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法则 - xp1024.com
《时空法则》


故是旧人

来日的比赛,艾尔文依旧起的很早,当然,还是因为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莱梧几个一晚上没回来,艾尔文估计他们应该是玩的很尽兴的。

艾尔文随便吃了点,就到选手区域去看当天的对阵表了。现在只剩下十六名选手了,一天也就八场比赛。赛委会为了不让观众们太早散场,把每场比赛的间隔留的很长。

他看了下,自己是倒数第二场了,预定是下午两点,松了口气,感觉还可以回去小憩一会。他发现赛委会也是很有意思的,岚姻的比赛被排在第一组,奥妮安的被排在最后一组。这下好多观众可以在赛场待上一整天了,毕竟这两场都得看,是不?

艾尔文决定去看完岚姻的比赛再回去睡觉,不知为何,昨晚之后,一想到岚姻,那抹微笑总是在脑海里浮现,总觉得有东西压在心口,喘不上气。

“看来还是不能多想啊。”艾尔文摇着头暗叹。

“艾尔文?”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公主殿下?”艾尔文惊喜道,“前几天多亏了您的魔药,不然命都没了,我还一直没机会和殿下说声谢谢呢。”

“不妨事的,那魔药嘛,本来就是用来救人用的。倒是你啊,那时空魔法动不动就能要了你自己的命,可得当心点啊。”奥妮安关切道。

“那次是真的怪我自己太逞强,以后不会了。”艾尔文笑着解释道。

奥妮安闻言点了点头,忽而又笑着问道:“岚姻小姐的比赛要快开始了,你不去看吗?”

“额。。。要去的。”艾尔文犹疑地答道,“我正准备要进去呢。”

他看着奥妮安似笑非笑的神色,一双金瞳里流转着调笑般的若有所指,不禁失了神。

奥妮安看他一脸的呆样,掩着嘴笑起来。“那便走吧,我也想看看她的比赛呢。”

“难怪岚姻要骂公主白发狐狸呢,这颠倒众生的样貌,摄人心魄起来真不是开玩笑的。”艾尔文心下感叹。

其实艾尔文一直想问公主,为何那日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飞身救他,按道理来讲,他才见过公主一面,泛泛之交都算不上。不过终究他还是没敢问出口。

公主和艾尔文一道出场,惹来不少目光。观众们见着了免不了又要窃窃私语一阵。

艾尔文看了一眼奥妮安,见她好像没什么反应,似是完全不在乎流言会怎么说。连公主都不在意,艾尔文这么骚包的人,更加不会在意了。

艾尔文抬头望了下天空,初阳直上,朝晖倾洒,看着已经有些刺眼了。说来也怪,这次比赛天气一直不错,他心想着。

公主和艾尔文两人才站定没多久,岚姻和她的对手也在入场了。

岚姻上场的时候望了一眼选手看台,看到艾尔文和公主站在一起,眼神掠过,波澜不惊。

艾尔文看着场中的红发身影,心下失落,那种胸口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来了。

奥妮安看着艾尔文面色有异样,不禁问道:“你怎么了?面色忽然这么差?”

“没事,没事,劳烦殿下关心了,”艾尔文摆了摆手,苦笑道,“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奥妮安看了一眼艾尔文,“你和她拌嘴了?”

“什么?谁?”艾尔文不解望着奥妮安。

“你说还能是谁?”奥妮安打趣道,“前几日我可是看见,岚姻姑娘见你受伤了,关切的很。你现在倒在这里装糊涂了?”

艾尔文被她说的不好意思,“殿下,在您面前我哪敢装糊涂啊。”

“那你快说,是不是同她吵架了?”奥妮安笑着追问道,一双金瞳里满是好奇,根本不打算放过艾尔文。

“没有啊,昨天还好好的呢。”艾尔文无奈道。他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感觉自己跳进了公主挖的坑里。

“噢。。。昨天还腻在一起啊。”奥妮安看艾尔文老实回答,觉得有意思的很。

艾尔文不置可否,不敢再回答公主的问题了。

此时场中央的比赛已经开始了,然而说实话看点并不多,即便到了只剩十六名选手的阶段,但是真的和岚姻交手的人实在太少了。她对面这个武道选手,显然不适应岚姻这种把高阶魔法当瞬发魔法用的选手,刚开场就吃了好几道定身,降速的魔法,惹了一身的负面状态。

武道选手近不了岚姻周身,强化自身的武技又不停被岚姻用高阶魔法打断,已经深陷泥潭。就在这时岚姻法杖一招,十几道炎柱从天而降,瞬间把对手围在了中间。那武道选手面露绝望的神色,本想着拼尽最后的体力来一次反击的,如今直接被岚姻的“炎天狱”给封锁了。

按常理来说,岚姻此时就可以收手了,等着执事宣布比赛结果就行了。但是那十几根炎柱却满是戾气地向着中心急速聚拢。

赛场旁的几位执事吓了一跳,连忙跳上台区挡在武道选手面前,那呼啸而至的炎柱在执事们的魔法盾上卷了好久之后才消散。

这时才有执事想起来宣布岚姻获胜。首场比赛就这么有惊无险的结束了。艾尔文暗想换做是旁人这么做,估计赛委会又得介入调查是否有伤害对手的嫌疑了,有雷萨亲王府这种背景,想来是没人敢惹得。

岚姻漠然转身离场,没再往看台上看一眼。

艾尔文心下落寞,暗自思忖道“怎么过了一个晚上,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了?”他怔怔地望着那红发倩影隐没在选手通道的黑暗里。

“来,和我说说,你们到底怎么了?”公主此时又来打趣艾尔文,“我怎么看她怨气重的很?”

艾尔文不禁扭过头来仔细看着这位白发金瞳的公主,感觉对方对于自己与岚姻之间的事十分感兴趣。

公主被他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竟然也不怪罪艾尔文失礼,反而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艾尔文。

艾尔文也不说话,从胸襟里掏出一样物件,在公主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随身带着呀?”奥妮安瞪大眼睛看着他,脸颊上闪过一丝嫣红。这物件不是他物,就是装那春赖狐魔药的壶形吊坠。

“不然呢?”艾尔文这话其实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但是公主听了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那岚姻姑娘的魔药瓶子呢,你也随身带着?”奥妮安笑着意味深长的问道。

“是啊。”艾尔文脱口而出道。

“你倒是来者不拒啊,回答的还挺潇洒。”奥妮安瞪了艾尔文一眼。

艾尔文看着公主神色一冷,这才发觉自己今天的脑子有点不在状态,肯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原因,他这么想着。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关于岚姻的种种搅的他心神不宁。

“殿下,您和岚姻姑娘都不顾旁人的看法,倾力救我于生死,我又怎么能。。。”艾尔文无奈道。

奥妮安看他低头不语,心下觉着好笑,“我逗你玩呢,看你紧张的样儿。”

艾尔文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奥妮安。心里却是感叹公主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可听说雷萨亲王府的这位岚姻姑娘,心性可是高傲的很。一般人不可能入的了她的眼,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她的?”奥妮安眨着眼,笑望着他问道。

艾尔文这次更是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公主竟然问的这么直接。他定睛看了看奥妮安,这白发如雪,明眸皓齿的谪仙样貌下,到底是隐藏着怎样的灵魂啊?

见他迟疑不语,奥妮安脸上的神色更精彩了,“难不成是她勾搭的你?”

艾尔文看着奥妮安挑眉间的风情,心神一滞,暗叹“女人看女人还是准啊,难怪岚姻要骂她是白发狐狸呢。”

本来艾尔文是想解释下的,但是昨晚搂过岚姻之后,这事就没法解释了。总不好再说是普通朋友了,这样他自己的良心上都过不去。

奥妮安见艾尔文踌躇不语,觉得逗弄眼前这人有意思的紧。

艾尔文感觉自己被公主拿了七寸,处处受制于人,亏他还以“情场老将”自居。他生怕公主不会放过自己,赶紧和公主告了辞,出场去了。

奥妮安看着艾尔文狼狈遁走的模样,掩嘴轻笑起来。

艾尔文本想着出场来寻岚姻的,但是根本没见着她的身影,想来是在躲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得回帐篷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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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中午时分,算下来也没几个小时,宸朱和凯巴来了,把艾尔文闹醒了。本来他压根没打算吃午饭的,被他们强拉着只能起来吃。

“就不能再让我睡会吗?”艾尔文感觉眼皮太重了。

“快起来了,一会莱梧要和那位隽云小姐吃饭,我们去跟着他。”宸朱挤眉弄眼地说道。

“对,快起来,我们一会坐他们隔壁桌,听他们说什么。”凯巴笑的很淫邪。

“凯巴,你长挺正经的一人,怎么也喜欢做这种事啊?”艾尔文鄙夷道。

“他哪里正经了?凯巴不是我们几个里面花样劲最多的嘛。”宸朱深觉艾尔文很天真。

“别废话了,快起来了。”凯巴对着艾尔文催促道。

艾尔文头都是昏的,就被凯巴和宸朱拉着。到了一家叫“故是”的餐馆门口。门口还有几个身材壮硕的护卫守着。一般来说除非是特别热闹的酒馆才会请几个护卫在门口,以免有人喝多了闹事的。然而很少见到餐馆聘用这么多护卫的,而且看着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样子。

艾尔文看着前面的宸朱和凯巴被几个护卫拦在了门口,觉着很奇异。

“你把剑章给他们看下。”宸朱回过头来对着艾尔文说道,“就是你们进场时带的那个鸢尾剑章。”

艾尔文一脸的不解,从口袋里掏出鸢尾剑章,鸢尾花叶上的紫色细剑周围环绕的的数字已经是16了。

护卫们一看艾尔文的剑章,立马露出佩服的神色,给他们一行三人让开了路。

“正是什么地方啊?”艾尔文不禁问道,“为什么要带着剑章才能进来?”

“故弄玄虚呗。这里据说只能由枕剑会参赛选手进的来,或者是选手带朋友来也行。”凯巴解释道。

“我们以为唬人的,没想到查的这么严。幸好把你带上了。”宸朱笑道。

被他们这么一说,艾尔文倒是对家餐馆颇感兴趣起来。一进店来,几人不禁深吸一口凉气。外面看着是普通的帐篷门面,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整个地面以下都掏空了,走进来才知道这里面是一个向下渐深的三层豪华酒馆。

艾尔文环视了一下四周,墙面是由切割过的圆筒粗木打的底,然后再精致地铺上了一层深色的藤蔓,配合上一盏盏橙黄色魔法原石灯,每隔几步来上一副笔触浓重的油画,相当的有气氛。

店里的照明也非常的到位,巨型吊灯从帐篷顶端直下地下三层,每一层的木地板上嵌着地灯,向下的扶手梯上也镶着廊灯。整个三层看下来,可谓是富丽堂皇间不失清幽格调,想来这家店的主人颇用心思。

看着这家餐馆这么大的手笔,让宸朱和凯巴两个也暗自惊叹。

“啧啧,这种地方的消费应该是达到骇人听闻的程度了。”艾尔文感叹了一声,“莱梧还是花血本了啊。”

“谁说不是呢。”凯巴点头道,“快找找,看他坐哪了。”

于是几人开始张头探脑的在三层楼间寻找莱梧的身影,没想到他们三个站在楼梯口太过显眼,倒是有不少人认出了艾尔文,熙攘间已经有很多双眼睛望向这里。

艾尔文自己都想不到,他现下是除了公主奥妮安,雷萨兄妹以外,最为炙手可热的选手了。

不过让艾尔文颇为意外的是,岚姻和伽弗正巧也在这里吃中饭,当然,最为神奇的是,公主也在。而且这三人还都坐在最底下那一层。

“好嘛,这可真是太巧了。”艾尔文尴尬的想着,有种想把宸朱和凯巴生吃了的冲动。

于是在众人的视线引导下,岚姻看到了艾尔文,奥妮安也看到了艾尔文。不过岚姻冷冷瞟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仿佛不认得艾尔文一般。

倒是奥妮安公主,毫无顾忌地向艾尔文招了招手,意思是要他坐过去。艾尔文心想,“这要是坐过去了不是让旁人以为我和她约在这里见面嘛。这还是当着岚姻的面,估计她又要误会了。哎。”艾尔文心下不禁叹息。

“喂,公主好像在和你招手呢?”宸朱在背后小声提醒道,眼睛却是看着旁边的凯巴,意思是有好戏看了。

“对啊,艾尔文,你还不过去啊,那可是公主啊。”凯巴抑着笑意低声说道。

“我就不应该来。真的被你们两个害死。”艾尔文小声说着,只稍微动了动嘴皮子,不影响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好了,你快去吧。我找到莱梧在哪了。”宸朱拉着凯巴走了。

艾尔文顺着他们的方向,在第二层找到了莱梧和隽云的身影,没想到这两人也在看着自己。“本来是来抓莱梧一个恋情奸热的,现在是自己被抓了,这叫什么事啊。。。”艾尔文无奈暗叹,“关键自己这,也没哪里奸热起来啊。”

为了不得罪公主,艾尔文“硬着头皮”往公主那走去。

走到最底下的这一层后,艾尔文才发现原来岚姻这一桌还有两人,他们坐的位置正好在楼上看不到的死角。其中一个是柏晨,坐在柏晨旁边的那人艾尔文不认识,只感觉那人脸长得和长棍面包一样,两颗眼珠小的像是不小心掉在面包上的两粒葡萄干。那人皮肤也不是很好,所以把脸涂的满脸是油来遮掩,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一根涂了油的长棍面包在吃东西,把艾尔文吓了一跳。

艾尔文经过岚姻这一桌的时候,岚姻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倒是伽弗带着奚落的神色看着艾尔文,柏晨则是颇有些得意。那位“长棍面包”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艾尔文,艾尔文感觉自己在被一根面包审视,实在忍不住了,看着那两粒葡萄干,“噗嗤”笑了出来。

听到艾尔文的笑声,岚姻低着头瞄了一眼他的表情,再看了看柏晨身旁这人,嘴角向上微微掠起一个弧度。显然她也是反应过来艾尔文在笑什么。

“长棍面包”是个很敏感的人,看着艾尔文的神色不免怨毒起来。当然,岚姻嘴角的笑意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艾尔文知道自己有些失礼,快步走过了岚姻这一桌,坐到了奥妮安对面。

这下关于岚姻,艾尔文,奥妮安的流言,更加倾向于艾尔文和奥妮安之间了。岚姻则更像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受害者。

“你刚刚在笑什么?”奥妮安好奇地问道。

“你看那边那个人,长得像不像一根长棍面包?”艾尔文用眼神指了指柏晨那桌的方向。

奥妮安往那一看,不禁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再看他的眼睛,看他的眼睛,像不像面包店的师傅不小心撒上去的两粒葡萄干?”艾尔文低着头憋着笑说道,眼睛时不时往那处搂上两眼。

被他这么一说,奥妮安又看了两眼,实在忍不住了,只得趴在自己的手臂里无声地笑着。她笑得双肩都在抖动,又不敢笑出声,耳朵都憋红了。

“好了,好了,拿别人长相开玩笑,很低级的。”艾尔文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

奥妮安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眼泪都笑下来了。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鬓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艾尔文,总算将心神平复下来。

艾尔文望着她双瞳剪水,潮红未褪的模样,一时间竟口不能言,目不旁视,心神被彻底的摄住了。

奥妮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有些娇憨的望着艾尔文,看着艾尔文越发痴呆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了两声。

艾尔文被奥妮安一提醒才醒过来,摇了摇头,知道自己颇为失礼,暗自惊叹“这祸国殃民的脸蛋是当真不能盯着看啊。”

“你平日里也是这样盯着岚姻姑娘看的吗?”奥妮安好奇地看着艾尔文,“怪不得她要打死你呢。。。”

“没有,没有。”艾尔文汗颜道,赶紧召侍应来点菜,顺便缓解下尴尬。

此时那边一行人用完餐准备动身离开了,岚姻依旧没往艾尔文这里看上一眼,艾尔文心下纳闷地觉着这姑娘真的太难捉摸了。

那位“长棍面包”临走前还不忘剔了艾尔文一眼。艾尔文觉着这人也太狭隘了,开个玩笑而已。

奥妮安作为这家店的常客,给艾尔文推荐了几个菜,艾尔文尝了之后暗自感叹“没想到公主对于吃倒也挺有研究的。”

他二人吃到差不多一点多,才起身去会场。在这期间莱梧和隽云吃完的时候,莱梧临走前还不忘给艾尔文飞了个眼色,艾尔文也飞回去一个,意思“兄弟你也不遑多让啊”。紧随莱梧之后的凯巴和宸朱,临走时还不忘对着他这里意味深长地吹起了口哨。艾尔文心想好在公主不计较这些。

山海不回首

艾尔文此次的对手是还是个武道选手,他听人说对手是来自缅因省的特舍达利学院。

这位武道选手做了很好的针对,一身的银质重型魔法甲,头上遮盖的脸都看不到了。显然是专门用来对付艾尔文的瞬发魔法的。艾尔文看了不禁咋舌。

刚开局艾尔文没有像上场一样给对手接近自己的机会,几个瞬发魔法以后就用裂空拉开着和对手间的距离。不过这位武道选手压根也没想着和艾尔文贴身肉搏,在原地给自己加持着武道状态。

艾尔文的几道瞬发魔法打到武道选手身上,几乎是不痛不痒。他看着心下惊疑,想来这身魔法重甲的效果不一般。于是他甩了几道高阶魔法上去,艾尔文这法杖出去的魔法都是暗系的,毁坏心神是暗系魔法的效果。然而那几道高阶法术根本没有打断武道选手的技能,反而是在魔法重甲上炸裂成了魔法乱流。

这下场面变得对艾尔文十分不利了。原来对手从开场到现在,一直给自己加的是增强魔法防御的高阶武技。

“先靠着魔法重甲给自己的武技争取时间,然后靠着高阶的魔法防御状态来扛住魔法伤害。”艾尔文皱着眉思索着,显然没料到对手会做这么多准备。

关键的是艾尔文此时还不敢停手来找寻对手的破绽,因为一旦停手了,对方肯定要趁机强化身形和他进行近身战的。一想到和武道选手进行近身战,艾尔文就想到上一场的狼狈模样。

此时观众有的已经看出了端倪,不少人已经开始怀疑神奇的艾尔文这场要交代在这里了。

艾尔文也没其他办法了,拿出看家本领,把“光盾”释放了出来。这下是彻底满足了观众们的观看诉求。

“吼,吼,”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开始在场内接力上了,也没人管艾尔文每次用这招的时候都是要承受丢掉性命的风险的。

艾尔文能够通过控制自己的魔力来控制光盾的范围,这种技巧他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了。但是一旦把光盾扩大到比赛日第一天的那种自己无法掌握的范围,那么他又将面对死亡的威胁。

武道选手抬头一看艾尔文的光盾已起,也有些不淡定了。抡起身后的长枪,蹬地而起,对着艾尔文的光盾就是一枪。

然而他到现在还没用武技强化过自己的力量,自然对光盾起不到任何威胁。在艾尔文看来,这种程度的攻击比起光盾外那些要涌入的元素物质还弱上许多。

武道选手丝毫没有动摇,又是连刺七枪──直刺,横扫,上挑,下劈,斜钩探月,扫雪追风,苍龙破海。一整套枪法威势凌厉,毫无拖泥带水。

这七下打到光盾上,艾尔文明显感觉到每一招力量都在增强,到最后一枪时艾尔文被震得头昏脑胀。显然一时间光盾上承受的力量太多,他的身体开始疲敝了。

武道选手这套枪法属于越打越强的类型,每次出招都能吸收周围有益的物质,再加上光盾周围本来就存在着大量涌过来的元素物质,更是加快了他吸收的速度,一套枪法下来,他的力量已经强化的比平常多出了一倍。

艾尔文心下叫苦,他虽然知道对在利用光盾周围的大量物质元素,但是也无可奈何。光盾本来就要消耗他大量的魔力和体力,对手还在这个时候发疯一般左一枪右一枪的在光盾上施加压力,身体那种要透支的感觉又开始攀上他的每一根神经。

其实艾尔文此时是可以通过吸收光盾上积攒的能量,放出一两个伤害惊人的远古高阶魔法的。但是想到对方还有高阶的魔法防御在身上,所以不敢冒险。万一对面挡住了,自己则没有魔力来发动第二次光盾了,那就宣告比赛结束了。

所以艾尔文一直在忍,这次他得精确的把握身体能承受的极限,然后务必一击制敌。若是和比赛第一日一样,让自己无法控制的能涌到体内,那就是不要命了。若是没有吸收足够的魔法能量,那就很有可能无法重创对手。

武道选手看着艾尔文脸上的痛苦神色,信心大增,枪法也越发出神入化起来。

艾尔文皱着眉看着对手一招招势大力沉的枪击,沉着脸色吟唱着远古魔法,丝毫不被体内疯狂流泻的魔力和体力所羁绊。

“哼,强弩之末。”武道选手不屑了一声,矫健地撤开三个步子,手拉到枪底,握枪回扯,拧臂一挺,把全身之力全部灌进这必杀一击,“吃我这招──山海不回首。”

这一枪携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武道选手的身影宛如一尊手持长枪银甲的战神,一枪在前,人枪合一,一往无前,再无他念。

全场的观众都被武道选手这一枪惊艳到了,不少人已经站起来看了。

奥妮安被场内的惊呼声引得走出选手通道来看这场比赛,本来下一场的比赛选手是不允许提前入场的,当然对于公主,黑衣执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皱着眉看着光盾内的一脸苦楚的艾尔文,骂了一声“真是不知死活的傻子”,手却紧握在自己的银色法杖上。

下层贵族看台上,一个红发倩影站在雷萨亲王身旁,紧紧盯着空中那“小混球”,手心捏的都出汗了。

“来了,看这架势又要拼命了。”莱梧无奈叹道。凯巴和宸朱站在他身旁,也是神色凝重的看着空中。

“铛”地一声响彻全场,长枪枪尖直抵光盾上,武道选手被反震的差点长枪脱手,而那光盾外壁却像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

这惊天一枪居然没带起丝毫涟漪?枪头也没能进入光盾半寸。

然而看艾尔文的脸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鼻孔和嘴角已经洒出长长的血线,显然这一击惹得他体内的气血翻覆涌动,体力与魔力开始不受他控制的疯狂倾泻。

“就是现在了。”艾尔文狂笑一声,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狰狞。

光盾撤开,无数的物质能量涌入,风暴般洗礼着他的身体。每根神经,每个毛孔,都能感受到生与死在交织,各种能量在体内纠缠,那一枪的力量更像是一头狂牛般,在他的五脏六腑间来回冲撞。

“噗”艾尔文吐出一大口血,血都把法杖上的暗宝石淹没了,不过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一般,眼神里满是令人不安地狂热,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武道选手怔怔看着艾尔文,被他可怕的面容吓到了,不过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他下一秒看到的东西。

艾尔文法杖的顶端喷薄而出无数道魔法乱流,午后的慵懒阳光被这诡异的紫色遮蔽了,全场目光都落在那紫色光芒里。

“法爆!”他一声爆喝,双手紧握着法杖,发丝狂舞,魔法乱流就在一瞬间绽开了,更像是毫无规则的爆开了,这就是魔法能量最基本的模样。艾尔文根本不懂如何驾驭这种狂暴的魔法能量,任由他们自由炸开,但凡在近身在前的,都会被这些狂暴乱流湮没。

武道选手看着那一道道细蛇般紫色魔法乱流顺着长枪朝自己而来,暗自惊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面而来的乱流给吞没了。

武道选手还心存侥幸自己的高阶魔法防御能挡住这样的攻势,当魔法乱流侵蚀他的心神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天真。魔法乱流从皮肤渗透进去,在他体内炸开。艾尔文对这种滋味可以说是很“熟悉”了。

然而武道选手哪里体验过这种滋味,那种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都在遭罪的感受瞬间击溃了他的意识。然而他周身的魔法能量像是拥有感知一般,源源不绝的朝着他的身体侵袭。

“啊。。。”武道选手惨叫起来,眼睛瞪得都快跳出眼眶了。从天上摔下来以后,好多观众才发现盔甲里在冒着烟。

一名黑衣执事连忙举手示意艾尔文赢了。其余几位执事马上围上了武道选手,一看他伤势很重,把场边的准备的担架抬了上来。武道选手就这么被抬了下去。

艾尔文终于松了口气,用手抹着自己的嘴角和鼻子上的血,大口的喘着粗气,引来了一阵咳嗽,喉间一甜,咳出一大口血来。

观众们本想庆祝艾尔文又逆转获胜了,但是看到他吐血的样子还是惊呼起来。

一位执事见状问他要不要帮忙,艾尔文摇了摇头,一边咳一边往回走。他感觉头炫脑涨的,脚步虚浮的很。

看台上坐着的某人,看着艾尔文这个样子,轻骂了一声“活该”。

艾尔文摇摇晃晃的朝着选手通道走去,看到奥妮安神色担忧的望着自己,得意的笑起来。

奥妮安看他还能逞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艾尔文笑着才想开口,胸腔里又是涌上来一大口血,“噗”地喷了出来,样子潇洒的很,然后双脚一软栽了下去。

奥妮安赶紧上去抱住他,惶急地看着怀里这人,只见他还在傻笑着,嘴一张一合的就像条鱼一样,时不时还打起带血的泡泡。

艾尔文躺在公主温软的怀抱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感觉此生也值了。若是还有一点力气,一定让自己的脸往她胸口的柔腻上蹭上一蹭,想着想着就彻底晕过去了,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两个都喜欢

艾尔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看了看下四周又是上次那间帐篷,内心暗叹,几天之内晕死过去两次,实在有点丢人。

他想撑着身子爬起来,奈何一动之下五脏六腑都疼的让他直冒冷汗。

“别动,你内脏受损了,还没复原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你要随意乱动,再牵动了里面的伤口,一会再吐上几桶血,我可不管你了。”

艾尔文听得出是奥妮安的声音,苦笑道“殿下,这次又劳烦你了。”

“哼,你这人是真的逞强的要命。我早上才说过,小心你那魔法要了你的小命,这还没到晚上,你又差点把自己弄死了。”奥妮安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典籍,也没走过来看艾尔文。

“我不会又用了那春赖狐魔药吧?这我可是越发还不起了啊。。。”艾尔文望着天苦道。

“呵,你以为那熬制那魔药是煲汤啊,一次炖一大锅呢?”公主没好气道,“上次那一小瓶就花了老师几年的功夫呢,这次还想用呢?你倒是很能想呢。”

“额?那我这次?”艾尔文好奇道。

“我让老师来看过了,他说只是内脏受损,只要用对症的魔药,一晚上就能好了。”奥妮安说道。

“噢。”艾尔文点了点头道,“那我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啊?”

“因为魔药是我配的啊,可能效果没那么好吧。”奥妮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艾尔文,“老师让我自己看着魔药的书给你制药,就当是作业了。”

“什么?”艾尔文嗔目结舌道。

奥妮安看着艾尔文想跳脚又不敢乱动的样子颇为好笑,“对啊,老师说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没必要浪费他的魔药。把魔药书扔给我就走了。”

“意思你还是第一次制作魔药???”艾尔文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那倒不是,我只是第一次炼制给‘人’用的魔药呢,怎么样,刺激吧?”奥妮安走过来,笑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艾尔文。

“什么意思?”艾尔文瞪大了眼睛。

“我以前在格兰斯堡和老师学习的时候,炼制魔药都是用来对付魔法生物的,还从来没用魔药救过人呢。”奥妮安一脸的得意。

艾尔文错愕的看着奥妮安,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小命可能交代给这对“极品”师徒手里。

“你那什么眼神啊?难不成我会毒害你吗?”奥妮安笑嗔道。

艾尔文努力仰起头看着她,“能死在公主殿下的魔药之下,想来也是十分幸福的。”

奥妮安只当是没看到他嘴角的嘲讽之意,淡淡说道:“那行吧,下一剂药就不给你用了,省的你怕本公主毒死你。”

“别呀,殿下,我错了。你就当是行行好,救救我吧。”艾尔文诚恳求饶道。

奥妮安看着他,叹了口气,“真应该毒死你的。反正救好了你,你下次又要逞能的,还不如一次性了结了来的痛快。”

说到这里,奥妮安想到刚才师父把书甩给她时候说的话“哎,小丫头你救这个不要命的小东西只怕是救上瘾了。也罢,这书你好好看看吧,自己学会了就不用找为师了。”

艾尔文听她这么说,望着天长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悠悠道:“没办法呀,我就是接受不了输啊。”

奥妮安听了这话,思忖了一会,忽而看着艾尔文笑道:“我算是看出来,那位岚姻姑娘看上你什么了。”

“啊?”艾尔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奥妮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他。

“怎么忽然提起她了?”艾尔文奇道。

“因为某些人啊,在昏死过去的时候呢,嘴里一直嘟囔着,都喜欢啊,两个都喜欢啊。”奥妮安挑着眉看着艾尔文,神色淡淡道:“那你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你都喜欢什么,喜欢哪两个啊?”

艾尔文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根本不敢看奥妮安,就差用毯子把自己的头蒙起来了。

“你说你这么能想,我是不是应该药死你啊?”奥妮安眯着眼睛盯着他,嘴角掠起一股邪意,“到时候就说你伤重不治嘛,反正这么多人都看到的。想来事后也没人会追究这事噢。”

艾尔文心中暗想“公主想弄死个人,那谁还敢追究不成。”他心下叫苦,原来自己在意识迷糊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敢说啊。现下好了,在公主面前自揭老底,只怕死上几百次都不够了。

“呵,你在那装死也没用。”奥妮安冷笑了一声。

“噢,我想起来。”艾尔文眼睛忽然亮起来,“我知道我喜欢了什么了。那肯定是两个都喜欢啊。”

“什么?”奥妮安倒是很想看看他这么解释。

“殿下你想想看我当时倒在你怀里,你说我看到什么了?那肯定是两个都喜欢,这。。。也没法只喜欢一个啊。”艾尔文一脸得意地无奈道。

奥妮安自然是立马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颊飞红,转念间不气反笑,“可以啊,这都让你圆回来了。”

艾尔文看着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意,不禁打了个冷颤,“殿下,殿下你要。。。你要做什么?”

奥妮安也不搭理他,径直走到外间清零哐啷地倒腾了一番,艾尔文看着她影子的动作应该是在炼药。

“真要药死我啊?”艾尔文气势弱了下来。

奥妮安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小试管的药剂,诡笑地看着艾尔文,“来,喝药了。”

艾尔文看着奥妮安这个表情,又看了看试管里冒着气泡的钴蓝色药剂,拼命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逃跑,奥妮安哪会如他的愿,过来一把给他按住。

“殿下,别。。。别这样啊,有话好好说啊,你别。。。”艾尔文才想求饶,奈何奥妮安根本不给他口灿莲花的机会,一只手一把捏住他的脸颊,另一只手往他嘴里灌着药。

“你。。。呀。。。”艾尔文被她捏着脸颊没法说话,一脸惊恐的看着奥妮安。

“别动,你要是不想呛死就别说话。这是给你疗伤的药,一会洒出来了,药效不够,晚上疼死你。”奥妮安瞪了他一眼。

艾尔文被她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老实的等药灌完。

“好了。”奥妮安晃了晃手里的试管,一脸期待地看着艾尔文。

“这药是。。。这。。。啊。。。”艾尔文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才想问这到底是什么药,还没说完一句话就发现自己整个嘴都动不了了,合也合不上,只能就这样张着,和个傻子一样。

奥妮安看着他“啊啊呀呀”的样子好笑的很,忍不住哈哈笑出来。

艾尔文知道被她骗了,狠狠地瞪着她。两只手还在拼命划拉着,看这样子是想抓住奥妮安。

奥妮安轻巧的退了一步,得意的笑着,“你不是巧舌如簧吗,我就叫你话都说不出来,嘻嘻。”

艾尔文哪里肯甘心,奈何好像是药效上来了,两只手上力气也越来越小了。

“好啦,别挣扎了,这里面我加了些苦草汁,有宁神的作用的。”奥妮安笑着解释道。

艾尔文全身能动的就剩眼睛了,只得恨恨地盯着她。

奥妮安也不理他,拿起方才那本魔药书坐在床沿上自顾自看起来。

艾尔文从刚才到开始一直张着嘴,口涎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挂下来。

奥妮安看着他的窘迫样,扬起嘴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上占便宜了?”

艾尔文现下不看她了,“哼”了一声,内心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小娘皮,以后别让老子逮到机会,到时候肯定折磨的你欲仙欲死的。”

奥妮安笑的是很开心,终究不忍心再折磨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小块方巾顺着他嘴角一点点向上擦拭起来。艾尔文享受着奥妮安指尖温柔的划过自己的脸,他向下瞥了两眼,看着她的玲珑身段,诱人的体香袭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欲仙欲死”了。

“能不能正经点?你这样口水擦不完了。”奥妮安瞪了艾尔文一眼。

艾尔文气苦,想着“这还不是怪你嘛”。

“这剂魔药的药性是大了点,但是能帮你缓解体内的痛苦。谁叫你刚才自己抱怨疼的。”奥妮安柔声道,“药劲上来了,你就可以睡一会了。”

艾尔文嘴上不说,当然他现在也没法说,心下却是十分感激的。他没想到公主对他这么关怀备至,这两次多亏了她倾力相救。转念又想某人,内心暗叹“日出东岸雨朝西,半壁艳阳半蓑衣。”

不一会儿,他感到脑壳沉沉的就昏睡了过去。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好了很多,五脏六腑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饿的要命,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心想着还来的及出去吃点东西。

公主可能是累着了,蜷在沙发上睡着了,那本魔药书被她枕在脑袋底下。看她睡得心安的很,嘴角还在还挂着浅笑,柔媚的睫毛间还闪着些许晶莹,艾尔文犹疑了下要不要喊醒她。

“你都可以下床了,看来我的魔药还是可以的啊。”奥妮安一脸慵懒得伸了个腰,眼睛都舍不得睁开来。

“你没睡着啊?”艾尔文纳闷道。

奥妮安没答他,看了他一眼,“去把外间的那些器皿和魔法药材收拾好。”

艾尔文叹了口气,老实地起身收拾起外间那些瓶瓶罐罐和各式的魔法材料。

“我饿了呀。”艾尔文忽而抱怨了一声。

“收拾完再吃。”奥妮安又在翻起手里的书,显然不把艾尔文的抱怨当回事。

艾尔文也不反驳了,老实的收拾起来。

从治疗伤员的帐篷出来的时候,艾尔文身上背了两个粗布囊,本来赛委会的一些官员还想说给他再验一下伤呢,公主一个眼神就把人给瞪回去了。

“好重啊,我好歹也是个伤员,你这太惨无人道了。”艾尔文一路走一路抱怨。

“那总不能我来拎着吧?”奥妮安瞟了他一眼。

“先放我租的帐篷那吧,背着这么些个东西,我怕还没吃上,我就饿晕了。”艾尔文无奈道。

“随你。”

艾尔文领着奥妮安去自己租的帐篷,才一进门,发现莱梧几人都在。

“可以啊,你小子,你这受一次伤,公主就照顾你一次。你是诈伤的吧?啊?”宸朱看着艾尔文的神色自然是知道这骚包已无大碍。莱梧和凯巴也是一脸的坏笑。

然后奥妮安跟着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莱梧眼睛尖,赶紧行礼。凯巴也立马跟上。

宸朱起先慌了下神,见性还是很快的,立马也躬身行礼。

奥妮安神色淡淡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众人都起身罢。艾尔文则是憋着笑看着宸朱,脸都涨红了。

奥妮安回头瞪了他一眼。

莱梧几人还是有眼力劲的,立马找了个借口遁走了,识相地把帐篷留给公主和艾尔文。

“走了,吃东西去了。”艾尔文放下两大袋东西,狠喘了一口气。

“你平时就住这里?”奥妮安好奇的看了下四周。

“嗯。来往太麻烦了,这样不方便很多嘛。”

奥妮安点了点头,“你自个去吃吧。我累了,要眯会。你睡哪张床?”

艾尔文瞪大了眼睛,暗想着“我们进度这么快了吗?哎,我还是太保守了啊。。。”

“你这个表情,是想让我再给你调一些魔药吗?”奥妮安打了哈欠,有些困倦的看着他。

“啊,不是,不是。我睡这里。”艾尔文赶忙指了下自己的床位,“那殿下,你好好休息。”

奥妮安都没回他,倒头趴到床上,轻声娇/吟了一声,这就进了梦乡。

艾尔文看了眼她单薄的长裙,叹了口气,帮她脱了靴子,把被褥盖上。他原以为给她脱鞋的时候,她就会醒了,奈何公主睡的很沉,似是没发觉一般。他暗想着“看来炼制魔药很费心神啊。”

他出去吃东西前,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的奥妮安,觉着有些不放心,还是在门口设了几个简单的魔法陷阱才放心的出门。高级的魔法陷阱他还没研究过,只能以数量取胜了。

艾尔文也没走远,就在附近随意吃了点。回来的时候看陷阱都没被触发,松了口气。然后再跟傻子一样把陷阱一个个驱散掉。

他忙完一通,坐到床沿,静静看着奥妮安的绝色容颜,感受着她细腻的呼吸,总觉着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

“即便如此,我也迟早要把你吃了。”艾尔文凶恶地看了一眼奥妮安,然后就在沙发上研究起《时空法则》。

长夜如斯,美人暗笑。

第二日艾尔文起来的时候,奥妮安已经不见踪影。他怔怔看了看自己的被褥,已经重新铺平整了,那两袋东西也不见了。

“睡完就走啊,这么绝情的咯。”艾尔文苦笑了下,不过昨晚这一觉他倒是睡的出奇的好,心情惬意舒适的很。

他坐在床上仔细回想了下近一周的枕剑会经历,感觉精彩程抵得上别人几世了。不过按他的个性,应该也不会参加第二次了。

其实很多年后人们才会明白,第二十九届枕剑会的精彩程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仅是因为那届有太多的风云人物参加,更为深层次的原因是,那次枕剑会对整个大陆的格局都产生的莫大的影响。而且那是唯一一届没有完成的枕剑会。

当然,这是后话了。

面包的愤怒

艾尔文起来后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哼着小曲就到选手区域去看当天的比赛安排了。没想到看了一位他“熟悉”的有趣人物──长棍面包。

长棍面包见到艾尔文的时候一脸的敌意,确切的说是警惧的很,时不时的从侧面瞟上艾尔文两眼。

艾尔文看了看自己对手的名字──布莱德·谢特,陌生的很。看到长棍面包脸上的神情,暗想难不成这次的对手就是这货?

“哇,我今天第一场啊。”艾尔文看着排表叹了口气。

“哟,看你的样子,昨晚睡的不错啊?”奥妮安调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呵。我睡的好不好,难道殿下你不知道吗?”艾尔文回过来笑看着公主,眼神尽是“若有所指”。

奥妮安滞了一下,嫣红脸色转瞬即逝,嗔道:“你这人也就会占点口头便宜了。”

“噢。殿下的意思是我应该多实践实践是吧?哎,果然我昨晚还是太保守了啊。”艾尔文一脸痛心的叹息了一声。

他内心却是在想“小狐狸,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没真的睡着。这点男女攻守间的道道,就想让我破了功,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奥妮安放弃和他进行口舌上的交锋,反正被他嘴上占便宜也不是一次两次,已经不痛不痒了。她把艾尔文拉到一边,不经意地望了长棍面包一眼,小声说道:“那个人,就是你下一场的对手。”

艾尔文想着这倒是和自己猜的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人对我仇意大的很。”

“那要问你啊。”奥妮安看着艾尔文,嘴上是笑着,眼神却是清冷的很。

“问我什么啊?”艾尔文不解道。

“呵,你少给我来你那套招牌式的装糊涂啊?”奥妮安瞪了他一眼。

“我是真不知道嘛。”艾尔文无奈道。

“噢,你不知道。。。”奥妮安拖长了尾音,“那天是谁故意在岚姻姑娘面前嘲笑人家长相的?”

“我当时就笑了一下,本能反应而已。”艾尔文更加无奈了。

“你说是就是咯。”奥妮安也不反驳,“只不过你在他心仪的姑娘面前戳他的痛处,人家忌恨你不也很正常。”

“这你又是从哪里看出的,殿下?”艾尔文好奇道。

“这人一顿饭的光景就偷偷瞄了你那位岚姻姑娘十多次呢。”奥妮安平静道。

“殿下观察的真细致。”艾尔文叹道,对于谁的岚姻这件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奥妮安没搭理他,自言自语道:“不过有点奇怪,这人出身低微,他是怎么搭上柏晨,雷萨兄妹的?据我了解柏晨,岚姻这些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一般人哪里哪里进得了他们的圈子?”

“如果真的如殿下所说,他能和这几人同桌吃饭,那就有点蹊跷了。”艾尔文想了想说道,“不过他也许有光正教会的背景呢?”

艾尔文心想着,光正教会横行,不少大小贵族都巴结着,生怕教会哪天上门按个“渎神罪”的名头。现下在教会里当个小小的祭祀,说出去都比一些小贵族吃香的多。

“应该是了。”奥妮安应声道。她心下想着“这教会不除了,迟早是个祸害。”

“殿下,你去调查这个面包人,是不是因为他下一场要和我打?”艾尔文转念笑看着奥妮安说道,“想不到殿下这么担心我?”

奥妮安听到面包人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听他说完,一双金瞳灵巧地眨着,“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自作多情的很。我哪里调查他了,只不过随便找人问了问罢了。”

“噢。。。”艾尔文学着她拖长尾音的腔调。

奥妮安不理他的揶揄,正经的提醒道:“不过此人面相古怪,看着就是心术不正的样子。你到是应该留个心眼。”

艾尔文点了点头,结案陈词道:“果然还是关心我。”

奥妮安拿他没办法,“你别打完又要耗费我不少魔药材料就行,那可都是我和师父两个人辛辛苦苦采集来的。”

“懂得。懂得。殿下,我都懂得。”艾尔文一脸的欠打模样。

奥妮安看着艾尔文这副死腔,几度想要上去捏死他,碍及脸面才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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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艾尔文再次站在全场面前的时候,观众们给这个每次都能带来惊喜的年轻人足够的欢呼和尖叫声。这也是就是为什么艾尔文只打算参加一次枕剑会,因为不经推敲的青春不常在,也许下次他就没有那样的胆魄,为了赢性命都不要了。

艾尔文环视了一圈赛场,依然没看到那红发姑娘的身影。

“岚姻避着我。奥妮安的比赛就在下一场,现在估摸着还在通道里等呢。没了这两位忠实女观众,有些落寞啊。”他骚骚地想着。

长棍面包布莱德倒是丝毫不为这山呼海啸的呐喊声而怯场,一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艾尔文。

艾尔文看着对手双手空着,也看不出用的什么兵器,也不知道他是武道,还是魔法师。

比赛方一开始,布莱德双袖一甩,两把一尺不到的短剑已经到了手里,朝着艾尔文大步流星的杀来,边跑还边给自己加持的高阶的迅捷术。

艾尔文想起第一日奥妮安的那个对手,也是使用的这种短小的兵刃,心下暗道:“原来不只是个武道,是个杀手。”

碰到这种对手,对艾尔文来说最好的选择是先释放一个结界类的魔法,冰冻降速这类的。然而艾尔文最近光顾着研究远古的高阶魔法,对于结界类的魔法基本还在入门阶段。他这才想起费提墨老是骂他不用功是有道理的。

于是他只得朝着布莱德连甩了十几道冰枪,常规的用一个裂空拉开和对手的距离。然而这些简单的冰枪术被对手几个轻巧的十字切割就化解了。

正当艾尔文想趁着拉开距离后观察对手的时候,两把短剑已经快飞到他面门上了。

“什么鬼啊?”艾尔文惊诧的喊了一声,这才发现原来这两把短剑尾端拴着两根约有三五步长的银链,先前这铁链缠在袖间,他根本没发觉。

他心下惊异:“这个长棍面包,十字切的时候就把短剑飞出来了,他居然还预判好了我裂空的落点?”

艾尔文左手一横,拉出一道冰镜。布莱德的两把短剑钉了上去,瞬间就戳碎了镜面,但是势头也弱了许多。

只见布莱德两只手乾坤一盘,失了势的飞剑扭动着剑身瞬间恢复了杀意,呼啸着再次朝着艾尔文的脸上刺来。

“看来这人对我嘲笑他的脸意见很大啊。”艾尔文蹙着眉想着,“关键我又不是伽弗那种,老想着划我脸做什么。”

“铛,铛”两声,两把飞剑直接敲在光盾外壁上,杀意沉了大海。

“艾尔文加油!”观众们看到艾尔文的拿手好戏登场,欢呼声叫好声越加振聋发聩。

布莱德看到艾尔文祭出了光盾,两手一扯,银链飞舞,两把飞剑登时收回到了手中。脚下两个箭步直接杀到艾尔文近身。

接下来的画面应该是布莱德对着光盾一顿劈砍划次,犹如上一场的枪客那样。

然而令全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艾尔文自己撤走了光盾。

本来布莱德的双手剑对着光盾一招星月连击,这下子撩了个空。

艾尔文趁着对手迟疑,就对着他的胸口连发四五道瞬发魔法,然后一个裂空潇洒地撤开距离。

吃了艾尔文这几下,布莱德心神一阵恍惚,他感觉自己胸口受的各种负面状态在身体上蔓延。

“呵。这种程度还不足以伤到我。”布莱德反手又是挥出银链飞剑,直指艾尔文。

“这厮为什么对我的落点判断这么准确?”艾尔文暗自惊异,每次使用完裂空,脚都没站稳,对方的飞剑已经跟过来了。

艾尔文只得再次用光盾挡住这一下。

布莱德这次学乖了,没有急于迫近艾尔文周身,挥着两条银链,就是像是两根银鞭一般,反复抽打着光盾的外壁。

艾尔文感觉这种程度的攻击比起上一战的枪客差上不少,显然像布莱德这种杀手对于力量的强化还是差了一些。

这下轮到布莱德犯难了,显然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艾尔文的光盾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一般。如果放任艾尔文在光盾里吟诵远古魔法的话,那前车之鉴实在太多了。

布莱德也是果断的很,狠下心来直接贴上光盾,他虽然不懂艾尔文这个魔法的原理,但是知道每次艾尔文用完都会只剩下半条命。

艾尔文看着布莱德又在近身挥砍着双剑,嘴角轻笑,故技重施,褪了光盾,对着布莱德就是一连串的瞬发魔法。

布莱德这次有所防备,用双剑挡下了一部分,但是还是中了几道魔法。再加上先前一次,他身上的负面状态越叠越多。

而后全场观众是一阵惊呼。

艾尔文这次的裂空直接闪到了布莱德的身后,对着他毫无防备的后心又是一顿狂轰乱炸,冒着诡异紫色的各种魔法在对手身后炸开。

这次布莱德终于遭不住,由于没有防备,整个人被轰得飞了出去,在地上滑行了一段。

艾尔文也不给对手机会,对着还没爬起来的布莱德又是几道瞬发魔法甩上去,让他意外的是布莱德顽强至极,单掌一批,身体在地上横着滚了几个圈,闪过了他的一轮攻势。不过艾尔文的魔法都有很强的追踪能力,立马调转方向朝着布莱德袭来。

杀手这种武道首重身形,布莱德可比追踪魔法反应快的多,已经爬了起来,单膝跪着,交臂抵挡,艾尔文这一轮攻势就这么被挡下来了。

艾尔文自然不可能傻看着,再次使出了光盾提前防御。他这一场灵活的使用光盾,可真是把长棍面包布莱德气的要死,那“葡萄干”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显然此时场上布莱德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了,拿艾尔文灵动的打法毫无办法。

接下来的战局已经演变成艾尔文单方面戏弄布莱德了,他鬼魅般的裂空出现在各种布莱德想象不到的位置上。

“我在这。”

艾尔文话音未落,布莱德脑门就遭受了一阵瞬发魔法。

“我在这呢。”

布莱德侧腰处又出现了诡异的紫色光芒。

“嘿,我在这。”

布莱德还没来得及回身抵挡又被魔法炸飞了出去。

现下布莱德已经做不出开场那种预判了,也就毫无反击的能力,单方面被艾尔文的瞬发魔法疯狂殴打,明显靠着意志在做垂死挣扎了。看着他好几次被打的爬都爬不起来,场边的执事们有的都快看不下去了,但是选手要坚持,他们也没办法。

布莱德看着艾尔文脸上那种逗弄,就想到昨日被他嘲笑长相的事,始终咬着牙不肯认输。

“我好容易觅着一个机会,得以见她一面,还被你这混账东西嘲笑。”布莱德在心里暗骂,他又想到女神当时嘴角的笑容,连讪笑都显得那么迷人。更为让他光火的是眼前这厮和女神还有着暧昧关系,这厮还不珍惜,得陇望蜀,和公主也勾勾搭搭。

艾尔文哪里知道对手心里戏这么多,手上几道魔法连弹,想早点结束这场战斗。

显然,艾尔文这一轮攻势足够击倒对手了。布莱德这次爬都爬不起来了,看样子是昏死过去了。

执事们松了一口气,判了胜负,准备上台来把布莱德抬下去。

艾尔文长出一口气,享受着全场的掌声,内心的愉悦张狂地表现出来,“进前四了。看来老费的眼光真的不错嘛。”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身后趴着的那人露出一丝狡黠,悄然抬起手肘,一支短矢“嗖”地朝着艾尔文的后背射来。

布莱德居然还藏着一发机弩?确切的说,机弩是登记在册的,只是布莱德一直没在战斗中用罢了。早在今早得知对手是艾尔文的时候,他就计划着这一刻了,输赢对他而言已然不重要了,他要的是艾尔文的命。

经过这次之后,艾尔文才会清晰的认识到两点:第一,永远不要对一个杀手掉以轻心,即便他已经重伤倒地了,因为谁都不知道他还藏了多少杀人的手段。第二,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手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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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反应不过来,背上就插上了一根短矢。他扭过头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后背,一脸的不可置信,简直怀疑这是别人的背呢。要不是背上传来惊心的痛感,他肯定是无法相信自己被偷袭了。

全场的观众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当着几万人的面行凶。

然而这事偏偏就发生了。

几名黑衣执事立马上去按住了布莱德,奈何他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这次是真的昏死过去了。他不符合正常人脸长度的脸上挂上了超长的笑容。

艾尔文稍一动就牵扯背上的伤口,“嘶”了一声,疼的他冷汗直冒。

本来给布莱德准备的担架这下给了艾尔文,执事们让他平趴着,避免牵动伤口。

布莱德则被几名执事用绳索捆着拎下场了。

被抬下场的时候,艾尔文听到宰相福尔勒在宣布处置的措施,也能听到全场各种谩骂和声讨声。不过他已经懒得关心这些,毕竟背上实在太疼了。

奥妮安看到艾尔文被抬下来的时候,神色凝重地问艾尔文“怎么回事?”

“那个面包人果然不是好东西,我都赢了还偷袭我。”艾尔文后悔没把奥妮安交代他要小心对手的事放在心上。

奥妮安仔细看了看艾尔文的伤口,“伤口是深了些,箭头应该没毒。”

“公主说笑了,这些武器临都上场前都要重新检查的,不可能有毒药的。”一位执事提醒道。

奥妮安点了点头,“把他抬到昨天那间帐篷里,我一会过去。”

几位执事应声点了点头。

艾尔文见自己又被抬回那间帐篷,苦叹人生真是太奇妙了,骂了一句“这他妈是第三次了。”

本来赛委会的医官们要进来医治的,但是几位执事自然是明白公主的意思,把医官们打发了。这下好了,艾尔文一个人被晾那儿了。

所幸奥妮安没一会就到了帐篷里,手里还拎着一个布囊。

“你不是还要比赛呢嘛?”艾尔文不禁问道。

“刚刚赛委会把比赛挪到下午了。现下在处理那个伤了你的那人呢。”奥妮安一边说着,一边从布囊里拿出各式的器具以及纱布,绷带什么的,“我不是说了,让你小心点那人吗?”

艾尔文看着那一字排开的器具不禁咽了咽口水,感叹道:“殿下啊,我真是想不到这人对我仇恨这么大。”

“一会忍着点,我把箭头拔出来。”奥妮安吩咐道,然后去解艾尔文的上身的袍子。

艾尔文这时候已经没心思去感受公主身上的诱人香味了,任凭奥妮安利落地把他上身扒干净。

他扭头看了一眼,奥妮安正挑了把大小合适的银质钳子。他吓得赶紧把头回过来,小声说了句“轻点。”

奥妮安无声笑着,暗叹“皮肤还不错。”

只见她一只手酝起麻痹闪电魔法,另一手用钳子夹住短矢的尾端。

“忍着。”奥妮安双手齐用。

“呃。。。”艾尔文才感受到伤口处传来一阵酥麻,紧接一阵剧痛传来,他知道箭头被拔出来了。

奥妮安放下钳子,拿着一块方巾蘸着魔药在伤口上仔细擦拭。

“痛啊。”艾尔文感觉伤口沾了魔药后火辣辣的生疼,又扭头过来看着奥妮安道:“殿下,你这个方巾不是昨天给我擦口水的吧?”

“对啊。”奥妮安好笑地看着艾尔文,“你嫌弃自己的口水吗?”

“那倒也没有。”艾尔文讪讪道。

“哈哈。看你那样。”奥妮安笑道,“你是傻子吗?擦过你口水的我早扔了,怎么会带在身上,你不嫌弃,我还嫌弃呢。”

艾尔文回过头去,心下惊异于公主这魔药的药性,伤口处的痛楚竟然消了不少。

奥妮安拿起纱布帮他把伤口封好,柔声道:“来,坐起来。”

艾尔文老实地盘腿坐了起来。

奥妮安一手按着纱布,一手用绷带绕着他的肩头和胸口紧紧缠上几圈。

背上一没那么疼了,艾尔文心思就活泛起来。他感受着公主娇嫩的柔荑滑过自己的皮肤,那温热的鼻打在自己的背上。两人时不时还毫无距离的贴在一块,感受着公主的衣衫,不禁头皮发麻,脑中缺氧,眼帘沉重,呼吸急促,“娘咧,这受伤也太享受了。”

艾尔文再如何坐怀不乱,那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面对奥妮安这么清丽绝伦的女子,又是近身厮磨,不免气血翻涌,心跳加速,淫虫上脑,邪念频频。再者说了,艾尔文本来也不是那坐怀不乱的人。

他趁着奥妮安绕到他身前来缠绷带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捏住她的皓腕,顺势一把就将她按倒在床上。期间还不忘居高临下的望了一眼一脸错愕的奥妮安。这时,他倒是忘了早上还吹嘘自己进退有度来着。

“啊~”才完成这一动作,艾尔文就惨叫一声,倒在床上。原来他忘了自己背上的伤了,撑着肩的时候牵动了伤口了。

奥妮安自然不是好相与的,金瞳怒瞪,像只母狮子一般扑到艾尔文身上,狠狠地在他的肩头啃了一口。

“啊~”艾尔文本来已经疼的直打滚,瞄了一眼肩头,两排贝齿印记里竟也渗出血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活该。”奥妮安冷眼看着艾尔文哭天喊地的模样,脸颊上却不是这个温度。

艾尔文滚了一会就滚不动了,蜷在那一动不动。

“哼。叫你作恶。这下舒服了吧。”奥妮安冷声道。

艾尔文不知是心有怨怼,还是心下有愧,背对着奥妮安不说话。

奥妮安也不搭理他,看着他背上的伤口,血已经渗透了纱布,心里骂了一声“真该疼死你这个坏东西”,最终还是看不下去,重新给他收拾了一下。而后手劲很足地帮他收紧背后未绑紧的绷带。艾尔文已经没力气和她计较了。历经一波三折,伤口终于是被包扎好了。临了时她还不忘在艾尔文的伤口上轻弹了一下,艾尔文又是一声惨叫,疼的死去活来的,看来是还存着最后一丝气力的。

艾尔文埋着头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心有余悸。

奥妮安看着他一副装死模样,恼着恼着反而笑了出来。

“好了,你自己躺着吧。少折腾两下,别又把伤口扯开了。”奥妮安交代了一句就出去了。

艾尔文伏在床上,又仔细看了看肩头的齿痕,忽而得意的笑了起来,笑意里还不乏张狂。

柠色长裙

比赛中有选手暗算偷袭,还是在比赛胜负已分之后,这情节就属非常严重的了。福尔勒当场就宣布取消了布莱德这次枕剑会的参赛成绩,先由赛委会收监起来。等到所有比赛结束,再把人交给律政司,毕竟涉及谋害贵族的罪名在里头。怎么起诉,如何判决,就看律政司和法院法官了。

上午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下午的三场比赛还是很有看点的,毕竟奥妮安,岚姻,伽弗悉数登场,尤其是岚姻这一场,她的对手是源康总督的女儿──隽云小姐。

本来雷萨亲王和源康总督在朝堂上就是分庭抗礼之势。现如今两家的女儿遇上了,那看对方自然是分外眼红了。

说到隽云小姐,艾尔文倒是没想到他这位女同学还颇有实力。他平日里是看不上这些乖乖听课的好学生的,尤其那次看到莱梧戏耍了她,越发觉得这些认真听课,把讲师所说奉为信条的贵族姑娘们都太过愚钝死板。直到这姑娘主动找莱梧认真的练习,而且每次都是下功夫的在钻研,艾尔文才对她有所改观。他才发现这位隽云小姐对于胜负的执着远胜常人。

即便如此,艾尔文还是没想到她能打进八强。看来这姑娘在攻防课上还是对莱梧手下留情了。

“当然了,枕剑会开始前谁又能想到我能进四强呢?”艾尔文自嘲地想着,“那些院里的学究们估计眼珠子都吓掉了。不过那又如何呢?”

当然,在艾尔文心里,他是为了费老才来枕剑会的。不过几战之后,初衷早已不那么简单,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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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午艾尔文难得低调地出现在下层贵族看台的时候,奥妮安的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对手。艾尔文一脸的惊诧,看了看手中的饮料,内心惊叹:“这才买了杯冰黑啤的时间,就结束了?看来除了雷萨兄妹,还真没有人是她对手啊”。

“哟,你这么快就爬起来了?”莱梧看到艾尔文来了,有些诧异。

“有美眷照看着,那肯定好的快啊。”宸朱笑的淫邪,“昨晚怎么样?艾尔文。”

“你们看他,被人射了一箭都春光满面的。我刚才就说,这种伤,对艾尔文来说都是小事。我们艾尔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是吧?”凯巴笑了起来,“对了,昨晚怎么样?”

“是啊,昨晚怎么样?”莱梧也来劲了。

这几人都知道人多耳杂,自然不会提到“公主”二字,单是指着昨晚这个时间点来问。

“怎么样个屁,根本没怎么样。我受伤了你们不闻不问,对这些有的没的问的起劲。”艾尔文没好气看着这帮淫/棍。

“现在外面可都传开了,你仗着有人给你治伤,受伤都快上瘾了。”莱梧讥笑道,“我们哪有这种福气,还关心你伤势,没去把你宰了就不错了。”

“你少扯开话题。”宸朱倒是机智,挑着眉不放过艾尔文,“我们问你昨晚的事呢?快说说,什么滋味?”

“真没怎么样啊。”艾尔文无奈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听他这么说,这三人自然还是一脸的怀疑。他们神色不善的看着艾尔文,一副要公开审问他的架势。

然后今天观众们最为期待地一场比赛开场了。源康总督亲自到场观战,看来对自己的女儿颇有信心。倒是雷萨亲王没有到场,凯尔曼国王也没有到场。

岚姻和隽云一东一西,各自入场。

隽云今天打扮得倒是颇为隆重,惹人眼球。她身着一条量身打造的柠色的长裙,胸托处还鎏着银白色的华丽符文。看着她酥胸半露,雪颈玉肩的模样,莱梧都想化身为她肩头那条灰白色貂绒围巾了。

“喂,你们要不要这样啊。又不是没见过她?”艾尔文戏谑道。

“莱梧流口水也就罢了,凯巴你眼珠子也快掉出来了,你是什么情况?”宸朱奇道。

“哪有,哪有。我是在看雷萨亲王家的姑娘呢。”凯巴结巴道。

“他看你旧情人呢。”宸朱手肘捅了艾尔文一下。

艾尔文扯了扯嘴角,不过他知道凯巴眼神看的方向不是岚姻那儿。

想比之下,今天岚姻则是一身简约的蔚蓝色法师长袍,包裹的很严实,纤腰紧束之下身段被巧妙的衬托了出来,身后的雪青色羊毛披风在寒冬里肆意飞舞。看她一脸的云淡风轻,艾尔文明白过来岚姻的心思。她压根就是没把隽云放在心上。在岚姻的心里,能和她一较高下的对手始终只有一位。

其实隽云的样貌身段在萨留希的贵族姑娘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了,不然莱梧这种眼光挑剔的人哪会费尽心思想要一亲芳泽。奈何碰到岚姻这样不世出的对手,饶是她再如何费尽心思装扮,终究还是逊色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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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众瞩目下,这场比赛开始了。

岚姻一上来就先发制人,一个三色环绕的瞬发魔法从顶端冒着幽蓝光芒的长杆法杖里喷薄而出。艾尔文对这根法杖自然是颇有忌惮,第一次和岚姻在海文街上战斗时她手里就是这根法杖,当日场景记忆犹新,他可是差点命丧在此法杖之下。

三色魔法飞出之后逐渐形成三团红、黄、蓝色的焰火,直冲隽云的胸前。

隽云熟练地撑起一个魔法盾挡在身前,而后开始吟诵起高阶的魔法。让她没想到的是三团焰火撞在魔法盾上之后,有一部分魔法能量穿透了魔法盾的防御,直接变三色为一股,一把闪着三色光芒的精细匕首破空而出,直刺隽云的胸口。

这就是岚姻的魔法最为独特的地方,看似是魔法,却又不单是魔法。当时艾尔文就败倒在她的独门绝技“曜影剑阵”下,这剑阵里的万千飞剑看着是一道道魔法剑气,其实有的已经被岚姻拟魔法成实物,再高明的魔法盾的也挡不住这样的攻击的。这三色魔法显然也是这种类型的,看着是魔法,其实暗藏杀机。

隽云一路过关斩将而来,自然是颇有斤两的,她虽心下惊异,还是当机立断停了高阶魔法,御起双手,一段冰墙霎时间凝在了身前。那三色匕首“叮”的一声刺进冰墙里,冰墙立时碎成几块散落在地,而三色匕首也裂成了无数块魔法碎晶。

彼一交锋,看着是不相上下,其实岚姻占了上风,因为她早已趁着隽云抬手防御三色匕首的时候完成了高阶魔法。

“咒术邪焰黑龙。”艾尔文蹙着眉望着场中嘀咕了一句。

墨蛟初现,龙吟震世。这次岚姻没有像打柏晨那场一样,把咒术魔法能量分成十几条黑蛟,而是把所有吸收来的咒术能量合为一处。

这次墨蛟的瞳孔里泛着青幽色的光芒,十分的诡异阴冷。龙首一甩,一声狂啸,一道青焰喷薄而出,直扑隽云而来。

隽云面对那道滔天的青焰也不慌乱,法杖一垂,清啸一声“狂乱力场。”

她的四周登时狂风四起,飞沙走石,置身于风暴之中的,她倒是依旧镇定自若。那青焰直喷进混乱的力场里,登时就被分解成了一道道青色的魔法乱流,在风暴漩涡里跟着飞速旋转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青色的魔法能量还是在漩涡中不断的刮打着隽云,她此时正用魔力维持着这庞大的魔法力场,腾不出手来防御,身上已经被擦出了多处伤口。

“还是你旧情人厉害啊。”莱梧看着这情势叹了一声。

艾尔文苦笑了下。

岚姻法杖一招,墨蛟咆哮两声,直接一头扎进风暴里。狂乱力场显然分解不了这么强大的一股魔法能量,墨蛟在力场里只是剥落了最外一层的黑色能量,远处看着就像是瘦了一圈而已。

隽云显然没想到自己的狂乱力场拿这条咒术幻龙毫无办法。

墨蛟一双青瞳冷冷的瞪着隽云,俨然一副叫杀的姿态了。

然而隽云显然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停了手上的力场,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高阶的魔法盾。

岚姻冷冷的看着隽云的动作,显然,是她放任隽云完成魔法盾的,其实她早就可以操控墨蛟以雷霆之势冲击隽云了。

不过岚姻一直在给墨蛟输送着咒术能量,墨蛟的外体上开始冒着一层厚厚的青兰色烟雾,整个会场的上空已经被黑蛟和浓雾占满了。

岚姻看着隽云准备的差不多了,嘴角冷笑,法杖一落,墨蛟瞬间急速俯冲。由于幻龙的体型太过庞大,惹得全场都惊呼起来,不少人都站起来看情况如何。

场边的源康总督面色铁青,他紧紧盯着那滔天之势的墨蛟,心中不确定自己的女儿能不能接下这逆鳞一击。

而宰相福尔勒头脑就清醒的多,给场周围的几位执事一个眼神,意思是随时准备救人。

然而墨蛟带来的魔法能量远比这些执事想象的更为可怕,一瞬间就击穿了隽云的魔法盾,一瞬间就击飞了跃上台来的几位黑衣执事,一瞬间就把隽云卷入了黑色的风暴里。

狂龙过境,片甲不留。

战台基座从中间一裂两段,各种石块石屑碎落一地。

几位黑衣执事被撞飞到下层看台上,好多观众避闪不及。

而隽云则被卷到了选手通道口上,完全丧失里意识,昏了过去。那条华美的柠色长裙已经破烂不堪,将将能遮住要害部位。胸口,小腹处露出了好多雪白的肌肤,两条玉葱般的长腿都露在了外面。

源康伯爵哪里还看的下去,从看台上翻身跳进场内,把自己的大氅盖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艾尔文心想,岚姻应该还是手下留情了。

岚姻就这样在全场愕然的目光中退场了,观众们感叹实力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莱梧几人不免也是叹息连连。

下面就剩伽弗的比赛了,“四少”都很有默契的决定不看了。

“走,喝酒去。今天得庆祝下艾尔文进前四了。”宸朱笑着道,“上次就得帮你庆祝的,你推三阻四的,今天可得好好喝一喝。”

“对对对,没想到我们几个混吃等死的帐貨中也出了人物,今天肯定得好好灌灌他。”莱梧开心的拍了拍艾尔文的背,疼的他倒吸了几口凉气。

“是啊。枕剑会开始前谁能想到啊。”宸朱看着艾尔文感慨的叹了一声,“就算你明天赢了,我也不觉得奇怪了。”

“当时我还笑他说分组分的好,得到了四强才能遇到那三个怪物呢,没想到一语成谶,真的让他进了四强了。”莱梧笑叹道。

这一路过关斩将,艾尔文也是没想到他能磕磕绊绊的进了四强。

“凯巴你想什么呢?话都不说。”宸朱诧异道。

“噢,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艾尔文明天的对手会是谁呢。”凯巴把原本注视着场中的目光收了回来。

“咦?对噢,艾尔文,你小子是想碰到公主呢?还是岚姻姑娘呢?”宸朱打趣道。

“这两个,碰到哪个都下不去手吧?”莱梧戏谑道。

艾尔文也是摇头苦笑起来,心下感叹凯巴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反正不管怎么样,碰到伽弗,我一定想办法替你报仇。”艾尔文笑着揭开莱梧的伤疤。

莱梧气的笑了出来,要扑上来按艾尔文的伤口,被凯巴拦住了。

几人哄笑打闹的时候,周围有些人认出了艾尔文,不少人开始吹着口哨和他打招呼,还有些泼辣的贵族姑娘对他飞着媚眼。艾尔文一脸得意和众人挥手回应,其他三人哪里看的下他这个骚样,面色不善地架着他往场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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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又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艾尔文感叹自己是离不了这声色犬马的生活了。不过看着这意乱情迷的众人,他总觉得有莫名的抽离感。他不知道自己的落寞因何而起,也不知道心下的不安是何缘由。一晚上总觉着心神不宁,喝酒也是越喝越醒,就连对着那些妖冶女姬摸摸抓抓都兴趣缺缺。

宸朱几个只道是他受伤了,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艾尔文自然不会搅了众人的兴致,他让自己看着很尽兴的融入进去。待到众人都七倒八歪了,才走到窗边望着夜色出神,手里还拿着一杯产自札姆高原的粗劣威士忌。以往艾尔文是很厌恶这酒里的浓烈橡木桶味道的,就像是有人朝他的酒里扔了一根点过的烟一样。不过今晚他倒是希望这烈酒能快点把自己弄醉。

他回想了下这几日的比赛,一路走来,于自己而言,他已经很满足了。其实明日对手是谁,他都无所谓了。毕竟另外三人的比赛他都看过,实力上的差距他还是清楚的。

甚至在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的枕剑会之旅其实已经结束了。明日只不过是去打一场表演赛罢了,就像是和岚姻在攻防课上那种比试一样。他这样一想,倒是轻松了很多,感觉就像是每个学期的最后一门课考完了一样。不过,这也正是落寞的由来吧。

“只要明天的对手不是伽弗,就都好说。”艾尔文看着夜色里的斑斓星辰,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傲红无心

第二十九届枕剑会四强赛拉开帷幕。

观众们看了这几日的比赛后,深深觉着这次四强选手是近二十年来最强的。最为受观众期待地四名选手,不负众望,都挺进了四强。其实也就艾尔文这里磕磕绊绊,其他的三名选手可是一路碾压,都没受到过什么真正的威胁。

之前的比赛都是由赛委会提前贴出对阵名单和时间,如今四组选手中最强的四位已经选拔出来,按照以往的惯例,四名选手将在全场观众面前抽取各自的对手。也就是说,在抽取仪式前,这四名选手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今天的比赛,和枕剑会开赛第一天一样,全萨留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

凯尔曼国王脸上都写着期冀的神色,看来连国王陛下都很在意自己女儿今天的输赢。皮洛大师倒是一脸的轻松写意,在他看来,自己的徒弟碰到谁都不会输的。

雷萨亲王还是一副养气淡然的样子,既不高调显耀,也不故作谦虚。

源康总督脸色肯定没那么好了,这么重要的场合,自己的女儿没能露上一面,肯定是心有不甘的。

而后,宰相福尔勒宣布选手入场。东西两侧的选手通道口都排了两列皇家仪仗队,一阵礼炮后器乐声响起,在万种瞩目之下,选手们入场了。

雷萨兄妹从东面进来,伽弗携着岚姻缓步而入。雷萨亲王这次回王都带回来的这一对兄妹,无论实力还是样貌都彻底折服了萨留希的贵族高官们。要知道缅因省还有亲王的大儿子在镇守,想必也是实力不俗。在众人心中,雷萨家一门三子,俱是一方人物。

奥妮安公主自西面而入,艾尔文跟在她身后。公主十来岁就跟着皮洛大师深造去了,学成归来,实力惊人也实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皮洛大师这一生学生有很多个,自己开口求来的关门弟子就这么一位,对公主必定是倾囊相授。公主在此次枕剑会上也是充分的兑现了她的天赋,让自己这个年逾七旬的老师颇为得意。

至于艾尔文嘛,事先谁也想不到他能进入四强,同组名声在外的选手有的是,但这位伯爵独子偏偏杀出重围了。看台上的一些贵族开始感叹斐烈伯爵命好,生了这么有出息的一个儿子。不过即便如此,伯爵也未到场来看艾尔文的比赛。艾尔文自小就一直觉着他这个老爹有“贵族社交恐惧症”,但凡人多的场合,他就没见父亲参与过。

观众们见到选手登场了,整个会场顷刻间人声鼎沸起来,一个个都是热情高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在场内回荡。

宰相见四人到齐,给台下的四位黑衣执事使了个眼色。四位执事抬手一挥,四朵闪着金色光芒鸢尾花在空中点亮起来。

令人期待地抽签仪式开始了。

“公主先请。”福尔勒躬身道。

奥妮安点了点头,对着其中一朵鸢尾花纤手一指,整朵花开始流光溢彩起来,霎时间光芒变成了蓝色。

“雷萨三小姐请。”福尔勒横着手肘道。

岚姻抬头望了望,对着那剩余三朵中的一朵,兰指一弹,那朵鸢尾花的金色的光芒在急速变幻中趋呈红色。

“吁”全场一阵惊呼,显然观众们很是遗憾,公主和岚姻错开了。这本来是他们最为期望看到的对决。公主和岚姻的高下之战,一直是此次枕剑会最大的噱头之一。

就连凯尔曼国王看到两人没遇上,都不禁笑着叹了一声,看着身旁的皮洛大师表示有些遗憾。

“雷萨二公子请。”福尔勒不为全场的情绪所动,对雷萨说道。

伽弗对着剩余两朵中的一朵,抬手一招,那朵鸢尾的光芒在闪耀夺目间变成了蓝色。

公主的对手是伽弗,岚姻的对手自然就是艾尔文。

艾尔文站在那感觉有点尴尬,他抬头看着空中剩下那朵金色鸢尾花,暗自想着“这我还要不要抽呢?”

奥妮安看着艾尔文的呆样觉得好笑。碰巧此时岚姻也看了艾尔文一眼,神色清冷间嘴角还是不自觉的撇了一撇。

福尔勒看出了艾尔文的困惑,安慰道:“斐烈公子,你可以选择你那一场的比赛时间。上午或是下午,由你来定。”

艾尔文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好歹有点决定权呢。”

于是乎,他无奈地对着最后一朵鸢尾花放了一道瞬发魔法,那金色的光芒不出意外的变成了红色。

“横亘在心里总是一桩事,还不如早点比呢,省得坐立不安到下午。”他心想着。

于是艾尔文告诉福尔勒,他选择在上午,也就是一会之后,就开始他和岚姻的比赛。

选手抽签的仪式结束,福尔勒对着全场高声宣布今天的第一场比赛是艾尔文对阵岚姻,并且这是由艾尔文选择的比赛时间。

临下场时,艾尔文望了一眼岚姻,今日她一身素净雪白,脱尘如仙,赤发盘起,眼里尽是波澜不惊,倒像是与他素未平生一般。

奥妮安轻咳了两声才把看的出神的艾尔文唤回来,寒声问道:“这么好看吗?”

艾尔文看公主神色不善,赶紧赔笑的摇了摇头,老实的跟在公主身后退场,生怕再多惹出一尊冰雪美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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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赢得过她吗?”奥妮安出于礼貌性的一问,此时她和艾尔文两人已经坐在西面的选手休息室里。

“反正我想过了,只要对手不是伽弗,我就不拼命了。”艾尔文说着看了奥妮安一眼,“只要殿下你一会别怪我就行。”

“怪你做什么?”奥妮安奇道。

艾尔文脸上堆笑推脱了过去。

他临上场前,奥妮安还是没忍住交代了一句“小心”。艾尔文点了点头。

在两位选手准备好之后,四强赛第一场,终于开始了。

两人相视一眼,岚姻碧色的眼眸依旧是古井无波,只见她纤手一招,初阳褪势,风雪大作,整片场地不一会已经是冰雪卷地,寒峰纵横。

艾尔文未有动作,静静看着岚姻完成场地魔法。他抬头望了一眼这飘摇霏雪,暗道“倒是与我心境不谋而合”,抬手一挥,一根冰柱裂地而起,直接从岚姻脚底炸开。

却见一阵桃花雨在冰柱碎屑中飞洒而落,岚姻趾沾嫣红,身姿绰约,莲步轻挪,登天而起。艾尔文平日里见惯了她的古灵精怪和喜怒难测,现下望着她衣袂带雪,鬓染寒霜,碧瞳薄怒,仙子模样,不由慨叹:

“横岭阡陌雪成关,傲红无心犹自寒。”

傲红裹雪除了是说寒梅之外,自然也是在讽一袭白衣,一头赤发的岚姻。

岚姻自然是心领神会,嘴角勾起清冷笑意,手中的法杖凌厉一展,那杖尖的宝石登时光芒万丈,整个会场都被幽蓝色的光芒遮蔽。漫天冰雨落下,簌簌而落的冰雨在这样的场地里很快就成了冰刃,每一柄都像是一把杀人利器。幸是这偌大的战台上只有艾尔文一人。

艾尔文也不惊慌,随手几个瞬发魔法挡了上去,而后一个裂空到了岚姻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腰肢,又抚上几道瞬发魔法,嘴里轻叹:

“盛/雪难霁,君心长安?”

“哼。”岚姻自恃对艾尔文知之甚深,也不回头,负手于身后支起一面魔法盾,紫色的瞬发魔法在她背后炸开。

“少扯些没用的诗文,快点把看家本事拿出来。”岚姻转过身来,冷冷望着艾尔文。

“我偏不!”艾尔文也是一脸的冰霜,语气绝厉的很。

想来这是自那晚一别之后,两人第一次有言语上的交流。

“找死。”岚姻颂起魔法,白衣飞舞,披风飘摇,背后莲光大盛,一把巨剑俨然成形。她这是在逼艾尔文全力和自己一战。

“喔!”场内发出一阵阵惊呼。

缘是那巨剑如嫩莲般绽放,一柄柄长剑在水红色的光芒里展开,剑阵遮天蔽日,场地里又是风雪万里,清冷肃杀间却透露出一股难言的浪漫,正所谓是──

仙子剑下死,风雪任平生。

艾尔文看着岚姻这“曜影剑阵”,叹了口气,也没打算去打断岚姻的吟诵,直直落到场中央,掸了掸肩头的落雪。这下观众们都惊得数不出话了,却见他闲庭信步,环视了场地一周,似是完全没把岚姻的剑阵放在心上。

而后更让人惊异的画面出现,只见艾尔文双手平展,狂啸一声,霎那间一根根冰柱窜地而起,“轰隆,轰隆”间,数十根冰柱自高而低,环成一圈,高可擎天,低如薄冰,艾尔文站于中间,一言不发,静静望着空中的那人。

“这是什么魔法?”观众们更是纳闷了,艾尔文一路比赛过来,可从没人见他用过这种魔法。

就连岚姻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也是看不出这环形冰柱的端倪来。

“破!”岚姻顾不得那么多,怒喝一声,千百把飞剑绽射飞出,直直朝着艾尔文周身飞来。

艾尔文看了一眼那漫天剑雨,想到自己也曾经用远古魔法剑阵淘汰过氏玖和浪云,自己今日败于曜影剑阵下,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看着这样的滔天剑势,众人皆以为艾尔文要拿出拿手绝学“光盾”了,然而艾尔文居然毫无动作,俨然一副赏雪自若的架势。

当然,艾尔文没潇洒多久,他的幻象项链触发后骗过了第一阵剑雨,然而曜影剑阵的魔法长剑都是附着强力的追踪能力的,无数飞剑已然扭过身来再次逼向艾尔文。

一把长剑划过艾尔文的肩头,第二把在他大腿上割开了一道口子,第三把贴着耳廓飞了出去,差点把他耳朵切下来,后面还有第四把,第五把。。。

战台周围的黑衣执事们看出了端倪,想要上台来救人,然而有一半的场地被艾尔文的冰柱封住了,再者岚姻这场地魔法诡异凶狠,一进入就被漫天风雪刮得晕头转向,所以执事们一时间也无计可施。

当第一把剑伤着艾尔文的时候,岚姻就看出了这小混球是真的不要命了,奈何“曜影剑阵”一旦出手,她也没办法收回势头的,只得催动脚下的桃花飞雨,加快身形朝艾尔文出飞去。即便她这魔法虽比一般的浮空术要快上很多,可她现在需要的是像“裂空”一样的招式才行。

岚姻一边疾行一边对着艾尔文处连弹魔法,其实就连她面对这毫无规则又会追踪的恐怖剑阵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况且有的剑已经拟气成形,并不能用魔法去破除。

而此时选手看台上的奥妮安冷眼看着这一幕,本来她是打算下场去救人的,转念想到某人方才所言,手紧按在法杖上,没了下文。

别有幽愁暗恨生,岂闻此中叹息声。

艾尔文就像是感受不到身上多了几十道大大小小的剑伤一般,怔怔的望着雪地上的血渍出神。

很多观众会以为是岚姻的场地魔法封锁了艾尔文,使其不能使用光盾,然而他们都高估了岚姻的场地魔法,艾尔文只是单单不想用罢了。为何不想用?因为他在等。

望着那御空疾驰而来的白色身影,艾尔文凄笑起来,嘴角已经挂起长长的血痕。

岚姻看着他这般模样,又是全身血窟窿,不免又心下痛楚,想到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不与此人来往,可是为何自己又心疼了?

“不是应该如他所言,无心即安,可这喉间哽咽是为何?眼间氤氲又是为何?”她想不明白,看着小混球嘴角的笑意,更不愿意想明白。

艾尔文纵然受了不少伤,但是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又岂会放过。但见他一手揽过她的腰肢,一手瞬间支起光盾,无数长剑“叮叮当当”撞在光盾外壁上。

“吁~”观众们响起一阵阵欢呼声。

“伯爵家这位还真是不怕死啊,差点就被戳成刺猬了。”

“那是,我这辈子可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枕剑会上这么玩的。”

“哎,也难怪公主和亲王家的姑娘都中意这个小子呢,真是个胆色十足的人物啊。”

“岂止胆色十足,简直是色胆包天啊,哈哈。”

而此时光盾中,艾尔文一只手紧紧箍着岚姻的腰肢,像是要把她的纤腰折断一般。

“放开,你这混球,想来赚我眼泪罢了。”岚姻看着他一身是伤,不忍心用魔法弹开他,再加上艾尔文身上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越发搅得她无从反抗。不过,在光盾里,她本来也没法用魔法。

“我偏不放开。”艾尔文恨恨地在她腰肢的嫩肉上捏了一把,又语带讥诮地说道:“你为什么要管我的死活?你不是要做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吗?”

“你。。。”岚姻被他噎得不善,但是看着自己雪白的衣衫上已经被他各处的伤口浸红了,只得暗自饮泪。

“你不是伶牙俐齿的很吗?怎么不说话了?”艾尔文根本不管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滋血,也不管自己的体力还能坚持多久的光盾,犹在厉声斥问岚姻。

岚姻心有苦衷,不能言明,只得埋头在他怀里,任由他揉捏斥责。待他说完,她仰起头望着他,“小混球,好好地活着不好吗,你非要自寻死路?”

艾尔文望着她脸上烟霞带雨,清泪两行,何曾见过她这般凄楚柔弱的模样,暗怪自己骂的太凶了。他心下慌乱,没有细品岚姻这话的意味,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方才不怕死的生抗那剑阵。

“你看那里。”艾尔文用法杖指了指最高的那根冰柱,他的嘴唇已经开始苍白起来。

岚姻抬眼望去,也没看出那冰柱有何特别。倒是经过一番凄风苦雨的洗礼过后,她碧色的眼眸澄澈剔透的很,把艾尔文看呆了。

岚姻看着他的呆样,蓦得的轻笑起来,却忘了自己脸上的春雨梨花。

“看好了。”艾尔文轻喝一声,收了光盾,外边那些剑阵残余的魔法能量和本来就将涌入的物质元素一齐涌入遍体鳞伤的艾尔文体内。

岚姻感觉到艾尔文身上冷汗直冒,想来是体力已到极限。她想要阻止他,却敌不过他眼神里的执拗。

一道紫色的火焰从艾尔文的法杖顶端直直喷出,直接引燃了那根冰柱的顶端,再望去时那冰柱顶端竟然燃起了赤色的火焰。艾尔文榨干了最后一丝体力,把体内所有的能量物质都释放了出去。

那冰柱顶端的火焰开始向下引燃,第二根冰柱也着了起来,接着第三根,第四根。。。冰柱被点燃后发出“嗞嗞”的声响,一阵阵雾气伴随而来。

眨眼间,自高而低,所有的冰柱都被点燃了。

冰上环火,云山雾绕,人间仙境,正当此时。

观众们起先是惊,再而是喜,竟然能在枕剑会的比赛中看到这样的胜景,一个个都不由得目瞪口呆,长吁短叹起来。

连凯尔曼皇帝都对着身旁的皮洛大师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追姑娘的手段的都这么高明了吗?”

皮洛大师没好气的应承着,想到公主这两日还和这小子厮混,那小丫头得多伤心啊。

雷萨亲王看着这一幕,脸上虽然还是礼貌性的笑着,腮帮却绷得很紧。

在几万人的围观下,在冰火烟云飘渺间,艾尔文依旧是没羞没臊的把手环在岚姻的纤腰上,岚姻也不反抗,依偎在他怀里。

两人静静看着那冰柱逐一化了,看着那生机勃勃的烈焰烧成了一个圈,欢快地把他们围在中间,再而被风雪无情扑灭,仅剩下几缕袅袅烟雾。

那再美的冰焰终究是有燃尽的时刻。

妄言长情枉风流,相拥天雪值此时。他想与她说的,都已经在方才的冰焰消融里了。

岚姻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这顷刻间的灿烂决绝不正像极了他们之间飘摇的关系吗?她望着眼前这人,脸色虽是惨白,眼神却凶神恶煞的很,登时心软若水,凄笑起来,“罢了,罢了,又理它明天如何呢。倘若将来不能护这小混球周全,便随他一同去好了。”

于是,有甘甜濡软的唇瓣印上了艾尔文苍白的双唇,有满是伤口的双臂搂紧了岚姻的腰肢。

这下观众们彻底服了,只要是艾尔文的比赛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紧紧拥在一起的二人将场内气氛推向了高潮。

“艾尔文还是厉害啊,这哪是什么旧情人哟。”莱梧看着不禁叹着气笑骂道。

宸朱和凯巴一时间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而后宸朱悠悠道:“这可真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

却不见此时选手看台上,有人冷冷离场。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气血翻涌的艾尔文终究是没挺住,还没来得及享受上几秒钟就晕晕乎乎了,幸好岚姻及时回过神来一把扶住他。

俗话说事不过三,这次刚好是第三次,艾尔文要是醒着必定要抱怨不用这么精准吧。

本来几位执事在场边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很是尴尬,在比赛里情挑对手,这该如何判罚呢?幸好艾尔文及时的晕过去,拯救了他们。

艾尔文的枕剑会赛程算是告一段落了,他也确实在枕剑会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多亏了他,这次的枕剑会除了天赋纵横的选手,精彩绝伦的比赛外,还多了几分桃色香艳。

而后的很多年间,但凡到了枕剑会的时日,人们总免不了谈起29届枕剑会上那个神奇的艾尔文和他见所未见的魔法,谈起他与公主以及亲王女儿间的情感纠葛,谈起那场转瞬即逝的旷世冰焰。总而言之,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这样桀骜任性、浪漫多情的选手了,应该说再也见不着谁有那份骨子里的青春张狂、生死决绝了。

惊天行刺

当艾尔文还在甜蜜的昏迷时,下午奥妮安和伽弗的比赛快开始了。

本来上午阴着天,再加上岚姻和艾尔文两人不是风就是雪的,虽然效果很轰动,但是不免凄清了些。午后倒是出了太阳,到了下午阳光也越发浓烈起来。

观众们对下午这场比赛还是抱有极高的期待的,毕竟这两名选手在这次比赛中还没正真遇到过强敌。对观众们来说,今日虽然没看到公主大战岚姻稍有遗憾,但这对决还是有可能实现的的,只要公主赢了伽弗,他们还是能看到梦寐以求的比赛的。

正在观众们热切的讨论着接下来这场,两位选手孰强孰弱的时候,公主奥妮安和雷萨亲王次子伽弗入场了。

奥妮安公主本就是遗世而独立的绝代佳人,现如今金色的眼眸里尽是寒霜凛冽,越发的让人不敢斟视。她午间时换了一身玄色的长裙,环腰而上的是黛色的鎏金镂空甲,寒风放肆地卷起她出尘的雪发,不经意间露出的皓颈香肩在阳光下蒙上一层薄薄的晕彩。

然而伽弗完全不像一般的男子,碧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奥妮安,里面全是杀意。他手里握紧了墨焰,神经紧绷的等着场边的执事发出魔法气弹。

气弹作响,比赛开始。

伽弗碧眼圆睁,单脚一蹬,身形凌厉,步伐迅捷,横起一剑,直劈公主面门。

奥妮安也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对手的速度如此之快,手中法杖朝地一点,身体即跃入半空之中。

伽弗一剑斩空,当即就刹住了身形,和莱梧那场就展示出来的克服惯性的能力如今又在观众面前显现。他头都未抬脚下就奋力一踏,挥剑再刺向空中。

伽弗今天打的可谓是杀机四起。以往他很喜欢调戏对手的,今天开场就丝毫不给奥妮安喘息之机。

此时已经回到观众席上的岚姻惊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雷萨亲王,发现自己的父亲也是蹙着眉望着空中,显然他也发觉伽弗今天打的异乎寻常的激进了。

奥妮安看着脚下伽弗的登天一剑,辨着对方这眼神,暗自思忖“这人什么情况?这可是招招想取我性命。”

她也不迟疑,银杖一挥,十几道瞬发的冰枪对着伽弗射去。

伽弗毫不减速,墨焰划出一剑新月,直接破开数道冰枪,突刺奥妮安的腰间。

奥妮安看着伽弗的眼神,除了敌意竟毫无其他感情,心下诧异。她急速横起手中银杖,直接挡上墨焰。

“砰”的一声,一团烈焰在两人间炸开。

奥妮安被炸向地面,双脚在场地上滑行了一段,靠撑着法杖才将将止住后退之势。

而伽弗则被弹至空中,连续几个跟斗之后才控制住身形,差点就撞到空中半圆形的力场,直接出界了。

公主这一招虽然逼退了伽弗,但是自己也忍不住大口的喘气起来,显然被伽弗这一剑震到了内腹。

奥妮安不会浪费两人之间距离拉大这个机会,颂起魔法,场地上开始冒起一道道的金色闪电,如密林般排布在她周围。

伽弗就像看不到这些诡异的电火一般,凌空大步流星而下,抖腕再刺一剑。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技,可谓是──凭虚御空,心无旁骛,一剑天来,众生寂灭。

如奥妮安这种级别的选手,自然感知到了周围的大量的物质元素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被吸附到那剑身上。她赶紧催动闪电光阵,一根根电火金柱开始向着空中疯狂生长,而后交织在一块,形成一张整天蔽日的赤金巨网。

望着那彪焰吐信的金色电柱,伽弗就当是什么都没见着一般,舍生忘死,气势如虹。他手里的墨焰直接刺断了一根电柱,还在一路刺下,毫无挫势之意,惹得观众们一阵阵惊呼,难道公主这样的魔法都阻碍伽弗不得吗?

其实奥妮安的魔法已经足够强大,伽弗穿过赤金巨网时身上已经多处被电伤了,若是常人沾着这些带着麻痹效果的高伤害闪电早已经要抬去医治了,可伽弗身体强悍的不似人类,确切的说伽弗恐怖的像是不在用自己的身体战斗一般。

奥妮安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亲王家的二公子,她看着对方眼神里,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感,只有那一份单纯的杀意。即便镇定如她,看到朝着自己而来的这惊世一剑,看到对手不顾生死的架势,也不免产生了一瞬间的慌乱。

墨焰的剑锋转瞬及至,奥妮安这才给自己加持了一个物理护盾,然而为时已晚。

她腰部的鎏金甲已被一剑刺穿,剑尖已经没入她腹部。

奥妮安看着眼前这人,明明已经被电的衣衫破烂,焦头烂额了,可是眼中的杀意浓烈,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羁绊。

她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楚,手中法术连弹,各色魔法在伽弗的脸上,胸口处爆炸开来。

下面令众人瞠目结束的一幕出现了,伽弗居然躲也不躲,半步不退,用身体硬抗公主的瞬发魔法。他的整张脸都被烧得没了人形,胸口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了,身上到处是方才被电过的伤痕,可他就是一声痛哼都没有,两只手依旧紧紧握着手里的墨焰。

“呃~”奥妮安低声痛呼,她怔怔看着自己的腹部,鲜血顺着剑身流淌出来。

然而伽弗根本没打算放过她,手中的黑焰狰狞一刺,剑身直接贯穿了奥妮安的身体,再而发力一拧。

“噗”公主当即吐出一口血来,腹部传来的绞痛差点让她站立不稳。

这下全场都傻眼了,全都站起来观望,雷萨家的二公子这是要公然行刺公主,这还得了。

场边的执事一时间都吓得忘了动作。

伽弗狠厉地把墨焰从奥妮安身体里一把抽了出来。

“啊!”公主这一声叫的惨绝人寰,痛彻全场,鲜血登时从她腹部伤口处肆意飞溅而出。

可伽弗丝毫不为所动,碧眸中精光大盛,举起墨焰欲再补上一剑。

奥妮安强忍着剧痛,一只手捂着伤口,法杖上又是几道瞬发魔法弹出,勉强把伽弗弹开了几步,自己也是一个踉跄,连退几步,竟连法杖都握不稳掉到了地上。

就这一瞬间几位黑衣执事扑到了伽弗身上,宰相福尔勒也跳上场来,皮洛大师急速飞身到了场上。

凯尔曼国王,雷萨亲王,岚姻紧随大师之后,纵身朝战台中央飞身而去。

可伽弗手中的墨焰已然飞剑而出,再次刺向公主。众人根本来不及拦下。

奥妮安瞪着飞来的墨焰,兰指一捏,然则那剑势太过威劲,再加上她身受重创体力殆尽,根本阻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身再次没入自己的腹中。

奥妮安终于站立不动,跌坐在地,脸上已然毫无血色,小嘴微张,开始不受控的呕血。她怒瞪着伽弗,对于对方眼里浓烈的杀意毫无头绪,手下一发劲,低声痛哼一声,竟把墨焰从身体里拔了出来扔在一旁,额头冒着涔涔冷汗。鲜血再度涌出,整条玄色的长裙从腰腹到下摆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她抬眼看了下天空,感觉头越发的昏沉,目光涣散,困意袭来,向后倒去。幸好皮洛大师一把抚住她的后背。

饶是几位执事已经死死按住伽弗了,可他还在朝着昏过去的奥妮安张牙舞爪,即便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的皮了。

皮洛大师看了眼奥妮安腹部的恐怖伤口,凝起双指对着伽弗的后颈,脊椎就是几道魔法。

伽弗身体本来已经被奥妮安的魔法重创,脊椎处又遭受了皮洛大师几下,当即直挺挺地跪倒,昏死过去。

至于射向后颈的几道魔法则被雷萨亲王挡了下来,皮洛大师怨毒的剜了亲王一眼,亲王也是脸色不善地瞪了回去。

岚姻惶急的扒开几位执事,“哇”地尖叫了一声,她见到伽弗全身肿胀,皮开肉绽,原本那张俊俏的脸上除了能辨识一双眸子外,其余部分俱已血肉模糊。

凯尔曼国王则是立马扑到奥妮安身侧,蹙着眉看着自己女儿身上恐怖的伤口,脸上怒意滔天。

“雷萨,你这是什么意思?”凯尔曼国王转过来吼道,“你这儿子是打算杀了公主吗?”

“陛下,是老臣管教无方,老臣有罪。”雷萨亲王当即跪了下来,“所有罪责老臣都愿意承担。”

“谋害皇族,这可不是小事。”此时源康总督也来到了场中,他小声说了一句。

雷萨心里明白此时作任何辩驳无疑是火上浇油,索性低着头不说话。

“陛下,兹事体大,非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依我老头子的看法,先把小丫头抬回去疗伤,这件事该怎么处理,陛下回宫再说。”皮洛大师把凯尔曼召到身边,轻声说道。

凯尔曼点了点头,他明白皮洛大师言下之意这事涉手握重兵的雷萨亲王,必须得妥善处理。他给一旁一言不发的宰相使了个颜色,福尔勒连忙把国王随行的皇宫内侍们招呼到场上来,这几位内侍也很有眼力劲早就在场边上候着了。

公主奥妮安被这几位经验老道的皇宫内侍小心地抬出了场,皮洛大师一直在旁照看着。宰相已经安排好国王的车驾在通道外等候。

在场的观众一时间都不敢作声了,就看着这一路抬下去一路淌着血,幸好公主穿的是件玄色的长裙,观众们看不太清那恐怖的伤口。

凯尔曼国王拂袖而去,源康总督和宰相福尔勒紧随其后,雷萨亲王给岚姻使了个眼色后也跟了上去。

岚姻知道父亲是要她照看好她二哥。她自己也心下纳闷,从今天伽弗的招式来看,是招招要人性命的,旁人或许不知,她对自己二哥的招式还是十分清楚的。

“可是二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显然父亲不会让他做这么愚蠢的事。”岚姻实在想不通伽弗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要了公主的性命。

在观众们的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中,一位黑衣执事宣布今天的枕剑会告一段落,关于事后的处理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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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剑会上发生如此大的事件,而某人到了傍晚才从昏迷中悠然醒过来。

“哎哟,你可算醒了,我的爷。”莱梧没好气道。

艾尔文爬起来一看,还是那间接待伤员的帐篷,这次宸朱和凯巴也在。

“你昏睡的时候,出了件大事。”宸朱沉声道。

“嗯?什么大事?”艾尔文好奇道。

“伽弗和公主那场比赛,伽弗捅了公主两剑,公主现下死生不明。”宸朱说道。

“怎么会?”艾尔文惊得弹坐起来,“他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

“不清楚,当时看着伽弗好像是发疯了一样,一定要杀了公主才罢休。”凯巴说道。

“那现在公主人呢?”艾尔文追问道。

“被抬回宫里医治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莱梧回道。

“那伽弗人呢?”艾尔文不禁问道。

“好像现在被收押在范德尔皇家监狱里。”莱梧回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他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一般被关押在范德尔皇家监狱的多半都是情节严重的政治犯,要么是叛国罪,要么是谋反罪,进了那等着杀头就可以了。

“那这件事算是政治事件喽?谋害皇家血脉?”艾尔文问道。

“具体怎么处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呢,雷萨亲王现在还在皇宫里,听说亲王府已经被禁卫军包围了。”宸朱说着看了艾尔文一眼。

“那岚姻呢?”艾尔文问道。

“那就不清楚喽。可能在皇家监狱里照看他哥,也可能回亲王府了。反正当时退场的时候,我们见着她和那帮黑衣执事一道走的。”宸朱答道。

艾尔文闻言沉声不语。

“这件事有点蹊跷。”莱梧打破平静。

“怎么说?”艾尔文知道莱梧一向观察的比较仔细。

“当时的情况和凯巴说的一样,伽弗就像个疯子一样,好像他的目的就是杀了公主一样。”莱梧回忆道,“我当时看着他硬吃了公主好多魔法,他竟然躲都不躲,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他被抬下去的时候,我看着都没人形了,那脸简直是没法看了。”凯巴附声道。

“对啊,这就很奇怪,比赛里逞凶斗狠不稀奇,但是这种命都不要的打法简直没见过。”莱梧叹道。

“谁说没见过的?你面前不就坐了一位。哪次不是半死不活的被抬下来的?”宸朱冷笑道。

艾尔文无奈苦笑。

“啧,这不一样,艾尔文只是想赢而已,伽弗他不是想赢,他是想杀了公主。这不就很奇怪了吗?”莱梧反驳道。

“讲道理,这两个人没什么交集啊,有这么大仇吗?”凯巴疑惑道。

“关键是,即便有这么大仇,也没必要兴师动众的在枕剑会上报仇吧?”莱梧说道。

“是这么个道理。那该不会是亲王丧心病狂到让自己儿子去把公主杀了?”宸朱瞪大眼睛问道。

“那更加不可能了。雷萨亲王没理由这么做啊。”莱梧声音小了下来,压着声说道:“亲王要真有什么旁的想法,也没必要去动公主的手吧。”

“那可不好说,现下帝国内部,年亲一辈里面最为惊才绝艳魔法师就属公主和岚姻两位,提前把公主给废了,不也在情理之中?”宸朱说道。

“你也把亲王想的太愚蠢了点吧,为了一个魔法天赋不错的公主,就背上一个谋害皇族的骂名?况且,伽弗的实力本来就不在公主之下。”莱梧分析的还是很在点上的。

“那你说,伽弗为什么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要去杀了公主?”宸朱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没得失心疯,我看着他真的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呢。”莱梧正色道。

艾尔文听着他们二人争论,心下越加烦闷。他想知道奥妮安的伤势如何了,又无所得知,想知道岚姻的情况,也没人知晓。

“明天应该没比赛了吧?”艾尔文忽地问道。

“还比赛个屁啊,赛委会所有人员都被拉去调查这事了。”凯巴笑骂道,“再者说了,现在哪还有人在意比赛的胜负啊。”

“也是。”艾尔文叹了口气。

“那怎么说?各回各家?”莱梧问道。

几人默然,想来也只好如此了。

宫廷里的事

萨留希皇宫。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众大臣们已经在主殿候着了。源康总督领着宰相福尔勒等几员高官站成

一列。雷萨亲王身后是光正大主教希律以及几位重要的教廷成员,还有几位最近被拉向雷萨一边的几位官员。说来雷萨亲王还是很有政治魅力的,回萨留希没多久,已经不少没站队的官员投向雷萨一边了。

凯尔曼国王还没现身主殿,所有官员都只能先候着。国王忧心公主的伤势,在公主的寝宫一直等着消息。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公主的伤情总算是稳住了。皮洛大师出来的时候脸上血色全无,白鬓凌乱,显然是耗费不少心力,几位皇家的医官也都是面色惨淡,有的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想来皮洛大师和萨留希最好的医官们在这几个小时里穷尽魔力和药剂,才艰难地挽回了公主奥妮安一条命来。

皮洛大师临去休息前还当着众人面把艾尔文大骂了一通,因为这个没用的小子耗费了一整壶春赖狐魔药,才导致这次公主的抢救这般惊险。

凯尔曼听到公主伤情稳定下来,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打起精神去主殿去料理这件事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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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众人一看国王陛下驾临,都立马躬身行礼,双方已经将下面即将到来的唇枪舌剑在脑中演练了无数遍了,连腹稿都改之又改,生怕被对面抓到漏洞。

“雷萨,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儿要刺杀公主,是你指使的吗?”凯尔曼才坐下来就厉声斥问道,不过此时语气已不如下午在枕剑会上时那般雷霆暴怒了。

“老臣有罪,老臣教子无方,才致酿成今日大错。可老臣万万没有要加害公主的意思,老臣真的不知道这逆子为何忽然对公主痛下杀手。”雷萨当即跪下,面色惶恐。

“即便不是你主使的,你也难逃罪责。”凯尔曼看着跪在地上的雷萨沉声道,“谋害皇室成员是个什么罪名来着?福尔勒,你来说说看,是什么罪名?”

“禀陛下,谋害皇室成员,按谋反罪名论处,依律当。。。”福尔勒抬眼看了下国王,又低下头去,“当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是吧。”凯尔曼沉吟了一声,“雷萨,你说说看呢,这事怎么办。”

雷萨亲王埋头于地,不敢有任何言语。

“陛下,亲王镇守一方,劳苦功高,在缅因也颇有声望,难得回朝述职一趟,却被按谋反罪斩了满门,缅因省此后恐难太平啊。”源康总督站出来说道。

“那依总督之见,该如何处置呢?”凯尔曼自然明白源康不会放过打击雷萨一派的机会。

“依老臣看,亲王府涉及谋反,兹事体大,应当先圈禁起来,待案情查清后再作判罚。亲王的长子在缅因还握有重兵,现下当务之急应当召其回朝,避免生变。”源康是想着对把雷萨家一锅端了。

“陛下,老臣始终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惩处亲王府的事应当从长计议,毕竟亲王戎马一生,功勋卓著,若是蒙上不白之冤,岂不是遂了小人心愿?”大主教希律也站了出来,说到“小人”时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源康。

“大主教你这话说的才是稀奇,伽弗·雷萨公然行刺公主,这是众目睽睽下的事实,又有什么好辩解的?还有,你这小人又指的是谁?”源康总督怒道。

“好了,先别吵了。”凯尔曼面色不善,“大主教你方才说到蹊跷,到底是什么蹊跷,说来听听。”

“陛下,方才老臣来也了解了一下,亲王次子在比赛的时候状如疯癫,一心嗜杀,这种样子浑然不似一个正常人。倒像是。。。”希律说着看了一眼凯尔曼。

“倒像是什么?大主教明言无妨。”凯尔曼追问道。

“这种样子,要么是突发了失心疯,要么就是被某种魔药控住了心神。”希律说道。

这下殿上一下子沉默了。大多数人现下更关心这件事的结果如何,还没功夫猜测原因。毕竟大多数人相信眼见为实,伽弗行刺这事没法洗白。可大主教这一观点提出,不免也是给众人提了个醒,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这点大主教可以放心,选手在赛前都是要进行体检的,若是有选手中了魔药,肯定是能查出来的。”宰相福尔勒打破平静。毕竟这是他工作范围内的事,他肯定得第一个站出来解释。

“就是说嘛,大主教你不要再偏袒亲王家的孩子了,这么多执事在场,若是真的有人中了魔药,肯定能查的出来的。”源康总督附声道。

“那要是那下药的人就混在那些黑衣执事中呢?又或者有人在伽弗的随身装备上涂上了某种魔药呢?”希律反驳道。

“大主教,你这是在胡搅蛮缠。为何大主教你一而再的污蔑我的工作?”福尔勒厉声斥道。

“没有,老臣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罢了。这事牵扯到雷萨亲王府的声誉,也关乎到帝国的颜面,老臣觉得还是要查的清楚一些为好。毕竟这王都看亲王不顺眼的大有人在。”希律幽幽道。

凯尔曼打断两人的争论,“好了,大主教方才所言不错,雷萨贵为亲王,一身功勋,确实不可以草率下定论。”

“陛下,可是。。。”源康还欲辩上几句,显然是对战果不满。

“没那么多可是。这件事牵扯到帝国稳定,一定要彻查。大主教,福尔勒,这件事就交由你们两个去查。一来呢,让大主教仔细查一下是否有人真的用魔药陷害了亲王次子。二来呢,如果大主教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等于有人旁证了福尔勒你手下人的清白。这次这事关重大,望你们两个互相监督,把真凭实据给我找出来。”凯尔曼掷地有声的说道。

“是,老臣领命。”希律和福尔勒两人双双领命。

“雷萨,你先回去吧。我已经派了禁卫军把你宅子围好了,这事查明之前,你哪都不能去。”凯尔曼冷声道。

一直伏在地上的雷萨连连叩头,涕零道:“多下陛下明察之恩。倘若此次查出那逆子有意谋害公主,老臣定当自裁谢罪。”

把这几位重臣打发走之后,凯尔曼想着有些事还是要问一下皮洛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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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曼来到皇宫一处僻静的宫院的时,已值入夜。他发现屋内的灯火还未灭,显然皮洛大师也在等他。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皮洛在躺椅上眯着眼打盹。

“你来了?”皮洛大师眼皮也懒得抬起来,显然今日救治公主耗费不少体力,还没缓过来。

凯尔曼嗯了一声,找了把有垫子的藤椅坐了下来。

“你把雷萨怎么样了?”皮洛问道。

“没怎么样。先放回家看着。”凯尔曼说道,“不过,我感觉这次的事,另有蹊跷。”

“这就是我同你说过的,不愿意让小丫头回萨留希的原因。很多时候你根本拿这些阴谋诡谲毫无办法。”皮洛叹了口气说道。

“她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液,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格兰斯堡学魔法的。”凯尔曼不以为然道。

皮洛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这次的事,你猜的没错,也许雷萨也是受害者。”

“方才在殿上,希律说雷萨家那个小子可能是被人下了魔药了,您怎么看?”凯尔曼抬眼看着皮洛。

“当时你也看到了,雷萨家那小家伙看着是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除非他和小丫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不至于如此吧?”皮洛分析道,“再者说了,你也不相信雷萨是蠢到会让自己儿子去谋杀公主的人吧?”

“是的,仔细想想雷萨完全没有动机这么做。”凯尔曼皱着眉说道,“可福尔勒说上场前没检查出选手有中魔药的迹象。”

“这事吧,不好说。首先福尔勒本来就是康源那伙的,他的话不见得可信。再者说了,魔药这种东西,有的是过了一段时刻才会发作的呢,上场前查不出来也没什么稀奇。还有些魔药无色无味的,连我都能被骗过去。”皮洛说道。

“还有这种魔药?”凯尔曼奇道。

“光我知道的,就有三五种呢。”皮洛说道,“不过,魔药这点,从枕剑会入手,我估计没什么收获。我倒是可以写几个魔法原料给你,你派人查下,看看最近城里有没有哪里进货的。”

凯尔曼点了点头,又追问道:“倘若查不出什么证据来,那怎么办?真的把雷萨一家给斩了?”

“雷萨此人一向很有自己的心思,斩了也没什么不好啊。你是在担心他那个留在缅因的大儿子吧?”皮洛转过来眯着眼睛看着凯尔曼。

“方才在殿上,雷萨跪那半天也就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装装样子,我看他压根没把萨留希当成牢笼。”凯尔曼淡淡说道,“若真要处理了雷萨一族,必须得连根拔起。不然放虎归山,缅因省就不再属于帝国的版图了。”

“这事还得恐怕没这么简单。他那大儿子我也打听过,心机权谋不在其父之下,你可别指望他会回来自投罗网。萨留希的消息瞒不住,几日就会传到缅因省,那边肯定心里肯定明白的,只有安稳的待在缅因省,你才会有所忌惮。”皮洛说道。

凯尔曼闻言不禁沉思起来。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是我老人家觉着雷萨应该是无辜的。你倒是应该多想想陷害雷萨的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皮洛提点道。

凯尔曼迟疑了下而后打趣道:“您现在说人家是无辜的了,当时您连弹几道魔法,差点就把雷萨家的那小子就地正法了。”

“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认认真真教过的学生。”皮洛叹了口气,“你不心疼这小丫头,我得心疼着点啊。这次幸好我老人家还有这么点精力,再老上几岁,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凯尔曼面色一怔,起身躬身一礼:“这次多亏大师了。”

皮洛看了凯尔曼一眼,继续眯起眼晴开始打盹,叹了一声“我乏了。。。”

凯尔曼识趣的从里间退了出去。

父女与父子

雷萨亲王府。

“你二哥他怎么样了?”雷萨亲王半个身子隐没黑暗里,一双眸子在灯火下泛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他们把他关进了范德尔皇家监狱,我想进去照看他,被他们轰出来了。”岚姻低着头说道,眼眶仍有些红。

“他伤势怎么样?”雷萨亲王问道。

“二哥他身上受了很重的魔法伤害,如果不能及时治疗,估计会伤到筋骨。”岚姻面露担忧之色,而后面露不忍的说道:“还有,他的脸。。。”

“唉,只能盼他这次能活下来了。”雷萨亲王叹了口气,“男子汉嘛,脸毁了就毁了,反正他也不靠这吃饭。”

“可是在那监狱里,他没人照料,受那么重的伤,只怕会落下病症。”岚姻说道。

“这次折了你二哥,这笔账肯定要讨回来的。”亲王阴阴说道。

“会是谁给二哥下的魔药呢?以二哥的修为,一般的魔药他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岚姻蹙着眉道。

“这也是为父想不明白的地方。”亲王说道,“以二哥的身手,有谁能够近得了他的身?那他到底是怎么中的人家的招?”

岚姻想了会忽然说道:“我记得以前菲玥老师说过,用一些无色无味的原料炼制的魔药,也可以达到无色无味的效果,只是过程非常的繁复,要药剂大师级别实力才能调制出来。”

“无色无味的魔药?”亲王沉吟起来,“那想来想去,也只能在那些上交的装备上动手。”

“想来只能是这样。”岚姻肯定道,“中午我和二哥在一块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上场就像变了个人呢?”

“枕剑会那边,希律会去查的。不过既然对方准备周密,这魔药又是无色无味的,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亲王说道。

“从今天二哥在场上的表症来看,这魔药的药性是过度刺激神经,使人丧失心志,充满斗志,甚至是充满杀意。再从这点倒推,要炼制这种药效的魔药,原料只有那十几种。而其中无色无味的,只有几种。这些无色无味的材料都十分稀有,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查看。”岚姻分析道。

“不愧菲玥大师时常夸你刻苦,”亲王苦笑道,“这魔药方面我和你两位大哥可都不及你精通。你一会把那些材料的名称写给父亲,我派人去查下。”

岚姻点了点头。

“不过,比起救你二哥出来,为父其实心里更担心另一件事。”雷萨亲王捏了捏两边的眉弓,显然也有些乏了。

岚姻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为父担心,陛下会不会趁这次的机会,一举灭了我雷萨一门。”亲王低声说着,“要是陛下压根不在意这次这事背后主谋是谁,铁了心要我们全家的性命,那可如何是好?”

他这话显然不是在问岚姻,而是在问自己。

“皮洛大师在魔药方面的实力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难不成今日这事是陛下和皮洛大师两人。。。?”岚姻这个想法就很开阔了。

雷萨亲王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同样是父亲,将心比心,我不信陛下会拿公主的性命开玩笑的。况且我追随陛下这么多年了,对陛下的为人还是了解的,他不是这么阴狠的人。”

“就像为父,永远不会拿你们三个的性命开玩笑的。”雷萨看着眼前这个无论长相,天赋都无可挑剔的女儿,眼里也满是得意。

“所以,乖女儿,无论这次的事如何,为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你和你二哥送回缅因去。到了缅因,你们三个联手,萨留希这帮声色犬马之徒奈何不了你们的。”雷萨亲王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父亲。。。”岚姻不禁眼眶又红起来,却又不想在此时落下泪来。

“也许局势还没这么糟呢。为父也只是这么一说。”亲王安慰道。

岚姻微微颔首。

“乖女儿,如果这次我们能侥幸回到缅因,你就忘了那个艾尔文吧。”相较上次,亲王这次的语气温和了很多。

岚姻听了这话颤了一颤,捂着嘴无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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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枕剑会回来后,艾尔文在床上躺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知道奥妮安的消息,也想知道雷萨亲王府的消息,思来想去焦躁万分。

天才微亮,他就跑来斐烈伯爵的房里,想从父亲这打探点消息。

斐烈伯爵和艾尔文不一样,没有贪睡的习惯,艾尔文闯进来的时候,伯爵已经在落地窗前欣赏萨留希的晨景了。

“你来啦。”伯爵也不回头看艾尔文,像是知道艾尔文会来一般。

艾尔文“嗯”了一声,也不开口问。

“要问什么就问。”伯爵可不像艾尔文一样忸怩。

“父亲,您知不知道公主怎么样了?”艾尔文小心问道,“我听说她受伤极重。”

“我也不清楚。”伯爵回答的很干脆,“我从哪里去知道呢。”

艾尔文默不作声。

“不过,想来应该是救回来了。”伯爵回过身来看着艾尔文说道。

艾尔文一脸的不解。

“你仔细想想,城里这一晚上这么安静,到了早上也一点动静都没,不就能推测出来了吗。”伯爵解释道。

国王把奥妮安公主当作是心头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是公主遇刺身亡了,那国王肯定得大发滔天震怒,想必这一晚上平静不了。艾尔文被父亲这么一提点,心下也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喜欢上公主了?”伯爵平静地望着艾尔文。

艾尔文一下子被问住了,犹疑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在他心目中,父亲基本上是很少管他的私事的。

“陛下不会同意的,你早点死心吧。”伯爵的语气倒是轻松的很。

艾尔文一脸的尴尬,且不说他和奥妮安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呢,怎么就直接把陛下都搬出来了。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还能怎么样。”艾尔文终于开口了,语气还颇为无赖。

伯爵闻言好笑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艾尔文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

“罢了,你这做派倒是颇有。。。遗风。”伯爵看着艾尔文,叹了口气。

艾尔文只当是父亲又想起了早就辞世的母亲,没有接他的话。艾尔文对母亲这个词一直没什么概念,伯爵府里连幅她的画像都没有,也从来没有人和艾尔文谈起过伯爵夫人的事。难得的是伯爵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过续弦的念头,艾尔文对于这一点还是很佩服的。

“那。。。那位王府小姐怎么办呢?”伯爵今天好像对艾尔文的事特别感兴趣,“你是不是还想问问亲王府的情况?”

“额,是啊,父亲。”艾尔文老实地点起头来,“亲王府那里怎么样了?”

“雷萨亲王不是那种丧心病狂到在枕剑会上唆使自己孩子去行刺公主的人。”伯爵淡淡说着没,“当时陛下也许在气头上,后来肯定是会想明白的。”

艾尔文听父亲这么说心下稍安。

“不过,想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伯爵看着艾尔文的眼神深远起来。

“父亲,你的意思是。。。?”艾尔文这才了解到了一点朝堂上的黑暗。

“你要记住,在政坛上,很多时候事实并不重要。”伯爵这句话对日后的艾尔文影响深远,而后又带着讥诮意味的说道:“只有史官们才对历史的真实性有追求,权谋家们谁在乎这些。”

艾尔文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父亲说的话。他平日总觉得自家这位老头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副有“贵族社交恐惧症”的样子,他时常怀疑父亲是不是内有乾坤,现下终于得到了求证。

伯爵看穿了艾尔文所想,“你是不是觉着父亲平时不常走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艾尔文只得点了点头。

伯爵把脸转向窗外,回想起往事,过了会才笑着叹道:“曾经有人和我说过,这萨留希是给小鱼小虾们玩的。”

艾尔文闻言咂舌。

“但是朝堂啊,始终属于那些千年王八万年龟。父亲既当不来王八也做不了乌龟,更懒得去陪小鱼小虾们玩。”伯爵平淡说道,而后话锋一转:“不过,你须记得,永远都要小心那些乌龟王八。”

艾尔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仿佛他现下唯一会做的就是点头了。错愕间他有种恍惚,仿佛从出生到现在,父亲从前和自己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说的多。

“这次的事不简单,若雷萨亲王是冤枉的,那这事的主谋身份肯定也不一般。你这两天别往外跑了,学院也放假了,老实在家待着。”伯爵这才交待道,“现下发生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家能改变得了的。”

艾尔文无从反驳,踌躇半响,却没来由地问了一句:“那句话,是母亲和您说的吗?”

伯爵心头一滞,他看着窗外的初阳升了起来,心下没来由的有些宽慰,却始终没有答艾尔文。

边境告急

雷萨亲王次子谋害公主,亲王府被禁卫军团团包围,这些事早就已经传到街知巷闻了。以至于寻常百姓在街上遇到了,打招呼的方式都从“您吃了吗?”变成“您知道吗。。。”。有说亲王不存好意,谋害公主意图造反。有说亲王次子是被人用魔药陷害的。还有说亲王次子爱慕公主,但是公主钟情伯爵独子,所以亲王次子求爱未成,恼羞成怒,才痛下杀手。一时间各种传言甚嚣尘上,逛一圈酒馆就能听到几个不同的版本,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几日来皇宫里确实一直没有传出凯尔曼国王要惩治雷萨亲王的消息,却也没有撤走禁卫军的包围,所以上至贵族高官,下至走卒贩夫,大家都陷入一种你猜我猜大家猜的状态。

不过公主吉人天相,从生死边缘被救回来的消息还是让百姓们大为振奋的。

本来这几日凯尔曼国王时常陷入是否要对雷萨一家动手的斟酌之中,但是桌案上来自缅因省的军情急件让他终是没有发动这雷霆一击。

因为庭霄人率先动手了。庭霄帝国元帅玖湛亲率领十万正规军,还有五、六万佣兵团旁从,大举南下,几日间已经连下缅因二十多座城堡。

缅因省暂任总督艾顿·雷萨连发数封急件,表示缅因军力不支,望派援军赶赴缅因。

凯尔曼本以为这是雷萨亲王这大儿子的围魏救赵之计,但是仔细盘算了下信件在路上来往的时间,显然此时萨留希的消息应该才传到缅因,艾顿不可能未卜先知,事先就准备好了军情急件寄回来的。

而后不久,陆陆续续的,各个渠道的消息都紧赶慢赶的传到了凯尔曼国王这里,庭霄人真的打进缅因省了。

在公主遇刺这个当口,庭霄人忽然来犯,总是让凯尔曼心中有些隐隐有些不安,总觉着这事不简单。

更让他犯难的是本来盘算着如何收拾了雷萨一家的,但是缅因省军情紧急,只有放雷萨这厮回去都督军事,才能稳住局势。他心里清楚如今这朝廷上下,也只有雷萨有这个能耐。

“可是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么一个机会,雷萨回京述职,又正好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凯尔曼心里其实还是颇为不甘的。

不过让凯尔曼犯难的还有另一桩事,那就是前几日皮洛大师让他查的几样魔法材料中,有一种叫沥赤龙肝的稀有材料,在黑市几经辗转后流入了源康总督的名下。

现下的境况是他不想放了雷萨,又不得不放。想杀了源康,却又杀不得。雷萨能活着,凯尔曼就得让源康也活着。即便他的掌上明珠奥妮安差点被阴死,他也只能忍着。

而后一众大臣们被凯尔曼召到皇宫主殿,连圈禁在家的雷萨亲王也到场了。源康一派都面露警惕之色。

“今早接到的加急军件,庭霄人悍然出兵南下,十五万人马声势滔天,缅因省几日间连丢二十多座城堡,”凯尔曼阴着脸说道,“都说说吧,该怎么办。”

这一下子主殿上炸开了锅,显然众大臣还没收到消息,都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还没法消化这个消息。庭霄帝国和雅菲帝国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交战过了,这次为何贸然动兵,让众人无法理解。

“陛下,我儿不晓兵机,丢关失城,老臣领罪。”雷萨亲王面露惶恐说道。

“这倒不怪他,缅因守军将将七万人,势单力薄,情有可原。”凯尔曼说道。

源康听着陛下这个意思,觉得有些诧异,暗想陛下是不打算惩治雷萨了?不过他仔细一想也就明白过来,现下这情势陛下是杀不得雷萨了。

“雷萨,你镇守缅因多年,对于此次庭霄人大举来犯,可有对策?”凯尔曼问道。

“陛下,老臣没拿到前线的战报,不好妄断。不过,庭霄人大军远道而来,势不能久。我军可以退至要紧关隘,坚守不出。十五万人马所需的补给十分巨大,我军可等他们后勤供给出了问题,再觅战机。”雷萨亲王说道。

“哎,亲王此言差矣,庭霄人不过是打了个措手不及,亲王你那大儿子打不过人家,却也不能涨他人志气。”源康一派的一位官员站出来讥讽道,“庭霄人来了,自然要叫他们吃点苦头,哪有深沟高垒,避之不战的道理。”

不少源康一派的官员也是纷纷附议,表示不应该怯之不战,应当从王都发兵增援缅因。

凯尔曼自然明白源康这一票人的想法,倘若是按雷萨的方针,稳扎稳打,赢了这场仗,战功自然全是雷萨的。倘若撺掇自己大起萨留希的兵马赶赴前线,那打胜了,大家都有战功,都有封赏。

雷萨冷眼看着源康一派求战若渴,就没再说话。

“源康,你说说看呢。”凯尔曼看了一眼还未发言的源康。

“陛下,老臣觉得,庭霄与我国有二十年来未起刀兵了,现下毫无征兆,毫无名目的大举进犯,而我军坚守不战,岂不是显得帝国国力虚弱,不敢应战,那庭霄人日后还不得越加猖狂,毫无顾忌地来扰我边境?”源康掷地有声地说道。

源康一派的官员闻言越发群情激愤。

凯尔曼国王摆了摆手,群臣这才安静下来。

“从王都发兵,那诸位认为谁。。。率军前去合适?”凯尔曼淡淡问道。

“陛下,老臣以为,此次陛下应当亲赴前线,这样我军必定士气大振,此次上阵,老臣愿意紧随陛下左右。”源康这次倒是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老臣也誓死追随陛下。。。”

“老臣也愿意。。。”

源康一派不少人见状都表示愿意追随陛下上战场。

凯尔曼心中冷笑暗骂:“好你个源康,打的一手如意算盘。跟在我身侧,胜了,自然是功劳少不了你的。倘若败了,你也没什么损失。总比你统军去前线风险小很多。”

不过他本来也打算御驾亲征,因为他想着这次不光要解决了庭霄人,还顺道要把雷萨给除了。雷萨盘踞缅因多年,这是个将其一网打尽的机会。

“好了,诸位的意思我也了解到了。”凯尔曼沉声道。

主殿上众人知道陛下已经有了打算。

“雷萨,你先快马赶回缅因整顿军事,布置防线,坚守每一处关隘,孤亲率大军不日便达。你可有问题?”凯尔曼看着雷萨问道。

“陛下,老臣定当竭尽全力,力保不再丢一城一地。”雷萨叩首领命,却心下惊疑,行刺公主的事就这么拂过了?

“陛下,可是。。。可是行刺公主的事还没。。。”源康小意提醒道,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尝试。

“噢,这事啊,我还没来得及说。昨日已经问过大主教和宰相了,查出来是庭霄人买通了一些赛委会的执事,给雷萨家的孩子下了魔药,所以那孩子才会丧失心智刺杀公主的。”凯尔曼淡淡说道,“想来,庭霄人是想在大战开始前,离间我们君臣间的感情。真是痴心妄想。”

“陛下圣明,这帮庭霄人狼子野心,陷公主于险境,又让老臣蒙受不白之冤,这笔账老臣一定在战场上讨回来。”雷萨接口道。

俨然一副君臣和睦的模样。

这几日的满城风雨,徘徊在众人心头的疑云,被陛下三言两语间就化解了。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一众官员自然也不会再深究了,毕竟谁也不想去讨陛下的没趣。至于庭霄人到底替谁背的锅,这就不得而知了。

凯尔曼又看向宰相,“福尔勒,把庭霄人陷害亲王,谋刺公主的事昭告天下。还有,即刻颁布征军令,让各个私人佣兵团去军务部报到。”

“臣领命。”宰相叩首领命。

凯尔曼还有很多军务要处理,就赶紧把一众人等遣回去了。想到要去前线打仗,他倒是想起一位老友来。

雷萨亲王适逢大赦,步子都轻快了不少。可才进了亲王府的大门,就看到岚姻一脸悲愤的伫在那。

“怎么了?”雷萨惊疑问道。

“父亲,方才二哥被人抬回来了。”岚姻锁着眉说道,隐有泪痕,“他。。。他。。。”

雷萨看了一眼女儿这神态,心下也是焦急起来,“你二哥人呢?快带我去。”

他随着岚姻来到伽弗的房间,看到床上昏迷的儿子,顿时遭了天雷轰顶,差点没站稳身子。

伽弗脸上和身上的烧伤由于没有及时的医治,皮肤已经开始大面积的腐坏,脓水在紫褐色的皮肉上流淌,原本一张俊俏的脸已经变得面目恐怖。头顶上残存的头发东一片西一块的,剩下的头皮不是焦黑色,就是泛着麻点,看着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现下光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那惨状就叫人不忍直视。

若是旁人看着,早已经吓得偏过头去了,可亲王偏偏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儿子身上这些惨不忍睹的伤口,绷着腮帮一言不发。

“父亲,二哥他。。。”岚姻有些哽咽,又不愿哭出声来。

“他这些烧伤,可还能医治?”亲王坐到床沿上,小心地翻看起伽弗身上的伤口。

“女儿本来已经炼好了魔药了就备着给二哥用的。”岚姻忧声道,“可是,我方才看了下二哥的伤口,溃脓太深,原先的魔药涂上去,以二哥现在的身体状态,恐怕药劲太猛会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魔药方面父亲没有你懂,你看着办吧。”雷萨蹙着眉,以掌凝汽,在伽弗的皮肉上抚上一层薄薄的冰雾。

伽弗在昏迷中舒叹了一口气。显然亲王这种常年在军中磨练出来的快速治疗手段,能让伽弗暂时缓解下痛楚。不过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父亲,皮肉伤倒在其次。”岚姻说着目光中露出愤慨,“我方才检查伤口的时候没,发现二哥的脊椎处被人打入了两根银针。”

“银针?”雷萨心下震动,仔细地翻过伽弗的腰身,确实发现儿子尾椎和腰椎处被钉入了两根银针。

岚姻看着雷萨想去取出银针赶忙制止,“父亲你别动,现在还不能取出来。二哥现下多处伤口感染,毒入经脉,脏腑受损,若是现在再把脊椎处的银针拔了,只怕。。。”

“现下不拔出来,过不了几日你二哥他就是一个半身不遂的废人了。”雷萨吼道,“难道你想看着你二哥一身的修为化为泡影?”

岚姻被父亲这么一吼,顿时也慌了神。

“父亲。。。”伽弗在昏迷中幽幽醒了过来。

雷萨心里其实知道岚姻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惊才绝艳的儿子就此变为一个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过活的废人。

雷萨看着自己儿子脸上一块完整的皮都没有,一脸凄怆,长叹一声“儿啊,都是父亲不好,不该把你们两个带回这该死的萨留希的。”

“不怪父亲您,是我自己不小心。”伽弗嘶声道,显然他的嗓子也被烧伤了。

“二哥。。。”岚姻扑到伽弗身侧,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你们刚才说的我听到了,我不能没有修为。岚姻,听话,快,帮二哥把针取出来。”伽弗焦急说道,嘴唇干涸,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有。

岚姻泪雨婆娑,拼命地摇着头。

雷萨看着伽弗这个样子实在狠不下心,柔声安慰道:“儿啊,父亲想过了,还是活下去最重要,武道修为没了可以再练,人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父亲,可是儿子不想做那要人一辈子服侍的废人。”伽弗神情苦楚语气的却是坚决的很,显然比起身体上的疼痛,要让他放弃一身的修为才更为痛苦。

这下雷萨和岚姻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父亲,我不能没有修为啊。”伽弗流下泪来,嘶着声苦苦央求道:“要不您杀了我吧,求求您杀了我吧。孩儿真的不能没有修为啊。”

亲王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的心比天高,若是没了修为,成了残废,那还真和死了没有区别。

“二哥,你先别着急,我再想想想办法。”岚姻惶急道。

“好,既然如此,那父亲成全了你。”亲王面忽地露狠厉之色,横起一掌拍在伽弗脑门上。

“不要啊,父亲。。。”岚姻才想去拉住自己父亲,可已然来不及了。

伽弗登时就死了过去。

岚姻僵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简直不敢相信方才所见。

“为父哪里下的去手,”雷萨红着眼眶叹道,“只不过让你二哥先晕过去罢了。”

岚姻这才缓过神来。

“快,快去准备些你二哥路上要用的魔药,我们这就赶回缅因。”雷萨连忙吩咐道,“庭霄人打进缅因了,陛下现在杀不得我,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赶紧走。”

岚姻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二哥为何被释放了。

“可是父亲,二哥被折磨成这样,女儿不甘心。”岚姻转过身去欲往外走,却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放心,这笔账你父亲记在心上呢。”雷萨阴狠说道。

雷萨亲王此时也已经查出了“沥赤龙肝”这一魔药原料最终是流入了源康之手,那想来伽弗在监狱里被暗害,肯定也是源康的手笔。

当日,雷萨背着自己身负重伤的儿子伽弗,与女儿岚姻一道,朝着缅因方向,三人两骑,绝尘而去。

四方佣兵

而此时的萨留希,在得知庭霄人胆大妄为的进犯和意图刺杀公主之后,从贵族到百姓,都开始沉浸在对战争的狂热中。当然这种狂热多半来自对财富名利的追求,并不是因为公主遭受了政治性刺杀。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战争是通往发家致富的最快道路,也就是所谓的杀人放火金腰带。

征军令是雅菲帝国向民间借兵的一种方式,而且佣兵团的军费由团长来承担,不需国家来支付。但是战争中所得的战利品不需要上缴,团长可以自行分配。不过,各个佣兵团需要听从军务部的军事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在战争中作战英勇的佣兵团可能会被整编到帝国的皇家军团里,那样的话佣兵团的主干人员也会被分到军职。

如莱梧,艾尔文这些习惯懒散的年轻贵族,还是倾向于自己组建佣兵团的。原因嘛,主要是自由,这些个二世祖平时吊儿郎当惯了,虽然有建功立业的野心,但是最怕的就是有人在自己脑袋上作威作福。要真让这几个人去帝国的正规军团效力,那真是比打死他们都难受。几人的父亲辈都是在军中有背景,要安排个职位是不成问题的,但都被“盲流四少”拒绝了。这四人本着“自由至上”的原则,自己弄起了佣兵团。

平时只要派个人去军务处报到就行,不受别人的管制,这是莱梧几人最看重的。这几人都有着以小博大,投机取巧的心思,他们内心着实认为跟着大部队行动会妨碍到施展他们的才华。

征军令一出,几人商量之后就把各自手头能动用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在“焰乐”的一间包厢里讨论着组建佣兵团的事宜。

“凯巴一万,我八千,莱梧五千,艾尔文五千,那就是一共凑了两万八的军费。”宸朱盘算起来,“这可是大家的身家性命了。”

艾尔文的这些钱可是从老伯爵那拿的,不过令他惊奇的是这次开口父亲居然没骂他,反倒还挺大力支持,要知道五千卢尼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按一个人一天一卢尼来算,一百个人一个月要三千卢尼,那你们说招多少个人合适?”莱梧问道。

“意思是招一千个人的话,这些钱连一个月的军费都不够?”艾尔文无奈道,“那早知道以前少去几次公馆了。”

“是啊,想想把那些钱省下来,”凯巴跟着调笑起来,“那拉扯这一千人的部队,至少可以撑个半年呢。”

“说那些没用的干嘛,”宸朱没好气道,“现在还是想想到底招多少人合适,这仗要是打起来,那可不是一个月能完事的。”

“要不就招一个千个人,后面的就靠抢?”凯巴苦笑道。

“你也忒能想了,庭霄人口袋里能带着多少金子出来打仗?还是说你打算去缅因抢劫平民百姓的,也不怕军务部把你我法办了。”莱梧笑骂道。

“那也不能招的人太少吧,那去军务部开会,不是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宸朱还是最为好面的。

“那先招个五百个人,先撑他个一个月再说?”凯巴问道。

“你们要知道除了军费,还得辎重粮草呢,”艾尔文提醒道,“这部队一开拔,衣食住行哪都得花钱啊。”

“衣?”莱梧奇道,“讲道理,这些人的装备总不用我们来准备了吧。那可是一大笔钱呢。”

“那讲道理,装备都不穿起的,你敢拉着去打仗吗?”宸朱笑道。

“这样说的话,那这几百人还得一一考核才行啊。”凯巴面露难色。

“那肯定得考核啊,不然你以为?”莱梧反问道。

“对了,那一个人一天一卢尼是哪里看来的价格?”艾尔文忽然问道,“帝国的正规兵团也没这么高的俸禄啊,我记得最普通的兵员一个月才十个卢尼。这都贵出来三倍了。”

“我看那些大的佣兵团张贴的公告上都是这个价钱啊。”宸朱答道,“你也别嫌贵,佣兵团和帝国的正规兵团没法比的。正规的兵员阵亡了帝国是给家属一笔补偿金的,我们这哪有这个说法,死了就死了呗。人家这是舍命陪君子,你还不得多出点?”

“况且,你想想,在帝国的正规兵团里一路打拼是能往上爬的,有本事的话几场仗打下来就加封军职了。还是说,你以为真的有多少佣兵团能真的被帝国收编的?像我们这种规模的,跟着我们混的,到最后也就是分点钱财。”莱梧补充道,“再者说了,帝国的正规兵团的装备是统一发放的,我们这些佣兵团都是要求佣兵们自备的,光这一点也没法比啊。”

艾尔文点着头叹了一声。

“那我们怎么考核?”凯巴苦笑问道,“武技比拼能打赢莱梧,魔法比拼能打过艾尔文?”

“那照你这样说,魔法师我们只能找公主和王府小姐了。”莱梧打趣道。

除了艾尔文,几人一下哄笑起来。艾尔文也跟着扯起嘴角,心下黯然,他自然也得知了岚姻回缅因的消息了,公主又一直在深宫养病,毫无消息,现在又被损友们提起伤心事,不禁感叹落寞寂寥。

“那怎么说?先把告示贴出去?”宸朱接着问道,“等人数够了再开始审核?”

“那就五百个人?说定了?”莱梧接着问道。

“我没意见,那就这么办吧。”艾尔文点头道。

凯巴也表示没意见。

“好,那今天我就让家里的佣人们把告示张贴出去。”宸朱说道。

“你等一下,我们这个佣兵团名字还没取呢,你张贴什么呀?”艾尔文提醒道。

这下四人陷入了沉默,开始纠结起佣兵团的名字。

一系列提出来如“虎啸”“龙吟”“天狼”这类的名字,不是被用了,就是被嫌弃太恶俗,几人争论来争论去,为避免还没组建就解散的这种情况发生,最终几人决定就叫“四方”佣兵团。

无论是平定四方,还是四人各占一方,至少寓意还是不错的。

艾尔文在几人商量好佣兵团的名字之后,就去谢佛伊德学院把在假期里还在用功的夏烨抓了出来。夏烨一听可以和艾尔文一起去前线也是颇为高兴。

“四方”佣兵团招人的告示才贴出去,下午就有不少人前来报名了。宸朱把集合的地点设在了城外他家的马场,才吃过饭就有大几百号人涌在了马场门口了。

宸朱贴出去的告示上写的很聪明,佣兵团团长写的是莱梧,副团长写的是艾尔文,他把这两个在枕剑会上崭露头角的同伴写在前面,而他和凯巴出钱最多,却任了两个闲职。他的目的就是想借着这两个人的人气(尤其是艾尔文的人气,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拉来一些有实力的人员加入到佣兵团里。

至于为什么把人气远远不如艾尔文的莱梧写成佣兵团团长,因为在宸朱心里,莱梧比艾尔文奸猾的多,更适合带领这支部队。

下午艾尔文和夏烨接到宸朱的通知,赶到马场的时候,看到这大几百号人也是颇为惊讶的。

如宸朱所料,不少人就是冲着艾尔文来的。艾尔文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名气还有这样的用法,心下还是很佩服宸朱的心胸和头脑的。其实比起他三个损友,艾尔文有时候表现的就像是一张白纸。

艾尔文其实不知道这些人慕他名而来的原因──他艾尔文是枕剑会上一匹令人心向往之的黑马。对于在场这些白身而言,比起公主和雷萨亲王家的儿女这些高不可攀的人士,艾尔文显得平易近人的多。在这些人看来,艾尔文简直是个“平民”英雄。

艾尔文在熙攘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枕剑会的对手之一──浪云。

“哟,你不是那个中年人嘛,你怎么来了?”艾尔文从人群里翻出浪云。

浪云没想到艾尔文还记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可能没想到自己的中年形象如此深入人心。

听到艾尔文脱口而出“中年人”这个称呼,浪云周围一圈人都大笑起来,看来他们也觉得艾尔文形容的贴切。

艾尔文对浪云的实力还是有印象的,当时的在枕剑会上的战斗还历历在目。当然,他对这个名字更有印象,因为按他的逻辑来看,一般来会取这种名字的应该是一个骚/浪风流的男子,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朴实甚至说有点老实的中年男子。

浪云其实也很无辜,其实他的年纪不大,二十五六,根本没到中年,只是长得着急了一些。如今被艾尔文这么一喊,彻底坐实“中年人”的称号。

“艾尔文殿下,我们可都是特地追随您而来的。”浪云朗笑道,显然没把艾尔文的玩笑放在心上。浪云身后那几个人也都敛住方才的笑意,朝着艾尔文行礼。

艾尔文和浪云聊了一会,得知对方的真实年纪后,不禁感叹岁月真是残忍,单单催着浪云一个人老。

言谈间艾尔文得知浪云一行人都来自富兹省的逐璐学院,他当时心里一咯噔,显然是没听过这个学院,不禁暗想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学院也可以推荐学生去枕剑会的吗?

浪云和他解释说逐璐学院是源康总督专门为罹难矿工的后代/开设的学院,吃住和学费都是由富兹省里的财政部支出的。艾尔文这才知道原来在富兹开发矿石,每年都要死上成百上千的矿工。想来这些矿工家庭没了父亲,就没了收入,就没法供孩子上学了。艾尔文听得心有戚戚之余,暗想怪不得这些年源康总督这位子坐的稳呢,看来在富兹省,源康这总督是颇得民心的。

浪云还和艾尔文说,他们这学院的学生,虽然出身贫寒,但是个个能吃苦,平时学习比一般的贵族学生刻苦的多,无论是武技还是魔法,都不会逊色于萨留希这些贵族名校。

艾尔文点头称是,但还是表示要参加佣兵团,要通过审核才行。

浪云也没想着让艾尔文包庇什么,笑着表示他带来的这些人都会通过考核的。

一番谈话言谈之后,艾尔文发现浪云这人确实有超出年纪的沉稳干练,想来也许是苦难的出身磨砺而成。能有这么些人追随,定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艾尔文这般揣测。

“夏烨精修武道,将来上了战场,打起来肯定是要冲在前排的。这样的话,后排的这些魔法师里还得安排些专门听从我安排调遣的人员。既然这人对我也是心悦诚服的很,干脆就把他收做自己的副手好了。”四方佣兵团的法师队长艾尔文这般想道。

而后艾尔文又见着一个面熟的人,第一轮和奥妮安公主对阵的那个杀手。

当然,艾尔文记不得这人的名字了,但是长相还是记得住的,尤其是那场比赛中,他用的那两把墨色的弦月匕首,让艾尔文印象颇为深刻。

此时莱梧也靠了上来,打趣地看着这个杀手。

看着这个杀手一脸的稚嫩,想来年纪应该比艾尔文几个还小一些。显然他没被两个男人直勾勾的盯过,有些胆怯和害羞,不由得低下头去。

“你叫乔芷?”莱梧拿着手里的登记名单看着他问道。

“嗯。”稚嫩的杀手的嗓门倒是清脆的很。

莱梧朝艾尔文使了个眼色,艾尔文不解地走过去看了下名单,两人相视一眼,立马憋不住大笑起来。

“乔芷?”艾尔文一边大笑着一边好奇道,“你这么壮硕的身坯,你叫乔芷?”

莱梧拿着手里的名单册拍打了两下乔芷的胸脯,“乖乖,你这个胸肌,你的名字叫乔芷?哈哈。。。”

乔芷被这两人嘲笑的脸都涨红了。

而此时乔芷身旁的坐骑,一匹罕见的独角兽,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窘境,抬起蹄子仰天嘶鸣了两声,这架势着实把艾尔文和莱梧吓了一跳。

“没事的,梦马,没事的。”乔芷见状立马上前,顺着势抚摸起独角兽的马鬃。

独角兽这才安定下来,还不忘警告般地扭过头来对着艾尔文和莱梧发出“特,特”的鼻息声。

艾尔文和莱梧笑容僵在了脸上,没想到这独角兽的脾气这么暴躁。

“哇,你这梦马,还挺吓人。”莱梧叹了一声。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乔芷连声告歉。

莱梧和艾尔文也不是那小气的人,相互使了个颜色,准备把乔芷招进来,好日后给他小鞋穿。当然这是玩笑话。

“你是哪个学院的?”莱梧问道。

“朴茨利。”乔芷答道。

朴茨利是和缇德是萨留希城里最为看重出身的两所学院。

两人心想怪不得有独角兽这种罕见的坐骑呢,想来这个乔芷家境也是相当的不错。不过让他们不解的是,那这人不好好地听从家里的安排,来他们这佣兵团作甚?

乔芷也看出了莱梧和艾尔文的疑惑,解释起来。

原来乔芷家道中落。他父亲虽然有个子爵的爵位,可是嗜赌成性,家产早就被败的七七八八了,后来肺部染了寒疾,也没钱医治,就这么撒手人寰了,留下乔芷和他母亲艰难度日。

这种没落贵族,还想托那些不再经营的关系,把人安排进皇家军团里,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艾尔文和莱梧心想乔芷这身世也怪凄惨的,看来以后还是不给他小鞋穿了。不过,贵族各式各样的没落,两人自小也是听得多了。兴许在很多平民百姓看来,乔芷家过的还不错呢,这就应了艾尔文那句话,看着光鲜的那都是别人的生活。

不过看着乔芷娓娓道来间的神色倒是风轻云淡的很,根本不以生活的艰辛为意。

莱梧拍了拍乔芷的肩膀说道:“好好准备,通过审核以后,一起去庭霄人身上刮金子。”

乔芷点了点头。

艾尔文心想莱梧应该是没看过乔芷的比赛,依他来看,乔芷的武道修为应该不在莱梧之下,这还是委婉的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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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朱仔细点了下,在场的有八百多人,武道约有六百来人,由莱梧他们几个来审核,夏烨也被拉去当审核官了。剩下的两百多个魔法师都由艾尔文一个人来挑选。

艾尔文和莱梧几人商量了下,决定魔法师数量差不多在一百五十左右就可以了。那艾尔文这边工作要轻松的多,只要淘汰掉五十多个就行。

他把这两百多号人分了几个组,组内两两对战,只要决出每组最差的几个淘汰了就行。到傍晚艾尔文这边基本就完工了,莱梧那边虽然也分了组,但是因为人数太多,看那样子可能还要半天的工作量才能搞定。

一整个下午,艾尔文都在观察每个组那些排名前列的魔法师,对几个好手也心里有数了。浪云带来的几个人确实有些实力,基本都有小组内前几的水平,只是装备看着是寒酸了些。

艾尔文向这留下来的一百五十人交代了明日的集合时间后,就宣布解散了,唯独把浪云留了下来。

“你一会和我们一道吃晚饭好了,让你那些同伴先回城里吧。”艾尔文看着浪云说道。

浪云点了点头,他心下也明白了艾尔文此举暗含的意思,就让他那些同伴先行回去了。

莱梧那边进度缓慢除了是因为人数众多以外,还有就是几位负责考核的主干人员都不是什么勤快的人。下午那会,先是凯巴坚持不住先要求去躺会,然后是宸朱也说要休息会,就剩莱梧和夏烨两个人一直撑到傍晚。

艾尔文这边完事后,在百无聊赖地等莱梧的时候,发现溜号的这两位正舒适地躺在马房的草垛上闲聊。

“好了,快别折磨莱梧和夏烨了,先回城里吃晚饭吧。”艾尔文没好气的把两人拉起来。

宸朱爬起来一看还有一两百号人没轮上呢,哀叹了一声。

几人商量下总不至于真的要挑灯夜战,佣兵团团长莱梧无奈宣布还没轮到的人员明天继续。

当夜,宸朱榨干了手头最后一点钱财,请大家好好吃了一顿。酒桌上除了有四少之外,还多了夏烨,浪云,乔芷,一群人借着酒意对着未来张狂地预想,反正青春的洋洋洒洒的本来就没法去深究。

鸫山大师

萨留希皇宫偏殿。

国王凯尔曼和斐烈伯爵两人正一本正经地望着殿上席地而坐的占卜师。这占卜师的年纪看着都快超过皮洛大师了,嘴里还在念叨着奇异的咒语,身前的水晶球里散发着诡异的淀紫色光芒。

由于整间偏殿都被拉上了窗帘,配上这幽暗紫色的光芒,显得诡异阴森的很,尤其是那光芒下映衬下的占卜师的脸,若是旁人看了只怕当场得晕厥过去。凯尔曼满脸的凝重,而斐烈则像是见怪不怪了,甚至可以说是脸上毫无波澜。好几次他都觉得有些困意袭来,要不是碍于国王在一旁,早就将哈欠打出来了。

在一通咒语作罢之后,水晶球里的紫色光芒终于消散。占卜师这才悠悠醒了过来。

“鸫山大师,关于这次孤亲率军迎敌庭霄人,占卜出什么来了?”凯尔曼急切问道。若是皮洛大师看到眼前一幕,知道自己和这么一个神棍都被国王叫做大师,估计能气得七窍生烟,八孔流血。

“陛下,吉兆啊,真是吉兆啊。”鸫山大师本想大笑起来,没想到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得老泪纵横的。凯尔曼赶紧上去抚着他的背,这才稍微好一些,而斐烈伯爵就当是什么都没看着,什么都没听着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老身方才占卜,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吉兆啊。”鸫山大师靠凯尔曼提拉着,才艰难的站起身来。

听鸫山大师这么一说,凯尔曼大喜过望,“大师,这么说,孤这次肯定能旗开得胜了?”

“陛下,非但如此,老身得到上天的启示,日后这整片大陆,横跨特拉勒底山脉南北,都将由凯尔曼姓氏统治。体内流着凯尔曼血液的人,将是这片大陆的统治者。”鸫山大师沟壑纵横的脸上也是喜笑颜开。

凯尔曼国王听占卜大师这么一说,二十年来尘封的雄心壮志这下被点燃了。而斐烈伯爵则是一脸的平静,反正在他看来,无论占卜大师说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有丝毫的诧异。

本来国王陛下还打算多问些细节,奈何斐烈伯爵一把搀起鸫山大师,还不忘把那颗水晶球捎上,迈起步子就把大师往殿外送。

大师还欲说上几句,走着还时不时还回望两眼陛下,奈何伯爵不给他机会,走出殿外后一把把他塞进宫侍手里。

“好好照顾鸫山占卜师。”斐烈伯爵冷冷吩咐道。

两侧的宫侍领命,把占卜大师架走了。

“你不信就罢了,做什么对大师这么无礼?”凯尔曼瞪了一眼伯爵。

“我对他这神棍无礼了几十年了,”斐烈伯爵无奈道,“想来他应该不会记恨我才对。”

凯尔曼回想起往昔,每次率军征战前夕,都要和斐烈一起找这位叫鸫山的占卜师测一下运势,这已经是多年来的习惯了。他即位以后,就把这位还在街头靠给人占卜的为生鸫山接到宫里安置起来。这次适逢大军出征,他又想起此人来。

不过看到几年才见一次面的斐烈伯爵,才是他感到最为欣慰的事。

“斐烈啊,这又几年没见了?”凯尔曼苦笑着问道。

“上次见着陛下,还是公主生日晚宴。”斐烈回想道。

凯尔曼叹骂了一声道:“你这老家伙,总是不愿意见人。这一晃又是六七年过去了。”

斐烈低头不语。

凯尔曼看着斐烈的样子,也没再怪罪。有些事压在他二人心间,这么多年来谁也不曾言明。

“老伙计啊,这次上前线,”凯尔曼笑看着斐烈,“你可是跑不了了啊,这次可得随我一道去吧。”

“打仗这种事,老臣定是要追随陛下左右的。”斐烈缓缓说道。

“还是你这个老伙计够意思啊,”凯尔曼叹了一声,“我现在身边这些人呐,哪个心思都不单纯喽。”

斐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陛下,或者说也不想安慰陛下,索性又不言语了。

凯尔曼也知道和他这老朋友老生常谈没什么意义,转念问道“这次庭霄人贸然进犯,你怎么看?”

“公主被亲王家的孩子刺伤,在这个当口上庭霄人忽然来攻,确实很蹊跷。”斐烈沉吟起来,忽然又森然问道:“陛下,你是不是觉着有人暗通庭霄人?”

“不瞒你说,我收到前线传来的战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这么想,后来和皮洛大师商量了下,他也劝我要多注意手底下这几个大臣了。”凯尔曼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你说,会是谁暗通庭霄人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说会是源康这厮吗?”凯尔曼不待斐烈回答自顾自说起来,“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既然给雷萨家那孩子下魔药是他的手笔,那他现在去联系庭霄人做什么?等我把雷萨处理了不是更好?”

“暗算亲王家孩子的是源康总督?”斐烈有些诧异。

“查到那魔药的原料,虽然几经转手,但是最后是被源康那厮买走的。那玩意好像是叫什么沥赤龙肝。”凯尔曼蹙着眉道。

斐烈点了点,“怪不得他们说雷萨家的孩子看着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呢,原来是中了用沥赤龙肝这东西炼出来的魔药。常人一旦沾了这种魔药,身体内的神经可以兴奋十几倍呢。”

“不过陛下,这个事,想来的确是源康总督的嫌疑最大。但是,会不会背后还有什么蹊跷?”斐烈不禁疑惑道。

“还能有什么蹊跷。源康这些年,天天就想着怎么把雷萨拉下马来。”凯尔曼面色不善道,“这次这个事,一查出来,换了是别人我可能还怀疑一下,是源康的话,那根本不用怀疑。”

斐烈看陛下脸色难看,也不再多言了。

“源康他平日里闹归闹,我还容得了他。现在对公主都下手了,这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那肯定是容不得他了。”凯尔曼冷峻道。

“那这样说的话,庭霄人忽然来犯的确是很说不通。总不能是亲王为了救自己,私通了庭霄人?”斐烈问道。

“即便是这样,时间也对不上啊。就算他被圈禁那日把消息传了出去,这路上也得耽搁几天。可庭霄人是早就打进缅因省了。他总不可能事先得知自己的儿子会被源康暗算,还无动于衷,雷萨应该没这么丧心病狂吧?”凯尔曼反驳道,“主要是他没有非要杀了奥妮安那小丫头的理由,逻辑上站不住脚。”

斐烈一时间也想不通,转而问道“那皮洛大师怎么说呢?”

“皮洛大师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凯尔曼叹了一声,

“那看来这次出征得小心点,不只是要小心庭霄人,还得小心些自己人呐。”斐烈也是跟着叹了一声。

凯尔曼看着斐烈面色凝重不禁打趣道:“皮洛大师猜不出来,鸫山大师猜着了呀。”

斐烈闻言无奈苦笑,暗想“鸫山大师这么多年下来,蒙对过几次呢?”

强人所难

艾尔文昨晚是吃好喝好了,一觉起来想到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就爽利地起身穿好衣衫了。还没出卧室门,管家就来敲门说有客人在外厅等了好一会了。

艾尔文摇了摇头,直奔了前厅,发现浪云已经在那等他了。

“你来这么早啊。”艾尔文叹了一声。

“殿下,是你让我一早就来的啊。你忘了吗?”浪云无奈笑道。

艾尔文也是无奈点头,总不好说自己是酒后乱言,再加上本来也是要和他去办正事,也没多说什么。

昨晚莱梧几人抱怨艾尔文这边任务太轻,重新分配给艾尔文好多工作。购买这几百人的补给辎重,这任务一下子落到了艾尔文身上。他还得去把四方佣兵团的军旗去印出来,这旗子是得交到军务处报备用的。

反正昨晚各种零零碎碎的活都交到艾尔文这里,弄的他相当恼火,幸好浪云及时提出要在他一旁打副手,艾尔文才没当场发作。本来夏烨也想来的,被莱梧拉住了只得去马场审核后面的人员。

两人一合计今天有太多的事要忙,索性早饭都不吃了,直接就往出走。才出了伯爵府外,就被一辆做工上乘的橡木马车拦住去路。

车门一打开下来一位身着灰袍的女魔法师。

她走到艾尔文跟前瞅了两眼,小声问道:“你是艾尔文?艾尔文·斐烈?”

艾尔文点了点头。

“跟我走,有人要见你。”灰袍女法师把一个制工精巧的木盒交到艾尔文手里,就转身回了车上,架势倒是干脆得很。

艾尔文打开木盒一看,是一朵方巾。他轻嗅了一口,就明白过来要去见谁了。

他临走前把一袋子卢尼交给浪云,交代他仔细把事办好。按照艾尔文的理解,浪云办这些小事肯定比自己擅长的多。

浪云点头应承,看着艾尔文坐的马车远去了,暗自感叹“殿下的情人是真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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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拐上凤凰大街后直奔皇宫,这倒是在艾尔文的意料之中。皇宫的守卫见到灰袍女法师手里的令牌后,只是例行检查了一番就放行了,并没有为难。

一般在皇宫里,只有国王才有可以坐马车驱驰,他没想到持了公主的令牌,也有这样的特权。想到公主在国王心中的地位,让艾尔文暗自咂舌,对于他这种几年才有机会在这皇宫里走一趟的人,坐着马车碾过皇宫大道这种殊荣一时间让他还有点接受不了。

马车在一座清幽别致的寝宫前停下,艾尔文跟着灰袍法师一路快步从大厅到了二楼的公主房间门口。一路上好些宫侍看到艾尔文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灰袍法师守在门外,让艾尔文独自进去。

他推开门的时候呼吸急促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佯作镇定,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不住的在颤抖。

进房间之后,他终于见着了这些天一直惦挂于心的女子。只见她斜倚在雕花窗前,身上裹着一层厚实的绒衫,却掩不住那玲珑身段。雪发上褪去了往日的光泽,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尽是倦意,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艾尔文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想必他也清楚,她是看到那场“刹那冰焰”的。

“殿下。”艾尔文踌躇间还是先开口了。

“来啦?”奥妮安也不会转过身来看他,低声吩咐道“坐吧。”

艾尔文就近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可才说完这一句,公主就捂着嘴喘咳起来。艾尔文见状才想起身,她却摆了摆手示意艾尔文继续坐着。

“我有事和你说。”奥妮安淡淡说了一句,依然看着窗外。

“什么事?殿下。”艾尔文问道。

“前方战事紧急,我父皇明日就要率大军去缅因了迎战庭霄人了。”奥妮安轻声说了一句。

艾尔文点了点头,心想陛下调集大军效率还是很高的。

“我曾经和父亲求了几次了,他不愿带我去前线。”公主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艾尔文,“和皮洛老师说了几次,他也让我在萨留希安心养伤。”

“那殿下你的意思是?”艾尔文看着奥妮安的脸色,他心想公主这次的伤受的定然极重,不然不至于看上去这般憔悴。

“我听说,你和你那帮不务正业的朋友组建了个佣兵团?”奥妮安挑眉问道。

“殿下,你不是想说。。。”艾尔文吃了一惊。

奥妮安点了点头,“是啊,父皇和老师他们都不愿意带上我,那我只能找你了。”

“这怎么可以啊,殿下。”艾尔文惶急地站了起来,“你重伤未愈,这一路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

“你莫不是忘了我救过你几次?”奥妮安冷冷地望着艾尔文说道。

艾尔文被这一句话噎了回去,公主在枕剑会上几次救他于危难,这份恩情他确实还没偿还呢。他低着头不敢回话,毕竟看着公主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随军出征。他心想,这途中要是出了什么状况,那国王陛下和皮洛大师断然不会放过自己,莱梧这些人估计也得被牵连。

“你放心把,我身体已经好多了。不会拖累你的。”奥妮安点穿了艾尔文的心思。

“殿下你别唬我了。你嘴唇上白的像是沾着层面粉一样,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叫好多了?”艾尔文急道。

“那你想怎么样?你以为我是来和你商量的吗?”奥妮安气势徒变,金色眸子里冒出一股凌厉之色。

艾尔文被她唬的一愣,他从来没见过奥妮安这个样子过,即便上次她跳到他肩头咬那一口,也不是这般模样。想来那日四强赛以后,奥妮安和他就生分了不少。

“这个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今天根本不是找你来商量的。”奥妮安不再看他,回过脸去望着窗外,“这次就当是把你之前欠我的一笔勾销了。”

“不是,我就不懂了。”艾尔文疑惑道,“这次去打庭霄人,为什么殿下你非要去呢?这是连性命都不要了?”

奥妮安才想回他又咳了几声,捋顺了气才低声说道:“现下对外宣称说伽弗·雷萨是中了庭霄人的魔药才会那个样子的,但是我问过父皇和老师,他们都没言明到底是谁做的这事。要我推断的话,应该是朝中某位大臣,不过应该不是雷萨亲王。”

艾尔文想起了那日和父亲的谈话。

“但是雷萨亲王此番受辱回了缅因,心中难免有怨怼。”公主说道,“父皇亲率大军前去缅因,一来是抵御进犯的庭霄人,还有另一个目的,你说是什么?”

“殿下,你的意思是陛下还想。。。?”艾尔文这才明白过来国王这次御驾亲征还打算趁势剪除雷萨亲王的势力。不过,他也挺惊讶公主会和他说这些。

奥妮安也没答他,顾自叹道“所以你说这次我能不跟着去吗?父皇此去可以说是虎伺狼窥。前有庭霄人,后有雷萨亲王,身边还有佞臣作祟。”

“可是公主你的伤还没好,去了也做不得什么啊。”艾尔文劝道。

奥妮安不再过多解释,只是转过身来瞪着艾尔文,冷冷瞪着他一言不发。

艾尔文被她瞪得感觉脊背发凉,感觉像是这大冷天的被人拔了衣衫,有冰雹落在自己背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吧,公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艾尔文无奈道,“反正都怪我用了那春赖狐魔药,不然殿下你也不至于丢了半条命。都是我欠你的。”

奥妮安不理他这番吐苦水,牵起嘴角看着他问道:“父皇这次若是和雷萨亲王动起手来,你心里想着你那位岚姻姑娘,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我一个小人物,我能怎么办?”艾尔文没好气的答道。他心中却想,倘若真有那一日,可能会只身去寻她吧,有机会就一块逃了,没机会大不了就一块死了。

“呵,只怕你已经开始计划着要去找她了吧。”奥妮安无情戳穿了他。

“我是不是想什么都瞒不了你啊。”艾尔文一脸恼怪地看着她。

这也许就是聪明女人让男人着迷和恐惧的地方了。尤其是奥妮安这种长得万里无一的聪明女人。艾尔文感叹自己估计迟早得死在这样的女人手里。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雷萨亲王赢了怎么办?”奥妮安抬眼意看着他味深长地问道。

他想了一想,长叹了一声“那我就不知道喽”,而后窝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苦笑起来:“到时候只怕得带着你这个流亡公主跑路了。”

奥妮安闻言不禁“噗嗤”笑了出来,今天倒还是第一次从她脸上见到这样的笑容,“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这一碗水倒是端的很平。”

艾尔文其实心里怕的很,任何一种情况他都怕。奈何还是那句话,他只是个小人物,对于这些滔天权贵间的较量,他最多是个卑微的旁观者,什么也改变不了。想明白这些,就让艾尔文很泄气和受伤。

“先不说这些事。我仔细想了想,你混在我这五百人的雇佣兵团里,要是到了前线,被庭霄人发现了怎么办?”艾尔文蹙着眉问道,“你这雪发金瞳的样貌,辨识度也太高了吧?到时候庭霄人派大军围剿,只怕你还没帮到陛下,就被庭霄人掳走了。”

“你傻吗,你忘了我可是学了这么多年魔药的,染个头发还不简单吗?”奥妮安嘲笑道。

“可是我们都是一大帮大老爷们,你到时候是打算女扮男装吗?”艾尔文不禁问道。

“看我心情吧。”奥妮安笑道,“还有这事你我知道就行,你那几个朋友就不必知道了。人多嘴杂,你也不想这消息随便泄露出去吧。”

“可人家也不是瞎子或者傻子啊。”艾尔文瞪大眼睛道。

“那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这些你自去想办法。”奥妮安耍起无赖来,他一点办法都没。

艾尔文气苦,又追问道:“殿下你受这么重的伤,一路上谁来照顾你?是不是得带一些随行侍女照顾你的起居?”

“不带,一个都不带。”奥妮安调笑地看着艾尔文说道,“本公主这趟就依凭你照顾了,我要是在途中有个三长两短,你自己想办法去和父皇解释。再说了,我带那么多人,不是更容易让人察觉嘛。”

看着艾尔文一脸苦恼的样子,公主有些得意,可还没得意多久,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艾尔文刚想扶着她到床上休息,手却被她一把拍掉。

“别碰我,我可不是那王府小姐,任着你揉捏。”奥妮安冷声道。

这方才还说的好好的,瞬间这人又冷若冰霜起来,艾尔文简直无法适从。

奥妮安自己利索的钻进被窝里,就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

艾尔文吃了瘪无奈摇头,“殿下,那明日在哪里碰面?”

“你不是副团长吗?你说了算呀。”奥妮安眨着眼说道。

“那就早上八点,在伯爵府门口等我?”艾尔文盘算了下时间问道。

奥妮安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看艾尔文就摆了摆手,把他遣了出来。

行军前的准备

艾尔文从皇宫里出来后直奔了外城的市集,大大小小的佣兵团这两日都在购买各种物资,市场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艾尔文一看这情景登时感觉双腿发软。

幸好挤了没一会,艾尔文在一家专卖肉干、面囊、炒面这类行军干粮的铺子里找到了浪云。浪云正在和人砍价,见了他点头示意,然乎接着和老板讨价还价。艾尔文也不去打搅浪云,自顾自看着各类的干粮,拿起一根咬了一口尝了一下,感叹这苦日子要来了呀。

等浪云谈妥了付了定金写了收货地点后,艾尔文才觅到机会和浪云说话。

“一会让他们直接送到宸朱家的马场去?”艾尔文问道。

“是的殿下,都谈妥了,他们下午就送过去,点好货把剩下的钱结给他们就行。”浪云答道。

“这要买多少天的口粮啊?”

“我们五百个人的话,今天买的这些可以够吃二十天的,这些干粮大约要装五车。”

“那五天以后呢?”艾尔文不禁问道。

浪云笑看了艾尔文一眼,就拉着他往外走,“殿下,一看您就不怎么出远门,二十天以后肯定到下一个补给的城镇去买啊。”

“噢。我懂了。现在城里这些佣兵团都在买干粮,价格肯定高。沿路再买会便宜一点。”艾尔文恍然大悟道。

“虽然便宜不了多少,但肯定还是会比萨留希便宜一些。”浪云笑道,“这二十天足够我们到下一个城镇了。”

艾尔文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是你精打细算。对了,载货的那些马车买了吗?”

“昨日我在马房那看到有几辆可以拉货的马车,所以今个就少买了几辆。一会殿下你去和宸朱殿下说说,把他家那些拉货的马车征用得了。”浪云不好意思道。

艾尔文吃惊地看着浪云,“你这不是让我去讨骂?”

“没办法呀殿下,就我们手里这些卢尼还要买这买那的,能省就省点嘛。”浪云无奈道,“昨天你们几位不是还抱怨军费吃紧吗?”

“那也省不出多少啊。”艾尔文苦笑道。

“哎,殿下,一辆拉货的马车要五个卢尼,最次的也要三个卢尼,省下来的这些卢尼可以多买酒啊,干粮啊,帐篷这些的。”浪云解释道。

“浪云啊,我要是哪天当了国王,一定让你当财政部长。只要你别把钱往自己家搬就行。”艾尔文笑着调侃道。

浪云也是被艾尔文笑的不好意思了,苦笑道“那殿下的财政部长我可是预定了。”

两人这天忙的水都没喝上几口,光在集市买这买那,商量价钱,就忙活了大半天。艾尔文心想,确实如浪云所言,这钱真的太好花了,还真是得省着点用,光这几百人的辎重物资就花去了近一千卢尼。这还是从那两万八千的军费里先预支出来的。

傍晚的时候两人就分道扬镳,艾尔文还得回家收拾行囊,浪云回马场去清点那些物资。艾尔文不忘交代他去催莱梧把印好的“四方”佣兵团旗帜交到军务处去。

艾尔文回到伯爵府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瘫软地陷进沙发里了。府里的管家见艾尔文回来了就凑了上来,显然是有话要说。

“公子,老爷今天不回来,要住在城外的大营里了。”管家说着从胸襟出掏出一个信封来,“这是老爷让我交给公子您的。”

艾尔文收过信封瞧了一瞧,问道:“不是说明日大军才开拔嘛,怎么今日就要住到大营里去了?”

“公子你不知道吗?”管家诧异道,“军中主帅开拔前一夜就要去军中和手底下将士们热络热络感情的。”

“军中统帅?老爷子是统帅?”艾尔文诧异地仰起脸来问道。

“是啊,老爷这次是右路军的统帅,公子您不知道?”管家也有些诧异。

“我这两天太忙了。”艾尔文一脸无奈,转而又问道“那这次统帅还有谁?”

“陛下自统中军,左路军统帅听说是源康总督。”管家答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行了,你先去忙吧。”

管家离开后,艾尔文拆开信读起来。

斐烈伯爵把自己被封为右路军统帅的事一笔带过,倒是和艾尔文详尽列出了家里有哪些家产,可调用的金银还有多少,都封存在了何处,这些都清楚得记录在书信里。还对艾尔文自己组建佣兵团一事鼓励了一番,末尾还不忘让他注意在行军打仗时别丢了小命。

艾尔文读完一时间哭笑不得,完全不明白父亲的意思,“这老家伙,把家里这些家产写的这么清楚干嘛,又不是回不来了。”

他有些惆怅地回到自己房里,看了一眼窗外的垂云落霞,开始收拾起行装来,先把《时空法则》和《论魔法的最终伤害》放到行囊里,再把衣柜里一些秋冬时节穿的衣装鞋袜装了进去。

“也不知道费老这次会不会去前线。”艾尔文看着这两本书心下纳闷道。枕剑会以来,他不是受伤就是在忙东忙西的,好些时日没被费老骂了,心里有点痒了。

艾尔文本来是打算收拾完行囊,躺在床上不出门的,但一想到管家方才说的话,觉得自己身为五百人的副团长,还是要去一趟城外的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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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城外时,发现宸朱家的马场现下已经成了“四方”佣兵团的营地了。放眼望去,这帐篷已经搭了起来,篝火也点了起来,羊腿必须得烤了起来,啤酒自然也免不了喝了起来。

众人一看是副团长背着行囊拍马赶到,皆举杯相庆。莱梧等人一看艾尔文来了,也迎了上来。

“意思是我忙了一天,你们已经在这喝起来了?”艾尔文没好气道。

“我们这不是在等你嘛。”宸朱笑着说道,“本来莱梧要上台说几句的,我还说等你一块,两个团长凑齐了一块说。”

“我有什么好说的,一切听莱梧团长安排好了。”艾尔文拿起地上一瓶才开的朗姆酒大口喝起来。

“那不行,你不来,莱梧不敢上去说的。”凯巴笑着调侃道。

“对了莱梧,那旗子交到军务部去了吗?”艾尔文问道。

“早交过去了,一拿到就交过去。哎哟,催都被你们催死了。”莱梧埋怨道。

艾尔文拿着酒瓶走到莱梧身侧,两人碰了一个,而后艾尔文小声问道:“你去了一趟军务部,应该也问了,这次报备的佣兵团有多少个?一共差不多有多少人?”

“这事晚上我们几个要仔细聊聊。”莱梧也是小声说着。

艾尔文点了点头。

趁着人们酒意正酣,四少把这五百多号人都聚到一起。莱梧见人齐了一下跳到一辆马车顶上,开始了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说,众人被他说的热血沸腾的,恨不能现下就飞到前线去和庭霄人拼命。总的来说,这场简陋的誓师大会还是非常成功的。

艾尔文心想这好话是说了,可是规矩也得立啊。他把浪云拉到身边,让他尽快草拟一份佣兵团的规章制度。

当晚,四少聚在莱梧的帐篷里,面色都有些凝重。

“今天我去军务部一打听,最大规模的佣兵团有三千人的,不过那倒是是凤毛麟角,就那么一两个。一千人规模的有十来个团,剩下的几百人团大概有几十个。”莱梧率先开口道。

“哇,那这样粗粗算下来的话,这次帝国出动的所有佣兵团加起来有三万人左右?”宸朱问道。

“我估计差不多。”莱梧说道。

“这么多人,不得抢着才能吃到肉?”宸朱惊诧道。

“也不好抢啊,说是到了前线得听军务部统一调度,不能擅自行动。”莱梧无奈道。

“那肯定不能听他们的啊。军费我们自己出的,为什么要听军务部的?”艾尔文没好气道。

“擅自行动的话,被军务部查到,就会被通报除名,按叛军论处。”莱梧看了艾尔文一眼。

“那你打算按军务部的安排来?那只不定给你安排些什么打杂的活呢,比如守守不重要的城关这种,他们才不会来理睬我们这些小佣兵团的难处。”艾尔文说道。

“守一下不重要的城关也就罢了,别到时候让我们去送死,这是最刺激的。”凯巴苦笑道。

“我倒有个想法。”莱梧说着把桌案上的一幅羊皮地图展开,“我们前面先跟着大部队到伦德诺双子山进入缅因省境内,届时他们肯定是直接北上往前线开进。而我们先往东走,沿着遥帆海岸线北上。”

“你的意思是先不去缅因前线报到?”艾尔文问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你们看啊,庭霄人从马洛德平原进来,那平原上的各处城堡肯定是挡不住庭霄人的围攻的。但是再往南,到这个翊菱伯纳堡,”莱梧在这个地方用指甲刻了个记号,“这个地方是咽喉要道,易守难攻,有雷萨亲王坐镇,庭霄人肯定打不下来。”

艾尔文几人仔细研究了一番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但是他们有这么多佣兵团呢,不可能坐着干瞪眼的。”莱梧接着说道,“这些佣兵们肯定会往东沿着遥帆海岸线南下抢掠的。”

“是啊,我们有军费的困难,他们肯定也有。庭霄的正规军耗得起,这些佣兵们耗不起啊。”宸朱恍然大悟道。

莱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所以,我料定有不少小股的庭霄佣兵团会坐不住。我们沿着海岸线往北,收获肯定比跟着大部队直接去翊菱伯纳堡前线要丰盛的多。”

“等我们便宜占足了,再去前线报到,就说是行军途中失了方向迷了路,想来军务部也不能拿我们怎么着。”宸朱接口道。

“可以啊,莱梧。”凯巴一拍手笑道,“没想到我们几个里还出了个用兵奇才,哈哈。”

“那是,毕竟是我们佣兵团团长。”宸朱跟着鼓吹起来。

“可是,就我们这支五百人的部队,从这条线路走,会不会太危险?”艾尔文疑虑道,“这一路上虽然碰不到什么正规军,但是庭霄人的雇佣兵数量肯定比我们多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啊。”

“那没办法的,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眼下莱梧这条路线是最适合我们的了。”宸朱反驳道。

“好吧,反正我也不想和一群人抢饭吃,危险点就危险点吧。”艾尔文点头道。

“行吧,大家一起商量好就行。”凯巴拍板道,“就这么决定了。过了双子山,我们就沿着遥帆海岸线进军。”

“‘五百人’的大进军,真是太刺激了。”艾尔文扯起嘴角。

“干什么,现下是五百人,几战过后说不定扩编到几千人了呢,”莱梧笑道,“你这个副团长一点志气都没有。”

“对啊,梦想还是要有的。”宸朱附和道。

“那我得回去做我的春秋大梦了。”艾尔文看了一眼帐篷外的夜空,心想这天色城门应该是关了,今夜只能睡在营地里了,明早再回伯爵府吧。

他心下苦恼,要知道他这里,还有个难题要他解决呢。

点军开拔

隔日天才蒙蒙亮,艾尔文就骑马回城里了。他知道再过一会国王陛下就得从皇宫出来,去城外的大营点军出征,到那时候凤凰大道上肯定塞满了前去相送国王的百姓,堵也能把他堵个半死。

到家的时候才六点半,他还来得及享用下伯爵府的早餐。吃前还不忘去伯爵的卧室看一眼,果然如管家所言,老爷子住在城外的大营里了。

八点不到,艾尔文就在自家门口等着了,一辆“别致”的马车在伯爵府门口缓缓停下。他仔细瞧了两眼,生怕这车在自家门口散架了,想来这应该不是公主的车驾。

伯爵府门前的护卫一看这情形,想要上前驱赶,被艾尔文喝住。缘是艾尔文眼尖,发现这马车的车夫身上气质和一般的车夫完全不一样,和这破败的马车更是太不匹配了,仔细一想,这明白过来。

艾尔文上前轻轻敲了敲车窗,车里的人掀起车帘的一角,看了他一眼,车门就打开了。他听得这车门“叽噶”一声,不禁觉得好笑。

甫一上车,他就被马车内外的差异震慑到了。

这马车内部空间不大,装饰的倒是豪华地很,一侧是小胡桃木包边的贵妃塌,另一侧是书柜和衣柜,两个高大的柜子间还夹着一张精致的书案。车顶上还挂着一盏魔法曜夜石灯。

贵妃榻上倚靠着一位女子,栗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旋髻,就留下一细缕垂在两鬓,一张勾人的小脸上有些妩媚慵懒的倦意,雪颈以下盖着一张厚实的绒毯,可一双纤足舒适地交叉着,肆无忌惮地露在外面。

艾尔文看着这灵巧的脚趾还时不时调皮地绕着弯,不禁咽了咽口水。

“怎么样,是不是认不出来了?”奥妮安朝他挑着眉笑道。

“殿下,要不还是考虑平时带个面罩吧,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艾尔文笑着摇头道,心想“你这长相,怎么让别人认不出来啊。”

“哼,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我平时就待在马车里。这样别人也发现不了。”奥妮安自欺欺人道。

“行吧,反正我都答应你了。”艾尔文无奈地说着,然后促狭地盯着她的白皙的嫩足看个不停。

奥妮安瞪了他一眼,老实的把脚收进绒毯里去了。

“这才对嘛,”艾尔文笑道,“伤还没好,把脚露在外面干嘛。”

“就你管得多。”奥妮安不再理他,拿起手边的书卷翻起来。

“又在研究魔药啦?”艾尔文识得她手里的那本魔药书,奥妮安上次就是学了这本书上的魔药,药的他半天生活不能自理。

“不然呢,和你一样不学无术啊。”奥妮安头也不抬地讽刺道。

“唉,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我不学无术呢?”艾尔文纳闷道。

“还有谁这么说?”公主觉得奇异,瞪大眼睛看着艾尔文。

“噢,没有。就是好多人都这么说。”艾尔文把视线移开,假装在看车内的装饰。

“噢~”奥妮安看他这个样子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调,“看来那岚姻姑娘对你的了解也是入木三分嘛。”

艾尔文也不接她的话题,只是恼道:“不是,我好歹也是枕剑会前四的选手,怎么就这么不堪了?”

奥妮安看着他跳脚的样子觉得好笑,“你那三脚猫的魔力就不拿出来说了吧?实战经验还几乎没有。要不是那奇怪的光盾,你哪进得了前四啊。”

“说的好像这时空魔法不是我用出来一样的。”艾尔文没好气道。

“好吧,好吧,你最厉害了。”奥妮安笑着安慰道。

艾尔文也懒得跟她作口舌之争,一屁股坐到她脚边上,嘲讽道:“再厉害也没你这马车厉害,别还没到营地就散架了。”

奥妮安闻言不禁“噗嗤”笑了出来,笑了一会才说道“你个傻子,这车外面只是被我用魔法改造过,哪里会真的散架。”

“我刚才关门都小心着点的,生怕把门碰掉了,一会再冻死你。”艾尔文骂道,这才发现方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对奥妮安说过“殿下”了,他心想着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些。

其实艾尔文心里想的是,公主这趟全要靠自己照顾,不由得想入非非,自觉地就拉近两人的距离,当然这是他单方面的拉近。

“去,快点赶车去。你坐在这做什么?”奥妮安隔着毯子踢了他一脚。

“不是有宫侍吗?让她驾车不就好了?”艾尔文奇异道。

“我是偷偷跑出皇宫的,这位宫侍还得趁着父皇出宫的时候再溜回去呢。”奥妮安解释道。

“好吧。你让她现在就往回走吧,陛下一会就要去城外大营点军出发了。”

奥妮安轻轻敲了敲窗户,对着宫侍悄声吩咐了几句,宫侍应承地点头。而后那名宫侍向凤凰大街上小跑而去,时不时还回望一两眼马车这里。

艾尔文也把头探出窗外看了看,凤凰大街上皇家禁卫军已经在为国王开道了,不少百姓开始围在了路的两侧。

艾尔文看着宫侍的背影没入人群之中,说了一句:“这宫侍看着还挺得力。”

奥妮安知道他想问什么,“以前我母亲宫里的,母亲去了以后,就调过来一直跟在我身边。”

“所以你就让她女扮男装?”艾尔文回过来对着她笑道。

奥妮安一脸歉疚,“总不好拿自己先试吧。”

艾尔文笑的声音更大了,奥妮安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

等国王遥遥地消失在视线里,人群才慢慢散开。艾尔文驾着这辆散装车往佣兵团营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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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雅菲帝国国王凯尔曼点军十万众北上驰援缅因,抵御南下的庭霄人。右路统帅斐烈伯爵率两万精骑在前开道,国王自统中军而出,左路统帅总督源康跟在最后。而宰相福尔勒则留守王都萨留希。

旌旗蔽空,车马成行,长蛇蜿蜒,一眼难收。

而后大大小小的佣兵团们也跟了上去,望眼望去,各色各款的旗帜都有,其中美人和骷髅的图案是出现次数最多的,其次恶俗的图案是斧钺钩叉这种。不过,即便是样式再出格的佣兵团旗帜,左上角都会绣着一只白金狮头──雅菲帝国的国徽。

而城外某个佣兵团的营地里,上至团长下兵卒,都显得淡定的很,丝毫没有因为落后大部队而感到着急。

艾尔文架着“吱嘎”作响的马车赶到营地的时候,莱梧正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宣读才草拟出来的团章。

“首先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听从指挥。我不希望这个佣兵团里有除了我和艾尔文以外的统帅。我负责指挥近战的武道,艾尔文负责远程武道和魔法师。战斗中一切以统帅地指令为准,让你们进就进,退就退,切勿自作主张。如果有人觉得自己能力可以胜任指挥官的请站出来,我现在就把这个月的军饷结给你。”莱梧厉声道,“有吗?有的话现在站出来。”

台下鸦雀无声。

莱梧扫了一圈台下,“好,既然没有人说话,那就是都同意了。以后要是查出来谁喜欢代替指挥乱发施令的或者喜欢擅自做主的,那我当场就给你宰了。”

众人一下子就被莱梧的神色给唬住了。

“第二点,是关于战利品的。每次战斗结束,团里会有专门的人员去搜刮敌军战利品,不要被我发现你们谁私自藏掖战利品,发现一次,扣除当月的军饷,发现第二次,直接逐出团去。”

莱梧看众人没甚反应,大吼了一声“听明白了吗?”

被这一吓,台下的众人才回过神来,齐声道:“听明白了!”

“莱梧,凯巴,艾尔文,我们几个,都不是小气的人。每次打完胜仗,那些战利品,除开佣兵团的日常开销,剩下的都会分给大家。”宸朱接口道,“但是,要是有些人有那小人行径的话,那就别怪我到时候面子里子都不给你。”

这时艾尔文也到了台上,他粗粗看了下浪云拟的规章,朗声说道:“我再补充一点啊,我们这个佣兵团不是来养无胆匪类的。要是上了战场,让我看到有人临阵脱逃,无故撤退的,到时候别怪我把魔法先砸到你脑门上。”

而后莱梧把剩下几条要则说了一通,比如相互间不能斗殴,比如发现偷盗行为这些等等。

这一番话下来,台下的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几个二世祖不是来吃干饭的,平时看着嬉皮笑脸的,说起正事来可是有板有眼的。看来昨晚一道喝酒,只是先礼后兵的手段而已。

而后“四方”佣兵团正式开拔。

莱梧一马当先,手里高举着一面星空底上印着一枚天蓝色菱形的团旗,旗的左上角自然也绣着白金狮头。凯巴和宸朱领着两队骑兵跟在他后面。

而艾尔文则领着浪云等人走在队伍最后面。他方才和莱梧交代过了,由他来看管这十几辆马车的辎重。

外人只道是艾尔文这人仔细谨慎,哪知道后面有一辆马车里其实暗藏乾坤。

艾尔文站在队尾,怔怔望了一眼身后的萨留希,心中颇有感慨,这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此刻是俱怀逸兴壮思飞,却又是背井离乡忐忑人。

远房亲戚

这几日行军途中,每到饭点,艾尔文先是和浪云几个在一块吃,然后让浪云单独准备一份,他亲自端到马车里。

浪云不禁好奇,“这马车里究竟藏着什么人,值得副团长亲自送东西吃?”

他问了艾尔文几次,艾尔文只推说是一个远房亲戚,得了风寒,吹不得冷风,所以就一直待在马车里。

浪云虽然心有怀疑,但是也不好多问什么。

但是莱梧几个就更纳闷了,因为艾尔文这几天一直躲在队伍的后面,吃饭也不同他们几个一块吃,晚上睡觉也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莱梧他们抓着艾尔文问了几次,艾尔文搪塞说是行军物资很重要得仔细些,他们几个奈何他不得,就索性把浪云抓过来审问。

“浪云,你老实说,这几日艾尔文有没有什么异常?”莱梧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异常啊。”浪云回想起来,“不过,艾尔文殿下经常守在一辆马车旁边。”

“什么马车?他没事守在马车旁边做什么?哪辆马车?”宸朱珠连炮般问道。

“几位殿下,你们不知道?艾尔文殿下说他。。。”浪云诧异起来。

“知道什么?”凯巴也好奇道。

浪云这下犯难了,他看这样子,艾尔文应该有没有和莱梧几个提起过这位躲在马车里的“远方亲戚”。

“额。。。副团长有一位远房亲戚生了风寒,吹不得冷风,一直马车里养伤,所以艾尔文殿下一直在照顾他。”浪云硬着头皮说道,后悔刚才口快说了出来,说完还不忘看了下莱梧几位的神色。

“什么,远房亲戚?他这次有什么远房亲戚和我们一起去打仗的吗?”宸朱看着莱梧问道。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没听他说过呀。”莱梧稀奇道。

“意思他还有什么远房亲戚的?我们还没听说过?”凯巴好笑道。

看这架势,浪云心想着这次艾尔文殿下得自求多福了。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莱梧对浪云说道。

浪云还没走两步又被宸朱拉住,“对了,你和我们说过什么,不能让副团长知道,听到没?不然,有你好看的。”

浪云被他一吓,直点脑袋。

当然浪云也不可能是那么听话的人,他从莱梧那回来后就和艾尔文说了这事。

艾尔文倒也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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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莱梧他们几个察觉我这几天有点怪异,肯定要来看看这马车里是怎么回事?”艾尔文看着贵妃塌上那人苦笑道,“这事,是不是瞒不住了?”

“瞧你慌的样子,”奥妮安鄙夷地轻笑起来,又是引来了一阵咳嗽,唇瓣上已经没了一点血色。

“你还有力气嘲笑我?”艾尔文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这几日的车马劳顿,果然给重伤未愈的公主带来了不小的折磨,才缝合好没多久的伤口有的又被牵动开了,更不用说体内那些还没愈合的伤口。

“我早就说过了,这些事你自己想办法。咳。。。”奥妮安这副处之坦然,听凭他做主的架势让艾尔文想发作又发作不得。

他现在可是真的怕这一路行军下来,公主的身体会撑不住,到时候自己是百死难辞其咎了。

“是不是该换药了?”艾尔文转念问了一声,

奥妮安微颔间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本来出发那天还是公主自己换药的,几日下来人虚弱的竟然连换药的力气都没了,这几次是艾尔文帮忙换的。

艾尔文从桌案上拿来一盒药箱,钻到毛毯里,利索的剪开前一次的绷带,取下伤口上的纱布。

这伤口一接触到空气,奥妮安就疼的轻哼了一声,冷汗直落,嘴上还不忘呓语嘲笑道“呵,和前几次比起来,手法已经娴熟多了。”

“别说话了。”艾尔文在毯子里轻骂了一声。

奥妮安却难得听话,真的咬着唇不说话了。

艾尔文打开一小瓶魔药,全部倒在一块新的纱布上,蹙着眉看着那两道恐怖的伤口,绷着脸说道:“忍着点。”

他轻柔地把手掌里的纱布熨到伤口上,登时奥妮安就疼得紧咬银牙,雪颈颤动,十指纠缠,双腿绷直。艾尔文知道此时她的痛楚,却也顾不得那么多,轻轻扳过一点她的身子,给她后腰的伤口上也贴上纱布,而后迅捷利落地绕着她的腰肢缠好绷带,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不,殿下,我还是送你回宫里吧?”艾尔文拿起丝巾拭着奥妮安额头和脸颊的冷汗。

“你答应带我去缅因前线的,这就要食言了?”奥妮安转过来冷冷地看着他。

“可是我怕你撑不到那时候啊。”艾尔文恼叹道,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她那伤口的情况的,那换下来的纱布上还都沾着大量的血迹。

“这你不用管,你负责带我去就成。”奥妮安执拗道。

艾尔文知道自己是犟不过她的,眉间满是忧色,“这魔药是不是没用?我怎么感觉血都止不住?”

“这魔药只是药效弱了些罢了。再加上我身体虚弱,吸收的也不大好。”奥妮安无奈道。

“这个伤口,为什么用治疗术一点反应都没的?”艾尔文本来想着用高阶治疗术给她疗伤,但是这么简单的法术皮洛大师或者公主怎么能不会?只是没有一点效果罢了。

“应该是他那把武器的效果。”奥妮安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把剑被符文改造过。一旦造成创伤,就有重伤的效果。魔法治疗无效,一般的魔药效果也不大,除非是用些特殊的魔物炼制出的魔药,才能压下那符文的效果。”

艾尔文点了点头,关切道:“好了,别说话了。”

奥妮安一双金眸却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意里尽是危险的神色,如果她现在身体恢复,艾尔文已经被她烧成焦炭了。

缘是艾尔文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所谓趁人之危,概是如此。他把手伸进毯子里,搂上奥妮安的纤腰。公主想抬起手来反抗,却被他连手带腰的给控住了。

“别动,小心伤口。”艾尔文反还瞪了她一眼。

色胆包天,难出其右。

“哼,你就盼着我永远爬不起来好了。”奥妮安轻嗔道,媚眼轻扫,手上却不再有动作,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偏过脸去不再看他。

艾尔文口舌干燥,哪里受得了这一眼间的风情。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一丝邪魅的微笑攀上奥妮安的嘴角。艾尔文感觉手上传来一阵凌厉的魔法能量,直冲脑门。

他眼前一黑,头疼欲裂,直接从贵妃塌上翻倒下来。

“呵,就你这点本事,想占本公主的便宜,还嫩了点。”奥妮安看着昏倒在地艾尔文,啐了他一口。

艾尔文歪着头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头晕脑眩地还是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心下倒是得意的很,暗叹“啧啧,这身段。。。”

“别坐在那装死,”奥妮安骂了一句,“起来看看,到什么地界了。是不是快出国王行省了?”

“爬起来我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了,”艾尔文艰难起身,想拍拍身上的灰,却发现车厢里是出奇的干净,“我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哪知道现在到哪了?”

“是啊,你就喜欢在那风月之地流连,大好山川哪有美人如玉有意思,是吧?”奥妮安鄙薄道,“难怪那岚姻姑娘骂你风流,看来她也没少调查过你啊。”

“是啊是啊,万里行路,哪及阅女无数。”艾尔文承了自己的罪过,掀起车帘子往外看。

然而车外的景色却是让他看的怔怔出了神。

两座峻岭映入眼帘,巍峨苍然,高耸入云,山脊分流,积雪白头。人在这样的自然景象面前,不免要怀疑下自己的渺小。想来,大好山川还是看的人心旷神怡的。

艾尔文被奥妮安手指轻敲车厢的声音拉回神来。

“扶我起来。”奥妮安气虚地说了一句,语气却不容置疑。

艾尔文惊疑的看了她一眼,却被她瞪了回来。

他叹了一声,小心地扶着奥妮安坐起来,“我说,殿下您这又是折腾什么呢?”

奥妮安这一起身,腹部的伤口牵动,冷汗又下来了,可她却不在意一般,静静望着车窗外的双子山,不发一言。

半响之后她才回过来看着艾尔文轻声道:“这是伦德诺双子山,出了这里就是出了国王行省了。”

“这两座崇山背后就是绵延万里的特拉勒底山脉,从这往东北方向走就是缅因省,往西北去就是富兹省。”

艾尔文听完暗自佩服,不是惊叹对方对于地理的熟悉,而是在马车里躺着,她居然能隐约猜到身至何处了。

“殿下你可真是个妙人,就这么躺在马车里都能猜到我们到哪里了?”艾尔文一脸的诧异。

“我能感觉到这马车一天赶多少路,不就能猜到大概到哪了?”奥妮安不解地看着他,而后奚落道:“噢,对你这种不怎么出门的人来说,这是挺难的。”

“我以为你疼的一直在昏迷呢。”艾尔文看着她说道,“没想到这一路你都是清醒着过来的。”

“先前就说了,这伤看着吓人,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奥妮安牵起嘴角说道。

“你是真的能逞强。”艾尔文知道她的伤口有多严重,能撑着不昏睡显然是心思太重。

奥妮安没回他,只是自己抚着塌靠缓缓躺了回去。艾尔文哪还看得下去,赶紧去托着她的背,一点点把她放倒。这次奥妮安没气力去推开他了。

她这下是真的没力气与他绊嘴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疼痛之下只能闭目眼神。

艾尔文不再扰她,坐在桌案前翻看起那本魔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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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艾尔文本来是没打算瞒着莱梧几个的,只不过奥妮安交代他瞒着这事。现下那兄弟几个先发现了他这几日的异常,他担忧再这样闷声不发只怕会生分了兄弟间的感情。

于是从马车里出来后,艾尔文自己先找他们来了。

“哟,副团长你还记得我们几个啊?”宸朱看着来人语气不善的调侃道。

艾尔文无奈苦笑。

“说说吧,你这个远方亲戚怎么回事?”莱梧笑道,“我就料定浪云回去肯定要和你说的,只有宸朱还傻乎乎的让他不要同你讲。”

“对啊,不会你这远房亲戚是你家老爷子让你带着的?”凯巴调侃笑问道。

“他家老爷子是右路统帅,在正规军团中安排个亲戚不是一句话的事,用得着安排到这野鸡流寇般的佣兵团里吗?”莱梧打趣道。

“野鸡流寇就过分了啊,我们还没这么不堪吧?”艾尔文笑骂道,“再者说了,按你的说法那你这团长岂不是流寇头子了?”

“你少给我扯开话题,那个马车里到底是什么人,还得瞒着兄弟几个?”宸朱皱着眉问道。

“你以为我想瞒着你们吗,我也很无奈啊。”艾尔文叹了一声。

“到底什么人啊,让你这么为难?”凯巴好奇道。

“你不是带着哪个情人出来,然后不好意思和我们说吧?”宸朱一脸的怀疑,“当时可是说好了,一起好好建功立业的,不带女人的。”

“我有这么饥渴吗?”艾尔文恼道,“况且我假模假式也是个副团长,好歹懂点以身作则的道理的。”

“那你就说说嘛,车里那人到底是谁。”莱梧语气还是很轻松的。

“我说可以,但是这事就我们四个知道,行吧?”艾尔文扫了一眼这几人。

三人看着艾尔文煞有介事的样子,相视一下后都郑重点了点头。

“是公主殿下。”艾尔文轻声说道。

“什么?你?”宸朱登时就震惊地看着艾尔文,平复下来后压着声问道:“她为什么不随陛下大军北上,跟着我们做什么?”

凯巴一脸惊讶之外则是佩服之色溢于言表。

只有莱梧听完面色跟着凝重起来,显然他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莱梧小声说着,瞪了艾尔文一眼,“我们这才五百多人,上了战场怎么保护得了公主的安全?我们这条行军线路,遇着的都是视财如命的佣兵团,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公主的行踪还得了?”

“是啊,她这个人就得值多少卢尼?不下几万吧?”宸朱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

“公主倘若有个万一,我们拿什么和陛下交代?”莱梧盯着艾尔文道。

“刚才宸朱说的,公主她不跟着大部队,跑我们这凑什么热闹?”凯巴好奇道。

“老实说,她被伽弗刺了两个窟窿之后,身体一直没好过来。陛下和皮洛大师都不肯带她去前线。”艾尔文解释道。

“那公主现在身体怎么样?”莱梧追问道。

“不大好,这几日车马劳顿下来,伤势更严重了。”艾尔文无奈说着。

“哼,陛下和皮洛大师都不敢带她去,你真是不怕她死在行军路上啊。”莱梧这下脸彻底掉到了地上,“她要是在我们这出了事,大家都得跟着陪葬。”

“这事你糊涂啊。”宸朱也是叹了一声,紧接着又诧异道:“不过,公主也是怪人,受这么重的伤,不好好在王都养伤,瞎跑什么呢?”

“哎呀,都别怪艾尔文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当不知道么好了。我们四个不说,谁会知道?”凯巴圆场道。

“你不能把这营地里的人都当傻子瞎子吧,但凡有一个人认出来了,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再流传到外面去,后果不堪设想。”莱梧闷声道。

“唉,没办法呀,我欠着她一条命,她提什么我都得答应,能怎么办呢?”艾尔文面有愧色道,“而且既然答应她了,我总不能骗她吧。说了带她去前线,就得去啊。”

“就因为那个春赖狐魔药?”莱梧问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苦笑道:“不给我用那魔药,留着给她自己的话,她现在肯定生龙活虎的。”

几人默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事,既然你答应了公主了,那就得做到。”莱梧终于开口说道,“她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了。”

“这是自然了。”艾尔文应承道,“噢,方才忘了说了,现下公主用了魔药给自己换了发色,又变了发型,再换一身男装的话,一般人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看不出来那是最好了。”宸朱松了口气道。

“现下,我是怕公主在这路上就挺不住了。”莱梧一脸的忧色。

“所以我这不找你们商量来了吗?”艾尔文从背后拿出一本魔药书,翻到其中一页给几人看。

“鹘嘴蜥蜴?”宸朱顺着书中的介绍往下读,“用其肝胆炼制魔药,可治内脏损伤,效果上佳。”

“。。。多栖居于特拉勒底山脉的入口处,嗅觉敏锐,群居,擅长偷袭劫杀比自己弱小的种族。。。”宸朱接着读道,“你还别说,这玩意有点狡猾呢。”

“你不会是想去抓这种魔物吧?”莱梧一脸不可置信。

“我翻来翻去,只有这种最合适,就在这山脉的入口处就能遇着。”艾尔文看了一眼伦德诺双子山背后的特拉勒底群山,“只要杀掉一两只,就能炼制这种魔药了。”

“可我们也没谁会炼制魔药啊。”凯巴苦道,看到这魔药典籍就反应过来,艾尔文哪会读这种书,笑看着艾尔文问道:“是不是公主会啊?”

艾尔文点头道:“公主定然是会的。现在的重点就是要想办法杀一两只这鹘嘴蜥蜴。”

“去山脉里猎杀魔物不是小事,你想清楚了没?”莱梧盯着艾尔文说道。

“容不得我多考虑了,她的伤势。。。比较严重。”艾尔文沉声道,“我也知道这事不应该拖累整个佣兵团的,可是。。。”

“哪有这么多可是,做兄弟的,难道会对弟媳妇见死不救?”凯巴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陪你一道去。”

这话一出,本来紧张的气氛瞬间就被瓦解了。

“也是,我管她是不是公主呢。艾尔文,你只要说你家的婆娘要用,我就陪你去宰上几只魔物。”宸朱拍着肥厚的胸脯说道。

艾尔文听到“婆娘”和“媳妇”这些词的时候笑的还是很得意的,听得耳朵舒服。

莱梧看几人这架势,不跟着不行啊,叹道:“行吧,一块去吧,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袖手旁观不成?我这就让夏烨安排下去,就地安营扎寨。”

这下几人都笑了出来,开始研究起猎杀鹘嘴蜥蜴作战的计划。

初战魔物

本来说是四少都去的的,但是营地里不能一个领头的都没,不然得搞的人心惶惶的。但是谁都不愿放弃这次和特拉勒底山脉里的魔物作战的机会,于是莱梧、凯巴、宸朱三人只能抓阄决定了,最后宸朱骂骂咧咧地留守营地。

魔药书上说鹘嘴蜥蜴最易被大蒜,洋葱这类气味所吸引,于是艾尔文让人把几袋子的葱蒜全带上了。往后几日的浓汤味道可能就要差点了。

莱梧亲自挑选了一百名强干老练的武道,艾尔文点选了二十名实力不俗的魔法师,这百二十来人趁着下午天色,纵马绕过双子山,在绵延万里的特拉勒底山脉里寻找进山的入口。

行了快二十里路,才在崇山峻岭间找到一处山势低矮的入口,放眼瞧去,枯林密布,阴森诡异,天光到了这里面都黯淡了不少,时不时还有孤鸦哀鸣,听着就渗人的很。

艾尔文吩咐人把两口坩埚卸下来,放在入口两侧的山壁附近,然后开始点火烧水煮葱蒜。浪云带着几个法师用简单的风系魔法朝着山脉里鼓吹那些煮出来的烟气。这味道站在远处闻着还挺诱人,走近了则觉得辣的眼口鼻都受不了。

艾尔文给让法师们轮换着来,这虽然不是身技术活,但是太考验忍耐力了。

莱梧则是安派武道们在入口的山石后面藏着,注视着这山脉里的动静。

约莫过了快一个小时了,这几趟下来,浪云眼睛被辣的都快睁不开了。艾尔文则是有些等的不耐烦了,索性不躲了一个人在山门入口处来回踱着步。

就在此时,有一阵阵地动声传来,枯林深处开始有动静了。

艾尔文朝着浪云两声口哨过去,意思让他领着法师们先撤出去。而他自己艺高人胆大,还往里多走了十几步,定睛望去,看见有魔物在在枯林间来回跳窜。

“看这身影,应该是鹘嘴蜥蜴没错了。”艾尔文心道,“可是这数量也。。。”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快回来,你不要命了。”莱梧在后头压着嗓子骂了一声。

艾尔文这才回过神来,扭身欲跑,可脚下踩着一根枯枝,脚底打滑,一下子扑在了地上,才想着爬起来,慌乱中连滚带爬的,奈何身下枯枝枯叶太多,竟然连摔了几下,狼狈得很。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一人踱山门的潇洒劲。

这下好了,枯林间这几十只鹘嘴蜥蜴一看有猎物如此滑稽,直接分成几列毫无顾忌地奔袭出来。

艾尔文听得身后响动,扭头一看,电光火石间这些绿鳞刁嘴的怪物已经离他就十几步了远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魔法师,一掌拍地,给自己加持了一个浮空术,开始向山外飞出来。

这几十只魔物分了好几路,有十几只去那两口坩埚处又闻又瞧的,剩下的二十来只一看人形猎物要跑,撒开步子追起来。

艾尔文心想“我浮在半空中,你们这些靠四只脚跑的魔物能耐我何?”

下一秒他就后悔自己这没见识的想法了,追在最前头的那几只脚下发力一蹬,直接蹿的比艾尔文飞的还高。

艾尔文背着昏暗的天光一看,背后有巨大的影子盖过自己的身影,吓得直起“光盾”。

那几只鹘嘴蜥蜴张着血盆大口凌空咬过来,直接咬在光盾外壁上,像是啃在一块石头上,不免发出几声痛苦的嘶叫,不甘心的掉落下去。

艾尔文看着那两排狰狞的尖牙,汗毛都竖起来了。

此时莱梧和凯巴趁势杀出,凯巴领着几十个武道冲在最前面,人手长枪巨盾,直接和艾尔文下方的魔物们短兵相接。而莱梧则是领着另几十个武道,弯弓搭箭,对着坩埚那处的十几只一轮劲射。

浪云则是领着那二十个魔法师站在两侧山壁高处,居高临下对魔物进行攻击。

然而方一交战,发现这些魔物的皮囊真不是一般的硬,长枪奈何不得,弩箭奈何不得,魔法奈何不得,各种方式的攻击都显得疲软无力。

倒是身形高大的鹘嘴蜥蜴反击起来凶悍无比。那擅长防御的巨盾武道面对魔物的蛮撞,踢打,啃咬还能勉强周旋,可这魔物一扫尾巴,众人就扛不住。每次这敦实的尾部横栏一击,就能听到哀嚎一片。

艾尔文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目的只是杀死一两只取下肝胆就成,没必要和这几十只魔物在这苦战。

就在此时,艾尔文听到人群中有人吼道“直刺,横扫,上挑,下劈”,一连四枪击,一只魔物被打的晕头转向地连退好几步。

“斜钩探月!”这次枪尖从魔物的绿鳞皮上刮下一层垢泥。

“扫雪追风!”枪头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魔物身上的终于渗出墨绿色的血迹。

这一下见血相当鼓舞士气,不少人被点燃了战意,不再束手束脚,和魔物们放开来厮杀。

“苍龙破海!”枪势凌空落下,直击鹘嘴蜥蜴的脑壳。

“咚”那只魔物应声倒了下去,看这样子应该是死了。

这下士气更盛,这些武道们个个都拿出看家本事和魔物们厮杀得红了眼。

这些鹘嘴蜥蜴看到死了一名同伴,一个个不禁哀嚎起来,显然这也大大刺激到了它们的神经。

“凯巴小心!”艾尔文在空中看到有一只魔物朝着凯巴背后冲来,显然是想替死去的同伴报仇。

艾尔文拿起法杖连弹十几道瞬发魔法,紫色的光球在那只高速冲刺的鹘嘴蜥蜴上炸开,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凯巴听到艾尔文的提醒,朝着山壁上大步流星跑去。艾尔文有点看不懂凯巴的举动,他往死路跑做什么?

那只要来报仇的魔物看到凯巴落荒而逃,追得越发兴起,大口地在凯巴身后空咬起来,仿佛空气里满是凯巴的血肉一般。

让人看了惊险的是,那血盆大口好几次差点咬到凯巴的后颈,艾尔文一个裂空上去对着这只发狂的鹘嘴蜥蜴一顿狂轰乱炸,也只是将将拖慢了它半个身位。

到了山壁下的凯巴顺着山势接着往上跑,可这特拉勒底里的群山山势极陡,才登上去两三步整个人的身子就快横过来了。

然而凯巴毫不惊慌,仿佛在他意料之中。

那魔物随着他一路追杀上去,奈何没控制好身体,整只向下翻倒,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此时凯巴踏出最后一步,凌空翻转,倒刺一枪,口中大喝一声:“山海不回首!”

他这一声狂吼,把场中打的正酣的魔物与武道们吸引了过去,双方都停了动作滞在原地,看着凯巴那处。

艾尔文对这一枪自然不会陌生,他在枕剑会上可是吃过这霸道一枪的威力,只是他不知道凯巴怎么学会的这套枪法的。

凯巴这击杀枪因为是凌空逆刺,少了那退三步的收枪蓄势动作,借着顺势而下的力道,势头堪比那枕剑会上的枪客。

这招讲究就是一往无前,心无旁骛的人枪合一。

凯巴这枪已经得其中三味,形神具备,让众人看了不禁啧啧惊叹,心向往之,一时间都忘了处在魔物环伺的危境下。

那魔物还没把身子翻过来,凌厉枪尖就刺穿了它心房,把它牢牢钉死在了这枯叶冻土上。

一时间鹘嘴蜥蜴们哀嚎不断,这悲恸的长鸣在广邈的山脉间回荡,听得人暗自惊神。看来接连死掉两名伙伴让它们一下子慌了神,看着凯巴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本来双方打的有来有回,这下魔物一方的士气堕到谷底,有的已经脚下盘桓,生了退意。而佣兵团这边因为凯巴连挑了两只魔物,士气正盛。

“浪云,它们要跑了,各种冰冻缓速放起来。”艾尔文见状对着山坡上的法师队伍大吼了一声。

莱梧明白过来,艾尔文是想全歼了这帮魔物,笑骂“这小子还挺贪心,不过正合我心意。”

“兄弟们,跟我上,一个都别让它们跑了。”莱梧当即一声令下,那些手持弓弩的武道抽出背后的短刀,立马加入了近身肉搏的战场。

这些鹘嘴蜥蜴本来哀伤同伴之死,又看到这一轮的冲锋,登时阵脚大乱,有的已经开始撤退,有的还陷在战团里。

艾尔文直接一个裂空到了它们的身后,诵起高阶魔法,枯林入口处开始风雪大作,寒霜四起,浪云也带着法师队赶到了。

“欸,别把路全封死了。”艾尔文大声提醒道,“给它们留个口子跑就成。”

“殿下,为什么不把他们一网打尽?现下我们气势正盛。”浪云诧异地小声问道。

“这帮魔物不好对付,若是把它们活下去的希望堵死了,势必要跟我们死战。现下他们只是被凯巴那几枪吓到了,真的打起来,我们哪里打的过这些刀枪难入的魔物。”艾尔文看着战局解释道。

“还是殿下想的周全。”浪云这时还不忘来一记马屁。

有十几只魔物从雪地冰墙的缺口处逃了出去,转身回望那些仍在苦战的伙伴们,呼喊般的长嘶了几声。还没逃脱的这些魔物们听到喊声,朝着缺口处望了望,也想从这逃窜出去,奈何已经深陷凯巴的长枪阵,现在场上是一百对二十多,佣兵团可以五六个人围殴一只魔物。

这些被围的魔物想退退不得,想死战又被那些逃脱了的同伴牵动着心思。虽然仗着皮糙肉厚还在挣扎,但是莱梧和凯巴的战术非常的猥琐。

手持长枪的武道架着枪举着盾让魔物不敢妄动,而身手敏捷的武道如乔芷这种杀手,则是在魔物们分神去看缺口的瞬间疯狂切割它们的脚踝。而魔物一吃痛想要甩动尾巴,围在外圈的长枪武道们早就有所准备,立马散开。

几十分钟下来,被围困的那二十几只鹘嘴蜥蜴腿部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有的已经哀呼连连,站立不动了。

艾尔文看了一眼这局势,剩下的就是等着莱梧他们一点点磨死这些魔物了。而那逃脱了的十几只魔物,早已看不下去这伙伴相继倒下的惨状,诀别般嚎叫了几声后跑入了枯林里。

“它们不会去搬救兵了吧?”浪云往枯林深处看了一眼,担忧道。

“有可能。”艾尔文蹙着眉说道,“你赶紧领着这些法师去解决战斗。”

浪云领命前去,现下冰墙之上,只剩艾尔文一人。

收尾的工作也耗了些光景,不过在魔法师的加入下,各种负面状态齐上,这些二十多只鹘嘴蜥蜴终于彻底毙了命。

莱梧和凯巴两人还不忘站上那魔物的尸体,骚骚地摆两个造型。佣兵团里不少人都没和魔物交过手,没想到跟着“四少”,缅因前线还没去到,就先绞杀了这么多魔物,兴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正当众人沉浸在大胜魔物的喜悦之中时,艾尔文身后一阵地动山摇,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长啸,响彻霄宇,听这个声响和动静,怎么像是──龙?

伴随着接连而来的几声吟啸,一时间所有人都骇了神,怔怔地看着山脉深处。

“看个屁啊!”艾尔文和莱梧还是最为理智的两个,这两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莱梧,这些魔物别忘了带上啊。”艾尔文对着莱梧那边喊了一声。

“知道啦,还有比你艾尔文更贪的吗。”莱梧骂道,然后吩咐众人加快速度把这二十多头魔物往山谷外头拖。

然而这两人高的魔物比想象中的重多了,四五个壮汉抬着还挺费劲。浪云就带着法师们给魔物的尸体释放浮空术,效果几乎没有,这鹘嘴蜥蜴的外鳞不知道什么做成的,总是能把魔法弹开。

艾尔文紧紧盯着枯林深处,听着那一声声狂啸越来越近,成群结对的飞禽向外仓皇逃窜,看这架势还以为要地震了。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好几只鹘嘴蜥蜴从枯林间狂奔出来,紧接着一头全身流焰的狂龙从一座山后闪了出来,龙嘴里还叼着一只烧焦了的鹘嘴蜥蜴。

“这不是刚才逃走的那些鹘嘴蜥蜴吗?”艾尔文诧异地想着,“怎么才跑出去就遇到这火龙了?”

艾尔文看着这些魔物往自己这里决绝般飞奔而来,这才明白过来方才那几声诀别般的嚎叫什么意思,“原来它们是想把火龙引来,和我们同归于尽啊。”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艾尔文苦叹一声,“真不该把它们放出去的。”

幸好莱梧那边动作还算利索,已经有一半的魔物被拖出山脉入口了。

“莱梧,加快动作!”艾尔文对着还在指挥人手搬运的莱梧吼了一嗓子就掠空而起,“我先想办法拖这火龙一会。”

“回来!你不要命了。”莱梧看着冰墙上飞起的人影骂了一声。

“真是去找死。”凯巴蹙着眉跟着骂道,而后对着周围众人吼道:“快点,都他妈快点。”

火龙龙翼尽展,一阵狂风而起,身子已经落到那几只鹘嘴蜥蜴身后,一声龙吟,焰柱喷薄而出,在龙炎路径上还在奔走的魔物登时就被烧成了黑炭。

方才筑成的冰墙被龙炎一击之后瞬间瓦解,龙炎之下活生生烧出了一条焦黑的路。空气中弥漫着落叶和折枝烧焦的味道,其间还夹杂着一股怪诞的兽脂味道,想来是来自那几只烧烤过了头的鹘嘴蜥蜴。

这冰墙一破,火龙自然就发现佣兵团的踪迹。立时龙睛瞪大,显然是来了兴致,兴奋地拍打着双翼,双足蹬地,一副要扑杀上来的架势。

如果说和两三人高的鹘嘴蜥蜴战斗,人类还可以克制内心的恐惧。但是望着足有一座山大小的巨龙,那基本就剩下逃跑的想法了。

但是佣兵团众人看莱梧没有下令,都不敢私自逃跑,虽然吓得双腿直打颤,就剩尿裤子了,还是在颤颤巍巍地搬动剩下几只魔物。

艾尔文手下瞬发魔法连弹,本来瞪视着佣兵团众人的火龙被这几下挠痒痒吸引过去,莱梧这边的众人松了口气。

“快,别他妈愣着了,速度点!”莱梧环视众人骂了一声,自己也开始帮忙搬起来。

方才的一阵阵龙吟,惹得各处山顶的积雪崩落,不少山峦间已经白烟四起,轰鸣阵阵,显然是雪崩就要来了。

艾尔文领着火龙往山脉深处赶,幸好这火龙扑腾几下双翼就只能飞一小段,很多时候就靠着两只爪子刨地跑。但即便是这样,速度也快的让艾尔文不敢松懈,靠着瞬发魔法后的裂空才能勉强不被火龙追到。

显然火龙被这个活灵活现的魔法师惹怒了,停下脚步对着艾尔文狂吐龙炎,一道道可以直接把人烧化的滚烫龙炎在艾尔文周身爆开,这温度可比海文大街上岚姻那火雨高多了,那团团雪块落入这龙炎之中就直接被烧成水汽了。

即便在这冰雪之间,艾尔文身上的袍子也有好几处烧着了,领子处的火已经烧到发梢了,可他根本腾不出手来灭火。只得裂空到某处峭壁上,蹭着常年积雪来灭身上的火。

“这还没沾着火呢,衣服就着了。要是被这龙炎打中,不是当场小命就没了?”艾尔文大口喘着气这般暗想着。

此时,雪崩越演愈烈。放眼望去,这广邈绵山间,无数的雪块剥落翻卷,天地间已是烟白滚滚,雪瀑相连。

这天摇地动之势,连那火龙都被震慑到了,草草地搜了两眼这狡猾的魔法师,就顺着山鞍攀到一条凸起的山脊上,仓惶地往山脉深处奔去。

艾尔文也不敢在这即将被大雪掩埋的低处多待,浮空而起往群山外飞走,沿途那宽阔的枯林已经被大雪掩埋了。

雪铺到山谷入口处才将将止住。

艾尔文看到山外那东倒西歪的众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落在地上的时候脚都软了,差点没站稳。

众人一看是副团长回来了,欢呼起来。

“我x,我今个是真的佩服你了。”莱梧跑上来破口大骂道,“至于嘛,为了几只魔物要去和火龙拼命?这玩意你一开始不是说就只要弄个一两只的嘛。”

“他可能以为自己是皮洛大师或者菲玥大师了,动不动就单挑个一头龙。”凯巴看着艾尔文没事,就打趣起来。

“便宜占到足嘛,不是你教我的。那几只死了的魔物不拿回来就太可惜了。”艾尔文惨笑道,“再说了,你也看到了,这鹘嘴蜥蜴一身的绿鳞耐打的很,割下来弄个几十件鳞甲,那我们佣兵团战力提升不少哇。”

“有毛病。”虽然听他这么说也有道理,莱梧还是接口骂了一句。

“唉,我不去把那火龙引开,只怕它要追着我们杀一路。没办法呀。”艾尔文叹了一声,开始掸身上烧焦的衣物碎屑。

在一旁一直没敢开口的浪云帮着艾尔文掸起来。

“这事也怪我,一开始放了那十几只跑出去,不然没这火龙什么事。”艾尔文叹息道,“当时是怕把它们堵死了,就要和我们搏命了。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些魔物跑出去了居然会以自己为饵,把火龙招来了呢?”

“啊?我还以为它们是运气差,逃了狼窝又进龙嘴呢。”凯巴奇异道。

“不是,我当时离得近,看的清楚得很,它们那个样子就是想把火龙引来,和我们同归于尽来了。”艾尔文摇头道。

“这些魔物还有这智力呢?”凯巴一脸的质疑。

“你别说,还真有这可能。”莱梧想了下说道,“你们想想,要是魔物好对付,雷萨亲王有必要每年派那么多精锐守在特拉勒底山脉南侧吗?光正教还派了不少法师去镇压呢,想来这些魔物都不一般。”

“懒得理这些了,先把这些魔物运回营地吧。”艾尔文从身后的山上抓下一把雪来洗了洗自己的脸,“我感觉自己闻着像块烤肉。”

您好堂哥

艾尔文和凯巴轻骑先回了营地,莱梧则在后监督着众人把魔物拖回来。

宸朱方才听着特拉勒底山脉里动静颇大,看到兄弟们回来了,一脸欣喜地迎上来问这问那的,艾尔文知道凯巴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大肆吹嘘的机会,于是自己提着几副血淋淋的鹘嘴蜥蜴肝胆直奔了奥妮安的马车。

“这是什么?”奥妮安本来端坐在榻上,虽然她感觉得出是艾尔文的脚步,但是一看对方进来时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不免有些惊诧,尤其是看到艾尔文手里拎的东西。

看着那滴个不停魔物血液,她素手一挥就给车厢加持了个场地魔法,那散发着特殊腥臭的血液落到地板上后就没入这场地魔法里。

“鹘嘴蜥蜴的肝胆。”艾尔文笑着答道。

奥妮安玩味似的看着这人焦头烂额的样子,见他身上还有好几处在焦烟缭绕,闻着像是刚从烧烤架上取下来,不禁调笑道:“我说外面怎么这么大动静呢。”

“要不是怕你撑不到缅因前线,我才懒得去和这些魔物拼命。”艾尔文没好气道,“差点被火龙烤成烤肉吃了。”

“怎么还有火龙?”奥妮安不解问道,手上对着艾尔文手里的魔物内脏两记魔法,那内脏就开始皱缩起来,几秒钟后就缩的只剩艾尔文的手掌大小,那表皮紧致的像是被风干了一般。

“我哪里知道这些魔物通了灵性,丧心病狂地把火龙引来了。。。”艾尔文从柜子取出来几个玻璃器皿来把这些缩了水的魔物内脏放进去,一边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通。

“谁叫你这么贪心。”奥妮安笑着瞟了他一眼。

“哇,你也忒得没有良心了。”艾尔文苦声道。

“哼,少来这套,我才不上你当。”奥妮安撑着从榻上站起身来,拿起那几罐玻璃器皿研究起来。

“看来你小睡了一会嘛,气色要好一些了。”艾尔文笑着说道,“都能自己爬起来了。”

奥妮安也不理他,看着魔药书研究起炼制的流程来。

“那你自个研究吧,我累了,要躺会。”艾尔文毫无顾忌地一屁股坐到那贵妃塌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来,临睡前还不忘把奥妮安的毛毯搭到榻靠上,怕自己一身的脏灰弄脏了公主的贴身睡毯。

这个做法就让人匪夷所思起来了,意思是担忧弄脏毛毯,却不怕弄脏床榻?

奥妮安回头看了看艾尔文这个无耻之徒,笑着摇了摇头。

不出一会,闻得背后鼾声大作,她抚额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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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奥妮安还在一堆玻璃器材前埋头工作。

“还没炼出来吗?”他诧异道。

“你拿回来的这些,足够炼出能用几十次的剂量了。”奥妮安看了一眼桌案一侧排成一排的小魔药瓶子。

“那药效怎么样?你用了没?”艾尔文拿起一瓶在手里玩看起来。

“我刚刚自己上的药,药效确实不错。”奥妮安说道。

“这就奇怪了,你这原来的药不是皮洛大师帮你配的吗?为什么见效这么慢。”艾尔文疑惑问道。

“老师当时是怕药劲猛我身子会吃不消,所以特意把魔药调制的弱些,意在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把好伤势。”奥妮安解释道,“老师他哪里会知道我要偷偷跑去战场上呢。”

“是这样啊。”

“况且,你真以为皇宫里什么魔药材料都有的吗?”奥妮安好笑地看着他。

“不是吗?”

奥妮安摇头说道:“皇宫里也顶多存着一些常用的魔法材料。谁平时没事就跑进那山脉里去招惹这些神出鬼没的魔物呀?所以像这种从魔物身上来的稀有材料,除非你去黑市上找人订,不然哪里买的到。”

她又笑着白了他一眼,“还是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怕死?以往我和老师去猎杀魔物,都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动身的。”

艾尔文心想也是,要不是凯巴那几记惊艳神枪,也许这百二十人全部葬送在那了。

“那照你这么说,我还挺厉害啊。”艾尔文这下又得意起来,“这一趟一下子逮回来二十多只。”

奥妮安闻言连连点头,“是呢,你不要命的本事真是一贯的厉害。”显然这是在讽刺艾尔文在枕剑会上的表现。

“对了,你那几个朋友没问过你吗?他们难道不好奇这马车里到底是谁?”她忽而看着他问道,“还是说你已经和他们都说了?”

“额。。。”艾尔文不知如何回答。

“你和他们都说了?”奥妮安确认道。

“嗯。”艾尔文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当初是说着不让他们知道的,可是。。。再说,不和他们说清楚,也没法拉着他们一起去杀那魔物嘛。”

“我又没怪你。就是问一句而已。”奥妮安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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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莱梧拖着二十只鹘嘴蜥蜴回到营地时候,不少人都傻了眼了,毕竟大多数人见都没见过魔物长什么样子,这下算是涨见识了。

毕竟不是与庭霄人作战打了胜仗,还不至于因为宰了些魔物就要弄个庆功宴。不过当晚营地里的气氛还是十分高涨的,虽然没酒喝,不过可以就着谈天吹牛大快朵颐,尤其是那些去到特拉勒底山脉里的佣兵们,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

正当某位佣兵和篝火前的众人唾沫横飞地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凯巴上去就是一脚给他踹翻在地。那人骂了两声眼看着要发作,一看是山脉里拯救大家于危难的“英雄”来了,登时换了脸色,堆着笑脸马屁阵阵。

不远处的艾尔文和宸朱,莱梧三人凑在一块,看着这一幕都不禁笑了出来。其实,一个傍晚的时间,凯巴的英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营地。当然,“艾尔文只身诱火龙”的事迹也不遑多让。

“凯巴他那套枪法是从哪里学来的?”艾尔文看着另两人问道。

“噢,你还不知道。”宸朱说道,“那次你和那个枪客比完以后,凯巴一直念叨说那套枪法太骚气了,一定要去那个枪客讨教。”

“所以,他花了一千卢尼,跟人家学了这一套枪法。”莱梧接着说道。

“一千?”艾尔文咽了咽口水,“那货倒也是坐地起价。”

“你要这样想,若不是这套枪法,我们今天能这么完好无损地回来吗?”莱梧笑道。

“也对啊,想想今天没有一个人折损,这次猎杀魔物的作战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了。”艾尔文笑道。

“是啊,也多亏了不怕死的‘艾尔文’,只身单挑火龙,不然我们哪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莱梧讥讽道,“噢,对了,也多亏了艾尔文,不然我们一行人早就全身而退了。”

宸朱在一旁憋着笑,显然他也是听莱梧讲了事情的经过了。

“又来了,到时候这绿鳞蜥蜴皮做的铠甲你别穿啊。”艾尔文没好气道。

“稀罕。”莱梧不屑道。

宸朱只得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三岁小孩吗?”

“是啊,真的跟三岁孩子一样。”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三人身后传来。

三人同时转身望去,只见这人一头栗发打理的清爽干练,盘着中性的发髻,刘海斜切,两鬓余下一两细缕以显俏皮。从这一身制工细腻的雕纹皮甲来看,这人应是家境殷实的年轻贵族。他一双金眸波光流转,灵动的很,一张精致的俏脸就算是男人看了也得流连两眼,若是一般姑娘看了,只怕要贴进他怀里呢喃一番。

“你。。。”艾尔文艾艾道,即便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莱梧和宸朱也不是傻子,立马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只是在犹疑此时要不要躬身行礼。

奥妮安也不开口,笑看着眼前这三个人。

“呀,堂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马车里养伤的吗?”艾尔文急智救场,给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

“噢,这就是艾尔文你堂哥啊,你也真是的,不早些与我们介绍。”宸朱笑着埋怨道,然后朝奥妮安堆着笑脸说道:“我和艾尔文年纪差不多,也称您一声堂哥,可以吧?”

“是是是,我年纪也差不多,堂哥您好,堂哥您好。”莱梧赶紧跟上。

奥妮安越发觉得有趣,还是忍着笑不说话。

这时志得意满凯巴巡营完毕,正巧走了过来,看着他这三个弟兄面色古怪围着一位栗发男子,一脸狐疑地也凑了上来。

“咦?凯巴你来了啊,我正好有事和你说呢。”宸朱给莱梧递了个颜色。

“是啊,我们正好在讨论这蜥蜴皮怎么处理呢,现在也没个锻造师傅你说。”莱梧拉着凯巴往外走。

这两个人可是本着不多听,不多看的原则,赶紧撒腿溜号。他们可以事后去严刑拷问艾尔文,但是现下绝不会去做那惹人厌嫌的“明灯”,尤其是面对身份如此尊贵的这位。

“欸,这位是?”凯巴不死心地想凑近看下栗色男子的脸庞,然后看完也陷入了方才三人的困境,后悔自己就不应该来凑热闹。

然后宸朱和莱梧恶狠狠盯着凯巴,一副叫你小子不知好歹的神情。

宸朱笑着介绍道:“这是艾尔文的堂哥。”

莱梧埋怨道:“哎,我说,你没看出来人家有事要和艾尔文说吗?你往这瞎凑什么呢。”

“噢,这样啊,堂哥您好,堂哥您好,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凯巴对这位“堂哥”赔笑道。

而后他一把拉起莱梧的手往出走,一本正经地说着:“你方才说没有锻造师傅是吧?这个事吧,我和你说。。。”

宸朱一看哪能落后,立马跟上加入讨论。

“你们这几个,不去演舞台剧真的可惜了。”奥妮安看着那三人走远了终于笑出声来。

“怎么了,这魔药是神丹妙药啊,就能出来走动了?”艾尔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她唇上的血色确实比原来好多了。

“也就是能勉强走动罢了。”奥妮安苦笑道。

她转过来静静望着着他,“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说什么呢,若不是你把那春赖狐的魔药给了我,你的伤也不至于拖这么久。况且,这种魔物算得了什么呀。”艾尔文洒笑道,“而且,你方才也听到了,当时是我太贪了,其实早就可以撤退了。”

奥妮安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肯带我一同去缅因前线。”

“你自己说的嘛,这次的两国大战变数很多,”艾尔文说着仰起头看着那星辰夜空,“再说,这么大的舞台,我不忍心看你缺席。”

风铁堡

“四方”佣兵团由于在伦德诺双子山耽搁了一日,到达风铁堡的时候,国王凯尔曼的大军已经北上了。大部分的佣兵团也已经走了。

说起风铁堡,这是缅因省最南边的城堡,也可以说是国王行省最北面的门户。这座核心要塞通贯南北,此次大战所需的后勤物资也经此地转运。而且风铁堡周围遍布铁矿,所以这里也是武器铠甲的产地。精锐的雷萨军团所配备的军械,盔甲也大都是由这里产出的。

经过雷萨亲王多年来对缅因各处的经营,风铁堡现如今已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军事城堡了,不再是那个只提供军备的小城堡了。

连率大军途径风铁堡的凯尔曼国王也不禁赞叹雷萨亲王治理有方。屯军所,军备所,锻铁所这些重要处所都被一一区分开,整座要塞被规划得缜密高效。

城内的屯军所扩整过好几次,现下已经能容下五、六万人的军队了。国王大军既已北上,这里也就显得相当空旷了,偌大的营地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支佣兵团。

把大部队留在营地里就地待命,有夏烨和浪云在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四少”,当然现在是“五少”了,领着十来个个大力足的佣兵和那几马车的蜥蜴绿鳞皮往锻造所去了。

奥妮安今天一身轻便的皮襟软甲,还戴了顶深棕色的面包帽,露出几缕栗色短发给朝阳落光晕,俏皮的很,怎么看这堂哥都比艾尔文这堂弟要嫩的多。

两国大战一开,前线需要大量的防具和兵刃,城里这些个锻铁铺子生意好的忙不过来。人家根本懒得管他们这种百来件的小单子,况且像这种裁剪缝合的活也就收点加工费用,所以没几家愿意接他们的单子的。

宸朱好容易找到一家没直接回绝的,好说歹说之下,还加了不少价人家才愿意接这个活。况且他们几个急着要,加价也是合情合理。

在付了定金与掌柜敲定了取货的时间后,几人也都是苦笑连连,表示办点事不然容易,不免感叹还是真金白银好使,什么身份都不及这玩意好用。在旁的奥妮安听着深觉有理。

“哟呵,这从哪扒了这么多鹘嘴蜥蜴的绿鳞皮啊,这东西做的铠甲可是好东西啊。”一脸粗犷的方脸汉子随手拿起马车上的蜥蜴皮把玩起来,还不忘抬眼打量了一番正准备离去的艾尔文一行人。

这方脸汉子颧骨高耸,面生横肉,双颊上还遍布着长短不一的伤疤,一看就不像是善茬。

艾尔文几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没搭理他,径直往外走。哪知道这方脸一脚蹬在墙上,把走在第一个的莱梧拦在那。这时这汉子身后又闪出几个身形魁梧的随从,一个个都是重甲在身,刀剑在手。

莱梧这四人也都是在萨留希当惯了纨绔恶霸的,看对方这架势自然是明白今天有的玩了。

“老子还没说完呢,急着走什么呀。”方脸汉子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我说,几位小兄弟啊,我看你们这绿鳞皮不错,一会这铠甲打完了,借老哥我个几十套行不行啊?”

这萍水相逢的,说借那也是相当有礼貌了。不过,想来肯定是有借无还的。

“不是,你谁啊,你说借就借啊。”宸朱走上来开口就骂道。

“嗨,他问我是谁?”方脸汉子转脸看了眼身后的几个随从,张狂地笑起来。

那几个随从也是跟着狞笑起来,脚下也没闲着,眨眼间已经把莱梧几人围了起来。

跟着来搬运材料的那十几个佣兵被隔在了外头,他们一看团长等人被围,发觉情况不对,都拔出了兵刃来把方脸汉子等人团团围住,警戒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随时准备动手。

可方脸汉子和他的随从压根头都没回过,显然没把身后这些人放在眼里。

“小兄弟,就跟你说一遍,你可听好了,”一个细缝眼样貌的人站出来朗声说道,“这位,就是我们狼月佣兵团的团长,忝宇大人。”

“忝宇?我还田鸡呢。”宸朱回嘴骂道,“听都没听过,还什么狼月佣兵团,你怎么不叫榔头佣兵团?都他妈赶紧给老子滚开,别在这给我冒充土匪流氓。”

这话一出,把外侧的四方佣兵团众人都逗得大笑起来。

“呵,看来今天就是你这肥猪的死期了。”细缝眼回嘴大骂道。

“笑话,我他妈不多长点肉,你这‘一线天’能看得着吗?”宸朱笑骂道。

听到“一线天”这么贴切的形容,四少中的另三人当即笑得前仰后合的,就连奥妮安也不禁莞尔。

被这么一取笑,这细缝眼俨然要恼羞成怒了。他身旁其余几个随从却忍笑忍的很努力。

这个叫忝宇的团长扯了扯嘴角,面色越发阴冷下来,他伸手打了个响指,长街外冲进来两队人,都是一身和那几个随从一样的重甲装备。

这几十个人再度把外围的四方佣兵团成员围上,这种一层套一层的包围圈显得有些滑稽。显然,此时的四方佣兵团气势矮了一截。

艾尔文看了下那个叫忝宇的方脸汉子的神色,把栗发男子拉到身后护着,他感觉今天这架肯定是跑不了了。

几对几的“友好切磋”对于顽劣四少来说倒也是司空见惯,可是对方这种上来就几十个人要和你动手的,他们还真没遇到过,不免心下惊异对方到底什么来路,看这架势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况且这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这军事重镇风铁堡内,与庭霄作战期间,公然对自己人动手,这要是传到军务部,那这个狼月佣兵团完全可以当作叛国来处理。艾尔文等人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人?

“噢,我想起来了,这个狼月佣兵团我听说过。这团里大多是背着重罪的逃犯、流寇,也不知道怎么得,就在军务部混到一个正式的佣兵团名额,而且他们人还不少,有一千五百多人呢。”凯巴压着声说道。

“还有这种佣兵团呢?”艾尔文小声惊异道。

“要打仗嘛,什么人都用得上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天去军务部登记,好像是看到过的这个佣兵团。”莱梧说道。

“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上来问都不问,就直接打算明抢我们东西?”宸朱诧异道,“弄得好像我们在军务部不认得人一样的。我就不信这事,闹到军务部去,不给他们判个叛国罪?”

“都是些杀人越货,刀口舔血惯了的人,胆子能小吗?你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怕我们闹到军务部去的样子吗?”凯巴白了宸朱一眼,“真要追究起来,他们大不了就跑回去接着做他们的逃犯罢了。”

“他们从营地出来就跟了我们一路了,难道你们没发现吗?”栗发男子提醒道。

“难怪,原来物色了一路了。意思是看我们人少好欺负?”艾尔文寒声说道。

“呵,嘀嘀咕咕个没完了?我再问你们一遍,这绿鳞甲,你们到底给不给?”忝宇冷笑问道。方才他还假模假式的说借,现在直接改口了。

“怎么,你还想在这动手不成?”莱梧不屑道,“我还真不信你有这个胆。”

然而,对方还真有。

只见那方脸男子手一挥,狼月佣兵团的佣兵们霎时间刀剑齐出。

莱梧见状也大吼了一声:“动手!”

顿时两帮人就打作一团,方一交手艾尔文就发现对方果然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个个身手敏捷,出手凶悍歹毒。再加上人数和装备上有着绝对的优势,狼月这边很快地就把外围那十几个四方佣兵团的壮汉给砍翻在地了。

而内圈的战斗也非常的艰险,莱梧、凯巴和宸朱对上细缝眼和那几个魁梧的随从,人数上吃了亏,三人只能背靠着背勉强防御。主要是对方下起手来比年轻贵族们还要阴狠和歹毒,没有那些华而不实的武技,招招朝着要害而来,三人都打的有些束手束脚。打架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和自己同一风格的对手,而且对手在这种风格上浸淫日久,远甚于己。

狼月佣兵团团长忝宇则是上来就直取艾尔文,而忝宇身后另外两名随从则缠上了栗发男子。

魔法师在这种不算宽阔的巷弄地形完全会被武道碾压,艾尔文本来是可以靠着瞬发魔法和裂空来摆脱忝宇的近身缠斗的。奈何奥妮安身体还未痊愈,让她独自面对两个武道,他实在不放心。

于是艾尔文一直保持着在栗发男子周围不远处和忝宇搏斗,应付起来可以说是相当的捉襟见肘,况且对方能坐上罪犯流寇头子这个位置,身手肯定是那群人中数一数二的。

让艾尔文没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这厮上来就挑自己作为对手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莱梧才是团长,刚才骂骂咧咧的也是宸朱,为什么上来就找我呢?”艾尔文心道。

“我认得你,艾尔文·斐烈。”忝宇方脸上划过一道阴险的笑意,“我在枕剑会上看过你。”

艾尔文闻言不禁惊异,“如果对方认得我的话,那我们这群人的底细他应该也清楚的。这还敢和我们挑事?这帮土匪的胆子是得多肥啊。如果这群匪徒知道公主就在这里,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你不是在枕剑会上很出风头嘛。”忝宇忽地滞住身形,一脸的蔑视的说道:“那我这‘杀伐三刀’,看你吃不吃得住。”

顿时,混乱而狭长的街弄里有长锋掠影,寒光乍起。

如果说方才和艾尔文还是互相试探的话,这凛然刀意下是起了杀心了。

“第一刀──逆浪行。”忝宇这一刀犹如是巨舸逆浪,劈涛断流,狂妄霸道。

艾尔文一看这刀势,手上连弹十几道冰枪,脚下连退数步,直接靠到那栗发男子身后,撑起光盾把两人罩在里面。

“你怎么样?”艾尔文背着身问道。

“应付这两个没什么问题。”栗发男子轻声喘道。

“砰!”忝宇这狂势一刀破开那些冰枪,直接砍在光盾外壁上,艾尔文被震得眼前一黑,金星直冒。

“这么快就把看家本领拿出来了啊。”忝宇撇嘴冷笑道,他朝着本来攻击栗发男子那两个随从瞟了个眼神,意思让他们别插手。那两人识相地去围殴莱梧三人了。

但见忝宇纵身一跃,回身挥刀,“第二刀──断山势。”

这一刀下去,斜锋削山,刀影阵阵,峰峦破碎,百兽丧胆。

在艾尔文看来,这哪是一刀,分明是层层叠叠的十几道刀意。栗发男子在光盾里只能干看着那滔天刀势劈头盖脸而来,心下万般焦急也无可奈何。

十几道刀意里蕴藏着各式各样的狂乱能量,直接涌入光盾里,艾尔文感觉体力开始倾泻,魔力在疯狂透支,那种要晕厥的感觉又回来了。

艾尔文在光盾里死死盯着忝宇,任凭鼻孔和嘴角开始洒出血线。

而忝宇则是轻蔑一笑,握紧手中长刀,准备挥出第三刀结束这场战斗。

“都住手!你们他妈的是要造反了吗!”一声爆喝从街角传来。

只见一人身着雕纹银甲,踏步登天,直接落在艾尔文和忝宇两人之间,手中长枪猛然凿地,一声钝响之后只听得他又吼了一声:“再不住手,今天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这条街!”

两拨人本来杀兴正起,却被这人的两声狂吼给生生给镇住了。

这时街外来了两列银甲卫队,整齐划一地跑步进来,一个个面若冰霜地看着斗殴的两拨人。这身装备艾尔文也识得,这是帝国正式兵士的标准配备。

“哟,城守大人,您怎么来了?”忝宇不咸不淡地问起来,顺便给他那几个随从递了个颜色。这几人也就退了几步,没再把莱梧这三人围在中间了。

艾尔文见情势稍解,撤了光盾,那乱刀间的能量霎时涌入体内,犹如翻江倒海,全身经脉胀痛无比,血液倒窜翻涌。他站立不稳,咳了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栗发男子见状一把扶住了艾尔文,一脸担忧的神色。

艾尔文抹了抹嘴上的血,无声狞笑,一双眸子依旧冷冷盯着忝宇。

“呵,还问我怎么来了。再不来,你是打算把人都杀了吗?”城守瞪了忝宇一眼,“你这狼月佣兵团好大的本事,不去留着打庭霄人,对自己人下手倒是挺狠啊。”

“我们刚才路过这,也就是想问这几位小兄弟借几件装备,哪成想言语不合,就动起手来了。真是给城主添麻烦了。”忝宇腆着脸无耻说道。

这下年轻贵族们知道这厮满脸横肉上的大小刀疤哪里来的了,感情是不要脸啊。

莱梧当即啐了一口,“呸,你是借吗?你这不是明抢?我跟你讲,这事没完,我就不信这事军务部还不管了。”

“呵,小孩子家家的,这就要去军务部哭爹喊娘了?没了你那个当公爵的父亲,你怕是活不了?”忝宇咧着嘴嘲笑道,而后扫了几位年轻贵族一眼,不屑道:“你们几个,不就只敢躲在父荫之下嘛。”

莱梧几人闻言不禁惊诧,心下和艾尔文发出同样的感叹“知道还敢动我们,这土匪头子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够了!”城守吼了一声,“忝宇·尘,你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真当我这个城守是吃干饭的?我看你这佣兵团今天一个都别想活了。”

两列卫队一听得这话,集体跨开一步,手中长枪齐齐放倒,虎视眈眈地看着狼月佣兵团的众人。

艾尔文一看这架势,感觉这风铁堡城主确实有几分魄力。

“城守大人,瞧您这话说的,”忝宇脸上堆着笑对城守说道,“我们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您的地界犯事啊。”

他这话一半是说给城守听的,一半是说给莱梧几个听的。显然他这是在威胁这几位年轻贵族出了风铁堡的地界,这事肯定没完。

“不敢在我的地界闹事?那你他妈刚才在干嘛?是不是又想回去当流寇了?”城守骂道,“今天这事,我肯定要写信去军务部的,你自求多福吧。”

“行吧,城守大人,我们就此别过。”忝宇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道,然后对着那几十个佣兵招了招手。

“滚,赶紧滚,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滚出风铁堡,别让我在辖区内再看见你。”城守摆了摆手,看都懒得看这些流氓团伙。

忝宇领着狼月佣兵团众人洒然离去,期间“细缝眼”还得意地朝宸朱瞟了两眼。

艾尔文看了下莱梧那边的三人,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几人脸上基本都是或青或紫,身上也是大小伤口都有。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宸朱骂骂咧咧道,“这么多人打我们几个,还有脸这么大声放屁。”

“你们几个没事吧?”城守淡淡扫了一圈莱梧、艾尔文几人。

“死不了。”莱梧打量了一眼这风铁堡城守。

城守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转身收队离去。

“哇,这城守也是个稀奇人物,就这么走了?也不慰问下我们?”宸朱看着那两列卫队的背影诧异道。

“慰问你个屁啊,到了缅因地界,哪还有人把你这种王都来的贵族当回事。”凯巴一边说着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我们这种没跟着大部队走的,人家一看就知道都是白身一个,巴结都懒得巴结。刚才那不要脸的王八蛋把我们几个的身世都说那么明白了,你看这城守想搭理我们吗?”

“他可是雷萨的心腹,风铁堡城守──霁芝·杨。”艾尔文身旁的栗发男子淡淡说道。

这下就解释的很清楚为何人家没把他们这些人放眼里了,毕竟这些跟着雷萨亲王的可都是实打实靠军功爬上来的。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黑骑银枪霁芝·杨,缅因省的小枪神嘛。”莱梧恍然道。

“难怪这城守一到,刚才那个不要脸的忝宇说起话来也有几分忌惮。”凯巴说道。

“比起这位小枪神,我觉得我们还是担心下那个土匪头子忝宇吧,他那两刀下来我就快撑不住了。”艾尔文苦声道。

“呵,听那货的意思是盯上我们了。”莱梧寒声道。

“我还真不信他们敢。。。”宸朱才说出口就反应过来不对,想到那个忝宇丧心病狂的样子,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栗发男子怕身份暴露,在这人多眼杂之地对这帮匪类没做任何评价。

怎么这么犟

莱梧几人用了两辆板车才把那昏死过去的十几个佣兵载回了营地。

一回到营地,夏烨和浪云就面色凝重的迎了上来。

“怎么了?”莱梧看了一眼这二人问道。

“刚才,刚才来了不少人,他们带头的说。。。”夏烨看了一眼在场的年轻贵族们,“说让我们当心点,还说出了风铁堡有我们好看的。”

“又是这帮人,没完没了了?”艾尔文骂道。

“出什么事了?艾尔文大人。”浪云关切地问道。

“本来是去打几十件蜥蜴绿鳞甲的,哪知道这些个流氓早就盯上我们了,他们想白占我们便宜。”艾尔文没好气道,“那我们是那种好相与的吗?在锻铁铺子那已经打了一架了。”

夏烨和浪云这才反应过来那两板车的佣兵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快领些人给这十几个弟兄疗伤,我看着有几个伤势都挺严重的。”莱梧蹙着眉吩咐道,“有几个人的肋骨都不知道断了几根了。”

夏烨和浪云领着人开始把板车上的那些弟兄们小心地往下挪。

“别说了,看看你们自己,三个人脸都肿成什么样子了。”艾尔文打趣道。

“我那里还有些治外伤的魔药,你们在这里等着。”栗发男子说完就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副团长,你堂哥还是。。。慷慨啊。”凯巴怔怔说道。

“是啊,人真好。”宸朱也是看着那背影叹道。

“前几天埋怨我的时候,好像不是这副嘴脸。”艾尔文鄙夷道。

“那是莱梧,他话最多,一会堂哥的魔药别给他用。”凯巴正经道。

“唉,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轻松,”莱梧埋怨道,“人家可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惯犯,人数还是我们的三倍多。”

“这事吧,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艾尔文说道,“我感觉我们还是做好和他们死磕的准备。”

“是的。”莱梧点头道,“这样吧,明日出了城之后,就让乔芷领着那几个刺客杀手去当哨骑好了,他们都是注重修炼身形的武道,脚程快,一查到狼月的动向就回来告知我们,这样也不至于一点防备都没有。”

“刚刚那个忝宇,那几刀感觉是要我的命,”艾尔文阴冷地说着,眼眸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按我的说法,和这些人打交道,要么躲远点,要么就。。。。”

“要么就一次性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好了。”莱梧冷笑着默契接口道。

宸朱和凯巴两人相视一眼,又看了看莱梧和艾尔文脸上的神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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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加工好的绿鳞甲终于送来了,看着这一件件锃亮光鲜的重甲,几个年亲贵族脸上还是十分得意的,毕竟来之不易,且不说特拉勒底山脉里的遭遇,就说今天还为了这些装备和人家打了一架。

当然,得意之余还是得肉痛一下,这几十件重甲的加工费用又花去了一千多卢尼。

莱梧开始在营地里分配这几十件重甲,还是按照上次武道选拔时候排的名次来的,实力靠前的选手有这个优待,没拿到的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而是艾尔文则是来到奥妮安的马车里,因为他想到有件事他还没同她讲。

“呵,本公主今天算是见着了,居然还有这种流氓佣兵团,这帮军务部的饭桶是收钱收的脑子都不要了吗?”艾尔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奥妮安抱着手臂骂道。

“所以我们几个决定,找个机会把那一千五百人给宰了。”艾尔文笑着说道。

“你本来就是吃不得亏的性子,不去找他们才有鬼呢。”奥妮安瞥了他一眼。

艾尔文闻言笑了出来。

“不过那个莱梧看着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你们两个凑一块什么事做不出来。”奥妮安戏谑道。

“那我们这算是为民除害了?”艾尔文自嘲道。

“听着是这么个意思,他们不打算放过你们,你们也不打算饶过他们,不是正好?”奥妮安笑道。

“确实如此。”艾尔文点头道。

“不过,我觉着你和莱梧铁了心要去弄死他们,原因应该没这么简单吧。”奥妮安似有深意地看着艾尔文。

“呵,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艾尔文老实地笑起来,“军费撑不了多久,这流寇团伙可是肥的流油,不弄死他们弄死谁去?”

“你们这几个人,倒还真是和那帮土匪没什么区别。”奥妮安打趣道,“不过这事要是传到军务部那,只怕谁也跑不了吧。”

“不留活口不就成了?”艾尔文淡淡说道。

奥妮安闻言怔了一怔,半响才道:“我看他们这些人的实力都不差,就凭你们现在这点人怎么把人家给吃了?”

“总会找到机会的嘛。”艾尔文撇了撇嘴角。

奥妮安点了点头。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呢。”他这才想起来正事还没说呢。

“我们的行军路线和大部队不一样,明日出了风铁堡我们要往东走,沿着遥帆海岸线北上。”艾尔文看着奥妮安说道。

“为什么?不是应该直接往北去到省会纽茵城吗?”奥妮安盯着艾尔文问道。

“我们这个五百人的佣兵团,跟着大部队北上,不说别人吃肉我们喝汤了,只怕是骨头渣都轮不到我们舔吧?”艾尔文无奈道,“现下,庭霄正规军被雷萨亲王堵在翊菱伯纳堡外,不少庭霄的佣兵团坐不住了,顺着海岸线南下。所以,我们打算顺着东边的海岸线北上去碰碰运气。”

“祝你们好运。”奥妮安淡淡说道。

“意思是要分道扬镳了?”艾尔文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奥妮安说道,“我可没功夫陪你们去投机倒把。”

“是啊,你担忧的都是家国大事。”艾尔文没好气道,“不过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处理那两个杂毛都这么吃力,我真怕你还没到前线就被奸人害死了。”

“哟,意思你现在涨本事了?”奥妮安讽刺道,“你信不信,就我现在这个状态,几发魔法就让你躺地上?”

“我信,我当然信了,您是谁啊,处理我不是分分钟的事嘛。”艾尔文点头应付,手下却一道瞬发的石化法术就朝着奥妮安打去。

“你。。。”奥妮安根本没想到艾尔文会出手偷袭她,一双金瞳怒瞪着艾尔文。

“殿下,您别这么瞪着我,我也是没办法。”艾尔文叹了一声,“那个土匪头子见过你的样貌,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往北走。毕竟我答应过带你去前线的,你现下自己走了,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良心难安的。”

从她全身细微的颤动中看得出奥妮安一直在试图挣脱这种低阶的石化法术,其实按照奥妮安的实力来说即便中了这种低阶法术,靠着过人的魔力修为就可以直接冲破这种负面状态的。

显然,如艾尔文所说,奥妮安的身体还没恢复到健康的状态,魔力也没有完全恢复。这一点艾尔文在今天的打斗中就发现了。

他把奥妮安放倒在贵妃塌上,熟练地去解她上身的衣物。

奥妮安眼中怒意更盛,看这样子是想生扒了艾尔文的皮。

“别再调用魔力挣扎了,我只是看下伤口。”艾尔文瞟了她一眼。

可是奥妮安哪是这种听话的人,俏脸涨红,血色翻涌,显然是在尝试用魔力冲破禁制。

“啧,你这个人就是这么犟。”艾尔文瞪了她一眼,从袖间拿出一捆金丝环绕的细绳来。

奥妮安这下出离了愤怒了,她心神甚至有点恍惚,看这样子,这厮居然早有预谋?她贵为帝国的天之骄女,国王凯尔曼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走到哪都是享受着万民敬仰的目光,哪里受过半点委屈。可以说她这辈子第一次受到屈辱就是那次被艾尔文欺在身下。可这次,眼前这人居然要捆她?她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样荒诞的现实。

然而艾尔文就是毫不客气地把她身子扳过去,利索地把那一双柔荑捆在她身后。

奥妮安从未受过这种羞辱,迸着全身的魔力想挣脱出来,然而周身所有能流转的魔力全都被这诡异的绳子给吸收了,仿佛石沉大海一般。

“好了,别再挣扎了。”艾尔文感觉自己这个话说的有点怪,容易陷进一种猥琐的气氛里。

果不其然,当艾尔文把她身子扳回来的时候被她那凄怆决绝的眼神吓了一跳,那母狮般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将死的猎物。

“我都说了,就看一下伤口,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邪恶呢。况且,又不是没看过。”艾尔文苦叹一声,真的很老实地只把公主的贴身衣物从腹部往撩上一小截。

不过此时的奥妮安哪里会还会管这些,如果她金色的眼眸能释放魔法的话,艾尔文已经被钉死在马车车厢里几十次了。

“还好,伤口没再裂开来。”艾尔文看着两个结痂的伤口松了一口气,然后娴熟地再帮她把衣物一点点穿好。

奥妮安见他这次倒真的是规矩的很,神色稍微平静下来一些。当然,如果这时候她有能力一巴掌拍死艾尔文的话,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现在那帮土匪强盗盯上我们了,你跟着我们也不见得安全。但是真的让你一个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北上,尤其是你身体还没康复的情况下,我没法放得下心,”艾尔文自顾自说道,也不管奥妮安中了石化术根本没法回话,“这样吧,我刚刚研究过了,往东几十里就是哈勒底城,从哈勒底沿着海岸线再往东北方向走几十里是锡陀城,那里有省道直通纽茵城。”

“我想到了那里,你身体应该康复的差不多了,当时候你去哪我都不拦着你,行吧?”艾尔文说着看了一眼奥妮安。

奥妮安不想对他再浪费任何情绪,索性闭着眼不说话。

“我都不知道你刚才在激动什么,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艾尔文这话说得就颇为无耻了,那上次揉捏公主腰肢的是谁来着?话才出口,他自己也反应过来,耻笑自己道:“好像还真是啊。”

奥妮安闻得他那前半句话,虽口不能言,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其实艾尔文一直没理解,奥妮安真正气的是他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和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

“我跟你说噢,这个绳索上有鎏金的符文,只要你一调用魔力,它就可以一个劲的吸收,所以别白费力气了。”艾尔文此时倒有心情调戏她了,“这东西我问凯巴拿的,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拿它捆过几个姑娘,哈哈。”

艾尔文见她神色清冷,笑着凑到她耳畔轻声说了句:“不过这种事始终讲究你情我愿的,用强算什么本事呢。是吧?”

奥妮安还以一个睥睨的眼神。

他可能真的忘了眼前这女子是堂堂公主殿下,真的不怕她将来秋后算账了?

北风习习

缅因省会纽茵城。

岚姻站在亲王府的高塔上,任凭寒风肆意地将她一头赤发吹的凌乱。从此处可以俯瞰到整座纽茵城,即便是战时,这偌大的省会城市依然有着它的繁荣郁勃与有条不紊,因为在这里的百姓看来,只要雷萨亲王在,把庭霄人赶回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并不是缅因百姓对雷萨亲王的盲目自信。如果有人还记得这纽茵城七八年前的样貌,那时这里不过是人口不到十万的破败城镇,城墙腐坏,断壁残垣,北面几百里外的特拉勒底山脉里还时常跑出魔物来作祟,百姓多受荼毒。再看下现在这座规模宏大的城市,再想到那些被赶回山脉里的恐怖魔物,谁都会对亲王的多年来的文治武功歌功颂德。

雷萨亲王府是在原来破败的纽茵城堡上扩建而来,现下虽然没有多大实际的用途,但却成了纽茵城的一座地标性建筑。

几年前还时常能看到那三个爱上层楼,嬉笑欢闹的少年。人们总是仰望着王府城堡高塔上的这三个身影,感叹雷萨亲王到底是那福泽之人,福有福报,三个孩子都是人中翘楚。无论是样貌,还是武道天赋亦或是魔法天赋,这三人都是如此的出类拔萃。

可是时过境迁,这次从王都回来之后,王府上下都知道二公子破了相了。本来是多么俊美的一张脸啊,惹得亲王府里多少侍女魂牵梦萦,多少次姑娘们有事没事的路过二公子窗前,不过就是想低着头羞着脸偷瞄两眼这张颇具男子气概的脸庞嘛。

伽弗此时坐在轮椅上,一张脸被毁去大半,新长出的嫩肉不均匀地铺在脸上,褶皱间的狰狞让人不敢直视。多亏了岚姻的魔药,他现下已经不需要再纱布遮面了。当然,现在这脸其实还是遮着点好。

岚姻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哥,原来一头光亮的褐发早已不在,只剩下新生头皮上的斑斑驳驳,她看得不由得又轻叹了一声。

“好了,是二哥被毁了容,又不是你,你成天唉声叹气什么。”伽弗淡淡说道,眼睛望着北面隐约看得清的绵延万里的特拉勒底山脉。

岚姻知道自己不该触动二哥的伤心事,心下有些内疚。

“其实比起这张脸,我更加可惜自己一身的武道修为。”伽弗回过来看着岚姻说道,“岚姻,你知道吗,我没法再用剑了。”

“甚至,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这两条腿了。”

岚姻听得鼻间一酸,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好让北风吹干了眼眸间的水。

当时伽弗伤势过重,就拖延了几日才敢把这要命的银针拔出来。可是伽弗脊后那两根银针扎的位置刁钻的很,直刺进了脊椎深处,一旦被拔出来之后,他的武道修为就开始倾泻。不光如此,光这几日光景,伽弗的下半身就彻底无法动弹了,成了个半身不遂的废人。

一个只能活动上半身的人还补练什么修为?况且,再如何努力,积攒的力量还是会从后脊的两处伤口这泄露出来,练与不练也没什么差别了。

即便岚姻最近翻遍了各种医术药典,尝试了各种魔药,也没法修复伽弗脊椎处的损伤,最后连伽弗都苦笑着劝她放弃吧。

“伽弗,有大哥在呢。”这时有一个中正沉稳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这人一身黑貂大氅,身形高大魁梧,行走间有军将之风,这就是雷萨亲王的长子艾顿。

“大哥,你回来了?”岚姻终展笑颜,一头扑进艾顿的怀里,“大哥,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这是这些天来第一次有笑容在她脸上出现,可是笑着笑着却在艾顿的怀里开始喃喃呜咽,不一会就放声痛哭起来。

艾顿笑着抚起她的背,他看着轮椅上的伽弗,脸上并无异样,就是像是看着原来的二弟一样。

“好了,去了趟王都这是受了多大的罪过,哭成这个样子。”艾顿耻笑道,“来,和大哥说说,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哼,萨留希没有一个好人,他们全都欺负我们。”岚姻抹着眼泪珠子,恨声道。

“好,那将来就由你领着人,把整个王都踏平好不好?解不解气?”艾顿笑着安慰道。

这话听似是玩笑话,却着实把岚姻和伽弗震惊到了。

“大哥你别瞎说,”岚姻笑嗔道,她捏了捏艾顿的手臂,用只有这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陛下才从这里出发没多久,现下王府和城里都藏了不少陛下的眼线。”

艾顿理了理发岚姻有些凌乱的长发,像是没听到岚姻的提醒一般,脸上笑意不减地说道:“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是父亲的意思?”岚姻盯着艾顿的眼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艾顿点了点头,眼睛望向远处的山脉,低声说了句“父亲让我去一趟郦丘大营。”

“去郦丘大营?难不成父亲想。。。?”伽弗瞪大眼睛问道。

艾顿略微点了下头,蹲下身来,拍了拍伽弗肩膀,嘴角划过一丝狠厉,“放心,父亲和我都不会当没事发生的。”

伽弗闻言愣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终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故作释怀,只是不想叫岚姻看了难过罢了。一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年轻武道,在得知自己修为大损后,还得面对接下来的半身不遂,下半辈子与轮椅为伴,能够坚持活着,直面这样惨淡的人生,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只有伽弗·雷萨能回答这个问题。

在听到艾顿这句话之后,伽弗仰着天,闭着眼,任由滚滚泪水在自己不规整的皮肤上滑落,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已经死了。

岚姻和艾顿在旁看了不免动容。

北风习习,城堡高塔上的三人看着又如昔日一样。

“纽茵城的冬天还是一贯的冷啊。我们三个都好几年没一块站在这,眺望这城里城外的风光了。”艾顿笑着叹道。

“大哥去军中任职之后就回来的少了。”岚姻嘟着埋怨道嘴道。

“是啊,都怪大哥不好。”艾顿笑着回过来捏了捏岚姻的脸,但是他这话其实是在自责伽弗被暗算的事。

岚姻吃痛之下,两只手张牙舞爪的。

伽弗坐在轮椅上,看着打闹的两人,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艾顿和伽弗、岚姻说了会话之后就直奔了郦丘大营。这是连国王凯尔曼都不知道的秘密营地,设在特拉勒底山脉南侧的一处隐蔽的山丘之上。驻守营地的都是王府的亲兵,这些人常年跟在亲王身侧,知道亲王的脾性,口风一个比一个紧。

“这山脉里刮出来的寒风如此凛冽彻骨,也不知道这些萨留希来的王公贵族们,能不能挺得住。”岚姻俯瞰着城里,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

王府外那墨色的背影绝尘而去,后面还紧跟着两队身着白袍的光正教法师们。

“那你要不要问问那位艾尔文耐不耐得住这严寒苦楚?”伽弗促狭道。

“二哥,好端端的提起他干嘛。”岚姻嗔道。

“谁叫他尝过了我妹妹嘴上的口红呢,我也只是表示下作为哥哥应该有的关心而已。”伽弗正经说道。

被伽弗点穿了枕剑会那日的情景,岚姻登时羞红了脸,“二哥你。。。哼,不理你了。”

岚姻转身欲走,伽弗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笑道:“我桌案上,所有萨留希来的军队的情报都有。”

“嘻,不感兴趣。”岚姻略一迟疑笑着回道,“再说了,二哥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好,那当我没说。”伽弗松开手。

岚姻从塔楼上下来的时候,斜阳将她掩没在阴影里。

伽弗看着岚姻离去的背影,心中叹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嘛,你哪是放得下的人。可即便你放不下,却又能如何呢?”

费沃尼山林间的交锋

从风铁堡往东去到哈勒底城的路上必经崎岖难行的费沃尼山林。一般来说,行军途径这种蜿蜒坎坷的山路,很容易引来将士们的怨声载道,但是对于四方佣兵团来说倒不是那么回事。

原因是几日来靠着这些狭小的山道,陡峭的山势,四方佣兵团已经打退了狼月那伙人的好几次偷袭了。

从风铁堡出来后,狼月佣兵团就一直密切关注着莱梧这些人的行军路线。当得知四方佣兵团打算去到东边的海岸线后,狼月众人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进了这费沃尼山林间。

四方佣兵团也早有警惕,把所有的杀手武道全都散进密林里当探子用了,这样可以第一时间探查道狼月那伙人的动向。毕竟这些杀手对于正面战场的帮助不大,但是靠着灵活的身形,藏匿于山林间,可以探查到许多敌方的情报。

尤其是乔芷,现下是佣兵团里最为得力的情报来源,他每次都可以逼近狼月佣兵团近处,查探到那伙流寇打算在哪里动手。那匹罕见的独角兽“梦马”,在这种崎岖的山路间跑起来如履平地,狼月那帮人即便察觉了乔芷的存在,气急败坏的想要把这个小崽子杀了灭口,奈何乔芷矫健灵活的几个闪身后就纵身到了“梦马”背上纵马扬长而去。

忝宇曾经带着人追了好几次都无可奈何,一般的马匹和独角兽还是差太远了。

有了这些情报,四方佣兵团总是占尽先机,每次都是在高坡处等着狼月的人来偷袭,那些身着绿鳞甲的武道们顶在坡道的入口,法师们和弩手们在高处的山崖上对着这伙流寇尽情的输出。

即便狼月佣兵团人数多出来两倍,但是在这细窄的山道间人数多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每次偷袭他们都要凭白付出一两百个佣兵的性命作为代价。

忝宇虽然很恨得牙痒痒,但是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一次次领着人去送死吧?甚至他都没想到这几个萨留希来的二世祖手段这么狠辣,那些被重伤了的狼月佣兵一个都没留活口,全都被宰杀了扔进山林里成了乌鸦的吃食。

他本以为这些王都来的年轻贵族们都是不敢杀人的假把式,尤其是杀“盟军”,他总觉得对方会有所忌惮,哪里知道这四方佣兵团的两位团长骨子里流的和他是一个类型的血液。

其实第一次杀人对于这几个年轻人来说还是颇为震憾的。

当凯巴一枪刺穿狼月一员佣兵的肚肠的时候,他怔怔地看着对手肚子里流出滚热的黑红色血污,顺着枪杆流淌到自己的手掌上。

他看着手掌上那些血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看到眼前这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而后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这才明白自己这一枪是真的了结了一个人的性命。

其实对于第一次杀人的这些贵族来说,即便知道自己杀死的这个是无恶不作的罪犯,也不能减轻他们心中的荒诞感和负罪感。

“你他妈发什么楞呢!”宸朱飞身一刀削掉了凯巴身边某个狼月佣兵的半个脑袋,这个佣兵本来想趁着凯巴发愣的这会趁机为同伴报仇的。

看着那剩下的半拉脑袋朝着空中喷洒着鲜血,像是战场中的一孔泉眼,只是这“泉水”没有细腻的涓涓细流,是肆意的毫无美感的狂洒。

“他娘的,老子也杀人了?”宸朱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长刀,看着刃口上的血线,嘴角上勾起古怪的笑意。

而后那个只剩半片脑袋的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

宸朱倒是没什么迟疑,看着这杀作一团的两帮人,“额啊”大吼了一声,冲进了战团里,开始疯狂地砍杀。

凯巴看着宸朱这胖子左一刀右一刀的,杀气正盛,也回过神来,手中长枪连刺带挑,重新冲进战局中。现下他的内心也从震憾中汲取到了一丝快感,那种厮杀的快感,取人性命的快感。

相比于这两人,莱梧则是有着超乎同龄人的镇定,手中长剑在战场中凌厉穿插,总是能看到那些被从天而降的魔法砸的喘不过气的狼月佣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这柄剑下。毫无多余的动作,割喉,穿心,破颅,莱梧用着最为省力、最为优雅的方式收割着对方的性命。

甚至他还能在闲暇之余,指挥场中情况,分派他周围的武道们到最为薄弱的战线去支援。

相较于这兄弟三人,艾尔文这里也不轻松。他领着众人在寻找山体两侧可以站人输出的隐蔽位置。狼月佣兵团这些土匪流寇还是有些本事的,一直用弓弩朝着山上射出一阵阵箭雨来掩护山坡上的近战武道。这些箭雨扰得艾尔文这里的法师们和弓弩手们不敢太过突前,稍一探头就有可能被射成刺猬了。

后来艾尔文看坡下战局中几位兄弟已经身先士卒的杀进人群中,不甘落后地直接从遮掩的草丛间奔出来,手起一个迅捷术和浮空术后对着坡下就是一轮寒冰风雹。

狼月佣兵团的弓弩手们一看有个不要命的冒头,拈弓搭箭一阵箭雨射来。

“艾尔文大人,小心!”掩藏在草丛间的浪云喊了一声,想要领着众人冲上来。

“你们别管,先别动!”艾尔文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一阵箭雨转瞬及至,艾尔文顶起光盾,蹙着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箭头打到光盾的外壁上。

“浪云,快,领着人躲到我身后。”艾尔文吼了一声。

浪云见机立马领着十几名强干的法师和弓弩手快步躲到艾尔文身后的山缘上,对着坡下的身着重甲的狼月佣兵团前排武道一顿狂轰乱炸。

本来面对刀枪不入的绿鳞甲,狼月这伙人就占不到便宜,现如今还得面临从天而降的弩箭和魔法,忝宇一看这情势,即便心有不甘也只得下令且战且退,他心下清楚,要是再拖上一会,只怕损失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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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番交战,几乎是同样的情况,忝宇总是不冷静地逆着地势找四方佣兵团开战,每次都是落败而回。几次三番下来,狼月这边已经折损了有两百来人了。

这也让土匪头子忝宇愁眉紧锁地重新考虑起如何对付这帮心狠手辣的小兔崽子。

“来人,传令下去,拔营而起,往东面去,赶紧从这该死的费沃尼深山老林里出去。”忝宇终于下定决心暂时不和四方佣兵团的“机灵鬼们”置气了。

“可是,老大,四方那几个杂碎我们还没。。。”眯缝眼说着看了一眼忝宇。

“他妈要你来说?我难道不知道这几次吃了亏了?”忝宇一掌拍在临时搭建的桌案上,粗木的桌案登时散了架。

“是,是。。。”眯缝眼颤着声唯唯诺诺道。

“这几个小杂碎自然是要教训的,但是我们没功夫陪他们在这深山老林和他们耗,先去往东去哈勒底城等着他们。那里地势开阔,我看他们到时候还怎么跑。”忝宇阴阴说道。

“可是老大,万一他们不往哈勒底方向去怎么办?”眯缝眼小意问道。

“猪脑子吗你,”忝宇骂道,“你想想他们从风铁堡出来,为什么放着往北的康庄大道不走,要往东面的崎岖山林里走?”

“额。。。”眯缝眼思忖了会答不上来。

忝宇捡起地上的一块碎木就朝着眯缝眼的脑袋砸去,“你个饭桶,他们肯定是军费吃紧,所以要去东面的战线上刮庭霄人的银子。”

眯缝眼被砸的头晕眼花的,吓得赶紧跑出营帐去传令了。

“你们没钱,我却多得是。我就在哈勒底城守着你们,有本事永远别从这山林里出去,看看谁先撑不住。”忝宇心中恨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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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白影在费沃尼崎岖难行的山路飞驰,这就是千金难买的独角兽。

几位四方佣兵团的年轻贵族在山上看了这飞驹驰骋起来矫健身影,都艳羡的很。但是这通了人性的神驹好像对莱梧几人一直都不怎么待见,一见到这几个人就长嘶不止,惹得几人也是意兴阑珊的很。

看着乔芷翻身下“梦马”,莱梧几人也没走上来,因为他们可不想再被吓到了。乔芷拍了拍独角兽结实的臀部,“梦马”自觉地往营地里走去。

“怎么样?那伙人什么动静?”宸朱着急问道。

“我到的时候,看到他们的营地都不在了,连忙去追。一追出去好几十里,发现这伙人已经快出了这费沃尼群山了。”乔芷边擦着额头的汗边说道。

“什么?意思是这帮人跑了?”凯巴感觉有些诧异。

“那个忝宇,可不是这么轻易放的下的人呐,”艾尔文笑着说道,“我们杀了他们起码有两百来人了吧,他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他应该也看得出来,在这山里和我们缠斗,那就是来送死的。”莱梧耻笑道,“估计是出了山谷去哈勒底城等我们了。”

“那我们怎么说?”宸朱问道,“也跟上去?”

“不急。”莱梧摇头道,“出了山谷,地势就开阔了,到时候我们人员上的劣势就太明显了。”

“你的意思是,和他们再耗上一耗?”艾尔文问道。

“我们的辎重充足,就驻扎在东面的山谷出口好了,看一下狼月那伙人的动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熬得过谁。”莱梧冷笑着道。

哈勒底城下的混战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形容狼月佣兵团现下的遭遇再贴切不过了。

本来忝宇领着这一千三百多人的部队从费沃尼山林间出来了,才想着去到哈勒底城里以逸待劳,等着那心头之恨──四方杂碎团从山林里出来,好来个一网打尽。

然而让他没想到是庭霄人的佣兵团们已经沿着海岸线南下杀到了哈勒底城附近。

说到哈勒底城,其实就是一座勉强能看的过去的小型城堡。这里人口凋敝,百姓们大多靠种植甘茹为生。这里的甘茹一般先被贩到东北方向的锡陀城,再由那里的倒手商人接手经省道卖到纽茵城。通常赚到钱的是这些倒手商人和纽茵城的魔法材料商,这里的百姓也就能赚个维持生计的钱而已。

说起甘茹,艾尔文和岚姻曾经在“旧河”餐馆说起过。这是一种靠海生长的植物,其茎叶可以研成粉末来做魔药,其根段可以做成香料。

关于哈勒底,也真的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了。

若不是雷萨亲王曾经派人来修葺过这年久失修的城堡,只怕这里连像样的城防建设都没有。

也不知道庭霄哪个丧心病狂的佣兵团,连哈勒底这样的地方都不放过。而且看这架势,足足约有两千人的规模。

哈勒底的城守大人在城堡高塔上看到狼月佣兵团旗帜左上方那白金狮头的纹样,兴奋地要大开城门迎接盟军,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佣兵团来驰援这座只有千把人守卫的贫苦小城。他都激动地热泪盈眶起来,恨不得飞身过去对着这个佣兵团的每个成员喊上一声“亲爹”。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庭霄人的佣兵团也杀到不远处了。这下城守犯难了,照理说应该先把“亲爹们”放进城来,好和城内的守军一同御敌。然而,这乌泱乌泱的两千庭霄人先杀到了城下。城守这下吓得哪还敢开城门,只能暂时收起脸上泪妆“大义灭亲”起来。

本来这两千多庭霄人打算攻下这哈勒底城堡的,一看城外有雅菲帝国的佣兵团赶来支援,当下就调转枪头打算先把城外这些“好啃”的肥肉吃了。

所以说忝宇心里苦啊,他哪有那么好的心来解围。然而世事往往这么巧,他还没到哈勒底城下,就撞到庭霄人的枪口上。

“对面雅菲帝国的小牛牛(喽喽)们,我涓(劝)你们放下手张的武际(器),早点投降,我檽枫今日可以大发自(慈)悲的放了你们。”只见庭霄这佣兵团里有人打马向前,“要是知(迟)了,就让你们张张(尝尝)我们‘天星’佣兵团的手撰(段)。”

本来是一段挺有气魄的发言,奈何这个叫檽枫的大哥舌头有点短,口音有点怪,本来两大帮人静静听着这人说话,然而这一开口,狼月这边的人脸上神色各异,显然憋得很辛苦。

“妈的,你他娘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断了的那一截舌头落哪了?”忝宇脸色不善地嘲讽道。

这下狼月佣兵团的人都轰然笑了出来。

天星佣兵团那两千人多人倒是面色平淡,显然他们要么是天天被刺激笑点以至于麻痹了,要么压根没觉着檽枫这个口音有什么问题。当然,至于这个佣兵团是不是读成“天星”也很值得怀疑。

“妈着,给撵(脸)不要撵(脸)。”檽枫脸色也阴暗起来,手中马鞭扬起,身后的重甲骑兵们见状登时架起长枪,随时准备冲锋。

忝宇虽然暗叹自己倒霉,但是也打起精神来,显然心中也明白和这些个庭霄人一战在所难免。只是身侧的费沃尼山谷里还有一些小崽子们没处理,他很担心这些和自己一样毫无底线的年轻盲流们会从山谷里冲出来趁火打劫。

可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想这么多了。

只见忝宇抽出长刀,直指前方的庭霄人。狼月佣兵们见状立马从方才的嬉皮笑脸中变脸成杀气腾腾的样貌。

冬季有些浑浊泛黄的遥帆海域里卷起潮冷的海风,刮得人脑生疼。那一声声海浪拍打沙滩上,丝毫不理会远处那两帮杀气十足的人儿。还有些兴致盎然的海鸥在天际盘旋,悠远的长鸣声在哈勒底城堡上空回荡。

“弟兄们,宰了这帮肉诺(懦弱)的雅菲人!”檽枫手中长鞭挥下,身后重甲枪骑尽出。

“兄弟们,叫这帮庭霄猪猡有来无回!”忝宇一声长喝,长刀所指,狼月重甲骑奔啸而出。

哈勒底城北面的荒原确实足够宽敞,狼月和天星两帮人的重骑们能够舒适的展开阵型来冲杀。

这两三千人间的冲杀也能惹来阵阵地动轰鸣,骏马奔腾,驰骋如锋。

骑兵人数上是天星这边占优一些。天星有一千二左右的冲锋骑兵,而狼月这边只有八百人左右。但是作战能力上应该是狼月的要强上一些。

因为双方后排的弓弩手各射出一轮箭雨之后,狼月这边折损极少。天星这边已经有了两百多号骑兵中箭倒地,还绊得身后一阵人仰马翻。

双方骑士们一看相距已不到五十步以内,手中兵刃早已饥渴难耐,只等着取对面的项上人头。

“咚!”第一轮接触就会有不少狂奔的战马撞到一起,一阵阵闷响之后是此起彼伏马嘶,紧接着就是刀剑相持,枪棍相交的叮铛作响声。

通常这种小规模的作战,骑士们的第一轮冲锋就可以冲透敌方的阵型,然后重新编整队形,发起第二次冲击。

然而这天星佣兵团的后排重甲盾兵个个都是不动如山的防守型武道,狼月这些骑兵还没穿透阵型就陷入了阵地战之中。

反观狼月这边的后排就显得凄惨很多了,剩下的五百来人要面对天星一千人左右的冲杀,阵型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的。

幸好有忝宇坐镇后方,一阵嚣张的刀影之后,已经有十几个天星骑士被砍翻在地了。

而此时四方佣兵团也在向着费沃尼山林的出口在行军,听得山外响声大作,为首的几名年轻贵族显然起了疑心。

“什么情况,动静这么大?”莱梧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人。

“听着好像是有人在干仗,你们仔细听,是不是还有喊打喊杀的声音?按这个动静,感觉人数还不少呢。”宸朱疑惑道。

“意思是狼月那伙人先和什么人干起来了?”凯巴嘲笑道。

“乔芷马快,还是让他先出山谷探查一下。”艾尔文看了一眼莱梧。

莱梧点了点头,把乔芷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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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狼月和天星两帮人战作一团的时候,檽枫才知道他这次找了块难啃的骨头,并不是什么肥肉。

忝宇手起刀落,又是一颗庭霄佣兵的人头滚落。他还没用起杀伐三刀呢,现下这个战场里还没值得他用这三刀的对手。

当他另起一刀砍到身旁一名天星佣兵的脖颈处的时候,一条黑藤长鞭从几步外袭来,生生卷住了刀口。

“你看着有几分斯(实)力,我来狒狒(会)你。”檽枫脸上闪过一丝狞笑,手腕一抖,长鞭弃了长刀直朝着忝宇脸上抽来。

“都他妈跟你说了,先去把你那截舌头接上了再来和我说话。”忝宇的方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手中长刀一横,堪堪挡住这一鞭。

紧接着这两个佣兵团团长就缠斗在一块,虽然忝宇的实力要胜出一截,但是不拿出看家的杀伐三刀,始终是不能伤到檽枫。

与此同时,两个佣兵团的厮杀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陷入围困中的狼月骑兵们展现出了高超的马下功夫,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有着相当好的武道修为。毕竟这些人也都是恶名昭彰的强盗匪徒,单打独斗起来自然是有着过人之处。

几乎每个狼月的佣兵能挑两到三个天星的佣兵,而且是几招之内这些天星的佣兵们就被打得束手束脚的。

好在这些天星佣兵们作战经验丰富,当即改变策略,变成团队作战。五到六个天星佣兵组成一个队形,几人配合着群殴一到两个狼月佣兵。

这些狼月佣兵单人作战惯了,一个和两个其实没什么区别。所以面对来自五六个对手的配合进攻,狼月这边也开始折损兵员了。

而那些被忝宇乱刀砍散了的天星骑兵们,人数虽然还有八九百人,但是一直陷入“细缝眼”的肉搏打法里,根本没法再次集结。“细缝眼”领着不到对面一半的人数,或使长枪或使弓弩,就是不让这些天星骑兵们跑开,生生把对方拖进着和自己近身搏斗。

天星这些不轻易下马的骑手们,面对周身遍布的长枪和弓弩,没有什么脱困的办法,开始慢慢被蚕食。

“瞧这个样子,他们有的打呢。”宸朱趴在山谷上的某处草垛里,看着山下战局说道。

原来在得知狼月那伙人和庭霄人打起来之后,四少就抛下大部队率先到了东面的山谷出口来看此中战况。而夏烨和浪云领着众人还在后面赶着。

“我看出来了,庭霄这个佣兵团,步兵间的协同配合还是不错的。这些骑兵的马上功夫嘛,真的有点不堪入目啊。”凯巴笑着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两边都没有魔法师啊?”艾尔文奇异道。

“狼月那边嘛,成员大多都是强盗土匪,你有见过魔法师敢去当土匪流氓的吗?”莱梧笑问道,“那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嘛。”

魔法师不擅长单打独斗,实战中机动能力又差,身体还大多四体不勤,这是大家的共识,所以真要做些下作的勾当,只怕有命拿没命跑。当然,艾尔文这种动不动就来上一记裂空的魔法师除外。

“那庭霄那个佣兵团呢?不可能没有魔法师的呀。”艾尔文面露疑惑。

“是啊,这就有点奇怪了。”莱梧也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先不管这些了,我们的人呢,怎么还没到?”宸朱朝着山林间狭细的山道上开始张望。

“你别急,耐心点,肯定来得及的。”莱梧笑着安慰道。

“是啊,等他们着两帮人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下去收割就行。你现下急什么。”艾尔文说道。

“我怕那个城守现在带着人杀出来,把便宜全占了啊。”宸朱叹道。

“应该不会,你看现在这种胶着的局面正是他率军杀出来剿灭庭霄人的好时机,可他一点动静都没,一看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就这种货色,你还担心他抢了我们的好处?不至于。”莱梧摆了摆手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个机会把这两伙人都灭了,尤其得把狼月那伙人宰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天外有人来

当狼月佣兵团和来自庭霄的天星佣兵团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浪云和夏烨终于领着四方佣兵团的大队人马赶到了。

本来四少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山下战局,一看身烟尘滚滚,知道是己方大部队到了,虽然只有五百人。

而此刻山下,檽枫和忝宇激战正酣,檽枫越战越抖擞,而本来不屑使出全力的忝宇竟然被逼的险象环生,好几次鞭梢差点刮到他斑驳痕深的糙脸。

“吃我这记牛(流)星月轮。”檽枫拧腕一收,反手抽出一鞭。长鞭犹如银蛇狂舞,吐信连珠,从高处看去,那鞭形又像是新月初升,皎寒锋利。

忝宇蹙着眉看着袭来的狂卷银蛇,手中长刀一挥,天光一闪,海风凛冽,杀意盎然。

艾尔文在山上看的清楚,这就是杀伐三刀的第一刀──逆浪行。

“这就是杀伐三刀?”莱梧看了艾尔文一眼问道,“看这架势很凶悍啊。”

“呵,你现在口轻飘飘的,一会你去吃一刀试试。”艾尔文带着调侃笑道,显然是在表示用“凶悍”来形容这种级别的武技太过吝啬。

“唬”的一声,檽枫抽着银鞭迎上忝宇的杀伐一刀。

彼一接触,檽枫手中银鞭缠绕上了忝宇的长刀,他立时感到虎口传来巨大的劲道,握着鞭柄

的手掌被这股巨大的力道震得生疼,若不是当即两手合握,只怕长鞭已经被搅动得脱手了。

那种熟悉的带着不屑意味的笑容再次爬上忝宇的嘴角,只见他单手持刀,踏出一步,横刀一挥,那银鞭生生被削断了一截。

显然,一旦忝宇开了刀势,檽枫就不再是对手了。

而后两人的交锋更像是忝宇在追着檽枫打,这位来自庭霄的短舌团长碰到了忝宇这种实力超群的流氓头子,实力不济被砍了一路,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然而没人听得懂他在喊叫什么,反正滑稽的很。

场上两拨人的战况却不是如此,那七八百狼月骑兵已经被稳扎稳打的天星步兵蚕食的一半都不到了。

而天星的骑兵虽然上来陷入了“细缝眼”的死缠烂打之中,但毕竟人数众多,再加上忝宇被檽枫缠住了没有加入到战团中,所以天星这边的骑兵折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还剩下近千骑。

这个檽枫虽然舌头不怎么好使,脑子还是能使的。看着是在找忝宇决斗,其实是为了拖住忝宇不让他对自己这些重甲枪骑下手。

于是,对于忝宇这边,出现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那就是天星的骑兵们开始逐渐摆脱了眯缝眼的围困,已经和狼月步兵们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再跑一会这些天星骑士们就可以重整队型,发动第二次冲锋了。

与此同时,山林间的某处高坡上。

“可以准备了,狼月这边马上就要撑不住了。”莱梧看着山下的战况沉吟道。

“夏烨,把近战武道们的阵型摆好,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凯巴,宸朱你们跟着我冲锋。艾尔文,你领着那些魔法师和弓弩手们,在山坡上找输出的位置。”四方佣兵团团长开始发号施令,“一会,所有人,听我号令,我说冲再冲。”

按照莱梧的指令,四方佣兵团这边已经部署完毕,就等着团长一声令下冲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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忝宇一路追打过后也感觉不对劲,脚下三两步就蹿入空中,仔细看了一下场中各处的情况,暗骂不好。

可是为时已晚。天星的重甲枪骑们已经把身后追赶的狼月步兵们远远拉开,在西面齐齐扭转马头,冷冷望着这些折磨己方甚深的死敌。

檽枫朝着西面看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被忝宇追打了一路这口恶气总算出了。只见他手中银鞭一扬,一字排开的天星骑士们发动了第二轮冲锋。

“轰隆,轰隆”的马蹄声再度响起。奔腾而来的天星重骑瞬间就把还没来得及列阵的狼月步兵们给碾压个干净。细缝眼还没撑到宸朱的报仇,就被某个天星骑士刺穿了胸膛,他倒下的时候眼睛怔怔地望向远处遥帆海岸,一脸的诧异,也许他到死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能看到好多天星重骑的长枪上串着一到两个狼月步兵的尸体。奈何狼月这边的步兵数量太少,好多落在后头的天星骑兵就没人杀了。

这样一来,狼月这边已经是损失惨重了,副团长“细缝眼”阵亡,步兵损失殆尽,骑兵被绞杀的不足一半。

忝宇眼睛瞪得里面的细密血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檽枫一脸得意的样子,恨不得一刀把这舌头都没长好的庭霄猪猡砍成两半。

“吃我第二刀!”忝宇大吼一声,寒光乍现,一瞬间层层叠叠的刀意就朝着檽枫劈来。

檽枫看着气急败坏的忝宇,笑叹了一口气,挥鞭迎上来。

而就在此时,西北面的费沃尼山谷间烟尘滚滚,鼓噪声大作。

“管他什么狼月佣兵团,还是庭霄人,全都给我宰了!兄弟们,冲啊!”莱梧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率先冲下山来。

四方佣兵团的骑兵们紧随在后,步兵次之,艾尔文则领着一票远程沿着山脊在侧面与莱梧遥相呼应。

率先受到冲击的就是方才大胜的天星骑兵们,他们还沉浸在剿灭狼月步兵的喜悦之中,根本没反应过来背后有一股部队杀了过来。

直到听到身后马蹄阵阵,这些天星骑兵才回身反击。一边是借着山势冲锋,一边是还没摆好阵型就仓促应战,即便是天星这边人数众多,也登时被莱梧领着人冲散了。

四方佣兵团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生生在天星骑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这不到一千的天星骑兵们被切割成了两股。

而后四方佣兵团的步兵冲入战场,这些天星骑兵们再次陷入近身肉搏战。这次可比上次更为艰难,毕竟已经战两轮的天星骑兵们有些乏力了,可四方佣兵团不同,刚刚参战的他们可是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很。

檽枫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忝宇,他以为这是忝宇藏在山谷里的后手,就等着发动这雷霆一击。若真是如此,他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方脸汉子,佩服此人如此沉得住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步兵被吃光才发动这一击。

然而檽枫看着忝宇脸上凝重的神色,感觉这后来的佣兵团并不是此人的后招,再仔细朝着打作一团的西北面望去,果然,这后来的佣兵团的旗帜和忝宇这处的不同,显然这是另一伙雅菲人。

然而此刻容不得檽枫多琢磨了,北面山坡上大量的魔法师在朝着那群天星骑兵们砸着各式各样的魔法,间而还有弓弩伴之。

这些天星骑兵们本来就乱作一团,现在天上还有魔法飞来。有接连而来的火球在人群中炸开,天星骑兵们被炸的人仰马翻。期间还有悄无声息的冰枪不时在天星骑兵的重甲上扎上一个窟窿,然后弩箭飞来,带走一个庭霄人的性命。还有一阵阵令人麻痹不能动弹的雷击轰下,又是好些天星骑兵们被击翻在地,被早已候着的四方步兵们乱枪戳死。

檽枫看着北面山坡上这些肆无忌惮的远程们,恨得咬牙切齿。完全没了方才得意的样子。

而忝宇一看这情势,当即舍了檽枫,冲入东面的战团里。在那里,重甲天星步兵们已经快把为数不多的狼月骑兵吃干抹净了。

檽枫也没去管忝宇的动作,只是死死瞪了一眼北面的坡上,而后拿出别在腰间的陨龙角,一声吹下,这陨龙角上的金色符文流转,号声长鸣,远扬天际。

艾尔文据此不远,他对檽枫这动作看的真切,心下也是茫然的很,不知道这个庭霄的佣兵团长这是在做什么。

“嗡”又是一声低亢悠远的号声,艾尔文心下越发惊疑,连在山下杀得兴起莱梧等人也不禁抬眼看了下檽枫那处,真是不解其中奥秘。

檽枫一共吹了三声号角,一声比一声传的远。

艾尔文目力不错,看的真切,他清楚看到檽枫在吹完号角后那一刹那嘴角微微扬起。

而听到这号角声的天星众人,登时好像恢复了斗志。尤其是西北这面,本来是一面倒的局势,这些落马的天星骑士们,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脸上居然一副自得的神情,看着四方这些人仿佛看着一群死人一般。

莱梧蹙着眉看着这些面色古怪的天星骑士们,心中的惊惑诧异更甚。

“他娘的,怎么看这些庭霄人脸上的神色,是他们要赢了一样?”宸朱也是察觉到了,不禁低声问道。

“不清楚,”凯巴警戒地看着这些庭霄人,“反正都上点心,他们肯定要什么动作的。”

然而出乎几人意料之外的是,这些天星骑士并没有作出什么像样的反抗,方才那一幕感觉更像是唬人的。

西面这里是天星骑兵们被四方佣兵团大肆吞噬,而东面的战团是忝宇一个人杀红了眼。只见他手里长刀肆意扬撒,一刀祭出,势必带走一条人命。那些以防御见长的天星步兵们被这“疯刀”杀得丧了胆气,那些被围困的狼月骑兵们也得意缓了一口气。

而檽枫仿佛对这两块战场上的事漠不关心,拧着眉望着海外,极目远眺着遥帆海域上空。

艾尔文看檽枫这个样子,也不禁望向远处的海面上。

起初只是一个黑影,遮蔽了一小缕午后阴郁的阳光。今日天色本就不好,天光像是被阴云绑架了一般,难得出来放个风。

没一会,那个黑影越发近了,在海面上已经投下阴影。此时艾尔文后悔没在风铁堡买个望远镜的,无奈之下他给自己加持了一个浮空术,飞到海边才将将看的清远处那海面上的动静。

看清之后,艾尔文一脸的怀疑人生,口中惊呼一声:“那是,那是──一艘空艇啊!”

听得此言,莱梧、宸朱几人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当即望向海面,那海空上越飞越近的,还真是一艘空艇。

而此时,负手而立的天星佣兵团团长檽枫望着海面上乘风而来的空艇,脸上又多了几分自矜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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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空艇借着海风之势,没出一会就掠过哈勒底城堡的上空。

本来还在观望城外局势的哈勒底城守,现下一脸惊恐的看着空中这个铁皮怪兽。他怎么也想不到,庭霄人要攻略这么小一个城堡,居然还要出动空艇?

然而他的惊惧并未持续多久,因为那艘庭霄空艇上各色光芒大作,一瞬间整个哈勒底城堡上空就被样式丰富的魔法洗礼了。城守在第一轮的天外陨火中被砸了个正着,当即被砸成了一块焦黑的肉饼。

哈勒底城上那一千多守卫也没比拿城守好到哪去。他们本想着用弓弩对着空艇反击的,奈何以这飞艇的高度,这些自下而上的弩箭哪能够的着?更何况这空艇舰身包裹的黑色铁甲牢固坚实的很,偶尔有零星的箭头摸着,竟然连一丝漆都没刮掉。最终城墙上这些不死心还在拈弓搭箭的守卫们,大多都惨死于从天而降的魔法。只有见机快的一小撮人躲到地窖里才幸免于难。

艾尔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莱梧,两人眼神间都在感叹“这玩意,可不好对付啊。”

阵上协议

这下艾尔文和莱梧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庭霄人没有魔法师了,原来魔法师们都藏在这空艇里呢。

空艇那巨型气囊的投影之下,已尽是肆意蔓延的火光。从远处看去,整座哈勒底城堡已经是一座燃烧着的火城。城上烟雾熏天,城内惨厉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对城内百姓来说值得庆幸的是,这空艇没有在城堡上空盘桓停留,径直朝着城堡北面的上空飞来。

艾尔文一看檽枫的神色,就知道这货是想报方才麾下骑兵被各式魔法肆意屠戮的仇。

于是艾尔文给莱梧递了个眼色,意思让他集中精神指挥场下的战斗就行,飞艇交给他就行。但见他对着空艇底部的装甲一顿瞬发魔法就招呼上去,由于距离太远,各式魔法还没沾到那飞艇的边就化成了乱流。

檽枫在不远处看着这光景觉得好笑,感觉雅菲这个佣兵团的魔法师实在是自不量力的很。然而,下一秒他就傻眼了。

艾尔文直接一个裂空突入半空之中,身形已经出现在飞艇的上方了。他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飞艇上部的气囊上也都包裹着装甲,他又尝试性的甩了一通魔法打在这些装甲上,果不其然还是纹丝不动。

飞艇舰船甲板上的天星佣兵团法师们听到上方“叮叮当当”声响,探着头往外张望,居然瞧见了一名魔法师,浮在半空之中手中魔法连弹,看这样子是试图拆毁这飞艇的装甲?这一瞬间这些魔法师们惊愕得忘记了对艾尔文起手攻击,仿佛是在看着一个白痴,亦或是在看着一个仙人一般。

因为令这些人着实惊异的是,这个疯子是这么跑到比飞艇还高的地方的?毕竟方才就没人看到有人从下面的战场飞上来啊。

艾尔文一通尝试之后,摇了摇头发现这一块块拼接到一起的装甲板是由某种特殊的材料压铸的,魔法能量打上去直接就炸成乱流了。

然后下一秒,更为令人吃惊的事出现了。艾尔文直接一个裂空站在了船舱甲板中央,饶有兴趣地看着烈烈风中的这些个庭霄魔法师们。

兴许这些魔法师们被凛冽的海风刮坏得脑子迟钝了很多,他们在这时候又呆住了,看着甲板上这凭空出现的人感到困惑和吃惊,接下里才是惊惧和警惕。

而此时在下面观望的檽枫就没这么淡定了,他完全没想到这区区几百人的佣兵团里还有这样实力的魔法师存在,那连续两下鬼魅般的位移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即便他现下再如何地想知道空艇上的情况,现下有两处战场要他盯着,也脱不开身。

现下甲板上这些个魔法师们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举起手里的法杖,甭管什么魔法,对着艾尔文就是一顿招呼。

艾尔文当即支起光盾,各个方向袭来的各色的魔法在光盾上炸开,甲板上登时就五颜六色的倒是十分好看。那各式各样的魔法能量一点点地被吸进了光盾里,就像是鱼苗游进了大海,瞬间杳无音讯了。

得亏这些魔法师大多是中阶的水平,就那么几个有高阶的实力,不过魔力也不怎么能看。于是乎这几十个魔法师的魔法一齐打到光盾上,艾尔文感觉这些能量加起来也还是在可以驾驭的范围内。至少这点能量比起忝宇的那两刀,还是差远了。

不过某人似乎忘了,就在不久前他自己也只是一名中阶魔法师而已。

“法爆!”艾尔文轻喝了一声,那光盾外的能量已经被他转化成无数道细蛇般的紫色魔法乱流四散爆开,以艾尔文为圆心朝着周遭各个方向奔流而去。

甲板上的酸枝木围栏一瞬间被狂暴的紫色乱流切割得如同斧凿剑刻的一般,那几十名魔法师也在那一瞬间被击倒了一大半,一时间这甲板上哀嚎连连,遍地是昏死过去的魔法师,有几个站的靠外的直接被刮到飞艇之外,在高空中留下几声惨叫声。

场中就剩下几名高阶的魔法师勉强还能站直了身子,也多亏了他们在情急之中死死拉住了手边的围栏,不然下场估计和那几个飞出舰船的魔法师差不多。不过这几个人身上的魔法长袍大多被魔法乱流割得破烂不堪,样子十分狼狈。

这几个意识还算清醒的天星佣兵团魔法师瞪大着眼珠,像看着一个怪物一般的看着艾尔文。先是莫名其妙的飞到空艇的上空,然后眨眼间就出现在了这甲板上,用着诡异的魔法挡下所有的攻击,再一记杀招击退众人,这一系列动作在他们看来真的不像是个正常人,更加不像是个正常的魔法师。

而在地面上的檽枫看着那几个从高空摔落的魔法师,心下也越发惊诧,“这上面可是安排了有几十个魔法师呢,怎么还能吃了亏呢?”

如果他要是在甲板上,估计惊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艾尔文也不管这几个人的目光,一记裂空之后就闪到某个高阶魔法师身后,手下连弹,几发瞬发魔法之后就把对方“送”下了空艇。他也没给剩余几人过多错愕的时间,再接连几下裂空把甲板上站着的人全“送”了下来。

而后只见甲板上飓风骤起,艾尔文让这些庭霄魔法师们乘风而来,御风而去。

檽枫方才还救下了一名从天坠落的高阶魔法师,这下一看,彻底傻眼了,一船的人全都被打下来了救个屁啊。

“莱梧,快点把这些庭霄的骑兵处理掉,还有好多狼月的渣渣们等着我们处理呢。”艾尔文在飞艇上朝着下方喊了一声,语气颇为得意。

“行了,知道你厉害了。”莱梧闻言没好气地回了一声,而后对着周围众人吼了一嗓子:“兄弟们,动作麻利点,赶紧先把这帮庭霄人处理了。”

本来看到飞艇到来还有些期盼的天星骑兵们一看这天上摔下来的几十个魔法师,士气瞬间跌倒谷底,越发没了招架之力。

“毕竟是艾尔文大人啊,竟然以一人之力挑了一船的人。”浪云怔怔望着空艇那处心下佩服道,然后开始指挥坡上众人:“兄弟们,他们的空艇被我们副团长控制住了,赶紧的,各种魔法、弩箭往庭霄人身上射啊。”

这又一轮攻势之下,天星的骑兵们又折损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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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的另一边,忝宇领着为数不多的手下在和天星步兵们死磕,已经根本管不上天空中的战局。

在己方佣兵团团长的参战之后,剩余不多的狼月佣兵也恢复了士气,开始和天星步兵们玩起命来。

闲了好一会的檽枫这下终于焦急起来,西北面的战场显然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骑兵们已经折损大半,不消一会就会被这后来的雅菲佣兵团剿灭干净。

而东面,他的步兵和剩余的狼月佣兵团也陷入胶着战。

现下他陷入了想撤撤不走,想战战不赢的困境。

“听刚才飞艇上那人的意思,这两帮雅菲人好像不对付啊?”檽枫心下疑惑道,他看了下倒在地上那印有狼和月图案的旗帜,越发的确认自己的猜想。

于是他大步流星飞入西北面的战场,手中银鞭直取莱梧面门。

莱梧反应也是极为机敏,翻腕一剑,轻巧挡开。

“我和你么(们)谈笔交易怎么样?”檽枫手上动作不停,给莱梧使了个眼色。

莱梧感觉到檽枫没在真打,明白这人有事要说,便遂对方的愿两人往人群外打去,“怎么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好谈的?”

“我刚柴(才)听空擎(艇)上那宁(人)的意思,感情你们也想弄洗(死)那个佣兵团?”檽枫虚出一招,便看了一眼远处的忝宇一众人。

莱梧听着感觉这庭霄人的口条有些搞笑,冷笑一声道“是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的心思倒是挺活络嘛。”

“小兄弟,别这么冷颤(淡)嘛,”檽枫讨好地笑道,“要不你看这样吧,我们天星佣兵团替你么(们)出这个头,帮你么(们)把那帮宁(人)宰了,到时候你么(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作壁上观就成,你看可好?”

“呵,你这生意做的也太不老实了,作壁上观是假,想让我们放了你们是真吧?”莱梧无情点穿,“看那边的样子,你们和狼月打的难解难分的,想撤也撤不了。我本来就打算在旁边看着,等你们打得差不多了,一块收拾掉。”

檽枫看着莱梧脸上的冷笑,暗骂眼前这个雅菲人可不好糊弄,收起脸上笑容说道:“那这样吧,我出一万茹(卢)尼,只要你么(们)就此罢手,这样可行?”

“你这个价格出的也不老实,我一会可以从你们的辎重里搜刮出几万的卢尼,我现在贪你这一万卢尼做什么?”莱梧冷冷说道。

“雅菲宁(人),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们一共才几个宁(人),不见得吃的下我么(们)。”檽枫咬牙切齿道。

“那好,既然谈不拢,也别多废话了,我们战场上见真章。”莱梧一剑抵开对方的银鞭,直接退开几步,语气干脆的很。

檽枫一看莱梧这个架势,也是无奈的很,他知道自己现在势弱,毫无主动权可言,恨声道:“那你说吧,要多少茹(卢)尼?”

“三万,一个子都不能少。”莱梧嘴角牵起笑容,“还有,被剿灭的狼月佣兵团要由我们来搜刮。”

“你。。。”檽枫瞪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但是,再晚一会,你这里的骑兵只怕要死完了。”莱梧看了一眼那些伤亡惨重的天星骑兵,“还是说你想今天全军覆没在这?”

“行,三万就三万。”檽枫咬着牙应承下来,他知道现在容不得他犹豫了,东面那里的战局还没结束呢。

“不过,飞擎(艇)得还给我么(们)。”檽枫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铁甲飞艇。

“你对着天上喊一声,看那飞艇答不答应你?”莱梧白了檽枫一眼。

“你。。。”檽枫这次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黑心到这种程度。

“讲道理,你的魔法师们都死的差不多了,你要了也没用哇。”莱梧虚伪地安慰道。

檽枫知道和眼前这个人再讨价还价下去没有意义,没好气地说道:“哼,贪心的雅菲宁(人),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你可以让他么(们)停手了。”

“你这人两面三刀的很,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你们和狼月打完了,还想尝尝我们的厉害,随时奉陪。”莱梧笑着说道。

“你不用威胁我,答应你的,一分都不会少。”檽枫气急败坏道,这次倒是一个字都没说错。

于是莱梧一声令下,四方佣兵团停止了对这些庭霄骑兵的赶尽杀绝。

艾尔文在飞艇上看到莱梧和檽枫边打边交谈的过程,而后又看到己方这边停止了对庭霄人的屠戮,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被围剿的天星骑兵已经不到两百骑,幸好他们的团长当机立断和莱梧求和,不然这些人马上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

“真的放他们走?我们这样不好吧,这不是通敌了吗?”宸朱有些担忧的看着莱梧问道。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能出三万卢尼,不正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莱梧不以为然道,“我仔细想过了,再打下去,我们也就捞这点好处。真的把他们逼急了,指不定还得面对这两伙人的拼死反扑,到时候我们肯定有不少的折损。现在接受庭霄人的提议,对我们来说是最划算的。”

“可万一被人发现了,传到了军务部那里,我们怎么解释?”宸朱小声说道。

“狼月那边的话,你以为今天会让他们有活口留下来?”莱梧淡淡说道,“你要说这哈勒底城里,有人要告发我们的话,你看看,现在城头还有人吗?”

哈勒底城上的守卫早就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哪还有什么活人。至于那些躲在地窖里的,自然也不知道城外发生了什么事。

“宸朱的意思是,我们自己人中间会不会有人。。。?”凯巴提醒道。

“那这就是小事了,凭我们这些人的家世,还能处理不了吗?”莱梧眯着眼阴笑道。

浪云和夏烨在旁听得脊背一凉。

其实唯一让莱梧担心的是,要是艾尔文带来的“某人”知道了,会不会出事。不过现下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顶多一会让艾尔文去善后,反正这家伙对付这些厉害的女人总有办法的。”莱梧心想道。

“行了,现在先不想银钱的事。夏烨,你把人重新集结好,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这些庭霄人可不见得有那么遵守信用。”莱梧吩咐道。

夏烨领命而去。

“好了,得瑟完了赶紧下来。”莱梧朝着空中喊了一声,显然是喊给艾尔文听的。

“关键我没操作过这玩意啊。”艾尔文无奈叹道,他对着舵轮周围这些大大小小的挡杆一脸茫然,谁叫刚才那个舵手也被他扔进飓风里了,现在后悔只怕有些晚了。

而恰在此时,他听得船舱里隐隐有“咚,咚”的声响,内心不禁狐疑起来。

飞屋藏娇

艾尔文循着声响往船舱里走去,可是上下两层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个人影,更为奇异的是他自己辨听了下音源的方向,不是从甲板下面的船舱里传出来的。而后他又到了空艇后方的舰长房间看了下,也没有人,可是仔细听的话,这声响是从这房间里传出来。

让他感到怪异的是,这房间里人影都没有,却能听到有人敲地板的声音,于是他趴下来仔细听,确实有一声声的闷响。

“看来是有密室啊。”艾尔文叹了一声,附耳于地,仔细听着到底是哪块地板下面传来的声响。

“哈,这里啊。”他找到了声音的确切位置,用指节敲了敲地板来回应下面传来的“咚,咚”声响。

没想到下面这一敲,下面的动静更大了。

“这里面藏得什么呀?”艾尔文心下惊疑,开始腹诽起这些庭霄人来。

可这地板下面却是始终保持这颇有力道的声响,听着像是有人在地板下面装修,就是那种用皮锤锤墙的声响。

艾尔文生怕放出什么邪物出来,不敢造次,把耳朵再贴到地板上,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

没想到这下面锤了一会,就没动静了。他仔细听着,好像隐约能听到“呜,呜”的声响。

“这下面藏了人啊。。。”艾尔文立马反应过来,对着这块地板就是一通瞬发魔法,没想到这实木地板还挺结实,打了好几下才打穿。显然这一块地板是特殊定做的,从这厚度来看,是专门用来做成密室的门板的。

他心想这密室里的人应该感谢那群庭霄人,没在这地板里嵌一层外部那种装甲,不然他也没法这么硬来。

艾尔文从打穿的小洞中望进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舰长的房间采光也不好,一点天光都没,主要是因为外面装了层装甲,密不透风的一点光线都穿不进来。

他用了个低阶的照明法术,借着法杖顶端发出的光亮往密室里望去,见到一张惊惶的小脸,嘴被布条勒住了,大半张脸还淌着血迹,又是如此昏暗的环境,把艾尔文着实吓了一跳。

“哇,你。。。”艾尔文喘着气,侧着脸望着密室里面,一时间竟然没说出话来,他现在明白那些受到过度惊吓的人为什么尖叫不出来了。

“呜,呜”密室里这人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想说话,奈何嘴被捆着说不出话来。

艾尔文看这人咿咿呀呀间用力地扭动着双肩,仔细一看这帮猥琐的庭霄人居然给人绑了个四马攒蹄的姿势。

“你等一下啊,我把这口子打大一点。”艾尔文赶紧出言安慰道,然后开始一点点的破开这块坚守的实木地板。

密室里这人激动地望着艾尔文,眼眶里泪水直打转,然而艾尔文根本不敢看他。

费了好一会艾尔文才把整块木板打碎掉,他借着法杖上的光芒弓着身子钻进密室里,也不知道这密室是哪个天杀的设计的,低矮的只有半人高。

“来,我拉你出来。”艾尔文把法杖先收起来,双手提溜着这人的肩膀往外拖,发现这人倒是轻的很,心想估计是被那帮庭霄饿得没几斤肉了。

虽然这人是轻,可这“卑躬屈膝”的动作吃力啊,艾尔文饶是出了一身汗才把人拖出来。

艾尔文喘了两口气,还没来得及给人松绑,先打量起这人来。他眼尖的很,眼前这人虽然发髻凌乱,满脸是血,但是仔细瞧这眉眼,他就知晓了──这是个姑娘。

这满脸血迹的小姑娘凄惨地望着艾尔文,嘴里一张一合地咬着碎布,看她这个样子,肯定有话要说,但是好像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艾尔文赶紧解开捆在她嘴上破布条。

“快。。。我爹爹。。。还在里面。”小姑娘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道。

“还有人在里面?”艾尔文惊异道,于是拿着法杖再往密室里扫了一眼,一开始还没看着,再往里探得深一些,还真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躺在最里面,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觉。

“不过庭霄人也挺奇怪的,一个大男人不捆,去捆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艾尔文心下诧异。

“难怪说没动静呢。”到了密室最深处借着光亮仔细一看他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的爹已经昏死过去了,而且看这样子是有一段时间了。

艾尔文看着这中年男子遍身的刀剑外伤,有些绽开的皮肉已经腐烂,他都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还活着,难怪庭霄人不捆他了。

把一个中年男人,还是昏死过去的中年男人,从这拖出去可就费事多了。艾尔文可算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就差没把吃奶的劲用上来了。

方才他只是出了一身汗,现下是快虚脱了。

小姑娘一看亲人被救出,无力地笑起来,一脸感激的看着艾尔文。

看着她额头上一直在淌血,艾尔文心想“难不成这小姑娘刚才是拿头在撞那木板?”

他叹了口气,撑起身体,给小姑娘施了一道高阶的治疗术,然后开始给她松绑。至于那中年男子,肯定不是一两个魔法能治好的了。

“你。。。你们怎么会被关到那里面的?”艾尔文边解她身上绳子边好奇问道。

治疗术过后,小姑娘显然比原来好一些了,终于有说话的力气了。

“我和爹爹是从北面来的,开着飞艇越过大山脉来南边进货,哪成想在庭霄帝国的边境遇到了这些该死的庭霄佣兵团。他们上来就想抢我们的飞艇,那些我雇来的帮工们都被他们杀光了,就剩下我和爹爹两个人。”小姑娘恨声道,又语带哭腔的说着“当时我爹爹拼死护着我,就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现下还能不能活下来。”

“原来这飞艇不是庭霄人的,感情是他们抢来的。”艾尔文心想道,“看来这伙雇佣兵和狼月那伙人是一个路数的。那现在这个情况就很为难了,把庭霄人赶跑了,那这空艇怎么办?就这么据为己有的话,岂不是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

“我刚刚拖他出来的时候,感觉还有鼻息,只要这些外伤感染得没那么严重,应该还能救得活。我一会去拿些魔药来,兴许能用得上。”艾尔文安慰道。

“真的吗?那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爹爹。”小姑娘咬着唇两眼汪汪地看着艾尔文,“魔法师哥哥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想到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厉害?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艾尔文一脸奇异的问道。

“我刚刚从里间的细缝里看到的,你一招就把那几十个装模作样的庭霄魔法师给打发了,难道还不厉害吗?”小姑娘还是很单纯的,没懂艾尔文的言下之意,“若不是魔法师哥哥你把这些庭霄人都解决了,我也不会用脑袋撞那木门来和你求救啊。”

“细缝?哪有什么细缝,里面一点光都没得。”艾尔文疑惑道。

“都说了这是我家的空艇了,自然只有我知道在哪啦。”小姑娘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平时这些庭霄人在做什么,我在里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嗯,那你好歹也在里面安一个可以开门的机关,现在也就不至于要把脑袋磕破了。”艾尔文看着她脸上的血迹说道。

“原来这隔间是用来存放贵重金银的,哪里知道有一天自己会被关进去。”小姑娘无奈道。

“也对。”艾尔文心下却不这么想。

“对了,魔法师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看着艾尔文问道,“你救了我和爹爹,这份大恩一定要报答的。”

“艾尔文·斐烈。”艾尔文说道,“报答什么的就算了吧,你把这飞艇送给我就成。不过我丑话先说前面,救不救得活你爹,那要看他自己造化了。”

听完这话,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艾尔文,她没想到艾尔文毫不推辞,居然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看着对方面露难色,艾尔文却依然笑着,也不言语。

思索了一会,小姑娘狠下心来道:“好吧,既然说出口,就要做得到。以后这空艇就归艾尔文大哥你了。我说了要报答你,肯定不会食言的,无论你能不能救活爹爹。”

“哈,爽快。小姑娘我看你这当机立断的样子,应该是块做生意的好料。”艾尔文打趣道,心下还是很佩服这小姑娘的,“放心吧,我同你开玩笑呢,我要你这飞艇做什么。只不过,现在两国交兵,打仗期间你这飞艇还得借我用用。确切的说,是借我们佣兵团用用。至于你爹嘛,我真的只是尽人事,到底能不能救活,我也不敢打包票的。”

小姑娘确实是个爽快人,话既已说出口,自然就没再把这空艇当成自己的了,所以无论艾尔文怎么说,她也不会收回的。只是听到艾尔文说并不能确定能救下自己父亲,神色不免又悲戚起来。

“好了,小姑娘,别在那凄楚哀婉了。”艾尔文看着她的样子无奈道,他可没功夫和她在这唉声叹气,他还得关心下面的战场呢。

“我叫葵倾,艾尔文大哥。”小姑娘撅起嘴,收了脸上的神色,显然是对艾尔文的嫌弃表示不满。

“好的,葵倾小姑娘。这飞艇我们真的只是借用,本质上还是你的。所以我劝你现在还是出来看一下,因为,再晚一会我们就要撞到山上去了。”艾尔文出言提醒道,此时他人已经走到了外间得甲板上,望着西北面不远处的费沃尼群山。

其实自从艾尔文把原来的掌舵手击飞以后,这飞艇就一直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

“什么?”葵倾小姑娘闻言赤着脚从舰长房间奔了出来,也不管自己一脸的血迹很是吓人,看了一眼就快到眼前的群山,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对着舵轮周围那些挡杆一通操作。

然而这空艇被庭霄人改造过,加了成百上千片的装甲,重量已经远超以往,哪那么容易拉升或者转向。

艾尔文一看北面坡上那些己方的魔法师们,急中生智,用强音术对着那里喊道:“浪云,快点,把所有的魔法师都喊过来,对着这舰船的底部放魔法。快啊!”

浪云本来已经要领着人下山去和莱梧会合,看着艾尔文的飞艇一直没变过方向,就猜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所以一直按着人没动。

“好勒。”浪云得令,领着一众魔法师奔到飞艇的正前方,对着那舰艇底部施放起魔法来。

“乒乒乓乓”的声响从舰艇下方传来,各种魔法在不挺轰打着这些装甲。

“主要打舰头的下面,往一个地方打!”艾尔文对着下方又吼了一声。

“明白的。”浪云指挥起众人统一节奏施法。

这空艇周围的装甲虽然能挡住各式的魔法,却不能阻挡这些魔法能量把舰头打得朝上翘了起来。再加上葵倾小姑娘不懈的努力之下,整个舰船终于拉升了一点,最下端的底梁将将贴着山脊飞了过去。

没听到下面传来碰撞声,飞艇上的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站在甲板上,看不到下面的情形,不知道舰身到底会不会撞到。

浪云在下边领着四方佣兵团的一众魔法师们拍手欢呼,饶是艾尔文再如何脸皮厚,也觉得有些惭愧。会这么惊险,还不是因为他没仔细研究下这飞艇怎么开嘛。

“这家伙,他不弄点事出来,他就不叫艾尔文了。”领着众人往东面去的莱梧自然也是看到了方才这惊险的一幕,无奈地叹了一声。

“哈哈,你倒是了解他。”凯巴在旁凑趣道。

“哇,太惊险了,差点飞艇就被他一个人玩坏了。”宸朱感叹道。

时空裂隙

当四方佣兵团被他们副团长有惊无险的闹剧吸引的时候,狼月佣兵团和天星佣兵团已经开始最后的决战了。

被檽枫领回去那不到两百人骑兵也加入了战斗。现在的两边情况是天星这边拢共还有八百人左右,狼月大约还剩三百人。

按道理来说人数占着绝对的优势,天星应该能很快解决战斗的。但是双方都是疲兵苦战,效率没这么高。这上阵厮杀就是这样,胜负未分前无论多久都只能撑着,不能说打一半吃个饭午个休再接着打的。

况且,有一个杀意纵横的忝宇在场,剩下这些狼月佣兵团越战越勇,对于檽枫来说是挺难处理的。主要是檽枫和忝宇一对一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是这方脸土匪头子的对手。

而另一边,莱梧领着近战的武道们就在不远处观望这两方的决战。艾尔文则是把魔法师和弓弩手们都召上了空艇,停留在莱梧的正上方。四方佣兵团一空一地,密切注视着战局的动向。

“艾尔文大哥,就是那个人,他领着人来抢了我家的空艇。”葵倾指着下方苦战的檽枫说道。

“这样啊,你那些金银是不是也是被这厮给抢了?”艾尔文问道。

“是啊,他们上船一搜刮发现只有些货物,就问我和爹爹还有没有现银了。本来我说没有的,那庭霄匪首就来唬我,说只要把金银交出来,就放了们。我看爹爹伤势这么重就答应他了,哪成想这该死的居然出尔反尔,拿了钱就把我们关在那隔间里。”葵倾恼恨道。

“噢,这样啊,这庭霄人还和你玩这一出啊,看来一会得让他全吐出来。”艾尔文笑着安慰道。然而他不知道方才莱梧已经压榨过一遍檽枫了。

“那厮还说看我带了这么多金银在身上,家境肯定不错,要扣我做人质向我家里要钱。可他不知道我爹爹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要屁个钱啊。”葵倾骂道。

艾尔文闻言不禁叹道:“噢,意思他们不知道那是你爹,差点把金主给宰了。啧啧,现在这些佣兵团的路数野啊,比我们出手狠多了。抢了现银和空艇不说,还玩起了敲诈勒索。”

“我不管,艾尔文大哥,这个仇你一定要帮我报,不然我现在就开着飞艇下去撞死他。”葵倾的语气凌厉的很,可不像是在说笑。

艾尔文看着她眸子里旺盛的怒火,一脸的血迹干在了脸上也不擦掉,样子恐怖的很。他是真怕她带着一飞艇的人撞上去,赶紧出言安抚道:“刚才不是就说了嘛,一会肯定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的。小姑娘你放心啊。”

他这下开始感叹自己这辈子好像没遇到过几个正常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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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檽枫已经被忝宇追打得狼狈的很,身上的重甲已经被忝宇的长刀砍得凹进去了好几道口子。幸好这身重甲的质量不错,不然现在他好多内脏器官已经可以在身体外面感受哈勒底新鲜的海风了。

“那边的朋友么(们),别干看着了呀,赶紧来帮忙啊。我要是死了,哪还有什么茹(卢)尼啊给你么(们)啊。”檽枫一边仓惶逃窜,一边朝着按兵不动的莱梧高声喊道。

“其实照理说我是不想帮这个庭霄口条男的,可是看着忝宇·尘那张脸我就莫名的来气。一想到风铁堡这厮那腔调,我就想上去宰了他。”宸朱显然对忝宇充满了个人情绪,风铁堡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照理说应该等他们两个打得差不多了再上的,可是忝宇·尘这个狗戳在风铁堡这么羞辱我们几个,我也想上去宰了他。”一贯冷静的莱梧嘴角也是勾起寒笑。

“那还等什么,那就上去宰了他呀。”凯巴可不是那种喜欢多费口舌的人,一拍马背,飞身而出,提着长枪就奔忝宇那处去了。

莱梧和宸朱相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紧跟着凯巴冲了上去。

莱梧走时还不忘向夏烨交代了一句:“你领着众人在这里待命,随时看着庭霄和狼月那两伙人的动向,一有机会就把他们全宰了。”

这檽枫可是一肚子坏水,他故意把天宇引出人群来,特地给莱梧几人包夹忝宇的机会。

忝宇一看是莱梧这几个“心头之恨”到了,啐了一口,心中狂妄地想着“来得正好,今日正好把这几个人一并解决了。”

艾尔文在空艇上一看几个兄弟一齐杀出,立马给自己加持了个浮空术,在半空中仔细观察着这战作一团的几人。

檽枫的心思是真的活络,他一看莱梧这几个年轻人热血的很,心想正好可以趁机偷个懒,来个隔岸观火。于是他假模假式的挥动着手里的银鞭,其实没怎么出力。真正在和忝宇打的其实是莱梧他们三个。

可是浮在空中的艾尔文一眼就识破了檽枫的想法,对着檽枫就是十几道瞬发魔法,他这些加强了负面状态的法术打到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檽枫反应也是很快,侧身两个横步后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算是把这些魔法躲过去了。他恼怒地望向空中正欲破口大骂,一看是刚才那个行踪诡异的魔法师,就没敢骂出口。

“我劝你识相点,别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艾尔文脸色不善地盯着檽枫,冷冷说道。

檽枫本来就对艾尔文这个一下子击溃自己一船人的魔法师心有忌惮,只得仰着脸朝他讨好似的咧嘴点头。

艾尔文不再理他,用法杖指了指忝宇那里,檽枫这次很老实地使出全力加入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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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四人的全力围攻,即便强如土匪头子忝宇,处理起来也有些捉襟见肘。尤其是这四个人可没有一个喜欢正大光明的出招的。当然,凯巴学了那套枪法之后已经比原来好多了,至少比起其他三人已经算是很正派了。

檽枫虽然出招阴狠,但是还没猥琐到和莱梧、宸朱一个路数。他看着这两人一次次的使出戳眼、撩裆之术,还配合的很默契,感叹自己还是太过正经。

艾尔文现下只能干看着,因为这五个人粘战在一块,他不好释放魔法,很容易打到自己人。即便是有追踪能力的魔法,也得给它通过的路径才行,这几个人把每个方向都挡住了,艾尔文一时间也没得办法。

在围攻之下,忝宇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腰腹处的锁子甲,已经被破开了好几个口子,里面的皮肉也被刺开了,鲜血已经渗了出来,一点点顺着下摆滴到海边的沙地上。

他满是沟壑的方脸上杀气四溢,双目圆睁,环视一圈众人,大喝一声,手中长刀连续挥出两刀半月斩,把身前的莱梧和檽枫砍退半步。

就给了这一步的空间,长滩之上霎时刀光四起,横贯江海。

场中几人可都是见识过的,这是土匪头子忝宇·尘自创的杀伐三刀中的第一刀──逆浪行。

这一刀直接劈在忝宇身后的宸朱身上,纵使宸朱事先有心理准备,手中长剑迎了上去,奈何对方的这刀霸道至极,宸朱手中长剑抵御不住,连人带剑被砍退了十几步。但见他身上,从右胸直至腹部留下了一道恐怖的伤口,这还是他穿着绿鳞甲的下场。要是穿了普通的铠甲,只怕刚才这一刀下去,宸朱已经分成两半了。

宸朱的武道修为是几人中最低的,这应该是能忝宇找他做目标的原因。因为忝宇目标很明确,先把围攻自己的这些人打得减员再说。

艾尔文立马落到宸朱身侧,给他加持了一个高阶的治疗术,他看着宸朱那道刀疤之下仍然在冒着血,心想这又是一个魔法处理不了的伤口。

“娘的。。。好霸道的。。。一刀。”宸朱嘴里冒着血含糊道。

“好好躺着别说话了,这伤口得好好处理,魔法用上去没什么效果。”艾尔文皱眉道。

宸朱挨了这一下,也确实没什么气力说话了。

莱梧和凯巴看到宸朱这副模样,不禁怒气大盛,发狠地和忝宇搏起命来。

凯巴的枪法威势惊人,可忝宇丝毫不怵他,出刀收刀,自如应对。即便是凯巴那一记杀招“山海不回首”也就将将逼退了忝宇半步。

莱梧趁机挥剑攻其后心,檽枫使银鞭击其双腿。忝宇抽刀回身挡住莱梧一剑,脚下马步扎稳,生吃了檽枫一鞭。

这三人全力一击,也不过是在忝宇大腿上留下一道鞭痕罢了。

忝宇看着周身这三个喘着粗气的对手,露出狞笑,口中嘲讽道:“这就喘大气了?你们就这点实力吗?”

看这情形艾尔文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加入了战斗。

那阴郁的海空之上,那懒散的昏黄之下,漫天紫色剑雨,悬于天际。

艾尔文手中法杖一挥,万千剑雨急速落下,汇集成一把擎天巨剑,朝着忝宇的脑心刺来。

忝宇皱着眉看着这惊天一剑,手中长刀一展,阵阵刀意似那层峦叠嶂,环扫数刀,犹如山壑绵延,轻易的就把莱梧三人逼退了。但见他脚下一蹬,沙地深陷,身子已经跃入半空,毫不躲闪地迎上艾尔文那一剑。

他凌空抽刀,以下敌上,长刀周身的几十道刀意汇成一柄,显然这一次的“断山势”比风铁堡的那一刀力道更足,杀意更盛。

以刀对剑,以武道力量对魔法能量,方脸匪首忝宇和艾尔文这次是真真实实的正面交锋。

“砰”的一声,剑尖和刀尖抵到一处,海天之际一阵热浪朝着四周炸开,莱梧几人被震得退了几步。半空中的飞艇被这阵能量波动刮得在空中晃了几下,幸好葵倾反应灵敏,及时控制住晃动的舰身,不然整船人都得被颠下去。

然而,这场较量终究是艾尔文落了下风。因为那长刀刀刃迸发出的几十道刀意逐渐吞没了那柄紫色的巨剑。然而从结果上来说,这两人谁都没有赢。

艾尔文那远古魔法汇集的巨剑的确是被忝宇的一刀“断山势”砍没了,忝宇渐而乘胜追击,身形不停,刀势不止,这一击却砍到了艾尔文刚支起来的“光盾”上。

而怪就怪在这里,明明是势大力沉的一击,艾尔文在光盾里面却根本没感觉到忝宇这刀使出的力量。不只是艾尔文,连忝宇都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中的长刀,显然他也没明白的为什么这滔天一击怎么就变成“软绵绵”的一刀了?

艾尔文看着忝宇脸上的表情,脑海里忽然想到困扰自己好多个夜晚的一句话,“在极不稳定的情况下,时间与空间之间存在裂隙。”

时间与空间本来是相互镶嵌的,光盾内的时间静止了,周围那些像是有生命意识一般的物质能量就会往光盾里面涌来。可它们却生生被两股爆开的巨大能量给冲散了,这种自然补充的现象被打乱了,这就产生了极不稳地的情况。一旦打破了这种时间与空间嵌套的模型,那两者之间的裂隙就随即产生了。这是艾尔文的理解。

“怪不得土匪头子这惊天的一刀会绵软无力,原来是这一刀的能量没入了时空的裂隙里了。”艾尔文心下恍然大悟道。

那之前怎么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是因为以往那些对手打到光盾上的能量不足以产生这种情况吗?也不全然是。艾尔文很多次都是在光盾内部靠着吸收光盾外壁上那些能量的来施法的,这些物质能量一旦被吸收了,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极不稳定情况了。

因为一旦符合了时间与空间的镶嵌模型,那就产生不了所谓的极不稳定情况了。广邈空间内这些物质能量确实会往时间流动不正常的空间涌动,但是它们并不会判断自己是被填充到了空间里还是被空间里的某个生命给吸收了。

所以今日一来是外部扰乱能量过于强大,二来是艾尔文情急之下并没打算吸收光盾外的能量,才出现了“时空裂隙”这种情况。

第三刀

忝宇显然还没从这莫名其妙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艾尔文已经懂了其中缘由,不过心中得意也只是片刻而已。因为对于这时间与空间的参悟总是让他觉得很是寂寥,既没有人可以一路同行,也没有人可以分享小有所成的喜悦。这就好比在学院里单独开了一门课,自己当导师,自己还当学生。自从开始研究《时空法则》之后,他就时常会羡慕周围那些同学,莱梧他们三个闲来还可以讨论下各种各样的武技,同阶的那些魔法师们大多讨论的是提升魔力的事。在这方面艾尔文和他们真的没什么共同话题,对于单纯的提升魔力他真的没那么感兴趣。

“也许在别人眼里,自己永远是一个特立独行、另辟蹊径或者说难听点就是从不脚踏实地的人。”艾尔文时常这样想道,“可是不直击本质,无论练习魔法还是武技,又有什么意义呢?”

艾尔文的青春困惑多半来自于对于“意义”的苛刻求解,或者说更让他费解的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所谓的“意义”。

“这也许就是老费看中自己的原因,因为自己成天胡思乱想吗?”艾尔文也时常会揣测起学院里这位他看着最顺眼的教授的意图。

其实费提墨会把《时空法则》交给艾尔文是必然的事,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并不是艾尔文自恋想的那般,费提墨看中他有什么特殊的天赋。也或者说,艾尔文的天赋并不需要老费去考量。当然这是艾尔文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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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看忝宇还在犹疑,一个裂空拉开距离,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海面之上。

忝宇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毫发无伤的吃自己这第二刀。即便是艾尔文的光盾魔法也办不到,毕竟忝宇在枕剑会上看到过艾尔文的光盾效果,某人也确实晕过去好几次。

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艾尔文的第二道魔法已经到了。

本来风平浪静的遥帆海域里忽然窜出一头水纹狂龙,直接朝着忝宇撞来。

“就这点伎俩?”忝宇不屑笑道,他没想到艾尔文居然用这种小儿科的魔法。他手中长刀迎着龙首就劈了过去,这一刀下去,才接触到那水纹外鳞,隐约看到里面有紫色的光芒。

忝宇起初没注意,手上一发力,刀痕渐深,水蛟的面门直至胸腹破开了一道口子,狂乱的紫色魔法能量从里面倾泻/出来,全部打在了忝宇身上,携着各种负面状态的魔法能量齐齐渗进他的甲胄里。尤其是大部分魔法能量是经由艾尔文那根紫削石法杖改造过的,暗属性的能量最为突出,折磨得忝宇心神一阵恍惚。

其实以忝宇的实力,是绝对能在“紫芒大现”那一刹那躲开这些魔法能量的,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身体在那一刻忽然不听话了。

其原因嘛,是天星佣兵团团长檽枫那一记鞭子。那一下看似只是在忝宇大腿上留下了一道痕迹,谁知这个无耻的庭霄人早在和莱梧谈妥之后就给自己的银鞭涂上了一层特殊的魔药。他早就想清楚了,要剿灭狼月佣兵团只能先把忝宇解决了,那打不过的情况下只能下三滥了。这魔药是用万桃花,芙香白芷,落天南星这些材料炼制成的。如果奥妮安或者岚姻在这,可以给不学无术的艾尔文科普一下,万桃花常用于加快血液流通,芙香白芷用来使人大脑过度兴奋,而落天南星是上佳的麻痹魔药。

檽枫这一鞭子下去,忝宇当时感觉不出来,因为他脑中异常兴奋,只想着和艾尔文拼个你死我活,血管中高速流通着麻痹魔药而不自知。一番激斗之后,血液早已经通贯全身不知道多少次了,他这才发觉身体开始不听话了,生生吃力艾尔文一记法爆。

艾尔文自己都没想到,忝宇居然没躲开,于是他也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异样。可他不是那种会同情对手的人,况且是这实力强劲的土匪头子,他还没这闲工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在岸上的几人也看到了方才的情形,檽枫心里自然是清楚忝宇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莱梧和凯巴倒是惊异的很,完全没想到这土匪头子怎么忽然身形这么迟钝。

“你们还在等什么好处,速度过来啊!”艾尔文对着海岸上的几人大喊了一声。

三人也毫不迟疑纵身入海空之上,现在又变成了四个人围殴一个忝宇。这几人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各种杀招齐出。

忝宇哪里遭得住这样的手段,以他现在的反应勉强能处理一两个人的攻击,现下同时面对四人,几招之后身上就受了几处重伤。不过这方脸匪首的身体真不是一般的结实,想来这人平时对身体的训练也十分刻苦。

虽然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可忝宇的神志却越发清醒起来。毕竟身上各处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在那里,他再怎么晕乎也架不住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带来的刺激。

“你们这帮废物,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了?”忝宇破口大骂道,手中长刀在晦涩的海天之间掠出一道光亮,浮光掠影,就像是有一缕明澈的天光投射了进来。

这道光影甚至把远处混战的两拨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就连夏烨领着的四方佣兵团也望向这里,浪云和空艇上的众人也密切注视着这里的情况。

“今日就让你们这帮渣滓瞧瞧,我这杀伐三刀的第三刀。”忝宇长啸一声,凶相毕露,眼神里狂傲的杀意就像是奔腾的猎豹一般地蹿了出来。

艾尔文和莱梧等四人第一反应居然都是咽了咽口水,前两刀都这么霸道了,这第三刀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虽然这几人都有着落跑的想法,奈何几人心下都清楚,这一战他们是避无可避。毕竟今日若是忝宇赢了的话,四方和天星佣兵团的众人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被忝宇给宰杀干净。

“祸!苍!生!”忝宇不管莱梧的剑已经快抵到他的喉间,不管凯巴的长枪直逼他大腿上的动脉,不管檽枫的银鞭朝着他脊背上的伤口抽去。

但见他,长刀一出,惊世骇俗。

“砰!砰!砰!”霎时间海面上炸出了几十道怒涛卷柱,这汪洋像是在一瞬间就不得安生了。这场面可比艾尔文那记“水蛟出海”华丽得多了。

这几人登时就感觉周身,或者说这海天广邈间,遍布着凛然杀意的刀刃。

艾尔文立时撑起光盾,无数刀影袭来,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威压,这股能量狂乱暴戾的很,他有点惊异这个土匪头子是这么驾驭这股力量的。

莱梧几人也是仓惶窘迫的很,一时间都被忝宇这招逼得疲于应对,莱梧和凯巴的身上都已经砍伤了好几处。檽枫身上倒还好,就是脸颊上被切了一刀,半边脸算是废了,侧面的牙龈都露了出来。

忝宇看着檽枫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又腾不出手来捂着伤口,心中快意的很。显然现下他对这个下作的庭霄人仇恨最大。

艾尔文在光盾内疯狂透支着魔力和体力,他还在期待着那“时空裂隙”再触发一次。忝宇的那些狂乱能量和试图涌进来的物质能量撞在一起,即便这一刀“祸苍生”威势如此惊人,还是不足以产生那种极不稳定的情况。

毕竟刚才那一次是艾尔文和忝宇的全力一击,两股强大的能量碰撞到一起才出现的情况,现下就靠着一个受伤的忝宇打出一刀杀招就想触发,未免太小瞧这天地之间浩渺的物质元素了。

看着这四个对手的惨淡模样,忝宇越发猖狂地大笑起来,手中长刀又挥出几招,他想着尽快解决这几个人了,毕竟体内一直流窜着麻痹魔药,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虽然艾尔文的体力和魔力越发匮乏,但由于有光盾挡着,他还是有功夫来观察忝宇的。他发觉自从这第三刀用过之后,忝宇的身体就越发的不对劲了,那皮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

艾尔文看到方脸匪首那破烂盔甲之下的肌肉在萎缩,本来身材壮硕的忝宇在那一刀“祸苍生”之后,感觉整个人瘦弱了一圈。还有那紧实的皮肉在方才那一阵挥砍之后,越发明显的松弛皱巴起来,颈部的皮居然层层叠叠的像是来自年逾七、八十的老翁身上。

“噢,我明白了。原来这厮平时是把各种物质能量吸收到身体里,这招‘祸苍生’就是把体内的蕴藏的能量一下子释放出来。怪不得能有这惊天动地之势呢,也难怪他平时不用这第三刀。”艾尔文心道,这下他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忝宇驾驭力量的方式奇特了。

因为这土匪头子不像一般的武道,即时地吸收周围空间的元素物质来作战,而是通过常年累月的积攒,把能量藏在身体里。

“可是一般人的身体哪里容纳的了这么多物质能量呢?枕剑会上那次,那些一拥进来的各种能量就差点把自己灌死,得亏公主大方,不然可能小命都没了。”艾尔文疑惑地想着,“所以这厮肯定无时不刻在磨练自己的身体,啧啧,这土匪头子的毅力决心真非常人可比。”

艾尔文确实猜的不差,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狼月佣兵团团长,对于武技的钻研,对于身体的锤炼远胜军中那些“绣花枕头”般的贵族,甚至各大学院的武道教授也都比不上他的刻苦。

所以上次在风铁堡,对于莱梧这帮人忝宇表现得是从骨子里的看不上,而对于有真才实学的小枪神倒是敬上三分。

“你们几个,别在那东挡西挡的了,这狗戳的身体不行了,上去和他拼命了!”艾尔文率先撤下手中的光盾,对着莱梧几人喊道。

莱梧和凯巴听艾尔文这么一说,仔细瞧了下忝宇,惊异地发现就这么一小会,这货怎么老了这么多?感觉须臾之间就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垂暮老汉。

“好嘞,看我宰了这个老汉。”凯巴长枪一扫,率先杀了忝宇近身,完全不顾身上中了多少刀。

莱梧看了看凯巴这个不怕死的样子,咬着牙也跟了上来。

檽枫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那暴露在外的半脸血肉已经疼得他直起杀心,这次不消艾尔文瞪他,他自己就挥着银鞭杀了上去。

忝宇完全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在一瞬间都不要命了,他本以为以他现在的状态足够一点点拖死这个对手了。

艾尔文背上已经被空气中时不时冒出来的刀意砍出了十几道伤口,胸口和大腿上也被破开了几个口子,不过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依然死死盯着那缠斗在一块的四人,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现在他的体力和魔力已经不足以再启动一次光盾了,所以他得等到最为关键的时机出手。

当然缠斗中的几人,也都和艾尔文差不多,各个都是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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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东面战场上,对于狼月佣兵团的围剿也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让人没想到的是,没了首领的狼月佣兵团这最后的三百人负隅顽抗,生生拼死了天星佣兵团三百多人才全部阵亡。

正当这帮庭霄人以为战斗胜利的时候,夏烨率着四方佣兵团众人杀到,虽然没有动起手来,但双方都是警惕地对望着对方。这时空艇也赶到了战场上空,浪云领着魔法师和弓弩手们已经就位。

刚才莱梧虽然交代一有机会就把这两帮人都宰了,但是夏烨也是知道团长和这伙庭霄人的头目私下有一些协议的,所以没急着下令动手。

其实这剩下五百人左右的庭霄人经过连番苦战,哪里还是四方佣兵团的对手,再加上空中还有空艇的威慑,所以夏烨也不着急,观望着远处的海面上的情况。

而空艇上的小姑娘葵倾也是眼睛紧紧盯着远方的海空之上,着实为她的艾尔文大哥捏一把汗。刚才艾尔文的惊世一剑着实把她震慑到了,忝宇和艾尔文的一刀一剑间撞出的气流差点把空艇搅翻,这也是她完全没想到。她甚至完全没法想象,原来一个魔法师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可以这样的潇洒。

虽然艾尔文觉得自己是很狼狈的。

“你说,艾尔文大哥他不会有事吧?”葵倾转过来不安地望着身旁的浪云问道。

“应该,没事吧。。。”浪云迟疑了一下,毕竟方才飞艇飞过来的时候他回望了一眼,那土匪头子的第三刀,真是叫滔天之势,江海震动。

“艾尔文大哥他这么厉害,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的。。。”小姑娘嘴里反复念叨着,眼睛又盯上了远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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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帆海域的上空,阴霾的天气里那为数不多的天光显得是那么得乏力。

对于忝宇的围攻战也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

凯巴一枪抵住忝宇的长刀,左肩和忝宇的胸膛撞到一起。即便只是撞上仅剩老汉身体的忝宇,都让凯巴眼前一阵晕眩。

“给老子死!”莱梧怒吼一声,从下方刺出一剑,这剑当即刺穿了忝宇的脚踝,不过他自己肩膀上也挨了忝宇一脚。

檽枫跟上一鞭子卷在忝宇另一条大腿上,生生往外扯着,控得忝宇这条腿动弹不得。

莱梧吃了这一脚,拿剑这只胳膊使不上力,于是左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刺忝宇的腹间,这把匕首就是枕剑会上偷袭伽弗的那一把。

忝宇本来身中魔药身形迟缓,刚才的第三刀还透支了他体内多年来积攒的能量。而此时他上身和凯巴相互抵着,一条腿被檽枫控着,一条腿脚踝受到重创,面对着直刺腹部的匕首只能侧拧着身子,妄图躲过去。

莱梧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匕首的刃尖直接在忝宇的腹部划开了一道口子。暴怒之下的忝宇提起那条还能动弹的腿,给了莱梧一膝盖。

莱梧闷哼一声,嘴角却划过一丝得意地笑容。

因为一个身影破空而来,一道紫色的惊电从紫削石法杖的顶端喷薄而出,直接从忝宇腹部的伤口处钻了进去。这一击倾注了艾尔文全部的魔力,他根本没给自己任何退路。

“啊!~”忝宇痛呼一声,响彻天际,他一双眼睛怔怔地望着这个距自己一步之遥的魔法师,那眼神里充斥着愤怒,不甘,不可置信,再而是空洞和茫然。

对于他而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丧命于这些年轻贵族之手,他最后的那一下挺尸般的喷血动作,应该是在宣泄这最后的愤恨吧。

那个在雅菲帝国的绿林间“久负盛名”的一代匪首──忝宇·尘,终于在遥帆海域的上空毙了命。

忝宇这人平素最看不上这些“软脚虾贵族”,往日打劫勒索最多的也多是这些人,可他自己终究还是死在了几个从萨留希来的年轻贵族的手里。

艾尔文望着这黄昏落日遥帆海,终是长吁一口气,看着莱梧和凯巴笑了出来。

凯巴和莱梧两人都是身受几十处刀伤,脸上因为失血过多早已经惨白不已,看到艾尔文放声狂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完全不在意那些伤口被牵动的生疼。

看到身旁三人的大笑,檽枫本来也想跟着笑来着,奈何那张脸不允许啊,只能勉强牵动另一边的脸,来融入这种气氛。

艾尔文看到他这副想笑又尴尬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感觉自己眼泪都快下来了。

而此时西北面的海岸上,一辆马车停在那,周围还有几名四方佣兵团的佣兵守着。这几名佣兵是前几日在费沃尼山林中作战受伤的。

海岸边伫着某个栗发男子,双手负在身后,皱着眉望着远处的海面。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他手上的绳索,只得拿一条兔绒围巾盖在上面。

听到远处传来那张狂的笑声,才没好气的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讨价还价

莱梧和凯巴落到海岸边的时候都已经站立不稳了,只得互相搀着才能走动。宸朱一直靠在沙堆上,方才海面远处的战斗他虽看不真切,但是此刻看到凯巴和莱梧脸上的笑容,知道忝宇那土匪头子肯定是死透了。

艾尔文身上的伤算是几人中较轻的,他率先回到了两军对峙的东面战场。

“夏烨,你派几个人,去海岸边把团长他们背回来。”艾尔文吩咐道。

夏烨看到艾尔文平安归来,脸上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选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去莱梧那里。

而后艾尔文对着上方的空艇打了个响指,“葵倾小妹妹,你不是要算账呢嘛,就是现在了呀,还不下来?”

浪云也是反应机敏的人,一听艾尔文话里的意思,知道没这么简单就放了这帮庭霄人,于是扶着身旁的葵倾从空艇上落下来。

而此时只剩下半张脸的檽枫也回到了岸上,一看到场中这相持的情况,立马奔到了艾尔文面前。

“哎,慢来,慢来。”檽枫腆着能用的半张脸说道,“我方才和你么(们)团长都聊好了,这么又要动手了?”

而后檽枫凑到艾尔文身侧小声说道:“我出三万茹(卢)尼,我和你么(们)团长都谈妥了的,噢,还有这个死绝了的佣兵团也归你们搜刮。”

艾尔文心下奇异,这庭霄人被削了半个脸颊,舌头怎么倒好用多了。

“噢,你出三万卢尼,”艾尔文点头应承,然后对着浪云身旁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葵倾小妹妹你过来,他说他出三万卢尼,让我放了他们,你怎么看?”

“他哪有屁个卢尼,全是从我这抢去的。”葵倾指着檽枫骂道。

檽枫一看是葵倾,就知道今天这事没这么简单了,他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被救出来了。脸上神色也从原来的讨好变得清冷起来。

早有天星佣兵团的手下看老大受了伤,拿了药箱过来,檽枫自己拿着一大块纱布敷在脸上,疼的他呲牙咧嘴的,等包扎好索性往药箱上一屁股坐下来,想看看艾尔文和葵倾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哈,你这小姑娘说话就好笑了,我抢的怎么了?那就不是我的了?”檽枫打算把无耻进行到底了,但是听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你没本事,就只有被抢的份,这你怪谁?”

“这空艇本来是你的,被我抢来了,那就是我的了。现在又被他么(们)抢去了,那就是他么(们)的了。弱肉强食,就是这么个道理。”檽枫说得自己都佩服自己,他感觉自己快是个雄辩家了。

“你。。。你这个无耻的强盗!”葵倾气苦道,小姑娘做生意或许可以,但是论起和无赖打交道那还是嫩了点。

“也对,弱肉强食,是这么个道理。”艾尔文鼓掌说道,而后神色一狞:“那就别他妈废话了。兄弟们,摆好阵势,跟这帮庭霄人干一场!”

“好!”夏烨率先答道,手中长剑剑锋直指这些已历数番苦战的天星佣兵团。他身后的近战武道们也是大吼一声,把阵型展了开来,随时准备和庭霄人开打。

浪云一看这个架势,赶紧回到了空艇上,准备指挥魔法师和弓弩手空中点杀。

葵倾一看这两帮人是马上要动起手来了,吓得赶紧躲到艾尔文身侧。

檽枫其实最怕的就是艾尔文这种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人,根本不给任何宛转的余地。他原来以为,眼前这些雅菲人无非是求财,所以他等着艾尔文抬高价码,然后自己讨价还价一番的。他一副做高的姿态,也无非是想压压艾尔文开出的价码。

然而檽枫根本想不到,艾尔文是那种觅得战机,就不会和对方多费口舌的人。比方现在,艾尔文想的就是把这帮庭霄人全绞杀在这,他连一点唾沫星子都懒得浪费。

“反正打赢了,什么都是我的,有必要和你商量吗?”这是艾尔文的观点。

其实莱梧刚才就回到阵中了,听到葵倾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这个檽枫是什么货色了。他本来也在纳闷为什么这个庭霄人出手这么阔绰呢,开口就是一万卢尼,谈到三万也是面不改色的,感情不是自己的钱。

莱梧知道对付檽枫这种人,就是需要先吓他一吓,所以一直没有站出来说话。

檽枫本来还坐在药箱上挺有腔调的,一看艾尔文这架势,心中直打鼓,吓得赶紧站起身来。他也是常年领着佣兵团作战的老江湖了,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手底下这些佣兵们真的不能再战了,要真的再打一架,估计要全军覆没在这。

即便他自己能侥幸逃脱,估计将来的日子也很难捱了。毕竟每个佣兵团团长都讲究自己的名声战绩,若是他在雅菲帝国境内输了个底朝天,连一个活人都没带回去,那以后谁还敢跟着他出来?

正在檽枫为难之际,莱梧走到了队伍前列。檽枫一见到莱梧来了,心想这个还是能说上话的主,于是又笑着凑了上来,“兄弟,方才我么(们)不是谈妥了嘛,你和你这位厉害的魔法师兄弟说道说道,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呢?”

“呵,我们谈的时候你可没和我说你这空艇是抢来的,钱也是抢来的,”莱梧板着脸道,“慷他人之慨,救自己的命,你这人也忒得无耻。”

“哼,你们这帮雅菲人,毫无信义可言。”檽枫看莱梧变了脸色,恨声骂道。

“你再在那骂骂咧咧的,可以试试我一会能不能把你另外半张脸给削了。”艾尔文冷冷说道,他其实打从心底里看不上这个庭霄人,总是想着杀之而后快。但是莱梧从后面走了出来,艾尔文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显然这是在告诉自己能不打就尽量不打。

葵倾小姑娘偷偷瞄了一眼一脸寒意的艾尔文。

“刚才对付那个忝宇,大家都伤的差不多了,我们几个可以不参战。那就比比是我这些儿郎们厉害,还是你那些人体力好了。”莱梧的意思很明白了,两边的统帅虽然都受了重伤,但是他这里的兵员可没怎么消耗体力,让檽枫自己掂量清楚再行事。

“行,这个小姑娘的钱财我可以都吐出来。”檽枫面色上虽然难看,但还是知晓轻重的。

“他一共抢去多少?”艾尔文看着身旁的小姑娘问道。

“五箱子银币,一共五万五千卢尼。还有一箱子金银珠宝,价值一万二卢尼,还有一飞艇的货,价值三万多卢尼。”葵倾一口气说道。

艾尔文听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小姑娘身家这么殷实。估计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么一算,你抢了人家快十万卢尼了。”艾尔文看着檽枫说道。

“呸!小姑娘家家的你不要胡说,你干脆说我抢了你上百万卢尼好了。。。”檽枫跳脚道。现在感觉他的口条好像完全康复了。

“我这里有账本的,每一笔进出的记得清清楚楚,存银有多少都有记录的。”葵倾小姑娘不服气道,说着从胸襟处的夹层里掏出一本三寸大小羊皮封面的账本,交到了艾尔文手里。

艾尔文粗粗翻阅了下,又递给身旁莱梧看了下。

“有账本也没用,我就算把剩下的卢尼全给你么(们),也没这个数。”檽枫气势矮了一截。

“那你现在还剩多少卢尼?”艾尔文看了他一眼。

“不到五万,”檽枫直接回道,“那些现/货都被我变卖了,金银珠宝也都典当了,现在应该就剩下四万五左右了。”

“我会信你?”艾尔文眯着眼看着檽枫,手已经举起来了,夏烨一看这个手势又鼓动了四方佣兵团的气势,随时准备动手。

“我真的说的是实话呀。。。”檽枫一看艾尔文不好说话,看着莱梧求饶道。

“你怎么看?”艾尔文小声问了下莱梧,“其实我挺想把这些庭霄人全杀了的。”

“杀了他们不难,不过我们自己也得交代个百来条人命在这里。”莱梧也是小声说着,“你看下这哈勒底城像是能征收到佣兵的样子吗?”

“你再仔细想下,庭霄人都打到这里了,那东北面的锡陀城要么沦陷了,要么就是被围了。那我们这一路上到哪里去补充佣兵呢?你要现在让我们折损个百来口人,到了锡陀城碰到个几支庭霄的佣兵团怎么办?就我们现在这点人,可经不起折损啊。”莱梧接着分析道。

艾尔文闻言,深觉自己和团长还是有些差距,至少在战略层面上还是想的太少。

“这样吧,你把剩下的金银全交出来。还有你这五百人,把盔甲装备全卸了,我们就放你们走。”莱梧开口说道。

“要我么(们)交出盔甲装备?不可能,我宁愿死这也不做这么耻辱的事。”檽枫一口回绝道。

“那你死这吧。”莱梧冷冷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四万五可没说实话,我还是给你留着活路的。所以现下,要么痛痛快快地死这,要么丢盔弃甲地滚蛋,你可想明白了?”

檽枫自然是装腔作势,他根本不敢和莱梧这些人玩命,莱梧早就看穿他这点了。

其实莱梧眼尖,早就看出这天星佣兵团的装备优良的很。那些抢来的钱花哪去了?还不是花在这些佣兵身上了嘛。拿不到现银,拿你这些装备总可以吧,莱梧这算盘也是精得很。

檽枫恨恨地看着莱梧和艾尔文两人,纵使奸猾如他,终究没在二人手下占到任何便宜。

最终这位天星佣兵团团长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了那四万五千卢尼,还丢下了五百副重甲和兵刃,在四方佣兵团的一片哄笑声中,狼狈地往东北方向退走了。

“小姑娘,我们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艾尔文望着远处的烟尘滚滚叹道,“虽然我也很想杀了这个口条时好时坏的庭霄强盗,但是行军打仗,不能靠我个人喜恶来行事啊。”

葵倾连忙安慰道:“没事的,艾尔文大哥,能看到那个强盗那么狼狈已经足够了。那些讨回来的卢尼也都给你们吧。”

“那怎么行呢。。。”艾尔文口是心非地说道。

“你救我和爹爹的性命,这些钱财不算什么的。”葵倾摇头说道,“可是,艾尔文大哥,我爹爹还在昏迷呢,你说有办法救他的?”

艾尔文这才想起来,“对哦,还有你爹这个情况危急的伤员呢,你先去把空艇降下来,我去拿魔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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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强打着精神处理完那帮庭霄人,现下心神一放松,艾尔文开始感觉到自己身上各处伤口的痛感涌上来了。凯巴和宸朱早就已经被抬去躺着了,可莱梧比艾尔文还要拼,在指挥着众人打扫战场的事宜。要知道莱梧身上的伤比艾尔文只多不少,看来这团长还真不是谁都能当得了的。

“没死嘛。”马车里人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开门进来的艾尔文。

“呵,弄死个土匪头子,不至于。”艾尔文冷笑道。

“是嘛,看着没这么轻松呐。”栗发男子接着嘲讽道。

“是啊,不瞒你说,其实我怕得要死呢。”艾尔文往贵妃塌上一坐,一把就把奥妮安搂进怀里。

现下奥妮安的魔力受那附魔的绳索所限制,并不能拿艾尔文如何。要论起体力,艾尔文就算再虚,怎么也比一个姑娘家家的力气要大一些。

“你。。。放开。”奥妮安从错愕间反应过来,她本来张嘴要咬,一看对方身上的破破烂烂的魔法软甲,实在下不去嘴。看到艾尔文脖颈间还有几块好肉,上去就是一口。

艾尔文吃痛之下,吸了一口冷气,手却没松开,依旧揽在她的腰际,眼神却空洞地望着前方。

奥妮安感觉艾尔文粗重的鼻息打在耳畔,却没有任何言语,她察觉这厮有异样,挣扎着从艾尔文怀里坐起来,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怎么了?”奥妮安关切的看着他。

“没什么,我刚刚忽然有点害怕自己。”艾尔文回过神来怔怔道,“刚刚把那忝宇弄死之后,我感觉我抑制不住的想杀人,要不是莱梧拦着,我差点就想把那些剩下的庭霄人全宰了。”

“噢,说到这个事,你是不是得和我解释下,当着本公主的面,你们这么通敌,胆子也太大了吧?”奥妮安脸色一变,冷声质问道,完全没注意她现在坐在谁腿上呢。

艾尔文叹了一声,“殿下啊,这些佣兵可不是皇家卫队,都要靠我们的饷银喂着的,你别看看就五百来人,光一个月就要烧掉多少卢尼呢。不从庭霄人身上刮钱,我只怕到时候就剩我一个人护送着你去前线了。”

“少来,从他们身上刮钱,把他们尽数绞杀了就行了。你们不还是没动手?”

“所以我说我本来也想杀了他们来着。”艾尔文无奈道,“可是莱梧不让啊。”

“呵,你这个兄弟心眼可比你多。”奥妮安若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是不想让你们这佣兵团有丁点损失,呵,这人可自私阴险的很。”

显然公主一下就读懂了莱梧的心思。

“咦,为什么你们好像都不喜欢莱梧啊。”艾尔文稀奇道。

“意思是那个岚姻姑娘也这么想?”奥妮安笑问道。

“没有,我可没提到她。”艾尔文避开她的视线。

“哦,那你眼神躲什么躲。”奥妮安毫不留情的点破道。

“不说这些了,我要些治疗刀剑外伤的魔药,急用。有个小姑娘的爹快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艾尔文把奥妮安放到榻上,自顾自对着那一箱魔药翻起来。

“那小姑娘是那空艇的主人?”奥妮安好奇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艾尔文也好奇起来,“她也算是被掳来的,庭霄人霸占了她的空艇。”

“你占了人家这么大一便宜,才会这么卖力吧,”奥妮安打趣道,“还是说那小姑娘长得不一般?”

“长得怎么样倒是不知道,我救她的时候她一脸的血,也看不清啊。”艾尔文还得对着那一瓶瓶魔药上的标签,到那本魔药典籍里去查各自的药效。他可不敢麻烦奥妮安,要是一解开她手上的绳索,自己肯定对付不了她。

“噢,你的意思是我这么做是宽慰下自己?”艾尔文笑道,“可其实我没打算霸占她的空艇,打完仗就还她的。”

“我看着那空艇造价不凡,想来那些庭霄人搜刮了这小姑娘不少好处。现下这些好处是不是都落到你们口袋里了?”奥妮安一脸的揶揄。

“哈哈,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事瞒得过殿下你的。”艾尔文笑叹道。

不出一会,艾尔文就把要用的魔药都找到了,还拿了一瓶上次炼出来的鹘嘴蜥蜴魔药,这个可以给宸朱用。

“哎,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开我啊,你是真不怕我以后找你算账是吧?”看艾尔文要走了,奥妮安提醒道。

“殿下,以你的魔力,不可能真的被这种玩意困住的,”艾尔文转过来看着她道,“一旦你的伤势复原了,根本用不到我来解,你自己早就把它迸断了。”

奥妮安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撅着嘴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以后少去找人拼命。”奥妮安侧着脸望着窗外,“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一到危急关头,你身上的暴戾之气就非常的重。枕剑会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那个氏玖差点就被你杀了。”

艾尔文迟疑了一下,“嗯”地应了一声就从马车里出来了。

被奥妮安这么一说,艾尔文回忆起起当日场景,又想到方才和忝宇的战斗,心中一警,“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葵倾小姑娘看到艾尔文拿着瓶瓶罐罐回来,大喜过望。

艾尔文一看这小姑娘洗过脸了,没想到还真有几分姿色,就是年纪太小了点。

也得亏了奥妮安这些价值不菲的魔药,葵倾她爹算是被救回来了,人虽然还没醒过来,但是很多感染的伤口开始有了愈合的迹象。

“艾尔文大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救我爹的。”葵倾见到自己的父亲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激动之下一把就扑到艾尔文怀里,梨花带雨地哭笑起来。

艾尔文有些错愕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心想着自己还真是对太小的姑娘动不起什么邪念来。

哈勒底城外一战,以四方佣兵团的大胜而告终。

除开庭霄人上缴的那五百套重甲,打扫战场还扫获了几百件盔甲,一时间众人连挑盔甲都挑不过来了。当然还有兵刃,佣兵们也进行了一轮以旧换新。等大家都筛选完了,多下来的这些完好的军械盔甲都被收起来存放到空艇里。

这空艇被艾尔文征用之后,就被他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上下两层的的船舱,下面那一层全部用来放物资,上面一层用来住人,两层之间的隔板也被艾尔文用魔法封住了。

舰长房间外的那些装甲都被拆了下来,阳光终于能透进来了。房间里地板全部被打掉了,那密室隔间也被打通了,整体空间上看着大了不少。于是艾尔文把这儿改造成了一个复式空间。

他这个设计相当的巧妙,看着是一左一右两个大房间,中间有走道隔开。而房间里面却是上下两层相勾连的结构。

如此煞费苦心,自然是别有目的。这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奥妮安睡在同在一个房间里了。上面采光好些,他就把上层让给了公主,自己住在下面。

葵倾和他父亲住在对面,这空艇名义上还是葵倾小姑娘的,房间自然得给她留好。

当艾尔文搬进空艇里的时候,葵倾一脸奇异地望着他身后这个长相精致的栗发男子。艾尔文心想这小姑娘不会想歪了吧。

四方佣兵团没有在饱经战火荼毒的哈勒底城过多停留,直接往东北方向几十里之外的锡陀城进军。

莱梧依旧一马当先,夏烨领着众武道紧随其后。

而艾尔文则是在空艇上若有所思地凭栏远眺,任凭遥帆海域上空那凛冽的寒风吹乱自己的卷发,任凭那夕阳黄昏无限好。

连山之城

庭霄帝国的玖湛元帅长驱入西南已历半月余,虽然横扫了雅菲帝国东北面马洛德平原上的一众城堡,但是到了翊菱伯纳堡却未再有任何建树。由雷萨亲王亲自镇守确实让玖湛颇为头痛,更为让他感到无奈的是这翊菱伯纳堡周围的的地形。此处南北两面环山,城堡北面的群山一路向北延伸,直接和特拉勒底山脉相连。南面的山脉往南面延伸到了遥帆海域。而这城堡就卡在南北山脉之间的缺口处,像一座雄关一般紧紧扼住进军的咽喉要道。所以翊菱伯纳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连山之城。

南北皆是无法行军的崇山峻岭,唯有攻破这座要塞庭霄的大军才能南下。面对城防坚实的翊菱伯纳堡,经验老道的玖湛元帅倒是沉得住气的很,把那些各怀私心的佣兵团们调到南面的遥帆海岸线战场,而自己坐镇马洛德平原,打算在这里打起持久战了。

感觉这位庭霄元帅丝毫不担心战事迁延日久,他这十万人会消耗不起,毕竟他这是劳师远征,补给线可是绵延千里。他这么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他对雅菲内部的朝局看的很透。

在收到雅菲帝国宰相福尔勒的来信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开始筹备起兵马来。换了别人,玖湛或许不信,可福尔勒和他暗通款曲由来已久,自然没有丝毫的怀疑。这些年来,多数雅菲帝国的秘辛和军机情报他都是从福尔勒口中得知的。福尔勒的来信中提及会在枕剑会上动手脚,届时国王和雷萨必会被引得互生嫌隙,甚至有可能反目成仇。

对于这一点的猜测,玖湛和这位雅菲帝国的宰相所见略同。

玖湛手握重兵,久居南疆,和雷萨隔着国境线遥遥相望多年,对彼此的实力大致都有了解。他一直颇为好奇,雅菲这位称雄一方的亲王如何能让自家帝王不猜忌的?

毕竟玖湛自己就时常要面对庭霄朝堂上各种政敌的弹劾,幸好他是庭霄国王的大舅子,国王对他还算放心。可是这雷萨如何能够做到帝王不疑的?这些年,他从福尔勒的来信中也慢慢品出来了,怎么可能不疑?这位凯尔曼国王平时有多维护雷萨,心里就有多忌惮。

在大致了解福尔勒的计划后,他就和福尔勒仔细敲定好了出兵的时间。他这次出兵的时机非常的关键,不能太早,一定得等福尔勒那边得手,发生了亲王次子刺杀公主这事之后。也不能太晚,因为谁也不知道凯尔曼国王会不会痛下杀手,借着这个由头真的把雷萨给灭门了。这其中还牵扯到他率大军南下的消息从缅因传到萨留希所需要的时间。

幸好这次的枕剑会是由福尔勒一手操办的,所有的流程和对阵时间信中都有提到,玖湛才可以清楚得把握好往西南进军的时间。当然,也不是没有小插曲,某个伯爵的独子在第一天就把比赛擂台给拆了,导致枕剑会的所有比赛往后拖了一日,不过影响不大。

如玖湛所料,最终国王凯尔曼迫于庭霄大军的压力,还是把雷萨给放了。雷萨回到缅因继续统军作战,看着还是和以往一样,深受皇恩,鞠躬尽瘁。但是对于这样的事件,雷萨绝对不会当没发生过,玖湛是这么推测的。

不得不说,这位老辣的庭霄元帅对于人性的把握,还真是十分的到位。事情确实如他想的那般在运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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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翊菱伯纳堡前烟尘滚滚,一面红底金玟秃鹫旗打首,缘是庭霄帝国元帅玖湛率五千精骑又来叩关叫战了。

翊菱伯纳城墙上的将士们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所有的戍卒们有条不紊的进入守备状态。该擂鼓的擂鼓,该弯弓搭箭的弯弓搭箭,城墙上十几座守城弩也已经上紧了机簧,城内几十座抛石机也已经拉紧了缆绳。不过大家都知道,庭霄人不会真的打过来。毕竟也没有哪个将领光带着骑兵就敢来攻城的。

况且这些庭霄骑兵都在弓弩和抛石机的射程之外,显然只是来挑衅一番,想诱骗城内的守军去平原上决战。

雷萨亲王站在城头冷冷望了一眼,也不迟疑,当即下令“备马,点军五千,随我出城。”

副将闻言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下城点选人马去了。

“咚!咚!咚!”城头上战鼓擂得越发紧了,雷萨亲王率着五千玄青甲胄的铁骑从城门鱼贯杀出,直奔城外庭霄骑兵而去。城头上的守城将士们都不禁翘首眺望,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在他们看来自家的亲王是不可能输给庭霄的什么狗屁元帅的。

其实这已经不是玖湛和雷萨的第一次交锋了。雷萨在赶回缅因后第一件事就是组织重兵在翊菱伯纳堡布防。当时玖湛率大军杀至城下,一看到雷萨的褐底枪火旗遍插城头,就没有贸然攻城,识相的退去了。雷萨精锐兵团的旗帜是紫底白金狮头旗,只要雷萨亲王一到军中,缅因的将士们就会在原来的旗帜旁边加上一面褐底枪火旗,而且这枪火旗通常会比白金狮头旗高个一截。

虽然没有强攻,但是玖湛来日就率两万人当众叫阵雷萨。亲王也不含糊,亲率一万军出城迎战。双方从清晨杀至晌午,庭霄这边折损了三千余人,雅菲这边折损两千余人,这第一场交锋应算是雷萨亲王小胜。

其实对于现下的战局,雷萨亲王是完全没必要接战的,只需深沟高垒静待庭霄人坐不住了出现破绽再一锤定音才是上策,可是这雅菲帝国的朝堂不允许他这么做。毕竟伽弗这件事之后,雷萨和国王之间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凯尔曼国王大军不日便至,若是亲王不表一下姿态,只怕会叫陛下疑心。

几日之后,玖湛元帅又率两千轻骑绕城观看城防,雷萨率军五千出城追击,这次的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玖湛这两千轻骑居然从雷萨亲王的穷追猛打下逃脱了,而且清点战损之后,发现庭霄人只付出了四百来骑的情况下就换掉了雷萨兵团八百多骑兵。

而后的几次小规模交锋,双方都是互有胜负。

从玖湛和雷萨这二人几次的交手来看,可以说是棋逢对手、伯仲之间。也不知今日这五千对五千的骑兵冲杀战,能否让两人分个高下。

“叮!”雷萨手中的白泽长剑迎上了玖湛那柄朱厌。

“雷萨,你可想明白了?”玖湛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凯尔曼的大军就快到了。我可没功夫在这陪你演戏。”

雷萨却是沉吟不语,

两人以剑相抵,互不相让,又斗了几招,谁也没伤到谁。

“切,我原来当你是个人物,没想到扭扭捏捏,毫无作派。”玖湛不屑道。

“杀他不难,我想知道的是,你要什么?”雷萨盯着玖湛问道。

“那你又要什么?”玖湛冷笑道。

“我要的不多,整个雅菲帝国遍插我的枪火旗就行。”雷萨沉声说道。

“你倒是胃口不小。那我要成不世之功,还要你这连山之城。”玖湛牵动嘴角。

“功业我可以成就你,要这雄关要塞,妄想。”雷萨冷冷说道。

“你要明白现在是谁在求谁。”玖湛脸色也沉了下来。

“呵,你不会以为我需要你帮忙才能成事吧?”雷萨失笑道。

“凯尔曼可是带了十万人来的,我不信你没了我能吃得下。”玖湛毫不退让,可他心里却暗自惊疑,不知道雷萨这副自信从何而来。雷萨手里只有七万精锐,即便能吃下凯尔曼那十万大军,那届时还有能力抗衡自己吗?

“那你可以试试。”雷萨手上又刺出一剑,白芒乍现,“不过我给你透露个消息,陛下身边有的是想抢军功的,我完全可以等你们打完了再出手。到时候你或许成了不世之功,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你肯定没命回庭霄了。”

玖湛横剑挡开,朱厌里绽出赤色细芒,他不慌不忙地笑道:“那我先撤军退回边境,且看你和凯尔曼到底谁厉害,这总可以吧?”

“兴师动众南下,十多万人跟着你空手而归?你要是回去能交代的了,那你今日就可以撤军了。”雷萨也是跟着笑起来。

“你别得意,我现下空手而归只是丢个人罢了。凯尔曼来了,你日子好过不了,他势必逼得你弑君造反。到时候你若真把他杀了,我就不信就你这样的叛逆,能让雅菲帝国上下全听你的?”玖湛点穿了雷萨的要害,“届时人人都拥兵自立,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两人都知道对方的痛脚在哪,一时间谁也占不得上风。

“好,那你说想怎么办?”雷萨饶有兴趣的看着玖湛,“你今日来,不会真的只是来比试比试谁的骑兵更厉害吧?”

“既然凯尔曼身边这些人撺掇他和我决战,那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待他大军至关下,我会亲自下战书,邀他十日后,也就是二月十五,决战于马洛德平原。到时候就看你怎么办了。”玖湛倒也颇为爽快,“我就怕你到时候藏着掖着。”

“想怎么打是你的事。本来有些人躲在萨留希或许我奈何不得,现下赶着来我这儿送死,那我只好送他们一程了。”说到这里,雷萨眉目间骤染寒霜。

“看来令公子的事,不是谣言。”玖湛瞧了一眼雷萨。

“哼。”亲王冷声道。

两人手中的白泽和朱厌又是纠缠在了一起。

“哟,才说着,人已经到了。”玖湛朝着翊菱伯纳堡的城头上远远望了一眼,“看来我这一趟来得还挺巧。”

雷萨回身望去,看到城头上人头攒动,那一面黑底金玟的白金狮头旗帜已经飘摇起来。

玖湛看凯尔曼大军已至,不敢恋战,果断退回了马洛德平原上的大营。这一战双方都折损了近千骑,可以说是又没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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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烈,你看这翊菱伯纳堡,怪不得被人叫做连山之城,真乃帝国第一雄关啊。”凯尔曼站在城头看着南北的山势,再看着这城墙巍峨,碉楼绵延,箭楼林立,不禁感叹起来。

“是啊,亲王劳苦功高。”斐烈伯爵应声道。

而站在一旁的源康虽然心中不服气,但是也不至于傻到这个时候出言煞风景,只得在一旁尬尴地应承着。

几人正说笑着,雷萨亲王已经率军回到城内。

雷萨不敢怠慢一路奔上城楼,情急之下差点被石阶绊倒,幸好一旁的斐烈伯爵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搀住了。

亲王告了声歉,躬身叹道“让陛下见笑了,这年纪上身了,到底是不中用了。这才掠了一阵,腿脚就没那么利索了。”

“亲王免礼。”凯尔曼笑道,“孤记得亲王年纪与孤一般大,这般叹老,岂不是在说孤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陛下,老臣岂敢。。。”雷萨听凯尔曼这么说,惶急地又跪了下去。

“起来吧,孤说的玩笑话。”凯尔曼说道,“不过亲王你这般年纪,还亲自上阵搏杀,确实是勇毅过人,当真乃我军中楷模。”

“陛下谬赞,是这庭霄人气焰骄盛,若老臣不下城去挑上一阵,怕堕了士气。”雷萨说道。

“咦,你那个大儿子艾顿呢,怎么不见他人?他不替父分忧,跑什么地方去了?”凯尔曼不禁问道。

雷萨上前一步轻声道:“不瞒陛下,春季将至,那山脉里颇有异动,艾顿被我派去镇压了那些不安生的魔物了。”

凯尔曼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你与那庭霄的元帅连战几场,感觉此人如何?庭霄的兵员战斗力如何?”

“其实玖湛这几年一直在调训兵马这事老臣也是略有耳闻,这几番交战下来,发现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庭霄兵马的步骑协从,还有武道和法师的远近配合,都颇有条理。”雷萨说道,“老臣与他战的这几阵,都没占到什么大的便宜。”

“噢?你的雷萨精锐兵团和这个玖湛打得不相上下?”凯尔曼奇道,“你的兵团可是帝国内数一数二的精良配备了。”

“老臣惭愧。”雷萨低下头道。

“亲王你不必自责,陛下亲至,必定扫平这些胆大妄为的庭霄人。”源康这时发话了,他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明明自己急于求战功,却假托陛下的名号。

“陛下亲临,那自然是马踏敌寇,不在话下。”雷萨平静应道。

而凯尔曼却没再言语,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斐烈伯爵。斐烈也明白凯尔曼心中所想。这二人对雷萨领军的本事都是知晓的,能和雷萨打个平手,那自然也是相当厉害的一号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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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菱伯纳城堡某座碉楼的密室内。

“亲王,你答应那个玖湛了?”希律主教看着雷萨亲王问道。

“说什么答不答应,有什么意义。凯尔曼放我回缅因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想到我可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雷萨冷冷说道。

“亲王,您可想好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希律皱着眉说道。

“想好了?我看到伽弗那个痛不欲生的样子,那一刻,我就想好了。”雷萨一脸寒意。

“可二公子被暗害成那样,也不是陛下的意思啊。。。”希律看了雷萨一眼。

“可是凯尔曼他动了杀我的念头,不是吗?”雷萨转过脸来盯着希律,一双碧眸冒着精光,“他既然动了这种念头,我就不得不反了。再者说了,你以为他这次来缅因,真的只是为了打跑庭霄人这么简单吗?”

“也是。”希律点头道,“陛下这次来,除了要对付庭霄人,只怕也存着旁的念头。”

“郦丘大营那边应该都安排好了吧?”雷萨转念问道。

“都安排妥当了,在加上是大公子亲自前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希律点头道。

“菲玥大师呢?她人到哪了?”

“前几日在纽茵城,说是要和三小姐一起过来。这两日应该要到了。”希律答道。

雷萨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一眼希律,“还有你那些光正教殿守和法师呢?都集结好了吗?”

“亲王放心,既然几年前我选择和您一块共谋大业,自然会倾尽全力。所有的殿守和法师一共六千人,都已经集结完毕,只等亲王你一声令下。”希律沉声说道。

“嗯。先驻扎在城西二十里外的营地里,别让凯尔曼察觉出什么动静来。这些百里挑一的教会精英,没几天就用得上他们了。”雷萨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好。”希律领命而出,背过身去的时候撇了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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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主碉楼三层的奢华房间内,国王凯尔曼蹙眉望着窗外这城高池深,坚不可破的翊菱伯纳堡,难免又感叹起来。此时房间内就国王和斐烈伯爵二人。

“这雷萨真是个人才啊,这一路行军而来,风铁堡,纽茵城,还有这连山之城──翊菱伯纳,不到十年的光景,孤看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忍不住的要赞他一赞。”凯尔曼脸上阴晴不定地凌厉说道。

斐烈伯爵闻言迟疑了一下,沉吟片刻之后望着凯尔曼小意问道:“陛下您这是在想如何杀了他?”

“哈,还是你这老家伙最懂我。”凯尔曼笑起来。

“雷萨精锐兵团那军容之盛,相信陛下应该也看到了。我们虽是领着十多万人来的,真要和雷萨内斗,可不明智啊。老臣以为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先想着如何赶跑那些庭霄人。”斐烈提醒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雷萨还是等打完庭霄人再处理好了。”凯尔曼叹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庭霄的元帅居然有两下子,和雷萨也能打个不相上下。”

“是啊陛下,所以此战不可大意。我刚刚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这厮在马洛德平原安营扎寨,这是一副要我们决一死战的架势。”斐烈说道。

“他后续物资的补给绵延千里,肯定打不起消耗战,故而只得找我们决战,难道他还有其他什么法子吗?”凯尔曼笑道,“不过孤会给他这个机会的,真要是躲在这连山之城里,生生把他耗死了,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孤怯懦嘛。”

虽然斐烈伯爵始终觉得坚守关隘,待敌自乱再取之才是上策,然而他发觉陛下似乎陷入了一种不可言明的狂热之中,并不会理会他的意见,故而没有多言。这种狂热不知道是因为听信那神神叨叨的鸫山大师所言,还是受了源康等人的撺掇,还或是今日受了雷萨亲王的刺激。

他也猜不透雷萨亲王那句“年纪上身了,不中用了”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有意为之。

“对了,皮洛大师的住处安排妥当了吗?”凯尔曼忽而问道。

“就安排在了楼上,陛下走上去就见得着他老人家。”斐烈知道陛下有话要和皮洛大师聊,识趣地退了出去。

是夜,萨留希皇宫的拂星楼上,鸫山大师望着夜空中的景象,吓得跌坐在地,连那视若自己性命般重要的水晶球滚落在地也没发觉。

只听得他嘴里不停喃喃道:“荧惑叠亢,心危守轸,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陛下,陛下呢。。。”

皇宫里的宫侍们只当这披头散发的神/棍又发什么疯呢,并没人当回事。

锡陀城的困局

翌日,庭霄帝国的玖湛元帅派人送来了战书。书中言辞恭敬,并无挑衅之意,先是对凯尔曼国王亲率大军赶至前线的勇气一番称赞并表示由衷的钦佩,最后诚邀凯尔曼于二月十五与他一决于马洛德平原。

凯尔曼望着桌案上的战书到没特别的在意,毕竟在意料之中。可是从纽茵传来的一份加急战报倒是让凯尔曼忧虑的很。这封战报是清晨才送达的,凯尔曼当即召集所有军团长以上级别(包括军团长)的军官们商议这事,这一众人等可是连早餐都没用上就被召到城堡主碉楼的大殿里等着了。

在场军阶最高的自然是雷萨亲王,再下来是统帅级别的斐烈伯爵和源康总督,然后是十几位军团长诸如南顿公爵、樰杉公爵等。

主殿中央已经安置好了沙盘,庭霄和雅菲两国的各路兵马,各处据点,各大城池都标记的一清二楚。双方的行军路线上,连那兵卒的行军景象也通过魔法展示在沙盘上。基本当下的战局在沙盘上已经一览无余。

“诸位看看吧。”凯尔曼对着沙盘一指,东边海岸的锡陀城周围立马冒起战火,守卫的雅菲军士们正在城头和庭霄人上进行激烈地搏杀。

“什么?东线战场上这帮庭霄人已经打到锡陀城了?”南顿公爵惊诧道。

在场的不少军官也是露出和南顿公爵一样的神色,显然这些人没想到那庭霄雇佣兵在东面战场上的推进如此神速。

“不只是打到锡陀城,他们是把锡陀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现下锡陀城外堆了足足有五六万的庭霄雇佣军。”凯尔曼蹙着眉地说道。

这下军官们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了。

“锡陀城是东面海岸线上最大的城市,有省道直通纽茵城。此城一旦被攻破,那这些视财如命的雇佣兵们必定会沿着省道直扑西北面富庶的纽茵城,届时我们的后路就被切断了。”斐烈伯爵分析道。

“纽茵城可是这次大战的辎重转运枢纽,万不容有失啊。”樰杉伯爵说道。有些军官一听也随声附议起来。

“当时,亲王可是你信誓旦旦地说回缅因之后不会再丢一城一地的,现下庭霄人可是在东线战场一路扫荡进来,这。。。”源康总督说着看了雷萨亲王一眼。

这时候殿里就没人说话了。

“陛下,不是老臣不坚守东线战场。是锡陀城往北去,实在无坚可守。如果派兵去守那一路上的小型城堡,那无异于把这些缅因的精锐去送给庭霄人蚕食。故而老臣决定只派兵镇守那最为关键的锡陀城。”雷萨解释道。

“可现下锡陀城也被围了,看这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攻破。”源康淡淡说道。

“当时玖湛率十万余人杀至翊菱伯纳城墙下,我手里就只有七万人马,还分了五千去守锡陀城,还有几千人在山脉南面防御那些魔物。源康总督,你倒是教教我看,我是不是该多派些人去锡陀城,好在陛下赶达这里前就把这连山之城输给玖湛?是不是这样就称了你的心了?”雷萨冷冷回道。

源康也是神色不善起来,“亲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他正欲回击,就被凯尔曼打断了。

“好了!”凯尔曼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还有功夫在这里吵,吵就能退敌了吗?”

这下场间彻底安静下来了。

“锡陀城那五千人能撑多久?”凯尔曼看了一眼雷萨亲王。

“陛下,锡陀城城防坚实,地形上又是易守难攻,绝非那些杂牌的雇佣军可以靠着人数就可以攻下的。”雷萨沉声回道。

虽然亲王这么说,但是场中绝大多数人是不信的。就连凯尔曼也觉着雷萨对于锡陀城那边的判断过于乐观了。

“呵。”源康冷笑了声,碍于方才陛下发火,就没接着奚落下去。

“陛下,虽然亲王这么说,但是毕竟对方攻城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守军的十倍以上,老臣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好,现下应该派一支人马前去救援锡陀城。”樰杉公爵说道。

“是啊。。。”不少人也是赞同樰杉公爵这个观点的。

雷萨看大多数人都赞成派援军去锡陀城,也就没再多言。

“孤还在想呢,这个玖湛为什么约我等二月十五再与他决战,原来是在等他的雇佣军们打到我们的后方,想趁我们军心不稳再行决战,可他也想得忒简单了。”凯尔曼冷笑道。

“那诸位,谁愿领军前去锡陀城解围的?”国王凯尔曼扫了一眼周围众军官。

一时间竟然没人出列,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去锡陀城,即便是把那些庭霄佣兵团全剿了,还得和雷萨亲王的守军们平分功绩,哪里有待在翊菱伯纳堡前线杀这些庭霄的正规军来得实在。

“没人愿意去吗?”凯尔曼声音冷了下来。

一时间殿上鸦雀无声。

“要不,让这些跟来的佣兵团们去解围?”军务部的代表军官小声开口问道。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沉思,不少人仔细一想觉着这个注意好像不错,不用出动正规军,谁也不吃亏,就让这些佣兵和庭霄的佣兵们去打好了。

于是乎很多人还真的连连点头,对这位军务部的代表投以赞许的神色。

只有雷萨亲王,斐烈伯爵,源康总督,樰杉公爵,南顿公爵这几人脑子还是清醒的,一言没发。

“胡闹!”凯尔曼一掌拍在沙盘边缘的红木栏上,“你们一顿饭没吃,就一个个饿得脑子都不好使了?让这些个己利至上,不遵号令的佣兵团去救援,那你们还如让锡陀城的将士们自生自灭好了?”

见陛下火冒三丈,这军事会议又陷入了沉寂。

“老臣愿率军前去救援锡陀城。”南顿公爵看了一眼周围众人,站了出来说道。听了这话,不少军官眼睛一瞪,不禁要扭过头来对这位“舍己为人”的同僚露出感激的神色。

“老臣也愿前往。”樰杉公爵这时也站了出来。

凯尔曼一看站出来的这两位,思虑片刻,觉着倒也确实是符合的人选。这两位虽说都不是什么独当一面的将领,但是胜在练达沉稳,想着去驰援一下锡陀城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凯尔曼还是朝着斐烈伯爵望了一眼,斐烈伯爵微微点了点头。

“好,那就你们两个去吧。南顿为主将,樰杉为副将,着你二人各领军五千,即刻赶往锡陀城救援,不得有失,听明白了吗?”凯尔曼厉声道。

“明白了。老臣定不辱使命。”南顿和樰杉二人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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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沿着海岸线北上的四方佣兵团还在朝着锡陀城进军。因为没有星夜兼程的赶路,四方佣兵团此时还是较为精力充沛的。距离锡陀城不到五里地的时候,已经能看到远处的烟尘滚滚,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已经相当的重了。再行了一两里路,远远已经能望见那盘山而居的锡陀城了。看着城墙上冒起的阵阵浓烟,如果竖起耳朵仔细听的话,其实已经能听到密集的喊杀声了。

“乔芷,你领二十个身形敏捷的刺客,去探讨一下前面的情况。记得注意安全。”莱梧对着身旁的壮汉乔芷吩咐道。

于是乔芷领着二十骑脱开大部队,沿着小路率先进入前面一段稀疏的山林里。而是莱梧则是停住大部队,对着空艇上的艾尔文也是招了招手,意思不要再往前了。

从上次的费沃尼山林开始,乔芷已经是莱梧最为可靠的战场信息来源了。这些刺客都是莱梧给他安排的,他们不需要在正面作战的时候出手,只需要听乔芷的安排,探听战场上每个角落的情报。

艾尔文在空艇上自然要比莱梧看得更远。他极目远眺,远处那盘旋而上的狭窄蜿蜒的山道上,虽看不真切,但隐约还是能瞧出来那密密麻麻的黑点竟全是人影,而锡陀城就座落在这山道的尽头。谁能想象这陡峭的山坡上竟然有一座偌大的城池,一座依山傍海的城市。

再往下望去,与那山道相连的省道上,眼睛已经瞧不清楚了,艾尔文内心开始祈祷那些黑影最好不要是人。

于是艾尔文赶紧让葵倾先把飞艇降下去,他心想即便隔着两里路这空艇应该也挺显眼的。而此时乔芷也骑着“梦马”奔了回来,脸上的表情相当凝重。

“是不是全是人?”艾尔文看乔芷一眼问道。

乔芷连点了几下头,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我看了下,从省道排到上山的路上,乌泱乌泱的,起码有三四万人,这帮庭霄人已经把锡陀城的山路围得水泄不通的了。”

“那还能从前面的山林里出去吗?”莱梧问道。

“不能,一出那山林,就会遇到庭霄人的大部队。我们这一出去,那无异于送死。”乔芷语气十分肯定。

而此时另外的那些刺客也陆续回来了,基本上带回来了同一个消息──山林东北面的出口已经被庭霄大军给堵住了。

乔芷点了下人数,有三名刺客还没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那些几万庭霄人是正规军吗?还是雇佣兵?”莱梧转念问道。

“看那形形色色的旗帜,应该都是雇佣兵。”乔治答道。

莱梧点了点头,沉思起来。

艾尔文和莱梧两人这下犯起难来。沉吟片刻之后,莱梧做了个让所有人吃惊的决定──所有人上空艇。

莱梧一声令下,所有可用的战斗人员全部上飞艇,就留下十个左右的伤员原地驻扎,其实就是留下照看这些没法带上空艇的马匹。本来躺在马车里悠然养伤的宸朱和凯巴也被人抬到了空艇上,这两人一脸茫然,还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空艇上本来就有一百多个魔法师,现下又一下子涌上来三百多人,再加上船舱里原有的辎重,还有那装在空艇周身的装甲,这所有的重量加起来已经明显超出了运载负荷,以至于现在的飞行速度非常的缓慢,转向和拉升也变得十分迟钝。葵倾小姑娘操控起来相当的吃力,艾尔文在一旁看着也很无奈。

就这样,一艘“沉甸甸”的空艇朝着两里外的锡陀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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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菱伯纳堡皇家大营。

南顿公爵和樰杉公爵已经点齐一万人马,浩浩荡荡地从连山之城出发,往锡陀城进发。

“南顿老哥,可否问一句,你为何要去救援那锡陀城?”马背上的樰杉公爵忽然没来由地扭头问道。

“没办法呀,我有个不成才的儿子,非要自己弄什么佣兵团。这一路上就没见着人影,我原以为只是行军迟缓,没跟上大部队。没想到昨日去军务部一查,这厮居然过了风铁堡就再没踪影了。我料想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到东面海岸那里去拼运气了。我这当老子的也是命苦,这把年纪了还要被这些孩子折腾。”南顿公爵苦叹了一声。

如果他知道莱梧此时正在指挥着几百人的空艇飞往几万人的上空,估计得惊得从马上掉下来。

“是不是那个叫莱梧的孩子?”樰杉公爵好奇道,“那孩子看着还挺机敏的。”

“哟,他还能入得了老弟你的眼?那你可太抬举我了。”南顿笑道,“我这几个儿子成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怎么从我这挖钱花,比起你家那个可真的差远了。”

“唉,都一样,一样的不让人不省心。我家那孩子,相中了亲王家的姑娘,自己磨不开面,就死皮赖脸的求我去探探亲王的口风。”樰杉没好气道。

“噢?那亲王怎么说?”南顿也来了兴致。

“亲王倒是挺鼓励的,奈何人家姑娘看不上啊。我那儿子也知道是怎么吃了瘪,有天晚上回来闹了一晚上,哎哟,府里被他闹得鸡犬不宁的。”樰杉公爵苦笑道,“你看,这次连缅因前线都不愿意来,说是不想再见到亲王家那姑娘了。”

“樰杉老弟,我看不是他不想来,是你不带他来吧。。。”南顿看着樰杉,眼神幽深地笑道。

“老哥,你这话。。。从何说起?”樰杉滞了一下,一副疑惑地样子。

“呵,老弟,你今日跟着我去救援那锡陀城,放着大好的军功不去抢,我还能不懂你的心思?别忘了,这朝堂你我可都是混了这么多年呐。”南顿打趣道。

“是啊,只怕这军功可不好混哪,还是留给年轻人吧。”樰杉叹了一声道,然后也对着南顿打趣起来:“老哥,你这可是把你这几个在皇家军团里的家眷全捎上了,要说你什么都没察觉出来,我可是不信的。”

“哈,老弟你看得还挺仔细。不过我和你说啊,这察没察觉倒是另一回事,我可是听说了,亲王那二儿子,整个人都被废了。”南顿说完看了一眼樰杉,“据说是连武道修为都毁了,脸也毁了,彻底成了个废人了。将心比心,哪个当老子的看到儿子被折磨成这样能咽得下这口气?”

“啊?还有这事?那孩子的脸是被公主打成那样的,倒也怪不得谁,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修为都被废了?”樰杉一脸惊诧,小声问道。

“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陛下的意思。也或许有人假借着陛下之手报自己的私怨。不过,亲王自己没提出来,自然也就没人追究了。兴许陛下还不知道这事呢。”南顿说道。

“那老哥。。。你说这次,谁会赢?”樰杉仔细盯着南顿问道。

南顿一时间答不上来,沉吟了会,无奈道:“我这本事,估计是猜不出来了。”

“谁不是呢。”樰杉闻言也讪笑起来。

“欸,对了,你知道仟肖那个老家伙吗?”南顿转念问道。

“仟肖公爵?你说起他来,我好像来了翊菱伯纳堡之后就没见过他啊。今日的会议上好像也没见着他,他人呢?”樰杉好奇道。

“这老家伙可比我们高明的多,途径纽茵城的时候,就推说那天寒地冻的,老寒腿犯了,走不动道了,他那腿疾陛下也是知道的,就允许他在那养起病来了。”南顿公爵笑道。

“哈?还有这招?”樰杉公爵哑然失笑道。

而此时翊菱伯纳堡高耸的城墙上,雷萨亲王和希律主教正目送这一万皇家铁骑的离去。

“亲王英明,特意只给那锡陀城留了五千守军,陛下只得分兵去救。。。”希律小声赞叹道。

“我就知道只要是我说的,他们就不会信。”雷萨淡淡说道,“不过,对于这些挑明了立场的老家伙们,给他们谋个活路也是应该的。”

如果雷萨亲王听到这两位公爵间的谈话,也得佩服起这二人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本事。

虽千万人吾往已

当这相当沉重的空艇慢慢逼近锡陀城外那山道的时候,四方佣兵团的众人已经被眼前的画面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了,现在他们明白为什么乔芷回来的时候那副表情了,现在再看众人脸上的神情,发觉乔芷已经算是相当有定力的了。

各式各样的旗帜从山脚下的省道一直蔓延到山顶的城门口,看这架势足足有二三十个佣兵团挤在这山道上。这五步宽的山道上是人头攒动,比肩继踵,甚至可以说是你推我搡,各不相让。山顶城墙那里是喊杀声震天,墙角根处已经堆了有足足半人高的尸体,后面的雇佣兵们还在前赴后继地往城头上冲杀。

由于山道狭窄陡峭,根本用不了攻城车,这些庭霄佣兵的唯一攻城手段就是架设云梯。除开那些修为高的武道已经跃上城头和守城的将士们杀到一起,那些实力一般又或是身着重甲的武道只得攀着这些云梯才能登上这巍峨的城墙。这种情况下,守城的一方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的,热油、落石、守城弩都能轻易化解庭霄人的攻势。

庭霄这些后排的魔法师们远远浮在半空之中,却丝毫不敢靠近锡陀城的城墙施放魔法。因为城头上这些经过雷萨亲王调训过的弓弩手,个个膂力惊人,一阵阵箭雨之下,就会有不少试图施法的魔法师中箭而亡。几轮箭雨下来,庭霄佣兵团的魔法师们人人胆寒,根本不敢再进入这些弓弩手的射程。

即便这些声势浩大的佣兵团们还未有建树,但是这种前仆后继的架势,确实让锡陀城这五千守军越发迷惘和担忧起来。

面对杀不尽的敌人,任谁都会有这种情绪。

而此时空艇上这两位四方佣兵团的首领还是很冷静的。

“怎么感觉这些庭霄人看着人数众多,然而在这狭隘的山道里并不能发挥出什么作用。”艾看着身旁的莱梧说道。

“是啊,其实能参与到战斗的只有那么点人,其他人不过是在后面观望而已。”莱梧点了点头,冷眼望着城头处的战况。

“你不是要带着这几百人去打那几万人吧?”宸朱对着莱梧小声问道。伤势还没恢复的他脸色还很苍白,一看山道上这人山人海的情景,脸越发白了,已经完全没了原来“黑猪”的架势。

“怕什么,我不会领着大家去送死的。”莱梧笑着拍了拍宸朱的肩。

“刺激啊。。。”凯巴望着这水泄不通的景象感叹了一声。

与忝宇一战,凯巴和宸朱两人受伤最重,本来莱梧的意思是让两人休养一下,这一战就不用参加了,奈何这两人一上空艇就埋怨说风噪太大睡不着,现下站在甲板上看到盘旋在山道上的几万庭霄人,估计越发睡不着了。

“不要怕,直接往这山道上空开过去。”艾尔文径直走到空艇中央的舵轮处,浅笑着对正在掌舵的葵倾小姑娘说道。本来小姑娘看到这么多人还真的有些发怵,脸色惨白,看到艾尔文神色自如的笑着,心下稍定,重重点了点头。

空艇离这些庭霄人越发近了,自然也就被发现了踪影。

这山道上的不少庭霄佣兵团可是见过这天星佣兵团的空艇的,有些纳闷,心想着这檽枫不是嫌这儿人多,领着人往南边的哈勒底城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仔细一看空艇上那飘摇的旗帜上纹着白金狮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檽枫已经在哈勒底输了个底朝天,这空艇都被雅菲人给占了。

而城头上鏖战一天一夜的缅因守军,看到这白金狮头旗,当即士气大振,斗志高昂起来。对于这些苦守围城的将士们来说,其实不在乎来的援军人数,他们在乎的是自己是否已经被那些高居庙堂的人们给放弃了。

当然,莱梧和艾尔文的初衷并不是来拯救围城的,他们更加倾向于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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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觉这空艇现下落于雅菲人之手后,山道上这些挤在一块的庭霄佣兵开始戒备起来。不少弓弩手们已经满上弓弦,那箭头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抽身而去了。

“弓弩准备!”莱梧大声下令道。本来佣兵团里面就二十多名弓弩手,不过上次哈勒底一战后倒是搜刮来不少弓弩,莱梧也不管这些武道平时善不善长弓弩,反正人手配备一把。

“所有魔法师,站好位置,准备动手!”艾尔文也下令道。

空艇一进入那些庭霄雇佣兵的射程,底部的装甲上就传来一阵阵叮铛作响声,那是弩箭射到那装甲上的声音。

“放!”莱梧一声令下,空艇上也是一阵箭雨还了回去。

“快,魔法往人群里砸!”艾尔文吼道,手中的法杖紫芒大盛,一阵焰雨就朝着那狭细的山道铺了过去。

这种密集的人群简直是魔法师梦寐以求的输出环境,任何大面积杀伤的魔法都可以伤到足够多的对手,魔力的高低只是决定了这些魔法造成的伤害而已。这一空艇足有一百五十多个魔法师,一齐将魔法打出,瞬间造成了大规模的杀伤。

一时间这山道上哀鸿遍野,痛呼连天。

艾尔文仔细看了下,这一轮箭雨和魔法下去,就让三四千庭霄佣兵丧了命,这可比近身搏战效率高太多了。要知道那日在哈勒底三伙佣兵团打来打去那么久,才死多少人。

一些反应快的庭霄雇佣兵眼见势头不妙,扭身就往山下跑,于是整个山道上,从山腰处开始,队伍已经大乱。从山脚往山上挤的人还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仍在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前面的人在往回跑,后面的人在往前挤,两股人流撞在一起,又是一起惨烈的事故,无数人被踩在脚底下,还没来得及叫唤,被自己的肋骨戳穿了肺,当即就断了气。

当然,这些庭霄雇佣兵中也不乏一些高手,当即看出来这空艇乃是造成杀伤的要害法门,直接跃起身来杀至甲板上。能有这样的身形,武道修为绝不一般。要知道现在飞艇离着地可是足有七八丈呢。

这飞身上来的十来个高手倒是一下打乱了莱梧的计划,他也管不得那么多,提着剑就杀了上去,嘴里还吼着:“夏烨,快,先把飞艇上这几个杂碎宰了。”

“好嘞。”夏烨反应也是极快,领着佣兵团里那些武道中好手们围了上来。

宸朱和凯巴因为受伤颇重,伤口都才愈合没多久,只得站在一旁干看着。

“浪云,手上的魔法不要停,还有,不要再让人跳上来了!”艾尔文对着在指挥众魔法师的浪云喊道,然而第一时间护在了葵倾身侧。

他清楚得知道,现在这空艇上最为关键的位置就是舵轮这里,一旦这里出了事故,这一空艇的人都得跟着遭殃。

这十几个庭霄的武道高手修为深厚,虽然比不得忝宇·尘这种怪物,但都有和夏烨一般的实力。莱梧本来身上也受着伤,战力受损,艾尔文还在葵倾这里守着脱不开身,一时间这空艇上对这些庭霄人的围剿就陷入了下风。

果然不出艾尔文所料,这些庭霄人一破开围攻就直接朝着葵倾这里杀来,艾尔文也不迟疑,手中一通瞬发魔法就招呼了上去。

他以一敌三,又不敢离得葵倾太远,一交战起来简直是被追着打。一个魔法师去找三个武道贴身肉搏那真是自己找不痛快。即便能用裂空扯开距离,奈何这甲板上的空间也太局促了,人家三两步就追回来了。

而且这一交手,艾尔文发现这几个实力不错的武道应该不是什么佣兵,怎么想也是某几个佣兵团的首领。再仔细瞧这些人的装备,身上都是价格不菲的上等软甲,手中武器也大多是钻铜矿打磨出来的产物,可都不是什么便宜货。

这下艾尔文心下叫苦了,其实他自己身上的伤也没完全好,主要是魔力在与忝宇一战中消耗过度,休息了一晚上都还没完全缓过劲来。他还以为可以像枕剑会上那样,睡一觉起来就精神充沛,哪成想生死之间的搏杀比他想象中的耗费体力和魔力。

正当艾尔文艰难的与身边这三人缠斗的时候,又来杀出来一个身形敏捷的武道,凌空一剑直刺葵倾胸口。这一剑着实把小姑娘吓得不轻,一时间都忘了闪躲,小嘴微张,秀目圆睁,身子就这么怔怔地杵在那儿。

艾尔文法杖一横,两道回环的紫色闪电在身边环绕起来,这三人一同出招,回环闪电打中了其中两人,闪电里的惊神效果立时就把这二人震得脑中晕眩。

可艾尔文自己也被第三个人刺着,左臂被直接洞穿了,他闷哼一声,由不得他多想,一个裂空直接闪到葵倾身前。

“叮”地一声,这凌空一剑刺到了光盾上。艾尔文喘着粗气,心想着总算是救下来了。

“艾尔文大哥,你。。。没事吧?”葵倾担忧的望着艾尔文左臂上的伤口问道。

艾尔文现下没功夫答她,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整个袖口都在渗血了,心里埋怨道:“这小姑娘是傻了吗?看这样子也是相当的有事啊。”

方才那三个人也没给他喘息之机,立马围了上来。

艾尔文望了莱梧那边,自己这里人数虽然多,但都没造成什么伤害,剩下那几个庭霄的武道高手应付起这种围攻来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来点人到我这啊,你们都瞎了吗?”艾尔文撤了光盾,对着莱梧和夏烨那边喊了一声。

凯巴和宸朱到底还是十几年老兄弟了,看艾尔文被群殴立马过来帮忙,也不管身上的伤了。不过这两个人一阵小跑,脸上的苍白之色就愈加明显。显然这四个庭霄人也看出了端倪,相互间看了一眼就立马朝着艾尔文三人攻过来。

莱梧一看舵轮那里战况激烈,赶紧给周围几个四方佣兵团的好手递了个眼神,这几人当即会意,脚下趟开步子,几下也跃入了艾尔文这里的混战。

然而这四个庭霄人也极为狡猾,根本不和凯巴等人纠缠,想法设法地朝着葵倾这里杀来。

艾尔文不敢怠慢,一直护在葵倾周围。

“艾尔文大哥,为什么我们不跑?”小姑娘看着他小声问道。

艾尔文也不回她,用眼神指了指周围的船舵和那一系列的操纵杆。意思很简单,舵手跑了,人家还可把你这驾驶系统给毁了,届时这一空艇的人该怎么办?

这下葵倾小姑娘才知道这种露天的驾驶舱设计竟有这么大的弊端。

其实葵倾跑了是真的没事的。因为通过这两天的偷师,艾尔文早就对这空艇的驾驶了然于胸了。只不过现下他腾不出手来护着葵倾跑开。

果如艾尔文所料,这四个庭霄人一看他护着葵倾,就转念开始破坏这驾驶舱。艾尔文自然不会遂了他们的愿,对着那些伸过来的手就是一阵魔法招呼上去。

有艾尔文坐镇,舵轮这里的情况算是稳住了。

然而在甲板各处陷入苦战的时候,山道上的庭霄佣兵们开始想办法顶着那一路的魔法攀上甲板来。这些佣兵先是纵身一跃到空艇底部的装甲上,然后借着甲板之间的一指宽的拼接缝隙,从舰底一路爬上来。浪云对于这些藏在舰船下方死角的庭霄人,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于是乎甲板上的庭霄高手越来越多。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攀上空艇,一些胆肥的庭霄魔法师都开始借着浮空术,飞到和空艇一般高,对着甲板上大肆施放起魔法来。甲板上有些还在对下方施法的魔法师没注意到,直接被轰下了船去。

“艾尔文大人,拉升,快拉升!”浪云看到自己这边越来越多的魔法师已经陷入了和飞艇外的庭霄魔法师互斗的局面,焦急地朝着艾尔文这里喊了一声。

艾尔文立马反应了过来,操纵着手边的挡杆开始拉升飞艇的高度。

这空艇上的魔法轰炸一中断,山道上的庭霄雇佣兵们就开始集结起来。

本来已经远超限定载重,现如今又加上这些庭霄人的重量,以至于这空艇拉升起来太过艰难,艾尔文甚至感觉不到这拉升的速度。

把空艇开到几万人的上空,虽然看着是颇具英雄气概,但未免也太不把庭霄人当人看了。艾尔文现在开始有些后悔和莱梧做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决定了。

就在艾尔文蹙眉望着这空艇上越发不可收拾的局势的时候,更为让他糟心的事发生了。

“嘣”的一声响,整艘空艇晃了晃,甲板上的人一时间都一个踉跄。

“这是什么动静?空艇怎么彻底不动了?”艾尔文心下惊疑,一个裂空到围栏边一看,被眼前这些天杀的庭霄人气得不善。

原来有一些没爬上甲板的庭霄佣兵别有目的,他们把一根根铆钉打进了甲板之间一指粗细的接缝里,再把麻绳的一端缠死在这些铆钉顶部,而山道上的雇佣兵们一齐拉住麻绳另一端,这空挺在被他们活生生得往下拽。

本来就拉升缓慢,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往下扯,飞艇气囊下方的鼓风炉已经冒起阵阵黑烟,显然锅炉都快吃不消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了。

那酸枝木的船身的也被那几十根铆钉牵动的“吱嘎”作响。

如果换做是以往的艾尔文,早就杀到船身外围把这些花样劲十足的庭霄人一个个扔下去了。奈何他今天总感觉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身体比往常疲倦的多,多用了几次裂空,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刚才用了那一记光盾之后,竟然感觉体内的魔力所剩无几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飞艇在一颤一颤的往下降,即便手里还死死攥着拉升的挡杆,也是无可奈何。

这空艇要是被拉到地面上,那山道上的几万人不是瞬间就把自己这几百人吃了?想到这里艾尔文心里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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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艾尔文绝望之际,一道精光从他身后的舰长房间窗户里射了出来,再而是金色的光芒大盛。即便是当下的晴空万里,也掩盖不住这房间里穿透出去的辉耀。

在甲板上混战的众人一时间都眨了眨眼,惊诧地望着船尾,不知那处发生了什么。

“砰”的一声,窗户的玻璃炸开,窗框也当即脱离船身,没入了锡陀城上空的气流里。

一时间众人皆忘了手中动作,想看看这舰尾到底是什么状况。

但见里间走出一位白发金瞳的女子,那飘摇的雪发末梢还有零星的栗色没有褪去,那金瞳里流转着难掩的清冷肃杀。女子妖娆婀娜的身段包裹在一件宽松的法师罩袍里,轻声喘气的她胸口一阵起伏,惹得甲板上的众人心神一阵摇曳。

艾尔文望着女子手臂上勒红的细痕,心想凯巴那鎏金符文绳应该是没机会再被用来捆姑娘了。

葵倾小姑娘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女子,翻越过大山脉的她感叹纵横南北也从没见过这么貌美的女子,这睥睨众生的雍容华贵,这不食烟火的清丽无俦,让她一个小姑娘都心向往之。

她仔细一想,暗自惊疑,这女子不会就是那个栗发男子吧?

然后她望了一眼艾尔文,下意识地开始暗自神伤起来。

如果艾尔文知道小姑娘在这种生死时刻,内心还这么丰富,一定当场发疯了。

只见白发女子纤足轻点,就落到艾尔文身侧。她仔细瞧着他,调侃的浅笑攀上她的嘴角,妙目微挑,“我们的账一会再算?”

艾尔文看着这金眸间透露出的挑衅意味,知道她的身体和魔力是彻底恢复了,苦笑着道:“等宰了这几万庭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她轻轻应了一声,面露寒色,只身遁入空中。

才见她手中的银色长杆法杖一展,九天惊雷而下,那些浮在空中的十几个庭霄魔法师还没反应过来,一瞬间就已经被劈成了“焦人”。

奥妮安信手一指,那些天雷直接奔着甲板上这些庭霄人而来。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这些庭霄高手,眨眼间就被电得人仰马翻。莱梧和夏烨赶紧领着众人把这些丧失了战斗力的庭霄人“送”下了空艇。

当然,还有几道惊雷不知怎么的就朝着艾尔文劈来,幸好他还存着些体力,几个翻滚之下好歹躲了过去。

“这是要报我捆着她的仇呀。。。”他抬头望了眼天空感叹道,“这方才还晴天,立马就见了霹雳了,这些厉害的女人当真招惹不起啊。”

奈何他也是嘴上说说,身体却不老实的很。

还在艾尔文感叹之际,遮天蔽日的陨石从天而降。一道道划着流火的光亮破开乌黑的天空,艾尔文望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陨石阵,宛如是末日来临,心下骇然,“妈呀,这是想吓死人吗?”

“所有魔法师,魔法盾顶起来!”艾尔文反应还是很快的没,对着甲板上吼了一声。

这剩下的几十名魔法师一齐发力,在空艇上方构筑起一面球形的魔法盾,才让这飞艇幸免于难。

而山路上的那些庭霄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这可不是单指空艇下方这一段山路的庭霄人,而是说整座山上所有这些庭霄人。

因为这摧枯拉朽般的陨石阵覆盖了整整一座山,甚至蔓延到了山脚下的省道上。那城墙上的缅因守军见这阵势都惊得立起一面面巨盾,生怕那陨石波及到城墙上。

“轰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地动山摇,石破天惊,这声势像是要把锡陀城下的这座山给砸碎了。

艾尔文站在飞艇之上,都能感觉到山体在剧烈的震动,在一瞬间这山道就被陨石给毁了,因为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山路,那里是山坡了。到处是冒着浓烟的陨石坑,其实连山脊、山谷都已经分不出来了,好多凸起的坡面被整块的削平了。

整个飞艇上的人都怔怔望着空中那白发飞舞的女子,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原来一个魔法师的能量可以这般的惊天动地。

这一轮惊骇天地的攻势过后,山道上的庭霄人死伤大半,折损了起码有一万人以上。除开为数不多的几个幸运儿,躲在了层层叠叠尸体之下的,逃过了这一劫。

“可真是。。。虽千万人吾往已。”艾尔文愣了半响,抬眼望着那白发金瞳的绝色身影,不禁长叹。

“咦,那是。。。奥妮安公主吗?”这时甲板上有人小声问了一句。

鳞瓜尺蕉

浪云闻言立马瞪了一眼过去,他虽然诧异于那一直藏匿于艾尔文马车里的人竟然是公主殿下,可是心下立马想明白过来,这种时候绝不能暴露公主的身份,不然山脚下这些庭霄雇佣兵肯定如蝗虫一般地反扑上来。然而一传十,十传百,流言既已传开,他哪里还堵得了悠悠众口。

莱梧显然也反应过来这一点,可为时已晚,只怕这个时候澄清说这空中的白发女子不是公主,也是越描越黑,没人信了。

艾尔文则是冷眼旁观,他一开始就想到这个问题了,转念又想“既然某人敢这么张扬,肯定是不怕人知道咯。反正她一个魔法下去,山峦震动,风云变色,哪还有这么多顾忌?”

不过好在现下这些庭霄人都退下山去了,消息也没法外露。

这时候宸朱倒是有意思的很,用手肘顶了顶艾尔文,望了一眼空中的公主后一脸调笑地问道:“怎么样?吃不得吃的住?”

“吃不住,吃不住。。。”艾尔文摇头苦笑道。

“他的话你能信?你难不成忘了,某位亲王家的姑娘,在那紫荆阁外初见时还要打要杀的,后来没多久不就服服帖帖的了?他的手段你还不了解吗?”凯巴朝着宸朱笑道。

“噢?谁的手段这么了得?”这时候一个娇嫩的声音从凯巴身后幽幽传来。

凯巴闻言冷汗直冒,暗怪自己伤势未愈,公主走到背后了都没察觉出来。

“见过公主殿下。”艾尔文三人对奥妮安齐齐行礼,反正公主的身份都暴露了,那礼数自然得周到。

甲板上的众人本来都在怀疑这女子的身份,看到艾尔文等人行礼,那些反应快的自然就明白过来,当即躬身行礼。那些反应慢的还跟呆头鹅一样在朝着公主那边张望,然后被“好心”的同伴把脖子压下来。

葵倾暗道:“难怪,这般样貌气度,想来也只有帝国公主才有。”

“都起身吧。四方佣兵团的诸位,方才一战大家都辛苦了。”奥妮安轻笑着对空艇上的众人招了招手,“今日多亏了诸位死战,这庭霄人才会退下山去。今日本公主就作书一封,待围困稍解,就寄往缅因前线,表彰各位功绩。”

佣兵团众人一听公主这么说,感觉自己前途有了保证,个个喜上眉梢。

艾尔文暗自佩服起奥妮安这与生俱来的驾驭人心的本事。这些人等单听着她这一番言语,竟似沐了春风一般。眼下这佣兵团看着还是自己这几个人的,但感觉在一瞬间就被公主征用了。

宸朱和凯巴也是识相的很,相视一眼就脚底打滑开溜了,留下艾尔文和公主单独相处。

“怎么说?”艾尔文面露紧张之色,下意识的退了半步,人已经靠到栏杆边上,“真的要找我算账啊?”

他刚才见识过了奥妮安魔力全开是什么模样,这才明白原来在枕剑会上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她还是保留实力的。

“现在知道怕了?”奥妮安冷眼望着他,“那你趁我受伤,大肆占便宜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呢?”

“此一时,彼一时嘛。”艾尔文笑着解释道,“再说了,我也没占什么便宜啊。。。”

“是嘛。。。”奥妮安眼波流转,艾尔文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为什么这些厉害的女人都喜欢一言不合就动手呢?”艾尔文无奈想着,一掌迎上了奥妮安打来的魔法,发出了“嘶”的一声。

但见那跃动的火焰在艾尔文手掌上消失了,竟然没造成一点伤害。

“真下得去手啊你。”艾尔文没好气道,而后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掌,感觉还是被高温烫着了一点。

奥妮安则是一脸惊异地望着艾尔文,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自己这一道瞬发的火焰就凭空消失了?

“这和你对付忝宇·尘那一刀是一个路数的?”奥妮安回想起那日在海岸边看到的那一幕,忝宇·尘那拼尽全力的一刀“断山势”也是没造成任何伤害,光盾里的艾尔文可是连血都没吐一口。似乎在她的印象里,艾尔文每遇强敌,不在光盾里吐两口血都感觉少了点什么。

艾尔文点了点头,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我把光盾控制得就跟手掌一样大,你的魔法能量就这样没入时空裂隙里了。”

“时空裂隙?你新研究出来的?”奥妮安奇道,“不过,看着也不怎么样,手不还是被烫到了。”

“那是我。。。”艾尔文本想说自己魔力耗尽了,可今天他就没怎么交战,就这么说出口也太丢人了。

“噢。。。你这小弱鸡没魔力了,我说你今天怎么没那么得瑟呢,按平时你不得一会闪到这,一会闪到那的。”奥妮安笑着点穿道。

“呵,要不是我这小弱鸡勤勤恳恳给公主殿下您换药,还冒死给您去杀那鹘嘴蜥蜴,您还在那贵妃塌上疼得‘咿咿呀呀’呢。”艾尔文回嘴道。他最擅此道,比起说些下三滥的情话,艾尔文更专精于打趣调侃。嘴上花花,其乐无穷。

奥妮安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娇红,用就能让自己听着的声骂道:“呸,便宜你也没少占。”

艾尔文倒也真的没听着,犹自说着:“不过今天是有点危险,我还以为休息了一个晚上没事了呢,想到身体居然这么虚弱。”

“其实你可以跟我详细说说那个时空魔法,我总觉得你那魔法危险的很。”奥妮安看了一眼他说道。

艾尔文踌躇不语,即便知道她是好意,可他也不愿意多谈关于《时空法则》的细节。即使是面对费提墨,他也只是在初窥门径的时候才透露的多些。这可能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也可能是他冥冥中已经感觉到有些孤独的路途只能他自己来走,他甚至有一种荒唐的想法,独自参悟这本书是对它和对自己必要的尊重。

正当两人的谈话陷入僵局,空艇也飞到了锡陀城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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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艘拯救围城的空艇,锡陀城的军民们表示出了空前的欢迎,早有城守领着两队人马在营地里等着了。百姓们则是热情地拿着当地特产水果尺蕉、鳞瓜等在夹道等待了。当然,还有缅因自产的冰橙朗姆酒。

在锡陀城众人的翘首以盼中,空艇终于安全着陆。下来的人员中,奥妮安为首,后面跟着四少,然后是浪云和夏烨领着佣兵团一众人等。

艾尔文本来想拉上葵倾小姑娘的,奈何小姑娘推说父亲的伤势还很严重,要留在飞艇上照顾他。

缅因城守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一看这打头的是个女子,还是个样貌、气度如此不凡的女子,心下惊异。好在宸朱及时上前,好心和他解释了下这是奥妮安公主殿下。

城守这下慑在了原地,惊得一时间竟然忘了行礼。他压根没想到会有援军来援助这锡陀城,因为雷萨亲王明确交代过,他这五千人要做好了死守锡陀城的准备。

今日在城头上看到那飘摇着白金狮头旗的空艇时,他心下的激奋之情难以自抑,于是暗自发誓今日这一战若是能成功守下来,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这飞艇上的兄弟们。

现下知道了竟是公主亲自率人前来救援,整个人像是中了天雷,鸡皮疙瘩从头皮冒到脚跟,眼眶都湿润得看不清人了。他甚至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值了。

“卑职锡陀城城守烽鸴·珲,见过公主殿下。”城守当即躬身行礼。被他这么一喊,他身后这些缅因将士也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回过神来后赶紧跟着城守行起礼来。

当然,百姓们也一下子炸开锅了。

“公主万金之躯,不顾生死,亲自救援锡陀城,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这些百姓们这般想着,不禁都热泪盈眶起来。

“公主!公主!公主!”百姓们欢呼起来,争先恐后地想把自己手中的吃食美酒递到公主手里。

艾尔文给浪云和夏烨递了个颜色,两人会意领着众人挡在公主身后,把百姓们的这些好意揽到手里。

奈何锡陀城的百姓们太热情了,先头上去的十几个人都拿不掉了,艾尔文几个也只得上去帮忙拿着。

“四少”看着怀里这些琳琅满目的吃食,感觉自己今天的“证明自己”还是很有意义的。

“你看,我领着你们打的仗,怎么可能会输。”莱梧这时候开始得意起来了。

“屁,要不是公主大发神威,我们就都要死在那山道上了。”宸朱没好气道。

“你们别说,香蕉芭蕉都吃过,这足有一尺长的尺蕉倒是没吃过。”凯巴掰了一根在手里比划起来。

艾尔文心想奥妮安应该感谢自己,不然堂堂公主殿下,手里拿着这玩意,看着像什么样子。那吃起来又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这里他自己都不禁要笑出来。

奥妮安正好回过头来望着他,看到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自然明白这厮在想什么。她款款走到艾尔文身侧,从他怀里抽出一个鳞瓜来。艾尔文也毫不收敛,依然放肆地笑着。

“你有没有吃过这个?”奥妮安挑着眉笑问道。

“啊?”艾尔文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水果,暗红的鳞片紧密的包裹着,完全看不到里面的肉/核是什么,“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见公主一手托着鳞果底部,一手五指张开对着这鳞片外甲轻轻一蹭,那鳞片外甲居然一层层绽开剥落了,露出里面的鲜白的果囊。

“你没吃过?”奥妮安笑着再确认了一遍。

“没有,不过看着也。。。”艾尔文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奥妮安塞了一瓣果肉进来,颇有些那日被她强灌魔药的样子。

艾尔文含糊地嚼起来,感觉这水果外皮看着吓人,果肉吃着还挺香甜多/汁的。

“哎,吃着还可以啊。”艾尔文笑道,然后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嗝,眼前一阵迷蒙,七窍生起烟来。

在旁的莱梧三人看着他的样子觉得颇为好笑,脑袋上每个孔都在冒着白烟,感觉是个行走的人肉气炉。夏烨和浪云等人顾忌副团长的面子,憋笑憋得很辛苦。

“怎么样,还可以吧?”奥妮安一脸得逞的笑意。

“嗯。。。”艾尔文翻着白眼来躲开眼眶里往外冒的热气,而后嘴里冒着白气问道:“我。。。怎么感觉有点痒啊?而且是全身都在痒啊?”

艾尔文赶紧把怀里这捧水果放进奥妮安怀里,用那被汗蒸的很辛苦的眼球瞟起身上的皮肤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长出暗红色的细小鳞片来。

莱梧几人看着公主咯咯笑个不停,料想这鳞瓜吃了应该没大碍,于是也开始围在艾尔文四周,研究起他身上新长出的这身“鳞甲”。

奥妮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艾尔文变成了一只全身鳞甲的怪物,这才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感。

艾尔文此时气苦地望着自己的皮肤长成了鳞甲,身上的法师袍子被这肉甲撑破了好几处地方,看着滑稽的很。不过好消息是他的七孔不再袅袅生烟了,应该是果肉的时效到了,然后接下来他做了一个让全场震惊地动作。

他一个箭步蹿到公主身后,双手环上她的纤腰,然后拿自己脖子上粗糙的鳞皮在公主颈间小心地摩挲起来。

这下子,百姓们和锡陀城的将士们看傻眼了,都在想着这个贵族模样的小子是谁?为什么和公主这么亲昵?难不成是公主的情人?

莱梧等人摇着头自叹弗如,对于艾尔文出人意表的行为,真是防不胜防。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肉长的鳞甲居然能防御魔法,是不是很有意思?”艾尔文狡黠得意地笑着。

不过奥妮安居然没用魔法把艾尔文怎么样,她心下清楚这厮可是一点魔力都没了,总不能真的对着他的皮肉下手吧。主要是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某人对她的悉心照料,即便这人手段十分可恶。

确切的说,这粗糙的“肌肤之亲”居然惹得她一阵轻喘,而身后这厮居然还十分贴切地问了一句:“我们这算不算吻颈之交?”

然后艾尔文那长了鳞甲的脚背终于遭了殃。终究是皮肉之甲,哪里承受的住公主纤长的鞋跟呢?

于是,在锡陀城军民脑海里留下了一副奇异的画面,一个浑身鳞甲的男子紧紧拥着公主殿下,而公主殿下则紧紧拥着怀里的水果。

而后公主这一行人就被城守请进了城主府商议接下来的守城计划。毕竟城外还剩下不少庭霄人在虎视眈眈,他们是绝对不会因为败了一阵就气馁的。

悲天悯人

本来城守打算在当晚让全城都来好好庆祝一番,不过公主奥妮安觉得庭霄人可能会趁机发动夜袭,就拦了下来。

“这一仗下来折损对方一万五千余人,确实挫到了他们的锐气。可这今晚就举觞称庆,要是让庭霄人猜着了该怎么办?倘若他们军中有那么一两个有头脑的人物,领着人马趁夜来袭,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守城?”奥妮安看着城守淡淡说道,语气已经相当给城守面子了。

城守大人被这么一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本来也是好意想讨好公主,现下只能暗怪自己思虑不周了。

其实莱梧和艾尔文也知道夜间要多加防备,只是这话可由不得他们来说。毕竟人家是正牌的将领,他们这些人只是杂牌佣兵团首领罢了,人家给公主面子才顺带便把他们这几个捎上,他们哪里会不识这个趣对着城守指指点点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那山道都被殿下您给毁了,庭霄人即便想要来夜袭,只怕也得重新填路才成。”莱梧和声说笑道,缓解了下尴尬的气氛。

城守当即对莱梧投以感激的神情。

“这样吧,到了夜间,我去把空艇升起来,那空艇看的远得多,即便庭霄人有什么异动,也能立马发觉。”艾尔文说道。此时这位佣兵团副团长的样貌已经恢复了原状,那鳞瓜果肉的时效终于到了。

“这倒是个办法。”宸朱点头道,“到时候留一队人在上头放哨好了,明早再换下来休息。”

而后众人商议了一下城防的安排,其实也就是奥妮安和城守烽鸴在确认城防的安排,艾尔文几人在旁听。

本来烽鸴想留公主这一行人在城主府休息的,当然,这主要是针对公主,“四少”也就是顺带沾光罢了。不过后来被奥妮安婉转地回绝了,只说是住空艇上挺方便,不需要特地麻烦城主安排了。

烽鸴再度吃瘪。他自己都怀疑自己长相是不是不讨喜,所以惹得公主厌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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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城主府怎么也比空艇上住着舒服吧?”艾尔文好奇问道,此时他与奥妮安两人已经走上了锡陀城街头的石板路,“还是说那个烽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你了?”

此时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未至斜阳,阳光里的温热还相当的饱满。在方才的一番风云变色后,这红日总算是被放出来透了口气,它仿佛要把那段被遮盖的时光补回来一般,肆意地散发着热量。还未至初春,居然觉着有些暖和过头了,幸好遥帆海上凉爽的风及时拂过,才解了这微热。

“这些都是雷萨亲王手底下的人,现在又是战乱时节,我也吃不准他们怎么想的,在那城主府里哪里睡得安稳。还不如老老实实地住在那空艇上呢。”奥妮安平淡说道。

“也是。”艾尔文轻叹了一声,心想这公主当得也劳神思的很。

“你的手臂怎么样了?我怎么感觉你连那点水果都抱不动了?”奥妮安说着就翻看起艾尔文胳膊上的伤口。

“感觉是伤到肌腱了,不怎么好使力。”艾尔文自己也看了两眼。

“嗯,本来这种伤势上一点魔药就好了,可是我那里的魔药上次都被你拿得差不多了,那就只好委屈你自作自受了。”奥妮安淡然笑着,海风掀起她的雪发,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来,有一种着人以安眠的馨香,竟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

“你怎么了?神情郁郁的?”艾尔文驻足问道。他感觉她可能心中另有所想。

“有吗?”奥妮安也是停下脚步,颇为奇异地看着他。

“我总觉得你时常会有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艾尔文静静看着她说道,“可是人呐,最好少有这种情怀,容易死人的。”

“噗”奥妮安闻言忽地笑出声来,饶有兴趣地望着他道:“这话你又是从哪里看来的?还是你随口胡诌的?”

“好像是某个还没成大师的大师说的。”艾尔文回想了一下道。

“那就当是你随口胡诌的。”奥妮安打趣道。

“你就当是吧。”艾尔文淡淡说道,于是两个人又接着走起来。

时常会有路过的锡陀城百姓和公主行礼,她一一颔首回应。

“我可没觉得你会因为杀了一万多庭霄人而多愁善感起来。”艾尔文接着说道。

“确实也没有。”她沉吟了下说道。

“那是因为什么?”他不禁问道。

“怎么?本公主随便感伤一下都不可以吗?还非得接受你刨根问底地盘问?”

“没有,我只是觉着这种小女儿心态不会出现在你身上罢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靠海那一面的城墙上了。

“我只是有些心疼这些百姓罢了。”奥妮安说着弯起食指捋了捋乱了的鬓角。

“这种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的话题有些不适合我。”艾尔文看着远处潮起潮落的海面叹道,他衣衫褴褛被海风一刮冷的一阵瑟缩,方才还在抱怨天光微热,现下又怀念起来了,奈何夕阳已然西斜。

奥妮安看了他一眼,把自己身上轻便的袍子解下来给他。艾尔文犹疑了下还是果断给自己披上了。

“呵,也是。像你身上这种纯粹的野心勃勃也是不多见呢。”奥妮安懒懒地望着远处海岸线上的起起伏伏,斜阳将昏黄投上她凄迷的脸颊,而她的身后,不出意外的传来了某人的体温。

“说的我好像对你有所图谋似的。”艾尔文轻声说道。

“没有吗?”奥妮安转过身来,仰起脸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有也只是贪图美色,别无其他。”艾尔文冷淡说道,“不过,我倒是又想起一句话来。”

“什么?”

“人是苦虫,生来就是受苦的。”艾尔文叹了一声说道,“若是活着的时候苦难没受完,死后到了地狱里还得接着赎罪。”

“你还信地狱这种东西呢?”奥妮安好笑道。

“所以说我只信这前半句。然后看到你方才的样子,给它加了下半句。”

“嗯?”

“人是苦虫,生来就是受苦的。你若是占了相貌的便宜,其他的苦难势必多受些。”艾尔文调笑道。

奥妮安闻言一愣,旋即展颜一笑,“你这是夸我还是咒我?”

艾尔文一时间失神于佳人那醉人的梨涡,竟不知如何作答。奥妮安望着他,不知这人是真痴傻还是假糊涂,含笑回过身去,眺览汪洋。

“天长落日远,愁晚一城春。”艾尔文望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吟了这么一句,手又顺其自然地环上姑娘的腰际。

“呸,哪有这么苦大仇深。再者说了,时值严冬,是你自己思春思得过分了吧?”奥妮安回过神来笑着啐了他一口,纤手在某人的手背上狠狠捏了一把,“还是说你在想某个赤发如焰的姑娘?”

这下换成艾尔文面色一滞,“没,没有。”

“呵,刚才不是还很能说的,怎么现下舌头打结了?”奥妮安促狭道。

艾尔文这下彻底老实了,也不再多言,狠狠搂着她,静静聆听起那潮涨潮汐,风止风起。

于是乎,在这斑驳的城墙上,各怀心思的二人,在斜阳里拉长着叠在一起的身影,在沁凉的海风里分享着各自的体温,相顾无言间的眼波却是在各自调侃。她不知她背着他笑的时候,他也在她背后笑。

满目山海空念远,凭谁赚得韶光羡。

锦夜行

是夜,果如公主所料,不死心地庭霄人又有所动作。他们想伐木铺路,自己架设出一条山道来。艾尔文等人趁着夜色登上空艇的时候,发觉这些庭霄人已经偷偷摸摸地往山上铺了有三分之一的路途了。

“这帮人,还真是不死心啊。”艾尔文看着山脚下有人影攒动,火炬摇曳。

“咦?他们手里拿的什么东,你们看?”宸朱喊了一声。

这大晚上的,即便在视野开阔的空艇上也看不清这些庭霄人的具体动静,就见到一团团光亮接二连三的点着了,再望去时已经漆黑一片,连那火炬的灯火都见不着了。

“什么情况?怎么一瞬间全黑了?”莱梧走到栏杆边上向外探出半个身子瞧起来。

这时葵倾小姑娘悄悄把一根单孔望远镜递到艾尔文手里。

“哈?有这玩意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啊,害我今早差点把眼珠子眯坏掉。”艾尔文笑着埋怨道。

“我也是方才翻箱倒柜才找到的嘛,原以为被那帮庭霄人弄丢了,没想到在房间的隔板里找到了。”葵倾小声嘀咕道。

艾尔文拿着望远镜盯着各处山道望了一会,面色越来越凝重,“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刚才那一团团爆开来的是什么东西?”

“拿来我看看呢。”奥妮安把望远镜接过手去,她张望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发现,不禁也开始沉思起来。

“难不成这些庭霄人都是鬼魅不成?”凯巴皱着眉说道。

“等等,会不会是‘锦夜行’?”奥妮安惊惑道。

“那是什么东西?”艾尔文一脸不解地问道,莱梧几人脸上也是这个表情,表示大家都是如出一辙的“不学无术”。

“锦夜行是用鹿角蜂研磨成的魔药。这种鹿角蜂都藏在特拉勒底山脉里的最阴暗的灌木丛里,它们成群结队的时候可以大量吸收周围的光源,甚至可以达到变白昼为黑夜的效果。”奥妮安解释道。

“意思是用了这锦夜行,周围的光亮都被它吸走了?”莱梧问道。

奥妮安点了点头。

“那也不对啊,光都被这玩意吸走了,他们自己也在摸黑啊,这一点光都没得,他们怎么在那细窄的粗木山路上走的?那还不得摔死?”艾尔文诧异道。

奥妮安摇头说道:“你不懂这种魔药,它不单单能吸收周围的光源。任何生物只要沾染到这东西,都会和鹿角蜂一样,具有在黑夜间看清事物的能力。用了这种魔药,即便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也能如履锦夜。”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些庭霄人已悄然摸上山来了?”艾尔文瞪大眼睛道。

奥妮安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在旁的夏烨和浪云相当得有眼力劲,赶紧开始交代空艇上的众人收声。

一时间空艇上安静地只听得到鼓风炉里齿轮绞动的声音。

奥妮安这种对环境感知十分细腻的魔法师,又或者是乔芷这种对周围的风吹草动特别敏感的刺客,已然感觉到山间有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而后艾尔文和莱梧、夏烨这些人也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

“小妹妹,再往前开一点。”艾尔文对葵倾说道。

于是空艇从白天双方交战的地方再往前驶了一段。

“嗖”的一声,艾尔文直接对着飞艇下方就是一记耀光弹,白色的光芒在夜色里滑行了一段后才消逝,艾尔文朝下方看了两眼说道:“这应该不是被那锦夜行魔药吸收掉的,那看来庭霄人还没到这里。”

“你们说,这些庭霄人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奇怪?白天不是已经被公主殿下那一记滔天陨火给烧得人仰马翻了嘛,现在看到我们有所戒备,还大晚上的来发什么疯呢?”宸朱不解道,“就不怕公主再给他们烧一次?”

“我也很纳闷这一点,不是看到我们的空艇在这警戒着了嘛,为什么还来送死?”莱梧蹙着眉说道。

“浪云,先下不管这么多,这帮庭霄人总归要出来把山路铺好的,你现在就领着人直接朝着山坡上来一轮魔法轰炸,给他们来个以动制静。”艾尔文吩咐道。

浪云领命后,部署好每个魔法师的站位,他一声令下后,“砰砰砰”这漆黑的山坡上炸开了一道道魔法,可这五彩斑斓居然转瞬即逝,几乎看不到是打到了山体还是打到了庭霄人。

在锡陀城头观望的城守烽鸴隐约听到响动,就知道了这山脚下的霄人果然不安分,心中暗叹幸好公主制止自己要庆功的行为,不然今夜真有可能被这些狡猾的庭霄人偷袭成功。

“你仔细听,是不是有咚咚的声响?”奥妮安看了艾尔文一眼问道。

“是啊,听着好像是敲鼓的声音,但是又感觉闷闷的,不像是敲鼓啊。”艾尔文回道,“这是什么声响?感觉好像在那里听过啊。”

“这不就是魔法砸在盾牌上的声音嘛。”凯巴恍然道,他想起了艾尔文和他在攻防课上时的光景,艾尔文那些瞬发魔法打在自己的巨盾上不就是这个声响嘛。

艾尔文被他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莱梧道:“他们已经到下面了。。。”

莱梧反应也是相当的快,对着甲板上的众人高声下令:“所有武道,弓弩伺候。”

这一轮箭雨下去,下面不再是只是“咚咚”这么单调,变成了“叮咚”作响。

“应该到了那个那个位置了,”莱梧靠着听声辨位,对着夜色中山坡上的某处坦途指了一下,“我说他们怎么敢上山来呢,原来是打算用巨盾应来对公主的魔法。”

“他们想得也太简单了吧,靠着人手一面巨盾,或者锦夜行这种小玩意,就想把我们唬弄过去?”艾尔文失笑道。

“就是啊,他们莫不是以为公主殿下的魔法单靠着些装备就能抵挡的住吧?”宸朱也是嘲笑道。

艾尔文和奥妮安两人相视一眼,直接纵身跃入空中。

但见她法杖一招,引雷而下,夜空中那道诡异的幽蓝电光直接击中她法杖的顶端,颦蹙之间魔力从她的素手中喷薄而出,引导着这道电光从法杖的底端开始向下方急速扩散成一条条颤动的射线。

无数条细小的射线向着莱梧方才指的方向穿梭而去,漆黑的夜色下忽然出现这么多抖动的月青色线条,看着就慎人的很。

艾尔文离得近,能够感受到这些细小雷电的不寻常之处,原来这每一段里面都附着高强度的破甲效果。怪不得公主将这雷电魔法先引到自己的魔杖上,原来是要通过自己的魔力来改变这些魔法能量的属性。

这不是一般魔法师可以驾驭得了的技巧。通常来说,要让打出的魔法拥有高强度的负面状态,要么运用高超的魔力,在转变元素物质的时候就把负面状态融入进去了,要么就是依托法杖、戒指这些装备,艾尔文就是采用的后者。

像奥妮安这样,先把物质元素转变为魔法能量,打出之后再用魔力在短时间内附上负面状态,需要有着惊人的魔力修为,还得有足够的经验才行。如若驾驭不好这些魔法能量,就可能直接窜到施法者的身体里。

不过她这样做的好处是施放这样高负面状态的魔法会比以往快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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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细密的幽蓝电击果然效果拔群,只见它们在漆黑之中一阵阵跃动之后,就传来了响彻山谷的哀嚎救命声。原来这些细小的闪电已经渗透进了那些庭霄人准备的巨盾之下,直接打到了人身上。因为这些庭霄雇佣兵沾了锦夜行的原因,山坡之上依旧毫无光亮,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的伤亡状况。但是听这响动,境况应是十分的凄惨的。

艾尔文也毫不迟疑,紫削石法杖里光芒大盛,漫天的紫色剑雨点亮了夜空,犹如是一弯紫棠色的穹顶。休息了半日,他的魔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只见他法杖一指,万千剑雨呼啸而下,直指那山坡上响动最密集之处。他这魔法破甲的穿透力虽然比不得公主殿下,但是胜在是用远古魔法语言施放的,伤害之大,远非常人能理解的。

本来就遭受电阵惊扰的庭霄人又遇到这劈头盖脸的紫芒剑雨,阵脚大乱,相互踩踏造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面对这些高伤害的恐怖魔法,那种萦绕在心头的恐惧再度袭来,看来对这些庭霄人来说,早上那一仗已经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就在艾尔文享受着这丰硕战果的时候,耳畔传来一身娇喝,转身望去,奥妮安的法杖竟然和什么兵刃纠缠到了一起。

他仔细望了望,这漆黑的夜空只能隐约看得清奥妮安的身影,看她的动作显然是和什么东西缠斗到了一块。他想过去帮忙,却感觉到自己喉间有一丝凉意,下意识的一个裂空退开,只听得原来的位置传来“咦?”的一声。

就在他暗自惊疑时,脚下又递来一道杀意,艾尔文凌空闪身,却还是躲闪不及,小腿上被划开一道口子。

他彻底恼了,骂了一声“到底什么东西啊?”,手上连弹了十几个耀光弹出去,白芒乍现,夜空一下子就亮了一片。可还没来得及眨几下眼睛,这些光亮居然如同丝线般被拉扯进入黑暗之中。

不过这么短短一瞬,艾尔文已经看清了,他和奥妮安周围足足有十几个庭霄的武道,确切的说是十几个刺客。多亏了平时和乔芷的切磋,他现在对这个刺客这种武道的常规动作已经相当的了解了。这帮人应该是都擦了那个“锦夜行”,在夜空之中完全没法用眼睛捕捉他们的身形,只能靠耳朵或者靠对周围空间的感知,才能大致了解这些人处在什么方位。

“这些刺客居然循着刚才我们发动魔法时的光亮,从底下杀到空中来?难不成是专门冲着公主来的?”艾尔文心下惊疑道,“看来对方也做了功课,知道奥妮安的魔法要大量的物质元素,在那空艇上根本满足不了,肯定要凌空施法,所以特地安排了这么多刺客?”

不过心思细密如他,也察觉到了另一件事。方才他和奥妮安的高伤害魔法打到山坡上以后是能持续性地散发着光亮的,但是刚刚那十几发耀光弹发出的光芒就很快被吸收了。

于是对这“锦夜行”魔药他有了自己的猜测。

“锦夜行那玩意只能吸收一般魔法发出的光亮,如果魔法能量足够强大,它就吸收不了。”艾尔文高声对着奥妮安那里提醒了一声。

奥妮安被他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她手中法杖往下一落,杖子上的符文精光流转,于是乎一道环形的光芒就朝着四周扩散开来,艾尔文用手掌挡了挡眼睛,缘是这圣光般的光辉竟然闪耀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心下暗叹这得蕴藏着多大的能量才能在毫无光亮的夜色里爆发出这万丈光芒。

“看这记魔法的样子,应该是承自于皮洛大师。”艾尔文想起了皮洛在萨留希城门前驯服那匹札姆战马的场景。

一阵势大力沉的魔法能量以奥妮安为圆心扩散开来,她周身那些刺客当即就被弹开了十数米,有一两个修为差一点的已经跌落到山坡上了,他们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像是用油画棒在夜幕里自上而下缓缓地画了两道。

她这魔法的伤害范围颇广,连艾尔文这里都被波及到了,他当即支起魔法盾才勉强稳住身形,艾尔文身边这几个刺客也被击飞了几个。

果如艾尔文所猜测的那样,这锦夜行完全吸收不了强大的魔法发出的亮光。

“莱梧,快领几个刺客过来帮忙!”艾尔文对着空艇那处喊了一声。

为什么要找刺客来帮忙?因为只有刺客才了解刺客的武技。面对这招招杀人技,换一般的武道来那也就是来送死的。

空艇上的众人借着奥妮安魔法发出的耀眼光芒才看清,原来公主和艾尔文陷入了庭霄人的围攻之中,他们本来还在纳闷这两人怎么放了一轮魔法人影都不见了。

“原来是那锦夜行,我说两个人怎么人影都见不着了,”莱梧当即反应过来,“快,乔芷挑几个身手好的刺客,随我我一块去把这些花样劲十足的庭霄人扔下山去。”

乔芷也不耽误,点选了几个实力出众的刺客,和莱梧一道杀入那一片光芒之中。甲板上暂时由夏烨和浪云在指挥作战。

虽然奥妮安的魔法耀眼夺目,但这些庭霄的刺客也不至于真的被一招制服,他们稍作调整之后,就再次朝着奥妮安杀去。

本来艾尔文还帮公主分担了一些人,现下光芒大盛,所有的庭霄刺客都看清了奥妮安就是白天那个实力恐怖的女魔法师,艾尔文身边这几个刺客当即舍了他直取公主。

奥妮安也不慌乱,对着法杖再输入一股魔力之后,双手张开,金瞳圆睁,雪发飞舞,登时周身飞出四只寒天冰凤。而脱离了主人的法杖凭借着那股魔力,犹自四散着光芒。

艾尔文想起枕剑会第一日,奥妮安就是用这冰凤和乔芷对战过。

这四只冰凤立时缠上了这些杀将过来的刺客们,在深夜听闻这冰鸿长啸,有一种肃杀凄厉之感。

这些庭霄刺客也着实被这几只冰凤阻到了,有的中了冰凤喷出的寒冰飓风,伤的不轻,有的中了冰凤双翼打出的霜降颗粒,身形迟缓的很。

而此时莱梧领着人也杀到了,这明刀明枪的刺客搏杀,自然比拼的就是哪边的杀人武技更高效更凶悍了。四方佣兵团这边虽说武道修为上弱一些,但是有冰凤助阵,明显占据了场上的主动。

艾尔文一只胳膊受伤,腿上也挨了一记,不敢和往常一样奔放作战,只得在上方左一下右一下地放着魔法,对着这些庭霄刺客的后背尽情偷袭。

这下庭霄人的场面上就十分被动了,山坡上的人员被空艇上的狂轰乱炸压得不得向前,刺杀女魔法师的刺客们又陷入苦战。

不过这些庭霄人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点,早有后招备着。在看到刺客们陷入苦战后,山坡上又有几十个身影跃入空中。看这架势,这帮庭霄人是铁了心要这个女魔法师的命了。

艾尔文借着光亮看得真切,这些纵身杀入空中的武道中领头的就是早上和他在甲板上交战的那几个。

这下空中混战的局势又变得不明朗起来,毕竟这下庭霄一方的人数占着绝对的优势。

“夏烨,再派点人手过来!”莱梧见状朝着空艇吼了一声。

这次是凯巴和宸朱领着一众人等赶来救援。这二人可是伤都没好,还连番作战,也怪难为他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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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锡陀城城头之上,烽鸴眼见着双方陷入了胶着战,赶紧领军杀出城来,他虽看不清空中的战况如何,但是事涉公主的安危他可不敢大意。

虽然山道被毁,但是烽鸴对这锡陀城的山势地形了若指掌,单靠着手中的火把他就能摸索到行军的路线。看着空艇上魔法所指的方向,烽鸴也大致猜到了这些庭霄人到了什么位置了。

他也是经验相当丰富的将领了,知道庭霄人肯定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够将军队隐没在黑暗之中,所以也没有率军冒进,单单用弓弩掩护下一点点逼近对方。

方才庭霄人的阵脚就已经乱了,就没多少人坚守在阵地上,现如今又看到锡陀城里的守军杀到百步之外了,军心更加动摇了。

奈何那新铺的粗木山路不适合大规模的撤退,再加上众人皆心生退意,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往后退,这一下又堵在了山道上,刚刚发生过的事又发生了一遍,不知多少庭霄雇佣兵惨死在自己人的脚下。这也就是这些佣兵团集合作战的劣势了,没有统一的指挥,一退皆退,毫无章法,所以莱梧和艾尔文不觉着这几万人有什么可怕之处。

烽鸴辨听着这山间的动向,已经察觉到庭霄人在仓惶逃窜了,借着空中空艇上的一道道魔法发出的光亮,当即率军掩杀上去。

而此时空中的混战还未分出胜负,与山坡上的混乱相比,空中这些庭霄武道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协同战斗力。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把这名实力惊人的女魔法师给杀了。以至于莱梧带着人已经杀到他们身边了也不管不顾,个个像是不要命一般的往那耀眼的一抹光亮处冲去。

艾尔文也没闲情逸致在那偷袭这个偷袭那个了,只身裂空入璀璨深处,护在奥妮安身边。面对这么多不要命的刺客,艾尔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爆喝一声,法杖横握,光盾乍起,把两人罩在了里面。

这下公主那持续散发光芒的魔法终于中断了,因为在光盾里,任何物质都散发不出去。光盾外壁的光芒虽然比不上那扩散的环形圣光,也足够照亮空中的战斗了。

艾尔文感觉到身后的她松了口气,开始喘息起来,显然连续的高阶魔法释放,在加上和刺客们的搏杀,耗费了奥妮安不少体力和魔力。

而他这时的境况也容不得他过多担心姑娘了,这些偏执的庭霄人跟得了失心疯一样的对着光盾就是一顿砍,甭管什么招式反正打上去就对了。

艾尔文哪里经得住这么多人一齐打出杀招,当即闷哼一声,感觉无数奔腾混沌的能量在往光盾里面涌。这些庭霄人在刀光剑影间爆发出的能量宛如是一条条发了疯的猎犬,在光盾内部来回乱撞,每一次冲击都能引得他一阵心神激荡。他不得不把双眼闭上,因为无数怪力的冲击搅得他头晕目眩,一睁开眼就感觉要脚下虚浮,反胃作呕,就像是在酿威士忌的橡木桶里泡了几天。更为关键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眼角在不停地渗血,疼的睁不开眼了。

而他的身体也开始不规则地颤动,好像发了癫痫一样,显然光盾外的这些能量已经逼的艾尔文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而此时体力和魔力还得支撑着光盾的运作,若是他精神上稍有松懈,那他和奥妮安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艾尔文用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让光盾向内扩张了些好减缓这些狂乱能量涌入的速度。这个做法他在枕剑会上对氏玖的时候用过,而后来他再没这么做过。因为这些能量离自己的身体越近,撤走光盾的时候这些能量冲击身体的时候就越发没有缓冲,那一瞬间就有可能直接要了自己的性命。那次还只是面对一个朴茨利学院的高阶魔法师,而这次面对的是围了一圈的庭霄武道高手。

“你是傻子吗你。。。”奥妮安自然也能感觉到这光盾里面游走乱窜的能量,她神色担忧地望着眼角淌血的艾尔文,本想出言怪罪,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得拿衣袖拭了拭他满是冷汗的额头。

而光盾还在不断向内扩散,此时奥妮安已然和他紧紧的贴到一块了。

“好香。。。”艾尔文在意识游离之际微声呓语道,他心想这会不会是自己在这人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轮新月

莱梧抬头一看艾尔文那里如此吃紧,也不管眼前的对手一刀砍到了自己的肩上,全力一剑结果了这人的性命,而后对周围的乔芷等人吼道:“快,先去救公主和副团长!”

“公主”二字一下子也跃入了在场的庭霄人耳中,他们一时间都愣住了神,连那些在光盾外肆意出招的庭霄刺客们都止住了手上的动作,他们好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或者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公主?这个女魔法师是雅菲帝国的公主?”这些庭霄人心头都是这个疑问,不过白天见识过了那深不可测的魔力修为,众人对这光盾内女子的身份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那作战方针就不得不改变了,对于利益至上的佣兵们来说,生擒一个公主回去换赎金自然比杀死一个公主要赚得多。

于是光盾外的众人一下子面面相觑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连那些领头的庭霄武道也有些迷惘,毕竟一个公主能换多少卢尼这个事得好好盘算下,换来的金银几个佣兵团该怎么分也得好好商量下。

这下就不得不佩服莱梧急中生智的缓兵之计,故意把公主的身份抛出去,惹得这帮庭霄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此时的光盾中,意识开始抽离身体的艾尔文蓦地瞪大了双眼,鲜血从内外眼眦间淌出来,鼻孔和嘴角也是止不住的流出血来。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望着她眼中的氤氲迷蒙,眸含千秋雨,似百感交集,牵挂忧疚有之,哀婉怨怜有之。

而艾尔文只是冷冷地望着她,那被鲜血呛满的眼眸不知为何始终流露出一股冷漠的神情,这不是看淡生死的冷漠,而是对世间万物的冷漠,是对人类情感的藐视,他甚至感觉到一股邪异在体内蔓延,仿佛自己遭遇同情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对自己这不堪一击的身体又厌弃了几分,又因为自己还会感受到羞辱这种情绪而恼怒。于是暴戾和冷漠像是两股谁也不服谁的势力,肆意踩踏在他的理智和意识之上进行着肉搏战。

此时艾尔文的全身已不再颤抖,倒是他半张脸淌着血样子十分的惊悚,嘴角却抽搐得厉害,时不时露出狰狞恐怖的笑意,双眼总是在淡漠肃杀和邪戾张狂间切换。

奥妮安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艾尔文,一脸忧惧,仿佛眼前这人她从未识得一般。

艾尔文强扭着脖子,一点点地扫视了一圈光盾之外这些芸芸众生,眼意在好奇与嗜杀间来回切换着,而后他又仔细感受了下光盾间静止的时间,看着那压迫愈近的光盾内壁,一瞬间关于时空的各种思路涌上他的大脑,那些在枕剑会上用裂空和光盾作战的一幕幕,以及和那忝宇·尘海上一战爆发的时空裂隙,这些都在脑海里飞速流转起来。关于时间与空间的镶嵌模型,他越发熟悉,却也可以说是越发陌生。

他淡淡看了一眼手里的紫削石法杖,不知为何,徒生厌恶,于是把法杖朝奥妮安轻巧地一抛,而后缓缓闭上眼,面色平静地撤了光盾。

那积攒已久的狂乱能量还有那不停往里涌的元素物质在刹那间朝着艾尔文奔袭而来,而接过法杖的奥妮安像是遭受了一股重击,登时就被这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力量连人带杖子地推离了人群中心。

就在庭霄人惊异于公主一下子弹飞了那么远的时候,艾尔文脸上的情绪越发平静,那两股势不可遏的暴戾和冷漠终于和平地融合到了一起。

只见他依旧闭着眼睛,张开双臂,十指铺展,所用涌入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急速往他的手掌集聚,那两团不可抑制的光亮在他手上变得越发得不可逼视。显然这个动作在疯狂透支他的体力,皮肤上的血管已然全数暴起,颈部动脉上的鼓动可以清楚得看到,额头上躺下的汗又晕染脸上才干的血迹,可他依然紧闭双眼,双颊紧绷,而后从头到胸,从胸到臂,从臂到掌,又开始出现那种病态的颤动了。

他微微张开嘴,短暂的静谧之后是一声划破长空的狂啸,意图平覆那世间的喧嚣,这好似要泯灭众生的声响穿透夜幕,穿透了星辰,穿透了山林,穿透了人心。声力所及,无论空中地下,但凡是能睁开眼的生物,都不禁瞪大眼珠地望着那曙光之中仰天长啸的男子。

但见他双臂反弓,仰起脸庞,昂起胸膛,那汇集在双掌之中的光亮转瞬间变了形状。

庭霄人个个都是面色惊恐,完全不知道艾尔文打算做什么,但是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们如今只有一齐上,把这个疯癫之人给杀了才能遏制他们心头的恐惧。

于是二十来个武道一齐朝着艾尔文杀将而来,其中不乏刺客之流,个个都是杀意盎然,刀林剑雨间都是直扑艾尔文的面门,喉间,心口这些要害。

奥妮安看着这一幕惊呼一声,当即朝着那人群法术连弹,奈何隔着太远飞身过去也来不及救了。

莱梧,凯巴,宸朱三人还没来得及杀到艾尔文周围,此时只得瞪着眼望着艾尔文那边,奈何有心杀贼,剑所不及。

而艾尔文自己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手中出现两弯明晃晃的“新月”。这新月上的光芒不再像刚才那样四散耀眼,而是跟光盾一样,是那种不扩散的光,安静地流淌在那霜色的月面上,如脂玉凝魄,斧面生寒。

清冷月华无俦,千古盈亏休问。

艾尔文两袖飘摇,凌空挥月,横扫而出,一弯是白驹悬空未过隙,一弯是须臾光阴止星移。

两弯月轮像是浮光掠影般地横切过这些庭霄人,那横天飞月的势头并未因为这么多人而受阻,就如同弯刀割风片那般的轻巧。

这是对于时间与空间的切割,破开的不止是这些庭霄人,而是整个空间内被切出了两道细密的黑色伤痕,时间和空间在此分离,两轮新月就此没入那两道伤痕里。这两道细痕间的一切事物,先是停留在光阴未动的过去,再而嵌进时空紊乱的裂隙。

这二十个庭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腰腹的伤口,平整而精致,那迟疑过后溅洒而出的鲜血仿佛在赞叹这巧夺天工的手艺,然后上身和下身开始诧异地相互打起招呼来,原来身体的两半可以分离这么久。

这时艾尔文终于缓缓睁开眼,从刚才至今,他仿佛遗失了许多本该属于他的情绪,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突兀的陌生,对于眼前这一幕他居然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没有劫后余生的喟叹,没有两弯新月斩杀数十人的快感,甚至连一丝茫然荒诞的感觉都没有,最为可怕的是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情绪驱使他这么做。

而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空间里那两道深不见底的黑色伤口开始向着中心塌陷进去,像是两张咧开的“黑色小嘴”在吞食天地,不少庭霄人的血肉和身躯就这么被吸了进去。这下不少杀至附近的四方雇佣兵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诡异的“黑色微笑”甚至把奥妮安才施放的光环魔法给吸收了进去,那被吸入的光亮居然发生了奇异的扭曲,时长时短,时宽时细。艾尔文看着那光线产生的各种不规则的变幻,反应过来那两道破开的空间伤口里,时间的流速极其的不稳定。

得亏这“黑色微笑”没有吞食多久,空间里就回归了平寂,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依旧是夜色清寒,无月星稀。寒风习习,潮涨潮汐。

此时空中也没剩下几个庭霄人了,反正离着艾尔文近的全死了,连尸身都找不到了。这最后几个庭霄人像看着鬼魅一般地看着艾尔文,才想着要抽身逃跑就被莱梧等人给围上了,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两个逃脱了。

而山下的战局也被锡陀城城守烽鸴给控制住了。那些庭霄雇佣兵被烽鸴一路追杀,败退到了山脚下的大营里才好好喘上一口气来。这夜间的一役,庭霄人起码死伤了八千多人,还有不少佣兵团首领在夜空里失了踪。

这时艾尔文才感觉到身体里传来无尽的疲惫感,眼睛干涩生疼得快睁不开了,胳膊和小腿上的伤口也有了痛感,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能感觉到痛就证明自己还活着。

剩下的场面就有些尴尬了,一时间奥妮安、凯巴、宸朱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艾尔文。

艾尔文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众人,靠着残存的体力飞回到空艇上。

葵倾小姑娘沾着泪痕一下扑到艾尔文身上,浪云和夏烨也是领着众人一脸的欣喜迎上来,这些飞艇上的人其实是瞧不真切方才发生了什么的,他们以为艾尔文只是用了什么伤害惊人的魔法,一下子干掉了二十多个庭霄高手。

可艾尔文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葵倾的后背,小姑娘瘪着嘴识趣地让开道来,他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浪云和夏烨在旁看着诧异地很,他们从来没见过副团长这副样子,那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没有半分得胜归来的喜悦,除开疲惫,那神情就仿佛是丢了魂一样。

艾尔文回到房间后,不顾已经红肿的眼睛,第一时间翻看起《时空法则》来,可是直到眼睛疼得都睁不动了,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

他开始躺在床上回想方才的情形,想起奥妮安在马车里和他说过的那句话,嘴里喃喃起来:“一到危急时刻,暴戾之气就非常的重。。。”

“可这次不只是暴戾之气,那想要湮灭万物的冷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难不成练这玩意真的会成失心疯?”艾尔文心下有无数的困惑,“可是老费也没和我说过这个啊。。。”

管中窥豹

正在艾尔文闭目沉思之际,奥妮安也回到房间里了。

他随即轻叹了一声。

“有什么话就说,别在那唉声叹气的。”奥妮安冷冷说了一声。

艾尔文一时间也知道要说什么,只得沉默以对。一会就演变成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好笑的是这二位居然用着同样的姿势靠在床头,只不过隔着一层地板,谁也看不着谁。

他听着上面没了动静,以为奥妮安躺下休息,可是自己却一点困意都没有,身体已经相当疲倦,可大脑却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把要睡觉的念头无数次驱赶出了脑壳。

“你是真的什么打算什么都不说吗?”这时奥妮安幽幽问了一句。

“我以为你睡了呢。”

“睡不着。”

“那你想我说什么?和你探讨下我那些自己都搞不明白的魔法?”

“刚刚有那么一会,我看着你,就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那个时候我根本接受不了同情。”

奥妮安迟疑了下说道:“要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下我不可能放弃时空魔法的。”艾尔文回答的很坚决。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自以为是的很,好像旁人说什么你压根听不进去的。”奥妮安有些恼了,“那麻烦你下次别擅作主张跑来救我,须知道本公主没你想得那么孱弱,那些个庭霄人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好,是我自作多情了。”艾尔文冷冷回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房间里又陷入沉寂。

片刻之后,奥妮安终是叹了一声,从床上下来,借着木梯到了下面艾尔文的卧室里。这下层不比上层,采光要差一些,不过今夜也没月色,倒是没差。房间里的耀石灯也被艾尔文隐去了,原因是照得他眼睛疼。

“你究竟在气什么?”奥妮安在他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说不清,也许是这种没法把控自己的感觉吧。”艾尔文拿手臂遮在自己眼睛上,“如果我和你说,要不是当时我还有一丁点理智,就要把在场的人全杀了。”

“当然,也包括你。”艾尔文还未等她开口就接着强调道,“也包括莱梧他们几个,甚至,我连一点内疚都没有,直到现在都没有。”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火大了吧?”艾尔文一通话说完,邪火倒是泄了不少。

“你那两轮新月确实挺吓人的。”奥妮安回忆起方才的场景,“换做是我被切到,可能也没命了。”

“当然吓人了,时间和空间都被切开了,你说能不吓人吗?”艾尔文寒声道。

“时间和空间被切开了?”奥妮安听着有些不解,蹙眉问道:“这时空魔法是费提墨教授教你的吗?”

“不是,老费自己都没怎么研究过。”艾尔文平静答道。

“那你怎么学的呢?”奥妮安不禁要问。

艾尔文从枕头下面把《时空法则》抽了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奥妮安怕点了灯艾尔文眼睛吃不住,两指凝火,借着一丝光亮看了看这本典籍的封皮。

如此漆黑的环境,这般黯淡的光芒,若是被旁人瞧见了,还误以为这两人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呢。

“我能翻开来看看吗?”奥妮安看着他说道,可是艾尔文两只眼睛都遮着,哪里看得到她的神情。

他犹疑了一下,“最好不要。”

“好吧。”奥妮安也不勉强,这倒也在她意料之内,“你若是因为练这个练死了,我会在你的墓碑前对你的愚蠢表示遗憾。”

艾尔文闻言不禁咧起嘴角,“好,那等我死了以后再把这书交给你好了。”

“让我看看你眼睛的上的伤。”奥妮安说着就挪开了他挡着眼睛的胳膊。

艾尔文也就任她摆弄了,反正现下他除了脑子其他地方都累得动弹不得。不过感受着公主的温香软玉在自己身上摩挲,也是相当得享受,只是他现在体力不支,颇有些煞风景。

“气血上涌得太快,直接从眼角流出来了,你这当时得生多大气啊?”奥妮安检查完以后感叹起来,旋即又打趣道:“那我下次再那么看你两眼,你不得急得把眼珠子都喷出来?”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艾尔文淡淡说道。

“呵,你什么时候本事这么大了,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了。”奥妮安毫不客气地拧起他脸颊上的肉来。

“哎,怎么好端端动起手来了。”艾尔文吃痛之下去拍她的手。

“谁叫你刚刚说不内疚的。”奥妮安嗔道。

“是啊,不瞒你说,从刚才回来,我就一直在回想,总是觉着有好多情绪遗失掉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就单单今天这次是这样吗?”奥妮安想了下问道。

“应该。。。是。”艾尔文回答的有些模棱两可。

“我看我以后应该离你远一些。”奥妮安看了他一眼说道。

“为何?”艾尔文不解道。

“离的太近,只怕就没机会去你墓碑前嘲笑你了。”奥妮安笑了出来。

“哈,我这么丧心病狂的吗?”艾尔文哑然失笑道。

“还有,这个还给你。”奥妮安说着从袖间把他的紫削石法杖抽了出来,“所以我说当时觉得好像见了个陌生人,你居然一脸厌弃看着它,然后随意地丢给了我。”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艾尔文接过法杖,自己也有些纳闷地说道,“说来好笑,我当时居然会因为施放魔法还需要假于外物而感到十分的难堪和羞耻。这是什么鬼想法?”

“谁知道呢。这得问你自己了。”

“也是,又得问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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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空艇的中庭甲板上,莱梧、凯巴和宸朱三人正望着夜色,轻声交谈着。这时甲板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白天加深夜这两战下来,众人皆是相当疲惫,都已经在下层的船舱里呼呼大睡了。

“他那个魔法,真的吓死个人,你们也看到了吧,那些个庭霄人直接被切成了两截,后来又都被吸进那黑洞里去了。”宸朱一脸惶恐的小声说道。

“真不知道费提墨都给艾尔文教些什么,怎么他的魔法看着越来越怪了?”凯巴脸上也有些诧异。

“有什么奇怪的,我听我老爹好像说起过,斐烈伯爵夫人以前也是钻研时空魔法的。”莱梧倒是神色平静地说道。

“那按你的意思是,这还能遗传的?”宸朱失笑道,“可这些东西不是费提墨教他的吗?”

“我总觉着这里面另有隐情。艾尔文自己说过这些魔法牵扯到时间与空间,依我看,在这方面老费教不了他什么。他现在捣鼓的这些,应该是他母亲留下的东西。”莱梧沉声说道,“那些穷经皓首钻研时空奥秘的人能成了气候的有多少?你再看看艾尔文,最近这几个月在这上面精进的速度,你真觉着对时空的领悟不用靠天赋?”

“怪不得现在研究时空的人越来越少了,原来对大部分人而言在这上面是徒耗光阴,还不如提升个人修为来的实在。”凯巴点头说道。

“也是,有些人生来君王富贵,有些人生来天纵奇才,羡慕不来啊。”宸朱叹道,“毕竟还有人生来就凄风苦雨,这也没地去说理去。”

“我看呐,这些东西啊,别太当真才好。那个伽弗,也是天赋异禀,还生得一张俏脸,不还是被公主一把电火给烧残了嘛。”莱梧笑着说道,他看似是小肚鸡肠记恨与伽弗的私人恩怨,实则细品起来,这是话里有话。

宸朱和凯巴也听出了莱梧的言外之意,说的是那朝堂之上,一山还比一山高,更有高处胜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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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帮强盗,赶紧把空艇还给我们!”甲板上传来一阵阵嘈杂的争吵声。

艾尔文还没睡醒,就听得外间吵得要命。他很晚才入睡,现如今没睡上几个小时就被吵醒,一脸的恼火。

“什么情况啊?”艾尔文骂了一声,把蒙在脸上的被褥一把扔开。

“你那个葵倾小姑娘的父亲醒了,正和莱梧他们在吵这空艇的归谁呢。”奥妮安的声音从上层房间传来。

“啊?又没说要强占他们东西,吵什么呀。”艾尔文揉了揉眼眶说道。昨夜涂了奥妮安的魔药之后,眼睛没那么疼了,可是睡得太少还是酸涩的很。

他爬到上层的房间,看到奥妮安正若有所思地眺着窗外,显然是对甲板上的争吵不甚关心。

“哈哈,你两个眼珠肿得跟水泡一样。”奥妮安回过来看了一眼艾尔文,登时就被他现在的样貌给逗乐了。

“呵。”艾尔文也不理她,拿手指在脸上揉了揉,几抹水团就开始在脸上游走起来。魔法洗脸,相当惬意。他瞧了一眼桌上吃剩下的一角面包,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你平时过得这么粗糙的吗?”奥妮安诧异地看着他。

“我哪能和殿下您比啊,出门还带着‘汀兰’的果酱。”艾尔文嘴了叼着面包含糊地嘲讽道,一边穿起外套往出走。

“汀兰”是萨留希城里一家相当出名的烘培坊,每次刚烘培好的面包出炉的时候,街外就已是大排长龙,那队伍有时候夸张到可以延续至两个街区以外。当然,他家各色的果酱也是相当的有名气,艾尔文没想到的是公主也好这一口。

他走到甲板中庭的时候,看到葵倾和她父亲已经被众人围在了中间。本来这两日下来,葵倾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和佣兵团的众人打成一片了,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现下这个剑拔弩张的场面就十分的尴尬了,众人也不可能真的把这小姑娘怎么样。

“你好好说话,对我们瞎吼什么?当时不是说好了借用到仗打完吗?”莱梧看着中年男子说道,“若不是我们,你们还被那些庭霄人关在那密室里呢。”

当日把檽枫那伙人吓跑了以后,艾尔文和莱梧说过空艇上救人的来龙去脉,而后莱梧也同意说等仗打完就把空艇还给人家父女的。毕竟这几个年轻贵族虽然贪财,但还不至于真的无耻到和那些强盗流寇一般。

以现下场中的情势,其实莱梧真的说出些恐吓这对父女的话来也没什么。只是这事是艾尔文先答应了人家,莱梧就不好开口说要把人家怎么着了,毕竟自家兄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中年男子听得莱梧这么说,询问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葵倾,小姑娘为难地点了点头,表示确有这事。

“那我们也不可能陪你们去前线送死的,那里可是十多万人对十多万人的修罗场。。。”中年男子说话气势矮了一截。

“那行,我把你们放在锡陀城,等仗打完了回来把空艇还给你们。这总行了吧?”莱梧说道。

“那怎么行,谁知道你们去了还回不回来了。你们就这么一走了之,这空艇到时候我们父女问谁要去?”中年人不依不饶道。

“那你什么意思?”莱梧脸色寒了下来。

中年男子一看莱梧的脸色,又看到周围这些雇佣兵都是面色不善起来,心里一个咯噔。

“是啊,我也想问问,你是什么个意思?”艾尔文不待这中年男子开口,拨开人群走到前面来。

“艾尔文大哥,我爹爹他。。。”葵倾小姑娘一看是艾尔文来了,连忙急着要解释。看艾尔文这布满血丝的双眼,显然是没睡好。若是因为她和爹爹吵得艾尔文大哥没法休息,那多不好,小姑娘这般想着,还有些歉疚。

“小妹妹,你和我说过,你们父女是南北往来做生意的,这个做生意嘛,最讲究的就是诚信,当时我们可是说好了,我救了你们,作为回报,这空艇要借给我们打仗用的,现如今难不成要反悔?”艾尔文看着小姑娘问道。

葵倾才想作答就被她爹拦住了。

“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懂你们这些人的心思。”中年男子瞪着艾尔文反驳道,“想要抢这空艇就直说,诓骗小孩子做什么?”

“爹爹你。。。”小姑娘埋怨地看了一看她爹,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艾尔文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掐起中年男子的脖子,“咚”的一声就把他钉进了主桅杆里。这上好的酸枝木居然被撞凹进去了一段,中年男子的整个背已经嵌了进去。艾尔文本来起床气十足,再加上心中郁火未平,正好这人撞到他枪口上,那也怪不得谁了。

“我懒得和你废话,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在锡陀城老实等着我们从前线回来,”艾尔文盯着中年男子说道,“要么,我现在把你扔下空艇,你自己看着办。”

葵倾她爹重伤方愈,如今又遭了如此重击,一双眼珠惊恐地望着艾尔文,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艾尔文丝毫不为所动,冷冷扫了他一眼说道:“早知道你活着这么碍事,我就不该浪费魔药救你。”

葵倾小姑娘吓得哭了出来,抱着艾尔文的手臂死死求饶,“艾尔文大哥,你放了爹爹他吧,他是为了我才这样说话的,求求你了,放了他吧,这空艇我们不要,我们不要了。。。”

小姑娘可真是少女心泛滥,误以为艾尔文是什么恭顺温良的男子,哪里知道他会这般不讲情面。女子识男,管中窥豹。

艾尔文看了一眼泪雨婆娑的葵倾,才稍稍松了松手,让她爹能喘上两口气。

“你。。。”中年男子心疼女儿之余,却是一脸怨毒地望着艾尔文。

“呵,你自己拎不清形势,我只能提点你一下。”艾尔文撇了撇嘴角,“再者说,我们根本没打算要你们的空艇,你要把人人都想成是土匪我也没有办法。”

看眼前这厮脸都快憋紫了,艾尔文手一松,把这爱逞强的中年男子给放了。小姑娘赶紧上前搀扶起自己的父亲,这中年男子一点都没刚才那股据理力争的劲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艾尔文。

葵倾泪眼迷蒙地看了艾尔文两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无奈之下只得先扶着她爹回房去了。期间中年男子还回过来恨恨地剜了艾尔文一眼。

这一大早上就来这么一出,惹得艾尔文心情很差,即便是面对这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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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纽茵城东北面五十里以外的省道上,南顿和樰杉两位公爵正率领着一万皇家铁骑打算绕过纽茵直接往南驰援被围困的锡陀城。

“到这里就不接着往西南边走了吧?南顿老哥?”樰杉公爵环顾了下四周问道。

“嗯,没必要去纽茵城绕道了,从这下了省道,缘山而行,直接往南边去,再上纽茵和锡陀相连的省道,这样会快很多。”南顿公爵望了望周围的山势,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点头说道。

“老哥,要不要停下来修整一下?毕竟赶了一日一夜的路了。”樰杉看了南顿一眼问道。

“怎么?你吃不消了?”南顿打趣道,“应该不会啊,你年纪还比我小一些呢,赶这点路就累了?”

“哪的话,老弟我再赶一日一夜都没问题,我是怕老哥你吃不消啊。”樰杉笑道。

“哈哈,我年纪虽然大了些,行军打仗还是没问题地。”南顿笑了出来,“走,接着赶路。”

于是这一万人马没做停顿,下了省道走小路直接往南奔去。

而省道的另一端,两列雷萨亲兵正护卫着一辆马车往东北面的翊菱伯纳堡行去。这雪松木质地的马车制工精良,漆面素沉,不是那种雍容华贵的风格,倒是有几分古朴雅韵的味道。

“这些皇家铁骑是去救援锡陀城的吗?”一位赤发女子掀起车帘往外望了一眼。

“看来这些萨留希的来的王公贵族也都不是傻子,退路找得倒是快。”车内另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子语带嘲讽地说道,“或者说是亲王想得周到,给他们都安排好了。”

赤发女子倒是望着这夹道的白夜梨上那干枯枝桠出了神。缅因的雪已经化了一程,这些白夜梨树上的积雪已然见不着踪迹了。待这些白夜梨花开了之后,夜间来赏是最为美妙的,一路白虹,耀夜璀璨,照得这宽阔的缅因省道光亮无比。

“岚姻,为师和你说话呢。”上了年纪的女子语气生硬起来。原来这位就是久负盛名的菲玥大师。

“呀,走神了走神了,”岚姻回过神来,笑着吐了吐舌头,讨好似的靠到菲玥大师身上,“对不起呀老师,您方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这小姑娘,去了一趟萨留希,回来以后怎么时常魂不守舍的?”菲玥大师颇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岚姻来。

“哪有,”岚姻堆笑道,“老师你说笑呢。”

“老师虽然孤家寡人大半辈子了,但是男女之事也还是懂得的。”菲玥大师淡淡说道,“枕剑会老师虽然没去看,但也略有耳闻。”

说到这里菲玥大师若有所指地看了岚姻一眼,可她这位古灵精怪的女学生是打算装傻装到底了,就是笑着沉吟不语。

“你是真的不打算和老师讲讲斐烈伯爵家的那个孩子?”菲玥大师笑着把话点破。

“哎哟,老师,提他做什么呀?”岚姻苦笑着无奈道。

“难不成你不好奇他的魔法?”菲玥大师看了岚姻一眼。

“是有一些好奇啦。”岚姻老实答道。

“所以好奇到要和人家亲到一块去?”菲玥大师眨了眨眼戏谑道。

岚姻哪里受得这般调侃,当即羞红了脸拉扯着菲玥大师的手臂埋怨道:“老师!。。。”

“好了,好了,不闹了,”菲玥大师拍了拍岚姻的手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那孩子用的不是一般的魔法吧?”

“我好像听他说过一句,关于什么时间静止。。。”岚姻回想道。

“嗯,那他练得就是时空魔法。”菲玥大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起来,为师和他母亲,也就是后来的伯爵夫人,也算是旧交。他母亲当年也是对时空奥秘颇为痴迷。”

“啊?老师您还和他母亲认识?”岚姻不禁好奇道,“那后来呢?”

“她当时是拉着我一起研究来着,也许是为师天资不够,始终进展缓慢,后来就放弃了。”菲玥大师回想起往事,苦笑着说道。

“天资不够?这不可能吧?”岚姻一脸的诧异,帝国内能和皮洛大师齐名,年纪还比皮洛大师小上近二十岁,这样都说天资不够?

“怎么说呢,对于时间与空间的研究,效率非常的低,远没有提升魔力来得实在。有时候陷入瓶颈,你可能花上一辈子都迈过不去。”菲玥大师解释道,“而且那个时候没有多少人能真的把理论付诸到实践上,能用到实战中的东西少之又少。师父自然也就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那伯爵夫人她。。。?”

“她应该是唯一一个能把时空的奥秘运用到魔法上的人。为师看了这么多年,能称得上时空法师的应该就她一个。”看得出来,菲玥大师对她这位老友还是颇为赞赏的。

“那后来呢?”

“后来的话,我们来往的就少了,也不知怎的,她就嫁了人了。再后来就听说她生那个孩子的时候遇到难产,小家伙是活下来了,大人好像就。。。”菲玥大师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不禁叹了口气。

岚姻听到这也不禁有些伤感,感怀起艾尔文的身世来。

看到这姑娘又是陷入沉思,菲玥大师转念笑着问道:“那个小子,就没和你透露些关于时空魔法的细节?”

“呵,那厮口风紧着呢,我稍微一问他,就紧张的要死。”岚姻撅起嘴埋怨道,心却飘到了遥帆海岸线上。那日被伽弗将了一军,她自然巧笑嫣然搪塞过去。可她最终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好奇,偷偷跑去看了伽弗桌案上的情报,得知某人走的南面那条战线,松了一大口气。

菲玥看着岚姻眉目间的神色,心下感叹“这傻姑娘哟,只怕自己心丢哪了都不知道。”

马车渐行渐远,姑娘方才细看的那棵白夜梨上,竟有玉苞待放。

南线无战事

锡陀城城主府。

“殿下,哨探刚刚回来禀报,今日庭霄人并无异动。看来昨晚一役后,这帮人老实了很多啊。”烽鸴笑着说道。

“昨夜一役,城守辛苦了。”奥妮安平淡说道。

“哪里,哪里。公主真是愧煞卑职了,若是能早一些杀将出去,也不至于让殿下身陷险境。”烽鸴惭愧说道。

“也没人能想到那些庭霄人下这么大本钱,居然连‘锦夜行’这种魔药都拿出来用了。”莱梧安慰道。

“他们现下都知道殿下的身份了,居然没有大举进攻,这就有点奇怪了。”艾尔文说道。

“难不成被我们打怕了?”宸朱笑道。

“今早在空艇上粗略地看了眼,山下应该还有两万多的庭霄人。”莱梧说道,“他们应该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看来还是不可大意。”奥妮安沉声道。

“报!紧急军情,山下的庭霄人有动作了!”这时有军士从外间奔进来禀告。

“什么情况,快说!”烽鸴连忙说道。

“山下的庭霄人和一支部队打起来了,看那旗帜好像是陛下的皇家铁骑。”军士赶紧回话道。

烽鸴转身看了一眼主座上的公主,奥妮安立时站起身来,撇下众人往外间快步走去。

“走,看看去。”烽鸴立马也跟了上去。

公主走到庭外,法杖一落,人已经浮在半空之中。还没等众人走出屋来,身影已经掠过了锡陀城的上空,越过了高耸的城墙,直接往山脚下飞去。

烽鸴怕公主再有什么闪失,两个步子就登上了城主府的房顶,身形在一间间的民房顶上跃过,紧紧追随着公主而去。

“我们先去把空艇升起来,你去追公主吧。”莱梧看了一眼艾尔文说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浮空术之后一个裂空,人影已经百步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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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山脚下这些庭霄人准备修整一个上午之后,在下午对锡陀城发动新一轮的攻势。毕竟得知那个修为惊人的女魔法就是雅菲帝国公主奥妮安之后,本来士气低落的庭霄人一下子又燃起了斗志。大大小小的佣兵团首领们又开始商议起了生擒了公主之后该怎么勒索赎金,赎金到手之后该怎么分配这些问题。这些庭霄人的贪心和乐观,真是相当令人佩服。

可还未至午间,锡陀城和纽茵城相连的省道上就传来了阵阵铁蹄声,这些庭霄人出营一看,大惊失色,居然是雅菲帝国的皇家铁骑。这下他们更加确信那女魔法师的身份了。

庭霄雇佣兵们一看来的雅菲皇家铁骑才一万人马,不以为意,并没有打算坚守大营,而是选择在宽阔的省道上和这些雅菲援军开战。

于是两军对圆,大战一触即发。

“南顿老哥,这些庭霄人看着很杂牌啊?”樰杉公爵远远望了一眼这些摆好阵型的庭霄人。

“不杂牌的话,怎么会四、五万人打不下一座五千守军的锡陀城呢?”南顿公爵蔑笑道,“毕竟都是些雇佣兵,哪里有什么战斗力。”

“也是。”樰杉点了点头。

“走,冲阵去!”南顿公爵脸上闪过一丝杀意,而后对着全军将士高声吼道:“帝国的将士们,是时候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庭霄人付出代价了!”

“吼!吼!吼!”这些奔波了一天一夜的皇家铁骑丝毫未见疲色,依旧爆发出山洪般的吼叫声。显然,这一万杆长枪早已饥渴难耐。

“杀!”南顿公爵高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樰杉公爵紧随其后。两位年过半百的老将,聊发少年狂,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端。

见到两位主帅如此英勇,皇家铁骑士们气势更盛。

庭霄人看到这万骑奔腾,山呼海啸的架势,都不禁心生退意。骑兵们胆寒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彼一交锋,这五千人左右的庭霄骑兵瞬间被冲垮,直接从中间断成两股。后排的庭霄步兵们立马遭受波及,他们虽然巨盾在手,早已摆好阵型,奈何碰到这高速冲击的札姆战马,根本抵挡不住,整条战线瞬间崩溃。

而此时,奥妮安、艾尔文和烽鸴也到了山坡上,从高处观望着山脚下的战事。

“殿下,是否需要卑职率守军出城歼敌?此时正是两军夹击庭霄人的大好时机。”烽鸴看着这战事,赶紧请示道。

“那麻烦城守了。”奥妮安点头道。

烽鸴领命而去,毕竟这是拼杀战功的大好时机,他自然不可能放过。就如同莱梧,已经把飞艇升空了,正全速朝着山坡这里驶过来。

“这正规军打起来就是不一样啊,这些庭霄雇佣兵完全不是对手啊。”艾尔文望着山下这些阵型大乱的庭霄人感叹道。

“一会正好看看雷萨亲王调训的缅因精锐是如何作战的,昨日只见到他们守城,现下可以瞧下他们冲杀起来是何模样。”奥妮安说道。

“只可惜山道被毁了,估计是冲不起来。”艾尔文淡淡说道。

正在两人言谈间,四方佣兵团的空艇终于到了。

“走咯,下山去痛宰庭霄人了。”莱梧在空艇上对着山坡上的两人唤了一声。

艾尔文笑望着奥妮安,见她眨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把牵起姑娘微凉的纤手,两道身影跃入空中。

飞艇不做停留,直扑省道战场的上空。

“所有武道,眼神给我放亮点,弓弩瞄准了再放,别伤到自己人,听明白了吗?”莱梧已经开始对甲板上的武道们发号施令了。

“法师们,不用我多说了吧,山脚下的这些庭霄人现下都是肉靶子了,各种魔法放起来,注意别伤到这些皇家骑士。”艾尔文也开始指挥起魔法师们作战。

“莱梧,我好像看到你老爹了。”宸朱看着下方激烈的战场忽然说道。

凯巴跟着宸朱的视线望过去,“别说,还真是。”

“哈,莱梧你老爹还挺有两手的,这武道修为,感觉你这当儿子的不及他啊。”艾尔文也望了过去,看到南顿公爵长剑一进一出就结果了一个庭霄雇佣兵的性命,手法相当的利索,于是出言调侃起莱梧来。

“是啊,怎么看你老爹身手都比你小子要好啊。”宸朱也加入了嘲讽莱梧的行列。

“什么意思?集体嘲讽我?”莱梧好笑道,“行,意思要我下去露两手?”

“哟,我怎么感觉你怕了?”艾尔文笑道。

“呵。”莱梧冷笑了声,而后对着舵轮那处喊道:“浪云,空艇往下降一点,让我领着人下去。”

此时是浪云在驾驶空艇,早上争吵过之后,葵倾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不过浪云这几日在旁也偷学的差不多了,现下完全可以独自驾驶。

于是飞艇向下降了几丈,足够武道们跳下甲板去而不至于受伤。

“来啊,兄弟们,跟我上了!”莱梧吼了一嗓子,手里的一杆四方佣兵团的旗帜被他全力一掷,稳稳的插入了焦黑色的泥土里,而后他第一个纵身下去,杀入了混乱的战团里。

“保持队形,五十个五十个的下,一批批的跟上,后面的不要着急。”夏烨指挥起甲板上的秩序。

“我们也下去了,可不能单让莱梧这厮一个人出风头啊。”凯巴和宸朱笑着同艾尔文说了一声,两人皆是一脸兴奋地纵身而下。

“魔法师和弓弩手火力全开,注意掩护好我方的近战武道。”艾尔文一边看着下方的战局一边指挥空艇上剩下这些人。

本来阵型七零八落的庭霄人正陷入和雅菲皇家铁骑的苦战中,这时又看到那鬼魅般的空艇出现在上方,心都要凉了。

各式各样的魔法从天而降,在庭霄雇佣兵聚集的区域爆开,这些陨火、电击虽然比不得奥妮安的那惊天动地的架势,但也足够让这些庭霄人喝上一壶了。

虽然这两万多庭霄人占着人数的优势,但是面对阵型完好的皇家铁骑,这些人数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再加上空中持续性的魔法轰炸,此时场面已经快接近一面倒了。

而就在这时,让这些庭霄人绝望的消息接踵而至。山上爆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喊杀声,显然是锡陀城的守军杀出城来了。

也许时至此刻,这些庭霄雇佣兵的首领们才会后悔自己的贪欲把自己逼上绝路,要是在见到那一万雅菲援军的时候就下令撤退就好了,那样也只是被这些骑兵追杀一阵,不至于要全军覆没在这锡陀城下。

奈何千金难买早知道。

“注意了,那些缅因守军下山了。”艾尔文对身旁的奥妮安说道。

“嗯。看着呢。”奥妮安看着这些军容整齐的缅因精锐,借着置身空艇视线高远的优势,一个细节也不愿意放过。

山道昨日被奥妮安的魔法给炸毁了,遍地坑洼,崎岖难行,但是对于这些缅因精锐来说好像根本不是问题似的,只见他们个个身姿矫健,步伐不乱,如履平地,行军的速度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这些缅因的精锐跟着雷萨亲王成天在特拉勒底山脉里面作战,这些对他们来说简直小儿科。”奥妮安料想到了这种情况。

本来已经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庭霄人这下彻底绝望了,望着这山上奔下来的虎狼之师,个个面若死灰。

庭霄雇佣军侧后方的阵型遭遇这样强势的插入后开始溃退了,靠着东北面的一撮雇佣兵已经开始不顾同伴的生死,撒开腿溜号了。

“你看,这些缅因精锐摆出的阵型,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奥妮安提醒道。

艾尔文定睛看去,也是颇为惊异。这些缅因军士八人成一队,以小队为单位作战。一队由两名巨盾手,四名长枪手,两名弓弩手组成。八个人协同作战,两名巨盾手护在最前端,四名长枪手护在队伍两侧,两名弩手在队伍末端。一旦和敌军接触,巨盾手立即退到小队两侧,换成长枪手突前,两名弩手则是躲到巨盾之后,伺机射出弩箭来击杀敌军。一般在远距离范围使用的机弩,竟然被用到近身作战上,艾尔文不得不佩服雷萨亲王的想象力。而且看着这些冒着诡异墨色光芒的弩箭,显然是涂抹了某种魔药。那些庭霄雇佣兵一旦中了这弩箭,状如疯癫,开始对着自己人乱砍乱杀起来。

“你还别说,这些缅因军士打这种近身胶着战,连个伤员都不带有的。雷萨亲王开发的这钟小队作战的模式,真是相当得厉害。”艾尔文怔怔叹道。

“不止是这些,你难道没发觉这些缅因的将士武道修为都高得可怕?连父皇的皇家铁骑和他们比起来都相形见绌。”奥妮安颦蹙说道。

艾尔文不禁点头表示赞同。

而此时下方的战局中,南顿父子已然杀得兴起了。

“父亲,您不会是专程来救我的吧?”莱梧一个突刺后接回身一剑,两个庭霄雇佣兵就成了剑下亡魂。

“我奉陛下的军令来解锡陀城之围,和你小子有什么关系?”南顿公爵正色说道,手里的长剑轻巧一挥,刺穿了某个庭霄雇佣兵的大腿。

“我就说呢,您怎么这么好心。”莱梧苦笑着挖苦道。

两人相视一眼,又接着开始对庭霄雇佣兵的屠杀。

在皇家铁骑、锡陀城守军、四方佣兵团三方人马的合击之下,才过晌午,省道上对庭霄人的围剿战已经进入了尾声。这两万多庭霄雇佣兵其实也并未作出什么像样的反抗就一败涂地了,除开那逃脱的一千多人,其余都被剿灭干尽。本有些庭霄雇佣兵首领一看情势一面倒,想要投降来着,奈何南顿公爵一概不接受。

此役过后,庭霄雇佣军主力全灭,遥帆海岸线的战事告一段落。

陌路

当南顿和樰杉两位公爵见到从空艇上下来的奥妮安的时候还是颇为震惊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公主殿下居然会混在这么不起眼的佣兵团里,偷跑到前线来。

“参见公主殿下。”两位公爵一齐向奥妮安躬身行礼。

“两位伯伯快起身吧。”奥妮安连忙把这两位叔伯辈的公爵扶起来,“多亏了两位伯伯,星夜兼程来解这锡陀城之围,不然真不知道这些庭霄人要嚣张到几时。”

“殿下言重了,我们可是奉了军令来的,自然不敢耽误。”南顿笑着说道。

四少一看公主和两位伯爵有话说,自然就识趣地先退到一旁去了。

“殿下,您的伤。。。”樰杉看了奥妮安一眼,关切地问道。他二人对公主的伤势也是略有耳闻,当时说皮洛大师一时也没太好的办法,只得安心静养,怎么现如今可以神采奕奕的出现在战场了?

“已经痊愈了。”奥妮安笑着说道,“有劳两位伯伯挂怀了。”

“瞧殿下您这话说得,可不只是我们两个哟,我们那一大帮老家伙可都记挂着殿下的伤势呢,谁不都知道公主您是陛下的心头肉呀。”南顿一脸慈祥的说道。

“是啊,所以还望殿下注重自己的安危,像死守孤城这种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做好了。殿下您是万金之躯,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啊。”樰杉伯爵劝说道。

“两位伯伯说的是,父皇若是知道了我偷偷从皇宫里跑出来了,估计要狠狠教训我了。”奥妮安无奈苦笑道。

两位公爵心想陛下这位掌上明珠也不是省油的灯啊,看来这些年轻人,都是一个样,没一个让长辈省心的。

“殿下,您这是要赶去前线吗?”南顿转念问道。

“是啊,我正想问呢,两位伯伯,前线战事如何?”

“我们出发的时候,陛下收到了庭霄那个玖湛元帅的战书,说是要在二月十五与陛下决一死战。”南顿答道。

“那就是还剩下三天。南顿公爵用一天一夜从前线赶至此处,这样看来应该能赶得上。”奥妮安在心中盘算道。

“殿下,你若是急着去前线,为何不沿着风铁堡到纽茵城的省道一路往北走,这不是省时很多嘛?”南顿不禁问道。他也很纳闷,公主没事跑这南面的海岸线上来做什么?还混在他儿子这上不了台面的佣兵团里?难不成真的如外间传言的那样,公主倾心于斐烈家那个孩子?

奥妮安此时心下叫苦,总不能和人说自己被那自以为是的某人捆着才来的这遥帆海岸线。

“当时着急赶路牵动了伤口,需要山脉里某种魔物的内脏来做成魔药,才能稳住伤势。多亏了佣兵团里的这几位朋友舍命去取,不然我只怕是出不了国王行省了。后来是打算伤愈之后就沿省道北上的,”说到这里奥妮安笑了下,“奈何这佣兵团首领里没一个省心的,居然都罔顾军务部的军令,擅自行军,我也拦不住他们,又怕他们折在这海岸线上的庭霄雇佣兵手里,就不好一走了之了,无奈之下就一路到了这锡陀城了。”

“嘿!莱梧这个小子真是越活越混了,军务部的命令不听也就罢了,还把公主置于险地,当真是要翻了天了。我一会就去收拾了他。”南顿板着脸色骂道,“这次多亏殿下您一路上担护着,不然这他们这几个小家伙估计得把自己的小命都玩没了。”

莱梧要是在这估计得痛呼冤枉,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队伍出了个胆大妄为的“叛徒”,居然私自把公主藏在佣兵团里。

“公主啊,这次是吉人天佑,以后可不能这么肆意妄为了。万一您出个闪失,陛下哪里受得了这种打击,尤其还是在这两国交兵之际。”樰杉苦口婆心说道。

“樰杉伯伯教训的是,我真是和这帮年轻人一般样子,都胡闹得很。”奥妮安惭愧道,“不过这次锡陀城能守下来,他们这佣兵团倒是功不可没。再加上他们勇闯山脉,救了我性命,这也算是功过抵消了吧?”

“殿下这么说,那就算是吧。”南顿脸色稍缓和下来。

“是啊,老哥你也别对你家那小伙子太苛刻了,我刚刚看他作战还是相当英勇的,一点都不比老哥你年轻时候差。”樰杉也是对着南顿安抚道,“况且这些孩子们,为了公主的安危,能够去那恐怖的山脉里和魔物逞凶斗狠,那也是颇具胆色的,换一般人哪有这个魄力?”

“这话倒是不差。还真没想到他们这几个成日混吃等死的货有胆子去那山脉里头。”南顿淡淡说道。

而后,不待战场打扫完,锡陀城守就领着人来迎接公主和两位公爵入城了,莱梧、艾尔文等人则是老实跟在两位公爵之后。

此番大胜,确实足够鼓舞人心,值得欢庆。众人才入了城,就发觉整座锡陀城已然是笙歌鼎沸,鼓乐齐鸣,看来公主昨日不让城守办庆功宴着实把他憋坏了,这次是打算彻彻底底办一场大的了。百姓们夹道相迎,个个脸上洋溢着欢悦神色,他们朝着为首的奥妮安公主用力地挥舞着手臂,高声欢呼着,若不是两旁有缅因的将士守着,只怕又要上来献上瓜果美酒了。

无论是意志坚忍地锡陀城守军,还是星夜兼程赶来驰援的皇家铁骑,亦或是那奇迹般的天外来客四方佣兵团,都是此战的英雄,值得百姓们献上佳酿佳肴来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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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鸴把众人引入了城主府,此时主殿上已经摆好了酒宴。

趁着几方地将领落座得差不多了,烽鸴拿起银匙翘了两下杯座,发出“叮,叮”声响后,喧闹异常的大殿里渐渐安静下来。

“我觉着,还是要由公主殿下先说两句。”烽鸴说着笑看了一眼主座上的奥妮安。

“是的,是的。”四周个个座次间的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奥妮安笑着起身致意,而后敛了敛神色说道:“这次的大胜,全仰赖诸位齐心协力,奋力拼杀,无论是锡陀城守军,还是皇家铁骑,亦或是四方佣兵团,都是这场大胜仗地功臣。诸位试想下,若是让这些庭霄人攻进城来了,方才那些迎接我们入城地百姓们会遭受到什么样的苦难?所以在这里,我要感谢诸位,感谢诸位的舍生忘死,感谢诸位救黎民于水火。来!大家举杯,为了雅菲帝国!我们要让这些狼子野心的庭霄人,有命来,没命回!”

“为了雅菲帝国!为了雅菲帝国!”

“让庭霄人,有命来,没命回!”

众人举起酒杯齐声喝道。

艾尔文端着酒杯偷偷打量起奥妮安,忽而觉着帝王之气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与生俱来的,为什么一个姑娘说起话来可以这么铿锵有力,凝聚人心呢?单单就因为她是公主吗?

其实他对这种特别热闹的环境向来是不怎么适应,他的极限也就是和莱梧几个一起喝喝酒,顶多再添上几个斟酒的美艳女姬。现在这种觥筹交错,杯盘狼藉的情景倒是有些超出他能应对的范畴了。

正当他端着酒杯走到外间的明堂里看着那一盆盆绿芒流转的富贵竹的时候,余光正巧瞄到莱梧和他爹南顿公爵正走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看莱梧这个面色凝重的样子,不会又要被他老爹给训了吧。”艾尔文扯了扯嘴角心想道。

而此时的房间里,两人密谈的是艾尔文想象不到的话题。

“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南顿公爵皱着眉问道。

“我怎么知道艾尔文哪根筋搭错了,会偷偷把她带出来。”莱梧无奈道。

“那你得注意着点,别让艾尔文看出什么端倪来,那小家伙可是一贯的心细。”南顿提醒道,“当然,还有公主,也不能让她察觉出什么来。”

“哎哟,知道了。”莱梧在父亲提到艾尔文的时候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你到底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南顿语气生硬地强调道。

“我知道了。不会让他们看出什么来的。”莱梧低着头说道。

“还有啊,你好端端地跑去那山脉里做什么,公主的性命与你有何干系?你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南顿说到这的时候有些火大了,“平时看着蛮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犯蠢了。”

“当时大家商量着一起去的,我总不好说不去吧?”莱梧辩解道。

“商量什么?艾尔文或许是色迷心窍了,难不成你也喜欢上公主了?”南顿瞪眼说道,“出发前让你沿着遥帆海线行军,不就是想让你安全一些嘛?你倒好,没事跑去山脉里面作死,现在又到这锡陀城来玩命,你是不是觉着你自己的命很硬啊?”

“我这不是没死嘛。”莱梧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很是无奈。

“你这么喜欢打仗,到时候让亲王给你在军中安排个职位得了。”南顿看着自己儿子神色有些抑郁,便不再厉声质问了。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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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不少将领都喝得酩酊大醉了,在大殿上东倒西歪地躺着。

艾尔文见奥妮安脸上的酡红,知道她应该也是喝了几杯的,于是搀着她去吹吹海风,就当是醒酒了。其实一般的将领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不会贸然跑来和公主敬酒,毕竟身份不够。再加上有两位公爵和烽鸴在侧,即便有哪个不知尊卑的将领来劝酒,也早就被挡走了。艾尔文心想她心里可能压着事,所以才不留神多喝了两杯。

而此时二楼的某个房间里,莱梧和宸朱正面色凝重的坐着,这两人今日可都没怎么沾酒。宸朱手边还放着一个打开着的信封,这信是仟肖公爵托莱梧他爹给宸朱带过来的。

“你老爹的信上怎么说?”莱梧看着宸朱问道。

“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保住小命呗。”宸朱低声说着。

“那意思是我们四方佣兵团到此为止了?”莱梧苦笑着说道。

“不是还有艾尔文和凯巴呢?”宸朱虽也是笑着说的,笑容里却有几分悲戚地味道。

“也是。”莱梧顺口说道。

两人相视一眼,一时间都没再开口。房间里堆积着沉重的压抑。

“确定不和他们两个说了?”宸朱缓缓开口道。

“若是和艾尔文说了,他还不得连夜飞奔去前线通知他爹?”莱梧说着看了宸朱一眼,“那不是全完蛋了?”

“那凯巴呢?也不说?”宸朱不禁问道。

“凯巴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和他说了,他肯定要去和艾尔文讲的呀。”莱梧叹了一声,“他可是个相当重情谊的人,又不像你我这般。”

“呵。那倒也是。”宸朱也跟着自嘲起来。

“难不成你父亲寄过来的信里没提到让你三缄其口?”

“那自然是有的。”

“这不就得了。”

“可。。。你也知道,他们这去了,应该是回不来了。”宸朱说着转过来看着莱梧。

莱梧垂着眼长叹了一声,“那也没办法啊。。。兴许能活下来呢。”

“我没想到,你莱梧也会骗自己。”宸朱讽刺道。

道别

城主府的主殿里,昨日宴会后那些酒污锦乱已经被清理干尽,现下又恢复了原貌。

今日一早就落起雨来,此时殿内看着有些灰暗。

奥妮安与南顿、樰杉两位公爵正在羊皮地图前商讨如何赶往前线的事宜。城守烽鸴在下首听着一言不发。

“按陛下的军令,我们手下这些兵马是应当驻守在锡陀城的,但是殿下您要赶往前线没有正经军队护卫这怎么能行呢?”南顿公爵诧异道,“光靠那些不入流的佣兵团,这太危险了。”

“是啊,殿下,切莫拿自己的性命儿戏啊。”樰杉伯爵跟着劝说起来,而后扭头看着南顿说道:“我看这么着吧,我们这次领来一万人,分于一半于殿下,我们这剩五千人足以御敌了。”

“我觉着行。”南顿点头说道,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烽鸴,“他这还有五千守军,我们加起来一共一万人,只要不是庭霄军的主力,一般的杂牌军短期内是不可能拿得下这锡陀城的。”

“两日后就要决战了,那个玖湛应该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分兵南来,我觉着一万人守城足矣。”樰杉说道。

烽鸴点着头表示同意。

“那行,我领五千人赶往翊菱伯纳前线,锡陀城这里就拜托两位伯伯和城守了。”奥妮安看两位公爵说得情真意切的,自然不好推辞了。外加她心中本来也觉着现下锡陀城这里用不着这么多军队。

“臣等必不负陛下、公主所托。”三人齐声说道。

奥妮安点了点头,而后又对着地图思虑起来。

“老臣知道殿下赶路心切,不过啊,有件事我还是得和殿下说下。”南顿看了奥妮安一眼小意说道。

“南顿伯伯不用见外。”奥妮安回过神来。

“这些皇家铁骑跟随老臣一日一夜拼命赶路,昨日赶至山下又是一场厮杀,本已是人困马乏。虽然休整了一夜,但只怕还没恢复战力。如今殿下又要急行军,老臣担心这些人马会吃不住。”南顿提醒道。

“确实,按道理来说这些人马本该再休息一两日再上路的,但眼下情形是没这条件了。”奥妮安颦蹙说道。

“老臣倒是有个办法,可以缩短半日的路途。”樰杉说道。

“噢?樰杉伯伯倒是说说看呢。”奥妮安来了兴趣。

樰杉指着地图说道:“殿下您看,如果从锡陀城往北走上一段省道,再换小路取道纽茵通往翊菱伯纳堡的省道,这是我们来时的路,中途不作休整的话约要一个昼夜。然则沿着海岸线一路往东北方向行军,可以直通马洛德平原南面,这样大约可以节省半日。”

奥妮安望着地图沉吟了一会,“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快一些了。这样的话,这五千人也不必太赶,两日行军应该能赶在开战前抵达。”

“天佑我国,殿下肯定能赶上的。”樰杉公爵笑着说道,“陛下神武,又有公主助阵,此番会战,定能旗开得胜。”

“是啊是啊,有公主在,外加皮洛大师,我不信那些庭霄人还能有什么赢面。”南顿公爵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烽鸴又机械似的点起头,看着身旁这两位笑意盈盈的公爵,从恍惚间醒过神来,一股厌恶鄙夷之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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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二楼的石栏边上,四少正聚在一起说着话。

“怎么大清早的就下起雨来了?”艾尔文望着这雨滴轻快地落尽明堂里,富贵竹叶被打得起起伏伏的。

“是啊。也许是连老天都觉着我们的团长不该抛下我们,所以抱怨起来了。”凯巴打趣道。

“哎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老爹,我也犟不过他呀。”莱梧无奈说着,“他昨晚冲进我房里,又想来找我吵架来着,我那时正巧在换衣服,被他看到身上那些的伤口,当即就不允许我再参加什么佣兵团了。”

说到这莱梧又叹了口气,“别说了,为了佣兵团这事,又吵了大半夜。”

“老子疼儿子嘛,能理解的。”艾尔文笑着说道。不过他心下也是清楚的,和忝宇·尘一战之后,莱梧身上就一直带着各种伤。前日夜战为了救他和奥妮安,莱梧肩上又深挨了一刀。艾尔文心想,任何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儿子身上这样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得心疼吧。

“哦,意思莱梧不去了,你们一个个有话说的。我不去了,你们就没人提了?”宸朱一脸不快地说道。

“我知道,你被忝宇·尘那一刀伤的不轻。都能理解。”艾尔文拍了拍宸朱的肩说道。

“明明是他们两个要抛下我们,你还去安慰他们做什么呀?”凯巴看着艾尔文奇道。

“没办法呀,我现在是团长了,场面话得说的呀。”艾尔文苦笑道。

宸朱的伤势艾尔文也了解,其实那刀伤没个十来天是痊愈不了的。可盲目自信的艾尔文和莱梧执意要和那几万庭霄人作战,宸朱也是为了兄弟们一直在带伤硬撑。他现在提出来要休养伤病,也在情理之中。况且以宸朱现在这个身体状态,真要再硬拖着他赶赴前线上阵厮杀,那跟直接让他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其实就算今日凯巴也提出来要留在锡陀城,艾尔文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毕竟他这三个弟兄现如今都是遍体鳞伤。可凯巴倒是什么都没说,完全没以身上各处伤势为意。

“那我们今日就要分道扬镳了?”宸朱望着眼前的雨色感叹起来。

“放心,到了前线,你那份战功我会一并抢回来的。”凯巴对着宸朱调侃道。

宸朱本欲开口嘲讽“先活下来再说”,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迟疑了下后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莱梧望着眼前淅沥雨势,极为内敛地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是说给在旁的艾尔文听的。

“嗯。”艾尔文沉声道,不知为何,听到莱梧这一声“万事小心”,心下有些郁郁,喉间有些噎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清灰色调的城主府被临海的湿气一熏染,辅以氤氲绵雨,真是有别有一番感伤压在心头,好生抑塞。

这还是四少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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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艾尔文敲起空艇上对门房间的门,“葵倾小妹妹在吗?”

里间过了一会才有动静,艾尔文心想这姑娘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原来可不是这样。

“艾尔文大哥?”葵倾漏开一条门缝,歪着脑袋打量着门外的艾尔文。

艾尔文见她眼眶微红,显然是刚哭过。

“怎么了,小姑娘?是你爹又哪根筋搭错了?”艾尔文不禁问道。

里间立时传来两三声咳嗽,显然葵倾她爹是听着了艾尔文在门外的话,但又不敢发作。他可是见识过艾尔文发起脾气是什么样子,只得借着咳嗽表示自己还没聋呢。

小姑娘摇了摇头,从房间里走出来,把门带上了。

“我方才见到浪云叔叔他们在搬行李了,艾尔文大哥,你们是用不着这空艇了吗?”葵倾语带伤感地问道。

这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艾尔文心下感叹。

他点了点头,“是啊,本来是想着借你们的空艇去前线的,奈何两国的会战就在两天后,这空艇行军速度还是比不得战马,我们只好舍了它改骑马去了。虽然我个人还是喜欢空艇多些,毕竟坐着舒服啊。”

艾尔文见她低头不语,只得笑着安慰道:“今天就把这空艇还给你啦,小妹妹。不过,你那些银钱艾尔文大哥可是得拿着了,不能让这些雇佣兵白跟着我打仗呀。”

说完艾尔文开始佩服自己无耻起来都这么直爽。可他哪里知道小姑娘压根就没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那我们还会见面吗?艾尔文大哥?”葵倾忽而抬起头问道,眼里又开始扑簌起泪光。

“你这话说得,等打完仗,你来萨留希找我不就行了嘛。”艾尔文笑着说道,“小姑娘你不是南北往来的生意人嘛,那还能不经过萨留希?到时候来斐烈伯爵府找我就成。”

小姑娘一听觉得有道理,眼眸含水,嘴角挂起笑意,脸颊上竟还有一颗浅浅的梨涡,“那我们可说好了,到时候我就去萨留希找你。艾尔文大哥,那你得答应我,上了战场可不能和以往那么拼命了。”

“啊?我以往很喜欢拼命吗?”艾尔文诧异道。

“哼,你这人爱表现的很,更是喜欢护着身边的姑娘。那位公主殿下,修为那么厉害,再加上她这身份,上了战场肯定是众矢之的。你要护她周全,那也得小心自己的性命。”葵倾叮嘱道,看着艾尔文的眼神相当认真。

艾尔文听完这话都不禁暗自惊心,深觉这小姑娘看起人来眼光可是相当的毒辣,有着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好,答应你了。”艾尔文推脱不过,在小姑娘执拗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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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四方佣兵团这边准备完毕,奥妮安已经点齐五千军马,在城外等着了。

“怎么这么久啊?”奥妮安皱着眉问道。

“不得把那些银钱和要用的装备从空艇上搬下来嘛。还有你那些瓶瓶罐罐,不都得拿着嘛。”艾尔文无奈道。

“时间很紧,得赶快上路了。”奥妮安调转好马头,准备出发了。

“欸,怎么不是往北面的省道走?这是要沿着海岸线北上吗?”艾尔文奇道。

“嗯,这样快些。”奥妮安说完一鞭子抽在马臀上,一骑当先率先冲了出去。

艾尔文给夏烨和浪云传了个眼神,意思让他们两个一会领着人跟上。

而后他回身望了望锡陀城头上的两个身影,笑着招了招手,双膝一夹,胯下骏马也飞驰了出去。

锡城朝雨浥轻尘,北去连山别故人。

莱梧和宸朱站在城头上,怔怔望着艾尔文和凯巴两人那鲜衣怒马的身影,渐行渐远,看不真切了,才回过神来。

“这是多少年的兄弟了啊。。。”宸朱红着眼眶叹道,他狠狠咬着自己的拳头,显然是憋得很难受。

莱梧显得克制得多,拍了拍宸朱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下城去。

而在这两人不远处,还有一个身影,是城守烽鸴。他还在凝望着某个已近天际的倩影,怅然若失。有些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心想着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说了。

黄昏

翊菱伯纳堡。

夕阳斜切而过的连山之城,覆盖在一片殷红色调之中,落日迟暮,人影两三,越发衬托得这雄关壮美凄清。一座座峰峦的倒影投在城墙、碉楼、通廊之上,宽阔的中庭大道上也有一半没入了阴影之中。仿佛这些沧桑的建筑已经和周围的群山一样,学会静聆时光流逝过的声响,冷漠地望着这人来人往,对谁主沉浮,江山变幻毫不关心。

通往后/庭皇家大营的走道上,两名皇家骑士团成员正有说有笑地走着。

“咦,刚才那个面容姣好地女子是菲玥大师吗?”

“是啊,怎么了?”

“哇,她不是一把年纪了吗,没想到驻颜有术,风韵犹存呐。”这名骑士说着脸上开始带起淫邪的笑容。

“可不是嘛,昨日看她和雷萨亲王的女儿站在一块,还真像是一对并蒂姐妹花,按她的年纪给亲王女儿当妈都不过份了吧?”

“哈,你就怎地就知道她不是呢?”

“嘘!可别胡说。你小心被雷萨兵团地人听着,把你皮撕了。”

“切,陛下在这里,我还不信这帮缅因人敢把我们皇家骑士团怎么着呢。”

而此时离他们不远处筒形塔楼上,有一名女子冷冷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嘴角泛起一丝蔑笑。她任由这晚风拂过自己染了冰霜的鬓发,把笑纹轻轻勾起,任由余晖落下,映上自己光洁的脸颊。

城墙上匆匆跑来的“鹰隼”费提墨被眼前这一幕慑住了心神,蓦地止住了脚步,怔怔望着几步之外的女子一言不发。

“来了啊。”女子也不转过身来,依旧凝望着北面的群山。

“嗯。”费提墨轻声回道,他今日没戴往常那副金丝圆片镜,一头已经趋近花白的头发也被精心打理了一番。望着女子的侧脸,他不禁感叹道:“也好几年没见着了吧?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我都老得没法见人了。”

“我怎么印象中,这些年你一直是这个样子。”女子转过来笑望着费提墨,“噢,可能头发是少了一些了。”

“菲玥,我们这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不用这样吧?我赞你两句,你倒还损我两句?”费提墨无奈笑道。

“是啊,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才发觉,这一晃啊,就是几十年过去喽。”菲玥大师颇有些感怀地说道。

“唉,我还依稀能记得以前在缇德学院上学时的光景呢,那么些个同窗好友,想想现在,知交半零落,有些人都不在这世间了。”费提墨回忆起往昔,也跟着叹了一声。

“我可跟你不一样,那些同学我本来往来得就少。死不死的,我不甚在意。”菲玥平淡说道。

“是啊,似你这般天赋异禀外加执着坚忍的人,又能有多少人入得了你的法眼呢。”

“你在讽刺我?”菲玥盯着费提墨问道。

“没有,只是觉着有些惭愧罢了。我还时常训导那些学生,说让他们专精,笃志,可是和你比起来,我终究还是差得远了。”

“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菲玥看了费提墨一眼。

“那倒没有,我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了,越发糊涂了吧。这几年,我时常会问自己,对魔力的执着,是不是那么重要?是不是值得一个魔法师穷尽一生去追求?我原来总觉着,如你这般,成为一方大师,成为同辈楷模,是我应当走的路。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有句话时常会在我脑海里回荡,尤其是最近我见到那孩子使的魔法以后,越发得怀疑起自己来。”费提墨说道。

菲玥眺望起那天际余晖,沉吟了会说道:“多半的魔法师只对魔力有着无限的渴求,而对于更高层次的物质时空,都理解的太过肤浅。”

“这句话。。。你竟还记得。”费提墨有些错愕地望着菲玥。

“她应当算是一个我比较佩服的女子了,只是。。。嫁人生子这事,我是不大认同的。”菲玥说道,“对了,他那孩子怎么样?现在练得就是他母亲留下的那些东西吧?”

费提墨点了点头,“怎么说呢,艾尔文这孩子有些像她,却又完全不像她。”

“少来这些玄之又玄的话,我只知道,他倒是把我那女学生耍得团团转。”菲玥大师没好气地说道。

“又不是只有你家的女学生,皮洛大师的女学生不也是?”费提墨此时笑得颇有些老不正经。

“得亏那小屁孩没在这,不然我这当老师的,肯定要替自己学生好好教训教训他。”

“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孩子们一般见识呢?”

“那要不,你这当老师替他?”菲玥玩味似的笑望着费提墨。

“噢,不不不,那你不是开玩笑嘛,我哪经得住你打啊。”费提墨一脸悲苦的神色。

“老秃鹰啊,其实这次你不该来的。”菲玥笑着笑着脸色渐冷下来,“怎么不找个借口留在学院里呢?”

费提墨心中一凛,心想她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而后他笑着说道:“怎么说我也是大魔导师级别了,若是不来,只怕以后没脸在院里教书了。”

菲玥笑了笑,没再多言。

“欸,那是什么?怎么冒起烟来了?是走水了吗?”费提墨望着不远处的皇家大营说道。

“好像是。”菲玥似是毫不关心地扫了一眼,“大战之前,大营起火,可是不祥之兆喔。”

“我得赶紧去看一下。”费提墨转身欲往城下走去,步子还没迈开,心中暗想道:“倘若这次死了,就只当是来见她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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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帆海岸线。锡陀城东北面百里之外。

五千多人的军队正在全力赶路,激起阵阵烟尘,似乎没人在意那昏黄下的海浪,没人贪恋那绚烂的霞光。

“你到底在赶什么?算着路程,肯定来得及啊。”艾尔文望着奥妮安不解地问道,又凑近她小声提醒道:“你没看到这些皇家铁骑,个个面色发白,他们快体力不支了。”

艾尔文感觉奥妮安这两日有些反常,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即便那日把庭霄人剿杀得那么痛快,奥妮安也没流露出几分喜色。

“你那几个兄弟呢,怎么好像少了两个?”奥妮安不答他的疑惑,反倒问起他来了。

“你说莱梧和宸朱啊?他们两个,一个掣肘于亲爹,一个伤重难行,也是相当艰难啊。”艾尔文笑着调侃道。

“莱梧是南顿公爵的孩子吧?”奥妮安没来由地问道。

“对啊,难道你不知道吗?”艾尔文心想以奥妮安的玲珑心肝,自然是对萨留希这些一等贵族的谱系十分清楚。看她的愁眉紧锁的神情,想必是在思索其它的事情。

“我记得,宸朱应该是仟肖公爵的儿子吧?”

“是啊。”艾尔文点了点头,“等等,你想说什么?”

他反应也是极快,立马从奥妮安的提问间捕捉到了些蛛丝马迹,蹙着眉思索起来。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先是南顿和樰杉两位公爵离开前线,率军来救这锡陀城,然后是仟肖公爵的儿子也不跟着我们去前线了。”

艾尔文被她这么一说,忽然沉默了。其实他可以想到一万种方式去反驳她,但是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先把事情往最坏的一面去想,因为这样在现实的打击下受到的伤害最少。从怀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仿佛坠入了黑暗的深渊里,一直不停的失重下落,望着遥不可及的光亮茫然无措,像条金鱼一样,滑稽地一张一合着自己的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奥妮安望着此时的艾尔文,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完全像个木偶一样。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赶了?”奥妮安幽幽道。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只是几位公爵怕上战场了呢?再加上心疼自己孩子嘛,也是情理之中。”艾尔文说道,他自己也明白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他还记得父亲说过的“千年王八万年龟”,这些王八乌龟作出了相似的举动,这就很值得思考了。

“你想了这么久,就想出这么一个解释?”奥妮安语带嘲讽。

“那还是尽快赶路吧。”艾尔文面色不善地说道。

然而此时急行队伍却停住了。

为首的艾尔文和奥妮安望着那被烧焦的木栈桥一时间有些愕然。

“噢,我想起来了,那日围剿庭霄雇佣兵的时候,有一千多人逃出去了。”艾尔文恍然道,“想必是他们怕我们追击,就把这栈桥烧断了。”

“我也是想的事太多了,把这茬都忘了。”奥妮安无奈道。

艾尔文下马来检查起周围的地形,望着西面宽阔的山涧,湍流而下,直接流入东面的遥帆海里。这木栈桥本来是横跨在这山涧之上,连接两处高坡的,现下被烧得支架全毁,就剩下没入水中的那些木桩还算完好。

他才想抬起手施放魔法来,就被奥妮安拦住了。

“你做什么?”

“搭一座冰桥出来啊,不然呢?这五千多人总得过去吧?”

“别在这浪费魔力,这么大的工程呢,让佣兵团的那些魔法师来。”

“为什么?”艾尔文奇异道。

“这两日估计没法好好休息,你现在耗费了魔力,可没那么容易恢复。到了翊菱伯纳前线有的是凶险的情况要面对呢。”奥妮安沉声说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有道理。还是你想的周到。”

于是他纵马来到队伍的后方,四方佣兵团一直是跟在皇家铁骑后面行军的。他交待浪云带上几十个魔法师到前面去筑一座冰桥出来。

而此时的锡陀城里,两位正聊得兴起的公爵要是知道这些天杀的庭霄人会这么下三滥,肯定要急得跳脚了。这二位可是一点都不希望公主会缺席那场即将到来的会战。

大战前夕

翊菱伯纳堡主碉楼三层的国王书房。

“昨日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凯尔曼国王翻看着手里的情报头也不抬地问道。他对于昨天傍晚大营起火的事自然有所耳闻。好在当时才见着火苗,势头就被遏制住了,也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就是烧着了半车辎重。所以事发之后凯尔曼也没急着把负责军营事务的斐烈召来问话,更没兴师动众地亲自去处理这事。只是等今日斐烈伯爵来了才顺带问上一句,他可不想让这个时候军队里蔓延起一股紧张的气氛。

“皇家骑士团的几个骑士,嘴上高低没分出来,就动手打起来了。”斐烈伯爵答道。

“什么?我们皇家骑士团几时成了这种纪律散漫的部队了?明日就是决战之日了,还给我闹事?那几个人都处理了没?”凯尔曼寒声问道。

“都开除军籍了。”斐烈答道,“不过有一两位军官去拉架的时候被误伤了了。”

“意思是还误伤了上级军官?”凯尔曼有些恼了,“那开除军籍算是轻的了,按我们当年的脾气,得给他们就地绞杀了。”

“也是憋得难受了,毕竟到了前线一场仗都没打过。”斐烈解释道。

“那不是明日就给他们机会了嘛。”凯尔曼说道,“不过,你还别说,雷萨倒是治军有方,这么多天看下来,就没见他的缅因军出过什么问题。”

“皇家骑士团,皇家卫队,这些部队都快有近二十年没和人交过手了,兵员都换了多少批了,哪还能和当年比。现下,就剩下些中高级军官还是当年跟着我们征战的那批人。”斐烈无奈说道。

“也是啊,从马上下来容易,再上去就难喽。”凯尔曼叹道,“不过,你我可不能服老,这次来缅因我可是没打算空手而归的。”

“我虽然年纪也大了,但是替陛下上阵冲杀还是不在话下的。”斐烈笑着答道。

“关键时刻,还是你这老家伙最得力。”凯尔曼笑说着,拨开手头的案卷,把一尺见方的沙盘放到台面上来。

“来,过来看看,这是我刚排好的明日的布阵。”

凯尔曼的排兵布阵倒是没吸引伯爵的眼球多久。斐烈很快地就开始端详起这沙盘来。他发觉这沙盘的围框居然是拿富兹省上等的鎏翡矿打造的,上头时不时流转着沉敛的银灰色光芒。要知道萨留希的贵妇小姐们最为钟意镶有这种鎏翡矿石的首饰了。想来这玩意定然是源康总督的手笔,将这么珍贵的矿石如此大材小用,论起豪奢,真是无人能出其右,他这般想道。

估计斐烈不会明白,既然是送到国王手里的东西,那自然也不能说是大材小用了,得说成是“物尽其用”。

“倘若源康此时看到沙盘上的排兵布阵,是该窃喜呢,还是该跪着和陛下讨饶呢?”斐烈在心中讽道。

“你以为如何?”凯尔曼看着斐烈问道。

“既然陛下主意已定,那就按这个来吧。”斐烈应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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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国王的书房出来后,斐烈伯爵径直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此时费提墨已将在里面等他了。

“喝水?”斐烈提着水壶给自己倒水的时候望了费提墨一眼。

费提墨摇了摇头。

“我们是不是不该把那书给他?”费提墨望着窗外没来由地问道,“或许对他来说,平平淡淡一辈子,不也挺好?”

“他母亲既然这么交代,总有她的道理的。”斐烈把手中的水晶杯放了下来。

“也是。”说到这里费提墨叹了一声,“我只怕,明日要是你我有个万一,不就没人照顾这孩子了?”

“小孩子总要长大的,谁都不能顾他一世。”

“话是这么说。他都要练那凶险异常的魔法了,我们哪里还管得了他。”费提墨沉吟了下说道。

“不过他们那个佣兵团,倒还真的好久没消息了。从过了风铁堡以后,军务部就没再收到过他们的情报。想来这几个年轻人,应该是去南面的海岸线上了。”斐烈说道。

“他们不会在锡陀城吧?不是说那里被庭霄人围了吗?”费提墨诧异道。

“几日前就已经派人去救了,领兵的南顿和樰杉都是老将了,赶杀那些庭霄雇佣兵应该是不在话下的。”斐烈安慰道。

“得亏他不在此处。”费提墨吁了一口气道。

“怎么?你也觉得明日一战凶险得很?”斐烈抬眼问道。

“难不成你也这么觉着?”费提墨有些诧异。其实从昨至今,他脑子里反复解读着昨日菲玥提醒他的那句话。

“不知道,也许是很多年没打仗,有些怕了。”斐烈摇头道。

“不至于吧。当年你杀起人来可是凶悍的很。”费提墨失笑道。

“你当真以为人不会老的?”斐烈语带讥诮地望着费提墨说道。

费提墨苦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挺好奇的,难不成这孩子从来没怀疑过那书是他母亲留下来的?”沉吟了一会后费提墨又开口道。

“他应该猜到一点了吧。只是这孩子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不愿意对人讲。这么些年了,也很少问起关于他母亲的事。”

“这是为何?”费提墨不禁问道。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我不提,他就不问呗。”斐烈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

费提墨怔了怔,没再多言。

待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走后,斐烈独自一人窝坐在沙发里,望着手里的吊坠出了神。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了声道:“当年你说用不着法杖了,就把杖子的落晶拆下来,改了这吊坠。这东西我戴了这么多年了,从来也没用上,希望这次也用不上吧。”

伯爵说着又不禁回忆起往昔,回忆起某个任性乖张的女子。时至今日他才猛地发现,那些关于她的往事,那些逐帧而过的音容笑貌,居然开始模糊了。

记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即使天天回想,也会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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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帆海岸线,米斯尔郡。

这一带是最受庭霄人荼毒的区域,先是大小十几座城堡被庭霄雇佣军洗劫了一遍。谁承想这些雇佣军被打跑的时候还顺带手把郡里十来座栈桥给烧毁了,道路也被毁了不少。

此时皇家铁骑和四方雇佣兵正在一点点的修复道路。这一路上过来,佣兵团的魔法师们已经构筑了三座临时栈桥了,也得让他们休息一下了。也多亏了奥妮安公主,昨晚大发慈悲让这五千多人休息了一夜,没有连夜赶路,使得这些人现下才有力气干活呢。

“这么着进度太慢了,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赶到马洛德平原呢。”凯巴面露忧色地说道。

“你今天怎么了,很反常啊。”艾尔文好笑地看了凯巴一眼。他心下奇怪,凯巴也算是四少中最为淡定的了,今天怎么看着一脸的焦虑。而且一般有活要干的话,这厮可是喜欢缩在后头偷懒的类型,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积极的参与到指挥修路的工作中。

“哎,总不能辛辛苦苦了这么久,到最后没赶上明日的大会战吧。”凯巴解释道,而后又奔到前面帮着皇家骑士们填埋被摧毁的道路。

“现在是不是后悔没从省道走了,被这些庭霄人的手段气坏了吧?”艾尔文看到奥妮安过来了,顺便调侃道。

“今夜马不停蹄,明日上午能否赶到马洛德平原?”奥妮安摊开手里的羊皮地图问道。

“就是不知道前面被毁了多少栈桥和道路,如果一路上都是这种情况,那估计有点悬。”艾尔文答道。

“这帮庭霄雇佣兵,最好别让本主公再碰上!”奥妮安目露凶光地说道。

艾尔儿看她的神色,觉着还是暂时闭口不言为妙。

“对了,我想问你件事,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对这场战事的胜负不是很关心?”公主仔细瞧着艾尔文的脸色问道,“从萨留希出发开始,一路到现在,我都没见你对前线情况的有任何的好奇。”

“我哪里不关心了,须知道我那老爹也在前线呢。”艾尔文辩解道。

奥妮安敷衍地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艾尔文的回答。

“不是我能掌控的东西,我再关心又有什么用。”他心下叹道。

朱厌

二月十五,马洛德平原。

天光初起,朝阳似是要驱赶这冬末最后的严寒般肆意地挥洒着热切,奈何它还是像个稚嫩的孩童一般,胡天胡地的吵吵把式,并不足以给二十万人马提供足够的温热。也许是横亘在这些人心头的寒意,彻底阻隔了这弱不经风的挑拨。现下他们眼里只有对于杀戮的狂热,脑子里重复着如何用手中利刃穿透对手的胸膛。寒风拂过,也不过是想试探下双方的杀意,奈何定睛一瞧过后,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是以只敢示意性的刮两下做做样子。

即便如此,还是惹得那墨底白金狮头旗在南尽情飘摇,那红底金纹秃鹫旗在北猎猎作响。

雅菲帝国这面,源康总督领军在前冲阵,国王凯尔曼持中军接应,斐烈伯爵则是一反常态的作为后备军守最后方。而翊菱伯纳堡的城头上,雷萨亲王正用望远镜密切注视着场中的情况,城内的缅因精锐列阵以待,就等着一声令下,杀出城去。

庭霄帝国这面,玖湛元帅冷眼望着这严阵以待的雅菲大军,手中的朱厌已经散发出凛冽的杀意。他身后的庭霄大军在连山之城前驻留了如此之久,厮杀之情早已扼住不住,今天定是和对面要分个生死高下才能离开这马洛德平原的。

“帝国的将士们,对面这些庭霄人,大起刀兵,犯我国境,屠我百姓,我们岂能轻易放他们回去?”国王凯尔曼高声吼道,说罢抽出腰间的佩剑“望君”,金芒乍现,游龙既出。

“叫他们有来无回!”源康总督当即也抽出腰间佩剑,顺着国王的话振奋士气道。他今日得知了由自己率前军冲杀,兴奋的难以自已。本以为陛下会让斐烈伯爵担任先锋的位置,没想到临了是自己接到这个重担,这排兵布阵简直让他喜出望外。要知道身处先锋大将这等职位是最容易建功立业的。

当然,源康的忠实拥趸们更是欣喜若狂,他们心想跟着总督大人果然没错,这下赚取军功是他们占得先机了。源康一派地成员们谁都没想到这等好事就这么轻巧地落在了自己的跟前。

“有来无回!有来无回!有来无回!”雅菲阵中发出一阵阵齐声长喝。

源康总督身后这些冲阵的皇家铁骑们皆已拔出手中长剑,随着吼叫声一次次高举着手中锃亮的利刃。

而后国王凯尔曼手中的“望君”剑落下,他身旁的令旗官手中旗帜一招展,顿时平原南面号角长鸣,鼓声震天。

源康一听这冲锋号声,双目怒瞪,大吼一声:“弟兄们,来随我杀光这帮不知死活的庭霄人!”,随即纵马而驰,挥剑而去。

两万皇家铁骑紧随其后,一时间烟尘四起,阵阵铁蹄声似是要把这平原踏裂一般。

玖湛冷冷望着奔袭而来的雅菲铁骑,手中朱厌直指前方,“弟兄们,你们等了多日的机会来了,随我痛宰这些雅菲人!”

北面的庭霄阵地里也立时发出了滔天鼓声。只见一名身形魁梧的壮士深吸一口气,对着足有两人高的海螺巨号吹了下去,刹时间低沉悠扬的号声在阵地里回荡,仿佛彻底激起了这些庭霄人的杀意。

“杀啊!”玖湛元帅领着庭霄精锐铁骑杀奔出阵。这三万多庭霄骑兵人人身着淀赤色的重甲,从战场上方俯瞰宛如是烈凤展翅,狂焰绽开。

而雅菲帝国的皇家铁骑则是银扇铺展,扇骨四出。

除开缅因精锐,双方应是代表两国最顶级的骑兵在交锋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扰得地动天惊,双方的弓弩手已然摆开了阵势,就等着对方的骑兵进入射程。

但见雅菲令旗官姿势一变,弩手统领见状高喝一声:“弓弩,放!”

庭霄那边也不甘示弱,射出一阵箭雨予以回应。

源康总督望着那即将落下的漫天箭雨,轻蔑一笑。只见他身后跃起一个緗色衣衫的娇丽身影,那女子法杖一展,一弯弧顶立时护在了雅菲铁骑的头顶。庭霄人射来的万千弩箭直接被这弧顶挡在了外头。

源康总督看着半空中的女魔法师的身影,脸上颇为得意,对着周围众人喊道:“走,跟着我冲!”

玖湛望了一眼射向自己这边的密集箭阵,一蹬马鞍,飞身而出,手中朱厌横生一剑,那剑身上枣色光芒一时间横贯了战场。双方的骑士都被这道光给晃了下眼。这劈空一剑,宛如惊鸿乍现,空中来自南面的弩箭多半被斩落了下去。

“喔?这玖湛看着有几分本事。”凯尔曼身旁的皮洛大师小声诧异道。

凯尔曼握了握手中的望君,冷冷望着阵前的战局。

“砰!砰!”双方的战马狠狠地撞到一起,闷响声、喊杀声不绝于耳。两边的骑兵在奔腾中拉起两股狂风,现下两股风纠缠到了一起,顺带可以近身观看起两边骑士的马上功夫。

而玖湛一剑过后,身形不止,第二剑已然刺出,直接就朝着那緗衫女子去了。他知道现下威胁最大的就是这女魔法师。

“休要伤我女儿!”源康总督一看玖湛朝着隽云杀去,纵身跃入空中,举剑迎了上去。

玖湛似乎没把源康放在眼里,手里朱厌犹如游龙回环,急拢慢捻抹复挑,几招之间就把源康生生逼退了几步。

隽云趁着源康和玖湛交锋的时刻,已经把高阶魔法吟诵完毕,一道炎柱窜天而起,直接朝着空中的玖湛席卷而来。

玖湛淡淡扫了一眼脚下,心中轻蔑道:“对付这对父女可能还不用了一半的修为。”

“沧海一粟!”玖湛轻喝一声,向下拧腕一剑,剑势不止,凌空打转,翻身回刺,枣色光芒扫出一轮旋风,当即把他脚下的炎柱劈成两半,回身的剑意直接朝着源康父女袭去。

隽云一看玖湛这一剑威势惊人,当即护在源康身前。她手中法杖一横,口中吟诵不断,周遭开始飓风四溢,飞砂转石。这是她在枕剑会用过的“狂乱力场”。

“父亲,退开些。”隽云轻声说道,她身后的源康识相地退开了几丈。

这一剑没入力场之中,隽云登时就感觉到一股遒劲之力在这风暴间穿行,她只得加大魔力的投入,不然根本分解不了这道剑意。

玖湛望着那道剑意一点点地被这力场被分解了,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开口嘲笑道:“呵,源康,你这闺女本事比你大一些。”

“不过,没多大用。”玖湛神色一狞,“看这一剑──羡鸿南归。”

但见他手中那柄朱厌“之”字行剑,左右横锋,剑意宛如是鸿雁振翅,一举千里。

这一凶狠剑招直接破入那烟沙狂乱的力场间,隽云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撤了手中魔法想要逃开,奈何这一尾赤鸿哪是这般容易逃脱的,枣色剑意直接就朝着隽云的后颈杀来。

“叮”的一声,隽云转身回望,是源康一剑挡在了剑意之上。他手里这柄用钻铜矿石铸成的长剑当即被砍为两段,剑意不作任何停留,直接没入了源康的胸口,在他精美的雕纹胸甲上切开一道干净的口子。得亏了他这胸甲也是用钻铜矿打造的,这才将将救了他一条性命,那道剑意再深上几分就可以把他心脏给切开了。源康这算是把“假于外物”发挥到极致了。

“噗”源康总督吐出一口老血来,显然是伤得不轻。

“父亲!”隽云立马过来扶住源康,她看着父亲胸口的伤势,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眼下双方的骑士们正陷入胶着战,她往下方的战局望了望,她父亲那些亲信们此时都腾不出手过来救援。

“小姑娘,打仗的时候可不能走神噢。”玖湛淡淡笑道,手中朱厌又是一剑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源康父女不是玖湛的对手,可是凯尔曼就是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好像他这名先锋大将的死活他压根就不关心似的。

“走!”源康可是时刻盯着玖湛呢,他一把推开身旁的隽云,握着手里的断剑挡了上去。

“父亲!”只听得隽云一声疾呼,待她转身望去,朱厌剑里流转的光芒已经把她父亲整个覆盖住了。

“啊!”只听得空中传来源康的一声痛呼。

玖湛这一剑下去,生生把源康两条小臂给砍了下来,即便如此,仍没有丝毫罢休的意思,直到在源康胸口再割开一道口子,他才将将收住手里的朱厌。

一双断手,握着一柄残剑,落到下方的战场里。

激战正酣的雅菲皇家铁骑们,一看到己方主将受伤,一时间都有些动摇。谁也没想到这位庭霄元帅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源康总督这边可是两个打一个,居然被对面重创,简直让人没法相信。

现在根本没时间留给隽云去哀恸了,她法杖轻点,跃入空中一把接住身负重伤的源康。

“没想到这厮居然这么厉害,是父亲贪功了。”源康总督躺在女儿怀里嘶着声说道,此时他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两条断肢还在尽兴地滋血出来。

“父亲,那现下我们该怎么办?”隽云焦急问道。

“是啊,源康,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呢?”玖湛落身到这对父女的不远处,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源康,“要不,你降了我吧?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呸!你妄想!我岂是那苟且偷生之人?”源康对着玖湛啐了一口。他想要挣扎着起身,才发觉自己双手已失,徒增伤痛,恨得咬牙直瞪着玖湛。

隽云这时再次护在了源康的身前,她死死盯着玖湛,双眸间的怒火喷/泄而出。奈何她握着法杖的手终究有些颤抖,这点也被玖湛清楚得看在眼里。这也怪不得隽云,毕竟面对实力这般恐怖的对手,谁都会有些胆寒。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初上战场的年轻姑娘来说,能有这般定力已经相当不错了。

“你这闺女倒是有几分胆色,”源康牵动嘴角赞道,“只是火候差了些。”

“谁能想到堂堂庭霄帝国的元帅,居然会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你有本事冲我来!”源康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来,自然没法再推开护在身前的女儿了,只得用言语去激玖湛。

“我要真跟她过不去,她早死了,还能在这里听你屁话呢?”玖湛冷冷说道,“你这老东西顶多剩个半条命了,降了我也活不了几天。我不若擒了你这乖女儿,绑回去当侍妾,你看可好?”

“你!”源康反倒是被玖湛气得吐出一大口血来,胸口还在一起一伏的。若是如玖湛所说,源康此时只剩得半条命了,那被这么一气,现下一半里还得再去掉一半。

隽云紧握着手里的法杖,警惕地望着玖湛。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对方言语上的羞辱了,只听得身后父亲的吐血声,想要回过身去照料,又怕玖湛再次发难,故而不敢有所动作。

其实她与玖湛实力相去甚远,玖湛是压根不在意她有什么动作的。

“罢了,看你们父女情深的模样,真的让我好是心疼。这样吧,我送你们一块去死好了,省得麻烦。”玖湛冷冷说道。他也是个痛快人,毫无怜香惜玉的神色,手里的朱厌直朝着隽云刺来。

隽云当即一个物理护盾挡在身前,不过这种魔法对于玖湛的剑招来说,简直是形同虚设。这倒是在隽云意料之中,她轻巧地退开几步,皱着眉吟诵起法术。

朱厌破开护盾之后直扑隽云的喉间,在旁的源康已经看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也想替自己女儿挡这一剑,奈何爬都爬不起来,只得瞪着眼珠看着。

然而这一次隽云眉目间透露出一股决绝之意,她手中法杖直接迎上了那柄杀意十足的朱厌。一道紫兰色的细小光电从她的法杖顶端吐信而出,先是剑尖,而后一路顺着剑身往玖湛的手掌上攀附。

被这魔法击中的玖湛蹙起眉来,他望着手腕上的那一圈紫色细电如同镣铐般地锁着自己,让他感到惊异的是自己一点一滴的生命开始脱离身体,被这诡异的紫电给吸收进去。

“这是什么魔法?”玖湛怒瞪着眼前的姑娘问道,显然他也察觉到了这个魔法的厉害之处。

“怎么?怕了?”隽云嘲笑道,也许她自己都没发觉,此时她的双唇已经毫无血色,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原来她这魔法是靠消耗自身的生命来驱动的,被魔法击中的人就会被吸噬生命。只要让这魔法再吸噬一会,这来回窜动的紫电就会像个活物一般,把隽云和玖湛二人活生生吸成两具骷髅。

“疯子。”玖湛看着隽云骂了一声。他可不想陪她一起死,当即凝起左手两指,对着那被紫电纠缠的右腕点了进去。他感觉到那紫电上已经吸收了两人不少的生命。

然则终究还是玖湛的修为更为深厚。只见他轻喝一声,两指再入几分,几近抵进自己动脉里了,就这样生生轧断那股紫兰色的魔法。

隽云见状也是立马断了魔力的输送,不然她自己就要被吸干了。

源康一看女儿无恙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错,还有这种压箱底的招数呢。”玖湛笑着点头赞叹道,而后脸色一变,倏尔扭转身形,直接一剑刺向毫无反抗能力的源康总督。

而隽云此时脑中一片昏沉,一点气力都使不上,哪里还来得及施以援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一剑贯穿了胸膛。那柄令人望而生寒的朱厌毫不留情地把源康生生钉在了马洛德平原上。

源康总督艰难地抬起没有手掌的胳膊,被切开地断骨都清晰地暴露在外。他关切地望着不远处的女儿,似有千言却交代不了一句,迟迟不愿瞑目。然而再大的不甘,也只得随风而去了。

隽云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一幕,脑间一片空白,她压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怔怔地望着父亲最后眼神,一时间嘴里竟喊不出声来。

雅菲帝国一代权臣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散在战场各个角落的源康部僚们也大多都瞧见了这一幕,他们正在强迫自己接受面前的荒诞。晨间这一伙人还聚在源康身后,大肆畅想起升官发财的事,可还没到中午,源康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国王凯尔曼依旧不动声色地冷眼望着北面战场上的情况,不置一词。而统领后军的斐烈伯爵,此时也用望远镜看到了源康的死状,一脸平静。

源康多年间的政敌雷萨亲王此时脸上也没有什么快慰神色,他仿佛在看着一个不重要的配角毫无唐突的死去,泛不起内心任何涟漪。

“陛下还真是老谋深算,就这么借玖湛的手把源康阴死了?”雷萨身旁的大主教希律笑着说道。

“源康这种蠢人,能活到今天,也是不容易的。”雷萨叹道,“对了,你那些人马都调过来了吗?”

“已经集结完毕,就在您的缅因精锐兵团后头。”希律答道。

雷萨点了点头。

玖湛冷漠地把朱厌从源康身体里拔出来,他望着眼前这个神识游离的姑娘,瞬间丧失了杀她的兴趣。

“你走吧。”玖湛面无表情地说道。

跌坐在地的隽云闻得这句,登时两眼怨毒地爬起身来,举着法杖就朝玖湛劈过来。

玖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抓住快打到脑门上的法杖,另一手握剑而出。他手里的朱厌直接把隽云腹间扎了个对穿。

而这姑娘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依旧顶着剑刃就往前走。她弃了法杖,抬着两只血迹斑斑的手,执着地想要去掐玖湛的脖子。

庭霄元帅捕捉到姑娘凶恶眼神中流露出的那几分空洞,知道这是有了死志,有些无奈地叹道:“这又是何苦呢。。。”

于是他拿手里夺来的法杖在隽云的颞颥处轻敲了一记,这姑娘登时就晕了过去。

望君

场上两万左右的雅菲皇家铁骑面对三万多庭霄骑士,人数上已经处在劣势,现下先锋主将被斩,士气更是低落几分。幸好雅菲这边阵型完整,即便处于劣势也不至于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来。

玖湛看了眼晕过去的隽云,短暂的犹疑过后还是决定把她抱到肩上,期间还趁机拍打了两下那柔腻的臀/瓣。于是乎,能看到这位庭霄元帅一肩扛着姑娘,一手持剑冲杀,在几万人的战场横行穿梭,如若无人之境。

凯尔曼看着玖湛杀得兴起,知道再这么下去,这两万骑士挺不了多久,当即下令中军冲锋。

“将士们,随我冲锋!”凯尔曼高举着手里的望君高声吼道。

他身旁的令旗官手中旗帜再度变换,四万步甲狂啸而动,直接杀奔进前方的战团中。

玖湛闻着平原南面传来一阵阵气吞山河的喊杀声,放眼望去,原来是凯尔曼亲率中军前来支援了。

这四万雅菲皇家卫队,奔行间的波澜壮阔,携着那地动山摇的气势,着实让玖湛颇为震惊。

他眉间一紧,手中朱厌一招,身后的庭霄阵中,足足五万步甲,排山倒海,浩荡杀出。那气势,丝毫不逊色于对面。而他的本阵,还留有两万人作为援军。

“趁现在,所有宫廷法师,袭击他们后方赶来的步兵。”皮洛大师一声令下,埋伏在皇家卫队身后的两千宫廷法师一个个跃入空中,对着敌军后方那些赶赴战场的庭霄步兵开始魔法攻击。

这些宫廷法师可不是那些水平参差不齐的佣兵法师。他们个个都来自于知名院校,或是教授,或是讲师,或是天赋出众的学生,实力都达到了高阶水准。如费提墨这种达到大魔导级别的人物,在宫廷法师团中是统领级别,可以指挥手底下两三百名魔法师。

这些宫廷法师一出手,果然效果拔群,庭霄步兵一时间没法赶至前方战场,完全被空中的各式魔法给阻隔了。

只见“鹰隼”费提墨手中法杖一横,眉头一皱,脸上各处沟壑又徒深几分。魔力从他的法杖顶端倾泻而出,转瞬间这辽阔无垠的平原之上根须丛生,藤蔓四起。这些本在奔走的庭霄步兵瞬间被脚下那盘根错节的藤枝给绊住,一时间都前进不得。

皮洛大师凌于高空之中,手中握着一根制工原始的榉木法杖。只见他用杖尖朝着庭霄步兵轻轻一点,初阳渐隐,风云变色,一时间盛/雪大作,风饕寒恶。这几万被捆住的庭霄人作战经验也是相当丰富,他们脚上虽然没法移动,但是手还能动弹,于是个个举起盾牌抵御这漫天的寒雪冰雹。

为了配合皮洛大师和费提墨教授的场地魔法,这雅菲这两千多实力高强的魔法师在半空之中不停地对着这几万庭霄步兵进行冰雪轰炸。饶是这些庭霄步兵有再强的魔法抵御力,也遭不住就这样光站着挨打,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被冰雹刮伤。

玖湛看着身后的这几万步兵被空中的魔法牵制住,无法支援前线,发觉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些雅菲的魔法师,于是对着后方阵中长喝一声:“所有魔法师接战!”

庭霄阵中那两万预备兵马中立时飞跃而出三千多庭霄法师,直接奔着空中的雅菲宫廷法师团去了。

“注意各自的站位,庭霄的法师们过来了!”皮洛大师对着周身这些宫廷法师们吩咐道。

于是雅菲这些宫廷法师停下手中动作,不再对着脚下的庭霄步兵们进行魔法攻击,警惕地望着杀将过来的庭霄法师们。

玖湛方才已经感受到皮洛的实力,知道这下大意不得了,无奈叹了一声,把肩上姑娘随手一抛,扔在了尸体横陈的战场中央。但见他脚下一蹬,直接朝着空中的皮洛大师杀来。

“欸,玖湛,你还没跟孤交手呢,急什么?”游龙金芒至,望君朝天阙。凯尔曼飞身一剑已杀至玖湛身下。

玖湛一看凯尔曼这霸道至极的一剑,丝毫不敢马虎,立马收剑回挡。朱厌和望君两剑交锋的那一刻,两把神兵像是起了心应一般。朱厌剑身里登时就不甘示弱地散发出枣色光芒来,生怕被望君周身那金色的流光比下去。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庭霄元帅,此时正冷静地望着雅菲帝国的国王。他本以为这位深居皇宫的帝王久疏战阵,不足为虑,没想到对方刚才那看似轻巧的一剑,竟惹得他深喘了两口气。

“你看着年纪还比孤小上一些,怎么才一交手就喘上气了?”凯尔曼语带调侃地笑道,“方才你杀源康的得意劲哪去了?”

“呵!”玖湛冷笑了声,凝缓心神之后手中朱厌如疾风惊雷般刺出,一剑直取凯尔曼喉间。

“还是不够快啊。”凯尔曼脸上笑意不减,显得颇为从容,挥剑相迎,看似平淡的一挡一劈,就把玖湛逼开了几步。

玖湛心下惊异,他发觉得凯尔曼的剑招古朴无华,没有自己那种凌厉无比的气势,却是实用无比,剑势还大的出奇。

即便如此,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凌空一转,翻身又是一剑,朱厌剑锋划出一道圆月弧线,这一招“沧海一粟”在和源康交手时用过。

“这招方才见识过了。”凯尔曼淡定地提醒道,而后一个闪身轻松躲了过去。

“试试这招,”玖湛面色一寒,“惜醉流霞!”

庭霄元帅身形飘逸,好似饮醉舞剑,绵中带劲,柔形带刚,剑锋所指,酡红四溢,宛若是夕霞过山亭,疏影密稠错。

凯尔曼见了这招竟敛去了脸上几分笑意,神色正经的见招拆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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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凯尔曼和玖湛二人斗招正酣之际,皮洛大师已经开始用魔法肆意碾压庭霄的魔法师们了。

“魔力禁制!”皮洛大师清啸一声,握着榉木法杖的手有些颤抖,斑白的鬓发胡乱地飘摇起来,年逾七十的他此时看着又老上了几分,显然这魔法对他来说也是消耗颇大。待他吟诵完毕,一片覆盖域极广的力场在庭霄法师们所在的上空铺展开来。

这些庭霄魔法师瞬间感觉没法用魔力改变周围的元素物质了,一时间所有的魔法都中断了下来。他们在空中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趁现在,解决了他们!”费提墨对着手下这些宫廷法师们吼道,而后一记幽绿色的光芒从他的法杖顶端喷薄而出,直接飞入力场中击中了一名庭霄法师。可这幽绿色的光电好似很不尽兴一般,在人家胸口炸开之后,四散裂开,接着对着周围的庭霄法师们攻去。如蛛网一般扩散开的绿色光电好似发出着跃动的欢呼声,一个接着一个地击杀着这些庭霄法师。

这些庭霄法师魔力被禁制住以后,唯一的防御手段就是身上的一些首饰,等这些首饰的效果触发之后,他们就只得用肉身去抗了。不能使用魔法盾的魔法师,在同类面前,就如屠宰场待宰的牲畜一般。

于是,样式繁杂的魔法屠戮就这么展开了。一会是一条赤炎狂龙杀进力场中央,开始肆无忌惮地卷袭走一片片庭霄魔法师的生命;一会是惊电诡雷,从力场外穿透进力场中,一道天雷就电翻一个庭霄法师;一会是冰枪阵阵,直接捅穿了一个又一个庭霄法师的胸膛。

在力场中毫无还手能力的庭霄法师们只得赶紧往立场外退去,可即便如此,在力场中还是有近一千多的庭霄法师没跑出来。

就这么一小会,就已经杀了敌方近三分之一的魔法师,雅菲帝国宫廷法师团的可怕战斗力已经完全展现出来了。

下方那些还没来得及跑远的庭霄步兵们也受到了波及,一道道魔法已经对着他们的脑袋去了。本来这些步兵以为在本方魔法师的掩护下可以安稳地跑进前方的战场了,哪里知道这些雅菲宫廷法师如此凶残,眨眼间就杀退了己方的魔法师。现下估摸着又要开始在他们脑袋上作威作福了,这几万庭霄步兵这般想道。

确如他们所料,雅菲的宫廷法师们没打算放过他们,形形色色的魔法轰炸已经从空中袭来。不少还在奔走的庭霄步兵还没来得及举盾防御,就被轰倒在地了。两三轮魔法洗礼过后,庭霄步兵的阵型就有些乱了。跑在前头的已经进入了和雅菲部队交战的区域,跑在后面则是被魔法炸得零散的很,东一团,西一撮的,根本集合不起来。

除开开战至今的战损,现下平原中间的大战场上,雅菲帝国这边有五万人左右,庭霄帝国还有近六万五千人,人数上还是庭霄这边占优。

在这种广邈的平原上开战,几乎每一个方阵都有机会和对方短兵相接,尤其是在阵型铺陈开来之后。由于场上双方兵员的战斗素养相当得高,即便庭霄一方占据着人数优势,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雅菲这边拿下。更何况此时空中的魔法师之战中,还是雅菲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所以,现下这场仗的走向还十分难说。

即便战况如此胶着,斐烈伯爵所持三万后军依旧不动如山,丝毫没有支援上去的意思。伯爵身边的军官大多都是多年前就追随过他的老部下,知道伯爵用兵,自由深意,都默然望着前方战局,没有人敢多言一句。

烟尘莽莽何人来

斐烈伯爵或许能镇定自若,可庭霄元帅就没法这么淡定了。

他和凯尔曼两人在争斗间相持不下,确切的说是他略处下风。而此时皮洛大师正带着他的宫廷法师团大肆攻杀队伍后方的庭霄步兵和那些抱头鼠窜的庭霄魔法师。庭霄一方的整个后方阵型被各色各样的魔法搅得混乱不堪。

主要是庭霄的魔法师们始终被皮洛大师压制着,不敢靠得太近。虽说躲到了那“魔力禁制”的力场之外,但只要他们一旦进入了皮洛大师能感知到的范围,那榉木法杖里喷薄而出的诡异魔法瞬间就能带走他们的性命。奈何皮洛大师能感知的范围还颇为广阔,几乎接近庭霄的后方阵地。所以这些庭霄法师只得退回来,眼睁睁看着雅菲的宫廷法师们在空中耀武扬威。

玖湛知道现下即便己方占着人数上的优势,但是雅菲方面很快就会靠着空中的魔法轰炸把这种优势抹平,甚至一会之后自己这边就会出现败势。

“方才你不是还提醒源康家的姑娘,打仗的时候要专心的嘛,怎么现下自己反倒东张西望起来了?”凯尔曼笑着打趣说道,手中的望君伺机刺出,一剑刺穿了玖湛的袖口,生生在这位庭霄元帅的肋骨处切开了一道伤口。

“嘶!”玖湛疼得不禁倒吸了口气,赶紧落剑钩开沾到自己的望君。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口,庆幸只是皮外之伤,没伤到内腹。

玖湛本来自负剑法天下独步,今日与雅菲国王交手过后,就不这么觉着了。方才那一招“惜醉流霞”已经是他藏了多年的剑招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能逼得他用出此剑。然而如此繁复多变的剑招,竟也没伤得了凯尔曼分毫。这让他对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帝王产生了一丝恐惧,也让他对这场战争的胜负起了几分疑虑。

正在他思忖着如何解开当下困局的时候,更为让他揪心的事发生了。

战场的东南面忽然烟尘滚滚,显然是有部队到了。那错落有致的万千马蹄,好似在擂动马洛德平原这面鼓皮。

玖湛当即望了一眼凯尔曼,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凯尔曼脸上也是蹙眉惊疑的神色。他本以为这是雅菲一方埋伏在连山之城东南一侧的伏兵,现在看来,显然这支部队也不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这下两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地落到东面的战场之外,都仔细盯向那飞扬的尘土之中,想看看杀将而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连面色沉稳的斐烈伯爵也是一脸不解,怎么此时平原的东南面会出现一支部队的?

站在翊菱伯纳堡城头的雷萨亲王,也是颇为惊诧地赶紧拿起望远镜观望起来。

毕竟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危险通常来自于计划之外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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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烟莽莽中,一对男女率先飞奔出来。

那雪发飘摇的女子,宛如这平原之上划过的一颗流星,凄美决绝。一袭月牙白的罩袍之下,那窈窕的身姿,在飞奔的骏马上越发流露出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

而那男子,着一身的紫棠色的法师外袍,盘曲的卷发被风刮到了耳后。遥遥望去,能清晰地见着他丰神俊秀、温玉无瑕的侧脸,从下颌开始的精致线条一直延伸到耳垂下方,诱人的轮廓就这么明了地被勾勒出来。只是不知为何,这男子的脸色看着有几分苍白。

连山之城靠着东南面的城墙上,一对璧人此时也正观望着这支“状况之外”的部队。

“终究还是来了。”岚姻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缓缓闭上眼睛。见到那紫色的俊朗身影那一刻,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即便她曾经祈祷了千次万次,让这可恶的小混球别出现在这片战场上,可终究还是没能如愿。

“这就是那个艾尔文?”在旁的菲玥大师倒是一脸的轻松,还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岚姻来。

岚姻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一会,你该怎么对你这小情郎?”菲玥大师看着岚姻一脸的若无其事,自己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是护着他?还是杀了他?”

她本以为岚姻此时会用娇嗔搪塞她,没想到岚姻颦蹙间竟一时间忘记答她了。

“我看还是杀了好,你看他和那个公主并驾齐驱的样子,他们的关系肯定不简单。要不为师一会先杀了这二人,给你出出气?”菲玥看岚姻没出声,故意沉下脸色来说道。

“老师。。。”岚姻这才回过神来,她明知老师在逗她,还是拉着菲玥大师的手讨饶起来。

“喊老师做什么,到底是要杀了他,还是要护着他,你还没回答呢。”菲玥冷笑着说道。

“哎呀,一会老师你负责对付皮洛大师他们就行,这一男一女交给我好了。”岚姻狡黠地笑起来。

“呵。要护着他你就直说。”菲玥瞪了岚姻一眼,“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中了那小子的什么魔药了,这般死心塌地的。”

岚姻乖巧地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是万般的苦恼。

“哼,看来一路上这小混球还挺辛苦,脸颊瘦了这么多。”她还没来由地在心里这么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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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意气风发的雪发女子,凯尔曼老怀安慰的模样间隐隐还有几分忧色。虽说此时公主领军杀到,对于战局来说自然是一大益处,然而凯尔曼更为挂怀的还是女儿身上的伤势。毕竟大军出征前奥妮安还虚弱的很,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不禁惹得凯尔曼疑虑。

而且他把奥妮安留在萨留希,其实另有深意。倘若此战出了什么意外,王都还有精明强干的公主来主持大局,不至于朝局混乱。现下奥妮安来了前线,萨留希只留有些难堪大用的子嗣,一旦这场战争有什么变故,那雅菲帝国将不再归凯尔曼这个姓氏所拥有。

然则这些话,他出征前并没有和奥妮安言明,毕竟当时她身受重伤,不宜再过多思虑国事。主要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儿会这么特立独行,竟私自跑到前线来,还带来了一支兵马。

其实更为关键的是,公主这一路上,行踪诡秘,竟一点消息都没传到前线。凯尔曼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真可谓是又惊又喜。

皮洛大师看到自己的意弟子到了,倒是一脸得意的笑意。其实是这位年逾古稀的魔法大师将忧虑深藏在了苍老皮肤的沟壑里。

费提墨看到冲在最前的艾尔文,第一反应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处在后方的斐烈伯爵。他没想到伯爵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还轻微地扬了扬嘴角。而鹰隼没看到的是,伯爵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斐烈伯爵身后不远处的翊菱伯纳堡城头上。

“公主倒是好本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杀出来。”雷萨亲王望着眼前这拉起一阵阵烟尘的皇家铁骑说道。

“他们从哪里来的?”希律奇异道。

“应该是沿着南面的遥帆海岸线一路过来的。”雷萨说道,“你看这支部队,不就是前几日那两个老家伙带去支援锡陀城的嘛。”

“居然没人知道公主从皇宫里偷偷溜出来,还沿着海岸线到了前线。”希律惊讶道。

“公主这小丫头是有几分本事的,”雷萨想了下开口赞叹道,“她也许是猜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顶着那么重的伤,大老远跑来前线的。”

“可她既然来了,说明还是不够聪明。她若是老老实实待在萨留希,搅起的浪应该大些。”希律沉吟说道。

“但在我看来是一样的,你觉着呢?”亲王笑看了希律一眼。

“也是。”希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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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杀入前方修罗场的一男一女也开始对起话来。

“总算是赶到了。”艾尔文一边追着奥妮安的身影一边叹道,想到前一晚上的修路搭桥真是把他给折磨坏了。那帮手段低劣的庭霄雇佣兵真是烧了高香了,没被艾尔文和奥妮安逮到,不然他们可能得尝试下什么叫做“形神俱灭”了。

“你脸色不是很好。”奥妮安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这两日的赶路可真把我折腾死了。”

“那你一会躲后面点,上了战场,我可不一定能腾出手来救你。”奥妮安淡淡说道。

“呵。你别让我去救你就成,我的公主殿下。”艾尔文调侃道。

奥妮安望了他一眼就回过身去,只见她纤手一招,娇声喝道“展开阵型!”

他们身后的五千皇家铁骑瞬间铺展成冲锋阵型,朝着庭霄人的侧翼杀去。

艾尔文则是放缓了胯下骏马的速度,扭过身来对着队伍后方喊道:“夏烨,带着武道们冲杀!浪云,和我一起找法师们的输出位置!”

夏烨和浪云两人得到指令,开始指挥起四方佣兵团作战。

“我可不等你们咯!”凯巴挺枪在前,从艾尔文身旁“嗖”地飞骑而过。艾尔文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风中传来凯巴洒下的一成串笑声。

白泽

玖湛蹙眉望着这些杀进己方侧翼的雅菲骑兵,脸色越来越难看。

庭霄东侧的侧腰方阵直接被这五千人冲散了。即便靠着外侧的一些步兵做了防备措施,奈何这些雅菲皇家铁骑借着平原飞奔过后,携着滔天的动势而来,远非举盾叉枪这些小伎俩可以拦得住的。

看着那雪发女子从马背上飞身而起,银色法杖一扫,数十道惊雷破空而来,直接在庭霄人的阵地中大肆电袭性命。玖湛一看这女子的魔力修为,再观察了下她的样貌,就已经大致猜到这是公主奥妮安。多亏了雅菲帝国的宰相福尔勒,他才能对雅菲帝国的这些风云人物这般了解。至于方才那个和公主并肩骑行的男子,玖湛倒是有些拿捏不准这人的身份。

眼见着对方阵中又加入了一名实力高深的大魔导师,玖湛内心越发不淡定了。毕竟有奥妮安带来的这五千骑兵,雅菲和庭霄的兵员数量也就相差一万,外加这些骑兵还发动了一轮冲锋,庭霄侧翼受损,其实现在两边的作战人数是差不多的。

作战人数几乎相同的情况下,庭霄这边还得面对空中不停落下的各式魔法。对于知晓兵机的将领来说,都已能察觉到庭霄这边开始呈现出败势了。即便玖湛在本阵还留有不到两万的预备军,但是对大局毫无影响。即便现下玖湛把这些人全部召上来,摆开阵势和雅菲这边玩命,也改变不了被空中这些雅菲宫廷法师吃干抹净的宿命。

只要皮洛大师一人在,庭霄的法师们就是两千多只胡飞乱撞的流蝇,一点用武之地都没。而反观雅菲这边,宫廷法师们可以轻松写意地肆虐着战场各个角落的庭霄人。这就是一个大师级别的魔法师对于战场的作用。

即便玖湛知道当务之急是去宰了那年逾七旬的老头,但是他一直被凯尔曼牵制着,根本脱不开身。

“都说了让你别分神了,怎么不长记性呢?”凯尔曼冷笑着一剑破开玖湛的精工铁靴,在这位庭霄元帅的小腿上留下了一条绵长的血线。

玖湛紧咬着牙不呼出声来,他感觉受伤那条小腿动弹不得,应该是伤到腿筋了。奈何凯尔曼连察看伤口的机会都不给他,望君剑锋每每直逼他的要害。玖湛哪里还敢大意,虽是伤了一条腿,身形不便,也只得奋力接上凯尔曼的剑招。

雅菲国王此时打得颇有意趣,看似招招毙命,其实旨在进攻玖湛的伤口。玖湛靠着单腿支撑,只得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接招,虽说是挡开几下凯尔曼的杀招,却遭不住对手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打法。

翊菱伯纳城头,雷萨亲王和大主教希律正仔细观望着这二人间的争斗。

“看这个样子,这位庭霄元帅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希律望了一眼雷萨说道。

“也差不多了。难不成还指望他一个人赢了这场仗?”雷萨淡淡说道。

他话音还才落,玖湛就那处就传来一声惨叫,缘是玖湛小腿处的伤口被凯尔曼生生切下一块肉来。

“雷萨!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玖湛也不顾身后刺来的望君,撑着剑朝着南面的城头上高声嘶吼道,这声响穿透了斐烈伯爵所在的雅菲后备军,直接传到了亲王耳朵里。

“呵,我就说这厮要熬不住了。”雷萨亲王撇了撇嘴角说道。他身旁的希律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凯尔曼见到玖湛这般喊道,居然止住了身形,不禁将目光盯向南面的翊菱伯纳堡。

斐烈伯爵自然也是扭过身来,望着城头上的雷萨亲王。

玖湛这响彻云霄的一声,也是把空中正在施法的皮洛大师、费提墨这些人扰到了。

当然,厮杀正酣的奥妮安、艾尔文、凯巴这些人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战场上的大小人物们都把目光齐齐投聚到连山之城的城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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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萨亲王似是感受不到这些人的目光一般,拿起城头的一面墨底白金狮头旗,烈火顺着他握着的旗杆烧起来,转瞬间,整面旗子就被雷萨的掌火燃成了灰烬。

亲王冷冷望着远处的凯尔曼国王,扬了扬手掌,把掌心所剩的焦灰挥洒了出去。

而后,如演练过一般,城墙上的兵士们整齐划一地把插在旗座里的墨底白金狮头旗抛下城去,翊菱伯纳堡城头上瞬间飘扬起一面面褐底枪火旗。

雷萨亲王叛了!

雷萨亲王叛了!

雷萨亲王叛了!

一时间雅菲这边的军心有些动摇,不时地有将士在战斗中回过头来往南面城头上看。

即便很多人都已经意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但是真正在眼前发生,心里还是有止不住的震憾。

如凯尔曼,斐烈这些人,自然也是料想到会有这一幕,不过他们其实一直期望这一幕最好别发生,或者说,等与庭霄人的决战结束后再发生也不迟。毕竟谁都不愿意在战场上腹背受敌,尤其是背面之敌还是雷萨的缅因精锐。当然,能靠政治手段阴死雷萨才是凯尔曼最为乐意看到的。

当然,把雷萨这几万精锐一直留在翊菱伯纳也是凯尔曼的意思。他心里清楚,若是把这几万人分散派出去,只会更危险。因为他深知雷萨对缅因精锐的影响力,即便这几万人被拆散了,雷萨也能很快把他们聚拢到一块,到时候雷萨趁决战打响,领着人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那情势更加危急。现如今好歹打的是有准备的仗。

斐烈当初也问过凯尔曼,对付庭霄人为何不派雷萨出战,萨留希来的十万大军只需在翊菱伯纳堡坐山观虎斗即可。凯尔曼却觉着不可,一来是源康这些人不会愿意干看着雷萨抢得军功,定要出言阻挠;二来,他总觉着按雷萨老谋深算的性子,回到缅因后势必会私下与玖湛取得联系。所以即便派雷萨率军去打,那也是做做样子的假打,没什么实际意义。倒是十多万大军滞留前线,迁延日久,势必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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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窘迫凄惨的玖湛,此时转过身来笑看着凯尔曼,嘴角露出无尽的嘲讽。显然看到雷萨的举动,这位庭霄元帅觉着腿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呵!叛臣贼子,终于把真面目露出来了!”凯尔曼望着南面寒声骂道,不过倒也没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慌乱。

“后军戒备!”斐烈伯爵因为早有准备,反应极快地调转马头。他身后的三万预备军皆无惊惶神色,步调统一,眨眼间已经全数转过身来,利刃南向。

雷萨看着北面不远处的三万人马,手里那柄闪耀着精白色光芒的白泽已然高举,他身后的翊菱伯纳堡内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吼叫声。

“吼!吼!吼!”

“雷萨!雷萨!雷萨!”

显然这六万缅因精锐已经等得颇为心焦了,方才一直听得城外的喊杀声,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上场了。这些缅因军士只对雷萨亲王忠心耿耿,对于萨留希来的国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或者说,缅因军中的将领们巴不得亲王早些造反呢,届时才有更高的职位等着他们升上去。

寒风吹,战鼓擂,连山城外尸骨堆。

翊菱伯纳堡的城门再度打开,玄青甲胄的缅因铁骑从城内拔地摇山而出,直奔着北面斐烈伯爵的三万人马杀来。

“你得意什么?我先宰了你!一会再去收拾雷萨。”凯尔曼率先回过神来,脸色一狞,暴起一剑直刺玖湛心间。不得不说,面对如此变故,这位雅菲帝国的国王脑子还是十分清醒的。他知道此时只要先杀了庭霄军的统帅,就能掌控战场的局势,等杀败了这几万庭霄人再回过身去解决叛军才是上策。

玖湛适才有些得意忘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到望君那金芒流转的剑尖离自己心窝已不足两尺,拔剑抵挡已然来不及。他心中哀叹一声,“看来今日是得死这了。”

然则“叮”的一声脆响,有白芒呼啸而至,生生撞开了即将破膛而入的望君。

一剑横空飞万里,世间何来不二臣。

再而有身影从城头大步流星而下,直冲着凯尔曼而来。

“雷萨,你终究是要叛我。”凯尔曼收回剑势,冷眼望着飞身而来的身影说道。

“陛下,在萨留希的时候,你也没想让老臣活着回到缅因。”雷萨手掌一摊,白泽已然回到主人手中。

星辰陨落

“也是。多说无益,今日你我就分个高下。”凯尔曼朝着雷萨一剑而来,直把一旁残了一条腿的玖湛看呆了。

望君剑身流转的金芒宛如困龙初醒,光华大盛。

“山泽皆平!”凯尔曼帝王之气大作,这一剑的剑势足以移山填海,一时间,四溢而出的金色光芒几乎让战场上的众人以为有一轮初阳要从这平原之上升起。

“原来和我斗了这么久,这厮都还未用全力。”玖湛想到此处不禁觉着脊背发凉。

可以说雅菲国王这一剑震慑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然而,终究有一人不为所动。只见这人手中白泽翻转,迎着耀眼的辉芒就凛然而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洪荒四海!”雷萨傲然孑立,手中白泽所携剑势完全不逊色于对手,似浪海滔滔,汪洋倾泻。

“砰”的一声,神兵交会,光芒万丈的深处,白泽与望君相互撕咬起来,无数道剑气在两人周身炸开,刹那间就取走了上千条两国将士的性命。

而此时还站在城头之上的菲玥大师望了一眼空中战成一团的两人,淡淡说道:“走吧,也是时候露一手了。”

她身旁的岚姻点了点头,两人先后飞下城去。

这位雅菲帝国年纪最轻的魔法大师抽出身后的蛇纹银质法杖,十多束青灰色的能量从她的指尖流出,环绕着法杖往顶端走。当这些能量触碰到杖子顶端那条银蛇的时候,蛇瞳登时就冒出诡异的猩红色光亮,而后一道道烟雾从獠牙毕现的蛇嘴间喷薄而出,直冲着斐烈伯爵的阵地杀来。

这些青灰色的烟雾开始在这三万人的后备军阵地弥漫而起。但凡吸入这些烟雾的将士,瞳孔的颜色也旋即变成了清灰之色,不一会儿就他们开始神识不清,先是站立不稳,再是呕吐连连。斐烈往周身望去,这些人吐出的竟都是橄绿色的胆汁。吐完之后,这些吸入毒烟的将士们就都倒地不起,昏迷过去后身体开始逐渐化为青绿色的尸水。

而那些即将冲入斐烈阵中的缅因铁骑,个个都已落下了头盔里的面罩,应该是对菲玥大师这个渗人的魔法十分的熟悉。

“快,都屏住呼吸!准备迎敌!”斐烈对着周围高声吼道。

不给斐烈这边整饬阵型的机会,缅因铁骑已经杀进阵来。一时间,马洛德平原南面刀剑声,惨叫声四起。而空中的皮洛大师本来还在关注着凯尔曼和雷萨之间你死我活的剑斗,一看斐烈这边出了状况,赶紧飞来救场。但见他榉木法杖一招,迷雾拉开,场地间的毒气就被驱散了大半。

“你现今怎么变得如此歹毒了?须知道你杀得这些可都是帝国的将士。”皮洛大师盯着菲玥呵斥道。看着皮洛这般神色,想来是很多年没这么跟人动怒过了。也许是他完全没想到,这位达到大师级别的晚辈居然用出如此阴毒的魔法来,还是在面对同胞的时候。

“什么帝国不帝国的,我只忠于亲王。等今日把你们全数杀干净了,你所谓的帝国也就不存在了。”菲玥冷冷回道。

“呵,尽逞口舌之快,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的好。”皮洛脸色不善地说道。

“求之不得。”菲玥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个机会都等了多少年了。”

皮洛不再言语,率先发难,他的榉木法杖里瞬间劈出一道霜色的电光,直扑菲玥而来。

“又是魔力禁制?这次改单人追踪的了?”菲玥脸上露出不屑,手中蛇杖一挥,一面石青色的魔法盾挡了上去,直接把那道霜色的电光拦在几丈之外。

霜色的电光撞在魔法盾上后分流成几股,依旧不依不饶地飞向菲玥。菲玥淡淡扫了一眼,蛇杖顶端有几道银红色魔法能量递了出去,直接迎上了那几缕霜色的闪电。

看似只是几细缕电光,却轻巧的吞没了袭来的银红色魔法能量。于是霜色的光芒强盛了一些,电光的形状也发生了改变,从细线状逐渐扩大成球体。

“这魔法还有能量吞噬的效果,老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菲玥望着周身这些霜色球体心下诧异道。

在这几个霜色球体看护下,菲玥周围的物质元素全都被锁死了,即便有再高深的魔力也无可奈何。皮洛大师这记“魔力禁制”可是叫庭霄的法师们吃了不少苦头。

同为大师级别的菲玥,自然不可能就此落败。只见她面色毫无波澜,一手脱开蛇杖,任凭其悬浮于空中,双手合成一个菱形,闭着眼吟诵起魔咒。

此时奋战于平原中央战场的艾尔文不禁被两位大师的斗法吸引,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浮身于空,静耳聆听起菲玥的咒语,他细细听来发觉好多是远古魔法语言。他甚至隐隐怀疑,菲玥大师也读过费提墨给他的那本《论魔法的最终伤害》。

“可是菲玥大师看着比老费年纪小很多啊,这两人真的是那种关系吗?”艾尔文心下疑惑道。他记得当时岚姻提过,她的老师和老费是同学。艾尔文曾经腹诽这二人恐怕没这么简单,现下有了佐证他却又不敢下定论了,毕竟从这两人的样貌来看,年纪相差也太大了。

年轻的艾尔文还不知道,看一个女人的年纪,不是单看脸就能看得出来的。

在艾尔文的思忖间,菲玥大师已经完成了她的魔法,一上一下发着青色光亮的两个棱锥把她围了起来。

而周围那些霜色球体好像奈何不了这魔法似的,既封锁不了物质元素,也没法吞噬掉这棱锥上的魔法能量。

艾尔文看着发着青兰色光芒的棱锥,感觉菲玥大师这个魔法和自己的光盾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有与外界隔绝的作用,不同之处在于这棱锥空间之内,还是有物质元素的,时间也在流动。

皮洛一看菲玥用远古魔法破解了自己的魔力禁制,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他也没觉着光凭着这招就能赢下菲玥。

那棱锥空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起来,很快的就把那十几颗霜色球体吞没干净,但是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艾尔文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这逐渐扩大的菱形空间正在大肆吸收着空间内某种物质元素,只是他不知道菲玥大师要用这些元素做什么。

“星辰陨落!”菲玥清啸一声,给出答案。只见她素手一招,干净无痕的碧色晴空开始漂上一层绀紫色,不消一会,夜幕初上,群星繁起。无论是身处南面雷萨军团与雅菲后备军的战场,还是中央的两国战场,都能感觉到黯淡下来的天色。一时间,两处战场上的将士们都不禁分神抬头望了眼天空,皆惊异于天外剧变。

那漫天繁星,先是一颗、两颗,再而三五成行地从天际陨落,蓝紫色的夜空染上一道道白虹,蔚为壮观,天地间弥漫出凄美而危险的气息。

三千星辰陨众生,霄汉空余哀鸿戚。

呼啸天际的陨星已遮天蔽日而来,就连激战正酣的凯尔曼和雷萨二人都被周围的异景所震慑。

“注意躲开陨星!”凯尔曼对着下方战场上的诸位将领高声吼道。

如玖湛、斐烈这些一军之帅都已经在指挥众人躲避这茫茫星群。艾尔文和夏烨、浪云等人自然也交代佣兵团众人注意自己的脑门上方。

“宫廷法师们,魔法盾顶起来!”费提墨指挥起雅菲的宫廷法师们为己方的将士顶起一面面穹顶魔法盾。

奥妮安一看平原中间这里的战场有不少宫廷法师在,于是只身来到南面的战场,为斐烈伯爵这里的后备军撑起魔法盾。艾尔文一看奥妮安已经往南面去了,就没急着去找他老爹。他心想以奥妮安的实力护住主帅应该问题不大,反而是凯巴、夏烨这些人贪功的很,让他颇为放心不下。

就在奥妮安施法的时候,她见到不远处一个足沾桃花的赤发纤影,正在为缅因军团释放起魔法盾。

这赤发女子感觉到了奥妮安投来的目光,于是乎两人悬于战场上空,星辰为景,遥遥相望。

如果枕剑会上没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应该能在决赛相遇。不过现在的舞台似乎更加适合这两位惊才绝艳的女子。事涉家国,谁都输不得。

也不知道和这二位同时有着情感纠葛的某个男子,看到此时场景是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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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些拖着长长白芒尾巴的陨星在视野里越来越大,甚至让人误以为是天幕渐趋近,手可摘星辰。

“这魔力修为,着实恐怖。”一直未有动作的皮洛大师看着天际这般心道。

第一阵密集的陨星已经接近地面。即便两国的魔法师都已经尽力在撑起魔法盾了,奈何菲玥大师的这记魔法实在太过强势,一般的魔法盾根本无法阻挡这些势不可挡的陨星。魔法穹顶瞬间就被砸开了一个个窟窿。

“顶起巨盾!”在场的两国将领见到空中的境况后都是这么命令周围的兵士的。不过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纵马狂奔,在混乱的阵地间来回疾驰,他周围的两国军士都已在四散躲避,只有这人完全像是不畏惧空中砸来的陨星,犹自在空旷间行进穿梭。

“凯巴,快躲开啊!你他娘不要命啦?”艾尔文望着凯巴的背影喊道。

而凯巴像是聋了一般,自顾自地在战场上找寻着什么,压根不理空中转瞬及至的陨星群。

粗略扫视之下不可得,于是他纵身一跃,飞下马来,在一堆堆的尸体间奔走翻看,心脏在急切地捶动着他胸口的盔甲。嘈杂慌乱的气氛间,几乎已经不分辨不清他的双手是在拨开尸体还是在胡乱地抖动了。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满头大汗的他已经分不清浸湿眼眶的是汗还是泪,他只知道一定得寻得那人才行。

艾尔文一脸惊讶的看着,此时他这位好友已经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在尸堆间又扔又撕。他从没见过凯巴如此失态过。

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凯巴在战场的一处角落找着了那个一身緗色衣衫的人儿。他一把扑了上去,把昏迷过去的姑娘护在身下,如释重负地大口喘气了起来。他静静凝望着那些已经在平原上投下浓密阴影的陨星,嘴角居然勾起淡然的笑意。想来对他来说,即便马上要被陨星砸死,能拥着怀中之人一同而去,那也死而无憾了。

“轰!轰!轰!”的声响从各个方向传来,这些陨星哪管你是雅菲皇家卫队还是庭霄赤甲军,直接在平原各处炸开,期间还伴随着惨叫声,救命声,地动山摇间真可谓是一副天塌地陷的末世景象。转瞬间,平原之上已是陨坑无数,乌烟四起,到处是焦黑的尸体,已经分不出他们是哪个国家,哪个军团的了。

几滴冷汗从艾尔文的额间落下。

一颗陨星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凯巴和隽云的头顶上,幸好艾尔文反应极快的一个裂空到两人身前,用光盾生生接住了这一下。

单单这一颗陨星就让艾尔文如承万斤,可想而知菲玥大师的魔力有多可怕。

“你是疯了吗?”艾尔文头也不回地骂道,主要是陨星里的魔法能量迟迟不消散,他撤不了手。

“为了她,怎么都值了。”凯巴又搂紧了几分怀里的女子。

等艾尔文把光盾外的能量消耗掉后,他才转过来看着一脸脏污的凯巴,开口揶揄道:“枕剑会上,看隽云和岚姻那场比赛的时候,我就发觉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果不其然。”

凯巴没理他,脸上神情仿佛是达成了人生宏愿一般的坦然惬意。

艾尔文看着凯巴现在的样子想笑,他心想,如凯巴这般在风流场里打滚的人,居然也会在心里藏着一个姑娘。

而平原的南面,遭受到的陨星打击要小上不少,毕竟菲玥也不想伤着亲王的部队。靠着岚姻和奥妮安两位实力超群的魔法师,多半的陨星都被这二人的魔法盾挡在外头,缅因军和斐烈伯爵的后备军折损都不大。

杀得兴起的菲玥大师一看第一轮攻势效果如此拔群,接着催动指尖的魔力,源源不断的陨星开始离开夜幕,它们欢呼着朝平原上的两国主力呲牙咧嘴而来。

从方才就袖手旁观的皮洛见此情形,冷笑了声,心道:“等的就是这一刻。”

天地同卑

一道炫彩的圆环从榉木法杖顶端扩散开来,在这夜幕之下显得尤为刺眼,转瞬间圆环扩展圆面,宛如一面散发着白芒的巨大玉盘横亘在天地之间。

魔力倾泻时伴随而来的一阵强风拂过皮洛大师的脸庞,直把他垂肩的白发吹的狂舞起来。借着这记魔法散发出的光亮,能清楚见到这位年近耄耋的大师面色已是苍白干枯,可一双眸子却是熠熠生辉,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

看着自己的老师这副神情,奥妮安脸上流露出一股担忧之色。

那些从天际陨落的群星全数砸进了这盘面之上,又像是落进了白茫一片的湖水之间,声势如此浩大的万千陨星,竟不能在这如镜的湖面上泛起一丝涟漪。仔细一想,这哪还是什么镜湖,像是一整片不起波澜的光芒之海,纵你陨星如雨,还能翻了这片海不成?

这下轮到菲玥惊诧了,她逐渐意识到陨星所携带的魔法能量被这片光芒之海给吸收了。也就是说,除开第一轮的攻势,后面她消耗掉的魔力正在被皮洛这记魔法全数吸收。

她方才还在想,为何皮洛见到平原中心战场上惨重的伤亡后迟迟未有动作,原来是在等她把魔力输送出去。要知道,后面几轮攻势消耗掉的魔力可以第一轮要多得多。

怪不得皮洛一开始不阻止菲玥,任由着她带走如此之多的性命,就是要诱得她在后面的攻势中加大魔力的灌输,好为他这一手做好铺垫。如果他一开始就用了这记魔法,菲玥也就识相地收手了,便不会有后面的故事。

菲玥反应过来之后立时撤开手掌,蹙着眉望着那片光芒之海,她深知那深不见底的炫光之下,蕴藏着多么恐怖的魔法能量。而在她断开魔力输送之后,天际那绀紫色的密云逐渐退散,朗朗晴空又恢复了其面貌。

“让你也尝尝自己的魔法是什么味道。”皮洛大师一双泛着白芒的眼眸紧紧盯着菲玥说道。只见他将手中的榉木法杖轻轻一落,那光芒之海登时九十度翻转过来,垂直于地,如皓月当空。

奈何这月儿独恋菲玥大师,将一道明晃晃的光线就这样锁定在她身上。此时的光芒之海倒更像是一面反射天光的铜镜,当然,此时的天光已经不值一提了,哪里及得上玉盘深处散发出的光线那般耀眼夺目。

一颗颗陨星从随着光线从玉盘间雀跃而出,直冲着菲玥而去。

那上下相连的两个棱锥瞬间被一颗陨星击碎。

“就这种程度?用我的魔法来吓唬我?”菲玥冷笑着道,一把抄起悬于手边的银质蛇杖。她双手持杖于身前,猩红色的蛇瞳再度亮起,刹那间一条幽蓝色巨蟒就拔地而起,护在了她前头。

这条擎天巨蟒双瞳亦是冒起猩红色的光亮,吐信之间,血口大开,把玉盘里喷薄而出的一颗颗陨星干净利落地吞进了嘴里。而后它舞动身姿,双瞳间的血色光芒大盛,一道道赤色的电光从光斑错落的巨型瞳孔里飞射而出,直奔着斐烈伯爵那边的阵地而去。

奥妮安离得最近,她已经感觉出来这些赤色光电诡异异常,于是立马撑起数根电火金柱,这些金柱转瞬间就交织在一块,一张玄金巨网就这样挡在了雅菲后备军前头。

然而这些赤色光电像是没受到阻碍一般,直接击穿了玄金巨网。被这些赤色光电击中的将士瞬间就变成了一尊尊赤晶雕像,连他们脸上的惊恐神色都被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这些赤晶雕像被缅因军的长枪捅了一下就碎成了一块块碎晶颗粒。

“阵型散开,别都聚在一块。注意上方的赤色光电!”斐烈伯爵当即高声令道,他心里清楚如果再用这么密集的阵型,那就正中菲玥的下怀了。

缅因军团的将领们也颇为老道,他们见斐烈这边阵型有些松动,立即就发起一轮步兵冲锋,但是很快就被指挥若定的斐裂伯爵化解了。

说到此处,就不得不赞叹斐烈伯爵的临阵调度了。他凭着三万人力拼两倍于己缅因精锐,先是遭遇一阵毒烟,再是天降陨星,现下又是赤色光电,即便如此,他坐镇的后备军仍然没有被缅因军团撕开任何一道防线。即便这些缅因精锐用的还是他们赖以成名的“八人一队”阵型,也没有在斐烈伯爵手下占到任何的便宜。

当然,凯尔曼开战前的排兵布阵也很关键。这三万人看着是后备军,其实安排的都是皇家卫队中的精锐,专门用来扛住缅因军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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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空中杀得难分难解的凯尔曼、雷萨二人,也不时地会分神关注平原南面的战局。因为这两位魔法大师之间的斗法,时刻都在左右着整场战役的胜负。

至于平原中间的两国战场,双方由于挨了菲玥大师那一记“星辰陨落”,阵型皆已散乱不堪。于是两边的将领们都在积极地重整阵型,准备开始第二波厮杀。

主战场这里,雅菲帝国这边还剩下四万人左右,庭霄帝国相对惨一些,只剩下三万人不到了。主要是方才在皮洛大师的掩护下,雅菲这些宫廷法师造成成片的杀伤,一下子就拉开了人数上的差距。即使皮洛大师后来去到南面的战场了,主战场这里仍然有费提墨等一众大魔导师坐镇,庭霄的法师们始终难有作为。

玖湛在凯尔曼手下逃得一命之后,就一直在指挥庭霄军作战,他发觉自己不仅低估了凯尔曼这个人,也低估了雅菲军队的战斗力。雅菲地面上的这些皇家卫队、皇家骑士团和空中的宫廷法师相得益彰,让玖湛这边吃到不少苦头。他恨得是自己伤了一条腿,没法将雅菲这些恼人的宫廷法师斩杀个干尽。

趁着两边重整阵型的机会,玖湛把身后本阵里所有的部队全数招了上来,俨然是一副要决一生死的架势。他望了一眼空中,那游龙惊现的金芒和步步为营的白芒拼杀了有上百招了,仍然未分高下。

“雷萨,方才你接下了君王骜剑的前半式,现下让你看看这后半式。”凯尔曼说罢退开半步,手中望君缘空而行,浮天周转,一剑携寰宇之势而出,“天地同卑!”

九天之上,狂龙引吭。一剑既出,直之无前。

上决云汉,下绝苍生。山泽皆平,天地同卑。

雷萨亲王一看这滔天剑势,心知这剑不能硬扛,当即闪身躲开。纵使雷萨修为深厚,闪转腾挪之际仍旧是被那游龙金芒间的剑气所伤,直惹得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不过让他惊异的是,凯尔曼这招似乎不是冲他而来。

那道金芒竟是朝着菲玥大师径直杀去。

“小心!”雷萨朝着菲玥的方向喊了一声。

然而菲玥此时正把那一颗颗陨星间的魔法能量聚积到巨蟒舌尖,她可不想就此撤手。那猩红的蛇瞳间猛然射出两道殷红色的光束,向着雅菲后备军的统帅斐烈伯爵杀来。

“老师小心!”岚姻一看空中游龙金芒杀至,手中法杖一挥,几十道冰锥横生挡在菲玥大师身前。

奥妮安则是立马护在斐烈伯爵身前,只见她双手一合,把整张玄金巨网收拢成一面金盾,迎着那蛇瞳射出的光束挡了上去。

然则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虽说反应都很快,只是和老一辈的巅峰人物比起来,实力还是逊色不少。

凯尔曼这记杀招哪里是一般的魔法能抵挡的了的,这道剑意如神兵裂锦缎一般地直接洞穿了数十道冰锥。

奥妮安这边也是相当惊险,那两道殷红光束打到玄金曲盾上后,也就被阻了短短一瞬,紧接着就破盾而入了。

此时皮洛和凯尔曼离奥妮安还有一些距离,没法施以援手。这一个师父,一个父亲,不禁都露出了惊惶之色。难不成这位天之骄女也要沦落到化为赤晶雕像的下场?

说时迟,那时快,有紫棠色的身影裂空而来。那两道散发着贪蟒般危险气息的殷红色光束在击中一袭月白的娇躯之前,先撞上了光盾的外壁。

居然有人能在转瞬间穿越了整片平原战场,来到了南面。在场的一众人物们都不禁惊异,看到那光盾上静止的光芒,也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最近风头最劲的时空法师,斐烈伯爵的独子艾尔文。

奥妮安看着身前这人的背影,见着他扬起的卷发,心下安定,轻起嘴角。

皮洛和凯尔曼见到有光盾挡在奥妮安身前,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岚姻虽是冷冷望着那光盾间的男子,碧眸之间却是流转着不为人知的忧虑与怨思。方才离得远,心潮还能压的下去,现如今不知为何有一股澎湃汹涌之感,她再想平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失神间,她竟忘了自己的老师还身陷险境。

世间没人可以轻易破解菲玥大师的魔法。

但时空裂隙可以。

果如艾尔文料想的那般,这两束殷红光线上蕴藏着雄厚的魔法能量,瞬间就把光盾外壁那些想往里涌的物质能量给击散了。光盾内外出现了时间和空间紊乱的情况,时空裂隙再度出现。不久前匪首忝宇·尘和艾尔文在遥帆海上的的刀剑一战就触发过此类情况。当时是集两人全力一击间爆发出的能量才有此番效果,现如今在菲玥大师一击之下就出现了,足见这位魔法大师的恐怖之处。

“总是不能让人省心呢。”艾尔文撤了光盾,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呢。”奥妮安望着身前之人轻笑着打趣道。

斐烈伯爵淡淡看着面前的一对年轻人,他心下不禁有些唏嘘,“原来自己都到了要靠这些孩子们来救的年纪了。”即便方才他其实是能躲开的。不过看着艾尔文坚实的背影,伯爵心中还是颇有几分自矜之意的。

而反观菲玥大师这边,情况可就没那么乐观了。她还没来得及研究艾尔文这个小子的魔法,那道要取她性命的金芒已然杀至。

能让天与地同卑的剑意,自然是无与伦比。锐不可当的金芒疾速破开冰锥之后,丝毫未有停滞直接刺进巨蟒的喉间。还未来得及眨眼,那条幽蓝色的魔法巨蟒就消散了。

菲玥看着这道所向披靡的游龙剑意已在一丈之内,拿着手中的蛇杖迎了上去。一股强烈的飓风从蛇嘴间喷薄出。

游龙剑意似是被阻了一下。困于飓风之间的金色狂龙扭转身形之后,爆发出响彻天际的一声狂啸。

菲玥瞪着眼睛看着那道龙形剑意借着长啸过后的气势,往蛇杖顶端袭来。即便她使出了体内余下的所有魔力,杖前飓风已经在疯狂撕扯那条金芒游龙,可仍旧没能阻止龙首轻轻地触碰了下蛇杖顶端。

“噗”菲玥大师吐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当即就飞了出去。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凯尔曼那道游龙剑意之际,一道白芒已悄无声息地袭到皮洛大师身后,白泽的剑锋直逼这位老人的背部。

“大师小心!”凯尔曼才从一剑退敌的心情中回过神来,就见到雷萨已经杀到皮洛身后了。

连番使用“魔力禁制”“光芒之海”这种特别消耗魔力的高阶魔法之后,皮洛大师身体已经相当虚弱,对周围的感知差了很多。而且他方才的注意力全都在奥妮安和陛下那道游龙剑意上,根本未料想到自己身后惊现杀机。

他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白泽已经从他背部刺入,从他小腹刺出。

皮洛怔怔地望着从小腹冒出的剑尖,一股虚弱无力之感冒上心头。也许在望着萨留希城门的那一声叹息中,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活不久了。当时他就猜到陛下与雷萨之间必有一战,如自己这种大师实力的人物,自然免不了牵涉其中,他也料想到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多半是活不下来了。到了他这个岁数,生死早已看淡,为凯尔曼家族贡献他人生的最后一程,对皮洛而言,自然是无怨无悔的,只是没能见着他这个女弟子戴上皇冠,心中还是颇为遗憾的。

雷萨面无表情地抽回白泽,退开身形,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凯尔曼。

凯尔曼怒瞪着雷萨,一半是在气雷萨的机敏,一半是在气自己大意了。

凯尔曼霸道无双的一剑,击飞了菲玥。雷萨轻巧利落的一剑,刺穿了皮洛。一来一回,两人又是未分胜负。

“师父!”奥妮安急忙飞到皮洛大师身侧,一把扶住他的身子。

皮洛大师用袖口擦拭起嘴角的鲜血,苦笑着摆了摆手,安慰自己的女徒弟道:“无碍。”

奥妮安当即给皮洛的伤口施放起高阶的治疗术,奈何这是雷萨亲王的手笔,又是伤在白泽这种神兵之下,一般的治愈魔法根本阻拦不了伤口处溢出的血液。

相较之下,菲玥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被凯尔曼一剑击得横飞出去后生生撞进了翊菱伯纳的城墙里才停下来。

岚姻第一时间赶至菲玥大师身侧时她已经昏死过去了。岚姻检查了下她老师的伤口,发现其胸骨尽碎,内脏受损,白皙的脸颊也被城墙里的碎砖刮出一道道伤口。

当然,岚姻使了半天治愈术也是白费力气。

雷萨抬眼望了下南面,自然是见到了菲玥大师的惨状,不过他真正的目的是给城墙上的希律递去一个眼神。

有龙西来

亲王眼中之意十分明显,就是告诉这位光正教的大主教“要有所动作了”。

希律见状自然知晓该如何行事了,于是转过身去对着城内的教会军队挥了挥手中的七彩鎏金权杖。光正教的殿守和法师们见到大主教的示意,从翊菱伯纳堡的城门内鱼贯而出。这是第三次有部队从连山之城里杀出来了。

这些白甲白袍的教会军队在天光照耀下,显得十分的惹眼,虽然只有六千人的规模,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加上经过希律多年的调训,已经是一支战斗力十分可观的部队。雷萨亲王善于用兵,他会在胶着态势下调动这支教会军,自然也是有他的用意。

凯尔曼远远地望了一眼这支教会军队,而后望着雷萨扬起嘴角,语带讥诮地说道:“怎么,终于要把藏得这一手用出来了?希律和你眉来眼去了这么些年了,终于被你绑上你那辆战车了?”

“也好,今日正好把希律引以为豪的这些教会精锐一锅端了。这几年来由着希律这帮人为非作歹,也是时候灭了这邪教了。”

雷萨也不回他,自顾自对着下方的缅因军团下令道:“全军散开,给教会的弟兄们让开一条道来!”

缅因军团得令后立时整齐划一地扩开阵型,把中间的通道留了出来。其实对于一支部队来说,要把久攻不下的阵地交给盟军,也算是一种耻辱了,可这些缅因精锐似乎没有这种觉悟。他们一个个面色沉静,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艾尔文看着这些缅因军士脸上的神色,觉着不对劲,他想转过去看奥妮安,没想到她也正巧望了过来。两人相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皆看到惊疑之色。以两人细密的心思,不禁都开始揣测起雷萨亲王此时易军冲阵的目的。

置身于空的凯尔曼则是望了一眼斐烈伯爵,意思让他小心了。其实这位君王心里对教会军队的实力也拿捏不准,他只知道教会的法师团颇有实力,不然也不会在特拉勒底山脉封杀魔物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

此时的皮洛大师虽然身受重伤,但他心下明白,现下还不到他去疗伤的时候。看着冲杀而来的教会军队,那队伍后方一个个身着白袍的自然就是教会法师了。他当即朝着尚在北面战斗的雅菲宫廷法师团放了一道缟白色的魔法弹,饶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低阶魔法,也惹得他大喘几口气。费提墨和另外几位大魔导师见到炸开的魔法弹后立马反应过来,几人商议一下之后,分了一半的宫廷法师来支援南面的战场。

皮洛见到费提墨率着一半的宫廷法师回南面来了,心下松了一口气。他现下只是靠体力强撑着,不敢在两军阵前露了败相罢了。他自然清楚,若是此时自己伤重的消息在两片战场上传散开来,那雅菲军队的士气势必大跌,南北两面敌军的士气定然大涨,此消彼长之间,胜利的天平可就滑向对面了,他是断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天可怜见,这位七十多岁的大师,为了凯尔曼家族服务了一生,临了时,吐到喉咙口的血都只得硬咽回去。

在旁的奥妮安看着老师吞咽之间的痛苦神色,觉着甚为揪心,她想像往常一样顺抚起老师的背。奈何皮洛大师背上的伤口还透着血,所以她未敢有所动作。

倾刻之间,身着白甲的教会殿守们已经冲杀至阵前,队伍后方的教会法师也开始成群结队地跃入空中。

“全军戒备,防御阵型!”戎马一生的斐烈伯爵什么阵仗没见过,这六千人的冲锋自然是吓不到他的。

当然,主要是教会军的冲阵气势比起之前的缅因精锐,还是弱了不少。待这些白甲军杀近了,斐烈才发觉这些教会殿守身上装备的白甲可能另有玄机,因为每一个骑手的身形看着都十分笨重,以至于整个部队的冲刺的速度提不上去。

彼一交锋,斐烈伯爵心中越发疑惑,虽说这些教会殿守个个是修为高深的武道,但大多以防御见长,再配以沉重的盔甲,几乎造成不了什么杀伤。所以他一时间也猜不透雷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才缅因精锐都冲不下来的阵型,换一个不善攻阵的教会军上来,目的是什么?

除开前面的四千教会殿守,后方的两千教会法师对上了费提墨率领的宫廷法师。虽然老费这边人数劣势,但是胜在修为高深,以一千敌两千也能将将打个平手。偶然间也会有魔法打到雅菲后备军的阵地上,但都是减速、迟缓、麻痹这类的魔法,不足以造成什么杀伤。

就这就让斐烈更加诧异了,以他多年的领军经验来看,这支以防御见长的教会军好像是用来拖住自己的,雷萨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两军交手之后,艾尔文也发觉了这些教会殿守并没有展现出多么可观的杀伤力,这些教会法师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不过他也没有急着上去作战,而是选择护在斐烈伯爵和奥妮安公主的周身。毕竟现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人。

当然,方才见到那赤发女子,他不禁心头一软,都没敢直视她的眼神。两人在枕剑会后,就未曾再见过面,而今重逢,却是在两军阵前,各有立场。忆起姑娘柔软的双唇,纵使心中千里烟波,腹内万篇愁词,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他又想起那日奥妮安在皇宫里问他的问题,该如何自处呢?他自然是希望陛下这一方能赢的,况且,他也没得选。可若是陛下赢了,雷萨一门势必覆灭,想到此处他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但凡能找着机会,就带着她一块跑路好了,以我的实力,虽不能改变战局,护她杀出重围应该没什么问题。”艾尔文心想着。想起那晚岚姻同他说过的话,其实两个人一起扬帆出海也相当快哉,其实他对于富贵权势也没“那么”在意。他也没问过人家姑娘现在还愿不愿意,倒是还在想着要不要问问奥妮安是不是愿意三个人一起,不过想到奥妮安这种要承袭皇位的身份,这事恐怕没这么容易。

他才不会傻到去逼问自己更喜欢那个姑娘呢,说了两个都喜欢,就是两个都喜欢。所以任何一个都值得他以性命相护。他的自私在于只对自己想保护的人倾尽全力,对于凯尔曼国王或雷萨亲王之流的生死,他毫不关心,甚至这场的战争的胜负他都不那么在意。就像他和奥妮安说过的那样,不是他能掌控的东西,他不甚关心。

而战场的上空,凯尔曼望着这些行动笨拙的教会殿守,嘴角尽是嘲讽奚落之意,“怎么感觉希律这支苦心经营的部队没什么战斗力?就这种货色也值得你们藏着掖着?”

对凯尔曼而言,他是不介意南面的战局多拖一会的,因为本来后备军的作用就是牵制住雷萨的缅因精锐。待正面战场解决了庭霄人,再回过头来处理雷萨,这是凯尔曼现下的作战方针。雷萨此时派上了防守见长的教会军,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看着凯尔曼脸上的讥嘲,雷萨嘴角微微扬起。

凯尔曼见状心下不禁讶异起来,而后愤怒的情绪更多几分。他恼的是自己分不清雷萨这番行事是故弄玄虚还是另有目的,怒的是雷萨那笑意中竟然带着一股来自胜利者的嘲弄。他素来知晓雷萨此人是不动声色的类型,能让这位亲王喜形于色,想必是藏了什么令人意料不到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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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平原中央的两国战场上,庭霄元帅玖湛见到空中的雅菲宫廷法师撤走了一半,不禁喜上眉梢,当即招呼自己手底下那些难堪大用的庭霄法师们上去压制这剩下的一千多宫廷法师。

奈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雅菲这边只剩下一千左右的宫廷法师,人数只有对方的一半,仍然在正面魔法对拼中稳稳压了庭霄那边一头。

不过这也在玖湛的意料之内,他原本也没打算靠这些不中用的庭霄法师扳回局势,只要能拖住对方宫廷法师的火力,他就不用担心空中那些造成成片杀伤的魔法了。毕竟双方重整阵型之后,庭霄这边把留在本阵的部队全数压上来了,现今还是保持着八千人左右的人数优势。况且,伤了一条腿的玖湛,战斗力还是比雅菲阵中的将领们高上不少,由他领着人冲杀,庭霄军自然是士气大振。

此时就不得不提到那支名不见经传的四方佣兵团了。

在玖湛杀得兴起之时,有两道身影缠了上去。其中一个背上还系着一个姑娘。

“吃老子一枪!”凯巴对着这位庭霄元帅的后腰就是一记“扫雪追风”。

玖湛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枪势,丝毫不敢大意,一个扭身,手中朱厌就挡了上去。他这个动作胸腹处露出了空当,转瞬间,一只铁拳已经袭了上来。

玖湛另一只手立马迎了上去,生生接住了胸口这一拳。

夏烨这一拳也是灌注了全身的力道,却是被玖湛轻巧的化解了。

然而,这还没完。伏在一旁的某个身影悄然而出,趁着玖湛双手无暇之际,冲着他受伤的小腿杀去。两把冒着血色暗芒的弦月匕首犹如是饿狼的一双眸子一般,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玖湛自然是感觉到第三个人杀来,当即一剑抵开凯巴的长枪,凌空一转,朱厌上枣色光芒大盛,一阵旋风裂地而起,直冲着那第三个人劈去。

乔芷一见那裂地而来的枣色剑气,当即蹬出一步,闪开身形,将将躲了过去。回望一眼那道犹未止住的剑气,直教他冷汗全起,庆幸自己对于身形的把握十分到位,不然就被一劈为二了。当然,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修炼身形本就是一门必修课。

四方佣兵团的这个三位武道高手可算是胆色十足了,看到庭霄军的元帅受了伤就动了想法。他们想着要是能斩杀了敌军的一号人物,那可是天大的军功。对这些年亲人来说,这诱惑实在太大。

相对于贪功心大的凯巴那三人,浪云就显得沉稳的多。他带着佣兵团的一众法师灵活地避开了庭霄法师的视线。他知道现下这些庭霄法师眼中只有那些魔力高强的宫廷法师,不会把他们这些佣兵放在眼里,所以很舒适地领着这百来人在战场的各处角落对着庭霄人痛打。

玖湛倒是对眼前这几个围攻自己的这几个年轻人不甚在意,只是多看了两眼凯巴背上的姑娘。

“怎么,这是你情人吗?”玖湛挑眉望着凯巴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凯巴寒声道,对着玖湛又是一枪刺出。枪尖划出一道弧线,这招“斜钩探月”颇有挥毫间的潇洒,却是携着霸道的枪势而出。

“没,就是和你说一声,这姑娘的臀/瓣挺软乎的。”玖湛淡淡说着,手中朱厌写意地化解了凯巴这一招,眼睛还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那昏迷中的姑娘。

“你。。。”凯巴显然被气得不善,奈何他动起手来不是玖湛的对手。此时他有些怀念起宸朱来,要是这厮在,武道上即便占不得便宜,至少嘴上不会落于下风。

三人相互看了看,眼神交流过后,立时围成一个三角形,把庭霄元帅困在中间。显然一击未成,不足以挫伤他们年轻的心。

就在三人准备暴起一齐攻杀这位庭霄元帅之际,有响彻天际的龙吟声传来。

战场上,但凡耳朵还没聋的,都清楚听到了西北面的旷野之上,一阵阵震憾寰宇的龙吟声在天地之间回荡起来,完完全全压过了两片阵地上的喊杀声。

一时间,不少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往西北面张望起来。

当然,如国王凯尔曼、奥妮安公主、皮洛大师、斐烈伯爵、艾尔文这几人,眼睛早已经齐刷刷地往那边望过去了。

而翊菱伯纳堡的城墙上,昏死过去的菲玥大师闻着这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吟啸,渐而转醒。岚姻见到老师恢复了意识,愁容稍解,抚着老师的手笑道:“老师,是艾顿大哥到了。”

前无古人

放眼望去,西北面辽阔的旷野之上,阴沉难测,天光不开。并不是云朵单单钟意这一片天空,实则那遮蔽天日的,是一条条身形庞大的双足飞龙。其翼若垂天之云,其势若吞天食地。甫一振翅,狂风卷袭,起伏攒动,如浪似涛,长吟之下,天地色变,短鸣环彻,振聋发聩。

所有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龙群。千年以降,还没听说过哪场战役中出现过双足飞龙的,而且一出场就是连天成群,难以计数。除开缅因精锐和教会军,在场的将士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不禁口难生津,心中发颤,再无畏的勇士也得承认来自心底的恐惧。

惊诧之余,艾尔文粗粗点了下,起码有三四十条龙。这双足飞龙的身形,比他上次在山脉里遭遇的那头火龙还要大上整整一倍。

凯尔曼国王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些双足飞龙,他怎么也想不到,雷萨最后藏的一手居然是特拉勒底山脉里的魔物。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皮洛大师,也是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些庞然巨/物,短时间内甚至都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

凯尔曼回过神来,像看着一只怪物一般地看着雷萨,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些山脉里的魔物居然能被驯化?几千年来都没人能成功做到的事,眼前这厮竟然做到了?这难道真是人力所及?

望着天际的群龙,玖湛这才明白雷萨那种没来由的自信从何而来了,原来是有这些旷世魔物撑腰。不过细细想来,他也相当的服气,毕竟雷萨可能是整片大陆上第一个将魔物用到战争中来的人。

数千年来,只听说过人和魔物作战,从未听说过魔物为人作战的。雷萨既然做了这千古第一人,那他不服不行。

此时雷萨亲王的笑意中流露出一股狠厉之色,“凯尔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内敛克制如雷萨,现今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之情了,开始直呼国王姓氏了。

凯尔曼看着雷萨的神色,盛怒至极,正欲提剑而起,却听得那由远及近的一声声龙啸声中伴随着嘈杂的喊叫声。

竟是一道道纯焰龙息从天际射下,临着西北面的雅菲将士首当其冲,龙焰之下,落荒而逃的兵士、战马和飞扬的尘土一起翻滚起来,转瞬间就全化为了焦炭。修为稍高一些的,能在火海里蹦哒两下,张牙舞爪间还没奔出几步,就成了成了一具焦尸。

一瞬间,真的只用了一瞬间,平原中间的两国战场彻底乱了,连军官将领们都在抱头鼠窜,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厮杀,哪还顾得上什么军纪军规,哪还顾得上什么国仇家恨,谁看了这几十条遮天蔽日的双足飞龙能不胆寒?但凡跑得稍晚一些,就立马成了一根根烧焦的肉桩。

于是乎,雅菲和庭霄两军加起来八万多人,一齐往东南面逃窜,空中还有如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乱撞的魔法师们。这种时候就谈不上什么阵型,真可谓是作鸟兽散。

方才还在围攻玖湛的三个年轻人可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玖湛看着这些呼啸而来的飞龙,现下也容不得他去质问雷萨了,手中朱厌一剑挥出,借着剑气也是往东南面逃遁。

在这些飞龙看来,地上这些的为命狂奔的人儿就像是成千上万只蝼蚁。一阵阵龙影掠过,无情的狂焰龙息再度来袭,惨叫哀嚎声在平原之上成片成片的响起。方才那种人与人的厮杀和这种单方面的屠戮比起来,真的显得太过文艺了。方才两军对垒的阵地不过是战场,现下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这些双足飞龙逐渐开始沉浸其中,看到地面上这些兵士跑得越惶急,它们就越加开心。望着这一个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身影,双足飞龙们反倒不急着取走他们的性命,从他们脑门上盘旋而过,待这些人以为侥幸逃脱开始喘息之际,再用龙焰焚化他们。

艾尔文望着这些双足飞龙逗弄人类做法,再次感觉到这些魔物已经具备相当高的智力了。上次在大山脉中他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可是从小到大,他接受的教育都是说魔物以暴戾凶残和智商低下闻名。雷萨能把这些双足飞龙驯化,可见这些魔物的智商已经达到一定的水准了,艾尔文这般想道。

当然,艾尔文心中所惑也正是凯尔曼、皮洛大师等人颇为不解之处。

不过此时已经没时间给他们思索这个问题了。因为那浩浩荡荡的龙群已经幡然折回,往南面的阵地上杀来。

为首飞龙的背鳍之上,一个长发飞舞的魁梧男子俯身站着,身后的黑色大氅在寒风中摇曳。见他一脚踏出,卧肘于膝,另一手持长戟仰天一指,号令群龙,莫敢不从。这就是雷萨亲王的长子──艾顿·雷萨。

方才艾顿已经领着一众飞龙把平原上的人马驱赶到了东南面,就这么短短一会,雅菲和庭霄双方都损失过半。艾顿看着下方焦黑的土地上倒着一面面军旗,其中不乏那些已然分不出颜色的秃鹫旗。他清楚此时万不可把这位庭霄元帅给弄死了,所以当即扭转龙首,没对这剩余的几万人赶尽杀绝。

即便如此,四方佣兵团也是伤亡惨重。即使浪云见机相当之快,在第一时间就率领众人撤走,奈何飞龙的速度比马匹可是快上不少。几阵龙息过后,佣兵团只剩下百来人不到。那些四体不勤的魔法师更是死得差不多了。现下法师中就剩下浪云和他从富兹省带出来的那十来个弟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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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双足飞龙遮天而来,几十名光正教法师好像毫不畏惧一般,直接飞出队列,跃入空中。

“别让飞龙靠过来!”斐烈伯爵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对着空中的费提墨等人吼道。

老费被这么一吼赶紧下令道:“宫廷法师,全部散开,甭管什么魔法,直接往龙群里面砸!”

话音未落,天幕再度被拉上,火红色泽的云层在天际翻涌起来,在地上仰视的众人脸颊之上都不免映上酡红之色。双足飞龙熟褐色的龙鳞上都泛起赤色的光亮。一时间,连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物都被天色所慑。

弹指之间,焰雷闪动的火云间爆开了霞蔚云蒸般的璀璨魔法,稠密的火雨自天而落,眼睛已经无法捕捉到陨火间的缝隙了,唯一能看着是火球身后的阵阵浓烟。那一颗颗火球呼啸直下的声响,完全盖住了长嘶短鸣的龙吟声。

以火御龙,这份胆识,也只有公主奥妮安才有。只见她张开双臂,雪发飘摇,金瞳生威,月牙色的罩袍在魔力倾泻引起的气浪间翻飞鼓动,浮于身前的银色法杖上符文光芒大盛。她应该是比斐烈伯爵反应还快,趁着龙群还在盘旋回身之际,就已经开始施法了。

那几十名妄图飞到龙背上的光正教法师当即收住身形,不敢越火海天地一步。

可那些双足飞龙就没这么好运了,无数颗火球在飞龙的脊背、双翼上炸开,纵使它们拥有对火焰有着特殊抗性的龙鳞外壳,也被这火球里的魔法能量击打得上下颠动,有几条甚至已经发出了痛苦般的嚎声。

凯尔曼见到女儿一击得手,手中望君再掀剑势,一剑直扑雷萨面门。他心中清楚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这叛臣头子给杀了,只要缅因一方的灵魂人物死了,即便对方有几十条飞龙助战,他也能挽回战局。

雷萨虽面露得意,但对凯尔曼一直是心存警戒的,所以根本不会给他偷袭地机会。

于是这两位场上最强的武道,又缠斗在了一起。王气十足的望君和锋芒渐盛的白泽,这二者,势必要分一个高下出来。

雅菲宫廷法师们紧随公主之后,样式繁杂的高阶法术在浓烟密布的炎天火海间爆开。即便这些魔物皮糙肉厚,也架不住被当成肉靶子,于是只得盘旋于漫天陨火中,不敢接近南面的战场。

艾顿自然不会任由着铺天盖地的魔法摧残这些飞龙,于是从龙脊上纵身而下。他认准了那身形曼妙的雪发女子,一戟在前,划天指地,顺光直下,势若擎天。

即便他御龙而来,即便他飞身出火海,可他手里的伏龙画戟始终不能在光盾上更进一寸。

他甚是吃惊地望着光盾里的年轻人,显然没想到自己全力的一击居然被横生阻下,这是什么魔法?更让他不解的是,眼前这个男子,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得益于艾尔文对艾顿的牵制,奥妮安这记“赫炀焚天”得以延续下去。

而此时连山之城的城墙里,菲玥望着那些施法正酣的宫廷法师,咬着牙,一掌把自己的身子从碎砖间撑了出来。

岚姻在旁怔怔看着,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方才怕牵动菲玥的伤口,就没急着把她老师从城墙里拉出来。

“老师,你现在的身体。。。”岚姻瞪大眼睛说道,才想要阻止菲玥施法的动作,却已然来不及了。

银质蛇杖又冒出了猩红色的光芒,菲玥大师的身后登时蛇影层叠,万蟒绽开。那不可胜数的光蛇齐齐吐信,瞳露凶光。这毛骨悚然的画面,也只有岚姻这样见惯了的人才敢在她身旁待着。一般人见了估计立马就吓昏过去了。

这是菲玥大师的“曜影蛇阵”,岚姻在紫荆阁外差点要了艾尔文命的那记“曜影剑阵”就是师承这招。那蛇杖轻挥间,万千光蛇一齐飞出,全数朝着那一千多宫廷法师呲牙咧嘴而去。

“老费!小心身后!”斐烈伯爵对空中喊道,他一直密切注视着战场上每一个角落的动向,这恐怖的杀阵自然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浮于空中的皮洛大师也是在第一时间举起来手里的榉木法杖,他从方才受了雷萨那一剑开始,就一直在龟息养神。虽然伤口没法愈合,但是能延缓生命流逝的速度,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闪着耀眼光芒的白凤从榉木法杖顶端呼啸而出。只见它张开双翼,意图拦下那万千吐信而来的血色光蛇。

听得斐烈的提醒后,费提墨等一众宫廷法师也停下了施法,回身过来释放起魔法盾。

可是让皮洛大师和一众大魔导师诧异的事出现了。一半的光蛇被白凤拦住了,还有一半居然直接从白凤的身形间穿过,视那一整面魔法盾为无物,直奔着宫廷法师们杀来。

此时雅菲阵中,也许只有用性命领教过“曜影剑阵”的艾尔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这人现下还在光盾内化解着艾顿那惊天一戟。

有一半的光蛇根本不是魔法属性,早已凝为实物。

也怪皮洛大师年纪真的大了,没把岚姻在枕剑会上用的那招“曜影剑阵”联想到这蛇阵上。

“嗖,嗖”的声响传来。光蛇从宫廷法师的胸膛间破入,噬心之后,从背后钻出,转而立马飞向它下一个目标。一时间,人人自危,空中的宫廷法师们看到这些鬼魅般的光蛇都在仓惶飞窜。对于火海间萦绕的飞龙来说,这下魔法压制就少了很多了。

望着菲玥这记效果拔群的蛇阵,皮洛大师干枯的脸上露出了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杀意。他把体内残余的魔力全数灌进这流光溢彩的白凤之中。

这白凤吸收了“曜影蛇阵”一半的魔法能量,再辅以皮洛大师剩余的魔力,登时精芒流转,振翅而翔,一声凄厉凤鸣之后,直冲着菲玥而去。

皮洛大师没有关注这魔法的效果如何,只是用力地望了一眼远处的女徒弟,看着她气势磅礴的魔法,嘴角攀上欣慰的笑意。他想起那个只有十二三岁,对魔法的理解还停留在启蒙阶段的小丫头,想起了在格兰斯堡时愉悦的师徒时光,想起她第一次炼制魔药时炸坏的那口坩埚。他想着,也许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不是什么大师的头衔,而是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小丫头啊,师父累了。。。”皮洛大师缓缓闭上眼睛,一脸慈祥与平和,松开了手里的榉木法杖,从天际坠落。

一代大师,就此陨落。

后备军的阵地上,一片哗然。还在战斗的这些雅菲将士,本来就慑于飞龙的威势,心中惶恐,现下皮洛大师又亡故了,士气越发低落了。

“师父!”奥妮安惶急地扭过身来,失神地望着眼前她完全不敢相信的画面,眼泪已然夺眶而出。她看着老人瘦削的身躯,自天落下,想飞身过来接住他,奈何飞龙迫近,即便心下万分痛楚,也不敢断了手中的魔法。

而此时白凤的目标──菲玥大师,面若死灰,正大口地喘着粗气,样子狼狈至极。先前挨了凯尔曼一剑,她身上内伤外伤皆有,方才那一记蛇阵又消耗量她不少魔力,现下哪还招架得了这只气势凌厉的白凤。

败迹

岚姻一看老师这个模样,当即挡了在她身前。菲玥面露苦笑,她可从没想过居然有一天自己的命要靠学生来救。无可奈何的是,现下也只有只有这个办法了。

天际翻涌的赤色云层间,骤起风漩,一道墨色惊雷自漩涡中心劈下,直击岚姻的脑心。当即见她腰背绷直,赤发狂舞,惨白的俏脸上妙目紧锁,银牙狠咬着下唇,血丝渗下,冷汗自额间涔涔而落。即便皓腕在疯狂地颤动,可那双纤手却死死握着银杆法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显然这咒术能量带来的反噬对正对岚姻的身体造成着巨大的折磨。这可不是枕剑会上的小打小闹,若不是高深的魔力修为和常人不可及的意志,她早已经被这道墨色惊雷间的咒术能量给吞没了。

菲玥颇为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学生,眼前竟有些迷蒙。

一道青莲色包裹的黑焰从岚姻的法杖顶端喷跃而出,再眨眼时,那黑焰已然是一只双瞳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墨凤。

这墨凤长鸣之余竟然有墨焰喷出,再而乘风而起,迎着那光芒四溢的白凤杀去。

一墨一白两只魔凰就这样在半空之中厮杀起来。即便白凤体内攒积着两股强大的魔法能量,可拥有咒术能量的墨凤也不遑多让,你一道我一道的黑白长焰交织在一块,谁也占不得半点便宜。

如费提墨这些大魔导师级别的宫廷法师,一边忙于制服那些恐怖血腥的光蛇,一边用余光瞥到岚姻这小姑娘居然生生接下了皮洛大师生前的最后一招,都不禁露出惊服神色。现下双方是死敌,这些人虽不言明,心下还是有几分喟叹的,再想到公主殿下的滔天火海,还有那锋芒初显的伯爵独子,心中难免感怀“物换星移,才人辈出。江山如是,浪起浪息。”

早在墨白双凤交锋之前,斐烈伯爵就已一脚蹬在马鞍之上,身子跃入空中,接住了落下的皮洛大师。望着这位华发苍苍的长者,焦枯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斐烈心想皮洛大师临去前应该是快慰的。他把这位久负盛名的大师安放于自己的马背之上。

其实他与皮洛一直没什么往来。即便是二十年多前的那段军旅时光,他和皮洛同为凯尔曼的左膀右臂,可二人间却无甚私交,仅算是同僚罢了。现下看到这位算不得故人的故人,终成故人,斐烈心下还是有说不出的滋味。

杀得难解难分的凯尔曼和雷萨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皮洛的陨没。自皮洛受了雷萨一剑之后,凯尔曼已大致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当现实的打击袭来,他还是心神不定起来,那种笃定自己能赢下这场战争的信念甚至出现了动摇。毕竟皮洛这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单单是对一时的战局有莫大的影响,还陪着这位君王走过往昔的峥嵘岁月,走过不为人知的波澜诡谲。不然凯尔曼也不会放心地把自己的女儿交给皮洛当学生。

对凯尔曼而言,这是一位亦师亦友的前辈,一位他遇事不决便可一问的心腹,更是一位鞠躬尽瘁的肱骨之臣。然则这位帝国的大纛竟横死于疆场,不禁让他心头一恸。

近在咫尺的雷萨自然捕捉到了凯尔曼眉目间细微的表情变化,于是他趁着凯尔曼稍有分神之际望了一眼平原东北面才立稳身形的庭霄元帅。

那眼神似乎在问“你不是要成那不世之功吗?”

玖湛当即会意,令剩余不多的庭霄军暂且先退往北面的本阵,而自己却紧握着手中的朱厌,仔细地盯着空中的惊世交锋。

而东南面剩余两万人不到的雅菲军队就陷入了进退失据的境地。他们碍于空中那些双足飞龙的震慑,不敢向后备军的阵地靠过来。没有得到凯尔曼的军令,他们也不敢深追那些退走的庭霄军。

纵观全场的斐烈伯爵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深知当务之急是把两军合于一处。奈何后备军的将士们多半中了教会法师的迟缓魔法,陷入了和教会殿守们的阵地肉搏战。再加上空中的双足飞龙们虎视眈眈,他根本没机会把两股军力整合到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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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和艾顿两人此时也是相持不下。艾顿捉摸不透艾尔文这个光盾到底是什么魔法,一戟接一戟地对着光盾打去。

而光盾里的艾尔文可是苦不堪言,若是对方能像方才的菲玥大师那样把撼世杀招一瞬间打出,在光盾上把时空裂隙给逼出来,那也就罢了。最怕像艾顿这样,势大力沉地一下接着一下,艾尔文得消耗大量的魔力和体力来吸收掉光盾上这些迫切涌入的能量。

这时的艾顿就像是枕剑会上那名难缠的枪客,哪管三七二十一,有什么使什么。他反正就是想看看艾尔文这个光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艾顿的实力比那名枪客可高上太多了。艾尔文才挨了没几招,身上衣衫就已被层层汗水浸湿,面容也是相当惨淡。

但见艾顿面色一狞,旋戟而回,缁色战戟于掌间打转,于身后易手,又是一招“横栏江山”悍然打出。伏龙画戟的月钩终于生生凿进了光盾之间。

艾尔文瞪眼看着那差点破盾进来的戟尖,心下骇然,他虽然不认得艾顿的长相,但方才一交手之后,见着雷萨家那双招牌式的碧瞳,也就大致猜到了这魁梧男子的身份。于是他心中不免苦叹:“岚姻这两个兄长,都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心惊之余,艾尔文自然知道再在这么下去,他的魔力迟早被艾顿耗完。

然而,就在艾顿下一戟打出去前,他身后有十数道惊雷迅然杀至。

缘是奥妮安察觉艾尔文这里情势吃紧,赶紧腾了一手出来,对着艾顿一连十数发瞬发魔法,好给艾尔文以喘息之机。

艾尔文趁此机会把光盾上的能量全数放入。即便他能感觉到身体遭此洗礼后已经在苦苦抱怨了,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着牙对着艾顿就是一记“法爆”。

可让他奇异的画面出现了──艾顿不见了!其身影就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他面前使了一次“裂空”一般,登时惊得他汗毛倒竖。

无论是奥妮安的瞬发魔法还是艾尔文的四溢而出的“法爆”,都因为寻不得了目标,在空中逐渐扩散成了魔法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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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在观望着墨白两凤恶战的岚姻,见着奥妮安方才的那番动作,心下不禁怒火中烧。

“谁允许你们在这‘你侬我侬’的?”她暗自啐了这二人一口。桃花翩舞未留形,灵逸身姿飒然出。

足点桃花的岚姻在火海之外止住身形,冷漠地望着那雪发女子,手中法杖光芒再起,背后剑莲初绽,显然接下来她这记“曜影剑阵”是冲着奥妮安去的。方才的菲玥的“曜影蛇阵”全数打在了宫廷法师们身上,奥妮安倒是没受到波及。所以她那记“赫炀焚天”得意一直持续到现在,那些双足飞龙疲于应对漫天火雨,没法杀到南面的阵地上来。

奥妮安在枕剑会上见岚姻使过曜影剑阵,当时她还想着下场去救某个没良心的男子。彼时其心思全在某人的死活上,还真没细想过那剑阵的玄机。方才见到菲玥大师的蛇阵在突破魔法盾之后大杀四方,她已经大致猜到这魔法是怎么个原理了。

可即便知晓原理,她也没有很好的对策。因为无论用什么魔法应对,她都得撤了手上对“赫炀焚天”的魔力输出才行。毕竟面对岚姻这样的对手,她可不敢一心二用。

可是现下这种情势,容不得她撤断手中的魔力。毕竟一旦让那些飞龙靠近南面的战场上空,后果不堪设想。

岚姻可不会同情奥妮安左右为难的困境。只见那根银杆法杖轻巧一挥,她身后登时水红色光芒大盛。“破!”岚姻娇滴喝一声,万千长剑尽情绽放后凶相毕露地一齐飞出。那星罗棋布的剑锋,从各个方向刺向那雪发女子。

“公主小心!这些飞龙先交给我们!”费提墨见公主那处险象环生,赶喊了一声。他当即领着几名大魔导实力的宫廷法师迎上了那些双足飞龙。此时老费等人才将处理完菲玥大师那些光蛇,气都没喘上几口。现下空中的宫廷法师死伤惨重,就剩下两百来人了。

奥妮安心知只得如此了,于是断开魔力的输送。烧红的天色终于逐渐淡去,那些双足飞龙似是得到解放一般,发出了一阵阵欢畅的长吟声。

望着那不可胜数的飞剑杀来,她蹙起眉,手中法杖一落,环形的光芒自杖子顶端扩散开来,转瞬间一面光芒不可逼视的环墙就护在了公主的周身。

魔法飞剑撞于其上,登时剑身就没入其中,其间能量瞬间就被环形光墙吸收了。凝气成形的飞剑被这不停翻转的光墙拦在外头,无论它们从哪个方向尝试,都突入不进去,空余“叮叮当当”的声响。

岚姻就这样静静看着,也没急着再度出手。缘是她瞧出了奥妮安这环形光墙的端倪。

“从与老师的交锋看来,皮洛尤善借对手的魔法能量为自己所用。既是师徒,那奥妮安这招应该和皮洛那些‘借力打力’的魔法是一个路数的。”岚姻心下如此猜想,所以不愿意再放几道魔法上去被白白吸收。

她心想奥妮安方才那记天外陨火肯定消耗了大量的魔力,现下为了扛住曜影剑阵又要耗费不少魔力来维持这环形光墙,如此之大的消耗,焉能久持?所以她不着急,静下心来细细观望,就等着什么时候奥妮安被剑阵消耗干了魔力她再出手。

正值奥妮安陷入苦战之际,纠缠已久的墨白双凤已然战至力竭,齐齐坠入了后备军的阵地,砸死了不少雅菲将士。对于斐烈而言,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然而,更让伯爵始料未及的是,那些双足飞龙竟然已杀至战场上空。

龙战

艾尔文一记“法爆”打空,短暂的震悚过后,四下张望之余,仍没有察觉到艾顿的身影。倒是看到奥妮安在和岚姻的剑阵纠缠。

他看着奥妮安眼间未干的泪痕,心知皮洛大师的死应该对她打击很大。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连给人伤心的时间都没,凯巴背上那位隽云姑娘在昏迷中如是说。

在艾尔文对奥妮安施以援手之前,他的眼神不免望了那赤发女子一眼。凑巧的是,那双碧色的眼眸正巧也望到他这里。这一刻颇有些尴尬,两人连忙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就在艾尔文和岚姻“眉目传情”之际,伏龙画戟已经从艾尔文身后袭来。对于周遭的感知,艾尔文还是没到火候。或者说在实战经验上,他始终是欠缺了一些。毕竟置身于这种死生一瞬间的战场,他居然还能恍神去看姑娘,当真是不怕死到了极点。

“你倒是还有功夫在这看姑娘呢?怎么样?我这妹妹好看吗?”艾尔文听着艾顿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来。惊吓间,下意识的反应告诉他,这会是连裂空都没机会使出来,因为那戟尖离他太近了。转身都来不及,他只得连忙伸出一手挡到身后去。

伏龙画戟的月钩直接砍到了艾尔文的手掌之上。看到如此心惊肉跳的画面,岚姻惊呼了一声,她生怕自己这大哥把艾尔文的手给剁下来。艾顿的实力她比谁都清楚,如此近身的一击,她即便是用瞬发魔法打过去也是救不到艾尔文了。

然而让她震惊的是,即便艾尔文被这一戟击得飞了出去,整个人凌空翻了几圈,血也吐了几口,可那手掌却是安然无恙。

这倒并不是艾顿手下留情。庭霄大军犯境之后,这位亲王长子就一直忙于军事部署,没留意他这妹妹的情感问题。最近一段时间他又待在与世隔绝的郦丘大营准备飞龙的事宜,算是和外界断了联系,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这妹妹和艾尔文之间的关系。他是听得方才岚姻那一声惊呼,才察觉出了些端倪。

此时艾顿和岚姻皆是一脸惊异地望着艾尔文,尤其是在盯着他的手掌看,两人都是在想“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

因为,艾尔文把光盾缩小到只有手掌大的一个圆面。上次在锡陀城的时候,他在奥妮安面前展示过一次。

艾顿那一戟其实是打在了这“月盘”之上,并没用真的打到艾尔文。月盘那如此狭小的空间,要触发时空裂隙自然比光盾要简单的多。当然,这薄如银盘的月面上形成的时空裂隙,比起光盾上的,其能吸收的物质能量自然要少上不少。所以,艾顿方才这一戟上的力量,多数是打进了时空裂隙里,溢出的部分才作用于艾尔文身上。

昏天黑地的翻了几圈之后,艾尔文才将将稳住身形。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擦了擦嘴角上的鲜血,双眼警惕地盯着艾顿。即便是被时空裂隙挡了大半戟势,艾顿这一下还是把艾尔文伤的不轻。

艾尔文看着艾顿魁梧的体型,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对方会有如此敏捷的身法,快到连眼睛都跟不上。此时他已经发现艾顿在他眼前消失的秘密了,就是单纯的“快”而已,这种快就像是一个武道给自己施加了几十层叠加式的高阶迅捷术。当然,其本质和他的“裂空”还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本以为枕剑会上伽弗那鬼魅般的身法已经是武道的极限了,没想到岚姻他这大哥更为恐怖。关键是,这人有着这么魁伟的身材,怎么还可以把身形修炼得如此凌厉?艾尔文心下这般诧异道。

艾顿倒没急着再次对艾尔文动手。他偷瞄了岚姻一眼,从小到大,他可从未见过自己这妹子有这般神情。在他的印象里,岚姻可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姑娘。即便岚姻反应很快地察觉到了她大哥的目光,即便她立马波澜不惊地望向别处,然则艾顿已然从她欲盖弥彰的神色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在这三人我看你,你看她,她不知看哪的情势下,飞龙突入到阵地上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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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雅菲这些宫廷法师修为惊人,可毕竟已经苦战过几轮,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就算是费提墨这几个大魔导师,对于释放高阶范围魔法,现下也有些力不从心。

这些双足飞龙就逮着费提墨等人接手之际,一猛子全数扎了进来。就像艾尔文猜想的那样,山脉间的这些魔物,智力已经发展到了相当高的程度,他们能完全理解人类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战场上的任何节都逃不出它们黄栌色的巨大龙睛。

方才一直在天际盘桓的教会法师们终于找到机会,飞身跃于龙脊之上。这些乘上了双足飞龙的白袍法师,当即对着后备军的阵地开始大规模的施放起极天风雪、寒冰之墙这类附加降速、滞缓效果的场地魔法。魔法师对于一场战争来说,除了有大规模的魔法杀伤之外,对于天色、气温、气候都可以进行全方位的改造。方才北面还是滔天火海,现下南面就是冰天雪地。这种凄美恐怖的浪漫,真是只能拿性命来感叹。

费提墨等几位大魔导师此时还是想补救一下的,他们想着至少杀了那几十个教会法师也是好的。可那些藏身于龙鳍之上的教会法师,一直靠着双足飞龙巧妙的侧身滑翔、凌空打转来躲避费提墨等人的魔法打击。

这些双足飞龙和教会法师配合得相当的默契,想来不是一日之功,老费等人几乎是在空耗魔力。

不消一会,飞龙们见时机成熟,登时发起一轮俯冲,吐焰而下。

“全军散开!快!”斐烈伯爵高声吼道。本来后备军的将士们就一直在和教会法师的负面状态魔法作斗争。那几十名龙背上的教会法师应该是最为精英的一批,他们这一轮魔法放下来,后备军已经全数陷入天寒地冻的魔法之间,完全没了行动能力,哪里还能躲得过这迅捷的龙焰。现下这些后备军就像是被冻好的生肉,就等着拿到龙焰上去烤熟。

方才平原中央的战场上,龙炎之下那惨绝人寰的画面开始在南面的阵地上上演。伴随着一声声环彻天地的龙吟声,霎时间,焦烟滚滚,火士狂奔,战马长嘶,呼嚎四起。即便是用兵如神的斐烈伯爵,也改变不了这一下子乱了的军心。这时斐烈才知道为何雷萨要换这些教会殿守上来打阵地战了。原来这些沉重的白甲真的藏有玄机。

在兵荒马乱的阵地上,这几十头飞龙自然不可能一一去辨别哪些是友军,哪些是敌军。它们的龙焰对战场上的众生是无差别对待的。可是这些身着白甲的教会殿守中了那瞬间叫人灰飞烟灭的龙焰,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依然守着各自的位置在战斗。

显然,为了今日,雷萨亲王可是做足了准备。这些教会殿守装备的白甲都是用特殊的矿石锻造而成。就为了能在龙焰下作战,这些教会殿守可是在郦丘大营里训练了两三年之久。

“雷萨!你为了这一战,可真是费尽心机!”凯尔曼讥诮中带着无尽的怒意。此时这位君王已乱了方寸,他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场,狂怒已经侵扰他的理智。

看着凯尔曼这般神色,雷萨越发觉着快慰。

现下这种情况这就让斐烈没有指挥的空间了。往南退回翊菱伯纳的路线被教会殿守全数封死,况且教会军后头还有以逸待劳的缅因精锐。往东面去的路线,被教会法师用冰墙封住了,东面那剩余的两万人也没法过来援救。这些后备军俨然是在作困兽之斗,只要让双足飞龙们再盘旋一会,后备军可以全军覆没在这。

斐烈冷冷望着空中这些庞然魔物,脚下横出一步,蹬地而出。开战至今,一直负责指挥作战的伯爵,终于出手了。

他这第一击,目标就是一头飞龙。

其身影化作一道直贯天际的长虹,电光火石间,那杆银枪已在那条飞龙的腹间划出一道刻痕,随着枪尖的火花熄灭,数十片熟褐色的龙鳞就这样生生被刮下来。

那只双足飞龙当即痛苦地哀嚎几声,龙翼翻卷过来护在腹肚之间,而后摇摇晃晃地斜着身子往一边跌落下去。松绿色的龙血从半空中流泻而出。

斐烈怔怔地望着那抖动的枪尖,心头竟无一丝一枪挑龙的快意。他这记全力打出的“长虹吐日”,竟然只是将将划破了飞龙的肚皮,连肉都没伤到。

见到同伴受伤,这些飞龙瞬间开始狂躁起来。就好像是被触及了逆鳞一般,这些双足飞龙怒得连瞳间的颜色都变了,一条条的蜿蜒的血丝开始在那黄栌色的巨大瞳孔间蔓延开来。

十多头双足飞龙立马呼啸而来,把横枪而立的斐烈伯爵围在了中间。

对比于那十几条身形庞然的飞龙,此时被它们围在中间的费烈伯爵,看着就显得太过孤单和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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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飞龙的滔天怒火还没来得及向斐烈展示,就熄灭了。

“山泽皆平,天地同卑!”望君剑上金芒再起,那游龙剑意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气势。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那位帝王身上,因为天光被这金芒彻底覆盖住了。

骜剑的前后两式同时打出,连雷萨都不敢硬接,他当即闪身躲开。得亏他在金芒袭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御剑于身前,身上才只是被那两道剑气切割出十几道小伤口。

可那十多头飞龙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如此庞大的身型,哪里能躲得过去。它们只得凭着身躯硬吃这两道使天地变色的剑意。

两剑过后,血雾四起,巨龙失鸣。

有龙翼被生生切成两段,血肉横飞。有龙腹被横向切开,内脏与汁液从腹间抛洒出来。有龙头被整齐地切掉半拉,那巨大的龙脑露在外头,上面的脑沟都清晰可见。

这就是君王骜剑!即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物,遭遇如此剑意,也只得无措受死。

“千岁一瞬!”雷萨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趁着凯尔曼两剑挥出后的喘息之际,手中白泽就直取其心间。

白泽上光芒纯澈,此剑已有疾雷破山,飓风掀海之势。可即便如此,强悍如凯尔曼,还是生生接住了雷萨一剑。

即便凯尔曼唇色苍白,可却有张狂的笑意要溢出来。但那作势要起的弧度却被雷萨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给生生按住了。

缘是一道枣色的剑气从东面杀至凯尔曼的身后了。

此时凯尔曼正用全力抵御着雷萨这一剑,哪里顾得了身后。

朱厌毫不客气地从雅菲帝国的国王身后穿透进去。“记住!这招叫‘抱月长终’!”庭霄元帅嘶着声说道。

凯尔曼怔怔地望着从胸口刺出来的朱色剑锋,他似是完全不敢信眼前的情景。已经有多少年了,多少年他没在战斗中负伤了?他这般自问道。

“陛下!”瞪眼看着这一幕的斐烈伯爵哪敢迟疑,立时提枪朝着这三人战团杀来。可雷萨第一时间撤手,回身一剑迎上斐烈。

“父皇!”奥妮安仓惶呼喊道。她这时哪还管的周身的百千青锋,立时撤了魔法朝着凯尔曼那处飞去。岚姻那“曜影剑阵”不依不饶,紧随其后。

艾尔文自然知道事态严重了,才想着一个裂空靠过去,就被艾顿拦在身前。

“我那妹子中意你,这不代表你可以在这战场上为所欲为。”艾顿望着他冷冷说道,手中画戟已然横起。

新月再起

艾尔文看着艾顿这架势,即便不像方才那般杀意横溢,但也是咄咄逼人得很。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对着艾顿胸口就是数十道瞬发魔法,而后一个裂空而去。

只是裂空之后他身形还未落定,身后一戟又是袭来。他这一次还未来得及用“月面”防御,背上就被伏龙画戟凿了一下。一道宽阔的伤口卒然留于其脊背之上。

“你看来是很想死啊?”艾顿语带调侃地说道。这一次岚姻这大哥还是收了收力的,他可不想被那记仇的妹妹埋怨一辈子。

背上的伤势使艾尔文疼得连一个舒服的站姿都保持不了,即便如此,他一双眸子还是死死盯着艾顿。

艾顿应该是艾尔文迄今为止遇到过的身形最为敏捷的武道了。其在空间里穿行的速度居然可以媲美艾尔文的“裂空”。

岚姻看了一眼一脸轻松写意的大哥,又望了望绷着脸色的艾尔文,她心知再这么打下去,艾尔文很快就会沦为艾顿的戟下亡魂,当即开口道:“大哥,你去对付奥妮安,这个小子交给我好了。”

“怎么,心疼了?”艾顿看着这终于熬不住要出声的妹妹,嘴角牵起捉狭的笑容。

“都什么时候,大哥你还不正经一些。”岚姻拧着眉没好气道。她想以埋怨来掩盖脸颊上的一丝红晕,这意图还是明显了一些。

艾顿一副“了然”的神情,弃了艾尔文,直冲着公主去了。

岚姻静静望着那男子,风止于碧眸之间,言未起,情却深。

此间烟水茫茫,彼处情收云断。

故而那一声“小混球”始终没叫出口。

因为艾尔文觉着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尤其是见到岚姻眉目间那脉脉温情之下的同情,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可笑自己的无知与狂妄,方才还想救她于水火后一同抽身而去,可到头来,那个要被救的人,却是自己。”他心火澎湃地自嘲道。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那日岚姻在情急之下会问出那句“你非要自寻死路?”

原来她在那时就已经告诉他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不,其实更早,在那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在他反复回味她眼神的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了。现在想来,那真的只是双方立场的问题吗?

不,问题在于他的懦弱无能。

他自以为是地认为他能对这场战争有所影响,其实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然而,人就这么矛盾,他嘴上还时常安慰自己说对于改变不了事物不必过于在意。而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他又是如此的羸弱不堪,甚至要靠女人求情才能活命。这让他感觉自己再如何蹦哒,也不过是一只翻不起浪的“跳梁小丑”。

此时望着奥妮安身陷险境,他无能为力。望着岚姻,他觉着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无颜面之。一时间,羞愤齐聚,百感交集,无数种情绪疯狂地涌入他充斥着自负的神经里。

其实艾尔文现下是妄自菲薄过了头。岚姻当时那么说只不过是因为雷萨亲王对她的恐吓罢了。但要说艾尔文是过度解读,也不尽然是。

追本溯源,是艾尔文自己把一场战场想得太简单了,没有谁一定能赢,也没有谁一定会输。只能说那时的艾尔文还是太年轻。

然而,现下说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位伯爵独子性情突变。

“我管你阴谋阳谋,我管你魔物无双,我管你武道宗师还是魔法大师。。。”堆积在他心头的一切压力与无奈,在这一刻,终于被那一股狂放的桀骜不驯给冲散了。所见种种,皆遭其嗤之以鼻。

只见他铺展双臂,十指全开,全身的魔力尽数朝着手掌间疾速汇集而去。不止如此,岚姻还感觉到周围的物质元素正以翻江倒海之势朝着他掌间集聚。她担忧间夹杂着几分惊恐,望着他惨白的脸色,望着他额间落下的层层汗水,望着他全身抽搐似的病态抖动,不知所措。尤其是见到他眼神间的辗转变幻,时而狰狞倨傲时而漠然萧索,让她觉着眼前这人是那般陌生,若不是那熟悉的诱人轮廓,她都怀疑这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艾尔文了。

眨眼间,两轮新月,在他的掌间凝起,方才那些杂乱无章的情绪都被他抛诸脑后。他面无波澜地睥睨着眼前众生,根本不在意这些是亭台楼上锦衣人,还是檐下卑躬搬砖人,如今在他看来,帝王贵胄,走卒魔物,面对浩瀚时空,皆是渺渺一粟而已。

不动光阴沉玉轮,弦影残照岁为锋。

但见他眉宇间是无尽的沉寂,但见那紫棠色的身影挥袖而出,一弯是千里清秋凝韶华,一弯是万里江山废盈虚。

一时间,空中这些大人物们都不禁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两轮诡异的新月。他们都感受到了那寒玉斧月的不寻常之处,到了他们这般修为,自然对致命危险的感知尤为敏锐。甚至他们都隐隐察觉到那犀利月刃正在飞速地切割着时空。

新月过处,湮没万物。

“这厮。。。发起狠来竟这么可怕!”艾顿当即闪身从新月袭来的轨迹上躲开。然而那月锋之后的一道墨痕把他牢牢吸附住了。他惊恐地扭头望了一眼那墨痕里的无尽深渊,而后,竟然连头都扭不回来了。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正被一寸寸地吸进墨痕深处,感觉那纯粹的黑暗正向他招着手,那黑暗边缘的错乱光线看着更为惊悚,像是在张牙舞爪地欢庆食物的到来。

那些紧追奥妮安的飞剑登时就被吸入进深渊里。奥妮安望了一眼身后,丝毫不敢大意,她是听艾尔文大致提过的,那新月其实是在切割时空。况且那日“黑色微笑”把几十个庭霄雇佣兵吸食进去的画面还在清晰的留在她脑海里。即便此刻她万分挂念其父伤势,可面对如此吊诡的魔法,还是冷静下来,第一时间就往外间飞去。可她远没想到那道墨痕竟然如此恐怖,隔着这么远都跑不脱,她感觉有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道正在身后生生拽着她不放手。

本来还在得意的玖湛看着身后袭来的新月,当即拔出插在凯尔曼身体里的朱厌。他立时朝着墨痕深处挥出两道剑意,可那枣色的光芒陷入黑暗之中,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转瞬间,他感觉手里的朱厌正抑制不住地往深渊里去,即便他已经死死地往后收了。而后他就发觉自己的手也在止不住的往里去,再想退开时,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了。

凯尔曼中了一剑,气息紊乱,神情恍惚之余,回过身来凝望着斐烈伯爵家的那个孩子,看着那年轻人眉目间的神色,如此熟悉,往事不禁一幕幕浮现。瞬间有一个猜想在他的脑海里炸开,其实那个猜想早在枕剑会第一天,他看到艾尔文毅然决绝地使用光盾的时候就在他脑子里生了根了。他望着艾尔文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嘴上一张一合的,惊颤之余,又生怕自己猜中了。他收回了目光,盯着眼前咳出来的血滴,飘向那窈深无光的黑暗深处,恍神间竟然在盘问自己是否为当年的事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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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道新月,直冲着雷萨亲王那边去了。

雷萨见状赶紧一剑抵开斐烈,想向远处脱身而去,奈何这诡异的墨痕根本不会放过他。雷萨此时背着身,震惊地望着手中颤抖的白泽,那剑锋竟一点一点地往那毫无光亮的漆黑深处偏过去。而他的身体,已然绷直了在往深渊处挪去。原来他在被墨痕吸上的刹那,用上了各种武技,然而并未奏效,反倒是往深渊里移动得更快了。

斐烈伯爵对这种魔法自然不会陌生,登时就弃了各种武技对于自身的加成。他心知吸收太多物质元素在身上,会加速自己被深渊吸进去的速度。每个时空法师的招式不尽相同,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斐烈虽然是第一次见艾尔文的“两轮新月”,但是对于当年那人的时空魔法他是司空见惯了的,即便不解其中原理,但也多少懂一些皮毛。

他看着胸口那枚常年带在身上的菱形吊坠,已经从胸甲里飘飞出来,正欢呼雀跃地在甲胄上跳动,仿佛是见着故人一般的开心。他望向远处的艾尔文,看着这孩子已颇具其母风范,心下欣慰有之,担忧尤甚。

此时竟然还有几头不知死活的双足飞龙想寻斐烈和凯尔曼报仇。它们扑棱着双翼就朝这边飞过来,可方一接近那深不见底的墨痕,整个身体就不受自身控制,飞速地被深渊吸食进去。即便它们仓皇无措地拍打着龙翼想往外飞,即便它们发出一阵阵凄厉的龙鸣,可收效甚微。只听得那几声凄鸣戛然而止,这几只庞然魔物就这样没入黑暗之中。

这就是时空之力的可怕之处,它可以凌驾于任何武技、魔法之上,对于世间至强的武道和魔法师都可以不屑一顾,更别说这些山脉里的魔物了。

然而就像艾尔文上次在锡陀城夜战中察觉到的那般,他只要用出“两轮新月”这样的时空魔法,情绪就会在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现下那个雪发飘摇女子面露苦色,即便他老爹也在逐渐被深渊吞噬,他竟然毫无反应,还在不停地灌输着魔力。

岚姻看着身旁这个男子,再一次深深感觉对其陌生。

“他竟是连自己父亲的性命也不在意了?还有凯尔曼和那白发狐狸也一并杀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丧心病狂的?”她心下惊诧,于是拿起浮于艾尔文周身的那根紫削石,轻轻敲了他脑壳两下。她本以为艾尔文会暴起回身,一记狂暴的法术打上来,她连瞬发的魔法盾都准备好了,可此时的艾尔文跟木头一样,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哪里知道,此时艾尔文的身体只是单纯用来执行脑子里那个念头──就是把眼前的人都杀了,确切的说是把眼前的一切都抹杀了。岚姻此时应该庆幸她方才没出现在艾尔文视野里,如果她知道艾尔文这时脑中在想些什么的话。或者说她应该感谢艾尔文当时羞愤难当,没脸见她。

岚姻看着一脸漠然的艾尔文,知道再不打断他,她父亲和大哥就要命丧当场了。她当即御起手掌,对着毫无防备的艾尔文就是一记瞬发魔法。心细如她,自然还记得艾尔文有件制造幻象的装备在身上,所以这第一下她就没使多少魔力。

果如她所料,那道瞬发魔法击中了魔法幻象。可正当她扬起法杖,算准力道,准备给艾尔文第二下的时候,一道光蛇从南面的城头上疾速射来。

岚姻惊呼一声,她震惊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光蛇,怎么也没想到菲玥大师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在她印象里,她这老师不是已经消耗完所有的魔力了吗?

这目露凶光的一条光蛇竟比方才的“曜影蛇阵”还要快,岚姻连发了几道魔法都没拦着。

岚姻望着那转瞬及至的光蛇,她是知道老师这记魔法的威力的,于是不作思量,终是选择护在他身前。即便对她来说,当下要务是打断了艾尔文的施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有一个身影挡在了这一对男女身前。

诀别

翊菱伯纳城头之上,光正教大主教希律本来正在一本正经地欣赏着艾尔文的杰作,脸上有说不出的畅快,看着那时空紊乱的漆黑深渊,情到深处之时,恨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拍手称赞。可如今徒遭菲玥打断,这位大主教不禁蹙了蹙眉,眨眼间脸色又转为波澜不惊。

“岚姻!你!”菲玥望着远处惊诧道,她完全没想到这女学生竟如此痴情。确切地说,她压根不信这世间有什么儿女私情是值得用性命去守护的。她本以为岚姻在哪个方面都像极了自己,奈何人性就是有这么多不可测。况且此时亲王和艾顿被艾尔文的时空魔法所控,她怎么也想不通岚姻为何要阻止自己这么做。只能说菲玥大师真的没经历过什么叫“少女情怀总是痴”。这种事,即便是岚姻这般出众的女子也不能免俗。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菲玥看到挡在岚姻和艾尔文身前的那个人影,看着他沧桑怪诞的面容,如遭晴天霹雳,瞪着眼睛望着那处,嘴上喃喃道:“老秃鹰,你。。。”

只见那条呲牙咧嘴的光蛇双瞳间射出熟悉的猩红色的光芒,顷刻间其身形已然穿过了费提墨支起的魔法盾。见到有人挡在前头,它越发兴奋,凶相毕露地吐信而上。老费法杖顶端一道青翠色的魔法打出,然而根本拦不住那疾如光电的迅蛇。

“呃。。。”老费低呼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竟是那光蛇直接破膛而入,在这位大魔导师身上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鲜血顺着他嘴角淌下来,他怔怔望着南面城墙上的那个身影,眼意繁复。似是在告诉菲玥,他这个学生,她动不得。又像是在和这位相识多年的“友人”道别。他想起多年前在萨留希求学的时光,也许结识了那两个天赋异禀的女同学,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风把他花白的头发吹得纷乱,他望着她,想着有些话一辈子没说出口,心里真的好苦。

这位缇德学院的教授在坠落之际,仰望起天空,仰望着自己那个正在施展时空之力的学生,快慰地想着“他这样子真的像极了他母亲”。说实话,他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的行为。在生死时刻,他根本不在意场上其他人,即便是国王凯尔曼也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也许,她托斐烈把那本书送来的时候,自己就该预想到将来会有这么一个时刻吧。”老费这般想着,舒缓轻叹之余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靠着老费用肉身抵御,那光蛇势头弱了不少。可即便如此,那猩红色的蛇瞳依然没有褪去光芒。幽蓝色魔法从银杆法杖顶端倾力而出,与那光蛇死死僵持住。只见岚姻赤发狂舞,魔力疾速倾泻,才在那光蛇袭上她胸口之前把这道魔法能量给分解了。

而就在此时,那两道绵延曲折的墨痕消失了,那两弯震憾世人的新月也消失了。霎时间,晴外无痕,朗日当空,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缘是艾尔文在听得老费的一声吐血声后,竟恢复了常人的情识。

他失神地回过来望着自空中跌落的老费。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与自己不怎么亲近的老师,居然会在关键时刻为了他“以命抵命”。

还有眼前这个赤发姑娘,竟也是连命都不顾了。

心间震动之余,那股无尽的虚弱感袭来。此时的他若不是靠意志撑着,只怕早就晕睡过去了。方才不要命地把远超其承受范围的物质元素注入到两轮新月里,如此行事,他的魔力和体力自然早已透支干净。不过对他来说,被时空魔法折磨得精疲力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现下置身情势混乱的战场之上,他咬着牙也不敢随意昏过去。

“别让我老师摔得没法看了。”艾尔文在岚姻耳畔轻轻说了一声。

岚姻被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打得耳廓一痒,心尖一颤,却不忘担忧道:“这厮竟然连一道简单的浮空术都放不出了。那一会该怎么办?”

凭着岚姻的素手轻点,费提墨的身子如羽叶般轻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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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这些逃得一命的大人物们,心惊之余,反应可都是一个比一个快。

玖湛立时脱开战团,警惕地在不远处望着这边一众人等。虽然凯尔曼伤得不轻,但是现下他还得防着雷萨和艾顿等人。面对这位机谋深重的亲王,他丝毫不敢大意,生怕这对父子临时变卦,捎带手把自己也给宰了。再加上他方才那记“抱月长终”耗费了不少力量,后来又费神对付那深不见底的墨痕,以他现在的境况,只怕对付奥妮安或者斐烈都很吃力。

雷萨亲王则是看了一眼艾顿,其中之意是让他统领好剩下的双足飞龙,尽快把剩余这些属于凯尔曼的部队给收割了。

艾顿点头应承,往盘桓的龙群而去。他知道父亲这是在告诉自己,凯尔曼由其亲自去收拾,而他,只需要做好份内的事就行。

奥妮安则是立马飞到凯尔曼的身侧,她面色凝重地检查起国王的伤势,一时间没说出话来。方才是老师力竭而亡,现在又轮到父亲伤重,她此时还能绷着脸色,已非常人可及。

斐烈伯爵望了凯尔曼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之下,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二人可都是相当的尊重现实,自然不会再对这场战争的胜利抱有任何的幻想,于是当即都做出了决断。

“现下不要找他们报仇,”凯尔曼握住奥妮安的手腕,他看着女儿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东面还有些人马,应该还能撑上一会,你趁着雷萨率军掩杀之际,从乱军中杀出去。”

“可是。。。父皇。。。”奥妮安闻言吃惊地看着凯尔曼。显然她没想过要抛弃自己的父亲独活。

“没那么多可是。雷萨今日肯定是不会容我离开的,你若是留下来,也只不过陪着父皇一起死罢了。”凯尔曼被玖湛那一剑伤得不轻,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他看着奥妮安颤声吩咐道:“听话,活下去,回萨留希,我们凯尔曼一族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奥妮安知道父亲所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颔首之余却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她生怕从父亲的眼睛里望到懦弱的自己。

凯尔曼一脸慈蔼地望着自己这爱逞强的女儿,想着她戴上皇冠的英姿,想着她身着婚纱时的幸福嫣然,想着她也会拥有她自己的孩子们,而他却不能从旁祝福了,不禁觉着眼前有些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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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烈伯爵则是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艾尔文,一旁的岚姻识趣地退开了几丈。

“先前你问我,‘乌龟王八’那句话是不是你母亲说的。”斐烈笑看着艾尔文说道,“现下告诉你,确实是她说的。”

艾尔文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老爹在这种紧要关头还在说这些。可伯爵接下来说的,当真是把艾尔文惊了一跳。

“你母亲在北面,你应该去看看她。我想以你的才智,应该是能找到她的。家里的银钱封存在哪你都知道,回了萨留希就动身去吧。”斐烈说着退开一步,上下仔细瞧了两眼艾尔文,欣慰地拍了拍他这儿子的肩膀,而后煞有介事道:“噢,对了,这辈子,能当你父亲,我觉着很开心。以后没父亲护着你了,你要乖一些,钱要省着点用。”

他怔怔望着自己这老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觉着喉间一酸。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母亲还活着。方才在使用时空魔法的时候,整个人的心绪被抽空。现在又是各种强悍有力的情绪涌入大脑,让他霎时间木讷迟滞,头痛欲裂。

趁着艾尔文恍恍惚惚间,斐烈伯爵就把他扶上了马,马背上还载着皮洛大师的尸体。

“来,把你这老师也一并带上。他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尸首得给他带回去。”伯爵说着把费提墨也扔上了马背,他还未等艾尔文回过神来就一巴掌狠狠拍在马臀上。那马儿吃痛之下就驮着这三人飞奔而出,径直朝着那寒冰高墙去了。

“父亲!”艾尔文被马一颠,这才恍过神来,扭过头对着身后惶急地叫道。可马已跑出去十来丈了。他望着老爹的身影,孤独地伫立在焦烟密布、刀剑零落的战场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诀别。

斐烈伯爵看着马背上那身影渐渐远了,感觉心间空了不少。他抄起脚边一面倒在地上的白金狮头旗,朝着艾尔文面前的那道冰墙上掷去。

那杆军旗才插进结实的冰墙之内,一道溢着金芒的游龙剑意转瞬杀至,轰鸣间这些教会法师设下的冰墙尽数碎裂开来。

“快走!”凯尔曼一掌拂上奥妮安的背。

登时奥妮安的整个身子就朝着东南面横飞过去。她看着指尖离得越来越远的身影,心知再也触及不得,只得狠下心转过身来,来把一切留在身后,不再回望。

有光亮在晴空里划过,闪烁着两人身后的目光。

句点

雷萨亲王在旁冷眼注视着凯尔曼送别奥妮安的情景,不禁想到伽弗被伤成那副样子。他抑制不住地想要一剑取了公主奥妮安的性命。但当他刚要提剑而起,身后就有金芒追来。

即便身受重伤,国王凯尔曼也容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伤他女儿。

雷萨回身一剑挡住游龙剑意,却见那两个年轻人已然跑远,心知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凯尔曼给解决了,于是朝着南面的阵地挥了挥手中白泽。那些身着白甲的教会殿守得此信号后当即让开一条宽阔的道来。他们身后的缅因精锐们已经等得都快不耐烦了,看到有再次厮杀的机会,爆发出一阵阵地动山摇的欢呼声。

“雷萨!雷萨!雷萨!”缅因精锐们已然铺展好阵型,准备一轮步兵冲锋。

此时雅菲后备军的阵地已经是血海尸山,满目疮痍。几轮龙焰之下,三万人左右的后备军现下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虽然公主往东南面去了,可是国王凯尔曼和统帅斐烈伯爵依然还留在阵地上。剩下的这些将士们看着这两位决绝的眼神,燃烧起体内最后一股斗志,决心与其共存亡。

方才在后备军头顶来回盘旋的那二十多头双足飞龙已经被艾顿领着,往东南面的战场上来了。其实艾顿的目的倒不是追杀艾尔文和奥妮安,他主要是想把剩余这些雅菲军队给清理干净了。毕竟挨了艾尔文那“两轮新月”之后,他也是心有余悸,生怕这个小子再使一次。到那时候,他自己说不定能生扛过去,可这些飞龙就不保了。

若是飞龙死绝了,那这场战事的走向可就不好说了。艾顿可还不敢冒这个险,故而没有相逼太甚。

艾尔文这边“三人”一骑,从碎裂的层层冰墙了飞奔而出,奥妮安在他上方不远处。而他们的身后,艾顿的飞龙群呼啸相随。

那些退到东南沿海的两万人马,背倚遥帆海岸,一直在观望着那层层叠叠冰墙后头的动静。现下见到冰墙全数碎裂,公主从里间飞出,而国王还被困于南面的阵地。这些将士还是拿出了雅菲军人应有的气结与操守。

“保护公主!救出陛下!”为首的将领们举着长剑,身先士卒,往后备军的阵地上冲来。他们身后这些皇家骑士团和皇家卫队,一看将领们都奋勇杀出,自然不甘落后,山呼海啸地一阵喊杀声后也往后备军的阵地上支援而来。

奥妮安望着下方这些不惧龙焰的猛士,一时间有些错愕,内心深觉惭愧。这种时候要丢下这些殒身不逊的帝国将士,当真让她觉着耻辱。

“快走!别他妈墨迹了!”艾尔文对着呆滞在空中的奥妮安怒吼道。

奥妮安闻言一双金瞳怒瞪着他,他却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最后还是奥妮安妥协了,她知道艾尔文是对的。就像她父皇说的那般,一块死在这毫无意义。

“是啊,都别墨迹了!一会那飞龙杀过来,就跑不了了!”烟尘滚滚中,凯巴领着残存的几十个佣兵,前来接应他们的副团长了。

艾尔文看着灰头土脸的众人,看到凯巴,夏烨,浪云,乔芷这几人都安然无恙,还是长舒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凯巴是不会领着人去送死的。看着佣兵团里这些活下来的武道们,大都都穿着那绿鳞甲,他心想这玩意到关键时刻还真是救命用的。

“你骑这匹,这匹马快。”艾尔文朝着落到地上的奥妮安说道,他知道他老爹这匹坐骑是上等的札姆高原马。

艾尔文翻身下来,顺带把老费扛到了自己的马上。

“老浪,真有你的。方才那么混乱的战场上,你竟还能顾得上我的马。”艾尔文一边深喘着气一边由衷赞叹道。现下他是真的没多少气力,抬个人都废了好大的劲。而后他摸索了下马鞍里的羊皮包,让他心安的是那两本书都还在。

浪云惨淡地笑了笑,心想“艾尔文大人真是好本事,这种时候还能说得出玩笑话来。”

乔芷来问艾尔文要不要把他那匹梦马让给公主,艾尔文想了想还是算了,那脾性古怪的梦马怕是只认乔芷一个主人。

“哎哟,我的爷爷奶奶们,能别墨迹了吗?咱能出发了吗?”凯巴明显很不耐烦了。

艾尔文看了一眼奥妮安,见她双瞳失神,面若死灰,不过已然骑到马上,于是高声令道:“走!出发!”

四方佣兵团一行几十人,一字长蛇,沿着海岸南下而去。背后是滔天的厮杀惨叫声,他们却面容僵沉,无动于衷。天色也不过是从朝阳转成正阳,心境却大不一样了。在修罗场里渡了半日,就好像挨了半个世纪一般。

来时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归时是心灰意懒,仓皇逃窜如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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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龙脊之上的艾顿有些讶异地望着下方这奔腾而来的两万多人,“明知是送死还来?当真不怕这纯正的龙焰吗?”

他本以为这些人会随着奥妮安一同往南逃窜,没想到他们居然视死如归,径直朝着飞龙下方的杀来。佩服这些人的忠勇之余,他还是拍了拍了双足飞龙的龙颈,龙焰再度自天而降。

伴随着龙炎的屠杀,缅因精锐们也发起了冲锋。

凯尔曼望了望东南面的惨烈战场,又回过头来看着浩浩荡荡杀来的缅因军团,这位帝王毫无血色的脸色上充斥着对死亡的漠视,嘴角还翘起一丝蔑视的笑意。

“老伙计啊,看来我们俩今日是要死这了呀。”凯尔曼举起手里的望君,指着南面的人潮说道。

“是啊,陛下。”斐烈伯爵亦是面带笑意,他握了握手里的长枪,脸色淡然,“老臣当时就说,鸫山大师净瞎扯,您现在信了吧?”

“哈哈,你这老家伙,临了还不忘挤兑下别人。”凯尔曼笑着笑着牵动了伤口,咳了两声,“话说回来,孩子们都跑出去了,你又怎么知道鸫山大师的预言就不能成真呢?”

斐烈想了一想,“也是。”

那个午后,马洛德平原之役终于烫上华丽的句点。

有人挥剑吓四方,洞破万甲游龙芒。

有人一剑刺帝王,白泽当空世无双。

有人提枪破龙胆,肝脑涂地报君王。

有人横戟穿胸膛,缅因世子贺新章。

有人凭栏吊故人,竟是大师也哀惶。

有人飘摇望东南,绝代佳人起思量。

此役过后,玖湛拖着一条残腿,提拎着一颗滴着血的头颅,领着他剩余不多的军队,退回了庭霄境内。这位庭霄元帅终成其不世之功。

大主教希律一直在连山之城上冷眼旁观。直至看到那位帝王被枭其首,他眼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惊起。

“妨碍我主的降临,故而你须为你的愚蠢承担代价。”他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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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尸横遍野。乌鸦环伺,觊觎已久。若不是缅因的将士们在打扫起着战场,只怕它们要群起而下。翊菱伯纳周围的群山静静俯视着平原上的惨况,不置一词。好似这个黄昏与昨日、前日的并无不同,不值得深究与喟叹。

“那些雇佣兵都处理干净了?”雷萨望着平原上的尸山剑海问道。

“是的,父亲。”艾顿点头道。

“谁承想陛下最后还留了一手,居然在城内的大营里留了这么些雇佣军。”在旁的希律感叹道。

“他只怕是想来个里应外合,只可惜,终究还是棋差一招。”雷萨淡淡说道。

原来凯尔曼把随行而来的雇佣军全数藏在了大营里,准备在与雷萨的决战中把他们当奇兵使用。奈何谁能想到,雷萨一方居然有魔物助战。即便战至终盘,凯尔曼还是把这些雇佣兵全数用上了,其结果也不过是在连山之城里乱上一乱。等城外的战事一结束,城内这些雇佣军哪里是缅因精锐的对手,没撑一会,就被尽数扑灭了。

“陛下是没了,可现下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让公主逃脱了。她要是回了王都,还不得大肆宣扬亲王你弑君叛国?”希律担忧道。

雷萨本来是要把杀害国王的罪名推给玖湛,故而没杀了这位庭霄元帅。现下若是让奥妮安回了王都,那雷萨这计划就落空了。今后回了萨留希,无论他是以摄政大臣的身份辅佐皇室,还是直接取而代之,现下都不允许雷萨把自己的名声搞得太差。

“小姑娘虽然翻不出什么浪来,留着却也是个麻烦。”雷萨蹙着眉说道,“不过,她也只能去萨留希,那便没什么。”

“父亲,可要我领军南下截杀他们?”艾顿问道。

“岚姻小姐已经领着一千人往纽茵城的方向去了。”希律提醒道。

“噢?看来你这妹妹反应比我们快得多?”雷萨看着艾顿笑道。

“岚姻去了?”艾顿看着希律诧异问道,沉吟了下后也轻笑起来,“那只怕不是去截杀他们的吧?”

雷萨自然立马听懂了艾顿的言外之意,脸色沉下来,“那还是你去吧,领军五千,别让那伙人出了风铁堡。”

艾顿领命而去。

“公主和斐烈家那个孩子,这两人本事可不小,只怕没那么容易被捉着。你也跟着一道去好了,若是没逮到奥妮安,就和艾顿直奔萨留希。至少先把朝局稳住了。”雷萨看了一眼希律说道。

希律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雷萨望着北面寥寥烟尘里那些庭霄军,回忆起和玖湛的几次对话,他总是觉着这位庭霄元帅对雅菲国内的形势过于了解了。而且他隐隐地有种感觉,伽弗在枕剑会上被人下药的事,这位庭霄元帅说不定也有份。

雷萨又想到凯尔曼的排兵布阵,不禁暗想:“会让源康那种废物去冲阵,只怕凯尔曼也存着让源康去送死的念头。他应该认定源康是‘枕剑会事件’的主谋,自己曾经也这么认为。可当真是这么回事吗?”

“事后想想,玖湛这次出兵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吧?正巧赶在枕剑会出事的时候?如果枕剑会那件事后面的主谋和玖湛相互联系,那这个人会谁呢?现在想来这人肯定不会是源康。他如果暗通了玖湛,为何还要跑去送死呢?更何况,玖湛也没理由要杀了这个内应。那这个主谋到底是谁呢?策划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让凯尔曼和我反目吗?如果是这样,那还真称了这人的心意了。可让玖湛出兵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为了让我和玖湛一块把凯尔曼杀了吗?”

有太多的问题萦绕在这位亲王的心头,这些事比起一个无所依凭的公主,更让他耗费神思。他把自己这边和源康那一派的人都想了个遍,怎么也想不出来是谁。而且这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就更让他匪夷所思了。

是夜。

觅云城,庭霄帝国最西南面的城市。

帝国元帅玖湛可以说是经历了他这一辈子最长的一天。可即便奋战半日,奔逃半日,他的脸上依然不显疲态。原因是他望着桌案的上的那颗头颅,心下太过兴奋了。即便他被这颗脑袋的主人废了一条腿,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快意。望着那瞪着眼的头颅,他撇了撇嘴角,“知道你气,不过你瞪我也没用。”

“你看看这是什么?”玖湛拿着一张展开的信纸在凯尔曼脸上晃了晃,“可惜啊,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正真通敌叛国的人是谁了。”

极北之地。

“殿下,您盯着这块碎了的落晶看了一个下午了,究竟怎么了?”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南方应该出大事了。”

“哪里?南方哪里?我们要动身过去吗?”

“。。。不必,我们在这等着,等着就好。。。”

归程

夜色里,艾尔文一行人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动物,各怀心事,茫然狂奔。

其实每一个倦怠而又生硬的面孔里,都有一个故事。

最为生动的,应当数艾尔文和奥妮安两人的。

艾尔文感觉到绝望与压抑在身边流泻而过,仿佛黯淡无光的夜色将无休无止地持续下去。他也分不清是这夜色本就如此,还是他希望它如此。他觉着自己的牙龈已经疼了很久,想来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是他知道现在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了,他是不信雷萨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一行人的。所以现下连悲戚地情绪被他死死地遏住。

他根本不敢去想他老爹。人到了不敢面对现实的时候,就会开始选择性的忽略它。但是马鞍上老费的尸体却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他,事已发生。无论他去不去想,当时回眸望到老爹的那个身影,始终留在他脑海里。现实对他进行着无尽的鞭挞与嘲讽。他甚至想要跪地求饶,恳求现实,也恳求自己,可这二位就是不肯放过他。

可若不是靠着这些绝望的瞬间在支撑着,他早已经倒下了。从“两轮新月”之后,他就一直想昏睡过去,若不是脑海里的那一幕幕惨状反复刺激他的神经,他估计早已不在乎生死了。

正当他想对着这绵长无垠的黑夜嘶声呐喊之际,他望到了身旁她那空洞的眼神。以往那神采奕奕的金瞳里,只剩下窈深的绝望,深不见底。

值此绝望之际,却发现身旁有一个比他还绝望的人,这让他更加绝望了,一下子连一点声音都不想发出来了。也许这世上最绝望的事,就是当一个人深陷绝望之际,还得撑起脸去安慰身旁另一个比他还绝望的人。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皮肉哲学家”兰莉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总是推着我们走,不曾回味,也来不及停留。

“要不,把他们埋了吧?”艾尔文看着奥妮安试探性地问道。

奥妮安像是没听到一般,犹自驱赶着胯下骏马。

“我说,我们把他们埋了吧。”他夺过奥妮安手里的缰绳。

两人的坐骑都慢了下来,整个队列也随之慢了下来。大家都趁机喘了一口气,毕竟一番大战之后紧接着就赶这么多路,不少人已经是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徘徊了。

奥妮安怔怔地望着艾尔文,好像还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走吧,把他们埋了吧。”艾尔文又说了一遍。

奥妮安倏尔瞪大双眼,惊悚地看着艾尔文,仿佛眼前这人是一个带来死亡的魔鬼一般。

艾尔文静静看着她,心下叹了口气,知道她也在拼命抗拒着现实。

也许是艾尔文说的太含糊了,“他们”到底指的是谁。

“夏烨,安排一下,先原地休整,一会再上路。”艾尔文吩咐道,“噢,对了,你再找两个还有力气的佣兵,随我到上山来。”

夏烨看了一圈,众人皆是面若菜色,他心想着还是自己跟着艾尔文去吧。

艾尔文这时候也懒得管那么多了,兀自把老费从马鞍上抬下来。他看了奥妮安一眼,夏烨赶紧想上前想帮她一把,奈何公主已经利索地把皮洛大师扛在了肩上。

这时,凯巴背后的隽云悠悠醒来,借着柴火发出的昏黄光亮,她看到那两个背上扛着人的年轻人。起初她是一脸的迷惘,而后不禁心下黯然。有泪水打在了凯巴的背上。

那两个年轻人扛着各自的老师,艰难地往山上行去。夏烨在后面尴尬地跟着。

其实抬人和挖坑这些活,用一些魔法都能减轻不少工作量,可这两人竟是谁也没用。夏烨看着这两个用法杖刨坑的年轻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老费啊,这里也算是依山眺海,风景宜人。学生也只能做这么多了。”艾尔文望着坑里费提墨那苍白的面容说道。

而奥妮安则是一句话也没说,毫无表情地凝望着皮洛大师。

其实这二人都是极其内敛的人,不会来虚伪的哭天抢地那一套。只有愚蠢的人才擅长骗自己,而真正浑厚的人物,早已将生命中那些难以消解的情绪溶进其性格里。

两人心下都清楚,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葬礼,而是在挥别过去。可以说马洛德一战过后,这两人都没了父辈的庇护,前路如何,是生是死,都得看他们自己了。

“走吧,还得接着赶路呢。”艾尔文把外套解下来披在奥妮安身上,转过身去,不再看身后的那两座墓碑。

一块碑上写着“国之柱石,海宇宗师。”

另一块上只写着“良师,益友。”

艾尔文之所以会留下这四个字,并不是说老费和他的关系是亦师亦友,而是他已经隐隐猜到老费和自己父母的关系。

所以他也开始对那本《时空法则》的来源,以及为何它会经由老费交到自己手里,产生了无尽的猜想。

待奥妮安挥别其恩师之后,三人从山林间走了出来。

凯巴当即把艾尔文拉到一旁,显然是有事要问他。

“你打算怎么办?”凯巴眼睛望了一下奥妮安。

“能怎么办,先回萨留希呗。只要有公主在,我相信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应该还是有不少的。外加萨留希城高池深,即便雷萨他们要硬来,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攻下。一旦战事拖久,我们就有机会了。对雷萨这种叛贼来说,如果他不能速战速决,就得面对那些忠于皇室,从四面八方赶来勤王的军队。”艾尔文说道。

“可是,雷萨那边不是有飞龙吗?他们当真攻不下萨留希吗?”凯巴担忧道。

“雷萨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用飞龙来攻城,毕竟他还是要名声的。真要把百年王都付诸一炬,把萨留希的百万百姓做成了烤肉,难道他这王座还能坐得稳?”艾尔文反问道。

“但愿如此。”凯巴沉声道,“只是,我觉得你太乐观了。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站在公主这边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艾尔文扭过头来望着凯巴。

“没,没有。”凯巴滞了一下。

“在战场上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你父亲?”艾尔文盯着凯巴问道。

“好像没见着。”凯巴避开艾尔文的眼神回道。

“是不是也没见着宸朱他老爹?”艾尔文接着问道。

“开什么玩笑呢,两边加起来二十多万人,茫茫人海,哪有时间一个个去认。”凯巴没好气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着你好像云淡风轻的很。”艾尔文淡淡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凯巴有些恼了。

“没什么。”艾尔文摆了摆手,“不过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感谢你。谢你陪我一同上了这该死的战场。”

凯巴听艾尔文这么说,怔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而艾尔文却把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那位犹在心伤的隽云小姐。

“这姑娘怎么办,他爹可是雷萨的死对头。”艾尔文问道。

“不知道,我还没问过她。确切地说,她一直昏迷着。”

艾尔文想了想,拍了拍凯巴的肩膀,“你也是大不易。”

凯巴闻言莫名其妙地望着艾尔文。

“走吧,赶到锡陀城再好好休整一番。”艾尔文说着往自己的坐骑走去。

凯巴望着艾尔文的背影,觉着这个家伙好像在一夜间老了不少。

多亏了前几日他们对于路途的修筑,一路上相当的通畅。可那些修桥铺路的人,大都已葬身疆场,这算是对“修桥铺路无尸骸”的另一种解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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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才微亮,这一行人已经赶至锡陀城下。

远远望去,锡陀城在和他们走的时候比起来别无两样,城门口也不过是列了两队人在把守,城门大开。不过上山的路倒是已经修的差不多了。艾尔文想着应该还没人把前线的消息带过来。毕竟他们也算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了,从翊菱伯纳过来的军报不见得会比他们快。

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将众人留在山下,就让凯巴相随进城。毕竟这些缅因将领的想法他无从得知,故而只得作最坏的打算。但是奥妮安放心不下,坚持要和他一同去。艾尔文犟不过她,只得应允。他开始担忧万一一会打起来,他们不见得能全身而退。毕竟昨日大战过后,他们几个都没好好休息过。尤其是他自己,感觉魔力和体力都没怎么恢复。

至于他为何非要来一趟锡陀城,因为他始终想向那两个多年的兄弟求证一番,即便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位不省事的隽云小姐。

昨夜隽云小姐醒过来后,本来要坚持自己骑马的,奈何没那么多马匹了。无奈之下,还是只能和凯巴同乘一骑。

她本来就有伤在身,虽然玖湛那一剑没使力,可好歹也是把她扎了个对穿的。一夜奔波之后,估计伤势加重不少,现下这位姑娘已经面无血色地抱着马脖子昏睡过去了。若不是凯巴在后揽着她的腰,估计早已倒头栽下马去了。

艾尔文看着凯巴这愁眉紧锁的模样,庆幸自己没做错。若是继续带这位姑娘赶路,只怕过不了一两日,就得香消玉殒。若是将她扔在这锡陀城医治,也得隐藏好她的身份,不然也有送命的危险。

“一会我去看看葵倾她走了没,若是还没走,就让她把隽云送回萨留希好了。”艾尔文对凯巴说道。若不是此时要急着赶回萨留希,他自己都想乘飞艇回去。天知道他这时候有多想睡上一觉,可他心里也明白,现下已经是疲惫过了头,脑子开始异常兴奋地运转,即便困倦,也是睡不着的。

就在三人行至城门口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殿下!”

原来是城守烽鸴。只见他从城头一跃而下,热忱的脸容下眼眶竟有些湿润了。他完全没想到公主竟能活着回来。方才他就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他望着远处奔来的十来骑,看着那雪发飘摇的身影,几度欲要下泪。他本以为奥妮安等人会直接折向纽茵城,怎么也没想到她还会来一趟锡陀城。

奥妮安不为所动,她明显对这位雷萨手底下的军官心存防范。

烽鸴一看奥妮安的神色,就更加确信了亲王在这场战役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位城守两眼真诚地看着奥妮安说道:“殿下您放心,卑职绝不会有旁的心思。”

奥妮安没应声。

艾尔文则是直接对着烽鸴问道:“城守大人,樰杉和南顿两位公爵呢?可还在城里?”

“两位公爵在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就动身去纽茵城了。”烽鸴说的时候语气平淡,不过看得出对那两个老家伙没没有任何的尊敬。

“我那两个兄弟也跟着走了?”艾尔文问道。

“是的,一道走的。”烽鸴点头道。

艾尔文沉吟了下后不禁想笑,小声感叹道:“倒是一个个都急着去庆功了。”

“那我们那艘空艇呢?可还在城里?”艾尔文接着问道。

“还在。这两天好像在改装什么东西。”烽鸴想了下答道。

“那就有劳城守大人领我们去飞艇那吧。”艾尔文说道,“噢,对了,还得麻烦城守大人给我们准备一些干粮和马草,东西拖到山脚下就成。”

“怎么不一块进城?这是信不过在下吗?”烽鸴无奈道,而后又转过去看了奥妮安一眼。

“雷萨亲王已经公然反叛了。这城里又有这么多缅因精锐在,不瞒你说,我现在还在怕你把我们全宰了拿去换奖赏呢。”艾尔文苦笑着道,“当然,公主这颗脑袋应该是最值钱的。”

“殿下,不管别人如何,烽鸴永远记得当日您救援锡陀城的恩情。”烽鸴当即单膝跪地,热泪而下,朝着奥妮安宣誓起来。

这一下子把艾尔文和凯巴看得有些傻眼了。

“起来吧,救援锡陀城本就是我份内之事。”奥妮安淡淡说道。

烽鸴看奥妮安神色清冷,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苦叹之余,只得领着几人赶往飞艇所在的营地。

“你们几个手脚快一点,别在这磨磨蹭蹭的,难不成今日的工钱不想要了?”还没走入营地,就听到了葵倾清脆的声音。

见这小姑娘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挥着七八个年纪是她四五倍大的工匠拆卸空艇上的装甲呢。

“葵倾小妹妹。”艾尔文朝着飞艇那边招了招手。

小姑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脸来时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她望着朝阳挥洒下,马背上那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几日不见,他竟然清瘦了这么多。看着他嘴上虽带着笑意,脸色却是苍白的很。那眉目间的倦意,她从未见到过。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不止是疲倦,而是一种沮丧无望的神色。在她印象里,艾尔文大哥永远是那副挑眉调侃的坏坏样子,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这姑娘年纪虽小,也是玲珑心肝的主,自然也就大致猜到了大战的结果。

烟雨中

“艾尔文大哥,你回来啦。”小姑娘毫不顾忌旁人眼光的就往艾尔文怀里扑,生生把才从马上下来的他撞了个踉跄。

奥妮安淡淡扫了一眼艾尔文。

“是啊,小妹妹。”艾尔文撑着她的肩膀苦笑着道,“看来又得来麻烦你了。”

不知为何,他此时看着这眸中含泪的小姑娘,心下酸涩得很。不过能在这个时候得知空艇还在,也算是这几日来首个好消息了。

“怎么了?是又要用这飞艇了吗?”葵倾好奇道。

“是呢,有位同伴受伤了,要麻烦你把她送回萨留希。”艾尔文说道。

“多大点事。不就是送个人去萨留希嘛。”葵倾笑着说道,“上次大哥你留给了那么多卢尼给我,这个人情总要还你的呀。”

前几日急着从锡陀城出发,艾尔文没法把所有的卢尼全带走,就剩了两万卢尼给葵倾。他当时想着就带足两个月的军费就好,没成想。。。压根用不了这么多。

“啊?带个人就当把人情还了呀?”艾尔文打趣道,“你这小姑娘的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那可不。”葵倾眨着眼笑道,转念又问道:“那你们呢?不去萨留希吗?”

“我们也是急着赶回萨留希啊,可是坐飞艇回去就太慢了呀。”艾尔文无奈道。

葵倾听着艾尔文这话,又看了一眼奥妮安,心中暗自揣测“连公主都要急着赶回萨留希,只怕此次的战事惨烈异常,可能国王已经。。。”

她看着艾尔文叹道:“是啊,装了这么多装甲能不慢嘛。我也是嫌它太笨重,操控起来不方便,所以才在这拆装甲呢。想来拆完以后应该能轻快不少。”

艾尔文仰头一看,空艇气囊上的那些装甲已经被拆了一半了,船身的都还在。

“你可别把这些装甲都扔了。虽不知道它们是用什么材料压铸的,但是防御效果奇佳,就是重了点。我看那个檽枫可是没少花心思在这上面。”艾尔文提醒道。

“大哥你就放心吧,那些拆下来的装甲都放在甲板下面的仓库里了。”葵倾笑着说道,她心想艾尔文大哥和自己可都算是“精打细算”的料。

“小妹妹,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此次去萨留希可不太平。”艾尔文说着环视了周围一圈,“怎么没看到你父亲?这事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

艾尔文心想等这空艇把人送到萨留希,指不定缅因的军队都杀到王都了。他可不想把人家再无故牵扯到战争中来。

“不用了,一向都是由我做主的。”葵倾一口应承下来,“再者说了,看大哥你这犹疑的神色,想来这事有难处。我此时不帮你,还待何时?”

艾尔文点了点头,忽而凑到葵倾耳边说道:“现下没时间给你拆这些装甲了,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萨留希。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来,而且一定要快,大哥在萨留希等你。”

葵倾闻言虽然心下惊疑,还是重重点了两下脑袋。她在想艾尔文大哥这话到底是不想让谁知道呢。

“把那姑娘抱下来吧,”艾尔文对着凯巴说道,“你同她一块坐空艇回去好了,她受这么重的伤,总要人照顾的。我们就接着赶路了。”

在和凯巴,葵倾挥手告别之后,他就与奥妮安一道匆匆出城了。

烽鸴早已经安排人把补给运到了山下。艾尔文看了一眼疲倦的众人正有气无力地吞咽着干粮,心下叹了口气,但他知道现在还不到休整的时候。想要舒适地喘口气,至少得等出了缅因省再说。

“城守大人,那就此作别了?”艾尔文认真看了一眼这位锡陀城城守。

“珍重。”烽鸴沉声说道,而他的眼光又在不觉间落到了奥妮安身上。

奥妮安则是蹙着眉望着西北面直通纽茵城的省道,若有所思。

看着这般烽鸴魂不守舍的样子,艾尔文深觉好笑。他心想着:“这厮还真是能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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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艾尔文一声令下,这几十人的部队又开始他们漫长而又压抑的归程。

烽鸴望着烟尘中的那一缕倩影,感叹自己总是那个卑微无措的送别者,但见她来,又见她往,望前程渺邈,心思难收。

“其实那个城守,人还不错。”艾尔文看了一眼奥妮安说道。

“你想说什么?”奥妮安冷冷说道,看都没看艾尔文一眼。

“方才城头上有不少人见到我们进城,尤其是见到了你,只怕这位城守以后的官运就没那么亨通了。”艾尔文苦笑着道。

“我可没你那个闲情,还有功夫担忧别人。”奥妮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艾尔文看了一眼她的神色,不再自讨没趣,专心赶路起来。

也不知为何,方才还是初阳直上,忽地就落起雨来了。起初还是淅淅沥沥,不一会儿,雨势越发大起来。冬末春初的寒雨打在这一群疾驰赶路的人身上,氤氲寥寥,更添了几分落魄之意。

还未至午间,一行人已经赶至缅因省会纽茵城的南面。

艾尔文仔细望了一眼城墙那处,当即扬起手臂,摆了个“止”的手势,于是四方佣兵团的众人赶紧扯住了胯下湿漉漉的马匹。

一声声马嘶接连响起。

他冷眼望着烟雨之中那一字排开的缅因将士,粗略算了下,对方约有千把人。当他看到为首的那位赤发女子的时候,一时无言,一脸死寂。

“夏烨,你先领着人护送公主往风铁堡去。我来断后。”艾尔文寒声说道,说完就一人一骑往前行去。

“你疯啦!”奥妮安怒道。她当即从马上纵身而出,一把抽出身后法杖,皓腕轻挥,法杖上登时光芒流转,一段护盾就直接挡在佣兵团前面。她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真看不出来是疲惫奔波了一夜。

“放!”岚姻冷眼望着那雪发女子,当即下令道。

这一千缅因铁骑整齐划一地抬起手臂,把架在手臂上的机弩角度拉高,松开悬刀之后,一阵箭雨立时射出。

“快走!”奥妮安一边用魔力撑着护盾,一边对着身后的诸人喝道。

然而她忘了,这是艾尔文的佣兵团,浪云和夏烨这些人都只听艾尔文的命令。

“夏烨,让身着绿鳞甲的佣兵顶到前面去!快!”

“浪云,带着那剩下十几个魔法师,到空中掩护!”

艾尔文知道这下子是避免不了打一场遭遇战了。

夏烨和浪云得令后开始部署起这为数不多的部队。

趁着前几轮箭雨被奥妮安挡开之际,夏烨领着几十名身着绿鳞重甲的武道到达位置,护在最前方。

就在这时,一道墨色的光芒朝着艾尔文这边的众人疾速袭来。定睛望去,竟是一条被青幽色包裹住的墨蛟。

艾尔文知道这是岚姻的“咒术邪焰黑龙”。

马洛德平原一战,岚姻应该是几方大魔导中耗费魔力最少的。她多半时候都是护着菲玥大师的安危,除开那次使用“咒术墨凤”,就没再过度消耗过魔力了。其实那场战役的末段,她有好几次可以对艾尔文出手,只是她没下得了手。当然,艾尔文适才也是想借着这点,掩护众人离开。

所以即便不是岚姻的全力一击,也足够击破奥妮安的护盾了。毕竟公主已经处在强弩之末,平原上那记惊世骇俗的“赫炀焚天”之后,她的魔力就已然见底。不然她也不会被岚姻的剑阵逼迫得那么狼狈。可见方才的那挥袖间的护盾,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骄狂的墨蛟直接在佣兵团的方阵里破开一道直线。佣兵们一旦被那幽蓝色的焰火沾着,其身形瞬间就被墨色的咒术能量给吞没了。

在那血口大开的墨蛟破开奥妮安身前的护盾的时候,有一弯沉光凝脂的“月面”挡在了她身前。

看着墨蛟被拦住,岚姻心中怒涛大作,“这已经是他第几次救那只白发狐狸了?”她这般恨声道,于是心下一横,直接加大了对墨蛟的魔力灌输。

就在那墨蛟即将突破艾尔文的月面之际,其后竟还有一支画戟划长空而来!

艾顿这一记飞戟已有其父“一剑横空飞万里”的风范。

显然这是连岚姻都没料到的,她也是十分惊异地望着消失在眼际的戟尾。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上次没穿透的手掌,这次终于穿透了。

“啊!”艾尔文一声响彻天际的痛呼过后,靠着另外一只手死死握住,才没让这画戟把自己的胸膛给穿透了。

他本想靠着月面周围的时空裂隙把邪焰黑龙的能量给化解了,哪成想后面还跟了一支飞戟。即便他已经倾尽全身魔力去挡下这一击了,也无济于事。其实他这两日魔力消耗严重,根本就榨不出什么来了。

“你怎么样?”奥妮安从他身后绕过来看他的伤势,瞧着了那嫩肉外翻的伤口。

艾尔文见她金眸圆睁,一副想要上去和人家搏命的神色,凄笑着安慰道:“没事,就是可能以后得换个手拿法杖了。”

他咬着牙,用左手把戟尖拔了出来,又是引来一声痛呼。只见他右手手掌,鲜血四溢,颤抖不止。清寒的雨水伴着潺潺血水,顺着他的指尖肆意滑落。

夏烨一看艾尔文被伤了一手,赶紧对着他喊道:“殿下你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而后夏烨对着周围佣兵大喝:“保持好阵型,为副团长断后。”

“是的,艾尔文殿下,这里我们来拖着。你先走!”在上方的浪云也是对着艾尔文如此喊道。

艾尔文望了一眼东北面的迷蒙雨雾间,竟还有大队人马奔腾而来的层层叠影,心知再在此处耗着,定要全员覆没在这。

于是他左手持着画戟,猛地朝艾顿掷了过去。戟一离手后,就牵起奥妮安的柔荑,落在自己的坐骑上,头也不回地向着南面飞奔而去。

艾顿一把接过飞过来的画戟,刚想动身追出去,却发现岚姻比他还快,已然飞骑而出。

但见那赤发女子一双纤手左右各划两个半圆,两条殷红色泽的弧形光鞭横然挥出,当即把夏烨的方阵打了个人仰马翻。

岚姻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这些雇佣兵,跃马而过。

在半空中的浪云和那十来个魔法师刚想对她拦截,就被她一阵狂轰乱炸般的瞬发魔法给压得出不了手。

艾顿望着烟雨之中,那已然奔远的身影,感叹了句“看来还是心疼呐。”

冷娇颜

“殿下,要追上去吗?”希律已经领着五千人的大部队赶至战场。

“你没看我那妹妹一句话都没和我说嘛,这要是追上去还不得和我拼命?”艾顿笑着说道,“看她这样子是铁了心要护着那个时空法师了。对了,我一直忘记问,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历?”

“那是斐烈伯爵的孩子,艾尔文·斐烈。”希律答道。

“噢。”艾顿点了点头,“那他要是知道我把他父亲给一戟破膛了,岂不是要来找我报仇?”

“殿下方才那一飞戟,只怕要废了他一只手。”希律也是跟着笑起来。

“也就是伤了手掌而已,对他一个魔法师来说,没多大所谓的。”艾顿说道。

“来时亲王吩咐过,若不能逮到公主,我们须直接赶往萨留希,去把王都的朝局给稳住。”希律说着看了艾顿一眼。

“是这么个道理,接着往风铁堡开进吧。”艾顿说道,“我那妹妹估计也就想护着那个艾尔文而已,对于公主,她哪里在乎。”

希律点了点头。

艾顿看了一眼那些东倒西歪的雇佣兵,发现那几个领头的早已跑远了。其实他也没想着把夏烨、浪云这些人给杀了。也许是这些人忠心护主的行为让他颇为惊异,也可能他从几十人的排兵布阵就看出来夏烨和浪云这些人是可造之材,杀了可惜。

“你看这是什么?”艾顿从一个四方佣兵的身上扯下一块绿鳞来。这名佣兵是被岚姻的殷红光鞭给击昏过去的,可按艾顿的观念来看,这人本应该被一切为二了。

希律凑过来看艾顿手里的盔甲鳞片,瞧不出个究竟后又从艾顿手里接过来仔细端详,“应该是山脉里某种魔物身上的,看这色泽与形状,可能是某种蜥蜴身上的。”

“呵,这伙人倒是有几分胆识,敢跑到山脉里去猎杀魔物。”艾顿称赞道,而后望着南面笑道:“尤其是那个艾尔文,真是给了我不少惊喜。难怪岚姻会特别钟意于他。”

希律眯着眼望向南面,想到艾尔文这个时空法师,轻撇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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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妮安感受着身后的体温,还有他下颔间滴落的雨水,顺着她的玉颈一路滑落,引得她一阵瑟缩。被他粗重的鼻息打着,仿佛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即便是身处仓惶逃命的境地。

不知为何,她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倦了,不止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对于前路茫茫的心累与无措。平原战场上不忍回首的一幕幕又窜到她脑海里,她太累了,甚至已经没那个气力去仇恨了。此刻她只想在这男子的怀里休憩一会,甚至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油然而生,“若是老天现下让我和这傻瓜死一块,我也自是心甘情愿的。”

“早知道不贪图这半日的路程,从费沃尼山地里往风铁堡走好了。”艾尔文颤着声抱怨道。

“你是傻子吗,总是要挡在我前面?”奥妮安柔着声埋怨道。她这会倒不是冷清的做派了,兀自拿起艾尔文受伤的右手,一道冰晶敷了上去。她知道,这种魔法只能短时间内抑制住痛感,还得想办法弄一些魔药才行。

艾尔文看着她温婉的模样,想起枕剑会上她对自己的悉心照顾。想来是这场战争带给她的太多了,把她折磨得脾性都改了不少。

“怎么?方才是想找他们搏命了?”艾尔文牵起嘴角。手没那么痛了,他就有心思打趣调侃了。

“又来了,能不能正经点?我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想的,你没看后头还有人在追着吗?难不成你真觉得你比别人多几条命不成?”奥妮安没好气道。

“那能怎么办?我现在一点魔力都使不出来,你看着也是够呛。既然横竖是个死,又何必愁眉苦脸的呢。”艾尔文无奈道。

“我怎么感觉后头追得那个妖女不会狠下心杀你呢?”奥妮安嘲讽道。

“你是没看到她用‘咒术邪焰黑龙’时候的样子,那一下可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艾尔文淡淡说道。

“想来,她是看你护着我,吃味了?”奥妮安侧过脑袋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艾尔文专心地驾着马,没敢接下她嘴角的笑意。

奥妮安素知他装傻充愣的本事,要不然就是顾左右言其他,心下愤愤,故而冷言道:“那我今日正好要问问你了,世间可没那么多两全法,她与我二人,只能选一个,你想好了再答我。”

艾尔文心下叫苦,“两句话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哎,女人变起脸来真可谓是风云突变,阴晴难料。”

“一定要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吗?须知我们现在还在被人追杀呢?”艾尔文沉着脸色回道。但是这一招对奥妮安一点都不好使,反倒把她惹得更凶了。

“你若是选了她,可尽早下马去。省得和我一道受苦。以后也用不着你装腔作势地为我挡枪挡剑了。”奥妮安一把夺过艾尔文手里的缰绳。

“是啊,我也想知道今日你到底要选谁。小混球?”有一骑已经追并到两人身侧。想必岚姻也听着了奥妮安方才的问题。

“看这样子,这白发狐狸是不领你的情咯?你这又是何苦呢?”岚姻对着艾尔文嘲笑道。

“不领情又如何?难不成要领你这红发妖女的情?”奥妮安抬起艾尔文那只受伤的手掌,给岚姻看了看那恐怖的伤口,“还是说,我得多提醒你一句,什么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岚姻的脸色一下子黯了下来。她是亲眼看着艾尔文的父亲如何被她大哥给一戟挑落的。

艾尔文自然是瞥到了岚姻的神色,心下本已经确认的事,现今再被印证一次,本已经沉下地心绪,再度被搅起。

他一时间失了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生几大不幸之一,就是把青春年华陷于仇恨之中。

可是对着眼前的赤发女子,他却生不出那么大的仇恨感来。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就在艾尔文发愣之际,奥妮安和岚姻已经动起手来了。

料峭寒雨惹残烟,横袖雷火冷娇颜。

奥妮安法杖一挥,阴云之间,天雷直下。岚姻寒眸视之,不以为意,径自将周身置于烈火之内。

那一道道天雷肆意击打在那烈火之上,竟不能破进分毫。

艾尔文望着那纵雷熊火,心知此时的他已经阻止不了这两人了。惘然兼无奈之中,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换作平时,他肯定看得分外起劲,任何一个细节都不会漏过。毕竟是观赏这样两个大美人打架,一个雪发飘摇,一个赤发轻舞,衣袂翩跹,春光乍现,再伴着这一山烟雨,怎么品都是赏心悦目的。可现下他真没那个心情。

岚姻看着烈火之外的密集光电,蔑视一笑。一条遍身流焰的火龙登时从烈焰之中喷薄而出。

眼见那些惊雷丝毫不能阻止这势不可挡的火龙,奥妮安法杖一落,光芒四溢环墙就护在了周身。

那火龙毫不犹豫地对着那环墙一头撞了上去,眨眼间,环形光墙上的白光就黯淡了下去,火龙趁势破开环墙,直冲着奥妮安去了。

“还想用这招呢?”岚姻嗤笑道。她早已经看出奥妮安魔力耗损严重,运行环形光墙这样的魔法也只是做做样子,吸收不了多少魔法能量。所以她给这记火龙灌输了七八成的魔力,务求一击即中,不给奥妮安任何还手的机会。

火龙一头撞在了奥妮安的胸口,竟是没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定睛望去,火龙击中的不过是奥妮安的一个幻影。

再而听到“砰!”的一声,一条制工精美的夕影石项链在空中炸裂开来。

缘是艾尔文在火龙袭上奥妮安之前,把随身带的那条项链扔向奥妮安身前。夕影石吸取了奥妮安的魔力,符文驱动,幻象触发,故而火龙只击中了幻象。可由于岚姻这记魔法蕴含的魔法能量太过强大,直接把项链上的夕影石打了个粉碎。

艾尔文怔怔望着老费留给自己的项链成了一颗颗稀碎物件,他心想:“若是老费知道我用他给的项链救了公主,想必他应该感叹没白送给我才是。”

睹物思人之余,他又想到老费那句“生死博弈之时,任何助力都是好的。”

“还是得多听老人言啊。可是人都不在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艾尔文心下感慨道。

“怎么,公主殿下这是离不得这个男人了?”岚姻淡淡扫了一眼那碎成渣渣的项链,接而望着奥妮安出言讥诮道。

“有什么不可以吗?还是说你没见他救过你,心下愤懑?”奥妮安轻笑着说道。躲过一劫之后,公主气息不乱,口舌之争中丝毫不落下风,完全看不出有在担忧魔力上的劣势。

就在艾尔文想着她二人谁能先把对方气死之际,夏烨和浪云等人终于赶到了。

艾尔文望了一眼那阴晦难辨的茫茫雨帘,发现来的人只剩下十几骑了。倒是这种天色下,乔芷那匹独角兽依旧是色泽锃亮,不禁让他感叹神驹就是神驹。

然而,坏消息紧随而来,南面的省道上,竟有大批人马杀至。

公主这一行人瞬间陷入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险境。

回王都

艾顿的大军还未追来,南面倒是来了不少人马。艾尔文眼尖,隔着滂沱大雨,竟从为首那人的隐隐轮廓中瞧出这人是谁了,“这不是风铁堡的城守霁芝·杨嘛?他怎么来了?”

这人还是给艾尔文留有颇深印象的,尤其是他对年轻贵族们那种漠然无视的眼神。艾尔文记得莱梧好像提到过,这人的外号叫“缅因小枪神”。

不过自打艾尔文从马洛德平原这样的修罗场出来后,就对这些所谓的“大枪神”“小枪神”不屑一顾了。毕竟那些摧山掀海的神人见多了,对于这些偏执的小人物,他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即便现下他魔力还未恢复,说不定马上要被人一枪带走性命,他依旧有几分淡然无畏在心间。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一招同时制住雷萨亲王、艾顿、玖湛元帅这些顶级高手的,而他艾尔文,确实做到过。

“卑职见过三小姐。”黑骑银枪的霁芝·杨纵马出列,在马背上对着岚姻略一躬身。他这时只拜岚姻,不拜公主,想来翊菱伯纳的消息已经传到风铁堡了。也可能在这位城守心里,公主奥妮安今日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岚姻看了霁芝一眼,点了点头。

奥妮安看着这些立于倾盆大雨之中缅因将士,不知为何,她嘴角露出一丝蔑笑。

此时的雨势已经比在纽茵城的时候大多了,艾尔文看不太清来的人数,随意数数都应该有四五千人。

夏烨等人看了这阵仗都不禁吞咽了口口水。

“此时要靠着这残余的十几人护着奥妮安安全离开,那是不可能的了。”艾尔文这般想道,“当然,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才一路奔波至今,他也是稍稍缓了口气,终于有了能放几个瞬发魔法的魔力。于是他对着这位风铁堡的城守一通乱打,也没求能伤到对方,只不过就是想用上一次裂空罢了。

眨眼过后,艾尔文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岚姻的身后,而他左手的虎口已经扣上了岚姻的咽喉。

“散开!”艾尔文一双眸子阴鸷地望着霁芝。

饶是这位对年轻贵族颇为不齿的城守,望着此时伯爵独子那眼神,也不禁滞在那,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他完全没想到,原来这些萨留希来的贵族,也能递出比恶狼还要凶狠的眼神,主要是那铤而走险的危险神情,他是见过的。一般只有在身陷绝境的沙场将士的脸上才能见到这种神情。

其实霁芝没弄明白,此刻对于艾尔文来说,一样是没有退路的境地。他若是不以死相搏,今日这一行人都得死这。

霁芝一时间僵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生怕岚姻被伤着,自己得担罪责,即便他是亲王的心腹。毕竟他明白岚姻这颗亲王的心头肉,对于亲王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存在,对于缅因上下又是何等重要的存在。可他又不敢放公主离去,再傻的人都知道若是放公主回了萨留希,后患无穷。

他身后的风铁堡守军也是陷入茫然,全都在等着霁芝的决定。

“怎么?终于要对我动手了?”岚姻淡淡扫了一眼那扣在自己喉间的手。

艾尔文没吱声。

其实以岚姻的实力,断不至于会被艾尔文胁迫,尤其是现在的艾尔文。她只是猜到他要这么做,也等着他这么做罢了。其实从她动身追他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现下的画面。她本以为,他会撑到艾顿到了再动手,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正在霁芝迟疑该如何行事之际,艾顿和希律领着六千人马赶到了,其中一千人还是岚姻留在那的。此时这位城守可算是松一口气了,毕竟此时的僵局可以交由艾顿来处理了。

奥妮安一看艾顿领着大队人马到了,想护到艾尔文的周身。但他微微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坐骑,意思让奥妮安先骑上马再说。

此时公主这一行人前后之敌加起来有一万多人了。这些缅因将士都抬头望着瓢泼雨势下,半空之中那个面容惨白的男子。

艾尔文这次连话都懒得说了,他瞟了一眼艾顿,又望了一眼拦在路上的风铁堡守军。

“你们回了萨留希也没多大用,你信吗?”岚姻轻声说道。

“那感情我们应该死这?”艾尔文寒声反问道,左手自始至终都扣在她的喉间。

“放了她。”艾顿跃身而起,用戟尖指着艾尔文说道,看他冷眸肃颜的样子,似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艾尔文偏偏不吃这一套,两指徒然发力。喉管倏尔被捏紧,岚姻喘不上气,面露痛苦之色。

“你。。。”艾顿怒瞪着艾尔文。他本以为艾尔文不是那种会对女子下狠手的人,显然,他高估了艾尔文,或者说,低估了艾尔文。

在场的缅因将士对着艾尔文无不目露凶光,因为在这些人心中,岚姻可是天之骄女,缅因的骄傲,现如今却被艾尔文无情折辱。

“把人撤开,放我们走!”艾尔文根本不理艾顿与众人是如何神色,阴寒说道。

“快!别让我再说一遍。”见艾顿还未有所动作,艾尔文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艾顿看着岚姻脸色涨红、呼吸困难的模样,思忖了下,横戟一挥。

霁芝见状,立马把带来的人马分列到省道两边,把中间让了出来。

奥妮安迟疑地望了艾尔文一眼,夏烨等人也在等着艾尔文的指令。

“你们先走。”艾尔文用下颌指了指南面,用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

奥妮安不作忸怩姿态,直接领着这十几人,在缅因一众人等心不甘、情不愿的围观之下,往南面的风铁堡奔去。

艾尔文望着他们跑得没影了,才松开手来。

“我配合得可还算到位?”岚姻清冷说道。

就如艾尔文意料般的那样,岚姻全程很配合。其实她要反抗简直易如反掌,魔力消耗殆尽的艾尔文估计挨不了她几下瞬发魔法。

可是他知道她在内疚。

“我只是后悔那天晚上没听你的。”艾尔文有些疲倦地说道,“当然,能死在你手里,也挺好的。”

那个晚上,那个关于汪洋,关于流浪的提议,不止让他,也是让她辗转难眠。

岚姻侧着脸瞥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方才还凶悍无匹,怎么现下看着是一副倦容,那眼眸间竟有几分对生死的淡漠。

“我和你说过了,你们就算回了萨留希也是白搭。”岚姻叹了一口气,“所以,别为了这些没所谓的事去死,不值得。”

“其实我哪里在乎这个国家落到谁的手里,我只是。。。单纯的有些累罢了。”艾尔文苦笑着道,“当然,你们杀了老爹,这个也是事实。”

“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也没想好,要不要花一辈子的代价,来做复仇这件事。我想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这种说法,那我那老爹应该是不希望看到我浪费时间在复仇上。”他接着在她耳畔说道,“你知道吗,我那老爹在临去前,居然和我说,我那母亲其实还活着。”

说到此处,岚姻看到他的眼眶红了,而她自己的眼泪却是先落了下来。幸而在骤雨之下,也就看得不那么明显了。

“就属你这混球最会诓骗人眼泪了。”岚姻含泣一笑,轻抓起他的手扣在自己脖子上,“走吧,别假惺惺的了,我知道你还不想死呢。”

艾顿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个妹妹,感情方才那一出是这丫头在演戏?他只知道艾尔文的时空魔法诡异,可是不知其魔力之深浅。他哪里会知道艾尔文现在也就剩下掐掐人脖子的力气了。

艾尔文还没回过神来,两人已然落在岚姻的坐骑上。就在他还在想着要不要将那恐吓行径对着众人再耍一遍之际,胯下骏马已然飞奔而出。

“殿下,要追上去吗?”霁芝望了一眼艾顿问道。

艾顿哼了哼气,他不便在众人面前埋怨自己这妹妹,只得在心里想着:“论忠贞痴情,只怕是难有人能及得过我这傻妹妹咯。”

飘风急雨,一骑向南。

“小混球,你那白发狐狸好像压根没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啊,”岚姻望着前方笑着嘲讽道,“你看,等都没等你。枉费你还花这么大代价救她。”

她说着把艾尔文的右手一把夺过来,看着那冰晶下的伤口,心里既恨又心疼。但想到奥妮安那句“没见他救过你”,她此时更想一刀剁了这手掌。

艾尔文没应声。他心想着方才是拥着奥妮安同乘一骑,现下又换成了岚姻,这种突如其来的荒谬感,让他的脑子快应付不过来了。

“噢~”岚姻拖长尾音,眯起眼睛侧过脸来望着他,“我懂了,那只白发狐狸是瞧出了我会护着你,是也不是?”

“这我真不知道。不过,现下对她来说,赶回萨留希应该是最重要的事吧。”艾尔文淡淡说道。

“她肯定是想到若是在沿途等,得见到你我亲昵的模样,怕心里会不好受。故而索性就不等了。”岚姻沉浸在自己的论断之中。

一般在这种时候,艾尔文就不发声了,省得又惹出什么话端来。

“然而她急着回去又有什么用呢?”岚姻此时竟然对这位公主生出几分同情来,“要知道有很多事,不是她能左右的。”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说到奥妮安回了萨留希也没用。”艾尔文心下惊疑道。

再见萨留希

当艾尔文趴在岚姻的背上昏沉大睡的时候,两人已经过了风铁堡,直接往国王行省而去。

从未和哪个男子这般亲昵的岚姻,感受着那呼吸间的起伏,还有那温热的鼻息;感受着他未及修剪的稀疏胡渣子,颠簸间的摩挲,惹得她颈间发痒。不觉间,姑娘的脸上就酡红四溢。

“幸好这混球睡得很死。”她这般心想着,感觉身后这人把上半身的重量全压在自己身上了,而她,并未在意,却还在想着别一会把这厮给颠下去了。

其实她多虑了,艾尔文左手紧握着右腕,牢牢地锁着她的纤腰呢,没那么容易掉下去。

她时不时会侧过脸来望着他的侧颜,那得天独厚的精致五官上无处不书写着倦意,即便是睡着了,眉间依旧紧锁。

此时的岚姻心软如水,也只有眼前的男子才能溶进那微澜漩涡间。对于他,她总是抱着歉疚的,虽然她大可不必如此。

“醒醒。”岚姻耸了耸肩说道。

艾尔文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眼白里布满着血丝。显然这几日他已经缺觉缺的过分了,充血酸涩的眼球让睁眼这个动作都显得十分吃力。

“怎么了?”艾尔文有些不快地说道,应该是气恼熟睡时被叫醒。午间强盛的阳光刺得他眼睛越发难受,于是他只能眯着眼趴在岚姻背头接着小憩。

此时风雨已过,天际放晴。这一碧如洗间,直可以叫人忘却方才的疾风骤雨。

“已经过了双子山了,”岚姻淡淡说道,“后面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

正说着,岚姻就放慢了骏马奔驰的速度,由其缓慢地向南踱着步子。

艾尔文一言未发。他自然知道岚姻是不会陪他一块去萨留希的。若是她要去,只怕是要去把这王都打下来。

“知道了。”艾尔文轻声说道。

“自己小心。不过前面应该也没什么人为难你了。”岚姻任由着初春的劲风卷起她鬓角的发,而艾尔文则是肆意地嗅着那如焰赤发上的诱人香味。

“好。”他点头说道,才想下马去就被岚姻拦住了。

“这马你骑着吧。我在这等我大哥他们就好。”

艾尔文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本以为缅因那边至少要会休整一下,再集结大军拿下萨留希,但是听岚姻这话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这百年古都,城高池深,有这么容易被拿下吗?艾尔文心中纳闷。

岚姻本要下马了,奈何艾尔文挡在身后,从前面下她又嫌姿势不雅,故而坐着不动。

艾尔文看着无奈,一把钳住她的腰肢,想把她抱下马,奈何他忘了自己手上的伤势了,方一发力,伤口牵动,疼得他冷汗直冒。

偏偏这人还是个倔头,即便靠着腕力也想把她抱下去,终于,手腕触及到了不该触及到的地方。

岚姻脸红耳烧之余,狠狠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下去。”

艾尔文知道这下偷懒不得了,只得悻悻下马去,一把接住跨马下来的岚姻。

姑娘才落定脚跟,他就恬不知耻地在其耳边说了两个字:“好软。”

“你作死!”岚姻碧眸瞪起,拧了一把他腰上的肉,疼得艾尔文脸都变形了。

“走了。”艾尔文收起玩笑神色,跨上坐骑,看了她一眼后,朝着南面的萨留希奔去。

岚姻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凝眸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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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花了半日的光景,紧赶慢赶地终于追上了奥妮安一行人。

他纵马到这些人身侧,故作潇洒地吹了记口哨。

“艾尔文殿下?”夏烨吃惊地望着他,“你这么快就杀出来了?”

浪云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激动地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这二人心下清楚,当时艾尔文会那么自信让一行人先走,就代表他是不觉得会有生命危险的。可是谁也不敢那么笃定,说岚姻就一定能保下艾尔文来?即便艾尔文能活下来,也保不齐沦为阶下囚了。所以这一行人虽跟着公主逃命,心下还是甚为牵挂艾尔文的安危的。

可奥妮安却是全数猜到了。她知道岚姻不会眼睁睁看着艾尔文死的。毕竟女人最懂女人,当时她看了一眼艾尔文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岚姻的眼神,心下就了然了。至于艾尔文,她也是心中有数,知道这人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可内心却偏执执拗得很,即便他再喜欢岚姻,也不会留在她身边。因为他不可能放得下“杀父之仇”。

“呵,那红发妖女真是被这小子吃得死死的。”奥妮安这般想道。可她没想过的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怎么?看到我活着杀出重围,你顶倒不高兴?”艾尔文并骑到奥妮安身旁。

“意料之内的事。”奥妮安神色有些不快,“她若真让你送了命,我才觉着奇怪呢。”

“可真是冷淡呢。。。”艾尔文喃喃道。

“是要我作小女儿姿态,担忧你的安危?”岚姻横眉冷声问道,“抱歉,我可没那个功夫。”

“好了,好了,不讨论这个了。”艾尔文见她神色不善赶紧转变话题,他此时也没和她吵嘴的精力,“我感觉艾顿那几千人,好像打算直接追着我们一路杀到萨留希去。”

“就那几千人?”奥妮安诧异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我感觉他们就想用这几千人把萨留希打下来。”

“这不可能。”奥妮安蹙着眉说道,“除非是把那些飞龙都用上,不然不可能。”

“我不觉得雷萨会丧心病狂到用飞龙来攻城,”艾尔文说着看了她一眼,“除非他铁了心要把这王都给毁灭了,不然,怎么也得顾忌城里这么多百姓呢。他总不至于想把这百万人都做成烤肉吧?”

奥妮安摇头说道:“他不是那么疯狂的人,而且也没这么愚蠢。现下把萨留希毁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把嗜血屠戮的名声传遍整个帝国?”

“所以说,我就好奇,艾顿他们打算怎么攻城?”艾尔文像是疑问,又像是在自问。

“现下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先赶回王都再说。”奥妮安说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犹自沉浸在苦思之中,他总觉着在抽丝剥茧间,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在艾尔文和公主的逼迫下,这一行十几人不眠不休,沿着省道往南面的萨留希狂奔,把艾顿的追军抛在了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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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清晨,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赶至萨留希城下。

艾尔文望着这雄壮的王都,感叹自己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此时若是有竖琴独奏,当有一曲思乡。若是有皇家乐团在此,当迎接他们得胜归来的国王。然而,两样都没有。

奥妮安和艾尔文应该是没什么心情欣赏琴曲,至于那本该得胜归来的国王,已经命殒缅因战场。

城墙上那些卫城将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奥妮安公主吗?她不是在宫里养伤吗?难不成公主殿下也一同去了前线?现下她一脸苍白的从省道北面跑回来又是为何?一连串的问题在这些人的脑海里浮现。于是乎,大家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想去──前线的战事如何了?看公主这神色,可是不容乐观呀。

“我先去通知宰相,商讨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奥妮安在踏上凤凰大街后撂下这么一句话。

艾尔文点了点头,在她临走前把她坐骑里的羊皮挎包取了出来。他望着奥妮安纵马离去的背影颇有些茫然,毕竟他毫无官职,也未承袭爵位,现下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回身望了下周围这几个出身入死的兄弟,心里越发茫然了。

照理说佣兵团算是解散了,那现下自己该拿这些人怎么办呢?就连他自己都对自己这一方没什么信心,又怎么好拉着这些人陪着自己一块送死呢?

“你们。。。”艾尔文览了一遍众人,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艾尔文殿下,我不管别人如何,”夏烨抢先开口了,“我反正是誓死追随殿下您的。”

“夏烨老弟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浪云也是一脸真挚地望着艾尔文说道,“我们认准殿下您了,你去哪,我们跟着去哪。我身后这十几个弟兄,个个都愿意跟着您出生入死。”

“是的,艾尔文殿下,我们就愿意跟着您。。。”浪云那一帮人纷纷点头应和道。

这就是艾尔文无奈的地方了,带着人享受荣华富贵他应该颇为乐意,可是带着人去死,这就让他很为难了。

“殿下不必纠结,我和我的弟兄们都是从富兹省出来的苦命人,不就是一条命吗,就当我们随着父母亲一块死在那矿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浪云看出了艾尔文的难处,直截了当的说道。

而在此时,乔芷凑到艾尔文身侧,颇有些为难的说道:“殿下,我。。。家中还有母亲,我。。。”

艾尔文知他难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去吧。”

乔芷很不好意思地和众人道了声别,又重重地和艾尔文躬了躬身才纵马离去。乔芷应是这一帮人中唯一一个还有亲人在世的,大家也没怪罪他什么,毕竟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

“既然大家愿意跟着我,那便走吧,我们先去伯爵府里等消息好了。”艾尔文望了一眼乔芷走远的身影,回身说道。

于是他领着夏烨、浪云等人回了伯爵府。

才一进府院,管家就迎了上来。

“公子?你不是去前线吗?怎么回来了?仗打完了?”管家颇有些诧异,“那老爷呢?”

管家心想着没听说陛下班师回朝的消息啊。

艾尔文被问得滞在那,一时间答不出来,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老爹他。。。他回不来了。”

这一下子,场间就安静下来,谁都不说话了。年迈的管家自然也是明白过来艾尔文的意思,僵杵在那失了神。

“你们先在前厅坐一会。”艾尔文对着夏烨等人说道,而后就领着还没缓过神来的管家往库房去了。

前厅的侍女们一看这些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佣兵,都不禁掩住口鼻。这一行人都好几日没洗过澡了,身上的味道自然相当的“熏人”。若不是艾尔文亲自领着人进来,这些人早就被府内的仆从们赶出去了。

当管家打开库房的门,艾尔文看见了几只封存好的大型铁皮箱子。箱子都用的复杂的铜锁锁好了,他拿起锁看了一眼,知道这是用符文加持过的锁,若不是用钥匙打开的话,这些锁就会融在开口处,把铁箱彻底封死。

“账房里还有多少现银?”艾尔文开口问道。

“回禀少爷,还有五千多卢尼,大部分都是刚收来的地租。”老管家望了艾尔文一眼,心想少爷怎么一回来就问这个。

“府里这些仆从,一个月一共要多少薪水?”

“少爷您容老身算一算啊,老身自个是一个月60卢尼,十个仆役一个月要150卢尼,十五个侍女一个月要225卢尼,三个马夫一个月要45卢尼,拢共是。。。480卢尼。”管家一五一十地算给艾尔文听了一遍,即便如此,他还是颇为不解,少爷问这些干什么?

艾尔文点了点头,“你一会把仆从们都集合到一块,把账上这些现银都分了吧。我预支了十个月的薪水给你们,权当是遣散的费用了。”

“少爷这是何意?怎么忽然要撵我们走?即便老爷不在了,少爷也得要人看家护院不是?”管家焦急地问道,毕竟他也在这伯爵府干了几十年了,怎么也对这院子有了感情了。况且他一向勤恳兢业,账目清楚,他实在想不出少爷有什么理由来辞退自己。

艾尔文望着管家的困惑神情,心中无奈轻叹:“这管家好歹也是看着我长起来的,难道觉着我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他应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又岂会如此?”

“陛下死了,亲王叛了。”艾尔文把目光移向别处,幽幽开口说道,“雷萨手下的那些缅因精锐很快就要打到这王都来了。”

这下老管家如遭了晴天惊雷,吓得直跌坐在了地上,瞪大着双眼,惊恐地望着艾尔文。他这才反应过来少爷为什么这时候会出现在萨留希。原来不只是老爷回不来,这是要变天了,老管家这般想着,吓得全身都在哆嗦。

艾尔文没再多和他多解释什么,从库房退出来后,径直往伯爵的书房去了。

他本来是打算来取放在书桌里的钥匙的,可一进房间,还是不禁感怀物是人非。想着那日因为一根法杖,被他这老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想着他那句“你知道三白卢尼可以在城外买多少间农舍了?”,他不禁哑然失笑。

“可是没机会再被他骂了呀。。。”艾尔文闭起眼睛这般想道,深吸一口气之余,开始怀念起这房间里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望着桌角那本雅菲帝国的疆域图册,好奇地翻开了看了两眼。翻到折角所在,他没想到老爹当时阅览的那一页,竟是缅因省各大小城关的详注。

“难不成老爹那个时候就知道陛下与雷萨要有一战了?”他不禁这般想道。

可他记得那个时候雷萨亲王才回王都述职,还没一点端倪呢。想到此处,艾尔文不禁感叹他这父亲对于朝局走势的把握,真是叫人叹服。这得有多敏感的政治嗅觉,才可以做到不入朝堂,却深知帝王心思。

“哎,可即便如此,也架不住那会飞的魔龙啊。”艾尔文把图册放回桌角上,从书桌抽屉的夹层里把钥匙取了出来。

他本来想着回自己的卧室躺上一会,仔细一想,说不定奥妮安马上要寻来,所幸就回了前厅。

此时老管家已经去着手遣散仆从的事宜了,如今前厅里连个端茶送水的也没有。不过夏烨和浪云也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艾尔文望了一眼沙发上这些躺得横七竖八的人,换做往日,只怕是得让人以为伯爵府遭了抢匪了。

“夏烨,浪云,你们跟我过来。”艾尔文吩咐道。

两人跟着艾尔文一块来了库房。

艾尔文当着他们的面,把那几个大铁皮箱子给打开来。箱子里面堆放着整整齐齐的卢尼,一列一列,泛着银光,生生把这二人看傻了眼。

“殿下,这得是多少卢尼啊?”夏烨感叹道。

“粗略算算,起码有个七八万了吧。”艾尔文倒显得平静的很。说来也怪,原本朝思暮想的东西,现下摆在他面前了,他又觉着承担不起来了。

“殿下,为何要带我们看这个?”浪云回过神来。

“这是我所有的家产了。”艾尔文苦笑着说道,“你们既然命都不要的跟着我,那我又怎会藏着掖着?”

浪云和夏烨相视一眼,他们知道艾尔文这是有事要说了。

“我已经让葵倾驾着飞艇往萨留希来了,这两日应该就要到了。”艾尔文说道,“若事不遂人愿,我们就乘着飞艇一块往北面去。”

这不遂人愿的事,自然说的是缅因的军队攻破萨留希了。

“北面?北面哪里?”夏烨不禁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在大山脉的北面吧,或许更北。。。”艾尔文此时显得有些茫然,一如对待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一般。

夏烨和浪云这下也跟着迷惘起来。他二人更多的是不解,为何艾尔文殿下已经想好了退路了?难不成他也觉着这王都肯定守不住?那去北面又是做什么呢?

艾尔文没再多言,收回了脸上迷茫的神情后就把几个箱子又锁上了,“你们先把这几个箱子搬到前厅去。等葵倾的飞艇一到,就把它们搬上飞艇去。知道了吗?”

两人心下虽有种种疑惑,仍是点了点头。

众生相

宰相福尔勒侧身藏在猩红色的窗帘后头,偷瞥了一眼窗外,那名雪发女子已然行至宰相府邸的门外。早在公主奥妮安进城的那一刻,就有眼线报与他知了。所以他对于公主的造访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公主居然能从前线活着回来。

看公主苍白的脸色,那前线战事的结果应该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他心想道。

府里的管家敲门进来,才想着通报公主的到来就被福尔勒用手势打断了。

此时这位宰相心里想的是该如何应付公主,才能不让雷萨亲王看出端倪来。毕竟他也不想让这位帝国未来的国王怀疑自己在枕剑会一案中所扮演的角色。

“所以这个事得处理好火候,若是领着剩余不多的城防军死战,雷萨应会相信自己自始至终都是源康一派的,但是保不齐打下了王都后就会杀了自己泄愤,”他这般想道,“可若是对公主敷衍了事,把萨留希拱手相让,雷萨事后定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想要保下自己这条老命,还真得好好斟酌一番。这事还不能让希律出面,只得靠自己。以雷萨的缜密,若是希律出面说了自己什么好话,雷萨肯定要猜到枕剑会上是希律和自己合谋害了伽弗。”

略作思索之后,他就从楼上匆匆跑进前厅。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福尔勒赶紧上前躬身行礼。

“宰相可知,雷萨亲王叛国了?”奥妮安盯着福尔勒直截了当地说道。

“公主您不是在皇宫里养伤吗?是如何知道雷萨亲王叛国的?”宰相不解地问道。

“我这是从缅因前线回来。”奥妮安冷冷说道。

福尔勒疑惑地看了奥妮安一眼,不安地问道:“若是雷萨亲王叛国了,那前线战事如何?陛下可无虞?”

“雷萨勾结庭霄人,缅因军与庭霄军合击之下,父皇与源康总督皆已战死沙场,带去的十万人马全军覆没。”奥妮安漠然说道,并未矫饰出什么莫大的悲伤来。

“什么?!!”福尔勒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奥妮安,跌坐在了沙发上。

“还有,此时艾顿·雷萨正率领着缅因精锐往萨留希赶来。”奥妮安看着福尔勒说道。

“这。。。”福尔勒慌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城内还有多少守军?”奥妮安没理宰相的神情,接着问道。

“。。。城防卫队有一万人,皇宫守卫有两千人。”福尔勒想了下答道,“殿下这是要死守王都了吗?”

“你即刻颁布本公主的诏令,昭告帝国境内,就说雷萨亲王临阵反叛,陛下遭其毒手,殒命缅因,现号令各方人马前来勤王。然后封锁城门,呼吁全城的百姓一块来保卫王都。”奥妮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始下令,“还有,把皇宫的守卫军也调去守卫城墙,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住萨留希。”

福尔勒怔怔愣在原地,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

奥妮安不解地望着他,“宰相你还愣着做什么?”

“可是殿下,前线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这。。。这中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福尔勒说着看了公主奥妮安一眼,而后立马低下头去。

“你是不信本宫?”奥妮安金眸一瞪,“若不是父皇舍命相救,我早成了躺在马洛德平原上的一具尸体了。这几日生死奔波,历经千辛才回到这萨留希,而你却还来问我会不会有什么差错?我说宰相大人,莫不是你也被雷萨收买了吧?”

福尔勒当即跪了下来,“还请殿下勿要怪罪,这可是天大的事,涉及陛下安危,还牵扯到雷萨亲王与源康总督,老臣不得不仔细一些。这诏文一旦发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

“宰相你是要想清楚了,你再拖延片刻,一会艾顿就带着人打进城来了。若是王都失守,帝国的覆灭就不远了。宰相可是想做历史的罪人?”奥妮安寒声问道。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福尔勒惶急地连连叩首。

奥妮安阴着脸望着他,“若是想清楚了,就快去办吧。”

“是,是。。。”宰相接连点头,起身往外奔出去的时候,慌乱得差点把原木边几给带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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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告示一出,在萨留希百姓间算是炸开了锅。这些还没来得及用上午饭的百姓们,被告示上的内容吓得惶惶不安。

“什么!国王陛下死了!”某个围在皇家公告栏前的百姓惊呼道。

“哈,这是要变天了呀?雷萨亲王公然反叛?”

“喂,你们听说了没,城门那边已经戒严了,谁都不允许出入。”

“这。。。这意思是──雷萨亲王领着人打过来了?不然把城门封锁了做什么?”

“还亲王呢?这种叛贼,就是个挨千刀的货色。我一会去看看守城的还缺不缺人手,哼。。。”

“是啊,临阵易帜,通敌叛国,这种人多半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俩可小声点吧,指不定过两天雷萨亲王就把这萨留希给打下来了,小心到时候有人去告发你俩。”这时候有人提醒道。

“我怕他个甚,我管他什么雷萨不雷萨的,我反正只忠于。。。”这人话还没说完,人就被自家婆娘拎回去了。

“哎,你说,奥妮安公主能守住这王都吗?帝国的精锐全被凯尔曼陛下带前线去了,哪还有人守城啊?”又有人开口说道。

“我看这事悬,公主一个人本事再大,能架得住缅因那边人多吗?连陛下都死了,她一个人只怕是守不住这王都咯。。。”

“不是还有城防卫队呢嘛?我听说还有一万来人呢。。。”

“啊呸!就那帮成天只知道揩油水的城防卫队?他们能打得过谁?雷萨亲王的缅因精锐能把陛下的皇家卫队、皇家骑士团都给灭咯,你还指望这帮混吃等死的老兵条/子们守住这萨留希?”这时人群中有人义愤填膺地说道。

“也是啊,我家外甥就在城防卫队里当差,我听他说,那里面都是些只想浑水摸鱼的兵痞子,平时遇上什么事都是以捞好处为先,往日也就欺负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真要动刀动枪的,只怕是给缅因精锐塞牙缝都不够。”一位老者顺着前一人的话说道。

“唉,谁说不是呢,这几日怕是不太平了,我看呐,大家老实躲在家里,等仗打完了再说。”

不少人听完也是纷纷点头。

“哎,你们说,雷萨亲王是不是因为枕剑会那事,才忌恨陛下的?于是回缅因后暴起发难?”

“这种事,难说。依我看来啊,雷萨亲王只怕预谋很久了,就等着觅个由头呢。。。”

“那事不是查出来说是庭霄人从中作梗吗,那现下看来,难不成是庭霄人把雷萨亲王给阴了?把他儿子给害了?”有人出声反驳道。

“还是说亲王为了皇位,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呵,这种通敌弑君的人,卖个儿子的命又算什么呢?只怕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了吧。。。”刚才那个说要去帮忙守城的人又冒话出来了。

“哎,就像方才那人说的,这话啊,大家还是少说。指不定过几日啊,我们这萨留希城头都要插上雷萨亲王的枪火旗了,活人屋檐下,说话不得不当心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还是有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明着不屑这种谨小慎微的论调的。至于他们会不会去帮忙守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雷萨亲王可以掌控整个帝国,可他却掌控不了人们在心里想什么。正如凯尔曼从凤凰大街出城时,百姓们还对他夹道欢送,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死后,众生相是如此的现实与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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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下午,奥妮安就领着艾尔文来城墙上检视城防了。

王都萨留希,百年来经历过数次扩建,外城已经比百年前时扩出去了几十里地。作为一座人口已逾百万的城市,其雄阔规模可以想象。

所以说,要让这一万两千人把守这偌大的城市,那真是为难他们了。

艾尔文抬头望了下天色,碧空渐黯,恬淡宁静的云澜间泛起橙红色,惬意融缓。此时的他对奥妮安心存感激,这姑娘给了他一段午休的时光,让他疲倦的大脑能休息上几个小时。

他望着这方天空,感觉这世间就是这么神奇,几缕纤柔的风,无言的暖色长空,仿佛可以抚慰心灵上的伤口。

正在奥妮安和几位守城的将官的交代事宜的时候,艾尔文见到了一个熟人──封悠。这位昔日的小队长现下也算是升职了,都有旁听公主指示的机会了。

艾尔文和他使了个眼色,封悠回了个得瑟地眼神。

此时的艾尔文越发觉得自己和凯巴说的那番话可笑,“这样的班底,真的能用来守城吗?感觉艾顿领的先头部队都可以轻松打进来。当时还说什么坚守待变,现在想来,那也得有坚守的条件啊。。。”

等奥妮安安排完了大小事宜,艾尔文把她拉到了一旁,悄声问道:“难不成真要靠这些人来守城?之前觉得能挡住艾顿,看来是我们过于乐观了。”

“你觉得还能怎么办呢?几大学院里的教授,也都被父皇带去前线了,现下城里唯一可以调动的战斗力,就剩这些城防卫队了。”奥妮安说着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笑意,“这城里的大小贵族,好像一下子都蒸发了一般。还有啊,方才宰相去组织民兵团,百万人的城市,到现在居然只招募得七八百人。”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艾尔文牵起嘴角安慰道。他对于人性的熟稔可比奥妮安高出太多了,不然他也不会告诫她少有些悲天悯人的情怀。

“我预先知会你一声,已经安排葵倾把空艇开过来了。若是萨留希被攻陷了,还不至于什么退路都没有。”他接着说道。

奥妮安好笑地望了他一眼,“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总觉得你做什么事,都安排好了后路。你有这么怕吗?”

“或许吧。。。”艾尔文被她问住了,模棱两可地答道。

“所以两个姑娘,谁都不得罪?两边都留好退路?”奥妮安挑眉问道。

艾尔文当即气苦,叹了一声,“怎么又绕到这事上来了?咱现下就不讨论这个了吧?”

奥妮安白了他一眼。

“艾顿的部队到哪了,有派哨骑出去打探了吗?”艾尔文转念问道。

奥妮安点了点头,“四十里以外,正往这赶呢,待天色一暗,他们就应该到了。”

“这么快?”艾尔文吃惊道,“他们还真是打算一口气都不给我们喘?连日奔走这么多路,这种状态也能攻城?难不成他们缅因的部队都是铁人不成?”

“不是你和我说艾顿会直接来攻城的嘛?那你现下又这么吃惊做什么?”奥妮安诧异道。

“你想想,我们连日奔波下来,怎么也是人困马乏吧?艾顿他们也是如此,难不成他们真就不累的?”艾尔文解释道,“按常理来说,怎么也得让手下的兵士休息一个晚上,再来攻城吧?”

“所以呢?”

“若是我们以逸待劳,也不是完全赢不了。”艾尔文蹙着眉说道,“所以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他们这么胸有成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想着岚姻说过的话,始终没理出个究竟来,于是蹲下身来,盘膝而坐,侧着脑袋枕在自己的拳上,沉思起来。

奥妮安倒也不顾公主身份,就地屈膝而坐,把后背十分舒适地坦靠在了他的背上,“那你慢慢想吧,我得眯一会。”

这倒是让艾尔文想起那日她睡在自己被窝里的场景,不过现下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总觉那个赤发如焰的姑娘,在不经意间,疏漏了一些细节给自己,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恨晚

云透斜阳,城楼红影明暗里,倩侣倚背各相依。

暮山无数,十里平芜归去路,安得壮士靖王都?

傍晚的风开始卷起城墙上的烟尘,沉寂了多年的萨留希即将迎来几十年首见的战火。阡陌纵横的街道上,人影稀疏,来往不多的行人也皆是行色匆匆,大部分人家都大门紧闭,萧索间颇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

艾尔文苦思而不可得,没来由地望着天,开始企盼葵倾这个小丫头能快一些到,他心下暗道:“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手里了,葵倾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啊。”

此时夏烨拎了一袋子“汀兰”烘焙坊新出炉的面包来给艾尔文送吃的。这是这家店这几日出的最后一批面包了,因为今后几日他们就不做生意了。他看到奥妮安靠在艾尔文的背上小憩,就没出声打扰。

其实奥妮安已经醒了,只是赖着不想起身罢了。

“怎么样?可想到什么御敌良策?”奥妮安伸了个懒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艾尔文摇了摇头说道,也站起身来。

奥妮安要去问缅因部队的最新动向,离去前嗅到面包的香味,扭头回来,直接从袋子里抢了一块才走,丝毫没理夏烨脸上惊讶的表情。

“夏烨,我记得你家应该是在东面的外城那一片,就是‘旧河’那家店那一带,是吧?”艾尔文说着蹙眉望向城里的东面。

“是啊,殿下,”夏烨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望着艾尔文,“我们不就是在那边认识的吗?”

“我还记得你那个邻居,叫缇妮,是吧?”艾尔文回过来看了夏烨一眼。

“是啊。”夏烨又点了点头,他心想艾尔文殿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提起她来做什么?不过此时,想到那小姑娘,心上倒是没那么撕心裂肺的痛了,夏烨有些失落地想道。

“我记得你当时说,那姑娘家是被光正教安了个什么渎神的罪名,才沦落到那般的,是吧?”艾尔文接着问道。

“嗯。”夏烨越发不能理解艾尔文到底想问什么了。

“那我问你,光正教是不是在你们那一片抓了不少人?”

“是呀。这几年,时不时就有人被光正教抓去,连一些小贵族都逃不过去。”

沦为奴隶的少女缇妮,旧河餐馆的破旧招牌,产自哈勒底的甘茹根,虚设名目敲诈钱财的光正教,这些乱成的一团的线索的在艾尔文交织起来。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艾尔文一下子明白过来,瞪大着双眼,样子十分惊悚。

夏烨看他这模样还以为他失心疯犯了呢。

艾尔文扭头就去追奥妮安,顺带还一把夺过夏烨怀里的纸皮袋子,边跑边随手掏了一个面包拿出来啃。

夏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快。。。”艾尔文跑着还不忘扭头来对夏烨含糊不清地喊道。

夏烨虽不知道艾尔文打算做什么,但看他这神色就知道这事很重要,于是迈开步子跟上了他。

于是看到两个身影在城楼上飞奔,其中一个怀里还捧着一袋面包。

当艾尔文喘着粗气跑到奥妮安身侧时,哨骑正发回消息。

“是不是缅因军不见了?他们是不是消失?”艾尔文不等那传信的将官开口,就疯狂摇着他的双肩逼问道,“是不是?你说话呀?是不是?”

这位将官惊愕地望着艾尔文,怕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

奥妮安也是一脸奇异地望着艾尔文,她不明白艾尔文在说什么。

不过更让她错愕的是,那位将官挣脱开艾尔文之后和她汇报的内容──缅因军在十里外消失了踪迹,去向不明。

艾尔文也听到了传信将官说了什么,嘴里不停地喃喃说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那疯狂的眼神里,透露着无尽的不安。现下的他,在旁人看来,目光游离,疯言疯语,更为滑稽的是他怀里还捧着一袋面包,活脱脱就是个疯子。

“快!快!喊上所有人,跟我走!”艾尔文当即回过神来,拉着奥妮安的手急切地说道。

奥妮安知道他这时说这种话,一定有他的道理,当即对着周围的城防卫队下令道:“城墙上的所有兵士,都跟我走!快!”

周围这些城防卫队心想这伯爵独子疯了,难不成公主也跟着疯了?缅因军队马上就在十里外了,怎么就放弃外城墙了?

艾尔文这时已经等不及众人集合了,一个人匆匆奔下城去,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捧着一袋面包在跑。恼急之间,这袋刚出炉的可怜面包就被他横扔了出去。

下了城之后,艾尔文跨上坐骑就直奔王都东面,他现下身处外城北面,要绕过去还得不少路呢。毕竟谁都会认为缅因军队会沿着省道从北面攻来,奥妮安也是在北面城墙这里布置了较多的守军。

奥妮安和夏烨紧随艾尔文之后,后面跟着大队的城防卫队。

“我们这到底要去哪?你到底要做什么?”奥妮安追上艾尔文后扯着他问道。

“你知道吗?你回萨留希那天,岚姻带我去了个地方,”艾尔文说道,“我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想拉我一起吃个早点罢了。”

“然后呢?”奥妮安皱着眉问道。

“或许真的只是吃个早点而已。但事后想想,也或许,是一个小姑娘不服气另一个小姑娘的排场,”艾尔文边说着边看了奥妮安一眼,“所以她想和某个她乐意分享的人,显摆一下她的实力,或者说她家的实力?”

“什么意思?她到底把你带去了哪里?”奥妮安此时颇为火大,她真想一棍子敲死艾尔文,这种话分一截一截说的人,真是能把人急死。

“你知道光正教这些年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整得家破人亡吗?”艾尔文看着她继续问道。

“为何?是为了钱财?”奥妮安此时更为不解了,怎么又扯到光正教上来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刚才我才想明白,并不只是这样。”艾尔文说道,而后脸色一变,说出了一句让奥妮安颇为震惊的话,“他们是为了把萨留希挖通。”

“什么?”奥妮安瞪大眼睛望着他。

“其实光正教的目的一直是这些人的房子。城东的地道要经过这些人家的房子下边,他们怕被人发觉,所以只得用宗教罪名把这些人家迫害得家破人亡,最终就是要把这些房子拿到手。”艾尔文看着她说道,“你知道吗,岚姻和我说过,以前雷萨亲王在外城东面那有一处宅子。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宅子下面就有通到城外的地道。”

想到那有银钱买香料,却没银钱捯饬门面的旧河掌柜,他接着冷笑道:“而且应该不止如此,外城东面的地下应当有一个相当复杂的暗道网络。所以艾顿他根本不会来攻城了,他会领着人直接从城里冒出来。这也就是他们那么自信能拿下萨留希的原因,因为雷萨早在几年前就和光正教一起把局布好了。”

奥妮安听他说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狞着眸子,半响间只道出四个字:“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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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队人马行进,自然不能像岚姻领着艾尔文似的,在小巷弄里七拐八绕的。他们是沿着凤凰大街往南,到了内城后折向东面。现下街道上人影稀疏,确实可以纵马狂奔,可两地隔着不少路,艾尔文领着人到达城东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长街之上,空无一人,竟连一丝灯火都没有,气氛诡异的可怕。街角“旧河”餐馆上的木招牌被风吹得前后摇摆,拴木牌的链子在吱吱作响。

艾尔文警惕地望着当时岚姻所指的那家院落,仔细地盯着那黯淡无光的庭院深处。

“下马,戒备。”奥妮安对身后的卫队下令道。

这些城防卫队根本不知为何公主要领着他们来到此地,脸上还大都还带着不耐烦。夏烨是看出来了,这些人真没什么作战的本事,连基本的巷战队型都不懂,杂乱无章的站位,一眼望去,破绽百出。

“嗖”的一声传来。

一名卫士发出一声闷哼,不可置信的望着插进自己颈间的弩箭,倒了下去。

他的马也受了惊,举起蹄子长嘶起来。

而后,街巷间的黑暗深处,万千羽箭射出。

马匹们一下子全受了惊,此起彼伏的长嘶起来。期间还伴随着一声声惨叫,来自城防卫队的惨叫。

他们像是一个个毫无技术的舞者,毫无美感地转着圈,相继倒地。

“全军举盾!都他妈给我退到街道两侧来!”艾尔文一看已是如此惨状,赶紧下令指挥,“保护好公主!”

这些兵士立即按照艾尔文说的,收拢阵型,从巷子里退回到街道上,举着盾牌护在两侧,把奥妮安围在中间。

“小心!”艾尔文一声惊呼,一记裂空闪到奥妮安的身侧,光盾亮起,将将把那一支长戟挡在了盾外。

那飞戟的路线上,已经躺了七八名卫士的尸体。艾尔文顺着路线抬眼望去──就是那间院落,雷萨亲王曾经的府邸。

奥妮安也是冷冷地望向那院落间的黑暗深处。

有一道赤红色的火焰亮起,点亮那一双碧色的眸子,勾勒出那曼妙的身姿。只见岚姻一袭黑色长裙,明暗变幻间,那份肃杀里竟翻涌着惹火与撩人的风情。她还在似笑非笑地望着艾尔文。在她身旁站着的艾顿,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艾尔文。

“这个艾尔文,真的很有意思啊。”艾顿笑着说道,“他是怎么猜到的呢?”

“大哥,你还去宰了那只白发狐狸吧。”岚姻瞟了一眼艾顿,言下之意是叫他别老是盯着艾尔文。

“嘿,你心疼你那小情郎就直说。”艾顿调侃道,“不过啊,大哥觉着这个艾尔文对你没什么意思。你看看,这是他第几次救那个奥妮安了?哼,这个用心不专的家伙,几次三番妨碍于我,不如一戟戳死的好,对吧?”

“大哥,你。。。”岚姻撅起嘴埋怨道。

“好啦,好啦,看情况留他一条性命。”艾顿笑着安慰道。

这边还在谈笑,那边却是神情紧绷。

艾尔文撤开光盾,发觉右手掌心的伤口崩开了,血顺着指尖淌下来。

“这可不好对付了呀。”艾尔文对着身后的奥妮安轻声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奥妮安已然跃入空中。她手中法杖一落,不可逼视的环形的光芒从法杖底端扩散开来,如深夜间的一轮白日,点亮了整个萨留希。

不少百姓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望着那夜色里,身披万丈光芒女子,犹如望着从天而降的圣女一般。他们眼中的羞疚,卑微,无奈,以可笑的方式交织在了一块。

借着这点亮夜色的光芒,城防卫队们这才看清楚了敌人之所在,他们吓得差点剑都端不住。

原来这些缅因精锐,已经不止是在街巷间埋伏,还有不少已经从长街两侧民居的二楼探出身来,拿着弓弩对着这些城防卫队。

艾顿伸手一握,画戟回到手中,他望了一眼那置身灿烂白芒之中的女子,提戟而上。

岚姻法杖一挥,一团盛大的火焰从那院落间飞出,直接在卫队中间炸开。这算是正式吹响了缅因军进攻的号角,霎时间,楼上箭雨齐下,巷弄间喊杀声四起。

艾尔文擦身躲过那火球,期间还应付了各个方向射来的羽箭,他心知再这么下去就是和这些卫队一样,被活生生射死,故而不敢再在长街上待着了,弃了众人往空中裂空而去。

夏烨也是识相的很,抄起一面巨盾挡着箭矢,且战且走,只身往内城退去。

别离

当艾顿的长戟即将刺到奥妮安的时候,一面赤金巨网拦在他面前。他感受到了巨网上那高温爆裂的魔法能量,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迂回作战起来。

虽说艾顿人高马大,可他身形也极为迅捷,这一点奥妮安是见识过的。她丝毫不敢大意,魔力催动之后,湖蓝色的光芒大盛,三只冰凤环绕而出。

这三只冰凤就在奥妮安身侧盘旋,只要艾顿横戟杀出,冰凤就对他急转攻杀。

艾顿连出了几招,大都打在了三只冰凤身上,并未伤到奥妮安。

艾尔文本想去援助奥妮安,一看她与艾顿交手了几个回合后,艾顿没占到半分便宜,心下安定不少。

可他才舒缓地吸了几口气,身后就有万千飞剑追来。

艾尔文回身一看,果不其然,这是岚姻的“曜影剑阵”。这一招他可以说是一点都不陌生,毕竟他也算是用肉身生扛了这剑阵两次的人了。不过枕剑会那一回,应该只能算半次,虽说也差点要了他的命,可结果颇丰呀。

他对着岚姻连弹十几道瞬发魔法后,一个裂空就往她身旁去了。

午间休息了一会,艾尔文魔力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此时他倒并不怕和岚姻进行近身的魔法对拼。

“小混球,又要来拼命了?”岚姻嘴角牵起嘲讽的笑容,神情看着颇为轻松,显然没把艾尔文的“气势汹汹”当回事。

“先是用光盾,再然后呢?”她显然是把艾尔文的作战套路摸得很透彻,果不其然,艾尔文用光盾挡住了各个方向的飞剑。

她望着光盾内的艾尔文,倒是也没急着出手,安静地斜靠在别院的墙头,抱着手臂等着他把那凶悍剑阵间的各种能量处理完,静候的时光里,仿佛有光阴在斑驳的墙面上剥落。

艾尔文望着她一副恬淡静好的模样,眉目间的笑意里还带着调侃。本来他是携着那山雨之势朝她去的,在一瞬间也就烟消云散了。

“怎么?这回就舍不得掐我脖子了?”岚姻索性把下颔仰起,笑着挑衅道。

艾尔文有些惊诧地望着她,暗道:“这姑娘对我也太过放心了,这么近的距离,若是自己真要取她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即便艾顿有通天的本领,隔着这么远,也根本来不及救她。”

不过他也就是这么想想而已,他不可能会对她动手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恩怨分明的问题了,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看着是她几次三番救他性命,可他仍有一腔的仇火需要发泄。可实际上呢,是这两人谁也舍不得对对方动手。

既是不动手,那眼珠子还是可以动动的。

艾尔文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岚姻的胸口,这下是连眼珠子都不打算动了。他心想谁叫她仰头这个动作如此诱人呢,惊心裁剪过的黑色法师长袍越发凸显出那酥胸丰挺,啧啧,只是这姑娘经过“紫荆阁”那次之后,穿着很是保守,此时不见胸前瑞雪,他大叹今日没有大饱眼福的机会。

“好看吗?”岚姻手里有幽蓝色的火焰亮起,那碧色的眼眸里四溢着危险的神色。

“好看。”艾尔文朗笑间率先发难,整个身子欺在她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握住她的皓腕,就像是两幅铁镣一般,把她的纤手狠狠钉死在了墙上。

在方才两人交手的一瞬间,他手掌上那两轮沉光不动的“月面”生生把岚姻手里的幽火嵌进了时空裂隙里。

岚姻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发现有血顺着自己的手掌滴落。

“为了她,你可真豁得出去。伤口又裂开了,这么反反复复,你这只手只怕是要废了。”岚姻收起方才的玩笑神色,也不知是在吃味还是在埋怨,倒没在意艾尔文的身子此刻是欺压在她身上。当然了,故作镇定一向是她的风格。

“没事,另一只手能握法杖就成。”艾尔文倒是看得很开,“只是我小时候的油画老师要心疼了,这以后,画笔应该是拿不稳了。可惜啊,他还一直说我有天赋来着。当然了,也不排除他是为了能多给我上几次课才这么说的。”

岚姻被他这么一说,不禁“噗嗤”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碧眸间就泛起晶莹的泪光,可这却丝毫不影响她仔细地凝望着他。

“当真想要陪她一块死?”岚姻用眼神指了指他身后空中和艾顿战作一团的奥妮安。

“我可没这种打算,当然,也不会让她死。”艾尔文看着岚姻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最近迷上流眼泪了?”

岚姻破涕为笑,“你就当是吧。为了你这小混球流眼泪,也忒得不值当了。”

“这话怎么说?”艾尔文好奇道。

“为你流再多的眼泪,你不还是要追随她而去?所以说呀,这些眼泪也太不值得了。”岚姻摇着头笑道。

“不是我要追随谁,是你们把我逼得没有容身之所了。”艾尔文叹了口气,这才松开了她的手。他把胸襟处的小魔药瓶子拿了出来,小心地顺着岚姻的脸颊把流淌下来眼泪装了进去。

岚姻任由着他在那捣鼓,只是把脸偏向一侧,咬着下唇不说话。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她柔着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希望看到我在这萨留希苟且偷生,靠看你们雷萨家的脸色过活?”艾尔文扬了扬嘴角说道。

“又何必说这种话?”岚姻有些黯然地垂下目光,沉吟片刻后又望着他问道:“你会不会恨我?”

“谈不上恨吧,尤其是对你。很多时候我只是觉着无奈,纵观整场战争,我发觉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连怨恨谁的资格都没有。”艾尔文安慰她说道,“嗨,说这些干嘛呢。我是真没打算死这,这点你可以放心的。”

岚姻怔怔地望着他,似是没听到他后半句,一直在反复想着他那句“怨恨谁的资格都没有”。其间苦楚,她自问难以体会。

正当艾尔文望了一眼空中的战况时,岚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醉漾轻唇迎了上来,望着她妙目间的碧波迷离,他不闪不避。

鸳鸯交颈,一吻长情。

情到深处,他把环在颈间的一双素手狠心地按在墙上,另一只手用力地钳制着她的腰肢。

沉溺间,她被他勾着腰,脸仰地越发的高了,双手高举过顶,动弹不得。恼恨之间,她狠狠地咬了他的舌尖。

他吃痛间猛地睁开眼,却见她调皮地笑着。

见她如此,他也是一脸打趣地望着她。两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周围那些惨叫声和喊叫声仿佛远得在另一个世界。

而就在此时,一道庞大的阴影掠过长街,掠过院落,掠过相互厮杀的众人。借着奥妮安的魔法发出的光亮,不少人还是隐约看清那道阴影究竟是什么。

“这就是你说没打算死这的原因?”岚姻抬头望了一眼夜幕下的那艘空艇。看她神色里,心安有之,失落有之。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那看来我命不该绝啊。”艾尔文望着夜空,脸上露出一丝快意。

“看这意思,你这混球,占了便宜就要跑了?”岚姻笑说道,可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想把心间的落寞掩饰好。

艾尔文哪里会不懂她的心思,他把她的手放下来,搂上她的纤腰,静静地瞧着她。

“怎么?还不走?”她仍旧没抬起头来。她想把盘在腰间的手拨开,可又架不住艾尔文使着力就是不松手,挣扎两下后她也就放弃了。

“傲红无心犹自寒。。。呵,真像你说的,要是没心,也就没那么。。。”岚姻终于肯抬起脸望着他,勉强地牵了下嘴角,“走吧,混球。。。”

“记得去北方找我。”艾尔文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如果你想我的话。”

“呸,谁会想你,死走,死走。”岚姻嗤笑道。

他的手松开了她的腰肢,留她独自一人在初春的夜风里,伫身,凝望。

恨某人薄情一去,未允佳期。

“小混球。。。”她望着暗淡夜色下那人的身影,盼其一切安好。还有些他未带走的眼泪,悄然落下。

见她赤发如焰,是烧不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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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走了。”艾尔文一个裂空到了奥妮安身侧。

此时奥妮安的战意正酣,正欲与艾顿分个高下,生生被艾尔文打断了。

“那些城防卫队死得差不多了。”艾尔文提醒道。

奥妮安自然知道这些卫队难堪大用,可她现下又能做什么呢?只得把一腔怒火对着艾顿发泄。

“雷萨那边巴不得你早些死呢,你不会想趁了他们的愿吧?”艾尔文说道。

奥妮安这才冷静下来。

“我先让葵倾把飞艇开到皇宫上空,你也跟着一块去,把要带的东西都带上。”

“然后呢?去哪?”奥妮安扭过头来望着他。

艾尔文滞在那,一下被她问住了。

她这个问题就问得很精髓了,去哪?能去哪呢?若是这萨留希都保不住了,她可真算是流亡公主了。

“那你的意思是要以身殉国了?”

“那倒没有。”奥妮安想都没想地说道。

“他们准备这么多年了,光靠这些不成气候的守卫哪里守得住。快上飞艇吧,别想那么多了。”艾尔文怕她还在纠结,继续安慰道。

就在这时,宰相福尔勒领着剩余的城防卫队和皇宫守卫杀到了。

长街之上,又有了新的一轮喊杀声。

“保护公主!”福尔勒手里高举着火把,成功把人领进了缅因军的包围之中。

奥妮安皱起眉远远地望着福尔勒,目光复杂。

藏身在某间民舍二楼的大主教希律,方才一直在冷眼看着长街上毫无悬念的战斗,直到福尔勒领着人到了,他的眼睛里才掀起一丝波澜。显然,他对他这位同伴的做法表示由衷地欣赏。

他心叹道:“作戏就得做足。看来你也读懂雷萨这人了呀。。。”

狂龙

“怎么?你们想走就走,这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啊?”艾顿冷笑着道。他本来被长街上新注入的守卫吸引了视线,一看又是些不禁打的货色,就回过来盯着奥妮安。

见那画戟勾出一泓星辰,点亮了夜空,斑斓璀璨之间尽是杀意。他环身一扫,将那几十颗闪耀着蔚蓝色光芒的星辰一齐打出。

正当艾尔文准备用光盾抵御这些暴戾星辰的时候,奥妮安出手打断了他。

“让我来!”她清啸一声,金眸怒睁,一双纤手紧握着法杖。周身有无数如细针般的光线,密密麻麻,朝着她的法杖顶端汇集。

艾尔文能感受到周围的物质正在急速地转变成魔法能量。他心惊这姑娘就休息了那么一小会,魔力居然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此巨大能量聚集到一块,势必在奥妮安的周围产生阵阵乱流,以至于她的裙摆都被掀得上下鼓动。那两条嫩白光滑的玉髀在艾尔文眼前显露无遗。

幸好那法杖顶端的光芒强盛的让人睁不开眼,她又是远在高空之中,底下长街上那些正在厮杀的兵士们自然是看不真切的。也就是说,春光乍现也只有她身旁不远的艾尔文能清楚地捕捉到。

艾尔文一面注视着迎面而来的星辰,一面偷偷观察奥妮安是如何用玉腿把那不听话的裙裾夹住的,不禁暗自佩服。

奥妮安不用看也知道此时艾尔文的目光会瞟向哪里,只是她现下必须得全神贯注地施法,没功夫去收拾他罢了。

风云变幻间,有游龙出世。赤金流光,夜下啸狂。

这下整座萨留希就被彻底被惊醒了。

一城浮一龙,不负多年未起战火的王都。

那些探出头来观望的百姓们越发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那些还在床上装睡的,也都被透过窗户的耀眼金光所吸引,起身站到窗前来观看这异景。

到底是身上流着凯尔曼姓氏的血液,奥妮安这充斥着魔法能量的赤金狂龙引吭间,颇有凯尔曼国王骜剑起游龙的味道。

那些疾速杀来的星辰瞬间就被舞动身形的狂龙吞没。那巨大的金色龙睛里闪耀着盛怒的光芒,怒瞪着艾顿。

艾顿倒是没想到奥妮安还藏着这种魔法,但也没流出什么慌乱的神情。

就在狂龙要发作之际,有一道身影从飞艇上杀下,那一枪在前,不顾左右的枪式,自然就是凯巴的那招“山海不回首”了。

艾顿眉头一皱,携戟而上。

“叮”的一声响,枪戟交汇。凯巴的全力一击,被艾顿轻巧地扫戟拨开。凯巴冲势太大,没收住身形,紧接着就挨了艾顿一记飞踢。那一脚蹬在了凯巴胸腹之间,把他踹回了飞艇之上。

飞艇上立马有一排火球降下,把正欲追击的艾顿逼开了一些距离。

艾尔文朝着飞艇上望了望,发觉那些火球原来是那位隽云小姐放的。

他知道凯巴这个时候杀出来,就是要告诉自己要准备走了。

“你先走。”奥妮安还没等艾尔文开口就先吩咐道,“我拖着他们,一会皇宫集合。”

艾尔文看她言语间颇为自信,又想到那赤金狂龙体内蕴藏着浩瀚的魔法能量,于是点了点头,也不拖泥带水,一个裂空朝着飞艇上的甲板上去了。

“大哥!”葵倾一看到艾尔文身影落到飞艇上,就兴奋地扑了上去。

他心想前几日不是才见过吗,怎么这么激动。

“小妹妹,先往皇宫那边去,拿些东西我们去跑。”艾尔文拍着她的背说道。

“好嘞!”葵倾也很识趣,占了他便宜就跑。

艾尔文朝着空艇下方喊声道:“夏烨!快去通知浪云他们,赶紧到皇宫集合!还有,我那些东西别忘了!”

“知道啦!”夏烨抢了一匹护卫的马,朝着内城飞奔起来。

艾尔文把视线移回飞艇甲板上时,看到凯巴正艰难地爬起身来,他方才撞断了几根木栏才停下来。隽云眼里流露出的一丝关切神情,也没逃过艾尔文的眼睛。

“你他妈在那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走?”凯巴没好气道。

“你不也看到了,那个艾顿不让我们走,我有什么办法?”艾尔文无奈道。

“幸好有这绿鳞甲在,不然真可能被他一脚踢残了。”凯巴掸了掸身上的会,嘴角有血淌下来。

“你。。。”艾尔文惊讶地望着凯巴。

“没事,估计受了点内伤。”凯巴擦了擦嘴角,“雷萨家这几个怪物,一个比一个吓人。。。”

“你。。。们现在是什么打算?”艾尔文说着把目光移向凯巴身后的隽云。

“什么什么打算?”凯巴奇道。

“萨留希肯定是待不了了,那以后怎么办?乘着飞艇跑路,那也得有个目的吧?”

“那你和公主是什么打算呢?”凯巴反问道。

“你先别来问我,我倒是想问你,你确定要和我们一块跑吗?”艾尔文深深地望了凯巴一眼,“你可想清楚了?”

凯巴望向别处,沉吟了会而后站到隽云身旁,笑着说道:“反正她去哪,我去哪。”

隽云只装作没听见,把脸扭向夜空。艾尔文仔细地看了她两眼,发觉这姑娘气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忧色。

“噢,你现在倒是敢说敢做了,早干嘛去了。”艾尔文笑着调侃凯巴道。

“我要回富兹。”隽云这时回过来对着二人轻声说道。

艾尔文愣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

“这一去,可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要拿的,赶紧回家拿去,以后可就没这机会咯。”艾尔文提醒道。

“那还能拿什么,不就拿点银钱嘛。”凯巴说道。

隽云则是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要拿的。

艾尔文心想,源康总督经营富兹省多年,那大大小小的矿脉都归他管,真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这么大的家产,自然不可能留在萨留希,想必大都留在了富兹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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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今夜的萨留希,那可真算是经历了相当疯狂的一夜。

有刀兵之乱,有旷世狂龙,有空艇天来。

当空艇飞至位于萨留希中心的皇宫,艾尔文发现这百年宫殿里已经乱作一团,和他上次见到的皇宫已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宫侍们卷携着皇宫内的金银器物慌乱奔走,甚至有胆子大的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抢起来了。毕竟现在宫里一个守卫都没了,人都被抽调去和缅因军作战了。

方才城东那片战乱未起,这些宫人还能勉强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望到起了战火,这些人知道是缅因军打进城来了,他们第一反应都是抢了皇宫里的东西往皇宫外跑。

不过这些宫侍已经算是跑得晚的了。奥妮安那些兄弟姐妹们早在城内贴出告示后就躲出皇宫避难了。

当这巨大的空艇降落在主殿前的宽阔草坪上时,也没人来管,倒还吓跑了在为几只银质酒壶争打的两名宫侍。

艾尔文走下空艇,捡起那几只散落在地的酒壶,看着那两名跑远了的宫侍,“呵”地冷笑了一声,扯了扯嘴角。他转身回望,发现好多偏殿一点灯火都没,皇宫大道两侧那些曜夜石都被搬走了不少。

“这就是雅菲帝国的皇宫吗?”葵倾走下甲板,环视了下四周这空旷的宫殿。作为一个外人,此时她自然是生不出什么伤怀的情绪来。

“是啊,你看现下这凄荒模样,一个月前哪里想象得到呢。”艾尔文点头道。

“世事无常,大哥,你得看开点。”葵倾安慰道。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又不住这里。”艾尔文不禁失笑道。

“噢。。。”葵倾点了点头,“那位公主姐姐不是住这里嘛?我以为大哥你感同身受呢。”

“我可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艾尔文沉声说道。

“真的吗?”葵倾一脸好奇地望着他。

艾尔文没再答她。

不出一会,夏烨、浪云和那十几个弟兄把那几只沉甸甸地大箱子都搬来了。皇宫和内城西区还隔着些路呢,想来这一路上这十几个人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而后凯巴自己驼了一只大箱子也赶到了,显然他整理得匆忙,没来得及收拾多少金银细软。

在众人开始把行李都搬上空艇的时候,艾尔文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城东的方向。毕竟让奥妮安一个人对付艾顿这样的顶级高手他还是放心不下的,再加上对方还有岚姻从旁协助。这姑娘对他或许会手下留情,对奥妮安可就没那么多怜悯的心思了。

他望着那赤金狂龙长啸犹然,隔着半座城那光芒都清晰可见,心下稍安。

“艾尔文大哥,要准备出发了。”葵倾走过来提醒道。

艾尔文应了一声,目光仍旧是望着东面。

“轰隆”的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传来。远远望去,光芒冲天间,一道金色龙焰喷薄而出,伴随而来的是大地的颤抖,连皇宫这边的震感都十分强烈。艾尔文估摸着外城东面那一片可能都被毁了。

“快!先去把空艇拉升起来,她马上就过来了。”艾尔文对葵倾说道。

他话才说完,一道金芒转瞬及至,那条通体流光的狂龙已经在皇宫的上空中盘旋引吭。而奥妮安,则是飘立于龙首之上,一手持法杖于身后,一手给这狂龙灌输着魔力。

艾尔文见她一双金瞳在夜色下分外明亮。他心想这姑娘到底是藏着多少自己没见过的魔法,原以为上次在马洛德平原上那记惊世骇俗的焚天陨火是她的极限之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就在他准备催喊奥妮安上空艇之际,从昏黑的主殿里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一路上嘴里还在嘟囔着众人听不懂的话。

艾尔文戒备地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疯子,随时准备一道魔法打上去。没想到这人越过了他,直接跑至那狂龙底下,朝着奥妮安手舞足蹈地喊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荧惑叠亢,心危守轸虽是国势衰微之兆,可也有不破不立、朝阳初生的意思,公主切莫自暴自弃,千万要存续好凯尔曼一族的血脉,来日凯尔曼这个姓氏定能一统整片大陆。。。”

奥妮安闻言愣在那,有些哭笑不得。

艾尔文也是纳闷:“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神棍,怎么张嘴就来,这种时候命都快没了,还想着什么统一整片大陆?”

“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了?没有的话,就准备走了。”艾尔文没再关注这个疯子,直接对着奥妮安喊道。然后他就发觉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讽刺了,带走什么呢?本来这幅员辽阔的帝国都是她的,更别说这皇宫了。可现下,又能带走什么呢?

奥妮安扫了一眼这偌大的宫殿,默然无言。

然后穷追不舍的艾顿就杀到了,看他的凌乱的头发和冒着焦烟的银甲,显然拜方才的龙焰所致。

然后足点桃花的岚姻也赶到了,她倒是毫发无伤。不过她今夜战意全无,即便是对着奥妮安,她也有些走神。

奥妮安此时的心情相当阴郁愤懑,尤其是要当着这二人的面逃离皇宫。于是她挥动了中的法杖。

艾尔文赶紧给葵倾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驾驶着空艇先走。

葵倾立马跑回了舵轮,一边继续拉升高度,一边往城外开去。这艘空艇因为卸了外部的那些装甲,轻快了不少,很快就攀升到了二十多丈的高度。此时在下方看着整艘空艇也就一截拇指的大小了,如果还有下方的话。。。

法杖挥出后,那条赤金狂龙就携着雷霆之势朝艾顿和岚姻直直撞了下去,这次的动静比方才的龙焰还大,整个萨留希都在疯狂地颤动。躲在屋内的百姓们定要以为是地震了,若非他们亲眼见到那狂龙撞向皇宫的话。

艾尔文在被那狂龙波及到的一刹那就裂空了出去。当他出现在奥妮安身侧时,立马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滔天气浪给弹开了。

幸好他反应及时,一把抓住奥妮安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往空中飞去。

待他暂定身形,发现他怀中的姑娘已经昏了过去,他心想她可能是魔力透支了,也可能是被那股巨大魔法能量给震伤了。

回身一望,他不禁“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整座皇宫彻底崩毁!

宫廷旧址处,整片地面凹陷下沉,宫殿全数倒坍,烟尘四起间,到处是残垣断壁。

他望到那地底的废墟间有光亮,也就放下心来,赶紧动身去追前面的空艇了。

岚姻轻喝一声,周身那些防护在外的魔法能量炸开,把四周那些碎石块崩开。缘是在方才赤金狂龙撞下来的那一刻,岚姻紧急催动护身吊坠下的符文,那些泛着银光的魔法能量围着她和艾顿急速流转,才使他们未受到任何的伤害。

当然了,那个吊坠也在物尽其用后就褪去光亮,变成了一块毫无特色的银质挂饰。

艾顿蹙着眉望着天际,正准备一脚蹬地追上去,却被岚姻拦住了。

“怎么了?”艾顿不解地望着他这妹妹,“若是让奥妮安逃脱了,后患无穷。你也看到了,她都昏过去了,此时不杀了她,更待何时?”

可岚姻就是死死地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艾顿一脸不快地盯着岚姻。

“大哥可是以为我担心艾尔文,才拦着你的?”岚姻说道。

“难道不是?”艾顿没好气道。

岚姻摇了摇头,“大哥你可有办法对付艾尔文那诡异凶悍的时空魔法?平原上他一招制服在场所有的高手,难道你忘了?”

“我虽不懂时空魔法,但也看得出那小子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使得出来那一招的。”艾顿说道。

“今日不同,你若追上去,他一定用得出来。”岚姻语气十分肯定。

“为何?为何你这般笃定?”艾顿奇异道。

“他今日心境大不同。”岚姻沉声说道。聪慧敏锐如她,已经隐隐猜到艾尔文每次一定要受了什么刺激才能把那神鬼皆惧的“两轮新月”使出来。

艾顿仔细一想,决定相信他这妹妹的判断,没有贸然追击。毕竟对于艾尔文,他觉着自己不可能比岚姻更加了解他。

艾尔文横抱着奥妮安落到空艇上。

他望着身下这萨留希城,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感慨良多。

奥妮安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昏迷转醒,金眸微睁。她和他一样,都是望着夜幕下的王都,心有所思。

她想到福尔勒的种种行径,暗猜此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想到此处,她不禁暗笑,“这萨留希虽没了自己,可有此人在,想来日后也不至于太寂寞。”

“王非王,侯非侯,京华烟云几时休。万千少年事,都付夜云中。”艾尔文这时不禁轻吟道。

“君非君,臣非臣,一曲富贵难再晨。浊谲人间事,不过星与辰。”她嗤笑着,将头扭过来,望向夜空。

启程

正当这二人仰夜慨叹时,一道桃红色的光线从皇宫废墟中射来,直接穿向飞艇上的艾尔文。就在这道眼睛都捕捉不上的光线即将打中他的时候,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根本来不及阻拦。可艾尔文自己却不躲不闪,淡定地站在原地。

让人感到神奇的是,那道光线在艾尔文身前刹住了。

定睛望去,那桃红色的光芒之中,竟是一本典籍。

艾尔文本想伸手去抓,奈何奥妮安抢先一步。见她纤手一展,那典籍就乖乖落到了她的手上。不过艾尔文此时两只手都用来捧着奥妮安了,也确实腾不出手来。

可当奥妮安的手掌碰到那羊皮封面时,她不禁蹙了蹙眉,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她赶紧驱动体内的魔力,将封皮上的魔法陷阱给冲开。于是典籍周身的那些桃红色光芒终于碎了一地。

虽然这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可这个小小的符文陷阱着实把奥妮安折腾得够呛。

艾尔文望向别处,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咒术魔法的起源?”奥妮安斜瞟了艾尔文一眼,“你那红发小情人给你这个做什么?”

以奥妮安的实力,自然能清楚辨别出那道光线是从何人手上递出来的。

那想来,这典籍自然只有艾尔文亲手拿到才不会触发那符文陷阱。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啊。”艾尔文解释道。

“噢~”奥妮安拉长尾音说道,还一边点着头望着他,“那她把这书还你是什么意思呢?要和你一刀两断了?”

“嗯,可能是吧。。。”艾尔文想了下说道。

奥妮安闻言脸色一变,狠狠地在他胸口拧了一把,“你当我没看到你和她在那庭院的墙上卿卿我我?还想搪塞我?”

艾尔文吃痛之下脸都快绷不住了,可奥妮安偏等她尽了兴才肯松手。可即便她如此折磨他,他倒也没把她从怀里放下来。

因为艾尔文发觉,这姑娘压根就没要下来的意思。

他看着她,不禁苦笑起来,“怪我没睡好,脑子不够用,这都没识破。”

奥妮安轻哼了一声,把那本典籍往艾尔文胸口一塞。

“你们看!那是什么!”这时有人在甲板上喊道。

于是大家都跑到围栏边上望下看,见到一道白芒闪电在漆黑的夜色里狂奔,看那样子,好像是在追这艘空艇。

“是乔芷!”夏烨第一个反应过来,“乔芷他在追我们!”

“他在和我们招手,看到没!”浪云跟着喊道。

“他好像想上来啊,我们要等他吗?”凯巴说着询问似的看了艾尔文一眼。

艾尔文看了葵倾一眼。小丫头机灵得很,会意后立马把空艇的高度降下去一些。不过艾尔文没让她把速度减缓,一来是他对那匹独角兽很有信心,二来他也怕艾顿带着人追杀过来。

背着行囊的乔芷一看空艇降下了高度,知道是伙伴们看到自己了,对胯下的“梦马”催得越发急切,独角兽到底是通了人性的神驹,疾驰的速度越发快起来。

那一道白虹电光终于在北面的城门前追到了空艇。

只见“梦马”三两个纵身就翻越了城墙的阶梯。

“唔!”下一秒众人皆是发出这样的惊呼。

缘是“梦马”跨过阶梯后毫不减速,一个潇洒矫健地跃身从城墙上“飞”了出来。

一个漂亮的着地之后,乔芷和他的独角兽已经安稳地落到船身中央的甲板上。也多亏了葵倾高超的操控技巧,在跃马的瞬间,把飞艇舰身侧转过来一些。

看到乔芷如此华丽的登场,众人围上去,对着这一人一马发出阵阵欢呼。

艾尔文看了一眼有些困倦的奥妮安,两人脸上都泛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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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一艘空艇正往富兹省全速开去。

艾尔文坐在舵轮这的驾驶座上发着呆,不是他不想睡,只是没地方睡。

葵倾和她父亲一间房,奥妮安和隽云一间房,那他就只能到甲板下面和诸人挤一挤了。凯巴倒是无所谓,可艾尔文一听到各个方向传来的如雷鼾声,头疼欲裂,只得来甲板上坐着吹风。

前路漫漫,无家可归,想到这些,他不禁叹了一声。

而此时,奥妮安也从船尾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也睡不着?”艾尔文问道。

“两个幽怨的女人同处一个房间,气压太低。”奥妮安调侃道。

“怎么?那位隽云姑娘也睡不着?”

奥妮安点了点头,“碰到这种境况,任谁都会迷茫吧。。。”

艾尔文也是无声颔首,心想自己这几人都是死了爹,塌了天。

“那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奥妮安转过脸来望着他。

“把隽云和凯巴送到富兹以后,我就打算去北方了。”

“北方?北方哪里?”奥妮安好奇地望着他。

“呵,我又没去过,你问我哪里,我哪里答得上来。不过肯定要翻过这大山脉的。”

“怎么忽然想去北方了?”她有些不解。

“我那老爹最后和我说,我那母亲,其实还活着。”艾尔文无奈地笑道,“他也不说清楚到底在北方哪里。这人生地不熟的,还得在茫茫人海中寻个人,我真是。。。唉。。。”

“也许他也不知道呢?”奥妮安提醒道。

“想来应该是这样的。”艾尔文轻叹一声,转念又问她:“那你呢?我的公主殿下,接下来是什么打算?要如何开展你的复国大业?”

“还殿下什么殿下,不幸被你言中,这下真成了流亡公主了。”奥妮安自嘲得很洒脱,而后又盯着他问道:“某人当初可是说要带着我一块跑路的?”

“现下还不算吗?”艾尔文稀奇道,“还是说我哪次先跑了,丢下你了?”

“你都要跑去北方了,还不算是丢下我吗?”奥妮安作出一副埋怨的神情。

艾尔文静静望了她两眼后,笑着诧异道:“我怎么感觉,萨留希丢了,你反倒轻松了不少?”

“难不成和你一样,哭丧着脸?”奥妮安揶揄道。

“也是,刚才那个疯子不是说凯尔曼家族的血脉会统一整片大陆嘛,你倒是不用太担心。”艾尔文也开始调侃起来。

“那是鸫山大师,这么多年,父皇都一直很信他的占卜。”

“噢。。。然后呢?”

“战事开始前,他还和父皇说,这次的卜相是大吉之兆。”

“这就是你要杀了他的原因?”

“我没想要杀他,只是他碰巧在那罢了。”奥妮安淡淡说道,“当时我只是想把皇宫给毁了而已。”

艾尔文点了点头,想到那桀骜狂龙的滔天势头,还是心有余悸。

“就让雷萨重新给他自己再建一座皇宫吧,我怕现在这座,他住得不习惯。”奥妮安寒声说道。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陛下还信这些巫师的占卜之术呢?”艾尔文岔开话题。

“也许到了一定的位置,就会对命定天数这种东西有一些偏信吧。”奥妮安替她父亲解释道。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陛下这二十多年未动刀剑了,怎么就忽然想着要到前线去搏杀?单是因为庭霄人大军南下?那不是留给雷萨去处理更好吗?还是说不愿意坐等雷萨方面日渐势大?总不可能真的因为巫师的一两句话,就聊发少年狂吧?”

“可能剪除雷萨一族的势力这个原因要多一些。你也看到了,雷萨那几个儿女都挺成气候的,实力不在我之下。父皇应该是为了扫除这些我日后登基会遇到的障碍,才做这个决定的吧。”奥妮安说着叹了一口气,“其实父皇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动刀兵是有原因的。”

“嗯?”艾尔文对已故国王凯尔曼的事还是挺感兴趣的。

“二十年前,父皇领军在外作战,我母亲所在的格兰斯堡发生叛乱,父皇未来得及挥师驰援,以致我母亲死在那场叛乱中。自那以后,父皇就常陷自责之中,不再愿意起兵征战了。”奥妮安说的时候脸上并未掀起过多的情绪。

“噢,是这样啊。”艾尔文见她如此平静地说来,可背后酸楚,他还是能体会一二的。毕竟他也算是打小没了娘的孩子。

“说来,这件事还和你母亲有关系。”奥妮安转过来看着艾尔文说道。

“啊?”艾尔文颇为惊讶地望着她。

“我老师虽没具体说,只是很隐晦地提到过。他说我父皇当时没赶得回来,和你母亲有关系,或者说,和那时空魔法有关系。”奥妮安看着他说道,“这差不多是他的原话了。”

“还有这种事?”艾尔文一脸的疑惑。

奥妮安点了点头,“皮洛老师应该没必要骗我吧。”

艾尔文陷入了沉思。他心想:“我这老爹,关于母亲的事,除开临别那些话,只言片语都未透露过。那奥妮安说的这事,更加不可能说与我听了。看来这件事,也只能等我去了北方,找到母亲后再问她了。”

“我若是找到了我那狠心的娘亲,一定帮你问问。”艾尔文笑说道,“可你还没说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我看这位隽云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要是回了富兹,肯定是要和雷萨他们干一场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她一块,大干一场?”奥妮安说着也是笑起来。

“这我就不清楚咯,”艾尔文此时倒是一脸轻松地说着,“我答应把你护送到前线,没食言吧?再不辞劳苦地护着你回来,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吧?现下又把你救出王都,再忠诚的骑士也就我这样了吧。。。”

“打住打住,说来说去,还就是打算撒手不管了,是吧?”奥妮安单边挑眉笑问道,“那我还和你说清楚了,我还真就赖上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艾尔文有些奇异地望着她,嘴角保持着傻笑。他倒是很久没见到奥妮安无赖俏皮的一面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想来也是,这一阵被家仇国恨折磨久了,这两人都快抑郁了。

萨留希保不住便保不住吧,日子还是得过呀。

约芬的葡萄树

次日清晨,初阳明媚。

乔芷和艾尔文算是起得最早的。

当然了,艾尔文就没怎么睡。昨晚他和奥妮安夜话之后,姑娘倒是起了困意回房睡了,留他一人在夜色里赏风。无奈之下,他给舵轮周围加个了防风的魔法力场,然后蜷缩在驾驶座上凑合了一夜。现下他因为落枕了,只得佝着背站着,眼睛里又尽是血丝,看着憔悴得很。

“殿下,看这样子,昨日没睡好?”乔芷打趣道。

“还殿下什么殿下,我又没爵位在身,”艾尔文自嘲道,“你要不和葵倾一样,喊我大哥算了。”

“那怎么行,团长殿下也是殿下。”乔芷开玩笑般地说道,可就是没有改口的意思。

“随你吧。”艾尔文笑着无奈摇头,又转念问道:“你这么跑出来了,家中母亲怎么办?谁来照料?”

乔芷沉吟了下,“昨日我回到家后,把那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母亲。从风铁堡到翊菱伯纳,那些大大小小的战事我都讲了一遍。我母亲听完,叹说即便是要改朝换代了,也轮不上我们家,还不如跟着殿下你出来闯一闯。后来就数落了我一通,说我没志气,一点都不像个大好男儿。”

乔芷说到这,也是露出无奈的神情。

“哦,对了,我母亲还说殿下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让我安心地跟着你,不愁前途。”乔芷补充道。

“这话不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艾尔文看着乔芷笑说道。

“真没有,母亲就是这么说的。”乔芷着急道。

“那。。。想来就是你讲故事的时候给我加了太多料了,把你母亲都忽悠过去了。”艾尔文接着调侃道。

“殿下,我可真没添油加醋,都是实话实说来着。”乔芷说着脸都涨红了。

“好了,好了,不和你玩笑了。”艾尔文笑着安慰道,“你确定要跟着我?凯巴和那位隽云小姐要去富兹省。隽云是源康总督之女,她回了富兹,想必是要揭竿而起,对抗雷萨一族的。你不考虑和他们一道去?将来他们那一定很缺人手的。”

乔芷摇了摇头,“我哪都不去,就跟着殿下您了。”

“那行吧,你执意要跟着我,那便一道吧。”艾尔文看乔芷的执拗的样子就没再劝他,“不过事先说好了,我可是去北方寻人,真不一定能带着你们去建功立业。”

“功业倒是无所谓,我母亲说了,跟着殿下您肯定吃不了亏的。”乔芷笑嘻嘻地说道。

艾尔文狐疑地看着乔芷,心想:“你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和你母亲形容我的?”

“那你母亲怎么办?”艾尔文又问道。

“母亲说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她一样也能过好,所以叫我不必挂虑这些了。”乔芷说着脸上还是有一丝担忧和愁绪的,而后又勉强地撑起笑容,“我把这次赚到的卢尼全留给她了,家中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当时也不知道你会回来。若是事先知道,我就让你多带一笔银钱回家了。”艾尔文说道。

“殿下,那怎么能行。大家都是一样的,该多少,是多少。”乔芷正色道。

艾尔文看着他愣了一下。

“哈哈,行吧,看来我也得努力了,尽量不让你跟着我到北方去吃苦。”艾尔文回过神来,笑说着拍了拍乔芷的肩膀,“葵倾经常在大山脉的南北往来,到时候让她把你赚的钱带过来给你母亲就行。”

乔芷一想也是,有空艇往返,他就可以和母亲有书信往来。如此想来,离愁别绪倒是消减不少。

不过他也没把脸上的轻松展露得太过分。毕竟他也知道,斐烈伯爵战死沙场,艾尔文殿下就算是想寄什么东西回来,也没人收了。

“殿下,你方才说要到北方去找人?找什么人?”乔芷转念问道。

“哎。。。”艾尔文望着远方叹了一声,而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这事到了北方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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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人们纷纷起床了。

可奥妮安还迟迟赖在床上,主要是她有事想不明白。

昨夜是太累了,她动不起脑筋来,现下睡醒了,她就有时间好好琢磨下福尔勒这个人的身份了。

昨日在宰相府,福尔勒再确认一遍雷萨反叛这事,让奥妮安觉得太刻意,就像他走时带还翻了一个边几一般,都太刻意了。本来出这么大的事,他再三确认,都无可厚非,可奥妮安就是觉着刻意,就像事先演练好的一般。

况且以宰相的本领,还真能不知道她偷偷溜出宫了?

见过福尔勒之后,奥妮安就隐隐地觉着这人对于雷萨反叛似乎早有预料。

到夜间,福尔勒领着剩下的卫队来援救这事就更奇妙了。看着是来死战的,其实是来送死的。

“他若真是源康的人,见萨留希守不住,早就逃了,又怎么会专程来救我呢?”奥妮安这样想道。

“也许‘枕剑会’那件事,和这人有关。”奥妮安得出了这样的猜测。

“可现下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也不过是给雷萨留一个隐患罢了。”她苦笑起来。

此时屋内就剩下她一人了,隽云已经梳洗完出去了。

说来也好笑,隽云养病期间睡得是奥妮安以前睡过得的床铺,所以奥妮安昨晚只得睡在艾尔文那张床上。

“就像上次睡他的床一样,这一晚睡得可真安稳。”她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后环视了下四周,这般想道。

“要不要起了?”艾尔文推开上层房间的门进来。

“很急吗?那个艾顿又带着人追上来了?”奥妮安起身梳洗的同时还不忘出言打趣。

“那倒没有,只是和你说一声,到约芬郡了,你要不要出来看下?”艾尔文趴在木梯口向下张望。

“看什么?葡萄树吗?虽然快春天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吧?”奥妮安一边对着镜子向下梳着雪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这么个道理,主要是我没见过,这满山遍野的葡萄树。”艾尔文笑道。

“呵,都说了,你是只知道窝在王都的纨绔子弟,毫无见识。”奥妮安犹自打理着自己的容貌,没看他。

“现下不是没得窝了嘛,只能出来走走了呀。”艾尔文仍然是笑着。奥妮安停顿了下,望了他一眼。

“好了,你就算蓬头垢面的,也是最惹人眼的那一个,别捯饬了,出来吧。”艾尔文说道。

“好像也就你见过我蓬头垢面的样子,哪天把你灭口算了。”奥妮安笑说道。

“哎呀,好痛,好痛,来帮我换个药。”艾尔文捂着腹部皱眉道。他显然是在提醒奥妮安,他可不只看到她未梳洗的样子。

“你。。。”奥妮安抿着嘴笑看着艾尔文的揶揄,显然是觉着眼前这人需要紧一紧皮了。

当奥妮安被艾尔文拉着从房间里出来,被长空艳阳一慑,心下霍然畅快。

在她心里,似乎好久没见到这么晴朗的天气了。

清冷的风略过,直搅地她雪发飘摇。望着漫山遍野的葡萄树,虽说冬雪尚未褪尽,可此时即便看着这些枯藤,她的心情也是相当舒畅。

四方佣兵团的众人已被公主的姿容惊艳了多次了,可每次看到那雪发舞起,总会不自觉地多瞟两眼。

好比艾尔文,他每次见到阳光从她扬起的雪发间透进来,为那发丝抹上光亮金边,他就会觉着这姑娘是来沉淀自己岁月的。

本来正与凯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隽云,也望了一眼奥妮安这里。

“约芬的红酒倒是喝了不少,可这地方倒真是没来过。”艾尔文看着这些排列成行的葡萄树如此感叹道。

“你不是说万里行路,不及阅女无数的嘛。”奥妮安促狭道,“那现在又在这边装模作样地感叹什么。”

“萨留希第一美人都在我这里了,我还用得着阅什么呢?从前我觉着自己经史满腹,可见了你,才觉着漫长人生里可能就单单少看了你这么一本。不,就看这一本足矣,似你这般,可反复看,上下看,颠倒了看,都行。”看来艾尔文今日无耻的兴致也是盎然的很,就跟这初春时分有几分相似。他这话里有话,未经男女之事的奥妮安只怕是就听懂了表意。

“呸!”奥妮安笑着啐了他一口,“你现在说起话来是越发不修边幅了。”

“不过你有句话倒是对的。”她转头过来望着他。

“什么?”艾尔文饶有兴趣地望过去。

“对男人而言,是不是永远都缺那么一本?”她语带嘲讽地说道。

“嗨!你这话说得,明明是个未涉事的姑娘,装什么久经情场的模样。”艾尔文毫不留情面地点穿她,“乍一听还以为半老徐娘感怀过往情事呢。”

奥妮安也不着恼,依旧笑着,“我劝你啊,昨日天外飞来的那本倒是要仔细读一读,切莫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

“我就知道这时候你肯定要来这么一句。”艾尔文得逞似的笑起来。

这下奥妮安真的恼了,一双金瞳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不闹了,看风景,看风景。”他似是含着歉意地笑起来,可其实那笑容越看越觉得狡黠可恶。若不是样貌上占着几分便宜,奥妮安早把他扔下空艇去了。

可这厮却是一把搂上她的纤腰,用身体把她牢牢锁在围栏上。

奥妮安也不抗拒,任由其撒着泼,只是将素手轻巧地抚到艾尔文那只受伤的手上。

“嘶”艾尔文倒吸几口冷去,疼得人差点没站稳。

“这下肯老实了?”奥妮安冷笑道。

艾尔文呐呐点头,专心地看起那些可怜的葡萄树们,实则是在偷嗅她雪发上的清香。

奥妮安权当没看到,自顾自地眺望起来。

这两人的打情骂俏全数落在葵倾的眼里,小姑娘坐在最高的舵轮驾驶座那,整艘空艇上的动静自然都瞧得一清二楚。

她恨恨地撅了撅嘴。

特瓦德丹

“你知道卡本妮萧伟昂吗?”奥妮安看着这些绵延千里的葡萄园,忽而问道。

“好像知道,葡萄的品种是吧?”艾尔文想了下答道,“我记得是很名贵的品种吧?印象中这种葡萄酿出来的红酒,至少要卖到上百卢尼。”

奥妮安笑着点了点头,“你倒还是有几分当纨绔的资本的。”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难得才开一瓶。平时喝得大部分都是卡本妮弗兰克这个品种酿的酒。”艾尔文惭愧笑着表示自己可没那么豪奢。

他心想:“怎么也没法和公主比啊,真开玩笑呢,这卡本妮萧伟昂品种的红酒,源康总督估计是按箱来往皇宫里送的。”

“我又不是要问你这个。”奥妮安好笑道,她大概猜出了艾尔文在想什么。

“那你想说什么?”艾尔文不解道。

“我是在想,那位隽云小姐是不是打算要和我说些什么了?”

“噢。。。”艾尔文意味深长地叹道,“我方才还在想说源康总督以前应该没少往皇宫送红酒。”

“那你怎么看呢?”奥妮安看了他一眼。

“这个。。。你得自己考虑好。”艾尔文说道,“隽云估计在想她起兵对抗雷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有个给公主复国的名头,倒是光明正大了不少。”

“怎么?听你的意思,又不赞成我和她掺合到一块了?”奥妮安好奇地望着他。

“平原上的战况你又不是没看到。即便隽云有强大的矿产做资金后盾,可真要两军对垒,她又怎么会是雷萨那些人的对手。”

“是啊。想想那成群的飞龙,那个艾顿,还有你那难缠的红发小情人,”奥妮安勾起嘴角说道,“噢,对了,还有菲玥大师,还有雷萨自己,这些可都是顶级高手。”

“呵,你别忘了,还有那些即将要浮出水面的贵族们呢?”艾尔文讥诮道,“对着陛下他们只敢做些背后的勾当。可对着隽云,他们还不争先恐后地领着人杀到富兹省来?”

“哟,你终于肯出言讽刺那些贵族了?”奥妮安调侃说道,“怎么样?被自己兄弟欺瞒是什么感受?”

“人各有志罢了。”艾尔文淡淡说道。

奥妮安难得对他另眼相看,“你这话说得倒是颇具气概嘛。”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嘛?”艾尔文望着她问道。

“源康盘踞富兹这多年,想必富兹省的那些大小官员都会忠于他女儿隽云。美其名曰说是为我复国,只怕背地里还得嫌弃我是个流亡公主。这种要仰人鼻息的日子,我可过不了。”奥妮安直截了当地说道,“想到他们要用我的名义做文章,我还得以后处处受他们牵制,我又是何苦?”

艾尔文听完暗自佩服奥妮安如此一针见血地预料出将来的问题所在。

“那。。。这偌大的帝国拱手让人了?”他不禁问道。

“我不介意一个人面对洪水滔天。”奥妮安望向远处,任凭雪发迎风曼舞,“然而,被一些庸人拉着一道去送死,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艾尔文望着她,觉得此时倒是有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感觉,佳人独倚眺远山,清冷绰姿朝云散。

因为心有顾虑,故而奥妮安一直未和艾尔文提及关于福尔勒身份的推测。也正是她的有所隐瞒,将来会让她沉浸在多年的悔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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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芬郡之后,再往西北方向行驶了一整日的路程后,这群人终于到达富兹的省会──特瓦德丹。

此时已经是晚间了,这座靠冶炼矿石出名的繁华都市依旧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到处都还亮着灯火。

隽云指挥空艇停在总督府宽阔的庭院里。本来要围在下头的那些守卫一看是隽云小姐回来了,就识趣地退开了。

甫一落地,隽云就急着去前厅召集富兹省的各路官员,不出所料的,她还硬把奥妮安也拉上了。凯巴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她们后头。

葵倾和艾尔文提出要去市场上逛一圈,她是准备要采购些矿石转去北方倒卖。艾尔文对南北往来交易这方面不是很了解,自然是欣然作陪。

艾尔文让浪云随身跟着,让夏烨看护好那几只箱子。

总督府的护卫们看到是小姐带回来的客人,自然不敢拦着他们。于是三人顺利地出了总督府,往市集上行去。

“小姑娘,你以前来过特瓦德丹吗?”艾尔文边走边说道。

“那自然来过。”葵倾笑道,“大哥,我一年要南北往来几趟,南面的这几个重要城市起码要到上一遍的。”

“难怪,我说你领着我们走呢。”艾尔文说道,而后又看向浪云:“浪云,这儿你应该也熟吧?”

“殿下说笑了,我们几个弟兄自小在这长大的,逐璐学院可就在这城里。”浪云说道。

“噢,原来你那学院就在这城里。”艾尔文点了点头,“看来这里,你们一个比一个熟,那便走吧。”

三人到了集市上,此处更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这么晚了,这些人都不休息的吗?”艾尔文看着街道上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禁感叹道。

“这我也不懂欸,反正每次来,晚上的集市最热闹。”葵倾说着也有些纳闷起来。

于是两人都不禁望向了浪云。

“殿下,葵倾姑娘,这我得和你们好好解释下了。”浪云有些得意地笑说道,“特瓦德丹这儿的作息可与王都不大一样。这城里有一大半的百姓是矿工或是冶炼工。这些活一般都到了晚上才放班,然后工友们还得一块到便宜的酒馆吃上一顿,再喝上些劣质粗啤,那到家肯定得过了凌晨了。不过也不用担心第二天起迟了,一般冶炼作坊和矿场都要到中午左右才开工。”

“久而久之,这城里的大大小小的铺子也都跟着百姓们的作息来了呗。若是起早了,上了街也买不着东西,不到大中午,是见不着开门的店铺的。”浪云接着说道。

“还真是稀奇了。”艾尔文失笑道。他低头看了一眼地砖缝隙间长年累月的黑色污垢,发觉里面还掺杂着各种矿石的残渣。

“原来是这样。”葵倾点了点头。

“小妹妹,那我们这是采办些什么好呢?”艾尔文望了一眼长街上各式各样的铺子,有卖矿石粗料的,有卖冶成金属的,他一时间有点迷惘。

“像一般的铜铁矿加工出来的东西,满世界都有,即便这儿便宜点,到北方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用于装备上的红褐石、冰白石、青电石这些可以稍微囤一点,不过利润很薄,毕竟这些矿石北方也都有。即便是出产比较少的紫削石,在北方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

“那到底买什么?”

“哎呀,大哥,你急什么?听我说完呀。”葵倾埋怨地看了艾尔文一眼。

“好吧。”艾尔文无奈点头。

“像是缅因独有的,如鎏翡矿这种,大多都用来镶嵌到首饰上,这种就是能赚取暴利的品种。”葵倾解释道。

“可是这种矿石,一般也不会拿到市面上来卖吧?”艾尔文疑惑道。

“大哥你还是很懂行的嘛。”葵倾笑道,“确实,总督把持着所有稀有矿产的开采,一般的商家连源头都摸不到,又怎么拿到市面上来卖呢?”

“噢,我懂了,应该还是有很多胆大黑心的商人开掘私矿,是吧?”艾尔文小声说道。鎏翡矿石做出来的首饰,在萨留希卖得价格之高,令艾尔文咋舌。可仍有这么多贵妇、小姐戴在身上,那说明货源肯定还是有的。

“大哥还是明白人啊。”葵倾点头道。

“源康总督每年都要抓出来不少未经登记就私设矿产的大商人,”浪云跟着说道,“可即便如此,还是屡禁不止。毕竟利润太大了。”

“主要你们这位总督好像也没真想禁这事,我倒是听说他靠这些商人赎身的钱又发了一笔横财。”葵倾讽刺道,“可笑这些商人的矿还没挖几天,就被总督给封查了。总督敲了他们一大笔赎身的费用不说,还白拿一座开设好的矿产。呵,这也算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吧。”

“你可小点声,”艾尔文笑道,“小心一会隽云小姐把我们关在总督府不让走了。”

葵倾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到了,就是这里了。”小姑娘拉着艾尔文在一间其貌不扬的店铺前停下脚步。

店铺门前陈列着几大格子的矿石,连艾尔文这种外行都看得出来都是些劣等品。

艾尔文心想:“这姑娘做生意可精明着呢,会来这种店,肯定藏着什么蹊跷在里面。”

店里一名瘦削的小厮,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发着呆,一看艾尔文这三人进了店,眼里闪过一丝波纹。

缘是他瞧见了艾尔文身旁的小姑娘。

“葵倾姑娘来啦?”小厮脸上一改方才的倦怠,立刻来了精神。

“嗯,把门打开吧,找你们掌柜聊些生意。”葵倾径直往里间走去。

“好嘞!”小厮欢声应道,说着就扭动了手边的一颗粗铜矿石。这颗东西混在一堆粗铜矿里,谁也想不到这竟是里间暗门的开关。

一列陈列柜从中间展开,一条就这么密道展露出来。

浪云有些吃惊地望着这被曜夜石灯照得通亮的密道,却见艾尔文脸上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大哥跟着我上去就行。”葵倾对着身后两人笑了下说道。

浪云询问似的看了艾尔文一眼。

艾尔文点了点头,跟着葵倾往里间走去。

那位小厮再若无其事地把门关上了。

络黛(上)

即便密道灯火敞亮,但艾尔文还是觉着有些阴森诡异。

他心想,这种会设暗道的商家,肯定做的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多半有可能是黑商。在萨留希,他虽然不用去涉及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但多少也有所耳闻。

主要是他手上的伤还没痊愈,他不想这个时候和人家动起手来,所以才会找浪云一道随行。现下浪云被隔在外头,一会真要有什么事,自己免不了要出手的。

不过想来葵倾会这么大大方方地领着他进来,应该不至于太危险。这小姑娘应该没理由要害自己才对,艾尔文心道。

“大哥,我不让浪云跟着,是因为他是当地人。我怕人家认出他来,一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葵倾看到艾尔文皱眉的神色,同他解释道。

“那到底要见什么人?”艾尔文很好奇,为何当地人就会引起误会?

“大哥你听说过络黛这个组织吗?”

艾尔文仔细想了下,“没听过。”

“络黛组织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他们的生意遍布各大帝国。这么说吧,这个大陆上的任何一座大城市,都有他们的联络点。”葵倾说道。

“那他们主要做的是什么生意呢?”艾尔文若有所指地望着她。

葵倾知道艾尔文心里大概有数了,“一般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都可以找他们,只要是他们力所能及的,你都可以出钱买到。”

“这么庞大的组织,应该不只是做‘这些’买卖吧?”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哥的脑袋还是活络啊。”葵倾笑着说道,“确实,他们还接很多暗杀的单子。总有些贵族不方便自己动手杀人,就会出钱交由‘络黛’去办。”

艾尔文琢磨了下,不禁问道:“也就是说这个组织和各个帝国的贵族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可以这么说。”葵倾点头道,“但不是每个贵族都有机会能接触到这个组织的。”

“他们只挑对他们有用的人?”

“其实,确切地说,他们会自己找上你。”葵倾低着头说道。

“啊?”艾尔文奇异地望着她。

“络黛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只要你出得起足够的价钱。”葵倾说道,“这是他们组织里的人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呵,那还不是钱的事?弄那么邪乎做什么?”艾尔文调侃道。

“大哥,这你就错了,价钱可不一定是指钱财噢。”葵倾看着他说道。

“那还能有什么?”

“比方说有时候的任务可不是杀个人这么简单,像是从高官那窃取情报之类的,”葵倾说道,“这种时候,他们就会找上那些落魄的贵族小姐来出面完成任务,毕竟这些个高官也都谨慎的很,脸生的人是混不进他们的圈子的。待事成之后再付给这些女子相当的报酬就行。”

“意思这个组织还会把难以完成的任务交给组织外的人去做?”艾尔文诧异道。

“对滴,只要他们觉得你合适。通常这种时候你遇到了棘手之事,这事只有他们能帮你解决,等价的,你也得帮他们解决问题。”她说道,“就像我方才说的,他们不是在那些落魄的贵族姑娘最需要钱财的时候出现了吗?”

“哇,还有这么神奇的皮/条组织。”艾尔文不禁轻声惊叹道,又转念问道:“那小妹妹你。。。是怎么接触到他们的?”

“大哥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该不会以为我也。。。”葵倾又羞又气地瞪着艾尔文。

“没有啊,我就是问问嘛。”艾尔文无奈笑道。

“哼,你肯定想歪了。”小姑娘气鼓鼓地说道。

“那你又不说。”艾尔文故作埋怨道。其实他心下清楚,若真是那样,方才那个小厮怎么会一脸讨好地迎她进来。

“我确实和他们交换过东西。”葵倾止住脚步,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艾尔文识趣地没再多问。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他心知若是让那好奇过分冒犯,那便是有失人格之举,这他是做不出来的。

“那。。。他们这组织就不怕那些为他们办过事的姑娘们口风不紧,把关于组织的消息散布出去?”两人接着往里走,艾尔文忽而问道。

“大哥你莫不会以为‘络黛’养得那一批精英杀手是吃素的吧?”

“懂了。”艾尔文点头道。

走到通道尽头之后,绕了个转角就有十几阶的石梯出现在了他面前。

艾尔文回身看了下这密道的构造,暗想这是把好几间铺子都打通了。

葵倾领着他登上石梯后,敲了敲挡在石梯上的木门。

不一会儿,木门上的小窗打开了,一双凸起的眼珠朝外探看了两眼后,那小窗就又关上了。

然后就听到木栓被拉动的声音,再而木门就打开了。

一位个头相当矮小的老者站在门后,笑眯眯地迎着他们两个进了屋内。艾尔文见他一身精致的礼服打扮,倒是颇为好奇这身行头是到哪里定做的。因为这老先生身高不高,确切的说和侏儒有些像,可却也不是瘦削的类型,腰腹间明显有不少赘肉,把内衬的扣子都崩得很紧。

艾尔文看了一眼门旁的红木高脚凳,发觉原来方才这老先生是爬到凳子上往门外看的。

他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三面的陈列柜上摆满了羊皮封面的典籍,还有一面是一张宽大的书桌。顶上开了两扇小气窗,但是现下连夜空都望不到,那此处应该不是房顶。

“葵倾姑娘来啦,快坐,快坐,还带了一位客人来?”矮脚老先生看了艾尔文一眼,笑着说道,“那今日肯定是有大生意要谈咯?”

他热情地请两人先坐到屋子中央的沙发上,而后从茶几上拿起鎏着符文光芒的银质茶壶给艾尔文和葵倾倒两杯红茶。

艾尔文倒没忙喝茶水,他低头看了一眼铺在沙发底下的羊毛地毯,一瞧这面料和花色,就知道这不是一般货。甚至可以说,达到了宫廷用的档次。

他心想,这神秘的“络黛”组织还真是富得流油。

“鹿文长老,这位是艾尔文,他是我大哥。”葵倾笑着说道。

“艾尔文?”老先生望着着艾尔文仔细回想了下,恍然道:“阁下该不会就是艾尔文·斐烈?”

“这你如何知道的?”艾尔文奇异道。他自问可没那么大的名气,能传到特瓦德丹这里来。

“阁下不用奇怪,我们‘络黛’组织对几大帝国年轻有为的才俊之士都有记载的。碰巧前一阵老生我才翻过关于您的记载,所以记得您也不奇怪。”鹿文长老笑着说道。

“我?。。。和青年才俊也搭得上边?”艾尔文失笑道。

“阁下不用谦虚。枕剑会上表出现出色的选手我们都有记录的,像您这样进入前四的选手,那肯定是得单独开一章出来详述的。”

“运气好罢了。”艾尔文脸上是笑着,心里却是在疑虑这个络黛组织没事调查各大帝国的年轻人做什么?而且他们还和各国的贵族、富商的关系这么密切。用心之大,令人心惊。

葵倾在旁听得倒是颇为惊奇,她这才知道她这大哥也是进了枕剑会前四的高手。她自然也是知道雅菲帝国这三年一度的盛会。

“那两位今日来,是要谈哪方面的生意?”长老落座下来,开始切入正题了。他一坐下身来,肚皮上的那几粒扣子绷得快要脱离衬衣了。因为身形短小的关系,他只得笔直坐着,因为一往后靠,那就更像是躺着了,显得太过失礼。

“长老,我们就是要购置一批上好的矿石,拿去北方卖。”葵倾也不绕弯子,直说道。

“要大概什么品级的,数量又是多少?”鹿文和葵倾是做过几次交易的,自然知道这姑娘财大气粗得很,所以得先确认好数量才行。

“鎏翡矿这个级别的矿石,怎么也得要个上千盎司吧。”她说着看了艾尔文一眼。

艾尔文用眼神告诉她,她看着谈就成,毕竟这方面他一窍不通。

“现在的鎏翡矿,1盎司的价格在80卢尼左右。”鹿文长老也没显出过于兴奋地神色,想了下后又说道:“要一千盎司的话,仓库里应该还是有这么多的。”

“现下只有鎏翡矿吗?还有没有点新鲜货色的?”葵倾也没急着杀他价格。

“看来葵倾姑娘也是听到什么风声了?”鹿文长老眯着眼笑问道。

葵倾不解地摇了摇头,瞪大眼睛望着鹿文长老,静等他接着说下去。

“那看来葵倾姑娘还不知道啊。”鹿文笑说道,“组织的独家消息,从马洛德平原上飞马传回来的,说原来的国王已经归西了,源康总督也一并去了,今后帝国内部就是雷萨亲王说了算了。”

鹿文长老说完瞄了艾尔文一眼。他发觉这小子听完自己的话脸色如常,心想这两人应该是知道这消息了,那跟我这装什么呢。毕竟他收到的战报里可是提到斐烈伯爵也战死沙场了。

“长老究竟要说什么?”葵倾疑惑问道,“您也知道的,我对南方这些国家的权柄交接并不是很了解。”

“容老生慢慢讲来,”鹿文喝了口红茶说道,“原来的国王凯尔曼是一直禁止开采特拉勒底山脉里的落晶矿脉的,可这位雷萨亲王不同。他可是一直默许那光正教开掘山脉里那些矿脉的。”

“落晶?那是什么东西?”葵倾奇道。

“哟,这玩意可比鎏翡矿值钱多了,那真要算起来,绝对是价值连城。”鹿文看了两人一眼,“是一盎司就抵得上一座城堡。”

络黛(下)

葵倾看了一眼旁边的艾尔文,艾尔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过“落晶”是什么。

“确实,落晶这个东西现在知道的人真的少了。也是,老生我也是翻阅了不少组织内的典籍才知道这些的。”鹿文看到两人如此神色不禁感叹道,“二位阁下,你们可知道,这种只在大山脉附近才有的矿石,有‘偷天欺时’的作用?”

“什么?”葵倾惊愕问道。

艾尔文也是登时来了兴趣,仔细地望着这位络黛组织的长老,等着他说下去。

“所谓偷天欺时,说白了就是可以阻止时间的流逝。”鹿文说着看了两人一眼,而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艾尔文身上片刻。

艾尔文心下也明白,这组织既然记录过他在枕剑会上的表现,那自然知道他是时空法师了。“此时鹿文这般看着我,肯定是想说这落晶的作用和时空魔法有相似之处。”他这般想道。

只是艾尔文此时转脸成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瞬间对“时间的流逝”丝毫不感兴趣了一般。

“阻止时间的流逝?”葵倾一脸质疑地失笑道,“长老今天说的可真是越来越邪乎了。”

“这可是真的喔,葵倾小姐。”鹿文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几十年前那些落晶打造出来的饰品,可都是有永葆青春的功用呢。”

“永葆青春?”小姑娘蹙眉问道,显然那四个字真的吸引到她了。

艾尔文心中哀叹女人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对可以阻止容貌衰老的东西,永远保持浓厚的兴趣。即便是葵倾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也概莫能外。

“长老,此话当真?这世间真的有能叫青春永驻的东西?”葵倾再次求证道。

“确实如此,”鹿文长老点了点头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葵倾追问道。

“只是代价有些高罢了。其实这种矿石的可塑性非常强,只不过最早的那一批落晶被技艺高超的工匠大师们打造出了偷天欺时效果。所以世人也大都认为落晶只有这么一个作用。”鹿文解释说道,“当时,这些落晶饰品一经面世,就受到贵族们的大肆追捧,以至于后来发展到为其争抢,厮杀的地步。这也难怪,试问能让光阴在自己身上不流逝,这是多大的诱惑啊?到最后,这些饰品就都流入到了权力最高一层的人们手里,像是国王啊,亲王啊,摄政王这类的,毕竟这些人也都觉着他们才是最需要这些饰品的人。”

“那接踵而来的就是战争了。毕竟这些权贵人物,都想着要长生不老,谁都想把别人手里的落晶饰品抢过来。”鹿文接着说道。

“这是为何?有一件饰品在手里,不就能不老永生了吗?”葵倾不解道。

鹿文没有直接答她,而是笑着把目光转向艾尔文。

“大哥?”葵倾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也许。。。这落晶是消耗品吧。”艾尔文沉吟过后淡淡说道。他虽然不知道落晶的工作原理,但清楚知道自己在光盾里要消耗多大的魔力才能阻止时间的流动。若是一颗矿石就能无止尽的阻止光阴流逝,那时空魔法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了。

葵倾听完,看到鹿文长老点了点头,越发稀奇她这大哥怎么什么都知道。她虽然没学过魔法,但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遥帆海岸线一路上看了艾尔文几次生死打斗之后,她就隐约猜到她这大哥的魔法与常人不同。

“那不能接着开采那些矿脉吗?”艾尔文此时发问了。

“这玩意,几十年也就能产出那么一些。而且,那大山脉里魔物横行,真要大规模开采,也不太现实。”鹿文说道,“更为关键的是,即便落晶原石的产出得到保证,可最后能加工成的饰品却少之又少。”

“这是为何?”艾尔文异道。

“因为加工落晶的工艺十分之繁复,即便是工匠大师出手,也要废掉上前盎司的落晶原石,才能打出这么丁点大的饰品来。”鹿文说着比了下自己的小拇指指甲盖。

“这么点大的饰品,能用多久?”葵倾问道。

“这要看工匠师傅的手艺了,好一点的能用个三五年,差一点的嘛,大概也就用个一两年。”鹿文答道。

“发动一场战争,就为了多活个一两年?”小姑娘诧异道。

艾尔文觉得小姑娘心地还是善良了一些。他心想别说一两年了,为了能多活一个月,哪怕多活一天,那些权贵们作出什么来都不稀奇。

“这些战争怎么好像很少有记录?”艾尔文问道,“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听说呢。”

“最近的一场落晶战争,距今也得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鹿文回想了下,而后语带嘲讽地说道:“这些事,阁下您说史官该怎么写?大书特书执政者们为了一件落晶饰品,发动了一场战争?反正老生能查到的史料里,都是一笔带过的。估计,还有很多关于落晶的战争,压根就没敢写进史料里。”

“过去这么多年了,难怪现下都没人提这东西了。”艾尔文叹道。

“那长老知道为何凯尔曼陛下要禁止开掘落晶吗?”他忽然转念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咯,反正这位已故的国王,从登上皇位开始,就明令禁止开采落晶。”鹿文说完又瞧了一眼艾尔文,更加确认这人是知道国王殒身疆场的消息了。

心细如艾尔文,自然早就知晓鹿文猜到什么了,可他就是闭口不谈任何关于马洛德之战的事。

“那按照长老您方才的意思,这富兹省,也快要开始大肆采掘这落晶矿脉了?”葵倾端起红茶抿了一口。

“那位雷萨亲王的大军马上就要鞭指富兹了,不出一个月吧,”鹿文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势,“顶多一两个月,整个富兹省就会纳入雷萨亲王麾下。”

“那也是光正教有采掘的权力吧,你们。。。”艾尔文说着看了一眼鹿文,“。。。打算怎么参与进去?”

“这个嘛,我就不方便和阁下透露太多了。”鹿文礼貌地笑着说道,“还是那句话,若是两位对落晶感兴趣,我们组织一定可以把东西放到二位的面前。只要。。。”

“只要我们出得起足够的价钱?”艾尔文打趣道。

“对头,看来葵倾姑娘把我们组织的口号告诉阁下您了?”鹿文长老也是开起玩笑来。

“那我想知道,现在还有这方面的工匠吗?”艾尔文看着鹿文问道,“还是说以后就是交易落晶原石了?”

“艾尔文阁下,您这问题就问到点子上了,”鹿文笑起来,“几十年间,各国的那些高明工匠们在顶级权贵们争夺落晶饰物的时候,大多都沦为了牺牲品。毕竟有很多狡猾的权贵们发现,只要控制住了那些工匠,即便对手有再多的落晶原石,也是砸在手里看罢了。所以在这么多年里一次又一次对于顶尖工匠的暗杀后,现下整片大陆上已经很少有能加工这些落晶的人了。”

“听长老您这语气,看来你们组织已经备好加工落晶的工匠了?”艾尔文调侃道。

“我就说和聪明人打起交道就是省力嘛。”鹿文笑道,“这几十年来,工匠们或许是零落了,可工匠那些技艺却是有办法流传下来的呀。”

艾尔文也是跟着笑起来,“那这几十年对于工匠大师们的暗杀,你们这组织也有份咯?”

“哈哈,阁下真是会开玩笑。”鹿文显然是被艾尔文逗乐了,捧腹间把肚皮上那两粒欢呼雀跃而出的扣子给接住了,“我们络黛组织可才创建了十年不到,哪有阁下说得那么神通广大。”

“喔~”艾尔文意味深长地说道,他看着鹿文滑稽而又迅捷的动作觉得十分好笑,“既然这门奇货可居的生意,你们这么有把握,那。。。价格呢?”

“二十五万卢尼。成品交货。”鹿文眯着眼笑说道。这位络黛组织的长老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说出的是一个天文数字。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想来对自己的漫天要价也是心安理得得很。

即便艾尔文和葵倾掩饰地再好,也不禁要流露出一丝错愕。

“可以先付定金,总价的百分之五十,半年后来取货。”鹿文看着两人又说道。

艾尔文这下明白这组织为什么十年间可以发展到如此规模了。

即便一向以银钱压人的葵倾,也一下子有些失了胆气。不说她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即便拿得出,这落晶毕竟是她没接触过的东西,她也得思量一番。再者,真要把十二万多卢尼压在这半年,对于生意周转也是一个难处。

“二位阁下,这可是相当优惠的价格了噢。毕竟我们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能卖到什么样的天价,所以现下这二十五万只是按人工成本估的价。也是正巧葵倾姑娘问到有没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玩意,我们话赶话,说到这,才有的这么一个价格咧。”鹿文一脸真诚地说道。

“其实听了长老一番话,对这落晶,我们倒确实很感兴趣。”葵倾笑着接口道,“只是这十二万五千卢尼呢,也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我和大哥还得回去斟酌斟酌。”

葵倾说完看了艾尔文一眼。艾尔文会意后,微微点了点头。

“无妨,无妨。回去想一些也是应该的。”鹿文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若这时真逼着二位拍板决定,那才真是有些为难了。我们也不是这么做生意的。”

“不过二位阁下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毕竟这雅菲帝国内,手头宽裕且盼望多活几年的贵族可是多如牛毛。”鹿文提醒道。

“一定,我们一定尽快给长老答复。”葵倾起身点头道。

艾尔文起身后也学着鹿文长老,一脸客套的笑容。

“长老您坐着吧,不用送了。”葵倾见鹿文正从沙发上爬下来,赶紧说道。

“要得,要得,葵倾姑娘和艾尔文殿下好容易才来一趟呢,哪能失礼了呢。”鹿文坚持起身,笑着送两人到了木门外。

“长老,那落晶饰品的成品价格,能不能便宜一点?”临走前,葵倾转身看了鹿文一眼,笑着问道,这话说得就像是告别的礼貌用语那么轻松写意。

鹿文仰起的脸上,礼貌性地轻起了两边嘴角,再而摇了摇头。

艾尔文和葵倾自然也不会失礼,笑着同这位矮脚长老告别之后就沿原路往回走。

人精

浪云看到艾尔文和葵倾终于从暗门里出来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三人从店面出来后,径直就往闹市走。

“小妹妹你怎么看?”艾尔文看了一眼葵倾。

“怎么看都有噱人的成分在里头,大哥,这个生意可做不得。”葵倾正经说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那。。。方才为何要让我装成感兴趣的样子?”

“你不给他吃颗定心丸,保不准他要坏我们的事。”小姑娘说道。

艾尔文看着她,心想这小丫头做起生意来,真是比自己老辣的多。

“哈,说到这里,我还挺佩服大哥你那微妙的眼神,那鹿文一看,铁定以为我们对那落晶很感兴趣。”葵倾笑着说道。

“小妹妹你也不差啊,后来就没再提到其它的矿石,临了还问他一句能不能便宜点,这下他怎么都得觉着我们是真心想买呢。”艾尔文促狭道。

“没办法,这就是做生意嘛,”葵倾说道,“总不能真的当面把话说死吧。”

“也是。”艾尔文点头道。

“那大哥你怎么看呢?”葵倾若有所指地问道。

“我能怎么看嘛?”艾尔文知道这小姑娘也是狡猾得很,“我怎么想都觉着源康总督不会那么听话,真的这么多年都不动一下那落晶矿脉?”

“我就知道,大哥肯定要‘攻略’下那位隽云姑娘的。”葵倾笑着说道,说到“攻略”二字的时候还若有所指地挑了下眉。

“你这话说得。。。你看看你的表情,现在哪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艾尔文气笑道,“再说了,隽云可是凯巴豁出性命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我哪会横插一脚。我只是对落晶感兴趣罢了。”

“我可没说让大哥你去追求她,就是让你去问问她家有没有存着的落晶而已,大哥你自己想哪去了。”葵倾淡淡说道,“再说了,那位公主殿下还在呢,大哥你也没这个胆啊?是吧?”

“嘿!你这小娘皮,脸色倒是变得够快啊。”艾尔文笑骂道。

浪云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的斗嘴,感觉十分有趣。

“欸,对了,浪云,你有没有听说过落晶这东西啊?”艾尔文转过脸来问道。

“方才听殿下和葵倾姑娘反复提到这个,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浪云说道。

“那我问你,源康总督有没有派人去大山脉南面开采过什么矿石?你有听说过这事么?”

“殿下你说笑了,总督大人派人去哪里,挖什么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会知道哟。”浪云无奈笑道。

“也是。”艾尔文点了点头,“那便回去吧,我想他们那边应该也聊得差不多了。”

“买点东西回去吃嘛,我这几天吃干粮都要吃吐了。”葵倾朝着艾尔文埋怨道。

艾尔文一想这丫头从锡陀城一路到萨留希,再到这特瓦德丹,好像真的一顿好的都没吃上。

“这事啊,也真是赖我,你到萨留希一趟,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你,这就。。。唉。。。”他笑着叹了口气说道。

从锡陀城到萨留希的一路上,葵倾自然问过凯巴平原之战的详情,她也就知晓艾尔文的处境了。于是这小姑娘忧心其安危,一路疾赶至萨留希,没想到还真的救到他一条性命。昨日从萨留希奔逃而出后,葵倾就在想他这大哥以后可就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她不免心生同情。现下看到他故作调侃的叹嘲,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是以小姑娘此时颇有些内疚,她在想自己的牢骚可真是戳中大哥的心伤了。

“干嘛这副表情?”艾尔文笑怨了她一句,“走,买吃的去。”

这人就这么潇洒地往一条遍布吃摊的街上走过去了。

葵倾看着他的背影,怔了一怔,跟了上去。

也许艾正是尔文身上这故作洒脱的劲才让葵倾特别着迷吧。

浪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禁在想,无论是苦笑还是惨笑,反正这艾尔文殿下总是能笑得出来。甚至有时候旁人都不禁要问一句:“这您也笑得出来?”

可答案就是这么肯定。

抱怨人生无常毫无意义,而带着自嘲活下去,才是对生命中那些苦难的予以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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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云热情地给艾尔文和葵倾介绍着特瓦德丹的当地的特色美食。葵倾其实是吃过不少了,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艾尔文平素是吃惯了好的,现下看到这些加工粗糙的炙烤牛羊肉,倒也不抗拒,毕竟闻着味道还是非常诱人的。

“特瓦德丹往北百里就到札姆高原了,我们这的牛羊肉都是直接从高原上运来的,味道比起那些来自普通牧场的牛羊,那自然要好上不少。”浪云介绍道。

“再配上新鲜的孜然和黑胡椒,确实是不错。”艾尔文早就从露天吧台那叫了一杯粗啤,现下已经叉着烤好的牛肉开始吃起来了。

葵倾和浪云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露天的座椅的好处就是可以看着烤肉师傅在面前把牛羊肉烤好。

艾尔文几叉下去就把一碟烤好的牛肉光盘了,旁边两人还没吃上呢。他笑了笑,朝着忙得满头大汗的烤肉师傅比了个手势,意思再要三碟。

看得出来,这三人是真得好久没吃到好得了,吃得盘子累了一落。连吧台那的掌柜都往这瞧了一眼,他心想这三人看着也不像是从矿洞里出来,这是干了什么体力活了?饿成这样?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艾尔文还不忘想着给奥妮安带点回去尝尝,于是又让那师傅再做了几盘带走。

那师傅心想这半个晚上就给这三个人忙活了。

等艾尔文这三人酒足饭饱后乘兴而归,回到总督府时隽云这边的紧急会议也结束了。

艾尔文在主厅和偏厅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奥妮安的人影。他只得回了空艇,这才发现她一个人在那舰尾的围栏上望着夜色出神。

“你又不是那种旁人拉得动的人。”艾尔文走到她身旁,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装着吃食的木屉放到了围栏上,“想来你也是想听听也隽云是怎么说的,也想看看富兹省的官员是怎么想的。”

奥妮安没否认。

“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料想得差不多?”艾尔文看她脸色不善,故而如此问道。

“还能怎么样,他们那点算盘,还能有出乎意料的地方?”奥妮安回过神来看着他笑说道,“若真要留下来,那就是什么都得听他们的了。”

“吃点吧,味道不错的。”艾尔文把木屉里的烤牛肉端了出来。

“札姆高原的牛肉?”奥妮安看了他一眼。

艾尔文点了点头。

“难怪这么香。”奥妮安拿起木屉的叉子自顾自地吃起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落晶’这个东西?”艾尔文忽而问道。

“嗯?”奥妮安嘴里的牛肉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蹙着眉看着他。

“没听过?”

等奥妮安把肉咽下去,她才开口说道:“怎么?你出去买了趟吃的,又从哪里打听到那个东西的?”

“看来你知道啊?”他看了她一眼。

“嗯,”她点了点头,严肃地看着他,“父皇曾经再三叮嘱过我,落晶那东西不可轻碰。”

“他有说是为什么吗?”

“他只说那东西是祸乱的来源,为君者,应当离这些旁门左道远一些。”奥妮安说道。

艾尔文心想:“陛下自己不还迷信那些占卜之言呢嘛?看来所谓旁门左道,也就是他自个说说的了。”

“就只说过这些吗?他没提到为何要禁止开掘落晶矿脉的原因?”艾尔文追问道。

“我只知道有一次希律大主教曾经有意无意地暗示父皇去开采那些落晶矿脉,没想到惹来了父皇的雷霆大怒,自那以后也就没人敢打那些落晶的主意了。”奥妮安回忆了说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从哪里知道落晶这个东西的?”

“那你知不知道‘络黛’这个组织?”艾尔文并没直接回到她的问题。

“听我老师提起过,一个地下组织是吧?”奥妮安被他搅得没了品尝美食的兴趣,于是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怎么?他们找上你了?还是。。。你找上他们了?”

“葵倾那小姑娘带我去的。”艾尔文看着她说道。

“那小姑娘,估计背景不简单呢。”奥妮安金眸一挑,回看于他。

“这话怎么说?”

“难不成你不这么觉得?”

“是有些奇怪,看她那家底,就知她肯定不是来自一般的贵族人家了。”艾尔文说道,“可有这种身份的姑娘,这么小年纪,就在外奔波是为什么呢?”

“她带你去见络黛那个组织是要做什么?”

“本来我们也就是想去购置一些稀有的矿石,倒卖到北方去罢了。”

“那看来,空艇上那几只大箱子,是你的全部身家了?”奥妮安笑着问道。

“是啊,我那老爹可是有远见的很,出征前就把家产都整理好了。”艾尔文调侃道。

“看那小姑娘喊‘艾尔文大哥’喊得那么亲,应该是不会让你上当吃亏的咯?”奥妮安学起葵倾的语气来,还是相当逗趣的。

艾尔文被她逗笑了,“本来是就是问问鎏翡矿这类矿石的价格的,没想到和我们谈的那位长老提到了落晶这东西。”

“意思那个什么络黛组织撺掇你们买?那他们的货源从哪里来?”

“那个长老倒是说过,雷萨一直默许光正教在缅因开采那些落晶矿脉的。”艾尔文说着看了她一眼,“而且,雷萨这不是就快打到富兹了嘛,富兹省的落晶不也得落到他手里了。”

“你的意思是,这络黛组织和光正教私底下还有不少交易的?”奥妮安盯着他说道。

“那人他没敢明说,我猜是这样的。”

奥妮安颦蹙沉吟,“向来就没人知道雷萨和光正教在那大山脉里搞什么名堂,原来他们不只是捣鼓出了那双足飞龙,还一直在偷偷开采那些落晶。”

“那你说,是希律想多活几年,还是雷萨想多活几年呢?”艾尔文讥诮笑道。

“阻碍光阴的流逝,只是落晶的某一种用途罢了。”

“你也知道?”艾尔文有些诧异。

“虽然父皇提到的不多,但我可以去问我老师的呀。”

“那皮洛大师可有说落晶有哪些用途吗?”

“那就要问你这位时空法师了呀。”奥妮安扭过头来,笑看着他说道。

“什么意思?”艾尔文一脸的迷茫。

“真的不懂?”奥妮安狐疑道。

“真的不懂。”

“我可是听老师提到过,对那落晶的塑造,工匠们的做法匠气太重,讨巧的意图也太明显,耗费材料不说,还会引来战争。只有正真参透了时空奥秘的人,才知道如何塑造那些落晶矿石。”

“意思落晶这东西,到了时空法师手里,玩法就不一样了?”艾尔文好笑道。

“这我就不懂了。”奥妮安说道,“那后来呢,你们谈的怎么样?”

“呵,你说到这个,”艾尔文没好气道,“那络黛可真是黑的要死。落晶的成品饰物,开口就要二十五万卢尼,定金要付一半,还得半年后拿货。”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呢。”奥妮安说道,“东西没见着,就先要付十二万多的卢尼给他们。这组织可真是做惯了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你和这个络黛打过交道吗?”

“没有,还没这个机会。”奥妮安摇了摇头,“不过,我劝你最好少和这些地下组织打交道,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们倒确实养了一帮刺客,专门用来帮人决绝问题的。”

“先给你制造点问题,然后出面帮你解决,最后让你帮他们办事?”

“哈,你也是这么想得?”艾尔文笑道。

“不就这么点花样嘛。”奥妮安说道,“那你们没谈成,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你说呢?”

“你问了一晚上落晶了,肯定是对这玩意很感兴趣。”奥妮安了然说道,“我估摸着,源康这人应是存了不少落晶在府上的,你是想去找隽云商量商量?”

“唉,我上辈子都造了什么孽了,遇到你们这么一个个人精。”艾尔文叹道。

“葵倾那小丫头也猜到了?”奥妮安奇道。

“是啊,”艾尔文说道,“看来到了北方以后,得好好查一查这小丫头的来历。”

珍重

翌日,天才微亮,艾尔文就起床了。他见到奥妮安还在熟睡,就轻手轻脚地从房间出来了。隽云回了总督府自然不会再睡在空艇里了,于是艾尔文也就能享受一个不用听呼噜声的夜晚了。

他一出房间,就见到葵倾靠在对面房间的门上等他了。

这两人之所以起这么早,是因为有事要去求见隽云小姐。

隽云现在也算是富兹省的暂代总督了,不是他们想见就见得了的了。

侍从把艾尔文和葵倾领进华贵的候室里,他们一进来发现还挺热闹,不少人也在这里等着了。艾尔文扫了一圈这偌大的厅室,发觉这十来位都是官员、贵族亦或是富绅,他心想隽云今日肯定是有很多事要安排。

不过这位缇德学院的同窗倒还是很给面子,一用完早餐就第一个接见了他们。

另外一名侍从把两人接进隽云的书房里。艾尔文一进门,就感叹源康总督可真是豪奢,这么富丽堂皇的书房,估计连国王看了都要自叹弗如。

一条锦绣华丽的紫檀底彤金纹羊毛地毯直接从门口铺到了书桌前,要知道这房间足有伯爵府里艾尔文那卧室的三倍大小了。现在一想,昨日在络黛组织密室见得那条地毯,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两人才一落座,就听到隽云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么一大早就找过来,什么事?”

艾尔文也知道她此时忙得很,没时间寒暄客套,也就直说了,“是这样的,我们本来要动身去北方了,想顺手买一些名贵的矿石去那转手卖了。。。”

“去北方?你?”隽云有些不解地望着艾尔文,打断了他说话。

“你不知道吗?”艾尔文有些诧异。

隽云摇了摇头。

“翻过大山脉到北方去?”隽云又确认了一遍。

“嗯。”艾尔文点头说道。

“不留下来,一起对抗雷萨?”隽云一脸的困惑,“那你父亲的仇怎么办?”

“不知道。”艾尔文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很没心没肺。

“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想的,都不想着报仇吗?还是说都被雷萨家的那些飞龙吓怕了?”隽云很是不满地说道。

艾尔文听出她其实是讽刺奥妮安,他心想:“那魔物杀过来的时候你都晕着,当然不知道玩意有多吓人了。”

不过他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毕竟眼下有求于人。

“好吧。既然你们主意已定,我也不强留你们了。”隽云沉吟了会后说道,“如果你们想回来,我随时欢迎。”

艾尔文点了点头,“今天主要是来向你求一样东西?”

“你方才说到名贵的矿石,是打算从我这里买矿石走?”隽云笑问道,“你找到我这里来,不会就是想便宜点?”

“若是一般的矿石,我哪里好意思开这个口,”艾尔文也是笑起来,“难不成这种时候我还来占老同学的便宜不成?”

“想也不会啊,那是什么矿石,劳你亲自跑一趟?”隽云问道。

“你。。。应该听过说‘落晶’吧?”艾尔文说着看了她一眼。

隽云蹙起眉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的?”

艾尔文一听,就感觉果然不出他所料,源康总督肯定藏有私货。葵倾此时也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他清楚葵倾的意思,也就没提到络黛这个组织,“是葵倾和我说起过的,她可是来往南北的大商人,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吧。”

艾尔文知道隽云在空艇上养伤的时候,肯定是和葵倾打过交道的。

“你知道落晶?”隽云将信将疑地看了葵倾一眼。

小姑娘点了点头。

“这东西在北方也有?”隽云看着葵倾问道。

“确切的说,只要是靠近特拉勒底的矿洞,都会出产一些落晶。”艾尔文抢先答道。

“那这样说来,这东西也不值钱呀,”隽云说道,“北方不也出产吗?”

“出产归出产,可其实知道的人很少,我也只是听家里的长辈偶然提到过。况且大山脉的北面,是茫茫林海,诡异阴森,可没人敢往那里面去开采落晶。”葵倾看着隽云说道,“这两天艾尔文大哥老是问我有没有一些特别值钱的矿石,我就想到了这神秘的落晶,哪里知道大哥他一听完就来了兴趣。长辈们倒是说过大山脉的附近,总会有落晶矿脉,缅因省北临大山脉,想来应该也会有。所以我们今天就来隽云姐姐你这里碰碰运气了,看看姐姐你知不知道这东西。”

隽云思忖了一会,看了两人一眼,“不瞒你们说,落晶。。。我这里确实有。现下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我便直说好了,这些落晶原石原是我父亲从札姆高原的一间山洞里发现的。”

她所谓的顾忌,也就是说的凯尔曼国王明令禁止开采落晶矿脉。现下都要改朝换代了,谁还会来追究这些。

“量有多少?”艾尔文问道。

隽云环视了下屋内,“大约可以堆满这间书房。”

艾尔文不禁深吸了口气,看着葵倾说道:“这。。。我们也。。。带不了那么多走啊。”

“瞧大哥你这话说的,一趟不行,两趟,三趟,总行吧?”葵倾笑着说道。

艾尔文其实想说自己不一定有那么多钱买下这么大的量,而葵倾则是在告诉他,做生意嘛,慢慢谈,总会有办法的。

“那你们打算怎么个买法呢?”隽云好奇道。

艾尔文昨夜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他看着隽云苦笑道:“其实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这东西具体什么价格呢。”

“那你不可能一大早上兴冲冲地跑来,一个方案都没有吧?”隽云说道。

“那自然不会。”艾尔文看着隽云说道,“这样子吧,我拿五万卢尼出来,先给我装几箱落晶原矿带走,到了北方后,若是这玩意能卖出价格来,到手的钱,我分一半出来。若是砸手里了,那五万卢尼就当是我赞助富兹省的军费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结算的价格按你卖出去价格的一半来算咯?”隽云问道。

“是的。第一批让我带走的几箱子原石都称好重量,等葵倾下次回来把账算一下就成,反正多退少补嘛。”艾尔文说道,“当然了,前提还是那些原石能卖得出去。”

葵倾默默点头,她心里觉着艾尔文大哥这个方案还是不错的,五万卢尼的投资也在合理的范围内。

“那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卖多少价格啊,回来给我报少了,怎么办?”隽云看着他打趣道。

艾尔文也是跟着笑起来,“这就看你信不信得过我这个同学了。”

他转念又道:“要不,你派一个人跟着我们一块到北方去?”

“嘿,我吃得嫌饱呢,还特地派个人去监视你们?”隽云嗤笑道。

“那怎么办嘛。反正你就是不信我呗?”艾尔文笑着无奈道,“唉,枉亏还同学一场呢。”

“好了,好了,就按照你说得办吧。”隽云不再为难艾尔文,“这些落晶原石都堆在那有些年头了,反正也不知道用来干嘛,你要就正好拿去吧。”

隽云之所以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一来她确实没意识到那些落晶有什么用处,能叫艾尔文拿去卖了换成现钱也是不错的,毕竟往后征军起来,她有的是用钱的地方。二来,艾尔文与她毕竟是一同从平原战场上逃出来的,虽然平时两人交集不多,同学情分也不算深厚,可现下两人相似的惨淡境遇,让她觉着他不会骗她。

说来说去,还是艾尔文那句话关键──同学一场。几年观察下来,隽云就是觉得艾尔文是一个十分值得信赖的人,即便他成天和莱梧、宸朱这些不靠谱的人混在一起,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判断。

当然,艾尔文确实没有在价格上做文章的打算,他心想着要真是赚得盆满钵满,分一半回来,自己这也算作是资助隽云了,毕竟他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雷萨坐大的。

“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了?”隽云又转回先前的话题,她还是尝试要把艾尔文劝下来的。她隐隐觉着,只要艾尔文肯留下来,奥妮安也就愿意留下来了。

“不了。”艾尔文轻声说道。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隽云,他有些心虚。即便他知道隽云以富兹一省之力对抗雷萨,多半是为了她自己,可面对这么坚定的人的时候,他就是有些心虚。

也许是他现在真的很迷惘,也许是他真的怕了,才会让他有现在这种心理。

故而,他还是很佩服隽云,甚至都有些佩服起凯巴来。他心想,这些人还是很有勇气的。

“好吧,那只能祝你一路坦途,顺风顺水。同学。”隽云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这一声“同学”里,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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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隽云聊完,艾尔文和葵倾就在总督府的花园里逛了逛。

“大哥,你知道为何昨日我不带着浪云进去见那长老吗?”

“你不是说怕络黛的人误会嘛,到底是为何?”艾尔文其实也是挺好奇的,只是当着浪云的面他没问,回来后就与奥妮安聊到深夜,一直没给他机会问这个问题,

“确实,我是不想让络黛的人误以为我们勾连当地的官员打探他们的内幕,他们对这个还是很敏感的。所以和这帮人打交道的时候,可得小心点。”葵倾小声说道。

“可浪云只是特瓦德丹的一个老百姓,这有什么好怕的?”

葵倾扭过脸来盯着他,“没错,浪云现下或许是个普通百姓,可大哥你又怎么确定他在遇到你之前就一定是个普通百姓呢?”

“噢。。。”艾尔文恍然大悟道,他这才明白为何葵倾要在这时候说起这个。

“原来这小姑娘是真的担心浪云是总督府线人,所以才不带他进去的,我说呢。”艾尔文心想道,“难怪这丫头年纪轻轻就可以走南闯北了,真是不简单啊。”

不过艾尔文对浪云倒是没什么怀疑的。

两人回了空艇后没多久,隽云就差人把几大只沉甸甸的箱子运来了。随行而来的还有凯巴。

艾尔文本来还愁没人交托那五万卢尼呢,一看到是凯巴来了,正好让这厮把钱带回去。

凯巴问这五万卢尼是做什么用的,艾尔文只推说是问总督府买了不少珍贵的矿石原石。

“我听说,你要去北方了?”凯巴说着看了艾尔文一眼。

艾尔文心想这应该是隽云同凯巴说的,没想到这位女同窗心还挺细,知道让凯巴来送一送自己。

“嘿嘿,看你这两日像苍蝇一样围着那隽云姑娘打转,我都没来得及和你提这事。”艾尔文笑骂道,“主要你也没问啊。那晚在萨留希,本来要说的,被你那位隽云小姐打断了,也就没说出口。”

可凯巴却没笑,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望着他,“真的要走?”

艾尔文敛起笑容,望着甲板上那上上下下的人员,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你和公主肯定会留下呢。”凯巴说道。

艾尔文摇了摇头没说话。

“真是匆忙啊,连饭都没一起吃上一顿,酒也没喝,这就走了?”凯巴有些埋怨地说道,“也怪夏烨他们几个,都不和我说一声。”

“他们也许都以为我和你说过了呢。”

“唉。。。”凯巴叹了一声。

接着两人陷入沉默。

“珍重。”凯巴忽地说道,他很懂艾尔文这人,知道他一旦做了决定,自己说什么也是徒劳,于是只说了这两个字。

“珍重。”艾尔文回过脸来看着凯巴,认真说道。

待把那些要带走的货物都储进甲板下面的货间里,空艇就整装待发了。

等众人忙完了手头的事,艾尔文招呼了一声,大家就都围了过来。

诸人也都不是傻子,一看这架势,就大致猜到凯巴不和大家一道北上了。

夏烨、浪云、乔芷等十几个弟兄,一一上前和凯巴拥抱致意,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毋庸多言,一个拥抱足矣。

晴空之下,空艇缓缓拉升起来。

凯巴仰起头来,飞艇的投影掠过他的脸颊,他朝着甲板上的人们,挥了挥手。

“这一别啊,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了。”他心叹了一声。

艾尔文面色沉静地望着下方那个身影,没和大家一样朝着凯巴挥手,只是又默念了一声:“珍重。”

朝天去

艾尔文望着甲板中央那转动的绞盘,颇有感慨。他心想人就和这些齿轮一样,被命运驱使转动,不知什么时候转起来,什么时候停下。

空艇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驶离了特瓦德丹的上空,往北面行去。

当札姆高原上那一望无垠的青草,成群结队的牛羊映入众人眼帘的时候,已是过了午间。艾尔文享受着这高原上空清爽透凉的风,望着那朗朗晴日下的万里旷原,畅辽之意洗涤着他心间的郁塞。

那些牛羊见到空中飘过的飞艇,不时抬头望上两眼,仿佛在想很久没见到来这草原上做客的人了。

倒是那牧童见了这空艇,欢快地很,也不管甲板上的人见不见得到,尽情地朝着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帽子。

当空艇的长影掠过那正在饮水的马群,骏马们就跟着那影子撒欢似的跑动起来。

“碧草接穹漫长野,驰骏牵风旷天行。”艾尔文望着下方这奔腾起来的万千骏马不禁如此赞道。

他本欲聊发诗兴,一想零落在甲板各处的都是些不懂诗文的汉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葵倾也在驾驶座上犯着困,此时倒真没人听他在那叨咕什么。

“奥妮安人呢?怎么还没起来?”他心里有些纳闷,往舰尾方向走去,“都一早上没见到人了。”

等他推开房间的门,望到这位睡眼惺忪的公主,松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把你落在特瓦德丹了呢。”

“你早上起的时候就把我吵醒了。”奥妮安不满地说道,坐起身来,却把小脸藏在披散的雪发里,眯着眼,显然是不想见到任何一缕透进来的光。她此时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薄的丝质睡衣,宽松的很,香肩就这样毫无顾忌地露在外头。

“那你也不用补觉补到现在吧?”艾尔文笑道。

“我听了一早上‘咚隆咚隆’的响声,能睡着吗?”奥妮安头也不抬地怨声道。

“哈哈,他们搬东西的动静这么大吗?”艾尔文接着幸灾乐祸道。

奥妮安不再理他,把脸埋进被褥间。

“该起了,都到札姆高原了。”艾尔文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来。

“啊。。。”奥妮安一见大把的阳光穿进来了,赶紧用被子蒙住自己,并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是对这札姆高原这一望无垠的草原没兴趣呢?还是在逃避什么?”艾尔文坐到床边,饶有兴致地望着被子下那蜷曲着身子的女子。

“咦?什么意思?”奥妮安松开一条缝出来,一双金眸好奇地望着他。

“少跟我装傻。”艾尔文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奥妮安在缝隙间仔细地瞧了他一眼,又再把被子合上了。

“看来还是心有不甘啊。”艾尔文望着她叹了一声。

奥妮安没出声。

艾尔文没再多说什么,从房间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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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札姆高原上空行驶了一两个小时后,有一丝寒风刮来,把艾尔文激得一哆嗦。

“大哥,马上要出札姆高原了,前面就是大山脉了,让大家把外套风衣什么的都裹好了。”葵倾站在驾驶座那对着艾尔文喊道。她提醒完艾尔文后就把驾驶座前的挡风玻璃又往上升了两格,而后拨了下手边的挡杆,空艇开始全速行驶起来。

也不知怎的,此时的天色也有些阴下来了。

艾尔文见到葵倾她爹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还捧着几件厚实的衣物,显然是给小姑娘准备的。他心想:“葵倾这爹是有多怕和我打照面,没事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怕憋着。”

“喂,都别在那扯淡谈天了,快点把冬日的衣装都穿起来,有多厚穿多厚,一会要进大山脉了。”艾尔文朝着众人吩咐道。

夏烨、乔芷这些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火气重,本来身上都穿得单薄得很,不过在现下的初春时节也不觉得有多冷。听到艾尔文的吩咐,这些人一开始是没放在心上的,但是被那彻骨的寒风刮了一下后,开始争先恐后地到甲板下面去把棉衣风衣穿起来了。

艾尔文也跑回了房间,见到奥妮安还赖在床上假寐。

“起吧,”艾尔文看着奥妮安留给他的背影叹了一声,“再看一眼吧,出了札姆高原,就相当于出了雅菲国境了。”

奥妮安仍旧无动于衷。

艾尔文莫名的火大起来,整个人扑到床上,一把就将奥妮安连人带锦被横抱起来,这应该就是公主抱的由来了。

“你做什么!”奥妮安惊惶羞急地对着他喊道,两只手还在尽力地推开某人的胸膛,就仿佛她没学过魔法一般,“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可艾尔文板着脸,理也不理她,就这么抱着公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奥妮安推他不动,也就由他去了,自己抱着臂,气恼地把头偏向一边。

甲板上的众人看着这两人的动作,都有些错愕。

奥妮安望了一眼那峰峦间的皑皑白雪,“阴风怒号,天光不开,可真是个适合道别的天气呢。”

她说完撇了撇嘴角。

“把胸口的被子捏紧一些,别让冷风透进去了。”艾尔文一本正经地说道。

奥妮安假装没听着,犹自望着那层峦叠嶂的旷辽景象,一会之后,她仰起脸望着他,“往后就是──飘零人世,去国千里了?”

艾尔文倒是没低下头去看怀中姑娘,而是望着这些常年积雪的苍茫群山,一言不发。

“孤帆一片朝天去,千山暮雪似君来。别乡万里任我行,何惧沧桑云鬓改。”艾尔文沉吟过后,诗文既出。

奥妮安品读一番后,笑着点了点头,郁结稍解,还顺带在他胸口拧了一把,“怎么?这胜雪长发碍着你了?”

她自然知道那“似君来”和“云鬓改”是在调侃她。

艾尔文一抒胸意的同时,还把奥妮安的雪发给带了进来,其诗外之意是──既然去国万里了,不如将那些家仇国恨先放一放,随他畅快北游,反正她也不用担心云鬓改了颜色。

“孤帆一片朝天去,千山暮雪似君来。。。”奥妮安反复念着这一句,忽而笑看着艾尔文问道:“和‘横岭阡陌雪成关,傲红无心犹自寒’比起来,是不是要大气不少?”

艾尔文一听,差点脱力没捧住她,本来脸上那得意的笑容也瞬间僵在了那。

“当时隔着那么远,你都能听到?”艾尔文诧异道。

奥妮安本想说事后流传到她耳朵里的,可话到嘴边却偏过脸去,“你管呢。”

“我回到萨留希后可就听说了,说伯爵独子才情甚好。老实和我讲讲,你用这招骗了多少姑娘了?”她挑着眉促狭道,“不过你这情挑姑娘的手段是不是太单一了一些?”

艾尔文笑着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可奥妮安却是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她闭上眼睛,低声叹息。

艾尔文静静看着她此时的神情,心头一恸,放开一只手臂,让她站起身来。

奥妮安才落定身形,就被艾尔文隔着锦被环上了腰肢。

“你。。。”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他没有将嘴唇直接压上去,而是留了一指节的距离给她。

她犹疑了一下,吻了上去。

乌鸦嘴

这些积雪不化的崇山峻岭,流白接云,伫身万世的同时还定着整个特拉勒底山脉的画面基调,沉重,且不含生机。壁立千仞,峰脊寒烟,这景象看多了,眼睛很快就觉得厌倦了。

从离开札姆高原算起,迈进这山脉深处已有两日了。空艇下方始终是那单调的覆雪和山峦,老天似乎也很不给面子,一直躲在阴云之后,整整两天没露面了。好在没下起雨或雪来,毕竟这高空上的千年寒风已经够这些北往的人们喝上一壶了。

照理说白天没什么特别情况的话,可以让夏烨、浪云这些人到甲板下面去休息,甲板上留一个驾驶空艇的葵倾就成。

可艾尔文不同意。一来,他觉着这特拉勒底山脉里魔物四伏,不能放松警惕。他好歹也是和鹘嘴蜥蜴、火龙这些魔物斗智斗勇过,也是见识过那龙炎滔天的双足飞龙,自然知道这山脉里有的是能让他惊喜的存在。二来,让这些个经打耐摔的汉子去休息,让葵倾一个小姑娘孤身来驾驶这空艇,他是做不出来这事的。

期间艾尔文也试图劝葵倾去休息,让他来替她驾驶一会,可小姑娘就是执拗着不让,就连到了晚上,她也坚持守在那。倒是她那不愿意和艾尔文打照面的老爹,这两日是全天候地守在驾驶座旁边。

艾尔文心下疑怪。他从这丫头警惧的神情里看出她是在防范着山脉里的某种生物,可是他反复问了几次,葵倾就是摇着头不说。

这也就让艾尔文越发不敢让夏烨他们去休息了。

进入山脉没多久后,艾尔文见到诸人在那瑟瑟发抖,就想着给甲板上来一个定风的魔法阵,就可以免去大家被寒风侵袭的痛苦了,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特拉勒底山脉深处的诡异。他反复试了几次,魔法语言换了好几种,甚至后来都用上远古的魔法语言了,可那施放出来的魔法阵就是一点防风的作用都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得去请奥妮安来试试。没想到这位大魔导师,试了几次后居然也失败了。

而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很诧异。

本来众人以为要用肉身顶着这凛冽寒风,守在甲板上了。

没想到艾尔文发现,这狂风虽是防不住,可它也刮不掉炉子里那用魔法升起的火焰。

是而他让诸人围炉烤火,这倒是个不错的御寒法子。

位于舵轮中央的驾驶座就在鼓风炉的正下方,所以葵倾和她父亲倒是不用太担心取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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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奥妮安正靠在酸枝木的围栏边上,顶着烈烈劲风,任凭雪发长舞,依旧望着阴云下的连绵雪山出神。一团跳脱的火焰缠绕在她的周身,为她供着暖意。她见艾尔文走了过来,注意到艾尔文套在手上的皮手套,“你的手怎么样了?”

“天太冷了,伤口冻得有些痛了。”艾尔文轻描淡写地说道。

奥妮安点了点头,而后用眼睛指了下舵轮的方向,“那小姑娘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艾尔文叹了一声,看了眼嘴里哈出的白气,“她来往这么多次,肯定是见过些恐怖的魔物的。”

“意思是我们第一趟,就这么不顺利?”奥妮安自嘲道。

“这不是还没碰上嘛,你别先乌鸦嘴啊。”艾尔文说道,“不过想到这小姑娘坚持把那些沉重的装甲全拆了,那看来,这南北来往还是挺危险的。”

“那些装甲很重吗?”奥妮安问道。

“当然重了。”艾尔文肯定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打造的,反正一般的魔法打上去一点效果都没,弩箭什么的也都是跟挠痒痒一样。你在锡陀城的时候不是见识过嘛。”

“既然为了轻快,拆卸了那些装甲,那她到底是要躲什么东西呢?”奥妮安颦蹙说道。

“我问她,她又不说。”艾尔文表示无奈,又转过来看着奥妮安道:“不会又是双足飞龙什么的吧?”

“到底是谁在乌鸦嘴啊?”奥妮安笑骂道。

“呵,难不成上天嫌我们现下的境况还不够惨,还得给我们的人生加点难。。。”这个“度”字艾尔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奥妮安打断了。

“嘘!”奥妮安忽然瞪起眼睛看着他。

艾尔文也是立马警觉起来,竖起耳朵仔细辨听起飞艇四周的动静来。

然后甲板上夏烨等人的说话声也小了下来。

一时间,空艇上就只能听到鼓风炉里的气阀开启闭合的声响,还有呼啸的风声。

再而是积雪崩落的响动。

只见那雪块,一大块一大块地,从不远处的一座山体上剥落。

而那座山体,居然在一点点地往高处生长?!!

一开始艾尔文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望去时,那山体已经比旁边的那些峦峰高出不少了。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艾尔文不禁惊讶道。

夏烨、浪云等人自然也反应过来,一齐望向艾尔文看着的那座山体。

“大家坐稳了!”这时葵倾急忙站起身来,对着甲板上的众人喊了一声。

而后空艇一个急速拉升,舰头朝上窜了起来,多亏了葵倾的提醒,不然不少人得在甲板上打滚了。

艾尔文给自己一个高阶的浮空术后,点了几步飞到葵倾身侧,“小妹妹,你刚刚看到没,前面那座山在动!”

葵倾此时正望着前方,全神贯注地驾驶着空艇,没功夫回答他。

“那不是什么山,那是条巨岭冰龙。”葵倾她爹紧锁着眉望着远处,语气不善地说道。

就在这时──“嗷!!!”的一声巨响,有龙吟在空旷的天地间环彻萦绕起来。

只见那座“山”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雪块落后,众人才看清,原来那山脊山峰竟是这巨岭冰龙的脊背。

龙首蓦地扭转过来,蓝眸银牙,血口大开,真真把空艇上的众人吓个半死。即便夏烨这些人都在马洛德平原上见过双足飞龙了,可依旧感觉恐惧在喉间疯狂跃动,随时准备逃窜出来。因为这冰龙的个头,实在大得惊人,足足能抵上三四头双足飞龙了。

当然,奥妮安是毫无惧色的,她一双金瞳在晦涩的天色下,显得尤为的闪亮。只见她立身于倾斜的舰身,身形不乱,雪发迎风曼舞,衣袂飘飘间,法杖已然抽出,薄怒的神色里洋溢着抑制不住地杀气,看来这位流亡公主随时准备对这冰龙出手了。看来郁火这种东西,还是需要发泄出来才好。

这庞然巨龙望着空中那不断拉升高度的空艇,兴奋地拍打起双翼,在群山间惹起一阵阵含着冰沙的风暴。

“对不起大哥,我怕事先告诉你,你就不随我去北方了,所以没敢和你说。”葵倾站起身来,望着艾尔文轻声说道。

“傻姑娘,大哥是什么人,岂是那一两头冰龙就能吓退的?”艾尔文看着小姑娘内疚的神色,安慰说道。他心想,谁会知道,自己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下了多大决心,才坚持去北方寻亲的,又怎会为了几只魔物拦路,就轻易放弃了?

想是这么想的,可望着那如一座山一般大小的冰龙时,他的双腿和双手却却还是有些不自觉地颤栗起来。

“小心!”这时葵倾她爹飞扑过来,推了一把操纵杆。

空艇当即向左侧偏了出去。

一道冰蓝色的龙息从舰艇下方擦身而过,直接破入空中,射下一阵冰雹,在天际洒落。即便如此,舰船下面应该还是受损了。毕竟那龙息给舰身带来的一阵晃动是那么强烈,期间还伴随着酸枝木破碎的清脆声响。

“这冰龙居然悄无声息地吐了一道龙息出来?这玩意还会偷袭?”艾尔文心下诧异道。

冰龙恼怒地跺了两下脚,显然是对这空艇躲了自己的攻击表示不满。它这两脚下去,真是把大地都踏醒了,绵延千里的山岳,都不禁为之震颤。

蓝眸怒转,龙翼铺展,掀风而起,势若遮天。

艾尔文与甲板上的奥妮安很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而后两人同时跃身而起。

“夏烨,浪云,你们领人护住空艇的安全。”艾尔文飞入空中前还不忘对着甲板上的诸人吩咐道。

即便夏烨等人已经习惯了艾尔文不知死活的举动,但现下还是不得不再一次的佩服起来。对于公主和艾尔文的胆量,这帮人只能自叹弗如。

“大哥。。。”葵倾对着空中那道身影惶急地唤了一声,奈何人已经飞远了。

葵倾她爹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两个飞出去的人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是送死的举动。

本来是冲着空艇去的巨岭冰龙,察觉到寒空中有两道人影向它袭来,于是止住巨大的身形,鼓动起那阔如长云的双翼,滞身于阴霾的天色里。它双翼上有黛青色的光芒在翼骨间层层递增,由浅及深,看着怪异得很。

那被它的龙翼刮卷出来的风暴,都泛着星星点点的青幽色光芒。

而那一对年轻人呢,丝毫不为所动,一左一右,迎着那泛起奇异光亮的风暴,冲了进去。

空间密度

其实所谓无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了无牵挂。

奥妮安就是如此。

而艾尔文,多半只是不想让这姑娘觉得形单影只罢了。面对如此强烈的暴风卷,如此巍峨恐怖的巨岭冰龙,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呢。

两人应对这风暴的方式也不相同。

奥妮安周身卷起与那风暴相反着旋的炽焰火卷。那些青幽色的光亮颗粒和火焰当即打作一团,随着公主加大了魔力的输出,一时间难分胜负。

而艾尔文这边,他一飞进风暴后,就直接用光盾护住了周身。于是那些闪烁着光亮的颗粒不停地无规则地侵扰着光盾的外壁。除开这风暴里无尽的威压之势,他还发觉这些青幽色的小颗粒不同寻常。

他仔细一瞧,心下震惊,“这些泛着光亮的颗粒内部也是时间静止的状态,这不就是一个个极为细小的光盾吗?难道这些存活于大山脉的魔物也会时空魔法?这不可能啊。而且我只会将这光盾用来防护,可这魔物却是用它来攻击的,这是怎么做到的?”

一时间,各式各样的问题在艾尔文脑海里盘旋起来。

冰龙一看这两个人类困于自己的风暴里,倒没急着穷追猛打,而是任由这两人在那和风暴较量,自己则是直冲这空艇而去。毕竟在它眼里,那空艇可比两个人类有意思多了。

“冰龙过来了!”葵倾的父亲连忙提醒道。

此时小姑娘正关切地望着风暴间的战况,没反应过来冰龙已经振翅杀来。

只见那遮天龙翼一掌就掴了上来。

幸好葵倾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回过神来,当即推动了操作杆。鼓风炉里冒出一阵黑烟,空艇向下一个急速冲刺,从那龙翼之下穿了出去。

甲板上的众人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要艇毁人亡了。

其实在看到艾尔文困于风暴之间后,夏烨就想上去援救了,可是被浪云拦住了。

“此时上去助战,非但帮不了艾尔文殿下,还会害了他。你看这风暴的力量,显然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若是贸然上去,可能还得让殿下分神来救,情况会更危险。”浪云劝说道。

夏烨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弃了上去援救的心思,只得焦急旁观。

弃了装甲的空艇全速行驶起来,比那冰龙都快上许多。

那巨岭冰龙不甘心猎物就这么跑了,气急败坏地暴吐着一道道龙息,冰蓝色的冻焰在晦涩的天色下划过,一帘帘碎晶和冰雾在舰艇周身炸开。

多亏了小姑娘精湛的驾驶技巧,时而左躲时而右闪,一会拉高一会俯冲,那些龙息竟没一道击中空艇的。

而此时,这下葵倾心下犯难起来。她心想,若是她用现下的速度把这冰龙引开,那一会等艾尔文和奥妮安处理完那些风暴,到何处去来寻自己呢?这茫茫山脉,扔下艾尔文大哥一个人,她是不会同意的。可若是在空中和这冰龙再胡搅蛮缠一会,速度势必要降下来,届时再想摆脱这魔物可就难了。

“要等他们吗?”她父亲瞧出了她的心思,不禁开口问道。

葵倾看着他郑重地点了下头。

于是葵倾放慢了空艇的速度,那冰龙顺理成章地追了上来。

这庞然魔物一看猎物近在咫尺,大喜过望,快意地嘶鸣两声,得意地鼓动着双翼。

那遮蔽天日的阴影开始掠过空艇上方,在此时看来,空艇是那般渺小,弱不经风。

仿佛只消冰龙一个振翅俯冲,就可以把这空艇碾为齑粉。

夏烨等人都已经架起手中的弩箭,对着冰龙腹部就是一阵乱射。可那些箭头竟连龙鳞上的一层霜都没刮掉,实在是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浪云领着几个魔法师对着龙腹一轮魔法齐轰,那些火球、雷电在龙鳞上炸开,弥漫起一阵黑烟,可等烟雾散后,却见那冰龙毫发未伤。

这魔物张着血盆大口发出嘲笑般的尖吟,似是在说还没遭遇过如此微弱的攻击过呢。

就当这冰龙打算一口气解决掉这空艇时,它身后有一道长虹赤炎杀至。

这魔物以为这赤炎也是方才那种不痛不痒的攻击,故而理都没理。

那一虹长焰径直射到了龙尾之上,一瞬过后,冰龙当即发出痛苦的长嚎,接连扑扇了几下龙翼,差点从空中覆落下去。

它不可置信地扭头回望,发觉龙尾竟被那赤炎给戳断了一截!

“砰”的一声,一辆马车那么大的一截断尾从空中摔落,在旷原上溅起纷纷白雪。

这下这头庞然魔物狂暴了,扭动身形的同时不停地喷吐着龙息,似是无处宣泄其滔天的怒火,巨大的龙睛里蓝色渐深,转瞬即成紫棠之色。龙翼上黛青色的光泽越发浓郁,粗一望去,一对龙翼几乎要成墨色的了。

一双龙睛死死地盯着那赤炎杀来的方向。

雪发飘摇的金眸女子从风暴中走出,那些青幽色的颗粒有一些沾染在了她的雪发之上。她信手一掸,那些光亮就被轻巧地抖落下来。

冰龙怒不可遏地望着奥妮安,一副欲吞之而后快的模样。

奥妮安掠了一眼那掉落在地的一截龙尾,轻蔑一笑,“哟,这么不经打嘛?”

那魔物似是完全读懂了奥妮安的神情,怒极反笑。

但见它龙爪一指,双翼尽展,那些由黛青转变为黛紫色的能量急速汇集到它指尖。

眨眼过后,一道黛紫色的光柱自天而下,直接将奥妮安困于其中。

奥妮安诧异地望着这魔法,她心想这是怎么命中自己的?而正当她想要释放魔力来抵御这光柱时,却发觉自己的魔力正在疯狂地流逝。

冰龙见到奥妮安一时无措的样子,张狂地笑起来,笑声在天地间回荡,它一口尖利的银牙夸张地显露出来。

而那龙爪同时又指了一下,光柱中立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只见奥妮安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动。

此时艾尔文终于摆脱了光盾外那些颗粒的纠缠,一记裂空到了那黛紫色的光柱旁边。他蹙着眉望着里面痛苦不堪的奥妮安,见她埋首于膝,脸色惨白,妙目紧闭,额头上尽是汗珠。

方才那些细密的颗粒光盾,其攻击原理就是将本来那些涌往内部的元素物质,携卷成一股流动的能量来攻击目标。也就是说,每一颗细小的光盾,都是一股复杂的能量。这也是艾尔文驾驭不了的地方,他现在的极限也就是用月面这样的招式防御。要驾驭一个脱离身体控制的封闭无物质空间可没有那么容易。

后来艾尔文试图用魔力将它们轰开,可那样又会在那细小的光盾外壁上产生时空裂痕,一两颗或许无所谓,一旦数量多了,他的魔法攻击就会像当时忝宇·尘的那记“断山势”一样,没入时空裂隙里。

所以艾尔文才折腾了这么久,通过自己光盾的吸收,才一点点将这些难缠的颗粒光盾处理完。可想而知,奥妮安那信手轻掸的动作,看着轻巧,可没一定的实力是做不到的。

可即便实力强悍如奥妮安,也困于冰龙的诡异光柱之内,动弹不得。

艾尔文看着她苦不堪言的神色,不禁有些慌了神。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光柱的内外,用手掌感受了下光柱的外壁。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这光柱和光盾是一个原理,内部是个时间静止的空间。

艾尔文比谁都清楚这种魔法,心知若不靠极为强大的外力,是没法打破这外壁的。此时让他颇为无奈的是,他发觉是奥妮安的滚滚魔力在支撑着这道光柱,若是再拖一会,就会像他在枕剑会第一日那样,要么力竭而亡,要么被外界涌入的能量撑死。

更让他不安的是,这光柱内部空间的密度不同寻常。因为从奥妮安此时的神情看来,肯定是遭受着无尽的苦楚,若只是魔力与体力的透支,她断不至如此。而且她也没有被魔法伤到的迹象,能让这姑娘疼成这样,他能想到的就是这内部空间有猫腻。

能作出这样的推测,是因为他此时已经万分肯定,这魔物真的会用时空魔法。

冰龙倒是没急着对光柱外的艾尔文出手。因为此时看着这男子脸上焦虑的神情,它很是享受。

“如果说这光柱内外,空间的密度是不相同的,那意思就是说空间其实是可以扭曲与压缩的?”艾尔文暗自揣测道,可想到这光柱内部是时间静止的结构,“难不成只有时间静止的空间才可如此?那就又不对了,毕竟风暴中那些颗粒光盾,就没处在时间静止的空间内。等等,要是那风暴就是时间静止的空间呢?”

想到这里,艾尔文心中就大致有数了。然而现下已经没时间给他临阵学艺了,他要再想上一会,只怕奥妮安就要断气了。也怪他最近没时间与心思研习时空法则,以至于刚才的推论,是否与书中的某一章节吻合,他也不知道。

他望着那深陷在黛紫色空间内的姑娘,心想:“难不成就这样见她死在自己面前?”

想到过往种种,想到离开萨留希那晚,她望向夜空时的那一抹自负神情,又见她此刻痛苦无助的模样,要救下这女子的意愿,在他心间空前的强烈。

迷踪

此时那冰龙狂妄的笑声显得尤为的刺耳。

艾尔文倏尔冷眸回扫。

那嘲讽的笑声在呼啸的寒风中戛然而止。

冰龙僵滞在那,它似乎从没遭遇过这样的眼神。以至于这一下让它从对弱小的嘲笑直接过渡到了对傲慢无礼的愤怒中来。

它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竟不知是在恼怒这厮的狂妄,还是在恼怒自己在方才那眼神瞪来的那一瞬间竟有些心怯慌神。

艾尔文御起手掌,对着那光柱一掌拍了上去,一颗细小的球体光盾从他的掌心脱离,沾上那光柱的外壁。

“啊!”艾尔文发出一声狂吼,卷发扬起。他感觉到奥妮安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掌心那颗光盾竟不能再进分毫。

不过这样足矣。他的魔力开始疯狂地向那颗细小的光球间灌输了进去。

而那细小的光球,居然在一点点地扩张,转瞬之间,已经从芝麻点大小涨成艾尔文手掌那么大了。

既然有了“空间在时间静止的前提下,是可以产生形变的”这样的推论,艾尔文就管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姑且一试了。

事实就如他想得那样。他掌心的那颗光盾就在他魔力的催使下产生着形变的。就如容那黛紫色的光柱,看着是接天连地,其实两端正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往中心压缩,这也就是奥妮安会如此痛苦的原因。

因为空间内的密度会随着空间大小的变化而变化。

当然,艾尔文现在这么做也会加剧奥妮安的痛苦。因为他掌心的光盾变大,意味着光柱内的空间在变小,那光柱内的密度也会变大。然而为了救她,现下他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此时的奥妮安,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身体也不再颤抖,像是昏过去了。

这冰龙看着艾尔文的一举一动,心下诧异,这个人类居然会使出和自己相同类型的魔法?

它虽然弄不清楚艾尔文到底想干什么,但知道不让他得逞。于是龙爪又是一指,一股魔力从它的指尖喷薄而出,直接灌进了黛紫色的光柱里。

“就是现在了!”艾尔文见机立马撤手。

他掌心的那颗光盾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这紫色光柱里。而那些本将压向这光盾的无尽压力,顺势把奥妮安也一下子推了过来。

艾尔文眼疾手快,一手破进光柱外壁,拎着姑娘的皓腕就把她整个人从那黛紫色的光柱里给拖了出来。

因为奥妮安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她的魔力输出也断了,这光柱的外壁可没那么难突破了,艾尔文就是抓准了这个时机。

他仔细地望着怀中的女子,见那樱色的嫩唇仍有微弱的起合,松了口气。看着她唇瓣上那皲裂的痕迹,他心间一疼。

不是说见她承受了那空间挤压带来的非人折磨,才让他有此情感的。其实更让他有所触动的是,她眉眼间的那一缕倔傲神情。即便是昏迷了,那紧锁的双目,犹然在诉说着她独有的骄傲,这也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吧,艾尔文心想道。

“吼!”的一声,冰龙用龙息表达它对于艾尔文胆敢把人从它的魔法里救出来这种做法的强烈不满。

艾尔文自然有所防备,捧着奥妮安,一个裂空躲开了。

“大哥!快走,别恋战了!”此时在空艇上的葵倾见两人都已脱险,赶紧高声提醒道。

也不知道是空艇离他们隔着些距离,还是龙吟之声太过轰鸣,艾尔文像是没听着一般。只见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头庞然魔物,俨然一副要和它一决生死的架势。

葵倾见状,气急地跺了两下脚。

她父亲本想说什么,一看葵倾的脸色,只得闭口不言了。

冰龙和艾尔文针锋相对,谁也不惧谁,谁也不避谁。

又是一道黛紫色的光束从龙爪间射出。

却未见肩上扛着姑娘的艾尔文有所动作。那清冷的双眸间,是无尽的漠视,漠视那在瞳孔里看起来越来越大的黛紫色光斑,漠视这千山白雪的广邈天地,漠视这时间与空间的架构。

拂袖间,有月轮破空而出。

阴空现弯月,昼夜难分明。

本就不多的天光逐渐被吸进这新月掠过的墨痕里,看这天色,越发让人觉得是进入了黑夜。

这一刻,巨岭冰龙的内心终于承认它自己有些怕了,它也确认了对面这个人类和自己一样,会操控时空之力,更为关键的是,这厮远比自己不怕死的都多。

所以冰龙下意识的反应是逃离。它倒不是怕艾尔文的魔法,而是怕这两道时空魔法交织在一块产生的后果。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锃亮的月锋迎上了那道紫色的光束。

那一刻,特拉勒底山脉里是安静的,静的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那一刻,特拉勒底山脉里是黑暗的,暗的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那一瞬间,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同时瞎了聋了。

这一次不再是艾尔文的新月破开时空的枷锁这么简单了,两道强有力的时空魔法撞击在一块时产生了一团深不见底的黑雾,把周围的一切都吸噬了进去,其中当然包括两位始作俑者和昏迷过去的奥妮安,还有几缕山风,几片寒雪,以及卡在喉间未来得及嘶吼出去的那一声龙吟。

阴霾的天空再次显露出来,呼啸的寒风又猎猎作响,可是方才搅得天地变色的人和魔物,都消失了踪迹。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来过这世间一样。

可那安静地躺在地上的一截龙尾,却是在极力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大哥!艾尔文大哥!”群山间响起了葵倾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可是无人回应。

夏烨第一个从飞艇上跃身下来,浪云等人紧随其后。

可是这些人找了方圆几里,也没见到任何人影。

这下子众人彻底迷惘了,毕竟艾尔文是这伙人的主心骨。领头大哥死生不明,给这个前途本就不明朗的佣兵团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阴影。

夏烨跌坐在雪地上,垂头丧气。

即便是老成持重的浪云也是心中焦虑烦闷,一时没了主意。

葵倾像是丢了魂一样,连靴子跑丢了都没发觉,一双脚丫子被冻得通红,可她却依旧在在一堆堆的积雪中翻找着希望。

乔芷则是骑着梦马找到更远的地方去了,漫无目的间的慌乱,还是出卖了这位年轻刺客的真实内心感受。

这样一伙人,绝望地熬在这充斥着恐怖魔物的冰天雪地间,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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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和煦的阳光洒到艾尔文脸上的时候,他伸手挡了一下,却感觉抬手臂这个姿势带了一阵的酸痛。

他感觉自己胸口闷得慌,像是要喘不过气了,低头一看,自己竟是被一条龙臂给压着。

目光延伸过去,确切地说,这是一条巨大的断臂,从龙爪开始一直到龙的心脏部分。那橄青色的血液正在从龙心四周断开的血管里滴落,在地上淌了一路,闻着气味异常浓烈。

“看这样子,那巨岭冰龙死了??!”他心下诧异,于是半支起身来,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下自己置身在一片森林之中,参天巨树的嫩枝与新叶遮蔽了不少阳光,绿草丛生间竟毫无人类踩过的痕迹。

正当艾尔文打算用力推开胸前这沉重的断肢的时候,一声娇/吟传来。

“奥妮安?”他惊得从地上弹坐起来。方才那一声叫娇/吟立时转为一声痛呼。

艾尔文循着声音找去,发现原来这龙臂把两人隔在两端了,他在龙爪这边,而奥妮安则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那颗龙心下面。方才他这边一抬,奥妮安那边压得更紧实了。不过也正是他的这一下,把昏睡中的奥妮安给憋醒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救你出来。”艾尔文忍着全身酸痛,一手施放起浮空魔法,一手去拉被压在下面的姑娘。

那巨大的心脏被稍稍抬起后,艾尔文一把就把人给拖了出来。

奥妮安望着天,疯狂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重压下的缺氧滋味,差点把她逼疯了。

艾尔文跪坐在她的身旁,呆滞地望着她,心想还从未见她如此狼狈模样呢。那橄青色的龙血覆盖了她小半张脸,从额间到脸颊,还有雪发上也染上了不少。又见她身上那件霜色的法师袍子早已破烂不堪,大片的春光外露,从酥胸到腰肢,从臀侧到大腿,艾尔文一片都不愿错过,目不转睛地看个不停。

奥妮安看着艾尔文古怪的神情,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现下的境况,一时间,她已不知道该遮哪里了。

不过公主就是公主,并未发出小女生那般的惊声尖叫,也没故作娇羞实则自欺欺人的左遮右挡,淡淡看了一眼自己过后,又望向艾尔文,没来由地笑出声来。期间有几缕难以察觉的嫣红色,攀上她的耳根。

艾尔文见她如此,也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原来自己比她也好不到哪去。难怪刚才他觉得跑起来以后身上凉飕飕的,原来自个也是衣不蔽体的状态。

于是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后,也是笑了起来,两人互视一眼,而后,笑声越来越大,越发没心没肺,越发歇斯底里。

那密林里回荡的笑声,看似是劫后余生的狂笑,其实充斥着几分轻蔑,对人生无常的轻蔑。

笑得有些累了,艾尔文就躺下身来,和她并排。两人一起望着晴朗的长空,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这是哪?”奥妮安望着天问道。

“不知道,谁知道呢。”艾尔文枕着自己的手掌说道,看他的样子对这午后的阳光很是满意。

“你看这是蜜丝毒树的叶子,这种树可只能长在北方,那看来我们这是到北方了?”奥妮安起身环顾了下四周。

“这我就不知道咯,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出了特拉勒底山脉了。反正这里连积雪都没有。”艾尔文说道,“对了,蜜丝毒树是什么?”

奥妮安忍俊不禁地望着他,因为她差点又要脱口而出嘲笑他不学无术,就如同当时在那马车里一样。艾尔文自是懂她的神情,报复性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身上看个没完。

这下奥妮安真的羞恼起来,她想用魔法摘几片叶子下来,奈何身体里一点魔力都没有,就如同方才快被那龙臂压得背过气的时候,她也是一点魔法都用不出来。

“怎么?一点魔力都没有了?”艾尔文也不帮忙,看热闹般的慰问道。

奥妮安抱着臂,偏过脸去,不再理他。

艾尔文赶紧摘下几片叶子来,讨好似的交到她手里,又不禁问道:“你不是说有毒嘛?”

“这个季节没毒,是到了夏天,叶子里流出的丝液有毒。”奥妮安也不拿手去接。

他叹了口气。

魔法的好处就是可以用于改造。比如艾尔文此时就用几片桃形的绿叶和奥妮安身上这件支离破碎的法师长裙组合到一块。

“没想到,你还有当裁缝的天赋嘛。”奥妮安转了几个圈,欣喜地看着身上这件崭新的裙子说道,“就是短了点。”

女人变起脸来就是这么快。

“没办法啊,就剩这么点布料了。”艾尔文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很满意自己这件作品的。

剩余不多的布料被他组合成了一件线条简约的收腰连身裙,而那些叶片则成了肩领的围边,裙裾的摆边,还有几片用来做成了腰线开口的串联,这几抹青绿真是点睛之笔。

这裙子把奥妮安的身段完完全全地衬托出来不说,还把撩人风情与清爽活泼融汇到了一块,确实有大师的水准了。

可这还是艾尔文的即兴之作呢,所以有时候,这位伯爵独子的艺术造诣还是很让人佩服的。

只是这裙子的背后部分显得过于清凉了一些,一个高叉的v领从香肩延伸到后腰,当然,下摆也就只到膝上两寸。

这个季节穿这种裙子,还是显得太凉爽了点。

可谁叫我们的裁缝大师就喜欢这种调调呢。

溪水

“这么好看嘛?”奥妮安眉弯一挑,显然是在对艾尔文陶醉的目光表示着调侃。

“反正早晚是我的人,有什么看不得的。”艾尔文淡淡回道。

“哟呵,你的意思是吃定我了?”奥妮安笑道,她苦恼现下自己一点魔力都没有,不然肯定得狠狠教训下眼前这人了。

艾尔文揽过奥妮安的膝弯,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这个动作现在对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她也顺理成章地将一条玉臂勾在他的颈上,而另一只手则使坏地揉捏起他的脸颊来。

“这是要抱我去哪里呀?”奥妮安环视了下这清幽安静的森林。

“你看看你,半张脸上还沾着那龙血呢,总得梳洗一下吧,”艾尔文也是四下张望起来,想看看哪里有水源。

“怎么,沾着点血污你就嫌弃了,那等我颜老色衰了还得了?你就是这么对你女人的?”

“等颜老色衰了,就换人喽。”

“你作死!”奥妮安这下把艾尔文的脸拉得都变形了,“要换谁?你说!是不是你那个赤发小情人!?”

“她和你年纪差不多,到那个时候,估计也老得没法看了。”艾尔文笑道,“肯定得换个年轻貌美的呀。”

“你倒还真是老实呢,把内心想法原封不动地将给我听了。”奥妮安笑着戳了戳他的心口,“噢,不对,你这是先给来我个预警,好在将来狡辩的时候跟我来一句你可是事先跟我讲过的。”

“好像我的小心思都瞒不过你啊。”艾尔文无奈道。

“那是你故意让我知道的。”奥妮安撅着嘴说道。

“你还真难伺候呢。”

“谁叫你乐意呢?”奥妮安笑着说道。

“还真是。”艾尔文笑着摇头。

“说到那魔物,它是不是死了?”奥妮安说着把沾了血的额发拨到一边。

“难说。”艾尔文转身回看了眼那颗巨大的龙心,“这些魔物诡异得很,要说它们没了心脏也能活下来,我也是信的。”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被那黑雾吸进去以后发生的事?”艾尔文看着她问道。

奥妮安一脸疑惑,“什么黑雾?你把我从那紫色的光柱里拖出去之后,我就迷迷糊糊地晕过去了。”

“难不成是你所说的黑雾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奥妮安诧异问道。

艾尔文点了下头,“当时那巨岭冰龙的魔法和我的魔法撞到一块的时候,激起了一团深不见底的黑雾,把我们都吸了进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这冰龙就只剩下一条胳膊了。”

“还有这种事?”奥妮安惊讶道,“那你呢?你还记得被那黑雾吸进去后发生了什么吗?”

艾尔文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实话,我也没有印象了,好像在一瞬间就失去意识了。不过依稀记得,周围有静止的光点,一会又是急速流动的光线,其他就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你说,这么厉害的魔物,是怎么被绞下这么一大块肉来的?”奥妮安盯着他问道。

“我也挺好奇的。如此庞大的身躯,那个头比一座山还大,哪来的神力能把这魔物连手带心的给撕下来。”

“你会不知道?”奥妮安狐疑地望着他。

“什么意思?”艾尔文笑望着她,“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我的时空魔法再厉害,也没到这个地步。”

“我可是记得,平原上你那两轮新月,可是一下宰了好几头双足飞龙呢。”

“这次不一样,我的魔法还没来得及把时间与空间完全切割开呢。”

“那会不会是在那黑雾里,你毫无意识地把那魔物给切城这样了呢?”

“应该不会,我还没练时空魔法练到丧失记忆的程度。”

“既然不是你的魔法,那就只能是那黑雾了。对了,那冰龙用的也是时空魔法吧?”说到这里,奥妮安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如何推断出来的?”艾尔文不解道。

“那冰龙的魔法能限制住你的时空魔法,而且魔法撞击产生的黑雾居然能让我们产生空间上的错位,这怎么想,它用的魔法和你的肯定是同一个路数的吧?”奥妮安说道,“再者说了,我在那光柱里被困得死去活来的,怎么也得发现那东西和你的光盾很像吧?”

艾尔文知道以奥妮安对魔法的敏锐感知,他是糊弄不了她的。

“其实关于这一点,说实话,我也很诧异。”艾尔文蹙着眉说道,“从几次交手来看,这些魔物的智力高得吓人。当初杀那些嘴蜥蜴的时候,我们就差点着了它们的道。你再想想雷萨那些可以驯服的双足飞龙,还有昨日这头会操控时空魔法的巨岭冰龙,我总觉得,这些魔物的头脑很不简单,你说会不会是这特拉勒底山脉里面有什么古怪?”

“老师曾经多次试图探索这山脉里的奥秘,但他说以他的实力也只能在外围一带徘徊,进不了核心地带。”奥妮安说道。

“以皮洛大师的实力都说进不了核心地带,那我昨日岂不是展现出了超越大师的实力?”艾尔文自矜地笑起来。

“是啊,平原之上,你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了呀,”奥妮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若不是那菲玥大师出手偷袭,你就快把在场的人都杀了。”

艾尔文想到当时挡在自己身前的老费,心下不免有些戚戚。

奥妮安察觉他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她也是心有所感,于是叉开话题:“你刚才老是说昨日昨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昏迷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猜的。我记得当时我们和那冰龙作战的时候是下午接近傍晚了,你看现在的天色,应该是才过中午的样子,所以我就想我们大概是晕了一个晚上吧。”艾尔文说道。

“其实,当时在平原上的时候,我。。。”他想到方才她说的,想就当时的情况解释一下,可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行了,我知道你当时不是有意要杀我的,所以事后也从没提到过这个事。”奥妮安笑着说道,“我知道,但凡那新月一出,你就不是你了。第一次用出那招的那个晚上,你不就和我解释过一次了嘛。”

“你这话说得,什么叫‘我就不是我了’?”艾尔文失笑道,“我任何时候都是我啊。”

“或许吧,”奥妮安用手抚过脸颊说道,“或许就剩下这皮囊是一样的。”

“你不就是中意这皮囊嘛?”艾尔文用脸摩挲起她的掌心,样子颇不要脸。

“呸!”奥妮安眉间带笑地啐了他一口,“锡陀城那次,你说是因为我同情地看了你一眼。马洛德平原上,应该是你那赤发小情人也这么看了你一眼。那你老实跟我说,昨日又是什么因为什么呢?”

“你会不知道?”艾尔文瞟了她一眼,学起她方才的语气来。

“哼,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奥妮安偏过脸去。

可是艾尔文偏偏就是没说,他心知她是知道的,那说不说出来,又有何重要的呢。

“那要按你说的,是那黑雾把冰龙弄成那样的,那为什么我们两个就没事呢?”艾尔文转念问道,“按常理来说,我们也应该缺胳膊短腿来着。”

“论时空魔法,你比我懂得多,你不该先问你自己吗?”

“好吧,当我没说。”艾尔文撇了撇嘴。

正说着,两人就觅到一条林间小溪。那潺潺溪水自顾自地流淌着,丝毫不在意是谁踏足了这片密林。

艾尔文把奥妮安放下身来,凉爽的溪水漫过了两人的膝盖。

他抬头望了望头顶的蓝天白云,环视一圈这静谧无人的森林,此时虽然不知身在何处,却又何妨呢?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寄情山水过,就像奥妮安说的那样,他就是出来的太少了。在那空艇上看再多的风景,还不如亲身下来感受一下,感受那溪水在指尖划过的轻快,感受春风拂面时带来的清新畅然,还能闻到森林里特有的来自各种植物的馨香。虽然对他来说,区分不清具体哪种芬芳来自哪种植物,可是知道它们在呼吸就够了,就如同他自己,也需要如此刻这般用力地呼吸,方能知道自己还清晰地活着一样。

可他的还没来得及自得其乐多久,奥妮安就捧着一手的溪水洒到他的脸上。

艾尔文被浇了个激灵,立时挥开手臂反击。

奥妮安毫不示弱,嬉笑着甩开手掌又是一弯水屏扫了出去,把艾尔文淋了个底透。

等两人个全身都湿透了,玩得有些乏了,艾尔文就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肢,让自己下颌上的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感受着紧贴着后背的心跳声,想起在那锡陀城斑驳的城墙上,这厮也是这个姿势,想起同乘一骑奔逃回萨留希的时候,大雨滂沱时她也与他耳鬓斯磨,只是相较往日,此时的她,要心无旁骛的多。

“怎么,还待在这,这是不想让我洗了?”奥妮安笑着用手指敲打起他的手背。

艾尔文倒是出奇地乖巧听话,径直往岸边走去。

可还没走出几步,那脑袋就不老实地要瞥回来。

他没想到此时奥妮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手里的有赤金色的电火在闪耀。

“唉,她魔力怎么开始恢复了。。。”艾尔文心中哀叹了一声,加快了往岸边走的脚步。

文明

“我就知道,她这么个爱干净的大美人,不洗个澡是不肯走的。”艾尔文刚才心里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很爽快地放开她,因为早在心底盘算好了,准备遥遥远观一番,以满足自己的趣致。

即便被奥妮安的电火吓得爬上了岸边,可他心底的好奇还是促使他忍不住地回头去看。

可待他转身望去时,一圈旋转的水墙已然围成。隔着那模糊的水纹,只能隐约地看到那曼妙的身姿。见她甩起的长发将那水帘勾起的那一刹那,即便水雾朦胧,依稀辨得清那高挑傲人的身段,那一瞬间的绰约婀娜真是把“风情”二字诠释地淋漓尽致。这画面着实把艾尔文看得口干舌燥。

除却那属于男人独有的躁动,他还觉得甚为可惜,因为此时手头没有画布与颜料,他没法将这生动的一刻记录下来。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怀念起油画这种东西来,他甚至都能想象到那光影变幻之中,这副画的画面效果将达到何种高度,不需要学院派沉重的精雕细琢,要狂野,要生动,要抓住那一刻那来自灵魂深处的雀跃。一股创作的欲望在他脑间迸发。

于是他凝起两指,对着一颗粗壮的蜜丝毒树放了一道瞬发的焰火。“砰”的一声,那树干从中间炸开,不少块树皮飞溅出来,是而那蕴藏在树干中心部分的汁液就这么流淌了下来。

他赶紧坐到树下,掏出藏在身后的那本《时空法则》,直接翻到封底的那一页,用手沾着那汁液在空白的页面上构起了图,他此刻心里在感谢那把他们卷来此处的黑雾没把这典籍给撕碎,倒没对创作这本魔法典籍的先贤有任何的愧疚。因为他早就认定了这书就是他母亲所作,他心想若是母亲知道了他用这封底画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也就不会怪罪他了。

那毒树的汁液到了纸张上就显出了赭石色,用来做构图也能接受。艾尔文用食指勾勒着轮廓,用小指涂抹来隔开明暗的交界,右手的伤势导致他勾线的时候有些抖动,倒成了独特的风格。从这寥寥数笔,就可看出艾尔文是有功底的,可见当时他对岚姻说的那番话不是信口胡诌的。

当然,眼下只能打一幅草稿,得等将来有了画材再拓下来。

当那水墙落下,奥妮安已经穿好裙子,正拧着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她方才在里面就注意到艾尔文老实地坐在树下,不禁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他又在憋着坏,在那打什么主意呢。

虽说隔着这么远,再加上有那水墙挡着,她倒也不用担心被他看去什么。可真当她看到埋着脑袋的艾尔文时,心下不免又有些失落。

正当艾尔文沉迷在自己的创作中时,奥妮安轻步走上了岸。某人还没发觉自己画中的人儿已经从画里走出来了。

“你在画什么呢?”奥妮安走近时,有少女的清香袭来。

艾尔文把才描摹完的草图递给她看。

奥妮安看着那画上的女子,方才那份失落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虽然她眼眸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可对他的称赞总是停留在恰到好处的地步,“嗯,还不错。”

“言辞吝啬了噢,只是还不错?”艾尔文挑眉问道。

“等你把它画完再说。”奥妮安轻笑着把书籍递还给他,这时她才注意到书的封面,这是那本《时空法则》,“你怎么画在这上面了?”

“实在想不出画哪了,”艾尔文苦笑着道,“再说了,本来封底那一页也是空着的。”

奥妮安有些愕然,她对他的行事风格,总是捉摸不透。本以为这是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典籍,可他却率性地在封底描摹起这么一副画来。想到这里她不禁面颊泛红,想着他以后每回翻看这书的时候,都要翻到封底看上那么一眼。。。

“放心,都记在这里了,”艾尔文指了指自己的脑壳,“只要是记忆深刻的画面,我过目不忘的,这是天赋。”

奥妮安也不知他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在说他将来肯定能把这幅画完成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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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是什么?怎么会有烟呢?”艾尔文望见密林上空升起的那一缕青烟,吃惊道。

奥妮安回过神来,目光顺着那烟往下望去,“从方向来看,就是我们来的地方。”

“走,看看去。”

两人沿着方才来时的路,谨慎地用起了浮空术,毕竟在林叶密布、杂草丛生的森林里奔走,响动太大了。

还没到那颗龙心所在的位置,隔着上百步,就见到了十来个“人影”围在了那颗巨大龙心的四周。

说是人影,其实是一群长着羽翼的豹人。它们有着矫健修长的四肢,和人类一样双腿直立行走,个头却要比普通人要高上许多。它们的脸部看上去凶悍异常,这是隔着这么远都能瞧得出来得,那眉梢上的毛发一直延伸到额头,宽大隆起的鼻翼与和那猎豹标志性的鼻头,无不彰显着这群魔物的原始野性。此时它们的双翼都还收拢着,没完全打开,也不知道他们展起翼来是什么模样。

“这是什么魔物啊?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艾尔文小声问道。此时两人正躲在一颗参天古木的后头,偷偷望着那群豹人。

“我也不清楚,从来没见过。”奥妮安摇着头说道。

“你也没见过?你老师不是经常带着你去大山脉里猎杀魔物的吗?”艾尔文一脸的诧异,“还是说你那一大堆典籍里也没有提到过?”

奥妮安瞪了他一眼,“你知道特拉勒底山脉的魔物有多少种吗?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呢,哪有人全部都知道的。对了,说到魔物,那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啊?难不成还在大山脉里面?”

艾尔文想到奥妮安说那蜜丝毒树只有北方有,而成群结队出现的魔物只有大山脉里有,“我听葵倾说起过,大山脉的北面是茫茫林海,诡异阴森,人迹罕至。看这样子,我们现在应该就在这林海里。”

“你看它们的样子,有没有点像是猫人的变种?”

“管它们猫人豹人呢,我看它们的样子,应该是对那颗龙心很感兴趣。”艾尔文一脸不快地说道,“可这东西是我们的呀。”

“你看它们在做什么?它们好像在搭设临时的祭祀台。”奥妮安望着龙心那边,奇异地说道。

艾尔文听她这么说,也是仔细望了一眼,没想到这些豹人真的在挑拣着长短适中的结实树枝,看它们堆放树枝的样子,好像真如她所说,这是打算搭建一座圆形祭祀台,“我就说这些魔物的智力很高。你看它们,都会祭祀了,说明它们也有信仰来着。”

“是噢,不能总是用看魔物的眼光看他们。我倒是忽然觉得,他们兴许也是有文明的呢?”奥妮安思忖过后说道。

艾尔文被她说得一愣,“文明”二字劈过他的常识,魔物也有文明?

“那为什么没有任何书籍记载过存在于特拉勒底山脉间的文明呢?”艾尔文反驳道。

“也许他们的文明就诞生在我们这个年代呢?”奥妮安回身看了他一眼。

“这么巧?”艾尔文笑着调侃道。

“事实就发生在你眼前,这由不得你不信啊。”

艾尔文仔细一想,确如她所说,都会集体祭祀了,说是有文明也不为过,再反驳下去就显得他狭隘了,于是笑着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们和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只是物种不一样罢了?”

“如果你把属于人类独有的那些妄自尊大放在一旁,不就知道答案了吗?”奥妮安又把目光望向那些正在忙碌的豹人,淡淡说道。她其实知道他的话外之意是什么。

艾尔文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文明难道不分高低的吗?”

奥妮安转过来静静地看着他,“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人类的文明比他们的高级?”

艾尔文看着她,滞在那,一时间答不上来。

他没有虚伪地为自己的浅薄而感到羞愧,倒是为奥妮安超脱的智慧感到震惊。原来有时候思考问题,还可以把自己剥离出来看,就比方说,如果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魔物,单想这两种文明哪个更高级,就完全得不出答案。因为锁在他身上的原本那些属于人类的价值观,就不能当评判的标准了。

“先前你说这大山脉里有古怪,你现在想想,会不会是这山脉里有什么东西在催使着这些魔物衍生出文明来?”奥妮安转念问道。

奥妮安提出的这个问题,其实艾尔文已经反复想过很多次了。他先前一直觉着这些魔物会和人类那样思考,智商高得惊人,今天被奥妮安提出的文明一说震慑到,

“你是说落晶?”艾尔文不由地问道,“可那东西不是只能减缓光阴的流逝吗?难不成,你是想说落晶还能加快时间的流动?”

“谁知道呢。”奥妮安说道,“那东西,你不是问隽云买了几箱嘛,以后试验一下不就知道了。反正你本身也是时空法师,对时间这一块研究得多。”

“哎,也不知道夏烨他们怎么样了。”艾尔文想到自己生死不明、踪迹顿失,对夏烨、浪云他们是多大的打击,想到此节,他心下颇有些担忧。

奥妮安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吧,葵倾那小丫头机灵着呢,她一时觅不着你的踪迹,肯定会另想办法寻你的。那几个跟着你的弟兄,她肯定也能照料到的。”

“希望如此吧。”艾尔文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悄悄话的时候,有一部分豹人已然包抄到他们二人的身后了。

珊瑚海葵

“小心!”奥妮安眼急手快,一把推开艾尔文,同时自己也是向后退开几丈。

就在方才两人所在位置之间,有豹爪凭空袭来,由于两人躲闪及时,那可怕的爪子生生在那古木上抠下几块树皮,留下三道爪痕。

艾尔文冷眼看着这羽翼展开的豹人。虽然立即进入战斗状态让他有些喘,不过好歹他也是和艾顿这种身形高速凌厉的人物交过手的,眼前这种级别的魔物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

奥妮安用眼神指了指两人的下方,告诉艾尔文对手可不止一个,起码有七到八个豹人围在下面。原来不止方才看到的那十来个,这密林里还藏了不少豹人。

艾尔文点了点头,抄起袖中法杖,对着眼前这个豹人就是一通瞬发魔法。奥妮安则是银杖一挥,天雷直下,古木下方轰鸣连起。本来静谧的森林,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艾尔文眼前这豹人当即就用双翼护着身体,那各式各样的瞬发魔法在他的翼片上炸开,但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正当这豹人撤开双翼自鸣得意之时,却发现艾尔文消失不见了。然后下一瞬间,裂空而来的艾尔文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脊就是一发“法爆”,幽紫色的魔法能量急速灌进这魔物的身体了,只听得他一声仰天惨叫,当即就昏死了过去。

而奥妮安的一连串赤金电火在青藤密布、林叶满目的地面上炸出一个个坑来,直接把下方那几个豹人轰得不敢上前,若不是这姑娘手下留情,只怕这几个魔物当场就要化为焦炭了。

这边动静这么大,龙心那边的十来个豹人自然都警觉起来,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嘶吼着,双翼尽展,冲着艾尔文他们杀来。

艾尔文一见这情势,狞笑着单手拎起那昏厥过去豹人,抓着他的一张翼片,连人带羽翼地抡足了两圈,把他朝着那奔袭而来的豹人群甩了出去。艾尔文对这些魔物可不会手下留情,只见那张翼还留在他手里,而那豹人,已然横飞了出去。那个可怜的豹人背上那断翼的伤口,看着极为血腥恐怖,白色的翼骨就这么突兀的露在外面。

那些冲着古木这里边跑边飞的豹人,看到从天飞来的同伴的那惨样,不禁爆发出一阵阵悲鸣,他们看着艾尔文的眼神,就像见到一头恶魔一般。而艾尔文他们下方那些豹人,也蠢蠢欲动起来,显然他们是被艾尔文的动作彻底激怒了。

艾尔文丝毫不为所动,掌心起火,瞬间就把手里那张翼片燃成了灰烬。

奥妮安蹙眉望着艾尔文的一系列动作,并未作声。

见到艾尔文如此挑衅的动作,下方那些困于电火的豹人们再也忍不住了,狂吼着,冒着被电焦的风险,朝着上方冲了出去。

他们中有的羽翼被点着了,有点四肢上沾了火,可就是凶悍得很,一步不退,沿着树干往上蹿腾。

奥妮安摇了摇头,一手紧握着银杖,一手对着法杖顶端一掌,从杖子底端喷涌出一道赤金色的魔法能量,而后立时化为三只赤金焰凤,伴随着凤鸣长嘶,那三只赤金凤就环绕着古木那粗壮的树干直下而去。

这些发了狂的豹人看上去来势汹汹,可哪里是那三只焰凤的对手。没用几下,那七八个豹人就惨叫连连,纷纷从古木上跌落下去,非死即晕。

艾尔文手中的法杖上紫色的光芒流转。午后的阳光下,有万千剑雨悬于那些飞奔而来的豹人的头顶。

正当艾尔文准备大开杀戒,一举灭了这些豹人的时候,临时祭祀台那边,爆出了一声长吼,这些豹人听到着吼声,及时地止住脚步,他们虽然恨不得生吃了艾尔文,却没有再往前一步。在留下一串怨毒的眼神后,这十来个豹人居然老实地往后退去。

显然艾尔文不是那种好相与的,立马一个裂空追了上去。空中那些魔法能量凝结成的剑雨,也都跟着他的身后。

奥妮安怕他有失,纤足轻点,立身于一只焰凤之上,跟了上去。

只见一位年迈的豹人女首领,鬓毛花白,梳着发髻,佝着背,手里握着一根长杖,一人在前,独自面对艾尔文,把她这些年轻力壮的后辈护在了身后。她的衣装也与众豹人不大一样,别人都是粗制的兽皮裹胸和裙裤,只有她的兽皮上镶着各色的玛瑙石,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琥珀石的项链。

艾尔文倒是有些敬佩这位首领的胆气,没急着出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位上了年纪的女首领上前两步,用着严厉地语气质问起艾尔文:“。。。(豹人本族语言)”

可是艾尔文一句也没挺懂,不过他现在倒是越来越接受奥妮安的观点了。

“这些豹人都有自己的语言了,难不成山脉里的这些魔物都有自己的语言?”他不禁这样暗想道。

虽然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看她的神色,也大概明白她应该是在指责自己为何要伤害她的族人。

他本想和她说“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但心想估计对方也听不明白,于是指了指那个被他撕了羽翼的豹人,又指了自己。

那女首领立马明白了艾尔文的意思,于是用手指了指她身后那个临时搭建的祭祀台,又指了艾尔文和他身后的奥妮安,再比了叉的手势,嘴上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艾尔文大致懂她的意思,她这是在说,他们做祭祀活动的时候其他的种族是不可以靠近的。

这下艾尔文就有些火大了,他指了指豹那颗龙心,又指了指自己,表示那是他的东西。

但是毕竟手势不是语言,很容易产生歧义,比如此时,这女首领就误以为艾尔文在威胁她要把那颗龙心抢走。

她对着艾尔文怒目而视,又是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大堆,企图用口水淹死艾尔文。而她身后的那些豹人,也被她说得群情激愤地,看上去随时准备扑上来找艾尔文他们拼命。

奥妮安走上前来,对着那上了年纪的女首领淡然一笑,两指一点,一道水蓝色的光线破开人群,直冲着那颗龙心去了。被光线击退的那群豹人,人仰马翻地躺在光线的两侧。而被那道光线击中的龙心,则开始漂浮起来,一点一点地,脱离地面,缓慢地向空中升起来。

龙心浮到半空中后,密布在水蓝色的周围的魔法能量逐渐向外延伸,由点及面,不出一会,那冰龙的外貌就由这些魔法能量补齐。当然了,这只是个还愿样貌的魔法,只有那颗龙心是实打实的存在的。

奥妮安看了一眼那位豹人女首领,用眼睛指了下那“冰龙”,又看了一眼艾尔文,她这是在告诉她,那冰龙是艾尔文所杀。

艾尔文本以为这女首领要和自己辩解一番,例如他们发现这颗龙心的时候艾尔文可不在场,又或是干脆耍无赖就是不信奥妮安说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女首领在短暂的吃惊过后,手掌合十,艰难地弯下身,对他们鞠了一躬。她这举动应该是在为她和她族人的莽撞行为道歉。

她身后的那些年轻豹人,还是十分尊敬这位首领的,一看到女首领的这番动作,于是纷纷向艾尔文和奥妮安两人鞠躬致歉。

艾尔文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心下还是觉得这些豹人,比起人类,要真诚的多。信了就是信了,不信就是不信,没那么多狡诈泼皮。

接下来的事就更让艾尔文和奥妮安吃惊了。

这位女首领在经过内心的一番纠结过后,居然当着这些年轻族人的面,朝着艾尔文他们跪了下来。她身后那些豹人个个面露苦痛叹息之色,显然是不愿见到自己的首领如此折辱求人。

她目光真挚地看着艾尔文,声情并茂地说着什么,说完后就合起手掌,闭目祈祷起来。

这下艾尔文犯难了,他看了身后的奥妮安一眼。

“她应该是在求你,把那颗龙心赠予他们。”奥妮安说道。

“这东西对他们这么重要呢?”艾尔文小声问道。

他话才说完,就有几个年轻的豹人姑娘抬着几副木架从那密林间一路小跑出来。她们把那些木架铺放在那位女首领的身后,好让艾尔文和奥妮安看清楚。

艾尔文上前一看,木架上面那用麻布包裹着的,竟然是一个个面容诡异的豹人,数量在八九个左右。

说他们面容诡异,是因为他们从脸到颈,再到胸口背部的皮肤上,都长着密密麻麻的青绿色的细杆,那隆起的样子看着像是一根根珊瑚海葵一般,排列整齐,风一吹过,还在拂动,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看他们脸上气血全无,连睁眼的气力都没有,想来病情相当严重。

“这是什么病啊?看得我浑身发毛?”艾尔文打了个哆嗦,退开两步,看着身后的奥妮安问道。

“不清楚。”奥妮安颦蹙说道。她胆子倒是颇大,还特意走近去看,待她研究了一会,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位女首领再度开口,艾尔文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见她眼眸间有隐隐的泪光,他料想她的大致意思还是在恳求自己把这龙心赠给他们。

“她好像是在说,这些人都是族内的勇士,不幸中了敌人的诅咒之类的。。。”奥妮安说道。

“这你都能听懂?”艾尔文奇异道。

“我看她比划来,比划去,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我怎么看她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这症状能传染啊?”艾尔文止不住地又打了哆嗦。

“应该是的。”奥妮安点头说道。

艾尔文一想到自己身上也长了这些珊瑚海葵,顿时感觉全身发痒,脸色煞白。

奥妮安看着他的样子,愣了一下后,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炼药

“刚才不是还凶神恶煞的,怎么,现在怕了?”奥妮安出言调侃道。

艾尔文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刚才是在故意吓他。

“我要是也得了这个,就专门往你身上蹭,行吗?”艾尔文没好气道。

“诅咒也不过是魔法的一种,”奥妮安瞟了他一眼说道,“顶多就是作用的时间长一点罢了。她所说的传染,我估计也就限定在他们族人这个范围里罢了。你慌什么?”

“你怎么能确定呢?”

“我刚才走那么近,都没感觉到任何魔法能量的侵袭,应该没什么问题。”奥妮安说道。

那位女首领好像看出了艾尔文的顾虑,焦急地起身对着两人解释了一大堆。艾尔文大概听懂了一些,应该是说这些族人是被一头恶龙给弄成这样的。

“搞了半天,原来她方才提到的敌人,也是一头龙。”艾尔文心想道,“应该正如奥妮安所说,这些所谓的诅咒,就是某种来自魔龙的强力魔法。”

“可是她刚刚也见到奥妮安描绘出来的那头冰龙了,和他们的敌人应该不是同一头魔物才对,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道歉来着。那他们要这龙心有什么用?难不成他们觉得这玩意是包治百病的?”艾尔文心下有些费解这些豹人的请求。

这位女首领还专门提到,这恶龙的诅咒,只会在他们豹人的族群里传播,而且通常来说,只有族里的男人们会被传染上。

艾尔文得知自己不会被传染上,还是松了口气的。

“既然他们这么肯定,这龙心能救这些人的命,不如就给他们吧?”奥妮安说着看了艾尔文一眼。

女首领听出了奥妮安是在为自己说话,牵起她的手,含泪的双眸里涌出感激之意,而后又对着天祷告,真诚地为这心地善良的人类姑娘祈福。

艾尔文见了这一幕,不禁感叹起这女首领的气度,要知道方才奥妮安那一顿魔法,打死打伤了她多少族人呢。

“你也看到了,这些豹人明显不是那巨岭冰龙所伤。。。”艾尔文看着奥妮安说道。他话还没说完,却见那群跪着的豹人里跑出一个小孩子来。

这小豹人生得一双凌厉的青蓝色眸子,机敏中透着凶悍,一看就知道和那些普通的豹人不大一样。方才那些豹人被奥妮安的魔法弹得七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就只有这小家伙眼尖,早早地躲在一旁了,所以没受到任何波及。

小家伙迈开步子跑来,背上的两片小羽翼也跟着扑棱,活泼得很。这小东西一把抱住奥妮安的小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你这小不点倒是怪机灵的,你怎么知道我说话,这人就会听啊?”奥妮安笑看着这泫然欲泣的小豹人说道,而后一把把这小家伙抱进自己的臂弯里,带着笑靥把目光转向艾尔文。

小家伙安稳地坐着,怔怔望着姑娘脸上的笑容,一双眼珠直勾勾地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胸口一起一伏的,惹得那灰白的皮毛也跟着动起来。方才他只是情急之下跑出来求情,可眼下见到这一抹笑容,竟让他放下了对人类的防备与戒心。他可能已经忘了,这人类女子是实力多么恐怖的魔法师。

由此可见,食色,是不分种族和年纪的。

艾尔文见到奥妮安眉眼间的笑意,轻叹了一声。

“她总是心存善意。”艾尔文看着这眉目如画的姑娘暗想道,“真不知道是该担忧,还是该佩服。”

他扭头望向那位豹人女首领,点了点头。

那女首领登时又朝着艾尔文跪了下去,感激涕零地说着什么。而她身后那些豹人们,也都面露喜色,只是没有首领的命令,他们没敢起身欢呼。

艾尔文把她搀了起来,没再多说什么。

那小豹人在奥妮安手臂上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那青蓝色的眼眸里尽是欢喜。奥妮安把他放了下来,那小家伙一蹦一跳地跑进了那女首领的怀里。

看着他们亲昵的模样,艾尔文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家伙是这女首领的孩子。

“难怪说那眼神都有些像呢。”他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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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把龙心慷慨地送给这些豹人后,那女首领就紧锣密鼓地接着准备起那祭祀活动,她身后那十来个族人自然得跟着忙碌起来。这一次她倒不会再反对艾尔文他们留下来参观了。

而那些豹人姑娘们,则是去方才那棵古木下,把那些晕过去的战士给抬了回来。艾尔文猜想她们的工作就是负责照料这些伤员的。

不过说来也怪,那些被艾尔文和奥妮安用魔法弄死的豹人,尸体就这么无人问津地躺在那。艾尔文看这些豹人分工明确、各有各忙,可就是没人想到要去替那些死去的伙伴收尸,这就着实让他有些不能理解。他一个屠戮者,还要来思考这个问题,那就更显得有些荒诞了。

刚才那女首领还义正言辞地声讨艾尔文为什么要杀害她的同伴呢。可这才过了多久,就把那些人给忘了?

奥妮安也看出艾尔文在想什么,于是朝着那小不点打了个响指,那小家伙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此时这小豹人的母亲正有得忙呢,所以也没人管他了。

这小家伙确实机灵得很,奥妮安稍微用手指了指,他就明白奥妮安要问什么了。

他指着那些死去的族人,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那些木架上的伤员,点了点头。

艾尔文和奥妮安虽是大致了解了他的意思,可还是不由地骇然一滞,一时无言。因为他们看到这小家伙望向那些战死的族人的时候,眼睛里竟没有一丝悲戚与同情。

也许这就是文化上的差异吧,在这些豹人看来,已死之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而那些中了魔龙诅咒的族人,即便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值得他们去做最大的努力。

他们两个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如奥妮安说的,这些魔物有着自己的文明。也许这些豹人正因为凭借着这样信念,才存活到现在的呢?那他们又何来的资格去指责什么呢?

聪慧如他们两个,自然明白如果用人类的观念去约束人类以外的物种,那就显得太愚蠢了。

小家伙显然没怎么和人类打过交道,他不明白这美艳的人类姑娘为何会沉下脸色来。他拿着小爪子在奥妮安光洁的小腿上来回挠着,撅着嘴,一副内疚的模样,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奥妮安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是没法和小孩子说得清楚的,于是淡笑起来,蹲下身抚摸起小家伙的脑门。

见到奥妮安脸上的梨涡,这小东西又立时焕发了生机,开心地拍打起自己的羽翼来。

“我怎么觉得这小家伙看上你了?”艾尔文在一旁打趣道。

“噢?”奥妮安看了艾尔文一眼,“这么个小不点儿?”

说着她一下捧起小豹人,把他高举过顶,然后仰着脸认真地看着手掌间的这小家伙。

小家伙被奥妮安一双含水妙目盯得不禁眼神闪躲起来。那青蓝色的眸子慌不择路的样子,像是一双夺路而逃的青眼宝石。

原来这么小的小孩子也懂害羞的。

“我说什么来着?”艾尔文看着小豹人的样子,不禁取笑道。

“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奥妮安气笑道,而后用手指捏了捏这小家伙的脸蛋。小豹人不过三五岁的年纪,脸上还没生成那青灰色的紧致皮肤,那脸颊的豹纹也浅得很,捏起来手感还是相当不错的。

小家伙虽然听不懂两人具体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肯定不是在夸奖自己,于是挣扎着从奥妮安的手里挣脱出来,一路小跑,仓惶逃回他母亲的脚边,期间还不时回过脑袋来望上一两眼奥妮安。

“这么屁大点的小魔物,居然惦记起我的女人了?”艾尔文看着身旁的姑娘笑说道。

奥妮安嘴角含笑地白了他一眼。

就在两人逗完那小家伙没多久,豹人们的祭祀终于要开始了。

艾尔文与奥妮安其实也挺好奇这些豹人打算怎么个祭祀法,又是打算如何处理那龙心的。

他们两个本以为会有繁复的仪式,然而并没有。

也不知这群豹人从哪里搞来了一口破旧的大坩埚,放在了祭祀台的中央。这坩埚一看样子就知道是饱经沧桑,外围已经被熏得不成样子,黑垢层层叠叠,基本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艾尔文暗想这东西也许是他们随身带着的,毕竟刚才没见过。

那位德高望重的女首领站在队列的最前端,手中长杖一指,那坩埚下的柴火就着起来了。她身后的豹人们发出一阵阵欢呼。

艾尔文猜测这位女首领应该是这群豹人中为数不多能够掌握魔法的人,当然,此时所谓的掌握魔法,也就是耍耍“引火”这种初阶到不能再初阶的魔法,萨留希的高等学院里,随便拉一个七八岁的初阶魔法师,魔力估计也要比这豹人首领要厉害得多。

然后就有两个豹人扛着一大块从龙心上切割下来的肉,站上了这祭祀台。艾尔文看到那橄青色的血液还在滴落。

这么大一块龙肉下锅,也只是刚刚填满了这坩埚的口。

那两个扛肉的豹人放下肉后,就匆匆跑下了台。

而后,就见到那女首领闭上了眼睛,嘴里开始叨念起咒语。而她身后的那群豹人,都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

可见这些豹人对魔法这种东西,还是有着天然的恐惧的。

艾尔文细细辨听,发觉她用的应该不是豹人的常规语言。因为从方才到现在,他已经听了不少豹人的语言,故而大致知晓了这门语言的发音习惯。

“搞这么神秘,还弄个祭祀台,没成想到头来就是拿一口坩埚在这里炼制魔药。”艾尔文垂着眼说道。

奥妮安被他这么一说倒是笑了出来,“不过她这魔法语言倒是挺独特的。”

惦记

在冗长的吟诵之后,那块结实的龙心开始在坩埚里溶解。

两人找了棵枝叶茂密的蜜丝毒树,坐在树荫下看着女首领在那作法。艾尔文听得昏昏欲睡的,他感觉时间都慢下来了。

奥妮安看着身旁这人脑袋时不时地垂下来,一垂下来后又立马故作清醒地抬起头接着陪她听,迷糊一会后又不自觉地再垂下来,如此往复,像是一只蜷在沙发里打盹地猫咪,一睡着就被主人托起脑袋,看着也太可爱了。

其实艾尔文只是把他在学院听课时的样子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来罢了。

奥妮安眼见着艾尔文脑袋要低下去了,一把捏住他的下颔,好笑着说道:“你要是没心思看呢,就干脆去睡一会。”

“下午嘛,人犯困也很正常。”艾尔文无奈道。

“好像差不多了。”奥妮安望了眼那祭祀台上。

此时那八九个中了诅咒的豹人又被抬了上来。

“说来也挺奇怪的,为什么这病症只有男人会被传染上?”艾尔文望向坩埚那边们,如此问道。

“那你要去问那头给他们施加这诅咒的魔物呀。”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特拉勒底山脉深不可测了。”艾尔文说道,“有会时空魔法的冰龙,还有这种会施放诅咒魔法的魔龙,这里面都藏着什么样的怪物啊。”

“难不成眼前这些豹人,还不够让你震惊?”

艾尔文叹了一声,“也确实是啊,有自己的生存信条,有分明的阶级,这么一看其实跟人类有什么区别呢?也无非是我们活在山脉外面,他们活在里面罢了。”

两人正说着,那位女首领已经在用一柄巨大的木勺舀把那坩埚里的魔药一一分给那些个病员。

本来龙血就腥味极重,现在又被魔法炼制了一下,那坩埚里散发出来的气味,感觉就像是哪个魔药师的实验室爆炸了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复杂,浓郁,闻着令人作呕。

所以艾尔文心想那些中了诅咒的豹人是怎么能把那玩意喝下去的,不过想到他们都昏得神志不清了,也不在意被灌下这东西了吧。

“啊,不行,我感觉自己要吐了。”艾尔文挥了挥法杖,赶紧用魔法盾把那些从坩埚里冒出来的气体挡在外头。

“走,过去看看。”奥妮安是想看看那些豹人到底能不能救回来。

待这些病员一一服下那柳黄色的魔药,或者说是肉汤汁,女首领和她身后那些豹人也都在屏息凝神等着结果。

艾尔文倒是很好奇,这些豹人是怎么不觉得这气味恶心的。

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在病员们一阵阵呻吟声后,他们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小肉杆一片片地脱离开皮肤,“珊瑚海葵”开始在空气里消解成了粉末,随风而去。

“哇,这龙心真的这么神奇?”艾尔文在旁看着不禁感叹道。

“你别说,还真是。”奥妮安说道。

看着族人身上的诅咒被驱散了,女首领身后那些豹人发出一阵阵欢呼,连女首领脸上也洋溢着如释重负地笑容。她方才也是紧张得很,生怕这些用龙心熬制的魔药会没有效果。

见到艾尔文和奥妮安走了过来,女首领再次向这两个年轻人欠身表示谢意,而后她又朝着他们两个比划了一通。

“她好像是邀请我们去作客,说他们就住在东南面的密林深处里。”奥妮安解释说道。

其实艾尔文也听懂个七七八八,他略一犹疑,看了奥妮安一眼,极为隐晦地表达着他对这些魔物的警惕。主要是这些豹人对于死去族人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一种“非我族类”的感慨。

奥妮安也知道他的意思,于是笑着婉拒了女首领的邀请。她又何尝没有艾尔文那种顾虑呢。

艾尔文笑着向那女首领指了指北面,又指了指自己和奥妮安,表示他们两个急着往北面赶路,就不去打扰了。

女首领感到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合起手掌为艾尔文和奥妮安祈福。

此时那小豹人也察觉到了这是到了告别时分,一直扭捏地在她母亲脚边徘徊,低着脑袋不说话。

女首领也察觉到了小家伙得异样,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了。

这小家伙起初不愿意讲,在他母亲的再三追问下,终于肯凑着她的耳朵把话说出来。

那女首领一听完他的话,脸色立马板了起来,神情严肃地看着这小家伙。

小豹人被他母亲瞪得不敢说后,眼神闪躲。他的神情里满是不甘与失落。

艾尔文和奥妮安在旁看着觉得稀奇。

女首领则是对着他们礼貌性笑了笑,并未透露她儿子同她讲的是什么。

这时她的族人盛了两大瓶的魔药送了过来。女首领把这两瓶魔药交到了艾尔文手里。

艾尔文有些奇异地望着她。

女首领笑着表示这是她一点小小的心意,她是担心万一艾尔文和奥妮安也遇到了那魔龙,中了它的诅咒,有这些魔药在,可保身体无虞。当然,艾尔文大致猜测是这么个意思,毕竟有一半是靠手势在交流。

他拿起手上这两个瓶子看了两眼,“这不是装红酒的瓶子吗?看这豹人部落的样子,应该是没这个技术弄出玻璃瓶子的,那这玩意哪里来的?莫非这广邈的密林里还有人住呢?”

于是他就问了女首领这瓶子哪里来的,女首领说是在森林里捡到的。而且按她所说,这东西还挺常见的。

“那看来葵倾所谓的人迹罕至,也没那么夸张嘛。”他心想道。

艾尔文怀里的那两大瓶魔药,虽然都塞了木塞,但里面那怪诞的气味还是止不住地往他鼻子里冲,惹得他干呕了几次。他刚才就把那魔法盾撤了,毕竟那煮开的坩埚已经发散了一会,味道没那么重了。谁承想这些豹人这么热情呢,充分发挥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个观念。

奥妮安就在一旁看着,一个劲地偷乐,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也没想过给他放个驱散魔法什么的。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总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嫌弃人家的东西吧。”

艾尔文实在忍受不,赶紧放下手来,改成拎着那两个瓶子,这样呼吸可以轻松不少,毕竟离得远了些。

他对这些豹人如何一块块地切割那颗巨大的龙心毫无兴趣,于是他给奥妮安使了个眼色。

奥妮安朝着女首领和那怏怏不乐的小家伙笑着挥了挥手,意思是她与艾尔文要动身赶路了。

那小家伙忽地跑了过来,丝毫不顾她母亲的阻拦。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没有跑去奥妮安那撒娇,倒是跑到艾尔文跟前,认真地看着他。

这有点像是男人之间的交流,小豹人眼神里的意思是在要求艾尔文要好好保护好奥妮安。

艾尔文看着这小东西,有些哭笑不得,他心想这小魔物还真惦记上自己的女人了。

他自然不会去给一个屁大点的小魔物许下什么承诺,只是还了一个犀利的眼神。

连在旁的奥妮安都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甚至在那一瞬间,她有个错觉,她觉得艾尔文会一道炽焰把眼前这个小家伙给焚灭殆尽。

不过艾尔文清楚什么叫点到为止。眨眼过后,只见他嘴角浮起笑意,那眼神里的肃杀立时化成古井无波,此时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孩子在眼前胡闹一般,没有丝毫要计较的意思。

小家伙被吓得脸色煞白,一直怔傻地望着艾尔文。

幸好那女首领见状及时上来解围,一把就把她的孩子拉到了身后,对着艾尔文报以歉意的微笑,不过她的手是握在那手杖上的。

奥妮安也上来打圆场,拦在了艾尔文身前。

不过艾尔文并未有什么动作,拎着那两瓶魔药头也不回地就往北面的密林深处走去。

奥妮安无奈一笑,再度和女首领招了招手,而后转身跟了上去。

那小豹人躲在她母亲身后,等艾尔文走后,悄悄地侧过脑袋,留恋地望着姑娘那越走越远的背影,无辜与无奈在他那青蓝色的瞳孔里打起转来。而后他又学起她的母亲,双手合十,确切地说是双爪合十,默默地祈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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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慵懒的阳光开始挥洒进这安谧的森林里。

昏黄入晚林,虫静鸟更稀。

“就这么走了啊,白白送给他们那么大一颗龙心?”奥妮安跟上艾尔文的步伐,歪着脑袋打量起他的神情。

“不然怎么办?我们两个扛着那玩意走啊?”艾尔文倒是没察觉出奥妮安只是想找个话题逗逗他,还一本正经地回答起来。

“你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不过就是小孩子胡闹罢了。”奥妮安笑着说道。她说完看着艾尔文手里拎的魔药,本想出手帮忙,一想到那味道,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艾尔文没回她。

“还是说,你在担心什么?”奥妮安望着他调侃道。

“我只是觉得那小魔物管得有些宽了,不该他惦记的事瞎惦记,这就很容易要了他的命了。”艾尔文淡淡说道。

“你啊,还是太在乎面子这种东西。”奥妮安一针见血地叹道。

艾尔文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转脸抬眉问道:“我怎么感觉,你还挺欣赏那小东西的?”

奥妮安看了他一眼后,被眼前这人彻底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的。

“我饿了,找东西吃吧。”艾尔文没好气地说道。

上课

“这个季节,能结果子的,也只有百椹了吧。”奥妮安想了想说道。

“那听着像是水果啊,就吃水果吗?这也太惨了吧。”艾尔文抱怨道。

“我可得先提醒你,这大山脉附近,可没外面那些牛羊给你吃。还是说你想试试这里的魔物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奥妮安笑着促狭道。

“你有没有试过?皮洛大师有没有带你尝尝这些魔物的味道?”艾尔文一本正经地好奇道。

“我老师怕是嫌自己身体太健朗了,才会想着把这些魔物吞到肚子里去吧。”奥妮安说着瞟了他一眼。

“这些魔物这么毒噢?”艾尔文不禁问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奥妮安说道,“其实确切的说,是不清楚他们体内的哪种各种元素会害了性命。那这样一想,刚才那豹人女首领把龙心炼成的手法还是相当厉害的,毕竟她应该也是第一次处理冰龙的器官。你要知道,对原材料不熟悉,是很难炼制成符合要求的魔药的。”

“魔药我是真的不懂,我压根也就没想修这门课。”艾尔文说道,“不过我倒是见你处理过那鹘嘴蜥蜴,现在想想那味道,胃里都在翻涌。”

于是他自己就打消了以魔物为食的念头。

“这么说吧,做一些基本的初级魔药,就是交给魔药店里的那些小学徒都没什么问题。随着魔药原材料的越发复杂,对魔药师的要求也就越高,像刚才那种魔物的内脏,若没有一定的经验,是处理不了的。”奥妮安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女首领魔力看着不咋地,但却是个魔药大师?”艾尔文问道。

“我不知道她算不算是魔药大师,”奥妮安看着他说道,“但是,有不少所谓的魔药大师是处理不了那颗龙心的。”

艾尔文沉吟了下,转念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她的魔法语言挺独特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也听出来了吧?”奥妮安说着看了艾尔文一眼,“她用的可不是豹人的常规语言。”

“所以我也挺奇怪的,”艾尔文说道,“一个豹人首领,居然会得这么多。那你能听得出她用的是什么语言吗?”

奥妮安摇了摇头,“就像你说的,这大山脉里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了。”

“我虽然没怎么上过魔药课,也知道炼制魔药的过程,就是用魔力转化物质的一个过程。说白了,就和我们平常用魔法是一样的。可是那女首领的魔力那么弱,是怎么驾驭这个炼制过程的?”艾尔文想到奥妮安刚才说的,不禁这样问道,“要知道,一般的魔药大师,至少都有着大魔导师级别的实力呢。”

奥妮安摇头叹道:“你对魔药这门学科的理解还是太粗浅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说得不对?”艾尔文有些诧异。

“你会这样说,就说明你在魔药这方面,真是个彻底的外行。”奥妮安笑着调侃道,“其实在炼制魔药的过程中,即便你有高超的魔力,也只是提高了炼制魔药的成功率罢了。但如果你只是个魔力低微的魔法师,就没法炼制高阶的魔药了吗?”

“那该怎么办?”

“其实有时候,只要换一种魔法语言,施法过程会简便很多,这样成功率一样可以保证,还不需要耗费原来那么多魔力,最后还能炼制出想要的魔药。”奥妮安说道,“至于刚才那位,是不是就会那一种炼化魔药的魔法语言,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魔药的属性不会变?你都换了一种魔法语言了?”艾尔文问道。

“那我问你,同样是一记火球术,难道你用了远古魔法语言,它就会变成一道闪电咒吗?会吗?”奥妮安反问道。

“可是用远古魔法语言吟诵的火球术魔法伤害要高上很多啊。”

“那它本质上有区别吗?”

“你的意思是,换一种语言去炼制魔药,只是改变了药效,并不改变药性?”

奥妮安点了点头,“只是我不知道刚才她这是加强了药效,还是减弱了。”

“可你也知道的,我们施放魔法的时候,更换一种魔法语言,可不像是把一种语言翻译成另外一种那么简单,整个施法的过程都变得不一样了,施法的逻辑也不一样了。”艾尔文说道。

奥妮安用手一指,“假如终点是森林的那一边的话,无论你我现在选择怎么跑,终点始终在那,这点改变不了的。”

“虽然我很想称赞你形容得很贴切,”艾尔文笑着说道,“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关于魔药,奥妮安自然是比艾尔文懂太多了。可是对于空间,艾尔文的理解已经远超常人认知的范畴,即便是魔法天才奥妮安,也是望尘莫及。

奥妮安本想开口问为什么,但暗自揣度这厮是在为了方才自己说他对魔药一窍不通而找回场子,才如此说的,故而没问出口。不过这次她倒是真的冤枉艾尔文了。虽然他此时的确是有找回面子之嫌,可空间也着实没有奥妮安想得那么简单。

“可是仔细一想,难不成魔药店的那些小学徒多学了几门魔法语言,就能够处理那些稀有材料了?”艾尔文调侃道,“而且,你这真的不是投机取巧的法子?”

奥妮安蹙了下眉,“看样子我还真得和你好好解释一下了。首先,只知道一味地用魔力来炼化魔药的魔药师,真就和魔药店那些小学徒没什么两样。炼化魔药和修行魔力可真的不是一回事,修行魔力的时候你可以反复在那练习一个咒语,还能在魔力上有所斩获。可是炼制魔药,讲究的是效率,反反复复等于顿足不前。毫无长进的徒耗光阴,你觉得有意义吗?”

“再说到魔药原材料鉴别这一块,这其实和你的知识储备挂钩。首先分析到手的是什么样的原材料,有哪些炼化的方向。然后再考虑该用什么样的魔法来炼化,用哪种魔法语言最为高效。像是冰龙心脏这种材料,就比较复杂了。一般的典籍都不会有记载,就只能把各个典籍里关于这一类的魔物介绍都翻出来看,然后再作类比推测。再而根据材料的多少,进行相应的试验,初步把炼化的方向定下来。。。”

艾尔文听着听着下午那种神游的感觉又袭上来了。此时他已经跌坐在地,仰着脸听“奥妮安教授”讲课,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本笔记本。本来就腹中空虚,以至脑力不及,现下又遭奥妮安一番关于制作魔药的理论轰炸,他甚至有错觉,此时自己的脑壳在嗡嗡作响。

“我美丽的公主殿下,我知道你说得都对,但是。。。我们可以先找点吃的吗?”艾尔文哀声道。

“谁叫你不学无术还非要犟来着。”奥妮安恨恨地拿食指在艾尔文的脑门上戳了一下。

“我哪知道你这么擅长说教。那些传教士应该请你去传授他们该如何布道。”艾尔文苦着脸道,而后变了下语气,“我能想象到,您将来一定会是个伟大的母亲。您的孩子们一定会在您的教诲下‘坚强地’成长。”

“哼”奥妮安撅了撅嘴,不再理他。她用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鬓发,让夕阳开始尽情地烫着脸颊上那血橙色的轮廓,那骄傲又迷人的眼神在余晖里泛着光,有种摄人心魄的危险,着实把坐在地上的艾尔文看呆了。

“届时,我将坐在孩子们的旁边,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艾尔文回过神来,继续讲着自己想好的故事。

奥妮安倒是被他逗得“噗嗤”笑了出来,“你同情我的孩子们做什么呀?”

“我其实更应该同情自己噢。因为我可能不是坐那旁听的,马上就要轮到我了,也许教训我的内容正是──这么多年我依然没学会怎么炼制魔药吧,哈哈。”艾尔文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逗得大声笑个没完。

“你是真的饿晕了吗?我怎么看你还精神得很?”奥妮安扫了一眼犹在那傻笑的艾尔文。

“好,找吃的去。”艾尔文榨干了所剩不多的体力才爬起身来,牵起奥妮安的柔荑,在森林里找起百椹树。

春季结果的百椹树其实还蛮好找的,就和它的名字一样,一棵树上结了上百个椹果,相当显眼。果实有大有小,大的足有一臂长,小的只有一指长。颜色也各不一样,有嫣红色的,有翠青色的,有酱紫色的,有柠黄色的。。。这画面,像是产自一个没学过绘画的新手,能想象到他蘸起调色盘上的纯色颜料,对着百椹树的背景上去就是一通点。

“这就是百椹树啊,”艾尔文站在树下仰头望了一眼,“摘哪个好呢?这个有没有什么讲究的?有没有哪个是有毒的?”

“咯咯,你倒是还是怕死得紧。”奥妮安取笑道。

只见她挥了挥手中的银杖,大大小小的椹果开始从树上落下。

艾尔文退开一步,伸手抓住一个柠黄色泽拳头大小的椹果,他仔细看着那颗粒状的果皮,在犹豫该怎么下口。

“你怎么还不吃?”奥妮安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不是饿坏了吗?”

艾尔文见到她含着笑的神情,不禁想起在那日在锡陀城被她强塞进嘴里的那口鳞瓜。

“来,这次让你先尝一口。”艾尔文一把揽过她的腰肢,把手里的椹果往她嘴上一堵。不过他还是很有分寸的,把控到奥妮安刚好能够张开嘴的距离,既不会弄疼她,也逼得她尝上一口。

奥妮安倒是处变不惊,就这么轻巧地尝了一口。

就在艾尔文带着得意一脸好奇地望着她的时候,她悄然地翻转手腕,另一手一把捏住艾尔文的双颊,一瞬间,就把藏在掌心的一颗椹果,扔进了艾尔文的嘴里。

艾尔文瞪大眼睛,捂着喉咙,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咽了下去。

贝拉玛

奥妮安吐息如兰,一缕清新的柠檬味道吹到了艾尔文的脸上。

看她的样子十分轻松,显然味道还是不错的。

“还挺甜。”奥妮安眨着眼笑看着艾尔文,任由他的手掌箍在自己的腰际。

艾尔文吞下的这颗是松绿色的,尝起来像是蜜瓜与奇异果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这个也是啊。”艾尔文笑着说道,“看来这个椹果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他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开始不对劲了。一颗颗松绿色的小球在脖颈周围鼓了起来,不一会就把艾尔文撑得头都低不下来了。

他现在的样子倒是一点没辜负奥妮安脸上那期待的表情。

不过,她自己也得意不了多久。一股强劲的酸意从两腮蔓延至全身,折磨得她一个劲的打颤。她一双含水金瞳被酸得都快睁不开了,还非得要勉强撑起一条眼缝来眯瞧艾尔文的惨样,嘴角上挂着快意的笑容。

艾尔文也毫不示弱,虽然下巴都被挤得朝着天了,可眼睛还得瞟着一边的奥妮安,看她在那住不住地颤抖,心里也是无比的快慰解恨。

他知道奥妮安说这东西能吃,那这东西肯定是没毒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些椹果吃起来有这么丰富的戏剧效果。

才一小会,两人就恢复了常态。这水果倒是有些像魔法奇趣店里卖的那些小玩意,效果以恶作剧为主。感觉是逗逗小孩子的东西,却叫两人玩得很欢乐。

而后,两个年轻人就开始肆无忌惮尝试起散落在地的这些五颜六色的椹果。艾尔文是单纯的好奇。而奥妮安是跟着皮洛大师进过几次大山脉的,所以她大致是知道这些椹果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只不过现在身处北方,有一些尝起来和南方的味道不大一样。最主要的,她是想看艾尔文吃下去以后的反应。

“这个酱紫色的,吃起来跟葡萄差不多。”艾尔文手里捧着的这颗椹果,足有一个西瓜那么大了。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上去就大啃几口,显然这味道也蛮对他的口味的。

很快的,他的背上开始隆起了一个鼓包,渐而看着他像是驼了背一样。

然后这鼓包越涨越大,开始撑破他的袍子,本来背上的轮廓线被整块的弧形甲壳取代了,这时的艾尔文看着像是一只紫色的甲虫,至少从背后看是这样的。紧接着,那甲壳左右各分一半,向两边展开,眨眼之间,一对黛紫色的羽翼赫然出现。

艾尔文扭头望着背上生出的羽翼,颇为惊喜,“乖乖,还有这种效果呢?”

奥妮安在旁笑看着在那摆弄羽翼的艾尔文,不过她可不像尝试,毕竟身上这条裙子可经不起她折腾了。

等两人饱餐了一顿水果之后,艾尔文惬意地斜靠在那百椹树上,怀里搂着同样惬意的姑娘。

此时日暮西沉,星月欲起,晚风习习,心静如水,放开了往日那些枷锁与羁绊,置身在这绿草长林,感受着静谧间蕴藏的清爽与活力,真是不禁让人感叹生命的美好。

“此时天为锦被,地为玉床,你我不发生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艾尔文此时男人本性尽显,一脸坏笑地说道。他这就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饱后思淫/欲”。

然后奥妮安亮了亮手里的电火,坐起身来,笑看着他。

“开个玩笑嘛。。。”艾尔文两只手轻车熟路地环上她的纤腰。

然后粗重的鼻息声在奥妮安的耳畔传来,某人就这么趴在她的肩头,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梦乡。

其实艾尔文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地进入睡眠状态了。今夜他不用一闭上眼就是马洛德平原上的一幕幕,不用一闭上眼就想起锡陀城里那虚伪的道别,不用长吁短叹于背井离乡,不用心系前路漫漫。。。

在这一刻,他是心安的,不用牵挂太多,迷惘与仇恨都放下了。

奥妮安脸上浮起心满意足的笑容,因为在这一刻,她的心,也感受到了足以安抚灵魂的宁静。不经意间,那一层层沉重的包裹已悄然剥落,不知何时,有人在初莲沐光的那一刻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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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明媚的阳光把两人唤醒。

“一大早就能见到这么明烈的太阳,真是舒服啊。”艾尔文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他的样子,昨晚是睡得相当的不错的。

“来了北方以后,总感觉天高地辽得很,比起南方来,真是要舒畅不少。”奥妮安也是坐起身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笑着说道,“你不觉得吗?”

“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原来你也这么觉得。”艾尔文也是笑起来,“就是感觉干燥了不少,我现在两个鼻孔里出的都是火气。”

奥妮安只当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我们得动身赶路了吧?总不能老待在这深山老林里。”

“是啊。是该动身赶路了。”艾尔文环视了一眼这静谧的山林,即便只待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居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了。他总觉得在冥冥之中,这里有什么在召唤着自己。

“那两瓶魔药怎么办?”艾尔文转念问道,“带着还挺不方便的。”

“你是嫌它味道大吧?”奥妮安笑着直接拆穿。

“那要不,你来拎?”艾尔文抬眉问道。

“算了,还是做个记号埋了吧,”一想到那刷新神志的气味,奥妮安就一阵恶寒,“等以后用的着再来取吧。”

等二人把那两瓶龙心魔药藏在某棵显眼的百椹树下后,就准备往北面出发了。艾尔文在树干上用魔法烙下一个印记,竟是一个裹胸回眸的绝丽女子,看那样子是刚沐浴完毕,又像是中途遭遇哪个唐突男子的闯入,不得已中断了。那曼妙的背影再往上,就见那精致的下颔沾着肩头,那欲语含羞的眼神里还藏着惟妙惟肖的嗔怪,这么小小的一个图案,竟然可以描绘得如此传神,真是让人不禁要怀疑那个唐突的男子就是艾尔文。

“你这脑袋里成天在想什么呢?还一天一个样的?”奥妮安调侃道。她自然知道艾尔文这描绘的是自己,可她昨日沐浴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光景,显然这又是出自艾尔文脑海深处的“神来之笔”。

“昨天那幅是写实,可也许这个,才是你真正想表达的呢?”艾尔文笑着说道。

奥妮安闻言不禁啐了他一口,“呸!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那意淫。”

“就当是吧。”艾尔文深知创作者的内心就是这样,总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也许正因为捕捉灵魂的那一刻,是那么的神秘与震憾,用言语来表达就显得太过低陋,太过没趣了吧。

而后两个人就用浮空术往北面赶路。

让他们两个没想到的是,和那冰龙交战时激起的那团黑雾把他们带来的地方,已经离北方大陆上城镇离得很近了。两人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飞出了广邈的山林。

那依附于山势的密林逐渐被他们落在身后,随着地势越发平坦,就有小镇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放眼环视,这应该是离那茫茫林海最近的镇子了。

艾尔文看了下镇子入口的路牌,不禁觉得好笑。朝大山脉的方向上写着“不知死活,亦或一夜暴富”,朝小镇的方向上写着“龙蛇混杂之地──贝拉玛”。

“走吧,先去这龙蛇混杂的小镇上看看吧。”艾尔文说着看了奥妮安一眼,看着她身上的春光无限的裙子,又看了下自己,几乎是一身破烂,衣不蔽体。毫不过分的说,他现在看起来就和流浪汉差不多。

“我们两个总得换身行头啊,你身上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过凉爽了一些,别的男人看得舒服,我心里就不舒服了。”艾尔文说道。

“哼,你那。。。眼神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消停过,我倒还想问你呢,你看得舒不舒服呀?”奥妮安没好气地在艾尔文腰上拧了一把。

刚走进这小镇子,就发觉这里居然有超出他们两个想象的热闹。

街道上往来的牛车、马车虽说不上是络绎不绝,但小镇的整个气氛是欣欣向荣的。确如那木牌上写的,街上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牵着三五个猫人的奴隶贩子在吆喝,有三两成群的传教士在向小镇上的百姓布道。之所以说是三两成群,因为看衣服的样式,这些传教士还来自不同的教会。还有些商人在督促着仆人们把一箱箱的货物撞上马车。

当这样一对奇装异服地年轻人观察着小镇上这些人的时候,别人也在观察着他们。于是,不可避免的,走在街道上的这两人成了众人视线的中心。

毕竟一个隽秀无双,一个倾城绝伦,这样一对璧人,能引来这么多的目光根本不足为奇。

一路上,有打水的农妇盯着艾尔文赤裸的肩膀毫无顾忌地看了许久,那些捧着书籍道貌岸然的修女们也在匆匆行色间偷瞄了好多眼,本来在路边和商贩理论得不亦乐乎的贵族女子也不禁被艾尔文打断了思路,一个劲地往他那飞去眼神。

至于奥妮安,更加给人感觉更像是神祗降临一般,把这贝拉玛小镇上的众生(主要是男人)看得是瞠目结舌,一时无声,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那飞扬起来的如瀑雪发,也没挨过那含怒金瞳间的睥睨眼神,甚至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被那金瞳扫上一眼,就此生无憾,可以含笑而去了。

“没想到这小镇人还挺多,”艾尔文无奈道,“不过他们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不就是我们两个穿得风凉了一些嘛?”

“你还说呢,还不赶紧去找个裁缝铺子。”奥妮安说着瞪了艾尔文一眼,她贵为公主,可从来没尝试过穿这么“不得体”的裙子出现在公众面前过。不过现在身处北方,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心理负担能稍微小一些。

于是在一位农妇的“热心”指引下,艾尔文和奥妮安进了一家裁缝铺。艾尔文感觉自己的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那农妇用眼睛来回搜刮了很多次。

待二人进了那裁缝店里,街上的人们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揣测起这一对年轻男女的来历。

口舌之争

“也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妖异,该不会是那山林里的魔物吧?真该让教会的法师来把她脸上的魔法给驱散掉,让这帮色鬼看看她的真面目!”一位上了年纪的修女骂骂咧咧道。她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显然是对长街上这么多人把目光投注到奥妮安身上表示着深切的不满。但她也不敢当着奥妮安的面说这话,只等着人走进了那裁缝店里,才敢调高嗓门。她的话是故意说给这些好色的男人们听得,可她不知道的是,即便没有奥妮安,也没人会对她这个鹤发鸡皮、身材走形的老修女瞟上一眼。

“来来来,您倒是和我们说说,您这是荼毒了圣世教的哪位法师了,好让人家供你驱使?”一位倚着墙不知是盗匪还是落魄佣兵的中年男子咧着嘴调侃道。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登时都大笑了出来,连无意间听到这话的那些贵族女子们也都不禁掩着嘴轻笑。

这位幽默的邋遢男子一句话就讽刺尽了等级森严的教会里藏污纳垢。

通常来说,教会里的传教人员和执事人员是互不干涉的。传教人员的统领是主教,下一级是地区主教,再然后是神父,地位最低的是辅佐神父的修女和负责布道的传教士。

而执事人员的首领是宰执,这个职位掌管着教会内的所有战斗人员。这些人由殿守和法师组成,殿守其实就是由武道职业组成的,法师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魔法师。

宰执和主教都只听命于教会的教皇,他们二者之间没有上下级之分,谁也命令不了谁。

所以刚才那位男子的话一方面是在挖苦这修女在教会里地位卑微,一个修女怎么可能调动得了教会的法师呢?而他所谓的“荼毒”,除开字面上的皮肉意思,更多的是在嘲弄教会里那些贪色的传教人士。人们总是会听闻到圣世教的某某主教在教堂的忏悔室里和贵妇苟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贵妇忏悔得如此“撕心裂肺”呢,亦或是某位神父与手底下的年轻修女眉来眼去,甚至在有的廉价妓馆里都能见到圣世教会的传教士出没。

曾经有人问这些传教士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他们则是统一口径地回答说:“去给失足女子讲典布道。”

教会的传教人员是不能成婚的,所以他们大多时候都得沉浸在压抑之中。然而人骨子里带来的欲望是不可磨灭的,可似乎任何宗教的创立人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几百年来,圣世教会的名声一日不如一日,故而最近这几十年间,北方大陆上开始涌现出了不少新兴教会,时至今日已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其中风头最劲的要数从圣世教会分出去的新渡教和以救助贫苦百姓为目的的普世教。

即便是贝拉玛这样的偏远小镇,这三个教会都没放弃对这里的争夺,各自往这里派来了一定数量的神父、修女与传教士,就是为了率先能征得此地百姓的信任。

这位上了年纪的修女显然是被气得不善,胸口起伏地跟筛糠似的。

“你这个满嘴胡言、亵渎教会的罪人,万能的圣世主一定会惩罚你的,一定会惩罚你的。。。”修女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开始有了泼妇的气质。

“得了吧,你们的神明有那个功夫来惩罚我,还不如先想想怎么把教会里那些不可饶恕的神职人员给收拾了,好让圣世教看起来稍微神圣那么一点。”落魄中年人不屑道。

他这话倒是戳中了围观群众里那些新渡教和普世教的传教人员的心声。

“说的是啊,圣世教的人居然还有脸跑这里来传教?难不成你们想从这儿的百姓身上搜刮钱财,来给你们那些罪孽深重的主教和神父们募集嫖资?”这时一位新渡教的传教士走了出来,一脸鄙薄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圣世教的神职人员都是最为虔诚的,一心侍奉万能的圣世主,根本不会做出你们口中那些龌龊肮脏的事来,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听到刚才那位修女的喊叫声,一位圣世教的神父匆忙赶至,一来就听到新渡教的传教士在污蔑自己的教会,这位神父自然忍不了,立时走到众人的视线中来。更何况他手下的修女还被人当众羞辱了,他更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们圣世教会,享誉数百年,从未出现过你口中这些品行不端的人员。倒是你们新渡教,从我们教会分出去之后,对我教的这些无凭无据的指控就开始无端地出现了,难不成给我们圣世教泼脏水就能显得新渡教更加神圣吗?还是说新渡教的教义就是教你如何污蔑前身?是何等狂妄的自卑才能逼得你如此不敢正视自己的历史?”这位圣世教的神父到底是有两把刷子,语速颇快,口条清晰,上来一通连珠炮就把那位新渡教的传教士怼得哑口无言。

这新渡教的传教士身后还有好几名同伴,那些本该用来讥讽那修女的话被生生噎在了喉咙口,很是难受,现下只得打起腹稿,想着要如何回击这神父。

可圣世教会的神父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结案陈词道:“须知道,大家信的都是同一个圣世主,捕风捉影的攻讦毫无意义。主不会因为你们的凭空污蔑而对我教众人不施庇佑,反而会因你们的狭隘而遍施恩泽。”

他这一通看似宽宏大量的话,把圣世教的地位凸现出来不说,还把自身的污脏洗脱得干干净净,顺带还讽刺了一下新渡教,意思人家这教会之所以能够立教,不过是沾了圣世主的雨露恩泽。这就有点像是嫡生子对私生子的一种宽容与怜悯,尤其是在他的“提点”之下,就越发显得这“私生子”恶毒与卑鄙。其实私底下,圣世教会的人员一直把新渡教当成是异端的存在,只不过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没法这么说,只能极尽暗喻之能事。

新渡教这边都是些最底层的传教士,被人扣了顶“造谣污蔑”的帽子之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击,又想到自己这教会被暗讽为旁支,越发地涨红了脸,僵在那不说话。此刻他们若是仓惶地逃离,就坐实了对方的说法,若是举例反驳,用“我听闻某某主教如何如何”这样的句式,那在此时看起来更加像是在“泼脏水”。于是这帮人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这时这圣世教会的修女终于扬眉吐气了,脸色也转成是一脸平和地望着这群新渡教的传教士,仿佛刚才那个相当失态的人不是她一般,兴许是自家神父的一番话让她的自矜之感油然而生,也让她明白了在众人面前摆出大度的样子有利于教会的宣传。

当然了,围观的小镇百姓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就连先前那位讽刺圣世教修女的中年人也没帮着新渡教的人说什么,因为他其实无意参与到两个宗教的口舌之争中,百姓们其实也是如此,毕竟贝拉玛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没有信仰的人士。

不过,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圣世教里的主教、神父们是个什么德行,哪是一个“能言善辩”的神父能够洗白得了的。

“我就亲眼见过你们教会的神父跑去。。。”一个穿着粗麻袍子的年轻人看不下去了,才想跳出来证明圣世教会里的人就是那么肮脏不堪,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身旁的长者给拦住了。长者死死地捂着他的嘴,让这年轻人的话在悠扬的琴声中消散了。

是什么琴呢?是婉转悠扬的鲁特琴。有纤细的手指拨弄着那琴弦,有低沉的歌喉在轻吟:

啊美丽的生活啊是谁要给你套上枷锁

是我眼前这些饱含智慧的人们吗?

啊智慧的人们啊可得小心不知何时那云彩里即将落下的雨

是滂沱的雨,是摧毁了我们的家园的雨

是淹没万物的暴风雨

可迎着狂风艰难前行的我们还得面带微笑

微笑着面对那个紧紧拥抱着自己的自己

即便他面带雨水面带汗水面带泪水

都要紧紧地抱着他

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自己

他都比一切要可靠除非你先背叛他

不然他永远不会背叛你

啊智慧的人们啊记得要擦亮自己的眼睛

要牢记不要背叛自己

。。。

缘是一位一直沉默不言的吟游诗人,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啤酒杯,看着有趣的众人,有感而发,操弹起了别在腰间的鲁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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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裁缝铺子里试衣服的艾尔文在二楼也见到了方才那一圈人在那辩驳的那一幕。于是他问起那胡须斑白的掌柜是怎么回事,掌柜看了一眼窗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穿着藏蓝色外袍的自然是圣世教的神父,而那身着白底浅金色斜围袍子的自然是新渡教的传教士,于是他和艾尔文细细讲解起了这两个宗教的渊源。

“和我们那不太一样啊,不过宗教这种东西嘛,嗨,不都是一回事。”艾尔文听完不禁如此叹道。此时他已经换上了方才挑中的衣物,一件深咖色的罩袍,一件绿底杏红纹的内衬,把他衬得乡土气息颇重,看着像是哪个从乡下来的漂亮年轻人,而且还挺阔绰的样子。主要他急着要,可等不及店家量身定做,只能拿着店里出样的随意搭配着穿。他盘算着等过几日到了大一点的城市,再找家店换一身吧。

而此时奥妮安还在内间换置挑选的衣物,有掌柜的女儿在一旁陪着。艾尔文则是舒适地往沙发上一趟,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

“年轻人,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们是从哪里来?”掌柜说着看了艾尔文一眼。他自然是留意到了艾尔文换下来的那身破烂衣袍,看出了端倪,这种款式在这里可是很少能见到。

“从南边来的。”艾尔文直截了当地说道。

“南边哪里?”掌柜有些好奇,“雅菲帝国?”

艾尔文点了点头。

“怎么衣服破成这样?”

“在山脉里遇到魔物了。”艾尔文答道。

“难怪。”掌柜点了点头,然后错愕地望着望着艾尔文,“你们两个是怎么翻过那大山脉来到这里的?难不成是。。。在山脉里一路和那些魔物较量过来的?”

艾尔文苦笑了下说道:“算是吧。”

贵族礼仪

“你们这。。。这么多人信教呢?”艾尔文岔开话题。

“嗨,他们宣传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谁也不妨碍谁呗。”掌柜回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对于教会的态度,他倒是和这些小镇百姓很像,“为什么这镇子这么热闹啊?总感觉好像和我以前见得那些小镇不一样?”

掌柜笑着看了艾尔文一眼,然后把视线移向窗外,看着那片沉郁的密林,“当然热闹了,那里面的出产的东西可是第一时间拿来这里卖的。”

“那里面那么危险,还有人去呢?”

“人为财死嘛,总用胆大的人敢去到那密林的深处。”

“为了什么?”

“什么都可以啊,像是一些魔药的珍贵原料啦,又或是进去抓一些活的魔物啦。”掌柜说道。

“魔物?你是说那些猫人?”艾尔文想到方才街上看到的奴隶贩子。

“猫人?猫人那算是最低级的了,都不用太进到那林子里就能逮得到的。”掌柜不屑道。

“那还有什么?”艾尔文不禁问道。

“南方现下还只能抓到猫人?”掌柜脸上有些意外,还有些欣喜,显然是看到了一个给艾尔文科普的机会。

“那你们这都在抓什么?”艾尔文就着他的话问道。

“这几年都是海螺马,冰火骆驼这种,个把月就能抓到一两头。”掌柜满脸笑意地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比较罕见的,像是双头麒麟这种,一两年才能见到一只。”

听到“海螺马,冰火骆驼,双头麒麟”这些陌生的名字,艾尔文迟疑了下,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应对,以至于最后只是略微点了下头,应付过去,并没表现出多大震惊来。毕竟他都和双足飞龙、巨岭冰龙这种令人胆寒的魔物交过手了,此时很难故作出很感兴趣的表情来。

掌柜见艾尔文一脸的淡定,有些失落,心想:“也是,到底是一路杀着魔物过来的狠人,自己说得这些对方说不定都见过,说不定还杀过,可能还杀了不少,只是此时不好意思驳了自己的面子罢了。”

不过艾尔文终究还是给了面子,笑着问道:“老掌柜你说得这些我听都没听过,这海螺马是什么东西?冰火骆驼又是什么?还有这双头麒麟呢,为什么这么罕见?”

掌柜听到艾尔文如此发问,脸上笑意又展,也不管艾尔文是不是真心想问,开心地解释起来:“年轻人我跟你说啊,这个海螺马,可是有意思的很,平时看着就像是白马背上驼了个海螺壳,一到晚上,它就会缩到那壳里去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的。”

“意思是晚上骑不了?”

“平时也骑不了啊,背上长着那个大个玩意,怎么坐上去嘛?”

“那买了干嘛使呢?”艾尔文失笑道。

“拉车呀。这东西,用来拉车不要太威风?”掌柜说道,“那些贵族,出门的时候,要是坐的是海螺马拉的车,那多气派?”

掌柜说完眯着眼睛看了艾尔文一眼,“依老身看,阁下你也是个贵族吧?”

“能不能和老身说说,现在是什么爵位?还是说还没承袭家里的爵位?”掌柜倒是有些顺杆爬的意思,“还有,和你一块来的那姑娘,来头也不小吧?”

艾尔文不置可否地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老身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哟。”老掌柜感叹道,而后又抬了下向下耷拉的眼帘,好奇地问道:“那就稀奇了,你们这尊贵的身份,跑那山脉里去做什么?”

“机缘巧合呗。”艾尔文笑着搪塞道,“呵,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刚才你还没说完呢,那冰火骆驼和双头麒麟是什么东西?”

“噢,冰火骆驼啊,就是外貌看着和骆驼差不多,但是呢,它两个驼峰一个冷得跟冰块一样,一个烫得像是被火烤过的烙铁。”老掌柜此时对于艾尔文的兴趣显然超过了给他介绍这些魔物的热忱。

“那这玩意也没法坐人啊,怎么听着你们这抓来的魔物都不是很实用的样子?”艾尔文自然知道这掌柜打算盘问什么,于是一个劲的扯开话题,“那双头麒麟呢?不会也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吧?”

“你不能老是想着拿这些魔物来当牲口用啊,”掌柜喃喃说道,他还沉浸在对于这两个年人身份的揣度里,有些心不在焉,“我还听说有些地方抓着的魔物,还会学人说话呢。”

“鹦鹉吗?”艾尔文一本正经地问道。

“嘿,阁下你可真爱说笑话,”掌柜被艾尔文逗得一下回过神来,“说是长着一张山羊的脸,可却是用两条腿走路的,被哪个贵族买走后没多久,就传出消息来,说那魔物学会说人话了。”

艾尔文想到那些豹人,他心想只要和他们相处一阵,他们也很快就能学会一部分人类的语言。“这镇上时不时有人去那密林里捕猎魔物,那生活在里头的那些魔物应该是相当得憎恨人类吧。”艾尔文心想道,“难怪说里头还能见到红酒瓶呢,应该就是这些人带进去的。”

“那你们这儿这么热闹,就是因为有那些贩售魔物的商人在这等着?”艾尔文转念问道。

“可不是嘛,除了来往的商人,你看,街上那些闲散的佣兵,就等着补哪个猎魔团队里的缺呢。还有很多藏在暗处的盗贼,专门瞄准那些带着钱来买魔物的商人。教会的人,是这几年才开始来的。”掌柜说道。

“他们真的只是来布道的吗?”艾尔文想到那光正教可是一直觊觎那些落晶来着,那北方的这些教会会不会也有这种动机呢?

“不然还能有什么?”掌柜不解地看着艾尔文。

艾尔文没再就这个话题接着讨论,又起身走到窗边,欣赏起那吟游诗人的歌声,“这吟游诗人的还挺有意思的。”

方才陷入对峙的那群传教士、修女、神父早已离开,就剩下一些百姓还围在吟游诗人的旁边,陶醉地听着那琴声与歌声。

“有意思个屁,这家伙,见到个姑娘就双眼放光,这镇上的姑娘有哪个没被他调戏过的?”老掌柜恨恨地说道,“屁个本事没有,就会弹弹琴,唱唱曲,有啥用?”

不知为何,老掌柜忽然就仪态大失,粗话连连。

艾尔文看了一眼里间那还在候着的姑娘,心想这吟游诗人估计平时没少调戏人家的女儿。

这时候奥妮安终于把她的裙子换好了。

“哇,姑娘你可真是太美了!”掌柜的女儿见到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奥妮安如此惊叹道。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自己的惊喊声看起来太粗鲁无礼。

即便艾尔文已经习惯奥妮安惊心动魄的魅力,不过仍要为她能轻松驾驭这样一身裙子而感到佩服。这是典型的乡间少女的款式,连身裙的上半身是简洁的象牙白收腰衬衣,两个袖口还有叠口的设计,看起来相当的时髦。下半截是墨底的裙拖,上面盖了一层褐色的斜切罩裙,整体线条看来简练,明快。奥妮安穿上后一股清新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甚至他都能想象到她穿着这裙子在绿野间,田埂上旋转翩舞的画面了。

“挑来挑去,也没特别中意的,店里就这么几件样衣。”奥妮安看着艾尔文无奈地说道。不过女人口是心非起来就是这样,明明脸上是满意的,嘴上却是另一个说法。

艾尔文可不是那种绷不住的人,并没献上什么夸张的溢美之词,不过他眼神里的欣赏倒是被那精明的老掌柜捕捉得一清二楚。

“那就这件吧。等你等得我感觉时间都变慢了。”艾尔文说道,然后他转过身来问掌柜这些衣物一共多少钱。

“一共是三百二十卢尼。”老掌柜脸上堆着笑意。

这个笑容不禁让艾尔文想起了“陆筝”装备行里那位卖他法杖的老人家,“怎么这些老家伙就盯着我一个人敲呢?是欺负我面善还是怎么地?”

同时他还腹诽:“这厮是不是在我换衣物的时候偷偷翻过我的钱袋啊,他怎么知道我就剩不到四百卢尼在身上?”

奥妮安察觉到艾尔文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奥妮安自己的脸颊上也浮起一丝羞赧之意,没钱付账对于一个公主来说,也是生平第一次吧。她本来是从不用操心钱财的公主,流亡后又时刻有艾尔文兜着,也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可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他们两个会在与那冰龙的缠斗中被莫名其妙地卷到北方来了。要知道艾尔文那几箱子家底,还都在那空艇上呢。

不过那还是得感谢那团黑雾,没把艾尔文随身的钱财卷走,要真是那样,现下就是难以想象的窘迫了。

“要不。。。”奥妮安才开口,话就被艾尔文爽脆的付钱的动作给堵了回去。

本着贵族礼仪至上的艾尔文,不动声色地点好一摞卢尼放在了柜台上,连价都没还一下。

老掌柜一边点头哈腰地笑着,一边用眼神让自己的女儿清点一下。

艾尔文则是牵起奥妮安的手,头也不回地下楼,出店。

“没钱了。”待出了门后没多久,艾尔文就用宣布的口吻说道,又像是国家的财政部长在对国王做着陈述。

“我知道。”奥妮安被艾尔文煞有介事的语气引得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好像转眼就忘了刚才的窘境,“那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艾尔文转过脸来看着她,“想办法挣呗。”

于是两人问了一圈,没想到这镇上还真有画材店。

卖上街卖艺

当然了,从那裁缝店出来后,重新走入众人视野的艾尔文和奥妮安又一下成了焦点。不过此时比起方才,这两个人的心态就要平和多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换身行头,整个人的心境也就随之改变了。

大家都好奇这一对年轻人要做什么,等到艾尔文搬着一个画架走到小镇的十字街道中央,众人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两个反正都不是那种磨不开面的主,奥妮安自小就受惯了来自百姓的瞻仰,就这点围观人数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当然,前提得是衣衫得体。至于艾尔文嘛,天生就有属于艺术家独有的脸皮厚的特质,自然也没那么在意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于是这两人,大大方方地往那折叠的木椅上一坐,一个给另一个画起肖像来。

艾尔文用炭笔勾勒的草图就已经充分展现出他与众不同的才华来。与一般画匠不同的是,他并不注重精确的型准,在大致的比例确定后,就开始浓墨重彩地描绘奥妮安的五官。仿佛在他的画里,那一双金瞳会说话,那精致的鼻子在呼吸,那含笑非笑的小嘴上,快抑掩不住欲要上扬的调侃都清晰的描绘了下来,而像是脸部轮廓这些,都是极为简要的一笔带过,画面的主次拉得非常的开。

一会之后,一个活灵活现的灵魂就跃然纸上了。

这就是艾尔文的奇特之处了,他要的画面,不是大众所谓的“像”,而是“传神”,神形皆备的“传神”。

在方才艾尔文全神贯注创作的时候,大家都静静看着,连说话都小声得很,生怕打扰了艾尔文。

等艾尔文放下手中的炭笔,从椅子上下来,退开两步看自己作品的时候,众人才开始七嘴八舌的评价起来。

奥妮安也走过来看,真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即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艾尔文的才华惊艳到了。像奥妮安这种自小见惯了各类顶级宫廷画师作品的人,自然是一眼能看出艾尔文的独到之处。昨日在密林里看了艾尔文的随手之作,她就觉得此子天赋出众,看到眼前这副素描,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艾尔文最大的天赋就是捕捉人的灵魂。

“小伙子,你这画卖吗?”一位商人模样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身上这件花里胡哨,毫无品味的羊毛大氅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的身份。

艾尔文笑起来,看了一眼奥妮安,奥妮安则是看着那位商人,意思是想听听他的出价。

“我出二十卢尼。”听这位商人的语气,应该是觉得自己很大方了。也确实是这样,一般来说路边的随笔写生,能卖到一到两个卢尼,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艾尔文看着可不像什么知名画家,若按他方才衣衫破烂的模样来说,倒是很有流浪艺人的腔调。

“我出三十。”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走出来的是一个佣兵团首领模样的人,身上的盔甲一看就是上乘货色。这佣兵走出人群后极不好意思地看了奥妮安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望向了别处。

“我出四十!”先前这位商人显然是不满有人和自己叫价,而且对方还只是个雇佣兵。虽然这雇佣兵看着手头挺殷实的,但是在商人看来,应该是不够看的。

商人瞪了雇佣兵一眼,那傲慢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屑。

可那雇佣兵像是没看到一般,丝毫不在意,脑袋枕在两只手掌上,时不时偷看一两眼奥妮安。也许他心里清楚自己是竞争不过那商人的,他喊价的目的,不过就是想在奥妮安面前露上一面。

“我们出五十!”这时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踉踉跄跄地跌出来,一只手还高高地举着。

“我们出五十。”年轻人走到奥妮安的跟前,低着头又强调了一边,此时他的双颊红得像是煮烂了的番茄。

“哟,你一个普世教的传教士买一幅姑娘的画像做什么呀?”人群中有人笑着出言调侃道。

年轻人身上的粗麻袍子还是挺扎眼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这是普世教会的罩袍。

“是呀,难不成是你们的普世神指引你这么做的?还是说你们那位普世神看中了这位姑娘,想选她去当圣女?”

“我可是听说,普世教的训诫里有‘戒除妄欲’这一条的哦,你们传教士都这么光明正大地不把教会训诫放在眼里,那平时说那么好听做什么?还不是骗骗我们老百姓?”

群众里调侃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显然那位商人还是很乐于看到这一点的,有人替自己声讨竞争对手,他不要太开心。

这位普世教的传教士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是个面子很薄的孩子,估计往日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一直低着头涨着脸,咬着下唇,用沉默来回应群众那带有恶意的嘲弄。

奥妮安本来只是想逗一逗那位富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即便她与艾尔文两人现下囊中羞涩,她也不可能真的把艾尔文画给她的画给卖了,况且还是为了区区几十卢尼。

即便如此,她也没直言回绝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传教士,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青稚的脸上还有许多粒雀斑未褪,清澈的瞳孔里布满着天真。又看着他在不知所措中流露出的执拗神情,奥妮安觉着有意思得很。

那传教士被奥妮安看得心中发慌,下巴都快贴到胸口。

而在人群中,一位同样穿着麻袍的长者淡然地注视着他派出去的年轻人,丝毫没有出来救场的意思。

“这画是送给我妻子的,我暂时没有要出售它的想法。”艾尔文走到年轻传教士的身边笑着说道。

“雀斑”传教士当即不好意思地躬身致歉。

听到艾尔文不愿意出售这画,人群里不免流出一阵惋惜声。商人本来还想忍痛再加一些价,闻得艾尔文这么说也只得悻悻作罢。那位雇佣兵首领则是向艾尔文礼貌一笑,表明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唐突了,然后退回了人群里。

众人这下也就知晓艾尔文和奥妮安这两人的关系了,原以为是恋人呢,原来是夫妻啊。

当然,艾尔文这么说的原因就是想杜绝这些当着自己面的对奥妮安的撩拨。

奥妮安看在眼里,心下觉得好笑,她自然是十分清楚艾尔文说这话的用意,然后用既挑衅而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表示惹人瞩目也不是自己的错呀,总不能以纱蒙面吧?

艾尔文气结。

“这画虽然不卖,但本人可以替在场的诸位画肖像。”艾尔文转过身来,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有兴趣的可以坐下来,五卢尼一幅。”

“真的?”一位贵妇直接从人群里大方地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到了方才奥妮安坐的椅子上。她轻佻的柳叶眉拱成了一弯月儿,眼神里充斥着对艾尔文的好奇,显然这位妇人在一旁已经观察了他好一会了,就等着他说这话呢。贵妇是来贝拉玛添置一些机灵的猫人奴隶的,挑了几天也没选中,本来今日就打算打道回府了,适巧碰艾尔文从小镇外进来,一见倾心,然后就在那裁缝店门口借故盘桓了许久,现下可算是等到这个机会了。

艾尔文对那贵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回看了奥妮安一眼。

奥妮安则是用眼神潇洒地回了两个字──“请便”。

这下可算是称了这位贵妇的心了,她有机会正大光明地细细端详起艾尔文的容貌了。

等艾尔文收起方才那幅画,放进画筒里,坐下身来后,才发觉这贵妇的眼神可是不安份得很。人虽然在那端坐着,可是眼睛里那露骨的挑逗真是把艾尔文看得浑身发毛。

艾尔文此时倒是难得的正经,就跟没看见一样,专注在自己的纸与笔上。

就在这时,那鲁特琴的琴声从人群外传来,拥有低沉嗓音的吟游诗人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了奥妮安的面前。

只听见他含着深情唱道:

啊美丽的姑娘啊

您的眼睛像太阳一样普照着大地

您的眼睛像星辰一样点亮了夜空

是多么伟大的造物主才能把你刻画得如此精致

和您比起来一切生灵都显得是那么的粗糙与随意

您的一颦一笑都是他精雕细琢的后果

我该怎么用这卑微无力地词句才能形容出您容颜的绝丽

啊我是多么恼怒多么怨恨

恼怒这命运的安排

怨恨这时光的流逝

啊美丽的姑娘啊

您的出现使我之前的生命显得毫无意义

但我也应该及时地感到欣喜

欣喜这人生的大起大落

大概没有比遇见您

更加恢宏的欢乐了吧

。。。

这吟游诗人唱着唱着更是浮夸的单膝跪地,一边谈着琴一边仰望着奥妮安。

这下群众看热闹的情绪又起来了,毕竟奥妮安的“丈夫”可还在这呢。

可艾尔文丝毫不担心什么,仍旧在那专心致志地作着画,享受着那贵妇的“眉目传情”,甚至都没功夫转过头来看那吟游诗人一眼。他深知奥妮安可是从小就看惯了吟游诗人的表演的,心想那些能被邀请进皇宫的吟游诗人肯定得比眼前这位高明得多吧。况且这词编的的也太粗犷了一些,只怕不符合她的口味。

也确如他所料,奥妮安似乎对跪在眼前的吟游诗人毫无兴趣,听着这粗糙的歌词甚至起了哈欠,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礼貌的笑意。

那半跪在地的吟游诗人唱完一曲,还没来得及口诵肉麻之语,就被奥妮安一把夺过了自己手里的鲁特琴。

然后接下来让艾尔文瞠目结舌的画面出现了。

奥妮安居然一边弹着琴一边向他款款走来,他都不知道原来她还会玩这种乐器。

尤其是在她现在这身装扮下,一个可人的乡间少女,那弹起琴来的模样,别提有多轻快,多有趣致,这次倒真的把艾尔文看得迷醉了。

还有那琴曲,轻盈绵绵中竟带着几分悠远思乡的味道,当真戳中了艾尔文心中之念。

确实,现下只有她懂他,他懂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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