力衰竭。

大体上,这种情况的死因都是心力衰竭。心力衰竭主要是指心脏停止工作,所以并不清楚造成心力衰竭的原因。

村冈医生说,田卷敬造死亡是在他赶到之后,但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辞。如果在医生赶到时病人已经死亡,如果不是有关的医生,在难以判明当时所患疾病与死因之间的因果关系时,就不能填写死亡诊断书,而必须填写验尸证。

在东京,规定验尸证必须由法医填写。村冈是田卷的主治医生,在他赶到时,患者已经死亡,尽管死因有可疑的地方,但在这种情况下,应遗属的要求填写了死亡诊断书,这样做也是惯例。

也可以说,是医生与遗属之间的人际关系让医生填写了死亡诊断书。村冈医生填写的死亡诊断书在形式上并无不妥。但是从死亡诊断书上所填的死因来看,根本无法了解当时的真正情况。

假使村冈医生接到电话时田卷敬造已经死亡,而村冈并非法医,他对此并未起疑,于是就填写了死亡诊断书。也就是说,在田卷敬造的死因中,有可能存在疑点。

敬造死亡时,在场的并不仅仅是他的妻子和村冈医生这两个人。现在尸体已经火化,即使死因中存有疑点,也无从证明了。

在村冈赶到前,敬造的身边肯定有三个人。光子和光子的情人(很可能是岸本),还有新屋。新屋当时在场,导致了他此后的死亡。

结果,搜查总部归纳出了田卷敬造死亡前后的情况疑点,但并不能证明犯罪。

正文 第十二章 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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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木警署搜查总部陷入了一片沉闷的气氛之中。秋本与新屋重雄之间的联系,除了一个打火机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松家关注的田卷光子与秋本之间也没有发现有过接触的迹象。后来熊谷警署又找出来一个叫岸本弘行的人,据推测是光子的情人,但他似乎与谋杀秋本一事并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松家仍然坚持调查新屋。田卷光子的出现更坚定了这一调查方向。新屋谋杀案与秋本谋杀案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目前将两个案件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个打火机,但松家总觉得这个打火机里隐藏着重大的秘密。

松家没有放弃,他又来到了新屋原来的住所。已经熟悉的看门人平川说:“刑警先生,前几天我刚见过北村先生。”

“北村先生?是那个作家北村直树先生吗?”松家反问道。

“是的。”

“北村先生来这儿有什么事?”

“不是,他并不是到这儿来办事,是在附近遛达时偶然碰上的。看样子,他是要把这一带当成其作品情节发展的舞台,来这儿收集素材的。”

“北村先生要把这一带写进他的作品里去吗?这么说,大概是以新屋事件为作品的原型吧。”

“我一跟他说找到了新屋的自行车,他特别感兴趣,还亲自去看了呢。”

“找到新屋的自行车了吗?”

“就在附近的一个艺术家的院子里,用来做艺术品的素材了。”平川复述了一遍向北村介绍的情况。

“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松家比北村对新屋扔掉的自行车更感兴趣。

“就在这附近,我带您去。艺术家特别乐意。”平川介绍艺术家的作品时,就好像向艺术家施恩似的。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来到了艺术家的门前。作品仍然摆在院子里。这是一条比较偏僻的住宅街。偶尔路过的行人也不会对此有丝毫的兴趣。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来说,这里只是一个大件垃圾堆而已。

“请到院子里面看吧。这是得到艺术家许可的。”平川说道,就好像这是他的院子。松家跨过形同虚设的木栅栏,走进了艺术家的院子。这实在是一个奇怪的造型。在松家的眼里,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一件艺术作品。如果硬说是艺术作品,大概也是从外星来的。对他来说,与其说是具有幻想的氛围,还不如说是奇形怪状。

“您觉得怎么样?”背后传来了声音,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日式短外衣的、不修边幅的男人。这就是艺术家。

“擅自闯进来,真是不好意思。您的作品让我很感兴趣。”

“请,请,这是我最新的作品,我觉得很不错,找不到展览的场地,所以只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展出。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是作者的荣幸。”

继北村之后,松家也到艺术家的院子里来观赏,艺术家非常高兴。

从损坏的程度来看,自行车受到了相当剧烈的撞击。艺术家说没有对自行车的变形做任何加工。撞上静止的或者是固定的物体上很难损坏、扭曲到这种程度。估计是和运动中的物体,诸如汽车等发生了相撞。松家从自行车损坏与扭曲的程度,推测着是在什么情况下与汽车相撞的。

松家正想问自行车是在哪儿找到的,突然被摆在自行车旁边的东西吸引住了。自行车旁放着一个瓦楞纸箱。在瓦楞纸箱上稀稀落落地挖了一些不规则的小洞。松家记得这种瓦楞纸箱。

“这个瓦楞纸箱,您是在哪儿捡到的?”松家的注意力从自行车转到了瓦楞纸箱上。这是小型动物研究所用来运送实验动物的箱子。在这个用来做艺术品的箱子的底部铺的锯末和粘在秋本遗体上的锯末一模一样。

“啊,是那个瓦楞纸箱吗?它象征着自行车的皮肤。在它的表面有许多小洞,那代表毛孔。”

“那您是在那儿找到的呢?”松家对艺术家的解说毫无兴趣。

“我是在捡到的自行车附近的垃圾堆里找到的。”

“在垃圾堆里?”

“在垃圾堆里有很多好的素材。垃圾是艺术品素材的宝库。对我们来说,这不仅是废物的重新利用,而且是艺术品的源泉。”

“您能告诉我那个垃圾堆,哦不,是艺术品的源泉在哪儿吗?”

“可以,我给您画张地图。”

平川在旁边看了艺术家画的地图,插话说:“就在送错的信件收件人家附近。”

“怎么回事?”松家听了平川的话后追问道。

“前几天有封信错送到我这儿来了,这个垃圾堆就在收信人家附近。我顺便带您去吧。”

松家在打听了捡到自行车的地方以后,就赶往捡到瓦楞纸箱的艺术品源泉。

“把垃圾场说成是艺术品源泉,也就是艺术家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平川自己在心里不住地佩服。他们一会儿就走到了那个艺术品源泉,今天不是收垃圾的日子,垃圾没有扔出来。周围是同一模式的小型住宅。雅致的二层小楼,小小的院子,以及极力强调各自领域的虚设院墙,非常可爱,而又非常小气。

“误送到你那里的信件的收信人住在哪儿?”松家问道。

“就是那一家。”平川指着旁边的一座二层建筑说道。门外挂着的名牌上写的是北条。

“这家的信怎么会送到你那儿呢?”

“名字和门牌不一样,但是地段一样。大概是分捡时弄错了。”

“那封送错的信后来怎么处理的?”

“送回邮局挺麻烦,所以我就直接送过去了,在半路上碰到了北村先生。”

“您可真是好心。大概您的信也曾被误送到别人那里。”

两个人站在北条家门前闲谈,这时从门里走出一个拿着购物篮的中年妇女。那个女人突然和松家打了个照面,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默施一礼,就走远了。大概她就是北条的夫人。

距离找到刚才说的那个箱子的垃圾堆最近的就是北条家。虽然箱子不见得是从北条家扔出来的,但相距最近,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北村好像认识这家人。”平川突然想起来说道。

“北村先生认识这家人?”松家再次把视线转向了这家的名牌。

“他没说怎么认识的,但看样子肯定认识。”这么说向北村打听,也许能知道这家人的来历。新屋扔自行车的地方与找到箱子的地方相距很近,松家对此很感兴趣。

在东京以及关东地区只有小型动物研究所一家提供实验动物。对于在新屋的自行车附近找到箱子—事不能置之不理。打火机把新屋和秋本联系在了一起,而在秋本的指甲里找到了铺在箱子底的锯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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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木警署的松家刑警再次拜访了北村。两个人寒暄之后,松家直接说出了来意:“您认识北条升这个人吗?”

听到松家突然说出北条的名字,北村稍稍吃了—惊。

“我不认识他,不过有点关系。北条先生怎么啦?”

“只是作为调查的对象,您能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是我大学时代一个女同学的配偶。”

“女同学?”松家觉得有眉目,点点头说:“北条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与日本小型动物研究所这个提供医用实验动物的公司有什么关系吗?”

“日本小型动物研究所?”北村想起了误送到平川那里的那封信背面写的发信人地址。

“您想起什么了?”松家立即就看懂了北村的表情。

“武藏野公寓的看门人收到了寄给北条先生夫人的信件。”

“啊!是这件事,我听平川先生说过。”

“在那封信的背面写着伊东医院的名称,也许是那家医院与小型动物研究所有关系。”

“伊东医院,这是什么医院?”

“实际上写的是笛木医院。”

“笛木?这么说那个笛木医院给北条夫人寄过信?”

北村觉得松家在试探自己。估计他在考虑调查小型动物研究所是否向笛木医院提供过实验动物。

“我认识小型动物研究所的上田所长。”北村插话说。

“您认识上田先生?我曾经吃过他的糕点呢。”

“刑警先生也认识上田先生呀。我是在去发现秋本尸体的沼泽地回来的路上碰到上田的。”

“您去过古沼?去干什么?”松家没有放过这句话,改变了提问的内容。

“古沼有很多民谣,我在学生时代曾经去调查过。那时北条的夫人和我属于同一个小组,曾经一起去过古沼。”

“您和北条夫人一起去过古沼?”

“是的,在古沼发现了被杀的尸体,我很感兴趣,就去看了看。”

“北条夫人也知道古沼。”松家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

“北条的夫人叫今日子,她和古沼有什么关系?”北村颇有兴趣地问道。

“是叫今日子吗?”

“您认识今日子?”

“不,是听平川说的。我在北条家的门前,碰巧看见一个中年妇女从门里走出来。”

“刑警先生去拜访北条家,是不是与什么案件有关?”

“不,还不清楚有没有关系。”松家慎重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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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新屋的自行车,证实了松家的想法。这和北村的想法是一致的。但在发现自行车的同时,松家还发现了瓦楞纸箱这个副产品,以及北条今日子熟悉古沼的地理环境。如果北条家与瓦楞纸箱有某种联系……松家的思路逐渐清晰了。

他迅速前去找小型动物研究所所长上田调查情况。

“是伊豆的笛木医院吗?那是我们的大客户。每个月都给那里送数百只仓鼠、老鼠和兔子等。”上田明确地回答。

“笛木医院是一所什么样的医院呢?”

“是精神病医院。近来动物得神经病的越来越多,这对人类的治疗有帮助。”

既然证实了笛木医院的确从小型动物研究所购进过实验动物,松家已达到了会见上田的目的。他带着这一发现火速赶回搜查总部。在搜查总部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新屋的自行车、瓦楞纸箱以及北条家,搜查总部认为这些新的发现是联系秋本谋杀案与新屋谋杀案的新的重要接触点。

“虽然找到了新屋被撞坏的自行车,但目前还不能证明其损坏的原因是与秋本的汽车相撞。自行车撞到电线杆子或者石墙上都是会撞坏的。只因为小型动物研究所的瓦楞纸箱摆在被撞坏的自行车旁,就将其与附近的住户联系在一起,这是不是太牵强了?”

有人提出了异议,这是在意料之中的。

“目前还不能下结论。自行车撞坏的原因有可能是与秋本的汽车相撞。新屋可能是在这时捡到了秋本的打火机。但我们必须注意到这一事实,即在自行车的附近找到了铺有锯末的瓦楞纸箱,而这种锯末与我们在秋本的尸体上找到的锯末一模一样。而且就在瓦楞纸箱的附近,住着与购入实验动物的医院有某种关系的人。在这一带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拿到这种装实验动物的瓦楞纸箱。尤其是今日子熟悉古沼的地理环境。我认为应该把北条家列为调查对象。”

松家的话里充满了自信。他认为这绝对不是一种偶然。而且从北条家到田卷家很近,步行就可以。他强烈地感到有关人物都已经登场了。

“首先应该调查北条家与秋本道夫的关系。然后弄清楚北条家与笛木医院之间的关系。在此基础上集中目标一网打尽。”宫部警部做了总结。

搜查总部整理了一下这个错综复杂的案件。2月28日,在神奈川县厚木市所辖山区里的古沼发现了秋本道夫的尸体,他于去年10月26日以后失踪。在尸体的指甲里找到了锯末。经鉴定,位于该市的小型动物研究所用于运送实验动物的瓦楞纸箱底部铺有这种锯末。该研究所隶属于秋本所在的公司。

5月28日,在琦玉县熊谷市荒川河岸边的破屋中发现了新屋重雄的尸体,尸体上穿着小型动物研究所所长上田成吉的西装,戴着有作家北村直树签名的出版社纪念表。经向北村核实,了解了上田的情况,死者穿的西装是上田的被盗物品。

此后,发现新屋是一个小偷。他通过葬礼广告得知家中无人,然后潜入行窃。

在新屋的住处找到了秋本道夫的打火机,于是开始认为这两个人之间有某种关系。秋本家并未被新屋偷过。新屋是在别的地方拿到秋本的打火机的。

另一方面,熊谷警署搜查总部在该县川岛镇的废车堆放场找到了新屋失踪的汽车。在车内找到了一张伯尔尼在武相市百货店开的分店的发票,从这一线索找出了在该市专为宠物举行葬礼的岸木弘行。

在新屋的赃物中找到了一块属于泊江市已故大财主田卷敬造的金表。在通知未亡人后,她否认这是亡夫的遗物,即田卷家未曾被新屋偷过。但敬造生前的知己上田成吉证实这块金表确是敬造的遗物。在敬造的周年祭上分发的赠品是伯尔尼的糕点,松家由此怀疑未亡人与岸本弘行之间有关系。熊谷警署从新屋的尸体及发现汽车的现场推测,案犯熟悉县内的地理情况,认为凶手是本县的居民。从伯尔尼的发票看,估计他就住在武相市里。

由于田卷光子否认亡夫的金表,引起熊谷警署对敬造死因的怀疑。搜查总部在调查田卷光子的履历时,发现了岸本弘行。他在未亡人结婚的同时辞去了在银座“黄玉”俱乐部的工作。未亡人婚前也曾在该俱乐部工作过。

其后,岸本在武相市定居,开了一家宠物葬礼店。此外,证实了岸本与田卷光子曾同时在伯尔尼武相市分店露过面。

岸本与光子之间有关系。估计谋杀新屋的动机是因为新屋抓住了光子与岸本的把柄。这个把柄似乎与田卷敬造的死因有关。但无法证明上述推测。另一方面,根据北村直树的看法,估计秋本与新屋的接触点是秋本的汽车曾与新屋的自行车相撞。在艺术家的作品中,找到了放在新屋的破自行车旁的装实验动物用的瓦楞纸箱,由此引出了北条家。

北条家似乎与从小型动物研究所购入实验动物的伊东笛木医院有某种联系。打火机把秋本与新屋联系在了一起。目前北条家与秋本之间由于瓦楞纸箱的出现有了一种新的联系。

以上就是截止到目前为止的案件经过及调查情况。

正文 第十三章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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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把调查的范围扩大到了伊东的笛木医院。笛木医院是一所臭名昭著的医院。数年前,该医院为患者实施脑白质切除术,即打开头盖骨切除一部分大脑一事被揭露后,该医院的真相才公诸于世。

该手术是通过破坏前顶的组织体,强行切断与视丘的联系,以此来谋求精神状况的迅速改善。因为能有效地改善精神状况,所以在很久以前精神科曾实施过该手术。但由于术后相继出现旧病复发及变成植物人的病例,所以该手术被淘汰了。患者非常害怕这种手术,将之称为“切西瓜”。

笛木医院与政界要人关系密切,当时发生的贪污案件的主要相关人员及证人都相继被施以脑白质切除手术,变成了废人。

不过,由于始终未找到确凿的证据,一场跨越国界的大规模贪污案件的调查就这样不了了之。

笛木医院的院长是地方上的政治家,是县里的要员。他为了扩展势力,就必然与中央的实权派结盟。他被提名为县议会议员的候选人时,前首相曾亲自来演讲,助他一臂之力。

笛木医院受政府要人之托实施脑白质切除术,这样封住了证人的嘴,调查就不会牵连到政府的核心了。

院长本人曾因违反医师法被捕过。该医院起用无行医执照的医生进行诊断和治疗,这一情况被揭露后,被控违反医师法。此外,由于对患者实施暴力,死亡事件也时有发生。这个笛木医院现在又登场了。

“我们掌握的情况很有意思。”正在调查笛木医院的松家就像只抓住了猎物的猎犬那样报告说。

“几年前,由于院长被捕及对患者的暴力事件,该医院暂时关闭了一段时间。大约两年前,医院易主,重新开展业务。引入了有实力的医生及最新的医疗器械,医院的治疗能力有了显著的改善。经营者也换了,经调查,是菱川重工全面收购了笛木医院。”

“什么?这是菱川重工的医院吗?”宫部警部听了报告以后吃了一惊。

“医院仍沿用以前的名字,以此来加以掩饰。笛木医院的真正主人是菱川重工。”

“菱川重工为什么收购一家精神病医院呢?”

“在与武器生产相关的军需产业中,容易出现精神异常。如果这种病的治疗交给普通医院,公司的真相就会暴露。所以要拥有自己的精神病医院,秘密进行治疗。”

“笛木医院是菱川的附属医院吗?”

“如果这样,小型动物研究所向笛木医院运送实验动物一事也能解释清楚了。”

“都是一丘之貉。”

“北条升是这些实验动物的检查技师。直接负责这些实验动物。”总算和有关人物挂上钩了。

“有意思的是,北条既是检查技师,也是患者。”松家又报告了一个意外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呀?”

“由于不断给实验动物做脑白质切除手术,以及做电击试验,他本人的精神受到了刺激。现在他是作为患者在该医院接受住院治疗。”

根据松家的报告,调查的重点集中在了北条与秋本道夫的关系上。如果能找出这两者之间的某种联系,那么秋本指甲里的锯末,就很有可能来自北条。

北条升毕业于东京F大学的理学部,毕业后就职于琦玉县武相市的实验动物中央研究所。与猖村今日子结婚后,调往位于神奈川县相模原市的驻日美国陆军医疗总部综合医学研究所工作。两年前患神经衰弱,从该所住进笛木医院。与其妻今日子尚无子女。

在调查北条情况的同时,北条夫妇与秋本之间的关系也搞清楚了。刑警们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北条与今日子结婚时,当时任武相市实验动物中央研究所所长的上田成吉是他们的介绍人。上田又出现在了报告中,但与关键人物秋本之间并无联系。

田中与松家再次拜访了上田。

“前几天吃了您的糕点,真是太感谢了。”松家先为那盒糕点致谢。

“没什么,没什么好谢的。那盒糕点是我忘在电车上的。”上田更正说。

“不管怎么说,也是让我们给吃了。”

“二位今天来有什么事吗?”上田知道两位公务繁忙的刑警是不会专为那盒忘在电车上的糕点前来道谢的。

“您认识喜多见的北条夫妇吗?”松家迅速切入正题。

“北条?是北条升和今日子吗?”

“是的,我们听说上田先生曾经给他们做过结婚介绍人。”

“您知道的还真多。以前我们都在武相市的实验动物中央研究所工作。”

“后来北条调到了相模原市的驻日美国陆军医疗总部工作,是吗?”

“他仍属于实验动物中央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只是加入了日美共同研究项目小组。”该总部是小型动物研究所最大的顾客。

“冒昧地问一下,当时秋本道夫在哪儿工作?”

“嗯,大概是在菱川的武器领域吧,我不太清楚。我做总务的时间很短。”上田以前所属的实验动物中央研究所是厚生省下辖的一个半官半民性质的机构。虽然不清楚上田是如何进入实验动物中央研究所的,但并未发现秋本与北条夫妇之间有直接的联系。

“秋本道夫与北条夫妇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以前一直追查上田与秋本的关系。北条夫妇并未出现在上田与秋本的周围。

“我没注意过。”上田一脸的茫然。以前取证时,上田曾说过,他不记得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出入这里的人以及任何和研究所有关的人与秋本有关系。不过这有可能是上田忘了,也有可能是他没注意到。松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您有北条夫妇结婚典礼的照片吗?”

“有,结婚典礼结束后送来的,也许能找到。”

“能让我们看看吗?”

“请稍等。”上田进了另一个房间。

不一会儿上田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旧照片。

“找到了。”上田拿出来的照片是由专业影楼照的纪念照,附有像套。照片有两张,一张是新婚夫妇,另一张是合影。刑警想看的是那张合影。

刑警把目光集中在了已微微变色的照片上。结婚典礼的合影一般都是亲朋好友在仪式结束后凑在一起照的。照片上除了夫妇二人、媒人夫妇外,还有五十多个人。新郎夫妇、媒人夫妇、女人和小孩可以排除掉。

“啊,是这个人。”松家盯住了一个人。这是一张三十岁左右的很有立体感的男人的脸。

“上田先生,照片上这个人不是秋本道夫吗?”松家问上田。

“秋本?是真的吗?”上田半信半疑地盯着照片看。

“这是二十多年前了,变了很多,不过看来像是秋本。”

刑警并不知道秋本生前的样子,只是从照片上类推。

“这就是秋本。真是让人吃惊。我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他也参加了北条的结婚典礼。”上田的脸上显出了毫不做作的吃惊之色。

“秋本没有对上田先生提起过这件事情吗?”

“我就没有直接跟他说过话。”

“秋本没有在结婚典礼上做自我介绍吗?”

“我记得没有。”

“在婚礼上没有打过招呼吗?”

“可能打过招呼,我不记得了,介绍人要在很多人中间周旋。”

“您在研究所看到秋本时没有想起来吗?”

“一点儿都没有想起来。我在菱川的总务调整总部只呆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有和秋本共事过。”上田和北条一起从实验动物中央研究所调到了相模原市的驻日美国陆军医疗总部,之后在菱川的总务调整总部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调到了小型动物研究所。他调到小型动物研究所与秋本调往调查室大致是在同一时间。

即使上田与秋本在研究所碰过面,恐怕也想不起来彼此在二十多年前的结婚典礼上就已经见过了。如果秋本不是作为名人或者主宾与上田打过招呼,上田不记得他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秋本出席了北条夫妇的婚礼,并且照了合影,由此可以推测其与新郎夫妇中的一方存在着某种极为密切的关系,但是并未发现北条与秋本之间有任何联系。这么说就是秋本与北条之妻今日子有关系。总之,可以肯定秋本道夫与北条夫妇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

向上田告辞后,刑警们前去找秋本的未亡人调查情况。秋本在出席北条夫妇的婚礼时已经结婚了,所以他的未亡人可能会知道有关的情况。经证实,未亡人并没听说过北条这个人。

“我不知道秋本出席过北条的结婚典礼。我们经常应邀参加结婚典礼,有时是夫妇两人一起去,有时是秋本一个人去。秋本单独出席的结婚典礼,我不记得了。”

“能不能从拿回来的礼物看出参加的是谁的婚礼呢?”松家联想起从上田那里拿来的田卷家周年祭的礼物。

“当时很多婚礼并不送礼物,而且有时拿了糕点等礼物,也是带回公司和大家一起分享。”上田从田卷家得到的礼物也是这样被报销的。秋本的未亡人也不记得有北条今日子这个人。在他的遗物中也没有能说明与北条夫妇有关系的物品。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亲自向本人询问了。”田中嘟囔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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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总部讨论了一下迄今为止已经收集到的情况。

1.北条今日子熟悉古沼的地理环境;

2.北条能够拿到装实验动物的瓦楞板纸箱;

3.在北条家附近的垃圾堆中找到了被丢弃的残留有锯末的瓦楞板纸箱;

4.秋本道夫曾经出席北条夫妇的结婚典礼;

5.北条工作的笛木医院隶属于秋本所在的公司。

经过上述讨论,决定将今日子作为知情人收押审讯。警署内有人反对这样做,认为时机尚早,尽管说她是知情人。实际上搜查总部认为她的嫌疑非常大。

有人认为这是在搜查中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嫌疑人,应进一步在其周围找到更为有利的证据后,再提审她。目前掌握的材料还是太少,这样与对方交手,会打草惊蛇,让敌人加强防范。而且,如果被对方得知我们掌握的材料很少,反而会被对方抓住把柄。这种意见也很有道理。

但是,目前并没有任何突破口,只能根据已经掌握的材料与其对质,观察对方的反应,然后乘机抓住突破口。这可以得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北条今日子突然接到谋杀案搜查总部发来的传票,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其丈夫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讯问今日子的是田中和松家。

“麻烦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田中十分客气。一望便知今日子已有足够的精神准备。不知道她这是为了掩饰其心中有鬼,还是因为第一次被传到搜查总部而感到紧张。

“不会占用您很长的时间,夫人认识秋本道夫吗?他是菱川重工的调查室长。”田中开始提问,今日子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会逃过刑警的眼睛。

“我认识秋本先生。”今日子坦率地回答,她已经知道搜查总部是专为调查秋本谋杀案而设的。

“可以说说您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说关系的话,那是三十年多前的事情了。”

“三十多年前?”

“在我上学时,他是我的家庭教师。”

“秋本是您的家庭教师?”刑警们面面相觑。

“我念高中时,当时已经是大学生的秋本先生任我的家庭教师。后来听说秋本先生就职于菱川重工,但是我们没有再见过他。”

今日子隐瞒了在结婚典礼上曾经再次相见的事实。

“您先生就职的笛木医院隶属于菱川重工,这个您知道吗?”

“好像是这样的,不过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单位,工作上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没再见过面。”

“听说您先生在调到笛木医院以前就职的驻日美国陆军医疗总部也与菱川重工有密切的联系,是吗?”

“医疗总部与日本各大学、研究机构及企业合作,就多种项目开展共同的研究。可能菱川重工也参与了某个项目的研究。不过详细情况我不清楚,我丈夫也应该没见过秋本先生。”今日子连没有问到她的也已经回答了。

“秋本出席了夫人的结婚典礼吧。”今日子听到这句话,没想到刑警了解得这么详细,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是因为他做过我的家庭教师,所以邀请他参加了。”这个回答无可非议。

“那时您丈夫与秋本没有见面吗?”

“他只是一个来宾,并未与主人单独见面。”今日子强调两个人并不认识。

“夫人大概已经知道秋本先生的不幸结局了吧?”

“我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件事,真是太遗憾了。”

“您出席他的葬礼了吗?”已经核对过参加秋本葬礼的名单,证实没有北条夫妇的名字,也没有以北条的名义发的唁电和花圈。

“没有,和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交情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交往,所以没有参加他的葬礼,也没有发唁电。”今日子先发制人,让刑警没办法继续讯问。

“夫人,请问您知道那个发现秋本尸体的古沼吗?”松家接过田中的问话,把话峰一转。

“不知道,听说好像是在神奈川县山里的一个沼泽里发现的。”

“夫人应该知道呀!您曾经去过那个古沼。”

“我去过那个古沼?”今日子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吃惊。

“您在大学时代,曾经和民俗研究小组一起到那个古沼去调查民谣,是吗?”

“我上大学时的确参加过民俗研究小组,可能去过那个古沼。”

“您肯定去过。作家北村直树先生说曾经和夫人您一起去过。”

“北村先生?是北村直树前辈吗?”

“是的,好像和夫人您是同学。北村先生说确实曾和夫人您一起去过古沼。”

“我曾经有好几次与北村先生一起参加小组的旅行,大概是去丹泽旅行时顺路去过古沼吧。”

“不对,不是去旅行,是去古沼调查民谣。”

“我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去的,所以对我来说只是一次旅行。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记不清了。”

弄不清楚今日子是真的忘了,还是在巧妙地回避问题。但是,她已经察觉到了警察对自己的怀疑。

今日子称她不记得去过古沼,这就否认了其熟悉古沼的地理环境。

“再问一个问题。这个纸箱子是从夫人家里扔到垃圾堆去的吗?”田中再次开始提问,他拿出了从泊江的艺术家那里借来的、装实验动物的瓦楞板纸箱。

“这是什么?”今日子显得不知所措。

“是用来装实验动物,也就是装您先生负责检查的仓鼠和老鼠的瓦楞板纸箱。”

“我先生经常把实验动物带回家里来,也可能是从我家扔出去的。”今日子似乎并不知道瓦楞板纸箱在整个案件中具有的重大意义,很痛快地承认了。

“在瓦楞板纸箱的底部铺有锯末。”

“可能有吧。”今日子似乎很难判明这一提问的真实意图。

“是铺有锯末的。这是实验动物的坐垫。”

“有锯末又怎么样?”

“实际上我们在秋本遗体的指甲里找到了这种锯末。”

“在遗体的指甲里有锯末?”今日子终于明白了这一事实的重大意义。

“这种锯末在那一带并不是到处都有的,是吗?”

“也就是说您认为那种锯末与北条有某种联系了?”今日子终于明白了刑警提问的意图。

“在秋本认识的人中,只有你们夫妇能够拿到这种锯末。”

“您是怀疑我们了?”今日子的表情严肃起来。

“请您说出去年10月26日夜您和您的丈夫在哪里?在做什么?”田中不管今日子的脸色,继续提问。

“这是要证明当时我们不在现场吗?”

“我们只是向多少有点儿关系的人打听情况,请给予合作。”

“秋本是在那天被杀的吗?”

“他是在那天夜里失踪的。”

“即使有关系,也只是他在二十多年前做过我的家庭教师。您这样怀疑我,太让我感到意外了。”

“也许他是您二十年前的家庭教师,但是锯末可是最近的事。而且您的丈夫能够拿到锯末。”

“铺有锯末的瓦楞板纸箱到处都有。现在与我丈夫所在的医院有关系的人都能拿到锯末。而且,购入用这种瓦楞板纸箱装实验动物的地方也不只是我丈夫所在的医院一家。”今日子的反驳颇得要领。

“瓦楞板纸箱确实到处都有,但是,与秋本有点联系、而且又知道古沼位置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您这么说就是认为我是罪犯了?”

“夫人,二十多年前秋本先生曾做过您的家庭教师,如果您希望早日把杀害他的罪犯缉拿归案,请您合作。”

“10月26日,我想我是在家里,我丈夫应该在医院里。”说北条在医院,既可以理解为他在工作,也可以理解为他是患者。

“您肯定吗?”

“去年的那段时间并没有去别的地方旅行,晚上我应该是在家里。”

“您能证明您确实在家,而您的丈夫确实在医院吗?”

“我丈夫当时患神经衰弱,在工作单位接受住院治疗,您可以去问医院。我在自己家里,没有办法证明。”今日子的态度稍稍强硬了点儿。

“有来访的人或者电话吗?”

“我记不得了。”

“还有一个问题。您认识住在世田谷区喜多见的新屋重雄吗?”

“新屋重雄?”

“是的,从您家到他那里很近。”

“我不认识。”今日子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请问,从去年到今年的四月中旬,夫人您家是否曾失窃过?”

“失窃?没有这种事。”

“是不是您没有注意到被盗了呢?”

“家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但是,如果失窃,我会察觉的。”今日子肯定地说。

“请问夫人有汽车吗?”

“是我丈夫的车。”

“您夫妇都有驾驶证吧?”此事已经调查过了,北条家有一辆t公司产的汽车。

“我先生不怎么开。”

“夫人您开吗?”

“我也是偶尔开。”

“如果方便,请让我们看看您的汽车,行吗?”

“我家的汽车怎么了?”在这一瞬间,今日子全身一颤,就像要跌倒似的。田中的话击中了她的要害,但是田中的要求已经超越了取证的范围。

“怎么样,能合作吗?”田中继续强行逼问,尽管已超越了取证的范围,但肯定已经发挥了作用。如果今日子拒绝,就申请搜查令搜查。

刑警开始怀疑是北条家的汽车与新屋的自行车发生了相撞。根据秋本的汽车可能与新屋的自行车发生过相撞的暗示,曾对秋本的汽车进行过检查,并未发现有这种痕迹。但是,新屋的自行车上留有明显的相撞痕迹。

如果造成这些痕迹的不是秋本的车,那就很可能是北条的车。其间接证据就是艺术家在自行车旁配的瓦楞板纸箱“皮肤”。如果在北条的车上找到相撞的痕迹,疑点就可以得到证实了。

看来刑警们在摸索过程中发出的一击,对于今日子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大势已定。

“你们这样不是纯粹把我当成罪犯了吗?一会儿要我证实不在现场,一会儿又要检查我的车。”在一瞬间就已恢复正常的今日子激动地说。看来她是要借这种激动来掩饰自己心理所受到的冲击。

“我们要看您的车,怎么就是把您当成罪犯了呢?”田中反问道。今日子一下子无话可说了。

“新屋重雄是一个惯偷,在他家里找到了秋本的打火机。但是秋本家并未失窃,怎么样?能否让我们看看?与其让我们拿着搜查令强行搜查,还不如在主人的合作下,安安稳稳地进行调查。”田中步步紧逼。他并未说明秋本的打火机与北条的汽车有什么关系,但是言外之意是,如果拒绝就要强行搜查。在与今日子对峙的过程中,田中越来越充满了自信。

“请便。”今日子终于答应了,虽然是气呼呼的,但是口气已经软了下来。

对北条家的汽车进行检查后,证实其左前侧的挡泥板、左前侧的缓冲器、散热器的小窗、发动机罩的左前部有明显修理过的痕迹,特别是车体前左部修理的痕迹特别明显。

北条家的汽车修理痕迹与新屋自行车的损坏部位正好吻合。但是,仅凭着修理痕迹并不能断定其曾与新屋的自行车相撞。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搜查人员的先入为主。

但是,从放在汽车行李舱中的工具箱里发现了重大的线索。工具箱中的铁杆上附着有血迹和数根头发,检查人员在确认后非常兴奋。秋本是在遭到锤子或梅头等钝器的重击后造成脑部伤害而死亡的,铁杆与秋本后脑部形成的创伤吻合。

找到凶器后,整个搜查总部都活跃起来。立即对附着于铁杆上的血迹与头发进行了检验,血型与血色素等均与秋本的一致。毫无疑问,搜查总部找到了无可辩驳的证据。

幸运的是,犯人并未丢掉凶器,而且凶器一直保存在阴暗、低温的地方。罪犯在行凶后,几乎未使用过汽车,一直将其置于车库,从而防止了血迹的变质。

在找到凶器以后,申请以谋杀嫌疑罪逮捕北条及其妻子今日子。两人被带到了厚木警署的搜查总部。他们在警察要求检查其汽车时,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

两人相继供认了所犯的罪行,北条的供词如下:

“尽管目的是用于治疗,但是不断杀害实验动物,也让我的良心受到谴责。所以,神经受到了刺激,在我工作的笛木医院住院接受治疗。去年10月26日,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就悄悄从医院溜了出来。我总觉得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让我觉得不安,就避开护士的监视,开着自己的车回了家。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结果,我当场看到了妻子和秋本在做越轨的事情。从两个人的样子,能看出来这种关系已经存在很长的时间了。秋本认为我在住院,就很放心地跑到我家里来偷我老婆。看到他们扭动的身体,那种不堪入目的场面让我失去了理智。我的神经受到了刺激,失去了控制。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我勃然大怒,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我从汽车的工具箱里面取出铁杆,使出浑身的力量朝着正在搂着我老婆的秋本的后脑击了过去。一下子就把秋本打昏了,然后又左一下、右一下地接着打,直到他彻底死掉了为止。

“我老婆以为我也要把她杀死,想逃走,但她知道跑不掉,就向我说是秋本突然闯进来强奸她。我杀秋本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即使想杀我妻子也没有力气了。妻子看到我已经没有了杀机,就说必须把秋本的尸体藏起来,谁也不知道秋本今天晚上到过我们家。如果把尸体藏起来,我们和秋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关系了。妻子的话激励了我,我带头用被子裹住秋本的尸体,放进了车里。

“我由于一时的冲动,有生以来头一次杀了人。当这种冲动平静以后。简直就像烧成的灰一样,任由妻子摆布。这虽然是我亲手干的,但是我总觉得杀死秋本这件事就像噩梦一样,越来越难以让人相信。趁着我住院的时候,在我们夫妇的卧室里,并不知道丈夫就在旁边看着的妻子和他的情人所做的那种不停扭动的丑态,就连这种情景,我也渐渐地觉得的确如妻子所说的那样,她是被秋本强奸。由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断杀死实验动物,我的大脑已经受到了刺激,所以觉得可能是在做噩梦,我已经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现实。

“妻子把秋本的尸体和洗海水浴用的橡皮艇以及气筒装到了车上,然后对我说她知道一个尸体绝对不会被发现的隐蔽地方,她要帮我抛尸,汽车是由妻子开的。因为带上了橡皮艇,所以我以为是把尸体扔到海里去,但是妻子把车往山那边开。我已经记不清楚是怎么走的了,但是我记得妻子把车开到了山里渺无人烟的沼泽旁。妻子在那里把橡皮艇充上气,让我帮忙把尸体抬上去,然后划到沼泽中央,把尸体扔了下去。我只记得这些,我到现在也没法确认到底自己是不是真的杀死了秋本,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从那件事情以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另一种人格占领了。”

北条今日子的供词如下:

“去年5月,我在市里的商场购物时,偶然与秋本道夫重逢,打了招呼以后并没有马上认出来是他,后来秋本经常给我家打电话。尽管他数次邀我出去吃饭,但是我看出了秋本的用心,每次都找个借口推掉了。

“10月26日晚上,秋本突然来到我家里,说是经过这里顺便来坐坐。过去他曾经做过我的家庭教师,不好断然回绝,就让他进来聊一聊,没想到他突然向我扑过来。我拼死地反抗,但毕竟是男人的力量大得多,我还是被压在了下面。就在这时,正在伊东医院住院的北条回来了。北条亲眼看到这个场面以后,突然用手里拿着的汽车修理工具朝着秋本的头部猛击。秋本的头骨被打碎,死了。这些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我根本没有时间去阻止北条。丈夫杀死秋本以后,认为不能把尸体就这么放着,让我帮忙把尸体扔进海里去。我想起来学生时代曾去丹泽山里的沼泽地旅游过,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北条,北条让我带他去。把尸体扔进沼泽后,北条就回医院了。”

“你的汽车上的撞痕是不是和新屋的自行车相撞造成的?”审讯官问道。

“我不知道新屋是什么人,车上的痕迹是北条驾车误撞到石墙上留下的。”

“那个石墙在哪儿?”

“我不知道。”今日子肯定地说,但是北条不记得曾经驾驶汽车撞在石墙上的事情。

两个人的供词解开了秋本谋杀案之谜,但是搜查总部觉得仍然存有疑点。

“我们被戏弄了。北条今日子把所有的罪状都推到了她丈夫身上。她最多被指控为弃尸的共犯,而且丈夫要求帮忙,身为妻子无法拒绝。”田中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种关系恐怕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了,居然把这种关系说成是强奸,可真够大胆的。也可能她是在和秋本一起驾驶汽车时与新屋的自行车相撞的吧。”

“她要是承认这一点,就等于承认与秋本一直有关系。”

“到底能不能追究北条的杀人罪?”

“很难说。如果认定北条的心理不正常,可能会减刑。如果是彻底丧失理智,就不会受到处罚了。”田中非常失望。

根据刑法第三十九条中的一款规定:“对丧失理智者所采取的行动不予追究刑事责任。”由于丧失理智或精神上有障碍,失去了辨别是非曲直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就处于无法控制其行为的状态。心智不全是指精神障碍的程度没有达到丧失理智,但是其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处于明显衰退的状态。

北条因精神受到刺激,正在住院接受治疗,估计很可能会被定为心智不全。在这种情况下犯有杀人罪的北条是没有行为能力的,或者是行为能力有限,很难控告。今日子会被控犯有弃尸罪,这一罪名肯定会成立。

如果秋本是被北条夫妇共同杀死,这可真是一招妙计。如果正在精神病医院住院的人杀了人,主犯将会因无行为能力而免于处罚,或者减轻处罚。罪行暴露后,即使犯人自首,也不能加以处罚。这是一种可以免于刑罚的罪行。

北条夫妇的供词,解开了秋本谋杀案的疑团,但是也切断与新屋谋杀案的关系。厚木警署的搜查总部认为,秋本是在与北条今日子共同驾驶北条的汽车时和新屋的自行车相撞,新屋由此拿到打火机。但是,既然今日子已经否认,就必须从其他方面找出秋本与新屋的接触点。

北条夫妇被送交检察院,北条将接受精神状况的鉴定。

另一方面,熊谷警署的搜查总部把疑点集中在了田卷光子与岸本弘行的身上,但是找不到证据。已经掌握的仅仅是推测及一些情况,无法证明光子与岸本的关系,更无法证明田卷敬造的死属于非正常死亡。

没有东西可以将光子与岸本和新屋直接联系在一起。光子否认金表是敬造的遗物这一事实,是与新屋的唯一一点关系。

调查遇到了困难。在搜查总部里,有人试图从别的线索上追查新屋谋杀案,提出:

“他是个惯偷,无论是被谁杀了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后来并没有找到新的可疑人物。在信心不足的搜查总部里,福山和石井仍然坚持调查田卷光子和岸本弘行。

将新屋与岸本联系在一起的是伯尔尼的一张发票。这是一张主角商品的发票,并不能断定就是卖给岸本的。但是,越调查岸本与光子,就越觉得他们两个人像是罪犯。

目前还没有能给他们以致命一击的武器,调查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

正文 第第十四章 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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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野公寓的看门人平川在经过新屋重雄的旧居时,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在新屋被杀后,他受警方之托负责看管新屋的遗物及偷来的东西。因为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由警方保管,所以留在这里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

虽说是不值钱的破烂,但平川也负有管理的责任。在看管这些物品期间,房屋不能出租。幸好房东宽宏大量,没有说三道四,但这对平川来说总是附加了一份额外的工作。

从走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平川觉得门里面有股焦臭味道。平川从看门人办公室拿来房门钥匙,打开了新屋的房门。门一打开,平川就愣住了。很明显屋内被翻过了。门是锁着的,所以,人肯定是从阳台上的窗户钻进来的。平川在确认屋内没有其他人以后,心惊胆战地走近窗户。

平川看了看窗户的插销以后哼了一声。阳台边上的窗户有两层玻璃,但插销周围的玻璃被划掉了,从这儿打开了插销。窃贼是从阳台划开玻璃,打开插销溜到屋内的。

看起来是职业小偷干的。但如果是职业小偷,溜进一间只剩下一些破烂的屋子,岂不是白费力气。室内的东西都被翻遍了,但好像并没有少什么。

平川弄不清偷来的东西再一次被盗是怎么回事。总之,受警方之托负责看管,必须把被盗之事向警方汇报。

熊谷警署搜查总部得知新屋旧居失窃一事后,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是哪个倒霉的小偷不知道主人已死,所以进屋行窃吧。”搜查总部的工作人员开玩笑说。

“如果这个贼是知道情况才进去的呢?”石井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知道就更不应该进去了。”

“如果那个窃贼是想拿到新屋的某件遗物,那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溜进去了。”

“想拿新屋的遗物?”

“也就是说新屋掌握某种证据,而这个证据对那个贼来说极为不利。”听石井这么一说,其他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了。

“是谋杀新屋的罪犯溜进来了吗?”

“很有这个可能。”

“但是我们仔细地检查过新屋的遗物,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罪犯的线索。”

“也可能是我们忽略了。”

“即使是忽略了,罪犯又怎么知道我们忽略了呢?”

“谋杀新屋的罪犯依然逍遥法外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如果没有忽略掉什么,早就该把罪犯缉拿归案了。”大家都同意石井的看法。也就是说虽然有罪犯的线索,但刑警们并未注意到。

“即使是这样,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溜进新屋的房间呢?如果这件东西如此重要,早就该溜进来了呀!”

“看来是在新屋的尸体被发现以前,罪犯并不清楚他住在哪里。在发现尸体并弄清其住址后,他想等风头过后再采取行动。”

“如果这件东西如此重要,那在谋杀前就应该取走了。”

“在谋杀新屋时,即使找到了这件东西,但还不清楚新屋是否告诉过别人。我们开始调查光子和岸本以后,对他们来说这件东西突然变得非常危险。”

石井的看法是以光子和岸本为嫌疑人而得出的。

从这一新的观点出发,刑警们再次搜查了新屋的房间,新屋的遗物都列有清单,但并未发现丢失了什么东西。贼虽然溜了进来,但并未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也有人认为是流窜的小偷干的。但是,旁边有好几家既没关窗户而且屋内又有现金。看来这个贼并不是要偷钱,而是专程溜到新屋的房间里来的。

“他想找新屋的什么遗物呢?”刑警们开始讨论窃贼作案的目的。这肯定是对谋杀新屋的罪犯极为不利的东西。这是能联系到罪犯的线索,或是能明确指出罪犯是谁。但是,要是有这种东西,刑警们应该马上就能注意到。

“新屋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呢?”

“这个证据是以什么形式保存在什么地方呢?”

“新屋肯定把对罪犯来说致命的证据藏在哪里了。罪犯正是为了取走证据,才溜进新屋房间的。”

“是否是新屋事先想到他会跑到家里来找而保存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了?”有人提出了这种可能性。

“如果保存在银行保险箱里,那他的遗物中应该有相应的钥匙呀。但我们只找到房间和汽车的钥匙。”

“那可能他托付给别人保管了。”

“这种东西会托付给谁呢?”

“会不会是他自己给弄丢了呢?虽然弄丢了,却仍然对罪犯说自己掌握着证据。”石井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意见。

“罪犯应该并不知道证据已经丢失了。”福山觉得眼前一亮。

“但是新屋怎么会把发财的武器弄丢呢?”有人提出了疑问。

“新屋当时拿到这件东西时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或者虽然意识到了,但并没想到要以此来恐吓对方。后来新屋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开始恐吓罪犯。”

“也就是说在证物丢失后,新屋才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并且开始恐吓,是吗?”

“这么说的话,在新屋的房间里当然找不到证物。”

“用已经丢失的证物恐吓罪犯,这可能吗?”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

“不管是弄丢了,还是保存在什么地方,如果有这个东西,它到底在哪儿呢?”

有多种推测,但并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也想到可能是流窜的小偷溜进来,结果在第一家就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觉得很扫兴,于是就走了。

“田卷敬造的金表和秋本道夫的打火机仍然留在新屋的房间里。”石井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怎么回事?”以有马警部为首的所有人员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石井身上。

“如果新屋掌握了田卷光子和岸本的弱点,那应该是在他偷金表的时候。在他从田卷家逃出来的路上,和秋本开的车撞在了一起,然后捡到了秋本的打火机,这样想对不对?”石井好像话里有话。

“捡到秋本的打火机这件事与光子和岸本的弱点之间有什么关系?”有马代表大家问道。

“我想是不是在那时打火机与证物做了交换呢?”

“打火机与证物交换?”大家还是没弄明白石井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新屋所骑的自行车与秋本所开的汽车相撞的那一刹那,秋本丢掉了他的打火机。那么,新屋丢掉证物的概率与此相同。”这句话在大家当中引起了一片争论。

“请等一等,在秋本的遗物中并没有发现这种东西。”福山插话道。

“新屋捡了秋本的打火机,但秋本未必会捡新屋丢掉的东西。”

“也就是说东西还在原地?”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是让别人给捡走了。”

“让别人捡走了?”

“新屋与秋本相撞起码有一年多的时间了。那个东西还放在原处的可能性非常小。”

“要是让别人捡走了,不是又没有希望了吗?”

“未必没有希望。”

“你想到什么了?”福山观察石井。

“在新屋家的附近,有一个艺术家捡到了新屋的自行车并用来制造艺术品。”

“是的,那个艺术家怎么了?”福山脸色一变,大家都明白石井的意思了。艺术家在他们撞车地附近捡到了新屋的自行车,他也很有可能在现场找到了新屋丢失的证物。本来艺术家寻找艺术品的素材时就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很可能并没有其他人,而正是艺术家在捡到自行车的同时捡到了证物。

“我们应该尽快去找艺术家。”刑警们根本不能肯定艺术家到底有没有拿到证物。但是石井认为他很可能在捡到新屋的自行车的同时,也捡到了他遗留下来的东西,这一估计并不是没有道理。在秋本与新屋的接触点中出现了一个艺术家。也就是说有三个人在现场逗留过。

福山和石井迅速赶往位于喜多见的艺术家家里。艺术家用新屋的自行车做艺术品的素材这个情况是从厚木警署那里得知的。他们这是第一次拜访艺术家。

在面积很大但乱七八糟的院子里,展示着那件作品,就像堆着一大堆大件垃圾一样。虽说是艺术作品,但在刑警们看来只是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虽然看不出作品的好坏,但是艺术家利用已经失去使用价值的大件垃圾作为艺术品的素材,这种才能和创作欲望,倒是给了刑警们某种精神上的激励。

艺术家高兴地把刑警们迎进了院子。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对自己的作品感兴趣,艺术家都感到高兴。艺术家把刑警们让进了客厅,并递上了咖啡。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作品,刑警们迅速切入了正题。

院子里的作品时常映入眼帘。看来,艺术家是从客厅经常看到的角度去展示作品的。路人从路边漫不经心地走过,只会认为这是一堆大件垃圾。但从作者的家中望去,竟是一个新颖而且美丽的造型,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突然造访,真是不好意思。”刑警客气地说道。

“没什么,请慢慢看。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就会有不同的魅力。”艺术家以为刑警们是特地来观赏他的作品的。

“在您百忙之中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福山用对方的话为自己做铺垫,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

“您作品的素材之一是一辆自行车。”

“您的眼力可真不错。自行车是这件作品的核心。”看来艺术家以为他是在夸奖自己的作品。

“听说这辆自行车是别人当做废物扔掉的?”

“作为物品,它已经没办法继续使用了,但它勾起了我的创作欲望。”

“您在发现自行车时还找到什么别的东西了吗?”

“和自行车一起?”艺术家觉得有点儿奇怪。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也可能不是和自行车在一起。我们在找那个东西。”

“和自行车在一起……我捡来了很多作品的素材。院子里那件作品的素材几乎都是从大街上捡来的。”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想仔细看看您的作品。”

“请随便看。从远处看和从近处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艺术家总是以他的作品为中心考虑问题。刑警们来到院子里,从近处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这个造型非常新颖。撞坏的自行车、纸箱子、旧轮胎、树根、手脚错位的偶人、断了腿的椅子、洗衣机、电视机、摔坏的餐具等等,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地堆放在一起。

刑警们想把素材一个一个拿下来进行检查。但这样会破坏作品的整体。从外部来看,并没有找到与罪犯有关系的东西。

“请动手看吧。”穿着木屐走到院子里来的艺术家说。

“啊,可以吗?”

“没关系。这件作品是很多人参与制作的,所以才具备了这样的规模和深度。”

艺术家连制作过程都公开了。这大概是作者抓住作品的中心,其他人按设计方案组合,以此来共同完成作品的一种手法吧。刑警们利用艺术家的宽容,将艺术品的构成要素逐一仔细检查,但其中并未找到能提示罪犯的东西。

“怎么样?”艺术家误会了刑警们的热心,心满意足地问道。

“真是一件绝妙的作品。让我们大饱眼福。”刑警们并没有澄清艺术家的误会。他们并不想让艺术家扫兴。

“喝咖啡吧,请里面坐。”艺术家再次把刑警们让进了客厅。咖啡的香味弥漫在院子里。

“请问先生的作品素材都是由您一个人收集的吗?”石井一边喝着浓浓的咖啡,一边问道。

“都是由我一个人收集的。因为别人收集来的东西不可能全都用来做素材。”

所有的东西都不值钱,但在艺术家的眼里却是颇有吸引力的形象。

“我们即使捡东西也不会用来做艺术品的素材。”

“这是因为艺术的角度和经济的角度不同。一般人总是从经济的角度去看物品的。”

刑警们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失去经济价值的东西就被当做垃圾扔掉了。恐怕也有对本人来说有意义的东西。但是撞坏的自行车和手脚错位的偶人,除非能勾起拥有者的特殊回忆,在其他人的眼里都是毫无价值的。而从艺术价值的角度去看,也只有艺术家能用到。

“但我也并不总是根据艺术价值捡东西的。有时候如果认为还能用,也会从经济角度出发捡回来。”艺术家笑了起来。这时在艺术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世俗的普通人表情。

“您也这样做过吗?”刑警们看到了艺术家的另一个侧面。

“我是觉得太可惜了。现在的日本太狂妄自大了。把战争期间那种难以形容的食物匮乏和物资匮乏都给忘了。只因为不流行了,就把还能使的耐用品也给扔了。其中还有刚买的,由于不中意就给扔掉了。这么下去,日本是会遭报应的。我的作品也是想给高度繁荣的日本敲响警钟。”

“我感到了您的作品有这种寓意。”这并不是阿谀奉承。把废品收集起来制成艺术品,让人感到这包含着对现代物质过剩社会的一种讽刺。

“是的,刚才您问我和自行车一起还捡到了什么,我只想到了艺术品的素材,把这个给忘了。我从经济的角度出发捡到了一样东西。”艺术家突然想起来了。

“您从经济的角度出发捡到了一件还能用的东西?”

“是的,刚才谈艺术品的素材,所以没想到不是本着创作目的而捡来的东西。”真是艺术家式的语言。

“您捡自行车时还捡到了什么?”刑警们情不自禁地上身向前倾。

“捡到了掉在自行车附近的一个录音机,是微型盒式录音机,而且是那种超小型的。”

“录音机?”刑警们面面相觑。

“是那种可以拿在手里面的超小型录音机。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就捡了回来。”

“是掉在自行车的旁边吗?”

“稍微有点儿距离,是在路边。上面沾满了泥,很难分辨出来。”

“是和自行车一起检到的吗?”

“是的。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和自行车一起扔在那里的。”

“那个录音机现在还在您这里吗?”

“我经常使。可以代替笔记,非常方便。”

“能让我们看看吗?”

“可以。”艺术家从书房里拿出来一个和香烟盒差不多大小的盒式录音机。是S公司制造的微型录音机。

“您捡到这个时,里面有录音带吗?”

“有哇。录音带里录着的是一些对话,听不太清楚。”

刑警们意识到终于找到它了。福山强压住兴奋,问道:“那盘录音带您还保存着吗?”

“大概是放在哪个抽屉里了。我记得没扔。”艺术家漫不经心地说。

“实在不好意思,请您务必找到它,行吗?”

“行呀,那盘录音带这么重要吗?”艺术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

“和我们负责的案子有点儿关系。”

“是这样的话,我一定给找出来。”艺术家弄清了刑警们的来意,但仍然痛快地站了起来。

“那太麻烦您了。”

“没什么,反正我也闲着。”艺术家到别的房间去找录音带的这段时间,刑警们一直怀着一种祈祷的心情。不知道录音带上是否真的录下了那个无可辩驳的场面。已经是一年以前的录音了,不知还能不能重放。

但是他们都感到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罪犯肯定就藏在这里。刑警们觉得正在一步一步地缩短与罪犯之间的距离。

“啊,找到了。”不一会儿,艺术家拿着一盘小型录音机专用的录音带走了进来。

“找到了吗?”

“就是这盘带子。我本来想重放一遍听听的,但是不感兴趣,就一直没听。这个东西对你们有用吗?”

“这个可以交给我们暂时保管一段时间吗?”

“随便,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

拿着艺术家提供的录音带,他们返回了搜查总部。

在搜查总部立即重放了录音带,这下证实了对田卷光子和岸本弘行的怀疑。无论是照片还是录音机,都是为了能够证明什么。重放这盘录音带的结果证实了录的是田卷光子与岸本弘行的对话,其中包含着足以证明他们谋杀田卷敬造的重要内容。

此外,在录音带和录音机上都取下了虽然不太清楚但仍能辨别的指纹,经检查指纹是新屋重雄的。搜查总部再次召开会议,讨论能否逮捕这两个人。

经讨论,对光子和岸本作出如下结论:

1.光子在嫁给田卷敬造之前就已经与岸本发生了关系,在结婚后仍然保持着这种关系。

2.岸本熟悉丢弃新屋尸体的现场的地理环境。

3.遗留在新屋车里的发票是伯尔尼分店的,而岸本是那里的常客。

4.在留有新屋指纹的录音机里录下了光子与岸本的对话内容,这证明他们杀死了田卷敬造,而新屋目击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录了音。

5.估计在新屋住所里找到的田卷敬造的金表是从田卷家偷来的。

6.光子知道金表是敬造的遗物,但因害怕警方追查,所以才加以否认。

7.从新屋撞坏并丢掉自行车的时间来看,他溜进田卷家行窃的时间应该是去年6月29日。

8.根据主治医生开的死亡诊断书,田卷敬造的死因是急性心力衰竭。主治医生在接到光子的电话后赶到田卷家时,敬造已经死亡。

9.敬造的遗产全部由光子继承。

综合上述各点,刑警们肯定,谋杀新屋重雄以及田卷敬造莫名其妙的死亡,都是光子和岸本一手所为。于是决定依法将俩人缉拿归案,并搜查其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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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到搜查总部的光子和岸本表面上装得很平静,但实际上内心里非常紧张。他们面对审讯官的审讯,一开始还佯装不知。但是渐渐地就被逼得无路可退了。

岸本坚决否认与光子的关系。

“三年前,我曾和她一起在银座的一个俱乐部做过事儿,后来就再也没见过。我根本没有听说过新屋这么个人。说我和她串通谋杀一个我既未见过、也没听说过的人,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岸本严肃地说。

“有人证明曾看到你和田卷光子一起去过武相市的伯尔尼店。”审讯官追问道。

“大概是长得很像,看错人了吧。我去过几次伯尔尼店,但并没有和她一起去过。”岸本在装糊涂。看来他想彻底割断与田卷光子之间的关系。

另一方面,光子也否认与岸本的关系。但是,当问及在敬造周年祭法事上所送的赠品是不是由岸本介绍从赤看板伯尔尼店订购的,她不知如何回答。

“你认识新屋重雄吗?”审讯官突然问道,丝毫不给她以喘息的机会。

“不认识。”她坚决否认。

“不应该不认识吧。他可是偷走您亡夫的遗物——金表的小偷呀。虽然你坚决否认,但我们已经证实这就是您丈夫的遗物。”

“我不可能把丈夫的遗物逐一记清。”

“那太好了。请听听这段录音。”审讯官在光子的面前摆上从艺术家那里拿来的录音机,按下了重放键。听着重放的录音带里的内容,光子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

“用湿纸捂住鼻子和嘴巴就可以了。虽然用被子捂住也可以,但吸进了棉纤维,要是解剖就麻烦了。”

“医生不会怀疑吗?”

“主治医生什么都不会说就填死亡诊断书的。”

“不会解剖吗?”

“谁来解剖?他本来就有高血压。他是死于由高血压和心脏病引起的急性心力衰竭。即使万一被解剖了,也看不出来。”

“既然说好了,可别忘了我的那一份儿。”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快动手吧。你按住他的手脚,别让他乱动。”

下面是一段空白,然后是:“太简单了。”

“已经是享尽天年了,竟然还遭到暴力。”

“临死了,劲还不小。”

“我都出汗了。”

“得了,你赶紧走吧,我要叫医生了。”

“你可千万别让医生起疑心呀。”

“放心吧,医生早就已经说过他随时会有危险的。”

“你可真是一个大美人。”

“你说什么呀。从田卷一进店里,你就让我迷住田卷,走进他的家,夺取他的财产,不是吗?”

“计划可是我想出来的,可别忘记我的那一份。”

“现在是我一个人身处險境。”

“那你当然分得多一些。怎么样,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了,我们就结婚吧?”

“你说什么呀,我们要是结婚,就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你可说过了,即使解剖也不会弄清楚死因的。”

“你还是怀疑我,真是烦人。即使不是这样,整个家族的人也会给我白眼看的。田卷一死,亲戚们肯定都认为是我造成的。很好,今后我和他们就毫无关系了,无论在哪儿碰到都装作不认识。”

“明白了,不过你可别忘记了我们是命运相共呀。”

“你是想说命运和财产是在一起的,是吧?”

“就是这样。”

“我承认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了,不过钱可不一定。”

录音带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是面色苍白的光子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是你和岸本的声音,经过声波的鉴定,证明这是你们的声音,在这个录音带和录音机上都留有新屋的指纹,我们在琦玉县熊谷市荒川河河边的破屋子里发现了新屋的尸体。是你们谋杀了新屋之后弃尸的。你打算怎么解释这盘录音带的内容?”审讯官步步紧逼,光子颓丧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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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卷光子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在银座的‘黄玉’工作时,我就已经与岸本发生了关系。田卷敬造向我求婚时,我和岸本一商量,觉得再做多长时间的女招待也翻不过身来。为了财产而结婚也不错,反正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儿了,忍上二三年他就会死的。多让老头儿动动,让他减点儿寿就更好了。我觉得做女招待也没有什么指望,所以就嫁给了田卷。

“田卷虽然心脏不太好,但总是要死不死的,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和岸本商量,说他也活得够本了,稍微减点儿寿命也没有什么。在岸本的怂恿下,我就下定了决心。田卷一旦入睡就再也不让他挣开眼睛。6月29日夜里,我把岸本叫来,两个人合作让田卷断了气。在确定田卷已经死了以后,才打电话叫主治医生来。本来田卷就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一直由这个医生负责治疗,所以医生没有起任何疑心就填写了死亡诊断书。

“我本来以为根本没有别的人看见,新屋却碰巧在那天夜里溜了进来,整件事自始至终都被他看到了。新屋不仅仅是个小偷,还有偷窥的恶习,好像是在偷窥时顺手牵羊偷东西。没多久新屋就全明白了,然后就开始恐吓我们。如果暴露了与岸本的关系,就会引起警察的怀疑,所以我被新屋吓住了。我越迁就新屋,他就越放肆。新屋是一个变态狂,他逼我照裸体像。他不要求跟我做爱,却要我拍裸体录像和照片。要是答应了他的话,就会留下无可辩驳的证据。本来我以为花一笔钱就可以让新屋保持沉默,但他竟然要拍录像,于是我下决心要杀死他。

“5月19日夜里,我假装答应他拍录像,引他到家里来。我摆出姿势,趁新屋全神贯注地摄像的时候,岸本用铁锤朝他的后脑重重地击了下去,后来我们把新屋的尸体扔进了他的车里,由岸本开到琦玉县扔掉。听到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了田卷的金表这个消息后,我大吃一惊,因为害怕被查出与新屋有关,所以一直否认。”

光子招供以后,一直坚决否认的岸本也投降了。

“光子说再也无法忍受和那老头子在一起了。他已经活得够本了,稍微减点寿也没有什么,她提议把老头子杀死。我劝她说再忍一忍,他就快死了,不要铤而走险。我担心如果我和她的关系被发现,虽说他没有子女,但一旦离婚就什么都没有了。在秘密埋藏老头儿以后,新屋竟然跳了出来,让我大吃一惊。新屋说他不仅仅看到了全部的经过,而且有犯罪现场的录音。我觉得如果不永远封住新屋的嘴,我们的安全就没有保障。

“在杀死新屋以后,我把尸体扔到了以前去河边钓鱼时发现的破屋子里。在回来的路上,我本想把新屋的车开到一个交通便利的空地去扔掉,但是汽油用光了,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车扔在废车堆放场。在附近等到天亮,早晨走到高崎线的车站搭车回来,我没有注意到伯尼尔的发票从兜里掉了出来。汽油用光和发票等等,我想都是因为在犯罪后惊慌失措造成的。”

“为什么在取回录音带之前就杀死新屋呢?”审讯官质问道。

“要是让别人听到,并不会知道是谁说的。我虽然想取回录音带,但是并不知道他的住址。我是在发现他的尸体大约一个月以后才知道他的住址的,但是当时风声挺紧的,我就没有采取行动。”

“那盘录音带未必在新屋的房间里,是吗?”

“新屋的遗物都作为证据由警方负责保管,这我知道。但是后来刑警让光子认领田卷的金表,却根本没有提到录音带。如果发现了这盘录音带,刑警肯定会拿出来的,我想刑警还没有拿到那盘录音带,或者说刑警根本就没有拿到过。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就溜进了新屋的房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新屋把录音带弄丢了。”

根据光子和岸本的供词,解开了荒川河边破屋中的杀人案之谜,同时也揭示了田卷敬造死亡的真正原因。光子和岸本被控犯有谋杀罪。

在庆功宴上,福山突然说:“但是,新屋在溜进田卷家时,怎么会刚好带着录音机呢?”

石井听到以后,略带嘲笑地说:“录音机当然是岸本放的了。”

“岸本放的东西怎么会让新屋拿到呢?”

“新屋一边观看上演的杀人丑剧,一边出于小偷的本性物色贵重的东西。他躲在隐蔽的地方,发现哪里放着贵重物品就顺手牵羊。新屋是在偷东西时亲眼目击了犯罪场面。”

“你说录音机是岸本的,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当然是因为不相信了。他是为了防备光子独自霸占财产,不把他那一份给他,所以录音作为日后的证据。”

“还说是命运相共呢,彼此都不相信。”

“毕竟是依靠色相和欲望结合在一起的一对。或者说因为有了欲望,彼此间就不信任了。”

“新屋在半路上把录音机弄丢了,会不会是在与秋本道夫和北条今日子的车相撞时弄丢的呢?要是这样的话,新屋并不知道录音带的内容。”

“新屋并不知道录音带的内容,他只是利用自己碰巧看到的情景来威胁光子和岸本。”

“放置录音机以及录音机被新屋偷走的事,岸本都没有告诉过光子。”

“他这样做,是因为不相信光子,所以不能说出来,而且他必须瞒着光子把录音机取回来。”

“开始光子并不知道有录音机?”

“你好好想一想录音带的内容,都是一些针对光子而对岸本有利的话。”

“结果岸本自食其果。”

“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金表时,让光子否认也是岸本出的主意。如果由金表追溯到与新屋的关系,就会根据录音带的内容查出田卷真正的死因。”

“加以否认反而引起了怀疑。”

“这只是我的推测。岸本自己并没有说录音带是他录的。”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为什么还这样做呢?”

“大概是不想失去光子的信任吧,因为他想使他们成为一根绳上拴的蚂蚱,成为真正的命运相共。”

“在一块钱也得不到时,仍不想失去同伙的信任,真是一种奇特的心理。”

“这不就是岸本的本性吗?录下录音带是作为日后要求分钱的证据。这是打着分钱的如意算盘而又不想失去同伙的信任。由贪心变成了野心。”

“如果光是野心,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我觉得这件事就是由岸本的贪心造成的。田卷敬造他早晚也得死。但是,如果让田卷敬造终其天年,岸本就分不到钱了。所以他煽动光子杀死敬造。”

“都一样。”福山这句话里也包含了厚木警署负责的案件。

那个案件的罪犯也是这样。趁丈夫住院时与别的男人私通,丈夫将奸夫杀死后,借着丈夫正在住院,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丈夫。厚木警署现在还在鉴定罪犯丈夫的精神状况。犯罪的诱因,即妻子的不忠将不予过问,她将仅仅被控协助弃尸。

喝的本是庆功的喜酒,却让刑警们感觉到一丝苦涩。

<er h3">4</h3>

北村直树从有关案件的报道中,得知了昔日青春女神的下场。看来当初虽然找到了她的住所,但没有跟她打招呼是对的。

她已不是那个与北村共享青春时光的猖村今日子。趁丈夫不在,沉湎于不合人伦的恋情,又伙同丈夫把奸夫的尸体沉入古沼。如果她没有越轨行为,她的丈夫就不会犯罪了。

北村想,可能今日子和秋本的关系从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了。他的女神,在他年轻时一心一意地仰慕她时,可能就已经是个妇人了,她的身体已经被男人玩弄了。女神当然还是女神,不过是爱的女神罢了。

北村觉得这样也好。现在今日子连爱神都不是了。勉强说的话,也只是剩下女神的躯体了。

“梦总归是梦”。

北村从梦中醒来后,回想起梦里的余韵懊悔不已。如果不知道她现在的消息,就不会证实女神已经幻灭的事实。青春的幻影正因为不可琢磨才愈发显得美丽,可惜北村明白这一点已太晚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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