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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刀》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引子

江湖风波再起,空拳勇破地方。

恩怨江湖的儿女总是多情仇,恩怨江湖的情仇总是有儿女。

何小年欲望环山论再见旧交好友,何无君落入温平郡做了一郡之主。

唐先生究竟受何人之托?

“酒剑仙”和“铁匠孙”在朱梧城多年究竟为何?

瞿郎两家的斗争又该如何收尾?

新书《时刀》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还望诸位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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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一章 浅秋姑娘有三点(修)

王朝两个字在人们的心中地位尤其尊重,这世间虽有十来个国度,如果加上外邦则是连数都数不过来,可是被留文宫赋予王朝两个字的国度,目前为止,也就四个而已。

大良王朝就是这四大王朝之一。

大良位于中原以西偏北,紧贴着成山山脉那头的白正王朝,而温平郡则在大良中部偏北。

北地偏冷,再加之现在又是夏晚的时节,人们还未来得及换上长衫,所以让微风一吹,便有些发凉,自然这个时候,伤风的人不在少数。

这是温平郡的一场算不得灾难的灾难,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一个打喷嚏流鼻涕的人,在温平郡城里排得上号的何府,自然也有一个伤了风的人——他叫何小年。

尽然他是何府的二少爷,尽然他曾经练武三年,可也免不了会生病。

“阿嚏!”这位才吃过午饭就又裹好被子打喷嚏的少年公子,长得还算标致,不过那笔挺的鼻子却是通红,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鼻子,却又露出了左手的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样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是怎么得了这样一个伤疤呢?

“姓何的,姓何的呢?病的怎么样了?”门外人未见先闻声,这是一道清丽的女声,不多时,门也被那那道女声的主人一脚踹开。

打眼一瞧,此女子长着一对有些招风的耳朵,左鬓还有一颗痣,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束腰长裙,脚踩浅白色锦鞋,眉眼间带着笑意。

这是何家二夫人收养的三小姐——梁浅秋。

“小姐。”旁边奴婢施礼。

梁浅秋手一挥示意婢子起身,眼神却飘向床上那个伤风公子。

“何小年,你——好点了吧?”梁浅秋见何小年躺在床上,脸色虽然还渗着白色,不过看上去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于是说话也就大大咧咧起来。

“何小年,你既然病都快好了,那我明天就动身了,师父那边都来信催过好几回了。”梁浅秋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然后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搞得旁边下人都有些拘谨。

床上的何小年本不想搭理她,只是听到这话,当即不假思索的坐了起来,有些急切地说道:“这就要走了吗?你等等啊,我那茶壶马上就完工了。”

说着何小年让下人拿出一条鹅绒大氅,自己则穿上靴子,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黑色大氅套在身上,就要出门去。

哎——,你去哪儿啊?”梁浅秋见何小年颤颤巍巍的走出房门,压下想要扶他的念头,皱着眉问道。

“看大夫。”何小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梁浅秋坐在何小年的屋子里,挥退下人,独自发呆,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以至于一下子笑出声来,随即张望四周,见没有人,这才笑得愈发开心。

……

朱梧城内,花香四溢。

温平郡的郡城,不算很大,拢共也就一条直通南北城门的主街而已。

正值晚夏之时,正绿的枝叶挂在树间,这温平郡城果然是最繁华的城市,真是热闹非凡。

“来来来,新鲜的蔬菜又便宜啦!”

“香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快来买啊!”

“小二,再来一碗酒!”

“好嘞,客官您稍等!”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

医馆里,问诊的人排了一条长队。

何小年来的晚了些,排了一会儿的队,好不容易下一个就到他,结果老大夫吃饭去了……

无奈的何小年趴在桌子上只能等着老大夫吃饭。

伤风虽说算不得大病,但这头昏眼花也是难受的很,尤其是鼻子还不通气,何小年此时真的很是难受,只是老大夫已经坐了一上午的堂,早上起来连口饭都没吃就开始把脉,一直到现在都过了吃中饭的点才终于决定吃完饭再说。

医馆外面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乞丐倚着墙躺在路边,路人路过纷纷遮掩口鼻,似乎是嫌他身上的气味太过刺鼻。

医馆里老大夫吃完饭又走了出来,眯了眯眼,然后叫何小年挺起身子,何小年把手放在脉枕上,老大夫伸手把脉。

“只是普通的破伤风而已,我也不给你开方子了,回去好好休息就行。”老大夫手一挥,就要喊下一位病人。

“大夫,你给我开张方子吧,我想快点好起来,最好现在就好起来。”何小年制止了张开嘴的老大夫。

好起来后,回去把那个茶壶刻好送给浅秋姑娘,也算给个念想。

“行。”老大夫听完何小年的祈求,拿起羊毫毛笔书写药方,写完后递给何小年,“拿回去抓完药后熬一个时辰的药,喝完后裹着被子发发汗,就好得差不多了。”

何小年拿着药方,把银钱放在搭脉用的桌子上,说了句“谢谢大夫”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老大夫笑着摇头,然后冲着外面喊:“下一位!”

何小年刚拿着药方出了医馆,就听见有人喊了声“死人了”,紧接着周边路人怕事的匆匆离开,不怕事则在围观。

被围观的是那个乞丐,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个乞丐得了伤寒、有人说这个乞丐饿晕了、有人一眼看出这个乞丐是个女儿身,于是说她是个从外地逃来的妓子。

周边人众说纷纭,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肯上前施救,除了“这个乞丐”身上的气味确实难闻之外,人们大概是嫌弃这个人乞丐的身份。

周遭人们大都绕着走了过去,只有何小年走上前去,拢袖伸手附鼻,见还有气息,便将之又送回了医馆。

“大夫,您快看看这位姑娘吧。”医馆里的人见这个裹着的少年抱着一个浑身酸臭气的乞丐进了医馆,不由纷纷掩鼻且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老大夫见何小年抱着一个昏迷的病人返身回来,于是知会身边的学徒出去支应。

老大夫看了眼何小年怀里的姑娘,说了声:“随我来。”

“老大夫,您快给瞧瞧这是怎么了?”何小年跟着大夫的脚步走到后房,将那女儿平躺至炕上。

老大夫搭脉、皱眉、再搭脉、再皱眉。

然后老大夫看着何小年,说道:“这位姑娘天生体质虚弱,再加上多日饮食不规律,又身染风寒,所以昏了过去。”

听完这番解释,何小年这才明白过来,只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儿,爹娘肯定疼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任由其街头乞讨,看来也是一个落魄的柔女子。

老大夫给其开了两副补血养身的药方,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何小年离开。

何小年裹着华丽大氅背着那位姑娘走在街上,迎来了一些异样的眼光,倒不怪路人们嫌弃,只是一个富家公子背着一个酸臭无比的臭乞丐,任谁也会奇怪吧?

何小年这一路走得昏昏沉沉的,风寒本就未好,自己走在街上都挺困难,更何况还得费力背着一个人。

背着这个昏迷的女子回到家中,安排好下人去抓药,自己则躺在床上休息。

只是……

梁浅秋又闯了进来:“姓何的,她是谁!”六个字,简单干脆,浅秋姑娘就是浅秋姑娘。

旁边下人扶着梁浅秋坐下,又给其倒了杯热茶,后者这才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秋儿,这可是我在大街上见义勇为的结果,你应该高兴才对。”

梁浅秋喝了一口热茶,闻听何小年的话,不禁想要暗讽:“见义勇为?怕不是英雄救美才对吧?”

何小年因为躺在床上,也不便行动,于是陪笑着说:“都一样,都一样。”

梁浅秋猛然站起身,右脚踩在凳子上,然后一拍桌子,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何小年说道:“一样个屁,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女人是谁?”

何小年被骇了一下:“这女人……咳,这女孩就是我刚从大街上救的可怜人啊,不信的话,你现在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是。”

梁浅秋这才收敛了性子,擦了擦刚被自己踩脏的凳子,但是却没坐下去,“既然你说的没错,那我就不追究了。”何小年刚想松一口气,可梁浅秋还有后话,“这件事我不追究,但前提是我得带着她去孤鹜峰。”

何小年疑惑:“为什么?”

梁浅秋左手伸出三根手指,右手压住左手中指说:“第一,你说她体质虚弱,我带她去孤鹜峰可以强身体魄,而且吃食肯定比在这儿好,这点你放心。”

梁浅秋又压住左手无名指,说着第二个解释:“第二,你不是一直担心我自己在孤鹜峰上会孤独吗?这正好是一个伴,而且以后要真有闯江湖的可能的话,她会是我的好帮手。”

何小年盯梁浅秋那纤细的双手,只可惜因为长年握剑的缘故,虎口处已经有些茧痕了,再练下去的话可能这双手不会再这般好看了。

只是若不让她练?那比杀了她还困难,而且长色大师乃是江湖上名声极盛的一代大师,他能够相中梁浅秋,那就证明梁浅秋必有傲人的闪光点,也许是一个练武奇才也说不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梁浅秋的声音把何小年拉回现实,她的左手已经握成了拳,“她在家我不放心,姓何的,你只能是我的。”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梁浅秋用力的挥了下握成拳的左手,眼神很是犀利。

何小年听梁浅秋说完了三点解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并且还鼓了鼓掌。

“好,就冲你这第三点,我完全同意,这样吧,等她醒了之后,我们跟她商量商量如何?”何小年站起来扶着梁浅秋坐下。

“商量什么,你还有意见?”梁浅秋再度挥了挥拳头,威胁似的说。

何小年无奈解释:“我说啊,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一定会留在我们家呢?说不定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呢?”

梁浅秋一愣,大抵是为了掩饰尴尬,所以只是“哦”了一声便走出了房门。

何小年望着梁浅秋的背影会心一笑。

浅秋啊浅秋,你怎么就如此这般……这么可爱呢?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二章 赐名一凉(修)

当今天下四分,大良王朝雄踞一方过得也算安逸,总好过那连江山都守不好的大兴王朝罢。

温平郡在大良王朝的版图上是属于比较偏北的那种,因为那条有名的泸水其中一条分支横跨温平郡,于是将其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

江东因为临近某条大的湖泊,所以多渔民;江西近山,山上茶树不少,是故温平郡是茶乡,而且温平郡的茶壶做的那叫天下一绝,听说当今圣上手里握着的那把小茶壶,便是温平郡供上去的。

温平郡多村,像朱梧城这样的小城不过三四座而已,平日里的百姓在附近捡的柴禾便是卖向朱梧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

这天晚上,何小年喝完药后把自已裹在棉被里狠狠地发了一身汗,第二天醒来后虽说还是有些难受,且身上也有些黏糊糊的,但这风寒,却也是好的差不离。

抓紧时间拿起刻刀,去雕那茶壶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雕刻茶壶呢,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回忆吧。

师徒四人坐在小院里学习做茶壶……

——

壶如其人。

这是已逝的杨老头生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一把壶,你可以从壶的身上看到做壶人的影子,壶的气场也能传递出制壶人的气场,所以在做壶的时候,最不能的就是三心二意,只有全神贯注做出来的茶壶,才能称得上茶壶的名号。

杨老头教他们三个人做的是朱泥壶。

这类壶的红润娟秀是茶壶玩家们别以眼光骄宠的,它的精致细腻是茶家们掌中的名门闺秀,是只能轻轻把玩的。

也可以用杨老头的那句话来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杨柳青青,景色怡人。

杨老头师徒四人坐在陶春那不大的院子里,师父认真授课,徒弟认真听课。

杨老头看着眼前的三个小家伙,手上动作不断:“朱泥壶采用的是辘轳手拉方法,泥料自下向上伸延且内外翻转成型,手指和手臂配合,用捏、压、按、挤的手法促使坯体绞转多姿。

因此手拉成型灵活多变,随意而就,造型的变化,能在一刹那间完成,相较于一般的紫砂壶来说,它对基础的技艺要求更高。”

杨老头顿了一下,复又看着目光炯炯的三人:“怕吃苦吗?”

何小年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不怕。”

杨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三人开始尝试练习。”

第一次和泥,第一次捏造……

正如一代大师李所言:不管世界再如何嘈杂,匠人的内心,绝对必须是安静、安定的。

那天下午,三个小家伙第一次学习制茶壶的手艺,也是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手艺人。

他们或许不是手艺人,但他们绝对是手艺人。

杨老头也说过,我们是靠手来记忆的……

志向做天下第一神偷的陶春,自命“陶春手”。

有望成为留文宫第三位俗世弟子的吴兮安,被世人这样评论:“世间安得此吴兮?”

还有何小年,他想去凤州县,参加环山杂谈,结交各方好友。

当年这三位学制壶的小家伙,都已长大成人,而那个杨老头,也早已魂归,但不知何处,因为他的家,不在朱梧城。

——

城外有一条斜斜地羊肠小路,旁边杨树几棵,树上麻雀唧唧喳喳,树下行人零零散散。

或往东南去兰州,或向西北步入城。

有两匹骏马慢悠悠走在这条小路上,马上坐着两个男人。

左边的马上坐着一人,破落灰衣略显邋遢,头戴一顶破旧的斗笠,紧压着眼帘,便是瞧也瞧不清他的面目。

而且因为看不清脸的缘故,所以不知面相,只是腰中挂着一记破烂刀鞘,再瞧那全身的打扮以及宽大的体型,大概也不是一个多么漂亮的人。

相比之下,估摸着鞘中刀也不是什么好刀,只从那半个刀鞘里露出来的一小节刀尖,有些寒光,却不怎么凛凛。

右边跟着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一双眉毛又黑又浓,身上那件黑色大氅好不亮丽,腰悬佩剑,剑鞘两侧各镶有三颗宝珠,甚是好看。

胯下黑色腱子马,神骏异常,一头马鬃长至脊背,乌的发亮的眼睛,马是好马,剑是好剑。

人,却也不定是个好人。

两个人两匹马走近朱梧小城,有士兵上前,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待士兵检查过后便入了城。

冷风吹过朱梧城,树叶索索作响,叮呤当啷地响,铜关台上悬有一把锈了的铁剑,传说是镇压邪物的。

铜关台下有没有邪物不知道,至于那把剑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也无从所知,人们只知道,那把已经生锈了的铁剑,碰不得。

记得前些年有孩子不懂事,想爬上去把那把剑弄下来,结果晕倒在地,醒来后便已神志不清,后来还是被一个故意隐去身份的仙人治好。

由此可见,这把剑不是普通的铁剑。

只是这把剑到底是什么剑?剑的主人是谁?有为什么把这把剑悬挂于此?这些全都无人知晓,所以人间便流传了各色各样的传说。

具体却无从考察。

天高气爽,一阵冷风刮起旁边枫树上落下的枫叶打了个旋又落了下来,外出回来的瞿管家打了个冷战,走进何府,两手把着大门,四下看了看,然后紧了紧衣服,这才合上了门。

“谁!”门守张叁拔出手里的刀,双眼直盯着枫树后面,连吓得另一个门守也跟着拔出了刀。

不一会儿,只见树后面走出一只黑色毛发的狗,嘴里叼着一只刚刚捕获的麻雀。

“嗨,你说你那么紧张干嘛。”旁边与他一同看门的伙计收起刀,打趣着那个神经兮兮的朋友。

但是张叁却依旧是满脸的怀疑。

他跟他不一样,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和一个普通人能够感知到的东西当然不一样,在刚才那个一瞬间,张叁在西南边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机,只不过转瞬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而已。

再观察,却什么都没有了,四周反而安静的出奇。张叁晃了晃头,心想自己大概确实是太紧张了。

这时有两个人牵着马有说有笑的经过,在路过何府的那一瞬不经意的一瞥,然后嘴角微勾……

何府内,何小年在屋子里卖力的刻着茶壶,乞丐姑娘却醒了过来。

在下人通报后,梁浅秋先何小年一步,来到了乞丐姑娘的床边。

乞丐姑娘脸色发白,在经过一日的调理后,身子还是有些发虚。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何昏倒街头?又因何落得这副模样?”

乞丐姑娘刚刚醒过来没多久,头还有些痛就不说了,而且还在适应新环境当中,所以梁浅秋连珠炮儿似的发问,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位姑——小姐,这是哪儿啊?”乞丐姑娘不答反问。

“这是何府,是我救你回来的。”恢复身体的何小年穿着一身锦服走近,说话中气十足。

“哦,夏儿谢过何公子、何小姐。”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梁浅秋拦了下来。

“你身体不好,就别行礼了,还有就是,我姓叫梁浅秋,以后啊,你就跟着本姑娘混,可好?”梁浅秋坐在床边握着夏儿的手,柔声细语的说着霸气十足的话。

夏儿还是有些反应慢,不过还是赶忙说道:“好啊,梁姐姐,本来夏儿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以后夏儿就跟着你,梁姐姐可莫要不要夏儿才好啊。”

梁浅秋笑着说:“怎么会,夏儿你就躺好,一会儿我去收拾收拾行李,我们过几天就出发去隆安,到时候啊,我教你武功。”

一听说学武功,夏儿顿时坐了起来。

“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吧?”

梁浅秋与何小年同时一愣,随即梁浅秋浅笑着点点头,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何小年一见,很急的跑回房间,拿着那个还没刻好的茶壶走到梁浅秋房前,静静地等着梁浅秋开门。

不一会儿,房门开。

二人相对而立,却沉默无言。

还是何小年打开了话头:“这——这是我准备送你的礼物,你拿着去隆安,记得别忘了我。”

梁浅秋接过茶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得低着头说道:“嗯,姓何的,你也别忘了我。”

何小年轻轻说道:“嗯。”

“我们去夏儿那里,爹现在不在家,等他回来你帮我说一声。”梁浅秋拿着那个有些粗糙的木质茶壶说。

何小年点点头,然后跟着梁浅秋又回去了夏儿的房间,却发现夏儿已经收拾好衣服,虽然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比昨日已经好了很多了,估计只要不像以前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行了。

“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吗?”夏儿有些兴奋的说道。

梁浅秋点头,又突然问道:“夏儿,你有名字吗?”

夏儿一愣,旋即低下头。

梁浅秋明白过来,又接着说:“那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夏儿闻言,下跪磕头:“夏儿的命是小姐和公子给的,现在小姐又要赐名,让夏儿何以为报?”

梁浅秋急忙上前扶起夏儿,解释道:“不至于,虽说是何小年救了你,但想必当初即便没有他也会有别的人会施以援手,至于这取名字,我的名字还是何小年取的呢,我也没多怎感激他,所以夏儿啊,你也不必有这么大的负担。”

夏儿没来由的眼睛一红:“小姐,夏儿自幼贫苦,平日里本就以要饭为生,根本不敢奢望会有哪个好心人施救,跟何况赐名呢?”

何小年见二人都有要哭的迹象,不由上前打圆场道:“二位,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得再天黑前赶到兰州找个歇脚的地儿呢,有什么话咱在路上说。”

梁浅秋这才想起正事,于是拉着夏儿的手说道:“夏儿,从今以后,你就叫夏凉、一凉,如何?”

夏儿闻言会心一笑:“好。”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三章 尴尬的窃窃私语(修)

梁浅秋走了。

送走了梁浅秋,何小年没来由的有些失落,话说本不该有这种感觉的,还记得第一次游历四方的长色大师初到何家并说出想要带梁浅秋去孤鹜峰潜心修炼的时候,他都没有多么失落。

记得当时梁浅秋第一次被长色大师带走时,他只当走了一个妹妹而已,而且那时自己的童年玩伴尚未远游现如今,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了也没有留在这小小的朱梧城里。

貌似童年的伙伴,就剩他一个人还在这小小朱梧城了?

不行,得去找农大叔吃两杯热酒,谈谈人生理想。

酒馆,这是农大叔经营的一家小酒馆,名字就是酒馆,没有任何前缀和后缀。

这个小小酒馆儿里,掌柜的农大叔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终日醉醺醺的,这个人就属于那种“美酒是他的老命,谁敢坏他的老命,他就敢跟谁拼了老命”的那种人。

这人怪,名字也怪。

农活,这名字真容易让人误会是哪个人想上地里干活去呢。

酒馆酒馆,自然以卖酒为生,这家酒铺子里的酒可极为齐全,酒录里排名前十的酒他这里有三种,其中排名第二的“柳叶酒”还是老板亲手酿的。酒录是天下的酒录,所以名酒也是天下的名酒。

不过这里卖的最火的还是那种最普通的最香醇的米酒。

好喝,不腻。

再说起这农大叔,别看他只是一个小掌柜,实则来头大的很嘞。听说农掌柜曾经是江湖上著名的酒剑仙,以一套“醉仙翁”剑法闻名于世,不过具体是真是假,因为除了那个看起来比农大叔更不靠谱的铁匠孙能够证明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相信,所以也就也无从可知了……

梁浅秋和一凉姑娘是从南城门携着夕阳南去。

此时也正有一行人应着夕阳由北进入朱梧城。

这一行人大多都是大髯汉子,大多大背着一把环刀牵着马,他们找了一个客栈,然后住了进去。

掌柜的和店小二一见来着这么多江湖人士,不由愁上心头,生怕他们和谁打起架来把自家的店拆了。

不过还是勉强带着笑容给他们摆座。但是当其中的领头人李季山拿出一锭看上去至少有十两沉的银子时,相信掌柜的与店小二嘴角的笑容一定是真心的。

“来五坛好酒六斤上好牛肉,另外再多准备些干粮,还有就是把我们的马儿喂好,余下的钱就归你了。”李季山大手一挥,正想回头和兄弟商议接下来的计划时,却被掌柜颤巍巍的手给拉了回来:“这位客官,我们小本经营的买卖可不敢放肆贩卖牛肉,要不……”

“那来些家常菜,酒照上,去吧。”李季山不耐烦一挥手,掌柜的和店小二应了一声当即下去忙活去了。

李季山回过头冲着兄弟们喊道:“诸位,咱们这一次可是要做一番赚大钱的买卖,所以说谁都不能给我马虎喽,待会儿吃完酒都给老子滚去打瞌,今天子时谁要是起不来床就别怪我不认他这个兄弟。”

剩下的十数个正在吃酒的汉子齐齐应了一声,然后接着划拳。

至于李季山,却出门而去。

江湖上最近流传着一个消息:老刀圣骆兴华病重!

其实骆兴华生病,早就是多年前的事了,以前也找过大夫,只是都说没有法子,加之“病”无大碍,只得就此作罢。

只是这病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越来越重,其徒弟臧温广招神医,但全都无功而返。一直至今,骆兴华已经连床都下不来,嘴唇乌青,经常喊冷,六月伏天盖着两床被子才算暖和一点……

江湖上最近还有一个暂未传开的消息:早已退隐江湖的铁匠孙孙进,其背篓里一把名为中锋剑的剑身内,藏着一纸药方。

这消息其实不大不小。

往大了说,铁匠孙的药方能值多少钱?铁匠孙可是江湖中声望极高名声极好的一个人,他的武功早就登峰造极,而且他与铁打神医素来交好,故而这纸药方,也就非同凡响。

但是往小了说呢,铁匠孙退隐多年,江湖上记得他的虽说不在少数,但认识他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至于铁匠孙现在是生是死,也是无人可知,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又有几个人会信?

——

再说起这何府的瞿管家,也算是何家的老人了。

瞿管家其实真名叫瞿明南,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名人,双剑在手的剑瞿,在岭南一带,谁人不知、哪家不晓?

只是八年前遭人陷害而后潦倒至此,被当时还只是公子哥的何望收留,做了何家的下人,这八年来瞿明南也算是兢兢业业,一直在何家老老实实的过活,除了帮韩大夫人做了那件不仁义的事情之外,他一直都很老实。

老实到街坊邻里都真的以为他就只是瞿管家而已……

没有名字的小酒馆今天照旧来了很多客人,有来找掌柜的一起借酒消愁的何小年,也有刚刚安排好兄弟们的李季山,还有一个便是瞿明南。

只是整个朱梧城里,除了何家当家的何望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李季山知道,他们二人并不相识,甚至直到今天才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对于瞿明南的大名,尤其是在良朝岭南一带走江湖的人,几乎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至于李季山一伙人,他们在江湖上属于那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一类人,事实上他来这里也是瞿明南指使的,因为瞿明南告诉他这里有他需要的那把宝剑,至于是怎么个“宝法,这个李季山还真不知道,不过只听这把宝剑的名字,想必凡是闯过江湖的,多半都听说过。

一为上邪,一为中锋。

两把剑的主人均是同一个人,那个人叫孙进,别名铁匠孙。名字土,人也很土,但是他背篓里的那十把兵器,一点都不土。

曾经那位一个背篓走天下的老实人,早已退隐江湖,只是江湖上至今还流传着那十把兵器在背篓里叮呤当啷的响声……

上邪剑剑身三尺整,剑尖处被改为十字样式,是一把真正的杀人剑,而且据说此剑是用足足一百斤的精铁浓缩成了四斤重的铁剑,坚韧而又锋利。

至于中锋剑,约摸两尺略长。青铜短剑,本身就是一把好剑。

什么是好剑,一个好的铁匠用上等材料打造出来的是好剑,剑的本身藏有秘籍的,也可以说成是好剑。

而李季山,便是为了中锋剑这把好剑而来。

传闻铁匠孙曾经游历天下时在翠微山居待过几日,并且帮那位神医退了几次来犯,于是那位神医便给了孙进一个药方,听说就藏在中锋剑里。

这种消息他自是不信的,只是唐公子既然肯接这样的买卖,那可信度也就增加了一些。

神医的药方,自然不凡,所以李季山也只是受人之托、拿钱办事。

“农叔,来二两‘十里香’。”何小年找了张空人的桌子,背对着店门坐了下来,却是有些有气无力的张嘴说话。

农掌柜真名叫农活,就是是田间地里干农活的那个农活。平日里总是一身灰色布衣麻藤草鞋的穿着,头发简单用一根布带扎好,脸上经常胡子拉碴的,而且浑身总是透着骨瘦如柴四个字。再加上双眼也无神,所以使人们看上去总好像是一副因为娶不着媳妇而终日郁闷的样子。

不过这位,可是实打实的话痨一个。

农活看见何小年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走了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从账台上拿了坛酒笑模样的做到何小年旁边劝道:“什么事居然能让你这小家伙跑到我这里借酒浇愁啊?说出来让叔我乐呵乐呵。”

何小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就灌了进去:“没啥,就是丫头走了,心里有点不舒服。”

农活恍然大悟,正欲再言,却见来了生意,于是赶去招呼。

“来壶酒,一碟小菜。”李季山吩咐道。

“好嘞,客官稍坐片刻,这边马上就得。”这边农活屁颠屁颠的跑后面忙活去,那边何小年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转眼已经下去了半坛子,双眼已经有些迷离,开始傻乐起来。

瞿明南穿着下人衣裳走进小小酒馆,一眼就看见大肆喝酒的李季山,然后走了过去,双手一抱拳:“李兄。”

李季山正在想着明天的事情,闻见瞿明南告礼,于是抱之以还礼。

“二位,酒来了,吃好喝好啊。”说了两句客气话农活便撤了下去,然后跟何小年做到一旁,小声说道:“小年,那不是你府上的瞿管家吗?”

何小年回头一望然后心不在焉“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喝酒。

农活见何小年都无所谓的,自己也懒得管多管闲事,跟着何小年一块儿干喝酒不吃菜,也不知道喝的什么滋味。

这边,瞿明南许是没有看见自家少爷,只是自顾自的和李季山说话:“李兄,你今日能来,老瞿我不胜感激,只是老瞿在何家实在憋屈的很,兜里没多少银子,李兄不会介意吧?”

李季山哈哈一笑:“不介意,瞿兄能告诉我这样一个消息,可比这顿饭值钱的多。”随即李季山突然放低了声音:“瞿兄在何家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重出江湖?”

瞿明南夹了时蔬,无奈的摇头:“怎么不想,等拿到那两把剑,我就回岭南报仇。你们呢,唐公子那边是谁想拿那张药方?”

李季山说:“不知道,唐公子做生意向来口风严密,我也不好多嘴。不说这个,你说的那把中锋剑在哪呢?我进城的时候也就瞧见一把破了的锈剑挂在城头上。”

朱梧城的北城头上有一小亭台名“铜关”,和大良西北边疆的那个“桐关”同名,但却是两码事。铜关台悬剑镇妖怪、桐关城悬刀镇蛮子。

“中锋剑自然在铁匠孙的背篓里。”瞿明南说了句废话。

李季山也觉得是废话,刚想反驳之际,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铁匠孙就在朱梧城里!

“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在这里?”李季山把声音压的更低,“铁匠孙居然隐居在这里了吗?”

瞿明南摇头:“不是有可能,是一定在这里。不过现在中锋剑跟上邪剑都不在他的背篓里,而是悬在城头上,就是你进城时看到的那把。”

“那我们今晚就……”李季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瞿明南喝了一口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喁喁私语,自认为没有人听见。然而,就跟李季山二人相隔仅有一张桌子远的何小年两人,却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四章 三人聚城头一战(修)

何小年身上的酒劲、颓废劲全然消失,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农活摆出一副很骄傲的姿态,然后很小声地说道:“你看,都说了我没骗你。”

何小年:“……”

“农叔,他们说的那个孙进,不会就是铁匠孙大叔吧?”何小年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酒剑仙”的名头居然是真的……

农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很是嘚瑟的点了点头。

“那他们想要夺孙叔的宝剑,这个我们不能不管吧?”何小年继续窃窃私语。

农活又点头。

“那你不想想法子?”何小年再问。

农活点头。

“农叔要把酒都给我。”何小年耍了个鬼点子。

农活……淡定的摇头。

何小年:“……”

“我说,就他们两根儿破白菜,还想夺大劲儿的剑,疯了吧?不对,疯了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农活瞥了他们两个一眼,不屑地说道。

何小年也看了李季山一眼,试探着说:“万一他们不止两个人呢?那个什么李兄,你认识吗?”

农叔又看了眼李季山,摇摇头,然后眼睛微眯:“我都退出江湖多少年了,不认得。不过你说得对,这事我们得找老孙商量商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钓到条鱼,希望是条大鱼才好玩啊。”

何小年心想,赶情这位也是非闲人哉啊。

“酒家,结账。”李季山一声喊叫醒了还在嘚瑟中的农掌柜,他立马恢复原样,恭恭敬敬地起身走到李季山那桌,陪笑道:“哎,来啦,拢共三十三文银钱,给您抹个零儿。”

李季山嫌麻烦,直接丢在桌子上一钱银子:“不用找了。”

“得嘞您呐,有空再来。”农活喜滋滋的把钱收起来,脸上的笑模样一看就作不了假。

何小年见瞿管家早已经先走一步,而且李季山也迈出了门,说话也就不再小心翼翼:“农叔,他们估计已经谈妥了,我们不去找孙叔商量一下?”

农活大剌剌的说道:“商量啥呀,你跟他说一声就得,就说——哎,他们什么时候行动来着?”

“今天晚上。”何小年无奈的说道。

农活满不在乎的说道:“今天晚上我们仨,就在北城头上等着他们来就是了。”

“不去。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跟孙叔说。”何小年坐在长凳上,端着酒杯浅饮慢酌。

“行,我去。”农活说道,“那今天晚上见。”

“北城头见。”

且说李季山,别过瞿明南后,回去交代兄弟们。

“都吃好了吗?”李季山回到客栈问道。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不能拖了,唐公子那边给的时间不多,今晚就行动。”李季山沉吟半晌,想着一向惜财的唐公子居然肯花一千两银子,就只是为了夺那把剑里的药方,莫不是这洼江湖水又要被人给搅浑了?

虽然这些跟他李季山没多大关系,一群小江湖只是浪迹天涯混口饭吃而已,江湖水再浑又与他们何干?反正他们的生活宗旨就是吃饱喝足娶媳妇而已。

天色渐晚,夕阳已经落山。

朱梧城这一刻还炊烟袅袅,下一时便已进入夜色。

随之而来的,则是那夜夜不断的打更声音。

有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巡城士兵,爬上了北城头,黑夜正中,夜半时分,以李季山和瞿明南为首的一行人击昏了在城墙下巡逻的士兵,然后爬上了城墙。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此时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他们……

“管家,此时不在家睡觉,上城头来吹凉吗?”何小年双手环胸,冷笑一声,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在自己家侍奉多年的老管家,居然是一位江湖人士,而且看样子地位还不低。

“何小年!”瞿明南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不只是他。还有我和铁匠孙呢。各位应该很惊讶吧,没想到你们谈论的行动居然被一个小酒馆的小掌柜知晓了。”农活一脸淡然的看着吃惊的一行人。

铁匠孙!

那旁边那个人会是?

李季山手心直冒汗,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吾等来此是有要事,若是叨扰了诸位还请见谅。”

瞿明南见李季山畏畏缩缩,说话有些底气不足,于是不着痕迹的接过话茬:“还未请教这位掌柜的尊姓大名是?”

农活又犯了话痨的毛病:“见谅就不必了,尊姓大名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还有就是,什么破要事啊,你们不就是想盗剑吗,偷东西就要有被发现的觉悟啊,你们不会是想要逃跑了吧?

你们可是十几个人呐,逃跑的话可就没意思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真是从容不迫,哪有半点如临大敌的意思?

所以包括瞿明南在内的一行人,手持刀剑却忽然变得畏手畏脚,即使没有一个人想要逃跑,但是夺剑的想法却也退却了。

一见那三个人神定自若的站在那里,说起话来又若谈笑风生,这乍看之下很明显就是高手的做派啊。

李季山见场面有些收不住,于是暗自思忖:眼下场面很明显明显是以多对少,可是那三个人却又很明显的不怕,或许……

算了管他呢,虚张声势也罢,真有实力也罢,反正定金都收了,总不能再让老子反悔。

一想到这儿,李季山也壮了壮胆子,大声喊道:“兄弟们,他们就三个人,我们可有十几个人,有什么可怂的,都给我上,谁先拿到剑,老子赏他一百两银子!”

说话间,瞿明南最先冲了上去:“何二少爷,我知道您会武功,今天我就和您较量较量。”

何小年看了一眼身边两个偷藏在朱梧城里的两个高手,然后哈哈一笑:“好啊,我到要看看我们家的老管家到底藏了一手什么样的本事。”

这边打的正酣,另一旁农活和铁匠孙也没闲着,一个酒葫芦打趴了两人,然后农活冲散了他们的人群。铁匠孙虽说身有十把兵器,但是自己却拿着打铁时的锤子东敲西锤,直打的众人东躲西藏。

虽说李季山这边有十几个人,但是在面对那把锤子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泄气的,而且铁匠孙仅凭身法就躲过了五六个人的攻击,真不亏为老江湖了。

当然,一般来说双拳总是难敌四手,李季山十几个人怎么打也能耗光铁匠孙一个人的气力,只是这前提是:如果没有那只酒葫芦的话。

李季山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似不起眼的酒肆掌柜,居然是一位内功极高的武林高手,能把一只酒葫芦玩到这种程度,没有数十年功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以农活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内,酒葫芦飘在空中见人便打,这完全是内力外放的效果。而且这只酒葫芦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刀劈不碎、剑刺不破,打在人的脸上还火辣辣的疼。

不一会儿这十一个人的脸便都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而且最让李季山害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竟根本没看到过那个酒肆掌柜的身影!

这身法,竟是比铁匠孙还要强大!

这边两个人打十几个人跟玩似的,那边瞿明南打何小年也……还真是不分上下。

只是双剑在手的瞿明南,拿的却是最普通的铁剑,虽然他曾经打退了著名剑客七点,但那前提是那时的他手里握的是两把好剑,现如今他的两把剑被郎子若藏在了郎府的杂兵房里,便是想拿都拿不回来了。

所以说瞿明南手中的这两把剑,并不足以让瞿明南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一把好的兵器虽说是一名身份的象征,但更是一个江湖人实力的代表。

江湖人打架不只全部依靠外劲,就像农活一样,内劲才是对打胜负的关键,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所谓门道便是人体内的“气”。

真正的武林高手不说腾云驾雾,但飞檐走壁自然不在话下,为什么初学武功的人不能“水上漂”,其实便是因为内气需要多年的修炼,没有时间的积累还想飞檐走壁?

除非你是天才!

没了剑的剑客,是剑客的耻辱,也是瞿明南一生都难以抹去的污点,但是对于何小年来说,学会武功真正的第一战便胜,却是一件好事。

“管家,胜之不武也是胜,小年承让了。”何小年不要脸的双手抱拳。

“何二公子少年英雄,在下佩服。”瞿明南脸色铁青的、头也不回的跳下了城墙,然后离去。

李季山见瞿明南走了,也没了再打下去的心思,领着众人灰头土脸的退去。

何小年望着逃走的一行人,气定神闲的说:“不知道什么人想要偷孙叔的剑。”

“谁知道呢?大鱼没钓出来,结果出来个倒霉的瞿明南。”农活拿着酒葫芦,里面却没有酒,不禁抿了抿嘴。

周边夜色很是冷清,城外零零散散的杨树落下稀稀拉拉的几片秋叶,终于变得光秃秃了,何小年觉得那些秃的跟和尚似的杨树,很不好看。

那位自称是“酒剑仙”的酒馆掌柜扬起下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提议道:“喝一场去?”

何小年嘿嘿一笑:“走着。”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五章 我欲往凤州县(修)

趁着月色喝酒,不失一番雅致。

月色映进窗子里,映在以酒为乐的酒掌柜身上、映在以铁为生的铁匠孙身上、映在他们的忘年交何小年身上。

这三人在一起推杯换盏,没多久便已喝的差不多了,你说什么叫差不多了?看看三人脚下的酒坛,没有八九坛也有六七坛,底下有摔碎的盘子和一地的炒菜,显然是喝的大醉的时候没管住自己。

不过虽是有些醉了,却也没全醉,至少还能说话交流。

所以醉人说醉话。

“何……何小年,我跟你说,你……你年纪还小,不适合这种打打杀杀,以后啊,我劝你……还是少……少学叔,闯江湖什么的,一点都……都不好玩,不好玩!”农活红着脸眯瞪着眼说出了这番话,估计也醉的差不多了。

“二位……老哥!我……我何小年今儿就……就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何小年听到有人叫自己,猛的一拍桌站起来四处张望,然后没见到喊自己的那人,于是又一拍桌子。

“我!何……小年!我是有仇在身的,可……可是老子我……我宽宏大量!我不……不打算报复,我就是想四处看看,去我父母曾经去过的地方,看一看!”这一句话,前面是喊出来的,后面是哭出来的。“还有就是,去……凤州,万一浅哥儿野也去参加呢,嘿嘿。”说完这些话,何小年便昏睡了过去。

这凤州县,因为临山,而且是三面环山,所以那里的一个很有名的武林活动,被江湖上的一些文雅人起名为:环山杂谈。

何小年要去凤州县,想必也是为了去参加这环山杂谈。

还是闲话少说。

说人这一喝多了,就想说话。甭管假话真话,也甭管有没有人旁听,反正就一箩筐的往外倒,恨不能得把肚子里的话都吐出来才爽。

可是也有的人,喝多就只老老实实的睡觉,有的甚至连呼噜都不打一个,第二天醒来除了头痛,嘛事没有,比如铁匠孙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是农民出身,跟着镇上的一个人学打铁,后来又迷上了看武侠小说,再后来,自己试着打了一把书里的兵器,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拜师学艺,整日锻造。

一年才有三百六十五天,可是他在师父那儿待了足足有三千六百五十天,整整十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就跟那瞿明南一样。

其实瞿明南也是个苦人,这人哪,哪有不苦的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问完青天,这日子还得接着过。

就像何小年,浅秋姑娘走了,他也只能照常过日子……

那边农活又咕哝:“白……白哥,这……这七日酒的味道真……真好喝。嘿嘿,嘿嘿。”

说着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

朱梧城碎花巷深处,有着一座高墙大院,门前匾额上书:何府。

何府何府,自然是何小年的家,这何府家主平日里深居简出,凡事赚钱的买卖除了一些非他拿主意的生意之外,全权交由瞿管家去做,瞿明南也深得何望的信任。

何家一向安静,不过此时,何家却乱了套。

瞿管家不在,儿子也不在!

刚刚外出归来的何望在书房气的是乱摔一气,下人们避之不及,只能躲在门外窃窃私语。

砰!

那是一只笔筒落地的声音。

烦躁,何望现在很烦躁,他把书房里能扔不能扔的东西统统扔了个遍,然后蹲下身子狠狠的挠头。

“儿子,你不要不在爹的身边好不好,爹错了什么地方可以改的。”片刻后何望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半遮着他布满皱纹地脸,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

“姓瞿的!你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毫毛,我饶不了你。”何望似乎认定了就是瞿管家拐走了自己儿子。

“儿子你别走,别走。你要是想走就跟爹说一声,爹同意总行了吧?你要是缺什么的话就跟爹说,爹一切都满足你,嘿嘿,嘿嘿。爹什么都会满足你的。”何望突然站起身来回踱步,只是看这步子却是有些跛腿。

“何圣平!你这个混蛋,我没有你这个儿子,韩娅芳!老子今天就休了你!圣安,哦不小年。爹认错,你原谅爹好不好?”

何望在屋里胡言乱语、乱砸乱摔,正如瞿明南所言,何望就是得了失心疯。不过平日里与往常无恙,只是当何小年不在的时候,他就会烦躁,然后便会发疯。

这大概就是以前媳妇和儿子犯的错,现在轮到自己来受所有的罚。

其实何望长得蛮清秀的,剑目星眉高粱挺鼻,如果换上一身儒衫,估摸着人们都会把他当成留文宫的书生下了山吧。

只是这样一位俊俏的人,却因为六年前犯下的蠢,让这个本就一根筋的男人钻了牛角筋,只是大概疯了的他这一生都只会对他的“儿子”好,除了何小年,估计也没有能够让他发疯的人了。

另一边何小年趴在桌子上砸吧了下嘴,继续睡着。

另外那两个汉子也姿势各异的睡着。

一只蚂蚁爬到地上倒了的酒坛旁,然后便一动不动。

大概,也喝醉了罢。

——

鸡鸣三声天欲明,露珠弄湿了发梢。

小小酒馆东西坐。

在温平郡城那条南北主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瞧不见里面的杂乱光景:两三张桌子和板凳整整齐齐的摆在南墙的角落里,算账的柜台老老实实的在西墙边安放着,本应呆在上面的账本却散落在地上,还有砚台墨笔,全部丢在地上。

以往这个小馆子能供五六桌客人吃饭喝酒,结果却被三张被胡乱的摆放的桌子以及两条凳子占满了地方。哦,还有一地的酒坛子和两三个碟子以及满地的时蔬。

农活半跪趴在板凳上呼呼睡着,何小年坐在地上倚着桌子闭着眼,嘴里还淌着哈喇子。

唯有铁匠孙的睡相比较雅观,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最起码人家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只是背部朝天,左脸也紧贴在桌子上,一抬头,左脸都被压红了。

“哎呦。”农活打了个哈欠,然后一抻身子,这一晚上睡的,腰酸脸痛膝盖疼,真是难受。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扽了扽皱巴巴的衣服而后环顾四周,昨天喝的确实多了些,也听着小崽子说了些胡话,就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农活忽然咧嘴一笑,继而唉声叹气。

想当年,他也曾有幸与当时的剑神这般喝过酒,还打过赌嘞,犹记得当时的赌注便是那一坛七日酒,还请了当时在场的第三人铁匠孙做过证呢,记得当时好像是剑神赢了?不过自然也只能是剑神赢,谁让人家实力摆在那儿了呢。

只是现在,那赌注却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哎哎哎,起来了起来了,都别睡了。”农活拍了拍桌子,把孙进骇了一跳。

何小年眯了眯眼,等适应过映进屋子里的阳光后,站起身,把被桌子硌得的浑身疼痛的孙进扶下桌,然后帮着农活一同收拾这杂乱的场面。

一边收拾一边唠着嗑。

“小年,我昨天隐约记得你说要去凤州县去报什么仇来着。你又跟什么人有仇啊?”

农活跟何小年把孙进擦干净的桌子摆到角落里,就着两个人抬桌子的功夫,农活又开始说话。

何小年跟农活又把另外两张桌子搬过去,突然听到农活的问话,不禁疑惑:“报仇?去凤州县报仇?农叔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呢?我去凤州县找谁报仇去。”

农活道:“就是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一通啊,虽然我没听清也没记住,不过想来大概意思也差不了多少。”

何小年:“……”

“农叔,不带你这样瞎总结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谁结了多大的仇呢,还得跑到凤州县去报仇。”何小年无奈的说道。

“那你昨晚说那么多?”

“我昨晚说了很多吗?哦,对了!”何小年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去凤州县是我说的,不过我说的是去凤州县参加环山杂谈,可不是去报仇的。”

孙进正在一旁把空酒坛子慢慢的往后院搬,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禁笑出了声,然后导致何小年也笑出了声。

农活不干了,把刚从地上摞好的碟子往账台上一放,说:“笑什么?昨晚我也喝醉了啊,没听清楚很正常的好不好?”

“好好好。”孙进把碟子拿到后院去洗,然后附和了一声。

农活见何小年还在一旁笑,本想过去和他理论,却又见何小年拿了一把扫把扫地,也就无从可说。

片刻后。

“你真的想去参加那个环山杂谈?凤州县距离我们这里可不是一般的远。”农活又忍不住的说话。

何小年正在收拾地上的残羹剩饭,忽地听见农活的问话,扫地的手蓦然僵了一下:“必须去的,我和他们约定好了的。还有就是,浅哥儿大概应该也会去的。”

一提到梁浅秋,何小年的嘴角又不由自主地咧开,乐的跟什么似的。

农活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心说你俩才多大,加起来都不如老子,还玩什么相思恋,懂什么是爱吗?

何小年揉着还有些痛的头,心想着:何望今天回来了。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六章 恶行少善心(修)

何望回来了,而且还身体还有些不舒服。

何望昨晚就那样在书房的地上睡了一宿,下人们也不敢扶他回房,生怕他一不乐意就将其暴打一顿。

何小年三人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扛得住,可是何望就一普通人,而且这都八月份了,俗话说过了中秋就是年,这天也渐渐转凉了,而且何望身体原本就不好,所以着凉就不可避免。

而且这一大早为了等何小年甚至连早饭都没吃,说什么要等何小年回来一块儿吃?可谁知何小年人回来了,这早饭却也是何望自己一个人吃的。

不过见何小年安然无恙的回来,何望的身体都是恢复了不少,他整理好衣服,梳洗好脸面,这早饭吃起来也是心旷神怡。

等何望吃饱后再次走出书房,却是和昨晚那个发了疯的人截然不同,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又回来了,而且这书生模样的打扮也是让这个快要不惑的中年人又年轻了些许。

换上往常那一副最亲人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的一敲儿子的房门,得到应允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关切话语还未出口,便瞧见何小年正在收拾行囊。

“你——要出门去?”何望下意识的去问。

何小年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收拾行囊。

这对不是父子的父子俩,全靠何望对“儿子”的愧疚这一根所谓的感情线牵着,要不然这一大一少早就分道扬镳了。

家丑不外扬,可坏事却能传千里。

何家的那些事周边邻居无人不知,人们对白岚儿母子可怜,自然也就对何望跟他的妻子韩娅芳以及何家大儿子何圣平感到气愤。

何家的事说起来也简单,无非就是强抢民女那一套,只是这一套若是用在高门大院身上,便是有些不好收拾了。

而且这被抢来的民女当时还带着两个孩子,更狗血的是这强抢民女的强盗也对民女一往情深,只是深几许却不得而知。

尤其是抢来在府上住了五六年都还没真正有过什么,这种情深大概便会变了味,于是在原配夫人的唆使下,哪怕那个计谋真的很蠢,但是一家之主都默认了,那么这计谋如何再蠢,那也是好计谋。

还是那句话,当年自己一家人犯了错,何望有愧于何小年,那么自然,何小年不可能认他这个所谓的“爹”,也自然不会听他的话。

所以何望虽心有不舍,可也只能任由何小年收拾行李,所以何小年要走,他拦不住。

“走吧,就是万一哪天混的不如意、不舒服了,记得回来。你虽然不肯认爹,但是爹心疼你,哪天玩累了一定回来看看爹和这个家,我也就满足了。”何望站在一旁看何小年忙着收拾,一时找不到地方插手帮忙,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忙碌的何小年。

闻听何望的话语,何小年收拾东西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何小年继续收拾着行囊,根本懒得回应何望的话。

尽然何小年决心原谅何望,但毕竟过错已经有了,何小年不可能大度到和仇人谈笑风生。

如果不是何望执意要弥补过错,何小年甚至都不可能再回到何家,反正自己也会武功,闯荡江湖也算有一身本事,再不济就跟着吴爷爷一同去那大楠山,过一过山野村夫的日子也不错。

或者那时候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说不定。毕竟母亲她——姓白啊。

白姓可是江湖中少有的姓氏,而且大概这四座王朝中也没有几个白姓人氏。不过遥遥东海,有一座名为海云的小岛,那座岛上住着白姓大家。

东海白家,江湖上无人不知的武林世家。不管是已逝去的剑神白云橦,还是目前名震天下的良朝大学士白华,他们都是东海白家的人。

所以说,何小年的母亲白岚儿,也极有可能就是东海白家的女儿。只是白家的女儿为什么会沦落到朱梧城这样的小地方,又为什么被何望所掠,其中内情,想必会牵扯到很多东西,单就何小年自己是没有办法了解的。

或许他的身份很大,又或许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但那又如何呢,反正只需要记住那是何小年的母亲,就足够了。

何小年收拾好包裹,蓦然看到那个木质的茶盖,于是想到梁浅秋,又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于是把包裹放在床上,然后转过身:“我明天再走,今天我想——先去母亲那里看一看。”

何望愣了一下,怔怔的望着已经迈出房门的何小年,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泛出泪光。

“小年,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何望看着何小年远去的背影,一时心绪复杂。

——

朱梧城南门外三十里处有一条河,汹涌波涛。

是从天山顶上落下来的,流于平原分出些许支流,其中便有一条河流途径温平郡,也就是在朱梧城附近。

距离朱梧城不过三十几里地。

也是何小年当年被赶出何家后的住处。

那条河附近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是很久以前乞丐们住的地方,后来乞丐们找到了更好的落脚点,这里也就被彻底的遗弃了。直到六年前,何小年与白岚儿的仆人吴痕又来到这里,二人美其名曰:享受生活。

何小年就把母亲的墓葬在这附近,并且不知道在哪儿弄了一些桃树苗,三年了,这里早已经成了一片桃花林。

何小年垂着头,脚下无意识地踢着石子,慢悠悠的走到了这片桃花林附近。桃花林深处,便是白岚儿的衣冠冢,当年一把大火烧过,何小年也差点被打断一只手,后来在火烧过后的灰烬扒了半天,左手还被烫出了一个疤痕。

结果却只找到了母亲的一根发钗,和被烧的支零破碎的几片碎衣服,又因为母亲生平最喜桃花,于是再此立衣冠冢,并种上了一片桃花林。

何小年冷漠着一张脸,低着头、度着步,桃花深处有啼鸣,他充耳不闻;大河水处游鱼戏,他漠视不见。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唯独那座坟墓,他看见了,也似乎听见了母亲的呼唤。

他是个没爹的孩子,从小便在何府生活,以前他一直以为何望便是他的亲生父亲,虽然大哥何圣平与自己是“同父异母”,但却是最疼自己的。

而且韩姨与母亲一直很要好,再加上还有浅哥儿在身边,这样幸福的日子何小年希望永远都能这样过下去。

只是那天,美梦破碎,他被何望掴了一巴掌,也被这不敢相信的现实狠狠地掴了一巴掌。

一夜之间被迫成熟,更是被迫接受了韩姨母子对母亲和自己造成的伤害,他不知道什么是狠,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找他们报仇,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只是母亲终归是死于他们之手。

何小年其实是挺自卑的一个人,尤其是在土地庙的这三年,他变得要比以前沉默寡言的多,如果没有陶春时不时的去看望他、如果没有吴爷爷对他的严加教导,他不止没有如今的一身好武艺,更有甚者,他或许早就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被活活饿死了。

又哪里还会去和乞丐抢生意,更别说在那滔滔大河里钓鱼了……

于是才有了何小年在外同乞丐抢了三年的生意,而自己母亲坟头周边刚种的桃树也落叶开花了三遍。

后来何望虽然得知真相,并且救过不给,而且何小年也未真正怪过他,因为真的要怪,也不应该怪他,正相反,何小年觉得,他反而是最可怜那个人。

用何小年自己的话来说:“他已经够倒霉的了,老婆孩子跑了不说,自己还得了失心疯。我虽然没有报仇,但老天爷也把他罚的够呛,你说他如今都已混到这般田地,我若还要一心只想着报仇,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些。而且他既然甘愿悔过,我倒不如给他一个机会。我虽然不想做一个善人,但人,总得有点善心吧?”

对啊,不做善人也得有点善心吧?

哪怕你再十恶不赦、罪恶滔天,也总有心软的时候吧。或者你可以杀人不眨眼,但或许你却不想踩坏那一株安然生长的路边野草鲜花。

做人,心里时不时的留着那么一点点的良知,死了也好跟阎王爷将功补过不是?

即便你杀人如麻,甚至还爱食人肉喝人血,但你留那么一点点善心,偶尔发发慈悲,虽然这改变不了一个坏人的根本,但心里偶尔留这么一点善心,那也是好的。

我说这么多,就是觉得,那些坏人恶人杀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那么一丝丝——哪怕一丝丝心软的时候?

如果有,那至少他还是个人。

因为只有野兽才会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不讲一丁点的人情。

但野兽中也有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的美名典故,人若是连这么一点点良知都不愿保留,那他就大概连野兽都不如了……

“娘——”何小年坐在地上,右手轻轻抚摸着那块墓碑,看着上面的碑文,他的心头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一声“娘”喊出,也许是有千般话语要说出口,只是到了嘴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于是索性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就这么陪母亲坐着,也挺好的。

红日由正中滑至西山,转眼落阳将升月。

“娘,您放心吧,儿子在这边过得蛮好的,就不劳您担心了。还有就是,浅哥儿不是去孤鹜峰了吗?她在那儿学的也不错,还得了个朋友呢。娘亲,我明天就要去凤州了,以后不能来常看你了,去凤州办完事后还得去趟大楠山,吴爷爷说去大楠山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不放心。毕竟除了吴爷爷和浅哥儿,我就没别的亲人了。”何小年一口气说了些许的贴心话儿,心里也舒服了很多,又回头看了看母亲的墓,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夕阳西下,何小年一人走在这条小路上,落阳将何小年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七章 去凤州

何府啊,没了梁浅秋,没了昔日的人,总归是有些冷冷清清的。

尤其是夜晚的何府。

烛火摇曳,一位剑眉星目的中年读书人款款端坐书房,拿着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写字,却不知道写的什么。

明天小年就要走了。

何望用手捏了捏眉眼之间,他的两鬓已经有些华发,仔细看的话其实眼角已经满是鱼尾纹,似乎不太符合这个还未到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

“岚儿,再过两天,我就去看你。”何望握紧手中笔杆,眼眶泛红,望着正面对着他的那个画像说道。

那个画像上画的是一位女子,红裙飘飘、肤白貌美,不说美若天仙却也貌动世人,她天下一等一的女子,也是曾经的一代刀圣——吴承光的结发妻子白岚儿。

犹记得当年火光冲天,火光中,他仿佛见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老人,也仿佛见到了那个站在老人身后浑身是血满脸是泪的少年。

——

“圣安,你在吗?”何圣平拍打着何圣安的屋子。

何圣安打开屋门,抻了个懒腰。

然后便被何圣平不由分说的拉着往外走。

“弟弟,这马上就要小年了,照平常,我得给你个惊喜。”何圣平边走边解释着。

何圣安点点头,这所谓的惊喜,他已经不感冒了,大哥送的礼物属实不敢恭维。

前年,何圣平送了只小木马;去年,何圣平送了想来是没有礼物可送了,于是又送了第二只小木马,还解释说第一只小木马快坏掉了,所以再给何圣安一只新的木马……

所以今年,何圣安打死不敢奢望,却没想到,这次的惊喜,还不如小木马。

两兄弟走到了货房,何圣平让何圣安进去并销好门栓,他一会儿就回来。

何圣安也没多想,就走了进去,插好了门栓。

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何圣安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哥哥所说的“惊喜”。

殊不知,房子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昏迷着躺在一旁。

殊不知,何圣平已经把父亲喊了过来,现在的何望,再没有往日读书人气概,现在的何望根本是满身怒气!

咚咚咚!咚咚咚!

何圣安被突如其来敲门声惊醒,有些出神的打开了门,迎面而来的却不是哥哥的笑脸如沐春风,而是被何望蒲扇般大的巴掌狠狠地掴在了脸上。

何圣安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何圣平一脚踹倒在地:“何圣安,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畜生!”

看那样子,明显很生气。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生气?

何圣安一直处于懵的状态,忽然听见远处好像有人在喊“走水了”,是哪个地方“走了水”呢,何圣安觉得大哥这个惊喜真够刺激的,还想着站起身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见何望抱着衣衫不整的韩夫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韩夫人别说徐娘半老,皮肤保持的很不错的,只是她为什么会以这幅样子出现在这里?

“自今日后,何圣安在何家祠堂除名!”何望冷冷的说道。

旁边瞿管家恭敬的应了一声。

忽地一群家仆赶了过来,何圣平似乎不忍心地一挥手,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寒:“打死这个畜生。”

这群韩大夫人的家仆毫不留情打在何圣安的身上,终于将他打清醒了。

刚才,走水的方向,好像是……母亲的房间!

吴爷爷呢,吴爷爷去救母亲了吧?

右臂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眼皮不住的打架。

要死了吗?

倏尔,在那群家仆的一阵痛呼过后,何圣安双脚离地,原来是“吴爷爷”来了。

轻轻一阵风拂过,何圣安清醒了不少。

“吴爷爷,我娘呢?”何圣安挣扎站起身,浑身剧痛无比。

“你娘她——死了。”吴陆华掩盖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出声却是半点没有忍住。

何圣安怔住,然后不顾疼痛发疯似的朝白岚儿居住的方向跑,却被吴陆华拦住了。

“别拦着我,至少让我把娘的——尸体背出来吧?”何圣安泪流满面。

吴陆华沉默。

身后,何府的一大群打手赶了过来,何圣安看了看吴陆华。

“少爷,这里我先顶住,你放心好了。”

何圣安抱着右胳膊,拖着身子慢慢往前走着。

“吴陆华,不用挡着,大少爷交代过,你和二少爷都得死。”瞿明南冷冷的说着,然后不动声色的一挥手,那群家仆便冲了上去。

吴陆华看了看步履阑珊的何圣安,然后取出了身后刀,舔了舔嘴唇:“是你们逼我开杀戒的,那就怨不得老夫了。”

别看吴陆华年纪虽大,可却是宝刀未老,固然不是仙人,却和仙人差不离,因为眼前的打手们,俱不过为普通人而已。

吴陆华冲去人群中,就好似豺狼冲入了羊群。

鲜血很快撒满地,可是这群家仆不知为何好像悍不畏死一般,到最后甚至有一部分鲜血溅到了还未走远的何圣安的身上,吴陆华很厉害,真的很厉害,一个人、一双拳竟挡住了近三十人的攻击,这位平时不善言辞的老人可谓是将这一晚上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这里。

何圣安双目无神的往前走着,白岚儿的房间已经漫火连天,房屋也已经摇摇欲塌。

何圣安在火堆里爬行,一路翻找却始终找不到母亲的尸体,他哀嚎、痛哭,只是母亲的尸体大概都被烧化了,找?这么大的熊熊烈火怎么找?

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更何况瞿明南也动手了。

吴陆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瞿姓管家,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于是他惨败,只得趁其不备而逃。

逃到燃着大火的房间附近,看着何圣安拿着一块还未燃尽的衣服碎料嚎啕大哭,不禁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后面瞿明南的声音很快传开,不得已,吴陆华抱着不断挣扎的何圣安仓皇而逃。

待出了何府,何圣安恍惚回神,看了看何家那扇紧闭的后门,嘴角紧闭。

何圣安最终不顾危险,强要将母亲的坟墓放在这距朱梧城仅仅三十里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一棵桃树,因为母亲生平最爱吃桃子了……

因为那天是腊月二十四,所以何圣安更名何小年,借此告诫自己心中的仇恨。

这段仇恨永远不可能翻篇,何望永远也不可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所以他只能倾尽一生,来偿还自己和妻儿犯下的错。

——

何小年躺在床上,怀抱着那只木质茶盖,这个茶盖跟梁浅秋的那个茶壶,刚刚好是一套的,一想到梁浅秋,何小年的嘴角不禁又一勾。

也不知道秋子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算了算了,不想那么多,平常她还老欺负我呢。

睡觉睡觉,不想她了。

……

也不知道秋子现在过得好不好……

第二天一大早,何小年本想早起床去跟农活孙叔道个别来着,结果却没醒来。

何望站在院子里活动身体,等了半天也没见何小年从房里出来,领了一个下人上前查看,原来是还没醒,何望也就一笑了之。

临近中午,何小年终于睁开了眼。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何小年的脸上,刺的何小年睁不开眼。

“天都这么亮了!”何小年连哈欠都没打就猛得坐起身子,“不行不行,得赶紧走了。”

……

书房门前,何小年欲敲门却又下不去手,临了临了,也就站在门外说话:“何望,我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可要注意身体。”

书房门忽然大开,吓了何小年一跳。

两鬓已长出些许白发的何望伸出手握着何小年的手,说话颤巍巍的:“小年,你也要注意身体,在外面注意能忍则忍,别跟人起了冲突啊。”

何小年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刚才那句话是秋子让我转告你的,你可记得注意身体,就当是为了她。”

何望眼里带着笑意望着何小年,何小年看着何望。

这一对不是父子的父子俩,就那么互相对立、互相对视的站在书房门口,他们之间虽有隔阂,可是真正错了的不算他,对吧?

天上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何小年带着行囊走了,何望站在后面默默注视。

这对大小人,也算是抹去了隔阂,虽然不是亲生的父子俩,但至少,何小年也算是承认这个家了?

……

大街上何小年背着行囊慢悠悠的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酒馆,里面掌柜的和铁匠孙面色凝重,却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农叔、孙叔。”何小年走将上前。

“小年来了。”农活闻言,又换回了往常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何小年的装束,不由好奇,“你这是真打算去凤州了?”

“嗯,农叔,我来这儿就是跟你道别来的,一会儿就走了。”何小年站在原地说着,也不打算落座了。

农活说道:“此去路途不算很远,但对你这个尚未出过远门的人来说也不算近,还有你别看大良王朝治安严谨,虽然的确不错。可再严谨的地方他也有强盗,江湖之大,处处为家、处处为险,你可要小心一些。”

何小年很认真的听完,然后一拍胸脯:“农叔放心吧,我可也是个会武功的人,吃不了多少亏的。”

农活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我年轻时跟你一样。去吧,年轻人多出去闯荡闯荡也好,见见世面。”

旁边孙进虽不善言辞,可也还是说了一句:“小年,万一哪天真打不过了,就报叔的名字,起码能吓他们一吓,如果他们不信,你就说朱梧城上的那两把剑,普通人一定吓得屁滚尿流。”

何小年“嗯”了一声,随即说道:“多谢二位叔叔直言教诲,小年无以为报,待日后万一有发达的机会,小年一定先想着二位叔叔,走了。”

“走吧,路上小心。”

何小年背着行囊。

去凤州。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八章 大红色马车(修)

从温平到隆安要经过五个郡,兰州勉强算一个,但其实第一个郡应该从岭南开始,但是到岭南至少要半月的脚程。

两双女子足,日行百余里。

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梁浅秋二人走的也不算慢,仅仅半个月就走到岭南郡城附近,已是很快的了,一般人骑马估计也要十来天的时间。

在商州城外几十里的地方,有一家小酒肆,专门供来往客商游侠歇脚的地方。

这些地方即便是晚上,生意也是照样红火。

三两个人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的也不过是两三碟小菜和一壶老酒而已,还有三两个酒盅摆成一桌人,秋风冻人,他们就喝着暖身子的温酒,再吃上一碟热菜,与交心好友唠唠嗑,真是再惬意不过。

“小姐,你说那群人万一真的是商州城郎家的人怎么办?”这位穿着一身素裙的妙龄女子脸色有些苍白,一看便是柔弱身子的那类人。

她是被改名一凉的夏儿姑娘,跟随小姐梁浅秋一路南下,在昨日之前还是稳稳当当的,虽然路途遥远且她们还是日夜兼程,但那也只是累而已,中途虽然遇到过一些山贼强盗,但也只是些小混混而已。

可是在看到那一伙强盗之后,这才打破了夏儿对江湖这个词的认知,才知道了什么是人间险恶,毕竟能在大良的官道上抢劫的人,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以前她虽是流落,却四处都能遇到一些好心人,有人给过她馒头、有人邀她家中小住,甚至在她实在饿得难以忍耐的时候,还有一个老乞丐分了她半块烧饼,虽然烧饼硬邦邦的,但是相信当时那位老乞丐的心,是软的。

所以别说是强盗,她其实连村头恶霸都没见过,以至于这位小姑娘曾经一度以为:江湖就是老百姓过日子,偶尔勾勾心斗斗角,再不济也就只是夺家产那一套罢了。

至于打打杀杀什么的,大概也就只有武侠小说里才会有吧。

甚至直到昨天之前,她都是这样以为的。

昨天在岭南去隆安的官道上,浅秋和夏儿二位姑娘在官道正中央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五六个凶神恶煞手持砍刀的汉子站在一辆“大红色”马车前面,周围的过客都被骇的四散而逃,就连驱赶马车的马夫都想要逃跑,然后被砍倒在地上,血水流了一地,那颜色与马车的颜色很像,都是一样的鲜红。

在官道上抢劫,这群人的脑子若不是被狗吃了,那就是后台极其强横,硬到连大良的官府都管不了,更有甚者,那就是这群人的后台就是大良官府的人!

“站住,知道这条道是谁家的吗?过这里要交钱的懂不懂?赶紧的,把钱拿出来爷我饶你一命。”为首的一人对着马车呵叱。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里面的人接连下马车。

一个孺裙盘发妇人怀里抱着襁褓,里面有不满一周岁的婴儿。

一个华服白发老人,这位老人虽然有些驼背,但却努力让自己地挺直腰背。

这个自信的老人手牵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娃,这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在看到那个倒地的马夫后,出奇的没有哭闹,只是两手紧紧的抓着爷爷的衣角,眼神中带着恨意的看着那群带着刀的人。

“这位兄弟,我们是来商州投奔亲戚的,这些银子不成敬意。”说着,老人偷偷的往那人手里塞了一些散银。

可是,这些银子显然不足以满足他们,“不成敬意?哼,这点银子就想打发爷们儿,真当兄弟们好惹?”为首的那人不耐烦的手一挥,其他人便要动手,大抵是嫌要钱麻烦,直接杀了多简单。

然后就在那群人将要动手之际,梁浅秋也动手……哦不,是动脚了。

再然后,一群拿刀的男人没打过一个怀抱茶壶仅仅只用一双秀腿的小女子,灰溜溜的窜回了商州城,并留下了一句狠话:你们等着,谁敢进商城,老子让他死路一条!

梁浅秋觉得吧,等着就等着呗。

师父曾经说过,人善被人欺,人恶令人惧。善恶由人,自作自受。佛告文殊师利。欲成佛道,先用明心,心明则因果不昧,见性则成佛无疑。文殊菩萨叹言,善哉善哉……

梁浅秋摇摇头。背混了背混了,师父就是师父,佛语如此晦涩难懂都能背的下来,甚是令人佩服啊。

不由暗自给师父竖了一个大拇指。

“多谢二位女侠救命之恩,老朽瞿德景在此谢过了。”老人家拱手一弯腰,算是礼貌,也顺便将梁浅秋拉回了现实。

梁浅秋抱拳以还礼。

头扎两个小撅撅的小姑娘这时眼见一身白裙的梁浅秋三拳两脚就打跑了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强盗,一时羡慕地嚷嚷着非要拜“神仙姐姐”为师,然后一把抱住梁浅秋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撒开,嘴里还边嚷着:“姐姐,您就教我武功吧,我要变得和姐姐一样厉害。”

梁浅秋为难的看了一眼妇人和老人。

那妇人怀里哄着噘嘴欲哭的婴儿,歉意的看了眼梁浅秋,然后假装生气地说:“泪儿,不得无礼,还不快报答这位姐姐的搭救之恩?”

然后又闻小姑娘的第二句话:“我不,我就要学武,我要和爹爹一起保护大家。”

被唤作泪儿的小姑娘素来最听母亲的教诲,而今为了习武却是打死也不肯松手,总不能真的打死吧。

身为母亲的妇人闻听此言,大抵是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丈夫,于是眸里泛光,不忍的转过身去偷偷抹眼。

老人见此一幕,解围道:“泪儿,快松手,这位姐姐可是我们家的恩人,你要学武功也得要姐姐同意才是啊。”

可是泪儿依然雷打不动。

梁浅秋出于无奈之举,于是只能哄骗着小孩子说了一句师父成天挂在嘴边的话:“‘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泪儿,这是姐姐的师父告诉姐姐的秘籍,你要是弄懂了,就可以跟姐姐一样厉害了哦。”

梁浅秋忽然心想:师父你不是和尚吗,为什么要成天念叨这句道家的诗?莫不是想弃佛从道啊。

殊不知长色大师幼年修道、青年习佛,到了现在都开始准备读《儒子》了。

你说修道能长生?我把三教都习个遍也没觉得有神力加身啊?到现在反而得了个知识渊博的名头。长生?能活个一百来岁就知足喽。

泪儿一听梁浅秋这话,立马松开了手,而且嘴里还念念有词,乍听下去很明显就是刚才梁浅秋说的那句话。

“还未请教二位女侠的名姓?”那位妇人转过身,已经恢复了常态。

夏儿站在梁浅秋身后,愣了一下,见小姐没有开口,于是站了出来:“这位是我家小姐,姓梁。”

梁?

江湖上姓梁的女子虽说不止一个,但武功高强的貌似只有一个,于是妇人和老人同时眼前一亮,显然是猜到了梁浅秋的来历。

“原来是长色大师的弟子,失敬失敬。”那妇人作恍然大悟状,继而说道,“梁小姐于公爹家人有恩,不妨进商城来我兄弟府上小住,好报答二位的恩情。”

梁浅秋看了眼夏儿,说:“不好意思,我们还要忙着赶路,在这儿就先谢过夫人好意了。”

妇人换了一副失望的神情,继而说道:“这样啊,那就先在此别过了。”

妇人眼见梁浅秋二人走远了,于是说道:“父亲,既然我们与梁小姐已经有一面之缘,不如我们借此机会——”

“别多想了,长色大师的便宜你也敢赚?”老人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既然我们现在平安无事,那就跟郎家撇清关系,只要他们不太过分,那就由着他们吧,毕竟郎家才是本地的县令啊。”

江湖上都传闻长色大师有个怪异的脾性,他对自己朋友极其仗义,别说两肋插刀,就连前些年,长色被自己朋友陷害都没做过说过什么。

可是对外呢,别说是跟他徒弟扯上关系,就算你从身边拿根头发他都能追你跑上三天三夜,虽然他并没有没头发……

听见老人这句话,妇人紧紧地抱了抱怀中的婴儿,说:“爹,难道我们以前的仇就不报了吗?”

老人目光澄澈:“瞿郎两家是世仇也是世亲,何来报仇一说,这趟外出我也算想通了。”

随即他看向妇人,想着不知在何处远方的儿子,说:“浔儿,你放心吧,等我们安顿好后,你和明南就去做想做的事吧,就是以后不闯出个名头来,别来见我老头子。”

妇人一愣,旋即欢喜道:“父亲,您同意了?”

老人“嗯”了一声,然后换了一副从容的神情,踏上了马车,然后牵起缰绳,示意妇人上车。

那妇人还有些犹豫,毕竟老人年长了,这驾车本应由自己来才对,只是无奈襁褓之中的婴儿离不开自己,也就不再坚持,上了车厢。

于是这一辆大红色马车,再次缓缓的前进,映着西斜的夕阳,行驶在这无人的官道上。

马车后面,还有一地鲜红的血迹未干。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九章 商州城内外的打算(修)

这边说梁浅秋与夏儿姑娘入了城,落了脚,却没见到那群人说的威胁,于是有些失望。

窗外晚霞红满天,透过窗户照在坐在床边的梁浅秋的脸上,红扑扑的,很是好看。

“一凉,一会儿吃完饭我们现在商州城找家买兵器的地方,你好挑一把趁手的兵器。”梁浅秋怀揣着那个没有壶盖的茶壶,看着夏凉说。

夏凉站在一旁浅浅的笑着“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要学武了!

对于学武一事,夏凉本来其实很无所谓的,只是自从前天见到了小姐的身手,顿时觉得如果自己也会武功的话,大概也可以向小姐一样行侠仗义了。

那该多酷啊。

“咳,一凉啊,学武可是要能吃苦的哦。”梁浅秋见夏凉站在一旁憋的难受,于是忍不住打击她一下。

这一对不似主仆的主仆,其实更像是一对好朋友,这一路从温平到岭南,路途也走了一些,两个人慢慢的从拘谨到熟悉再到互相打趣儿,到现在来说,她们两个人已经成了互相说知心话儿的闺中密友。

“没事,为了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我不怕吃苦。”夏凉一挺胸脯,握紧拳头,眸中带着火焰。

看着夏凉那副样子,梁浅秋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凉见梁浅秋莫名的笑了起来,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后面又见梁浅秋指着夏凉的胸脯,这才反应过来。

“小姐,你居然嘲笑我!”夏凉张牙舞爪的往坐在床边的梁浅秋扑去。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

“你错了还笑,明显是敷衍。”

“哈哈哈哈,你——你个臭丫头别挠我,哈哈哈。”

“哼,看你以后还嘲笑我……”

这房间里欢声笑语,商州城的另一边,顶着郡守府匾额的府邸里,却是死气沉沉。

啪!

一只茶碗被扔在地上,就这样结束了它年轻的生命,只因为一辆大红色的马车进了城。

“你们这群饭桶,就四个老幼妇孺都杀不死,我要你们何用!”这位怒发冲冠的读书人,正是岭南郡的郡守——郎子若。

一身官服穿在身上略显儒雅,不过此刻更招人眼的其实是那双因为生气而抖动的耳朵,郎子若气的浑身发抖,郎子若的招风耳朵也气的浑身发抖,堂下跪着的众人看着郎子若的耳朵想笑又不敢笑。

不过旁边倒有一人笑了两声。

郎子若斜视了那人一眼,正准备出言讥讽,却被属下出声打断:“大人,是因为有两个女子半路杀了出来,她武艺实在高强,我们实在……”

“两个女子?”郎子若眼睛一眯,“你们还真厉害,居然连两个女人也打不过?是不是这几年安居乐业的武功都退化了?你们引以为傲的一身武学都让狗吃了?啊!”郎子若越说越气,最后甚至从一旁抽出一把剑,骇的那几个“强盗”浑身一哆嗦。

“哎哎哎,气归气,别动手啊。”旁边那人见郎子若居然连剑都拿了出来,看起来气的不轻,于是出声劝道。

“哼。”郎子若冷哼一声,随即不耐烦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下去吧。”

“是。”那群被吓的冷汗直流的“强盗”听到主子的这句话,顿时心里长舒一口气,趁郎子若还没反悔,赶紧退了下去。

“嘿,朋友,犯不着生那么大气吧?”阴影里,那个人露出面目,却也是一个儒衫白面读书郎。

“哼,如果不是这群蠢货坏了事,瞿家就现在已经绝后了。”

“绝后?你可别忘了还有个流浪在外的瞿明南。”那名书生提醒道。

郎子若不屑的一笑:“手下败将而已,他要是敢在江湖上露面,就凭你何大人的本事,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白净书生摇了摇头,走至门前一脸愁思地望着天边晚霞:“我说过,你们的事,我不会现身掺和,你若是想得寸进尺,在下可不会奉陪到底。”

然后他回过头,又重新露出了那招牌式的自信笑容:“不过出谋划策才是在下的拿手本事。”

片刻后,一群仆人忙完活计聚在一块儿唠嗑,屋子里突然传出主子的声音:“明日午时,仙客居设宴请天禄客栈梁姑娘,不容有失。”

…………………………

浓夜漆黑如墨,城里虽说不设夜禁,可是这八月份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夏晚的时分,人们还没换上衣服,自是有些发寒的,故而城里安静的很。

唯有打更人走在商州城里,有规律地打着梆子。

今夜对某些人而言,注定难眠。

瞿府,这个本应该没落的名字,早在月半时又重新在商州城高高挂起,在郎家人的脸上狠狠地掴了一巴掌。

今夜,瞿家老太爷又重回岭南郡商州城,谁说郎家如日正中天?

“嚞儿,明日晚些时候,你派人去天禄客栈下请帖请梁姑娘来府上,老夫要好好答谢她们一番。”瞿老太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看着这个出人头地的儿子说道。

瞿嚞恭敬的站在一旁说了声:“父亲,既然您说是梁姑娘救的您,那万一今夜郎子若那边对梁姑娘有什么不轨的话——”

瞿老太爷摇摇头:“他们倒是敢,那位梁姑娘的来历可不简单,真出了事郎府可承担不起。”

瞿嚞站在原地,听着父亲的话语,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其实他的想法也简单,那就是让郎家知道梁浅秋的身份。郎家只要知道梁浅秋的身份,自然不好动手,就算郎家不知道,瞿家也有的是办法让郎家知道,而且既然郎家知道是梁浅秋出的手,那么对瞿家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那么甭管是瞿家主动利用与梁浅秋的关系,还是郎家误以为瞿家跟梁浅秋的渊源,总而言之,郎家最近只能收敛一些,这正是自己动手的好时机。

瞿嚞硬朗的脸庞上泛起一丝笑容,郎子若,你们郎家欠我长兄的一切,我都会一一的把它给夺回来!

——

夕阳西下,无剑人正彷徨。

还是从岭南去隆安的官道上,那滩殷红的血液已经干涸,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什么,更何况过往商客来回走动,早已将那里覆盖。

只是此时却有一人正蹲在路的中央,再加上他的头发有些散乱,身上衣服也比较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此人是个憨子呢,毕竟没有人会在车水马龙的官道上还蹲在路正中央,这万一有个快马加急的赶路人一个没看清楚,可是直接被踩踏而死的结果。

只见那个人蹲在地上,伸出右手在地上来回擦了几下,然后面色凝重地起身,转而向商州城之外的方向走去。

如果何小年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喊上一声:瞿管家好。

自觉在朱梧城丢了脸的瞿明南无颜再在朱梧城待下去,于是又开始了流浪生涯。

不过在这之前,他先南下回了趟商州城,没想到却听说了一些事情:

“‘老哥,听你这口音,是不是岭南那边儿的?’瞿明南听到家乡人的口音,顿觉一股亲切感扑面而来。

‘哎?你也是岭南人?’旁边一个与朋友聊天的食客听到瞿明南的声音,也有些意外的回头。

‘哎呀老哥,小子在外漂了七八年,不想家是假的,就是这外面的活计实在忙不过来,也不知道咱那儿现在怎么样了?郎知县有没有高升啊?’瞿明南这些话半真半假,那食客也深信不疑,当时对瞿明南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不得不说岭南人的热情还是挡不住,这位食客上前一把握住瞿明南的手,表示自己非常感同身受,因为自己曾经也在外面闯荡过,也吃过了那非人的苦,最后他还劝瞿明南:‘兄弟呀,这种事,别人帮不了忙,全靠自己慢慢熬,熬得住,你一定会成功!’

瞿明南也很感激,他同样握着那位食客的手说道:‘老大哥啊,还真是要谢谢您的这番话,我这些日子正郁闷着呢。对了,咱家乡那边怎么样了,这么多年有啥变化没?’

‘有,怎么没有。’那位食客拉着瞿明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几乎都忽略了那位同吃饭的好友。

‘我跟你说啊,前些年瞿家不是被官府赶走了吗?说是什么窝藏朝廷钦犯。可你一定想不到,瞿家的二公子居然还能参加科考,而且还中了探花郎,听说他在皇帝陛下面前说了自家的惨事,陛下丝毫没有怪罪瞿家不说,还给了瞿二公子一个正五品的官职,让他回老家辅佐太守大人。而且这官职恰好比郎知县高一级,以至于瞿家在商州城,又重新发了家。’这位食客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大通,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正五品的官,弟弟还挺厉害的嘛。

瞿明南笑了起来,郎家虽说是官员,可那是县官,一个小小的知县自然没办法和太守的身边人相比,瞿明南甚至能想象那郎子若的暴跳如雷。

那食客见瞿明南狠开心的笑着,还以为自己讲的故事不够好,可惜同伴催着他赶路,于是他坐在马上大喊了一声:‘老弟,我看你挺投缘的,以后有啥难处来大泽郡桧润县找我!’

瞿明南大笑着应了一声:‘好!’”

于是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父亲一定是听说了嚞儿的事,于是在回家的路上被郎子若那狗贼半路抢杀!”联想到瞿嚞高中的消息,瞿明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那父亲和浔儿此时便应在郎家的地牢里,如果我露头的话——”瞿明南想着如何以身试险救瞿家老小于危难,只是他没想到瞿德景几人早就被半路杀出的梁浅秋提前相救……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章 粱戎宝刀和一凉(修)

可怜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梁浅秋,就这么被人当了枪使。

天将明未明的时间,梁浅秋被夏儿从床上拖起来,去武器铺子。

“昨儿也没见你多激动。”一身鹅黄色绕襟袍的梁浅秋揉着睁不开的眼睛,然后被换了一身蓝色劲装的夏儿拉着走在大街上。

夏儿拉着梁浅秋越走越快,眉梢带笑地说:“小姐,那可是学武功诶,这要搁在以前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当然会激动了。”

梁浅秋回想了下自己被学武的时候,一点也没回忆到能让自己激动的地方,只能由着夏儿拉着自己进去了一家武器铺子。

“喂,老板,把你们这儿的武器都给本姑娘介绍一下。”夏儿挺着胸脯一拍柜台,扬着下巴。

这家店里武器林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屋子里寒光粼粼的,杀气逼人。

店家掌柜的见夏儿来的如此气势汹汹,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立马把自己店铺的上等兵器拿了出来。

“这位姑娘,您往这边看。”店家掌柜指着一把古朴的剑鞘,右手伸出五指张开,“这可是前朝霍青将军使用的赤奴剑,剑斩无数外邦异族,您看——这个数如何?”

“五十文?”梁浅秋凑到夏儿姑娘身旁,试探着说。

店家掌柜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黑:“姑娘不买就不买,可莫要拿小店的镇店之宝逗乐子。”

梁浅秋掩嘴偷笑,夏儿却不知这剑是真是假,只是见掌柜的说的玄乎,听这介绍想必来历也很大,于是回头对梁浅秋说道:“小姐,我看这把剑就不错,不如你就把它买下,我再挑一件。”

听见此话,梁浅秋有些奇怪的问:“我买剑干什么,不是来给你买的吗?而且啊——”梁浅秋瞅了瞅脸上堆满了笑的店家掌柜,放低音量说道,“而且这把剑一看就是假的,还镇店之宝呢,你见谁家镇店之宝随便的挂在外面啊?”

夏儿听见梁浅秋这话,再看那把剑,顿时觉得也就不过如此。

旁边店家掌柜见二位姑娘窃窃私语,还以为是在商量讨价还价呢,一想到这儿,他便迎了上去了:“二位女侠,你看这把剑锃光瓦亮、剑气逼人,而且肯定是吹毛立断的好兵器,今儿我见二位侠女与此剑有缘,这样吧,四十两,卖给你们了。”店家掌柜稍一犹豫,然后咬着牙装作“慷慨大方”地手一挥,就跟忍痛割爱没什么两样。

梁浅秋笑嘻嘻的说道:“掌柜的,这把剑好是好,就是我们还想再看看其它的,您这儿还有没有别的好兵器啊?”

店家掌柜还真以为遇上“冤大头”了呢,脸上乐的笑开了花儿,于是把自己店里卖不出去的兵器全都一股脑儿的拿了出来,“二位女侠,随便挑。”

梁浅秋领着夏儿假模假样的挑了一会儿,复又指着赤奴剑跟店家掌柜说道:“这些都是些什么啊?一堆破铜烂铁你都敢拿出来,真当我们不识货?快把你们店里跟那把剑差不多材质的武器拿出来。”

店家掌柜伸出右手环指四周,说:“短刃全都陈列在屋子里了,您若想要长兵器的话,烦请随我来后房。”

梁浅秋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再看看,你先去忙吧。”

说完领着夏儿去挑兵器,店家掌柜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暗自嗤笑道:“两个没见过世面大小姐,来我这儿送钱吗?”

那边梁浅秋没有听见这句话,要不然估计这个小店应该会被翻个底朝天。

梁浅秋的眼睛一边划过一把把或寒光粼粼或锈迹斑斑的兵器,一边连连摇着头,夏儿并不懂如何辨认兵器的好恶,只能跟着梁浅秋一步一步往前挪。

蓦然,夏儿定住脚步,看着梁浅秋的双眼紧紧盯着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把刀。

梁浅秋把刀握在手里,缓缓抽出……

铮!

这是那把出了鞘的刀!

这是那把刀锋凌厉逼人的刀!

这把刀才是这武器铺子里,真正的镇店之宝。

只可惜店家掌柜不识货,埋没了这把嗜过血的好刀。

梁浅秋抚摸着刀身,双眼露光,嘴里不住地赞叹:“好刀啊,真是把好刀。”

这把刀看上去不算很长,约摸两尺左右,刀身很宽,梁浅秋掂了掂,不重、很轻,估计也就两斤重,看这样式,跟长色大师给梁浅秋看过的画中李王的刀很相似!

李王是历史长河中的一员,曾经也开创过一个国号为周的大统一国家,相传李王征战沙场时就是靠的这么一把刀。

史学家们将这把刀起名为粱戎,寓意在高粱地中征战北戎蛮子的饮血刀。

若真要论,这一把粱戎刀才是这个小店里真正的镇店之宝。

“掌柜的,这把刀多少钱?”梁浅秋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夏儿看着那把刀有些愣神,想来是被这把刀的自身露出来的寒气所吸引。

“一百两。”店家掌柜脸皮贼厚的坐地起价。

“什么?你的镇店之宝才四十两。”夏儿回过神来,跟店家掌柜对峙。

“那是四十两黄金,这是一百两银子,能比吗?”店家掌柜看到梁浅秋的神态就知道这把刀才是个好东西,于是耍了个滑头。

“八十两,这把刀我买了。”梁浅秋头也不抬,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粱戎刀。

“九十五两!”店家掌柜不死心。

“九十两。”

店家掌柜假装一咬牙一犹豫,而后很兴奋的一拍桌子:“成交!”

梁浅秋把钱拿给店家掌柜,然后拿起刀鞘说道:“这刀鞘你总该送给我们吧?”

“行行行,归你们了。”店家掌柜数着那九十两银子,自以为赚到了天大的便宜。

梁浅秋把刀放入刀鞘里,拽着夏儿姑娘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店门。

待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后,夏儿才不禁埋怨的说:“小姐,这把刀很明显买亏了呀,他那镇店之宝才四十两。”

梁浅秋一敲夏儿的额头:“傻丫头,不识货了吧?那算什么镇店之宝,只不过是老板赚钱的手段而已,要说镇店,这才是之宝!”说着,梁浅秋把粱戎刀拔出来,让它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金光闪闪的,煞是漂亮。

“哇!”夏儿姑娘看痴了。

粱戎刀迎着初升的太阳,散发着的寒气与早晨的朝气相对应,共同聚集在这把刀上却一点也不觉别扭,这把粱戎刀,不愧为饮过外邦异族鲜血的好刀!

“知道吗,这可是粱戎刀,诏李大帝使用过的宝刀,别说九十两银子,就是一千两、上十万两的黄金也没地方买啊。”

夏儿一听,却是突然有些失落。

她觉得,这把刀与小姐很配,真的很配啊。

谁说只能宝刀配英雄?配美女也不为过啊。

——

其实瞿明南的一生还蛮传奇的,虽不比白云橦那样人尽皆知的剑神,却也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八年前的瞿明南可谓意气风发,在岭南一带,双剑在手的剑瞿谁人不知、何人不晓?甚至就连身为知县的郎家也只能俯首称臣。

瞿郎两家的恩恩怨怨已经缠了数百年,谁也说不清究竟是瞿家对不起郎家,还是郎家对不起瞿家。总之这百年间郎家出过天才,在岭南一带做过领头人,后面又轮到瞿家,出了个瞿明南……

两家之间也有过联姻,这一条不算规矩的规矩已经在两家延续了上百年。两家的子嗣也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到了瞿明南这一代,却被打破了。

瞿明南自幼习剑,又爱好钻研剑法,所以他的剑法在全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江湖上有这么个规律,每个玩剑的天才似乎都是俊男美女,瞿明南也不例外,所以自然会有无数女子仰慕。更何况正当时郎家也没有与之处在同龄的女子,所以瞿明南恋上别的女子,已经成了定局。

那个女子复姓上官,其名南浔。

原在大良都城的仙云楼里做琴妓,由于古琴弹得极好,于是官场上不论是失意的官员还是得意的官员,都喜上这儿来浅饮一壶清茶,坐闻一曲琴音。

更有江湖中人慕名而来,在此就着曲子谈论江湖之事,也算一番雅致。

瞿明南和上官南浔、剑瞿和琴浔,二人可以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于是江湖上也开始流传这一段佳话:剑南琴南在岭南,剑声琴声许一生。

瞿家一时风头正盛。

只是俗话说的好,乐极而生悲,瞿家和郎家世代不合,自然也见不得如此风光无限的瞿明南,在加上上官南浔的家族早年间被朝中大臣以莫须有的罪名抄了家,这当然影响不到现在的瞿家,只是……郎子若是官家出身。

于是瞿家被抄,瞿家的仆人被遣散,瞿老太爷和上官南浔带着女儿使一辆大红色马车四处漂泊,瞿明南也因为背负罪名而流亡在外。

瞿明南本想待到卷土重来日定要报复郎家上下,可是这一待,便是八年。

只是八年再归来,倒不知瞿明南能把商州城搅得如何天翻地覆?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一章 授武

商州城里有一家闻名的酒楼,这是一家有五层高的酒楼,也是商州城唯一一家五层楼的酒楼,平日里主要招待富甲豪商,江湖豪侠也有一些。

这家酒楼名曰:仙客居。

此时仙客居已经被清场,街边的一些白姓议论纷纷。

“谁竟有这么大的场面,竟然连李富商都给其面子?”

“何止是李富商啊,就连前些日子在廊桥那边设擂台的王大侠都给了面子,想必这次包场的人来头必定极大。”

“倒不知是约了什么人要谈什么事?”

“哎,走了走了,这种事跟咱扯不上关系。对了,听说今天有人比武招亲,咱凑个热闹去。”

……

比的什么武,招的什么亲。这个郎子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正盘算着怎么把梁浅秋拉到自己这边来,即便拉不过来,也得让瞿家那边得不着,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跟瞿家斗了。

就像那位白净书生所言,现在一切的主动权都在郎家手里,瞿明南若是敢现身,那瞿家就更连翻盘的机会都没了,但怕就怕在梁浅秋这里,万一因为梁浅秋招来了长色大师,自己虽然是官员,那是连大良皇帝都要敬重的人啊,真到那时候郎家可就彻底完了。

郎子若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讨好梁浅秋,是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的事。

——

话说夏儿姑娘得了一把宝刀,心情却并不多么高兴。

梁浅秋见夏儿的变化,有些奇怪,“怎么了,我们赚了这么大的便宜你反而不高兴呢?”

夏儿低着头,两手揪着衣角,小心翼翼的说:“小姐,我们再换家兵器铺子给我挑一件刀剑吧?”

梁浅秋懵了,下意识的去问:“这把刀不就是你的吗,你还要刀干什么?难道还想学人家双刀在手、天下我有?”

夏儿想说:这么好的一把刀,你把它让给尚未接触武功的一凉,而且这么算下来,我们不过认识还不到十天的功夫,你就这样相信我,让一凉如何相报?

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说了一句“谢谢小姐”,梁浅秋也不客气,手一挥就算收下了夏儿的谢意。

小姐啊,你这般对我,就一凉以后如何报答你呢?

梁浅秋不知道自己送刀的这个举动,就这样坚定了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内心的想法:此生此世,一凉誓死追随梁浅秋小姐。

夏儿学着从书上看来的那套,有模有样在心底说了一遍,然后脸上重新换上了笑容:“小姐,你什么时候教我练武啊?”

梁浅秋笑着把粱戎刀递给夏儿,说道:“你什么时候想学我就什么时候教,你既选择我做你的师父,到时候可不要嫌我严苛。”

夏儿两手抱着粱戎刀,听见梁浅秋说随时都行,于是提议:“小姐,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没想到你想练武的心还挺积极,现在就现在。”

……

商州城城外有一处称不上山的土包坡,上面种着几棵不知名的树,正好可以用作练刀。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土坡上此时站着两个女子,一位身穿鹅黄色绕襟袍,另一位穿着一身蓝色劲装,此二位自然是梁浅秋主仆二人。

“你学武功是为了什么?”梁浅秋与夏儿姑娘对立而站,按照江湖人的规矩,教武前先问。

学武是为了什么?

这个是每个初学武功的人都会面临的问题。

夏儿想起自己养爷爷去世的时候,被家里的人冷嘲热讽,而后被赶出家门,后来自己一路行讨,虽说遇到很多好人,可遇到何小年跟梁浅秋这样的好人,还是第一次。

还想起前日梁浅秋在官道上路见不平时的做派,自己能遇到那么多的好人,只能暗叹自己运气好,可世界上总还是有坏人的,普通人都需要好人来帮助,自己不就是被坏人欺负才想学的武功吗?

想到这里,夏儿姑娘有了学武功的目标:“小姐,我想当大侠,锄强扶弱,劫富济贫!”

“好!”梁浅秋听到夏儿的这句话,突然鼓起掌来,而后掌声消失,她却突然问道:“大侠?你知道什么是大侠吗?你知道江湖上什么人才有资格被人称之为大侠吗?想当大侠,你要吃的苦还很多。”

“小姐,一凉不怕吃苦。”

梁浅秋会心一笑,然后又换上一副严厉地面孔:“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师父,以后要叫我师父。”

夏儿立即挺直腰腹:“是,师父。”

“练武呢,首重下盘,也就是腿部力量。江湖人对打,除了那些武功高超到极致的变态大侠们之外,凡对立时,都是看下盘够不够稳,你先扎个马步给我看看。”梁浅秋俨然一副老师父的模样。

夏儿听话的收拳,做了一个自认为很满意的马步。

“腰挺直,腿张开,脚踩实了,身子别晃。就这样,先站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教你练刀。”梁浅秋仰脖看了看太阳,估摸好时间。

“小姐,才半个时辰啊,我以前从书上看的少说也得一个时辰。”夏儿看着小姐坐在一旁,不仅抱怨小姐看不起自己。

明明能站更久的。

“书上说的那是对男人的练法,还有就是,我让你站半个时辰也就今日而已,先让你适应扎马步,你想吃苦啊,后面的日子多着嘞。还有就是,以后要叫我师父。”梁浅秋不知从哪儿寻摸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左腿踩在石块上,裙摆因为不够长,以至于露出一小截小腿。

没有想象中的晶莹洁白,反而因为有些伤疤而导致很是难看,这是长色大师教导出来的结果。

梁浅秋回想着早三年吃过的苦头,不由苦笑着摇头,这女娃儿,还嫌站的时间短,自己要不是心疼她,早让她举着两担十斤重的米袋,站上三个时辰了。

梁浅秋这边回忆着曾经有多么想咬死长色大师,夏儿那边额头却已经冒汗,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怕吃苦,她不怕,可是她的身体怕。

夏儿在长身体的年纪四处流浪,以至于营养跟不上,才导致了如今的面色发白,身娇体弱,给人一种一阵风就能吹到的感觉。

而且八月份的天气虽说转凉,可是顶着头顶的太阳一动不动站上半个时辰,常人都难以忍受,更不用说是扎着马步。再加上现在连一阵风都没有吹过,连梁浅秋都觉有些热,更不用说夏儿姑娘了。

不过所幸,半个时辰不算太长,夏儿姑娘虽说有些两眼冒黑,但还不至于昏倒。

“怎么样,现在还嫌时间太短吗?”梁浅秋站起来走到夏儿面前。

“呼!”夏儿大口喘着气,“小姐——师父,不嫌了,再也不嫌了。”

“那就好,明天再加半个时辰。”

夏儿:“……”

梁浅秋一口吐掉嘴里的狗尾草,随手找了一根树枝,说道:“接下来,我们练刀。”

夏儿慢吞吞的从刀鞘里抽出粱戎刀,却拿着刀鞘不知道往哪儿放。

“就扔在一边就行。”梁浅秋说道。

“练刀,最讲究的就是气力,刀是砍人,是从上砍到下不能犹豫,刀的气势是一往无前的,在进攻的时候绝对摒弃防御,就像这样——”说着,梁浅秋举起手里的树枝狠狠的砍向旁边的一棵树,一连砍了十数下,最后树枝都因为受力不住而断了。

“好了,接下来我教你招式。”

商州城外,小土包上。

有一人拿着树枝一招一式的挥出,有一人拿着刀一招一式的跟上,虽然有些笨拙。

夏儿俊俏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汗水,混着落到脸上的灰尘顺着脸颊流出了一道道痕迹,看上去就像个刚在田间地头做完农活的妇人一般。

如果她的身子再健壮些,就更像了。

练家子使刀,重意不重形,而且好刀一般都很重,不说百八十斤起码也有二三十斤重,像夏儿的这把粱戎刀,那是经过不知道多少次地敲打才锻炼出来。

也只有这种轻刀才适合夏儿这种身子骨弱的人使用,再配合上梁浅秋的教导,等将来以后出师了,夏儿也算是半个长色大师教出来的弟子,这等好事平常人是连想都不敢想。

所以夏儿姑娘的运气,真的是好的不得了。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转眼已是正午。

夏儿的肚子正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好了,就先练到这儿,先吃饭去。”梁浅秋从地上拾起刀鞘递给夏儿。

夏儿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结果衣袖变得乌黑。梁浅秋的身上也布满了灰尘。

二人就这样并肩走回了商州城……

路上见到有还在田间地头忙活的农人冲她们一笑,梁浅秋皆回应一笑。

待回到客栈,梁浅秋发现掌柜的和店小二看自己两人的神色有些异样,等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又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

“你们是谁?”梁浅秋警觉的发问。

那两人见这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哪里会理会,当即驱赶道:“一边去,两个乞丐来客栈作甚?”

梁浅秋指了指那二人的背后:“抱歉,您二位堵着我们的房间了,要不你们让开,要不我动手?”

哪知那二人一听这话,当下陪脸笑道:“这位女侠可是梁姑娘?”

“怎么?既然知道本姑娘的姓,就应该知道本姑娘脾气,赶紧让开。”梁浅秋不耐烦的说道。

“梁姑娘,我们家知县大人在仙客居设宴,特邀二人仙客居一叙。”

梁浅秋看了夏儿一眼,说道:“知县大人请我们啊?那这个面子我得给,夏儿,走着。”

夏儿憋着笑回应了一下。

那二人见这两位姑娘就穿成这一身就往回走,立马上前拦下:“二位姑娘,不如您先回去换件衣服收拾一下?我们不着急的。”

“你们不急?你们家大人急啊,还换什么衣服,赶紧前面带路,晚了你们家大人饶不了你们。”梁浅秋扮出来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说道。

那二人见这位主儿得罪不起,也就不再多言,领着二人出了客栈……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二章 仙客居里露锋芒

“二位女侠肯应邀前来,实乃我郎某人的荣幸。”郎子若见两位衣衫脏兮兮的女子进了仙客居,情不自禁的一皱眉,只是既是手下人领来的,那自然是自己要请的客人,所以客气一点自然无错。

就是这衣着,确实很像田间地头干活的妇人。

梁浅秋还好点,夏儿的脸上全是泥印,袖子上也有一块刚刚擦汗留下的痕迹,确实不太像长色大师身边的人。

“知县大人居然请我等吃饭,应该是小女子和我这朋友的荣幸才对。”梁浅秋施礼浅笑。

郎子若哈哈一笑,请二人落座。

“哪里哪里,梁小姐,今日在下请你吃饭,不为别的,就为了梁小姐能够仗义出手,救了瞿姓一家。”郎子若端起酒杯给二人满上。

“来,在下先敬二位一杯。”郎子若举杯。

梁浅秋对杯,可是夏儿却没有动作。

“小姐,我不会喝酒怎么办?”夏儿小声的对梁浅秋说道。

“不会喝?那现在你少喝点,以后慢慢练。”梁浅秋冲着郎子若歉意一笑,冲夏儿附耳,“现在不会喝不要紧,你以后可是要闯荡江湖的,不会喝酒可不行。”

夏儿点头,然后拿起酒杯闭上眼睛猛的往嘴里一灌,“咳咳咳”,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这位姑娘不会喝酒?”郎子若见夏儿突然干了一杯,然后咳嗽起来,于是疑惑的问道。

梁浅秋“嗯”了一声。

郎子若试探着说道:“梁姑娘,你帮了瞿家我无异议,因为瞿家和我们家也是世交,只是瞿家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我们家也正在努力跟瞿家撇清关系呢。”

梁浅秋加了一筷蔬菜,习惯性的“哦?”了一声。

郎子若还以为梁浅秋感兴趣,于是更加大力度的劝:“你不知道,瞿家现在举家皆是戴罪之身,别看现在瞿嚞当了官儿,可是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得谨小慎微?他兄长瞿明南曾经多么风光的一个人,可就是年少轻狂,犯了事出逃在外,也害得瞿家差点灭族。”

郎子若说了这一通,本以为梁浅秋即便没有很认真的听也一定在坐着样子,可是实际上在这期间梁浅秋一直在吃菜喝酒,而夏儿则在尝试喝第二杯酒。

郎子若自幼便是家族的红人,从小熟读儒家经典、道家守藏,十五岁的秀才,十八岁的进士,一直到今天他都一直待在高处,哪里像今天这般被人轻视过?

“咳,二位姑娘,你们有在听吗?”郎子若压下怒火忍气吞声的问道。

梁浅秋:“嗯。”

然后继续吃饭。

至于夏儿,则是连反应都没给。

郎子若气极反笑:“二位,这里可是商州城,在下怎么说也是这一城之主——”

一句话,简洁明了。

“哦?你是在威胁本姑娘?”梁浅秋终于抬眸,直视着郎子若。

郎子若冷笑:“在下可不敢威胁梁姑娘,在下只是想奉劝二位,瞿家有罪,永世翻不得身,而且瞿明南还有人命加身,他要是敢在商州城露面,别说他会死,就连整个瞿家,在下也有把握让他们一起陪瞿明南陪葬。”

郎子若说话越来越露骨,梁浅秋却越听越不耐烦。

“你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帮助瞿家对付郎家,我可以这么理解吧?”梁浅秋反问。

然后还不等郎子若回答,梁浅秋就一把揪起还在尝试喝第二杯酒的夏儿姑娘,“别喝了,拔出你的刀来,砍他。”

不明不白的夏儿听不懂梁浅秋在说什么,但还是很听话的拔出刀,回忆着刚才学习过的招式,一刀从上而下就要将郎子若劈成两半。

郎子若起身堪堪躲过夏儿这一刀,冲着梁浅秋问:“梁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浅秋一耸肩,作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没什么意思,我——梁浅秋,将来可是要做天下第一女侠的人,为什么要听你的威胁的呢,既然你敢威胁我,那我拿刀砍你,有什么不对?”

郎子若也是年轻气盛,全然忘记了梁浅秋身后还站着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一拍桌喊道:“都给老子出来,既然这两个家伙不吃软,那就来点硬的让她们瞧瞧!”

说话间,从楼梯上冲下来几个手持长棍的打手,一个个长得十分魁梧,瞬间就将梁浅秋二人围了起来。

“梁小姐,郎某最后再奉劝你一句,保瞿家,就是自讨苦吃。”郎子若从容的冲着梁浅秋一笑,只是那笑里带着一些讽刺。

“郎知县,本姑娘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桃花开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俊公子了?”梁浅秋拿起一条板凳用力一摔,然后随手拿了根趁手的长木条,又冲着夏儿说道,“待会儿你就用我今天上午教你的那些东西,放心去砍就行。”

夏儿因为第一次喝酒所以有些面色潮红,当然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激动,第一天学武就能出手,真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明明有好几个手持长棍的打手围在她们周围,可是梁浅秋和夏儿偏偏就是谈笑风生。

甚至连旁边郎子若都有些佩服:“不愧是长色大师的弟子,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处变不惊,真是厉害。”

郎子若手一挥,那几个人便咋咋呼呼的抡起棍子打了上去。

夏儿左脚踏出,手中粱戎刀往左方向用力一挥,正好打在一个打手的肚子上,虽然夏儿的力气不大,虽然粱戎刀还没有出鞘,可还是有些痛的。

于是那个打手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其他人也围了上来,梁浅秋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想看看夏儿能不能解决这群人。

郎子若也站在一旁,看着梁浅秋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底莫名的有些发虚,她怎么一点都不慌张啊?

这边夏儿刚刚打退了一个打手,却被一群打手团团围住,手里长棍就要落下,夏儿把刀往上一举,架住了从上而下的几根长棍。

然后左脚借力往下狠狠一剁,疼的那个打手嗷嗷直叫。

其他人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夏儿乘胜而上,粱戎刀在她手里被耍的虎虎生风,两三个男人一时竟找不到上手的机会。

“一凉,稳着身子!”旁边梁浅秋大喝一声。

旁人看不出来,可在梁浅秋看来,她这动作破绽百出。

左腿虚浮,手上没劲,全靠乱招呼,一开始别人不知道,可等她没力气了,那就只能等死。

夏儿听见梁浅秋的话,立刻站直身体,粱戎宝刀直指那五个打手,其中还有两个捂着被打的地方咬着牙看着她。

然后,夏儿也许是觉得这场景跟小说里的某个场景契合,于是她大喊一声:“在下梁浅秋之徒,夏凉是也,有胆的就上前一战!”

那五个打手一愣,当即举着长棍又冲了过来,这次他们可不会小瞧夏儿了,一左一右两个绕后,整个儿的把夏儿团团围住。

砰!

在夏儿右侧的那个打手被轰然踹飞一丈多远,还顺带着压塌了一张桌子,眼看着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然后梁浅秋看着夏儿说道:“看好了。”

然后她拿着那根木条,根本不管他们是否反应过来,直接捅在一个打手的下体上,疼的那个打手眼泪都流出来了。

剩下三个打手严阵以待。

然后,梁浅秋又出手了。

她木条向后一扫惹的身后打手躲避,自己却抛弃木条冲向左边打手,右手握拳全力打出,与此同时,右边一根木棍也落在梁浅秋的后背上。

梁浅秋闷哼一声,顺势绕到那个打手的后面一脚踹了出去,然后另外两个打手反应不及,两根长棍齐刷刷落到了同伴的头上。

那个打手晕了过去。

梁浅秋脚下一勾,握住一根长棍在手里掂了一下,然后再次冲了过去,对着右边的打手用力拦腰一抡。

那两个人知晓了她的打法,自然不会再躲,右边那个一个打手硬生生的接了那一棍,而另一个人则举起了手中的棍子……

他们可不认识什么梁浅秋,可不会因为她是长色大师的弟子而有所忌惮,他们只会听从郎子若的命令,那就是教训一下这两个人。

就在那个人手中的长棍将要落在梁浅秋身上的时候,他突然捂住手腕哀嚎一声,长棍应声落地,仔细看去,原来那人的右手上扎着一根簪子。

梁浅秋拿着长棍用力的击打着剩下的那个打手,打的好不痛快。

旁边夏儿抱着刀望着自家小姐,实在是没想到昔日里对自己就跟亲姐妹一般无二的梁浅秋打起架来竟这般生猛。

郎子若也看呆了,平日里的自信全然消失,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打完那个打手后,梁浅秋站起身望着郎子若说道:“郎知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郎子若理了理衣衫,强作镇定道:“梁小姐,在下待客不周,还请见谅。”

梁浅秋也懒得再言其他,领着愣在一旁的夏儿踏出了仙客居。

梁浅秋前脚刚走,后脚仙客居就又进去了一人。

“你还真是莽撞啊……”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三章 再收徒

民间有俗语,说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岭南郡临近大山,山上多蛇虫,也多药材。

岭南郡以白蛇山为中,分为岭东、岭西两个部分,岭东多药商,生意人居多,河南则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药农,同时也是大良钦点的产药郡,特设监药司府和药运政司,这两个官职本全由皇族管辖。

只是前些年药运政司官突然暴毙,而恰逢当朝一品大员司王张为朝廷做了一些事,得了一些功劳,于是皇帝便将药运政司官给了司马……

商州城是岭南郡最繁华的地界,踏流街则是商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不为别的,就因为那里有一座府邸傲然屹立,匾额上书两个字:县衙!

两尊石狮子摆在府衙两侧更是气势凌人。

过往路人无比小心翼翼,只是此时的县衙里却有一人正大发雷霆,而那人竟然不是知县大人?

“鲁莽,她背后可站着一位连我都不敢招惹的人,那可是曾经在西如山参过禅的人,万一梁浅秋真有半点差池,你我可承担不起。”一身穿黑色衣衫的白净男子此刻心中明明怒不可遏,可他还是努力压着自己的怒火。

“你是一县之主,做事的时候就不能想想?当今龙渊殿的那位为什么明明知道瞿嚞身有罪名还赐其官位?上官家又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部被送上了断头台?你以为那位真不知道你跟瞿家的事?”

白净书生苦口婆心的说着,生怕自己的计划第一次实行就遭遇失败,那样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郎子若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当时梁浅秋赴宴本就不是为了与他商量什么,所以即便郎子若不动手,估计梁浅秋也会找机会动手。

毕竟在商州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郎家和瞿家不和,而梁浅秋又救过瞿家,自然偏向瞿家也不为过。

只是郎子若没想到梁浅秋会如此偏袒瞿家。

大概因为中间有个瞿管家牵着?

“何大人,子若知错了,还请何大人指教。”郎子若二话不说,当即认错。

白净书生叹了口气,示意郎子若起身,暗示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想办法弥补一下,毕竟瞿家现在还没有完全团聚的对吧?”

郎子若听懂了白净书生的话,可那个还未归家的瞿明南到底在哪儿,这估计瞿家也不知道。

“不如,我发一张瞿明南的通缉令?”郎子若问道。

白净书生揣着下巴想了想,既然现在瞿明南无踪影,那说不定他还不知道瞿家的消息,现在放出这张通缉令的话——他或许会以为瞿家已经全部被抓,只剩他一人。

片刻后白净书生朗声大笑道:“发!”

“好嘞。”

……

当天下午,通缉令便已经布满全城,甚至连人来人往的官道上也有官差拿着画像盘问来往路人。

一蓬头垢面的布衣男子拦住一个刚被盘问完的路人问了句话,却被后者嫌弃地躲开,然后那布衣男子又拦住了另一个路人又问了同样的话。

“画像上的人是瞿明南吗?”

路人的回答为:“是。”

那个蓬头垢面的布衣男子谢过后,自己跑到官道外面,足足跑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然后他仰天大笑,嘴里喊着:“郎子若,我去你 妈的!”

好不容易笑完后,眼角却挂着两滴泪痕。

“郎子若,我操 你祖宗!”那个布衣男子恶狠狠的骂着,心里却有升起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他不敢进城,就怕自己万一被抓会连累家人,可是在外面他得不到一丝有关城内的消息,郎子若为了对付瞿家,在城门口严加防守,又封住了瞿家的消息,他不知道瞿家已经相安无事,他只能靠猜,去猜郎家不敢对一个五品官动手。

可是这张通缉令,却把他的自信打破了。

他以为郎子若杀了他的老父亲和妻子女儿,所以他要报仇。

布衣男子自然是刚回商州不久的瞿明南,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在努力打探出自家的情况,可无奈郎子若压的太紧,他找不到一点机会。

现在自己家人遭遇不测,可对他而言,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至少他敢进去商州城内,同郎子若一决高下!

城门外面有四个长枪守卫,里面也有四个长枪守卫,而且还有一个七人的巡逻队,想要硬闯进去显然很不明智。

瞿明南望了望城头,那上面自然不可能会有人巡逻。这城墙可是足有三四丈高,别说一般人,就连习过武的人都不一定能攀爬的上去,估计就连那些会轻功的大师们,也不一定能飞这么高。

不过这城墙的表面很粗糙,如果爬上去的话,瞿明南虽然一心想要报仇,可是现在也不是时机,就算要爬城墙也得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

夜明星稀,树影摇曳。

饭桌上,瞿老太爷瞿德景居主位、瞿嚞左侧位、梁浅秋和一凉坐在客位上,小泪儿也不似梁浅秋那天见到时的样子,小脸上满是笑容,主家请客一般妇人上不得桌,可今日没那么多规矩,于是上官南浔也在桌上。

一桌人欢声笑语。

“老太爷,您这么费尽周折为小女子准备这顿饭,我们二人真是不胜感激。”梁浅秋很是客气的说。

瞿老太爷笑着回应:“哪里哪里,如果没有梁女侠的出手相助,老朽和家人想必还不定能活到今天嘞。”

“江湖中人拔刀相助那是理所应当,老太爷您客气了。”

“梁小姐肯出手搭救我父,瞿嚞敬梁小姐一杯。”瞿嚞端着酒杯起身,然后一饮而尽。

梁浅秋也赶忙起身饮尽了杯中酒。

“来,吃菜吃菜。”上官南浔适时的起身倒酒。

泪儿见自家长辈不打算再说话,于是扯着梁浅秋的袖子,很是骄傲的说:“姐姐,你那天教我的我已经背过了哦。”

梁浅秋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笑问:“泪儿这么聪明啊,那你能背给姐姐听吗?”

泪儿扬起小脸点头,然后就一字一句的开始背:“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夫唯不争,所以无尤。”

然后泪儿一脸期待地看着梁浅秋,“姐姐,我背的好吗?”

梁浅秋心生欢喜,一把抱起泪儿说:“当然好了,泪儿真聪明。”

“小泪儿这么棒,不如我就收下你做徒弟吧。”梁浅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瞿老太爷先是一愣,继而摇头:“梁姑娘,不是老朽多言,只是我孙儿尚小,而且依着您的身份,恐怕长色大师不会同意你多出这么一个拖油瓶的。”

梁浅秋霸气地说道:“没关系,到时候他不同意我就打到他同意。”

老太爷愕然,瞿嚞和上官南浔也愕然了。

梁浅秋见众人都惊呆了,这才不慌不忙的解释:“放心吧,我师父很疼我的。”

众人:“……”

瞿老太爷说道:“既然如此,那泪儿你想不想学武啊?”

泪儿听闻很用力的点头:“想,我想!”

“那好,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二徒弟,还不快拜见你的师姐。”梁浅秋摸着泪儿的头,然后指了指站在一旁不停搓手的夏儿。

泪儿很认真的转过身子,然后双腿笔直的跪下,嫩声嫩气的说道:“泪儿拜见师姐。”

夏儿一把扶起泪儿,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师姐,以后你叫我一凉姐姐可好?”

泪儿现学现卖:“一凉姐姐好。”

夏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就在此时,下人得报。

瞿明南潜入商州城郡守府,与郡守府衙役厮杀。

上官南浔“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美眸中满是震惊!

——

说起上官南浔,其实这也是个苦命人。

上官家曾是大良王朝世代的民间代表,皇家的一切语言皆由民间的上官家族述说。

而且上官与国姓朱家一直是世代的好友,只是后来朱信反叛夺取了西阳皇朝的政权,建立了新的国家,改国号为良,定都淮然。

打仗嘛,自然要吃苦的,这其间朱家吃了很多的苦,上官家也跟着吃了很多的苦,换句话说:没有上官家族的全力支持,也就没有今天的大良王朝。

所以朱信当上皇帝的第一天,就给了上官家一个特殊的权力:代皇行事!

没有给上官家的任何人封官加爵赏封地,只此一个权力。

所谓代皇行事,即代替皇家行事,也就是说,在大良王朝境内,上官家族可以在任何地方享有除去天子本身之外的皇族的任何权力,甚至还可以干扰一部分政事。只是不能建造军队,不能违反国法。

这权力可大了,大到令人难以想象、匪夷所思。

然后事情很简单,上官家族得了便宜就上了天,以至于被一些看不惯上官家的官员大臣联合上书,说是上官家欲建造军队起兵谋反。

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新上任的皇上想灭上官家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上官家上上下下上千的人口,全部被上了刑场,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一应女眷,充为国妓。

再后来,上官南浔被瞿明南看中,偷偷救走,结婚生子。

再然后,被郎家挖了出来,重判!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四章 “书童”

是夜漆黑如墨,天上零星三两点。

商州城早已进入睡眠。

有一黑影悄无声息的摸到城墙下,商州城是一座老城,少说也有数百年的历史,虽然大良任期皇帝也都有过修缮,可也架不住风雨的侵蚀。

但是要徒手爬上这座三丈有余的城墙,对于一般人来说,即便有钩绳估计也很困难。

但是瞿明南不一样,因为他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内力虽然没有农活那般强大,可攀爬这座城墙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是晚上,附近无人,瞿明南又特意选了一处没人的地方,那里有几棵树临近城墙,正好可以用来借力,瞿明南腾身而跃,一脚轻踩一片树叶,然后向城市我墙飘过去,又踩在粗糙的城墙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瞿明南就稳稳的落在了城头上。

此时,恰有一队巡逻士兵将要经过,瞿明南环顾四周,除了城墙还是城墙,没地方躲了!

于是瞿明南翻下城墙,两手挂在城头上,静静的等着他们走过。

…………

县衙看守自然更甚严密。

不过进县衙可比翻城墙容易的多,只是瞿明南没想到县衙里面竟是没有守卫。

他在这县衙里不知走了多久,依稀望去,已是后园,四下的景物,也变得雅致起来。

松林,竹林,亭台,楼,假山……

积叶的碎石路,清澈的荷花池……

风吹松竹,四下一片静寂,蓦然间,有侍女走过,瞿明南向山石暗影中滚了过去。

他却不知道,有位巡夜的老人听闻动静,当即报告了在堂中坐茶的郎、何二人。

白净书生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吹茶沫:“来的倒快。”

郎子若吩咐着:“来了就好,你出去务必要大喊‘抓刺客’,而且不要记得要在另一个方向喊,让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最好能传出府外。”

巡夜老人闻声告退。

郎子若看着白净书生,面含微笑。

“何大人真是算计如神。”

白净书生品了一口茶,继而放下茶杯起身踱步到门前,望着黑漆漆一片的天色,自是一笑。

“今夜,注定无眠。”

“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啊!”院子里有人高喝。

瞿明南心头一震,抬眼四望,园中虽有动静,可自己这里却无人警觉追查,知晓自己并未暴露,因为此时虽有人持兵器出门,却并不是朝自己的方向过来,而且声音的来源也离自己远的很。

莫不是今晚还有其他人夜闯郎府?

瞿明南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尽量寻找着地牢的方向。

找了一时半晌,地牢未找到,却误打误撞找到了杂兵房!

这杂兵房是郎子若收藏兵器的地方,郎子若生平无好,最大的爱好也就是收藏好兵器,而自己的两把剑,想必也在这里。

想到这儿,瞿明南顾不得被人发现的危险,很用力的撞开被锁严的门,一进去,顿时让人眼花缭乱。

这其中的兵器简直比卖兵器的店门还要多,至于自己的那两把剑,就悬在正中央。

一青梅、一寻南。

青梅剑是他成名时托人打造的,寻南剑是上官南浔送的,两把剑于他而言都有特殊的意义。

一个是他的身份,一个是他妻子的身份。

望着这两把剑,瞿明南不由自信的大笑,他快速取下两把宝剑,这郎子若也是惜剑,看的出来这两把剑是被精心修理过的,瞿明南抱住两把剑走出门外,继续寻找地牢的方向。

此刻这后园中仍然一无动静,这其中必定有些奇特的缘故,倒不是瞿明南未曾想到这点,只是救人心切,而且既然家人都被抓了,那么他自然也就敢拼命了。

只是他却不知自己才是被耍的团团转的那人。

这岂非也是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

瞿府此时有些慌乱。

瞿明南已经现身,正当时上官南浔心情复杂,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只因自家丈夫出现的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

可没有办法,他出现就是出现了,八年未见,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

眼见瞿嚞正要带人前去救人,上官南浔强忍着悲伤,硬要跟着一块儿去,瞿嚞拗不过,自然只能同意。

梁浅秋回屋放好茶壶,又安排夏儿老实呆在这儿,然后跟着瞿嚞一众家仆,往县衙的方向去。

刚刚才拜了师的小女娃瞿饯泪安静地站在爷爷身边,一声也不吭。

瞿德景老太爷站在大门外,背负双手遥望还未走远的瞿嚞等人,不禁老泪纵横,自己八年未见的大儿子,今日哪怕是听到他的消息,也好过以前八年不知生死啊。

…………

手持双剑的瞿明南,此刻在郎子若眼中看来,就是个武功极高的跳梁小丑罢了。

瞿明南恨恨地望着郎子若,就在刚才他才得知自己被骗了,也就是说这几日自己被当成傻子一样耍,而自己还信以为真。

“郎子若,你果然还是那个卑鄙无耻的奸诈小人。”瞿明南被数十个官兵团团围住,已是再无逃跑的可能。

“我狡诈?我卑鄙?随便你说喽,在下权当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罢,你还真以为我现在不杀你是有所顾忌?”郎子若冷哼一声,“哼,等着吧,待会儿我让你们瞿家一块儿去死。”

白净书生依旧站在郎子若身后,就像是最忠实的奴仆。

今夜月暗人尽望,却知其思落府衙。

瞿嚞一干人等很快就到了府衙,看着自己的长兄人被围困,他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拳。

“郎子若,把我大哥放了,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气!”瞿嚞没有办法救出大哥,只能干站着放狠话,至于上官南浔,更是只能站在一旁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丈夫。

梁浅秋站在人群中,第一眼瞧见的不是让她觉得很欠揍的郎子若,而是身后那个闭着眼睛的看似书童模样的男子。

总觉得这个人面熟,却又不知道哪里面熟,于是只能她使劲的盯着他,可那个“书童”却是闭着眼的,永远没有人能从一只紧闭着的眼睛里瞧出他心里的秘密,是么?

郎子若蓦然哈哈大笑,后又指着瞿嚞身后一众持着刀棍的家仆,大声喊道:“怎么,你瞿嚞夜闯县衙,难道是想谋反?”

这罪过定的真是大!

瞿嚞同样是大笑,笑完后才说道:“本官听闻郎知县深夜捉人,特来此帮忙。怎么,不允?”

郎子若气急:“行,待会儿我看你还嘴硬。兄弟们,瞿家意图谋反,证据确凿,都给我上,不用怕杀人!”

另一边瞿嚞也一挥手,两边当即对打了起来。

瞿嚞则找上郎子若,想要抓住他。

可是却被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人拦下。

梁浅秋本来不屑于这种小打小闹,于是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却没想到这郎子若居然请来了武林中人。

而且是五个。

这可不是拼人数的时候了,五个黑衣人的加入让瞿家这边根本没法打,这五个黑衣人下手极为刁钻,而且出手很辣,场面当即出现了伤亡。

只是这种情况单凭梁浅秋也做不到以一打五,除非瞿明南也能打……

上官南浔不会武功,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

于是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往瞿明南那边看,瞿明南被缚住手脚挣脱不开,身边有两个人负责看着。

她找到梁浅秋指着瞿明南那里说道:“梁小姐,你看那边。”

梁浅秋顺着看过去,一下子就会悟到了上官南浔的意思,她看了看四周,悄无声息摸过去,击晕了那两个人,然后松绑了瞿明南。

“小姐?”瞿明南有些吃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梁浅秋。

“别惊讶,要说惊讶也应该是我。”梁浅秋打断他,指了指苦苦支撑的瞿嚞,“快去帮忙,瞿嚞快坚持不住了。”

瞿明南抖擞精神,手里拿着双剑打了上去。

那五个黑衣人虽说实力不错,可真要面对瞿明南这样的高手,却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仗着人多来应付。

梁浅秋一撸袖子,正准备去招呼那五个黑衣人,还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她回头一瞧,果然是那个书童模样的人。

“今日他们走不掉的,你又何必蹚这趟浑水?”那个人并未开口,梁浅秋却听的真真切切。

是传音入密,此人实力不凡!

可他究竟是谁?

梁浅秋不去理他,跟在瞿明南后面,冲了上去。

白净书生叹了口气。

瞿明南的出手,场面的形式再度变化,不一会儿那五个黑衣人就落荒而逃。

上官南浔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男人的身影,真是威猛帅气。

可就在此时,一双手探向瞿明南,那双手悄无声息,却又快若游龙,上官南浔大呼,可是瞿明南却浑然不觉,上官南浔不知道连瞿明南都未察觉的人实力究竟该怎样恐怖,于是她冲了上去。

“你不要命了?”梁浅秋拨开“书童”悄然而至的那双手,没想到差点被后者打伤。

虽然救了上官南浔的命,可那双手回抓,直接带走了上官南浔。

“都住手!”郎子若眼见这一幕,当即大喊道。

瞿明南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危机,待他闻声回过身,却突然发现自己妻子被那个“书童”锁在身前。

“放开她,我任你处置。”瞿明南想要谈条件,可是郎子若却不给他机会,郎子若抽出剑架在上官南浔的脖子上,威胁道:“你活他死活着你死他活,自己选吧。”

剑刃在上官南浔的脖子上轻轻一划,那白皙的脖子上已有血迹流出,顺着脖子流到了地上。

瞿明南看着落在地上的那滴血,正要毫不犹豫的拿起剑自刎,却没想到,上官南浔比他更快一步。

“明南,我想和你一起仗剑走天涯。”

“我想跟你在再生个儿子。”

“我想跟你一起到老。”

“我想……”

白净书生放开上官南浔,她的身体滑落到地上。

血,流了出来。

瞿嚞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劝说,梁浅秋看着那个“书童”充满疑惑,瞿明南抱着上官南浔痛哭。

那个人到底是谁?实力如此强大却不出手,又是为何?还有自己对他的一股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梁浅秋觉得,这个“书童”,绝对不简单!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五章 上官之死

问:一个人失去了最爱的人或物,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瞿明南做出的举动是——拼命!

梁浅秋能够看出“书童”的不简单,瞿明南自然也看了出来,只是为时已晚。

瞿明南和上官南浔八年未见,此时再相遇却是生离死别,任谁也不可能会无动于衷,尤其是杀妻仇人就在眼前。

瞿明南心如死灰也泪流满面,他抱住上官南浔的身体,双手却不住地颤抖,“你别死……你别死啊。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你就这么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瞿明南和上官南浔相识于大良都城淮然。

姚城不是城,只是淮然城里的妓楼,也是整个大良排名第二的风花雪月地,哪怕在整个中原也是屈指可数。

当年名声在外的一代少侠,江湖人称双剑瞿的瞿明南逍遥走江湖何其风光,莫说是姚城之妓,就连淮然皇城里的白安公主也对瞿明南垂青,你说名声不及那传说中的剑神白云橦?姑娘们却觉得也犹未可知。

出身名城名家,长相俊美又才华横溢,最关键的是武功又极好,这样一个相貌堂堂的俊美人还未娶妻,自然要引得众女而追。

可是偏偏有这样一个女子,不喜不悲。

想必瞿明南格外受女人追捧,这位女子也格外受男人取之旁骛,她的琴犹如天上弦音。

瞿明南为此不以为然,只是那天应好友而邀,这才去听了一曲。

只见那位女子身着一袭红裙,眉眼含笑,一双玉手轻转拨弦,调音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接着便低眉信手又须弹,轻拢慢捻抹复挑,一声声或是高昂或是低沉的琴声从那位红裙女子的手里悠悠荡荡的飘了出来,堂下人,无一不闭着眼睛,一脸陶醉。

有人在琴音里,看见了自己穿着锦衣,吃的皆是不知名姓的山珍海味,有人看见了自己左拥右抱,沉浸在温香软玉红袖添香的美人儿乡,更有人看见自己在某个朝廷的朝堂上舌战群儒,官已至终。

瞿明南也看见了,他看见了自己终成剑道大家,被人尊称为可媲美白云橦的第二位剑神,怀拥一红裙女子,坐卧天地间,畅怀大笑。

一曲虽长却也有终了,瞿明南虽然心向那样的世界,却更向这般的女子。

他第一次心动了。

连白安公主都未能让他心动的那颗心,砰然炸裂,一颗心砰砰直跳,他知道,此生或许真的非她莫属。

如果真要说,这应该就是一听而钟情。

剑家瞿明南、琴家上官南浔,这两个人情投意合是羡煞了这偌大江湖。

于是才会被郎家陷害,而这些分别,就是八年。

八年了,不知道他的女儿长成什么样了?是否也有她母亲的几分姿色?

瞿明南之所以能在外面苟且偷生八年,就因为还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等着他,只是如今,他的最爱被人夺去了性命,这比折磨他,更痛苦。

习武之人通常都这样被师父教导过,这个世界是有“气”的,所有江湖武人但凡你有丹田,那体内就必然有“气”,只是你不会运用罢了。

所有的轻功飞天,都要依托丹田内的那股“气”,这是当年入江湖时,瞿明南的师父一再谆谆教导的内容。

“气”是不能随便乱引用的,人体能承受的极限也不过就是一跃十丈高,一道剑气也就能在二十丈之内才能伤人。

人能够一跃比十丈高吗?当然可以,只是这样的人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武人,因为人们见到的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从云中山上下来的。

所谓云中山,便是道玄山、儒圣山以及佛如山的统称,这是俗世间被人们尊称为“云中山”的三大神山,从云中山下来的人,都被称为“下山人”。

而一心练内功、修丹田的人,则被人们成为“望山”,一眼望不到山,那就两眼三眼,一次踏不上云中山那就两次三次。

可其实云中山上并没有神仙,而且云中山间多规矩,故而并没有多少人乐意当“望山”,但是只要你偷偷将内气修炼到了那个境界,便会被强制带上山,由于云中山的神秘不可控,故而世人畏惧多于尊敬。

有人说你上去之后可以在下来啊,不是还有“下山人”的说法吗?

可是所谓下山人是带着任务下山,而且下山的时间都是有期限的,除非你的实力真的强到了像白云橦那样,可以一剑斩开云中山的云,否则你必须遵守云中山的规矩。

因为,这就是规矩。

可是瞿明南能感觉到那个“书童”的不简单,却不知道他虽不是下山人,可实力却堪比下山人!

但是所谓拼命,不是拿起剑跟他做无谓的厮杀。

江湖中人人皆会引真气入体,可没有个十年八年是成不了武林高手的,可是瞿明南刚开始逃亡的那两年时间里,曾经接触过一部孤本,那是曾经遗落魔教的掌门孤本,里面记载了很多邪恶的功法。

其中就有如何将真气快速引入体内,也就是人们一直梦寐以求的快速成为武林高手的方法,只是此功法后期需要通过食人血保全由于短时间引入大量真气而造成的内伤。

以前的瞿明南自持正人君子,自然不可能会修炼这般邪恶的功法,只是现在,他不会这样想了。

试问一个人的心都死了,难道还会在乎其他?

“今天,我定要你们为浔儿偿命!”瞿明南忽然抬眸,因为快速引真气入体的缘故,他的眼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

瞿嚞望着突然变化了的长兄,不由自主的被骇了一跳,不过他还是劝阻道:“大哥,那个人的实力一看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要不我断后,你带着嫂子先走!”

梁浅秋站在一旁看着兄弟情深的二人,又看着抱着上官南浔尸体的瞿明南突然的变化,她的实力要比瞿嚞强,瞿嚞没感知到的变化,她却又一清二楚。

这天地间的“气”在这一瞬间疯狂往瞿明南的身体里涌动,这……这未免太过骇人了些。

“遗落魔教的功法?有意思,真有意思。”白净书生忽然将擦拭好的剑纳入剑鞘,似乎不打算与瞿明南一战,他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来到瞿明南身后,在他脖颈附近连点三下。

再然后……

梁浅秋的感知里,那些“气”停止了疯狂的运动,而瞿明南也昏了过去。

“走吧,看在那部功法的面子上,我不伤你们。”白净书生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郎子若身后。

瞿嚞看了看白净书生,又看了看已经昏迷还在抱着妻子的瞿明南,不由叹了口气,今夜这场争斗,打的真是荒唐。

大嫂的死,他也没想到,他也想拼命,可是人家……连拼命的机会都不给你。

瞿嚞背着大哥瞿明南,梁浅秋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上官南浔,身后跟着不少受了伤的弟兄,失魂落魄的走了。

“何大人,这——”郎子若没想到这何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震慑众人,这瞿明南在莫说岭南一带,哪怕在整个大良他也算个人物,没想到在何大人手里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还有那个梁浅秋,别说她没出手,估计就算她出手,何大人也能够一击就打败她。

“让他走吧,瞿明南以后,我护着。”白净书生微微一笑。

那个梁姑娘,真不愧是长色的徒弟,未来再给她点时间,可真是个强敌呢,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强敌诞生而不能阻止,这才是赤裸裸的讽刺好吧。

白净书生这样说,郎子若也没有办法。

瞿家已经废了,上官南浔的死虽然没有毁掉瞿家,却毁了瞿明南,他现在仍然是个身负人命的通缉犯,只要这一点抹不去,瞿明南就永远都抬不起头,尽管大良皇帝不介意。

天上很暗,暗到弯月已经被乌云遮蔽,虽然还未落雨,但这天气却很是沉闷。

就像瞿家现在的心情。

瞿老太爷站在瞿家门口,身旁夏儿牵着泪儿。

至少现在,这位老人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可是当他看到二儿子背着昏迷的大儿子、梁浅秋怀抱着一身血渍的儿媳,他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爷的声音有些颤抖。

泪儿握紧夏儿的手,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爹,嫂嫂她——”瞿嚞实在不忍心说,眼泪一时没忍住,当时就流了下来。

瞿老太爷知晓了真相,强忍住不让自己悲伤,先吩咐瞿嚞把瞿明南背回房间好好修养,又吩咐下人去请大夫,最后才让人去联系棺材铺,不管葬礼如何办,可不管怎么样,也得给南浔一个好的棺材。

“梁姑娘,莫怪老朽待客不周,你和夏姑娘就先行离去吧,他日若再有机会,瞿家再好好款待二位。”瞿德景这番话,让梁浅秋有些不自在。

“老太爷,别说相逢即是缘,就算今日我只是路见不平,我也觉得愧疚,如果我的反应再快一点,或者上官夫人她……也许不会死。”梁浅秋突然觉得自己真弱,弱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自刎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还称得上什么女侠?

“梁姑娘已经尽力了,想来在那边南浔也不会怪你。”一提到上官南浔,瞿德景终于有些忍不住,眼圈泛红,泪水瞬间决堤。

上官南浔于他而言,更像是亲生女儿一般,这八年流浪的苦,如果没有上官南浔,或许他这把老骨头,早就入土了,可是上官南浔就这么死了,死的突然,死的令人不愿相信……

(第十四章有些小修改,想看的可以重新看下

另,求收藏、推荐票。)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七章 杏花

天边的一抹鱼肚白,昭示着清晨的来临。

商州城又开始了一天的繁荣生活。

瞿府门前却挂上了两朵白花,瞿家上下的仆人也都沉默不语,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房间里,瞿明南已经醒了过来,昨晚白净书生真的只是阻止了他毁掉自己,可现在瞿明南的脸上却连一点神情都没有。

双目无神,呆坐在床上,饭来也未曾张过口。

请大夫来看也只有一句话:“药不医心病。”

心……死了。

……

那里有一片黄白相间的槐树林,槐花竞相开放,香气弥漫天地。

远处有青山,近旁有清泉。

山林有猿啼,鱼游细石间。

这一切都那么美好,周边有浓雾衬景,瞿明南于这天地间习剑。

累了,就吃些山间野果;渴了,就喝些湖中泉水,这样的日子,曾不令人羡慕?

只是这样的日子,却也有乏的时候。

忽地有一天,有一红衣仙子自浓雾中走出,自称南浔。

这两人不由自主的相爱,然后诞下了孩儿,是一个女婴,夫妻二人给其取名为瞿饯泪,寓意:饯行时、不流泪。

……

可是浔儿,你本不该死的,如果我可以再强一点,你也不用死,该死的是我啊。

瞿明南就这样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当中,无法自拔。

直到泪儿很陌生的走到他的床边,轻轻的喊了一声:“爹爹。”

爹爹?

瞿明南身躯一震,这道还有些稚气的女声一下子打在了瞿明南的心尖儿上,上官南浔走了,可是他不能消沉,女儿还需要他,他不能让女儿连父亲都没有了,一想到这儿,那个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中年男子,一瞬间就恢复了精神。

“泪……泪儿?”因为整整一夜未睡,所以嗓音有些沙哑。

“大哥,你终于好了。”站在一旁的瞿嚞看上去有些憔悴,他也几乎是一夜未眠,瞿家因为昨晚的事,受了伤的家仆需要安抚,大嫂的丧事也要准备,而且还要应对将要到来的郎子若的示威。

这些全得靠瞿嚞撑着,瞿老太爷年纪大了,又因为上官南浔的缘故很是伤心。

他也很伤心,可是大哥倒了,父亲老了,家里只有他能顶着。

“已经没事了,浔儿的葬礼还没办吧?等我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办。”瞿明南看着眼睛发红的泪儿,显然这个小姑娘是因为知道了真相而伤心落泪,所以他不免有些心疼。

“大哥,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爹他有些伤心,不过身体并无大碍,而且郎家目前也没有再来骚扰我们。”瞿嚞说了一下昨夜的事情。

瞿明南下了床,抱起了泪儿:“浔儿的葬礼就不要办了,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而且浔儿本就喜欢一切从简,找个好地方,把她……埋了吧。”

然后他看着怀里那个不停望向自己的小姑娘,莫名的想起了以前和浔儿一起许下的誓言:策马同游。

可是以后只能自己代替浔儿策马同游了。

“泪儿,你想爹吗?”

“想。”当年瞿家出事的时候瞿饯泪已经五岁,也记得一些事情,所以在她的印象里,姓郎的都是坏人。

“那你想和爹学武功吗?”瞿明南试探性问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说道:“想,可是……可是我还想和仙女姐姐学武。”

“仙女姐姐?”

“嗯,仙女姐姐姓梁,她可厉害了,她还救过我和娘亲、祖父的命呢。”一提起“仙女姐姐”,小泪儿整个儿都变得活跃起来。

听到“娘亲”两个字,瞿明南的心还是被扎了一下。

“那泪儿想和爹爹一起闯荡江湖吗?”

“想。”

“那爹爹代替仙女姐姐教你武功可以吗?”

“嗯……”泪儿犹豫不决,最后实在拿不定主意,于是说要问过仙女姐姐才可以。

瞿明南答了一声。

瞿家全府缟素,仆人脸上皆透着悲哀,他们大都是瞿府的老人,八年前瞿家有难将他们驱散,现在瞿家回来了,他们也就都跟着回来了。

可是谁也想不到,昔日里最是近人的女主人居然走了,大少爷也为情所困,老爷也因受伤过度而昏睡了一夜,早上还是被惊醒过来,又是好一阵悲伤。

老人年纪大了,喜欢往坏了想那是应当的。

仆人们在院子里忙碌,闻开门声,瞿明南抱着女儿走了出来。

只见他虽有悲伤意、却无失心情。

“仙女姐姐住在哪个房子里啊?”瞿明南看向怀中的女孩,柔声问道。

泪儿抬头瞧了瞧四周,然后向不远处一指。

随后瞿明南大跨步的走到梁浅秋房前,敲门。

门开,瞿明南肃立站着:“三小姐。”

梁浅秋一愣,没想到瞿明南会好的这么快,“你醒了?”

“醒了,三小姐。”

“仙女姐姐,我——我想跟着爹爹学武可以吗?”泪儿有些拘谨地说道,在她看来,既然已经决定要跟着仙女姐姐学武,现在又突然反悔,这样是不对的,只是那是爹爹啊,自己都好些年没见过爹爹了,话说回来,为什么爹爹回来了娘亲又不见了呢?

梁浅秋一听,有些诧异,随即望向瞿明南。

瞿明南陪笑:“我跟泪儿已经八年没见过面了,孩子还能认识我是好事,所以我想多陪陪她,或许以后还要带她闯江湖呢。”

梁浅秋“哦”了一声,表示谅解。

“泪儿啊,以后你要跟着你爹好好学武功哦,姐姐虽然不能亲自传授你武功了,可是你也不能偷懒的,知道吗。”

“知道了。”泪儿很乖巧的回答道。

梁浅秋正了正神色,看着瞿明南说道:“既然你能走了出来,那我也不多留了,一会儿我跟夏儿便离开。”

“既然如此,那瞿某也不多留,昨夜之事还要多谢三小姐,虽然浔儿——,不过以后但凡有用的着瞿某的地方,三小姐尽管开口,我定当全力以赴。”瞿明南说道。

“何……”梁浅秋欲言又止。

瞿明南看出来了梁浅秋的尴尬,于是点破她:“二少爷现在很好,听说他有想要去参加环山关的想法,想来现在已经准备出发了吧,毕竟时候也不早了。”

“嗯。”梁浅秋淡淡的嗯了一声,心想着你说他干嘛,不过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虽然不易察觉,但是瞿明南看到了,然后抱着瞿饯泪着离开。浔儿,你放心吧,以后我就带着我们的女儿,去完成我们的约定。

梁浅秋目送瞿明南离开,然后转身回房,叫着夏儿收拾行李。

……

又是郡守府,不过此时的郎子若春风正得意,上官南浔死了,这就已经震慑住瞿家了,而且还有何大人以及某位大臣的支持,自己在这商州城里,可谓是呼风唤雨了啊。

“这是李三,以后他就是你府上的仆人。”白净书生拍着一个瘦弱男子的肩膀冲着郎子若说道。

“你好,我是李三,从今天开始就是郡守府的一个小仆人,”李三伸出骨感分明的手。

郎子若微微一笑,然后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了白净书生,“这是何大人要的东西,还请笑纳。”

白净书生接过锦囊,说道:“替我谢谢你们的司大人,他日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

“何大人客气了。”

白净书生便是那迎岛外三魔的青年人,他的目标是统一天下的庙堂江湖,现在这第一步,已经完成一半了,温平郡,就是他的开始!

——

由温平到凤州,路途遥远,两天的时间,也就堪堪将要走到竟陵城而已。

不过也是将要而已。

当下正在一座小道观里留宿。

此道观门落虽小,却也是有匾额的壮观,其名为“杏园观”。

何小年上前打门。

那扇木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一个老道士。

“老先生,小子长途跋涉途径此观,还请给个歇脚的地方。”何小年很是客气的请求。

老道士慈眉善目的点了点头,示意何小年进门,进到道观,正当门的地方有一棵杏花树。

此时已经八月有余,虽不是杏花开放的时节,但这茂密的枝条,能够想象它开放的时候会有多么漂亮。

“这是我家道观的立观之本,虽然到我这一代已经没落,可在三百年前,江湖上哪家不怕我堂堂杏园观?”老道士走近那株杏树,忍不住感叹。

甚至就连何小年都忍不住附和道:“是啊,三百年前的杏园观,一代观主陶元庆手持一条杏花枝,斩杀了多少邪魔外道,一时间令江湖上所有的黑道大家闻风丧胆,真可谓盛极一时。”

只可惜,自从“杏花枝”陶元庆仙逝之后,杏园观遭到报复,再也难以恢复往日的气派,一代代衰落至今,如今竟只剩下一个老道士守观。

“好了,不提这些伤心事。”老观主转身偷偷的摸了一把眼泪,然后回头对何小年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客房休息。”

老观主走在前面,何小年紧随其后。

客房有三两间,老观主进了其中一间房。

何小年观其屋内,一座未点燃的小火炉,一个没装水的大木桶外加两只小木桶,一张木板床加一套干净被褥,墙上还贴着几张画,都是一些杏花开放的画而已。

老观主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何小年在屋里站了会儿,然后拿起那两只小木桶走到院子里,正有一口井立在那里。

给自己打了几木桶水,脱掉全身的衣服,把自己泡到水里,被清凉的井水一激,原本疲惫的身躯瞬间清醒了许多。

梁生筠躺在水桶里,闭着眼睛,很是享受。

(抱歉抱歉,这几天写书不在状态,对于昨日断更之事,我只能说一声,再次深感抱歉。)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八章 下棋与茶客居阿雪

何小年这一觉睡得饱饱的,早饭也吃了两个茶叶蛋,还喝了一大碗粥。

简而言之,用何小年自己的话来说,这一大早就神清气爽的,那今天肯定差不了。

一旁老观主大抵是因为年龄大了,所以吃了一点就没了胃口,正拿了一杯水坐在一旁,看着何小年傻愣愣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想起以前,自己也是这么跟师兄弟们玩乐,那个时候的生活,别提有多开心了,老观主长满皱纹的脸上充满微笑,想着想着,老观主突然想下棋了。

于是起身去放着杂物的货房翻棋枰去了。

何小年吃完饭,见老观主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于是他知趣的刷好碗筷,然后拿起茶杯来到庭院里的那株杏树旁,喝了口茶漱嘴,一口水吐到树根处,何小年端着茶杯突然有些无聊,心想着是不是一会儿就该告辞了。

老观主在货房里翻来翻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杏树上鸟儿唧唧喳喳,树底下一只只蚂蚁因为寻找食物爬到了树上,还有几只出土较早的秋蝉叫着。

这世间百态,仿佛都在这小道观中,体现出来了。

何小年站在天地间,手里握着一盏不羡茶,第一次想要拿出茶杯里的茶叶来嚼一嚼,尝一尝是否想老人们说的那般香醇。

这么想着,也就那么做了。

少年自茶杯中拿出一片茶叶,放入口中,缓缓咀嚼。

他双眸一亮,嘴角上扬。这茶原来还能这样品,果然不错。

另一边,老观主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出了那副棋枰以及两个被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棋罐,光听里面的声音就知道有不少的棋子。

老观主搬来一方木桌,放好棋盘,解开两个棋罐,然后拿出抹布擦了擦落了灰的棋盘、棋罐、棋子。

等做完这些事,大概用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何小年早就吃完茶走了过来,看着老观主一丝不苟的做着这些事情。

待老观主擦拭干净,这才发现一旁站了个年轻小伙子,不由指了指对面示意其落座,嘴上也说着邀请的话,“怎么?来一盘?”

何小年想也未想,既然老人都邀请了,那就来呗,围棋他又不是没下过,这棋道还是他吴兮安那小子亲自教的他呐。

说起这吴兮安,别看其年龄不大,可这名气可是大的很嘞,“人间小夫子”,你说大也不大?

大!

何止是大,听说有过好几次来自留文宫下山人的邀请,只是全被大良以极其强硬的姿态的拒绝,想从大良抢别的人才,可以。

但是这位,不行!

此人的师父也是天下闻名的“望山”柯七道人,换句话说,何小年那也算是间接受过一位望山的授业解惑,他骄傲着嘞。

少年正了正身子,一副要奔赴战场的姿态,这让老人失口而笑。

二人坐定,第一局。

老人执黑先走,少年执白后落。

二人下棋,老人虽老气势仍在,黑棋落子必断气,少年虽然年轻却处处退避,不过放弃的尽是一些无关重要的棋子而已。总得来说二人还是不相上下。

老人忌惮少年的白棋后手,少年却也被黑棋的厮杀压制的不敢妄动。

下棋嘛,最讲究耐心,二人虽说表面上断气无数,可这些“气”不过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小痛小痒而已。

时间慢慢流逝,刚才杏树上唧唧喳喳的鸟儿大概也是累了,蚂蚁们大概也找好了足够的食物,蜜蜂们也找好地方开始搭建蜂巢。

二人的落子也变得越来越慢,经常一子便要想上半天。

而另一个落完一子等着的人,则安安稳稳的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杯清茶,笑眯眯的看着对面那个额头都快要冒汗的人,手中棋子真是迟迟不肯落下。

不过下棋归下棋,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这下棋虽不是吃饭睡觉这样的人生头等大事,但这棋不语也是起码的尊重。

所以二人坐在这庭院中:

不言不语唯有下棋耳,

不论不谈独有喝茶声。

蓦然,老人开襟放声大笑,声音响彻天际,惊的原本在杏树上安静的鸟儿又重新唧唧喳喳起来。

在看院子中的二人,老人满脸笑意,少年一脸懊恼。

“少年好精湛的棋艺,幸亏老头儿我还留了一手。”老人双手互垂,得意之色尽显。

何小年一拍桌子,说:“我不服,再来一盘儿。”

老人兴许是觉得还意犹未尽,遂又答应,“咱可说好了啊,再来一局,多了我老头子这身子骨可受不了。”

何小年收拾着棋盘,想想也对,下棋最累脑子,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于是点了点头。

待收拾好棋盘后,老人将自己面前的棋罐往对过儿一推,说了句,“这局你执黑棋。”

何小年也没有客气,把自己近旁的白棋棋罐给老人送了过去。

这次换少年执黑,先行。

上一局只是棋差一着而已,何小年想,这次自己一定不能再大意了,想着想着,已有点点汗水在额头,不断冒出,甚至滴到了桌子上。

一老一少慢慢落子,很快再次来到了交锋点。

何小年保证没落一子必往后想三步,待确认无误后才敢落子。

老人相较之下这一局就要轻松了好多,先不说脸上微笑一直挂着,就是让子老人都让出三四子去了。

可是对于少年来说,好像依旧没有太大的胜算。

少年一子往往要想上一炷香之久,天色此时已临近正午,少年观棋许久,终于落下这一子。

老观主微微一笑,自棋罐中拿出一枚白子,放在了整个黑棋的命脉处。

少年顿时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椅子上。

片刻后,他站起身,双手抱拳,很是尊敬的道:“老观主技高一筹,小子认输了。”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指点出了少年在下棋中的短板:“你不必气馁,老朽我活了这半辈子白活了?你的棋艺确实不错,就是还差点布局的火候而已。”

何小年受教,更是恭敬的弯了弯腰。

老人倒也不客气,自顾自的站起身,回房间去了。

何小年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原来自己目光如豆,不知这路旁道观中,也有大道理。

收拾好棋枰,装好棋子,拿起茶杯。何小年想起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惊讶,然后回过头,大喊:“老先生可是姓莫?”

房间里传出老人爽朗的笑声:“没想到还有人能记得我老家伙,不容易,不容易啊,哈哈。”

何小年得意一笑,自己下不过莫老先生,很正常的嘛。

……

时间流逝,今日因为跟老观主下棋的缘故而耽搁了赶路,本来何小年也不急,于是决定干脆在这小道观里再住一夜。

早早吃了晚饭,老人家喜欢唠嗑,何小年自然也会陪着。

老观主端了两杯茶做到门槛上,向旁边递了一杯,“何小子,老朽我早就想说了,找你见你的第一面你就愁眉苦脸,怎么,你小小年纪也吃过苦头?”

何小年接过茶杯,后点了点头。

老观主有些好奇:“哦?那老头子我倒是想听你讲讲,什么是苦?”

“这个问题啊,其实很好回答的。人生嘛,本来也没有多少如意事,踏入官场和踏入江湖尤其如此。其实说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哉。

苦也乐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些前人的话真的不无道理,你说人生中能有多少苦哉事,要我回答的话,不过一死唯是苦,其它不过皆虚妄。”

何小年絮絮叨叨一大通,老观主还真听了进去。

“哎呀,老朽想不到你一个半大小子也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来。”

“前辈过奖了,我跟您比,不过只是一介晚辈而已。”

老观主笑着说道:“哪里的话,我们都是一类的人,不分前后。”

何小年喝了一口茶后,说:“前辈一个人在这观中守了这么多年,辛苦了。”

“不苦不苦,就像你刚才说的,苦中作乐,还能够守在杏园观中,老人家我心里,甜的很嘞。”

何小年不语,一老一少就那么坐在前门的门槛上,双手捧着茶,不发一言。

老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说道:“今日与你下棋,老朽发现你的棋艺何止不错啊。不是老朽吹牛,就我的棋艺水平,在江湖上除了姓柯的那小子,能下过我的人还真没几个,而你居然能连续两局都能差点下赢我,不简单啊。”

何小年苦笑不得,“前辈您就别调侃我了,就那两局,明明都是您故意让我的,要不然我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老人摇摇头,用手捋了捋胡须道:“我还真没放水,尤其是第一局,真的是就差一点。你啊,还是涉世未深,胆子虽然够大,只是见识不够,要不然输的可就是老朽喽。”

何小年晃了晃身子,喝了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双手放在身后撑着地面,抬头看着天边繁星。

“刚才听你说了半天人生,怎么?有故事?”老人摆出同样的动作说道。

何小年毫不在乎的说道:“自是有的,小时候吃过一些苦头。”

老人好奇道:“哦?”

“不过是家族内斗而已,我不幸被赶出家门,做了三年乞丐。”何小年解释。

老人听后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你少了一些年少的锐气,难得。”

何小年打了个哈欠,说道:“前辈谬赞。”

老人见少年也犯困了,于是干脆起身说道:“算了,时候也不早了,老人家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何小年点了点头,也站起身回自个房间去了。

圆月高挂,照在这个小庭院里,多多少少有些亮堂。

老人弯着腰站在这庭院中间,双手背在背后。

浑浊的目光看着那棵高大的杏树,大抵是想到了那条杏花枝,所以竟有些泪水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滴到地上,浸湿了泥土。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十九章 杀人与夜间道观道人生

红日高挂,暖和的日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照在竟陵城前门城墙上高挂的那块匾额上。

匾额上除了刻有“竟陵城”三个大字之外,还有两旁的一对竖联:不羡罍杯与省台,只羡西江水门前。

取的一代茶圣陆大家所作,全诗为: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惟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竟陵城是茶都,所以这里有着闻名世界的天下茗茶簿的收录人,是为陆家。

目前已经收录在内已有八百多种茶叶,其中包括田野间不知名的普通茶叶,也包括年年只往皇宫供奉的洞庭碧螺春一类的天下名茶。

当真不愧为茶都。

陆庭羽是现任陆家家主陆阮之孙,在竟陵城也是一位有名的少爷公子。

另外要补充一点,竟陵城是大良为数不多的一座由家族管辖的城市。

茶食居,此为竟陵城最大的一家酒楼。

可此时茶食居二楼,却有一波非江湖人在对峙。

……

就是无视你,怎么样?

谢安抚胸中有怒火,无处发泄。

“狼阿雪,你别以为本少怕了你,江湖上把你传的那么邪乎,老子还偏偏不信。”谢安抚用眼神示意身旁几个好友兼手下。

“操,弟兄们,他就一个人,干他!”那个精壮汉子大喝一声,其他人的精神也都为之一振。

“妈的,敢欺负我们谢少,真当信刀门无人?”那个!油嘴滑舌的锦衣公子威胁道,“还是你以为凤阳山护短一说是在开玩笑?不过一个狼阿雪罢了,哪怕十个狼阿雪,在凤阳山眼里也不过如此。”

周围食客闻此言皆大怒,纷纷出言相斥,其食楼老板更是威胁道:“凤阳山怎么了?整个大良有几个人敢在竟陵城撒野?就你们几个人还敢就敢在茶食居耍横?待会儿陆少爷来了你们可别求饶。”

“哼!”谢安抚冷哼,不过也只是冷哼一声,狼阿雪他是不怕,可这不代表他也敢招惹竟陵城陆家,他是有怒火,可是他不傻,冲撞陆家这种找死的傻事他当然不会做。

不过这狼阿雪,该杀还得杀!

众食客纷纷抱打不平,可是被骂的那人,却好似浑然不觉。

黑衣斗笠少年郎,手持长剑斜指谢安抚,同时张口:“北地雪原阿雪,与凤阳山下信刀门少门主谢安抚以及四位侠客有争,请立,生死状!”

诸食客哗然,都开始窃窃私语,谢安抚等人一愣,互相对视。

就连一旁的食楼老板都劝阻道:“阿雪少侠,这生死状一立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谢安抚可不比他那四个狐朋狗友,少侠可要三思啊。”

狼阿雪却只是望着谢安抚一动不动。

“谢少,这事儿我看还是以退为进的好。”还是那个只会说好话的锦衣公子在劝。

精壮汉子大手一挥:“也就小羊儿你胆儿小,狼阿雪?我看就一个不懂江湖规矩的莽子而已,怂他娘的甚?”

“少门主,依无名来看,单就阿雪少侠一人的战力,除非他是下山人,不然我们定能胜之。”那位挎刀的男子长着一副清秀的面容,他的名字就是他说的那个,他叫无名,是一名无名刀客。

谢安抚 捏着下巴作思考状。

众食客站在一旁窃窃私语,食楼老板苦苦劝说狼少年阿雪,而狼阿雪却听若无闻。

阿雪双手抱剑,面无表情的看着讨论的那五人,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

终于,谢安抚思考完,他决定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狼阿雪又怎样?难道还能一打五不成?

“好!生死状是吧?立就立,今日之事,我们不分个生死,你还真以为本少爷怕了你?”谢安抚眼睛示意,精壮汉子率先冲了上去。

继而持剑俊公子和无名也纷纷冲了上去,只剩下鬼精灵俊公子和谢安抚站在那里,大概是等着狼阿雪被打死?

不过事不遂人愿。

精壮汉子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他拿着刀对着阿雪就是一个横扫,出人意料的是阿雪并没有躲闪,只是用那把他十分爱惜的宝剑竖在腰前,硬生生接下了势头正足的一刀。

精壮汉子的手被震的发麻,他有些不可思议望着那个少年。

这时一把剑刺、一把刀劈同时挥向阿雪,剑刺胸膛、刀劈头顶,除了后退一避再无躲掉的可能。

可是后退的话就要面临精壮汉子全力的一斩。

于是阿雪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动作,他蹲了下来,然后把剑横在头顶。

于是剑刺空、刀被挡。

阿雪又伸出右腿向前横扫,俊公子的脚踝像是被人拿棍子狠狠的抡了一下一样,疼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精壮汉子和无名的一刀一剑再次打向阿雪,而阿雪正蹲在地上且一只脚向前伸出。

可是那把剑却自己动了起来……

什么是下山人?什么又是望山?

望山者的表现是内气外放,下山人的表现是——御气。

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话:当你的丹田内有一个小人时,你就是刚刚成为望山者的新人;当你丹田内的小人手里握着一把兵器时,你就是望山者的老人;当你丹田内的小人能够动弹时,你就成为下山人了。

可阿雪依旧不是下山人。

他虽然能内气外放,虽然能御剑杀人,可他依旧不是下山人,因为他是被云中山的道玄山通缉的人……

无名看着那把凭空悬浮的剑,手中动作一怔,然后迅速后撤。

那精壮汉子见无名忽然离去,还以为是无名怂了,于是自己挥刀,砍向蹲在地上毫无动作似在等死的阿雪。

在众食客的眼里,他们看到的是那个精壮汉子举起手中的刀,然后刀掉落、头掉落。

那把剑就像失控了一般,朝着谢安抚等人就冲了过去,待斩掉谢安抚和持剑俊公子的头颅后才又重新回到阿雪身旁。

此时阿雪依旧摆着先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鬼精灵”公子瞧见此一幕,趁着众人还在发呆的时候,跳窗逃走,无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也跟着逃了。

死人了?

死人了!

众食客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落荒而逃,只剩下寥寥几个胆大的人和食楼老板还站在茶食居二楼。

“阿雪少侠?”食楼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见阿雪没有反应,这才走上前去察看,原来阿雪已经昏了过去。

——

时间流逝,今日因为跟老观主下棋的缘故而耽搁了赶路,本来何小年也不急,于是决定干脆在这小道观里再住一夜。

老观主收拾一身行装,拿着一个幡子进城算命去。

早早吃了晚饭,老人家喜欢唠嗑,何小年自然也会陪着。

老观主端了两杯茶做到门槛上,向旁边递了一杯,“何小子,老朽我早就想说了,找你见你的第一面你就愁眉苦脸,怎么,你小小年纪也吃过苦头?”

何小年接过茶杯,后点了点头。

老观主有些好奇:“哦?那老头子我倒是想听你讲讲,什么是苦?”

“这个问题啊,其实很好回答的。人生嘛,本来也没有多少如意事,踏入官场和踏入江湖尤其如此。其实说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哉。

苦也乐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些前人的话真的不无道理,你说人生中能有多少苦哉事,要我回答的话,不过一死唯是苦,其它不过皆虚妄。”

何小年絮絮叨叨一大通,老观主还真听了进去。

“哎呀,老朽想不到你一个半大小子也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来。”

“前辈过奖了,我跟您比,不过只是一介晚辈而已。”

老观主笑着说道:“哪里的话,我们都是一类的人,不分前后。”

何小年喝了一口茶后,说:“前辈一个人在这观中守了这么多年,辛苦了。”

“不苦不苦,就像你刚才说的,苦中作乐,还能够守在杏园观中,老人家我心里,甜的很嘞。”

何小年不语,一老一少就那么坐在前门的门槛上,双手捧着茶,不发一言。

老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说道:“今日与你下棋,老朽发现你的棋艺何止不错啊。不是老朽吹牛,就我的棋艺水平,在江湖上除了姓柯的那小子,能下过我的人还真没几个,而你居然能连续两局都能差点下赢我,不简单啊。”

何小年苦笑不得,“前辈您就别调侃我了,就那两局,明明都是您故意让我的,要不然我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老人摇摇头,用手捋了捋胡须道:“我还真没放水,尤其是第一局,真的是就差一点。你啊,还是涉世未深,胆子虽然够大,只是见识不够,要不然输的可就是老朽喽。”

何小年晃了晃身子,喝了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双手放在身后撑着地面,抬头看着天边繁星。

“刚才听你说了半天人生,怎么?有故事?”老人摆出同样的动作说道。

何小年毫不在乎的说道:“自是有的,小时候吃过一些苦头。”

老人好奇道:“哦?”

“不过是家族内斗而已,我不幸被赶出家门,做了三年乞丐。”何小年解释。

老人听后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你少了一些年少的锐气,难得。”

何小年打了个哈欠,说道:“前辈谬赞。”

老人见少年也犯困了,于是干脆起身说道:“算了,时候也不早了,老人家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何小年点了点头,也站起身回自个房间去了。

圆月高挂,照在这个小庭院里,多多少少有些亮堂。

老人弯着腰站在这庭院中间,双手背在背后。

浑浊的目光看着那棵高大的杏树,大抵是想到了那条杏花枝,所以竟有些泪水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滴到地上,浸湿了泥土。

(抚 捏,是的什么鬼的违禁词?)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二十章 夜雨

秋雨冻人,晚夏的雨也不温和。

晚夏夜间的雨更是带着冷气,在小道观那条由东向西的林间小道上,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因为是夜间,故而除了雨声蛙声,其实很是安静。

有一道黑影撑伞走在小道上,那道黑影好似弓着腰身,但走路却是轻飘飘的,而且每一步都能迈出数丈,如同仙人一般。

拉近了看,原来那个人浑身裹在黑袍里,后面大概是背着竹篓一类的物件,而且看不清面容,身形还有些瘦小,看上去不过四尺高,原来他是一个侏儒。

很明显,他的目标是那座名为“杏园观”的小道观。

老观主在那个人还未走进道观时就已经推门而出,随着那人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小木屋,老观主双手成拳,脸上表情的变化愈发狠烈。

黑影悄然接近观门,却没有敲门的打算,只是站在门前,唇齿轻启:“莫老七,别来无恙啊。”

那道声音凉薄而冷柔,又带着慵懒的沙哑,却又听不出男女,仿佛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在那声音响起时,天地好像都变了颜色。

雨,下的更大了。

轰隆隆的天雷骤然响起,一道闪电刹那而过,映出了黑影的脸庞,大概是黑夜的缘故,所以那黑影的脸庞格外的苍白,一双眼珠凹陷地很深,嘴唇也没有血色,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木先生,好久不见。”老观主似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两人明明隔着一扇木门,可却好像已经见了面。

木先生站在门外一动未动,门却自己开了,许是狂风而作?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木先生举起左手,原来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样东西,那是一颗双目没了血色的头颅,其眼眸中却还带着不解和惊骇。

“烦请莫老先生将此头颅送往江州信刀门,并且带个口信儿过去,就说谢少爷已经遇害,杀人者是竟陵城的陆庭羽陆小公子。”木先生就那么淋着雨站在庭院中央。

风刮的愈发的大了,狂风斜雨不过如此。

老观主的脸色在木先生进门之后就已经恢复常态,他望着那颗头颅,有些失神的问道:“谢少爷,怎么死的?”千藏万躲,可还是被找到了。

谁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些时候,什么地方都不可能会安全。

“自然是——被人杀死的。”黑影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木先生,这次事情做完后,能给老朽一个隐居山林的机会吗?”外号莫老七的老观主有些祈求一样的说道。

“哦?”黑影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他忽然抬起头盯着老观主的眼睛哈哈大笑,蓦然间又冷喝一声,“莫清?一念欲、一念无,你既然选择了欲望,现在又想明哲保身,好事总不能都给你莫老七占了吧?”

停顿了一下,黑影继续说道:“好好做事,至少你还能好好活着。”

说完,黑影转身回头,一步不停的走出庭院并关上了门,就像他来之前那样。

大雨还在下,打在庭院正中那株杏树上,打落了几根树枝,老观主莫清绝望的站在屋檐下,不知所措。

说来也奇怪,刚才黑影在小院里说了那么多句话,甚至还呵斥了一声,按理说何小年不可能没听到,可他却睡得普通死猪一般。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当一个人的名声大了,弱小的人自然就可以凭此人之名来保护自己,树的枝叶多了,就能为炎热的人群提供阴凉。

可是当烈火来临之际,大树连自己都保不住,又何谈树下乘凉的人群呢?

……

一夜大雨,是故清晨会格外的冷。

何小年揉着莫名昏沉的头,有些奇怪,这都出门三四天了,何小年还是第一次睡的那么熟,平日里哪怕一只猫叫都能叫醒的何小年,居然没听见昨夜轰隆隆的雷声?

“昨晚下雨了?”何小年疑惑,自己竟毫无印象。

莫清咀嚼着刚刚放进嘴里的馒头,咕哝着说道:“昨晚电闪雷鸣的,你居然没听见?”

何小年蒙了,为什么昨晚自己睡的那么死?

睡的死了好啊,什么事都不知道,要不然昨晚他被吵醒过来,那估计就没有今天生龙活虎的他了。

莫清吃饱喝足,跟何小年说了声,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里,将那颗已经有些味道的头颅包裹好,昨晚要不是那道黑影的心软,何小年就不只是睡的死那么简单了。

侏儒木家,最不喜血腥了。

这大概也是江湖黑道势力中,为数不多的一个不喜欢见血的人了。

不过不见血,可不代表不杀人。

他杀过的人足以组成一个小国家,江湖正派势力为之忌惮,根本不敢对其进行围剿。

江湖势力如此,那庙堂自然更加不堪。

由此,木家成了整个江湖的恶神,比百年前的遗落魔教更令人害怕。

一想到这儿莫清就浑身打冷颤,可要是想到木家背后的组织,那就不是害怕那么简单了。

木家虽然实力仅仅在江湖上无人能挡,可云中山随便的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对付他,因为御气和御己,自是云泥之别。

所以江湖中人对木家只是害怕而已,可是对于木家背后的那个毫不知内情的组织,就像百年前人们对于那个遗落魔教一样——极度恐惧。

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你怕死吗?

你知道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吗?

你体验过生不如死吗?

你的心死而复生过吗?

凡是被那个组织抓走的人,就算你是丝毫不怕死的勇士在那儿照样会屈服,就算你心死了也没用,他们有的是方法让你屈服。

或许你体验过生不如死的感觉,或许你知道第一次杀人对自己而言有多么难受,又或许你的心死让你更加牢不可破,可是对那个组织来说,丝毫无用。

他们就是魔鬼,他们有无数种方法使人成为他们的傀儡,又因为他们的神秘不可知,所以整个武林江湖,对于那个组织只有未知的恐惧。

莫清知道那个组织,也被折磨过,所以对于那个组织他只有怨恨。

恐惧吗?或许体验过那种折磨,他早已不知恐惧为何物。

“莫老先生,您在吗?”门外何小年在轻轻打门。

莫清回过身,不着痕迹的将包裹放起来,然后走到门前,开门。

看着何小年的一身行装,莫清有些意外。

“打算走了吗?”

“在老先生这里叨扰多日实属心怀有愧啊。”何小年客气道。

“不叨扰不叨扰,本观能有小友来此,可谓朝气蓬勃啊。”

“老先生客气了。”

“既然如此,那老朽也不强留,正好老朽也要出趟远门,虽不与你同路,但也可以送你到竟陵城门口,何小友稍待老朽。”言罢,莫清回屋,拿上了行囊。

说走就走。

反正这道观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大雨刚过,这路间还是泥泞不堪,莫清走在何小年后面顺便锁上道观的门,也顺便回首一望,木家的身影似乎就在那里。

——

茶食居停业三天,竟陵城老城主陆阮亲自书写加急书信一封送往凤阳山致歉,还带着一罐产自大泽的龙井茶叶,不可谓不尊重。

只是信刀门门主谢晋闻知此事那是老泪纵横,眼睁睁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口气自然不能忍,于是他以信刀门十年供奉为旨,请秋水祠三分之一的杀手出动,只为追杀一人。

那个人是雪山王者,匈奴眼中的噩梦,他的名字就是狼少年——阿雪!

……

大良周边,准确的说是东北边境。

那里有个国家,其名小儿国。

小儿国里有一座山,名曰不浪山。

不浪山与那凤阳山,两家可以说是世仇也不为过……

“哈哈,凤阳山也让人挑衅了。”老人看着探子送过来的情报,不由心旷神怡,就连杯中的茶水都甘甜了不少。

老人放下手中茶,手一挥叫门外人进来,“吩咐下去,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阿雪。”

“是。”

“这一次,倒是有好戏看了。”老人放声大笑,笑的好生痛快。

“爹,这事听说是被狼少年杀的?”一位身着锦罗玉裙的妇人站在老人身后,轻声问道。

“哦?他怎么来中原了?”

“听说是收到了一条口信。”妇人也不太确定回答。

“口信?是我们收到的那条?”

妇人点头。

老人皱紧眉头,这条口信,武林上几乎但凡有点名气的人都收到了,口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下龙已现,刀出中原。

仅仅八个字,就引得江湖众人取之旁骛,就连北地的阿雪都来了,下龙宝刀啊,多少年前的传说,竟是又被人翻了出来?

“江湖风波风又起?老头子我还真不信,一把下龙刀,就算它是宝刀,可是都已经百年沧桑了,难道还能翻出花儿来不成?”老人不屑的说道。

想当年,遗落魔教还未遗落的时候,武林各大势力就因为这把刀而斗的头破血流,最后还是一位无名书生凭借一把木制的刀斩尽江湖人的胆气,将下龙刀纳入囊中。

而就在武林中人想询之下龙刀中的秘密时,那位无名书生却将下龙刀重新掷回江湖,而自己却拎着新打造的一把刀像云中山发起挑战。

最后虽然失败了,但下龙刀以及那把刀的传说,却至今流传于世间,那把刀叫竹简,它有一副名为笥笈的刀鞘,好为天下之!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二十一章 少年人的江湖

夜降大雨,福泽西江,祸至竟陵。

昨夜这场大雨虽然时间短,可那是近百年来为数不多的一场大暴雨了,整条西江水浩浩汤汤,从西边上游冲下来大量的泥沙,而且还有着少量的淤泥。

要知道西江的上游可是成山山脉上风沙最大的迎风坡,再加上那里多水,所以民间俗称泥头山,那上头的泥可谓是历经风雨,自然韧性和粘性极高,而且可塑性强,用来制茶壶那可是上等的材料。

如果说温平郡是茶壶的故乡,那竟陵城就是云间天上的茶宫,这里的茶好,制茶壶的手艺也少不了,所以这场大雨,对于靠江吃江的老百姓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对于城主府陆家来说,那也算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灾祸。

信刀门的少门主死在竟陵城了,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它也不小,竟陵城虽说不怕信刀门,可是谢晋他也是不愿意招惹的。

要知道早年间谢晋与落第书生可是号称一文一武打遍天下,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竟陵城自然不会想和这样的人添上仇恨。

更何况谢晋背后还站着凤阳山那样的势力。

所以陆阮现在,很是无可奈何。

小孙子想结交江湖侠客,这他理解,可是阿雪他——杀了杀过人啊。

如果是普通的人还好,可他杀的是谢安抚啊,虽说陆阮对谢安抚也没有什么好感,可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好吧,就谢安抚那样的纨绔公子哥,杀也就杀了,只是我堂堂大良陆家,凭什么替一个外来的小子背黑锅,陆阮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虽然他对阿雪有那么一丁点好感,可好感归好感,可是背黑锅这种事,他陆阮是绝不愿干的。

只是陆庭羽才懒得管那么多,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多痛快啊,如果这样的侠人儿被人杀死,那岂不是江湖的一大损失?

说起这陆庭羽,一十八岁正值气盛年轻之时,尤其是生活在竟陵城这样的侠人聚集地,再看上两本名人志士花费五六年才写出来的一本武侠,其中的荡气回肠,真是好不令人心向往之。

只是自己虽自幼学武,可是学的却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陆阮不让他学武,他自然也只能看着别人的快意恩仇流口水。

昨日茶食居的老板知晓陆小少爷喜欢结交江湖侠士,于是特地派人把阿雪送到了城主府,陆庭羽也不管爷爷如何阻止,执意把阿雪安顿在府上,然后今日又特地去听说书。

阿雪和谢安抚的那一仗陆庭羽虽然没能亲眼看到,不过竟陵城的说书先生倒是蛮靠谱的……

红日高挂,转眼已至正午。

“哈哈,杀的好,像那样不识好歹的人儿,早晚都得杀,狼阿雪是吗?干得漂亮。”陆庭羽和几个关系较好的家仆走在大街上,犹在回味刚刚听的那段书,说书嘛,自然会有夸大其词,只是陆庭羽一点都不嫌夸大,所以他脑子里不禁又开始幻想那一仗。

“以身御气啊,小爷我还真是羡慕。”陆庭羽不由想着阿雪御剑杀人的那一段场景,一时间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

再说何小年。

十里山林说长不长,只是因为昨夜淋过雨的缘故,所以这条羊肠小道格外的泥泞。

“莫先生,您慢点。”何小年走在前面探路,不时回过头提醒莫清小心脚下。

“诶,好。”莫清回应。

一老一少走在几乎寸步难行的路上,下过雨的土路比泥潭好点,不过该难走还是难走。

由清早走到大中午,凉气都被那燥热的太阳晒没了,何小年和莫清走出了一身的汗,冷风一吹又是冷嗖嗖的又是黏糊糊的,衣服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这就是竟陵城啊。”看着足有五丈高的城墙,再看看那巨大的匾额和那巨大的字幅,何小年不禁点头赞叹,“不羡罍杯与省台,只羡西江水门前,好诗!”

莫清拈须,笑道:“呵呵,何小子,快进去吧,我跟陆城主的关系还不错,我们现在这儿歇歇脚,然后咱再各走各的。”

“好,莫先生,我扶您进城。”

过城洞的时候,莫清发现竟陵城的盘查要比以往的时候严密了许多,而且城墙上还多出了好几队巡逻士兵,似乎是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前面就是陆府了,我们先去那儿歇歇脚,顺便带你和陆阮攀攀交情。”莫清打消心头的疑虑,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恢宏的府邸对何小年介绍道。

不远处,陆庭羽几人凑巧刚刚走到自家门口。

“小羽。”莫清看见陆庭羽一脸陶醉的往家走,于是拉着何小年紧步走上前,顺便对何小年介绍道,“这是陆小公子,陆家的长孙,善文却喜武。”

陆庭羽听见有人叫自己,于是回过头,原是莫爷爷来了,咦?怎么后面还跟着个毛头小子?

这边何小年也在打量陆小公子。

一双黑色马靴透着白色劲装,棱角分明的下巴,削薄轻抿的唇,高挺的鼻梁顶着细长的黑眸,乌亮垂直的发再加上那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标准的江湖浪侠儿。

“陆庭羽,你可以称呼我为羽公子。”陆庭羽笑起来如沐春风一般,让何小年原本对梁浅秋的思念也淡了几分。

何小年也 伸出手与陆庭羽对握了一下:“你好,我叫何小年,还要在羽公子府上休息一晚,叨扰不过,麻烦了。”

陆庭羽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说:“不麻烦,我巴不得你能多住几日呢。莫爷爷,我们进府吧?”陆庭羽示意下人打开府门,自己则领着何小年进了门。

莫清则熟门熟路的去了主屋,果不其然,陆阮正坐在椅子上,右胳膊杵着脑袋又皱着眉,旁边放着一盏已经凉了的热茶。

“陆三哥,怎么愁眉苦脸的。”莫清一进门还未等落座便张口问道。

手里还提着包着谢安抚头颅的那个包裹,被陆阮瞧见,有些奇怪,不过也未多问,听见老七的问题,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不知道,最近我这儿出了一场大事,信刀门的少门主——死了。”

莫清听后倒吸一口冷气,谢安抚真的死在竟陵城了?

“三哥,昨日夜里,木家现身了。”莫清也语出骇人。

“你说什么!”陆阮两眼一瞪,说话时就连花白的胡子都有些颤抖:“他给了你什么任务?”

莫清不说话,只是动作平缓的打开了自己随身的包裹,里面的那颗头颅早已没了血色,只是却仍令陆阮这个一城之主胆战。

“这什么意思?”陆阮心有疑虑。

这件事连木家都插手了,那只能说明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江湖又要变天了。

“他让我将下龙刀现世的消息引到竟陵城,大概是要对大良的江湖大换血了。”莫清把包裹重新包好,然后分析了一下木家的打算。

这条分析不可谓不吓人,引大良众武林高手在竟陵城争夺下龙刀,不知道会不会重现百年前的那场武林之争。

陆阮拿起桌上凉了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把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放,莫清坐在一旁也不吱声。两个人就这么平静的坐了一会儿,忽地陆阮猛的站起身,伸出手就指着莫清手中的包裹,喝骂道:“谢安抚你这个不开眼的小王八犊子,你死在哪儿不好?偏偏要死在我这儿,这下可好,给老子招了一堆的麻烦。”

莫清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陆阮,你还别说陆阮虽然已经是古来稀的年纪,可这骂人力气真是一丝也不见少。

真有点当年悬河陆的意思。

什么是悬河陆,口若悬河陆老三啊。

“三哥,这事反正靠我们是解决不了了,倒不如我们——”莫清对着陆阮耳语了小半天,说完后陆阮仰头大笑三声,“今晚设八方宴,我要好好的跟老七喝两杯。”

谁知莫清却是连连摆手:“不了,虽然可以阳奉阴违,不过这江州我还得走一趟。”

陆阮自然知晓“那个组织”的厉害,这任务越早完成越好,所以也就没有强留。

“对了。”莫清临走时留下这么一句话,“我带来的那个孩子,功底不错,只是不知有无师承,如果没有,你待我收徒,他日我回来时,教他武功。”

……

“狼阿雪醒了没有?”

“回老城主,阿雪少侠已经醒了。”

“那好,今晚设八方宴,老夫我要宴请府上两位少侠。”

“是。”

——

“狼阿雪!你是狼阿雪?”何小年在得知阿雪的身份时激动的跟什么似的,两眼都要冒光了。

“咳,这位小兄弟莫要激动,阿雪少侠刚醒过来没多久,还需要休息。”陆庭羽不慌不忙的压住何小年的身子,徐徐开口。

“你,你就是把号称“残剑指”唯一传人的剑客平人击败的狼少年阿雪?不可思议,没想到今日竟让我见到活人了。”何小年猛掐自己脸上的肉,疼!不是假的!

“何兄弟,你莫激动啊,战平人而已,只能说那个残剑指真的名不副实,再就是——阿雪少侠的功夫真的很不错嘛。

陆庭羽半坐在床边哈哈一笑。

何小年坐在椅子上会心一笑。

阿雪躺在床上也是嘴角上扬。

一时间,三位少年的感情似乎贴近了几分。

少年人的江湖,哪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二十二章 所谓竹简

竟陵城是茶之都。

所以赏茶、品茶、懂茶之人自然极多,甚至街头小贩的家中也定会存上一小罐好的茶叶,所以当那个人问有关起茶叶时,得到了很多市井小民的热心帮助。

那个人是一身书生打扮,说起话来温暖如风,让人觉得很亲切,而且那个人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笑容,虽然是个读书人打扮,却一点也不迂腐。

只是那个人的问题有点怪。

“请问,竟陵城有买茶叶的地方吗?”

居然有人把茶叶卖到竟陵城的头上来了,这莫不是班门面前弄斧头——自不量力吗?

不过竟陵城当然不缺买卖茶叶的商铺,只是人们看过书生的茶叶后都说:“品质太差,去了只能被人拿着棍子赶出来。”

原本那个人是不太相信那群市井之人的说法的,只是当他被十几家店铺伙计赶出来之后,在去医馆包扎时,他相信了,竟陵城人十分懂茶也十分爱茶,茶的文化已经根深蒂固的印到了他们的骨子里。

所以那个人拿出来的茶叶,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

严格来说,那个人拿的根本不能算是茶叶,只能说是杨树上摘下来的树叶而已。

用店铺伙计的话说:他就是来捣乱的。

……

“老板,就那人,看着一表人才的,谁知道竟是个混子。”店伙计瞧着越走越远的书生,对着刚走过来的老板介绍道。

“看背影倒是个俊人儿。”老板摩挲着下颌。

……

那位拿着杨树叶子去茶叶铺子企图蒙混的书生大抵是听到了掌柜与伙计的声音,于是掩口而笑,随之转身进了一家酒肆。

显然,那里有他的朋友。

——

古往今来,城主府总是那样的碧瓦朱甍,气势逼人,别的不说,就门前的那两尊小石麒麟种子,其材质可是由天山顶上的寒石制成,价格昂贵着呢。

“小葵,今晚老爷说要办八方宴,好像是为了请狼什么、什么雪的少侠吃饭,今晚啊,我们也算有口福了。”庭院里,两个下人正说着悄悄话。

被唤作“小葵”的小姑娘不屑地说道:“什么少侠啊,值得老爷设八方宴来招待,雅儿你尽会哄人。”

“没有,这次是真的。”雅儿大抵是怕小葵不信,于是伸出右手露出三根手指举天,“我对天发誓,这次绝对没哄你,再说了,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能看笑话呗。”小葵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上次小姝不就是上了你的当,才被罚了三天的钱粮,要不然我才不会跟你当班呢。”

“哎呀,上次是上次,这次我一定没骗你。”雅儿拉着小葵的手悄咪咪的说道,“今晚八方宴老爷应该会让我们两个去伺候端茶倒水,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小葵:“切。”

……

八方宴,顾名思义:宴请八方侠客,故而称为八方宴。

城主府内每一次设八方宴都一定“声势浩大”,菜品之好堪比皇宴,虽然这帮子下人没见过皇宴。

这陆阮肯设八方宴来请阿雪,看样子他是极为看重这个狼少年,至于何小年,兴许是被带上的。

“阿雪,听说你一个人斩杀了姓谢的三个人是吗?”陆庭羽光听书还不够,还要听听当事人的讲述。

“谢?难道是信刀门的少门主谢安抚?”不敢相信的何小年试探性问道。

哪知陆庭羽根本没搭理他。

“回羽公子,阿雪的确是一个人杀死了以谢安抚为首的三个人,只是当时是因为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剑,所以是失手而为。”阿雪辩解道,他说自己的武功虽然很强,可这以气御剑,他只是个新手而已,当时如果不是谢安抚的手下步步紧逼,他也不会被迫使用真气,那还是他第一次御剑杀人。

“阿雪,敢问你这次来中原所谓何事?”阿雪向来只在北地活动,这次一出现在中原就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但何小年并不认为阿雪只是为了来竟陵城喝茶。

阿雪稍加思索,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并解释道:“这张字条,我不知道你们收到没有,或者尊祖父收到了没有说出来。”

何小年与陆庭羽看见了字条上的字,不多,只八字,却骇人的很。

那八个字是“下龙已现,刀出中原”。

“下龙刀重现江湖了?”何小年不敢相信的说道,语气中好像还带着点兴奋。

陆庭羽就没有多么兴奋,不过也是带点小激动的说道,“下龙宝刀真的现世了?”

阿雪看着眼睛泛光的二人,有些无奈的解释:“你们知道下龙刀现世是什么概念吗?当年因为这把刀死了多少武林高手,这把刀如果真的现世那带来的一定是灾难。”

“下龙刀当年据说是被太武派的清流道人夺走了,后来在太武山修炼,此后在围剿遗落魔教时清流道人曾拎着这把刀将魔教山门砍了个稀巴烂,甚至当时的魔教教主都未能与之一战。”何小年右手轻轻的有规律的敲着桌子,回想着吴爷爷给自己说过的故事,当中吴痕很清晰的讲过遗落魔教的事。

“你们知道下龙刀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吗?为什么你们武林中人都对下龙刀取之旁骛呢?”陆庭羽坐在床边,他有些不太理解,仅仅是一把刀而已,就算它的材质很好,但也不至于引一帮人舍生忘死吧?

阿雪摇摇头,往下拉了拉被子,大概是有些热了。其实阿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这个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动身,下龙刀的消息就好像有一种魔力一般的将他往中原牵引。

“下龙刀和竹简刀,这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魔双刀,其材质自然无需多言,魔刀下龙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曾经害死过无数武林高手;而神刀竹简是因为它的第一任主人曾经上过云中山,而且是三座云中山都爬上去过,至于有没有向剑神枪王那样砍散天上云,这世人却是不得而知。

反正他上去了,也下来了。而且云中山也否认他是下山人,云中山的否认,那就是最大的肯定,后来在围剿遗落魔教时,他凭借着一己之力将整个魔教十三护法拦截在别云山,并斩杀了其中五人!

后来他失踪了,竹简刀也就跟着失踪了,此后竹简刀的故事就流传了下来,而且越传越邪乎。”何小年一口气说完了竹简刀的故事,觉得有些口渴,于是端起茶杯,却发现那两个人却像看怪物一般瞅着他。

瞅的何小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干嘛,怎么突然这么看我?”

“没想到何少侠如此知识渊博,庭羽佩服。”陆庭羽站起身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何少侠,阿雪服你,他日有机会,在下想跟何少侠切磋一二。”阿雪坐在床上挥了一下拳头,跃跃欲试的说道。

何小年在刚才陆庭羽起身的时候就跟着站了起来,此时一听阿雪的话不自觉的被吓得后退一步:“别了,我就学了三年武功,你可是打败过平人的高手,我跟你切磋?别想了。”

陆庭羽推了一下何小年,说:“何少侠知识渊博,想来功夫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如——”

何小年摇头。

“不可能!”

“好吧。”陆庭羽有些失望,他还想着看看两位武林高手对打的盛景呢,要知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书中所讲的双拳对四手究竟是个怎样的场面……

阿雪也有些失望,不过他相信早晚会有这个机会的。

“哎,说起来,何少侠这趟出远门莫不是去凤州?”阿雪一语中的。

何小年闻言,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何少侠深知江湖旧事,想来自是博学的很,加之再越两月有余就是环山杂谈的时间了,所以在下就大胆猜测了一下。”

“何少侠也想去参加环山杂谈?”陆庭羽有些意外。

何小年也有些意外:“怎么,羽公子也要去凤州?”

陆庭羽握住何小年的手,“你走的时候一定要跟我爷爷说带上我,这次我终于能去看一看什么是江湖了。”

何小年有些莫名其妙,他抽出被陆庭羽握住的右手,不易察觉的往衣服上擦了擦,这才说道:“你真想看江湖的样子?闯江湖很难受的,想哭的时候要憋着,该笑的时候不敢笑,每天吃了上顿就要思考下顿,羽公子确定自己能吃这样的苦?”

陆庭羽露出一脸的坚毅:“我不怕吃苦,书里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早就读完了万卷书,所以我现在要行万里路,至少得长长自己的见识。”

阿雪看着那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羽公子,不忍心的打击道:“有可能你行百里路都做不到,江湖,水深着嘞。”

陆庭羽回过头,看着坐在床上的阿雪,问道:“你们和爷爷一样,都说闯江湖很难,可是既然你们都能闯,那凭什么我就不能?”

何小年沉默了,阿雪也不言语了。

片刻后何小年抬起头,想起自己当年被迫长大,如果不是被逼,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进江湖这样的深坑。

“好,我答应你,咱俩一起,去凤州。”

陆庭羽笑了,笑的眼睛弯如月,就好像,街上一具尸体脖颈处的那轮弯月。

竟陵城,又——死人了!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三章 取名夏凉(添)

这天下午,何小年偷偷喊着夏儿就往翠春楼赶,夏儿迷糊的问道:“何公子,我们不是明天才去的吗?”

何小年边急急忙忙地赶路边说道:“明天去?你还真打算让浅秋跟着去啊,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夏儿思考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抬头发现何小年拉下她好远,于是快走了几步跟上何小年的步伐。

刚走到大街上,这里有摆摊卖菜的小贩,也有卖脂粉胭脂的小铺子,只是何小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条大街上遇到了熟人……

“浅秋?”何小年望着那站在脂粉铺子的秀气书生,不确定着喊了声。

只见那个“秀气书生”一回首,便是那眉眼间的笑意,何小年都能准确的认出来,更何况她把头发都藏在了帽子里,那个长在左耳鬓处的小黑痣便很明显的暴露出来。

夏儿被何小年这一喊也跟着看过去,还以为何小年遇到什么熟人了呢,结果后知后觉的想起他好像喊了声“浅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长相如此俊美的书生居然是浅秋姑娘假扮的。

只见女扮男装的梁浅秋手里握着一把装饰用的折扇往何小年这边慢慢踱步过来,嘴角噙着笑意。

“何公子的骗人技术还是略微差了那么一点。”梁浅秋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何小年的把戏。

何小年与夏儿对视一眼。顿时有些尴尬,以至于何小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吗?”

梁浅秋伸出右手指着自己鼻子,然后瞪大眼睛说道:“为了我啊?为了我那你就应该让我去,不就一翠春楼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小年无奈的说道:“好好好,既然你都来了,那就走吧,我倒是想看看在柴府长大的公子哥,能有什么本事?”

梁浅秋看了看何小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夏儿见此幕,掩嘴偷笑。

何小年闻声,下意识去问。

夏儿连连摆手,却偷偷看了眼“一本正经”的梁浅秋。

何小年见夏儿不说,也就懒得深究。

朱梧城不大,从东边虽说一眼看不到西边,但也差不离了,拢共也就那几户人家而已。

所以一行三人很快,就走到了翠春楼门口。

还没到翠春楼门口的时候,夏儿就开始浑身发抖,要不是梁浅秋抱着夏儿,估计夏儿都走不到翠春楼,这还是一路踉跄着走过来的。

何小年见门口站着几个衙役,没想到知县老爷也喜欢来这种地方?

“哎呦,没想到还有愣头青敢往这里闯啊。”一个胖子坐在平日里本该热闹无比的一楼大口吃着肉,怀里还搂着个袒胸露乳的女子,不时娇笑几声。

何小年一见,这柴平敢来这儿?记得几个月前不是刚刚被知县大人教训过吗?

那翠春楼的鸨母,站在二楼,抱着栏杆愁眉苦脸,在看到有人进来后虽然有些眼前一亮,但不一会儿就又低下了头。

倏尔,鸨母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那个,那个秀气公子的怀里,不正是出逃多日的夏儿吗?

“哎呦我的杀千刀的夏儿,你还有脸回来?咱们翠春楼的招牌都让你给砸没了。”鸨母一边下楼一边哭丧道。

夏儿?

一听这话,柴平干脆的放下筷子,哄退周边的女人,然后他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俏娇娘居然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登时变了脸色。

“来人呐,给我把这个秀才抓起来。他娘的,敢跟老子抢女人,找死也不看地方。”柴平抹了把嘴上的油,一挥手,门外那几个壮汉就都拿着棍子走了进来。

鸨母看到这一幕,刚下了一半的楼梯,又赶紧跑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别打我”一类的词。

梁浅秋见状,把夏儿交给何小年,自己则一打折扇,帅气的用扇子一指柴平:“死胖子,在下忍你很久了。”

柴平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脸上的肥肉乱颤,再加上满脸油光,真是好不恶心。

“区区一个文弱书生,口气倒挺大,弟兄们还不赶紧招呼起来,别伤了人家的心。”柴平对着梁浅秋就是一顿嘲讽。

那几个壮汉,听主子下了命令,一个个也不客气,举着棍子就抡了过来。

“浅秋,小心点。”旁边何小年抱着夏儿担心的说了句。

梁浅秋一挑眉,那意思是说你放心吧。何小年当然放心,这几个人还不够她打的,想当初她刚下山那会儿,不知道打残了多少个何小年给她找的陪练……

话不多说,几个壮汉毕竟是真的,一个个举着水火棍冲过来,只见梁浅秋一个跃身,跳到其中一个汉子身后,折扇轻轻一打他的后脑勺,那个汉子就倒了下去。

其他人眼见,立刻严阵以待。

剩下几个人,虽说都是普通的打手,没有学过武功仅限一身蛮力,但毕竟不是傻子,刚才那个人那么轻易的倒下让他们明白,眼前这个人,武功很高。

梁浅秋一击得手,并未停留,身形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其中一个汉子身上,再次用折扇轻轻一打额头,那个人便昏了过去。

然后她便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剩下四个大汉。

那几个人见他就楞在那里,一个个拿着棍子狠狠地抡了过去,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打在了桌子上,地面上。一时间碗碟碎了一地。

而他们之间,又倒下三个人。

还剩一个。

“呼,没想到这个小地方也有实力不错的江湖人。”剩下的那个丢下水火棍,双手捏了两下。

“深藏不露?”梁浅秋冷笑一声。

“在下侯大,还请阁下报个名号。”

“无名无姓。”言罢,梁浅秋骤然迈出脚步,脚底踏起阵阵灰土,转瞬便来到了侯大身前,右手当头一拳。

侯大微微侧身躲过这一拳,左手一拨,拨掉了梁浅秋作为后手的左拳,同时左腿抬起,以膝盖撞击梁浅秋的身体。

不承想梁浅秋用双手接住了侯大的左腿,并且身体后仰,左手对着侯大的左腿猛力一切,却被侯大用一个鲤鱼打挺躲了过去,同时拉开身位。

却没想到梁浅秋一脚踹了过来。

砰!

地上又多了一个大坑。

梁浅秋拍拍手,不屑一瞥。

再瞧大坑里的侯大,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捂着胸口说道:“一个文弱书生,哪来的这么大气力?”

梁浅秋捡起地上那把扇子,仔细的吹了吹上面的土,然后轻轻一打,微风吹动发梢。

“气力这种东西,是后天练出来的。”

然后她看着柴平说道:“死胖子,在下忍你很久了。”

再然后,一阵拳打脚踢……几个手下抬着受了重伤的侯大和鼻青脸肿的柴胖子,灰溜溜的走了。

“喂,鸨母呢,下来说话。”何小年冲着楼上大喊道。

鸨母颤颤巍巍的扶着楼梯把手,慢慢悠悠的走了下来,极其恭敬的问道:“这……这位爷,您……您找我有事吗?”

“有事,我要给夏儿姑娘赎身,多少银子?”何小年掏出怀里的钱袋。

“不……不用了,夏……夏儿姑娘愿意走的话,就走吧。”鸨母被骇的连连挥手,打死不敢收钱。

最后何小年丢下五十两银子,说道:“这五十两给你,顺便修修你这屋子。”说完,三人便打道回府了。

“姓何的。”梁浅秋拦住何小年,气势汹汹的问道,“你为什么要给那个老婆子五十两银子?”

何小年解释道:“人家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头牌被赎了不说,咱打架的时候还把人家那儿砸的乱七八糟,给点赔偿也是应该的。”

梁浅秋思虑片刻,觉得姓何的说的也对,不过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送出去五十两银子,确实有点心疼啊。

——

刚回到家,梁浅秋便想回屋收拾行囊。

何小年一见,很急的跑回房间,拿着那个还没刻好的茶壶走到梁浅秋房前,静静地等着梁浅秋开门。

不一会儿,房门开。

二人相对而立,却沉默无言。

还是何小年打开了话头:“这——这是我准备送你的礼物,你拿着去隆安,记得别忘了我。”

梁浅秋接过茶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得低着头说道:“嗯,姓何的,你也别忘了我。”

何小年轻轻说道:“嗯。”

“我们去夏儿那里,爹现在不在家,等他回来你帮我说一声。”梁浅秋拿着那个有些粗糙的木质茶壶说。

何小年点点头,然后跟着梁浅秋又回去了夏儿的房间,却发现夏儿已经收拾好衣服,虽然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比前些日子已经好了很多了,估计只要不像以前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行了。

“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吗?”夏儿老实的问道。

梁浅秋点头,又突然问道:“夏儿,你有名字吗?”

夏儿一愣,旋即低下头。

梁浅秋明白过来,又接着说:“那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夏儿闻言,下跪磕头:“夏儿的命是小姐和公子给的,现在小姐又要赐名,让夏儿何以为报?”

梁浅秋急忙上前扶起夏儿,解释道:“不至于,虽说是何小年救了你,但想必当初即便没有他也会有别的人会施以援手,至于这取名字,我的名字还是何小年取的呢,我也没多怎感激他,所以夏儿啊,你也不必有这么大的负担。”

夏儿没来由的眼睛一红:“小姐,夏儿自幼贫苦,平日里本就以要饭为生,根本不敢奢望会有哪个好心人施救,更何况赐名呢?”

何小年见二人都有要哭的迹象,不由上前打圆场道:“二位,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得再天黑前赶到兰州找个歇脚的地儿呢,有什么话咱在路上说。”

梁浅秋这才想起正事,于是拉着夏儿的手说道:“夏儿,从今以后,你就叫夏凉、一凉,如何?”

夏儿闻言会心一笑:“好。”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新添

新书写作没经验嘛,这不又新添了个第三章,真怕改文改到读者厌烦,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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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二十三章 杀人;绑架

这天下午,有一白鸽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何枝可依呢?杨树一枝,足矣。

一只白鸽西南飞,落入林畔肩膀头。

在竟陵城西南边有一片树林,属荒郊野岭,多野兽出没,传闻早年间有一女子于此自缢,于是这片地方便成了竟陵城的禁地。

平常人一般自然不会来这种地方,可,总有一些不平常的人。

就比如木家。

杀人无数的木家,孤苦伶仃的木家。

一只白鸽在林间上空盘旋了一阵,随后落在了木家的肩膀上,木家伸手将白鸽腿上的纸条拿出来,然后将其放飞回去。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木家神色不变,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然后他走出了恐怖的荒郊野岭,背靠夕阳,面临竟陵。

“竟陵城,我来了。”

——

斜阳落山,天边晚霞已褪去。

街上的商贩开始收拾摊子回家,刚刚竟陵城又死了一个人。

只不过被快速赶来的士兵抬走,这件事很迅速的被压了下去,除了开始发现尸体的那几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竟陵城又死过人。

“赵爷爷,怎么样?能看出什么痕迹吗?”一位知天命年纪的面须男子看着开始收拾验尸工具的老人。

他叫陆正然,是陆阮的长子,也是陆庭羽的父亲,更是这竟陵城衙门的主人。

赵姓验尸官还蹲着身子收拾自己的工具,听到陆正然的问话,他面色凝重的站起身,似乎有些惭愧的摇摇头,说:“死亡时间大概是四个时辰之前,全身无血色,除了那个弯月状的伤口之外,只有来自脑后的一次重击,其他再没有任何痕迹,而且死者生前气息稳定,致命伤只有那轮弯月。”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不是怕那个死人,而是怕背后杀人的人,此人手段之高明,无法想象。

“既然如此,正然麻烦赵老爷子了,来人!扶赵老爷子回去。”陆正然抚着胡须,拧紧了眉头。

死者叫林安平,往小了说他是竟陵城有名的富商,往大了说林家出产的茶叶可是皇贡。

换句话说,这是一名朝廷命官被杀害,尽然他的官职可有可无,但竟陵城的茶监,当今皇帝陛下还是很有印象的。

因为当今大良皇帝朱辰,不贪财恋色只嗜茶,故而林安平这个茶子监是他亲自下访选出来的,由此可以证明林安平对于皇上而言有多么重要。

可他却被人杀死了,而且还用了一种很奇怪的杀人方法。

在人的脖颈割一个类似弯月的伤口,而且是喉管都被割断,然后把尸体藏起来,等什么时候血放干净了才被拖到大街上故意让人发现。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是夜,漆黑如墨。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雅儿站在陆阮身后不远,偷偷摸摸和小葵使眼色。

小葵本不想说话,只是碍于雅儿一再示意,她这才勉强开口:“好了好了,这次你的确没骗我,等会儿赏下来的银子我分你一两哈。”

雅儿听到这话,顿时兴奋不已。

一般陆家在办八方宴的时候都会宴请一些比较重要的大人物,诸如朝廷大员一类的人,所以伺候时需要很小心,因为这顿饭下来伺候的下人会比平常辛苦很多,所以陆阮会下发一些赏银来抚慰下人。

久而久之,八方宴发赏银也就成了下人们挣钱的好方法……

“小子多谢陆老城主的赏脸。”阿雪行了一个江湖礼仪,陆阮回敬之。

“阿雪少侠少年英雄,老朽府中能有这样一个人,真是令府上蓬荜生辉啊。”陆阮拿出平时招待贵客的态度来招待这两个少年人,真是为自己孙子操尽了心。

“何小年也谢过陆老城主的招待。”何小年又起身举杯,笑脸相迎陆老城主。

陆阮同样站起身受这一杯。

“二位少侠能够在府上小住,于我那孙子而言,自是好事,他从小就喜欢跟武林中人打交道,以后啊,如果孙儿你真想出去走走的话,那就走。”原本陆阮的一番客气话,却让陆庭羽有些意外。

于是他也站起身,:“祖父,您终于肯放我出去了。”

“呵呵,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最好啊,领个孙媳妇儿回来。”陆阮开玩笑似的一说,惹红了陆庭羽的脸,也逗笑了桌上其他两个人。

饭桌上四人也是越聊越欢,虽然陆阮是老一辈,可跟这年轻人聊起天真是一点也不落。

何小年三人,阿雪本就不爱说话,陆庭羽又碍于身份不好搭自己祖父的茬,所以说话最多的倒成了一向寡言少语的何小年了。

“小年啊,我听莫老七说你的棋艺不错啊。”

“没有没有,只是莫前辈让着小子,要不然小子怎么会能和莫前辈下太长时间呢?”何小年很委婉的说道。

“诶,能被莫老七夸奖的人不多,你的棋艺还是很不错的。”陆阮劝说道,然后话题又转到何小年的武功上来。

你也曾练过武吧?不知实力如何?”

何小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练过几年,不过和阿雪相比我还是差远了。”

“阿雪那是在生死边缘摸索出来的,你不如他很正常老朽能否打探一下,你可有师承?”陆阮试探着问道,毕竟这种问题还是有些涉及别人的隐私。

何小年想了想,吴爷爷毕竟教了自己三年,虽没有喊过师父,可怎么说他也应该算自己的师父,于是何小年点了点头。

陆阮知晓后,脸上并无太大表情,继续和何小年三人聊天,阿雪也不时开口说一句话。

几人推杯换盏,喝的正当痛快。

院子里,下人们早已歇息了去,只有护院们还在认真站岗。

院子里有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有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所在的位置刚好遮住护院们的视线,不过如果他有所行动的话还是会被发现,不过那黑衣人却只盯着燃着火烛的屋子一动不动。

直待半个时辰之后,酒席散去,何小年三人醉醺醺的走出门,黑衣人动了。

他的动作奇快,护院们听到声音上前查看时,他已经飞掠到阿雪身后,夹起因为醉酒而反应迟钝的阿雪,同时用手在阿雪身上连点几下。

“你……是谁?”陆庭羽指着黑衣人质问,不过看样子已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来人呐,有刺客!”此时,反应过来的护院们开始大喊,企图提醒更多的人来支援这里。

“堂堂城主府的守卫果然不差。”黑衣人声音轻佻的说道,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已经被包围。

此时何小年的酒也醒了,看着眼前那个从容不迫的黑衣人,何小年却觉得他有些眼熟,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于是用手敲了敲有些涨痛的头。

“你是何人,快放了阿雪少侠!”陆阮闻声从屋里赶出来,结果就看到被团团围住的黑衣人,以及黑衣人左腋下被夹住的阿雪。

“放了他?现在还不是时候。”黑衣人身形一晃,就飞出了十数个拿着水火棍的护院包围圈,“诸位放心,阿雪会在三日后平安回来的。”

眼见黑衣人要逃跑,于是陆阮腾身而起,紧随着黑衣人飞出了城主府,同样跟出来的还有何小年。

只是何小年的轻功还没有那么好,刚刚飞出来连陆阮的影子都没看到,更别提黑衣人了,于是又灰头土脸的回去。

“怎么样?我爷爷他们呢?”陆庭羽凑上前问道。

“我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不过相信以陆老城主的功力定然不会出事,我们回屋等消息吧。”何小年喘了口气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陆庭羽先安顿护院们回去,复跟着何小年回了屋。

“你说黑衣人在阿雪刚杀了人以后就将其掳走,而且还说三日之后就放回来——”何小年手搭在桌子上大胆猜测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阿雪?”陆庭羽稍加思索,顺着何小年的话接下去,只是他认为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何小年摇摇头:“我也不敢妄加猜测。只是阿雪才杀了谢安抚,谢晋现在正想全力追杀他,结果现在他无缘无故地消失,到底是……为何呢?”

……

黑夜,竟陵城白姓都已入眠的时刻。

就在每家每户的房顶上,正有两个人你追我赶。

前面是一位黑衣人在快速奔跑,腋下的少年不知何时被背到了后背。

后面是一位老人,虽说年纪大了,可这双腿脚倒还不错。

“站住,你是哪家的弟子?可否报上家门?”陆阮见追不上黑衣人,于是停了下来,坐在屋顶上

喊话。

黑衣人见陆阮不再追,于是也停了下来。

“陆老城主好身手,晚辈佩服。”黑衣人站在与陆阮离着两座房子的屋顶上回话。

“陆前辈,你放心,阿雪我是一定不会伤他一根汗毛,只是需要他消失三日,三日之后他定会无恙的出现在竟陵城。”说完,黑衣人似乎是不想在和陆阮废话,于是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陆阮一见黑衣人的速度,就知自己追不上他,也只得放弃。

陆阮安静的坐在房顶上,回想着刚才黑衣人说的话,让阿雪消失三日?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

蓦然间,陆阮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八个字。

下龙已现,刀出中原!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第二十四章 旧事

下龙已现,刀出中原。

此八个字,目前已经在整座江湖传开了,这则消息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信的人大都开始动身,因为已经有传闻,下龙刀在狼少年阿雪身上,而阿雪在竟陵城。

不信的人则隔岸观火,等待时机。

江湖上还有一则消息已经慢慢传开。

“刀圣骆兴华病重,千金求药方。铁匠孙隐居在大良温平郡朱梧城境内,其亲手打造的中锋剑内藏有救命药方。”

这是由唐先生亲自下发的求医帖,只要有人能拿到药方,赏银三千两!

于是有无数号称武林高手的侠客们纷纷前往朱梧城夺剑,只奈何铁匠孙及农活实力强大,多数人都只能落败而归。

黑夜,没有名字的酒馆内。

“老孙,你……嗝,你说咱……咱们这次计划能成吗?”喝多了的农活沉闷着脸,又一杯下肚。

“肯定能,不然——白大哥的仇,就没法报全乎了。哪有报仇报一半的对吧?”孙进也喝多了,可脸红也就罢了,为什么眼圈也红了呢?

这对苦命的兄弟,酒一喝多,就想起那个已逝的人,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是最嫉恶如仇的好男儿,只可惜遭人毒手,英年早逝。

……

翠微山的铁云谷里住着一位外号“铁打”的老神医,这位老神医有个怪癖。

他居然拒绝接受任何人的求医。

所以说来也怪,一个不肯治病救人的医生,为什么别人还要叫他神医呢?

今日铁云谷里又来了一位求医的客人,他身后背着个衣衫褴褛的可怜姑娘。

只是这次铁打神医却是开了房门。

木屋里率先被丢出来一个药瓶。

那个客人接住后抬手一瞧,只见药瓶上写着“九转丹”,这可是天底下最好的治外伤的丹药,甭管你受再重的伤,只要不伤及心口,那这颗丹药定能保你不死,而且三天之内便可痊愈。

见那个客人还没走,于是木屋里又飞出一个药瓶、一个药包、一个药罐,上面分别写着“霄平丹”、“洛云草”、“凤血粉”等名字。

全是天下一等一的疗伤治病的丹药,这些药不敢说能使死人复生,但绝对可以让任何哪怕只有一口气的人重新生龙活虎。

木屋里终于传出了第一句话:“快走吧,这些药够吊十个人的性命了,别来给我找麻烦了。”

听声音,倒好像是来的客人是让老神医极度讨厌的人。

那个客人呵呵一笑,转身退出了铁云谷。

当下,这条铁打神医终于施药救人的消息没有一天就传遍了半个武林,一时间求医者无数,铁云谷莫名的热闹了起来。

木屋里的铁打神医忍不住怒喊一声:“白云橦,我跟你没完!”

至于那个做了坏事的客人“白云橦”,正坐在某间客栈房间的床沿上,替两个受了伤的汉子疗伤呢。

……

斜倚小楼春望雪,南亭一街湖听月。

她叫吕轻笑,南亭小楼的主人。

南亭小楼是什么地方,那里是文人侠客的天堂。

那里有着全世界最漂亮的姑娘,那里也有全世界最香醇的美酒。

那里也是整个世界最好的凤凰勾栏院,吕大掌柜一声令下,全天下的姑娘都莫敢不从,所以那里也是整个武林最大的消息打探处。

她姓吕,名轻笑。

独爱那位白公子。

那位只用一把剑,就将天下英雄败于剑下的年轻公子,那位咧一咧嘴就能让全天下姑娘为之倾心的白衣公子。

可是吕掌柜喜欢他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只因为他是从南亭街走出去的,只因为他曾经上过一位名姓吕的女人的床,只因为他的武功多半都是偷学于她。

只因为他们是从小的青梅竹马。

可是,白公子潇洒一生,又怎么肯待在一个地方束缚一生。

她也知道,她留不住他的人,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留的住他的心,所以每日都只能单相以求思。

今日,白公子成名之后第五次来到南亭街。

“再为我做这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你大可不必来了。”吕轻笑衣裳半解,躺在这丝织绸缎铺就的床上。

白公子苦笑道:“你这又何必呢,我们俩的关系难道还能改变吗?”

吕轻笑躺在床上,扭过头去。一滴泪水划过那漂亮的脸颊,滴落在床,浸湿了床单。

然后她回过头,勉强提起笑容,说道:“白云,就当我错了这一次,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白公子站楞在原地。

“轻笑姑娘,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吕轻笑强忍着要透出眼眶的泪水,声音有些颤抖:“白云,你一直做得都很好,你可是我南亭街,最好的一把刀呢。”

白公子忽然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以后我也不必再来了。”

说完,白公子大步出门去。

吕轻笑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她趴在床上大声痛哭。

其实她没有说的一句是:你也是我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只可惜,她不能这样说,如果说出这句话,那大概,他们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公子出门后,一道道剑气接连斩断数棵大树,一道道剑气差点断开了一条河流。

待他好不容易发泄完后,几乎是红着双眼吼了出来:“吕轻笑,我恨你!”

那声音惊动了树林的所有飞鸟,那一晚百鸟齐飞于天。

然后,他找了家酒馆。

然后,他一觉到天亮。

然后,他潇洒游江湖……

……

遥望弥江,雪湖深处;

迷雾漫漫,唯孤舟耳。

孤舟上坐着一位老人,身穿蓑衣,头戴笠帽,一根钓鱼竿,湖面微动未动。

老人半眯着眼,嘴角微动却未有声,忽闻得岸边乐声响起,原是少女踏着歌声来。

“小丫头不在家中学习琴棋书画来此吟曲作甚?”声音响起老人嘴角却未动,细细听来那声音似乎也不是自喉咙发出来的。

“老头儿不在家中修身养性教孙在此钓鱼为何?”这个声音婉转,犹若珠子落玉盘,脆生好听。

湖水一阵响动,原来是有鱼上钩了。

不过老人却似没有看到一般,因为小丫头已经站在了船上。

小丫头傲然抬头:“本座来此,与你何干?”

老人微微动容,声音在此自天地响起:“哼!西老婆子,你不在点苍山作威来我天禁阁干甚?”

“小丫头”西婆子双手掐着腰,以一副天下第一的架势说道:“本座想来便来,与你何干?”

“听闻无言老人的银月刀法天下第一、冠绝古今,本座今日便是想要讨教讨教。”

“早就听说点苍山的千木颜变术奇妙无双,老夫我也早欲见识见识。”无言老人右手握住那只鱼竿,冷笑一声,“既然你今日找上门来,那我就好好领教一番。”

“就凭一支鱼竿?”西婆子仰天大笑。

笑完后剑尖直指湖心中央。“小老儿,不管你今日如何,总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收取你的性命。”言罢,西婆子腾身一跃,剑身直奔无言老人而去。

无言老人将鱼竿竖在身前,挡了西婆子一剑,但是鱼竿也断成两截,不过无言老人也借此机会腾身到岸边,一手拿着一根半截鱼竿。

西婆子眼瞧,左手微微一抖。

登时九道寒光一闪,直奔无言老人而去。

老人一根鱼竿打出,砰砰砰九道声音响起,竟是仅凭一根半截鱼竿就接住了以暗器著称的七丝宫的铁衣寒针!

真不愧是无言老人。

只是西婆子却是冷笑一声,随之的则是变了脸色的无言老人。

这次往西婆子的方向看去,原来她头上的木簪不知何时,悄然插到了无言老人右臂上。

一口毒血喷出,无言老人半跪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胳膊。

西婆子踏着河水走到了岸边,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

“堂堂一代宫主,居然还会耍阴招?这次是老头儿失算了。”无言老人边咳着血边说道。

西婆子蹲下娇小的身子,双手撑着脸颊,看上去很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只是刚才那一手九中存一的阴险一招,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居然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干的。

“很抱歉了,谁让这次有人要废了你呢。不耍点小手段这天下有多少人能正面打败你呢?”西婆子双手托着脑袋,显得很是可爱。

无言老人苦笑道:“是啊,这天下能伤我的也就只有你这个老婆子了。你,你干什么!”话语刚毕,原来是西婆子忽然自断经脉,而且捅了自己一刀,亲手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西婆子回光返照似的哈哈大笑,不过却笑的有气无力:“还是死了好,不用管那些破事。”

无言老人眼角划过几滴泪花,喃喃自语:“是啊,还是闭眼的好,眼不见心不烦啊。”

两个老人躺在冰天雪地里,手握着手,面露微笑地闭上眼睛。

……

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了梦寒。

农活咧着嘴似在傻笑,可眼角又为何带着泪花?

脑袋里回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旧事,真是喝醉了呢。

醉吧,醉了好啊。醉了就能抛却一切不愉快,好好睡一觉,明天大概起来还有人来夺剑呢?

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二十四章 一团乱麻

下龙已现,刀出中原。

此八个字,目前已经在整座江湖传开了,这则消息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信的人大都开始动身,因为已经有传闻,下龙刀在狼少年阿雪身上,而阿雪在竟陵城。

不信的人则隔岸观火,等待时机。

江湖上还有一则消息已经慢慢传开。

“刀圣骆兴华病重,千金求药方。铁匠孙隐居在大良温平郡朱梧城境内,其亲手打造的中锋剑内藏有救命药方。”

这是由唐先生亲自下发的求医帖,只要有人能拿到药方,悬赏银三千两!

于是便有无数号称武林高手的侠客们纷纷前往朱梧城夺剑,只奈何铁匠孙及农活实力强大,多数人都只能落败而归。

黑夜,没有名字的酒馆内。

“老孙,你……嗝,你说咱……咱们这次计划能成吗?”喝多了的农活沉闷着脸,又一杯下肚。

“肯定能,不然——白大哥的仇,就没法报全乎了。哪有报仇报一半的对吧?”孙进也喝多了,可脸红也就罢了,为什么眼圈也红了呢?

这对苦命的兄弟,酒一喝多,就想起那个已逝的人,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最是嫉恶如仇的好男儿,只可惜遭人毒手,英年早逝。

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了梦寒。

农活咧着嘴似在傻笑,可眼角又为何带着泪花?

脑袋里回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旧事,真是喝醉了呢。

醉吧,醉了好啊。醉了就能抛却一切不愉快,好好睡一觉,明天大概起来还有人来夺剑呢?

——

四更天的时分,静的出奇的时候。

黑夜总能让人安静,也总能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让人感到无助和恐惧。那漆黑一片的天空,好似一只张开口的巨兽,透着食人不吐骨头般的可怕。

悦来客栈。

二楼的某间客房,屋子里还有些微的动静。

夜行衣打扮的卖茶人背着被打昏的阿雪,从窗户翻了进来,却觉黑暗中仿佛有一丝细微的呼吸声从房间传到他的耳边。

不动声色的放下阿雪,转身将要燃起烛火,右手却捏起袖中银针,轻轻向某个方向一弹。

“什么人?”卖茶人回过头,于黑暗中拔出刀并准确的斩向坐在桌边的那个人。

同样是一只右手,只是“闯入者”的右手也捏着一根银针,正是刚刚卖茶人打出去的那根。

“小师弟的武艺又有长进啊。”熟悉的沙哑嗓音响起,卖茶人松了一口气。

“木师兄,你怎么来了?”卖茶人刀定,收刀入鞘,燃起旁边火烛。

明亮的烛光照亮不大的房间,“闯入者”的娇小的身形轻而易举的进入卖茶人的眼里,原是木家木师兄。

“师父派下任务,让我来帮你做事。”木家的声音似乎永远那么沙哑。

卖茶人倒了一杯茶水给木家,右手不自觉地搭在桌面上,问:“怎么?师父他老人家打算帮我夺大良武林?”

木家饮了一口茶,有些皱眉的吐了吐舌头,嫌弃道:“这茶未免太次了些。”

卖茶人忍住笑,他知晓木家师兄无别的嗜好,就是好喝茶,尤以大泽龙井为最,于是解释道:“小弟出来的匆忙,没带多少东西,这些只是客店自家的茶叶,入不了师兄的口,还请见谅。”

木家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师父不只是想夺武林,庙堂他也想要争一争,只是大兴太过羸弱,所以这边需要你多往上爬爬,别以为一个郡官儿就能满足师父的胃口。”

卖茶人闻言,唉声叹气好半晌:“师父他,他也太为难人了些。”

木家拍了拍卖茶人的肩膀:“你也别觉得难,你可知道皈依人那边的任务吗?”

卖茶人摇了摇头。

木家强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说:“你可知皈依人去了小儿国。”

卖茶人听后,笑出声来,随即又憋了回去。

北林小儿国,号称有望成为第五个获封“王朝”称号的国家,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小儿国有两著名。

一为十小之争,小儿国想吞并十三国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一直忌惮十三国背后的大良而迟迟忍让,双方之间的恩怨,已经上百年之久。

另一个著名便是云中山道玄山下来的郑染,曾经打的十三国改朝换代的郑大将军,也是小儿国如今敢跟大良叫板的勇气所在……

重新扮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卖茶人正色问道:“那木师兄,你这番前来找我,究是所谓何事?”

木家面色也变得凝重不少,他抬手揪过卖茶人的耳朵,附耳道:“大良皇帝老儿的茶子监被我派人杀了,这事儿肯定会让他震怒的,只是不知那皇帝会派谁来揽这个摊子。”

卖茶人听后竖了一个大拇指,后又称赞不已:“高啊,此计甚是妙哉,不过这样的话我们首先要控制竟陵城,必要时还需控制附近的温平、周然等郡,不容易啊。”

木家深以为然的点头:“不容易啊。”

不过不容易归不容易,但这却是削弱朝廷势力最简单的办法。

八月大良,注不安宁……

——

大良注不安宁,竟陵城自然也不安宁。

这一天晚上阿雪被掠,却无能为力,老城主感叹自己年事已老力不从心,坐在房顶只能干瞪眼,联想之前莫老七所言,在下龙刀现世之后将水引到正处于风口浪尖的阿雪身上,如今又让阿雪失踪……

这计谋,真狠。

即便莫老七打算在送信的途中散播“下龙现世为假”这则消息,估计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因为根本没有办法让阿雪解释失踪的那三天时间。

万一他将剑藏匿别处了呢?

头疼,真头疼。于是老人起身,飞掠回府……

阿雪被掠,究是为何?

何小年很是疑惑,江湖纠纷他不懂,只是觉得这事有蹊跷罢了,正在思索中,陆老城主回来了。

陆庭羽急忙上前询问:“祖父,阿雪少侠呢?”

老城主无奈摇头,只感叹自己力不从心。

目视着祖父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进了房屋,陆庭羽忽然发现,一向豪爽霸气的祖父似乎变了,变的有些老了。

也对啊,连一个小生都追不上的陆阮,怎么会不老呢。

对于陆家来说,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可对于那些坊间百姓而言,无非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罢了。

——

一夜无言,已至清晨。

几乎一整晚都没睡的陆正然熬的腰酸背痛,他决定先回自家府上去,告之父亲。

陆阮知晓此事,又是一惊,最近让他震惊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有些令人麻木。

“林茶监的尸体是在哪儿被发现的?”老人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虽然这事十有八九还是那个组织的人所为,但现在不是还没有证据吗。

“是在葫秀街被更夫发现的,目前还没有更多的人知道。”

陆阮低下头。

三点:

下龙刀现世、被嫁祸的阿雪、林安平之死,陆阮下意识的开始来回走动,前面两点好解释,主要是他们为什么会杀死林安平,这点很让人费解。

“凶手暂时估计找不到,先通知家属来认领尸体吧。”

陆正然点头,下去吩咐事宜。

……

“羽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何小年看着默不作声的陆庭羽,忍不住出声询问。

明明昨天老城主回来时说的很清楚,那个人只是藏匿阿雪三天而已,三天之后不就天下大白了吗,干嘛还要如此沉思?

“不急,距离环山杂谈不是还有两月有余吗?我现在最想搞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掳走阿雪?自然不可能只是藏匿三天那么简单。”陆庭羽坐在凳子上,手中握着一盏清茶。

不简单,当然不简单,可谁知道人家的目的是什么?甚至现在连掳走阿雪的人是谁都不清楚,怎么查?

第年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

雨淋鸭雀跃,草动蛙虫鸣。这条幽暗的小巷子里,一位少女撑着伞行走,小巧玲珑,发丝仅仅用布条缠着,看不见模样,是独属于水乡女子的柔弱似水。

《时刀》第一卷:少年们的江湖 。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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