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阴录 - xp1024.com
《摄阴录》


如果这就是我的使命——作者自序

懂八字的人,都知dào

什么叫“童子命”。是的,我就是个童子命。

都说童子命的人活不长,3岁,8岁,18岁,48岁,都是关口,不是夭折就是横死。

有些童子是来人间赎罪还债的,有些童子是被贬下凡来体验人生疾苦的,有些童子则是带着某些使命任务而来。

我有幸熬过了前面几道关口,在剩下最后一个关口逼近之前。

我总要问自己:“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我最早的记忆,可以追忆到尚在襁褓中,母亲抱着我咿咿呀呀逗我说话,那时我一岁未满。

年到四五岁时,家里每每去寺庙做法事,我都要跟去,见到神佛都有一种亲近感,特别是观音。

每次去寺庙必定哭闹着让父母给我买佛珠,买木鱼。然后听僧人们唱经,便可在边上一天不动不闹。回家后,便坐在门口,一个人学着僧人的音调开始唱,引得街坊邻居都来围观。

中学时候,冥冥中自己开悟了一些命理技能,在没有任何师傅指导的前提下,竟然斗胆帮人测算,一开始自己也觉得有点信口开河,完全凭借第一感觉去猜去说,没有想到,竟然大多被我说对了,那一年我14岁。

于是,“半仙”的绰号在学校里传开,我记得高中时,有一次学校组织三个年级的学生一起出去旅游,晚上我的寝室门外排队算命的人从高一到高三都有,一直到凌晨1点多老师过来驱散,才作罢,我倒头便睡,回来后大病一场,那一年,我17岁。

进了大学之后,我开始收敛,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关于宗教的事情。

大学四年做了整整四年学生会主席,记得每次开会,整整一桌的干部里,就我一个人不是党员。

系里的团委书记多次劝我打报gào

,只要打报gào

就能通过,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写过一个字,嘴上推说自己觉悟还不够,其实我自己知dào

,我不属于那里。

那时候起,一个人独自偷偷看些周易之类的书籍,家里的宗教书籍也越来越多,可惜都是买的多,看得少,空闲时偶尔翻翻,虽然不求甚解,但翻看过的内容大都觉得并非全部如此,后来也就逐渐不看了。

毕业后也跟很多年轻人一样,乐于混迹夜店、疯狂挥霍青春、每年都会背包独自远行、沿途饱览风光、床头常阅佳作……

后来的十多年里,我投身过很多职业:广告公司、网络公司、游戏公司,且都做到了很高的职位。

后来又开过自己的公司、做过兼职的广告导演、替很多知名品牌写过脚本创意……

直到几年前开了自己的命理佛珠饰品店,生活节奏日趋平和。

童子命的人,大都人缘较好,却姻缘不顺,我亦如此。

以前父母还会常常催我恋爱结婚,到现在估计也是彻底放qì

了这个念头,虽然我是三代单传唯一的香火,可家族的使命,又怎么拗得过因果?

我的八字早已被自己背得滚瓜烂熟,所以也并不急迫了。

那么多年里,我前后看过的八字人数不下千人,一直到三年前开了自己的网店后,由于口口相传,来找我的人越来越多,收集的案例也与日俱增。

去年有一位朋友把我的形象写在了她的小说里,引来不少原先对命理学术不太了解的年轻人的关注。

受到启发后的,我觉得自己应该写点什么,无论我将来是不是冲得过那个48岁关口,但在有生之年,留下一些自己的文字和感悟,一定对于如今的年轻人来说,是有益的。

在这本小说里,有很多知识面。

除了八字命理风水常识外,还会有我自己很多的兴趣爱好和国学知识,琴棋书画、时装、烹饪、旅游、摄影、宗教……

我把自己所能知dào

的有限学问,尽量潜移默化地贯穿在全文之间,既然要留,就留得彻底。

这是一本小说,并不是什么教科书,所以会有小说的特性,那就是虚构。

但我的故事,是那么多年来,我所遇见的很多很多的真实案例,经过修改编串而成。

所以,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第一次写小说,没有什么经验,对于文字的处理也有些生涩或啰嗦,还望可以谅解。

六不散人

甲午年,立秋风雨夜@上海

http://www.qidian.com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一章 迷梦再惊心

我知dào

这又是在同样的一个梦魇中了,依旧是那条幽深漆黑的长廊,犹如早已停业失修的地下铁轨道或是过海隧道一般,长得看不到尽头,四周是隆隆的声响,像是海浪撞击岛礁,又像是巨雷在厚云中翻滚那样,包围在整个四周,离得那么近,却又无法触及。

人在梦境中时,也往往是可以明白这是梦的,只是即便如此,你也无法控zhì

自己醒来,甚至无法控zhì

你在梦中的一言一行,你只能在仅存的一点点意识里提示自己“这是梦!”,而这样的提醒,也分不清到底是属于梦中的情节之一,还是来自另一层清醒世界的外力干预。仅此而已。

就跟这么多年来反复出现的梦境一样,我依旧在这条隧道里摸黑前行,说是隧道,其实又要比一般的隧道要宽,到底有多大无法形容,只是从脚步的回声里,可以估计出大概来,四周相当空旷,也许是50米?100米?……

等等,今天的梦好像有点跟以往不同!是的,我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当然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任何事物,哪怕将手掌放在面前都无法看到一根手指,我一直在梦里无数次地骂自己,为什么就不带个手电筒或打火机什么的呢,即便是个手机也行啊。当然,这其实是由不得自己的,所以每次的梦里都照样不会出现这些道具,我也明白。

到底是有哪些不同呢?我屏住呼吸极力去听,转动脑袋试图将耳朵去贴近不同的方向,来仔细辨别这次和之前几次的细微差别,我闭起眼睛(当然这其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好像马上就要被我发xiàn

它了……

“啪!”一声清脆的、书本砸在桌子上的巨响将我震醒。我抬起眼,看见冷冰冰正站在我对面,从朦胧的睡意中我,发xiàn

她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臧道禅!你才起床多久啊,现在才下午两点而已,外面的人都在忙着帮你挣钱呢。你怎么还有脸趴在桌上睡觉!?”

她叫“冷冰冰”,是父亲在粤地清远结识的一名老挚友的女儿,小我6岁。在她小学时母亲去世,不久,她父亲便出家做了道士,有一次出门云游时,顺道来了申城,并将她送来我家寄养几日,说是不久再来接她回去。

这一走之后,便看着她从一个小学生,到初中生、高中生、一直考入了科技大学网络工程系本科,然后便是去年本科毕业……她老爸却再没出现过。

好在我家经济也算宽裕,所以她的一切吃穿学杂之类的开销,都跟我和姐姐同等待遇,丝毫不差。我们三个孩子的零用钱一直也是同龄里属于经济条件优越的。那么多年一起成长,她也成了我们家的一份子,我跟姐姐也都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宠着。

她大学毕业后去了家游戏公司打了半年工,由于个性散漫受不了那种需yào

加班加点的制度,便辞职出来了,而我在网上开了一家佛珠店也正好发展地不错,去年底在市区找了这个300多平米的复式门面房,她过来也是自家人,可以帮忙看店,管理一下日常经营。

“昨晚在KTV喝多了,没睡好。”我起身揉了揉面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说你也是个奔三的人,怎么成天还跟个没玩够的二流子一样,一天到晚跟那些个半生不熟的混混瞎闹,也没见你谈成过什么大单子回来。也不赶紧去找个老婆,别老跟一群爷们儿鬼混到半夜,知dào

的是你在广交朋友,不知dào

的还以为你性取向与众不同~”

“得得得,你也别说我说得那么起劲,有本事你去帮我找个来……自己的男人都在天上飞呢,还好意思说我……”

她嘿嘿冷笑了一声,单手撩开齐肩的直发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用一个非常欠揍的贱相凑到我面前说了句:“我不急,我可比你年轻多了~”

我刚要反驳她男人三十一枝花之类的话,这时楼下的阿姨打电话上来说午餐做好了,我让她送到楼上,这个时间点吃午饭也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冰冰,你今天买的什么菜啊?”

“自己不会看啊!”她一副斗嘴还没过瘾的样子。我这妹妹别看长得娇小玲珑眉清目秀的,可天生却是一副泼辣的个性,“刀子嘴豆腐心”,记得我第一次在哪本书上看到这个词儿的时候,眼前跳出来的第一个形象就是她了。

打开盖子,稀饭加四个菜,豆腐肉糜、毛豆冬瓜、白切猪肚、番茄炒蛋。

“就知dào

你昨晚灌多了,今天吃得清淡点,养养胃吧!”她一边盘腿坐到了我对面的转椅上看着我吃饭,一边继xù

说:“现在要买时令蔬菜是越来越不方便了,超市里到处都是温室种出来的,之前那个送菜的乡下阿姨最近病了,她儿子又不肯送,害我今天一早跑了好远的路才找到这些新鲜货,凭我的慧眼灵鼻鉴定,应该不是农药催生的。”

“恩,凭我的金口玉舌,一吃就知dào

是当季的菜。”我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回道。

“切……”

我们家有个奇怪的规定,所有的蔬菜水果必须是要买当季时令,并且不能是农药化肥催生,一定是要在泥地里栽种,大粪灌溉,并且不能用暖棚保护,至于鸡鸭鱼肉之类的,也需yào

是自然喂养,不能是激素催生。到底是什么道理我也不清楚,总之从记事开始,这便是家里的规定,这在以前还比较好办,可是如今这样的东西越来越难买,就连上饭店吃饭都成了一个难题,由于常年养成的习惯,身体已经对非自然成长的食物有了抗性,但凡吃到了不该吃的,便往往要拉好一通肚子,冷冰冰自制的腹泻药已经成了我的贴身必备品。

说起这个,冷冰冰是中医世家,虽然八九岁就被送来了我家,可好像天赋异禀一般,那么小的年纪开始就喜欢钻进我家书房看各种医书,她老爸临走时也留下了好一大堆,全被她陆续看完了。别人家的小女生,卧室里堆满的是长毛绒玩具和芭比娃娃,而她呢,从小就在房间里堆满了瓶瓶罐罐,装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以及小昆虫之类的。没事就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捣啊煮啊的,弄得满屋子的药味儿。

我记得自己读大学时有一次骨折回家休假,那一个月里我几乎没上过医院,她那时才读初三,每天上学前帮我熬药,放学时又总是不知从哪里买来七七八八一堆中药,做成各种方子后帮我换药,老妈还担心她会不会搞错,老爸一句“放心吧,就她现在的本事,比上三级甲等的医院还要靠得住。”托她的福,全家人最近十几年都没上过医院看过病。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没有读医科大学,却去读了计算机专业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答案了,因为中医大学的课程她在初中前就已经滚瓜烂熟,并且医术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完全没有理由再去学校重复学习,何况大学教授的水平也未必比她强。

放下碗筷,冰冰帮我收拾残局,我从桌上拿起半包中南海,抽出一支点上,缓步走到阳台上。

我这个门面房有两层,一楼朝南沿马路的那面是一个卖佛珠、护身符之类的门面,后面一半便是这些首饰的手工加工区以及厨房厕所。楼上这一部分,有三个小间,两间朝北的屋子,一间是我带洗手间的禅修室(偶尔也会在这里过夜),另一间是供有神像的仓库,专门放一些贵重的珠宝原料和保险箱之类。朝南那间就是我的工作室兼贵宾接待区了。

阳台就在朝南这间的外面,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楼下门面前的这条马路,这块区域是最近刚开发出来的石库门弄堂翻新的商业区,虽说是市区,但也算隐藏在繁华背后的冷门角落了,所以房租还勉强可以承shòu,趁新兴地段价格不高时软磨硬泡地跟房东签了10年合约。

临街的门店都是一些比较有小资情调的服装店、美甲店、花店和咖啡图书馆之类,马路挺窄,最多也就能同时容纳两辆小汽车并排而过吧。平时来这里的人,大多是些小白领、文艺青年,因为附近就有几栋商务楼、一个创意园区和几个高档住宅区,所以也有不少的外国人。

烟已抽了半支,下午的街道人不算多,稀稀拉拉地有出租车经过,偶有几个牵着宠物狗走动的附近居民,我摆弄着阳台上的一盆薄荷,摘下一片揉碎后放在鼻尖上,一股清凉慢慢顺着呼吸沁入心脾,将倦意彻底驱散,我开始继xù

回忆着之前的梦境。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这个梦已经跟随了我至少有3年,几乎每个月都会像电费账单一样不定期地造访一次。我已经对它太熟悉不过,为何今天却觉得如此诡异?

好好再回想一下,一样的地点,一样的黑暗,一样的没有尽头的空旷长廊,一样的脚步声,听得见的心跳……等等,心跳声!……我恍然大悟,对了,是心跳,不止我一个人的心跳声!那么,就是说,有一个之前从没出现过的人,来到了我的梦里?TA是谁!?

第二章 失踪的丈夫

思路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情节若是要再想下去,那都已经属于胡猜的范畴了,况且,即便是想要胡猜,就本身这种莫名其妙的梦魇而言,都没有一个可以去猜的方向。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困扰了多年的、一成不变的梦,终于算是有了一点不同,我甚至很迫切的想要回到桌上继xù

趴着睡去,但想想冷冰冰一定不会让我得逞,况且这样的梦也不是自己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罢了,下楼去看看生意吧。

楼梯直通到店铺的前半部营业的区域,由于是石库门改良工程,外墙虽然修葺一新,可里面大部分还是属于自家装修的,为了保留这种30年代老SH的固有风格,我没有更换新的楼梯,而是将这个原本有点松垮的木头扶手梯略微整固了一下并按原来的风格涂了一层咖啡红的油漆而已。所以走在踏板上依旧会有一些咯吱咯吱的响动。

店里比较冷清,夏日的午后闷热,门外路旁法国梧桐的浓荫依旧遮挡不住整片的天空,落下斑驳的树影映在落地玻璃门上,知了也叫得有气无力,楼梯转角下的立式空调温度打在26℃,店员被我的脚步声从昏昏欲睡中吵醒,都抬头看了一眼我,招呼道“早,臧大官人。”

“早~”虽然这种时候还要说早安的确是更多的带有一份调侃,但是对于她们而言,每天见我的第一眼,基本便是属于我个人时间里的“清晨时光”。

“臧大官人,昨晚又去哪家窑子光顾了啊,可有上好的姑娘合您的心意?”

“去去去,少拿你老板开玩笑,老衲可是正经的出家人~”我也跟她们开起玩笑。

这两姑娘一个叫左新莲,一个叫白意荷,都是外地来沪人士。新莲是我原来开网店时的一位老顾客,当时她还在浙省老家兰溪读职校,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我店里拍一条佛珠或者项链之类的饰品,不光是自己戴,还会当做礼物拿去送亲友。

后来时间久了,就向我问起毕业求职之类的建议,叫我帮她看看八字是否合适离开老家去外面闯荡闯荡,拿着她的八字看完之后发xiàn

这姑娘颇有慧根,且后运不错,个性脾气也活泼大方,命中天乙贵人星强旺,于是干脆就问她是否愿意来我这里打工,她当然是满口答yīng

。一毕业就来投靠了我。

另一个白意荷,是个苏州姑娘,比较内向斯文一点,家里祖上也算是书香门第、翰林之后,所以待人接物也挺有尺度,她是我在一个易经论坛中发布了招聘广告后过来应聘的唯一一个人。

不知dào

是我的要求太苛刻了,还是如今对于佛道文化有兴趣的年轻人太少,反正来面试后觉得这姑娘人品不错,样貌也干净水灵,会书画会弹古琴,还学过简单的图片处理软件,并自学了一些周易五行之类的基础知识,所以也收下了她。

小莲现在主要负责我的网店客服日常接待和打包发货,小荷主要负责门店的顾客接待,有时也帮忙做一些店里及网上的插图海报。一莲一荷,倒也颇有禅意,能够请到她们来帮忙,算是一种缘分吧。

因为大概我在朋友圈子里是个很舍得为朋友埋单的人,所以大家给了个绰号叫“臧大官人”,她们于是也跟着叫起来,随便她们了。

“臧大官人,我们已经有两个礼拜没有上课了,你什么时候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来教一下我们呐,再不教,之前学的都快忘光了!”小莲举了举手里的笔记簿,又给小荷抛了个眼神,示意她帮腔。

“是啊,您上次教到八字四柱里的五行生克和用神忌神取用,接下来应该是学神煞关系了吧?最好再教点那个能测出结婚年龄啥的悬乎一点的东西~”小荷连忙接口,看得出其实她也挺想学的。

“恩,我看是你们都急着想嫁人了吧?哈哈,这个嘛,都是皮毛的东西,自己翻翻书也能看懂一大半,如果我没空,你们就先看看民国韦千里先生写的《千里命稿》,或者更深一些的就看《渊海子平》,这两本书对你们入门来讲还是很适用的。”

小莲嘟了下嘴,正好电脑叮咚响了一声,她便回头去招呼网上的买家了。

小荷便又问清了我作者和书名的具体写法,记在了手机里。

我看看店里没啥需yào

帮忙的,就转身又走向二楼,刚走到楼梯一半,就听到玻璃门刺啦一声被拉开,一股热风涌进店门直冲到楼梯前。

“师傅!师傅在吗!?我有急事!”

随着这股热风一起进来的,是一位30开外的少妇,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蓝白条纹短袖睡衣裤,一双塑料凉拖鞋,满面通红一头大汗,头发凌乱没有梳理过的样子,就好像被人刚从噩梦里拽起来一般。

“别着急,慢慢说。”小荷先站起身子迎了上去,将她请进店中,顺手关上了玻璃移门。

冷冰冰也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湿手,一边说道:“茗姐,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啊?”

我又折返下楼梯,看样子这少妇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看冰冰叫她茗姐,想必应该是认识的熟人。

“我男人,我男人不见了,好几天了,报警也报了,能打的电话也都打过了,都找不到。我想来问问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家风水出了什么问题,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呀?!”

那妇人焦急地十指相握,双眼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是没有睡好。

“这位是茗姐,就是街口那家宠物店的老板娘,一直来我们店里玩,去年刚结婚的,人很善良也有爱心,我去她们店里也玩过,有好多小动物呢。”

冰冰向我介shào

这位茗姐。

“哦,你好茗姐,去楼上坐下再慢慢说吧。”我向她点了点头,向冰冰示意带去楼上再谈。

“这个……这个就是这里的师傅?”茗姐用狐疑的眼神看了一下我,又看着冰冰,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也是啊,一说起我们这家的五行佛珠非常灵验,看八字和风水又准,都认为这里的师傅应该是个满脸白胡子鹤发童颜的老头吧?

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茗姐的期待感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个刚快三十岁的小伙子,而且看上去长相还要比实jì

年龄小那么四五岁。

“放心吧,上去再说,我哥很厉害的。”

冰冰又瞅了一眼茗姐,伸手去牵着她的手向楼上走去,我则非常尴尬地看了一下小莲和小荷,她们也正好在瞄着我偷笑,哎,谁说年轻就是优势来着,咱们这种行业,脸嫩就是吃亏呀!只好耸耸肩膀,便紧随着冰冰和那妇人也上了楼。

冰冰把茗姐安排在了工作室的榆木罗汉榻的一头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她自己研发的压惊茶,然后便去抽屉里拿出了万年历放在我的手里,我便在榻的另一头坐下,和她隔着一张小茶几。冰冰则拉过一把官帽椅来,坐在榻边上,一边在茶几上摆弄着茶具,一边说“别急,先说说大概的情况吧。”

茗姐喝了两口压惊茶之后,果然情绪比之前稳定了很多,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我,忽然又好像很尴尬似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位师傅那么年轻啊。”

我去,还在纠结我的年龄呢。我苦笑了一声道:“我们臧家的阴阳易术是祖传的,所以学的比较早,我接触阴阳易术也已经快三十年了,还请放心。您有什么想问的先说一下,再让我来帮你分析分析吧。”

“恩,好吧,我是去年跟我丈夫结婚的,结婚前谈了大概有六七年的恋爱吧。一直没有怎么吵架过,但是去年十月结婚并搬进了新房,之后几乎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到吵架不可,但是就像中了邪一样,几句不对就吵起来。”

茗姐顿了顿,低头又喝了口压惊茶,继xù

说道:“上个礼拜,我们说好了周末一起去我娘家看我父母,当时他说他正要出差,尽量在周末前赶回家。然后又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了起来,他就提着行李出门了。

出去后还发过几个消息给我,说周末一定赶回家的,但是等到周末就一直没消息了,人也不回来,打他电话也是关机。后来我又打他几个朋友的电话,都说不清楚。问他们单位里的同事,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哦?那么奇怪!那你仔细想想,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去找找?”冰冰接口问道。

“这几天我就一直休假到处找他,昨晚我实在没办法了去报了警,今天下午警察来电话说一点手机的跟踪信号都没有,需yào

我继xù

配合寻找。我一听就急了,想到你们这里不是能算命看风水吗,之前听朋友说吵架是因为搬了新房的关系,风水可能不好,就想来请小师傅到我家去看看,能不能有改运的方法,并把我老公找回来。”

茗姐一口气将话说完,又低头喝了两口压惊茶,然后便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杯子。

冰冰听完后转身看了看我,我抬头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日历,今天是巳月午日,现在正是未时,我低头掐了一下手指,说道“茗姐,能把你、还有你丈夫的出生年月日时给我一下吗?”

“啥?他的生日我是记得的,但是时间的话,不是很清楚了。我得打个电话问问他父母。”

“恩好的,冰冰你记录一下时间吧,我去里面拿把扇子,有点热。”

说完,我便径直回到了里屋的禅修室,从衣柜底下取出一把湘妃竹骨架的折扇,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后擦了擦扇身上的灰尘,插进了裤兜里。

回到外面的时候,冰冰已经把夫妻两人的生辰八字都记在了纸上,递给我看。

我一边打开折扇轻轻扇着风,一边对照着万年历,细细看着两人八字里的四柱信息。

屋子里一片沉寂,只有墙上八卦罗盘时钟的指针咔嚓咔嚓的跳动声。

大约过了有六七分钟的样子,茗姐有点按捺不住了,焦急地问“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要不还是先去家里看看风水吧?”

我举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茗姐问道:“您前面说,他是上周说要出差,然后就一去没了音信了?”

“是啊是啊,走了之后还发过几个消息来过,第三天开始就一点信息都没了,打电话过去也关机了。”

我继xù

问道“之前谈了六七年的恋爱都很太平,去年十月结婚搬家之后一直吵架?”

“是啊,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嘛,到底要不要去我家先看看啊?还是你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呵呵,我啊……”

我合起了折扇,抬起双眼盯着茗姐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冷冷说道:“我看出,你在撒谎!”

http://www.qidian.com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章 智破失魂症

茗姐听到我这冷不丁的一句,显然吃了一惊。她看着我,又扭头看了看冰冰,非常无辜又带有怨气地对她说道:“冷小姐,你们这个师傅到底是不是正宗的啊,怎么反过头来说我撒谎了呢!”

我依旧盯着这位茗姐,手中握紧了那把湘妃竹折扇,我想不管冷冰冰会不会替她打圆场,我都不能掉以轻心让这个绝对有问题的茗姐做出任何举动。

“茗姐,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今天有点不正常,要不是我哥一句点破,我还真是差点就被你骗了,赶紧老实交代吧!”

没想到冰冰会毫不怀疑地站在我这边,这点倒是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冷小姐,我是茗姐啊,难不成,人还有假的?不信你摸摸我……”

话音未落,就见那茗姐伸出一只手来,想去抓冷冰冰的手。

我早有准bèi

,顺势提起折扇呼地向她飞了过去,就在她马上要碰到冰冰的那一刹那,扇子正巧打在了茗姐的手臂上,只听得她“啊呀”一声缩回了手臂,同时从一个鼻孔里,慢慢地流出了半条脏血。

她抹了抹人中,看到了指尖上的血迹,抬头忿忿地看着我们,冷冷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短促却尖锐,听得人头皮发麻。

笑罢说了句:“都说臧道禅臧大官人有两下子,看来果然是小看了你这个小畜生!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茗姐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噗通一声瘫软在了榻上。

我俩赶忙起身,冷冰冰一边用指甲克着茗姐的人中,一边呼喊她的名字。

我则拾起扇子,在屋中各个角落扇了几下,确定没有异样后再回到榻前。

“她元气损耗太多,昏死过去了,估计得需yào

缓半个小时。”冰冰将茗姐平躺在榻上,一边帮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拿过我的扇子帮她扇风,“对了,哥,你前面是怎么看出她有问题的?”

“我前面按照墙上的时钟,根据今天的日期临时在心里起了一卦,巳月午日未时,破军星飞西南角而入,必有不速之凶,于是我便借机让她写出夫妻八字,趁这空隙先进里屋拿了老头子给我的防身折扇,用口水在上面做了结界,下了封印,以免不测。”

我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茗姐继xù

说:“她给的两人的八字是假的,首先按这两个八字来看,根本没有姻缘交合的机会,更不要说谈了六七年恋爱,再在去年十月结婚了。再看这男子的八字,上周也没有冲起驿马星,不可能有出远门的机会,你说这茗姐是开宠物店的,但是她给的这个自己的八字里,根本就没有自主创业的信息。”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今天这茗姐有点奇怪了。”冰冰恍然大悟状。

“哦?那你又是怎么看出异样的呢?”我也对冰冰今天早有准bèi

的镇定吃惊不小,就凭她的小胆量,应该是吓得呆若木鸡才符合常理。

“这个嘛~~嘿嘿。”她又开始嬉皮笑脸地得yì

起来,好像抓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似的:“刚才进门时,我无意看了下她的眼睛,虽然布满了血丝,但是血丝并不是那种熬夜般的眼白周边先红,也不是细菌感染的局部猩红,更不是哭泣过久的充血红……这种红,是从瞳孔中心发散出来呈游丝状,纵横十字纹结构,这在我们的医断上来说,就是失魂症。”

“失魂症?”我好像听过这个名词。

“对,也叫鬼上身,上古医书有记载,一般是被阴魂附体,或者是自己的魂魄因为某种过度惊吓而被击散导致。以前只在书上见过记录,却从没亲身经lì

过,所以也不好判断。后来我便借机去跟她牵手上楼,她那手冰凉冰凉的毫无热气,她是从外面那么热的天气里跑过来的,头上还冒着汗脸色又通红,怎么可能手掌冰凉呢?我就用手指偷偷撩了一下她掌根下的脉搏,你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那肯定就是没有心跳了咯?”

“错,不是没有心跳,而是有两种心跳。一个阳脉微弱,一个却阴脉霸道。”

“所以那时候你就确定她是被阴魂附体了?”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就你那把破扇子轻轻碰一下,就能把它打出鼻血来?”

冰冰抬起下巴,用挑衅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将信将疑的我。

“恩,这么一说,我刚才也有点纳闷呢,只说这扇骨被我唾液封印后可防鬼缠,可却不知dào

一下子能打出那么大的杀伤力。难不成……”我转眼看了看那杯被喝了大半的压惊茶。

“嘻嘻,算你聪明,这压惊茶还是原来那几味草药,只是里边多放了些沉香粉,这粉要放少了呢就叫压惊茶,要放多了呢就叫……散、魂、汤!”

“散魂汤?”我这可从来没听说过了,“我说你们家都给你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啊,搞得跟巫术似的神神叨叨,这也算是中医的范畴?我看都快超过我们的阴阳易术了。”

“哼~小看人呀,中华医学博大精深,它也是周易演化而成的奇学,不但要能治人病,还得能治鬼病,散魂汤专门用来打散阴魂的真气,在阴魂准bèi

发力时,便会促使它的真气混乱,所以之前才会喷出鼻血来。所谓有阳必有阴,这你可比我清楚吧,啊?臧大官人……”

她更加得yì

地都快把自个儿的脑袋晃下来了。

“哎,看来我以后可得小心点了,身边简直就住着一巫婆嘛,哪天得罪了你,给我搞碗这个汤那个汤的一喝,我这半条命……啧啧啧。”

这时白意荷闻声上楼来了,她有点紧张兮兮地在门口探进半个脑袋,小声地问道“刚才是怎么了?我听到有吵闹的声音。”

“没事没事,茗姐听得过于激动,一下子昏过去了而已,你忙你的去吧,放心。”

冰冰脑子转得快,估计担心要把实情说出来,一是解释不清楚,二来也怕吓唬到她们。

“哦,那就好。”白意荷又不放心得转头看了眼躺在榻上昏迷中的茗姐,便下了楼去。

“咦,对了哥,要一会茗姐醒过来,看到自己趟在这里,问起来,咱怎么说啊?”

“这……”这还真一下子难到我了,难不成要说你被鬼上身了这种话?那八成是会把我当成神经病的吧。

我想了想说道:“干脆,我们就说刚才看她衣衫不整的,在马路上失魂落魄地走路,叫也不答yīng

。所以你担心她是在梦游,所以把她带回店里,然后一进店,她就睡着了?”

“这你都想得出来呀!这也太扯了吧……”冰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茗姐,继xù

说道:“唉,但是目前看来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理由了,要不就先这么说吧,正好也可以让她回忆一下之前她最后一次有记忆的时候是在干嘛。”

“恩,对,我也想知dào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俯身在她身上来找我们呢,为什么要选她来附身呢……”我开始整理思路,把那刚才的对话又回忆起来。

冰冰也好像在回忆之前的细节,低着头看着茗姐昏睡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摆弄着茶几上的一把段泥紫砂西施壶。

“我觉得……它就是冲着你来的。”冰冰依旧低着头,皱着双眉缓缓地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

“你想,她从进来开始,就以她那个老公失踪的理由三番两次想让你去帮她家看风水。”

听到这,我不觉倒吸一口冷气,对呀,她来的目的是要把我引出门,然后去某个地方,如果那时候只要略微疏忽大意,真的跟了出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并且,最后她还说了一句什么你记得吗?”

“‘都说臧大官人有两下子,看来果然是小看了你这个小畜生。’是这句话吧?”我开始觉得有点心慌起来,原本以为只是帮了一个被鬼附身的邻居,却没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地冲着我而来。

我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犯了鬼怒,并且它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麻烦,而是要借茗姐的身体来把我吸引出去呢?这种经lì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甚至说“见鬼”这种事情,都只是听说而没有亲身经lì

过。

可这次,却是在光天化日的大白天,就在我自己的店里,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我的榻上喝茶!!

“哥,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我看,该来的迟早会来,你要么暂时出去躲一阵子,要么……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

冰冰放下了西施壶,眉头紧锁着看着茗姐,她应该和我一样,现在也是一团乱麻不知dào

从何解起,太多的疑问了。

难道,这就是我之前午睡的梦中所暗示的事情?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梦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呀。

它到底是谁,为什么不直接跟我干一架呢?就这么一句后会有期就完了?人生里,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特别是等待一个没有时间期限的结果,更特别的是要我去等待一个貌似对我有敌意的……鬼!

http://www.qidian.com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章 友情风水价

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光景,茗姐终于哼哼着睁开了双眼,当她发xiàn

自己躺在我们的榻上时,一副又惊又呆的样子,等回过神来看到我正盯着她,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赶紧把睡衣扣到了脖子最上一个扣子。

得,难不成是把我当成要耍~流~氓了?我的眼神很色吗?!

“冷小姐?这是哪啊,我怎么会在这?”茗姐看到了冷冰冰,似乎略松了口气,便指着我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哥,就是这店的老板,下回你就叫他臧大官人好了。”

接着,一连串的这个那个的问题,就都按照之前我们设想好的回答了茗姐,虽然她貌似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但应该也是没有其他可以想象的余地了。

于是,冰冰接着开始打探茗姐之前的回忆,让她想想最后有记忆的时候在干什么。

“最后啊……最后我在睡午觉啊,今天天气热,店里又没啥生意,我就关门回家吃了午饭洗了把澡,然后就想睡个午觉。醒过来,就在这里了,真是活见鬼了。我可之前从来没有梦游过的呀。怪不得我现在觉得头老疼呢,原来都梦游了一圈了。幸亏遇见你们,不然走在路上被车撞死都不知dào

。”

看来,想继xù

寻找答案的线索也断了,怪不得穿着睡衣,原来还真是在睡梦中被附了身的。

“那你再想想,前面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冰冰不想放qì

,继xù

追问道。

茗姐低头苦思悯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我看事情也不会再有进展,就说“好了好了,既然人安全那就最好了,茗姐自己怎么出来的都不记得,或许家里大门都没关呢,冰冰,你要不赶紧开车送茗姐回家吧。”

“对呀,我的老天,大门没关就麻烦了。”茗姐刚起身,一摸睡衣口袋又站着不动了,用上海话说道“哦哟,完结,钥匙没带,如果大门关了,我也进不去了,诶哟喂,真是碰到赤佬了。”

我跟冰冰面面相觑,冰冰耸了耸眉毛,用眼神向我瞄了一下茗姐,我知dào

,她是在暗示,趁着这个机会让我跟她一起送茗姐回家。

我心领神会,便说道“茗姐,要不我们开车送你回家,如果大门关了,我就帮你去找个锁匠来开锁。”

“哦哟,那真是麻烦你们了,今天真是要谢谢你们了。我家不远的,就在旁边的小区里,不用开车的,走过去很近的。”

一行三人大约走了10分钟左右,就来到了我们那条商业街后面的一个小区里,说是小区,其实也就是独栋的一幢至少有15多年以上房龄的高层住宅楼,因为建造的比较早,所以房型结构非常老式,一共有18层,而茗姐就住在第13层。

电梯门打开后发xiàn

,这每层有七八户人家,被一条长长的阴暗的走廊相通,走廊里是各家各户停在外面的自行车、扔在门口的垃圾袋和一些鞋柜之类的,而茗姐家的房子,就在穿过这条走廊的最里端。

所幸,大门并没有关,里面也不像有人进来过,茗姐检查了一下,贵重物品都还在。于是她便放心地笑了笑,让我们坐下喝杯饮料再走,还没等我们答yīng

,她便去厨房冰箱拿饮料了。

趁着这个空隙,我仔细看了一下整个房型结构,说实话,本来这套房子所在的方位就已经阴气过重,而窗户外又正对着对面一栋写字楼的楼角,那写字楼通体是玻璃幕墙结构,在风水中,茗姐这房子又冲在了反光煞和尖角煞上,其余如房间西南缺角、厨卫对冲、大灯压床之类的风水避讳问题还有一大堆,的确是阴晦之物比较容易进入的磁场。

出于一种救人积善的习惯,我用手指沾了自己的口水在她的窗台上画了一个结印,冰冰看到了我的举动,也明白我的意思,微微一笑并没有吱声。

此时茗姐出了厨房,给我们端了两杯冰镇柠檬茶过来,谢过之后接到手里。

冰冰先用眼神示意我别喝,然后自己低头闻了闻,便喝了一小口。

我看她喝了这才也喝了起来,我知dào

冰冰虽说平时大大咧咧,但在某些关键时候总是会倍加机警,就好比之前她观察被阴魂附体的茗姐时那样细致入微。

以她对千草百药的敏锐嗅觉,判断之下可以喝的东西,我自然就放心了。

“这房子是我们去年结婚的时候搬过来的,上海的房价太贵了,新房买不起啊,就这套老房子,还让我们背了15年的按揭呢。”

“茗姐,趁我哥在,要不要帮你家看下风水啊?”冰冰又趁机给我接生意了。

“好啊好啊,小师傅帮我看看,搬过来之后啊我老头疼,我男人事业也不是很顺利,我想八成肯定跟这风水有关系。”茗姐听到冰冰这么说,当然满口答yīng



于是要来了他们夫妻俩的生辰八字,先粗粗一核对,这回没错,的确是夫妻姻缘很深,并在去年冲起婚姻星。且茗姐的八字身弱,阴气太重,容易犯到一些不干净的磁场。

接着,我打开随身带着的袖珍罗盘看了一圈,把一些需yào

改善的布局一一交代清楚,茗姐也非常认真的做好了笔记,说等男人下班回来就马上改格局。

时间差不多了,我正要起身告辞,茗姐说道“小师傅,哦不,臧大官人看了风水一定要收钱的,这点规矩我是知dào

的,不然我家也会倒霉的,这便宜我们不能占。”

我刚想客气几句,冰冰抢先说道:“是啊是啊,这个嘛既然您说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改天再去你店里送你几个法器挂起来,就更保太平无事,您呀也不会梦游了。”

“哦哟,这梦游,真是吓死我了,今天幸亏了你们,多少钱啊,我现在就付。”茗姐开始去翻她的抽屉。

“看您这房子的面积嘛,差不多应该有60多个平米吧,我哥看风水是挺贵的,但是看在咱们店离那么近,而且又是老朋友的份上了,那就给个友情价吧,说个好听点的数字3888吧!”

我差点没一口柠檬茶喷出来,这哪是什么友情价啊,比我平时帮陌生人看还要贵了好几百。这丫头片子,真是宰人一刀一个准啊。

“哦哟,便宜的便宜的,我给你4000,不要找零了,多出来的就当我请你们吃冷饮了!”

这个茗姐也真是爽气,难怪冰冰敢开这个价。敢情是算好了的。

茗姐一直把我们送出了大楼才转身回家。

见她已上了电梯,我便对冰冰翘了翘大拇指:“厉害,这刀可真快啊。”

“怎么快了?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我这都算是便宜的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她家这么差的风水招引了那脏东西过来附了身,我们今天下午会有这么大的麻烦?连命都快被她害死了,还亲自冒着这么毒的大太阳送她回家,你还用自己那口水帮她画了封印,这钱绝对是我们亏了。对了,我那杯散魂汤的钱都没问她埋单呢,哼!”

冰冰振振有词的反驳了我的话,并把那叠钞票数了数,抽出三张塞给了我“诺,这三百块是你的劳务费,剩下的我帮你存起来,别一天到晚有了钱就拿出去瞎混,谁问你借都给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官人呢,我看应该叫臧冤大头才对。真zhèng

自己缺钱的时候就哭穷,除了你老爸,还有谁借钱给你过呀?真是拎不清!”

我苦笑地摇摇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反正钱给她管着我也放心,店里的财务也是从她来帮忙开始管到现在,才越来越有起色了。

两人正走在回店铺的路上,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老爸,他平时可从来不会主动找我,今天怎么破天荒的打我电话了呢?

一接起电话就是一股酒意袭来,听那含含糊糊的口气,大着舌头,就知dào

老头子中午又出去喝酒了,八成是按错了电话。

“喂~老爸,你又喝酒去了啊,电话号码按错了是吧?”

“恩,酒是喝了一点,不过现在被你吓醒了!小赤佬。”

听他用上海话骂我小赤佬,我想八成是醒了,因为他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会用这个词来招呼我,而喝醉了之后反而就是什么“儿子啊,宝贝啊,小鬼头啊”之类的肉麻称呼了。

“我怎么吓唬你了啊?”我对他的话还有点莫名其妙。

“你今天出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sù

我,现在在哪里呢,人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

“放你个屁,你下午遇见什么了?还敢不告sù

我!”

好吧,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这一身的阴阳易术也是全部受之于他,从小到大几乎是没有隐私可言的,什么时候考试不及格了,什么时候跟人打架了,什么时候缺钱花了……

若是他不去想知dào

那也就罢了,但凡是他没事找事一时性起的时候掐指测那么一卦,那我就好比赤条条站在他面前一般,是半点都别想瞒住他了。谁让我是他儿子呢,我的八字在他脑子里自然根深蒂固,所有我的流年大运他也倒背如流。

今天他估计一喝多闲着没事,又拿我八字算流月流日呢。

“额,没啥大事,就是遇见一个鬼附身的人了,我和冰冰把它赶跑了。放心吧。”

“放心?!我看你是要大难临头了!赶紧给我回来一次!”听口气,他是认真的,不像醉话。

“哦,那我今晚回来吃晚饭吧。”我想着又要回家给他教xùn

去了,就有点不自在。

“下午六点前必须到家,对了,把冰冰也一起叫来吃饭。随身带好你的扇子!”

我刚想回话呢,老爸就把电话给挂了,哎,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风风火火啊!

“叔叔打来的?怎么说?”冰冰听出了是老爸来的电话,也有点诧异。

“前面撞鬼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给他知dào

了,听语气好像很着急似的,叫咱们下午六点前必须回家吃晚饭。对了,还叫我随身带好扇子。”

冰冰低头想了想,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看这件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了。”

我看着她沉思的样子,其实也明白,近三十年游手好闲的好日子看来是要到头了,而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也许就是像那个梦境般的,看不到尽头的黑洞……

http://www.qidian.com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章 老宅财务室

跟冰冰回到店里,跟她们几个交代完之后便准bèi

动身回家,冰冰提醒我带好了那把湘妃竹折扇,便出门上路。

我的八字为极火之相,四柱的地支年月日时均为午火,开车并不能助我运气,相反还容易引起疲劳驾驶等隐患,为了一了百了,所以干脆我就从来没有想过学开车的念头。反正申城出门打车方便,地铁也四通八达,并没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

现在店里只有一辆七人座的白色别克商务车,平时都是冰冰在开。我是不太懂车,她说买这个车是因为可以临时放货物方便,店里若要组织个小型郊游啥的也都能挤得下。

上车出门,还有点时间,便先去附近的家乐福超市给老爸老妈买点了点烟酒水果,然后拐过两三个路口便上了内环高速路。

一路向东,走南浦大桥过江,车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她打开交通调频收听着路况信息,由于接近下班高峰时间,去浦东的主干道已经开始出现了拥堵。

我则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沿途一栋栋飞速划过眼前的高楼,随着大楼的高度逐渐降低,密度越来越松散,偶尔眼前也会出现一两块长满荒草待开发的荒地,便是离市区越来越远、离家便也越来越近了。

我出生在浦东川沙镇,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新区尚没有成立,当时浦东叫做川沙,川沙的范围很广,东到靠近海边的现在的浦东机场,西到如今最繁华的陆家嘴贸易中心,那时都属于川沙,而我出生的川沙镇,在当时叫做城厢镇,也就是县zf所在的县城中心了。而若是再要往前追述,那川沙在清朝之前一直是属于江|苏省的领地,在唐代很多典籍中均已有记载。

据说古代镇上有四座城门,分别位于护城河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而我出生的地方,就在东门边的一条长街上,祖辈不知从何年月起迁到此地,并在临河建造了一套两进双层的宅院,于是祖祖辈辈延续至今,一直住到了现在也未曾搬离。

驱车四十五分钟,我们就已经到了镇上,这座在十几年前才只有十来万人口的小镇,如今已有五六十万住民,大都是从其他省市来沪的,由于在市中心没有寻到好的安生,便在这城乡结合地带逗留,鱼龙混杂,治安较难管理,但若换个角度看看也不失热闹或活力。

冰冰熟门熟路地将车绕开了拥堵的几条大街,从河边的小路抄捷径到了东门街口的停车场,因为街道实在太窄,无法开进车辆,只好将车停在外面,然后两人下车步行沿着一条青石砖路面向深处走去。

老爸老妈都已赋闲在家,老爸以前是个生意人,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记得那时候老爸经常要出远门,短则三五日,长则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而他回来之后最常做的事情便是一个人关在他的书房里看书或者写信之类,也时常有客人登门拜访,来了也是进了他的书房谈事,所以并不清楚具体谈的内容。

有时候也会留下客人吃饭过夜,大都是些操着外乡口音的中年人士。当时全国的经济都不算发达,而来我家的那些人,大部分却都有专车接送,所以我想应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而我对于阴阳易术的启蒙教育,基本也全是在老爸的空闲时间里逐渐教授的,虽然说是空闲时间,可即便是他不在家的时间里,他依旧会留下大堆的作业要写,大堆的书籍要看,所以我的童年,在班里的学习成绩只属于中流水平,因为回家后还有额外的、比学校更艰巨的学习任务要完成。

老爸在改革开放之后突然就不再出远门了,而且莫名其妙地炒起了股票,凭着他对于阴阳易术的精湛水准以及独门的占卦技艺,他的股票炒得风生水起,说得夸张一些,就是一路青云,从没有失手过。

我们从那时起的家庭条件也便突然从小康水平直接跨入了“富裕”的范畴,但至于他到底赚了多少钱,到现在我都不清楚,反正缺钱时打个电话回家,转眼卡里就能多出个二三十万的,只是近来觉得年纪也不小了,老是讨钱花总有点不像话,才从前两年开始自己做起了小生意,很少再伸手了。

转眼走到了自家门前,我抬手看了一下表,还好,只有17:45,没有迟到。

“叔叔,阿姨~~我们回来啦~”我刚把钥匙开了门,冰冰就提起手提袋扯着嗓门边喊边进了屋。

我随后跟着进了去,转身关门时,看到对门邻居家的“东门奶奶”正坐在门口的小躺椅上,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冲着我微笑,我赶忙点头回笑,说了声“好久不见啊东门奶奶,身体可好?”

“好啊好啊,你们是越长越大了哟,快回家吃饭去吧。”东门奶奶向我挥了挥扇子。

我关上门,沿着天井小路向里走,还想着东门奶奶之前的微笑里总好像有点诡异,不过也正常,她这样一位靠着捡垃圾谋生的孤老,一向是有点神mì

兮兮的,在这条街上,至少没有其他任何一位老人比她年纪更大了,甚至说得再夸张一些,这整条街上的老人,据说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也都是叫她“奶奶”的了。

另外,这位奶奶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会“请仙”,每逢初一月半她家门前就有很多人来登门问仙,且她分文不取,历来都是只收锡箔一叠。只是脾气怪异,不是每个人她都愿意接待的。

想着奶奶的事情,不知不觉便已经穿过天井,到了大堂客厅。

我家这套老宅子共有两进两层,大门朝北,第一进是围着第一个天井的这个回字形建筑,大堂正对大门,左右是东西两排,东边楼上一层是我们几个小辈公用的书房,楼下是个吃饭的大厅。西边楼上则是两间客房,楼下是厨房和工人房。此时,保姆胡阿姨正在厨房做饭,向我点头打了个招呼又继xù

忙去了。

第一个天井并不大,只沿着回廊种了一些不高的植物,什么桃树橘树兰花啊之类的。

穿过大堂没有人,冰冰已将烟酒水果放在正堂的八仙桌上,我便继xù

向里走。

大堂是正客厅,后面一进也是个回字形双层建筑,后边的天井比前面那个略大,种了些竹子、香樟和一棵无花果树,也有一些低矮的乔木花卉之类,墙根还有一口老井。

围着一圈的房间,分别是父母的卧室,我们几个小孩的卧室以及父亲的书房,曾经爷爷奶奶的房间如今空出来做了一个佛堂。

还有西北角最里边的一个房间,紧靠父母的卧室,从来都是大铁门锁着,小时候我们贪玩便合计着去撬开那个锁进去瞧瞧,被老爸狠狠打了一顿,三个人跪在大堂里好久,被教育说这是家里的财务室,只有家长才能进去,小孩子不许对这些金银之物有非分之想。

我们姐弟三个都不是贪财的人,委屈了很久,后来逐渐也就对它兴趣寡淡了。

大天井中间有个鱼池,池水是从墙外的护城河引流进来的,以前只是个莲花池而已,冰冰搬来之后,她有次放学回家,买了几条小锦鲤放在里面养着,如今也都有半米来长了。这几条锦鲤极有灵性,远远听到冰冰的声音就都会聚拢在池边。抬头等着她来喂食,很有意思。

这时我看到冰冰正和老妈在池边说话。

老妈是个开朗的人,从小就喜欢教我们唱绍兴戏和沪剧,以前是个文艺兵出生,据说是国家级文工团舞蹈队的顶梁柱,什么舞都会跳,经常出席国际文艺交流活动,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现在六十多岁了依旧亭亭玉立步履轻风,如果让她马上去学hiphop我觉得也就是两三个月就能速成的。

老妈退役后回来跟老爸结婚生了我姐和我,从此就没再工作过,但是她还是有很多得yì

门生,遍布如今国内外的各大娱乐圈,一些当红的明星很多都是跟着她的徒弟混出道的,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托老妈的福,我在大学实习时,基本去的不是电视台就是影视公司。

而我们有关琴棋书画等的国学文化,基本都是受之于老妈的亲自栽培。

没看到老爸,便走上去问道:“妈。老爸不是叫我们六点回来吃饭吗,他人去哪了?”

老妈刚要回答,就听到吱呀一声,循声望去,老爸正要从那间以前一直锁着的财务室里走出来,老狗阿麒也跟在他脚边探出个脑袋,看到我们来了便兴奋地摇头摆尾着冲过来对着我和冰冰又扑又舔,老爸看到我们已经来了,就向我们一招手,闷闷地说了句:“你们都进来。”

“啊?”我楞了一下,看到冰冰也正张着嘴有点诧异的样子。

在我这快三十年的记忆里,好像从来就没有被允许进入过的这个藏钱的密室,以至于最近的这二十年的时间里,我压根就没把它当成过一间屋子去看待,若不是今天老爸招呼过去,我甚至已经快将它的存zài

都忘记了。

可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突然让我们都进去呢?

难不成老头子要分家产了?可姐姐不是还没回来吗?

http://www.qidian.com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章 密室真面目

听到老头子叫我们去“财务室”,这种心情是相当奇妙,那是一种兴奋、忐忑、不安、期待、惶恐……之类混杂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比一个自己非常喜欢但觉得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偶像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并深情款款地看着你,想要请你去喝一杯那样奇妙。

我此时心跳有点加速,脚步却机械似地跟着老妈向密室走去,冰冰显然也有点紧张。

走到门前,深呼吸了一口,便战战兢兢地跨进了那道曾经害我们仨饱受过毒打的大铁门。夏日傍晚的太阳虽还依旧光亮,但这个屋子由于没有窗户,所以里面十分幽暗,只看到几点微微的红光,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乌沉香的浓郁气味。

老爸在里面的某个地方“啪”地按亮了开关,屋子顿时被照得一览无余,我在进门前曾在脑中闪过各种有关“财务室”应有的格局画面,比如有个大保险箱,甚至是贴墙有着一大排的铁皮柜子等等,再俗一点,比如有几个巨大的百宝箱甚至是一口大棺材之类的,里面塞满了金银珠宝或者干脆就是成捆的纸币。

然而此时眼前的一幕,显然却完全不在我的预测之内。

老妈把大门合上,静静地站在门背旁,老狗阿麒也不声不响地趴在门边。老爸则站在里面的墙根边没有多说什么。

我想这大概是他们想让我们先自己静一静,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屋子吧。

屋子并不大,大概有五十来个平米,整片地面是由一块块内酯豆腐大小的青石砖拼接而成,墙面是脏兮兮的白石灰墙,屋子中间没有任何柱子,在进门正对的那面主墙上,中间悬挂着一幅八尺左右的水墨丹青。

画的内容大致是一条S形的小沟渠,渠边一男一女分坐在两岸,渠中央有一块石台,石台上有一盘格子棋的残局。

而这对男女则正在隔水对弈,男子穿白袍下黑子于棋盘,面容镇定;女子着黑袍手捻一颗白子顶在耳边闭目深思状。渠中数条游鱼正围在石台边穿行,一轮新月半挂枝头,水面中点点落叶漂浮。

我自幼在家门的熏陶下,也算对国学广泛涉猎,看这幅画虽笔墨精炼,大片留白,古意盎然,可这种画面的布局或内容,却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类型,没有题字落款也没有盖章。

画的两侧挂着一副旧色木牌的对联,所刻的字体有点类似大纂却又不是非常相似,亦是不曾见过的。按着对大篆的字形去猜测,应该是这样的两句话:

乾坤里八字纵横不出阴阳两极,

天地间三千交错方显生死五行。

字画前摆着一条长案,供着紫铜熏香炉一只,正升腾着屡屡白烟,之前闻到的乌沉香味估计就是这里挥发出来的,一对电烛分立左右,灯泡已经老化,光亮不是很足。然后整张桌上便是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空杯子,足有一百多只,除此再无它物。

长案前的地面上是两只草编蒲团,看来已经很旧,中间已被坐得深凹下去,有些草丝也已磨断。

再回头细看两边的石灰墙,好像并不是只有白色上的污迹斑斑,走近去细看,却有用极纤细又极淡的褚石色,勾画出的一幅幅白描。

画的内容全部都是像清明上河图一般的人物众生相,有乡间田野上的农夫,也有市井经商的小贩,还有骑马行军的战士等等,看他们的衣着应该是商周期间的打扮。由于墙面宽阔,而所画的人物尺寸仅有几厘米高,所有放眼望去,整面墙上的场景颇具规模。

然而与清明上河图完全不同的,也是让人看得有点毛骨悚然的地方,便是在这些人物中还夹杂着很多不像人却有着人形的生物,例如空中有带着翅膀的飞行者,大树上有人面蛇身的盘踞者,河道中有鱼面人身的潜泳者……

再去另一端侧墙上看,也是如此。整整两面高墙,全部都是这种诡异的画面。

再细细观察,所有的人类的眼神或动作里总感觉有一丝丝悲苦之意,而再对比那些怪物的表情,却各个都显得嚣张跋扈。

尚未等我和冰冰再仔细研究,只听到老爸闷闷地说了一句:“好了,这些以后还有的是时间给你们仔细看,现在先过去磕个头。”

说实话,我在看到那两个蒲团的时候,其实早就有一种想跪下来磕头的冲动,但是碍于不敢冒然,怕坏了什么规矩,便一直压制着这股冲动。

听到老爸这句提示,便快步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下,毕恭毕敬地伏地拜了四拜,冰冰在我边上,也跟着我一起同时拜伏着。

斜眼看到冰冰也是一副虔诚的样子,就突然又很想笑,脑子里居然出现的是那种电视里古代拜堂成亲的画面来。

当然,我没有笑出来,只是暗暗胡思乱想着:这应该不是分家产之前的仪式吧,难道是不经我商量就要把冰冰许配给我了?!

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呢,桌子上这么多杯子难道都是给他们俩喝的?那这吞吐量也够可以的了。

老爸之前电话里说得大难临头跟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跪拜又有啥关系呢?……

正伏在地上不知接下来的动作该做什么的时候,老爸便让我们站了起来,随后老妈已经打开了大门。

“出来吧。”老妈向我们招手示意出去,阿麒先跳出了门,我们紧随其后,老爸则关掉了电灯,随后跟了出来,依旧锁上了大门。

“走,吃饭去了。”老爸带着阿麒一路向外堂走去了。

老妈随即过来问我下午的事情,我便把经过大致又说了一遍,她只是暗暗点头,没有答话。

冰冰则趁机跑到了水池边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早就准bèi

好的椒盐饼干,捏碎了喂那几条锦鲤,边喂边对着它们说话逗乐,池水噗通噗通作响,可见是那几条鱼正兴奋地争抢着它们小主人带来的美餐。

老妈也已向外堂走去,可能去跟老爸说我的事情了吧。

我等着冰冰喂完了鱼一起走出去。两人并行无话,我虽说心里还是一肚子疑问,但是有一个郁结了我好多年的问题终于已经弄明白了,那密室并不是什么财务室,小时候挨得那顿打也貌似找到了合理的台阶,使我不再觉得委屈了。

洗过手,走到了前堂的餐厅,胡阿姨已经将饭菜都准bèi

妥当,老妈已经就座,老爸的那个固定位置上也已摆好了酒杯,人又不知上哪去了。

我跟冰冰都坐在了从小养成习惯的各自座位上等着,我们家的座位表是按照圆桌顺时针方向,老爸正对餐厅门而坐,左手边起是我,姐姐,冰冰,老妈。虽然姐姐现在不在,但那个位子还是要空着的。

桌上今天是全素宴,一般在父母家这边是每月农历初一、十五会吃素的,我和冰冰自从读大学住校开始,早就已经省去了这种记时吃素的习惯,全凭自己喜好来了。

但今天并不是初一、十五,搞了一桌全素也的确有点纳闷,不去想了,反正今天碰上的怪事多得是了。

胡阿姨端上了最后一道杂菌海带汤之后,便牵着阿麒去厨房吃饭了。

趁老爸还没来,老妈就先说道:“今晚住在家里,你们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席子都也擦过晾过了,等明天起来了再回市区。”

我不置可否的恩恩哦哦了几声,想着接下来也不知dào

老爸要说些什么,幸好今晚没人约我出去玩,不然非要离开的话,肯定又是免不了一顿教xùn

。冰冰则是看都没看我一眼,便自己爽快地答yīng

了。

此时老爸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黄色锦缎的长方形布包,里面应该是包着一个匣子之类的东西,大约有个铅笔盒那般大小吧。

他进门后将匣子放在了我旁边姐姐的空座上,看样子现在还不准bèi

打开,然后便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打开桌上的半瓶泸州老窖,慢慢地倒在杯子里,我们就安静地看着他,因为我们家的规矩,老头子不动筷子前,其他人是不能开动的。

等他倒完酒,轻轻咪了一小口,举起筷子夹了一把腐乳空心菜在口中后,我们也便提筷开动,冰冰按照他们广东人的习惯,先盛了一碗汤喝,我则给老妈先倒了一杯黄瓜汁,然后再帮冰冰和自己也倒了一杯。

老爸咽下菜后缓缓说了这么一句:“今天拜过了咱们臧家的老祖宗,所以全部吃素的。”

我跟冰冰抬头相互望了一眼,原来那密室的水墨画上是我们臧家的先祖?

停顿了片刻,老爸又缓缓说了一句,这句话一出,使得冰冰的汤匙都掉了下来,而我也是一口饮料呛进了气管连连咳嗽。

他说道:

“我们啊,就是现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我们四个人,包括你那个还没回来的姐姐,确切的说起来,全都不算是人。”

第七章 三千年大劫

老爸轻描淡写的一句“都不是人”把我惊得头皮发麻,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几乎可以在耳膜中听到脉搏的回声,我慌张地扫视着餐桌上的所有人。

此时的大脑飞速思考,却又一片空白什么都无从想起,我只是通过意志在告sù

自己,这要么就是老爸在说胡话或者开玩笑,要么……是中午那个梦到现在其实一直都还没醒?

看看老爸一脸严肃的神情,绝非是在开玩笑或喝醉的样子,何况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那真的还是在梦里?

我偷偷咬了一下自己舌尖,疼得几乎都已尝到了血腥味——这绝不是在做梦!

这时老妈打破了餐厅的沉默:“你就别卖关子了,瞧把他们吓得。”

我不知dào

冰冰现在的心情,总之她那个掉落的勺子也还没拾起来,也正惊呆地看着老爸。

“不要怕,不是人,也不会是鬼嘛!只是,不算是正常的人罢了。”老爸继xù

举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酒,这口酒的速度刚好可以让我缓过神来,可以极力地让自己镇定。

“这件事情,本来不会那么早跟你们说,还是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慢慢去让你们领悟的,但是既然今天已经出了这件事情,那么看来它们是已经提前开始了,不得不马上跟你们交代实情了啊。”

老爸放下了酒杯,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冰冰弯腰拾起了勺子,放在桌上:“叔叔,你就快点说吧,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啦!”

于是,老爸清了一下嗓子,看着我们,开始缓缓地说起了一个故事:

“说是在这个世界的初始阶段,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总之按古书上记载便是天地初开,洪荒混沌之类的时候吧。这个世界上的生物都还处于懵懂阶段,没有文字、没有技术、没有语言……后来有个智者,受天命而入凡间,授予人类阴阳之理,并将万物的生死规律逐一教授后人。

世界之大,却逃不开阴阳宿命,阴阳按照“金水木火土”的五行规律进行各种组合,给万物打上一个“商品特征”投入这个世界的使用中,即便如时间,也是以“黑夜为阴,白昼为阳,前360天为一个阴年,后360天为一个阳年,60年(阴阳各30年)为一个五行甲子周期(如:金性甲子周期60年、水性甲子周期60年),300年为一整个五行轮回周期(金水木火土各60年)。

而世界又分为内外两层,外层为阳间,内层为阴间,每一层均有东西南北中五方;人也分男女阴阳,人体又分作心肝脾肺肾五脏;音声也有阴阳,而声音又有宫商角子羽五音;颜色也有阴阳,又分黑白绿红黄五色……

而方向又可以被拆解为多维立体空间,人体又被解刨成数百块肌肉骨骼以及数不尽的神经细胞,声音可以有各种高低音阶,颜色还被分解为不同色温色谱……

而每一个音,每一个色,每一个细胞等等又可拆分为亿万之数,看似浩瀚无穷,但真zhèng

追究到根源,都脱不开阴阳、五行。”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催道:“这些都是阴阳易术的基础常识,我早知dào

了啊,但……”

老爸撇了我一眼:“下面就是你不知dào

的了!”

“每300年为一个五行轮回周期,中国在秦统一列国之后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朝代连续太平顺利地统治超过300年,因为任何一个朝代都会经lì

一次相克的五行甲子周期,克得早的就成了短命王朝,克得晚的也逃不出300年大限。

比如明朝,将将接近300年大限,末年也是苟延残喘,之所以它能久一些,是因为当年刘伯温已参透天机,企图用阴阳来盖过五行宿命,所以才让朱元璋建立“明”朝,明字,一日一月,阴阳之相也。但阴阳五行本属同根,怎可逆天啊。”

“哦,原来如此,那跟我们又有何关系?”冰冰看老爸又喝起酒来,便催着问道。

“300年只是朝代的一次浩劫大限,而每10个五行轮回周期,也就是每3000年,便是人类世界的一次浩劫。”

“人类浩劫?世界末日?地球毁灭?”我追问。

“呵呵,比世界末日更可怕,那便是……阴阳共生。”

“阴阳共生?什么意思?”我继xù

追问“难道是日月同天,半死不活?”

“恩……就是人鬼同世啊。”

老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个姐姐座位上的锦囊盒子继xù

说道:

“你们在学校都学过地理课吧,我们所生存的这个地球表象,就是外层的阳间,地球是自西向东自转的吧。

而阴间的内层空间,普通人虽然看不到,但是有些八字极阴的人在磁场上却可以感受得到,它的磁场则是正好跟我们的地球无限接近重合,但是是自东向西的旋转。

而只有每3000年的时候,这阴阳两界的磁场才会在各自的旋转中完全重合,这个重合点就在中国的某个地方,这个点便成了阴阳两界相通的大门,到那时,人可以轻易被带入鬼域,鬼也可以轻易地出现在人前。”

我好像略有明白,可依旧无法解释“我们都不是人”这句话的意义。

老爸继xù

说:“差不多在3000年前,人类经lì

过一次阴阳共生的时代,那时候人类饱受鬼魅欺凌,生不如死,生灵涂炭,草木皆悲啊。那个时代,便是殷商时期的末年,也就是你们以前看封神榜说的那些个苏妲己狐狸精之类的时代。”

冰冰一听封神榜,便来了精神,这是她最爱的神话故事了:“封神榜?那个难道是真的啊?”

老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则是后人杜撰的了。真实的情况要比传说更糟糕,鬼魅的数量是人的数倍,人类靠自己的力量完全无法与之抗衡。于是才有了传说中的姜太公出山,又请来各路神祗相助的故事。当时若没有那么多神祗相助,人类世界便早已在3000年前完结。”

说到这里,老爸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门外渐暗的天色,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一转眼,又已经是3000年了啊……”

我听到此时,已大致明白了那密室的灰墙上所描绘的众生相内容,必然是3000年前的实景写照,但仍旧不明白这故事和我们又有什么样的必然关系。

老爸此时又看了看我们继xù

说道:“3000年前靠各路神祗平定了这场人类的浩劫后,姜子牙在入灭时留下了一句话:天界神祗复位,地界神祗必须留在人类阳世,传宗接代,授业解惑,将自身之才学广为流传,保住神祗的血脉和技能不断,方可迎接3000年后更大的劫难。”

“更大的劫难??”我有点吃惊。

“是的,你想想,阳间的人数受空间限制,且寿命最长不过百十来岁,而阴间这3000年来又新添了多少亡魂,虽然一部分善人之魂魄又已投胎转世或归入天庭,而18层地狱间那些不得超生的恶灵数量岂不是已百倍于人间?”

“哦……”我恍然大悟。

“那么到哪里去找那些神祗呢?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神仙吗?”

看冰冰的神情,仿佛早就把之前的惊恐抛到了脑后,现在更像是在听一本神话小说一般的兴趣盎然。

“呵呵,神仙和地界神祗不同,神仙是人的灵气所化,并非算人了,而地界神祗则是半人半神,他们往往有着某个方面的特殊技能,最早的这批祖先,便叫‘术祖’。而这些术祖的后裔,若都是纯正血统,则有个专门的名称,叫作‘祖灵’。

所有的‘祖灵’,都是这个世界上各个领域中极优秀的代表人物,比如工匠鲁班、神医华佗、宋代的包拯、三国的诸葛孔明都是有着术祖血脉的后裔,他们虽然没有点石成金的神通广大,但是却也有异于常人的心智才华。”

“就凭这样的本事,这些祖灵集合起来,就能跟那么多鬼怪抗战了?”冰冰有些怀疑。

“若是数量相差的不是太悬殊,并且把他们的潜能都发挥到极致,那么是可以一战的,只是当年姜子牙没有说清楚,要保住神祗血脉,必须不可与凡人通婚生子,如果是人神相通而生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已不再属于‘祖灵’之列,最多是个比较聪明健康的人,但他们已经成了肉蛋,失去了那鬼魅不侵的元神了。”

“成了什么?什么蛋?”我一时觉得这名词新鲜,追问道。

“凡瓜肉蛋。”老爸重复了一遍,笑道:“所有的凡人,虽体格健全,却是大智未生,他们的思想犹如天地未开之前的一团混沌,虽有血有肉、却还需等待开化。所以这些普通人相对有着纯正神脉的祖灵而言,就等于肉蛋一般。”

我略有所悟,点了点头。

老爸继xù

说道:“几千年里,最初的那些神祗为了发扬技能便广结姻缘,加上又是一夫多妻制的背景,所以大量的神祗血脉都已成了混血,变成了一大群肉蛋。能够坚持一代代的纯血统的神祗通婚越来越少,到如今再去寻找现世仅存的那些祖灵,就好比大海捞针啊!”

我此时大概已经明白了老爸最初那句“不是人”的意思了,便试探地问道:“老爸,难不成……我们就是……就是祖灵?”

老爸放下手里的酒杯,微笑着转头看了一眼老妈,只见老妈微笑着看着我和冰冰,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打赌我的心跳此时要比之前跳的更快了,我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这种桥段明显应该是在梦里发生才比较合理吧!?

我低头把自己浑身打量了一遍,又把冰冰看了一遍,她当然又进入了呆滞状态,嘴张着还没回过神来。

老爸的一席话非但没有让我彻底明白,相反却让我越来越糊涂了,更多的疑问在脑中频频闪过,要不把这些弄明白,我是绝对更相信我还在梦里!

第八章 神祗纯血统

老爸看着冰冰,此时的冰冰也正在恍惚之间,显然她并不是我家的孩子,她怎么也会算呢?

老爸对冰冰说道:“冷家历代为医,精通人鬼杂症,你们家族目前可以追述的祖辈,最早起源于西周,也是一条术祖的纯正血脉。明代的名医冷谦便是你家的第60代传人,他的《修龄要旨》可谓是道家必修之养生术,他的《长生一十六字妙诀》乃内功心法的上乘大作,冰冰,你从小就跟你爸爸学的《十六段锦》便是这位冷谦祖宗的功法大集。”

冰冰点了点头:“十六段锦从我三岁便开始练习,来到这里之后我也每日清晨要练上一个多小时,当时爸爸只说这是帮我锻炼身体,并没有说的太多,毕竟那时候还小,冷谦我也在很多医学书里读到过,据说后来还修成了神仙……但却不知dào

他还是我家的祖先……”

爸爸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你来的时候才六七岁,当然不会知dào

太多,但你爸爸已经把能教授的都已经传授了你,加上你天赋极高,又刻苦,又把家中的藏书都一并跟你带来了川沙,你现在的本事到底有多高,你自己都不清楚。但就凭你这20年十六段锦的功力,已经相当于一个打了60年太极拳的武功高手了。”

“啊?”我吃惊地看着身旁娇小玲珑细皮嫩肉的冰冰,怎么也想不出她会跟什么武林高手挂上钩,何况那么多年来,她也从没跟人打架过,完全无法感受到。

“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我有功夫啊,大学体育课还有两门补考的呢。”冰冰非常疑惑地看着老爸。

老爸笑了笑,神mì

兮兮的说道:“大象无形,大音稀声,真zhèng

的功夫又怎么会是练几块肌肉跑几圈操场所能练出来的,清风无形,却能折断大树,流水无力,却能击碎礁石,你现在不知dào

,将来会有机会体验的。”

我在一旁听着暗暗称奇,只是希望她将来不要在我身上体验她的功夫吧。

“冷家也是坚持着纯血统一脉相承的神祗后裔,到你这一代,已经是81代了,只是赶上了计划生育,你这个女孩子,也许就是冷家的最后一支祖灵的香火了,”老爸自知说到敏感的地方,便话题一转:“你们家族的人都很长寿,冷谦便活到了100多岁……说起来,我也已经很久没见到你爸爸了啊……不知dào

他现在过得如何。”

冰冰低下头默不作声,说实话她除了钱包里还夹着一张她父母和她小时候的合影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可以借此回忆的东西了,她妈妈走的早,父亲又在她童年便云游去了,冰冰早已将我的父母看成了她自己的父母,而对她亲生父母的感情,也许就是靠体内的遗传基因和一丝飘渺的亲情意识在维护着吧。

此时场面安静了下来,我便赶紧转移话题说道:“老爸,那赶紧说说咱家的祖先啊,他家是医术神祗,那咱们算是啥?难道就是算命先生?”

老爸撇了我一眼:“什么算命先生!我们臧家是受姜太公亲封的地界神祗,在他的《封神榜》之《地界仙班术祖榜》中位列阴阳易术第一家,我们的祖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阳断人畜,阴断魍魉,掐指可算人的前后三生三世因果,闭目可闻百千里外鸟语蜂鸣。”

“那么牛逼?那我怎么就没这本事?”

老爸哼了一声:“你才几岁,就你这副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样子,平时叫你多学多练也不肯,成天就知dào

出去花天酒地!”

我自找没趣,话一出口时便知dào

又要被他逮到机会批评教育,赶紧低头装聋作哑状。

“我们臧家的阴阳易术并不是每代传人都能完全发挥的,毕竟这不同于医术等有着丰富理论和实践体系的技术,那些都可以有文字记录成册,一代代流传下来,而我们的阴阳易术,留下的文本只有区区几本大纲,玄之又玄,且世界一直在日新月异地变换中,很多事物都要重新结合时代来定义,所以阴阳五行的领悟升华全凭后人的天资和机缘巧合方能打通心窍啊。惭愧的说,你老爸我也只是会点皮毛而已。”

说道要靠天资,我自问大概顶多就是有点小聪明而已,而小聪明的人又往往是懒惰成性、不求甚解,这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小时候考试能混个中等偏上便已满足,看书读报也从来都是匆匆一翻囫囵吞枣。

老妈此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叫我们别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冰冰看了眼老妈,突然问道:“既然说,我们都是祖灵,那么阿姨你也应该是纯血统的咯,那阿姨是什么类型的术祖后裔呢?”

老妈被她一问,反倒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轻轻说了声:“嗨,我家那个不算什么本事的,没啥用的,虚名罢了。”

老爸接话道:“你看你阿姨这成天唱唱跳跳的样子,还看不出来啊,她们家的祖先,可是大艺术家,歌舞界的鼻祖呢,当年莫高窟上的石壁画像,那些敦煌飞天婀娜多姿的神女形象,用的就是你阿姨家祖先的原型做的参照呢!”

“哇塞,怪不得老妈你青春常驻啊~”我赶紧拍起了马屁,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没搞明白今天这顿饭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但既然老爸老妈煞有其事,我也暂时先配合一下,等我晚上一个人躺下后再好好冷静地整理整理。

“那么……老爸,你说我大难临头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意识到今天回家的第一目标是先搞清楚下午发生的事情是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不明白吗?又一个3000年已经来了,为了促成这次阴阳共生的时机来临,阴间有一股势力称作‘冥煞’,他们企图阻止祖灵的介入,他们要让阴阳共生的时代如期而至,并完成他们掌控阴阳两界的野心,而你便是他们的阻力。”

“我?为什么是我?就凭我还阻力?我倒是手无缚鸡之力,阴阳易术也只学得一些江湖上泛泛之辈的水平,比那些个在寺庙道观里帮人看相算命的和尚道士也高不到哪里去,风水倒看过不少,但是鬼长什么样子我都从没见过,为什么来找我呢?!”

老爸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问我:“你也看过不少人的八字了,你自己的八字可曾仔细算过?”

“那当然啊,我自己的八字当然看得最熟了,午年午月午日午时,八字中一片火土食伤劫财,八个字全阳,日柱丙火当令,甲木时干独立难支,没金没水,妻财缘薄,不算什么好命啊……”

“命好不好不去说,但光你这一个地支四字全午的丙火日干,那就是个纯阳火之人。”

“那又如何呢?”

“之前我说过,但凡纯血统的祖灵,都有鬼魅不侵的天性,但那也只是防守有力,却无法进攻,若是有着纯正的神血,又是纯五行的八字,那么这个人便是对阴间的磁场具有破坏性的了。不但可以防守,而且还能进攻。”

“进攻?怎么进攻,割腕撒血?”

“这个我也不知dào

,只是在祖先留下的《告后书》中写过那么一笔,纯五行八字便是五种人:木火日干、地支全是午,纯阳火之人;火土日干、地支全是辰,纯阳土之人;土金日干、地支全是申,纯阳金之人;金水日干、地支全是子,纯阳水之人;水木日干、地支全是寅,纯阳木之人。若是将此五种纯阳五行命的人召集在一起,那么便可击败那群冥煞,防止阴阳共生的来临了。”

“我晕死,茫茫人海,上哪去找这五种人,何况这种八字五行的人本来就很少见,还得是纯血统的祖灵,这不是比大海捞针还难嘛!?”

我突然觉得有点泄气,至少目前为止,我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客人的八字也不下两三千人了,除了我之外,我还真没有发xiàn

过有这种纯阳五行八字的其他人,八字的组合有一百多万种,何况现在公安局的档案记录里也没有按八字来搜索的这项功能帮你去找人呀。这可不像找生肖属相或者十二星座那么简单。

更何况,就算万一的万一,被我找到这另外四个人了,但是也不知dào

该怎么去做啊。

“是啊,大海捞针呐!”

老爸也叹了口气:“我也不知dào

这些人到底在哪里,长什么样,也不知dào

怎么样去寻找,找到了也不知dào

该怎么做。但是,那些冥煞是知dào

的,所以他们找到了你,我想他们迟早也会去找另外四个人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已经提前开始了行动,虽然纯阳五行的祖灵鬼魅不侵,但是他们也一定会有办法借助活人的力量来暗算你们,就好像今天你的遭遇那样——你妈妈已经把具体情况都告sù

我了。”

我现在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个上了茗姐身的东西不是自己直接来找我麻烦,而非要借助茗姐把我骗出去了,原来阴人无法直接伤害我,必须得借助活人,而碰巧那个倒霉的茗姐八字阴气太重又加上家中风水太差,所以莫名其妙地被它们利用了一次。

看来以后还得多注意一下身边八字阴气太重的人,多几个心眼以防不测总归是没错的。

可问题摆在了眼前,貌似也好像有了点眉目,但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去做呢,总不见得登报做寻人启事吧?

启事写什么?难道写“找XXXXX出生年月日时的人,为了拯救全人类,大家联合起来去打怪呀!”

——这怎么看都更像是某个网络游戏没有创意的广告词吧!

第九章 秘宝五行珏

正在我思绪混乱地想着接下来如何寻找那些纯阳五行八字的祖灵同类之时,老爸叫我将放在姐姐座位上的那个锦囊递了过去,他将那长方形的盒状锦缎布包拆开,里面包着的果然是一个木匣子。

那匣子的材质应该是上好的海南黄花梨,整个匣子上布满了海南黄花梨特有的鬼脸状木纹,以我对文玩古董的一些认知经验看来,这个匣子的年代必然已经久远,看匣面包浆的成色,大概至少有上百年了。

这块木料的品相极好,鬼脸纹流畅饱满,形态各异,脸与脸之间的流纹也是深浅明显如水墨书画而成,匣子在夕阳的余晖下映出一片淡淡的黑紫色琥珀光泽。

匣子面上露出9颗不规则形状浅褐色亮点,三三成排一个正方形。应该是镶嵌在上面的贝壳,年代久远已看不出它的具体品种,但看它们表面的光泽多变,我猜大概是类似深海巨型砗磲之类的贝类。就我对古董市场近年来木类杂件的行情来预测,这个匣子的拍价也足可以换下一辆法拉利了。

冰冰对古玩不是很懂,只是好奇地看着老爸问道:“这是什么宝贝啊?”

老爸低着头,继xù

在这些贝片上像按电话键盘一般按了几下,我看出这个按的顺序是“九星飞伏”的次序,若是普通人要破这密码,不懂风水中的九星飞伏,那估计只能砸了这盒子才能打开了。

但以我对历代密码盒的设计规律来分析,若真是砸开了它,那里面的东西也一定会有一种类似自毁设置一般的机关,会随着匣子的破坏而瞬间分崩离析。

只听得“咔嚓”一声,匣子的盒盖轻轻弹起,老爸取下盖子,里面并列放着五块形状各异的玉牌一类的东西。

我暗暗称奇这匣子原来还有这么牛逼的机关设置,估计一辆法拉利至少得上升到一辆布加迪威龙的价位了。

“这是先祖留下的五行珏,玉珏是老的,盒子是在明代时加做的。老祖宗早已算到3000年后会有此一劫,所以在上一次平定了阴阳之乱后,列位仙班便合力打造了这五枚印佩,耗去了不少神祗的元神精血,历经整整六十年才完成。

由于臧家在当年是阴阳易术的第一大家,对于这阴阳共生的事情也了解的最多,所以周王将它们委托在我们臧家,臧家祖宗是位先知,他在收到这个使命之后,便连夜刻下了《告后书》在一支象牙之上,上面说的都是将来这五枚印佩如何保存,如何使用,以及佩戴这东西的人的八字特征以及出生地址、长得大致模样。”

“什么?都已经写下来了?那就好办啦,按照他写的样子,是男是女,是胖是痩,一个个用排除法去找,那可就省下太多功夫了。而且不是都写下了使用方式了吗,那说明就知dào

如何来对付那帮冥煞了呀。”

“哎,可惜啊!”老爸叹了口气:“可惜几十年前一场文化动乱,刻有《告后书》的那支象牙被红小兵闯进门砸得粉碎,要不是你爷爷当年手脚快,把这匣子提前用几层油纸包好了藏在了墙边那口老井的内壁里,现在你们也看不到它了。”

“啊?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这帮人简直就是恶鬼帮凶嘛!”冰冰咬牙切齿地愤愤道。

“唉,也理应会有那么一劫吧,离又一个3000年只剩下最后一个60甲子的时候,便越不会那么顺顺利利了。”老爸平和地说道:“只是那时候我也年轻,比你还没头脑不爱学习,所以那篇《告后书》都没读过几遍,现在早忘记了。你爷爷被他们气得中了风,没多久便瘫痪在床,临终前才将那匣子的隐藏地点告sù

了我。”

看来这匣子里的五行珏到底如何使用是没人知dào

了,而另外四个人到底在哪,甚至到底几岁,是否已经出生都无从知晓。

老爸从匣子里拿出了其中一块五行珏,递给了我,我此时才能近距离的仔细打量这块传说中的宝贝。

这枚印佩大约就跟一块夹心饼干那么大,之前看到并列放在一起时是五种不同的形状,现在手里这一枚是个类似三角形,由正反两面的两块玉牌通过融化的金属粘合在一起,一面的玉牌发青白色,另一面发黄白色,看玉的质地应该是产自昆仑山脉,玉色温润,表面一层毛孔般的肌理细洁油亮犹如凝脂,绝对属于现世难得的籽料佳品。

正面的玉牌上还镶嵌着透明、蓝、绿、红、黄五种矿石,其中红色那颗最大,如大指甲盖大小,位置居中,其余四颗跟小指甲盖大小,分散四边。我对矿石的研究不是很深,但中间那颗温润如脂,红如熟柿的珠子,应该是南红玛瑙。其余四个,透明那颗从其折射度来看应该是粒钻石,蓝色的像是青金石,绿色的是绿松石,黄色的是块蜜蜡。

这反面上的玉牌上没有镶嵌任何东西,只是刻了一只凤凰浴火的图形,雕工精美惟妙惟肖。

就这我所见过的宝石而言,这些选材都绝对属于极品等级的,再加上这三千年的历史……加上那个时期的工艺价值、以及还有号称“神祗元神精血所耗”……怪怪,我根本就无法再继xù

估算了,这根本不是用“价值连城”可以形容的,何况它还担负着某个特殊的“拯救世界”的使命,想到这我赶紧将它放在桌上,生怕小手一抖,摔坏了大祸临头。

“这枚是纯阳火五行珏,另外四枚就是纯阳水,纯阳金,纯阳土和纯阳木了,这枚纯阳火便由你现在先贴身戴上,虽然暂时不知dào

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毕竟是千年灵气所铸,佩戴在它的主人身上,也必然有护主辟邪的功效。”

我激动得拿起来看了又看,捏在掌中爱不释手,现在不去管它这顿饭是真是梦,就算是梦,把这稀世之宝多拿一会也是美事。

看这两片玉牌中间的金属夹层上有两个凸出的小圆耳孔,应该是用来配链子佩戴身上用的,改天去定制一条牢点的绳子挂脖子上,那叫一个暴发户style了。

“让我也看看嘛。”冰冰在一旁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一副眼红样子。

我撇了她一眼说道:“哥这宝贝价值连城,你可不要给我摔坏了。”

“知dào

了知dào

了,我不动手,你放桌上我看看。”

难得她不跟我抬杠,看来这宝贝也把她震住了。我便放在她面前,她仔细端量起来。

老爸合上了盖子,又拿锦缎开始包起来。

“老爸,另外四块也给我们看看嘛,又看不坏。”我看他准bèi

收起来,便赶紧想再多看几眼。

“急什么,这四块东西你又不能戴,等你什么时候找到了能戴的人,把他们带到我这来,我自然会鉴定真伪,到时候给他们戴上,他们要答yīng

,你就问他们仔细看去。”

得嘞,不看就不看吧。

冰冰则显得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好像事情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一样,大家一样是祖灵,她的八字却因为不是那么特殊倒成了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了。

老爸看着冰冰说道:“你老爸当时把你交给我,我还特意问了一下你的生日时间,你爸爸说是甲子年丙子月庚子日壬午时,可惜啊,时辰错了,如果早生12个钟头,倒正好是地支一气全阳水了。”

“哈哈,幸好没有早生,不然我就得跟哥那样苦逼被鬼缠咯~~”

冰冰挑衅地看了我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顿饭吃完已经天黑,席间又相互聊了一些闲话,而我心里却隐隐多了一份心事,想着该如何去寻找另外四位毫无参考信息的祖灵朋友呢?

吃完晚饭,胡阿姨进来收拾残局,老妈跟她一起端盘刷碗去了,老爸则让我们俩人跟着他再去一次密室。

进了房内之后,老爸把冰冰带到了中间那副画前说道:“画上这两位,那位男子便是臧家的术祖,而那位女子便是你家术祖的亲姐姐冷氏了。”

“什么?我家的?”

冰冰瞪大了眼睛看着画上神情淡雅的黑衣女子,那女子一枚白子于指尖搁在云鬓之侧。这招棋看来也已思考了千年。

“臧家和冷家从3000年前就是世交,当年在人鬼同世之时,两家都在那场恶战中出了大力。被姜太公封了术祖神位后,由于后裔需yào

秉承神祗纯正血统,所以冷术祖便把自己的亲姐姐嫁到了臧家,所以之前让你们进来拜祖宗,你这拜的也是冷家的祖姑奶奶了。我们这也算是标准的远亲了啊。”

搞了半天,原来我们臧家和冷家还有那么久远的一层关系,那这么说起来,臧家术祖的儿子就有二分之一冷家的血统,孙子就是四分之一,曾孙就是八分之一……近百代人下来,算一算,我身上也有那么天文数字分之一的冷家血统了?想来还真是有点别扭。

老爸回头看着正胡思乱想的我说:“他们冷家人均寿命长,且又晚婚居多,所以传到现在只有81代,而我们臧家,到你已经是93代了。”

“什么?那……那……”我转眼看到冷冰冰对着我正阴阴一笑,我当即就知dào

这家伙又要来占我便宜。

果然被我猜中,就见她仰起头得yì

地说道“那什么那,我祖姑奶奶跟你家术祖爷爷是夫妻,也就是说,我家的术祖跟你家的是同辈份,我是81代,而你嘛93代,就得说……啊呀,你帮我算算,差几代了?那你得称呼我什么呀……哈哈哈!”

我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边微笑着老爸,看来这回我还真是要哑巴吃黄连地认栽了。

正郁闷地想着如何反驳,突然密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来……

第十章 赶鸭子上架

随着一声开门声,我们回头一看,并未见人影,只有老狗阿麒站在门槛外摇着尾巴等待老爸允许它进屋,我知dào

这老狗极有灵性,是老爸从小把它养大的。

当年我还在读初中,回家途径护城河,看到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草狗被遗弃在河边花丛里正低声呜咽,我便抱回了家。于是它便从此成了我家的一员。

自那以后,但凡老爸在家,它都跟着进进出出,老爸对它有时比对我们还好,就好比那密室,我们是今天才头一次进来,而它早就熟门熟路。

“进来吧。”老爸一招手,阿麒便一个跃步跳进门槛,嘴巴里还衔着一串钥匙。

老爸低头从它嘴里取下钥匙,对我们说道:“昨天我让你妈帮你们一人配了一把这个屋子的钥匙,今天既然已经让你们知dào

了自己的身份,这里也不再是秘密了。”

老爸走到了那供桌前,对着画像又拜了三拜,回头跟我说道:“这张桌子上供着的除了我们家的术祖,还有历代的祖宗,一个杯子对应一个人,这最后一只杯子是你爷爷的,将来我也会到上面去,你也是,这些杯子的数量你要记住,以后如果要拆迁搬家什么的,万一摔破了几只,就得及时补齐。”

我心想,怪不得放了那么多些杯子,看来不是画上的人海量,搞了半天是咱家的祖宗们全凑在这喝着呢。

老爸拆下两把钥匙分别交给了我和冰冰,还剩下一把放进了口袋,我想那把应该是为姐姐留着的。

“这把留着给你姐姐,虽然不知dào

她何时会回来,但是迟早会回来的,这点我很清楚。”老爸有点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着,好像这话即是说给我们听的,又好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我姐姐大我三岁,老爸说她14岁起有连续20年大运不利,必须远离父母方能转危为安,所以她初中时便转学搬去了南京的姑姑家寄宿,每个月才回来两三次。

在我上高中时,她已考入了帝都的政法学院,由于我家的阴阳术历来传男不传女,所以她也并不曾学过。

我清楚地记得在她大学毕业典礼后的那个星期,我们全家都等着她回来喝接风酒,可是等了好几天都不见踪影,打电话问了学校和姑姑那里,都说没有消息。本想报警,但是老爸算了一卦之后说不用着急,自会有音信。

直到那年秋天时,才收到她的一封从蓝田寄来的信,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我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那句“近感心力交瘁,恐是大运所劫,感谢多年养育之恩,入终南山求医静养一段时间,望勿念。”

然后便生死未卜,一直没有了音讯。

正想着姐姐的事情,老爸便打断了我的思路,问我账户里还有多少钱,我这人从来不关心自己的钱财所剩,因为从小都是没了就伸手要,所以根本没记账习惯,加上现在店里开销都是冰冰打理,我更是不太关心。支支吾吾想了半天也不知dào

具体数字,只能回头望了望冰冰。

冰冰接话道:“他自己有没有小金库我是不清楚,但是店里的账户,上个月刚交了半年房租又进了一大批货,现在现金还只剩下17万出头,应该是够用的,放心吧叔叔。”

老爸看了眼我继xù

问:“那你的小金库还有多少钱?”

看来他是不依不饶想知dào

我家底,我摸了摸口袋,有下午冰冰给我的帮茗姐看风水的三百元,再翻出腰包里的钱夹,里面还有几百块现金,还有几张银行卡和信用卡,但是卡里到底有多少我却真的没有一点概念,只能胡乱说了个数字“还有三万多吧。”

“恩,不错不错,那么久没问家里要钱了,居然还能省下那么多现金,看来的确是成熟进步了啊。”老爸这一句也不晓得算是在夸我还是损我,不过正如他说的,自从开店之后加上冰冰来帮我打理后,的确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问家里要过钱了。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老爸突然问了一句。

“我?你的意思是……我这店总不能关了吧。”

我知dào

老爸是问我接下来关于那个找纯阳五行之人的事情,但是说实话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这种大事没有个几天时间来消化是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具体计划的。

老爸低头想了想,看了一眼冰冰:“这个店我看有冰冰在,总比你自己管要强得多。只是冰冰对风水八字并不懂,如果遇见来问卦什么的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只是卖卖东西的话,有你没你都一样。”

“啊?那你的意思是……是让我现在马上就出去找人?那么大的范围,叫我从何下手啊,我总得先理个思路什么的,再做点准bèi

工作吧。趁还有点时间,我也可以把看八字五行的一些基础知识教教她还有店里那两个员工。虽然阴阳易术不会教她们,但是基础的还是可以教的吧?”

“好,那就给你最多一个星期时间,如果你不放心店里生意,我也可以去帮忙坐堂,总比你强了吧?”

老爸看来是铁了心要把我赶鸭子上架了,既然他已经帮我做了决定,我也没有再讨价还价的必要了。

“出去办事,身边没有点钱是不行的,不过你小子花钱没底,我会每隔一段时间给你账上划一些,如果有特殊情况急需就打电话来跟我商量,省得又一次性给你出去做烂好人了,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还有个‘臧大官人’的绰号是吧!?”

我暗暗叫苦,怎么这个他都知dào

,一定又是冰冰打的小报gào

,看着冰冰正低头偷笑我就狠狠瞪了她一眼。

“好了,今天也差不多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回市区呢。钥匙给你们了,以后进出就随意了,但是务必还是要锁门,毕竟这屋子里常会进进出出一些外人。”——我知dào

老爸说的外人应该是胡阿姨、还有些登门拜访老爸老妈的客人之类的。

阿麒首先跳了出去,我们三人便也出门,我回头又望了一眼白灰墙上密密麻麻的画像,总觉得现在看起来就是一股阴森森的感觉,也不知dào

是哪一代的祖辈画上去的,也许造这栋宅子的时候就已经画上面了吧。

夏夜的风依旧闷热,老爸牵着阿麒出门遛弯去了,我看冰冰又走到了鱼池边去逗鱼,我便跟着上去,“哎,我说,你怎么也不发表发表意见啊,老头子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我上哪去找那么些个人呀,”

我点了支烟,一屁股坐在了池塘边的一块大青石上。

“什么哎哎哎的,你不要忘记,我现在可大你十几个辈分呢,这以后你说我是继xù

叫你哥呢,还是得换个称呼了呀,差那么多辈,一时还真不知dào

应该叫什么称谓~~”

冰冰趴在大石头上,一手拨弄着池水,对着一群锦鲤假装问道:“小鱼啊小鱼,你们知dào

该怎么称呼他吗?”

“得了得了,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这辈分是辈分,我照样还比你大6岁,你就得叫我哥。赶紧替我想想办法吧。”

冰冰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到我边上坐下,笑嘻嘻地搭着我肩膀,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说道“哥,您就放心的去吧!”

“呸呸呸,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嘛,什么时候了还没正经。赶紧替我想想。要不,上报纸网络什么的打个悬赏的找人广告去?”我除此之外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怎么行!?”冰冰终于进入了正经的状态,开始她的教育式口气来:“你知dào

现在外面投广告有多贵嘛!随便哪个省市级的报纸,豆腐干那么大一块就得上万,网站更不用想了,小网站没效果,大网站你投不起。”

“怎么就投不起了,别忘记我以前也是学广告出身,做过传媒行业的,价格我也是懂的,外面标出来的是刊例价,实jì

上可以打很多折扣,要不我去找我在媒体公司的老同学问问,何况老爸不是说给钱的嘛。”我觉得一个网站应该也不至于贵到离谱吧。

“亏你还说自己是半个广告人,现在有名的网站就那么几个,我之前想给我们网店做个站外引流呢,那种按点击率收费的,点一次至少得1块钱!”

“1块钱?那么便宜,那赶紧投啊。”

“我上次充了1000元钱想测试一下效果,没到半小时就被点完了,一个成交都没有,看热闹的多,一点都不划算。如果按你说的,什么悬赏找人,人人都好奇点一下进来看看,那你这钱不就跟烧得一样快嘛。如果你不是做这种点击收费的广告,而是按浏览量收费的,那更贵,好点的网站,一条通栏广告,一天就得几十万实价,何况你只是个寻人启事,有钱别人还不一定给你投首页呢。”

想想也是,这么烧钱起来的确是没底,何况我也不知dào

要找的人到底姓甚名谁有什么特征,完全无法用文字说明白内容;另外,大部分人都不知dào

自己的八字,就算看到了也未必觉得是自己啊……

“我先去洗澡了,忙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真难受。你也赶紧休息去吧,明天一早回市区,上班高峰时段路上堵车厉害,我们得在7点就出门错开堵车时间。”

说完,她就自顾自得向西厢房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了。走到楼梯口又回头说了句:“看好你的宝贝挂件,掉了你就小命难保了!”

我知dào

她其实是挺担心我的,只是这丫头就是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别人是喜怒不行于色,而她则是所有心情转到脸上之后就统统是一副三娘教子的德行。

我向她挥了挥手,掐灭了烟头扔到水池边的溢水槽里,把钥匙和那枚纯火五行珏放进了腰包,便也上楼回了东厢房我的卧室。

回到房间刚坐下,手机便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嘿,这家伙又来找我花天酒地去了?

第十一章 夜赴同学会

电话里的人是我一群狐朋狗友里的其中一个,也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兼室友,姓牛,绰号“牛皮糖”,毕业后去了一家旅行社负责市场营销,也因为工作便利的关系,去过了不少地方,经常不在申城,而一回来就喜欢拉我出去鬼混。

接起电话,就听牛皮糖风风火火的声音:“臧大官人,在店里吗?今晚有啥方向啊,兄弟刚从滨城避暑回来,这上海的天气也太热了。赶紧趁月黑风高出来混混啊!”

我说家里有事,临时回了浦东川沙,得明天才回市区。

他很失落地改口说算了,等明天晚上他来安排一次老兄弟们的聚会,让我务必参加,届时有非常重yào

的事情相商。

挂了电话后,我便不再去多想明天的聚会,牛皮糖嘴巴里的要事,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借钱,二是请我帮他免费看卦。

老宅子的房屋结构冬暖夏凉,所以晚上也无需空调,将窗门敞开便已经非常凉快,加上老妈给我的竹凉席是由一块一块如麻将牌一般的竹片编成,晚上睡在上面反倒有点冷,还需yào

盖块毯子。

洗完澡上了床,便靠在床头,扇着那把湘妃竹折扇。

一边胡乱翻着手机网页,一边想着一天所遇见的各种事情,此时的心绪已慢慢平静,很多以前心中的疑惑,现在再回头想想,便好像有了一些朦胧的答案。

比如我家那个吃饭必须要吃时令蔬果,吃荤不能吃激素催成的鸡鸭鱼肉这个规矩,我想也许是为了保证体内的血液纯净不受外界毒素的侵害吧?

而之前老爸教我用口水来画封印可以辟邪的方法,现在想想也没有了什么悬念,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血统与常人不同,既然鬼魅不侵,自然体液也是有一定化煞作用了。

这也是为什么家里从来不用蚊帐的关系,原来蚊子对我们也是没兴趣或者说是避而远之的吧?

而至于老爸叫我贴身携带的这把湘妃竹折扇到底有何玄机?

打开扇子再细细看了遍:两面都是素色面的熟宣,一面是墨黑色的底子,洒银的底纹,另一面是牙白色的底子,洒金的底纹,尺寸也是很普通的常规九寸五分长、十六支扇骨,小平头的苏式折扇,扇轴是牛角的,上面有个金属小圆扣,应该是可以挂个扇坠子之类的装饰品,不过我嫌累赘,一直也没去配个挂坠。

据老爸说,这把扇子是曾祖父生前亲手所做,说过将来要传给曾孙子做护身符的,所以连着三代人都没有用过,一直到我这代,才拿出来传给了我。

由于曾祖父也没有任何其他交代,所以这把扇子为何要传给我,又是如何使用,按父亲的原话就是:“你曾祖父是有名的阴阳师,当年还做过孙文先生的私人顾问,他特意给你做得这把扇子自然有它的用处,不过得你自己去慢慢琢磨了,我跟你爷爷都不知dào

具体用法,只知dào

至少可以辟邪防身”。

就这么东想西想,便渐渐有了睡意,毕竟这一天经lì

的事情太多,大脑紧张过度后的一放松,便倦意袭来。

在尚有意识之前,掐掉手里的烟头,先把折扇收起放在了枕头底下,又将放着密室钥匙和五行珏的腰包也一并塞到了枕头下面。

闭上眼睛,脑子里还不断回味着“祖灵、冥煞、肉蛋……”

郊区的夏夜除了偶尔的虫鸣和远处传来依稀的几声狗吠,便只有天井里风吹叶摇的沙沙声响……

醒来时,天尚未亮,但云头已渐露青白,估计大概是四五点的样子,每天的睡眠时间基本固定在六七个小时,可能昨晚睡得太早,今天便醒得早过了头。

本想再赖会床,但却听到天井里似乎已有人声。

穿上睡衣,在床头柜上拿过香烟点了一支醒醒脑,便翻身下床走到廊台上去张望。

那人声原来并不是别人,而是冰冰正在池边练功,大概就是那个“十六段锦”吧,小时候也经常看到冰冰在天井里练功,后来她读了大学,现在又和小莲小荷两个员工合租在小店附近的小区里,而我也在市区独自租了房子,便很久没有再看到她打拳的样子了。

今天趁着朦胧的晨光,看着一身黑色真丝练功服的冰冰在鱼池边一招一式的动作,齐肩短发,清汤挂面而不失妩媚,娇小身段时而轻如羽燕,时而又缓如盘蛇,姿势幅度虽然很小,跟太极拳大开大合的那种气势相去甚远,但是倒也颇有几分相似的神韵。

院中片片被晨风吹下的香樟叶飞旋而落,落叶中偏偏少女迎风而舞,整个画面倒还真有一种老谋子电影里场景的味道。以前天天看倒也没太在意,今日再细细看这套拳术,还真觉得有其动静皆宜的微妙之处,行如细雨涓流,而内藏万丈波澜。

看得出神,烟灰忘了弹便掉下楼去。

此时冰冰也好像看到了我正趴在栏杆上看她,随手捡了块小石子作出要扔我的样子,用手指了下我,瞪着眼睛,嘴巴动了动却并没有出声,我知dào

她准是在骂我偷看,但怕把老爸老妈给吵醒了所以没有骂出声来。

我只好耸耸肩,双手一摊,吐着舌头作无赖状地笑笑。

老爸老妈在六点时也起了床,一起吃过了早点,我们便准bèi

出发回市区。

老爸在临行前叮嘱要凡事当心,并再次强调了一周后让我出去找人等等,一直把我俩送出了大门。

去停车场的路上又一次遇见了东门奶奶,她正拎着两大袋子刚捡来的塑料瓶之类的垃圾往回走,远远看到我们便点头笑了笑:“这么早就走啦,要常常回家来玩啊。”

我们问了声早安,诺诺地答yīng

着便擦肩而过了。

回到市区后,冰冰先把车绕到了她们租住的那个小区,接了小莲小荷,再一同去了店里。

到了店里,冰冰在楼下帮着整理货柜,我便独自上楼。

按惯例每天进店第一件事情,先要给仓库里的佛台点烛上香,念了10遍心经,然后便出来做我的事情。

我很少那么早就起床,整个上午就像没有倒过时差一般混混沌沌的,在电脑前漫无目的地搜了几组关键词,比如“寻人启事”、“八字出生证”、“三千年前大战”、“术祖”之类的,可毫无有价值的内容,我又用图片搜索功能去搜了一下“神祗”、“纯阳”之类的词,却弹出很多动漫图画,甚至还有一大堆色情味浓郁的大胸照片或网游海报。

看来网站毕竟不是先知,如果想寻找人类未知的事物,那么靠网络搜索只能是浪费时间。

我又想起腰包里那枚五行珏需yào

配条链子,便走进里屋的仓库翻翻有没有合适的材质。

我将五行珏搁在仓库的佛台上,然后便去放着各种挂绳的那一排储物架上翻找,无非都是一些五色绳之类的编织线,平时挂普通的玉佩倒还合适,但貌似配我这块稀世之宝的确有点寒碜。

又打开了保险柜看看有没有比较贵重一些的材料,由于刚进过一次货,保险柜里倒还有不少好东西。

按五行生克原则,如果这枚五行珏属阳火,那么“水克火”的格局必然是不合适搭配的,最好是“木生火”,那么应该是要配一条木性较强的链子才比较合适。

我把柜子里装有木头珠子的小方盒全部取出来一字排开,经过一一比对之后,最后决定用108颗直径3mm的印尼加里曼丹岛地区所产的沉香珠来编串,用了一条五彩线以每隔27颗编一个金刚结的佛珠编串仪轨,在后颈部做了一个双拉头的活扣,最终串成了一条项链挂绳。

拿着新串好的链子在胸前比了比长短,差不多可以挂到胸口心脏的高度,这个高度不至于像一般项链那么高调得露在锁骨处,穿上T恤可以完全把它遮住了。于是将五行珏配上扎紧,拉了拉,觉得也足够牢固了。便将它放回佛台,对着观音像念了一些祖传的阴阳易术开光咒语,便正式戴上脖子。

吃过午饭,牛皮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是联系到了我们那届系里目前尚未娶妻的所有男生——其实也就剩下没几个了,说晚上21点钟在复兴公园的酒吧里开了一个最大的VIP卡座包厢,全程开销都由他埋单,不见不散。

既然全程由他付钱,那估计他手里最近比较宽裕,今天是不至于借钱的,而一下子组织了那么多人在一个那么喧闹的地方碰头,我想也不至于让我算卦。

不知dào

他今天的“要事相商”又会出什么新花样来。

为了晚上能有充沛的精力,下午我便在禅修室里躺着午睡了两小时,直到冰冰上楼把我喊醒,下午来了两个客人问八字的,一个客人算卦的,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和事情,无非就是家里婆媳吵架啦,怀疑老婆有**啦之类的琐事,最后算完都下楼各自请了几条手串回家,不必多说。

晚饭在店里草草应付之后,跟她们交代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寓所去换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很重yào

的约会,但毕竟是好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聚会,穿得也不能太随便。有几个是毕业后再没见过的,不晓得如今混得怎样了。

因为平时并不太注重买衣服之类的无聊事情,所以往往导致每次想翻点好牌子穿着出门的时候就捉襟见肘,每每当时下定决心“恩,下次一定要去买几件名牌了!”,可事情一过之后又忘得一干二净,如此反复。

最终还是安慰自己“得了吧,都是一群男人而已,别太讲究”。

便换了一条干净的牛仔裤,一双米黄色小羊皮休闲鞋,一件白底小碎花的纯棉衬衣。刮干净上唇的胡子,用小梳子整理了下巴上的那撮小山羊胡,左手戴条印度老山檀的手串,右手戴一块自动机械手表。想到那种场所难免烟酒气太重,便又喷了些冰冰在我去年生日时为我特制的琥珀味香水。

最后出门前对着镜子刻意照了照,那块五行珏正好藏在解开的第二颗扣子下面3厘米左右的位置。应该是不会随意露出来的。

磨磨蹭蹭已经20点15分,出门打车直杀夜场。

下车便已是这个酒吧的正门,这间夜店开在公园里面,周围环境倒是绿树环抱,空气清新。酒吧门口的灯红酒绿和从里面传出的震耳乐曲,显得跟整个环境有一种格格不入却相得益彰的怪异气氛。

门前的保安正在安排几个来客停车;台阶上三五成堆的有一些抽烟聊天的女子,时不时飘着眼神打量着往来的人;几步外的草坪上已经有人醉得扶树呕吐;还有一些看起来刚到的人正站在门口打电话……看得出,这个店生意非常火爆,我粗粗环视了一圈,果然大门开在了这片风水的财位入口,不晓得是不是故yì

而为。

一路进去,灯光迷离,hiphop风的低音炮便渐渐充满了整个大脑,让人有点不自觉得兴奋起来,人非常拥挤,我在人流里钻来钻去,一直绕到了整个舞池的最里面,终于找到了牛皮糖所订的卡座。

远远看到牛皮糖穿着一件亮眼的粉红色T恤,甩着双手正跟着DJ台上领舞小姐的甩头节奏奋力地振臂高呼,一块金表在荧光灯下闪闪夺目,他看到我之后,便抡圆了手,大声向我招呼着过去,瞧那一副亢奋的样子,我知dào

他已经喝了有一会了。

落座之后,好几个同学都已经先到,有些常常碰头,有些则好久未见,发了一圈烟坐下,此时服wù

员已经帮我倒好了一杯威士忌。

牛皮糖也回到了沙发上,清点了一下人数,由于声音太吵,便扯着嗓门说道:“兄弟们,今天除了老泥鳅临时加班要晚点到之外,其余的六个钻石王老五都来齐了,咱们先一起干一杯,晚些我有重yào

事项要向大家宣bù

!”

第十二章 六个单身汉

兄弟几个先各自报了一下近况,在座除了我和牛皮糖之外,还有四个人:

洪海涛,我们通常叫他“大洪”,是我们这几个里面唯一一位冒牌单身,单身倒也算单身,不过得加上个前缀——离异。离婚原因是因为这家伙好赌,原本也算是个媒体审批单位的公务员,去年到南部的赌城玩**,一夜输掉两百多万,回来后卖房子抵债,老婆第二天就跟他再见了,被单位劝了退,真可谓流年不利,人财两空。好在如今自己开了个小印刷公司,仗着广告圈子里的同学多照顾他生意,倒也滋润。常自我解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陶江是我们系里当年的文艺部长,长得瘦弱,一副金丝边变色镜是他的招牌logo。书法绘画摄影都是驾轻就熟,现在在一个制片公司做董事副总兼首席摄影师,从他手里出来过的大片经常会在一些国际性的广告杂志上看到,如今对外常用的花名是:TJ。也许是美女看太多的缘故,反而审美出现了疲劳,到目前对结婚这种事情兴趣也不大。

另外两个平时不太出来混,毕业后,我也是今天才见到。

齐文新,绰号“气门芯”,由于毕业后去法国留学了几年,现在是某个著名时尚杂志社驻中国办事处的负责人,所以今天穿着打扮属他最讲究:天青色衬衣,海蓝色西裤卷起裤腿,赤脚蹬一双白色小牛皮休闲鞋,不但都是大牌且都是今年新款,一块蚝式腕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些都不晓得是不是杂志的客户免费赞助的,但按他年薪两百多万的收入也足够消费得起。

秦有庆,在某个大型电子商务平台负责市场部,据说曾经谈过一个美国女友,差点结婚了,可刚买好房子准bèi

去登记,新娘却跟别人跑了。当然这也是听牛皮糖之前跟我说的,到底如何我也不便当面打探。

还有一个正在加班的“老泥鳅”,真名叫倪秋琅,现在是某家跨国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这是个家庭背景贫苦的孩子,父母早逝,从小爷爷带大,现在爷爷也没了,就一个人生活,学校时就是个埋头勤学的优等生,工作后也是拼命三郎一般的工作狂。

几个人一边相互聊天,一边便自然而然地将目光都在舞池里扫,牛皮糖依旧高调得站在卡座的外栏口,聊几句便回头对着舞池又跳又扭的,一副**活脱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

气门芯和TJ貌似对美女美腿并不感冒,并不在意卡座边来来往往的人流,大洪虽然没有牛皮糖那股骚劲,但是看得出他平时不太来这里,所以对这夜店中多如游鲫的大艳妆女子很有兴趣,一对牛眼不时对着外面左右扫射。

而秦有庆则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着头按着手机不断得发邮件收邮件,难怪他美国女友会跟人走了,太无趣!

牛皮糖转身跟我说:“走,要不去舞池里面看看有啥好菜,看中了带过来一起喝两杯。”

若在几年前我或许比他更热衷此道,但哥也算是用钱一路玩出世的主,酒吧泡妹子这种事情早就已经成为了看不上眼的游戏,何况牛皮糖这种主动出击的手段,是属于夜场中最**丝的行为,完全不是我臧大官人的作风。我摆摆手,表示没兴趣。

于是牛皮糖又问了另外几位谁想去试试,只有大洪兴致勃勃,但又有点怯场,问牛皮糖:“行不行啊?都不认识,怎么搭讪?”

牛皮糖一副老吃老做的样子,得yì

地笑道:“这好办,你先进去挑,要找那种跳舞跳得很奔放而旁边又没有什么男人的女生,通常她们会几个小姐妹围在一起自己玩得很high的样子,这时候你就慢慢凑上去,假装和她们一起跳,一般如果人家不讨厌你,也不会走开。然后你再找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挨到她身边去,可以借着音乐太吵,故yì

把脸凑得很近问人家怎么称呼之类的,要是一问一答的聊上了,那就好办了,跳一会就说人太多,你请她到座位上去喝一杯,十拿九稳。”

大洪还是有点迟疑:“有……有那么简单?不会被人当成吃豆腐挨耳光吧?”

“嗐,你别一上去就动手动脚,谁会打你啊。要那么清纯无暇的,她们还能上这儿来玩?开玩笑!你跟着我,见机行事!”牛皮糖一边说一边推着大洪就往舞池里走。

剩下我们四个都看笑话般地看着他俩消失在舞池人群里。

“大官人最近在忙些啥,还在开网店?”

TJ把屁股挪到了我边上,给我递过一支中南海,这时我看到他左手戴着一串水晶材质的佛珠,便指了指他的手说道:“网店还在做,最近又租了个门面,还是卖卖佛珠之类的,顺便也算命看风水。”

“我说,你可真把这个当成正事做了呀?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搞个副业玩儿票的呢,不再准bèi

混广告圈了?”TJ嗓门挺大,另外两个也凑了过来。

于是TJ就把我开店的事情跟他们俩个简单说了一下,气门芯说:“这个职业好啊,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巴黎有一家女巫店,专门帮人算命占卜,生意好得不得了,很多时尚界的名流也是她家的常客呢!”

我笑笑说:“在中国这目前还被算作半个迷信,估计要等到行业大兴还需yào

一段时间吧,不过我这是家里祖传的技能,你们还记得嘛,大学时我们一起去黄山写生,火车上我就帮几个女生看过手相。”

秦有庆此时放下手机,好像对这事有所记忆,说道:“哦,我还以为你那时候在胡扯泡马子而已呢,当时想这小子也不搞点新鲜的创意,想不到你还真会看。”

我本想说“算命看风水完全就是雕虫小技,跟整套完整的阴阳易术相比,就好像是一只萝卜和一个菜市场相提并论。”

但转念一想,说得复杂反而也难以解释清楚,如果跟他们讲得过于具体,反而觉得我像是在吹牛了。

于是只笑笑:“会一点,谋生而已,家族技艺不能断在我的手里嘛。”

气门芯当即就想到什么,说道:“我们杂志原来有个版块是留给星座运程的,但这玩意现在都做滥了,几乎每家都会出那么一块内容,你要是有兴趣,我给你开设一个专栏,专门用中国的这种算命理论来解刨每月运程,你看如何?”

我笑了笑说“兄弟啊,这八字可不比星座,几乎每人的八字都不一样,对应每个时间点的运程也不同,要真的写起来,你整本杂志都给我,我都不够写万分之一啊。”

气门芯对我的话显然是有点不太理解:“哦,那么说来,每年过年一些港台大师写的属相生肖的新年运程之类的畅销书,都是不准的?”

我表示基本赞同:“也不算全部胡扯,只是一个算命游戏一样的东西罢了。真要算就必须一人一命,一对一的算。”

TJ在边上说道:“那就写风水嘛,风水就不用一人一命了。”

气门芯望着我等我回话,我便说:“风水若要看得准,也非易事,除了常规的环境风水要看理气、峦头、计算本年的九星飞伏之外,还得要根据主人的八字时运来综合考量,不然一个好风水的房子,难道让乞丐住进去就成大富翁了?”

秦有庆好像对我说的话非常信服,一直在点着头:“对对,越是严谨越是准!”他举起杯子向我敬了一下,严肃地说道:“大师什么时候有空也帮我看看?”

我就知dào

只要话题一转到这里,八成就有人要提出算命的,可叹世人活得都不够自信,自己的命运总想有个提前预告才能放心一般,我便草草答yīng

他下回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算,于是气门芯也要求改日邀请我去他办公室再详细谈谈开设专栏的事情,一并答yīng

了下来。

TJ则说自己这串水晶佛珠太便宜,跟他的身份不太符合,想换串好点的,我便叫他改天来我店里,帮他按八字配一条专属款,另外两个便也都说想要一串,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做成了几笔小生意,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出色的推销员一般,心中暗笑。

转眼看到牛皮糖和大洪一脸殷勤地走在前面引路,后面大闸蟹似地跟着一串四五个女生,故作萌状地相互搀着手走来,我暗笑这俩家伙还真会挑人,清一色的烟熏妆超短裙妹子,看身段肌肤应该也就20岁出头的样子,何况现在的女生早熟的多,或许只有十七八岁也未尝不是,看这类打扮应该是久混夜场的失足少女了。

牛皮糖走在前面,向我们挤眉弄眼地显摆他的战利品,大洪则频频回头招呼,生怕她们走到半路会逃跑似的。

姑娘们一溜的手提一只小挎包,自然是那种满大街都有的奢侈品牌,气门芯眼力毒,扫了一下之后便凑过来在我耳边说:“全是高仿的。”

牛皮糖开始一一给她们介shào

起我们:“这位是臧大官人、国家级命理专家;这位是齐主编,时尚圈的顶级达人;这位是陶总监,娱乐圈知名摄影师,一线明星找他拍照还得提前半个月预约;那位是秦CEO,互联网新贵;这位洪老板你们已经很熟了,上市公司的创始人……”这家伙口若悬河,怎么长脸怎么吹,这套互抬身价的把妹技巧倒是被他用得轻车熟路。

大洪则高声招呼着服wù

员赶紧加杯子,又加了一份皇家礼炮套餐。

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则大声向牛皮糖问道:“那么你呢,你是什么身份啊帅哥!?”

牛皮糖抓了抓头皮哈哈一笑:“我嘛,三无人员,成天就只会游手好闲,哈哈哈!”

得,这看似自贬身价其实却是最厉害的一招——众星拱月,给他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种自嘲的结果,最能给那些爱做梦的女生留下一个神mì

的形象——哇撒,那么多有身份的人,会跟一个三无人员在一起?那他八成不是个富二代就是个官二代啊!

你看,果然有起效……

第十三章 闲扯夜店经

姑娘们果然一个个对牛皮糖的眼神增加了一些仰慕之态,甚至刚才那位马尾辫女孩还刻意挪到了他的边上,一口一个帅哥的频频给他倒酒点烟,牛皮糖自然是非常受用的越加拿腔拿调起来。我和气门芯他们眼神交换,暗自好笑。

座上这几位后来聊下来都是某个艺术类院校的应届生,最近课程少所以经常出来混夜店,于是台面上也有人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之类的联系方式,说是下回出来玩可以提前约。

我早已对这种逢场作戏的事情没了兴趣,也明白这种号码基本上都是石沉大海,若不是当晚发展到一定程度,将来你再发她们短信,那八成不是问你是谁,就是完全不再回复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已经成为了她们眼中可利用价值较大的目标,她们才会主动联系你,而再联系的目的,归根到底也就是找你出来埋单罢了。

夜店的节目无非就是喝酒划拳玩骰子做游戏再不然就是去舞池里蹦跶几下,我跟气门芯对此不太感冒,秦有庆则继xù

低头收发着他的工作邮件。

只有牛皮糖、大洪和TJ跟她们玩得热火朝天。

这时有个长发披肩的女生走过来蹲在茶几边,拿起酒给我和气门芯的杯子里倒了半杯,也不起身,就这么蹲在我们面前微笑着说道:“两位大哥,怎么不一起玩啊?”

“老了,玩不动了。”我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一头长发乌亮垂直,直披到腰间,刘海夹了一只紫色戴闪钻的发卡,妆容跟另外几位相比倒是清淡了很多,只有眼影画着蓝紫色的一层闪粉,唇膏也是同一种色系的紫红,瓜子脸,眉毛修得整齐而秀长,目若寒星,我想若是卸了妆应该算是那种小清新类型的女孩。

气门芯则微笑致谢,问她怎么称呼。她并没说全名,只是让我们可以叫她“阿紫”,听说我是命理师,就想请我帮她算算命,看看毕业后的工作去向。

我推脱说今天喝得多了,而且我的习惯是晚上不算命,她才只能说那下次再请教,并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后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继xù

跟他们玩骰子。

就这么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一个女生说要上洗手间,并拉着马尾辫女生一起走开了,过了大概有一刻钟光景,她们回来跟另外几位耳语了几声,便说之前在洗手间遇见了同学,要过去打声招呼,于是一个个都提着包起身走到了舞池的另一头去。

临走马尾辫还跟牛皮糖说了句:“帅哥,回头再聊哈!”

牛皮糖笑得桃花乱颤,隔了张茶几都能看到他眼角的鱼尾纹都挤出来了。

他回头向我们炫耀说:“怎么样,哥们有一手吧?那个马尾辫我看上了,一会谁都别跟我抢啊!今天就要把她搞定!”

我便泼冷水得说道:“别笑了,她们不会再回来了。”

大洪赶紧问道:“不回来了?你怎么知dào

,她们只是去跟同学打个招呼,不是说了回头再聊的嘛。”

TJ倒是好像挺相信我,抬了下眉头问我道:“大师,这你也能算得出来?”

他们几个就围过来听我分解,我哈哈一笑说道:“这可不是用算的,这只能凭经验,吃亏吃多自然就懂了。”

看着他们不太理解的样子,我便开始以我多年混夜场的经验来分析道:“现在的小女生早已经不同于我们读大学的那个时代了,当年酒吧泡妹子,靠的是你一身的气质谈吐,要长得英俊那优势更明显,然后嘛只需一杯鸡尾酒,两人聊得投机便能擦出那临时性的火花来。”

“那现在呢?”大洪急着问道。

“现在?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是在申城这种地方,现在只要你有钱,舍得台面上大把的花钱,什么烟火香槟、人头马XO摆上一桌,就算你思路像尿路、谈吐像吐痰,照样会有美女围上来跟你搭讪。”

“然后就能带走开房了?那也不算太难啊!一会等她们回来马上再搞一打香槟来。”牛皮糖貌似很有信心。

“开房?呵呵,想得容易!”我继xù

补充:“你知不知dào

,以前出来泡吧的女生还会跟你AA制甚至抢着买单,现在很多像刚才那群半职业夜店学生妹,出门基本就只会带上一两百块钱?”

他们纷纷表示惊讶,牛皮糖不信:“这一两百块都不够在这里买半打啤酒的。”

我说道:“人家这钱是用来以防万一用的,基本上也就出门打车才花这笔钱,到了夜店也不用买酒不用订座,只要在舞池里面那么一站,姐妹几个跳个舞热个身的时间,就会有大把的像牛皮糖这样的男人围上去请她们喝一杯。”

我见他们听得认真,继xù

说道:

“当然还得挑,如果你也是坐吧台位的,人家才懒得理你,你得有舒服的沙发卡座,然后她们便过来喝酒的喝酒吃果盘的吃果盘,等到休息得差不多了,眼看着你们这帮臭男人准bèi

动手动脚卡油了,人家便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今天是遇见老同学了,明天就可能是看到老同事了,或者再不济就是一个人装醉,另外几个掩护说送去厕所醒酒之类的……反正就是看准了时间撤。”

我看他们面露惊讶,便继xù

说道:“当然这撤之前还得有一个准bèi

工作,那就是找到下一桌冤大头。之前那两女的上个厕所用了一刻钟,你以为真一泡尿能撒那么久?她们这就是去打前战了,指不定又已经看到了哪一桌酒水不错的傻帽,等到一切妥当,便回来带姐妹们继xù

掩护作战去了。”

“我勒个去,要不要那么精怪啊!”大洪愤愤的样子,好像在赌桌上被出了老千一样气恼。

“呵呵,咱们已经算是运气好的了,人家没有对我们太狠心。”我拍着他肩膀安慰道。

“啥?你这话啥意思?”牛皮糖貌似还心有不甘。

“现在时间还早,如果已经是半夜了,那么你一定就会打着主意骗她们就犯了是不是?”

“那是当然啊,不然我把她们拉过来干嘛?”牛皮糖回得倒挺直接。

“然后你一定是想,这里黑灯瞎火的,也没仔细看清楚人家长相,最好找个灯光明亮的地方再仔细验货,所以就提出要带她们去吃宵夜,比如火锅店啊茶餐厅什么的对不对?”

“嘿嘿,你小子这都被你看得出来!”大洪也在在一边连连点头。

“人家早看穿了你们的心肝脾肺肾,正好,玩得也饿了,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等到吃完,人家便主动说想让你送她回家,你一听这暗示不错啊,房费都省了。对不对?”

牛皮糖点点头:“那要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直接打车送她回去。”

我笑了笑:“你打车送到她楼下,按照常规剧情,是不是应该她请你上去喝一杯咖啡?”

大洪呵呵笑着:“要是这样,那本就是全面告捷了!”

“理想是美好的,事实是残酷的。按她们的逻辑是:出租车一停,立马一开门跨出去,然后没等你反应过来呢,就把门给你关上了,说一声‘老爸老妈在家里睡着了不方便请你上楼,改天电话联系’,然后连句谢都不说,直接就把你撩车里,自己上楼了。你们说,这是不是身边只要带个100块都花不掉呢?”

牛皮糖恍然大悟地骂道:“干,你这一说我还想起来了,我都遇见这种事情两三回了,我还纳闷呢怎么那么倒霉,每次到嘴的鸭子就飞了,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既定模式啊!”

我笑笑说:“怪只怪你力qì

花得还不到家。如今在申城,哪里还有给你白吃的菜?开两瓶酒就想推倒别人,你以为自己是陈老师?你不累计在人家身上花个万八千的,想都别想!”

TJ在一边拍着手连连赞道:“臧大官人到底是真枪实弹混出来的,不比我们这些**丝逆袭的人,江湖经验毕竟不足啊!”

秦有庆问道:“那难道每个女生都这样?”

“不,看比例,在这里嘛,比例高点,这也是怪各地涌过来的土豪太多,又没什么多余时间跟你比文化,所以只能一味得靠砸钱来抢面子,于是整个夜店环境都被破坏了;有些城市嘛情况就跟七八年前的申城差不多,把妹还是靠纯技术流、靠一见钟情的多些。”

气门芯表示太不可思议,这种情况在欧美根本不可能有,大家都是凭眼缘来决定是否交往,而我说得这种逻辑完全像是天方夜谭,感叹:“悲哀啊,国人的价值观何至于已到了如此地步”。

我劝他想开点,不要在这里悲天悯人,在任何一个收入两极分化严重且精神文化整体较低的地区都是这样,只是他去的都是发达国家所以觉得稀奇罢了。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一刻,那群女生果然一去不返。大家便彻底信了我的话。

几个人喝了不少酒,我便起身去上厕所。

正在拥挤的过道中向洗手间走去,却在人丛中被人一把拉住衣服,回头一看居然是姗姗来迟的老泥鳅,他嘿嘿笑着说自己刚进门就看到我了。

我正憋得尿急,也不便多言,就带他一起去厕所。

他在厕所里跟我解释说工作太忙了,最近已经连续加班了七八天,还有两个是通宵的,看他满脸胡渣,眼圈的确有点发黑,暗暗想自己提前退出广告行业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我正在洗手,老泥鳅很不好意思地站在我后面,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请我替兄弟们打声招呼,我想这人也太滑稽,既然有事在身就打个电话来说一声便是,还特意逃出来就为了亲自请假,这人难怪要劳累过度,做事情太一根筋了!

我劝他说没事,既然来了就过去坐下喝一杯再走不迟,但他面露难色说一旦坐下,怕是要扫大家的兴,还可能被拉住了耽误太多时间,我想想也是,就让他先回吧,下次再约。

回到卡座上把他的事情交代完,牛皮糖骂骂咧咧说他有钱赚兄弟都不顾了,接着说道:“既然老泥鳅不来了,那哥们我现在就要宣bù

一件重yào

事情。”

他罗里吧嗦了一大堆,大致的意思就是说他前段时间去了趟滨城,原来是联系一家旅行社想做个跨省合zuò

之类的,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一位颇有实力的投资人,说想在上海开一家高档夜总会,平时不接待散客,只照顾那些缴纳年费的高级会员,或者一些比较注重隐私的名人、企业家之类。

那投资人听说牛皮糖的爸爸在申城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又得知牛皮糖从事旅游宣传之类的工作,便想请他来张罗整个筹备工作,前期投资2000万,后期还会不定期追加,要开得好,还会搞连锁分店。而作为酬劳,牛皮糖不用花一分钱,就能分得10%的干股,每年可以吃红利。

怪不得今天看他这副神兜兜的样子,原来天上掉下那么大个馅饼,把他一脑门的骚性全砸出来了。

牛皮糖继xù

说:“兄弟们都是钻石王老五,将来店里要有什么上等的好菜,一定不忘先介shào

给你们,在座各位直接荣升为本店永久会员,享shòu

钻石白金卡待遇!”

大洪听得高兴,便问何时开张。牛皮糖咂了咂嘴说目前连个选址都没选好呢,还得让他老头子去搞各种执照批文什么的,再快也得三个月后了。

这选址的工作到时还得麻烦我去帮忙看下风水,而其他兄弟也需yào

届时麻烦帮点各种忙,大家自然满口答yīng



正说话间,牛皮糖手机响了,一看是老泥鳅的,便说:“这家伙人来了也不露面,现在还要打电话来再事后道歉不成嘛。”

由于现场太吵,他抓起电话捂着另一只耳朵就去角落里接听。

过了大概有四五分钟时间,只见牛皮糖面色铁青地回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楞了几秒后说道:“老泥鳅在公司猝死了,就在今天晚上十点三刻。”

第十四章 初遇中阴身

一行六人,分两辆出租赶往老泥鳅的公司,我和气门芯、牛皮糖同车,我坐在后排靠在窗边,看着淮海路上一排排掠过眼前的霓虹灯,脑袋中一片空白。

前排的牛皮糖此时回头把我从呆滞中叫醒:“大官人,你说你之前真的在酒吧里遇见老泥鳅了?”

我点了点头,我还非常清楚地记得他从拉住我衣角的那一霎,一直到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中间发生的所有细节都仅仅只在半个小时之前而已,那满脸的胡渣和乌青的黑眼圈是那么活生生的样子,那面露难色的歉意也是老泥鳅的习惯表情,一般人想模仿都没那么容易。但那却是在子夜十一点一刻之后的事情,怎么却说猝死于十点三刻?

气门芯说道:“大概是大官人精通那些算命什么的本事,所以大脑中具备了先知的潜能,在他不知不觉中便发挥了一次预感,从而在眼前出现了某些幻觉吧?我之前在法国读心理学时也有听说过预感成真的很多案例。”

牛皮糖想了想,并不表示同意:“如果是预感他会死,那么应该也是直接出现的是死亡之类的情节幻觉,怎么可能是跑过来道歉呢,说不通,说不通,我看是……算了,说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泥鳅的公司离酒吧并不远,打车沿着淮海路一直开,不到一个起步费的价格就已经到达。六个人下车后,TJ因为对这里熟悉,便带头领我们上楼。

出了电梯后,整层楼面都是他们的公司。此时公司只剩下几个加班的同事,正围在一起谈论着什么,问明我们的来意之后便说早已被其他几位同事送去了医院,医院就在马路对面。

于是牛皮糖几个便直接冲向医院,我此时突然很想看看老泥鳅最后办公的地方,便让他们几个先走,我随后再去。

他们也没多想直接向医院走去,我便让其中一位同事带我去看看老泥鳅的办公桌。

那同事自我介shào

叫Merry,是老泥鳅那个创意部的助理设计师,她把我带到了他的小办公室,其实也就是一个位于办公大堂区域靠墙的小隔间,用落地玻璃做了隔断,里面简单的办公桌椅、书架。墙上密密麻麻贴着他的获奖作品,办公桌上堆放着各种文件和茶杯、烟灰缸之类的杂物。

显示器上也贴了很多便签纸,写着各种工作的进度时间之类的备忘信息,我甚至还看到有一张红色的便签贴在正中的醒目位置,上面写着:“今晚21:00,复兴公园聚会!!!”后面三个惊叹号加粗标记,可见他其实今天很想准时来参加的。

我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尽量使视线不要模糊,坐在他的椅子上,环视四周,桌上还有一张他和爷爷的合影,他穿着大学的毕业学士服,那时爷爷还健在,记得毕业典礼那天爷爷还给我发过一支烟。

Merry见我还不走,便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倪总监工作很拼命,在他手下做事虽然压力很大,但是却能学到很多东西。最近公司有个大客户比稿,他已经连续加班了一个多礼拜,其中还有两次通宵。”

我点点头,这话就在没多久前他也亲自跟我说过。

Merry继xù

说:“你们是他的朋友吧,他最后趴在桌子上时,我们以为他睡着了,并没有惊动他,直到副总来电话,叫我们让他早点回家休息,我们一个同事进来喊他,这才发xiàn

他已经不动了。于是马上背着他去对面医院,没多久就电话来说已经过世了。”

“那么,是谁打我们电话让我们过来的?”

我想起之前牛皮糖接电话的时候是老泥鳅的来电显示,Merry说她不清楚,也许是医院那边的同事想通知家属,所以拨通的最近一次通话记录吧。

我便问是否可以帮老泥鳅收拾一下遗物带走,Merry说现在领导还没有发话,她也不能善作主张,要不留下一个手机号,等事情妥当之后再通知我来帮他收拾。

我想想也合理,便留给她我的手机号码。

到医院时,老泥鳅的尸体已经被送去了太平间,我没有来得及赶上看他最后一面,但听牛皮糖说,推进去之前他们撩开盖布看到了他满脸胡渣,黑眼圈很深。

此时,医院的走廊里除了我们,还有三个老泥鳅的男同事,是他们送他来的医院,其中一个将老泥鳅的手机给了我们,说之前想联系亲属过来,可翻了整个通讯录都没有明显写有亲属称谓的号码,所以无奈只能拨通了最近一次牛皮糖的来电。

我说他是个孤儿,除了我和牛皮糖、TJ三个经常一起玩的老同学之外,估计也没有人会知dào

他家住在哪里了。

此时,老泥鳅公司的领导也接到了通知陆续赶来了医院,牛皮糖他们就跟这些同事领导在商讨之后的善后工作的处理,我突然觉得好累,独自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青白色的医院灯光,回想着最后一次在厕所跟老泥鳅谈话的场景,这到底是真像还是幻觉还是……鬼魂?

那天回到公寓已经天快亮了,大家说好先回家各自休息,然后晚上再碰头商议关于大殓之类的后事,我给冰冰发了个短信大致说了一下概况,也许她还没醒,在等她回复的过程中便慢慢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今天依旧闷热,下午的太阳晒得路面发白,我走在公寓小区的绿化带边,想着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事情一件件接踵而至,却都是我从未遇见过的,我决定给老爸打个电话,看看他对于昨晚的事情会有什么解释。

电话打去,老爸便立kè

问道:“什么事情啊,是不是准bèi

动身了?还是已经找到人了?”

我说哪有那么快,有点事情想咨询一下,于是就把昨天在酒吧遇见老泥鳅的事情前后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听老爸说道:“你的生日还没几天就快到了,过完这个生日,你就是实足30岁,我们阴阳易术的术祖后人,凡是年龄过完半个甲子,也就是30年,体内的一些特殊潜能便会逐渐激发出来,很多你之前不清楚不明白的事情,会自己慢慢体会到。”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请他说的具体点。

他继xù

说:“你昨天遇见的老泥鳅,他的确已经死了,但还没有死透,在人死后的49天里,他的灵魂还会继xù

游荡在人世间,甚至于他也许还不知dào

自己已经死了,只有过完头七,他才会明白自己的死亡,接下来便是在六道中寻找投胎的方向,根据他们生前的造化,便会去往不同的世界,如果49天过后仍然没有找到出路的,那往往不是下地狱就是成为孤魂野鬼难再超生了。”

“这些投胎转世的道理我早就已经知dào

了,但是昨天我却眼睁睁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老泥鳅在我面前却是为何?”我依旧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老爸说道:“这是中阴身。人在死后,却还没有明白自己死去,这段时间里,他们的魂魄和肉体已经逐渐分离,肉体已经成为了残骸,而魂魄却还没有摆脱现世的意念,他们在这个过程中要去逐渐面对自己的死亡,也要去处理一些生前未了的夙愿。

这个介于生死之间的短短数天,他们这种状态就叫中阴身。他们不能算是人,也不能算是鬼,只是一个短暂的人鬼同在的临时状态。而我们阴阳术祖的后人,在出生整整30年之后,便有看到这些中阴身的能力,你能在没过生日之前就能看到它们,说明你天资很高,随着你的心智越来越成熟,以后还能看到更多东西,慢慢适应吧孩子。”

随后老爸又交代了几句筹备“大事”要抓紧时间,以免被冥煞们捷足先登之类的话。

放下电话,牛皮糖的短信便过来了,说晚上18:00在虹桥地区的某个日本料理餐厅已经订好了包厢,届时请大家准时出席商讨老泥鳅后事。

看时间还早,我便回到店里,两个姑娘正在店里招待客人,冰冰在后面的工作室和几个串珠子的手工艺人在研究新款的搭配,看我进了店,便把我拉到了楼上。

她从包里翻出几个塑料瓶来塞给我,我看这瓶子上都贴了些标签,上面写着“散魂汤”“固肠丹”“失血散”“保心丸”……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便说这些是她连夜帮我做的救命药,等我下周出门办事时方便用得上,还有一些药品尚未做好,过几天再给我。

我说哪用得了那么多药,不知dào

的还以为我是个江湖郎中兜售假药的呢。

她瞪了瞪眼说道:“放屁,你忘记前天茗姐的事情了,要不是我一杯散魂汤把那东西给镇住,你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dào

呢!”

我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但终归是为了我好的一片心意,便谢过收下放进抽屉。她说所有的说明书都已经塞在瓶子里了,用的时候看看说明,注意剂量。我连连答yīng



说完她又塞了我一个白色的纸包,说这是给老泥鳅的白礼,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

老泥鳅跟冰冰也就在店里碰过几次照面,当时老泥鳅还直夸冰冰长得出水芙蓉仙风道骨,没想到一转眼却已隔阴阳,令人唏嘘。

冰冰又说:“这份是我自己的礼金,你如果要操办大殓之类的缺钱,再来问我拿,那可就算是你问店里借的了,得从你零花钱里扣除。”

好嘛,之前还在暗暗夸她是个有情有意的好姑娘,一转眼对我又是这幅后妈样了,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祖姑奶奶”!

我从保险柜里拿了一些私房钱放在钱包里,想着晚上可能要凑份子拼钱办丧事有用,然后给佛台上了香,念完心经之后,再给老泥鳅加念了几遍往生咒替他超度。

这时已经快到晚餐时间,正打算出门,突然手机来电,一看是秦有庆的,接起来就听到他紧张的声音:

“大官人,赶紧,赶紧快来,我要给你们看一个奇怪的东西!”

第十五章 香川居酒屋

不知dào

秦有庆说的“重yào

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应该多少是和老泥鳅有关,想到这个便赶紧出门。

打车到了虹桥,根据牛皮糖的短信内容,七拐八绕地找了很久,才在一栋商务楼背后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弄堂里找到了这家料理店,暗想这家伙也太奇怪了,商量个正经事情不找个好点的地方,怎么偏往这种老房子的角落里钻。

餐厅的门面很小,没有什么广告招牌或旗幡之类的,只在门口的墙上钉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香川居酒屋”,估计店主人也许祖籍就在日本香川一带,或者就是姓香川之类的吧,反正日本人的姓多达数十万,姓什么都不足为奇。

进入大门,里面便是传统居酒屋幽暗的光线,有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女生一边用日语打着招呼一边把我引进了门,店里客人不少,由于面积不大,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牛皮糖他们,我便问有没有一位叫牛弼唐的先生预定的包厢,服wù

生非常恭敬地鞠躬后,也并不说话,弓着腰一路小碎步地在前带路,我便跟在后面往通道里走。

原来外面的部分只是一个普通用餐的大堂,进入里面后有一条木楼梯,顺着楼梯往上走,看到装修与外面的平民简洁风格截然不同,沿着楼梯的墙画都是非常漂亮的工笔淡彩,内容所画的应该是属于日本平安时代的样子,亭台楼阁惟妙惟肖,而人物的穿着打扮也非常奢华,这让我想起《源氏物语》中的场景来。

二楼的走廊两边各只有一间包厢,我看其中一间的门外已经脱有好几双鞋子,料想他们应该就在这间了。服wù

生走到门前,又用日语说了句什么,便跪坐下,将移门推开,鞠躬示意我在门沿上坐下,看这意思是想要帮我脱鞋。我赶紧摆手说自己来,急忙踩下鞋子进了屋,她便微笑着又将门合上了。

牛皮糖他们已经盘坐在榻榻米上,看到我便问阿庆是不是也电话我了,这时才发xiàn

最急着催我们来的秦有庆此时却还没到,其余人都已到齐。

既然人未到齐,牛皮糖便说先不急着上菜,反正都已经跟老板事先打过招呼了。先喝口水吧。

此时大洪问牛皮糖:“你小子昨天还咋咋呼呼说发财了,怎么今天吃饭就让我们到这种小破店来,司机绕了几圈都没找到。我估计阿庆这家伙脑子僵,八成现在是迷路了。”

“小破店!?有没有文化啊!”牛皮糖鄙夷地瞄了一眼大洪,慢悠悠地说道:“我在旅行社接待日本旅游团的时候,好几次对方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指名道姓地说到了上海,带他们到这里来吃饭,诺,就你现在坐的这个位子,大阪旅游局的副局长就坐过。”

大洪噗嗤一声:“得了吧,就这么个小破店,还局长呢,要不是你说,我从门前走过100遍都不会注意这里还开了个饭店。”

牛皮糖摇着头笑道:“粗人就是粗人啊,这叫低调懂不懂?我告sù

你,这家店的老板安倍友和先生,祖上一千年前就是大膳大夫,知dào

什么叫大膳大夫嘛?就是专门伺候日本天皇吃饭的御厨!说了你们还别不信,据说日本最著名的香川寿司就是老板的曾曾曾祖父发明的。”

气门芯听到这里有了兴趣,便问:“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们杂志的美食版块下回专门给它做个报道。”

“您可别瞎操心了~”牛皮糖转头说道:“都说这家老板低调了,人家不差钱也不差名气,店都开在了这种小地方,本来就是图个安安静静地做料理,若想要出名,早就在日本有大批的财团要投资他开酒店,人家就是嫌烦,才躲到了这异国他乡,就只有小范围的人才知dào

而已,我也是听一个日本的古玩收藏家介shào

才知dào

这店的背景。

楼下那大堂里的生意,都是请来的厨师随便做做的,味道也已经很不错了。只有这楼上的两间才是安倍先生亲自下厨,要不是我跟着那些大人物经常来这里,这个包厢一般不会给外人预约的,到底是真是假,一会你们吃了就知dào

了。”

被他这夸张的一吹嘘,我又环视了一下这包厢的格局。整体是个正方形,统一的日式榻榻米,连墙壁和移门都是最正规的日式风格,墙面上挂着一幅墨竹图,而几个墙角的天青釉落地瓷瓶中也均插着几根青竹枝,再看桌上的餐具:原色棕竹筷子、竹筒型的乌青色釉面陶土茶杯,手绘竹叶的骨瓷碗碟,笔触精炼,颇具大家风范。

我知dào

在日本的传统茶道风俗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整个茶室的布置点缀都要应景,比如冬天就要挂冬季时令的梅花图,所配套的餐具、插花盆栽等也都要保持一致梅花风格;而到了春季又要更换为樱花之类,甚至更考究点的,会按照24个节气或者当日的茶会主题来布置。现在正是夏令时节,主人将此布置为竹的主题,料想也是秉承了这种文化习俗,内心暗暗赞叹。

日本人在文化传承和发展方面,的确可谓巨细靡遗,值得学习。而我有时为图个痛快觉得这种程序太过繁琐和死板,宣扬文化应该更随性,但事后反思还是觉得这只是自己一种粗心懒惰的借口罢了。

此时楼梯又传来了脚步声,秦有庆终于满头大汗地跨了进来,没等服wù

生关门,他便先自己咔嚓一下把移门给合上了。服wù

生便在门外低声问了句什么,牛皮糖便回道:“可以上菜了!”

于是服wù

生便“嗨”了一声,轻声走开了。

秦有庆没等我们问话,便先一口气将他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便说:“这地方可找死我了,越急还越找不到。”说完便打开自己的手提包,里面取出了一台IBM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子上开始接电源鼠标。

TJ一见他这副狼狈样,便说:“阿庆,我说你也不用那么用功吧,昨天酒吧里用手机发发邮件也就算了,今天还准bèi

在这里开始办公了?”

阿庆低头没回答,直到开机完成,他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们知dào

我刚从哪来吗?”

大家面面相觑,大洪说:“还能从哪来,看你这样子就是刚下班赶过来的呗。”

阿庆摆摆手说:“凌晨回家睡到了中午,下午压根就没进公司,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所以下午请假便去核实了。”

我们让他不要再卖关子了,到底要给我们看什么东西。

于是他让我们几个坐在一排,将电脑屏幕转向我们,鼠标点了一下视频播放器,便说:“就是这个,你们看。”

电脑中的视频非常模糊,拍摄的角度是从上而下的,好像是个监控摄像头拍出来的画质,没有声音。画面中先是一段昏暗的室内场景,看得出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还有一些人在吧台上喝酒或站着扭动着跳舞,我暗想这不就是昨天我们去的那家酒吧嘛?

这段播放结束后,秦有庆又放了另一个视频,场景变成了一个介于男女厕所之间的公用洗手池区域,人并不多,此时我看到了我从厕所出来,正在镜子前洗手,然后转身好像在跟镜头拍摄区域之外的某个人说话,而旁边其他几个洗手的人则用非常奇怪地眼神看着我,并绕开跑掉了。

两个视频加起来短短5分钟左右,播放结束后,秦有庆才抬起头说道:“我醒来后,想到臧大官人昨天说老泥鳅曾到酒吧里来过,但老泥鳅明明在那时已经死了。所以我想,难道大官人是喝多了之后错觉。所以我下午直接去了复兴公园,找到了那酒吧的保安经理,问他调出了昨晚11点多的监控录像,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两段。”

由于我之前已经跟老爸通过了电话,所以其实早已明白我遇见的老泥鳅只是他的中阴身,但是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所以便也没有搭话。

大洪对着屏幕茫然地说:“这第一段视频有什么呀,完全看不清啊。”

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不,你们没有仔细看。我再放一遍。”

这次,阿庆一边用慢速播放,一边开始解释,他指着第一段视频中的黑乎乎的一条人流通道中的一个人说:“你们看,这就是大官人,他正在人流中向厕所走去,你们看,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你们看,他在说话……他边上并没有老泥鳅。”

“这么黑乎乎的,全挤满了人,就看到个头顶,老泥鳅个子不高,或许被挡住了没拍到啊。”牛皮糖虽然在勉强解释,但听他语气已经有点紧张。

“那你们再看这段……别看大官人说话的方向,看这里。”秦有庆用手指点了一下我身后的洗手池。

“我操!我操!只有他一个人!他见鬼了!”随着TJ一声惊叫,大家几乎都站了起来。

视频中,虽然摄影头没有能拍到我说话方向的画面之外,但是却能拍到我身后洗手台前的镜子,镜子中,除了几个在旁边洗手的人之外,就是我背转身在说话,以及我的对面是空荡荡的一面墙。

也就是说,我正在对着一堵空墙自言自语,难怪旁边的人会用那种异样的神情看我并逃开。

餐厅中一片沉寂,再没人说话,大家都坐在地板上,眼睛还愣愣地看着电脑中循环的画面。

我并没发话,因为此时我并不知dào

如何来向他们解释我的家族血统,或是中阴身之类的事情,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单单觉得我是遇见鬼了,这样最省事。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位男子奇怪的语调:“请问,我可以进来了吗?”

第十六章 安倍怀石宴

随着门外突如其来的一声奇怪的音调,把大洪吓得茶杯打翻在了榻榻米上。

移门随即被轻轻推开,先前的女服wù

生正跪坐在门口,身边已摆放了一大盘食物。门外还站着一位样貌约在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清瘦面白,精神矍铄,干净的小平头,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身穿一套藏青色带有暗红竹叶纹的羽织服——我知dào

这种服饰是日式和服之一,通常男子在较正式的场合才穿,或是有钱人出门穿的正装。

通常来讲在料理店,普通的厨师或小老板应该穿“作务服”才比较合适,如是在家中也可穿“甚平”款式,那么这位打扮如此庄重的人物,我想应该便是本店的老板安倍友和先生了,而他今日的这身穿戴,也可见他对我们的到来非常看重,甚至并不是把我们当做普通的客人,而是作为朋友来对待的。

这种小小的细节,不懂日本风土的人自然不知,而我母亲由于年轻时经常出国访问演出,所以对我们从小就灌输了较多国际社交礼仪的常识,自然便深知其中的奥妙了。

牛皮糖此时缓过了神,赶紧将这男子请进了房间,男子在席座边轻轻盘坐了下来,一边又非常不好意思地用别扭的中文说道:

“啊呀真是抱歉啊,按照常理我是应该要跪坐着为诸位点餐才比较礼貌,但是这几天膝盖的风湿痛又犯了,怕是跪久了会影响工作,这样各位吃到的食物味道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就只能这么坐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还望各位原谅吧。”

说罢便深深地向我们鞠了一躬,这种隆重的异国礼仪实在让我们这些人觉得有点受宠若惊起来,大家一时不知所措,竟然也都无语地回向鞠起了躬,牛皮糖见惯不怪,说道:“安倍先生不必那么客气,这帮家伙都是我的大学同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家随意一些吧,太拘束反而会影响吃饭的胃口。倒是安倍先生,您的中国话越来越流利了啊。”

随后牛皮糖又将我们相互略略介shào

了一通,不再赘述。

安倍先生微笑得环视了大家一圈后,便击掌三下,门外又多了两名服wù

生,开始静静地为大家上菜。

日本料理的特色在我的印象中便是又贵又花哨又吃不饱,看着每人面前都堆起了一样样五颜六色的小菜,但每个菜也就一口的量而已。

待到凉菜已经全部上齐——说实话,我也不晓得后面还有没有热菜。安倍先生便又鞠了一躬,说今天为大家准bèi

的是“怀石料理”。

我也曾听老妈说起过这怀石料理的来源,说是起源于日本的僧人,由于出家人讲究清心少食,且茶饭都以清淡为主,为了抵御冬日的胃部不适,便在怀中抱一块温热的石头,以此抵抗饥寒。

后来这个传统慢慢演化,怀石料理便也就形成了如今“清淡、精简、追求食物原味的精髓”了,就如日本茶道一样,怀石料理同样也追求器皿、摆盘的细节艺术,这对于我们这些习惯于大碗大盘吃饭喝酒的人而言,与其说在用餐,不如说是在体验一门文化更确切。

我正静静欣赏着眼前自己盘中的七种前菜,竟是如彩虹般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不同的颜色,我并没有辨认出每一道前菜的原料,但如一些青瓜、酱萝卜等倒是很容易识别,夹一口金黄色的酱萝卜放在口中,顿时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津甜丝丝入喉,这味道已全然不是我印象中的酱萝卜味,味蕾如同突然失去了方向一样,在大脑中拼命搜索着岁月中的味觉回忆,去寻找这舌尖上的谜底。

我正闭眼努力冥想着这种味觉的记忆,安倍先生也许是看到了我的言行,便轻轻得介shào

说:“您刚才吃的这个酱萝卜,取材于北海道地区的白萝卜,由于那里的特殊气候,这种萝卜在6月收割,我们空运到了上海后开始用自制的梅子酒糟浸泡,加入了蜂蜜,至于这靓丽的金黄色,我们从中国的西北地区买来了今年6月盛开的蛇目菊,将花瓣捣碎后混在酱料中上色而成。

蛇目菊不但是夏日美丽的鲜花,更是贵国《本草纲目》中的一味草药,具有清热解毒,化解体内湿气的功效。这与白萝卜、蜂蜜的作用相辅相成,夏日食用,不但口味清甜,还可用于治疗眼红肿痛、肠道感染引起的腹泻等疾病。”

接着,安倍先生又先后介shào

了其他六道冷菜,全部都是用的当季的食材与鲜花制成,且都具有药理作用,早就听闻怀石料理与时令有着密切的关联,今日亲身体验,不禁心中被深深震撼。

我更钦佩于安倍先生这充满自然之美的厨艺,和他那娓娓道来时淡淡的从容优雅,仿佛禅意已完全与食物融合,这不但是一份美食的艺术,甚至可以将它看作是一种宗教。

还未等我细细欣赏,就看到斜对面的大洪早已将盘中所有小菜一扫而光,正抹着嘴连连点头说“好kàn

是好kàn

,就是太少了点,一口一个,都没吃出个味儿就没了。”

牛皮糖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大洪自知失言,便也低头不再做声。

其他人与我一样也正慢慢品味,TJ拿出他的leicam8边拍边吃,安倍先生说道:“如果是拍照也是可以的,但是还请不要流传出去,至少请不要告sù

别人在哪里吃的,还望谅解啊。”

TJ便忙解释说,只是觉得好kàn

,想以后作为设计的修图素材使用,绝不泄密。

凉菜吃完便开始上汤和热菜、饭,配以清酒,依旧是每人一份很少的量,但精致、新鲜、应景而清雅,印象最深的是安倍先生亲自在桌上为我们烹制的一道“白石墨香”。

先是从木桶中捞出鲜活的基围虾,抽去筋肠后,在一方烧得滚烫的端砚上来回烤制,随后撒上清盐、滚上海苔粉,再一只只码放于一个扇面形状的骨瓷底盘上,每盘七只虾,犹如活物,活脱脱就是一幅国画扇面。

此时我已对安倍先生的艺术造诣和烹饪创意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赞叹:“齐白石的七虾图!太像了!太像了!”

安倍先生看我说出了这道菜的玄妙,非常意wài

地向我单独鞠了一躬,说道:“太感谢了,本人非常敬仰贵国已故画家齐白石老人,他的水墨画朴实而灵动,是一位百年难遇的画坛奇才,可惜鄙人无缘与他相见,创作这个菜也是表示我对他的一片缅怀和敬意。这个菜十年来我也请很多人吃过,但是可以看出它本源的人,先生您是第一位。让我非常满足啊!”

也许是牛皮糖一直看到的是安倍先生的矜持从容的一面,此时看到他显出难得的激动,便又夸张得说道:“安倍先生有所不知,这位臧道禅先生,江湖人称臧大官人,不但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唐诗宋词更是信口拈来,而且最绝的是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是申城有名的命理专家,算命算卦看风水,奇准无比啊!”

大洪此时又莫名其妙地接口道:“以前我还将信将疑,昨晚他还能跟死人说话,我真他娘服了。”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又将我从对禅意美食的欣赏中拉回了现实,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气氛又凝重了起来。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便低头从包里取出湘妃折扇假装扇风取凉。

安倍先生也察觉到有些冷场,便问各位是否还需yào

用餐,大家此时都没了雅兴,便招呼服wù

生撤桌。按照怀石料理的程序,最后一道仪式是点茶。

服wù

生端来了一方红泥小炉,架上一把日本南部的手工生铁壶,我看其壶面包浆已红锈斑斑,猜不出其年代,但看其壶身的纹饰,应该是手工锻制。

一是满足好奇心,二也是打破此时屋内的沉寂,便问道:“安倍先生,这把手工生铁壶看来已有些年代,想必是家传之物吧?”

安倍先生对我的问话又一次表示惊讶,连连说想不到我对日本南铁壶也有研究,便说这把铁壶的确是家传之物,江户时代末年所造,一代代传下来也有一个半世纪了,用它煮出的泉水由于含有大量铁质,所以带有一丝清甜,很适合泡今天的茶。

不出意料的,今天的茶依旧和时令相关——灯芯竹叶茶,用灯芯草和新鲜青竹叶煎煮,茶汤清冽,口味回甘,也是排毒利尿的上好佳饮。

大家端过安倍先生递上的茶碗开始品尝,我发xiàn

自从先前认出那道“白石墨香”虾之后,安倍先生的每次递菜都从我第一个起先,可见他对我也已奉为上宾。

正当我低头欣赏着淡绿色的茶汤时,就听安倍先生说道:“你们之前说,臧先生——哦不——臧大官人昨晚可以跟死人说话,这是什么意思?方便跟我说说嘛?”

大家看了看我,我想这事反正也是没头没尾的,安倍先生想知dào

也无所谓,便点头答yīng

。于是牛皮糖就叫阿庆打开了笔记本,一边放着视频,一边将昨晚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安倍先生听后,倒并没有显示出一惊一乍的样子——像他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应该对任何事情都已经可以保持平静了吧。

他只是静静地闭目思考了一下,然后朝我微笑着说道:“臧大官人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呐,我在日本倒也认识几位阴阳师,也常听他们说起过类似这等见到已故之人的事情。以我的认知,你们这位死去的朋友,应该有着很强烈的意愿才会来找你们,或许还是有很多舍不得的事情没有放下,所以才会那么快就灵魂出窍啊……”

我想到老泥鳅最后在酒吧告辞时那面露难色的样子,又想起他说过“一旦坐下,怕是要被耽误了太多时间”这样的话,忽然觉得安倍先生的“还是有很多舍不得的事情没有放下”应该的确是有所指。

“耽误太多时间”,耽误什么事情的时间呢?总不至于要急着去投胎吧?难道说,从跟我告别之后,老泥鳅的中阴身还去了其他地方?难道还要去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才说“耽误太多时间”嘛?

接二连三的问号出现在脑海中,但此时再想去寻找老泥鳅问个清楚又谈何容易,虽然我也懂得引魂术,帮客人将死在异乡或医院的亲友游魂召回家中灵位安顿,可这也只是一种意识形态的仪式而已,从来没有跟真zhèng

的魂灵打过照面。

何况这次我到了医院,尸体都已经被搬进了太平间,我连当场助念超度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也不知dào

老泥鳅的中阴身正在哪里游荡了。

安倍先生见我们都各有所思,便起身告辞说不便打搅,让我们继xù

在这里喝茶聊天,他拉开移门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我说道:“臧大官人,小店想在八月中旬的盂兰盆节搞一次对对联的活动,如果有幸,请有空来这里帮忙出几幅上联可以吗?”

还未等我回话,他便微笑着合上移门离开了。

第十七章 诡异的私信

安倍先生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后,屋内的几个人逐渐将注意力又回到了关于老泥鳅丧事的讨论上来。显然之前秦有庆的视频的确让他们吓得不轻,便问我关于他的后事该如何安排。

我回答说,人在临死时最好有人在其身边助念经文,并且不能打搅到病患,比如不能有人在边上哭啊闹啊的,也不能让病患有太多牵挂的事情,他们如想交代什么遗言,此时就不要阻止他们,即便吐字含糊听不清楚,也要假装听懂了并答yīng

下来,否则会使他们的大脑产生依恋心,这样便走得相当痛苦,只有给他们一个安详的环境,才能在经文的颂赞声中往生极乐。

而往往那些自杀、他杀、暴毙猝死等非正常死亡的人,由于果报未净,怨念就深,所以不易往生极乐,此时便需yào

为其引魂,将他们游散在外的亡灵引回家中,再行超度。

如此这般的一番解释后,大家便决定去老泥鳅家中安设灵堂,先通知所有他的亲友,然后等火葬之后再为其操办做七,并让我替他超度。

这时牛皮糖说起,昨天在医院时,也不知dào

是哪个医生泄露的消息,老泥鳅被推进太平间没多久就来了一个丧葬公司的推销员,说是可以承办从设灵堂一直到葬礼宴席之间所有事情的一条龙服wù

,说完牛皮糖就将那名片和一本项目菜单拿出来扔在桌上。

我笑笑说,现在的医院都会跟这些丧葬公司有往来,通常来讲都是一些重症急症科的医护人员,她们一般会在病人临死时便通过短信通知守在医院附近的推销员,一旦去世,这些人便会及时赶到,且这些人之间都有事先约定的势力范围,绝不抢同行生意。这些也都是之前到我店里替已故亲属占卦的客人告sù

我的。

大洪啧啧称奇,说这种生意还会有那么多门道,那难不成医院里的内应还能捞好处不成?这种问题大家自然心知肚明也不再多言,秦有庆此时正翻看着菜单上的内容,不禁摇头叹道:“果然是专业,每一个环节都考lǜ

得周到细致,基本上咱们只需yào

负责通知亲友,剩下的事情按菜单掏钱就行了。”

我接过菜单看到上面果然七七八八列出来像火锅店点菜页那样满满的上百条选项,且每个项目都是可选项,可以根据不同的需求而勾选,明码标价,甚至还有几个已经事先搭配好的套餐,什么标准版,高级版,豪华版……

看看貌似价格也很公道,比如鲜花一栏,这些花圈花篮的价格,要比自己去店里购买还要便宜两三成,不但免费送货上门,还赠送配套的条幅挽联,看来这种跨行业联手打造一条龙的规模效应,的确优势明显。

最后的决定便是大家先凑个份子办个豪华套餐,具体分工是:由我去老泥鳅公司收拾遗物,大洪负责所有亲友的通知,TJ负责布置灵堂,秦有庆负责跟进丧葬公司的服wù

接洽,气门芯负责跟老泥鳅所在的街道、银行、保险公司等部门接洽,而牛皮糖则属于灵活机动人员,哪里需yào

就补到哪里。

隔天一早,我便接到了老泥鳅同事Merry的电话,叫我当天就可以去公司收拾东西,我在上午十点半便到了他们公司,他的办公室依旧还是那么凌乱,Merry已经为我准bèi

好了很多大纸箱,并说有些属于公司的文件已经由项目经理收走,剩下都是他的私人物品可以任我处置,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可直接叫她。

谢过之后,我便独自关上玻璃门,又一次静静地坐在老泥鳅的办公桌前,抽了一支烟后开始收拾,先是将一些书架上的奖杯和书本一叠叠堆放打包,然后便是他留在抽屉里的一些光盘、文件、生活用品等,最后是桌面上的一些零散杂物,杯子相框之类的,我把贴在电脑屏幕周围的这些便签纸也一一撕下,单独装进一个密封袋里,这些都是他生前没有完成的备忘记录,如今撒手人寰,留下的这些俗事便就一了百了。

碰到鼠标的时候,看到他的电脑并没有关,屏幕点亮后停在他的工作界面,好像是一幅已经完成的广告海报,我便将Merry叫进来询问,这台电脑是否可以整理。

Merry说所有的工作文件都在公司的共享服wù

器里有备份,这台电脑里的东西以后就要重装再分配给其他新同事了,如果有需yào

下载刻盘之类的,她可以借我移动硬盘。

说罢便去帮我到行政那边申领硬盘去了。

老泥鳅的电脑非常整洁,只分了三个区,C盘都是些系统文件;D盘里都是一些以客户品牌命名的文件夹,大概是些已完成的内容吧——都已经打包成压缩文件,标上了日期。

E盘则有些杂乱,文件名都标着“资料”、“原稿素材”、“学习”、“员工档案”……等等,也没有时间一一翻看了。

我又打开了网络浏览器,看看有没有留下的已登录状态的窗口。

点开**后发xiàn

可以自动登录,翻看他最后一篇帖子是在去世当晚的20:45,只写了一句话:“最后一幅创意终于结束,需yào

好好放松一下。今晚就可以去和很久不见的小伙伴们聚会了!”

帖子下面已经跟满了很多惋惜之类评论,以及点亮了蜡烛的表情图像,一定是已经得知他死讯的同事客户之类留下的。

我以他朋友的名义发布了一条新的帖子,大致内容是通知各位亲友,倪秋琅的灵堂已经在家中摆设好,希望大家有空可以前去吊唁之类,最后留下了他家地址以及联系人大洪的电话。

Merry此时拿来了移动硬盘,我便把D,E两个区里的文件全部拷贝完成。

正在我准bèi

关机的时候,他的**突然弹出一条私信提醒,我连忙打开,只有一句话:“臧大官人,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有些事情还需yào

再来麻烦你,不要告sù

别人。回见!”

私信来自于一个没有头像的新账号,昵称署名“老泥鳅”!

我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感觉冷汗已经贴住了我后背的T恤,整个人僵在了座椅上。大概过了十几秒,我努力恢复神智,那私信依旧还在屏幕前,我拧了一下自己大腿,很疼,不是幻觉。

我再抬头看着落地玻璃隔断外忙碌的他的同事们,没有任何异样。此时还是正午吃饭时间前,光天化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口,回复这条私信道:“你到底是谁?这样的恶作剧非常不道德!”

对话框没有再出现任何信息。

我极力平静,恐惧感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再次回想老爸关于中阴身的诠释,纳闷难不成社会日新月异,就连中阴身都可以与时俱进,通过网络来传达思维了?!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中,整个房间的东西都已经被打包成满满地五六个大纸箱。我让Merry帮我叫了一个当天快递,送去老泥鳅的家,那里正有TJ和丧葬公司的人在为他布置灵堂。

此时,他们公司的副总也过来打了招呼,说大殓那天也会跟同事们亲自去参加。接着叫我去财务处,把老泥鳅生前还未领走的一些工资奖金等都结算好。

我签了姓名后将装有现金的信封塞进了挎包里,想着人生在世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最终就是为了来换这些纸而已,如果给老泥鳅再一次复活的机会,他是否还会愿意如此拼命去完成他心中所谓的人生价值?

Merry把我送出了大楼外,说改天再会去家中拜祭,我看着眼前这位初出茅庐却也乐于熬夜加班的职场新鲜人,暗想我曾经刚刚踏入工作时也何等的书生意气满怀壮志,奈何随着时间的消磨,竟也还是一个而立之年却依旧默默无闻的路人。

希望这次老泥鳅的事件,可以让这些年轻人提前领悟生命的真谛——人生的价值有时候并不在于去争取多少未知的收获,而更在于不再失去已有的快乐。

中午回店里给佛台上了香,询问了一下这两天的生意。

小荷好像想起什么来,说有个叫金发财的胖子昨晚到过店里,说得是很浓的北方口音,还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跟班。说话也没什么礼貌,直接就指名道姓得找我,问他找我何事也不正面回答,就是问东问西鬼鬼祟祟的样子。当时冰冰正好出门买东西去了,两个姑娘吓得以为是外面有债主上门来讨钱,所以谎称我到外地去进货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dào



我笑笑说:“从来都只有别人欠我债,你们什么时候看到过我问人借钱了啊?——当然,向冰冰借可不算哈。”

冰冰问我道:“你仔细想想,到底认不认识这个金发财?”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姓金的人,我原本认识的就不多,何况还是北方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啊。”

小荷这时从柜台里拿出一张名片,说是那胖子留下的,叫我回来了就联系他。

我接过名片,是对折型的款式,全黑色卡纸,烫金的图文,正面是个金元宝形状的LOGO,打开后上边一面印着:辽宁省金元宝餐饮娱乐集团,下边一面是:董事长金发财,然后便是一个手机号码。

翻过来看背面,密密麻麻地印着好几个公司名,什么金元宝海鲜酒楼、金元宝洗浴中心、金元宝娱乐夜总会、金元宝连锁咖啡馆……看样子倒还是来头不小,难道是慕名而来看八字算卦的?那倒有可能会是一单大生意嘛!

但目前我也正忙于老泥鳅的丧事,便不打算先联系他,将名片放进包里,安慰她们说没事,就是个来算命的,如果下次再来,就把我手机告sù

他便可。

看店里没有什么大事,便打算下午去老泥鳅家里帮忙张罗灵堂,此时气门芯又发来了消息,说大家也别都凑什么份子了,老泥鳅生前买了不少人寿保险,这回核算下来总计理赔金有近50万元,而最诡异的是,受益人姓名居然是……臧道禅!?

第十八章 独家天地印

老泥鳅的家位于申城闸北区一个老式工人新村里,从我店里过去,只需yào

换乘两路地铁便能直接到他家附近的地铁站。他小区周围的老房子由于市政工程改建都已经拆的所剩无几,唯独他们这个将近快30年的老区,却正好夹在两个项目地块的中间,便一直没有动迁。

老泥鳅家就在这个小区的最里面一栋,从小区一路进去,可以看到这里的居民进进出出的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虽然人气不足,倒也显得安静整洁,花坛中也郁郁葱葱。

走到了最里面那栋6单元,三楼307便是了。

这个小区的老式公房都只有三层楼,每层大约有20几户人家,通过一条长长的阳台走廊连贯,就好像很多小学的教室楼那样,大楼左右两头各是一条楼梯。

上到三楼,走道上是各家各户门前摆放着的鞋柜、垃圾桶之类的杂物,抬头便是各家晾晒在阳台上的衣物,我一边往中间走,一边尽量回避开那些吊在头顶上岔开的各种裤衩文胸,虽没有太大的风水讲究,但从这些滴着水的玩意儿下面走来走去的确是相当的令人别扭。

走近门牌,已经听到了屋里念佛机传出的唱经声,料想灵堂已经布置的差不多。

大门没有关,进门的半个前厅已放满了各种花篮,上面都挂着各种宾客的挽联,我看都是老泥鳅曾经工作过的几家单位,还有一些是我熟悉的大学同学的姓名,还有就是街道的,客户单位之类的。

走到里面一间大房间,已经被改成了灵堂,TJ和大洪正在和几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阿姨聊天,看到我来了,便介shào

说这几位是附近的老邻居,平时也常相互照应,如今得知噩耗,相当惋惜,今天过来帮忙折些元宝纸钱,也是尽一份情谊。

打过招呼后,便给老泥鳅的灵位先上香鞠躬,然后再去另一间屋子看看,这原本是老泥鳅的书房,如今将隔壁的单人床搬到了这里,并铺好了枕头铺盖,床边放有拖鞋一双,我明白这是给老泥鳅头七夜回魂接灵而用的。

下午除了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附近的邻居和街道干部,以及我打包的那份老泥鳅遗物被快递过来之外,就没什么人来了,也许是工作日的关系吧。

三个人在灵堂里无所事事,便就抽烟聊天,顺便也给老泥鳅的香炉里插了三支他最爱抽的薄荷味双喜烟。曾经我们都是一起混酒吧吃夜排档打麻将的好兄弟,如今却有一人,只剩下张照片看着我们,再听不到他爽朗的笑声,不禁唏嘘。

晚饭时,牛皮糖带着气门芯和秦有庆也来了,各自都交代了一下分工的完成进度,大殓的时间是预定在了这个周末,来宾都已落实到位。

由于老泥鳅的具体出生时辰我们都不知dào

,我只能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来排算他八字中的前六个字,然后根据六字来算出头七的具体时辰,是在下周三晚上。

气门芯此时说道,下午联系了银行和保险公司,银行的存款不多,基本把信用卡的欠费补完也就没什么钱了,但在联系保险公司时,业务员说老泥鳅已经连续买了好多年的人寿险,之前的受益人写的是他爷爷,后来爷爷去世了,便将受益人换成了慈善基金会,但在半个月前,却又将名字改成了我的。

可我并不知情,便问气门芯那个保险公司还有没有其他交代,他双手一摊表示没有再多半点信息了。

大洪抓了抓脑袋说道:“我想老泥鳅一定是觉得,臧大官人为人心善又乐于助人,而且还开了佛珠店,还会帮人算命看卦什么的,大家多年兄弟一场,把这个钱留给臧大官人安排,总比要捐给这个会那个会的靠谱些。”

大家也都点头赞同,但我却隐隐觉得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为什么是半个月前呢?

而刚刚变更没多久,他便突然离世,难道这不值得怀疑吗?但再深究下去,便找不到任何头绪来,如今唯一能找到答案的办法便是等老泥鳅的中阴身来亲自找我聊聊了,想到这里抬头又看了一眼他的照片,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时间很快就到了大殓典礼,那天来的人要比想象的多,除了老泥鳅最后的这家广告公司的同事和领导外,以前的几家公司也来了不少人,我们还遇见了好多个大学同学,悼词是由他公司的副总宣读的,介shào

了老泥鳅的生平事迹,什么工作努力啊,业绩突出啊,天妒英才啊之类的一大堆套话,除了像Merry这样的几个小女生呜呜咽咽地抽泣了几下,也没有什么人大哭大嚷的,虽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但一切都还顺利。

由于没有什么直系旁系的亲戚,所以抬棺的仪式便由我们几个兄弟完成,我在老泥鳅的棺材前又仔细看了他最后一眼,妆画得很好,已经没有了黑眼圈,脸色也红润,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合棺后,一路抬进后堂,最后去炼尸房的一段路上,我一直在替他默念超度经咒,直到被工作人员阻拦在火化间的铁门外。只听到牛皮糖在一旁对着铁门里面喃喃自语:“兄弟啊,咱们也就只能送你到这了,往后可就没人陪你玩了,有啥需yào

的,记得托梦来说吧。”

大家双手合十朝着门里拜了几拜,便回头出去招待来宾去吃豆腐饭,不再赘述。

老泥鳅家的灵堂由于还没断七,所以一直设着,几个热心的老邻居阿姨主动提出帮忙轮流看守,我们自然是十分感激。说好了头七那天再去操办。

大殓后的第二天,还是周日,店里生意比平时要好很多,我早早到了店里,给佛台上完香,便一个人躲在禅修室里闭目打坐,这几日事情太多,都没有时间好好静修,现在趁有空便补补功课。

打坐这门课,是我大概六七岁时便开始学的,一开始老爸骗我说是因为我上课老是开小差,老师告状说我有多动症,所以就逼我练这功夫学习定心,后来才明白,原来这只是善意的谎言,因为禅坐,是每一个阴阳易术师必修的基础课,只有通过禅坐,才能使自己的思想进入到深层,并使周身五脏六腑的机能完全打通。

在练武者、中医、道士等人看来,打通正面的任脉和背面的督脉之后,人的精气就能以一种循环的走势,从腹部的丹田下落,经由会阴穴,经过肛门逆势而上顺着背部的黄中脉经由玉枕穴直达头顶百会,再经由百会穴分作两路顺耳颊而下,抵达上颚,通过舌尖与上颚的对接,这精气再经由咽喉下灌到前胸及丹田。

习武者通过打通任督二脉来调气排毒,很多武侠小说中写的什么身中剧毒,然后坐下运气,便能一口毒血喷出之类的,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而中医则通过体验气脉在周身循环,找到不适感的区域便是病灶所在,可以对症下药。

对于道家内丹术来说,这便是打通小周天的过程,通过运气循环可以使得口腔分泌出一种极其清香的津液——吞下之后便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

而我们臧家的禅坐虽大致与这些方式相似,却也有不同之处。除了物理上面人体可以感知的气脉血液流通的过程,还需yào

用神智来一个逆向循环,简单了说,就是精气是自前而后、自下而上的走;而神智便要自后而前、自上而下的走。

普通禅坐只需yào

将双手摊开放于两膝,或是双掌虚合置于丹田,而我们则需yào

将双手的四指并拢弯曲,一上一下掌心相对,指尖相触,两个大拇指贴在掌心内,这叫做“阴阳太极大手印”,也简称“天地印”。

至于这种功夫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据老爸讲,祖祖辈辈的文字记录里,有些人说可以抵御百病终生无需吃药;有些人说可以目测穿墙、耳听百米;更有记录说可以灵肉相离,魂飞世外与仙佛对话……

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老爸自己的亲身体验,则是隔空猜物,这个游戏我小时候做过,将一样东西藏在他的背后,让他猜,百发百中。我想他炒股票可以炒得那么出神入化,一定也跟这本事有点关系。

而至于我呢,说实话,除了让我觉得身体健康免疫力比较强之外,其他的神通我是一点都没感受到过。但就这点我也受益匪浅,别人发烧感冒需yào

好几天恢复,而我仅需禅坐半小时便又活奔乱跳了。

对了,最近几年还发xiàn

了一些小变化,那便是闭眼入定之后,可以听见体内血液在管道中流动的声响,甚至还可以听见肠胃在消化食物的隆隆声;若在黑暗中打坐,则还能看到周围有类似蒲公英一般飞舞的无数光点围绕在周身缓缓漂浮,但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其他感受了。

今天再次禅坐练习,一来是缓解近几日的疲乏,二来也是向着祖辈们传说中达到的神通继xù

努力。

手结“天地印”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后不到几分钟便可入定,浑身筋骨开始在气脉汩汩的流动声中慢慢舒缓,这种感觉就好像累到筋疲力尽骨头快散架时,躺进按摩浴缸里泡一个香浓的泡泡浴一般,只是禅坐的快感却要超越泡澡的百倍。

此时神智开始进入混沌状态,好像是睡着一般,其实又明白没有睡着,所有的思绪完全放空不留下一丝意念,整个人好像漂浮于无尽的太空,你可以是一座星球,可以是一粒尘埃,或只是一道光线……达到这种境界一般需yào

每天修习禅坐一个时辰以上,练个七八年便可体会。

“臧道禅,臧道禅!?”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是谁在乱叫!我企图睁开眼睛狠狠批评那个打断我练功的家伙,早就已经跟她们说过多少回了,只要是禅修室门上挂着免打搅的牌子,就不许有任何理由来干扰我,谁那么大胆子来破坏老规矩的!

我正想发火,却发xiàn

情况有点不对,无法睁开眼睛——或者说其实我已极力睁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我想要喊叫,张着嘴又无法发出声音来;我想起身——可我的身体在哪里?!我的手脚呢?!

竟然完全无法感受到肉体的存zài

了!!

第十九章 头七回魂夜

在已经完全不能控zhì

自己的身体而只能任由这种黑暗的惶恐将我包围时,至少我还剩下思维。我极力平静自己的心绪,企图用理智来解释目前的境遇。

但慢慢地,我逐渐连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无法控zhì

,无法有方向的思考了,各种念头就好像一堆被打得粉碎的玻璃瓶残片混杂在了一起,零零星星、忽远忽近……

我好像在向前移动,在黑暗中移动,这种移动的感觉并不是步行或者奔跑,而是像一阵风将我向前推送着,只是耳边并没有风声,那仅仅就是在一个黑暗真空中的纯粹位移,匀速地向前……

渐渐我看到了一点光亮……两点,三点,一簇,两簇,然后身边又围满了无数飘舞着的、犹如幽灵般的小光点,眼前的景象不知dào

应该用美丽还是用诡异来形容,我又试图寻找一下四肢的感觉,或低头看看自己身体,但依旧是一片虚无,就好像只剩下了两只眼睛一般……也许我此时也是这无数光亮中的一颗嘛?

“臧道禅!”

我又听到了那个之前叫我的声音,我想问她到底是谁,但依旧找不到出声说话的办法。

对了!此时脑中突然灵光乍现:现在不管我身在何处,是以何种形态存zài

着,但是我的大脑由于还没有及时脱离“人体”的习惯,才会一直想去寻找四肢或者想发出声音之类,那么如果说“目前,我的这种形态便是唯一合理的存zài

”,那我就应该以现在的这种状态去执行自己的思维吧?——就好比一棵树,一滴水,一块石头……它们是否也会有如我现在一般的意识,并且也有它们自己之间沟通的信息波段,而这种波段却是人类无法感知得到的磁场呢?

我试探着集中了一下注意力,用意识去问那个虚无中的女子:“你是谁,我在哪里?”

没有回答,我再次集中思想,用入定的方式极力排除其他杂念,又问了一遍:“这是哪里?你到底是谁?”

果然,她收到了我的“波段”,回道:“怎么?你不知dào

这里?你看不到我嘛?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一下反给她问闷了,这叫我怎么回答,我要知dào

自己怎么来的,干嘛还问她呀。

我继xù

用意识回复道:“我什么都不知dào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一些亮点,我连自己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更不要说看到你了。”

“哈哈哈”她笑了起来,这笑声并不令人反感,反倒有一丝亲切。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声音那么熟悉,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现在也不能乱想,免得注意力一分散,又无法跟她沟通了。

“你是不是之前在打坐呀?”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好像就在我的面前了。

我努力睁眼,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无奈地回答:“是啊,你怎么知dào

的?”

“恩,再过几天你就要满30周岁生日了,难怪你能跑进这里来。”她的口气很轻松,并且好像对我很熟悉,居然还知dào

我生日快到了。

我开始装糊涂,企图让她主动告sù

我原因:“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现在跟你说,还不如等你自己明白比较好,等过完生日你就知dào

了。真巧,我们居然可以在这里遇见。”

“喂!别卖关子了成不成?什么遇见不遇见的,这里是哪里啊?你到底他妈是谁啊,再不说老子可要跟你急了。”

“哈哈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啊呀!难道是我老了嘛?声音变化有那么大嘛?那你看到我的脸岂不是也会认不出来呀,喔哟……我的青春啊!”

她对我的暴躁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反倒开始关注起自己的年龄来——哎——跟女人在紧要关头谈逻辑性,总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

“好了,赶紧回去吧,你现在时机未到,能让你跑进来已经算你悟性高了,赶紧回去,别伤了元神。”她终于关注到我的存zài

了。

“回去?怎么回去?我都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来的!”我继xù

环顾着四周,企图再看到些新的蛛丝马迹,可除了无数的光点便是一片黑暗的虚无了。

“恩……这个嘛,很简单,你一会再清空杂念,完全入定。就像你之前打坐时那样,不管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就当自己还坐在那儿,继xù

用你的意识去运气,等到略微有点肢体感觉的时候,用意识去把结了天地印的两只手分开就行了。……恩,那就先这样吧。希望下次再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可以看到我了,呵呵。去吧,你生日那天,我会替你祝福的。”

话音刚落,我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又轻轻往回推了一把,那种真空中的位移感又出现了,我感觉自己慢慢在后退,光亮点也越来越少,我赶紧按照她之前教的方式放空入定,放空、放空、放空……

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又有了肠胃蠕动的隆隆声和血脉流动的声音了,赶紧集中心念将气运到了指尖,稍稍一用力,双手分开,睁开眼四下环视——还是我的禅修室,房门紧闭着,各种家具摆设一切如初,别无他人。

我大口喘着粗气,用力呼吸着这充满夏季味道的空气,就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回到了现实中。

这难道真是一个梦嘛?那女子到底是谁呢,那么熟悉的声音,但此时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也难怪,谁能想得起梦中人的声音呢,梦中的人连面孔都应该是抽象的。但不管如何,至少有一点——她对我是善意的,不会是老爸说的那些冥煞吧。

我继xù

盘坐着静了静心绪,想着生日也没有几天了,到时再试试她说的是何玄机。

本想借着打坐来调整一下疲劳,却不想今天那么一搞,反而越觉得心力劳顿。看看时间也已到了午餐时间,便出了禅修室到楼下吃饭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忙于在网上搜索各种关于有特异功能、行业先锋之类的人的信息,我想既然各种术祖的后裔若都能流淌着纯净的神祗血脉,那么他们也必然有一些特别强项的地方。

虽然我自己并不具备什么特异功能,但是在测卦卜算看风水这个领域也算小有名气——何况我的五行佛珠生意越来越好,也是因为口碑传了出去,都说这种佛道两教结合加持的法器特别灵验。冰冰曾说过准bèi

替咱们店去注册一个商标,将来便不怕奸商眼红而盗版了。

网上的信息虽然很多,但却真假混杂,能够查到的真zhèng

关于特异功能的官方新闻凤毛菱角,大部分都是些论坛灌水的扯淡,或者就是铺天盖地的网络小说。

有一条新闻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标题是《中缅边境突现怪病,小山寨一夜暴毙29人》,全文大致是说这些人死前都被雇佣去了某个翡翠交yì

市场帮忙运一批新货,怀疑矿石内含有不明辐射物质,官方已经组织各地专家名医赶赴那里调查研究,国际卫生组织也已派遣专员访查云云。

本来这则消息与我要寻找纯阳五行八字的事情并不相干,但内容中有一句话让我有了兴趣——“本次被雇佣运矿石的临时工共有30人,仅1人幸存,经初步体检没有发xiàn

任何病症。”

如果真的是矿石含有大量危害物辐射,那么可以生还本就是奇迹,何况此人还全身而退,那么无非就只有两种解释:1、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在现场劳作,可能是偷懒溜走了。2、此人的身体机能与常人有异,所以可以做到百毒不侵。

再结合老爸事先说过“纯种神祗后裔血脉不同常人,可做到鬼魅不侵”这个道理,那么是不是此人也是个纯种血统呢?当然,纯种血统还仅仅只是先决条件,也并不一定便是纯阳五行八字的人,毕竟这种概率微乎其微了。

不过好在也算有了点突pò

,将这则新闻的相关信息都复制打印了下来,等下周就冲到云南找到此人再做定夺。

时间转眼便到了周三,按约定,下午四点我们便要去老泥鳅家准bèi

他晚上的头七。

等我到那里的时候,牛皮糖、TJ和大洪都已经在那里准bèi

得差不多了。气门芯由于要跟法国总部开个网络会议,所以说要迟点到。秦有庆按我之前的交代,正在附近的饭店买一些素菜过来——因为头七夜,拜祭死者的食物最好是没有荤腥的。

各地有关头七的说法及祭拜风俗各不相同,但是按照我们阴阳易术的原理,这一天是死者魂灵彻底脱离人体的日子,虽然如今流行火化,尸体早就已经被烧成了灰,但由于魂魄并不会被这种俗火焚化,所以依旧还以一个完整人的原形存zài

于某个维度的空间里,这个空间不是阳间也不是阴间,而是一个万念渐灭的过渡区——我们俗称“定生道”。

除了大恶之人死后立即下地狱,大善之后死后直接登极乐世界之外,一般亡者都要经过投胎转世的过程。

从头七之日起正式接受自己已死的现实,而后开始慢慢忘记前世之因缘,随各人业力不同,净化的时间也不同,业力越小净化越快,而它们每七日均有一次转世投胎的机会,越早投,下辈子便也越好命。

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后,若由于怨念太重而未完全净化则无法转世,便要成为孤魂野鬼,最终被地狱的鬼差来收伏带去阴间历练了。

至于能够再次投胎到哪里,是人是兽或仙或魔,那便要看此人生前的善恶因果。当然在阴阳易术中也有投机取巧的办法让其投到想去的地方,但这种方法若是太过颠覆因果伦常,则术士自身便会遭受报应,所以一般来讲,我们不会明示。

秦有庆去了附近一家素斋馆买了九个菜回来,我让他在老泥鳅的相片前,按照三排三列将菜摆上,一碗白饭一杯清茶一双竹筷,一盒烟一听啤酒,白烛一双分置两边,中间摆放白瓷香炉,相片边上再放上两盆鲜花,唱佛机循序播放。

佛经不断并且只供素菜,其实也是在替老泥鳅增加功德福报,以助他早日转世,只是我不便明说。好在他们也都信任我,便任由我指挥了。

我又进了隔壁的小屋,检查了一下床是否已经按我的要求铺叠。

一床素色被褥已经摊在床上,一只枕头半掩其下,被子尾端折起而不至于走风。被褥上也撒上了黄白花瓣,一双拖鞋鞋尖向内摆于床边,看着都已妥当便安心不少。

气门芯开完会已是下午六点多,带了些面包水果之类的过来,跟我们一起随便应付了一顿晚饭。

眼看人都已经到齐,我便取出事先准bèi

好的一面小布帘,用手指沾了口水在上面画了个符印,挂在了大门的门楣上。

大洪便上来问这门帘怎么那么短,我解释说:“这可不是什么门帘,这是招魂旗,我已在上面写好了符印,一会老泥鳅来,便能认得回家的路了。”

“什……什么……?老泥鳅还会来?你可别吓唬我啊,我半夜还得去印刷厂监工呢!”

大洪一听我的话,吓得连忙退到另外几个人边上去。另外几个也好不到哪里,都直愣愣地盯着我,看我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笑道:“瞧你们这几个没出息的样子,这是仪式懂不懂?这套法事的仪轨也都是我家里祖传的,只不过就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东西罢了,就好比这桌上要放素菜祭拜,难不成还真能被吃掉?几个大男人,别那么神经兮兮的好不好?”

听完我的话,几个人才相互嘲笑了一番,大洪则给自己下台阶说他本来也不怕,只是因为我那天在酒吧的怪事,让他有了心理阴影罢了。

我虽若无其事,但其实内心也没有底,都说头七是回魂夜,我也帮人办过不少丧葬法事,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异样。但这次是否还会跟以往那样走个形式而已呢?

还是说,因为我30周岁越来越近,所以也会有点不一样?眼看客厅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22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头七的子时就要到了……

第二十章 又见老泥鳅

按照回魂夜的民间习俗,最好是亲友尽量在晚上回避,以免亡魂在回家后看到他们后又升起不舍之情,影响了转世投胎的心。让亡魂静静地吃完最后一餐后回自己房睡一觉,第二天天亮前他们便会自行离去,从此正式去寻找下一生的缘起之处。

时间过了23点,所幸一切照常,由于头七夜无需守夜,所以第二天要上班的几个人都陆续回去了,只剩下我和牛皮糖准bèi

最后再上三支香,等烧完便收拾一下桌子回家。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将近零点,便从香盒中抽了三支香出来,点上火在桌前拜了三拜插进香炉,牛皮糖已开始哈欠连连,靠在外厅的沙发上玩着手机,我又一次去里屋看了看床铺,想着明天要和隔壁几位阿姨打个招呼,请她们帮忙把床垫拆下顺便晒晒被子,以免留下他的气息。

再来到客厅时牛皮糖竟然已经睡着了,斜靠在沙发上开始打呼,这几天他忙里忙外做了不少事,加上他那夜总会的筹备琐事估计也让他累得够呛,便让他再多躺一会,等我全部收拾完再叫醒他吧。

此时外面开始下雨,风有点大,门外阳台长廊里谁家的垃圾桶可能没有盖好,一些废纸和塑料袋被吹得在走道里乱飞。我走进灵堂那间屋子赶紧关窗,怕穿堂风太大,容易吹熄蜡烛。

正在关窗时便听到外面的大门被吹得“砰”一声关上了,赶紧再出去把门打开。

牛皮糖没有被关门声吵醒,还在那里吧唧着嘴熟睡。

我走到门前把房门重新打开,顺便看了一眼走道,各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仅有几盏老旧的廊灯发出暗淡的光线,照着阳台上谁家晾晒忘记收回去的衣服在风里乱飘,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找了个小板凳把大门垫住,以免再被大风刮合上。

转身再想去看看灵堂里的最后三支香还剩下多少,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大官人,等了很久了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竟一时不敢回头去看。心跳得快到了嗓子眼,头皮一阵阵发麻。

也许用了一秒的时间,已经有无数念头从眼前闪过,但好在我也是阴阳世家出身,毕竟对于这种离奇事件有过太多的听闻和心理准bèi

,想一想这是我的老同学老兄弟,即便是鬼魂又如何,何况我不是有着纯种的先人血统嘛……一边暗暗壮胆“没事没事、鬼魅不侵鬼魅不侵……”一边便强拧着笑容转身准bèi

和他打个招呼。

待到转过身,却发xiàn

眼前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

“你看什么呢,风那么大,还不把门关上。”屋里传来了懒懒的话语,估计是我搬凳子的声音把牛皮糖吵醒了吧。

我以为之前产生了幻觉,便站在门口再朝外又看了几眼,一边回答道:“你不知dào

回魂夜的祭拜没结束前是不能关门的嘛,门关了老泥鳅就进不来了”。

说完便转身又回头向里走去,牛皮糖换了个姿势依旧在沙发上眯着。我摇了摇头再进到灵堂,但就在刚走到门口时,却看到……看到老泥鳅正坐在桌边吃着饭菜,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继xù

低头吃起来。

我的脑袋嗡得一声,人便僵直在门口。我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老泥鳅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菜很饿地大口吃着,我此时感觉自己已经快奔溃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是不是幻觉?

我努力深呼吸了两口,心中默念着“鬼魅不侵鬼魅不侵”,企图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我也不知dào

站在门口,是该进该退。

三支香差不多已烧了一大半,蜡烛光微微颤动着,而他依旧在那里一口菜一口饭的吃着。

也不知dào

是潜意识是否需yào

用骂人来壮胆,还是我想跟他表示亲近的关系,总之我一开口便先骂了句脏话,随后说道:“吃那么急干吗?小心噎死你。”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呵呵笑了两声:“你傻啦?我都死了,怎么噎死?”

我才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但被他这么一嘲笑,反倒不太紧张了。便也呵呵笑了两声,走进去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此时,我又仔细看了一眼他,依旧是在酒吧最后一面时的那个样子,黑黑的眼圈,一脸胡渣,那么我想在大殓那日被化妆得面色红润干干净净的尸身,其实便已经只是一个不属于他的躯壳了吧。

他见我在看他,便说道:“这几天一直也没吃上什么东西,东奔西跑的,今天按着你挂在外面的旗子,算是找到家了,还是兄弟们有情有意啊,这菜味道不错啊,谁做的?”

“啊?哦……秦有庆在附近的素斋馆买来的。”

“难怪呢,那么好吃。”他又低头吃最后剩下的几筷子菜。

“够不够,不够还有些面包水果。”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够了够了,其实我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饿不饿的感觉,只是馋而已。”

他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转头看着桌上自己的遗像说道:“以前不知dào

死后会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算是明白了,看着自己的照片,这种感觉……哎,那可真和活着的时候看自己照片不太一样啊。”

我尴尬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中南海想借着抽烟来调整一下情绪,抽出一支问他要不要,他摇摇头说这种混合烟他抽不惯,还是喜欢抽烤烟型的,随后便从桌上拿起为他祭拜准bèi

的薄荷味双喜,拆开包装抽出一支凑近了蜡烛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也点上了自己的烟,两个人默默对坐,一时无话。他抽得很快,就几口已经没了,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后,打开了啤酒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啊!”等了很久,他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什么注定?”我想也许是在说他自己的过劳工作和猝死之间的关系吧。

“以前只听说,做了坏事就有因果报应,只知dào

这因果是报在自己的身上,却不知有些事情却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一个人作恶还会累及后人,甚至断子绝孙,呵呵。”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却说了这些我并不太能理解的话。

我不知dào

如何接话,便就继xù

听他说下去。

“我们家对不起你们臧家啊!”他突然有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二十一章 魂离定生道

“什么意思?你别瞎扯,咱们两家就你我之间有同窗兄弟之情,何来对不起对得起的。”

“你现在是不知dào

,我也是一个多月前才知dào

的。”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我真的就那么容易过劳死嘛,你别忘记我的体育成绩一向是班里前三,以前咱们几个在网吧连着两三个通宵打联盟战时,我有哪次累趴过了?”

“那按你的意思不是过劳导致的,难道……是有人害你的不成?”

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起来。

“可以这样说,但也不能这样说,总之还是一个报应,若真要算是被人害死的,那只能去问我的爷爷倪大勇了。”他又喝了一口啤酒。

“你爷爷?你爷爷不是几年前就去世了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我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臧大官人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啊,或者说,你们家都不是一般的人呐!”

他对我翘了翘大拇指继xù

说:“我知dào

你现在要去准bèi

做的事情——那个关于阴阳两界共生的事情,具体你要怎么做我并不清楚,但我知dào

你这一路上不会那么顺利的,八全门的人都不会让你轻易完成的,他们都是些十恶不赦的人,都做过人面兽心的勾当。你要小心啊!”

听他到提起这阴阳两界共生的事,我不觉一惊,怎么他居然也知dào

这个?

而八全门又是什么组织?老爸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啊。

他看了一眼惊讶中的我,继xù

说:“一个多月前,爷爷连着一个星期托梦给我,说我的阳寿要到了,因为一些家里历史上的原因,我们倪家只能到我这一代结束,不会再有后人。即便是找了老婆结了婚,也不会怀上孩子,跟谁都不会生。而爷爷是想让我早日下来帮他做事,但我和你关系那么好,我也清楚你的为人,又怎么可能来害你呢?”

我越听越觉得糊涂,便问:“你说话能不能有点逻辑啊,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明白。”

他叹了口气,喝完了最后一口啤酒:“既然注定了我的生命应该就此结束,但我也不想死后再人不人鬼不鬼的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爷爷说你们家是阴阳易术世家,我想你应该精通转世投胎的事情吧?”

“我?我也只是初出茅庐,根本谈不上精通,转世投胎的事情我大致知dào

一些,但这种事情也不能随便用,我也从来没有验证过真伪。只是一些传下来的口信罢了。”

我不知dào

老泥鳅为何要提起这事。

“实话跟你说吧大官人,我爷爷就是那个砸了你家那祖传象牙的主犯。”

他突然提起了象牙,我记得老爸说那个象牙上刻的是我家的《告后书》啊,我爷爷为此气得中风瘫痪。怎么……难道砸掉象牙的居然是老泥鳅的爷爷?

“其余的事情,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了,我想在以后你慢慢会了解的,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帮我,我不想变成孤魂野鬼去跟着他们这些家伙害人,爷爷跟我也算有过一场阳世的缘分,既然现在我已经死了,便不欠他什么。你帮帮我吧,教我如何投胎,我要赶快离开这个定生道,让他再也找不到我。”

从他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我猜大概是这样一个逻辑:

他爷爷砸了我家的《告后书》之后便犯了恶业,以至于遭了报应,这个报应便是他的后世活不过三代。

然后呢他爷爷死了之后又去了一个叫做八全门的组织——我猜也许就和老爸说的那个企图控zhì

阳世的阴间势力“冥煞”有关,现在他爷爷想等老泥鳅死了之后去帮他忙,但是老泥鳅不愿意,所以来这找我帮他解脱。

我觉得还有很多疑问有待解决,但又一时不知dào

该从哪里说起,于是问道:“那么你现在的中阴身正在定生道中,这几天你都在忙些什么?”

“忙着躲。”

“躲?躲谁,你爷爷?”

“不止,躲所有八全门的人,八全门就是在定生道上负责物色中阴身替他们为非作歹的一个组织,一共有八个分支,每个分支都有一个魔头,我爷爷因为在那次砸你家象牙的事情里无意中立下了大功,所以现在被封了某个分支的小头目。”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后又继xù

说道:“我当时也听得不是很仔细,但至少有一点,这些八全门里的阴鬼,好像势力非常庞大,分散在各个地方都有。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搞乱阳间的人心,阳世的人一旦正气不足,各个都心生暗鬼,那么这个阳间就很容易被攻破了。

我不想跟他们在一起。我虽然很想帮你,只可惜我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不知dào

怎么帮,我已经把所有能留下的钱都转到了你的名下,虽然只是一些小钱,但希望对你将来办事能有所帮zhù

,也算是替我爷爷弥补一些过错吧!我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定生道,让我赶紧忘记一切重新投胎,请你帮帮我,哪怕是转世做条狗做头猪,也总比现在这样不伦不类的强。”

我对老泥鳅的有情有义非常感动,也为他无辜受牵连的死感到心痛,我决定破一次戒,帮他早日转世。

于是,我将一个阴阳师都知dào

的秘密告sù

了他:

人死后每隔7天都会有一次转世的机会,每次机会仅仅只有一道闪电的时间,在那个瞬间里,你的眼前会出现五个泛出不同颜色的光源和一个冒着黑烟的出口。

其中黑色为地狱之门,业力大的人直接就会被吸入进去,一般业力的人就算靠近也会有危险,若你看到了,千万不要接近;

而另外五个光源,其中绿、蓝、红三色光非常耀眼夺目;黄光则隐隐约约;白光更是时隐时现,不甚明显。

人的业力有限,所以对于隐约的光源都不敢进前,往往选择其他耀眼的光芒,但切记,此时一定要去白光或黄光的方向,才能投生天界或人间,若能看到白光就直接冲过去,若没出现白光,则抓紧时间冲进黄光里。

当你进了那黄光之后,便是不同人家的选择了,至于哪家富贵哪家贫贱,要看当时的际遇,还有你自己身上累积的阴德有多少了。

说完这些,我最后补充道:“我已经将自己所知的投胎窍门都告sù

了你。至于后面如何,看你自己造化。但以你如今不愿同流合污的所作所为,一定可以投个好人家的,放心去吧。”

老泥鳅连连点头,问我何时可动身。我说一般来讲要先把自己此生所造的业洗净后才能投胎,我现在还能帮他的一件事,就是快速洗净业力,争取今晚就能投身新胎。

“那这业力要怎么才能洗净?”老泥鳅问道。

我让他去自己的床上躺下睡觉便可,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他便起身向自己卧床走去,进门前又回头看了眼还在沙发上酣睡的牛皮糖,淡淡说道:“这家伙印堂红晕成这样,难不成交了桃花运了?可怜我到现在还是个处男,哎……”

此时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老泥鳅很害pà

雷声,我便将门窗都全部关好。

此时他已躺在了撒满花瓣的被褥中,我问他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他想了想说道:“我公司的书架里有一封律师签字公证过的遗产委托书,还没来得及寄出去,是给你的;电脑里有我留下的几篇笔记,关于一个月前连续几日梦境的记录,你也有空去看看。我的骨灰就不要帮我埋了,找个地方撒了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后人会帮我扫墓,也不想麻烦你们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好了,就这些,赶紧吧。”

他最后环视了一下这个曾经住了将近30年的老房子,慢慢闭上了眼睛,我用手指沾了口水后按在了他冰冷的天灵盖上,准bèi

念读洗净业力的咒语,他又睁眼补充道:“对了,硬盘里有个叫‘员工资料’的加密文件夹,密码是1024,都是一些新下载的岛国片,都没来得及看呢,就送给你们了,看完再烧给我吧。”

我笑着拍了他额头:“这时候还想这些,小心增加业力!”他赶紧收声,闭上了眼睛。

窗外雷声隆隆,我结跏趺坐在床边,一手按着他,一手结半莲花印。

“天地一气,善恶不离,此有亡人,道中寻门,散尽七魄,放下六魂……”

这咒语虽经常复习却一次都没有用过,今日初次诵念,竟然是为老泥鳅,这是从未想过的。

随着一遍遍咒语的反复念读,我看到他的身体慢慢开始变成透明,被子也逐渐塌陷下去……

“大官人,喂!大官人!醒醒!”

我被一阵猛烈地摇晃吵醒,发xiàn

自己正坐在大门口的板凳上靠着门板睡着了。

牛皮糖站在我的身边一脸莫名的表情说道:“我说你也不至于困成这样吧,这么个小板凳上居然都能睡着,风那么大都没把你吹醒嘛。”

我恍惚地想起之前的确是因为风大,所以拿了一张板凳过来垫门的,怎么会坐在这里睡着了呢,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吗?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2点半,牛皮糖可能也是刚刚睡醒才发xiàn

我坐在这里。

我赶紧走进里屋看了看床,依旧是撒满花瓣的被褥整整齐齐,并没有老泥鳅的影子。

再走到灵堂,桌上的饭菜依旧没有动过,香炉里的香早已烧完,只有短短的两截残烛还在微微颤动着火苗,我暗暗疑惑,这个梦做得也太过真实了些。

却转眼发xiàn

地上有一截被踩灭的烟头——薄荷味双喜的烟头。

第二十二章 怪咖金员外

头七夜后的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了中午,一宿无梦。起床后又洗了把澡,翻出些饼干牛奶充饥。由于想独自整理思绪,所以便决定不去店里,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下午去花鸟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一盆开得正艳的茉莉花,并给阿贵道长搞了些进口营养龟粮。

阿贵道长是我养着的一只成年大草龟,据说和我同龄,是在我出生那年,老爸在家里的老井里打水时捞上来的一只龟苗,后来一直被我养在身边,以至于大学也跟我在寝室住了四年。

随后便跟着我东搬西走的,从未取过媳妇行过房,剩余过头的雄性激素让它变得通体乌黑锃亮。按阴阳术中的说法,这便是养成墨龟了。所谓墨,便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是黑色,就连眼睛都是全黑色没有眼白,这种龟在风水学中被誉为风水龟,可以挡灾化煞。

搬来此处时,我便选中了客厅阳台的一处风水位,在地面上用水泥砌成个水池,里面有假山有底砂,一切按照生态循环来布置了它的家,一来阳台上风吹日晒的四季如常交替,不会因为室内的空调冷暖而影像到它的正常生活,二来也可帮我挡住外来的煞气。

阿贵道长极其聪明,每次在我回家用钥匙打开门后,也不知dào

它如何知晓,总已在玄关前守着了,然后抬头看我换鞋,直到我把他抱回池中才罢,感觉就跟养了条狗一般亲热、懂事。

今天捧着这盆雪白的茉莉进屋,在玄关处阿贵道长便好奇地凑过去伸长了脖子嗅了又嗅,我便没好气地说:“这是花,不是花姑娘,你没兴趣的。别装文艺青年了。”

它好像很懊丧地趴下了身子,一扭一扭地朝自己的小水池爬去。我把花盆搁在了客厅的落地窗边,顺便给阿贵道长尝了一顿新口味的美餐。

眼看时间才刚刚过了15点,便躺在沙发上回想昨夜和老泥鳅的对话。由于那枚地上踩灭的薄荷味双喜烟头,我确信这次并不是幻觉,既然老爸已经说了我满三十岁后就能显现特殊的异能,那虽然离生日还剩数日,但提前有所变化也应该是正常范畴。

脑子里整理着他昨天所说的八全门的事情,以及倪爷爷的往事,我最终决定还是暂时不把这些事情告sù

任何人,包括老爸。

一来是因为他对此事也显然并不知情,二来是怕他又催我早点出去找人,在一切都还没有眉目之前,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显然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如今的天气也实在是热得不想多动。

现在手里除了那个云南奇人的新闻还算有点价值之外,其余便全无方向了。要不要先去云南走一遭呢?

很久没有去过云南了,中缅边境更是从来没去过,也不晓得那里人说的是中国话还是缅甸语。

即便会说中文,那见到了之后我又该如何跟他沟通呢?一上来就直接问他出生年月日时?或许他已经被官方保护起来作为人体科研对象也是很有可能的。若是那样见到他的几率就更低了。

正满脑子跑火车般的胡思乱想,茶几上挎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懒得起身动手,便用脚去勾那包带子,一不小心把包整个打翻了过来,东西撒了一地。

无奈再附身去拿手机,接起来时已经挂断了。这是一个外地区号的固定电话,0411开头,从来没见过这个陌生的号,也不知dào

是哪个城市打来的,料想就是那种全国窜号的诈piàn

电话,响几声挂掉,打回去就扣掉很多钱的那种吧,便不再理会。

蹲在地上收拾包里掉落的东西,突然看到一张烫着金字的黑色卡片,这才想起几天前小荷说的那个姓金的胖子来,看着名片上咋咋呼呼的一大堆公司全部都是些吃喝玩乐的场所,料想这胖子大概是个当地有点门道的人物,其他不说,就光这能开出娱乐夜总会的,那背后便不是有官场后台,便是有**背景,不然这生意没法好好做。

这种人要不要去招惹呢?若是算得准、算得命好,或许一高兴还真能拍下一沓大票子,但要万一算得出了差错或者算得结果并不好……那估计还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本想把它扔了算了,但转念又一想,人家这都找上门来了,逃得了和尚也逃不了庙啊,若是几次三番找过来都把人家给挡回去,那我这小店门也难保能再安稳……思前想后的,最后还是决定发个短信给他,先问问到底有何需求再说吧。

于是,稍微组织了一下语气写道:“金老板,听店里小妹说你曾来找过我,不知有何指教,若是方便,今晚有空。——臧道禅。”

短信发出去后不到一分钟,他电话就来了。

由于胖子的声音通常都很难预估年龄,听上去应该也不像太老,操着很浓的北方口音:“哎哟妈呀,总算是把你给盼到了呀臧大官人。我说你咋就那么忙呢,我在这里都住了好几天了还没你消息,差点今天下午想再去你店里看看到底咋回事呢。你这是出差回来了?”

我想起小荷骗他说我出门进货去了,便回答:“是啊是啊,今天刚回来,请问您是要找我算卦呢还是看八字啊还是看风水呢?”

“你的大名远播啊,我在吉林认识个老领导,他介shào

说申城有个臧大师,算命奇准无比,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小村长时便亲自登门求测前途,算到他将来能成为一方父母官,果然后来就步步高升啊!”

“啊?二十年前?老前辈?”我心里有点纳闷,难道是找错人了嘛,二十年前我才小学3年级。

“是啊,你别误会哈,那二十年帮他测的人是你爹,这回那老领导把你爹介shào

给了我,我便派人去请他出山,没想到老爷子说他早就不测了,说你现在是儿子赶超老子,算得比他还准,就让我来找你。这不,我为了诚意起见,亲自登门拜访,你总得给金员外我个面子吧?”

我心中暗笑,好个老爸,给我介shào

生意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还不忘帮我脸上贴金。

再想这个胖子也是个搞笑的人物,居然自称金员外,这倒好,“员外”找上了“大官人”,这是要演一出《水浒传》了不成。

“哈哈,金员外,这个称呼有文化啊。”我笑着回答。

“可不是嘛,我都已经派了兄弟事先打探过了,说臧老先生的儿子开了个佛珠店,算命果然是了得,还有个臧大官人的绰号,我一想,你都大官人了,那我还不得先给自己起个员外的称号,也好跟你门当户对套套近乎呗。”

这金胖子还挺幽默,并且还事先打探我的背景生怕我老爸骗他,看来的确也是有点江湖经验。

我想了想回道:“岂敢岂敢,家父也是说话夸张了点,我的功力还远不及他,但是他早已收山,我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继承祖业罢了,算得准不准还不敢夸口,若是金员外你不嫌弃,可以一叙。”

“哎哟妈呀,你别跟我文绉绉的说话,我听着浑身骨头痒。准不准见面再试,就算你一时失手也没关系,咱们就当交个朋友,钱我照样一分不少得付,你可别有啥心理压力啊~”

我一听这话,觉得此人果然直爽。这朋友倒也值得一交。

于是,便约好了,今晚18点,在他所住的半岛酒店的套房先碰头。

挂下电话后,我想这胖子倒有意思,初次见面都还不熟,居然把客人先约到自己住的地方去,难不成会是一个鸿门宴?由于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使我不得不下意识的有些疑虑,给老爸通了电话问过确有此人,但还是觉得要多几分小心。

由于家里的确没啥拿得出的好衣服,去一个五星酒店见这么一个阔绰的大老板,到底穿什么又成了眼前的难题。翻箱倒柜看着哪件都好像有点寒碜。

人在急迫的情况下倒的确还是能激发点小智慧出来,反正我这不是去帮人算命嘛,那就干脆穿得中式一些不就好了,家里用来当睡衣穿的真丝唐装倒是有不少,这种衣服本来就没什么名牌不名牌的,但求一个宽松舒服,何况也是当下流行的纯正中国风,对于这类衣服的风格,我自问以自己这幅清瘦斯文的样貌,还是相当把控得住的。

于是翻出一套深黑色的开边叉连袖真丝唐装,盘扣一直扭到了锁骨高度可以完全挡住五行珏,留下一颗立领处的扣子故yì

随性散开,抹了点发蜡将短发头路梳成了三七开,一副黑色小方框眼镜跟整体搭得十分协调,赤脚套上一双在帝都旅游时买的内联升软胶底黑布鞋,再手摇湘妃折扇往镜子前那么一站——嘿嘿,连我自己都要崇拜自己的临时创意,果然是有那么一股师爷范儿。

看来这种思路值得发扬,以后出门办正事可以这么打扮,既省钱又省事,关键是,还相当的有个人品牌形象啊。

嗯,再往手腕上抹两滴带有琥珀麝香基调的香水,手表就不戴了,换上一串老蜜蜡的桶珠短款手串,这折扇一扇,阵阵清秀之风迎面扑来,对着镜子自恋了好一阵。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挎上包便下楼打车,直奔外滩而去。

半岛酒店坐落于申城最有特色的外滩万国建筑博览群的北端,占了一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它介于黄浦江与苏州河交汇之所,这个位置,正是浦江龙型的咽喉之地,可以把整个浦江大弯道两岸最漂亮的风景线一览无余,临浦江的对岸便是国际会议中心和东方明珠,而临苏州河的对岸又是老牌的海鸥饭店,脚下是外白渡桥和籶ò

止?埃?谡饬浇?蝗冢?吕霞谢阒?洌?胤缇燮??躺交钤矗?压终饩频暌豢?牛?惚隹筒欢希?氡赝蹲嗜艘彩嵌钥坝咂挠醒芯俊?br

/>

转眼已到了酒店大门前,进入大堂便径直上了电梯,这里老外住客为多,见我这身打扮,倒是显得很有兴趣地频频注视。我暗自得yì

:老子这浑身的行头加起来也没你们一只皮鞋的价格贵,照样压得住场面,看来一会见到金老板也不会丢了面子。

我总想着这位金老板一定是满身名牌珠光宝气,却不想等按响了门铃后才发xiàn

,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果然是个与我不分伯仲的怪咖啊!

第二十三章 瘦子和胖子

暗响了门铃,心想着一会进去将会是个如何的场面,一圈穿黑衣的保镖围着一位沙发上端坐的大叔?还是几个纹身肌肉男正在烟雾缭绕中打牌喝酒?

还没等我继xù

猜,门已经开了,是个穿着一身运动装的精瘦小伙子,对我微微一笑,稍稍哈了下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臧大官人吧,请进请进,大哥正在里屋等你呢。”

看来也并没啥大排场,不禁有些失望。进了房门,发xiàn

这是个套房,外厅里没人,沙发上胡乱摆了些打开的饮料和一盘吃剩没几片的西瓜,也不像是为我准bèi

的。正要发问,就听里屋穿来一声大嗓门:“是臧大官人来了嘛?哦哟。您可太准时了,请稍等啊,我正刚洗好澡呢。”

得,约人见面,居然还临时洗澡,这要不是还有个小伙子在场,我还真得菊花一紧。

不一会,里屋便闪出一人影,我回头一望……嗬~~!就见一白白胖胖的大小伙,一边满脸堆笑说着“抱歉抱歉”,一边用酒店毛巾擦着还滴着水的一撮头发,就这么走出来了。

只见他身高大约一米八不到,体重毛估估至少也得有个200多斤,大圆脸大鼻子大耳朵大嘴巴,眼睛倒是细细长长眯成条缝,虽然小但也却颇有灵性,大光头中间留着一搓寿桃型短发也已染成了金黄色,光着膀子打着赤脚,浑身上下就只有弥勒佛一样的大肚子下面套了一条桃红色的平角**,皮肤白嫩没有一丝明显的杂毛,也没任何纹身和疤痕,脖子里挂了条红绳系着块鸡蛋大小的足金锁片,被他的一身白肉映得闪闪发光。

我暗暗叫绝,从没人和我初次见面是这样一身打扮的,乍一看,还挺像年画里的放大版福娃,看这年纪也就二十多岁,难道这位就是娱乐餐饮集团的董事长——金发财、金员外?

我起身欠了欠腰以示尊敬,他却大手一张,伸过来就抓住我用力握了握手,说道:“瞧大官人这身打扮便知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幸会幸会。”

我本想也客气几句回敬说“看金老板这身打扮真是如何如何……”之类的,但就这眼前的样子,我也实在没啥好夸的场面话呀,难不成夸他这条裤头很有品味?一时语塞,转念只能改口:“金老板……哦不,金员外一看便是个大气随性之人啊!”

趁着之前的握手,我发xiàn

他的手,掌厚指圆,捏上去温软如绵,按相命术而言,男人的双手若是绵软如女子,便是有福之相、大贵之人。再看这一身白净的皮肉,定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孩子。

被我这么一说,他倒是很尴尬的笑了笑,解释到:“这里的天气不但比咱们那里热,而且还是又闷又潮湿,我这么胖,动一动就一身汗,所以一天要洗好几把澡,不适应啊!”说罢他示意我先坐下,然后叫那精瘦的小伙子去冰箱拿几罐饮料来。自己则将毛巾往沙发上一扔,大手一拍自己滚圆的将军肚说道:“大官人见笑啦,我这就先去套件睡袍,免得这样坦诚相待,影响了你批命的情绪。”

我心想你又不是个大姑娘,光膀子男人还会影响我啥心情的,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朝里屋走去,定睛一瞧,大裤衩后面居然还印了只hellokitty。

小伙子开了罐冰镇可乐递给了我,便站到了一边不再说话。我寻思这看着精瘦的样子,但这一身运动装倒是让他显得十分精神,也许是个贴身保镖也未必。

“哈哈,今天终于把你等到了,我实在是高兴呐,多年的疑惑今天也算能有个眉目了。”金发财此时已披了件酒店的毛巾睡袍出来,虽说是穿上了,但由于尺寸不合适,所以腰带并未系上,整片的肚子和前胸依旧袒露在外,纯粹多此一举。

他一屁股坐在了我斜对角的沙发上,指了指那小伙介shào

到:“哦,这小子叫猴子,是我一起带来帮忙跑腿的兄弟,关于你的信息也是他查到的,做过两年刑警,后来就被介shào

到我这里来帮忙了。别看个子小,可机灵着呢,是我最信得过的助手了。”

我点点头,就开门见山的问金发财道:“既然这次那么劳师动众地赶来上海找我,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yào

的事情想咨询吧?”

金发财哈哈一笑:“果然够直接爽快,一点废话也不多,完全不像个本地男人呐。”

我暗暗叫苦,这算是哪门子的话,到底算是夸呢还是贬呢,不过想想对于类似的成见我也早已见惯不怪,也不再回应,只是摇着扇子笑颜以对。

金发财继xù

说:“兄弟我说命不好呢……你也看到了,从小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家里的老头子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是东北人里最早一批下海的,早年间从东北把老山参、雪蛤啥的走私到南洋去卖,再从南方进了小家电拿回东北贩,做了几年倒爷后也赚了不少钱。然后就承包了林场,养梅花鹿,搞搞鹿茸之类的药材买卖,再往后又……嗨,反正前前后后搞过十来种生意,说他命旺也旺,就跟赌博似的,赌一回赢一回,这瞎投的资倒每次都给他赚不少钱。他在咱们当地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大小小的黑白两道见了他都要让三分。我呢,从小也不愁吃穿,混混日子。”

我看他说得摇头晃脑差点都快把双脚搁到茶几上来了,便回应说:“哦哦哦,那么说来您还是个标准的富二代咯。”

金发财叹了口气:“嗨,可惜啊,原本还想指着老头这靠山再多混几年清闲日子,没想到去年冬天,他突然就走了。”

我暗想,看来这回一定是这小子接盘没接好,不学无术生意做不下去了,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他继xù

说道:“老头子死得倒也轻松,没病没灾的,晚上还跟我一起唱KTV呢,第二天一早就发xiàn

已经归西了,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啊。”

“当年令尊贵庚啊?”

“啊?啥意思?”金发财好像没听明白。

猴子在一旁插嘴说:“臧大官人问你,当年老爷子去世是几岁来着。”

“哦哦,60岁整啊,刚给他办完60大寿,去世前一天,家里的保健医生还来帮他做过常规检查,说身体好得很,没想到就这么嗝屁了。”金发财一边摇着头一边摸着他的大肚子继xù

说:“我还想着赶紧找个媳妇给他抱孙子呢,这说走就走。”

“那么,您今天找我的目的,是为了……?”我想着正事要紧,不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赶紧算完拿钱走人,所以便又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来。

金发财给猴子打了个眼色,猴子赶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恭恭敬敬地摆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我瞄了一眼,却也看得不清楚,但此时也端着架势呢,便不去细看,反正肯定不是支票。

金发财继xù

说道:“老头子走得快也没留下啥话来,老娘也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成天就在家里烧香念佛的,所以留下那么大一摊子事给我管了。你知dào

我从来都对这些生意没啥兴趣,干脆,年头上,把之前家里那些产业都一并转让出去了。我嘛,就对吃喝玩乐还比较在行,把卖了的钱就开了这么个金元宝集团,全部搞成吃喝玩乐的,我在这方面也算是个消费大户啊,对这些个我还算有点经验。”

我暗暗替他老头子叫苦,苦心经营的产业就被这不孝子这么一把全卖了,也不知dào

九泉之下能否瞑目。

“那么……现在生意如何呀?”我继xù

问道。

“您别说,我这一把也算赌对了,现在开张半年多,盈利已经可以超过老头子以前一年的利润,你说这是不是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

他得yì

得摸了摸头顶上那撮金黄的寿桃毛,继xù

说:“可惜呐,大陆不让开放赌场,要不然这可是我强项,不管是什么炸金花、**还是梭哈、麻将,我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赌城那几个大场子,我每次都是凯旋而回的啊。”

我想着他既然现在生意做得也不错,又有什么事情要兴师动众地赶来问我的呢?难不成是要想讨老婆,过来问个姻缘、合个八字?如果是这样,那可不算什么大买卖了,无非就是收个两三千块咨询费而已。

我正要发问,金发财指了指桌上那张纸条说道:“这次过来找你呢,也的确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算算,但是嘛,事情总要一件件来。这纸上写着我的阳历出生年月日时,麻烦大官人先帮忙看看,近期的运势如何,生意是否还能继xù

发展呐?”

哦……我暗想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先看八字,看得准再问其他事,看不准就扫地出门。呵呵,这金发财果然是粗中有细,虽没多少涵养,但是可见也得到了他老爸聪明的遗传基因了。

我端起纸条粗粗一看,然后便从包里取出易历来对照着查了一遍八字四柱,画出各自的神煞对应,再排了一下流年大运。但这大致看来,好像也对不大上啊,怎么从这八字里看出来的人,祖荫完全无靠,童年悲苦,还是一介武夫,替人卖命的命相呢?

又重新仔细排查了一遍是否有所疏忽,依旧是这个结果。我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摇着扇子细细琢磨,脑子里便莫名闪过上回茗姐被鬼附身的事情来,那次她也是在店里胡报八字,企图骗我出门谋害我,那这回难道又是……

想到这不觉心里一紧,完了,这回我是自动送上门来了,别说在我对面这人是被鬼附身的,就算是没鬼,凭我这身板,也完全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啊!

第二十四章 赌桌怪本事

此时思绪一片混乱,但要想立kè

起身离开也已不太可能,罢了,也先顾不上形象了,赶紧咕了咕嘴,含出一口唾沫来吐进掌心里,然后在扇骨上来回擦了两遍。若是你们敢轻举妄动,我就先用这招来应付一下看看。

金发财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挠着大耳朵问道:“大官人?怎么了,我这八字难道就那么让你恶心,还得让你吐口水嘛!?”

我心里哼哼一声,你装得倒还挺像,既然如此,我就干脆直接点破了你,看你能拿我如何。准bèi

撕破脸皮之前,我又想到胸前还有老爸给的那枚五行珏护身符,也不知dào

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反正也不怕你看到了,能把你立kè

镇住最好。于是我抬手将盘扣又解开了三颗,使那五行珏完全露了出来。

我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努力镇定地呵呵一笑:“金员外的八字倒不恶心,恶心就恶心在这八字并不是你的吧!难道金员外早年就父母双亡?看这八字你不是个当兵的就是个练武的,您这练的到底是八卦掌啊还是易筋经啊,啊?!”

我一边扬高了语气给自己壮胆,一边合上了扇子随时准bèi

开战。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金发财大笑,啪啪地鼓了几下掌,便身子一探,往沙发上的皮包里去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难道是手枪?我抬起扇子正准bèi

下意识的扔过去,却见他只是掏出了个钱包。我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便只能顺势又哗啦一声打开扇子摇了起来,并故yì

将扇面挡在我的胸口要害位置,免遭暗算。

只见金发财对着猴子耸着眉毛笑道:“怎么样,这果然是个高人吧,这回你可信了吧!”

猴子在一边也露出惊讶的神情,眼中好像也有一股浓烈的崇拜之意,向我抱拳致意道:“臧大官人果然名不虚传,我之前让大哥多加小心,以防您是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大哥才故yì

试探了你一回,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啊!”

金发财此时对我说道:“大官人见谅啊!刚才你看的那八字确实不是我本人的,这是猴子自己的出生日期,他父母插队落户,在他小学时不幸遇到了矿难双双死在了外乡。他从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后来16岁便去当兵,做了几年侦察兵,退伍后才去了警察局工作。这些以前的事情他几乎从不跟外人提起过,大官人居然只看了两三眼,便就跟亲身经lì

过似得说得完全符合,真是奇人,高手啊!!佩服佩服!!”

我心中暗骂,这俩个小肚鸡肠的孬货居然还给我演这么一出戏,差点把你臧爷爷给吓尿了,妈的,今天非多宰你们一点钱不可。

一边假装镇定的摇着扇子,一边正寻思着接下来怎么说呢,金发财从钱包里便先抽出一刀红票来,刷刷刷的点了点,递了上来说道:“这是5000块人民币,权当是刚才给猴子算的那个八字,这虽然没说几句话,但错在我们无礼没有事先打招呼,您一定要收下。”

我想:得,还没等我想好怎么收呢,你倒也算是个讲道理的人,这钱赚得还真轻松。便接过了钱放在桌上。

金发财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扔给了猴子说道:“去,你先到附近找个牛逼点的饭店,要个大包厢,然后叫猪头把车开到楼下来接我们。”

猴子拿起卡片跟我又点了点头,非常听话地一溜小跑出门了。我一听原来还有一个叫猪头的同伙呢,这就跟白意荷上回说的带了两个跟班的说法一致了。好嘛,一个猴子,一个猪头,若再加上个沙僧,你金发财就能做唐三藏带他们取经去了。

等到猴子出门后,估计走远了。金发财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实不相瞒,要请您帮忙测算的事情,不能让这些外人听到,虽然都是跟了多年的兄弟,但毕竟不是自家的人,在这种道上混的,谁都不知dào

他们背后算计你什么呢,凡事还得多个心眼啊。”

我一听这话,觉得金发财果然是个粗中有细的江湖人,但转念一想,这么亲近的兄弟你都信不过,若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向我交代了,那我岂不是也很危险?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犹豫,金发财又说道:“大官人放心,我绝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之心,或许往后还会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帮忙,我供着养着你,都求之不得啊!”

这话虽是这么说,但终归也要多加注意说话的分寸了。

我微微一笑,摊开双手说道:“金员外多虑了,我虽然出道不算久,但是祖传的行规我很清楚。我大大小小的人物也是看过不少,其中也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命数安排,无关人心。所以在我眼里,只有生意,没有是非,看过的人我也守口如瓶,过目便忘。您绝不需yào

有后顾之忧。”

金发财连忙说道:“那不会,那不会,我这里可绝对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倒是有一些非常奇怪的现象,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啊。”

“哦?难道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倒也没有,说来话长啊,要不我就长话短说,您要是有啥问题可以立即打断我,我再具体回答?”

“嗯,也好,愿闻其详,请说。”

我将五千块先塞进了包里,点了支烟,开始等他说正题。

这钱在此时收入包里,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咱们行业里,这叫做“清止”,意思就是告sù

对方:之前所测事项的卦金已结清,想问的相关问题到此为止,接下来再问的事,那就得另外计费了。

若没有这层规矩,那按照常人思维习惯,可以就着一个事扩展出无休无止的问题来,巴不得花上一笔钱,把鸡毛蒜皮的所有细节都问清楚。老祖宗定下这个规矩,显然是考lǜ

周全的。

金发财从包里掏出一支古巴雪茄点上,深深抽了一大口后,将胖脖子轻轻仰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了一个个烟圈,然后说道:

“不瞒你说,我从十几岁发育之后开始,就发xiàn

自己有一种怪本事,而这事我跟爹妈也提起过,他们叫我不要声张,也不要使用,否则金家迟早会大难临头。我之前一直觉得他们是在吓唬我,年轻嘛,难免有点叛逆心理,所以也偶尔会偷偷试试,这本事时灵时不灵的,自己也控zhì

不住。

直到去年老头子刚过完六十大寿就突然去世,死后没几天便给我托了梦,说咱们金家要出大事,让我千万要当心,不然也会有枉死之祸。而至于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道理,没等他说完,梦就醒了。

之后再没梦见过,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我想会不会是老头子欠了哪家的巨债,而让我小心躲债呢?所以才会把产业都卖了重新开店,至少把之前的财务先做个了断。”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原来之前是冤枉他不孝变卖家当了,敢情中间还有这种关系导致,但这他所说的“怪本事”又是什么呢?于是便追问其详。

金发财低头想了想说道:“臧大官人在我看来算是个半仙,对你我也不隐瞒了,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跟我老头子一样赌性大,区别在于老头子虽然爱玩,但一直克制着不玩,最多也就是跟公司几个元老级的叔叔们一起打打牌啊之类,也从不来钱。

而我在他身边从小耳濡目染的,也喜欢上了这种娱乐,便对赌这个事情非常有兴趣。但中学开始后,我竟有时发xiàn

我有一种猜牌的怪本事,不管玩的是麻将、还是扑克、或者是博大小点之类的,有时候会突然脑袋一阵眩晕,眩晕中就好像看到对方牌的背面是啥花色的。而且只要一晕,必然能猜中,万无一失。”

“哦?这倒是第一回听说,金员外这可是神功啊,去赌城一回,还不赚得盆满钵满的?”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本事,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旁门左道出老千的把戏,难道是特异功能嘛,我真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摊上这种好事,偏偏却都是些撞鬼的破本事。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啊,所以也常去南方玩玩,可是这种功能不是你自己说有就有的,冷不丁窜出来搞那么几下,然后又完全不见了。所以并不是每回都能大胜而回,只是随着年龄大了,这种本事好像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赢多少没所谓,至少是不会赔本了。”金发财皱着眉头说道。

“那么,您这回来找我的目的是为了……?”我追问。

“我不知dào

自己怎么来的这本事,按照我之前的描述,您看看能不能给我分析一下,或者是看看我老爸到底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另外,家里人为什么说,我要用了这本事可能会使金家有难呢?”

这倒还真给我出了个难题,这种本事本就不属于常人之命,何况也没牵扯到什么鬼怪作祟之类的现象,甚至我怀疑这应该属于人体工程的范畴,非得送去科学研究院让专家给他的脑电波做个24小时监控才行啊。

但转念一想,人家那么千里迢迢来找我,我就这么看都不看的把人给弹回去,的确也有损我的威名啊,无论如何,装腔作势先帮他看看八字测个卦啥的,或许也会有点突pò

呢,就当是多了一个特殊八字的研究案例也好。

于是便掐灭了烟头,拿出纸笔来,请金发财把自己的生出年月日时先写下来,我再好好研究研究。

金发财接过了纸笔犹豫了一阵,又抬头问道:“臧大官人,能不能换个测算的方式?”

“怎么,难道连你自己的生日都不知dào

了?”

“知dào

是知dào

,只是老头子生前有过交代,说八字这玩意很邪门,万一流出去,被心怀不轨的人知dào

了——这当然不是说您啊——被别人知dào

了,可以拿着这八字跟姓名做成了小草人扎针害我呢。”

“哈哈哈,金员外你是电影看多了吧?”我笑道:“您父亲说的是没错,阴阳易术中的确是可以按照人的八字姓名来给人加持能量的,也是有些巫术妖道能凭此做些害人的事情,但据我所知,有这种本事的人全世界也没几个,即便有也跟你无冤无仇的,何必要施这种折寿的法术来算计您呢?你虽然有钱,但远远还不至于吸引他们来害你的地步。比你有钱有势的人多得去了,您说是不?”

金发财还是有点横不下心,拿起雪茄又猛吸了一口后,一拍大腿说道:“娘的,豁出去了,就算被人害死了,下边还有老头子陪呢,正好当面问个清楚!…………不过,臧大官人,看完之后可千万不能留档啊……其实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我暗暗好笑,人家世界首富国家领导都没他这么小心翼翼的,他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刷刷刷写了几笔,便将纸片递给我看。我一看,是阳历的,属猴,那还比我小了两岁,8月15日,下午16点整出生。

于是按照易历开始排算他的八字,年月日时四柱的天干是“庚、甲、庚、甲”,按日柱天干为“庚”那便是四柱金命了,左右月时两个柱上都是甲木夹着,倒还的确是偏财运挺足,只可惜,四柱下面的地支却都是“申”,没有“官”“印”两星护财啊……

正想继xù

排一下流年,却突然觉得眼前这八字有点奇怪,这八字中五行缺了三行,只有金和木,这倒也就算了,但这个排列……

我靠!地支同气全是申!日柱天干为庚金!八字是:庚申年、甲申月、庚申日、甲申时!

那!那不就是老爸说的“纯阳金八字”嘛!!

加上他还有这种会猜牌的特殊本事,难道他也是神祗术祖的后裔!?是个祖灵?

真要如此,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难道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一个靠大海捞针都未必能找到的同党了!?

我激动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金发财的胖手,大声的叫道:“你!你!……你!……”却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金发财本来就神经紧张地等着我批算呢,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是吓得不轻,哆嗦着肥唇结巴着:“我……我……啊呀妈呀,我什么呀我!?”

第二十五章 疑似新盟友

我看着眼前这个胖成维尼熊般的金发财,百感交集,一边在怀疑自己的运气会不会那么好,一边却又相信冥冥中定有神奇的力量在帮zhù

着我完成那三千年的使命。

金发财呆呆的站在那边,瞪大了本就只有一条缝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激动的我,明显是有点害pà

了。

自我暗示;要冷静要冷静!我强压着心头的亢奋,放开了他的胖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边压了压手掌示意他也平静一下,一边微笑道:“金员外别紧张,你的八字的确非常了得,百万里挑一都不算过分,但我还有一些疑惑需yào

你亲口回答,若是果真如此,那咱们可真算是因缘造化的奇遇了啊!”

金发财直说:“你可别吓唬我哈,我胆子可不大,你有话直接问,可别再那么一惊一乍了。”

我想了想,便问了一些他所能知dào

的家庭成员结构的状况以及家里人各自的特点。

据他说,他家成员情况很简单,父母都是独生子女,祖籍辽宁。爷爷在解放前是个在奉系军阀开设的官办赌场里做的大总管,奶奶则在家吃斋念佛并无工作。

解放前晚来得子生下了金发财他爸,后来他爷爷随着张学良被蒋介石带去了台湾,下面的很多人也被一并带了去,而他爷爷奶奶也是临时被随军带去的那批人之一,由于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回东北带走儿子,所以金发财他老爸便一直被收养在东北老家的远房亲戚家,从此再无书信往来。

后来那远亲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金发财他爸,那远亲就成了金发财的姥爷姥姥了。

姥爷曾经是个在省里替官府做饭的厨子,姥姥也是个农村家庭妇女,只在家中种了几片菜地养养鸡和猪啥的。

姥爷前几年刚去世,只剩下一个90多岁高龄的姥姥,也已得了老年痴呆症,被送进养老院特护了。而金发财的母亲,曾经是个国营饭店的点心师,后来家里条件好,便没再工作过,一直在家念经吃素。

我一边听一边将一些关键词做了些笔记,等金发财断断续续地讲完,我也差不多前前后后的列出了几个重点,虽还没理出一个头绪来,但却更加让我相信他金发财的家族体系的确有一些技能方面的遗传,至于是否能达到祖灵这个等级,还有待验证。

目前得出两条线索:

1,金发财、他老爸、他爷爷,貌似都跟赌这个事情有些关联。

2,金发财的妈妈和姥爷,都做过厨师。

金发财讲完之后,又重新点上了雪茄,问道:“臧大官人,我这可算把家里老底都翻出来跟你说了,你也不要对我有任何的隐瞒了啊!之前你那么大喊大叫的到底是啥原因,我到底算咋回事?”

我本想将关于纯阳五行命以及三千年阴阳共生的这件事跟他叙述一下,但又觉得眼前还为时过早,毕竟这只是听了金发财的一面之词。

何况人心叵测,保不准他这一番话是个圈套,是阴间那个势力派来引我入套的呢?老爸已经说了,将来找到了人要带去给他验证一番,所以现在还不能马上摊牌。

正在想着如何跟他周旋,猴子打来了电话,说已经订好了饭店,猪头的车已经等在酒店楼下了。

我便起身说道:“金员外,不要担心,你这八字若是一般的普通人也许就是个中吉之命,但是听了你一番描述,那这八字放在你身上可就是天人贵相了,至于如何个贵法,现在不宜多说,日后我自会跟你慢慢道来,咱们还是先吃饭去吧,一会在饭桌上我们就不要再提这个事了。”

金发财听我这番安慰,自然是宽心不少,面上还些许露出了些得yì

之情,被一个“半仙”说自己是大贵之命,放谁都会暗爽到内伤,何况金发财这种脾气直爽之人。

他点头连连称是:“对啊对啊,这种好事外人可不能随便听,咱们要低调点,哈哈哈!等我换身衣服,咱们先吃饭去,我也快饿死了。”

不出所料的,等他一身行头换好出来,果然是浑身的名牌,一件ARMANI黑底大花纹短袖POLO衫,不扣扣子,露出脖子里的大锁片。一条紫红色宽大的七分裤,系着条爱马仕皮带,H形经典LOGO皮带头把个将军肚衬得更为凸出,赤脚穿一双GUCCI满底纹的休闲鞋,右手一只LV经典格子纹手拿包鼓鼓囊囊,左手腕上一块劳力士满天星钻石金表更是闪闪发光。

虽说这身世界一线品牌组合样样都价值不菲,但这种欧美LOGO大串联式的真人秀,配上金发财这身公子哥习气,不得不让人直接想到三个字——土大款。

若要气门芯在场,一定会嗤之以鼻,在他们时尚出版业里这有个专用名词叫“八国联军”。

他出来之后又塞了我一鼓鼓囊囊的信封,说道:“这是我的八字命金,您先收着,下回找时间再跟我继xù

说。”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掂了掂足以超过普通批命金额的数倍,便也不再细数,放进了包里,与他一同出门房间。

跟他走在一起,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不过在电梯镜子照照自己这身打扮,两人站在一起,倒也颇有些戏剧色彩。

车子就停在酒店门口,猪头是个五短三粗的敦实小伙,小平头四方脸,已经打开了车门迎着我们。

上了车,便沿着外滩一路向南上了高架。

金发财说道:“这车是到了这里才租的,出门方便不少,这几天闲着没事,也把城隍庙啊,南京路啊什么的玩了一遍,不过白天也没啥好玩的,除了人还是人,我还是比较喜欢夜上海啊……哎对了臧大官人,你对申城的娱乐场所可熟悉?”

我心想你这算是问对人了,我臧某人从18岁上大学开始,凭着老头子源源不断的零用钱做底,大大小小的夜场几乎都玩了个遍,眼看着各种酒吧舞厅开了一批又倒一批,身经百战的我依旧玩性不减,老而弥坚。

我点点头,略略一笑:“金员外若需yào

我介shào

,各种档次风格的场合我也基本都能引个路,说不上精于此道,但也算是个玩家,但跟金员外这种专业的娱乐餐饮大亨比,那只能是小打小闹了。”

“啊呀妈呀,你还跟我客气个啥,我们那种也就是随便混混,哪能跟你们国际大都市比呀,我这回过来一是来找你算命,二来也是想多学习学习,并且我也打算在申城做点投资搞个分店啥的。现在已经找了人在做点准bèi

工作,将来也要权杖你这个地头蛇来多来捧场啊!”

“一定一定,将来要看个风水啥的倒是可以帮忙,哈哈哈。”

说话间,车便停了下来。抬眼一看招牌,是位于虹桥地区一家著名的私家菜馆,早前就听闻这里的价格不菲,随便吃吃就要人均两三千,一直垂涎于此,想不到今天居然有此口福。

猴子已经等在了门口,猪头将车交给了保安去停放,一行四人便径直向最里面的包厢走去。

进入大门便是一派金碧辉煌的故宫范儿,前厅还摆了张镀金龙椅颇有气势。酒店没有大堂,全部都是包厢,看不出这里到底有多少宾客光顾。

金发财介shào

说:“这个酒店的老板,据说祖上姓谭,也是帮大清宫里做饭的御厨,我来吃过几回,自从姥爷过世之后,便很少有机会吃到这种口味了。用料上乘,味道也是一流,当然啦,跟我姥爷的手艺比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算是如今一等一的水平了。可惜啊,臧大官人你没吃过我姥爷的手艺啊。”

我暗想你姥爷若果然是精于烹饪的术祖后裔,那自然是绝非普通餐馆能比,你这一身的肥膘,你姥爷也是功不可没。

包厢很大,桌上的碗碟筷子不出所料一溜的金色,看来这金发财对于金的喜好真是无处不在,连头发都染成了金黄。

坐下后人手一本菜单,金发财先叫了句“饿死了,先一人来一碗招牌泡饭吧。”

我一听,想你这家伙也太抠门,哪有请人吃饭先拿碗泡饭来把人塞饱的?

下意识便翻看菜单里泡饭的价格,一看吓一跳,招牌泡饭居然要1280元/位。

赶紧放下菜单不再参与意见,请金发财点吧,这里的价位已经不是我能驾驭得了的。

见他七七八八点了好一会,我也完全无法预估这桌菜的价位,五位数是至少,六位数也不是没可能。

请我来这吃饭,也可见是对我臧某人本事的肯定吧?看着眼前这个穿得花花绿绿金光闪闪的胖子,不禁想起如何找机会开口把他带去老爸那里鉴定呢?

酒菜一一端上,自然是满汉全席般的那种宫菜造型,以前只在电视上见到过这种雕工精致的外貌,却也从未尝过。听着金发财一一介shào

这个菜那个菜的,再吃下去,果然是“色、香、味、形、意、养”六德俱全,不禁想到了香川料理店老板安倍友和先生还与我有约盂兰盆节要去帮他出对联的事情,过几天要再去拜访一回。

由于台面上还有猴子和猪头在,话题便不再涉及算命的事情,都是海阔天空得聊些他娱乐餐饮业的事情,什么夜总会生意难做啦,咖啡馆成本太高啦之类的,当然偶尔也会说些荤段子,加上他们几个一口的东北话,怎么听都有点二人转的味道,倒也非常开胃。

我想起他之前说准bèi

在申城也投资做点餐饮娱乐,便想到若他真是纯阳八字的祖灵,日后难免要跟我一起到处跑动,未必再有精力打理生意。

若是真有一场恶战,也免不得会有危险,但他并不是像我懂得阴阳易术,即便他在赌博甚至美食上有些异能,但这又如何能帮我一起抵抗冥煞呢?

难不成跟妖怪斗地主来分胜负?原本以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后裔都身怀绝技,即便不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但也至少是应该像我这样对阴阳之事非常精熟才对,可这胖子怎么看都帮不上大忙啊,只希望是我看走了眼,他要么深藏不露,要么就根本不是我要找的人吧。

吃吃喝喝聊聊天,时间一晃将近晚上十点,埋单是刷的卡,所以最终也没看到付了多少钱,出了酒店正想说再约时间详谈,可金发财却硬要拉着我带路去找个地方玩玩。

“臧大官人既然之前说过好玩的地方很熟,那干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带我们去见识见识吧。”

我想想趁玩的时候正好可以借机单独约他去见我老爸,便问道:“金员外是行内人,普通的酒吧舞厅估计也没啥兴趣了,要不就带你去个夜总会吧。”

“哈哈哈,我自己也开夜总会,对这些个玩意早就没了兴趣了,但是既然臧大官人特意介shào

,那一定有不同之处,带路!”

于是我便坐在了副驾驶位上,给猪头指路。

不一会便来到了离饭店很近的一家会所门前。

由于这几年有位官场里工作的朋友经常给我介shào

些重yào

的客人,出于掩人耳目,便将算命测卦的场所安排在这个比较隐秘的高级会所里,这里是会员制度,年费20万起,所以一般人很少会知dào

,只需报上我那朋友的姓名,就不必提前预定房间。

我已是这里的常客,经理很快便给我安排了一个中包房,并安排了几位公关协理过来——其实也就是陪酒小姐。

不过这里的陪酒不比普通乌烟瘴气的场所,大都是举止得体模特身材,文化素养很高,基本都精通两国以上语言,有些还是海归,自然,歌唱得也是专业水准。

她们并不做那些低级趣味的游戏,也不会随便跟客人做出**亲热的举动,只是非常有礼貌的在一边倒酒、聊聊天、帮忙点歌或者陪唱而已。

这或许对那些热爱荤腥的人来说太过无聊,但是对于早就玩够的老江湖而言,反而有种龙虾吃腻了需yào

喝点稀饭的清雅。

点了几支红酒,唱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左右,金发财大赞这里的环境果然是不同一般的声色场所,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他想学习的经营模式,便立kè

打电话找他那个在本地帮他筹备项目的代理人来,说要也让他体会体会,一定要照着这个模式来模仿并且在此水平上进行超越。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的代理人敲门进来。

我抬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牛皮糖!?

第二十六章 电梯桃花运

牛皮糖的到来,让我大吃一惊,显然他也对我的在场感到十分意wài

,两人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对方的绰号,这又让在一边的金发财也惊讶不已。

三人坐下简单叙述,我终于搞明白了,原来那次在复兴公园酒吧里,牛皮糖向各位宣bù

的关于有位滨城的投资人想出资2000万打造娱乐夜总会的人,就是金发财。

牛皮糖哈哈笑道:“行呀臧大官人,我下午打你电话也不接,敢情您在跟金老板风花雪月呢?”

我莫名其妙,下午何时打过电话来了。牛皮糖便说白天他在滨城做一些旅行社业务的收尾工作,想到老泥鳅的后事还未做完,便想晚上回上海后再约我出来商量,但手机一时没充上电,便用了固定电话找我。

我一想下午的确收到了个陌生区号的电话,当时由于打翻了包而耽误了接听,原来那号码是牛皮糖从外地打来的。

此时牛皮糖刚回来,所以还背着个行李包没有回家过,才从机场到市区,便接到了金发财的电话,于是便直奔来了这里。

金发财说道:“既然你们是多年的老朋友,那我就更放心了。牛先生……哦,你这绰号不错,以后我也叫你牛皮糖了。我早听说牛老爹是个刚离休的老干部,在本地机关里很搞得定,所以委托牛皮糖做这个投资项目的代理人就会事半功倍。今儿凑巧,臧大官人的算命本事我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都说贵人近贵人,咱们都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这买卖我看一定能做得好!臧大官人,您说这是不是就叫命中注定啊?”

我点头表示赞同,暗想你金发财命中注定的事情何止是开个夜总会那么小儿科,后面等着我老爸告sù

你的事情才叫真zhèng

的宿命呢。本想今天趁机就把金发财约好了去川沙家里让老爸验明正身,但无端冒出来了牛皮糖,看来这事只能再约,今晚就干脆纯娱乐了。

杯酒间,几人便海阔天空地对那投资项目做了不少设想,并结合今天这个场子的特色又进行了各种山寨或超越的构思,金发财忽然好像来了灵感,一拍大腿到:“哎哟妈呀,我有个大创意啊!你俩听听是不是很牛!”

我和牛皮糖停下来便听他讲那牛的创意,只见金发财清了清嗓子,端坐了之后说道:“这夜总会到哪里都长得差不多,无非就是唱卡拉OK,开几瓶酒,玩玩骰子,找几个美女在边上陪喝陪玩,说实话,这种地方我早就玩腻了,但实在又没啥好地方消遣。今天跟臧大官人来了这里,发xiàn

虽然这里比其他地方要清淡点,但若是经常来也没啥大意思,天天喝稀饭也太素了点。但这里给我一个灵感,咱们要不要搞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总会?玩点新花样?”

我知dào

他心里已经有了蓝图,便请他直说。

他压下身子故作神mì

地说道:“现在外面不是很流行穿越嘛,咱们把这地方也搞它个穿越,怎么样?”

牛皮糖呵呵直笑:“金老板,难道你想开个**?清一色的都穿着肚兜出来?”

金发财摇摇头说道:“你这说的有那么一点点靠谱,但这还不够意思,我要的这种穿越,是多时代多方向多主题,让你来一次玩不够,来十次也玩不全。”

“哦?怎么个玩法?”牛皮糖有点兴趣的样子。

我对金发财的建议其实早在N年前就有过构思,但只是无聊随便想想,倒并没有正经准bèi

投资,何况也没钱,纯属YY。但今天被金发财重新这么一激发,我又回想起了当年那个构思来:

这想法便是将整个场子中的包厢根据不同的主题分门别类的装潢设计,比如有几个楼层,一层是中国古代主题,各个包房再分作什么唐宋元明清之类,从服wù

员到陪酒全部都得穿相应服饰,一切用品也都按照当时的风格来打造,包括杯盘碗碟,甚至喝的酒也得用瓷瓶装,上的点心花果也得具有那个时代的特色。也有看戏的,也有听小曲的,还有看杂耍歌舞的;至于其他楼层,也可以分为日本江户时代啦,现代东南亚啦,欧洲中世纪啦,非洲土著啦……具体的规模可以无限想象,只怕钱不够,不怕没主题。

我把这想法一说,金发财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啊呀,到底是文化人啊,说得一套套的那么有章法,我就是有那么个粗略的构思,却没你想得那么具体,看来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啊!”

牛皮糖把个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赞道:“这个好!这个好!这可是开创了娱乐文化新天地的里程碑啊,要这么搞,那肯定是一夜成名,可以满足不同人的口味,简直就是夜总会里的迪斯尼乐园,声色场所的航空母舰!对于这种各地特色的大串联,我这个搞旅游的在行,大官人负责文化专业把关,金老板负责全力投资。我看这要开出来,那别家夜总会就别混啦~”

就这么七嘴八舌的头脑风暴,居然就把未来要投资的方向给搞出了个宏伟蓝图,于是约定让牛皮糖就按照这个标准去寻找地方,等房子合约签下后,就立即装修,争取尽早开张。

眼看时间也到了凌晨2点多,金发财酒力过人,虽然他还正喝得兴起,我跟牛皮糖却已经开始昏昏沉沉,于是三人便最后碰杯预祝项目圆满顺利,喝了最后一杯便埋单撤tuì



此时猪头已将车停在了门口,搭着金发财的顺风车,先送了牛皮糖回家,再送我回公寓。

待到下车时,金发财送我到了公寓楼下的门口,握着我的手称兄道弟的告辞着,我见猪头跟猴子在车上并没出来,便凑近金发财轻声说道:“明天下午等我电话,我带你去个地方,你的八字到底如何,明日便知。”

金发财瞪大了两条眯眯眼看了看我,紧张兮兮地点了点头,我便拍拍他肩膀笑着说:“放心吧,回去好好休息,以后有得要忙啦!”

他以为我在说开夜总会的事,便哈哈笑着:“是啊是啊,有得忙了,但是我喜欢的事,一定很带劲啊!”说完便挥手向我告辞。

看着他踉跄着醉步的肥胖背影,暗想:我说的忙,可未必是你喜欢的事情喔。

站在门前看着金发财的车缓缓驶出小区,站在公寓大门口抽了支烟,天上云层挺厚,并不见月亮,夜风有点凉意,稍稍吹了会便感觉略醒了些醉意,踩灭烟头转身便进了大堂。

进入电梯按了所住楼层【16】的按钮,便转身照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对自己今天的这身打扮得yì

起来。

电梯门正要合上,却又打开了,我转身看到门外进来个年轻女子,身高略到我耳边,穿着一条黑色半斜肩小礼裙,裙摆直到膝盖以下,露出两条莲藕般白嫩细长的小腿,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一头乌发笔直顺亮挂到微微鼓起的胸前,半遮着粉白的半个肩膀,肩头圆润,锁骨明显,瘦长的手臂上挽着一只香奈儿的黑色通勤包。

再细看她的脸,略施薄粉,眉清目秀,瓜子脸显得精致小巧,半边的长发扣在耳后,露出耳垂上一颗微微颤动的黑珍珠耳坠。年龄估计大概二十出头。

看这种打扮,很难猜测她的身份,也许是刚从夜店玩好回来的大学妹,也可能是夜总会下班的公关,也可能是熬夜刚散会的广告公司职员……不管是什么职业,但这种风格倒是我比较喜欢的女子类型——外表清新可人,内在里又带着一点点小野性。

“你好,你也住这边嘛?”借着酒胆,跟她打了声招呼。

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马上又紧张得低下头没有回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抬手按了电梯按钮,我便偷偷瞄了一眼她住的楼层,是在最顶层的【27】。

也许这种时间突然遇见个满身酒气的大男人跟她搭讪的确会比较令人紧张,但既然开口了又不能不说几句,便继xù

问道:“是新搬来的嘛?以前没见过啊。”

她依旧没有回话,好像比之前更加紧张的样子,身子向我对角线的角落里躲了躲。我想大概是真的吓到她了,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个江湖经验十足的风尘女子。不禁暗暗对认识了这么个漂亮清纯的美女邻居有点暗喜。

正在想着继xù

说点什么,却突然整个电梯一震,停了下来。这个楼的电梯经常会坏,早就跟物业说了几次,每次来都只是草草修一下,却治标不治本,我也已经习惯了。

而这变故显然把这新邻居吓到了,禁不住“啊”了一身,双腿一软,竟蹲了下来。

真是天助我也,眼看着马上就要到16楼,若不出现这个变故,也许等我出了电梯以后,就再也遇见不她了,也没有机会留下联系方式了。这电梯平时坏的时候总让我火大,今天却觉得格外高兴。

她还蹲在那里,好像正丝丝发抖。为了不让她紧张,我便先不跟她说话。我按了按紧急求助警铃,喇叭那头传来保安的声音,我说了一下大致情况,那头说可能是电路跳闸了,让我们再等等,一会就好。

我此时便抓紧时机想着如何再搭讪,却见她已经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觉得自己真不厚道,人家都那么紧张了,偏偏又遇见了跳闸,我却在想着怎么搭讪。我从包里掏出包纸巾递了过去,说道:“不要紧张,这个电梯老坏,我都已经跟物业投诉好几回了。没事的,一会就好了。”

她见到我递过去的纸巾,犹豫了一下,接了下来——恩,不错,既然愿意接下我的东西,那说明第一道心理防线已经被我攻破。

我在她边上也蹲了下来,跟她一样靠在了墙壁上,说道:“不好意思前面把你吓到了吧,我姓臧,住在16楼,就在附近开饰品店的,有空你可以过来看看。”

饰品店其实跟佛珠店还是有点差距的,但此时说饰品店,显然会更让小姑娘有兴趣,特别是像她这样戴着珍珠耳环提着香奈儿小包的女生,我这么认为。

她还是没说话,擦着脸颊的泪水,但从她表情看应该已经不再害pà

,我便问道:“新邻居,请问怎么称呼?”

我以为她还是会保持沉默,却听她用细柔的声音回道:“我姓吴。”

太棒了,第二道防线击破。

“哦,吴小姐,你好。”

“我叫吴小慈,慈悲的慈,你可以叫我小慈,前面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打劫的。”

“啊?打劫的?我看起来有那么凶神恶煞嘛?”我觉得好笑,不知dào

是她的神经太敏感还是我的自我定位出现了偏差呢。

“因为……因为你穿了这一身黑衣服,看起来有点……像电影里那种土匪。”

我去,这明明是大师打扮好嘛?不过现在才发xiàn

自己的衣服扣子从在半岛酒店里为了露出五行珏而解开了上面几颗,之后就忘了扣上。好吧,若是非要硬套,那也的确有点像汉奸打扮……

“你不也是一身黑衣服嘛,我就不怕你。”我一个机灵,自我圆场,顺便逗趣。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尴尬低头得看了看自己。

噢耶,她笑了,算是第三道防线了嘛?

我正打算继xù

追问些什么,却又觉得提问太多有点不太礼貌,便说道:“小慈,我在16楼,1601,如果有空,可以过来坐坐,也算交个朋友。”

她点点头,但依旧低着头有点紧张的样子。

她将剩下的纸巾又递回给了我,并问道:“这个电梯经常坏嘛?如果今晚只有我一人坐这电梯,我肯定被它吓得不知dào

怎么办了,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

“是啊,这个小区虽然也不算老,但这电梯质量有点问题,听说很多住民都投诉过了,应该马上就会派人来大修的。平时就这样偶尔跳个闸,也不会出什么事,习惯就好。”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以后晚上回家要有心理阴影了,我们那层的走廊灯泡也是坏的,晚上走在那里也很吓人。”

我一听这话,觉得是个机会,便赶紧说:“那一会我送你到门口再下来,反正也就一点路,没关系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怎样,都是邻居。”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此时我也正看着她,突然四目相对,我看她刚哭过的眼睛还带着一丝湿润,更有种触电的感觉,她立kè

回避开了我的眼睛,又羞涩地低下头,轻声说道:“不太好吧,给你添麻烦。”

我刚要坚持,突然这该死的电梯开始启动了,喇叭里传出保安破坏气氛的问话,我回答说正常了,那头便挂断了电话。

我站起身来,伸手在她面前,她抬头看了看我,便面带羞涩的笑容,将手伸过来抓着我的手,也站了起来。她的手小而柔软,抓在手中就好像捏着一块海绵一般。

此时电梯已经上升,16楼到了后电梯门打开,我状着胆子又将门按上合起的按钮说道:“我送你上去再下来。”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电梯到了27楼,打开后果然一片漆黑的走廊,我伸手取出打火机点亮,她抓着我的衣角。大概拐了个弯便到了她的家门口,她取出钥匙开了门,很快按亮了玄关的电灯。

我借着灯光朝里张望着,小慈进了门看到我正在张望,便笑着说:“臧先生,如果你不介yì

,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不麻烦,您说。”

“我前几天刚搬过来,搬家公司的人把东西随便一摆就走了,有个单人沙发横在客厅的中间走路很不方便,我一个人搬不动,你能不能帮我搬一下?”

我一听暗喜,这进展貌似有点快呀,竟然可以让我进屋。难道今晚我桃花运大旺,就能突pò

最后一道防线了?便满口答yīng



进了门后脱下鞋子,她并没有马上关门,我想可能是出于女生的自我保护吧,开着门无论是喊救命还是逃跑都比较方便,好吧,看来我想多了。人家只是叫我纯粹帮忙而已。

到了客厅,一只沙发果然横在中间阻碍了通道,说大也不大,但由于是真皮欧式的那种,看起来也不轻,她给我指了指要摆放的墙角位置,由于已是半夜怕吵醒楼下住户,又不能直接在地上拖,我便用力抬起它慢慢移动。

等我搬完已是满头大汗,小慈已经倒好了一杯水递上,我一饮而尽,抹了下嘴笑道搞定。

她便说:“好了,今天麻烦你了,有点晚了,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下次有空来玩。”

啊?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好吧,这女人的心啊,还真是捉摸不透。走就走呗,反正也算是认识了。

她把我送到门口,还没等我走到电梯,便将门关上了。我点着打火机重新进了电梯,回想着她那娇柔的身段和楚楚可怜的面容,还真有一种初恋的悸动。

我按亮了【16】的按钮,想着下回什么时候再能遇见她呢,还是下回直接上楼找她?

便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27】的按钮,但是……我却发xiàn

整个按钮里最大的数字却只有【26】!

第二十七章 胖子验真身

我已经完全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走出电梯回到家的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天旋地转。近日的怪事连连不断就不去说,可今晚这个女生怎么看也不像是阴曹地府来的,何况我也牵过她的手,并不是那种冰凉的感觉啊。

难道是我喝醉了一时眼花看错了按钮?怪只怪住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却进进出出的从来不关心这栋公寓到底一共有几楼,按电梯时也不会去看最高层的数字,今夜遇见这种事便完全没了方向。

我告sù

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大不了明天白天再从电梯上顶楼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看错了数字。

洗了个冷水澡,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但总有一丝后怕和疑虑,将折扇压在枕头下、敞开了胸前的五行珏,便倒头趁着还剩下的一丝醉意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便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是气门芯的电话。说了关于老泥鳅保险公司的善后处理要我中午时去签字转账之类的,这才想起老泥鳅在头七夜交代过,有一份遗书和些日记之类的是留给我的。

已经没了睡意,看时间还早,便决定去老泥鳅家里翻找那份遗书。出门下楼时又刻意看了一回电梯按钮,确定一共就只有26层楼,希望下次再遇见吴小慈时不再是醉意朦胧,也好仔细看清——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由于我已配了老泥鳅家的钥匙,径直开门进去。之前打包快递来的几大箱子玩意被摆在客厅角落,按着上面打包时标注的编号,我打开了其中一个存放书架上那些书籍和文件的箱子。很快便找到了在一本设计月刊里夹着的档案袋,袋子上写了《遗产委托书》,另外又找到了那个拷贝电脑文件的移动硬盘,塞进包里留到日后有空时再好好翻看。

离开老泥鳅家之后便直接去了气门芯位于衡山路上的杂志社,保险公司的人员已经等在了那里,带来了一大堆文件需yào

签字之类的,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把所有手续都办妥后,我把账号给了理赔经理,对方说一周内便会全部到账。

待对方走了之后,我便把老泥鳅委托房产的事情也跟气门芯大概说了下,并说老泥鳅托梦让我们不用再买墓地,直接将骨灰撒了便可。气门芯沉默了片刻,说道:“他那么信任你,那这事就这么办吧,等做完了断七之后,我们便一起去找个好地方帮他撒了。另外几个人到时通知一下便可。”

坐在杂志社楼顶天台的露天茶座,遮阳伞下两人边喝着咖啡便聊起了牛皮糖那个投资项目,我便正好将关于金发财的事情也说了。

气门芯笑道:“这事情还真是凑巧啊,看来这个夜总会是一路顺畅,必成无疑了。到时候你不但要帮我写国学占卦的专栏,是不是也要再专门写一篇上海滩顶级夜场的介shào

报道了?哈哈。”

我摇摇头:“往后有很多事情要忙,这个夜总会的事情也许大部分工作都要委托牛皮糖和你们来帮忙了。我和金发财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去处理,至于什么事,说来话长,反正不是什么赚钱泡妞的好事情,和一些家族的历史有关,以后再找机会说吧。”

气门芯开玩笑似的答道:“行,那我也不多问,既然您这个半仙都说不方便,那一定是天机不可泄露了,但你答yīng

过要帮我写专栏的事可不能耍赖呀。”我自然满口答yīng



从杂志社出来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已经下午3点,证券交yì

所也关门了,便拨了通老爸的电话。当他听到我说可能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个纯阳金八字的人时,他又惊又疑:“你搞清楚了没有,可不要贪图省事,随便找个人来应付。这大海捞针的事情,你大门不出,别人就主动找上门了?会不会是被人卖了你还在帮人数钱呢?”

我回道:“所以这不是打电话给你了嘛,你之前不是说要是找到了人,就送你那里去鉴定吗,怎么样,到底能不能鉴定?”

老爸说道:“能是能,如果是真的,就怕你说的那公子哥不信,最后还得把他老妈也拉出来一起证明。”

我想想也是,如果真是家族天赋异禀,那他老妈也一定多少知dào

些门道。但无论如何,眼下先把金发财送过去验明正身再说。于是便跟老爸约好了今日晚些时间,我把金发财带去川沙家里吃饭。

给金发财打去电话,叫他下午17点单独一个人来我店里碰头,随后便又给冰冰打了电话告sù

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约好晚上由她开车送我们去川沙,一切安排妥当后又去了次老泥鳅委托律师的事务所,交接一些有关房产变卖之类的事宜,不再赘述。

17点,金发财独自打车到了我的佛珠店,小荷认出是之前来店里找我的北方人,便将他迎到了楼上。他今天倒没有穿得花枝招展,一身白色的LACOSTE运动衣裤和球鞋,只是那条金锁片依旧闪闪夺目。冰冰闻声上楼,跟金发财打了个照面。

我先将金发财介shào

了一下,正要介shào

冷冰冰,金发财却自来熟般地先打起了招呼:“哎哟妈呀,这还用介shào

嘛,一看就知dào

是嫂子啊,这长得水灵灵的,真是般配呐!臧大官人真是好福气啊!”

冷冰冰一听这话便来了气,也不见外,横着一对秀眉没好气地回道:“你可真会自作聪明啊,你从哪看出我跟他就是夫妻了。说你也算是江湖上见过世面的,怎么这眼力就那么差呢?”

“哟,得罪得罪,小姐姐真够泼辣的,是湖南人?”金发财自知语失,便又自下台阶,可惜这胖子还是犯了自作聪明的毛病,一错未补,又出一错。

冰冰挑着眉毛笑道:“哈哈,泼辣就是湖南的了?那瞧您白白胖胖一头黄毛,难道是俄罗斯来的?中文说得挺好呀~”

“这……这……哎哟妈呀,不猜不猜了,臧大官人,这位厉害的小姐姐是?”金发财被冰冰三言两语搞得有点笨嘴拙舌起来,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这胖子就对伶牙俐齿的女生没招架。

我赶忙圆场说道:“金员外别介yì

,这是我远房妹妹冷冰冰,从小一块长大的。一向是嘴巴不饶人,她可是中医世家,医术高明的很呢,我见了都怕她三分。”

金发财还有点不服气,一听我这么介shào

便好像抓到了个小辫似地又贱嘴道:“哦~~冷冰冰小姐,怪不得呢,都说这叫冰冰的姑娘全是厉害人物,什么范冰冰啊李冰冰的都是娱乐圈里的狠角色,敢情冷冰冰小姐也不例外啊!”

冰冰想都没想,直接回道:“都说姓金的胖子都是有福之人,今天这么一看,您果然还跟咱们友好邻国的当政元首有几分相似呢。那往后就叫你金主席吧。”

金发财的得yì

神情也就保持了那么几秒钟时间,当即就被冰冰的一句话又打回了原型,举着双手说道:“哎哟妈呀,不敢不敢,得~您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算是投降了。”

回川沙的一路上,三人也有说有笑,其间金发财都想找机会再跟冰冰抬几句杠挽回点颜面,只可惜每次未等出击就被冰冰两三句话又顶得抓耳挠腮,我笑着让胖子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面对强dà

的敌人,惹不起就躲着点吧。金发财深深叹了口气,缩在后排车座上郁闷地直摇头。

一个小时不到,三人便到了川沙东门街的家门口,东门奶奶见到我们又带了个朋友回来,坐在她自家门前的小板凳上微笑着向我们点点头,我和冰冰也都向她问了好。进了门后金发财轻声说道:“之前对面那老太太是谁,怎么看起来有那么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就跟咱们东北老家那跳大神的老婆子似的。”

冰冰回道:“胖子这回还算有点眼力,东门奶奶是这里有名的仙人,替人请仙问仙,可灵着呢。”

金发财刚要继xù

问,就看到老狗阿麒已经迎着我们摇着尾巴扑了过来又亲又舔了。老爸和老妈正坐在中堂客厅等着我们,见我们进门,便都起身走到前院来招呼,相互简单介shào

一番,不再赘述。

冰冰陪着老爸老妈在中堂喝茶聊天,我便带着金发财先前前后后将咱们家参观了一遍——除了那个锁着的密室之外。

不一会胡阿姨通知吃饭,两人便穿过中堂到了餐厅,今天的菜倒还算丰盛,六冷碟六热炒,一汤一果盘,甜咸点心各一道,这个待遇基本也算是到我家来造访的人里,比较重yào

的级别了。

金发财也是出入见过些世面的人,举杯先感谢父母款待,然后又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久仰老爸大名啦,之前家乡的老领导早就盛赞老爸算命技术高超啦之类的废话。老爸也不多说,只是笑着点头,说实话,找他算命的人物太多,他肯定是早忘了金发财说的那些几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老爸咪着他的小酒,偶尔问些金发财家里的状况,回答的内容也就跟之前与我说的差不多,包括出身八字之类的,也是一样。

等问得差不多了,老爸便放下筷子缓缓说道:“小金啊,你这个八字不但非同寻常,并且你的家世也可能有些来历。至于你的父亲为什么会突然离世,这其中也有一定的关联,只是目前以我所知的事情,还无法确切说出原因,怕是这背后有很大的疑团需yào

你亲自去破解了啊。”

金发财也不知所以,便认真地听着,表情格外严肃。我也想听听老爸接下来会怎么验证眼前这位胖子的真实身份,却不想老爸话题一转说道:“吃完饭,我们去后院里玩会筛子,听说你喜欢玩这些东西,那咱们就切磋切磋如何?”

听罢此话,我和冰冰对视了一眼,因为我们都知dào

,老爸虽说平时不太玩这些,可要真是下起狠手来,整个川沙地面上那些曾经抬轿子出老千的混子们可都是吃过苦头的呀……

第二十八章 一刀一百万

我不知dào

老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金发财一听有得赌,自然就有了兴趣,连连答yīng

。老爸给老妈使了个眼色,老妈便说已经吃饱了,先去休息一下。

这细微的小动作,金发财自然没有注意,却正好被我看在眼里,心想这大概就是去准bèi

试验道具了?金发财陪老爸又喝了两盅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扒了几口饭,随后就与我们到了中堂等着。

不一会老爸也过来了,此时老妈取出早已准bèi

妥当的两套骰盅,骰盅是纯铜的倒挂金钟的样子,下面的底座是个厚厚的橡胶底,这种底别说是骰子掉在上面不会发出声音,即便是石头落下去都是悄无声息。

两套骰子各有3只2厘米见方的白色底塑料材质,倒没啥特别的地方。八仙桌上已铺上了毛毡垫,老爸和金发财对坐一边,老妈坐在中间的一边,我和冰冰则坐在老妈的对面一边。中堂里所有的电灯全部开足,一片敞亮。

“怎么个玩法,叔叔您说了算!”

老爸将手一摊,示意老妈把所有工具先给金发财检查,胖子取过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道:“恩,这种骰盅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不过看起来也没啥机关,若是耳力好的人玩这个,会有点吃亏,摇的时候回声太杂太刺,落下之后又没声音。”

冰冰切了一声说道:“咱们又不会出你老千,瞧你检查得那么仔细,害pà

黑你钱不成。”

胖子有点尴尬地笑笑说道:“嘿嘿,叔叔让检查的嘛,恭敬不如从命,小心点也好,也好,嘿嘿。”

老爸开口道:“听说你身怀绝技,江湖上玩的把戏太多,这骰子玩法又简单又快速,选个消声盅,就是首先避开你不是那种靠听力来辨别点数的,而要靠你真运气猜了。”

“行啊,那叔叔您说,今儿咱们是搏大小呢,还是猜单双呢?”

“先玩十把搏大小,等你感觉上来了,咱们再改玩法。赌注嘛……小点吧,一次100元。”老爸早已想好了玩法。

于是在老妈的公证下,两人一人摇一个盅,然后相互猜对方盅里开大还是开小,3个骰子总数3-10点为小,11-18为大。若是一局都猜对或都猜错,则算平手不计费。十把下来,金发财赢了200。

“呵呵,叔叔承让了!”金发财颇有得yì

,继xù

说:“这赌注貌似太小了点,没激起我的潜质呀,要么咱们搞大点,一万一次如何?”

冰冰一听急了,说道:“金胖子,咱们请你吃饭喝酒你谢都不谢一声也就算了,怎么着,还指望到这里来赚钱了?”

金发财急忙摇手辩解,老爸压了压手掌说道:“冰冰,没事,你就在边上看着就好,咱们一万就一万。现金结算。这回我们来猜单双。”

于是两人又以同样的方式各自摇着骰盅,落下后猜对方三个骰子加起来的总数是双数还是单数,前7局老爸全部赢了,此时胖子有点尴尬,激动地站起身抓着那撮金毛说道:“有没有搞错,这也太背了点吧,平时就算乱猜也能总能猜到个一两局,哎哟妈呀,看来我今天是要输定了啊!”

当他一屁股坐下来时,我暗暗观察,发xiàn

他脑门上已经有了点微汗,也许是很久没有遇见敌手,也或者他今天身上根本就没带那么多现金。

就见他双手按了按太阳穴,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暗想就算全部输光也就10万,对你金发财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何必紧张成这样呢。

但非常神奇的是,接下来的三把,他居然全部猜中了,但由于老爸也都猜中,所以打成平手,这样一算,这一轮金发财输了七万。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感觉了?”老爸微微笑着看着金发财。

“叔叔真厉害,连我感觉来了你都能看出来,恩,前面脑门上一热,的确是有点昏沉,全凭感觉瞎猜了这三把。”

“那既然感觉来了,咱们再继xù

来三把,这三把可得玩得更难些,赌注也得再加码。”老爸趁胜追击。

金发财此时来了神通便觉得胜券在握,立kè

得yì

得满口答yīng

:“行,难一点也没问题,赌注是多少?5万?10万?”

我有点紧张,生怕老头子一失手就被这小子讹了好几万,但又不敢说话,只能看着老爸怎么回答。

老爸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三把,不必每把都分输赢,咱们来个三局两胜制,由道禅、冰冰还有道禅他妈三人各摇一把,我们两个就猜最终的点数,摇出几点就说几点,怎么样?”

金发财挠了挠耳朵:“这种玩法倒是第一次,具体点数那可不是瞎蒙就能蒙上的了,那我就……试试看吧,赌注多少?”

老爸伸出一只手指说道:“三局两胜,我要输了,就给你100万,你要输了……就得给我在脸上划一刀!”

“啥?叔,你可别吓唬我,这100万对我来说也不算稀罕,但我从小到大浑身上下就没受过一点伤,你这划一刀,这不是给我破相嘛这……我长那么帅,这……我连老婆都没娶呢!叔,咱玩归玩,动刀动枪的这……咱又无冤无仇的……”

金发财没想到老爸会提出这么个突然的要求,别说是他,就连我都没想到,平时一向不喜欢大赌的老爸,怎么这赌性一上来,就有这种血腥嗜好呢?

“怎么?还没试试呢,就认输了?认输就给100万也行。”老爸不依不饶。

金发财急得满脸通红,这人好面子,现在叫他认输肯定是不愿意,何况100万也不算是小钱,这种输法又丢面子又赔钱。

但这万一输了……只见他抓耳挠腮好一顿纠结,我和冰冰四目对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等他自己决定。

一时中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跟追光灯一样聚焦在了金发财身上,见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搓了又搓,已是满头大汗,约莫过了三五分钟,他站起来一拍桌子说道:“豁出去了!一刀换一百万,值!”

刚觉得他勇气可嘉呢,却见他又哭丧着脸说道:“……不过叔,一会我要真背了,您可得找个脸上隐蔽点的地方,这下手最好也轻点儿哟……哎!”

老爸微微一笑,将一只骰盅撤下桌,另一只骰盅则推到我的面前,这意思大概就是第一把由我来摇了。

好吧,反正只是第一把,没啥心理压力。于是我便想着电影场景中那种赌神摇骰盅的造型,一手托着底座一手按着铜钟,上下摇了三下,只听得三个骰子在耳边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砰一下将它按在桌面上,双手移开,静等两位报数。

“等等!”金发财突然举手示意要求暂停。

“怎么?后悔了?”老爸问道。

“君子一言,那啥马难追,我姓金的绝对不会说话不算话。不过这报点数,谁先报都吃亏,如果后面一人跟着前面一人报,要错一样错,要对一样对,那就永远没底了。不如一人发张纸,等到两人一起把数字写下来之后再开盅,那就铁板钉钉,谁都赖不了!”

没想到这种紧要关头,这金胖子倒还粗中有细,想得挺周道。老爸表示同意,于是老妈便取出两张纸,两支笔来一人一份。

“怎么样?可以了嘛?”老爸问道。

“行了,写吧,写好了盖上,别说我偷看你。等一会一起翻开,再公布结果。”金发财貌似胸有成竹。

说罢,金发财便低头想了会儿,随后将头压低靠近纸面,又拿左手挡着头脸,右手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了个字,由于挡得太严实,所以想按他写字的手势来猜数都困难,这小子还挺有心眼。

再看老爸,双腿相盘,眼睛微闭,两手打着天地印正在禅坐状态。

我暗想这下胖子要玩完,老头子居然已经拿出隔空猜物的绝招了。这本事我从小就领教过,以前玩游戏,拿任何东西放他背后叫他猜,都是百发百中。今天使出这招来,何况这骰盅还不是放在他背后的,那这比赛几乎就没了悬念了。

不出半分钟,老爸也将数字写好,看金发财已经好了,便直接将纸向桌子中间一推,我伸长脖子一看,上面写了个大写的“捌”。

金发财不认得这字,问道:“别?别啥呀别?”

冰冰笑道:“说你没文化还真没文化,这字读八,是数字8的中文大写,好了,叔叔的答案是8,你的答案呢?”

金发财嘿嘿一笑,将纸翻开,只见上面用阿拉伯数字写了很小的8字。

我见两人答案一样,便举手掀开铜钟,三个骰子分别是2,3,3。总数相加正好是8。

冰冰拍手赞道:“厉害厉害,金胖子你还挺会蒙的呀!”

金发财一看桌上的三个骰子结果,便长长嘘了口气,嘀咕道:“唉呀妈呀,吓出我一身冷汗了。蒙啥呀蒙,这叫本事!”

随即又看了眼老爸,眼中流露出不知dào

算是钦佩呢还是胆怯的神情来。

“来,还有两把,咱继xù

!”

第二十九章 横财神后人

老爸微微一笑,指了指冰冰。

冰冰心领神会,说道:“行,轮到我了。金胖子,这回你可得仔细了。”

说罢,便挪过骰盅,像我一样双手抓在耳边摇起来,但她的摇法虽然与我相似,但却又好像略有不同,感觉是在用气功之类的内劲,动作轻缓,但三个骰子在里面转动的频率却明显快过摇速。金胖子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冰冰手里的骰盅,直到砰一声铜钟压在桌面,三个骰子还在里面滚动了几秒才停了下来。

“两位请吧~~”冰冰得yì

地一笑,又转头对我眨了下眼。

“哎哟……这是哪门子功夫,看不出来啊,从没见过这么摇盅的。”

金胖子好像对冰冰的这套摇法非常吃惊。连我都没有想到,简单的一个摇盅动作在冰冰手里却更像是个魔法表演一般出神入化。才想起之前听老爸说过,冰冰对于十六段锦的功力已经可以超越练过60年太极的内功高手了,所以我想,这一定是某种内气在盅内所形成的一股离心力之类导致的。

“少废话,赶紧的。”冰冰对金发财一扬脖子。

只见老爸已经又在禅坐中,金发财瞄了一眼老爸,便也低头闭目锁眉的沉思起来。不一会,老爸已经睁开眼,在纸上写了个数,见金发财还没想好,便将纸合上。

金发财见老爸已经完成,便立即在自己的纸上也写了个数,这回他倒没有遮挡。写完之后便说:“谁先写好谁先翻,叔叔你先请。”

我一听,暗说你这个死胖子倒是狡猾,第一局时明明是你自己先写好的,倒不用这套规则。现在自己晚结束了,倒又让老爸先翻答案。

老爸倒也不计较,将纸一翻推到中间,只见写了个大写的“叁”,金发财探过身子一瞧,说道:“这字儿我认识,参,人参的参啊!这算是几?”

“参你个头啊,这是大写的数字三,123的3,你就别丢人了,赶紧翻答案。”冰冰催促道。

金胖子对着冰冰嘿嘿一笑,得yì

洋洋地摊开纸来,上面是阿拉伯数字写的3字。

“怎么样小辣妹,你这摇骰子的本事的确了得,但你金员外也不是吃素的啊~”

冰冰一见两人的答案又一样,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显然她是知dào

里面的答案了,只见她将铜钟一掀,我定睛一瞧,还果然是三点,三个骰子各1点。

我暗暗替他们三个叫好,两个猜点数的人各有异能倒也罢了,这冰冰平时不见她在赌桌上坐过,居然一出手便是高人一个。以后混酒吧出去跟人拼酒玩骰子,带着他俩在身边,一个负责摇,一个负责猜,那可真是所向披靡了啊!

只剩下最后一局了,之前两局打了个平手,这最后一局便是定胜负的时候,若再平手,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老妈此时已将骰盅接了过去,将它重新盖上铜钟盖,放在桌上,轻声问道:“怎么样?最后一把,都准bèi

好了嘛?”

老爸微微点头,金发财有点亢奋地说道:“行了阿姨,来吧!”

老妈说道:“这最后一把,不能等时间太长,就给你们5秒钟的时间,我从5倒数到1,你们就得把数字写下来,两位同意吗?”

我一听,这难度有点大了,之前看他俩思考的时间都在半分钟左右,5秒钟显然有点吃紧啊。

老爸点了点头,随后便闭上眼睛进入禅坐状态。金发财刚想申诉,一看老爸已经答yīng

,便也只能哎了一声,做了个OK的手势。

我正等着老妈不知会用什么方式来摇盅,却只见她右手猛力往铜钟上一按。说道:“好了,开始倒计时,5,4……”

啊?我和冰冰四目相对,这就算摇好了?金发财更是急得叫道:“这也算!?这都没见摇呢!”

“赶紧,还有三秒!3……2……1!报数!”老妈并不理会,5秒一过便将手移开骰盅,左右各看了一眼。

金发财已经满脸通红,直嚷嚷:“作弊!作弊!这都没摇呢,怎么就算开始了啊!”

老爸则在纸上刷刷又写好了个数字,将纸一合上,推倒桌子中间。看来他是早有准bèi

,怪不得老妈刚问完话,他两手就开始结天地印了。

金发财见老妈不搭理,又求救般看了看我们,我也只能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冰冰更是猫哭耗子般地摇头表示同情。

“行!就看今天的运气到不到家了!”金发财一咬牙,写了数字,但又不敢先翻开,便说道:“老规矩,叔叔你先翻。”

老爸点点头,翻开纸面,我们探头过去一瞧……居然是个“贰”字,这……三个骰子,怎么可能是个2点呢?

我虽对老爸的本事深信无疑,但这数字也太离谱,难道5秒时间不够,只能让他看到了2点,其他的没来得及看到?

“这是啥字?”金发财也不再自作聪明,干脆直接问。

冰冰回了句“是2,是……2?”说罢便也困惑地扭头看着老爸,老爸微笑着点点头。

“哈哈,叔,那这100万我可拿定了,别说我猜没猜错,就你这数字肯定不对,哈哈哈!我前面见阿姨挪过去时,里面那之前一局的数字没变,还是3,她只是盖了个盖子而已,所以啊,我猜还是3!”

说罢,金发财将纸摊开,上面依旧是个3字。

爸爸笑了笑说道:“那就公布答案吧。”

我们都将眼睛盯在了老妈面前的骰盅上,只见老妈轻轻地抓住盖顶,往上一提……

用一位著名魔术师的口头禅来说,那可真是“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只见三个骰子,两个垂直叠在了一起,顶上面的那颗数字是1,另外一颗散在一边,也是1,那么从眼前的这组骰子能见的顶部数字来看,就是1加1等于2啊。

这……老妈就只是用手那么一按而已,居然一颗跳到了另一颗上面,真是令我目瞪口呆。

再看金胖子,显然已经成了一个定格的镜头,半站着盯着骰子,两只小眼睛瞪得已经超出了他的生理极限,大张着嘴巴一动不动,唯有额头上渗出的汗正一滴一滴地往桌上掉。

“怎么样?愿赌服输,小金啊,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老爸此时微笑着看着金发财,眼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犀利。金发财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咽了两口口水,摇着头说道:“二了,这回可真是二到家了。”

我原以为金发财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耍赖反悔,至少也会是哀求一番手下留情什么的,却没想到他大手一抹嘴巴,反倒有一股英勇就义的气概来,说道:“真是人外有人,难怪老头子生前不让我沾赌,看来金家果然是大难临头了啊!命,这就是命啊!!”

我正想帮他求情,但又不知dào

怎么说好,心想老爸不是今天要验明正身的嘛,怎么却要毁这胖子的容呢?难道这是个假货?

只见老妈从兜里取出一把薄薄的刀片,应该就是那种老式剃须刀用的方片刀和一面小镜子,递给了老爸。

我一看这架势,原来早就是准bèi

好了的呀。

老爸接过后说道:“小金啊,不要怕,这一刀我就不动手了,你自己照着镜子,想往脸上哪里割就往哪里割,不用割得多深,只要刀上沾到一点点血迹就可以了。”

“啥?我自己割?这是叫我自残呐,哎哟妈呀……”

“不愿意?那我叫冰冰帮你割。”老爸接话道。

金发财一听要让冰冰代劳,立马吓得直说:“别别别!我自己来自己来,不麻烦小辣妹!”

金发财拧着一张苦瓜脸,对着镜子拿着刀片,左比比,右比比,不知从何下手。

最后眉头一皱,说道:“诸位,我看耳垂下边肉厚点,你们看成吧?”他倒是会挑地方,这张脸也估计就是他那大耳朵垂不会使他明显破相了。

说话间,他拧着一副万分痛苦的嘴脸,颤颤巍巍地将刀片往耳垂上轻轻一划,嘴巴里还配音似的发出“嘶嘶”的吸气声,看起来像是挺疼的,我都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了。

但他好像割了一刀还不过瘾,看了看刀片,又对着耳朵划了两下,接着又看了看刀片,嘴里嘟囔着“这耳朵里难道都是脂肪没有血嘛?怎么割了不见红呢……”

随后他居然将刀片又稍稍移到了耳前的脸颊这里,划了几下,还是不见血。

又干脆移到了鼻尖,又稍稍用力地割了一下,疼得他哇哇直叫,可还是不见血,这划出的口子居然只是白白的一条擦痕,并且很快就不见了。

“这……这……叔,你这是刀片嘛?”金发财举起那刀片又仔细看了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对着轻轻一划,便将纸片切成了两半。

我终于明白,原来老爸这才是验明正身的最后一道题目,我也深知,眼前这位正疼得吱哇乱叫的死胖子,必是纯金八字的祖灵无疑了!

冰冰此时也正纳闷,轻轻用手肘推了推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胖子难道刀枪不入……?”

老爸叫金发财停了下来,说道:“小金啊!想不到果然是你啊!横财神的后人,的确是长得很有福相嘛!”

“啊?横财神?!”我和冰冰还有胖子,三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第三十章 五行纯金珏

看到我们三个惊得张口结舌的样子,老爸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在西周伐商时期,姜子牙见赵公明辅民有道,便封神时给了他一个“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的神位,并携领四小仙官执掌民间财商之事,被后人奉为正财神,而当年赵公明的师弟左道见师兄封得仙班,而自己本事并不比他差,却连一个小官都没做上,于是耿耿于怀,发誓定要在凡间创出一番天地,与师兄齐名。

而由于正财神由四路仙官护法,所以所到之处,但凡遵从天法之人必有财可发,只是天规戒律太多,使得凡人要发财必须吃苦耐劳且耗费多年时间。

左道见此情况,便来到凡间,教授凡人一些快速生财的办法,他发明了麻将、牌九等诸多揽财游戏,使得一些人在游手好闲之间便可将他人的财物占为己有,时间一长,左道便被很多不务正业的凡人所追崇,由于此种发财方式太过专横,又被人戏称横着身子睡大觉都能有钱赚,于是左道便被凡人尊为了“横财神”。

“他姓左,我姓金,又有啥关系?”金发财听得仔细,追问道。

“他不是由姜太公亲自封的神位,当然不敢用真名在人间施展神通,后来别人问起他的姓名,他便以赵公明的神号‘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的第一个字——金,来作为自己的姓氏,意思就是他跟正财神是平起平坐的。”

“哦……不过,天下姓金的人多了,又怎么证明金胖子就是横财神的后人呢?”冰冰大概觉得这胖子完全没有什么仙气,于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老爸点了点头,他解释说本来也没把金发财跟横财神联系起来,但是后来听我说了他关于每逢赌博就会有灵感神通的本事,于是就在能查的金姓术祖中罗列名单,排到最后,便只有这个横财神符合又姓金又能赌的条件来,于是便想出了今天这个用骰子比赛来试探他神通的方法来。

“那这刀片割血的试验方法又是为了什么?”我问道。

老爸说,不是每个横财神的后裔都有这金刚不坏的本事,相反很多横财神的后人由于借用天机来转移他人钱财,所以往往遭受天谴,虽然有钱但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聋哑盲人,要么就是晚年死于非命或者英年早逝……

“难怪呢……我爷爷自从去了台湾便生死不明,连个口信都没有;我老爸也是60岁便死了,还叫我不要使用这本事,原来是这个道理……”金发财摸着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悟。

“不过,你是个例外!”老爸看了眼金发财说道:“你这八字生得好,所以有你家祖师爷仙灵护身啊!”

原来这金发财除了拥有正统的横财神血脉之外,另外就得益于这地支一气的纯阳金八字了,具有这种八字的祖灵,具备另一个神奇的功能:由于此命已属金中之金,已是金的极致,所以浑身上下只有指甲和毛发可被修剪,而其他血脉所达之处,金属利器都不能伤及,别说是一把小小的剃须刀片,就算是一把百斤重的大斧头坎下去,最多也就是觉得有点疼,但却破不了他的皮肉之处。

“哎哟妈呀……我说我怎么每回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特别帅呢……敢情我还是个神人,难怪我这从小跟人打架无数,浑身上下一点伤疤都没有,哈哈哈~~~”

金发财伸出两条白胖胳膊向大家得yì

地展示着。

老爸说道,首先所有神祗术祖的后裔都有鬼魅不侵的先天特性,再加上五行纯阳八字,那便更加多出一层能耐,比如我,纯火八字加上阴阳世家之血脉,所以便阳性极重,体液可以驱阴气散妖鬼;而金发财则是一切刀斧利器都不能伤;另外三种纯水、纯木、纯土也各有其优,但还需看这三个人最终是出于哪一门术祖后人才能预测其非人的能耐。

金发财听得出神,问道:“臧大官人,敢情您也是个神仙?”

我摇头笑道:“神仙都在天上飞呢,咱们啊,连个土地公的等级都没达到,只能算是个不人不仙的祖灵。”

验明正身算是圆满完成,老爸叫我和冰冰帮金发财收拾一下客房,今晚先住在我家,而趁着我和冰冰去打扫的时间,老爸老妈则带着金发财去了后院的密室。

我知dào

,这是要对他进行正式的任务交代了,无非就是把上回那些什么三千年一次阴阳共生的故事重新再跟他说一遍,就金胖子那智商,估计要一下子理解清楚还够呛。不去管他了。

金发财的客房安排在第一进的二楼,和我在二进的卧室只隔了一条中堂走廊,其实房间早已被老妈收拾妥当,但就是少一套适合他体型的睡衣睡裤,实在没辙,扔了一条浴袍在他床上,勉强应该能披上。

收拾完之后我和冰冰便在中堂等他们,等了一会冰冰觉得无聊,便又去了后院水池边逗她的锦鲤去了。

我则一个人计划着下一步如何去找另外三人,看来那个云南的幸存者还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得抓紧时间动身,免得真被有关部门禁闭起来,再想见就难了。

胡阿姨煮好了糖水,端到了中堂,一碗碗盛好后摆在八仙桌上凉着,我便随口问道:“胡阿姨,最近没回老家探亲去嘛?”

胡阿姨擦了擦手,说道:“家里就剩下儿子媳妇了,两个人忙着在外打工又没有生娃,我回去也没事,反而给他们添麻烦,算了,等过年让他们到上海来聚聚,我是懒得回去。”

说完,便又去厨房忙她的事情去了。胡阿姨祖籍在河南,据说在老家结婚生孩子之后没几年便死了老公,为了养家糊口,便把独生子托付在公婆那里寄养,自己只身来到申城找工作,这一找便找到了我家。

那时候正好我刚出生需yào

保姆,便在我家住了下来,直到今天。也算是看着我和姐姐从小长大的长辈了。他儿子大我几岁,听说在当地是个公务员,具体也没打听,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他刚考进大专那会来我家玩,10多年过去了,早不记得具体长相。

不一会,就听到冰冰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料想是金发财已经出来了,又在被她嘲弄。老狗阿麒摇着尾巴走在最前,后面便看到金发财、冰冰以及爸妈都从后门走了进来。

“哥,你看他这幅样子呀,是不是更像个暴发户了,哈哈哈。”

我顺着冰冰的手指之处看去,只见金发财脖子上原先的金锁片已经被摘下,红绳上面系着的是一枚奥利奥饼干大小的圆形玉佩,上面还闪着颗颗宝石的光晕。

我一看便知,这是老爸将属于他的纯阳金五行珏交付给这位主人了。

金发财一脸得yì

的笑容对我说道:“我上回看你脖子里挂着那玩意就在想,这臧大官人哪里弄来的宝贝,从没在首饰店里见过,那么牛B哄哄的一看就是传家之宝,但当时没好意思问你要来看,嘿~没想到,我今天也有了一块,哈哈哈!”

我赶紧让他凑过来瞧瞧,这块跟我的类似但又有所不同,正反都还是一黄一青两片昆仑玉被金属夹合在一起,我那块的外形是三角形,而他的则是一个正圆型,一面同样镶嵌着五颗宝石,居中略大是一颗钻石,四边各有红、蓝、绿、黄四种宝石,反面则雕刻着一只猛虎。

老爸见我正在仔细对比,走了过来便问:“怎么样,看出什么玄机了?”

我细细想了想,说道:

“按照这两块玉珏的形制,结合阴阳五行之理推敲,我想另外三块玉珏的样子我也知dào

了:五行分为金、水、木、火、土,各自对应的颜色便是白、蓝或黑、绿、红、黄;各自又对应五种形状为圆形、六角形、矩形、三角形、正方形;而五行还对应了五种方向,南火、北水、东木、西金、中土;而在五方之间各有一神兽坐镇,所谓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麒麟。

既然我是纯阳火,自然配了这块三角形刻有朱雀,也就是凤凰图纹的玉珏,以红色宝石居中,而金发财是纯阳金,便是对应了圆形刻有白虎图纹的玉珏,以钻石居中。那么另外三块可想而知,纯阳水应该是六角形刻有玄武——龟蛇图纹以蓝色宝石居中;纯阳木是矩形刻有青龙图纹以绿色宝石居中;纯阳土则是正方形刻有麒麟图纹以黄色玉石居中了。

而这正反一青一黄两块籽玉,应该对应的就是阴阳两气,至于这夹在中间的金属一样的融合体嘛……也许是某种上古时期的粘合剂吧?”

老爸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恩……基本准确,算你还用了点心思。不过这最后一层说错了,中间这层看似金属熔化的材料最为珍贵,这就是上古天地各界神祗为修liàn

这五枚玉珏所耗下的精血凝聚所炼,阴阳两气最为相斥,无法合并,唯有天神精血方能将它们结合,这精血不在五行之内啊!”

金发财听得一愣一愣,估计也没听懂多少,但听到什么钻石啊红宝石啊这些话,眼睛就闪着光,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玉珏说道:“果然是宝贝,宝贝啊!不过这条红绳配它太寒碜了点。大官人,你这块上面的木头珠子是啥材料,要不……也给我配一条链子戴戴?”

我笑道:“五行相生相克,我这块是纯火珏,按照木生火的原理,所以我才配了这条沉香木的珠链,以期待这火力更猛。你这块是纯金珏,那么按照土生金的原理嘛……我去帮你搞一条老蜜蜡的链子吧。”

“老蜜……蜡?这是啥玩意儿……不管了,反正你比我懂,帮我配条粗点的,我也天天挂脖子上,那叫一个显摆!”

冰冰一听,对着金发财伸出一掌,说道:“珠子咱店里多得是,不过嘛……老蜜蜡可不便宜,现在市面上都按着克数来卖,你还要粗的大的,那就更贵了,先给一万定金吧。”

我暗笑,这冰冰果然是脑子灵活,投胎到了中医世家真是屈才,应该做个正财神什么的后人才比较符合她这高财商嘛。

金发财知dào

冰冰一定是在宰她,但这一万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大钱,当即从腰包里掏出一沓红票子交到冰冰手里,说道:“这一刀票子正好一万,尽快交货哈!”

原以为冰冰便就此放过这胖子,却不想她一手刚拿着钱缩回去,另一只手又伸了出来:“金胖子,金员外,金赌神,金大财神……还有一笔钱呢?”

第三十一章 墙画鱼头怪

“啥?啥钱?”金发财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我也耸耸肩,表示一无所知。

只见冰冰呵呵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下了赌桌就不认账吶,之前玩骰子,一共23局,除了最后三把不算,前10局你赢了200,后10局你输了7万,难道这帐就不算了?这可是你自己开的赌码,可别说话不算话。”

我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来,老爸也在边上笑着直摇头,真是佩服了冰冰,连这她都没忘记呢。

金发财一听,顿时也哑巴吃黄连,抓着脑袋说:“小辣妹,你还真是……真是牛,改日请你到我公司去做个财务总监,保准不赔。”

“少扯远了,给钱。”冰冰摊着手不依不饶。

“这钱一定给!不过今天出门没带那么多,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取去!成不?”

“明天给也行啊,你赢的那200元就当是利息了,那一共7万,明天不给再加利息。”

“我发誓!一定给,一定给~~”金胖子举起肥手对天起誓,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说笑间,大家便围着八仙桌喝了胡阿姨凉好的绿豆百合汤,天色也不早了,便准bèi

各自休息,明天回市区之后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老爸说道:“小金那7万赌资就算我给你们加一笔路费,用来以后办正事用吧,往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不过既然此事由我们臧家发起,主要开销还得我们支出,小金不要太破费了。”

金发财直摇手说道:“那哪成,叔叔你把这么个值钱的宝贝都送给我了,我花点小钱算啥呀,以后咱们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点江湖义气咱可是懂的,缺钱千万别客气,说出去可坏了我金发财的名声。”

老爸笑笑便也不再多言,冰冰白了金发财一眼:“就你钱多~以后出门办事可低调点!别害了我哥,那牌子不到万不得已别露在外面,不怕贼偷还拍贼惦记呢!”

金发财一见冰冰发话,好像已经习惯了受训一般,连连点头:“小辣妹说得是,说得是,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各自回房歇息,我带金发财去了为他准bèi

的客房,送进了门后交代几句刚转身要走,金发财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官人等等!”他一把拉住我,捂着嘴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刚才在后院那屋子里时,看到那墙画,我发xiàn

有一幅场景,那地方……我好像认识!”

见金发财说得严肃,并不像在胡扯,但转念一想,那画的是3000年前的人间阴阳两界共生之景,他又如何会知dào



“会不会看走眼了?那画得可是三千年前的事啊。”

“嗯……应该没错。我说的只是个场景,人物鬼怪当然是没见过,只是那个地方看起来很眼熟,这三千年对于人来讲的确很长,但对于山山水水来讲,变化也不会太大吧?”

我想想也是,地貌的形态虽说也是会变,但除非遇见强烈地震之类的地质运动,否则那都是要数万年甚至百千万年才能形成大的区别。

“画的是什么,你在哪见过?”我问道。

“在赌城!那里有一片黑色的沙滩,是个月牙形的半圆环,海滩上的沙子全部都是黑色的,我去年在那里玩时,还特意去到那沙滩走了一圈,当时还纳闷这沙滩怎么会是黑色的呢,所以印象特别深。”

我知dào

这黑色的沙滩其实也并不算奇怪,据说是由于各种地质情况所造成,有些是因为火山爆fā

后高温岩浆遇海水迅速冷却,形成的颗粒细小的熔岩颗粒;而有些则是因为海洋特定环境形成的黑色次生矿海绿石所致,赌城的即属于后者。

“这黑色的沙滩不止赌城有,世界上著名的黑沙滩还有在夏威夷、冰岛等地都有出现,你如何确定一定是赌城的那个?”我问道。

“其他地方我没去过,但那个我印象很深,从它的形状来看,就跟你家那墙画上所画的几乎一模一样!”金发财边说边比划着那沙滩的形状。

“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听他这么确定,我便拉他再去密室看一遍。

天色已黑,两人穿过中堂走廊从后院的梯子直接下楼,因为不想惊动家人,所以脚步便走得非常轻。

我用钥匙轻轻打开大门,进去开了灯后又将门合上。金发财此时已经走到了那画跟前,找了一下,便在南墙的右下角停了下来,用手指着一块区域说道:“喏,就是这里!你看,半环形状,深色沙滩!”

我按他所指看去,的确是有一片海滩,但由于这墙画并不是彩色,只能看出这篇沙滩所用的褚色比周围的山景更深,海洋用几笔波浪线所勾勒。

除了沙滩和环绕的丘山,那海中还画有一个半身人鱼的海怪,手持利叉正背对沙滩向海中游去,叉上戳着一颗人头,长发散乱,看不清面目,滴着血。

而沙滩上用简笔画了一簇人群,点着篝火,人人都匍匐在地,向海而拜。从这些人和海妖两者的比例看来,海怪的个体庞大,足有四五米长。鱼头形状类似花鲢,阔嘴尖牙,颈部以下又成了人身,手脚俱全。

金发财指着那海怪说道:“大官人,你看这玩意儿,咱要是遇见了可咋整?”

我笑道:“头砍下来炖豆腐汤,足够吃三天,鱼唇归我,到时可别跟我抢。”

他呵呵笑道:“没想到你倒还挺有革mìng

乐观主义。说真的,这东西估计也就是个神话传说吧,要真有的话,早就有新闻了。何况,如今我们军事那么发达,一艘军舰就能用鱼雷把它给轰了,别说这么一条胖头鱼了。”

我不置可否,料想若真有这海怪出现,靠人力未必能斗得过。

人类的科学毕竟是架设在已知世界的基础之上,而这种非人类物种的东西,到底怕不怕枪炮都值得疑问。但转念古人绘画善于夸张,或许这种妖怪的形象只是杜撰,仅仅是为了比喻某种神mì

的力量也不一定。

我掏出手机对着这幅场景先拍了一张照片,转身说:“金员外,过几天咱去赌城玩几把?”

金发财一听要去赌城,自然高兴:“嘿嘿,正合我意!以前是不知dào

自己那是啥本事,如今本帅哥已认祖归宗,横财神的后人,他们那些开赌场的,还不都得一个个给我先磕头送礼?!”

“哼,说出来谁信?只怕到时把你当成输钱输疯了的轰出去。”说完我赶紧又补充一句:“你可别把自己那本事说出来,不怕别人不信,就怕当你是出老千的骗子,到时正事办不成,反惹不少麻烦,低调点!知dào

嘛?”

“放心~”金发财一拍胸膛说道:“我又不是傻子,我要说出那本事,谁还愿意跟咱玩儿啊?那我岂不是发不到财了?”

“算你聪明!”

两人又轻声关灯关门,按原路回到了客房。点上烟开始商量后面的行程。两人先把手里的事情排一排,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动身。如今多了个同类的战友,倒是让我不再觉得那么寂寞无助了——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有点粗枝大叶,周密的计划还得我亲自来定比较牢靠。

两人一核对,我手上主要就是把老泥鳅撒骨灰之类的后事要委托几位老同学完成;再有就是要去一次香川料理店帮安倍友和先生办盂兰盆节的活动,不过还有一两个月不必着急;最后要把店里的事情全部交代给冰冰,剩下便没有其他急着完成的事了。

至于云南那个怪人,可以先拖上金发财同去。

金发财手里更简单,公司里的事情本来他就管得不多,都由那些跟随他老爸的一批元老们分别掌管着,每个月开一次股东大会就可;至于那夜总会的事项,牛皮糖正在帮忙筹办,所以问题也不大。

我把关于云南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最后商议还是云南的事情要抓紧,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何时动身,两人翻了一下日历,我算了算最近适合出行的日子,就在后天下午酉时。去完云南回来差不多正好赶上我三十岁大生日,过完生日再做赌城之行的打算不迟。

既已决定,便只剩一天时间,各自休息,明日一早动身回市区筹备出行事宜。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一时尚无睡意,便又回想起前面在密室中所见的墙画,虽说暂且只把它当成是古人无限想象力所绘的夸张表现的作品,但这其中必然也有一些隐含的寓意。

若是说这果真有鱼头怪作祟,食人为生,倒也罢了,可那一群匍匐于沙滩上虔诚跪拜的民众,显然更像是在进行一种拿活人祭祀仪式,如果这一切都在历史上真实的发生过,那后来我们的先祖又是如何收伏此物的呢?

窗外的风吹得天井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在胡思乱想之中,倦意袭来……

第三十二章 临行的晚餐

由于睡得早,第二天又在天亮时醒来,起床后又看见冰冰在后院里练她的传家功夫。

这功夫原来还不晓得有多厉害,昨天见她摇骰子时那种运气于无形之间的威力,当真不得了。幸好她只是个嘴上爱逞强的姑娘,若是喜欢动手动脚,那我十天半月就得伤一回。

眼看天光大亮,冰冰也已收功回房,我便去到金发财的屋子喊他,这家伙门也没锁,穿着条大裤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打着呼,喊了几声都没喊醒,只好去捏他鼻子,总算把他给弄醒了。

吃早饭期间,我便把要去云南的事情跟大家交代了一下,老爸这回倒不是很担心我,只是点了点头,老妈叮嘱那里地处两国边境,凡事都要注意当地风俗之类。

冰冰则说道:“下午到店里来拿剩下的药,都已经准bèi

好了。云南是百虫之乡,蛇虫鼠蚁较多,若是到了那里有什么身体不适,马上打电话来,给可以帮你隔空把脉。”

“放心吧小辣妹,咱也是闯荡江湖多年,又不是小学生初次春游,有我在,尽管放一百个心……”金发财边嚼着面条边吧唧着嘴咕哝道。

“我们不是祖灵嘛,血液中必然有着常人不同的地方,你看咱家从来不装蚊帐也不会挨叮。”我想到家里的确是从不装蚊帐的,应该不必害pà

这种虫毒。

冰冰被我一问,也楞了一下,但马上又回道:“这里的蚊子不喜欢你,保不准云南的就爱上你呢?听没听说过云南有十八怪,其中一怪就是‘三只蚊子一盘菜’,可见那里的虫都有不同寻常之处,不然为什么历史上独有那边的蛊毒术最奇,而别地却不如他们呢?”

想想也有道理,何况此次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大城市,而是边境地带,难免多有密林山沟之类稀有人烟的地方,多准bèi

些总是没错。

“三只蚊子一盘菜?这说法新鲜,改天咱去炒一盘吃吃。那另外几怪是啥?”金发财别的没听进去,倒是对这句顺口溜颇有兴趣。

冰冰白了金发财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请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嘛?听重点!八怪九怪的,你去了那里自己慢慢问吧。对了,今天别忘记把钱去领了交到店里来。”

金发财被她一提醒,呵呵地挠了挠大脑袋:“是是是,一定一定,不然还得利滚利了。”

三人开车回市区,一路东拉西扯,自是不提。

金发财在路上便打了个电话,让猴子订好了明天傍晚去昆明的航班。这次让猴子和猪头留在申城帮牛皮糖做筹备工作,并没准bèi

带他们在身边。我想可能他暂时也不想把关于我们的事情告sù

他们吧,只对他说是要跟我去云南考察一个投资项目。

我则给气门芯他们几个群发了条短信,说是要出几天远门,小事由他们自行决定,若要用到大笔现金就等我回来之后再取。

把金发财送到了酒店,约了傍晚碰头。又把我送回家后,冰冰便去了店里。

我再次回到公寓楼下,进了前夜的那部电梯,情不自禁地去看看那排按钮,但也非常不出意wài

的,依旧最高楼层是【26】的按钮,也许,那天夜里的事情,确实是我喝醉了产生的幻觉吧?

开门进屋,阿贵道长又已等在了玄关,帮它刷了刷背,又喂了些龟粮。

它便趴在池子的大石头上开始昏昏欲睡,想着明天要出去办一件完全不知dào

结局的事情,也觉得略有彷徨,便对着阿贵自言自语道:“兄弟啊,明天我得去云南找个怪人,这一走也不知dào

几时才能回来,若是饿了就多忍忍,反正天气也热,你呆水里睡个大头觉吧。”

它趴在石头上,扭头看了我一眼,乌黑的眼珠子眨了两下便又缩回脑袋去。

瞧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骂了它句:“这没良心的东西!”它似乎听懂了似的,非常不耐烦地将屁股朝向我扭了两下,噗通钻进了水里。

把之前打印的有关云南新闻的稿纸全部整理出来,塞进一只防水档案袋里。又收拾了一下必要换洗的衣物,想到也许会有穿山越林的可能,便又将一些常规的野营工具也整理进行囊。风水罗盘、湘妃折扇、符纸法器等这些自然也是需yào

贴身携带的,下午再去店里拿些冰冰准bèi

的药品便也就差不多了。

每次出远门,这短短的整理行装的过程最让人兴奋,不知dào

是哪位哲人说过“旅行的意义,不是在终点,而是在前往终点的路上”。

而我则还想补充一句:每一段旅行的过程未必相似,而出发前的兴奋却总是雷同。

吃过午饭去了店里,小莲小荷正忙着接待顾客,我便径直上了楼。

冰冰已经在桌上又摆了四五个小瓶子的药,上面写着什么“百毒消”、“迷香水”之类奇奇怪怪的名字,老规矩,说明书已塞在里面,等我自己回头慢慢看,不懂再电话咨询。

我将之前放在抽屉里的几瓶药一同装进了包里,摇头说道:“哎,我看你再开个药店吧,生意不会比我这差。”

她叹了口气说道:“中医不同西医,那些都是有既定公式按标准生产的,又有临床试验啦国际认证啦之类的。而中医则更灵活,一样的病,对待不同的性别、年纪、环境、天气、季节、甚至心情都会采取不同的治疗方式,可没有一劳永逸的。如今中医势弱,一来是因为江湖郎中坑蒙拐骗的多,二来也是这门技术的确不够理性,更多还要看悟性,所以传承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丢三落四断章取义的地方。所以啊,开中医店可不比开西药房简单哦……我可不想赚那操心钱。”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她的分析,但我想,中医和西医,大概就像语文和数学那种区别吧?数学怎么说都会有个标准统一答案,而语文嘛也许就是见仁见智的东西了。中国历来的文化基因,不都是这种见仁见智的东西吗?管它呢,反正在冰冰这里拿的药,我是一万个放心的。

刚近黄昏,金发财便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见到冰冰便现将一个大纸袋递了上来:“小辣妹,七万元整,一分不差,有点钞机可以立马点上,缺一张赔十张!”

冰冰倒也不客气,接过来说道:“行,两清了。刚才给哥拿了点药,你路上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可以用,事后结账。”

“诶哟~~得嘞,你还是保佑我一路太平无事吧~”金发财抱拳作揖道。

“哈哈哈,开玩笑啦,我冷冰冰可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行医救人是本姑娘的优良品格,你金财神天生贵相,我巴结你都来不及呢~~说真的,你们俩这回可得相互照应好,这五个人才凑出了两个,你们可有得辛苦呢,出门东西别瞎吃。”

她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鸡油黄老蜜蜡小算盘珠串成的链子塞到金发财手里:“诺,你那宝贝玉牌的链子做好了,你那一万元定金差不多够了,就不用再加钱了。”

金发财自打跟冰冰碰头,就没听她说过一句好话,被她现在这么一说,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举手对天发誓:“若是一路上让臧大官人损伤半根毫发,回来后我就……我就……我就自宫谢罪!”

笑过之后,冰冰从那包钱里取出了两万现金塞给我说道:“出门不要带太多钱,这些你们俩一人一半分开放身边,若是有拉卡的地方就尽量拉卡,这现金就在必须用到的时候再用。”

“小辣妹想得真是周到,这点放心,我让猴子在云南已联系了几个朋友,到了那里也会有当地的朋友帮忙。”

金发财果然人脉广博,多这么个财主同伴的确是省力不少。

冰冰看看已交代完毕,便下楼去照顾生意了,剩下我和金发财,取出我打印的一些资料开始研究行程路线,金发财也把他那纯金珏换上了新链子,不再赘述。

晚饭由猴子预定了一家沪上有名的云南菜馆,说是要让我们先适应一下那里的口味,过去之后才发xiàn

这里装修的虽是民族气息浓郁,食材也是号称每天从当地空运而来,但口味完全都已经根据本地喜好进行了改良,并不具备太大的参考价值。

今天没有他人作陪,就我和金发财两人坐在了大堂靠角落一个较幽静的位置,怕误正事便也没喝酒,边吃菜边看远处舞台上几个身穿民族服饰的姑娘正在表演歌舞,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金发财说道:“下回咱们夜总会生意好了或许还要排队,我们也去搞个大堂作为等候区,再弄个舞台,每天换着表演不同国家的歌舞,配套提供不同风味的美食,统统免费供应,这可一定有人气啊!”

这胖子别的脑子不好使,对于吃喝玩乐的点子倒还真是创意无穷。

正想接着他的话进行更漫无边际地扩展之时,突然就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远远地喊了声:“臧大官人!?”

第三十三章 窈窕傣家妹

随着远远一声招呼,我俩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傣族服饰的少女,正微笑着向我们这边走来。

金发财低声说道:“哎哟妈呀,大官人,深藏不露啊你~连少数民族的妹子都能搭上,艳福不浅呐!”

“别瞎说,我压根就不认识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总觉得面前走来的这个女子好像总有些眼熟,可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没回过神,就见这女子已轻盈地走到了跟前,也不见外,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便坐了下来。一脸俏皮地看着我:“怎么,才几天不见,就认不出来了?”

几天不见?我心中纳闷,又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位穿得花枝招展的窈窕女生:

瓜子脸,柳叶眉,双眸并不大,却如寒星微芒,别有神采。一头乌黑长发盘成了个大发髻挂在脑后,三支银簪插入发髻,各吊着一串葡萄紫的小花微微颤动,上身只着一件粉紫色小坎肩,露出两条白嫩的玉臂,香肩半露,一圈银箍挂于脖颈,搭在了突起的锁骨上,坎肩很短,只及胸下一掌距离,露出杨柳般的小蛮腰,平坦的小腹上还穿了一枚葡萄紫色的脐环,腰下围着一条深紫色筒裙,长及脚踝,一条凤纹银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胯部,唯一不像少数民族的地方,便是那双赤足穿着的带水钻蓝紫色漆皮细高跟凉鞋,虽不是什么民族款,倒也和其他穿戴搭配得天衣无缝。

“你是……那个那个……”我想起来,这就是上回在夜店中牛皮糖搭讪来的一群艺校女生之一,还问我要过电话号码想请我看八字的那个姑娘,我极力搜索记忆中的称呼,甩着食指却把名字卡在了嘴边,一时又急又尴尬。

“别装,继xù

想,想出来送你们一瓶茅粮酒。”这姑娘倒不见生,竟双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我。

“阿紫!你是阿紫!”憋了半天终于把这名字给挤了出来。

姑娘一听我说出了她的名字,双手并起五指在面前拍了拍小手:“啊呀,你记性还真好。居然还能记得我,真高兴啊!好嘞,一会就帮你拿酒去。”

金发财在一边受了冷落,便主动接口道:“我说大官人,这位小美女是……?”

“我是他前女友啊~他是我干爹!”

我一双筷子应声落地:“别听她胡扯,朋友,只是朋友。”

金发财一听阿紫的话,两只小眼睛都快瞪成桂圆了:“哎哟妈呀,你连自己前女友的名字都能想半天,你够可以的啊!”

阿紫已经笑得前俯后仰,最后还是帮我解了围。

金发财听完她解释后说道:“我说呢,怎么就突然冒出个少数民族的女朋友了。”

阿紫招呼小二拿来了云南特产的茅粮酒,正要帮我们倒上,我赶紧拦下,说是明天要远行,今晚就不喝酒了。

“明天出远门?去哪啊?”阿紫问道。

金发财抢着回答:“去你老家提亲呗,云南哦!”

“哈哈哈,这位胖哥还真幽默呢。”阿紫笑着问我:“你们真的要去云南嘛?”

我点了点头,说道:“恩,先到昆明,然后转车去瑞丽,到中缅边境去找个朋友。诶对了,阿紫,你是云南人?”

“是啊,我没说过吗?我可是正宗如假包换的傣族姑娘。瑞丽就在我们德宏附近。我到这里来读书,其实也只是贪个方便,这饭店是我阿舅开的,他来这里早。我嘛,正好就趁念书的机会过来了,有亲戚在这里,什么都有得照应嘛。”

“我说你这阿舅也太会做生意,自己外甥女不好好照顾,还让你在这儿唱歌跳舞帮他招徕生意呢?万一给什么坏人盯上了,不是惹麻烦嘛。”金发财摇晃着大脑袋说道。

“也不是啦,我白天都在学校上课,舞台上那些演员其实都不是云南人,只是些歌舞学校的学生,我嘛,就是负责教她们些民族舞,我自己并不上台表演啦。我也不是天天来这里,今天正好换新节目,所以我就临时来带个队,没想到就遇见臧大官人了。”她说到这便回头看着我问道:“你算一算,这是不是也是种缘分呐?”

我怕这姑娘话里有话,便笑着顺口转移话题,说:“是啊是啊,没想到你是个傣族姑娘。看来这回去云南一定是一路顺风了,金员外,你对这次出行还有啥疑问的,赶紧问问这位地头蛇呀。”

金发财一时给我问得倒没了想法,挠了挠头顶那撮金毛,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门说道:“有了!那个啥,云南几怪来着?就是那三只蚊子一盘儿菜?还有另外那几个是什么妖怪?”

“哈哈哈,什么妖怪啊!你说得是云南十八怪吧!”阿紫又笑得花枝乱颤,我对带着金发财这么个老出洋相的朋友在身边,真是有点尴尬。

“对对对,十八怪,这到底是哪十八个怪啊?”金发财对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倒是挺好学。

“嗯,这个嘛,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只有十八种啦,云南地方大,各地风俗不同,所以十八只是个概述,真要把不同版本的顺口溜算一起,那得有好几十怪呢。”

阿紫说起云南老家的事,面上便流露出些得yì

的神色。

她想了想继xù

说道:“要全部背出来,我也未必能背得全,但是有几个挺有意思的,我记得。”

“快说说,看看这回咱去云南能遇上几个。”金发财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感觉他明天不是去找人,而是要去云南旅游一样。

阿紫不紧不慢地背道:“除了你之前说的三只蚊子一盘菜,另外还有:四个竹鼠一麻袋、鸡蛋用草串着卖、蚂蚱能做下酒菜、糌粑被叫做饵块……”

“哎哟妈呀,怎么全是吃的啊?”金发财问道。

“啊呀,你别打岔,还有不是吃的:石头长在云天外、火车没有汽车快、姑娘被叫做老太、四季服装同穿戴……对了对了,还有搞笑的:背着娃娃谈恋爱、和尚也能谈恋爱~~!”

“好玩好玩,背着娃娃谈恋爱,这怎么说?搞**呐?”

“哪呀,是少数民族的习惯,结婚行房后,女儿便要回门,直到生下了孩子,然后才回婆家与丈夫相聚,真zhèng

开始恋爱。”

金发财对这种风俗表示完全不能理解,我便说道:“金员外啊,理不理解反正都没你啥事儿,你一不是少数民族,二也没有去云南找媳妇的打算,我看啊,你还是收收心,想想明天到了那里的正事吧。”

说话间,又来了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阿紫赶紧起身介shào

,原来这就是她的阿舅。

“阿舅,这位臧大官人可厉害着呢!”阿紫开始添油加醋地介shào

起我:“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大申城有名的算命大师呢,还会看风水,还会……还会抓鬼呢!”

也不晓得艺术院校的孩子是不是说话都喜欢夸大其词,明明跟她之前就见过一回,却变成了好像老熟人一般,还把我吹得这样神乎其神,我觉得她应该当初报名来我们学院读广告专业更合适。

“哦?真的?那你有没有请这位大师算过啊?”她阿舅倒看起来比较稳重,没被他外甥女三言两句就忽悠到。

“这个……这个倒没有,上回请他算来着,他说不方便。”阿紫又转过身,一条玉臂搭在她阿舅的肩上,说道:“阿舅,要不今天请他帮我算一个,你就帮他们这桌免单了怎么样?”

哎,我就知dào

今天被她遇上了,早晚还得缠上这话题,没等我想好如何回答呢,却见金发财大手一拍胸脯:“臧大官人的确了得,真不是吹的,我就被他亲自算过,那准得真叫是杠杠的,今天马上帮你算一个,这顿饭阿紫姑娘你请定了。”

我暗暗叫苦,这家伙怎么就改不掉这种爱显摆的毛病呢?

但既然话都已经出口,又不能硬推托,只好回身狠狠白了这胖子一眼,轻声说道:“为了吃顿免费大餐,瞧你把战友都出卖了。这将来出去办事,你可给我悠着点。”

阿紫早已等不及我答yīng

,拖了把椅子来让她阿舅坐下,又招呼小二拿了新的碗碟筷子来,又加了几个新菜。

“阿舅,你什么都别说,就看臧大官人怎么算我的命,他之前可对我一点都不了解的,今天才知dào

我是云南人呢。”阿紫说完便回头问道:“臧大官人,要怎么算?需yào

我给你什么信息吗?”

金发财抢着回答:“算命的方法有很多,不过八字最准,你就把你出身的年月日时报上来,他一看便知。”

我点点头,看样子今天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由于阿紫他们那里的德宏地区傣族人用的计时历法和汉族的农历不同,是大傣历。

大傣历启始于公元前94年西汉时期的滇越乘象国,这种历法结合了中原历法、印度历法和佛历的特性,目前在缅甸等地区依然沿用。

而西双版纳地区的小傣历则诞生于公元后639年,大小傣历在计算方法上有很大区别,所以对于傣历一知半解的人,往往会把版纳地区的傣历和德宏地区的大傣历搞混,更别说对此很少接触的汉族人了。

幸好这些在我们臧家的八字批命法中,都早有各地各族历法的换算口诀,虽然平时用的不多,但由于属基础课程,从小都死记硬背着,倒也不容易忘记。

我问道:“那么你现在告sù

我的时间,到底是农历呢,还是公历呢还是大傣历呢?”

阿紫一听我说道“大傣历”,倒是先吃了一惊:“啊呀,你还知dào

大傣历呢!真是不简单呐,阿舅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她阿舅也频频点头,说道:“当时给她办身份证时,还是我帮忙去城里填的表,可一时不知dào

怎么换算时间,就给报了个我们那的时间,既然臧大师懂得换算,那就好办了。”

于是阿紫按照他们那的大傣历计算时间写下了她的出生日期,但由于当年接生的时候,谁都没有记下具体时间,就知dào

是天刚亮,院里雄鸡叫了三声。按云南地区三月里天亮较晚的常理,那么最早也应该是在5-7点之间,所以就暂以卯时为准。

按汉族生肖,阿紫属兔,卯年生。卯为阴木,生于春季的东南地区,可谓生得得时、得地、得势、得令。是个木气强旺之人。

我一边排算,一边开始向大家解释这个命局的每个细节,并排算起她的流年大运。由于她八字四柱干支通畅,倒也推算得十分顺手,他们三人倒也没有打岔,听得十分认真。

但我在推算中总觉得好像有哪些地方不是很对劲,倒也不是说什么怪异之处,只是觉得这种命相非常罕见,至于哪里罕见了,却一时想不起来。

于是停了下来,用手揉着太阳穴,静静思考着,金发财见状急着催促“快说啊大官人,怎么突然停了呢?”

此时阿紫赶紧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搅到我。而她阿舅则将桌上的茅粮酒拧开了盖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开始喝了起来。

突然灵光一闪,心中大致已经有了底,但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艺校生,却又有点犹豫起来,到底是不是呢?这怎么可能呢?

“臧大官人?你怎么这副表情,你可别吓唬我啊,我到底有什么问题吗?”阿紫看着我眉头紧锁的疑惑眼神,也有点紧张兮兮起来。

“阿紫姑娘。”我不敢确认,但却只能试探性地又追问了一声:“或者还可以说是,阿紫……公主?”

第三十四章 阿舅的追忆

“臧大官人,你演电影呢,什么公主、格格的,你没喝酒怎么说起胡话了!”金发财在边上抓着脑袋,一会看看我,又回头看看阿紫的反应。

只见我话一出口,阿紫的脸色立马怔住了,我知dào

事有蹊跷,赶紧又追问道:“我看你八字异于常人,理应在当今社会不该有这种命局。但考lǜ

到你是少数民族,所以斗胆一猜,你父母宫贵气逼人又煞气满堂,富有比天之财,权可生杀四方。难不成,阿紫姑娘是帝王之后……?”

我一边说,一边看着阿紫的表情,从惊讶到恐慌,最后竟哽咽着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却又继xù

说道:“只可惜,阿紫你八字全阴,若有一丝阳气或者你是个男生,倒是命强不受克,甚至还能创出比你父母更大的一片天地,但如今这格局遇到流年大运相害,多有劫难啊!……不过还好,毕竟总体格局强旺,逢凶化吉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只是你的父母……也许要替你挡掉不少灾啊!”

我边说边盯着阿紫,之前那副俏皮活泼的样子早就烟消云散。见她泪水已止不住滴落下来,在那边抽搐着红唇,让人见怜。

金发财被弄得莫名其妙,但见阿紫这幅表情,自然也应该知dào

我不是在胡言乱语,见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在一边不停地“别哭啊,唉呀妈呀,姑娘你别哭呀,唉呀妈呀~”

正在我等阿紫给我的批算一点信息反馈之际,就见阿舅一仰脖子将杯中的满杯白酒一饮而尽,忽得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们跟我来!”

被阿舅突如其来的一把抓住往里走,不禁心中一震,不知是凶是吉。回头再看一眼金发财,只见他说了一句“跟上”便也一把抓住了阿紫的手腕,拉着她跟在我们身后,见我看他,便向我挤了挤眼睛,并斜眼瞟了一下他拉着阿紫的手。

我起先以为他此时还不忘吃阿紫豆腐,心中暗气,但再看他眨眼的样子,当下就明白过来,这胖子别说平时五大三粗,关键时候倒还真长心眼。

他见阿舅拉着我的手也不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干脆便一人换一人,他也抓住了阿紫的手,一旦阿舅对我如何,他也手上有个人质,聪明!

但我依旧不是很放心,决定趁着被阿舅往里屋楼梯上拉的时间里,算一下凶吉。

随着一行四人在一架左右对称的双排式楼梯上两前两后的疾走,再随意撇了一眼楼梯围栏上挂着三串玉米。我以梅花易随心起卦术当即在心中暗暗占了一卦。

左右楼梯、两前两后手拉手、三串玉米……七七八八将眼中景象组合,有了,上坤下乾,泰卦!

即是泰卦,那应该是吉相。泰主以小及大,否极泰来,会因为一件小事而一路进取,获得较大的成就,那先不必担心,静观其变吧。

四人一路来到里屋二楼,这是位于整个饭店后堂的一个店主人家的休息区域,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布置得并不堂皇,却倒是一番异域风情。

环视一周,墙上挂着一些佛画,屋中央有一供桌,中间是一尊南传上座部佛教的苟达玛佛陀坐像,坐像前是两块无字牌位,牌位前则是香烛花果等供品了。

屋中还有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桌上有些水壶茶碗。屋内拉了一条帘子,帘子半遮,里面露出半张床,也许是阿舅的卧室。

四人进到屋中,阿舅松开了我的手,转身走到门前,向外左右看了看,然后将房门合上。再看金发财,虽也已将拉着阿紫的手松开,但依旧贴近在阿紫身后站着,神情严肃地环视着屋子。

没等我们问话,阿舅突然噗通一声跪到在了供桌前向着佛像和牌位磕起了头,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什么,但并不是汉语,仔细听了一下,并不是云南方言的发音,而更像是南传佛教的僧侣间沟通经常使用的巴利语,但由于他声音很轻,所以没有听明白在说什么。

巴利语我虽知dào

,但由于从小到大接触更多的是大乘佛教的梵文语系,对于南传上座部佛教的了解仅有皮毛。

但阿舅既然是位忠实的佛教徒,那不管是哪种佛教,都应该是心存善念的人吧?

大约嘀咕了三五分钟之后,阿舅起身示意我们在一旁的桌椅那边坐下,自己则从角落的墙上取下一只一尺来长的竹筒,从里面掰下几块茶叶放进桌上的水壶里,用热水瓶里的开水泡了茶,然后给我们一人一只瓷碗。没几分钟,茶已经挥发出淡淡清香。

我知dào

这是云南地区特有的竹筒茶,制作方式独特,存放的时间也可以很长,早有耳闻,却一直没喝到过。今天有幸倒能一试。

阿紫给我们几个碗里每人倒了半碗,出于谨慎,我便先端着假装吹凉,一边用余光偷偷看着阿紫和她阿舅,一边在桌下踢了一下金发财的腿,他当即心领神会,干脆连碗都没端。

“哎!”阿舅的一声叹息打破了这长久的死寂,他喝了一口茶后:“这位小师傅,你算得一点都没有错啊。”

此时阿紫双眼尚有哭痕,她抹了下眼角,接口道:“臧大官人,幸好之前在酒吧已经跟你见过一面,知dào

你并不是坏人。否则你今天这样说话,我还真以为你是那边来的。”

“那边来的?那边……是哪边啊?”我端起碗也喝了一口茶,果然很香。

“哦!你们都别说啊,我来猜猜,看看我说的对不对!”金发财此时见我已放松了警戒,便又回到了他那本色的样子:“之前说阿紫是个公主,然后一说她父母为她挡灾就哭成了个泪人,我猜……是不是阿紫被什么异族人劫色,准bèi

抢亲回去做压寨夫人,然后你父母挺身而出,为了救你而光荣牺牲了?然后你就逃到了上海投奔你舅舅?”

我白了他一眼,叫他不要瞎猜,这死不死都不知dào

呢,就说这些,太不吉利。

阿舅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哎,确实是生死不明啊!”

阿紫被金发财这么一说,本来快干的泪眼,又开始湿润了起来,用力张了张眼使泪水不再流下。

阿舅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位小师傅,如果不介yì

的话,能不能先介shào

一下自己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算命的本事?”

我想他此时突然问我这些,应该是有后话想说,只是未明我身份,不敢乱说。

既然如此,我也想听听阿紫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故事,便决定有所保留地跟他们交代一下。

金发财差点又沉不住气全盘托出,幸好我早有准bèi

,在他正要张嘴胡吹之时在桌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腿,他便又收住了气,低头喝起茶来。

我大致说了一下,我们家是祖传的阴阳易术之家,历来都以帮人算命起卦看风水谋生,有时也替人做些法事,什么驱魔啦招魂啦之类的,虽不能说百试百灵,但由于衣钵正统,所以也没出过什么大差错。

说到这个程度,我便不再深入,至于那神祗术祖后裔啦、三千年阴阳共生啦什么的事情,我想这些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反倒被人觉得有YY之嫌了。

“哦?你还会降妖伏魔?”阿舅对我说的这句话好像特别有兴趣。

“这是阴阳易术的一部分,也是必修课程,虽然这世上很多人不信鬼神,也没见过鬼神,但我们是相信有的,只是肉蛋并不容易遇见而已。”我回道。

“肉蛋?”阿舅疑惑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这才意识到,由于老爸之前的那通话,让我这几日在脑子里反复滚动祖灵、冥煞、肉蛋三个词,一时疏忽竟说漏了嘴。

“哦哦,这是我家的专业术语,意思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我赶紧掩饰。

阿舅说道:“哦……其实我们也相信这世上是有鬼的,也相信有佛的存zài

。他一定会保护我阿姐和姐夫平安无事的!……哦对了,小师傅信佛吗?还是你们这个职业信的是汉族的道教?”

我点了点回道:“我们阴阳易术世家,对于宗教的信仰其实很宽泛,佛教也好,道教也好,伊斯兰教、基督教等等教派……在我们看来都是一样的,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年代,由于人类文化的认识及语言传播的限制,使得他们都各自有着自己对于宇宙生灵的认识,并且不同的地区和时间里,由于磁场的作用不同也会产生不同的现象。一切都在变化中,一切的变化又是永恒的。”

阿舅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阿紫又继xù

问道:“那你们到底信什么呀?”

我反问道:“我们要去月球,中国人想去,美国人想去,欧洲人也想去……你说,哪个国家的人过去的路更近啊?”

“这……”阿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另外两人:“那我怎么知dào

?”

我笑着说道:“在我们阴阳世家的人看起来,所有的宗教都只是一条通往月球的路而已,至于到底走哪条路更近,就完全凭你当时所处的地方决定,怎么方便就怎么走,在中国就从中国出发,在美国就从美国出发,只要方向不变,路的选择是自由的。”

金发财吧唧了下大嘴,说道:“你把他们越说越糊涂了,我算是大概明白一些,帮你总结一下:你们呐,啥都信~又啥都不信!”

我捋了捋下巴,略表赞同。

阿紫还是不太明白,又问道:“那外国人的耶稣,和中国人的观音,难道都一样吗?”

我笑道:“他们就好比是带我们去月球的导游,他们对于自己引导的那条路线最熟悉,我们便拜他们为师,尊他们为神,等到你对那条路也熟悉了,你也可以成佛也可以做神。”

阿舅略有所悟,说道:“那么说起来,你们学阴阳的,的确看得比我们这些平常人更深刻啊……你们是不是跟巫师差不多?”

我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说实话,这点我倒真没想过,毕竟宗教这种学问,玄之又玄,若真要换做文字语言来表达,反而就说不明白了。这就是“大道不言”吧,人类的语言面对浩瀚宇宙来说,何其卑微,就好像用黑白铅笔去画油画一样,又怎么可能表达得清呢?

为了让话题不再进入死循环,我便主动问阿舅道:“前面你说佛祖会保佑你的阿姐和姐夫平安无事,我猜这应该就是阿紫的父母吧?如果方便,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吗?”

“哎……这事情说起来,到现在我们都不是很确定啊!也许我们哪里得罪了神灵遭到了报复也不一定,总之真是太恐怖了!一夜之间啊!全族几千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我听得心中一紧,几千人?那可要比一次特大灾难还要庞大的数字了,怎么媒体里一点都没报道呢?这应该是一个世界性的大新闻了啊!

金发财接口道:“一夜之间?难道是洪水?地震?海啸?”

我白了他一眼:“云南又不靠海,哪来的海啸?”

阿紫帮我们又倒满了竹筒茶,对着他阿舅说道:“阿舅,要不你说说看,我看臧大官人或许能知dào

点什么,或许还能帮我们找到阿爸阿妈他们。”

阿舅点起了一杆用炮弹壳改制的水烟筒,低着头咕噜噜地抽了起来。金发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杆一臂来长的大烟枪,对阿紫说:“这是啥玩意儿,抽**呢?”

阿紫笑笑说:“这是我们云南的水烟,就跟你们汉人抽烟差不多,只不过我们这种抽法更天然一些。”

金发财摸了摸头顶:“我以为云南人都抽红塔山,原来还有这种玩意儿,改明儿到了那里,我也去搞一个玩玩。”

我向他们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阿舅的思考,我想他应该正在酝酿如何跟我们讲述他所说的那个“恐怖”的夜晚了。

过了几分钟,阿舅缓缓抬起头,打了个冷颤,双手交叉在胸前撸了撸胳膊,呆呆地眼望着天花板良久,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吓人,一切都好像就在眼前一样。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跟阿紫现在也不知dào

会是怎样的下场。”

于是,阿舅便开始慢慢回忆起当年来……

第三十五章 滇越乘象国

要说起阿紫家的身世,那也是流传了多年的传说。根据阿舅的描述,阿紫的父系家族流淌着数千年的王族血脉,最早可以追述到2000多年前的勐卯王国。

而阿紫的母亲家族也是西双版纳那边土司王的后人。

阿紫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家中还有十多个哥哥,他们生活在德宏境内瑞丽市的某个河谷中,那里的村寨由于群山环抱,水源丰足,加上原始森林的天然屏障,所以千百年里少有外人进入,即便是战事最猛烈的日军侵略年代,那里依旧是平安无事,甚至都没有被发xiàn

过。

而就在这样和平的大环境中,作为勐卯王国的其中一支血脉便被世世代代的沿袭下来,从未间断。

阿紫的母亲原是版纳地区的土司王之女,名叫罕玉香娜,由于天生聪敏美丽,美名便一直飘到了德宏地区。

最终作为政治联姻,她的母亲被远嫁到了德宏,成了阿紫的母亲。而远离父母的罕玉香娜,由于思乡心切,便将家中最年幼的弟弟一起带去了德宏,这弟弟就是阿紫的舅舅。

阿紫的父系家族,在他们的那个河谷中仍然沿袭着最原始的部落制度,虽然外面早已是改朝换代无数次,而作为勐卯王国最坚实的拥护者,所有的村民都只以纯正的血统,来认定他们的统治者是阿紫的父亲——刀岩王。

当地zf对于民族管理的制度也相对放松,加上山高路远交通不便,所以便任由他们在河谷中繁衍生息,只要不做过分的事,便不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

说到这里,我想起之前在《史记》中有过一段记载,“然闻其西千余里有乘象之国名曰滇越”。而据传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时,所探询到的“滇越乘象国”其实就是勐卯王国。

我便问阿舅:“这古书上所记载的乘象国是否就是阿紫父亲祖辈所统治的王国?”

阿舅摇摇头说道:“你们汉人怎么称呼我们,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那的村寨,的确是野象很多,并且我们在村落间的交通工具和农耕作业,大部分都要靠大象。如果你说叫什么乘象国,我想应该就是那里了。”

金发财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便一直催促:“这哪恐怖了?赶紧说说那些人是怎么消失的吧。”

阿舅点点头,继xù

回忆起来……

若要说这个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迹象,那得说到20多年前阿紫出生的那天。那天阿紫出生后没多久,村里便突然来了一个干瘦黝黑的老婆子,那老婆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也不知是有什么本事,竟然躲过了重重关防,进到了位于村落最中心的王宫——说是王宫,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建筑群落——刀岩王一家便生活在此,管理着整个河谷上上下下十几个部落,好几千人口。

那老婆子竟然也没有被守在门口的哨卫发xiàn

,她径直来到了刀岩王的屋子,对他说:“你今天生的这个女儿,是个妖精,将来是要祸害你们的,今天我来救你们,让我把她抱走吧。”

刀岩王之前有过十来个孩子,却全都是儿子,这是他唯一一个女儿,正是视若明珠,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老婆子这样侮辱自己的公主。他非常恼怒地拔出佩刀,命令哨卫进来将这个不速之客轰走,如若不然,就要一刀砍去她的双腿。

也许是恐于刀岩王腰间那柄带有上古威严的王族宝刀,那老婆子后退了几步,阴笑了几声,说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要怪就怪你这女儿生的时间太好了,我们主人想收她做个干女儿,你要是不肯,那就等着倒霉吧!”

说完,那老婆子便自行离去,刀岩王派了几个亲信跟踪出去,其中也有年少的阿舅。他们手提着长刀秘密跟随在那老婆子身后,看她到底是哪里来的。

可几个人只跟到了山谷的瀑布边上,却只见她往深潭中一跃,便不见了身影。

几个人惊诧万分,立kè

回去禀报刀岩王,大家召集了部落中最有见识的几位长老一同商议,有些人说或许是山里的藤精树怪,有些人说或许是外面寨子派来的特务,也有人说或许是贩卖儿童的外族人,七嘴八舌之后,无论怎么说,但最终觉得这老婆子可能没有完成主人交付的任务,便畏罪投河自尽了,便不再去管她。

但这离奇的事件一直使刀岩王一家耿耿于怀,好在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阿紫成年也没有发生什么意wài

,大家便都淡忘了。

阿紫得了她母亲罕玉香娜的真传,从小在歌舞上便有惊人的悟性,父母给她从省城请来了老师,教授汉人的文化课程,而她除了每天的学习外,便喜欢在自家的院子里和一群孔雀玩耍嬉戏。

女大十八变,等她长到16岁时,阿紫已经成了整个河谷中家喻户晓的大美人,大家给她起了个外号——“孔雀公主”。

也就是从那时起,从邻近一些村落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求亲的人,甚至最远的还有缅甸的外族部落首领来为儿子求亲的。但刀岩王舍不得女儿那么早离开身边,都以年岁太小为由,婉言谢绝了。

金发财又开始自作聪明起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有权有势的求亲的人,所以就过来打击报复,最后把全一村人都弄死了?”

阿舅摇了摇头:“要说被拒绝了,心里不痛快的人肯定也是有的,但是以刀岩王的威名和势力,又有谁敢那么大的胆子过来报复呢?不要说是邻近的几家老土司王的后人,即便是省城里的官老爷,对我们也是礼让三分,毕竟,各民族大团结才是第一位的嘛。”

“啊呀,真是急死我了,那你就直接说正题嘛,几千口子人到底怎么就没了呢?”金发财催着。

阿舅低头抽了两口水烟,让自己再次平静了一下,说起了阿紫十八岁那年的春天……

那天,出去当兵了好多年的阿舅作为退役军人荣归故里。为了迎接小舅子的回来,而又时值傣族的“泼水节”,刀岩王在村里摆了三天三夜的酒席活动,各个村落的首领和巫师也都过来庆祝,泼水节是傣族人的新年,所有青年男女载歌载舞,丢绣包谈恋爱的新情侣随处可见。

在活动的最后一天晚上,那天也是“泼水节”的第二天“空日”——按傣族的习俗,空日这天既不属于旧年,也不属于新年,而正是新旧两年间空出的一天。所有的首领们都围在篝火边喝酒吃肉,看着附近篝火堆边的村民们一簇簇的把酒言欢唱歌跳舞,迎接新年的到来。

此时有一位首领向刀岩王说道:“听闻大王家的女儿能歌善舞,是有名的孔雀公主,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准bèi

什么时候嫁人啊?”

刀岩王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娃娃的心不在这里,她受了省城老师的汉人文化教育,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一直说要考外面的大学去,我也正在为这个事情发愁呢。”

那首领问,为什么要发愁呢,既然她有远大的理想,那么就送她去,我们这里从来没出过大学生,现在公主读了大学也是一件全族光荣的事情啊。

此时阿紫从屋里出来,穿着一身漂亮的衣裙和几个同龄的青年正追逐嬉闹。

那首领便问刀岩王:“公主今年几岁了?”

刀岩王回答说:“上个月刚过完生日,现在已经是十八岁咯。”

这时阿舅也在边上插话说:“我在部队的战友,是我的好兄弟,是申城人,如果阿紫要念大学,我可以托他问问那里有没有适合她的学校。”

刀岩王说道:“这事情以后再说吧,咱们今天就喝酒吃肉,将来的事情,我们过了新年再说~”

那天晚上大家都有点喝得多了,直到半夜时分,一阵凉风吹来,阿舅才从醉意中醒来,看到大家东倒西歪地靠在篝火边,有的正在打呼,有的半梦半醒说着梦话。

突然,一个黑影在他眼前闪过,只见那人在人堆里走来走去,一会看看这人,一会又翻翻那人,很明显,这黑影是在找什么人,而且只找女人。

阿舅起初觉得可能是某个族人在寻找自己喝醉的家人,但是直觉告sù

他:不可能,如果是寻找家人,按族人的个性一定会大声呼喊,何必这么吃力地一个个翻找呢?难道是……图谋不轨的色鬼?!

阿舅顿时酒醒了一大半,一只手抓起火把,一只手握紧腰间的贴身短刀,高声喊道:“那里是谁,你在干什么!?”

那黑影一惊,转身看过来,被阿舅的火把一照,看清了面目。

阿舅顿时吓退了几步,这……这不就是那年跳入瀑布深潭的老婆子嘛?!她……她居然还活着!?

只见那老婆子两眼放出幽兰色的凶光,阴阴笑道:“滚开,这里没你的事,不要自找麻烦!”

阿舅当过多年的特种兵,哪里会怕这老太婆的威胁,举起长刀就冲了过去,准bèi

把她制服。却不想那老太婆身手矫捷,居然人影一闪,已经离开原地十多米远。

阿舅不敢怠慢,大声呼叫着让喝醉的人们赶紧起来抓住这老太婆。

此时刀岩王他们也都惊醒了过来,数十名壮丁围成了一个圈子,将那老太婆团团围住,手提银刀慢慢逼近她。女人们则都护着孩子老人聚在火堆旁不敢作声。

而刀岩王也拔出了贴身的上古宝刀,一步步向老婆子走去。

老婆子一看情况不妙,便也无心恋战,直接向着刀岩王说道:“天亮之前,把你女儿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罢,却见一团蓝火闪过,老婆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各个惊得张口结舌。就算是站在一旁的巫师也吓得瑟瑟发抖,口中直说:“不好了!不好了!山鬼!是山鬼!”

http://www.qidian.com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六章 雾迷彩虹潭

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刀岩王问道:“什么山鬼?她为什么要我女儿?”

这巫师名叫,他说道,传说中,在数千年前,还是勐卯王国最兴盛的时期,这里便住着一个山鬼,那山鬼生性凶残,嗜血如命,平时只抓些野鸡野兔为食,而每隔数年却要来挑选一名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未破身的少女来祭祀她,才能使她延年益寿。

后来勐卯王子到中原请来了几位抓鬼的得道高人,才将她驱逐出国境,但是由于没有彻底抓住她,所以这隐患并没有消除,在历史上,每隔几年都会发生少女失踪于山林的事情,大家都传说是山鬼所为。

而那山鬼,旗下又养了很多山间野兽植物化成的手下来行凶作恶,这些帮凶的特点便是:双眼在夜间泛出蓝光,来去之时化作一阵风,或一片烟,或一团火,或一泓水。而至于山鬼本人的面目,却没有记载。

刀岩王焦急万分,便问巫师有没有办法制服她。

法德罕巫师沉思了片刻,说道:“我虽然是名巫师,但是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之前只是听他的师傅讲起有这种鬼怪作恶的传说,却从来没有过,不想这次却发生了。如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我连夜做法祈求老天保佑,而你们尽快将这里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未破身的少女送出这片大山,这山鬼虽然厉害,但也有领地的限制,只要出了这片大山,便能保证安全了。”

经过初步的盘查,村里只有一名女子符合山鬼的祭祀条件,那便是孔雀公主——阿紫。

刀岩王虽舍不得女儿那么快离开自己,但是为了她的安全,也只能暂作离别。

母亲罕玉香娜为她整理了一些随身的衣物和一小袋金银珠宝,几个哥哥都踊跃报名要护送妹妹出山。

但刀岩王想了想说道:“你们都一直在本地生活,出了山之后便没有任何与外界打交道的经验,不如都留下来,做好和山鬼拼命的准bèi

。这次就让她阿舅送出去,到了外面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再回来跟我们联系。”

巫师已经在外面的空地上搭起了神台,点起了火阵,批上了法衣,手持法器开始念念有词地跳了起来。所有的村民都跪伏在周围,虔诚地祷告这新的一年第一天可以平安渡过。

而阿舅,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当兵时带回的行装,又从刀岩王手中接过了一些盘缠和食物,与阿紫一起骑上了刀岩王的那头白象座驾,由十几头大象围在中间,浩浩荡荡地向大山之外走去。

临行时,刀岩王摘下腰间随身佩戴的那柄上古宝刀,交到了阿紫手里作为防身之用。

一路回头挥手告别,依依不舍,但又迫于时间紧迫,只能泪随风飞,星月兼程。

离所住的河谷越来越远,要翻过眼前的那座山头才算安全。象队一路攀山,转身望去,村落已在山脚下越来越远,留下火光点点,那是村民们正连夜祈福的篝火……

大约走了三四个小时,天光已经开始微微放亮,虽然已经走了很长的时间,但是由于这里山高路弯,加上夜晚的视线不明,等到天亮才刚刚爬上山头。

天亮了,离那老婆子说的,交出阿紫的时间也就到了,不知dào

河谷中的人们现在是否安全。象群来到了山顶,回头向下望去,村落在薄雾中已经小得像几个火柴盒一般,由于天色已亮,也看不清之前燃起的篝火。

阿舅让象群先停了下来,从行军包中取出一支80mm口径的德产军用单筒望远镜,下来在一块平地上支起脚架,向村落的地方看去。也许是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阿舅在那里调试了很久,等他趴在地上调试看了五六分钟后,便停了下来。

“阿舅,看到什么了?”阿紫焦急地问道。

阿舅没有回答,只伸手摆了摆,锁着眉头继xù

看着,而随着他看的时间越长,阿舅的拳头便捏的越紧。

又过了四五分钟,阿紫又追问到底看到了什么。

阿舅呆呆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阿紫,竟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阿舅当了那么多年的特种兵,应该早已练就了一颗沉着冷静的心,可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大哭起来,阿紫脑中嗡的一声,就知dào

一定不妙,她想上去夺下望远镜看,却又满心恐惧,生怕看到自己的阿爸阿妈他们已经遭受不测。

这时阿舅看到身边的阿紫,便拼命护住了望远镜不让她拿到,他喊着:“赶紧骑上去,别下来!”

阿紫虽然当年只有刚满18岁,但身上也流淌着勐卯王族的高贵血统,她此时突然变得理智而冷静下来,手握着她父亲的上古宝刀,跪在阿舅面前含泪恳求:“阿舅,你就让我看一眼吧!不管我看到什么,我都可以承shòu,但是如果我没能看这一眼,或许我就永远也看不到他们了,你就忍心让我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嘛!?”

阿舅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泪水,将望远镜让给了阿紫。

阿紫附身趴在望远镜架前,一手撑住身子,另一只手颤抖地握住镜筒,将眼睛凑了上去……

这望远镜虽然已是军用级别的高倍高清技术,但离得实在太远,并不能看得非常清晰。但依旧可以看到山寨的整个外貌,和那昨夜的庆祝广场上一堆堆正在冒着烟的篝火灰烬。但是却并不见一个人影。

阿紫将望远镜左右移动,寻找着她的阿爸阿妈和其他村民的踪影。但整个寨子空空荡荡,就连附近寨子也没有人,甚至……连那些成日在外面游荡的鸡啊狗啊的,都一只不见,就好像是个早已没有人居住的死城一般。

阿紫心中暗想:难道他们都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在某个地方跟山鬼恶战呢?

她继xù

移动望远镜,又向着寨子周围的山林望去……依旧是连一只飞鸟都没有看到。她又向更远一些的河谷望去……

突然,她看到了!她看见有人影在晃动的踪迹,但由于草木的遮挡,她望远镜匆匆划过那个角落,并没看清。她又将望远镜转到之前的方向,仔细看去。

那是一条通往远处河谷瀑布的山间小路,那个地方阿紫熟悉,那里有一条很大的瀑布和一汪深潭,每逢雨后,瀑布从山上的崖壁冲下来,激起茫茫水雾,在水雾中便会升起通天的彩虹,小时候她经常去那里玩耍,并偷偷给它起了名字——彩虹潭。

眼前的一幕使她震惊了!所有的村民,浩浩荡荡的排着长龙一般的队伍,大人,小孩,老人,甚至还有牛马鸡狗,全部都排着队,向着河谷的崖壁上行走着……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全部双手低垂在身前、半驼着肩背、一个挨着一个形同丧尸一般地缓步向崖壁前行,他们秩序井然,甚至连牛马都保持着一样的速度,跟人流混挤在山路上,连绵不绝一直从山脚到半山腰……

阿紫顺着人流缓缓将望远镜移向上面,想看看那队伍的头到底在哪里,他们要去干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阿紫致死都不会忘记!

只见那长龙的尽头,便是瀑布崖壁,那些人们保持着不变得速度,一个接着一个地向前走着,他们就好像全然不知再跨出一步就会掉下瀑布直接沉入深潭一般……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一个……,大人、小人、还有背着婴儿的,全部就这样默默地跨了下去,一转眼便消失在瀑布的水雾中,而后面紧接着便有新的人会落下来,一个,两个,三个……

阿爸阿妈呢!?阿紫用望远镜拼命来回搜找着,但她也知dào

,太远了,根本看不清脸,也不知dào

还在队伍中间,还是已经跳下去了。

阿紫呆呆地看着,此时阿舅说道:“走吧,快走,山鬼如果追过来,我们现在还没有走出这片山头!”

阿紫完全已经僵直在那边,阿舅已经开始收起望远镜,拖着发呆的阿紫骑上了白象。

这时阿紫才清醒过来,摇着阿舅的肩膀哭喊着:“我们回去,我们去救他们,去喊醒他们啊!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啊!”

阿舅抽出布腰带将阿紫和自己的身子困在一起,低声说道:“别傻了!快走!不然乡亲们的命就白送了!”

阿紫挥舞着双手挣扎着想从白象身上下来,阿舅一把拽住了她喊道:“你怎么救!就凭你怎么去救他们,怎么去喊他们!你只会跟他们一样,最后也往潭子里跳!”

阿紫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衣服里掏出手机,拨打阿爸的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wù

区内。”

她又换了阿妈的,也是一样的回答。

她一个个换着号码,把所有名单里认识的族人一个个电话打过去,全部都是不在服wù

区。

阿舅赶着象群拼命地往山外跑,阿紫则已经麻木地靠在阿舅的背上,两眼呆滞,脑子中一片空白,她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为了拯救她一个人的性命,竟然害得全族人都跳了瀑布……

他们一直跑啊跑,直到过了黄昏,他们才彻底翻越了那片大山到了靠近瑞丽市的边界。阿舅拨通了当地警署一位战友的电话。

过了没多久,便有警车过来接应,阿舅把行李装备统统卸下之后,把象群放回了山中,而他们则被送到了附近的招待所,这场逃亡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听到这里,我心中产生了几个疑问:

首先,这些村民跳入的深潭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老婆子跳入的深潭,如果是同一个,那么老婆子既然可以活下来,村民未必会死。

其次,那老婆子必然不是山鬼,因为在我们阴阳易术的记录中,山鬼乃年轻女子,且面容姣好,并不会变化多端,而那老婆子又是眼放蓝光又是化成蓝火的,这一套东西反而更像是幻术,而非人鬼之能。

再次,这些村民为何会中了邪一般集体跳崖,这点的确匪夷所思,暂先不去想。

第四,阿紫的八字我倒看过,的确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那“山鬼”要抓这样的少女回去,难道是真的为了吃肉喝血嘛?还有另有企图……比如上次那位茗姐,同样也是全阴八字……

第三十七章 金胖斗钢刀

我整理着头绪,却被金发财又打断了思路,他咋咋呼呼地说到:“哎哟妈呀,这是中邪呀!我看八成那些村民都是被下了咒了吧!?”

我摇了摇头:“下咒没那么容易,一般的巫法之术,若要下咒,必须得知dào

此人的姓名和具体出生时间,最好还能有一两样此人用过的贴身之物,才能进行做降头的法术,何况,有这种本事的人多于东南亚一带的巫师,名气再大的,成功率也不会百分之百。怎么会在这短短一夜之间,给几千人同时下咒成功呢?此外还有那些牛马鸡狗都一起跳下去了,难道还有给畜生下咒的?”

金发财想想我说得或许也有道理,便又问阿舅:“那后来你们报警了嘛?怎么处理的呢?”

阿舅叹了口气,说道:“当然报警了,那么多的人命,都惊动了省里。他们将我们安顿之后,听我们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第二天就派了搜山部队进寨子里搜索,还是我带的路,当时去了足足有两个连队的人,还动用了两三架直升机。”

“那么后来如何?”我问道。

“没有任何消息,山路上的确留下很多人行的足迹,他们就派了潜水员下到深潭里去寻找尸体,却连一件衣服一双鞋子都没看到。”阿紫说道。

我觉得蹊跷,便问阿紫:“搜山的时候,你也去了?”

她摇了摇头:“阿舅说那山鬼就是为了找我再来的,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还能再回去呢。我是听阿舅还有那些搜山回来的解放军说的。”

阿舅在边上补充到:“由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情本身又那么令人难以相信,所以最终这件事情就被上面压了下来,说事情还没彻底弄清楚之前,不能胡乱报道。现在已经被局子里当做人口失踪来立案调查了,可到现在都两年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啊。”

我突然冥冥之间觉得这事,跟我那阴阳共生世界的事情好像有些关系,加上中缅边境那个搬矿者集体死亡的事故,也是发生在那里附近,难道这些事情之间真的会有某种关联吗?那么一样去一次云南,何不我顺路去看看情况呢?

我对阿舅说道:“你们那个寨子现在还有人看守嘛?我这次去中缅边境办点事情,会经过瑞丽,你们那片大山应该就在瑞丽附近吧,我想顺路去看看。”

金发财好像早有此意,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探险什么的,本员外最喜欢了!”

“我也去!”阿紫听我们这么说,激动的一把捏住了我的手,满眼恳求地看着她阿舅。

“不行!都说了他们找的是你,你这一去,不是送死吗!?”阿舅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不怕,我有阿爸给我的宝刀,你不是说那老婆子害pà

阿爸的宝刀嘛,我只要把宝刀天天贴身放着,应该没事的!求你了,阿舅,或许他们还活着,或许我去了就能看到他们了!”

宝刀?

我突然想起阿舅说的故事里,的确有一把刀岩王的宝刀,那老婆子两次出现,都是因为看到了宝刀而撤tuì

的,那么这把宝刀应该也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了。

我于是便向阿紫要求看一看那把宝刀的样子。

阿紫孩子气地说道:“那你让阿舅允许我跟你回德宏,我就给你看。”

我想虽然此去路途艰险,但是若没有一个当地人带路,难免要遇见更多麻烦,如果阿紫能跟着我去,一来可以带路,二来可以做翻译,最重yào

的一点,或许可以引蛇出洞也不是没可能。

就算腹黑一下,把阿紫作为诱饵固然不太道义,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对方的目标是阿紫,那么要想彻底破解疑团也只有这个办法。

凭我目前的本事,不能打包票一定能保护好阿紫,但是若只是些普通级别的藤精树怪,谅也没多大的能耐,区区几道符咒就能将它们搞定了。

我将我的想法跟阿舅婉转地说了一下,请他放心,我一定一根汗毛不少的将阿紫原人带回。

阿舅抽了两口烟,抬眼说道:“小师傅,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本事,看你算命算得是很准,相信你对一些鬼怪之类的也比我们要懂得多。但是当年我们族的大巫师也没有办法,那你又怎么能确保能行呢?”

我笑道:“那大巫师自己也说了,那山鬼自古就在那里作怪,最终还是请了中原的得道高人将她赶出了国境的,那么那中原的高人使用的法术一定是比巫师的法术高深了,而我使用的便是中原的法术啊。”

阿舅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山鬼现在也不确定,但是路途凶险,万一遇见了野兽或者半路打劫的土匪,你的法术就没作用了,我看你长得斯文,若要打架起来,应该就吃亏了吧。”

没想到阿舅还会将我这么一军,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带阿紫走还是没戏。

阿舅继xù

说道:“这样吧,我也不知dào

你会不会打架,我们就各拿一把竹刀,一对一的相互砍,谁的竹刀先脱手就听谁的,你看怎么样?”

我暗骂一声,这不明摆着就是不给我面子嘛,你当了那么多年的特种兵,居然跟我比对砍,别说竹刀脱手,我看我双手不脱臼就不错了。但这口气也不能就这么忍下去呀……

幸好我脑子反应快,故yì

哈哈大笑了一声:“打架这种事情,简直是我们最低级的课程了,我是担心一动手,没控zhì

好法力,而伤到你。这样吧,我本人就不出手了,让这位胖哥来跟你比划比划吧,他是我徒弟。”

“啥?我是你……”金发财刚要露陷,我偏过头去向他眨了眨眼睛,他不知我用意,便先住了嘴。

他巴登巴登眨了眨眼看着我,我便向他努了努嘴,回头继xù

向阿舅说道:“竹刀不见功力,我看还是用真刀吧。你用真刀,胖子徒手。你若能砍出这胖子一丝血来,我们就认输。”

“什么?”阿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阿紫也在边上紧张地劝说:“臧大官人,别开玩笑!刀也不长眼,我回不回去可以再商量,万一砍伤了人,我就过意不去了!”

金发财此时已经理解了我的用意,哈哈大笑地拍了拍胸脯说道:“我师父说的没错,这种小事何劳他亲自出马,我就可以了,阿舅,赶紧找把锋利点的刀来,咱们可说好了,砍不出血来就算咱们赢了!”

阿舅毕竟是做过特种兵的,眼珠子一转,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退让了嘛?咱们傣家人虽然淳朴,但也没那么好骗。苦肉计是没用的。”

说着,阿舅真的掀起帘子跑进里屋,从床边抽出一把**来。

这**源于云南陇川户撒乡,是当地阿昌族的特产,又名**。

形似日本人的武士刀,手柄较长,很容易双手握住发力,且**由于其淬钢技术独特,工艺精湛,所以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刀身又比较长,所以很适合对战。如今不止是阿昌族,云南的僳僳族、傣族、景颇族甚至连藏族都很喜欢用这种背刀来防身或者做劈砍工作。

“怎么玩?”阿舅擦了擦长长的刀身,似乎一点也不客气。

我看了看金发财,他向手心唾了两口唾沫,说道:“直接往我身上砍过来便是。”

虽然我知dào

金发财有那金刚不坏的本事,但看着这把明晃晃的长刀,心中也不禁在替胖子捏汗。

说时迟那时快,阿舅已经挥起长刀向金发财的手臂扫去。阿紫在边上惊呼起来,而我也心中一紧,两眼一闭。

“哎哟妈呀!”只听见金胖子一声惨叫。

我心想:完了,特种部队的人毕竟力大速度快,胖子就算没砍出血来,也一定被砍出内伤了。

我赶紧睁眼一看——嘿,奇了!

金发财竟然双手捏住了冷光闪闪的刀身,从阿舅手里把刀整个儿给夺了下来!

这一幕就像电影里的定格一般,我看到阿舅还保持着手握砍刀的姿势定在了那儿,刀却不在手中了。

阿紫也睁大了眼睛和嘴巴楞在了桌边,唯有金发财,拼命地甩着两只胖手,嘴里直哇哇大叫着:“哎哟妈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而那把**已经被扔在了地上。

我上前一步,抓住金发财的一只胳膊,将他手掌摊开一看,只见其手心处,从虎口开始,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子,横贯手掌。看再另一只也是如此。

“怎么样,伤到了嘛?”我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你瞧你这出的馊主意,疼死我了,哎哟妈呀!”

阿舅此时已回过神来,走近来抬起胖子的两只手,左看右看,好像还不相信,又凑近了闻了闻,摸了摸。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这是什么功夫,气功嘛?我原来只想做个样子吓唬吓唬你们,没想到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刀,我当时楞了一下,就这么突然被抢走了。”

金发财一听阿舅这么说,便立马又屏着通红的脸,说道:“嗐,这算什么功夫呀,无非也就是皮糙肉厚,多学了几年金钟罩铁布衫而已。别说你一把破刀,就算是子弹头也照样给它弹回去。”

我听着心中暗笑,死胖子疼成这样还不忘吹牛,也好,就要这出其不意的效果来。

我赶紧趁热打铁,拍了拍阿舅的肩膀:“怎么样,这回你放心了没有?”

阿紫也走了过来,对着金发财的双手啧啧称奇了一番,却转眼用更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他的功夫就那么厉害,那你是要有多大的本事啊!”

我心想若在这问题上纠结下去,恐怕一会还得让我也露一手,那可露陷了。

便赶紧跟她说:“你还有心思说这些,还不快问问你阿舅到底同意了没!”

阿紫回头刚要向阿舅求情,就看阿舅又向里屋走去。

怎么,还要进去换武器不成?

第三十八章 夜赴云之南

片刻,阿舅拿出了一只行军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只俄罗斯双筒远程夜视望远镜,一个军用指南针,一些救生锁、多功能刀之类的东西放在桌上,说道:“这些东西我当兵的时候经常用到,你们这次去德宏,或许能派上用处。”

这是什么意思?那到底放不放阿紫啊?我正心中犯疑,阿舅又从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塞给了阿紫:“你也就从山里出来过一回,再回去,未必就能找到路,我已经在这张地图上琢磨了很久,发xiàn

了一些可以绕山进寨子的近路,上面都已经标出来了,你拿着。”

我一阵暗喜,看来是答yīng

了。顺势又瞄了眼地图,上面用荧光笔勾画出几条线路,并且已经在边上用文字做了大段标注,可惜看不懂到底写的什么,我猜可能是他们那里的当地傣文。

阿紫高兴地接过地图,跳着小脚说道:“太好了,那你是让我跟他们一起去了?”

“现在还不行,我得先联系到那里的战友,不能只有你们三个人硬闯。”

阿舅摇了摇手,继xù

说:“我战友是瑞丽那边的一个连队的干部,我先让他在那里做一些准bèi

,等到他都安排好了,跟你们一起进山。”

我想想也好,正好我和金发财明天先动身去办自己的事,这件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dào

,阿紫跟着反而麻烦。等到我们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再和阿紫碰头就更好。

我便说:“这样最好,我和胖子明天要去边境上办点儿事,估计也就三五天左右,等我们回到市区再跟阿紫碰头。”

阿紫点头说道:“正好,下周我们就开始放暑假,那么我就在瑞丽跟你们碰面吧。”

我又问阿紫:“对了,你阿爸的宝刀呢?”

“急什么,我说话算话,到时候你自然就能看见。”

四人坐下又喝了碗茶,时间也将近子时,由于明天就要动身出发,便不再久留,说好了阿紫到了瑞丽再电话联系,起身告辞。

两人将我们送出了饭店大门,猪头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临上车时,阿舅又拖住了我的胳膊,说道:“阿紫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放过你。”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吧,别说阿紫,她阿爸阿妈我也帮你找回来。”

第二天上午,将所有行李全部打包后,给阿贵道长喂了饱饱的一顿美餐。

冰冰将我接到了店里,我做了一些生意上的交代,便上楼给佛台上了香,念了几遍经文,在禅房又打坐了一个多小时,这次倒并没有发生什么离奇的感受。也许生日之后会有所不同吧?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金发财的车来接我去了机场。

从虹桥机场起飞,耗时3个小时20分钟后,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听机舱里一支旅游团的导游介shào

,今年的雨季提前了半个多月,虽说雨季出行的麻烦实在是数不胜数,但是对于我们阴阳易术者而言,倒或许是个好消息。

由于白天黑夜的气场在易术中分为阴阳,在特别晴朗的天气中,阴气凝聚于黑夜,而一见到大太阳则立即耗散,而阳气在夜间也是相当的薄弱。

而大雨天,虽然日月交替的规律不变,但雨水却成了贯穿阴阳两气的介质。在夜间,虽无新的阳气补充,但也不至于将白天的阳气迅速蒸腾,它们的磁场依旧可以部分被融汇于没有挥发的雨水中。

对于阴阳易术而言,这白天剩下的天降之水,是难得的抵御夜晚阴气的好东西。

并且,如果遇见雷雨天那就更好,天雷闪电所在大气中激发出来的电离子,形成了强dà

的磁场,这种磁场使普通人觉得空气清新呼吸顺畅,但这磁场却会使鬼魅非常难受,从而降低它们的破坏力。

金发财已经提前让猴子在当地联系了朋友,所以走出接机出口时,便已有两位戴着墨镜、纹着花臂的彪形大汉守在大门处,活脱脱就像两尊门神一般显眼。

但让人相当尴尬的是,其中一位大汉还举了块醒目的牌子,写着“欢迎申城金老板臧老板莅临指导”。

金发财倒显得非常受用,一路小跑地就冲上前举手跟他们打起招呼。

来到停车场,上了一辆7人座奔驰斯宾特。

两位大汉帮我们把行李都装进后备箱后,便一左一右上了正副驾驶座,一上车便摘了墨镜光了膀子,发车上路。

我和金发财坐在后排,我轻声说道:“这什么来头?是不是太高调了点。咱们这回的行动最好还是谨慎一些,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金发财无所谓地说道:“你放心吧,猴子这回联系的人,是我在东北结识的一位云南富二代阿龙,那时候他在东北结仇被人追杀,是我出面救了这小子一命。说起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哥。这小子啊,在外边横不起来,但在云南这一带,绝对什么事情都搞得定。”

见他满不在乎,我也就不再啰嗦。

按行程,到了昆明之后小住一晚,第二天赶早班机再飞德宏芒市,然后再从芒市坐汽车到达瑞丽,从瑞丽再沿着边境线驱车数公里,便可到达那个新闻报道中所说的村寨了。粗粗估计,最晚明天傍晚才能到。

可由于我们订机票的时间太晚,并没有订到昆明飞德宏芒市的航班,所以今晚先住下,到了明天再做打算。

我看着窗外黑魆魆的山影,感觉这和我几年前来昆明走的路好像并不是同一条,便问金发财:“胖子,这是什么路啊,怎么好像不是去市区的?”

金发财嘿嘿一笑:“大官人倒还挺有心,咱们现在可不是去市区,而是直奔瑞丽啦~”

“啥?直奔瑞丽?”我之前可没听他说起过。

“不信?你问问他们。”金发财一脸得yì



副驾驶那位大汉开始自我介shào

起来:“金老板是我们龙哥的大哥,龙哥交代一定要我们照顾好。你们这次来云南,如果让你们自己去瑞丽,龙哥不放心,而且到了那里要包个车什么的也不方便,你们对当地也不熟悉,所以龙哥派我们兄弟俩全程照顾你们,直到等你们办完事,安全送你们上回去的飞机。”

我一听,这金发财自说自话就给安排了这么俩人,便瞪了他一眼。

金发财明白我的意思,凑过来轻声说道:“放心,只说是来找个逃债的人。没说别的。”

那副驾驶大汉继xù

说道:“金老板,为了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今晚就由我们兄弟俩轮流开车送你们过去,你们要是累了,就把椅子放下来,能拼出个双人床来。车上吃的喝的都有。路上也有休息站,可以上上厕所,晚上高速公路车少速度快,估计明天早上九点多就能到瑞丽了。”

我抬手看看表,只有晚上十一点多,看来今晚只能在车里凑合一夜了。

金发财问道:“俩位小哥身材不错啊,怎么称呼?”

那副驾驶又回道:“我叫阿豹,他是我哥阿虎,我们是亲兄弟,以前一起在体工队练自由搏击的,现在嘛就跟着龙哥混了。有我们在,绝对保证你们一路上的安全。”

那阿虎也跟着说:“是啊是啊,我们是龙哥最亲信的兄弟了,平时跟在他左右都不离身的,这次让我们俩一起来照顾两位老板的行程,可见龙哥很重视,我们一定让两位老板放心。”

我看了看他俩的身上,一个背上一个纹着一只金钱豹,另一个则纹着一只下山虎,心想那龙哥一定就是纹着一条过江龙什么的了吧。

这三人名字也真有意思,合起来不就是香港的一本著名杂志《龙虎豹》嘛……

大雨滂沱,雨刮器拼命地扫去雨水,前方的视野依旧非常模糊,听着大雨拍击着窗玻璃的劈啪声,看着黑漆漆的高速路以及重重山影,倦意便如这倾盆大雨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脑子里还想着要把椅背放平了躺下再休息,双手却已经不听使唤了……

随着一声刹车的嘶鸣声,我一下子被剧烈地撞醒,幸好两个膝盖之前顶在了前排靠背上睡着的,所以并没什么伤到。

“哎哟妈呀~怎么开车的呀这是,到底怎么了,撞死人了?!”

金发财已经从躺着的座椅上滚到了地板上,一边扭着肥硕的身子爬起来,一边嘟哝着。

“你们看!你们看!干!”阿豹指着前方颤抖着声音喊道。

金发财爬起身把脑袋从两张驾驶位中间探过去,一边看着一边还在嘟哝:“什么呀一惊一乍的,好像是个少数民族妇女啊,半路拦车呢?你不想载她就别理她嘛……”

阿虎此时放低了声音说道:“不是人!是讨债鬼!两位老板,系上安全带,坐稳了!我们冲过去!”

我揉了揉眼睛,半站起身往前看去,雨还是很大,看不清楚,大约在前方几十米开外,有一个黑影,边上还有一团火。看起来像是一个举着火把,浑身黑衣披头撒发的女人!

阿豹从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里掏出了一杆短筒猎枪,迅速装好了子弹。

还没等我看清楚,就听阿虎一脚油门,车子发出一阵轰鸣向前冲了出去,我被强dà

的推力推回椅背上,赶紧插好保险带。

车子以极快地速度往前冲去,金发财喊着:“你们疯了!别撞死人啊!”

我睡意全无,看着阿虎将车向前面举着火把的黑影冲去,正想喊他停下来,却发xiàn

,无论车子怎么加速前冲,但那前方看似仅有几十米远的黑影就是纹丝不动地还在前方,没有缩短丝毫的距离。

阿豹摇下车窗,探出身子瞄准了“砰砰”连发两枪,毫无反应。

阿虎将车又停了下来,阿豹缩回身子赶紧关上车窗,上半身已经完全湿透。

“这回麻烦了。”阿虎回头看着我们:“我们遇上债主了!”

第三十九章 半途讨债鬼

期间阿虎又试图倒车往后退去,可是这车后就像被啥木桩子顶住了一般,就是发动不起来了。

我虽知dào

这一幕来得突然,但绝非偶然,眼见两名彪壮的大汉已吓得六神无主,更知此事的严重。金胖子则一屁股跌坐在我边上,两眼紧闭着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真主安拉之类的,完全已是语无伦次了。

我此时背上也是一阵冷汗,本来倒没什么,但被这两大汉大呼小叫一番,也一时有点懵了。但多年的阴阳修行,并没让我感到有恐惧之类的情绪,只是一时没了主意,深呼吸两口气,便也冷静了下来。

下意识地伸手摸出了背包里的折扇,这扇子虽然还是不知dào

其妙用何在,但自从上回在店里打走了茗姐附体的魂灵,也的确让我对它更多了一丝依赖,拿在手里总好过赤手空拳。

车里的空气异常凝重,窗门都已紧闭,耳边只听得暴雨依旧不断地噼里啪啦拍打着车身,以及胖子嘀嘀咕咕的祷告着。

我扇了几下扇子,又看了看车前那个黑魆魆的鬼影及她手里忽明忽暗的火把,既然真是他们说的那样“债主上门”,那便也不用去纠结为何这火把在大雨天没有熄灭之类的细节了。

但是看着那个影子,我却始终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她只是伫立在那头,静静地,也不动。我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阿虎阿豹,你们说这是个讨债鬼,你们又是怎么知dào

的?”

阿豹依旧端着那把猎枪,面朝前方,但是又好像没敢正视,只是目光呆滞地朝着雨刮器方向定定的呆坐着,也没回答我的问话。

阿虎两手抓着方向盘,声音颤颤地想说什么来着,但是又貌似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口,干干地啊了几声,许也是被吓破了胆子,阻塞了中气。

我踢了脚还在嘀嘀咕咕的金发财:“你给我小点声,瞧这点儿出息,你不刀枪不入的嘛。”

他给这一踢,倒是安静了下来,压低了嗓子拧着眉眼说道:“哎哟妈呀,这是鬼不是人呐,这刀枪不入顶个鸟用呀……”我刚要讽他几句,他突然扬了扬眉毛:“欸~我说你不是阴阳世家嘛,这个你能对付?赶紧想想办法冲过去呀!”

我暗暗苦笑,这阴阳术学是学了不少,可正儿八经有意识的去使用,却真是一次都没有过,唯一亲眼见到过的一次阴灵,也就是老泥鳅了。现在也不知dào

这对面那东西是男是女是凶是善,若不搞清来路,也是没法操作啊。

此时胖子倒好像松了口气,一边凑近到我边上壮胆,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哆哆嗦嗦点上了一支,猛抽了两口,随后又给阿虎阿豹递了烟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轻声说道:“兄弟,没事,咱这儿有一活神仙,家里世代抓鬼弄神的,”

然后又回头给我递了支:“臧大官人,您可得救我们啊!”

阿虎阿豹听胖子这么一说,还真一口气缓了过来,阿豹咽了口口水,回头说道:“臧老板,臧大哥,你……真的会抓鬼?”

阿虎没有回头,但嗓子眼也像是终于打通了,沙着嗓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我:“那……那怎么办,臧老板,要不我们……就……就等到天亮?”

被胖子这么一怂恿,要是我再露出没底的样子来,怕是真要让这三个家伙绝望了,没法子,先装一装吧。

“恩……这个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种孤魂野鬼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或许也只是个过路的,你们说是讨债鬼,讨谁的债啊?难道你们认识?”

阿虎和阿豹此时相互看了眼,好像有什么事想说,却又顾忌着,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金发财看到了这个细节,一拍阿豹的椅背:“我说你们这俩大老爷们刚才一副横样,怎么现在跟个娘们儿似的吞吞吐吐起来,赶紧说啊!不要命啦?!”

还是阿豹先开得口,他先给自己点上了烟,抬头望了眼雨刮器外滂沱的大雨,又看了眼阿虎:“哥,那我……可就说啦。”

阿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月份吧,龙哥差我们去瑞丽讨笔钱,由于赶时间,咱俩回来的路上也是走的这条高速,也是轮流两个人通宵着开。”阿豹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来。

“那天也下着大雨,差不多半夜三点多钟吧,我开得有点困了,就把哥叫醒了换岗,大概那时候他也还没睡醒,就迷迷糊糊上了座了……我刚眯了不到几分钟,就听到砰一声巨响,就给吓醒了。当时就知dào

,一定是撞了什么东西,可这半夜三更的高速路上,也没见有别的什么车,就想要不是撞了个过路的野狗啥的……”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大致意思就是,这两个人下车冒着雨检查一下情况,发xiàn

车头已经憋了好大一块,这面积绝不是压死个野狗的程度,两人顺着车灯远远看去,几十米开外的地上已经躺着个人,跑过去一看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裙的彝族女子被撞倒在路边,满地的鲜血被雨水冲开了一大滩红色。

这两个家伙起先是想救她上车来着,但是一看那女子早已血肉模糊断了气,于是心一横,趁着夜色,加上那段路上正好又没有探头,干脆就把她拖到了路旁的草堆里,挖了个浅坑,直接埋了。

“嗨!我说你们这俩杀千刀的,撞死了人还毁尸灭迹,现在完了,你们可把我俩害惨了啊,这明显就是来讨命的啊!”金发财听到这里便捶胸顿足起来,回头看着我说:“大官人啊,今儿个咱们俩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是要给他们俩陪葬啊!”

阿豹说完就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阿虎此时颤颤地说:“当时是想救她的,可一看那样子,肯定是已经死了,既然死都死了……我们兄弟俩就商量着把她埋了得了,不然……麻烦更多啊。”

“我呸!你们这还是学雷锋做了好事了?帮人埋了,今儿人家是特意来谢谢你们的不成?”金发财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们俩,谁出的馊主意,谁下的铲子,自个儿下车去跟人交代去吧,可别把我们俩的命也搭上了。”

我轻轻碰了金发财一脚,示意他别再说了,因为此时,不管那女鬼如何,但我们四个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若自己先车里相互拆起台来,反倒于我们不利了。

大难当头,我俩只身在外,对方又是两个彪形大汉亡命之徒,逼急了,可还真不好说后话了。

金发财被我一踢,大概也明白了几分,转口放轻了嗓门,说道:“得嘞,现在咱们呐……也别想着她是不是过路的野鬼了,就是等着你们俩呢,要不是今天有臧大官人在,你们就等着还债去吧。”

这死胖子,转口就转口好了,又把这救苦救难的角色推到我身上来,推我上架。

虎豹两人此时早已没了那身威风劲,四只眼睛里流露出对生命无限的希望般盯着我,阿虎摸了摸鼻子说道“臧老板,只要今天我们兄弟俩不死,以后一定对您当亲爹一样孝敬。”

我差点没一口笑出声来,金发财则噗嗤一声:“嘿,大官人运气,白捡俩大胖儿子。”

“好了,你前面还吓成啥样,现在倒有心思开起玩笑,别忘记人家还在那边雨里站着呢。”我向着车头外努了努嘴。

金发财被我一提醒,又开始双手合十放在脸前不停地拜起来。

车里又回复了安静,雨也渐渐小了下来,雨刮器吭哧吭哧不停地左右甩着,刷出两片扇形,借着车灯,看到外面的影子依旧一动不动地,撑着火把站在几十米开外,只是脸上的眉眼依旧看不清晰。

虎豹两人依旧一个手里端着猎枪,一个抓着方向盘,蜷缩在车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我把湘妃竹扇握在手里,反反复复地开开合合,脑子里拼命将所有之前学过的镇邪降妖之类的经文咒语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但却想不出来,碰到这种冤亲债主一类的,到底是该用哪一条最合适呢?之前也从没用过,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有效。

何况这对方还是个彝族女子,这异族的鬼魂也不晓得能不能听懂我的经咒啊……

“诶诶诶……”此时胖子又想起什么来,推了推我胳膊,指了指自己脖子,我顺着一看,他倒是把那块五行珏早已露在了脖子外,“怎么样,这宝贝兴许也有降妖伏魔的本事吧?就跟个照妖镜啥的那样?”

“恩,这种祖传几千年的老东西,就算是块破铁也总有几分灵气的。”我安慰了他同时也是安慰了自己,顺便从衣服里把自己胸口那块也掏了出来放在衣服外面,虽然没见它发挥过什么作用,但也总是一个壮胆利器。

被我一说,金发财便将它紧紧抱在手心里又低头嘀嘀咕咕地阿弥陀佛起来。

此时已经僵持了半个多钟头,离天亮也还早,总这么耗着肯定不是办法。我拨弄着手里的扇子,突然,也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勇气,将折扇一合拍了一下手心,站起身说道:“阿虎,门锁打开,我要过去看看。”

金发财噌得一把拖住了我:“你!你疯啦!?”

他站起来挡在车门前:“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可别硬撑啊,要是真打起来,你要玩完,咱们一车可就全再见啦!”

阿虎阿豹也被我突如其来的决定有点震惊,回头看着我,又看了看挡在车门口的胖子。

“臧老板……臧大师,你有什么办法了嘛?”阿豹问道。

我摇了摇头,但是又拍了拍他们和胖子:“放心吧,她跟我无冤无仇,找的是你们俩,你们先别下去,我去跟她谈谈,看看有没有放你们一条生路的办法。”

金发财又像腿软一般一屁股坐在了车门边的椅子上,摇着头自言自语:“疯了,疯了,你肯定是疯了。”

说实话,我为何突然会来这种勇气,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完全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觉得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应该这么去做。

这种感觉如果非要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来比喻的话,大概就好比……好比当你看到一颗玻璃珠从桌子上将要滚到桌沿边时,就会下意识的伸出手掌去接它一般自然而然。

而这份坚定的意念,又显然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纠纠结结的,反而像是从内心深处有一种原发的力量驱使我站起来,就像……就像一种使命一般,不可违抗。

“快开门!”我淡淡地低声说道,这声音,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有一种命令般的威严,就好像不是从我喉咙里发出的一般。

“哦!”阿虎像是完全被我的声音震慑,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打开了门锁。

“臧大师!”阿豹把手里的猎枪递了过来:“这个你拿着,多少总归有点用!”

“呵呵,不用,谢谢。”

我一拉车门,钻进了暗夜的雨幕中,背后传来胖子破锣般的一嗓子:“保重啊!!”,然后是一声车门被拉上的声音……

雨已经由原来的滂沱略微变得细密起来,不一会全身都湿透了。

车灯打出一片光带,可以看到在白光中斜飞的雨丝,我打开折扇挡在了额前遮住大半张脸,转身向车里望了一眼,便向那黑影走去。

第四十章 阴阳和事佬

我诧异于自己的冷静从容,甚至此时居然还在回味刚才胖子那句“保重啊”里面是不是带有一种永别了之类的悲观情绪,便轻轻扬了扬嘴角。

六月里的云南虽早已到了夏季,可这半夜的雨打在身上却仍有一丝寒意,我一手将折扇挡在面前,一手擦了擦镜片前的水雾,向着不远处的黑影靠近。

也不知是彻底做好了不能生还的打算,还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反正一路过去,倒也没再多想什么,脚步就像是走向路边垃圾桶去扔个水瓶那么轻松。

短短的几十米路程,并没有再发生之前怎么冲都冲不近的情况,因为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雨水里,我可以感觉到她那把火炬的光亮已经变得越来越大……那黑影的样子也渐渐清晰起来……而她依旧纹丝不动。

最后只有四五米远时,我借着挡在额头前的折扇缝隙里,看到了她的样子。

她没有我想象中被撞得血肉模糊的残相,相反,大雨中一张清秀的少女脸庞显得柔弱得楚楚可怜,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两弯秀美如淡墨轻扫而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像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般迷离,鼻子小巧而挺拔,双唇显得有点缺少血气似的淡粉色,薄而精致。

披肩的长发如雨中垂柳,遮住了双颊,一身彝族少女的短袖碎花黑衣裙,露出两条纤细的胳膊,一手举着火把,火光将她映得如雨中飞蛾,娇媚而孱弱。

我已站在她面前,却没有任何恐惧,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初恋般的情愫,就好像自己在15岁时的暑假,趁父母熟睡而偷偷冒雨跑出来去看一眼邻街的少女。

但是,这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因为我分明知dào

,此时不是言情剧的桥段,我只是庆幸这次我只身前来,身边并没有金胖子他们跟随,他们在车灯的另一头也许早已心跳到了喉咙口,却哪里知dào

这数十米开外的另一番情景,仅仅只是在火把可以照到的,这短短的四目之间。

“你好,我知dào

你已不是阳世的住客,我想也许你就是去年此时被意wài

车祸夺走性命的女孩吧?今夜在此,是不是……”我不知dào

怎么整理叙述自己的语言,只是看着她那双水雾迷离的双眼,下意识地说着点什么,“额……你是不是在等那两个肇事者呢?”我指了指车灯的方向。

她一言未发,但眼神却露出一丝委屈的哭意来。她随着我的手指方向,微微转头看了看我们的车,抿了抿双唇,有一种无奈的苦笑一般。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她摇了摇头,又看着我,颤动着双唇轻轻地说道:

“毕摩,救我,送我回家。”

然后便双膝一弯,竟跪在了我的面前。

被这女子突如其来的一跪,我竟束手无策起来,之前是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硬着头皮闯出来准bèi

单挑的,谁料想竟会变成这种样子了呢。

我傻傻地站在雨里,只怔怔地看着眼下这个面色苍白身材娇弱的彝族女子,她微抬面颊,那双水雾般的双眼迷离地看着我,雨中的火把依旧忽明忽灭,照在她的脸上,虽是雨水早就打湿了她的全身,但我依旧借着火光,依稀看得她眼角有两行清泪,顺着双颊缓缓流下。

“起来起来,快起来,姑娘,有什么话,站起来再说罢!”虽已知她于我们并无恶意,可我依旧还不敢上前扶她,站在原地向她抬了抬手。

见她未有起意,斗胆向前跨了半步,正想用扇子托她一把,却见她慌忙后退两步膝盖:“毕摩,不要!我起来说就是了。”——看起来,她好像很怕我手里这把扇子。于是心中更多了一丝把握,这爷爷留下来的湘妃扇果然有它不为人知的力量。

见她缓缓站起身来,对我的扇子还略有惧意。我便将它折起来捏在手心中,笑了笑说道:“不要害pà

,我原以为你是要来向那车子里的两兄弟讨命债来,所以本想过来劝导,既然你无心加害,我自然不会对你怎样。”

说实话,在说这些的时候,自己心里也觉得好笑,如果她真要讨债,我又能将她如何呢?

我顿了顿继xù

问道:“姑娘,你前面叫我什么?毕摩?”

关于这个“毕摩”,我是知dào

的,这是彝族的法师称谓,是在彝族中地位非常重yào

的一种长者身份,也是一个集占卜、祭司、行医、教育等等职能于一身的职业。可以说,一个族群或许没有教师,没有医生,甚至暂时没有族长,但一定不能没有毕摩。他们往往要从事很多事情,比如传抄经文、教育文字礼仪、传播宗教哲学、传授农医天文历史地理……

我们的阴阳易术中,在学到各族巫法的章节里,有过详细的介shào

。怪只怪当年我才十六七岁正是贪玩的时候,所以对于这些原本就不熟悉的异族文字语言,基本都是草草应付,每次父亲抽查前,都是熬夜临时抱佛脚的死记硬背一番,第二天混个过关,隔不了几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今天她居然叫我一声“毕摩”,难不成,她能看得出我修学过阴阳易术嘛?还是说,只要是一个阴间的魂灵,都是可以觉察到我体内的不同磁场呢?

正当我考lǜ

之时,被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打断,回头看了看,是虎豹兄弟的车子。许是他们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幕,也是莫名其妙,按喇叭是叫我小心的意思吧。

女子并未搭理他们的喇叭声,低下头来轻声说道:“毕摩,我知dào

你有那个本事的,我在这里已经整整呆了一年了,我无路可去,想回家却受了身上这护身符的限制,不能再移动几步之远,每日站在此处等一个可以救我的人,今夜让我终于等到了你,请你帮我,帮我!”

我被她说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护身符的限制,我怎么帮她呢?

她见我疑惑,便伸出一只手去解那领口的斜襟,我见她缓缓解开了三四颗扣子,轻轻将衣衫拉开一道大口,里面露出雪白的肌肤和两道深深的锁骨,那两根锁骨中央还悬着一根红绳,上面像是挂了个什么东西,看不清楚。

“毕摩,就是这个灵符,它是阿爸送给我辟邪的护身符,如今却成了将我束缚的东西,我现在已成了鬼魂一只,完全无法将它取下,它就像一根铁链将我紧紧捆绑在这里不能动弹,请你帮我解开它,送我回到老家吧。”

“帮你解下应该是没问题,但是我又如何帮你回到老家呢?我帮你解了,你自己不能走吗?”

“我老家原在四川凉山,一年前来楚雄找我的姐妹们玩,可是因为那年这里山下发了大水,很多寨子都被泥石流冲了,我便一个人跑出来想在大路上求援,夜雨路滑,当时看到有车就想上去拦下求助,可没想到就……”

听到此处,我便了解了后来的事情,她想拦的那辆车就是阿虎当时开的那辆,当时阿虎也正睡意未消,哪里看得清这黑夜大雨里从路边窜出来的一个黑衣人向他们挥手呢?于是悲剧就这么突然来临,使得眼前的这位少女成了一个在异乡丧身的孤魂。

又由于身上带了困住鬼魂的灵符,所以使她连解脱的机会都没有,便只能在这里一直漫无边际地苦等了。

“那你又怎么知dào

我能帮你呢?”我依旧对此不能理解。

“因为……你的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力量,当你走近的时候,我知dào

你可以救我,就是知dào

,但说不清为什么。你手里的扇子还有你脖子上的项链,我都能感受到你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力量,你可以救我的,请给我念诵指路经吧,让我找到归宿的路。”

《指路经》,这个我好像有点印象,我记得高中时,父亲有教过我,那是彝族毕摩为亡魂超度的经文,其中包含了大量的知识,文学、地理、风俗、历史等等,可以说,一本指路经,就是整个彝族文化的半本大百科全书了。

可是,我这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异族经文,在学过之后就再没碰过,哪还能记得怎么念诵,这是非要打电话回家,好好让老头子给我温习之后才能使用了。

人这一辈子里,半途而废的东西很多,往往有些你烂熟于心的又偏偏永无发挥之处,而一些你认为永远不可能再碰的知识,就会突然在一个很要命的关口出来刺激你一下,呛得你你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悔不该当时蹉跎时光。

怎么办呢,现在半夜三更的,打电话回家也肯定会让老头子担心,权宜之计,先帮她把灵符取下,等我把那指路经和送魂的法术全部温习之后再帮她不迟。

“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头看了眼亮着的车灯,决定先把这姑娘带上车。但行动之前,必须得把原委先跟那三个交代一下,不然真是要吓死他们不可。

三步并作两步得跑回车上,三人大惊小怪的询问自是一堆,不再细说。

原原本本将事情的整个经过向他们说了一通,惹得胖子拍手称奇,而虎豹兄弟则有些迟疑,我想他们还是担心将那姑娘带上车后,会对他俩报复吧。

最后阿豹想了个办法:“臧大师,我们也不是不相信你有那降妖的本事,刚才见她跪在你面前,我自己都想给你跪了。但是这姑娘身上的灵符,你看能不能先不要取下来,万一她这身子骨一灵活,上了车再起了讨债的念头,趁你不注意给我们俩阴一招,那……您说是不?”

“是啊是啊”阿虎也接口:“我看,先别取下了,等咱们明天到了瑞丽,找个方便的地方,你俩单独作法,我们在外面帮你们看门,那时你再帮她取下也不迟。”

为今之计,为了让这两位司机安心,也只有如此了,若是硬来,恐怕我跟胖子也得被他们半路上赶下车去。

好吧,学了那么多年的阴阳易术,今天在活人和死人之间冒雨跑来跑去地来回做着和事佬,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过的……

第四十一章 怪异的纹身

我编了条短信,把来龙去脉大致写了一遍,发送给了老头子,见久未回复,想他睡熟了还没看到,天亮再做商议不迟。现在先下去把姑娘带上车,一路往瑞丽赶再说。

重回雨中,跟她解释了一下虎豹兄弟两人的担心,并跟她解释,我现在要赶路去瑞丽,明天到了那里,找一个合适的空地方,再帮她超度。

少女低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会了,那还请毕摩哥哥背我过去。”

什么?背过去?我迟疑了一下,她会不会从背后偷袭我呢?

……

罢了,一个大男人家何苦要计较那么许多,她都已是落魄如此,我再用这些小人之心去猜度,真是自己的心魔更重于真鬼了。

我走到她面前,转身蹲下:“上来吧!火把扔了吧。”

她轻轻地趴在我肩头,火把被她放在一旁,一脱离她的手,便不知去向。

她的分量轻到趴下来时,几乎完全感觉不到,若不是那两缕滴水的长发缓缓在我耳旁垂下,断然不能察觉她已在我背上。

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只有她在耳边轻轻地一声:“谢谢你,毕摩哥哥。”

再回车上时,那三个孬货的样子真是丢脸到家:虎豹兄弟两人几乎是半蹲地躲在前排车座下面瑟瑟发抖,而金发财则把他那纯阳金五行珏举在头顶上,蹲在最后一排角落里,从两张椅子的中间露出半张胖脸来紧张地偷瞄着我们。

“行了,瞧你们那副熊样。人家不曾想过要报仇,看你们俩这做贼心虚的样子。……我说胖子,你又怕个什么劲的?”我不屑地说道。

轻轻将姑娘放在椅子上,撸了一把浑身的雨水。再看那女子,竟已全身干透了。想必阴身自是只受周边环境变化而为,不作细想。

“呵呵呵,几位哥哥好。”

那女孩子竟先自己主动打起招呼来,听语气好像已不再如之前那样愁苦,应该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踏上归途,这一年来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心情不错。

“听听!你们这几个男人,人家小姑娘跟你们打招呼呢,人家大人大量,跟你们不计前嫌了,你们就别丢脸了。”

金发财的状态转变之快,我是早有领教了,现在倒已先从后排一步步战战兢兢地移了过来,手里还举着那五行珏呢,脸倒是放松了些,僵硬地笑着:“呵呵,呵呵,妹子啊,你好啊,我是臧大官人的朋友……这去年撞车那会,我可不在啊,先跟你说个明白,免得冤枉好人。”

姑娘抬头看了眼胖子,看到了他手里的牌子,眼神也是先定了一定,转头再看看我:“你们都不是普通的人嘛?都有宝贝!?而且…怎么都能看到我?”

被她这一问,我突然茅塞顿开,对呀,之前就一直觉得心里有个疙瘩,但也不知dào

哪里不对,现在想起来了!

照理说这阴间魂魄,除了修过阴阳术的人可以看得出来,而普通的肉蛋根本不可能看得见,就好像之前的老泥鳅,无论在酒吧还是在他回魂夜的灵堂,都是如此,只有我能看到。

可是,今天这车上……金发财算是个祖灵,要说他若是血统问题也能看得到,倒也说得通,可这阿虎阿豹……他们可是先发xiàn

路边的她的啊,难不成他们也是?

不可能,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虎豹两人又不是双胞胎,岁数也没差多少,八字定然不同。一定另有玄机。

想到这里,我便各拍了这两人的头顶:“起来起来,别装孙子了,问你们话。”

被我一打,两人抖抖索索地抬起脑袋,也不敢正眼瞧一下那姑娘。

“我问你们,你们以前学过阴阳术?”

“啥阴阳术,从来没学过,就学过自由搏击,还学过几年泰拳。”阿豹起身坐在了椅子上,手里还架着那猎枪。

“那你们是怎么能看得到这往生之人的呢?一般普通人可是没法看得见的。”我单刀直入地问。

“哦……难道一般人看不见……那啥?”阿虎半信半疑地慢慢起身,转头看了眼那女子,又赶紧转回来:“我以为只要是个……那啥,人都能看得到呢。”

“呵呵,什么那啥那啥的,你就直说是鬼魂好了。”姑娘倒也不忌讳,自己搭上了话。

“嘿嘿,这妹子是爽快人!”金发财又开始自来熟起来,要不是还忌讳对方不是活人,估计他又要开始口若悬河套近乎了。

“那就奇怪了,你们既然没学过阴阳易术,也没出家修行,看你们也不是阴阳瞳孔……”我心中暗暗犯疑:难道冤亲债主就能看得见吗?不可能啊,若是这样,那么那些个成日杀猪杀牛的屠夫,岂不是满眼都能看到被自己杀了的猪牛鸡狗不成?

“呵呵,两位哥哥不要怕。”那姑娘看着虎豹兄弟的样子,着实可笑:“去年那晚,我自己也不好,看到车灯亮着,就直接从路旁冲上来了,这高速公路本来也不该是我上来的地方,可当时一时心急,也完全忘了自己,加上天黑下雨的……哎,这就是命吧,我不怪你们。”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令人佩服,且不说这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有这不记前仇的豁达心胸,这道理还能说得头头是道,懂得安慰别人,真是其心纯善,但想到却已经是往生之人,不免暗暗可惜。

“别别别,是我们不好,我们撞了你,没有自首,还把你埋了,是我们……是我们畏罪潜逃。”阿虎听姑娘这么一说,赶忙站起身来,就是还有点紧张,所以两只手臂一会摆手一会作揖的,看起来虽是蠢笨倒也有几分憨样来。

就这么三言两语你一句我一搭的,二十来分钟的时间里,车里的氛围倒融洽了起来,也知dào

这姑娘的名字,叫做阿依朵。我是自然没把阿依朵当成个厉鬼来看,而那三位也显然已经不再紧张了。

虎豹兄弟照旧轮流开车往瑞丽方向驶去,由于这中途的变故,所以商议后决定到了瑞丽后,先要安排好个落脚点,以便为阿依朵超度。

夜路漫长,金胖子又开始打起了鼾,阿依朵则靠着窗户看着外面的远山若有所思,想必是归心似箭,也不去打搅她。

我已无心入睡,脑海里的事情太多,一边在思考为什么虎豹兄弟可以看得见亡灵,一边又期望明日老头子可以发来有用的资料,助我帮阿依朵做一场完美的送行。

想着想着,便又不知不觉地去看阿豹身上的那斑斓金钱豹纹身。

这是一种我并没经常看见过的纹身风格,既不是欧美那种oldschool的色彩鲜明的写实漫画风,也不是日本浮世绘式的版画风,更不是港台黑帮剧里那种浓墨重彩……这画风虽是写实,但又略带几分写意,针法介于白描工笔之间,上色又带五彩之意。

最独特的是,这豹子周身还围了一圈小小的文字符号,曲曲绕绕连成一组线条,拆开一个个看即像文字,连起来一片又像图案。

再看阿虎背上,那下山猛虎周围也是被这种类型的符号围成了一圈。

再仔细对比两人的脊背,有一个共通的地方,那就是背部的脖根部都纹了一个又像铜钟又像佛塔一般的独立图形,这图形的中央一尊盘坐的佛像,像中之神有八只手,一双蒙住脸,一双蒙住胸口,另一双蒙住腹部,另一双则举着刀盾兵器,我知dào

这是泰国上座部佛教独有的造像——掩面佛(也叫必打佛),并且并不是一种普通掩面佛,而是一种掩面佛里非常罕见独特的造像——多手必打。

“你们俩过去泰国?”我随口问道。

“臧大师,你这都看得出来?”阿虎一边开车一边答道:“不瞒你说,我们哥俩在十几岁时,因为在国内不想读书,家里就想办法把我们送去了泰国混个文凭。所以在那里住了有两三年。一个机缘巧合,在大城府得到过一位隐退的老和尚正规的泰拳训liàn

,说起那老和尚来,可真不是一般的人啊!”

“哦?怎么个不一般法?”

阿豹抢着回道:“他那时就已经80多岁了,每天庙里来求他看病驱邪的人络绎不绝,在当地可是一位有名的龙婆大师。而且啊,别看年纪那么大,若是打起来,让给我们一手一脚,咱俩兄弟全力上攻,都没法近身呀。”

“那看来,你们身上这两个纹身也是他老人家帮你们纹的了咯?”我现在可以确定,这种奇特的纹身风格加上这罕见的掩面佛像,必然是出自泰国某位高人之手无疑了。

“这个嘛,倒不是他老人家纹的,而是他的一位俗家弟子,也算是我们的大师兄了。这大师兄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不过……”阿豹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只不过什么?”我有点好奇。

阿虎接着阿豹的话说:“只不过啊,心思路数有点邪,后来还是被师傅劝走了,自己便出去另立门户,做了阿赞。”

“诶,对了,臧大师”阿豹突然想起什么来:“你说我们兄弟俩可以看到鬼魂这种本事,是不是会跟这纹身有关呢……?”

对,我其实早已在心里有了答案,并且,还对这位做了阿赞的大师兄隐隐地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四十二章 血书古彝文

说是不详的预感,却又飘飘忽忽,若隐若现,凭借多年修习的第六感,猜得到八成是与这号称“心思路数有点邪”的大师兄有关,并且这两个纹身与这虎豹兄弟俩一身的暴戾之气也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既然他做的纹身都已经有了能够看到阴魂如此凶横的力量,那这位大师兄本人的咒力定是不可小看。

就这么七想八想的,倦意偷偷袭来,远山已显蒙蒙微亮,眼皮却不听使唤地垂了下来,真是困了。

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渐渐被车窗外的喇叭声唤醒,透过惺忪睡眼,看到早已天色大亮,雨也早已停了,地面被烈日晒得煞白。

我们的车正在一个像农贸市场一般的街上缓行,两旁都是贩卖各种蔬菜瓜果的摊位,看路上行人的服装打扮,有的依旧是汉人着装,有些就明显带有少数民族的特色……这种一觉醒来,周围环境完全变样的感觉,一时令人兴奋而又如时空穿越,顿时睡意消散殆尽。

看虎豹兄弟,阿虎已换到副驾驶座上,歪头睡着了;阿豹娴熟地在小路上穿行,猛按着汽车喇叭催促着躲避的行人和三轮车摊贩们,他抬头看了看后视镜,见我醒来,便说道:“臧大师,我们已经在瑞丽市区了。”

“哦,挺快的,现在几点了?”我揉了揉眼睛问道。

“上午10点半,我们现在就去宾馆,龙哥已经帮你们安排好房间了。”阿豹继xù

自言自语地说着“这里我们每年都要来几次,路线很熟,朋友也很多。现在抄小路过去,可以快一点到宾馆,我也困死了啊。”

“辛苦你们了。”我一边回着话,一边回头看了眼后排座上还在睡梦里的金发财。

顺着视线,我又看了看阿依朵,却不知为何,她正将身体蜷曲成一团缩在座位上,娇小的身体颤颤地不时抽搐一下,就像是一只在雪地里快被冻僵的小猫。

“阿依朵。你怎么了,很冷吗?”我扭头大声对阿豹说:“阿豹,把冷气关小点!”

“不,毕摩哥哥,别关冷气,没关系的。天亮了,我就会这个样子。”阿依朵用轻得仿佛只是吹气的声音说道。

我顿时想起来,她并不是一个活人,哪有冷热之感。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气强与气弱之分,而如今烈日当空,阳气冲天,自然是他们这些阴魂所不能承shòu的。

想到她这一年来,天天风餐露宿在高速路边,日复一日地接受如此煎熬又不得动弹,不禁一阵辛酸涌上心头。

“阿虎,醒醒!”我大声喊醒了睡梦里的阿虎:“赶紧打电话去我们的宾馆,叫他们提前将房间的冷气开到最低,窗门锁紧,窗帘全部拉起来不能留一丝缝隙。”

阿虎被我莫名其妙的一阵催促喊醒,见我神情严肃,便也没多问,按我要求去拨了宾馆电话做交代。

金发财被我这一喊,也醒了。

凑上来问明了原因,便去翻他的背包,还得yì

地说着:“这有何难,我金员外聪明过人,知dào

这回要来这热带地区,早备有飞行员蛤蟆镜一副,抗紫外线、抗眩光、别说在车里,就是跑到沙漠里,轻轻一戴,保准妹子你通体清凉啊~~”

“得了,别自作聪明了。”我没好气地回答:“她这又不是怕热怕晒,是现在白天阳极磁场上升,阴极磁场受到干扰,导致魂魄之力无法集中,你有啥办法?”

“这……”金发财被我这一说,才醒悟过来,但嘴上又不示弱,悻悻地说道:“哎,那你还叫酒店开冷气!?切,再说,那可不能怪我无知啊,谁让这妹子看起来那么水灵,谁想得到她是……是那个世界的人呢。”

阿依朵听金发财这么一说,先是微微一笑,转而又满脸落寞起来。

我被他这一说,也觉得自己开冷气的想法有点可笑。但,兴许也有点作用尚未可知呢。

转而又想起昨夜还发了老爸短信,不知回了没有,拿出手机看了看,只见短短一行回复:“字太多,上午帮你去扫描,中午11点左右能发到你邮箱。另外,看看她身上带的那个灵符长什么样,告sù

我。”

好吧,“字太多”,看起来比想象的复杂,要是一时半伙没能学会就麻烦大了点啊。

看看时间,离中午11点还差十几分钟了。那也只能等到了宾馆看过邮件再说了。

转眼,车子已经停在了一条大马路转角口的酒店,这酒店处于两条主干道的转弯处,正门方向正在转角上,门童已经等在门外,见车一停,便推了行李车来帮我们搬运一些较大的行李。

一行五个下了车,阿依朵因为娇弱又不得动弹,还是趴在我的背上,但由于分量太轻,对我的行动几乎没有任何影响,除了我们车上四个,没人看得到她,自然就不再与她多言,以免令外人见怪。

下车后抬头看了看酒店,大约有十多层高,看起来像是新造的,外墙还非常干净,大门左右各立一只汉白玉的大象,店招居中——“白象大酒店”。

前台登记的程序都已经早由虎豹俩人在当地的朋友办妥,只需在前台拿门卡就可。

房间的安排是:我和金发财一人一间大床套间,虎豹兄弟俩合住一间标房,由于阿依朵半路出现,自然没有她的房间,更何况,空开一间房,却不见有人入住也更让人觉得诡异,不如暂不增加房间为好。

房间都在12楼,我特意要了间朝北的套房,与金发财那间门对门。虎豹兄弟的房间由于房型不同,所以离我们有半条走廊的距离。

上楼的电梯里,见没有外人,我看了下时间,正好11点整,估计老头子的邮件也已经发来了,便说道:“一会各自都先放好行李,你们11点半准时到我房里来开个会。”

出了电梯,各自散去不提,我这间是1222室,金发财在我对面的1221室门口停下,他打开门后,转身说道:“大官人,有事就喊一下哦!”

见他对着我轻轻地抬了下眉头,摸了摸脖子上的五行珏。

我知dào

他是在暗示我小心,这胖子平时粗枝大叶,但有时却也常能细心一下的。

我点了点头,转身进屋。

之前的大件行李都已经送进了屋,摆在玄关处。

玄关后是个洗手间,然后就是一个类似会客专区似的隔间,一套木质软靠的转角沙发,一只玻璃茶几,一排壁橱和一台液晶电视,再往里是卧室,一张六尺雕花大床,一套花梨木办公桌椅,窗下横着一张真皮贵妃躺椅。

整个房间的装修和酒店大堂的风格都很东南亚,加上酒店名为白象,想必老板应该是傣族人或者东南亚而来。

屋子里果然冷气十足,窗帘全部被拉上了,我将阿依朵放在客厅沙发上后,开了盏夜灯。

“你先坐着缓缓,我去包里找找有啥可以帮你提神的东西。”我看她依旧蜷缩在沙发上,便去随身的背包里翻找。

由于之前做好了去山里要户外露营的准bèi

,所以冰冰给我准bèi

了个40升大小的登山包,里面满满当当地塞了各种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什么瑞士军刀啦、狼眼手电啦、逃生锁啦之类的——当然少不了的,还有她的那一堆小药瓶子。

翻了半天,突然看到个小盒子,那是一盒黑塔香,是冰冰从印度旅行时给我带来的,说这黑香用的原料纯正,除了有印度原产的檀香粉外,还夹杂了永恒花、苦肉桂等配料,据说是古印度王室用以熏香驱虫的上等好货。

恩,这东西可以提神!历来上座部佛教的国家,都有黑香祭鬼的传统,这黑塔香虽然不知是否与泰缅之地养小鬼的黑香一样,但是总聊胜于无,不如一试。

我取出一支黑塔香来,点上后放在茶几的烟灰缸里,不一会整个屋子已弥漫开氤氲的奇香,我见阿依朵还半躺在那里未动,便坐在一边打开手提电脑开始收老头子的邮件。

邮件分作两份发来,想必是老头子第一次发完觉得还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所以又追加了一份,就按发送时间,先打开第一份查看。

这份里面有几个压缩包的附件,标题写的很清楚:彝人巫法选摘。

然后邮件正文是老头子的话:……附件是你此次或许能用到的主要几片咒文,黄纸红字的扫描件是彝族经文原件,我用白纸红笔写的,是汉字的谐音发音,白纸黑字的是汉文翻译,三种文件依次有序,莫搞错顺序。

下载附件之后解压缩,打开看看,果然有三个文件夹,每张都已标了序号,很容易对照。

先不细看,再打开第二封邮件,老头子其中写道:

“……那姑娘现在身份不明,但若是身上配有那么强的灵符,来历定不一般。彝人巫法十分强dà

,他们的先祖,大毕摩‘毕阿苏拉者’曾于佛陀门下修习,数百年前在印度、尼泊尔、和国内多地都获得过斗法的最高殊荣,甚至还从印度得到过释迦摩尼的舍利子一枚。虽时隔久远,如今的毕摩可谓一代不如一代,但辉煌的历史不可小觑,他们先祖留下的精华,你要多加学习。

今日发你的黄底红字经文,是我们臧家的几代祖先在四川凉山等彝人聚集地区辛苦寻访得来,字字都用珍禽奇兽活采的鲜血书成,照理,你在作法时应手翻这原本经文持咒法力更强,但如今条件不许,所以你就对着屏幕看扫描件持咒,我也不知这样会打多少折扣,只盼那姑娘先祖有灵,助她一程。

现在我再来跟你温习一下具体持咒作法的步骤……”

老头子洋洋洒洒一大篇,看得我只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学习,竟对这些高深莫测的法术全然记不起来,看来下次回家,非要钻进书房再恶补一下不可。

再回头看那黄底红字的经文扫描件,比划都十分简单,基本每个字符全部由长短直线、圆弧、短点组成,每个字笔画基本不超过10画,有些像汉字的部首,有些又像英文字母的叠加,可惜,看了三遍,半字不识。

我将电脑凑到阿依朵面前问她是否看得懂,她看了半天也疑惑地摇了摇头:“这看起来好像是古彝文,但我们现在学的都是新彝文了,懂这些的只有很少很少的老人了,但是这些老人又不懂汉语,所以没法翻译出来,这种字在我们那里快绝迹了。”

古彝文,我记得老头子曾说过,它的历史也有万年以上,与甲骨文、苏美尔文、埃及文、玛雅文、哈拉帕文相并列,是世界六大古文字之一。更有甚者,有国外考古学家认为,这些符号是外星人留给地球的信息密码,记载着大量的史前文明与当代人无法用现代科学去解释的一些现象。

好在老头子留下了音标发音,虽必然会和其真zhèng

的发音有所出入,也毕竟聊胜于无。

只是,那么多篇的文字,别说背出来,就算要流畅的读出来,也非一两天可以掌握的,那阿依朵今日也肯定无法顺利将她超度回她先祖的归宿,难不成她要跟着我们一起办事去了不成……

初到异地,就接二连三地出了那么多状况,此行定然波折,这可如何是好呢?

第四十三章 奇宝护身符

眼见这三五天里还没法破译经咒,也无法隐瞒了,只好将情况跟阿依朵如实交代。

她虽有些失落之色,但也不至于露出悲伤,反而笑着安慰我:“毕摩哥哥,一年都等了,多几天又怎样呢,至少现在,要比站在太阳底下受那么多苦要好太多了呀。”

我看她现在精神好似比之前旺盛不少,再看那支黑塔香已经燃烧殆尽,留下的最后一抹余烟正袅袅向她身上飘去,想必这黑香定然起了不少作用,只是不知这一枝香的能量,可以让她坚持多久。

门铃响起来,开门见金发财站门外,约好的开会时间已经到了。

他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了一眼,用眼神问我如何,我点点头,示意他没事。

他便笑呵呵地跨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哟,这屋子怎么那么香呢……妹子,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嘛?”

阿依朵欠了欠身子,坐正后回道:“嗯,前面毕摩哥哥点了支香,现在感觉好多了。”

“毕摩哥哥?臧大官人,你啥时候改名了?他那年纪都能做你叔叔了!”

三个人嘻嘻哈哈聊了几句,虎豹兄弟也随后来了。手里还捧着几个泡沫碗。

“来来来,走了一夜都饿了吧,咱们前面去楼下买了几碗这里的小吃,赶紧尝尝。”阿豹将碗筷放在茶几上“怎么这么黑灯瞎火的,你们这是开第一次代表大会呢?”

“去,人家姑娘怕亮,你懂个屁啊!”阿虎在边上接口。

我看看阿依朵,她笑着说:“开灯应该还好吧,之前每夜在路边,都有大车灯照过,也没觉得不舒服,你们就开着吧。”

阿豹便顺手开了客厅的顶灯。

茶几上的小吃,看起来有点像以前吃过的云南过桥米线,闻着有点鲜香又带有些酸辣。

“这玩意是啥?看起来好像不错嘛”金发财低头嗅了嗅问道。

“这叫傣家撒苤,这里面的肉是用棒子敲得一点筋都没有的精瘦生牛肉,绿的那个是野香菜还有韭菜,这白的是牛肚丝儿,搅合了这米粉一起,沾这柠檬撒,一口下去,那叫一个爽快。现在天热,用这柠檬撒,要天冷些还有苦撒……”

阿豹的介shào

还没说完,金发财已经捞了一碗低头大口吃起来:“苦的就算了,还是柠檬味儿的吧……嘿,这味道还真挺不错哈。”

阿依朵在边上,闻了闻:“好香啊,好想吃。”

“那你就吃呗~”金发财没脑子地回道。我正要瞪他,只听阿依朵回道:“不了,我前面已经吃过黑香了。”

金发财被她这一回话,才意识自己一时语失,嘿嘿了两声,继xù

吃起来。

虎豹兄弟已之前吃过,便坐在一边帮我们讲些云南地区的风土人情之类的,阿依朵也不时插几句,说些她们凉山那边的事儿,待到我们吃完,收拾了残局,我便先告sù

他们,因为我并不懂古彝文,所以超度送阿依朵回去的事要拖延几天。

大家也都没啥意见,不再多说。

想起老头子要看阿依朵胸前那个灵符,便叫她再拿出来让我仔细瞧瞧。

阿依朵也不避讳,将领子再敞开一道口子,让我细看。

金发财和虎豹兄弟也想凑上来看,谁知她竟一合领子说:“你们可不许看~”

然后羞涩地低了头,若她尚是活人,此时脸上定然已是绯红。

三人只得悻悻的退下,金发财脑子活络,说道:“哟,还害羞呢,那这样,大官人,你用手机拍个照片给咱们看看嘛。”

说得也是,若是拍了照片,直接发给老头子,倒也省得我再解释了。

“好呀好呀”阿依朵兴奋地拍了下手:“我都一年多没看过自己样子了呢,是不是很恐怖啊?”

“谁说的,漂亮着呢!”我一边回答,一边拿出手机,让阿依朵露出那灵符的样子,对着灯光,打开了相机功能。

可当手机打开摄影头后,我看着屏幕便一阵寒战,我全然忘了她只是个灵魂,手机又如何能拍得一丝倩影,屏幕里只有一只空荡的沙发,而已。

虽早已知dào

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孩是个阴魄,但并未因此而感觉异样。

可此时,当被冷漠的现代科学产物,用这种近乎无情的方式提醒我们之间的人鬼两隔,还是从心头升起一阵悲寒。

“好像……拍不了。”我轻声回道,放下了手机。

阿依朵听完愣了愣,随后便低着头,神情略有伤感,抿了几下嘴,忍着泪水的样子。

屋子里一阵寂静,虎豹兄弟和金发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依朵。

“没事儿……”阿依朵抹了下眼睛,自我解嘲地打趣儿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以前我那手机里有好多自拍照来着,阿爸老爱说我臭美……呵呵,现在,想再臭美一次也不行了……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就不拍了呗。”

“我还是打电话跟我爸说说你的灵符吧。”

我见大家都不再说话,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僵局,便拨通了老头子的手机。

老爸接起电话的速度很快,大概早就已经等着我了。

我把那灵符不能拍照的事说了一遍,没想到他早就知dào

了一般,哈哈笑了一声说道:“说你平时不用功吧还不承认,这鬼都能拍照了,那谁还敢用照相机啊?”

“那……那灵符又不是鬼,它不是还在起作用嘛,它只是个东西罢了,又没生死区别,何况现在还在发挥着它的作用,那它就是一个现实存zài

的实物啊,为什么就不能拍到?”我虽知有些强词夺理,但还是心有不服。

“哦,照你这么说,‘灵魂可以看不到,没生命的实物都能看到’,那岂不是她穿的衣服也没死、鞋子也没死……那难道这些衣服鞋子就自个儿组成个人形在大街上走?”

老头子一句话就将我说闷了,是啊,这种是阴阳易术里最简单的基础,但凡人死之时,所留之形状,便是其魂魄之型,这一点我是亲眼见过的,老泥鳅在去世那夜来酒吧找我时的样子,以及回魂夜那日的样子,便是他最后离开时的模样。

可转而一想,那按此说来,这阿依朵当时被撞得一地鲜血,想必是内脏撞碎,而躯壳并未留下太明显的伤痕吧?

“那,照这么说来,那灵符是取不下来了?都跟着她的生命一起幻化了?”我继xù

追问。

“那当然不是,灵符嘛,如果都是些俗物,怎么说是灵符呢。你看看,她那脖子上挂的东西,正面是不是有个图,图上有一些咒语经文之类的?”

顺着他的形容,我又转身去仔细看了看阿依朵的挂件,她见我仔细打量,便将领口又拉开了些,将它凑到我的眼前。

我认真得看着这个挂件,这看起来像是只长方形的小盒子,上面那头呈圆弧形,挂件用的红绳就栓在圆弧那头,下面是平底。

整个挂件大小犹如火柴盒,形状又像是个立着的棺材。这正面的盒盖有点土黄色,好像还刻了一只眼睛,只是这眼睛不像是人眼,很圆,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围着那眼睛一圈,从上到下刻了几个文字,那文字看起来就是古彝文了。而盒子的周围一圈边,则是暗暗的紫红色。

这挂件的材质非常少见,有点像蜜蜡,但又肯定不是。

盒子反面,则是一大段的文字符号,什么图形都没有了。

我将它的细节一个个描述给电话那边的老爸,等我说完,也没见他回答一句,可能也是在思索。

“爸?怎么样,知dào

是什么了吗?怎么拿下来知dào

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后,传来老头子略有迟疑的声音:“难道……不会啊,这东西已经失传了很多年啦,怎么会在一个小姑娘的脖子上呢?”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他好像有些迟疑,但从这话里又觉得此物来历不凡,便也急着催促他赶紧说说。

“你现在照着她那盒子正面的样子,把那上面的图案和文字一模一样的画下来,不能有一点遗漏的,画好马上拍照发来,我先挂了……”

“啊?喂喂喂?”老头子还没等我回话,便把电话给挂了。

我听他语气有点不同以往那般淡定,便也知dào

此物定有故事,便叫金发财递了纸笔过来,照着那挂件一笔一笔地抄下来。

金发财和虎豹他们,则也摒息凝神地看我画着,大气不敢出一口。

不一会,就已将整个挂件的正反面都基本画完,幸亏大学学的是广告传播,有过几年的美术功底,不但把平面图画得仔细,更配了张三维立体的效果图。

检查了一遍后,觉得基本跟实物一致后,便拍好照片给老头子发了过去。

过了大概五分钟,老头子电话便打了过来,我接起电话,就听那头的声音有点兴奋:“好小子啊,真是祖宗保佑,你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怎么了?是个什么东西?”我赶紧追问,虽还不知dào

究竟,竟然心跳也加快了起来。总觉得应该会是个像五行珏那种很稀罕的祖传宝贝吧。

“边上还有外人吗?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说。”老头子压低了声音。

我觉得事有蹊跷,便假装慢慢站起身,边听电话边朝厕所走去,向着他们几个,手指了指裤裆,示意要去小个便。

“好了,没人了,说吧。”

“如果你眼前这个东西是真的,那就真是个大宝贝了!”老头子还是压低着嗓门,说道:“这个不是什么灵符,而是鸟头匣!”

第四十四章 百年鸟头匣

“鸟头匣?”

“对,鸟头这东西,你应该听说过,俗名又叫‘鹤顶红’。”

鹤顶红我是知dào

的,当然这不是武侠小说里的什么奇毒,而一种叫盔犀鸟的珍禽的头胄,这个部分正好处于鸟嘴和头盖骨之间,有点像大白鹅头上的那块凸起位置。只是盔犀鸟的头胄更硬,表皮色彩艳红,所以便被不知所以的古人习惯性地称作“鹤顶红”,俗名“鸟头”了。

文玩界里有个行内话,叫“一红二黑三白”,白指的是象牙,黑指的是犀牛角,而这红就是说这鹤顶红。

这三件东西,一般都被古人雕刻成各种饰物挂件,作为有钱有势之人的把玩之物,虽说并非贵比上等的翡翠和羊脂玉,但是由于这三种动物难得,加上其造型不能随心所欲的雕琢,所以但凡有雕工精妙的作品,也是千金难求。

这一红排在第一位,当然也就是难中最难了。

这种鸟以往常见于我国云南一带以及中南半岛区域,如今由于近代大量猎杀,成了国家重点野生保护动物,再有类似交yì

,就是触犯国法了。

虽然这么说,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暴利存zài

的地方,就会有人敢以身试法,所以在如今的地下文玩市场里,用这鸟头雕刻的把件、挂件也不少,有些是祖上遗物,更多的则是血淋淋的新鲜作品。每年也总有人会因此锒铛入狱,只是屡禁不绝而已。

“鹤顶红我知dào

啊,可这就算是大宝贝了?您不至于吧,按个头不算大的,再看这成色也不怎么艳,这玩意儿顶多也就是万把块钱而已啊。咱家那些收藏哪个不比这玩意贵?”

我心里虽知dào

老爸说的“大宝贝”绝不是因为这鸟头本身的价值,但是为了不让他继xù

卖关子,便故yì

激他一激。

“鹤顶红当然不是什么大宝贝,但是你眼前这个东西,可不是一般的鹤顶红!”老爸开门见山的说起来:“首先,你别说成色不好,颜色不艳是因为它的年代老,几百年前传下来的的,包浆老,色泽暗是正常的。你说那周围一圈是暗紫红色,是知dào

为啥?那是当年的大理国鸟王!”

老爸接着便把这个鸟头匣的来龙去脉——将他所知dào

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

话说南宋年间,彝族最大的法师,大毕摩“毕阿苏拉者”在东南亚一带十年一届的斗法大会,陆续赢得了一把上古法铃、一对阴阳签筒和一把黄金法扇。并且还在印度参加完金刚灌顶法会,赢了十国斗法大赛,作为冠军,得到了释迦摩尼佛的一枚舍利子,这枚舍利子据说是释迦摩尼的一块指甲盖。

当时正值云南战乱年代,各处时有种族之间地域之争。毕阿苏拉者用他的法术和法器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也平定了多场腥风血雨的战争。

传说他将释迦摩尼的那枚舍利子装在了一座佛塔中,那些即将出征的人,只要先去塔前转上三圈顶礼膜拜,便能刀枪不入。

后来此事被毕阿苏拉者得知后,觉得人们的贪念太大,若再将舍利子供人朝拜,不但无法停息战乱,反而会因此而增加更多人的有恃无恐。

于是他便在佛历新年的第一天,念动咒语,招来了整片大山森林里的盔犀鸟训咒,说道:“脱下战袍头盔,后世尚享富贵,若是执迷不悟,永世不得超度。”

说罢一挥手,众鸟纷飞而去,而这群鸟的首领,则留在了他的身边成了护法。

此后,那些听过大毕摩训咒的盔犀鸟们所飞到之处,这咒语的魔力便在那处应验。

后来,那盔犀鸟王寿终正寝,毕阿苏拉者便将它的头胄做成了一只棺材形状的小盒子,正面刻上了一只鸟眼和咒文,意为当年林中万鸟之前所说的咒法尤在,鸟王虽死,法眼不灭。

又在盒子的底部刻了起死回生大咒,意为但凡因为发善心却冤死之人,魂魄入盒可免去六道轮回之苦,百日之后若有机缘还可借尸还魂;但是发恶心而死之人,魂魄入盒三日,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毕阿苏拉者在他的晚年,为了将一生所学永传后世,便在家乡凉山建了一座“藏经楼”,将那佛舍利装在了这鸟头匣里,埋在了藏经楼的地下深处,而法铃、法扇、阴阳签筒以及大量的经文书籍则堆放在楼顶,除了几个贴身的徒弟外,这藏经楼并未被外人所知。

直到1958年,新中国成立后开始大举收集民间文物,这藏经楼才被发xiàn

,据说整个楼由1.5米长的石条堆砌而成,成碉楼状,门前由一对石狮看守,而楼内有几个大木箱子,存放着大量古彝文的经书和法器。

再后来,便是文化的十年浩劫,藏经楼未能幸免于难而被红卫兵砸毁,所幸当地彝人有偷偷将法器拿去高山深洞中供奉,又几经周折,那面黄金法扇最终遗失在了民间;那只法铃如今已被鉴定为国家一级民族文物,现收藏于四川美姑县文管所;那一对阴阳签筒也被追加为国家一级文物,现被中央民族文化宫收藏。

只是那个装了佛舍利的鸟头匣,从800年前埋入地底开始,就从未再出现过。

听老爸这么一说,我觉得又惊又喜却又疑,惊得是这世上还有如此一件宝贝,其背后有那么神奇的故事;喜得是这件宝贝居然就被我遇上了;而疑的是,老爸这些关于800年前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老爸,这八百年前的事,你都没生出来呢,何况时间隔了那么久,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dào

啊。”

“是真是假,等你把那盒子上的经文都破译了,自然就能试验。至于我为什么能知dào

,这个你不用操心,过段时间你自然也会明白。”

老爸说话的语气相当肯定,就好像这些事情都是他亲身经lì

一般,而我此时也无心继xù

打探,既然说过段时间也会明白,就不吃他卖得这套关子了。

“好吧,那现在,我先去将那电脑里那么多古彝文先破解了再说。”我回道。

“傻啊你?”老爸回道:“脑子怎么还转不过弯呢,现在最重yào

的,是去把那鸟头匣从那姑娘身上取下来,然后再把姑娘的来历弄明白,若是那匣子真的那么灵验,你可以将她的魂魄先收入匣子里,看看百日之后能不能借尸还魂啊!”

老爸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呀!一来可以试验这匣子是否就是800年前毕阿苏拉者留下的那只鸟头匣,二来或许还能帮阿依朵起死回生,这可真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和老爸说好了,两头一起破译那经文,若有新的进展再随时沟通。

挂了电话,我反身回到了客厅。他们四个也没闲着,正聊得起劲。

见我出来,金发财先发话了:“大官人肾功能好生厉害,一泡尿撒了一刻钟。”

大家哈哈笑起来,我也笑笑:“老爸说得仔细,我怕出来听得不专心,所以等电话挂了再出来,免得漏听了什么。”

阿依朵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知dào

此事她内心最忐忑,她急着想摆脱这“灵符”的束缚之心那么迫切,她想早日回到她祖先的归宿之心也是那么焦急……只是她不知dào

:如今她不必再担忧是否可以平安魂归故里,因为她也许还能再获新生。

我微笑着在她身边坐下,环视了一下另外几个也睁大了眼睛等我说话的人,恩,怎么说好呢……

我又回头看了看阿依朵脖子上的鸟头匣,对大家说道:“这个东西,我和我爸正在研究取下来的咒语,古彝文的符号并不复杂,相信要不了几天就行。至于是不是送阿依朵回去,这个要等取下来之后再说,因为……事情有了些转机,也许……”我笑着看了看阿依朵:“也许,阿依朵还能再陪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呢。”

“啥?很长一段时间?”金发财又不着边际地开起玩笑:“我说大官人,这妹子是漂亮,可人家现在也有人家的难处,你这硬拖着她不放走,难不成还想玩儿一回聊斋志异?”

“呸!”我朝他白了眼:“什么时候了,还尽胡扯,我跟老爸在研究一种新的法术,或许可以帮她再活过来!”

……

屋子里又一阵寂静,金发财嘴巴张得跟个泡熟了的扇贝似的,虎豹两个也是同一副表情,只是他们不像是惊讶,而更像是被吓到了。

阿依朵,已挺直了腰身坐在那里,两手捂着嘴巴,瞪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角闪过一丝湿润,那眼神,有惊诧、有激动,但更多的,我看得出,是对我所说的信任和感激。

见他们都没说话,我挥了挥手手,假装淡定地解释:“没什么好惊讶的,阴阳易术嘛,无非就是生啊死啊的事情,你们又不是没看过科幻片,有些事情不知dào

的觉得玄,知dào

的也就是平常事啦。”

金发财由于之前已去过我家,所以被我这么一说倒也能缓过神来,木讷地连连点头。

虎豹兄弟俩,用了大概一分钟,才缓过气来。阿豹摇了摇头,深呼吸了一口说道:“以前在泰国,最多也就见过我们师傅帮人驱鬼镇邪,但把死人变活人,还真没见过。臧老板,哦,臧大师,要真有那本事,那我和我哥,这辈子,就跟着您混了!”

阿虎听完,在一边拼命地点头。

我笑着说道:“先别急,我只是说可能,但是也没有把握,你们俩以后是不是要跟我混先不说。可接下来,我跟金员外要去找人这件事,你们可得多花点力qì

,要是事情顺利,做得圆满,咱们再谈以后的事儿也不迟。”

阿虎猛拍了胸膛几下:“别的事情不敢说,找人讨债,咱们兄弟俩熟门熟路的老行当,您放一百个心!”

我点了点头,却暗想,我这找的人也不是个普通之辈,况且也不是讨债,到时候可别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

“对哦,我差点把这回来找人的事都忘了!”金发财才反应过来一样:“那现在我们这几个咋整?到底是找人呢,还是……还是等你作法救人呢?”

我想这两件事都不能拖,便说道:“我一会先把那人的资料再整理一下,这几天,胖子你就跟阿虎阿豹辛苦一下,先出去四下打听打听。把我们要去的几个地方踩踩点,我就在这里把那些经文再琢磨琢磨,你们看如何?”

金发财表示没意见,阿虎说他们还会再找些瑞丽当地的兄弟们,看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随时可以用得上。

阿豹说道:“行,金老板就在市区里走走,我们兄弟俩路熟,就去周边一些地方跑,估计晚上也未必能来得及回来过夜了。要不房间……就留着给妹子睡?”

我觉得也行,刚要答yīng

,就见阿依朵在一边拍着沙发垫子说道:

“不要不要,我害pà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呆在这里!”

“哎哟妈呀,那你毕摩哥哥晚上睡觉可咋办!?”

“我不管,那我也要在这里陪着他!”

第四十五章 寻人动员会

金发财见阿依朵不依不饶要留在我房里,便打趣地说道:“得嘞,反正臧大官人晚上有裸睡的习惯,而且还经常梦游,到时候他光着屁股满屋子瞎转悠的时候,你可有眼福了。”

“去去去,别在小朋友面前老不正经,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阿依朵朝金发财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地回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出去,哼。”

我想既然她身上的鸟头匣还没取下来,也无法行动,不如就让她晚上睡在沙发上,万一有什么情况,我在里屋也有个照应,便答yīng

了。

时间不多,我们开始讨论如何去寻找那个奇人,既然跟虎豹两人已经熟识,便也不必再完全隐瞒,我决定先告sù

他们一部分真相。

“阿虎阿豹啊,有个事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因为也怕说太多了你们不理解。但现在你们已经知dào

我是阴阳易术师的身份,我便可以告sù

你们了。”

我一边从包里翻出之前打印好的一些资料,一边跟他们开始交代工作:“这次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啊,其实并不是什么欠我们钱的逃债的人。”

“哦?难道……臧大师这次是来捉鬼的?”大概受了阿依朵之事的影响,阿豹的思路还没转过来。

阿虎也神情紧张地问道:“找逃债的人倒是好办,可这要是找鬼……你也看到我们俩昨晚的熊样了……嘿嘿。”

金发财哈哈笑起来:“果然是熊样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这要抓,也不至于让我们大老远从申城飞过来抓不是。”

“哦,那找的是……?”阿依朵也有点好奇。

“找一个可能有特异功能的人,也可能……哎,其实我们也没有见过他,你们先看看这几份报纸吧。”

我把之前整理的各种有关中缅命案的复印件铺开在了茶几上,他们几个便一份份仔细看起来,阿依朵看着其中一张照片,开口说道:“咦,这不就是白象街嘛?”

“白象街?”我问道。

阿虎点了点头:“恩,白象街是缅甸附近边民的叫法,中国这边的全称应该是‘中缅友谊街’,也叫‘中缅街’,在姐告那里——哦,也就是老城区那里。整条街中间就是中缅边境线,一条街也就一公里多长吧,一半在境内,另一半在缅甸。”

阿豹接着话头继xù

说道:“那就是个集贸市场,主要就是卖些翡翠毛料啥的,近几年赌石之风盛行,原来也就是小集市,现在搞得各地的翡翠商人,投机商人来这里,天天人山人海的。”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都知dào

这里?”我看了看他们几个。

“我以前来这里玩过,咱们凉山出红玛瑙,云南的保山也有红玛瑙,我阿爸原来就是在凉山挖矿的,因为前几年凉山的市场不好,所以阿爸每年都会运一些玛瑙原石,然后跟着保山的几个叔叔一起到白象街去卖。有一年我也跟着一起去玩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正盘算着想打探阿依朵的身世,没想到她自己竟说出了他爸爸挖矿贩石的事儿。

我对于珠宝也略有研究,虽不是很内行,但也知dào

南红玛瑙,我们的五行珏上,代表火的那颗红色石头,就是保山南红(南红是一种俗称,意思是出产自中国南疆地区的红玛瑙,云南保山地区的南红据传到大清年间已被开挖殆尽,所以由于其稀有性,所以要比凉山等其他地区的较贵)。

“你阿爸拿着凉山的原石,跟保山人一起去卖,难不成是想滥竽充数?”我半开玩笑半试探的说到。

“赌石嘛,本来就是凭自己的眼力,真真假假的,就跟古玩一样,这也说不上是什么滥竽充数,买古董买到了假的,你也不能告别人诈piàn

,警察也不会管,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游戏规则。”

阿依朵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着,看得出,她在她阿爸的培养下,对于这种市场里的潜规则已经司空见惯。

“哎,我说,怎么说起古董了,这不在找人呢嘛?”金发财脑子倒是清醒,大概是他根本就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反而注意力没被分散。

“哦,对对,哈哈哈。”我尴尬地笑了几声,心里对阿依朵的家庭背景有了大致的了解。

我又继xù

问虎豹兄弟:“前些日子,这个死了几十人的新闻你们都知dào

嘛?”

两人都点着头,阿豹说道:“那么大个新闻,你们在申城都知dào

,咱哪能不知dào

啊。不过这传言的版本太多,有的说是两个黑帮分赃不均,火拼死的;有的又说是国家机密,其实是缅甸运来的核武器原料,运完都灭口了;还有更离谱的,说是挖了龙王爷的老窝啦,所以运矿的人都中邪死的……反正,就当一故事听听,谁知dào

是真是假呀~”

金发财在一边发表了不同意见:“我觉得你说的那些传言,都是扯淡。要是黑帮火拼,总有个受伤流血的,哪会像照片上这种一个个都完好无缺的;要说灭口更不可能,如果是国家机密,还会让那么多报纸网站给登出来?还有这龙王爷,更搞笑了,要真有龙王爷住那,还会让他们挖得进去?纯粹封建迷信,愚昧!”

两兄弟呵呵傻笑了几声,想必也是觉得不合逻辑。

我觉得金发财这人,别看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候还总是反应最快的,有他在边上,有时候还真是可以少绕不少弯路。

我问道:“这个中缅街离这里远吗?”

“不远,就几公里路,也算是瑞丽市的一部分。”阿虎回道。

“平时几点营业?”我继xù

问。

“现在就开着呀,一直要到晚上呢,最近雨季,可能生意淡点,但夜市要比白天热闹些。”阿虎说完看了看表:“要不,咱们现在去看看?”

“瞧你这猴急的,反正又不会马上关门,咱们先把手头所有思路都理理,你们都不知dào

要找谁呢,去看啥?”金发财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几份复印件继xù

看着。

“金老板,咱们这回是要去找……?”阿豹指了指其中一份资料上的照片。

我看了看他指的照片,就是那个唯一的幸存者,但是由于是在事故现场所拍,估计记者被隔离在较远的地方,所以用了个长焦镜头抢拍,也就拍到了半身45度角的侧脸,加上他一身蓬头垢面的搬运工打扮,整个脸上全是泥灰,一顶略显大的安全帽盖到了眉骨。

所以只能看得出个七八分长相,约莫是个20出头瘦瘦长长的小伙子。

“对,就是要把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找到。”我替金发财回道。

“那有什么难的,只要他现在还在云南,我让兄弟们各处打听一下,应该也很方便吧,他既然没欠你们债,也不至于躲起来。”阿豹显得胸有成竹。

“希望如此吧,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最好,但如果……”我指了指另一篇关于中科院派人前往调查的报道说道:“如果上面对这事也有兴趣,作为保护对象藏起来,那就有点难度了。”

“哦……说的倒也是,别人全死,就他活着,是挺怪的,说不定还被当成人体科学研究对象了。”阿虎点了支烟。

“臧大师,你们大老远的跑来,找这个人难道也是为了研究人体科学?”阿豹问道。

“恩……我们找他,是因为另一些事,恩……怎么说呢,我想多个做阴阳法术的帮手,你就这么理解吧。”我觉得这个理由也还算合理。

看他们点了点头,阿豹说:“恩,您这么厉害的人,要再多个有特异功能的帮手,那一定生意会很好。”

好吧,看来他们是把我当成了以此谋生的神棍了,懒得解释,便点头微笑着算混过了。

我看大家对着一堆资料也没有新的头绪可理,再见他们三个哈欠连天的,便决定先暂告一段落:“这样吧,昨晚你们开车也累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咱们下午五点在大厅碰头,先去中缅街吃个晚饭,然后在那里分散先打听打听。等到知dào

点眉目了,再分头安排工作,怎么样?”

“我看行!”金发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拍了拍打着哈欠的嘴说道:“昨晚车上睡得我腰酸背痛的,先回去充个电吧~~”说完便先起身,阿虎阿豹也跟着出去了。

我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阿依朵,见她还正看着茶几上的复印件,便问道:“怎么,你不准bèi

也休息会嘛?”

“我现在精神好着呢,毕摩哥哥,你先去睡会吧,我一天不睡也没事的,累了只要打个盹就好了。”

我想想也是,从来没跟阴魂在一起生活过,也不知dào

他们是不是需yào

睡觉。

“对了,你这一年里,难道就一直站在路边?”我突然不知dào

哪冒出来的念头,对她这一年的生活状态提起了兴趣,现在也算是机会难得,采访一下阴间人的生活状态,倒是第一手的学习资料。

“我嘛……哎,无聊死了啊!”阿依朵往沙发上一靠,双腿盘坐着说道:“白天嘛,就一直蹲着尽量不动。晚上倒还好,至少身体不会不舒服,所以就坐在路边看星星啦,唱唱歌啦,还可以数车子,看看车牌照什么的,大部分都是些云南的车,还有一些边上省市的运输车辆,川是我们四川的我知dào

,偶尔也有远的,什么粤啦,沪啦,闽啦,浙啦……还有京,那是首都嘛?”

“恩,是首都。”我听她这番形容,觉得要换成我是她,每天都那么无聊的数车牌,不到三天估计也就疯了,“难道除了数车牌,就没别的事了?”

“有时候也会有人在我附近停车下来小个便什么的,对了,上次有个人就站在我面前小便呢!真是讨厌,当别人都看不见他呢,还边小便边唱歌,真是个**。”

“哈哈哈……那你看了嘛?”我迅速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不禁大笑起来。

“你还笑呢!”阿依朵撅着嘴说道:“我才不要看,躲又没法躲,只能把头转转开。”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厚道,想想她当时的处境,又不禁升起一丝凄凉来。

“对了,那天你打了个火把,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想起那个转瞬即逝的火把来。

“哦~~那个火把也只有在打雷的时候才能有,起初我也不知dào

,后来有一次,一个闪电下来差点打到我身上,我都吓呆了。这时来了个老爷爷,我觉得他是个路过的游魂吧,反正他能看见我,但我感觉不到他有活人的气息。”

阿依朵一边比划一边继xù

描述道:“他就远远地跟我说,叫我捡起地上的树枝,举到头顶上,另一只手五个手指捏成这样一个形状,然后心里默念三遍‘安三昧夜萨多万’,就能借到天火,只要点了天火,闪电就不会打到无辜的魂灵。另外,点了这个天火,那么对我有敌意的东西,也没法靠近我了。”

“哦?老爷爷?”我心中暗暗一惊,这句“安三昧夜萨多万”是藏密梵文中的三昧耶戒真言,而这指法手印我却也未见过,怎么会由一个阴魂在半路上去教她的呢?

第四十六章 又入真虚空

我继xù

问道:“这老爷爷长什么样子,后来去了哪里?”

阿依朵摇了摇头:“白胡子,大光头,干干瘦瘦的,穿了一身白衣服,他说正好路过,正赶时间呢,也没多说,教完我就走了。”

我心里暗暗称奇,若是一个普通的修佛之人的阴魂,生前由于参习佛法,会懂得念真言也不少见,可是还知dào

如何用真言借天火避雷电避攻击的,那至少他曾经也是个高僧之类的吧。

恩,那看来之前阿虎开车想冲过去又冲不过,一定也是受了这把天火的影响。

此事先放下不去细想,便继xù

问她平时还有什么消磨时间的办法。

“恩……也有好玩的,那山里有小动物,晚上会出来,有兔子,有乌龟,还有蛇和老鼠呢。”她眼神露出童真般的笑意:“起初还挺害pà

老鼠和蛇的,但是后来觉得又没什么了,它们好像也能看到我,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感觉它们见到我,总是绕开点才走的。”

《阴阳经》里曾有说起,六道之间,人的杂念最多,阳气最重,所以障眼最深,只能看到眼前的“实物”却看不到另一些空间的生灵,也只有在婴儿时期和弥留之际,杂念最少,阳气最弱,所以也最有可能看到异类。

人类都觉得自己才是最聪明的生物,可在茫茫天地之间,未知的奇妙何其之多,万物皆有灵性,人却因狭窄的宇宙观而被世俗杂念迷了心窍,只是做井底之蛙罢了。

我对阿依朵说的动物可以看到她之说并不觉得奇怪,相反这才是纯净之心可以拥有的智慧。而修阴阳之术的我们,每日打坐入定,也是为了定时的清空杂念,虽还是要受到俗世的干扰,但练到一定的境界,就可以得到这种技能,打个比方,就好比给失聪者配了个助听器,近视眼配了副眼镜吧,我这么想。

“对了,有些时候,我也会遇见一些游魂,就像那老爷爷一样没有活人的气息。他们看起来大部分是车祸去世的,或者就是偶尔路过的,清明冬至之类的节日晚上,就会遇见更多一些,但是……”她顿了顿,落寞的说道:“但是他们每次走到我面前想跟我说话时,却又突然躲开了,说我身上有东西,使他们害pà

,我知dào

肯定就是因为我的灵符。”

“应该是吧,你那灵符的力量很强,我爸说它是你们的祖先大毕摩毕阿苏拉者留下的宝贝。”我回道。

“宝贝?这个大毕摩的名字我好像听老人们说故事的时候说起过,原来真有这么个人啊?”阿依朵高兴地说道:“这个是我阿爸在挖矿的时候挖到的呢,他说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个护身符,因为上面有经文,再加上那次他在这个矿里采到的矿石品质都很好,所以阿爸觉得这是吉利的象征,是老天爷送给我家的礼物呢,所以就洗洗干净栓了根绳子给我戴了……哎,他可真把我害惨了!”

听她这么一说,疑团就解开了,原来这个几百年来众人辛辛苦苦踏破铁鞋而不能窥其一眼的神物,竟然就被一个矿民这么轻易的得到了,而它却又是通过一个如此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变作阴魂在路边苦等一年,期间还有一位逝去的高人教她安全避雷才守到现在……最后这宝贝辗转到了我一个阴阳易术之家后裔祖灵的跟前。也正因如此,我要重新拾起荒废的异族巫术知识去打开它的真相……真是天意不可测啊。

“放心,这几天我一定好好学习你们的语言,争取早日帮你取下来,到时你就自由了。”我安慰她道。

“对了,毕摩哥哥,我真的可以再活过来嘛?”阿依朵满眼希冀地看着我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传说里,说是有机会可以做到,你放心,只要我有一丝希望,一定会帮你!”

“恩恩!”她用力点了点头,笑得像朵白色的索玛花。

也不知dào

聊了多久,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稍稍撩起一条细缝,便觉窗外烈日如灼,虽窗户紧闭且屋里冷气强劲,但依旧可以隔着玻璃感受到阵阵热浪。想来这南方的雨季也不全是天天大雨,但有晴朗之时,依旧炽热。

回头再看,见阿依朵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资料,便说:“你要不要看看电视?我要到里屋去休息一下,晚上还有正事要做。”

“好啊,我好久没看电视了,你就帮我调个文艺台什么的吧,你尽管进去休息,不用管我。”

以防她在我休息时又心力不支,我便给她又点了一支黑塔香在茶几上,帮他把电视调到了中央三套。她笑着向我挥挥手,示意我进去休息不用管她。

拿起笔记本电脑到了卧室,眼见已将近下午三点,离我们约好的傍晚碰头时间也不久,这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睡下去怕是不但无法补充足够体力,反而更加困倦,不如就此打坐半个时辰,倒是更能有助恢复精神。

我将卧室房门稍稍虚掩,换了身轻便衣装,便在那贵妃榻上盘坐下来,将笔记本放在一边,盘起双腿,手结天地印,不一会便进了入定状态。

…………

眼耳鼻舌身一一放空,唯有一丝意识尚在游离状态,那周身咕咕的血脉涌动感若即若离,有一种熟悉的感受又慢慢降临,这感受……如此熟悉而陌生,又仿佛到了那次在黑暗中化身光点漂浮的情况。

“臧道禅……是臧道禅、臧大官人嘛?”

有人在叫我。

但不是上次那位声音熟悉的女子,这次的声音是个男的,以我的记忆判断,这是一个之前从未与我说过话的男人,恩,而且年纪……像是个老人家。

我下意识的又想睁开眼睛张望,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想起上次的经验,按此用力是无济于事的,此时需yào

用意识去沟通。

我暗暗定了定神,将意识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推去,这一路上依旧是光影斑驳,幽灵般的小光点飞得如风中的萤火虫,悠缓而夺目。

“是的,我是臧道禅,请问这位前辈是……?”我集中意识去问道。

“呵呵呵,客气客气,你如今尚未打开天灵窍,虽能与我心传意念,却还不能看见我,你也不用太急。”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也倒也和善,只是他竟然知dào

我不能见到他,那想必他是一定可以见到我的了。

“天灵窍?”我问道。

“恩,你这天地印时机还没到,等过了15个阴阳周天轮回满日之后,自然就会打开了。”

我暗想:15个阴阳周天轮回满日?听着这话怎么就那么拗口,之前那女子说是到我30岁生日之后便可知晓,那按此说来,年份的天干地支为阴阳交替出现,比如甲午年为阳年,那么第二年的乙未年便是阴年,第三年的丙申年又是阳年……那30岁生日不就是过了15个阴年和15个阳年嘛,直接说30岁生日不就得了,还非要卖那么大个关子,这老人家说话真是吃力。

“哈哈哈,你可别怪我说话吃力,我这么说是因为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顺便看看你小子功夫学了几成,能不能随机应变。”

我不禁心里一惊,这老头好像能读懂我的心思,怎么就连我在想什么都能知dào



“好啦好啦,不要瞎猜啦,这里是真虚空,你的意识和你说出来的话是没有区别的,你的想法就是你的话语,你的话语就是你的想法,知dào

嘛?所以只要你在想什么,无论有没有说出口,都会一清二楚的被对方收到。”老人家又像是看破了我的想法,回答到。

“真虚空?难道这天地印结成之后,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个真虚空?那到了这里又能如何呢?”我问道。

“虚非真虚,空非真空,虚亦有虚,空亦有空,真虚空,乃虚空非虚空也……”老人家如绕口令般地说着。

“停停停,越说我越糊涂了,那你是谁到底?”

“哈哈哈,纯阳火的孩子,就是这么急性子啊!”

我听他这么一说,好像对我还很了解,居然知dào

我是纯阳火命,看来这老人家对我的事情知dào

的还不少。

“前辈,您就别卖关子了。”

“恩……你不用急,我们往后自然还有的是机会见面,到时,你就叫我空虚长老吧。”

“空虚长老?呵呵呵,我看您是挺空虚的,简单一句话都要绕着好几个弯来讲,不但空虚,还很无聊。”

“无聊为无有所聊,无所聊亦是聊无可聊,你我聊得如此多,何来无聊之说啊?”

“啊呀,行啦行啦,老前辈,我知dào

您是个高人,你就长话短说吧,你这把我从入定里喊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嘛?”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说那个鸟头匣子。”老人家这回倒开门见山。

“鸟头匣?你居然知dào

鸟头匣?”

“我不但知dào

这鸟头匣,还知dào

这小玩意儿怎么用。”

哦?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心中一颤,连我老头子都还没把握的事情,居然他能用?而且还称之为“小玩意儿”?难道他就是毕阿苏拉者?不会吧……这人不是八百年前就圆寂了嘛。

“别瞎猜啦,我可不是那老东西,救人就救人了,还下这么个破咒坑人。”老人家不紧不慢地回道,看来他又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是真还没适应这“真虚空”的沟通规则——想啥就说啥,千万别在心里先盘算小想法,没用,统统就跟脱光了似的一点藏着掖着的机会都没有。

我在内心先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告sù

自己下回别瞎猜瞎想,直接说直接问。

“啊啊啊,你小子倒还挺逗。”老人家又一次拆穿了我,继xù

说道:“毕阿苏拉者那老东西,自己死就死了,还留了个这么邪的东西下来,白白害了人家小姑娘一条命。”

“那,老人家,哦,空虚长老。你说你有办法解开这个匣子的咒语?”

“恩,会是会,不过嘛,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玩意儿如今到了你手里,因缘际会就该是你来破解它,这样嘛,这玩意儿也算是认了你这个新主子了。”

“我?新主子?这话怎么讲?”我听他这么说,倒不禁有点暗暗的兴奋。

“这个嘛……还得从头说起。”空虚长老顿了顿,开始讲述这个匣子的玄妙,当然,这些都是之前我老头子从没告sù

我的,估计他自己也不知dào



空虚长老开始了弯弯绕绕的啰嗦,说了一大堆,总结的意思就是:这毕阿苏拉者在圆寂之时,将佛舍利子装在了鸟头匣中,刻上鸟眼与加密的咒文之后,还在这匣子上抹了一层自己的唾液,他自算着匣子在八百年后会有一劫,便在心中又下一念:

“此匣入土,八百年后将受一劫而重见天日。但能用以造福苍生,保挖掘人三世平安;但凡盗此宝匣者而以私利所图或占为己有,无论男女,断子绝孙。”

所以这八百年后,偏偏不巧,遇见了阿依朵的父亲挖矿挖出了这匣子,一念之差,便送给了女儿做护身符戴着,那就应验了这咒语中的“占为己有”,故而阿依朵一命呜呼,便是应了那句“断子绝孙”的毒咒了。

第四十七章 淡红色手印

我赶紧问道:“那此咒可有破解的可能?阿依朵虽然是自己戴着,但是这也是他父亲的一片爱女之心,何况他父亲也并不知dào

这匣子的使命,所谓不知者不为罪。人间真情贵不如父母养育呵护,这好心却成了悲剧,岂不是不符合天道人伦?”

“哈哈哈,好一个天道人伦啊。”空虚长老笑道:“你这话,放在世俗眼里自是不错,只可惜天地之下,人之渺小,人伦再大,又怎么敌得过天道呢?天道之下皆为蝼蚁,你说人类为了保护自己的粮食,而大举灭鼠灭蝗,而这老鼠蝗虫,又不是同样在寻食哺儿,父母之心与人类无异,何苦要遭消灭?”

“这……这,那这粮食也不是它们种出来的,偷吃当然是罪过。”我虽觉得辩驳无力,但也没有别的理由。

“啊哈哈,那既然如此,这鸟头匣也不是那姑娘的父亲所做,挖出来便占为己有,岂不是罪过?人心虽然可贵,可在天道眼里,是不是等同于人眼里的老鼠蝗虫啊?”

我一时语塞。但转念还是想救阿依朵一命,便再问:“那您说您知dào

这鸟头匣的用法,能否网开一面,救她一命,不是佛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恩,这破解之法嘛,倒是有。有就有在那老东西的咒语下得自相矛盾了。”

“哦?怎么个矛盾法?”我赶紧问道。

“哈哈,你想啊,这匣子背后的起死回生大咒,但凡是以发善心而冤死之人,可免去六道轮回之苦,魂魄入匣百日之后,若有机缘还可借尸还魂。而他那咒语又说,挖掘此匣占为己有者断子绝孙……所以嘛……”长老故yì

拖长了声音。

“所以就是说,阿依朵父亲正好是挖出匣子理应断子绝孙的人,所以阿依朵作为子孙,要死。而阿依朵是为了山洪困住的村民而出来求救,才出了车祸,那就是发了善心而死,所以她又应该活。这就是他咒语的自相矛盾?”

“恩……就是这个意思。”空虚长老故yì

让我自己说出了其中的微妙,“所以呢,一死咒,一生咒,一死一生,一恶一善,两相抵过,平手。”

“这怎么是平手呢?话虽这么说,但阿依朵已经死了啊。另外,说这善人魂魄入匣百日或有机缘可起死回生,但是这机缘又是什么呢?”

“小子诶,今日你状态疲惫,怕是这天地印结不长,等你学会了彝族的指路经,我再来找你,诺,这是古彝文修习心法,拿去。好了,先去休息吧!”

“啊?等等,什么心法,在哪?……”我还没来得及问完,便觉得身子一轻,又向某处移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又恢复到入定时的状态,稍稍一使念,分开了十指结印,眼睛慢慢睁开。

依旧是卧室的贵妃榻上,窗帘拉得室内黑魆魆的,只有屋外客厅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流行歌曲声和门缝外一丝闪动的光亮,那是阿依朵正在看着节目。

我坐在榻上,盘着腿回想刚才那段对话,虽觉得这过程就如做了一个梦一般的飘渺,但是字字句句又是如此真切,仿佛一切都刚刚真实的经lì

了。

真虚空,天灵窍,恩……这个倒是今天的新收获,至少我已经知dào

这两次入定后所去的地方并非幻境,而这天灵窍只要到我生日之后就会完全打开,至于这天灵窍在什么地方呢……我想可能大概就跟天灵盖差不多的关系吧,不去多想,届时自然明白。

再细细回想,长老所说的“天道之下,人如蝼蚁”的理论,虽然残酷,但换位思考人类对于其他生灵的态度,又何尝不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

我不禁想起,以前老头子跟我说过,但凡寺庙、墓穴之物,皆有灵性,古代有乞丐或穷人,以为庙中之物可保自己平安富贵,便去偷那庙中的香炉烛台甚至抱走小型的佛像放回家中供养;还有人斗胆挖人祖坟盗取祭品贩卖。

这些人虽然可得一时之满足,甚至有些还发了不小的财,可最后不但没有转运,而且厄运连连,轻者身陷囹圄,重者身患绝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计其数,视情节严重而分别处以或立即执行或几年后应验,但终究逃不脱现世报,且无人能避。想必这些人便是天道眼里的“人中鼠蝗”了吧?

东想西想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想起屋外此时还有一位因发善心而冤死的姑娘,便又一阵愤愤不平。那毕阿苏拉者法力再高大,却终究还是做了件错事,至少于我这“鼠蝗”来看,这咒语下得就是有欠严谨!

暂且将这所谓的空虚长老看作是有那么个人,他说的话也真有其事,可他说的那个什么修习古彝文的心法怎么不给就走了呢?这老头子也太粗心大意了点。

边想着这修习心法下回遇见他非要先拿了再说,边抬手看看时间,竟已四点半了。

下了榻舒展四肢,这打坐许久,虽然心智没能休息,可身体倒还真是舒服不少,这点体力撑到晚上睡觉之前,已是绰绰有余。

回头看到笔记本,便打开想再看看老头子发来的那篇古彝文翻译,可当翻开屏幕之时,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黑色的屏幕上竟……赫然有一只红色掌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心跳明显加速,下意识地将电脑往贵妃榻的另一头扔过去。

看着那电脑也没啥反应,我便努力调整一下呼吸,再慢慢凑过去看个仔细,还安慰自己,也许是打坐时间太久,产生了幻觉?

稍等了几分钟,待心跳略微正常后,再拿起电脑再次看那屏幕时,掌印依旧还在,在黑暗的磨砂屏幕上,一只人的右手掌印若隐若现,那绝不是手出汗印上去的印子,也绝非是屏幕保护的图片,是淡淡的,好像是谁的手被抹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蜡而按在上面的样子,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清晰的纹理。

我伸出自己的右手,不敢直接接触,慢慢凑上去,隔着大约一厘米的距离比对,这印子大小与我的手掌十分相近,再将鼻子凑近了闻闻,却没有任何味道。

我赶紧打开床头台灯仔细看那淡红色手印上的掌纹与指纹,再看看自己的右手掌纹和指纹……什么?这竟然是我自己的手印??

我看着屏幕上这淡红色的手印,脑子嗡嗡作响,我何时在这上面按过红色手印了?

回忆之前最后一次使用电脑,是在外面跟他们一伙人开会商议之时,当时的右手一共有摸过几种东西呢?慢慢整理一下思绪:吃午饭时摸过碗筷,但手上也没沾上过什么酱料……然后便是拿过手机打了电话……再是拿过资料手册……再就是点过黑香……拿过电视机遥控器……然后就进卧室了,记得进卧室时,电脑已经是合上的了……思来想去,就是没有出现过有红色的东西,再看看自己的右手心也是干干净净,并未沾染什么颜色。

深呼吸了几口,一个念头不禁脑子里飞过:要不,干脆就把我的手掌跟那印子合上去,看看是不是会有什么变化,总不至于发生把我吸进电脑里去那种科幻片里时空门之类的荒诞剧情。

想归这么想,但心里总还有丝胆怯,为了不被吸走,便趴在了床上,电脑放在枕头处,将双脚先紧紧得勾在床尾沿上,左手拼命抓紧床头靠板,将脖子里五行珏对着前方电脑屏幕,深吸一口气运至丹田后屏住呼吸,最后将右手掌缓缓地对准那红掌印,按了上去……

……

一秒、两秒、三秒……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口气实在憋不住了,只得松了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纳闷,便将右手放了下来。

可就在移开右手的瞬间,竟发xiàn

,那红掌印……不见了!

我赶紧抬起自己右手翻过来看,整个手掌的一面连着五根手指上,都红得跟被开水烫过一般,也不知dào

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还能感觉到有一丝丝辣辣的痒痒的……好像就有亿万只微小到肉眼看不到的蚂蚁,顺着我的每一条掌纹指纹,在往里钻、往里钻!

我赶忙一边甩着右手,一边冲出卧室向洗手间跑去。

将手放在水龙头上拼命冲洗,但那水柱开到最大,也依旧冲不走半点热量,也许是手掌太烫,使得那手上居然冒出了蒸汽,不到一分钟时间,手掌上的红色完全消失了,但是水池中并没有任何红色的水痕,这绝对不是被洗干净的,而是……进去了!从我的掌纹里慢慢地、完全地渗透进了我的身体!

此时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我无法去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时的恐惧和迷茫已经不再有,剩下的只是一种等待,那种对于未知的,毫无方向的等待。

我闭上眼睛,去感受这右手掌心内的热力,正在顺着我的血管慢慢攀升,它们也许就跟病毒一般会慢慢溶在我的每一个细胞里,我会如何?被腐蚀?被融化?变成僵尸?……

我想去猜测,可却完全无法整理思绪,如今只想等待最后结果的快点公布,此时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甚至不会去后悔当时为何要将手掌按上去做那么大的冒险。

我能听到水龙头依旧在那哗哗地流着,屋外阿依朵大声喊着“毕摩哥哥你怎么了?”之类的话,而我此时,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闭着眼睛去感受那股热辣的洪流正在迅速扩散:到了肩膀、爬到脖子大动脉、然后绕到颈椎,小脑,继xù

往上……

头越来越涨,我张开眼最后看了看洗手池前的镜子,里面的我有点模糊、模糊……

……

第四十八章 速成式心法

再次睁开眼时,我正睡在洗手间冰冷的地砖上,室外阿依朵带着哭腔地喊着“毕摩哥哥、毕摩哥哥!”

……我还活着嘛?!

“在呢,放心!我没事!”听着阿依朵焦急地声音,我支起身子提了口气,振作了精神刻意用冷静地声音回了她一句。

“你怎么了啊!怎么半天才回一句!你出来呀!”

“没事!你看你电视,我肚子疼,拉肚子呢!”也不知dào

算不算急中生智,竟脱口而出了这么个不上台面的理由。

隔了几秒,就听她没好气地回道:“肚子疼?那你甩什么手啊,有毛病!”

听她语气不再担心了,我便晃了晃有点晕的脑袋,重新站了起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也没啥变化,恩,既然镜子里还有我,那是没有死。

再看了看右掌也依旧如初,身子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虽说心里暂时踏实了不少,但我也知dào

,就这刚才那几分钟里面,一定在我的身上已经发生了一件重yào

的转变,只是,我不知dào

是什么,而已。

若是换做别人,也许已经吓得半死,或直接要上医院去检查,但我心里明白,这种转变是任何现代医学仪器无法检测得到的,这应该不是鬼上身,因为老爸说过我们的血统是鬼魅不侵的,也应该不会是什么病毒吧……反正,至少目前没有异样,只好静观其变、或者说是听天由命了。

我洗了一把冷水脸,按了下马桶的冲水键,假装刚上完厕所一般,嬉皮笑脸地走到了客厅里。

“你是不是吃不惯云南的小吃啊?中午吃坏了么?”阿依朵两腿蜷在沙发上,向我探着身子问道。

我走到她边上坐下说道:“也可能是食物不新鲜吧,我免疫力差,只要吃到农药培育的蔬菜之类的,就会闹肚子。拉了就好了,放心吧。”

她好像理解一样的点了点头,又随口说了句:“哎,死人倒不用上厕所,这点是方便了不少。”

我看她脸上还笑嘻嘻的,便打趣道:“不是有句名言说的嘛‘你所虚度的今天,正是昨天死去的人无限向往的明天’。看来你是倒并不向往啊,还为了不用上厕所沾沾自喜呢。”

“不行不行,那我还是想活着!只要能活着,让我天天拉肚子都愿意。”阿依朵认真的说道:“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呢,你说要帮我的呢!”

“一定帮你的啦!我前面跟你开玩笑呢,我现在就去学你们的那些曲曲扭扭的鸟文字。”

我站起身,借机回到卧室想再看看那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已没任何痕迹,按下电源,电脑点亮,一切照常。

再打开下载好的那些老爸发来的古彝文资料。

首先打开了三个文件夹里标号各是A的文件。

黄纸红字的A1是古彝文写着的一篇经文,这经文主要用于驱魔降妖,比如在谁家发生了人畜受惊忽然莫名其妙重病之类的事情,那么就会请毕摩用这经咒来驱散他们体内受到的邪气,或家中隐藏的游魂之类。

白纸红字所对应的A2是老爸写的音标,白纸黑字的A3就是老爸翻译的汉字了。

我一一对比,发xiàn

老爸将此经文翻译为《咒鬼经》,有一部分汉字写道“……五雷三天界,雷霆百万兵,火光铜子箭,邪魔化灰尘……”。

我又反复去校对了原版的原文,发xiàn

老爸明显是将道家的《咒鬼经》直接搬到了彝族的经文上,语义虽然相近,但总归像是叔舅之分,辈分相似,血脉却差得远了。按原文来翻译这标题,应该是《祝鬼经》更合适。

而这段文字如果用汉字解释,应该翻译成“……恭迎天地勇,神兵百万众,火雷电光中,妖魔俱成空……”

再看这A2文件里的发音标注,也有不少错的地方,由于彝文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在这支派中又由于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等不同地域的方言区别,所以导致不少字的发音有很大不同。

而老爸的音标来源,也许是受到我家先祖各处寻访笔记的原因,所以收罗了不同地区的发音。这篇《祝鬼经》用的谐音,有几句对着东部方言,有几句又对着西部方言,通篇读出来,估计哪个地区的彝族人都听不懂。

之所以老爸会将道家的《咒鬼经》和彝族人的《祝鬼经》搞混,也难怪,因为当年张天师在西南蜀地修行,创立道教时,正是收纳了当地西南少数民族的不少巫术咒语,进行了改良结合,所以在措辞和语意上,有很多相通之处……

于是又在文件夹里随意打开了几篇经文,顺手看看,翻译与原著都有少许出入。

…………

诶?

我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怎么总有股怪怪的感觉,让我不知dào

哪里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停下校对,走到贵妃榻边半躺着,点了支烟抽了两口,两眼盯着天花板去回味刚才一晃而过的奇怪感觉……

突然,我从榻上跳了起来,顿时一身冷汗——

我!我居然是在校对老爸翻译的错误?!

我!居然完全已能读懂古彝文了!!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大脑突然兴奋到像是被扔进了一包跳跳糖一般,整个脑子悉悉索索噼里啪啦,我想大声欢呼却又不敢惊动了外面的阿依朵,我又想跪地叩拜,却又不晓得应该像哪里叩拜,我只是奋力得克制住自己,张开大嘴憋着气无声的大笑,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快了!

这种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若是非要找个牵强的比喻,就好像一个站在黑板前面对一道初中代数百思不得其解的学生,乱涂乱改中莫名其妙地破解了哥德巴赫猜想的难题。

现在,所有之前的迷团已经打开,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回想了那刚才在洗手间中匪夷所思的血脉涌动和突然晕厥,果然是一次脱胎换骨式的改变。

我终于明白,那笔记本屏幕上的红色手印,原来就是那空虚长老所说的“修习心法”!?

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复杂的一门语言学,那些几乎断绝的先人智慧结晶,得到它们所要付出的努力和代价,仅仅只是斗胆摸一摸电脑,和昏倒几分钟而已。

突然想起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偶然学会了九阳神功那个桥段来,而我这学会古彝文所有巫法的过程,显然更加轻松容易。

容易到,都没脸告sù

别人。

我又点了支烟,极力克制住近乎浑身颤抖的激动。

一支烟结束后,我决定先假装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依旧要装着抽空学习古彝文的样子,一来想借此将所有经文都通读一遍,二来也是想看看,这种技能的突然降临,到底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

并且,在给阿依朵的还魂施法之前,我也需yào

寻找一些实jì

的案例,去实践一下这些咒语巫术的真实可靠性。

空虚长老啊空虚长老,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正一个人在卧室中胡思乱想之际,门铃响了,是金发财来喊我下楼集合,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快五点整,便换了身运动服,准bèi

出发。

“毕摩哥哥,我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出去啊?”阿依朵斜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有气无力地问我。

我见她这副懒洋洋的样子,也并不是很想出去的,便说道:“现在天还亮着,何况你也行动不方便,我们出去吃个晚饭,逛一圈随便看看问问也用不了多久,最多也就四五个小时吧,要不你就不用去了。”

“恩,我还是想看电视,嘿嘿。你们管你们去吧,早点回来,注意安全~”说完向我挥挥手,便又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起来。

这样倒也省事,我又给她点了支塔香,便锁了房门,随金发财下楼去大厅。

阿虎早已等在大堂的沙发上,见我们下楼便掐了烟头上前与我们汇合,阿豹已经发动了车,等在门口,三人上车,便向中缅街出发。

前面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天色又开始阴了下来,恰逢雨季,这样阴晴不定的天气将会持续好几个月,但这也是夏天的云南,并不会像巴渝金陵等那些火炉城市一样炽热难熬的原因。

道路两旁的大王棕秀丽挺拔,路上的行人也是服饰花色各异,大约车行二十多分钟后,明显沿路看到的印度装扮的人多了起来,阿豹说,离中缅街已经很近了,这些走动的南亚人便是长年在街上开店的商人。

拐了一个弯之后,便看到一个牌楼式的建筑入口,便是中缅友谊街的入口处到了。

我们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便先去附近找饭店,阿豹在前面带路,说要请我和金发财正式吃一顿接风洗尘饭,下午已经电话安排好了宴席。

“今天吃饭归吃饭,可不能喝酒啊,吃完还要办正事。”金发财没等我开口,倒是先打起了预告。

“酒当然是要喝的,办事也是要办的,你们来云南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要是被我们龙哥知dào

了,一定是要教xùn

我们的。今天咱们就喝一点点,不喝多不喝多。”阿豹一边带路一边回道。

阿虎也赶紧接口:“客人来了不喝口酒,那就是看不起我们了,你们就入乡随俗,喝一杯也好嘛,这里你们放心,治安不错,何况有我们兄弟在,保你们平安回到酒店。”

金发财扭头看了看我,我点头示意,他便也不再多说,反倒高声说道:“哎,那啥,搞三个蚊子一盘菜的那种有不?”

一句话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不一会,已经走进了友谊街的入口,这里左右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小店,农机用品、纺织品、特色工艺品,玉石珠宝店更是鳞次栉比,以及大大小小美食小摊,使得空气中总有似有若无的阵阵咸香。

正一路走着,只见前面一家珠宝店门口有一四十多岁的大叔等在门外,远远就向着阿豹微笑挥手,阿豹也挥手致意,想必是早已熟识。

走近门前,看这大叔个子并不高,四肢消瘦但腹部倒微微凸出,穿着一件真丝短袖花衬衫,一条灰色西裤裤线烫得笔直,一双镂空牛皮凉鞋擦地锃亮。

“来来来,介shào

一下,这位是这家珠宝店的老板,姓麦,在这里做了10多年玉石生意了,广东人,绰号‘包工头’,在这条街上很有名的。讨了个缅甸老婆,老丈人有自己的翡翠矿。”阿豹开始两边介shào

起来:“这两位就是申城过来的龙哥的贵客了。这位是龙哥的大哥,金老板;这位是金老板的大哥,臧老板。”

“嘿……这臭小子什么眼神呢,还真能瞎掰。”金发财在我耳边嘀咕了起来:“什么时候你成了我大哥了?”

我暗暗笑道:“论年纪我也比你大两岁,你叫我声哥也理所当然。”

那包工头立即过来跟我俩握手,笑着说道:“都是大哥,都是大哥!楼上坐吧,喝个茶,马上开饭。”

一行人随包工头进了店堂,店里一楼面积约有一百四五十平米,从一路过来看到的店面情况来看,这算是一家不小的规模,店里布置的古色古香,柜台清一色的明清风格木雕玻璃柜,陈列着的除了一些加工过的翡翠玉石饰品外,还有专门的原石摆件陈列区,四五个营业员正在接待着一些散客。

到了二楼,中间区域是个精品翡翠大件摆件的展示区,雕得题材大多是佛像或山水之类,大的有一米来高,小的也有二三十公分高,都一个个用玻璃宝笼独立陈列着。

展示区的一边是个办公室,另一边看起来就是接待贵客的包间。

我们被请进了包间,这里大致有五十来平米开阔,正面墙上挂着副六尺牡丹国画,画下面有一圈花梨木沙发和一张金丝楠木的树根茶桌,靠窗处一张旋转式的圆餐桌,配了十来把官帽椅,临床可以看到友谊街。

包间的另一头隔出个小区,摆放着自动麻将桌和一套家庭影院,角落是个洗手间。

“两位老板初次来瑞丽吧,今天有幸招待,这里不比你们大城市,若是粗茶淡饭照顾不周,还请多多见谅啊。”包工头边说着些客套话,边将我们请到了茶桌边的沙发上。

“不必见外啦,都是自己人~”阿虎对包工头说道:“这两位老板此次来的目的,我下午也已经跟你说过了,他们要找的那个人,你这里有没有问到什么消息啊?”

包工头只是恩恩啊啊地点着头,也不急着答话,只是有条不紊地洗好了一壶陈皮普洱,又烫了一遍茶杯,给每个人都倒上茶水后,才抬起头来,微微笑道:“要问这个事情嘛,你们还真是找对了人啦,那个人虽然在哪里我也不敢确定,可是呢,我倒是了解一些关于那次矿灾的内部消息。”

“哦?内部消息,哎呀妈呀,看来有戏啊,赶紧说说呗。”金发财催促道。

“来来来,先喝一口这个二十年陈的老茶。”

第四十九章 雷现青铜石

显然这“包工头”麦老板是个有些涵养之人,一泡普洱茶被他洗得醇厚丝滑,入口柔顺地就好像牛奶一般,当然这茶叶固然是好茶叶,但若要随意冲泡,是断然没有这样稳重的口感的。

“好茶!”我三口将一杯普洱饮尽,见茶汤在白瓷杯上还有几丝挂壁流纹。

“哦?臧老板懂茶?”麦老板抬起手来又帮我倒了一杯。

“惭愧惭愧,只是从小家里有喝茶的习惯,所以时间喝久了些而已,要说懂是不敢夸口的,不过今天这壶普洱,色如血珀,面泛金边,入喉如丝绸滑过,不但茶好,麦老板对这水的把控也是功不可没。”这倒并不是我的奉承之话。

“哈哈哈,臧老板这个年纪看起来也不大,懂那么多,不容易不容易。”麦老板又为其他几人补上了茶。

“好了,这茶也喝过了,麦老板可以说说那内部消息了?”金发财又一口喝光,抹了抹下巴催促道。

只见麦老板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口向外看了看,又顺手轻轻合上了房门。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事情,我也是听街那头说的,至于可不可信,那我可不能打包票。”

“街那头?”我问道。

阿豹赶紧解释道:“哦,街那头,就是这条中缅街的另一头,这街分作两段,一段在中国境内的叫友谊街,一段在缅甸境内的就是白象街,下午跟你说起过的。麦老板说的街那头就是白象街那里了。”

阿虎接着说道:“麦老板的老婆是缅甸人,所以他们在这条街上开了两家店,这里的由麦老板打理,那头的店就是他老婆在打理。也不远。”

“哦,原来如此。没关系,不管真假,先说出来听听也好。”我伸手示意麦老板继xù



麦老板压低着声音继xù

说道:“那些神神鬼鬼的民间传闻嘛,我也不说了,我就说说我岳丈——哦,他在缅甸有矿,跟zf军队的人交往很多——他那里得到的信息,应该比较可信,不过这事情目前还是对外保密的,所以你们听过算数,不能说出去。”

“麦老板初次跟我们相见,就敢把这种机密的事情告sù

我们,真是很有义气啊!”金发财似夸非夸地说道,顺手给麦老板递了支烟。

我心里明白,金发财这一句,明着面上是在奉承,可其实是在提醒我,这么容易就倾囊相告的“内部消息”值得怀疑,或是说,是对这麦老板的口风有点鄙视。金发财何等阅历,虽然年纪不大,却好歹也是东三省的老江湖了。这种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含糊。

只是麦老板接过烟来,微笑地点上火,抽了一口后说道:“这事情在我这里压了几个月,从来没有告sù

过任何人,下午豹老弟给我电话,起先我也是想蒙混过去算了。但是,豹老弟说起臧老板是个懂阴阳法术的大师,所以我想了想,才主动答yīng

来招待今晚这桌饭。实不相瞒,今天我也是有事相求,才会拿这消息出来,算是跟你们做个交yì

,不知dào

这么说,金老板放心了嘛?”

这麦老板果然也是个老江湖,听出了金发财的弦外之音,倒还顺水推舟的把他有事相求的话也一起抛了出来,看来今天这顿晚饭,还真是挺丰盛的。

“包工头,我说你那么抠门的人,怎么今天主动请吃饭呢,原来搞了半天自己也有小算盘呢?”阿豹笑呵呵地调侃道。

“嘿嘿嘿,我们是小商人嘛,风险大,利润薄,千做万做,亏本生意是不做的。”麦老板说完,有意无意地向我看了一眼。

“说的是,麦老板开门见山,这样反而就好谈了。咱们一件件事情来,我要是能帮的,也一定帮。”既然已经说开了,我便也不再推辞。

“好,那我就当臧大师是答yīng

了,那我就放心啦。那我就先把你们想要知dào

的事情大致的说一下吧。真假我可不能保证的哟。但一定是内部传来的,这点我敢保证。”麦老板又给我们倒上了茶水,便开始叙述他从街那头老丈人处得来的消息。

“你们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不太清楚,我只知dào

姓李,不是本地人,至于怎么进了那个临时招募的搬运队里去的,我也不清楚。至于为什么其他人出来不久便死了,而他没有死,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哎,得得得,什么都不清楚,那你这到底是听来的哪门子内部消息啊?”金发财没等麦老板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别急别急嘛金老板,这个人不是重yào

角色,重yào

的,是这个事情背后还大有文章呢!”麦老板呵呵笑着,向金发财压了压手掌,扬了扬眉毛,露出得yì

的笑容,好像接下来的故事才是他觉得更有分量的部分。

长话短说,整个传闻大概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缅甸的帕敢地区,盛产翡翠,整个地区所产的优质翡翠占据整个缅甸产量的一半以上,老帕敢区附近有个地方叫做“勒马拱”,据说这里的翡翠极其丰富,这勒马拱的汉语翻译,便是“只需用铁锹挖到地里一寸,就能看到玉石”的意思。

而最初,这个地方的被发xiàn

,还要多亏了一位中国的远征边疆的大将军,这将军叫什么名字已无从验证,而缅甸人在勒马拱地区建了一座大圣贤庙,供奉着他的雕像,也就是为了纪念这位带当地人发xiàn

宝藏的大英雄。

勒马拱地区的翡翠,价值非常高,从而也导致了大量的缅甸富商出了巨资购买设备招募矿工,成群结队地去那里开采。然而最近几年,zf进行了禁采令后,主要的几个大矿直接由军方控zhì

,由于以中国人为主的消费市场需求大,而供货量被军方故yì

缩减,当政者又在此时有意无意地发布“翡翠矿产开挖殆尽”这种似是而非的言论,便直接导致了翡翠毛料价格的一路飙涨。

在这种大环境下,私人矿商便想方设法与军方勾结,即便能从里面捞到一两个矿洞小打小闹,赚得的暴利除了上缴大部分外,剩下的也足够风光几辈子了。

这麦老板呢,就是因为他的岳父,便是那些跟军方合zuò

的矿商之一,麦老板曾经刚入行时,经常会在边贸一带网罗廉价劳动力,偷渡到矿区去帮着他老岳父运输些原石到白象街,所以时间一久,这包工头的绰号就这么不胫而走了。

“这跟我们打听的事情有啥关系?”金发财打断道。

“你听我慢慢把顺序给你们理出来嘛。”麦老板点了支烟,继xù

说。

本来这种生意,很多大矿商都这么干,当局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不会多管。可就在半年前,突然军队下了一道紧急令:不管军队还是私人矿商,一律不许入矿,再开放的时间变成了无期限等待。

作为当地的颇有影响的老矿商,麦老板的岳父便找机会去跟那军队的首长探口风,在酒醉之后,那首长说了件颇蹊跷的事情。

“怎么?难道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大矿难?”我问道。

“你说得差不多,但不止是矿难这么简单。”麦老板掐灭了烟头,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又回来坐下,更压低了声音继xù

叙述。

原来半年前的一个大雨之夜,雷电交加,一个巨雷突然劈到了大圣贤庙后的一个小山坡上,当时的声响特别巨大,山岗下的人都以为是要山体滑坡了,纷纷出来准bèi

逃散,可说来也怪,这夜里的大雨,没多久就停了下来,也没再听到山石崩塌的声音,只是远远望去,那个半山坡上,影影约约的闪着幽幽的绿光。

大家都被眼前诡异景象惊呆了,有人说,大概是大圣贤显灵,帮他们劈开了一座翡翠矿,要是按着这个数百米的距离还能看到如此幽绿的荧光往外冒,那想必一定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矿藏,且里面的翡翠的质量……或许就是一整块几吨的玻璃种料子。

只是,军队的速度总是要比老百姓快一步,还没等大家上去看个明白,早就来了一支上百人的大部队,把这大圣贤庙为中心,一公里为半径的区域围堵了起来。

后来,经部队的矿石专家确认后,令人失望地宣bù

,这并不是什么翡翠矿,那冒着绿光的石头,是被夹在花岗岩石中的无数的石块,这石块具体的名字也说不上来,只是在夜光里会发散出绿色的隐隐的光芒。

没几天,部队就派来了地质学家,考古专家等一支人马,在那里研究了半个多月,最后依旧是没人知dào

这些石块的确切名字与成因。

最后实在没办法,缅甸zf出面,向中国提出合zuò

考察的请求。

没几天,从首都出发了一支十多人的专家团队,直奔帕敢。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嘛……经过几个有资历的老专家鉴定后,不是很确定的说,这是一种可能叫青铜石的石头。”

“青铜石?那是不是就算铜矿石的一种?那也不错哦,虽然没有翡翠,也好歹是个铜矿嘛。”金发财说道。

“不不不,完全不沾边。青铜是一种含杂质的合金铜,但其本质还是金属。但这个青铜石,虽然名字叫青铜,但是里面并不含有铜矿,只是这石头的纹理、色泽,敲打上去发出的声音,光照下的反射度……都与古代出土青铜器非常像。

因为早在几年前,内蒙古大兴安岭山脉里也有出土过类似的石头,这些石头当时都是镶嵌在普通岩石的里面,体积也不大,一次偶尔的机遇才被人发xiàn

,从岩石里取出的时候,需yào

用钎子一点点凿开,就有点像挖恐龙化石那样,只是难度更大。

后来请了几个国内地质方面的专家进行了研究,也没发xiàn

其确切的成因,到现在都一直是地质和考古领域的一个未解之谜,因为其外形像青铜,所以就命名为青铜石了。”

麦老板喝了口茶,继xù

说道:

“但是这次缅甸发xiàn

的这个石洞则不同了,首先,这石头的体积更大更完整,色泽要比大兴安岭发xiàn

的那几块更绿更有光泽,声音更清脆。甚至还有一个听起来很悬的传闻,说是那些专家敲了几片石头样本下来,放在高倍放大镜下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大家都不禁一起问道。

“嘿嘿,这一看啊,可不得了了。居然看到,这每一片石头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切割也好,砸碎也好,但凡只要有个面露在外面的,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种奇怪的文字一样的纹理,每个字都小到只有粉末颗粒那么大。说得恐怖点,也就是说,这些石头都是由那么多的一个个小粉末字凝结起来的,所以,就算你把那石头砸成芝麻粒那么大,上面还是有很多字!”

听麦老板这么一说,大家都进入了沉思中,这显然不是一个随便可以编造的谎言,如果只是军方为了阻止矿商进去开采,也大可不必苦心制造这么个骗局,何况,这打雷打出发光的石洞是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中国的专家团队也不是随便说请就能请到的。

“这故事听起来是有点渗人,不过……这事情,又跟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呢?”金发财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难不成……这后来搬运矿石全都死光的那批人,搬的就是这些青铜石?”

“金老板真是聪明!就是这批石头!”麦老板向金发财翘了翘大拇指,继xù

说道:“据说,后来中国的专家团队回国后不久,就专门向上面做了个汇报,又过了一阵,上面指示下来,说要向缅甸拿一批石料回去继xù

研究。然后嘛,这里便组织了一支临时的搬运队,去了里面接应。

因为这事属于两国之间的民间合zuò

项目,所以都没派什么正规编制,反正这里是边境贸易区,每天运输矿石的人也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所以干脆就临时召集了一批村民,就想把东西运到境内,然后再交给这里的物流来运输。

后来的事情嘛,你们也知dào

,石头刚连夜运到白象街,当时太晚了,就想车里睡一晚,第二天天亮了再卸货入境,可等到次日才发xiàn

,参与搬货和运输的所有人,几乎全部都已经死在卡车了上,一个个浑身都开始发青了……”

第五十章 家有夜哭郎

“那后来呢,石头怎么处理了?那幸存者又去哪里了?”我追问道。

麦老板回道:“这石头嘛,出了那么大桩命案,谁还敢去动呀,中国方面暂时也没敢让它们入境,据说后来是被缅甸军方派了支工兵队,又马上拉回去了。那人嘛,起初是被送到了医院检查去了,后来上面来了人,说要带去云滇大学的什么人体科研室去。再后来我就不清楚了。”

听到这里,我觉得半块石头落了地,至少人没走远,虽然果真是如我们所料,被带去做了人体研究,但是好在没有送去首都,所以这事情看起来并没有引起上面多大的重视,应该见到此人的机会挺大。

我当即便对虎豹兄弟说道:“云滇大学你们还熟嘛?要不你们跟昆明那里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先探个路,要是有办法,我们就再去昆明找他。”

阿豹想了想说道:“要说别的地方我们倒也熟,不过这种大学什么的地方,我们还真八竿子打不到个熟人,你得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一时半伙我也想不起什么门路来。”

阿虎也在边上点着头,看样子,这两个号称混遍云南的地头蛇,对于这种几乎与世无争的高等学府,真是有点水土不服了。

“你们俩小子可别当初拍着胸脯充大老二,关键时候就软趴啦!”金发财在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晚上回去好好想想,要是不行,我就亲自给你们龙哥打电话,可别硬撑着。”

金发财的激将法果然有效,阿虎赶忙说道:“别别,这一件事都没办成呢,要是找龙哥,咱们兄弟俩不是太没面子了嘛,金老板你放心,这事情,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大不了我们兄弟俩直接闯进去帮你把人提出来。”

“哎哟呵,这句话中听,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管怎么说,明天中午之前你们就把事情问清楚了,要是那人真在昆明,咱们就立马动身。”

“行!”

麦老板等我们说完,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哦哟,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开饭吧?”

说完,他起身到了门口,拉开门向楼下喊了几声粤语,大概是在吩咐上菜之类的。

“包工头,你前面不是还说要请我们臧大师帮忙个什么事嘛,怎么不说了?”阿豹问道。

麦老板面露尴尬的嘿嘿笑了几声:“这个事情嘛,说来也巧,正好家里有点小问题,所以正好遇见高人就想请教请教,不过现在不急,咱们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正说话间,已上来了两个服wù

生打扮的姑娘,利索地摆起了杯碟碗筷,看来这里经常招待宾客,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有他们自己的厨子。

这包工头麦老板生意做的已经不小,之前看这门店的布局也是请懂风水的人来看过的,明堂开阔,引水入局,都没出什么岔子,那他这所谓的“小问题”到底又是什么呢?

几人上了餐桌,不一会便冷热菜品摆了满满一桌,大部分都是些当地特色的“滇菜”,什么金钱云腿、椰香泡椒煎牛柳、红烧鸡棕菌、芫爆松茸菌、傣味香茅草烤鱼、怒江金沙大虾、汽锅鸡等等。

由于麦老板也不太会喝酒,所以只是上了几瓶红河啤酒,倒是让我和金发财松了口气,广东人也没有频频劝酒的习惯,所以台面上自己喝自己的,能喝就多喝,不能喝就少喝,绝不胡搅蛮缠,十分自由随性。

酒过三巡,麦老板也只是和我们闲拉家常,不时会问我一些关于命理风水方面的初级问题,还说这店里开张时,也是从广西专门请来了一位风水世家的老爷子,布了个五鬼运财局,所以这几年的生意倒还非常不错。

我知dào

这布局绝非五鬼运财那么简单,他所请的这位老爷子,应该还用了广西地区专门的一种流派,这种流派目前已经用的人很少,因为布局方式可以阴宅阳宅通用,虽然简单粗暴,但是见效很快。只是也有弊端,就是万一遇见这阳宅建在了原来的坟地之上的,那这布局就等于是打开了阴阳两界的磁场通关,长年住里面的人,容易阴气缠身,女子不孕不育,男子则性功能下降。

不过这里是商店,这种引水入局的布法反而霸道,就是独吃专财,生人钱要赚,死人钱也要赚,但这里应该地下也没有坟场,所以只是他的生意在这条街上比较鹤立鸡群罢了。

不知dào

今天这麦老板要问的是否是和子嗣香火有关还是生意有关,但既然他还没开口,我便也闭口不提。

服wù

生又端上了一坛大杂烩,麦老板说道:“来来,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孟加拉湾海鲜,不过我们的广东厨师用了粤菜佛跳墙的方式来制作,口感要比云南这里的作法要清淡很多,也更加原味。”

趁着服wù

生为我们分盅好了海鲜汤,麦老板便吩咐她们先出去,没事不用进来了。

等门关上之后,他终于开口说起了他的“小问题”。

“臧大师,实不相瞒,我这几年虽然是赚了不少钱,但是……却有一个非常痛苦的事情。”说到这里,他点了支烟,低着头一脸哀伤地继xù

说道:“我前后一共有过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出生后不到一岁就夭折了,现在这个小儿子,四个月前生下的,我担心也是……哎。”

我见他停顿着没有继xù

说下去,便问道:“前面两个孩子都是得了什么病呢?有没有去检查过?”

他摇了摇头:“都去检查过,昆明,广州,香港,大医院都去了好几次了,但是查不出任何问题来,身体方面一切都健康,但是唯有一个地方没法解释,那就是每到半夜两三点,就会突然梦中大声疾哭,哭得声音起初非常大,几乎每天夜里如此,基本一哭就是要哭到天快亮了才停下来。白天又一切正常了,只是因为夜里哭的厉害,白天就要多睡会。”

“那有啥难的,在我们老家有个专门治这夜哭的土方子,还挺管用的呢!”金发财接过话来说道:“一般家里有新生娃娃的,都多多少少会遇见,咱们那里有个办法,就是拿一张红纸,在上面写‘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路过行人读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很管用的,经常家里大人写好了,贴到附近的桥头、路口电线杆子……”

“没用,都试过啦!”麦老板没等金发财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那个办法,最早第一个孩子时候就用过,老二也用过,那段时间,别说桥头和电线杆子,我印刷了几千张纸,几乎都把瑞丽所有的电线杆子和桥头都贴过一遍了。”

金发财听这么一说,便也抓了抓头皮,没再说什么。

“基本吧,都是从出生后一百日开始的,我记得很清楚,孩子刚办完百日酒后那个晚上,就开始第一回这样哭,起初以为是做噩梦,倒也没太在乎,可后来天天哭、天天哭!刚开始那一两个月,哭声还很大,到后面就越来越轻了,我想大概是力qì

也哭没了,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大人,也经不起这几个月每天又哭又闹三四个钟头的呀!”

我点了点头,这两个孩子,应该是元气耗尽而夭折,而这夜哭的原因也有很多,一般来说,是夜间阴气重,容易招致生前的冤亲债主上门报复,有些婴儿,莫名其妙一觉醒来,屁股上大腿上都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乌青,也是因为前世没有还清命债,而导致冤魂追来讨命的,但这种情况一般也好处理,只要找些当地有点神通的巫医做个法事,或床头挂个法器便可驱散恶鬼。只是像麦老板的孩子这种情况,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我便问道:“那么,你们除了看医生之外,还有没有请过高僧或者道人或者巫师来做过法?”

“怎么没有啊,附近的寺庙,道观,到处打听来的大大小小的神汉巫婆都请过,花的钱比去医院的还多,各种各样的法事大大小小都做,小的做一个晚上,大的连坐一个礼拜,每天晚上都有道士在门外念经。但是呢,有他们在的时候,也哭,就是哭声小点,断断续续地哭,可他们一走,就又变成老样子了。”

“那他们有没有告sù

你原因?”我问道。

“呵呵,原因嘛,五花八门的都有,有的说是孩子自己有冤债没还;有的说是我的命里不该有孩子,所以生一个死一个;还有的嘛说是我们家的风水不好。你说我到底听谁的呢,就算他们说的统统都是真的,可是也没救活一个啊!”

金发财听了哼了一声:“我看,多半是胡扯!如果说是孩子自己有冤债,一个倒还好说,那也不可能你麦老板那么倒霉,连生仨孩子,各个都中了头彩,全是有冤债没还的,那你这人也太背了点儿!你这别开珠宝店了,改成信访局得了,每天接待冤鬼呐。”

“金老板说的是啊,这也太巧了。”阿豹也点着头。

金发财继xù

说道:“要说是你麦老板这辈子就不能有孩子,也是胡扯,没孩子就别让你老婆怀上好了,何至于一会让你有,一会又让你没的,这老天也不可能吃饱了撑着,拿你寻开心呢?”

“对对对,不怀不就好了。”阿虎也跟着点起头来,麦老板则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至于风水嘛……更简单了,搬家呗,哪里出事就别住了,换个地方住不就好了嘛,难不成每个地方都风水不好?何况你们这店门不也请高人来看过的嘛,叫他再来帮你家看看不就好了。”

金发财把这三种假设一气推翻,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啤酒喝了个底朝天,向我抬了抬眉毛说道:“臧大官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我看就是八成在胡扯骗钱呢。”

我暗暗好笑,这金发财自己办事时总是稀里糊涂,碰到给别人挑刺儿,还真是思路清晰明了,直点要害。

我转身问麦老板:“那现在这个孩子也是一样的情况?”

麦老板点了点头,说是百日宴上个月底才办好,现在已经哭了好几天了,就跟之前那两个孩子一样情况。

“那么,你有没有再找当年帮你们看风水的老先生来帮你家里看过?”我问道。

“有,也请来看过,按他说的指示,也搬过家,布过局,可一样没用。”

餐桌上陷入了沉默,我低头沉思着还可能会有的原因,一遍遍在脑子里筛选阴阳易术中所记载的可能引起小儿夜哭的各种因果记录,我能感到现在餐桌上的其他人都正看着我,等我开口说出某个天机来,可这天机在哪里呢?

第五十一章 真身童子命

“麦老板,可否把你三个孩子出生的具体时间都告sù

我?”我把各种可能在脑海里兜了一圈后,最终还是决定先从八字上看看,里面是否藏了什么信息。

“恩,可以,你稍等,我去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孩子出生时,都是在娘家那里,我照顾生意实在太忙,所以都是等到生下了才过去的。具体的时间,我得问问她。”麦老板说完,便拿起手机走到茶几那里去打电话了。

可能他们用的是缅甸话交流,只听到他在那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完全听不懂。

金发财此时轻轻凑过来问我:“你说,夜哭郎这种事怎么到处都有呢,我老家那里经常能看到街上贴着那种天惶惶地惶惶的,有些还真的贴完就不哭的呢。”

“当然有,不光你老家有,全世界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有夜哭郎,这夜哭的原因有很多,主要就是因为夜间阴气太重,而新生的孩子投胎过来时间不长,阳气未稳,肉身虽然成型,但三魂七魄还没完全聚拢,所以这种时候就容易受到邪气戾气的干扰。”

“三魂七魄没聚拢?难道小孩子的魂魄不全的?”阿豹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每个孩子魂魄俱全的时间不同,而未全的时候,只有部分的意识,比如饿了就哭,看到大人逗就笑,听到巨响就哭等等,这些都是初级的意识。魂魄全了,才会有记忆力,什么时候有完整的记忆力,要看天资和他前世的修行。你回想看,你能想到的自己最小的时候的情节,比如第一次看到人是谁,第一次吃到的味道什么,第一个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阿豹眨巴了几下眼睛,想了半天说道:“哎哟,这还真一下想不出来了,我能记得的事情……好像是三四岁时,跟着我哥一起跟村里的孩子打架吧。”

“对对对!”阿虎也正在一边翻着白眼拼命回忆着,“我记得我最小的时候也是三四岁,不过那时候,豹子还只有两岁吧,我记得我要出去玩,他也想跟着去,最后被我们阿爸关在门里,豹子就在边上哭。”

“啊?还有这回事?那我是完全没那印象了。”阿豹嘿嘿地傻笑着。

“对,那就说明,你们俩兄弟的魂魄,都是差不多在三四岁时才能聚全了。”我回道。

“唉,这么说来,我好像比较早啊,我能记到一点印象,就是我爹牵着我学走路的样子,照我妈说的,我是一岁多开始学走路的,那说明,我这魂魄是一岁多聚拢的?”

我点了点头。

“哎,臧大官人,那你的魂魄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哈哈,我可能更早点,我能记得的最小时候的印象,就是躺在我妈妈怀里吃奶的样子,还有,我还记得她捧着我在手里,嗯嗯啊啊地逗我,那笑容非常清晰。”

“哎哟妈呀,吃奶的样子啊,那才几个月大吧,你看来你这脑子的确聪明,你说是不是咱们这神祗……额,哦哦,这神经系统发育的比较早啊?”

我明白金发财差点一时漏嘴,说道:“也许是吧,大概跟在母亲肚子里吸收的‘先天的营养’也有关系。”我故yì

加了个重音,这其中的意思,也只有我们俩心知肚明了。

不知怎么的,说到这里,我脑中有闪回了一遍当年躺在母亲手心里的样子,想着她灿烂的笑容和嗯嗯啊啊的语气,突然有点想家了。

“有了有了,三个孩子的生日都记下来了,诺,臧大师,你赶紧帮我看看。”麦老板拿着一张写了三个孩子出生时间的纸笔放在我面前,老大老二老三,分作三行,一目了然。

我拿起笔来,一边掐指将这三个时间,逐一从阳历换算成易历,还未及推算他们的大运排期,却已经发xiàn

了这三个时间的玄机来。

“童子命,都是童子命!”我说道。

“童子命?”他们几个异口同声的问到。

“春秋寅子贵,冬夏卯未辰,金木午卯合,水火酉戌多,土命逢辰巳,童子定不错。全中啊,真是巧,太巧。”我见他三个孩子的八字,老大应了第一句,老二应了第二句,如今这个老三又是应了第三句。要是按这规律,难道如果这个老三死了,再生一个老四老五,岂不是还有第四句第五句要相应?

“臧大师,什么童子命,你这太巧是什么意思?”麦老板追问着。

我便向他们解释,这几句话,说的五种出生的八字特征,比如第一句,春秋寅子贵,就是说,若出生的季节,按照易历月令来算,生在春月令或者秋月令里的,而八字的地支又有寅字或者子字的,那么就算真童子。

以此类推,这几句话,无论哪句,只要出生的时间对得上其中的任何一句中的情况,便是真童子命了。

“那童子命到底是什么呢?”金发财问道:“难道,就是童子功那种,一辈子做处男?”

我解释到,从民间的说法是,童子命,就是上辈子是出家修行得道之人、或者是神仙佛祖身边的小侍童、由于各种因缘,这辈子灵体转世投胎到凡间,有些是来还债的;有些则是犯了天条,而被临时贬到人间来磨难的;还有一种童子就是带着某种使命,下界来完成任务的。

童子命,通常都会有几种特性:

1,一般出生的家境都不错,经济条件中上或者家庭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2,长相也不错,通常比较招人喜欢,异性缘也不错。

3,与家中的亲眷缘分较浅,不喜欢长期住在一起,而喜欢外游或独居。

4,人缘不太合群,要么就是常被人欺负,要么就是自恃清高,看不起别人,而不太会主动与人亲近深交。

5,婚姻姻缘不顺,常常是晚婚甚至不婚、离婚,子女缘分也薄。

6,有才华却总是处处遇阻碍,好像老天故yì

作弄,明明很容易达成的事情,遇上他们就是老做不成,半途而废。

7,天赋异禀,灵感很强,常常梦见:仙人、仙境、灵体、抬足飞行等等神迹。

8,对于宗教、玄幻之事都特别感兴趣,从小爱看爱听爱学,一学就会,甚至过目不忘。

9,容易出生夭折,或者十八岁大劫难,或者四十八岁大劫难,而一旦避过,又很长寿。

说到这里,我看了看他们,麦老板头上有了丝丝细汗,皱着眉头问道:“那我的这几个孩子,都是你说的童子命?”

“是的,不但是童子命,而且都是真童子。”我回答。

“真的?难道还有假的?”金发财问。

“不是假,是还有一种叫影身童子,影身嘛,就是像个影子一样,不是童子的本体,而是一个折射的影像……怎么解释呢,你打过网络游戏嘛?真童子好比是个游戏主角,而那影身童子呢就是主角养的宠物,命运相似却功力不同。”我解释道:“虽然影身童子的命运,也会有以上几点的表现,但跟真童子比起来,还远远不及,充其量就是个比较倒霉的人罢了。”

麦老板的眼框有点湿润,声音也带了颤抖,似乎绝望地说道:“看来这个孩子又保不住了!”说罢,看着我,带着一点点的悲伤,又好像希望得到我一个可以挽救的回复。

我低头想了想,安慰道:“虽然这死和生,都是童子命人的造化,但是你这三个孩子,也未必都是一样的童子背景,或许前面两个是来磨难的,后面这个是来完成任务的,也是有可能的啊。”

麦老板显然又被我点起一丝希望:“是啊是啊,有可能还是个长寿的呢,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嘛?”

“救不救,我不敢保证,但是以我所知,夜哭不是童子命的特征,所以说,你这三个孩子的半夜哭闹,跟是不是童子命没有关系,我想……可能还另有原因。只不过是因为童子命的八字,所以比较容易被这个原因所影响。”我把心里的想法也直接说了出来。

“另有原因?那会是什么原因呢?”麦老板问道。

“现在孩子在哪里?”我问道。

“在白象街那头的店里,我老婆照看着。”麦老板问道:“要不,一会让她抱过来给你瞧瞧?”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渐暗的天色,又回头看了眼麦老板:“今天晚上要是方便,就把孩子带到我们酒店过夜去吧。”

麦老板听我这么一说,连连答yīng

,但是由于婴儿尚小,需yào

母乳夜哺,何况端屎端尿的这些事情,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会,所以当下决定,在我们的宾馆另开一间套房,让他们夫妻孩子一同住过去。

阿豹电话定好了房间,麦老板则又跟他老婆打了电话,约好晚些时候便抱着孩子过来。

此话撇开暂不多提,我见窗外天色已黑下来,街道灯火通明,果然人气是要比白天时候更旺,其中看起来多数是些旅游团,其中也不乏一些穿着东南亚和南亚风格的外国人。

我想着关于那幸存者的事情也有了眉目,离麦老板儿子过来的时间还早,便就兴起想下去随意逛逛,阿豹阿虎由于对此地已经很熟悉,便继xù

留下陪着喝酒,同时也让他们商量一下云滇大学人体科研室的事宜。

金发财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玩兴正浓,便抹了抹嘴随我一起下了楼。

这是一条不长的商业街,大约也就一公里左右,和缅甸之间隔着一条小河,由于没有办理过境签证便无法过去一看究竟,这里的边防比较宽松,但是也仅对此地的边民比较宽松而已。近年来缅甸军阀与地方势力多有冲突,导致曾有大量难民涌进中国境内,所以如今的边境比之前严格了很多。

我俩一路逛着,这里很多商店都有贩卖玉石翡翠,只是真zhèng

在此处出售的小件,论品质和工艺,反倒不如国内大城市中的门店,原因很简单,就是好料都被广闽江浙沪等几个比较富庶地区的玉石老板收走,而手工艺精美的师傅们,也都集中在粤、沪、苏、杭等地。

我在几家铺子里随意挑选着些小挂件,想着可以当作此行的伴手礼送给冰冰和小莲小荷他们,金发财便插嘴说道:“你要买这些玩意儿,干嘛不去问麦老板要,他正好求你办事,给你打个大折扣或是送你点也是应该的。”

我本也是这样想,但后来再细想,别人有求于我,此时开口好像有点乘人之危,小利可图,却是折了福报,对于修阴阳之人而言,是大忌讳的。

买了几块对雕工并不要求很高的平安扣,又买了些零散的大小圆珠、路路通等,准bèi

寄回去给店里做编串佛珠的原料。随手塞进背包里,叫金发财不必声张。

金发财则好像没有吃饱一般,看到人气旺点的小吃摊,总要上去吃上几口,只是一直还不忘记三只蚊子一盘菜的事,问了几家却都是遭人笑着摇头。

我见他执着,便说道:“你是青蛙投胎呢?等咱们跟阿紫碰了头,进了山,或许不用买,直接就能抓到一堆,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他信以为真,便暂时放下了这吃蚊子的念头。

一路逛着,脑子里却还想着晚上要如何对付那夜哭郎一事,心中没有个底,也不知dào

有何良策,不禁后悔起之前的一时冲动来,只是这话已出口,人家心心念念等着我救命,我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一条街走马观花的,一个钟头过得很快,阿豹打来电话说孩子快到了,我俩便匆匆折返回了麦老板的珠宝店。

上到楼上包间不久,便有一娇小的女子抱着婴儿,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第五十二章 你又自由了

麦老板上来介shào

:“这就是我老婆。”又指了孩子说道“那就是老三了,应该是刚吃了奶,正哄着要睡呢。”又回头跟她说了几句。

那女子见了我们,便轻轻附了附身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按照当地人的样貌来猜测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虽娇小瘦弱,但脸色倒还明亮,鼻准下巴都光泽饱满,是个有帮夫运的女相,应该是不太会说普通话,只生硬地对我们说了声“你好、你好。”

我点头回礼,便轻轻走上前去看那孩子,其他人也跟着围上来看。

一般情况下,初次见到朋友的小孩子,无论样貌如何,都会夸赞几声。

但由于麦老板有言在先,所以这几人看孩子的眼神总有点像是在临终告别一般,都只是微皱着眉头探过脸去,不声不响地看一眼。

我见这气氛过于肃穆,便开口说道:“小宝宝叫什么名字呀?”

那女子应该是听懂了的意思,回到:“阿丙。”

麦老板解释到:“甲乙丙丁,这个老三,所以小名就暂时叫阿丙了。”

那孩子面色较正常的孩子略显惨白,听到人声,本来昏昏欲睡的眼皮就睁开看了看我们,随后停留在我的身上,眯着笑了笑,还伸出小手来,咿咿呀呀向我抓了抓手指。

“大官人,看来小孩子对你有好感啊。”金发财说道。

我见它伸手过来抓弄,便探出一根手指到他手心里。

只觉得这孩子手心有点冰凉,它双眼盯着我看了看,又将视线在我肩膀胸口处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放开我的手指向我挥舞着。

麦老板说道:“真是奇怪哦,它从来不要生人抱的,今天看到你怎么又笑又挥手的,看来和大师真是有缘啊。”

我听着麦的话,虽知dào

其他父母遇见这种情况也会如此说,但此时,麦老板的心思我明白,这孩子本来并不算异常的举动,而在他眼里,却成了给自己多添一份希望的可能,也是对我更多了一丝信心。

孩子看起来除了血色不好,也并没有什么的病征,眼白清亮呼吸平缓。若是冰冰在的话,也许还能看得更明白些,只是我并不精通医术,目前来看,毫无异常可言。

我见孩子两眼骨碌碌总是在我身上打量,便伸手讨来抱在怀中,说来也怪,它到我怀中后,小脑袋侧向我的心口,一手搭在我胸上,迅速地睡着了。

麦老板大呼:“有救了!有救了!”随后竟激动地闪着泪光去抱他老婆的肩膀,那女子也不停擦着眼角,并拼命点着头。

我有些不知所措,便问何故。

“臧大师,我三个孩子,每个孩子睡觉都要哄很久才肯睡,如果有生人在场,差点的就哭闹,好点的就不肯睡,以前有些高僧和道士来这里,他也是时不时哭几声睡一会再哭几声,像今天这样,又是主动要你抱,又是立kè

睡着的,真是第一次,第一次啊!”

我心中也自然暗暗高兴,或许我还真可以救它一命?

但隐隐又有些不安,因为虽然孩子表现良好,可我毕竟不知dào

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难不成为了他家孩子安睡,我要天天抱着不成。

何况他之前说的,每天午夜两三点开始哭闹的时间还没到,一切还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能见到分晓。

“不如你们现在收拾一下,我们就先回酒店吧。趁着孩子睡着了,就让它多睡一会,等到你说的半夜哭闹的时间到了,我再来看看有何不同。”

“好好好,你们先喝个茶,我去下面交代下就走。”麦老板匆匆下楼而去。

他老婆则坐到沙发上来,帮我们泡茶,时不时地向我怀中的她的儿子撇一眼,做母亲的焦虑之情,不用言表。

麦老板不一会便上来,孩子的尿布之类的都准bèi

妥当,我们一干人等便下楼,我轻轻将孩子归还给它母亲,好在没有惊醒它,依旧睡得很香。

我们还是原车返回,麦老板一家自己开了辆吉普车紧随其后。

在车上我跟阿虎阿豹交代了关于阿依朵的事情要保密,另外今晚他们主要联系昆明那边的事情,半夜如果不叫他们就不用过来了。他俩点头答yīng

,说明日中午前应该就会有消息。

到了酒店之后,虎豹两人先带着麦老板一家办理入住,我和金发财则先上了楼,电梯里金发财说道:“晚上需yào

我参加吗?”

“我想应该不需yào

了,反正你除了会赌博会挡刀子,其他暂时也想不出哪里有用。”我打趣地说道。

“嘿,你这话说的……倒也是实话。不过呢,我这人仗义,你大官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千万别客气,金员外我随时拔刀相助。”

到了房门口,他正要开门进屋,突然又回头叫住我,指了指我门里轻声笑道:“诶~晚上要是有倩女幽魂啥的聊斋故事,公子可别忘记明日跟我分享一下这阴阳相交的舒坦感受,啊?哈哈哈。”

“去去去~”我笑着一脚蹬过去,他肥胖身子灵活一闪,大声笑着进了自己房间。

我开门进了屋,阿依朵还依旧斜在沙发上:“你们俩在说啥呢,金大哥笑得那么夸张。”

“没啥,他这人声音一向夸张。”

“友谊街好玩吗?吃什么了,买什么了,那个失踪的人打听到了嘛?”阿依朵问了一连串问题。

我便将今晚在麦老板那听到的关于青铜石和他儿子们奇怪的遭遇都说了一遍,并告sù

她,晚上我要去他们房里守夜观察。

“夜哭郎~这个要是在我们那里,找个毕摩来做个法事也就好了,不过那个麦老板既然已经请过那么多人来做法了都没成功,看来还挺难对付的。毕摩哥哥,你觉得你能解决吗?”

“我也不知dào

,但是那孩子在我怀里睡的很香,不知dào

今天半夜会不会也是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我盘算着,阿依朵是阴灵,或许她能看到我所看不见的东西。

“我?好呀好呀,呆了一天正无聊呢。”阿依朵对我这突然的邀请显得很有兴趣,可又马上说道:“可是我现在动不了,除非你背我过去,而且他们也看不到我,你也不能跟我说话啊。不然多奇怪啊。”

我其实之前在回来的路上,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既然我已经熟悉了古彝文,那么今晚就帮阿依朵把那鸟头匣先取下来。这样她既可以自由活动,又可以帮我去现场观察。

“我现在先进房里把那些经文再看一遍,等会试着帮你把你那脖子上的护身符取下来,怎么样?”

“真的!?”阿依朵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这么快就可以搞定了?”

“那当然,你哥哥我可不是一般的聪明~”我故作得yì

地笑道,便向卧室走去:“你继xù

看电视,等着我。”

“恩恩!”

打开电脑,迅速地将所有老头子发来的古彝文原著通览了一遍,好在所有的文字还是都能认得,就好像是在看汉字一般的流畅,并且对每句话的意思都深刻理解,本来还想等着先试验几回之后再帮阿依朵取下来,但如今情况紧迫,只能先取下鸟头匣再说。

至于起死回生一事,暂时还不知dào

具体操作步骤,只能再等几日了。

可是翻了所有的经文之后发xiàn

,居然没有专门破解鸟头匣的咒语,才想起这个是毕阿苏拉者的佛舍利盒专用,当然只是自己心里默记,肯定是不会留下文字以供流传的。

这可怎么办,如果是这样的话,八百年都过去了,别说是毕阿苏拉者本人,就算是他的尸骨都不晓得去哪里找了,难道这匣子一旦被鬼戴上了,就取不下来了?

我点了支烟躺在贵妃榻上苦思悯想,脑海里重新回顾着刚遇见阿依朵之后的各种细节,企图能找到一个破解的方法。

突然一个看似荒诞却好像灵光乍现的念头在脑中闪过:

阿依朵不能取下那鸟头匣,是因为被施了咒语所以鬼魂无法去解开,但是……但是好像没说活人就不能去解下啊!

我可以背着阿依朵上车、还能背着她上楼,说明我这个修过阴阳易术的活人可以跟她直接有身体的相触,既然可以相触……那我直接用手帮她取下来不就好了!?还需yào

什么咒语啊!

这么想着,虽觉得有点太过简单,但是试试也未尝不可,反正这匣子又不能害活人!

想到此处,一阵忐忑激动,烟头一掐,自言自语道:“我果然是特么聪明过人!”

立马冲出卧室,一拍手掌说道:“好了,试试吧。”

“啊?真的啊!”阿依朵兴奋地直起身子,一脸惊喜和期待。

“不过……”我又补充道:“这个办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可不能保证哦。”

“没有办法的办法?怎么了?”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疑惑的眼神。

“来,手伸过来。”

她不解地看着我,把两只手都伸在我面前。

我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衣袖,没错,粗布的手感很明显,我又摸了摸她的手,冷冷的,虽然绵软无力,但是可以确定触碰到的的确是肉身的感觉。这让我又多了份信心。

“我把你领口解开看一下好吧?”我说道。

阿依朵低下头,露出娇羞的样子来。

“之前都是你自己解开的,我帮你试一下,就解三颗。”

她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拨开她垂在两边肩上的头发,她那民族服的纽扣是斜开襟,顺着脖子处向左下解开,翻开一片衣襟,便能看到半个肩头和锁骨。

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脖颈和冰凉丝滑的肌肤时,突然脑子里竟闪过刚才金发财在门口那猥琐的笑容,赶紧深呼吸一口打住念头。

不过我想,这种镜头,若是第三人在场,必然也看着有所误解的吧。

那鸟头匣就在那两块锁骨之间的凹陷处,我轻轻用两指掂了掂手感,很实实在在的感觉,我双手又沿着那匣子顶部的红绳向头颈后摸去,中间是一个可活动的抽拉结。

“好舒服。”阿依朵深吸了口气。

“什么?”我正用手指试图拉开那绳结,被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断了思路。才发xiàn

一时入神,自己此时居然是双手环抱了她的脖子,脸正贴在她脖根处。

“毕摩哥哥你呼出的气,让我觉得好舒服。”阿依朵重复了一遍,又深吸了口气。

“哦,我是正阳火命的人,体内阳气旺盛,加上我修了阴阳易术,当然正阳更足,你长年靠阴气支持,吸了我几口阳气,自然舒服。”我一边回答一边继xù

去解那绳结。

“那我这样,你会不会有什么受损,如果害你,我就不吸了。”阿依朵回完便抿起嘴来。

“你吸的也只不过是我口鼻中漏出的余气罢了,我的身体是鬼魅不侵的,你要吸尽管吸去好了。”

“真哒?”她还果然将脸凑上前来用力吸起来,趁着她正闭着眼睛一副享shòu

的样子,我已将绳扣拉开,不知不觉地、将那鸟头匣居然真的取下来了!

她还没有发xiàn

、依旧闭着眼睛吸着,我猜想鬼魂吸阳气的感受,大概就跟活人抽**那么忘我?

我悄悄想鸟头匣绕过她脖子,捏在手心里藏到背后。然后立kè

起身走到一两米开外,笑着看着她。

她显然给我这一举动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毕摩哥哥,是我吸的太多了嘛?你感到难受嘛?”

我摇了摇头,扬了扬眉毛笑着道:“想吸嘛?想吸就过来呀,自己走过来。”

阿依朵愣了一下,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脖子,猛地抬起头来,兴奋地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这神情也不知dào

是想哭还是想笑。

我从背后取出鸟头匣,捏着红绳一头将它在空中晃了晃,得yì

地说道:“你又自由了,怎么样,起来走几步试试?”

第五十三章 佛祖舍利子

阿依朵顾不得系上衣襟,双脚踩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随后向前慢慢跨出一步、两步,待到走了三四步后,她兴奋地竟在客厅里围着沙发茶几边笑边跑起来:“哈哈,哈哈,能动了!能动了!!!”

见她挥舞着双臂在我身边跑了一圈又一圈,便笑着跟她说道:“好了好了,瞧你这得yì

忘形的样子,当心摔跤。”

“才不会呢,我再跳一个试试!”只见她向着沙发做了个下蹲起跳的姿势,前后挥了挥双臂,两脚一蹬……居然像被风吹起的塑料袋一般,直接飘到了沙发之上一大段距离,差点就撞到了天花板上。

随着她轻轻落在沙发上,我和她四目相对,她露出惊讶的眼神。

“毕摩哥哥,你看到了嘛?你看我,我可以这样飞起来?”她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我此时,早已明白了。

“你现在已经脱离了肉体的束缚,整个人的分量也就是你自己灵魂的一点分量,加上你灵魂磁场结合在空气和水分里的重量,加起来大概也就几十克重而已,所以你刚才用力一蹬,当然就跳得远了。”

我一边跟她解释,一边想,难怪之前背她的时候那么轻,之前还一直没把她当成个鬼魂来看,如今看着她这一蹬一飞的,才彻底明白这阴阳两隔的区别来。如今她的身体,应该就好比是一块物理学上的“气凝胶”,看似有型,实jì

上的分量却比同等体积的空气重不了多少。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也很显然地,她意识到自己虽已可行动自由,但依旧也只是个魂灵而已。看她又显得落寞的眼神,我便劝道:“如果要起死回生,还要等我再多研究研究,这鸟头匣的机关,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不能像刚才取下它时那么莽撞了,毕竟,这个是不能有一丝出错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鸟头匣向她走去,她突然后退身体说道:“别过来别过来~我看到它上面的眼睛在发光!”

我被她惊地停下脚步来,低头看了看那匣子,并无任何异样,抬头再看她,一脸恐惧。我便问道:“怎么,你看到这鸟头的眼睛在发光?是不是错觉啊,你戴着的时候怎么反而没发光呢?”

“不知dào

,但是现在我就能看到它在亮,那眼睛里有红色的光,好像就在看着我想把我吞下去一样,你别靠近我。”她叫道。

我又往后退了几步,再问:“现在呢?还发光嘛?”

她看了看,摇了摇头:“现在不亮了。”

我又前前后后围着她以各种距离测试了一遍,大致可以明白,这鸟头匣只要离她有2米以内的距离时,匣子正面的眼睛图腾就会发出红光,而这光,只有她可以看到,我是看不到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阿依朵说起过,她之前在高速路边站着时,很多其他游魂不敢靠近她的原因了吧。

但是她自己戴着时候却并没有发光,这点也不难理解,因为红绳已经系在了她的脖子上,匣子背面的咒语贴着她的身体,所以匣子默认为镇守状态,而非临战模式了吧。

看来这匣子虽说埋在土里几百年,但依旧是活的,到底要如何才能运用它,我还必须要多加研究。

“阿依朵,你先在这里再看会电视,我进卧室去研究研究这个匣子。”说完我便拿着匣子走进卧室,随手关上了房门。

躺在床头,开了盏壁灯,借着灯光又将这鸟头匣仔仔细细的前后观察了一番。

这匣子的分量就跟拿着块同等体积的肥皂一般,只是手感更温润。正面的中央是一只满圆形的眼睛,有点像鸟的瞳孔一般,在灯光下缓缓转动,还能看到这瞳孔中的肌理有一丝丝的半透明状的光泽在随灯光角度变幻,就好像一颗猫眼石。

在瞳孔的边上围着六个古彝文字,由于这一圈字的头尾相连围成了一圈,应该是一句咒语,但也不知dào

哪个字才是第一个起头的文字。

我将每个字都按起头第一个字的顺序,顺时针读了一遍,却没有一句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显然,这并不是一句古彝文的咒语。然后又将它们分别逆时针读了一遍,还是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这第一关就把我难住了,明明每个字我都能读懂其字的发音,连起来就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了,难道这是一句密码?

我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分别标出读音:“哇”,“吓”,“嘛”,“啊”,“啥”,“哈”,每个字的发音都是以A为元音的,这几个字在我脑中明明似曾相似,但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思维突然进入了一个死循环,越想越想不起来,可越想不起来,就越觉得熟悉。

按照以往经验,此时应该先跳过这个环节,与其钻了牛角尖,不如先转移一下注意力。

翻过匣子,看背后的经文,虽然这一大篇文字也做了密码,但是很明显,这个密码的破解就比较容易,因为每个字隔一个字就反着写,对于不熟悉古彝文的人来说,就和看图形一般,完全是看不懂正反的,但是我一看便知。

就好像汉语中的“片”写成了“爿”,所以先得一个隔一个的把那些反写的字都按水平方向翻过来。

我拿出了纸笔,将整篇文字按照正常的写法全部抄了一遍,然后再读,就豁然开朗,这咒语的大致意思就是说“归命无量光佛……如来……如是咒曰……甘露主……成就圆满。”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这算是篇什么文字,但是说到无量光佛如来,这便是佛教的,老头子说过,这毕阿苏拉者虽是个彝族大巫师,但也是去印度尼泊尔之类佛国精修过的,况且这匣子里装的是一枚释迦摩尼的指甲舍利子,那么这篇文字必然跟佛教有关。

我重新又将这片文字的原意读了三遍,终于顿悟,原来这篇文字又玩了一个游戏!

若是按它的汉语翻译,再翻成梵语,不就是一篇不折不扣的《往生咒》嘛!

这《往生咒》,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通常替人做法事超度亡灵,我们都要用到这段咒语,即便不是参加丧事葬礼助念超度,自己在家默念,也可以达到清静心脑提升智慧的作用。

那么老头子说的那个刻在底部的“起死回生大咒”,原来就是这篇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往生咒》啊。

那如此看来,只要按照这彝族文字的发音,来读一遍此文字,便是等于读了往生咒了,又或许是,按彝族发音读的往生咒,是有起死回生的功力的咯?

突然脑子中灵光一闪,这个毕阿苏拉者那么爱玩这种文字游戏,那么前面的那六个字,也脱不开类似的思路。

我又翻过匣子来,虽然这六个字并没有反写,但是我是不是也可以一个隔一个的去念呢?

于是我继xù

以每个字为起头第一字的顺序,隔着念了过去,当念到“哇啊吓啥嘛哈”时,突然感到手中一震,只听到轻轻的“咔”一声,这匣子盖竟自己弹开了一条缝隙,就好像被一把遥控钥匙点开了锁扣一般。

怎么?难道我前面念的那句咒语,就是打开这个鸟头匣机关的密码?我重新又念了一遍,又听到“咔”一声,盖子又重新合拢起来,连条细缝都看不到了。

我正在想着,这句咒语怎么那么熟悉,再跟之前匣子背面的古彝文——汉文——梵文的《往生咒》一联系,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句古彝文发音的“哇啊吓啥嘛哈”,不就是跟梵文的六道金刚咒“瓦、阿、夏、沙、玛、哈”如出一辙!?

这六道金刚咒,又叫六道金刚真言,同样也是可以用来超度亡灵消除恶业从而普度众生的,看来这枚鸟头匣,由于里面供放着释迦摩尼的舍利子,所以所用的经咒全部都是以梵文体系的佛教真言为基础。

我又按梵文发音重新念了一遍真言,果然“咔”的一声,匣子又轻轻弹开了一条缝隙,此时我的心跳加速,因为只需轻轻掀开匣子盖,2600年前的佛陀真身、当今婆娑世界的最高教主本师——释迦摩尼——的舍利子,即将在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阴阳易术师的手中,在这么一个边陲旅馆的小房间里,重见天日了!

我的手指有些发抖,手心中早就全是汗。深吸一口气,把手在被子上擦了擦,轻轻地揭开了那个刻着鸟眼的盖子。

……

显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万道金光喷射而出的奇迹,整个盒子里,塞满了深褐色的干土一般的东西,大概就是泥土,用来防止撞击的吧。在泥土中间,静静地躺着一片扁圆型珍珠白的舍利子,我用手指轻轻捏起来,在灯光下照着细看,这舍利子形状并不规则,大约也就豆子般大小,说是珍珠般的白色,但是随着在灯光下转动,也能折射出丝丝虹光,就犹如一片贝壳的内胆,发散着隐隐约约的七彩之色。

我拿起来在鼻子上嗅了嗅,有一点点泥土的气味。又伸出舌尖在上面舔了舔,觉得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就是一种温温的、咸咸的、麻麻的感觉,我又舔了舔自己的指甲,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但不管怎么说,这匣子的确如老头子所说,应该确定是毕阿苏拉者所做的鸟头匣无疑了。

虽说是至宝一件,但在我内心里,觉得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工艺的带有宗教灵力的法器一件,跟我脖子上那枚精致绝伦的五行珏相比,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这个挂件——何况,我这五行珏制作出来的时候,释迦摩尼都没出生呢,这么一想,反倒又觉得自己对这鸟头匣没什么可激动的了。

“咚咚咚”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臧大师、臧大师!”是麦老板的声音。

我看看时间,原来之前研究的入迷,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凌晨1点多,想必他孩子又开始哭闹了。

第五十四章 五行五轮阵

我赶紧将舍利子放回原处,念了咒语关上了匣子。将它塞进口袋后,准bèi

出去开门,刚出卧室门口,就见阿依朵已经站在大门后,手抓着门把手想要开门,我正要阻拦,却已晚了一步,她好像很吃力地拧动了把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只见麦老板顺手推门进来,刚想开口说话,见我却站在卧室门口,离他还有好一段距离,他疑惑地扭头又看了看门,又回头看了看我说道:“这门难道是遥控的?怎么自己开了?”

阿依朵一见麦老板,便赶紧跑到我背后,轻轻说道:“啊呀,这人是谁啊,我以为是阿豹他们呢,想开门给他们惊喜一下,可……”

我轻声说道:“他看不到你也听不见你,别怕。”

“啊?”麦老板见我低声在说着什么,便走上来说道:“臧大师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念了个咒语,把门打开了。”我急中生智地回答。

“噗……”阿依朵在背后偷笑道:“你这牛吹得可真够像的。”

说完,她便从我身后走出来,站在麦老板面前向他眼前挥了挥手,又摆了摆身子,又对着他耳朵叫了几声:“喂~~喂~~”

麦老板全然不知一般,只打了个寒颤:“哟,这开门的本事真是厉害,不过你这的冷气也开得太足了,这冷风一阵阵的,吹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说罢又搓了搓自己被阿依朵喊过的那只耳朵。

阿依朵笑得前俯后仰的,得yì

地举起双手向我摆了两个V字。

此时我也暗笑,但又不能明着笑出来,只能不去看她,问麦老板道:“怎么了,孩子哭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按照往常时间,两点差不多就是要醒了,所以过来先喊你一声,看看是不是要过去做些什么准bèi

?”

“哦,我也正要准bèi

过去,不过要先收拾几样东西,你先回去,烧好一壶开水,我随后就来。”

麦老板诺诺地答yīng

了几声,告sù

了我房间号,便先独自离开了。

等他随手关门走了,我对阿依朵说道:“下回可千万不要随便开门,你前面差点把他给吓到了,还好我反应快。”

“啊呀,知dào

了知dào

了。”她还在不停地笑。

“不光只是开门,碰任何东西都不能随便,要不然给人看到有东西在自己动,岂不是要吓坏别人?”

“好啦好啦!”她撅着嘴,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为什么这个门那么重,我废了好大力qì

才拧开,我以前力qì

可大了,阿爸的矿石,我一根扁担可以两头各挑一块走山路呢。”

我笑道:“你现在一共才几克重的分量,能跟以前比嘛。开个门或许还行,你搬个椅子试试。”

她不信,走到椅子边上,提了几下,果然纹丝不动,再咬牙奋力得推了几下,才使得椅子移动了几厘米:“啊呀,真的是诶!那我的衣服也应该很重啊,怎么穿着就不觉得呢?”

“那是因为你死的时候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呢,就跟你那鸟头匣戴着也不觉得重一样,因为当时的瞬间,它们跟你一起进入了另一层空间了。”

“不太明白……”她摇了摇头。

“跟你一时也说不清楚,对了,那鸟头匣在我口袋里呢,刚才你躲我身后时,没觉得害pà

?”

“没有啊,我又没看到它。”

“哦,我明白了,只要那个鸟眼没有对着你,哪怕离得再近,估计它也不会发光的吧。”

阿依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毕摩哥哥,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看那宝宝吧。对了,你刚才叫那人烧一壶开水是为什么?”

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还挺好学嘛,烧开水嘛,一来是因为等会可能作法的时候要用到,二来嘛就是先把他支开,要不然他如果要等着我一起走,我怎么还能跟你说话、怎么跟你交代不要乱碰东西?”

“哼,坏蛋!”

我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些黑香,一股五色绳子,一小袋芥菜子,一支檀香油,一支蜡烛,一面铜镜,再拿出我的湘妃扇,依次摆放在茶几上,准bèi

一会带去施法所用。

“啊呀,毕摩哥哥,你这个大背包里怎么什么都有,这么多东西都要用到嘛?”阿依朵凑上来看着我摆弄这些。

“是啊,我前面在路上想了想一些可能用得上的法术,这些东西都是我从申城出来前准bèi

好的,本来是要在后面几天去帮另一个朋友寻找她的父母才用的,不过现在中间出了这么个事,先拿出来应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难找的东西,用完可以再补的。”

我在脑中将这些道具依次的用法过了一遍,看到五色线时突然想起,便问道:“对了,阿依朵,问你个私人问题,你别害羞啊。”

“什么啊……啊呀你这么一说,我要紧张了。”

“恩,也没什么,就是……你还是不是处……女啊?”我不好意思地问道。

“当然是咯!我才十几岁诶!我可没你们城里人那么开放的。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我笑道:“那就太好了,来帮我个忙,因为有一个法术,必须要童女身的来做。”

我拿起一股五色线,交到阿依朵手上:“这个你应该能拿得动,先坐下。”

她接过线后坐在沙发上,问道:“这是要干吗?虽然我还没做过那事,但是我不是……我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女生哦~还有效嘛?”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眼下上哪里去找个童女身的女子呢,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或许女魂也一样有效呢。

“应该可以的,没事。照我说的做就是了,现在我来念一个咒语,但是不能念出声来,我默念完一遍就给你使个眼色,你就拿这绳子打个结;我再念一遍,你就再在后面接着打个结。我一直会念21遍,全部念完之后,你就把这个打了21个结的绳子做成了一个项圈了,可以吗?到时候,我要把这个项圈给宝宝戴上的。”

“就这么简单啊,当然可以咯,那你念吧。”

“记住哦,是整个项圈一共21个结哦,所以我在念最后一遍的时候,你就得把两头扎起来打结了。”我又叮嘱了一句。

“知dào

啦知dào

啦,我又不是傻瓜,念吧。”

我双腿盘坐后,手结准提印,便开始默念准提咒,一遍一个结,不到10分钟,一个五色项圈就已经被阿依朵灵巧地双手做得有模有样地摆在了我面前。

我拿起来比了比大小,差不多正好可以给婴儿戴上:“恩!很不错!”

“那当然,我们彝族女孩的手工活可不是吹的呢,这种简直太简单了。”

我起身将所有道具都装进了一个手提袋里,向她招了招手说道:“好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麦老板的套房就在我们楼上,过去的路上我向她叮嘱了几个需yào

注意的问题,比如,为了避免法术误伤,所以尽量站在我的背后。另外,如果要跟我说话,就要用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因为当着他们的面,我是无法直接跟她对话的等等。

她都一一答yīng

了下来,在电梯中时,见她呆呆地看着镜子,我知dào

她是因为无法再看到自己的样子而感到难过,我安慰道:“不用照镜子,你现在看起来很漂亮。”

她回头看了看我,浅浅地笑道:“我不是难受,只是突然看到这电梯里就只有你一个人的影子,我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恐怖呢,嘻嘻。”

到了麦老板的房门外,阿依朵便尽量贴近了我的后背,我按响了门铃。

很快的,麦老板便开了门,将我让进门内,阿依朵也随即贴着我跟了进来。

麦老板轻声地说道:“还没醒呢,但是估计也快了。哦,开水已经烧好了。”

这房型与我那间相似,只是客厅略大一些,孩子正在里屋的大床上睡着,母亲则侧躺在沙发上,半睡半醒状态,见我进来,便揉了揉眼睛,起身向我点头笑了笑。

趁着孩子还未醒来,我请他们夫妻俩一同帮我布置法场。

虽然心中尚未有十足把握,但二十多年的精修阴阳,也已自成一派组合秘法,今日正好可以一用。

先将窗户略开一条缝隙,见窗外又下起雨来,倒是正巧可以收点天水,要比自来水强很多。便从洗手间拿了一只玻璃杯在窗口接了半杯雨水。

再将刚刚烧开的水搀了半杯进去,手指试了试水温,差不多刚好温和,便将这杯天地阴阳水放在左侧床头柜上,备用。

从茶几上取了只带有手柄的茶杯,倒了杯开水,将檀香油取出,滴了四五滴在杯中,瞬间香气随着水蒸气弥漫在房中。手柄朝着床头婴儿脑袋方向,摆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备用。

蜡烛一支点燃,置于床尾地上,关了卧室全部的灯,一撮红色火苗随着窗外吹来的清风,缓缓抖动着,将卧室照得影影绰绰。

再取七枚黑锥香,不点燃,以北斗倒挂型阵势,围着蜡烛排列于地面,备用。

铜镜则摆在床尾对墙的电视机柜上,镜面正对婴儿方位,先盖上一块红布,备用。

五行阵法中的木法,便是我的湘妃折扇,这把扇子的全部妙用虽然我还不能悉知,但当初我设计这个阵法的时候,用过很多种木料,均不是很理想,道家常用的桃木虽然阳气旺盛,可在灵敏度上依旧略欠一筹。

一次机缘巧合,我在读到佛教的五轮概要时,地水火风空的概念和道家的金水木火土五行原理有不谋而合之处:地与土相应,水和水、火和火一致,而空、风两种如何与金木相应呢?

原来的五行阵中,我用的“金”是铜铃,“木”用的是桃木剑。

后经反复推敲,发xiàn

镜子的有其“实相而本虚”的空性,所以便将铃铛换做了铜镜。

而木和风的对应,则直接用竹木扇子最能体现。

经过数年不断的实验和修正,最终确定了如今所定下的这组由“香土、八卦铜镜、阴阳水、竹扇、烛火”所布局的“五行五轮小天地阵”,简称五行阵,这个阵的法力,是迄今为止试验下来磁场最强、灵敏性最高的阵法了,在一般的驱魔降妖法事里,通常都非常有效——虽然到现在我通过作法都没见过真鬼的出现,但作法之后,所有来求助的病患都能转危为安,便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将窗门紧闭后,火苗慢慢稳定了下来,直直地燃烧着。

我将湘妃扇尾栓了段线,轻轻爬上床,将它倒挂在吸顶灯下,备用。

五行阵摆好后,将一袋芥菜子和阿依朵编织的21结五色线项链放在口袋中,这是佛家的准提驱魔法所需yào

的道具。

所以今晚将佛道两派的法术都准bèi

齐全,面对一个正熟睡中随时可能因未知缘由而啼哭的童子命婴儿,接下来我所能做的,就只能全凭随机应变,和祖宗保佑了。

第五十五章 绿色的娃娃

我请麦老板和麦太太站到门口,又回头用眼神暗示阿依朵站到墙角处。

手指从装着檀香油的茶杯里沾了些香水,一边默念着准提神咒,一边在床四周弹开水花,形成一个小小的保护圈,这些受经咒加持的香水看似落地无影,但在阴间鬼魂看来,处处都是点点银花,如同一张嘶嘶作响的高压电网一般,可令它们毛骨悚然不敢靠近。

所以当我瞄了一眼墙角的阿依朵后,从隐约的烛光里,见她也是一脸惊惧的神情,不自觉地将自己身子往墙角里紧贴。

一切准bèi

就绪,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这孩子若是不再哭闹,则说明它原先的夜啼是由外力入侵所制,由于这个阵法使阴魂不能靠近,则孩子安全无事。

若是这孩子依旧准点哭闹起来,那么便是它体内所生发的状况了。

一切就绪后,我说道:“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们俩都尽量不要出声,即便是孩子哭闹,也不要动。”他们紧张地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屋子里静得出奇,只听得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麦老板勾着麦太太肩头,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门口,神情紧张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此时走到床边的贵妃榻上,双腿盘起禅坐于上,闭上双眼调整好气息,内心忐忑地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听到婴儿如梦语般的“呜呜”了两声,我睁眼借着烛火打量了一下床头的孩子,见它双手微微动了动,小脚蹬了几下。

我开始默念准提咒,从口袋里先拿出了五色项圈。

又是一阵寂静……

“呜啊~~”随着一声没有预兆的啼哭,打破了整个房中凝结的空气。

我加快了咒语的速度,并从心中默念转为舌头微颤的低声速念,并不时转动双眼,观察着整个由香水围成的保护圈上下左右。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犹如被人狠狠打醒了一般,并由于哭得太过急促,中间还抽搐了几下身子。

我立即起身,走到床前,轻轻托起它的小脑袋,卷起舌尖,将一口气缓缓均匀地吹到五色项圈上,套在孩子的脖子上。

如果是普通的小儿夜哭,那么这种方式已经可以基本解决。

但这孩子偏了偏脑袋,闭着眼睛依旧啼哭,并且竟抬起双手,开始用力扯那项圈,好像是要极力地把它摘掉一样。

我心中一震,这么看来,绝不是因为外力入侵,而是它体内有什么东西在!

我见五色项圈没用,便再取出芥菜子,依旧低声持咒,向芥菜子连吹了二十一口气,一把一把撒向孩子的全身,企图用这个方式来打散它体内附着的戾气。

通常来说,若是能够打到戾气,这芥菜子在触碰到它们之后,会发闪点,这闪点会如萤火一般去灼烧戾气,直到完全使戾气烧毁或驱散干净,才会灭掉。

当然普通人是无法看到的,但是我却能看得见。

然而今天,这一把把芥菜子撒下去,虽然还未碰到孩子身体,在半空中便已开始发光,但是当落在孩子身上后,却迅速地熄灭了——就好像将烟头扔进了水塘中一般,转瞬即灭。

孩子的哭声愈加响彻,并开始扭动身躯,仿佛是想从被捆绑的绳索中挣扎出来一样。

我见孩子双眼睁开,此时已并非睡梦之中,它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并不停地扭摆。

我回头问道:“以前它夜里哭时,是睁眼还是闭眼的?”

麦老板压低了声音,肯定地说道:“是闭着的,从来没睁开过。”

好吧,我明白了。但凡婴儿啼哭,有一个很容易分辨的迹象,那便是,痛苦之时闭眼哭,而生气或受惊时则睁着眼哭。

如此说来,之前的夜哭都是因为痛苦,而今晚……则是愤nù

,或者恐惧!

突然,倒吊在顶灯上的湘妃竹扇“啪”的一声,我抬头看去,只见扇子已经完全打开,并开始一下、一下,像被风吹一般,缓慢地扇动了起来!

以前,这个阵法也有过扇子打开的现象,我倒是并不吃惊,但是原来打开都是打开一部分,张开的尺度随戾气的大小而定,而今晚却是那么早就一下子张满到最大,实在是头一次遇见。

我抬头细看,这扇子虽然一下下扇动,同时扇面还会轻微的有所转动,就好比一个监控探头正在左右搜索着它想要拍摄的目标。

我疾步走到床尾处,见那烛火早已不再是稳稳的一撮红炎,火苗迅速地跳动,火头偏向着婴儿的方向呈45度角,并且这火焰的颜色也已经由红转为紫绿色。

湘妃扇前后摇摆的速度更加迅速起来,甚至我站在床尾已能感觉到阵阵来风,我低头看着那七支列阵的黑香,心中明白,若是情况比我想象的更严重,那这香头便会自动点燃。

果然不出所料,随着扇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北斗阵的第一支香开始,逐渐在香头出现了红光,第一支香完全点燃后,第二支又紧跟着冒起烟来……不到几分钟,七个香头全部冒起了屡屡浓烟,这烟味带有一股毛发焦糊的呛人气味,我知dào

这是北斗阵的磁场正在与这个屋子里的某种力量抗衡,而目前的情况看来,势均力敌并未分出胜负。

我转身掀起盖在铜镜上的红布来,这也是这个阵法中所能增加的最后一个力量了,若是还无法压制住戾气,那剩下的可真是要凭人品了。

这铜镜照在婴儿身上,我从镜中的反光里看着孩子,它的哭声比之前略有下降,但依旧扭摆着身子,好像很奋力得想要挣脱掉什么。

“啊!!”

阿依朵突然发出一声呼喊,我抬头见她惊恐地指着镜子,我又看了看镜子没有异样,却不便开口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但我知dào

她一定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

我急中生智,假装对着镜子说道:“有什么妖孽,快点告sù

我!”

说完回头扫了一下房间,视线在经过阿依朵处时,故yì

停留了一下,向她抬了抬眉毛,我见她已看到我的表情,便又回头问镜子:“快点告sù

我!告sù

我!”

阿依朵已经心领神会,她说道:“毕摩哥哥,我看到镜子里的宝宝,身上还趴了个绿色的娃娃一样的形状!”

我听了心中一震,绿色的娃娃?这是什么妖孽,从来没听过说啊。

“嗯嗯嗯,好,继xù

说,我听着呢。”我假装和镜子正在对话,旁边的麦老板夫妇则大气不敢出地站在门口看着我。

阿依朵继xù

说道:“那绿色的娃娃正在扯宝宝的五色绳的项链呢,这个绿娃娃看起来动作很缓慢,但是力qì

又好像很大,看不清脸上的五官,四肢看起来也很……很粗糙的样子,就好像是个……是个石头刻出来的。”

绿色的娃娃……石头刻出来的……啊呀!一个念头突然从我脑海中闪现,并觉得这个猜测应该十拿九稳,但此时不便与他们夫妻多说,心中却已经理出了一个大致的情节。

这“绿色的娃娃”绝非一般的死去亡灵附身,也并非游离与阴阳之间的孤魂野鬼,所以用目前这种对付普通鬼魂的手段来对付,就好比用一个苍蝇拍去打一只老鼠,虽有一定程度的克制,却不能彻底降伏击杀。

此种异类之前并未遇见过,就算老爸现在就在身边,估计也没有万全对策,难怪请了那么多僧道巫师都没有解决,实在不是他们的过错。

那我该如何对付呢?

能带来的道具也都全部用上了,怎么办,怎么办?

那绿娃娃的戾气又如此强,要想降服,必先让他元气耗散一些才好对付。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东西或许有效!

“你们俩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拿样东西马上就来!”说完拉开房门准bèi

出去,阿依朵见状喊道:“等等我!”随即双腿一跃,飘到我身边,趴在我肩头随我一同出了卧室。

我拉开大门向自己房间奔去,阿依朵跟在身旁,问道:“毕摩哥哥,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拿?”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dào

那玩意对付这个是不是有效,但是试一下总归没错。”

说话间,我们已回到自己房间,我取出背包,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冰冰在临行前替我准bèi

的一大堆药瓶子,其中有一瓶贴着“散魂汤”,没错,就是之前冰冰给茗姐喝过的,那次这散魂汤帮了我大忙,按她说起来可以耗散阴魂元气,那这绿娃娃应该也至少可以耗散它的一些力量。

阿依朵问这是什么,我便说道:“是我神医妹妹调制的专门给鬼魂喝了没力qì

的药汤,你不是说那绿娃娃力qì

大嘛,就给它喝这个!”

我们又回到了麦老板屋子,阿依朵贴着墙根走回墙角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镜中的映像又不至于误入五行阵中。

我取出药瓶,挖了些药粉倒入床头的阴阳水中调和,便抬起麦老板儿子阿丙的脑袋,捏开它的嘴,强行灌了几口进去,虽然由于哭闹吐出了不少,但好歹也咽下去了好几口。

口袋中还剩下些芥菜子,我继xù

念起准提咒,念完二十一遍后再向手中吹了二十一口气,一把一把撒向婴儿。

“镜子镜子,随时告sù

我情况!”我跟阿依朵打了声暗语。

她心领神会,便说道:“那绿娃娃现在好像有些累,力道的确轻了很多的样子,现在正趴在宝宝身上大喘气呢。”

我见撒下去的芥菜子的确没有立即熄灭,落在孩子身上之后,发散着很微弱的绿光,看来那绿娃娃如今筋疲力尽,但如何才能彻底收伏呢?

正在犹豫中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金发财的声音:“大官人?麦老板?”

就听他在外面说道:“哎哟妈呀,怎么大门都没关呢!我过来看看你们搞得如何了。”

他边说着边走到了卧室门口,麦老板将他请到他们边上说道:“别过去,臧大师在做法呢!”

阿依朵赶紧说道:“金大哥,你别跟我说话,他们俩看不到我,不知dào

我在这呢!”

金发财向墙角扫了一眼,又回头:“哦哦哦”的答yīng

了几声,就像在回答麦老板的话一般,演得天衣无缝。

接着阿依朵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金发财说了一遍,金发财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想起上回茗姐那附身的鬼魂,是喝了冰冰的散魂汤,最后被我用湘妃扇打了一下之后才逃走的,我便站上床去拿下扇子,折起后又轻轻拍打了几下婴儿的周身。

阿依朵赶紧说道:“啊,那绿娃娃颜色变淡了!趴在宝宝身上不动了呢。”

我听她这么说,再看婴儿的确哭声减弱了很多,只是呜呜咽咽着如梦哭一般,眼睛也已经闭了起来。

虽然这是一个不错的迹象,但是这个我所看不见的绿娃娃,该怎么将它从婴儿身上赶走呢?

此时金发财又开了口:“大官人,之前在吃饭时,那孩子见了你就伸手往你身上抓,一到你身上就睡觉,难不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它想拿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回想了孩子之前的确看到我低头看他,便伸手过来情景,抱在怀中时也是小手贴在我胸口睡着的。

可我又不是挺着大胸脯的女人,这孩子也不至于把我当成奶妈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突然发xiàn

,对呀,我里面挂着的是五行珏,难道它是想抓这五行珏?

第五十六章 寄生幽灵胎

我赶紧解开领口,将五行珏从脖子上连着链子一同取了下来,可又不知dào

这玩意该如何使用,便干脆直接将它放在了婴儿的心口。

“啊!绿娃娃……绿娃娃在扭动着挣扎,极力地想要爬起来一样,好像很痛苦呢!”阿依朵指着镜子大声说道。

我抬眼看了看铜镜,但依旧看不到什么异样,看来这镜中的异像也只有阿依朵这样的阴魂才能看到了吧。

“看来有戏!大官人,要不要把我那块也用上?”金发财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脖子上取下了他的那块纯阳金五行珏。

我想这两块五行珏放一起不晓得会有什么用,便一挥手,让他抛来。

金发财将那枚圆形的五行珏甩了过来,我一把接住,也没多考lǜ

,将它直接又放在了婴儿的胸口。

“呜咽……”婴儿的哭声随着最后一声低呼,竟停了下来,随即便放松了之前由于啼哭而紧张僵硬的身子,如一场噩梦刚刚结束一般,又回到了酣睡的状态,小肚子一起一伏,泪水尚挂在面孔,表情已是一副安然。

“镜子,快说!”我对着铜镜喊道。

“哦哦哦!”阿依朵被我一声喊话,如刚回过神来一般:“那绿娃娃一动不动了,刚才还在那想爬起来着呢,后来你把金大哥的那块牌子往宝宝身上放下去,然后那绿娃娃突然跟泄了气一样,颜色变成灰蒙蒙的了,死了一样躺倒下来!可,可他还是在宝宝身上,你怎么把它收走呢?”

“收走?”我心中略过一念,说起这个“收”字,倒是提醒我了!我喊道“鸟头匣!”

阿依朵见我摸着口袋,立kè

明白过来,身子又向墙角缩了一些。

我从口袋中取出鸟头匣,用手挡着不让它照到墙角方位,口中念了一遍六道金刚咒:“瓦、阿、夏、沙、玛、哈!”

只听“咔”一身,匣子轻轻弹开,我将盖子打开一条缝,接着我又开始念那匣子后面的古彝文发音的往生咒。

就听阿依朵喊道:“那娃娃!那娃娃被吸进匣子里去了!就像一阵烟一样,被吸进去了,全吸进去了!我……我也好像要……不行了……”

她话音未落,身体已经有点支撑不住得向我这边飘来,我见情况不妙,立kè

再念了六道金刚咒,将匣子关了起来,阿依朵这才停了下来,蹲在了地上。

我感觉这匣子摸上去比之前略略发凉,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并无异样,便将它放回了口袋。

阿依朵抬头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镜子说道:“那娃娃不见了,我没事儿。”随即站起来站回墙角处。

我见她没事,便不再多问。

金发财在一边向我问道:“这么说……搞定了?”

我摇了摇头,心中还未确定。

我将两枚五行珏从宝宝胸口取下,见并未发生变故,才松了口气,这绿娃娃的元神按阿依朵的描述,应该是已经被全部吸进了匣子里并无遗漏。

见大功告成,便口中开始默念五行阵的收法咒来结束此阵。

此时七支黑锥香恢复了正常的气味,烛火也变回到了红光,再见那床头柜上放着香水的茶杯,随着我的咒语,那杯子开始缓缓转动,原来对着孩子的方向的手柄,现在正慢慢移开,大约转了150度角后停了下来。

在这阵法中,这香水杯子的作用,有点像效果监测仪一般,通常来说,整场法事完毕,在念咒收法的时候,杯身都会通过转动的角度,来说明此次的成效。

若是180度完全相反的角度,则说明圆满顺利结束,敌方尽数全破;若是在90-180度之间,则代表比较圆满,但我方也有所损耗;若小于90度,则代表情况有所缓解,但仍需小心;若不动,则说明此法无效。

那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比较圆满,至于我方的损耗,只是我和孩子的体力元气都有所消耗,但这并不重yào

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微汗,将金发财的五行珏交还给他,自己的那块戴上脖子之后,开始收拾地上的蜡烛香灰等道具。

“臧大师?这是……结束了?”麦老板还在一边等着我交代,见我并不说话,便急着问道。

“这里是暂时结束了,你家小阿丙应该没事了。如果不放心的话,明晚你们可以再观察一下,如果不哭闹了,那就说明这个麻烦就算彻底解决了。”

“啊呀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麦老板和他老婆抱作一团,那女人的眼里都已泛出泪水来。

我说道:“先别激动,你这三个孩子啊,虽说都是童子命,但是这八字里命不致死,这要怪,都得怪你们自己害的!”

“什么?我们害的?这……这怎么可能呢!”麦老板疑惑的眼神,与他老婆四目相对了一眼,又看着我和金发财。

“对呀,大官人,这孩子夜哭也是没办法的,你这也已经降妖伏魔了,说明就是见鬼才这样的,怎么能怪他们俩呢?”金发财也跟着问道。

我此前听阿依朵描述“绿娃娃像石刻一般”,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测,并且对此猜测已胸有成竹,现在就剩亲自盘问一下,就可揭开谜底。

“麦老板,让孩子先安静睡会,咱们客厅里去说。”我收拾好东西,便走出卧室,其余几位也随即跟着出来。

那麦太太走在最后,转身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见它安然无恙,便将卧室的门虚掩之后,随我们一起到了客厅。

几个人走到茶几边的一圈沙发处,麦太太则去烧水给我们准bèi

茶点,我在长沙发的一头坐下,金发财立即在另一头也坐下,在和我之间刻意留出个半个多人的缝隙来,有意无意地将大手按了按中间的部位,就好像在测试沙发的弹性一样。

我暗暗佩服这胖子的随机应变能力,这么一来,可以使得麦老板夫妻不会在中间坐下,这样便可以给阿依朵留出一个位置来。

阿依朵也聪明,见金发财的手势,便立kè

走了过来,在我们中间蜷坐着。

麦老板坐到了一头的单人沙发上,一边笑着说“这真是我麦某人三生有幸,居然可以找到臧大师这样的神人,要不然我的孩子真是……哎,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金发财则挥了挥手又开始吹道:“唉呀妈呀,这种小事不用多谢,咱们臧大官人这种法事,隔三差五地得做好几场呢。你们这种完全就是小儿科嘛。”

我瞟了他一眼,暗示他吹牛也得适可而止。他便嘿嘿了几声:“你就别谦虚了,你们家祖传的本事,当然得宣扬宣扬。”

麦老板连连点头称是,又问金发财:“金老板,刚才我看你脖子上那块东西,交给臧大师作法的,莫非,您也是……”

我见这事情越解释越麻烦,正想打断,金发财立kè

回道:“哦~~我们金家跟臧家是世交,这块牌子嘛……是他老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这胖子吹牛还真是信口开河,骗得连阿依朵都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麦老板当然也完全相信地点头,此时麦太太的茶水和小糕点也摆上了茶几,并坐在麦老板的沙发扶手上,微笑着伸了伸手,请我们使用茶点。

阿依朵则向我说道:“毕摩哥哥,你不是还有话要跟他们说嘛,赶紧说呀。”

我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向他们两人说道:“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要想想仔细。”

“好好,你问什么我们回答什么。”

我便问道:“麦太太之前的两个孩子,还有这个孩子,都是在哪里出生的?”

“都是在她娘家出生的,因为这里要照顾生意,所以她怀孕的时候全部都是在她缅甸的父母家里养胎。”麦老板回道。

“好,那么请问,她在娘家养胎期间,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麦老板回头看了看他老婆,麦太太则不解地摇了摇头。

“臧大师,能不能说得清楚点,比如什么地方是特别的地方?”麦老板问道。

“当然不是指普通的地方,像什么医院啊,饭店之类的都不算,就是比较有灵气的地方,比如坟地、火葬场之类的。”

“这个肯定没有,这些地方别说缅甸,在中国也是忌讳的呀,我都跟她有交代过。”

我点了点头,说道:“但是我知dào

,有一个地区,她肯定去过。”

“哪里?”

“就是那个大圣贤庙附近。就是你晚餐时说的,那个后山被雷劈之后露出青铜石的大圣贤庙附近,是不是?”

麦老板回头跟他老婆用缅甸话交流了几句之后,回头说道:

“的确是去过,因为我岳父的矿区就在勒马拱那里,离大圣贤庙很近,所以我老婆每次怀孕,都会去那寺庙拜一拜,一来是祈祷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健康,二来也为他父亲的翡翠矿还有咱们家的店铺的生意,求个财运。”

“这么说来,三次怀孕,每次都会去拜一拜?”我追问道。

“对,的确会去。”

“那么除了去寺庙之外,还会不会去后山附近?”我问道。

麦老板又跟他老婆嘀咕了几句后,回头说道:“因为我岳父家的矿区就在那里附近,从大圣贤庙到我岳父的矿区,从后山走比较近,所以基本上,她都会从后山的那条路上来回。”

“那在后山的半路上,有没有停留休息过,休息多久?”我觉得答案快水落石出了。

他们又是一阵交流后,麦老板说道:“孕妇嘛,走路总是比较吃力点,好在每次来回都有佣人搀扶着,基本上会在后山的半路上休息一会,因为那后面有条溪流,她们经过时就会在小溪边上洗个脚,喝口水,然后再走。一般休息也不会超过半小时。”

“喝口水?你指的是……那溪流里的水?”我问道。

“是啊,那里的水很干净,比我们超市买的矿泉水还甜,我以前也去过那里,我自己也喝过。”

“那么,这条溪流的源头在哪里?或者,离那个雷劈出来的青铜矿距离多远?”我问道。

麦老板此时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一般,一拍大腿:“啊呀!这水好像就是从劈开的那个石洞那里经过的!这……这难道……是这水里有毒!?”

金发财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插口道:“这石头搬出来都害的那么多人死了,我看这石头一定有问题,这水嘛,如果也是碰到过石头的,也一定多少会有些那个啥……”说罢他看了看我,让我接他的话。

我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

“目前我也不敢确认具体的原因,但是之前在你儿子身上,有个绿色的石头状的幽灵娃娃,一直缠着宝宝,所以才会让他每到半夜才啼哭不止。而且这娃娃白天不出来作怪,只有在晚上才会出来……我估计,就是因为喝了那溪水的关系。这水也许在那青铜石上流过,带到了石头中一些东西,被你老婆一起喝进了肚子。”

麦老板大惊失色道:“啊呀,原来……可是,我老婆怎么没事呢?”

我摇了摇头:“毕竟只是一口水,又不是吃了块石头,所以这水中的石气也许对成人而言非常弱,但是对腹中的婴儿来讲,也许就不一样了。也或者,这石头本身就有些灵气甚至是生命力的,所以……正好通过溪水,进了你老婆的肚子,灵气受了体温之类的催化,变动了她的胎气。”

此时的屋中一片安静,似乎大家都在思考着我的分析。

我低头回忆了一下曾经翻阅过的典籍,继xù

说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在阴阳易术里,应该叫做……幽灵胎。”

第五十七章 巧用照妖镜

“幽灵胎?唉呀妈呀,这名字听起来就怪渗人的!”金发财说道。

我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你们都看过《西游记》吧?还记得有一章节中,师徒四人到了西梁女国,那国家城外有条河,猪八戒喝了河里的水,而怀孕的故事,记得嘛?”

他们都点了点,阿依朵说道:“原来还真有这种事情啊!我还以为只是神话故事呢。”

我继xù

说道:“那女儿国的女人,不用男人,单凭喝下子母河里的水,便可怀胎,那河水里便是聚集了大量的精幽之气,这气被喝下之后,便可借腹成胎。”

麦老板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直呼:“这也太吓人了吧,这种事情还会是真的!?”

我继xù

说道:“当然这神话故事一定也是有虚构的地方,能不能空腹成胎我不清楚,但是你老婆当时已经有怀胎在身,所以这河水里的灵气,正好借了这个胎盘慢慢吸收营养,逐渐跟着你家的宝宝一起长大,由于这幽灵之气本身并没有具体的形状,所以就随着你家的孩子模样长大,最后变成了那绿色的娃娃。这绿色嘛,就是青铜石的绿。”

麦老板抓着他老婆的手,跟她翻译着,麦太太听完,便开始擦起眼泪,好像在自责一般的说着什么,麦老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金发财此时又冒出个问题来:“对了,那为什么那批矿工也没喝水,却都死了呢?”

这问题问的很好,之前我在作法时也已经想到了答案。

便回头向他解释道:

“你想想,这麦老板的孩子,都是在夜间那么三四个小时里才啼哭,而其他时候都安然无恙。

说明这石头的活性,只有在那段时间里才会被激发出来。那批运输石头的民工,也是在半夜车上跟着石头一起过了夜,天亮才发xiàn

他们都死了。

而那些研究石头的专家却都安然无恙,想必这些人都是白天在洞中或实验室研究,晚上则各自回去休息了,所以就没受到什么威胁。

由于石头本身的磁场要远远大于一条仅仅流过的溪流,所以这种直接跟石头近距离的杀伤力,也一定是远远大于一个由于喝入肚子里而形成的幽灵胎了。”

听我说完这席话,几位都默默点了点头,虽然这也只是我目前的主观猜测,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

而至于那个如今在昆明的科研所里接受实验的幸存者,死里逃生的原因——我心中更加坚信,他一定也是一个鬼魅不侵的纯术祖血统的祖灵了。

“那么,现在那个绿娃娃在哪?还会不会来找我家孩子?”麦老板紧张兮兮地问道。

“放心,它只是个寄生虫一般的幽灵胎,如今它已经被我收在了我的口袋里,我要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放心吧,它也只不过是一股灵气,没有什么智商,不可能回来找你们的。”我拍了拍口袋里的鸟头匣,示意他们放心。

麦老板先是点头,又抬头问道:“那我这孩子,你说是童子命……而且之前两个也是童子命,这……为什么会这么巧呢,那这孩子还会不会有危险?”

我摇了摇头:“童子命司空见惯,几十个人里面就会出现一个,至于你们家连续三个都是,我想也许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你们夫妻俩的造化问题。

大概是你们的前世因果导致的吧,我也说不出个具体答案来,不过既然是童子命,要想养得顺利,就从小要多送他去些寺庙道观里学习生活一段时间,一来可以让他接受些宗教的思想,开化一下与生俱来的智慧;二来养成慈悲之心,自然对他将来的改运有所帮zhù

。”

麦老板点头称是,说等孩子大些了,就送去缅甸的寺庙里做几年小沙弥。

我看时间也已不早,明天还要去办云滇大学的事,便准bèi

起身告辞。

麦老板和他老婆千恩万谢地将我们送到门口,并执意要我们明天中午他们店里吃了午饭再走,盛情难却,便答yīng

了下来。

回房间的路上,金发财见阿依朵行动自如,问明了缘由后,又向我暗暗咧嘴贼兮兮地笑了笑,这家伙的思想真是够猥琐的。

阿依朵自然没有看到,只是问我那鸟头匣中的幽灵胎会如何处置。

我如今也尚未可知,也不敢随意打开,但我脑中总有个念头,把这匣子里的东西一并带在路上,一定有可以派上大用处的时候。

各自回到房里,天色已开始见亮,连续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已经搞得浑身困乏不堪。

阿依朵则因为刚刚亲眼目睹了一次施法全过程,显得格外精神,不停问东问西的,也难怪她,如今作为一个阴间之躯,可以在半躲半藏里看一场收伏同类的法事,任谁都不可能一时平静。

但我终于还是架不住疲倦,斜躺在客厅沙发上听着阿依朵在边上叽叽喳喳的说话……这声音忽远忽近如催眠曲般……

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醒来时见自己还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揉了揉朦胧睡眼,见阿依朵不在客厅,刚想叫,又怕她是在卧室里休息着惊动了她,便轻声走到卧室推门进去,但也并未见到她,心中不禁一紧,难道出去了?

我再轻声走到走廊处,见洗手间门没有关,灯光亮着,便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大步走过去。

待走到门口,只见她正伫立在镜子前,听到我的喊声,赶紧低头擦了擦眼睛,回首笑着问我道:“你怎么那么快就醒了?”

我见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像是刚哭过一般。她只是傻站在镜子前,我又看了看镜中只有我自己的影子,便明白了她的伤心。

“怎么又在照镜子了,等我研究出你起死回生的法术,便能让你可以照镜子了,现在不要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何况有我在,你现在也很安全,放心吧。”

我安慰着她,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手指划过面颊,那是一种柔暖的冰凉,就如同在冬季的腊梅下,擦拭花瓣上的雪痕。

“我没事啦,放心吧”她笑着又自己擦了擦脸颊:“我只是很久没有看到自己的样子了,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毕摩哥哥,你那面能照出绿娃娃的铜镜子,是不是也可以照出我呢?”

被她这么一问,我倒也觉得十分好奇,毕竟之前用来作法,虽说从理论上讲,起的是震慑魍魉使得它们无处遁形的作用,但是我却一次也没从镜子里看到过什么,但阿依朵之前却可以从镜子里看到那幽灵胎,可见,这阴魂是可以从这镜子里见到反射的。那何不就给阿依朵也照照自己呢?

我疾步走到客厅,从背包里翻出红布包着的铜镜,但转而又有一丝担心:这八卦铜镜用的是家传的咒法加持,必然内涵了很多凡人无法感知到的力量,若是对着阿依朵一照,反而害了她散了魂魄呢……

“这个镜子,若是直接照到你的身上,或许会发生意wài

,不能这么轻率。”我还是将镜子又塞回了包里:“这不是一面普通的铜镜,以前每次作法,这镜子起的作用就是镇住被照到的魂灵,它所反射出来的光,打在你的身上,或许会消耗你的元神。”

“那么,如果不是直接照到我身上呢?”她依旧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不是直接照你身上,当然就没问题,但你又如何看得到自己?”

“这个有办法!”她突然拍了下手掌笑道:“你把这铜镜对着洗手间的大玻璃镜子照,我呢就站在铜镜的边上,这样,铜镜就可以通过大玻璃镜子里的铜镜镜像的反射,再照回在我身上,我不就可以对着大玻璃镜子,看那里面铜镜镜像中的自己了?”

大概是刚睡得迷迷糊糊,被她一时说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在脑子里又将她所说的这个逻辑重新排了一遍,倒好像真的是有点道理。

“聪明!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我有点惊讶于她如此快速的反应。

“这个嘛,太简单了,你们城里人自然想不到,我们在山里经常走的人有一个经验,就是如果两个人在山里走散了,相互之间听不到话,那么就对着周围的大山喊,通过大山的回声,让对方听到自己。”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洗手间的镜子就等于是大山,而那铜镜影像里的你,就是那回声了,对不对?”我恍然大悟。

我重新将铜镜拿了出来,按照阿依朵的方法,在大玻璃镜子前放好,然后叫她过去试试。

阿依朵显得有些忐忑,之前还急着催我快点快点,真要到照镜之时,却变得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慢慢移步到铜镜的边上,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玻璃镜中的铜镜……

“怎么样?能看到吗?”我见她呆呆着站在那里,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

她并没有回答我,也许根本就没有听到我的话,只见她两眼闪烁着泪花,然后便是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面颊上淌下,只是这阴泪未及落地便已消散。

她举起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手指在脸上一寸寸得按摸着,耳朵、嘴巴、鼻子、眼睛、额头、就好像是盲人在触摸一个陌生人一般的小心翼翼,时而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长发,又左右转动着面孔,试图从不同的角度审视自己……

我在边上不再打断她的思路,我无法明白她此时的确切心情。

但是我可以想象,一个正值花季的妙龄少女,曾经也许甚至以自己的美丽还有着一点点小骄傲小自恋的女孩,却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完全不照镜子,无法看到自己的容貌,那种煎熬无异于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酷刑。

如今她翻滚的眼泪,到底是一种久未释fàng

的欢喜,还是一种覆水难收的惋惜,还是一种镜花水月的绝望呢?

“毕摩哥哥,我想洗个澡,你先出去一下好嘛?”她突然对着镜子,一边摸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怔怔地说道。

“什……什么?洗澡?”我突然被她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搞蒙了,一个只有幻型的身子,洗什么澡啊……但我转念一想,明白了,其实她应该是想把整个自己都看得彻底吧……恩,这种时候我自然是不能站在边上了。

“好吧,那你自己要注意,不要直接面对铜镜,记得保持距离哦,那我出去等你。”

也不知dào

她听明白了没,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我的话。

我见她不再答话,只是抬手开始解那黑布衫的斜襟,便识趣地退出了洗手间,轻轻掩上门回到了客厅。

一时也没了睡意,便又打开电脑看老头子发来的那些古彝文咒语,眼睛虽然机械地扫视着一篇篇文字,可思绪却全然不在上面,脑子里七七八八地闪过很多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好像又没有一件是有头绪的。

明天一早要去云滇大学找那个幸存者是眼前最重yào

的事情,但是找到之后又将如何呢?那个关于三千年的传说,到底会以何种形态出现在这个世间固然是一个最大的谜团,而在这个谜团到来之前,在我面前早已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小谜团:那个附身茗姐而来的鬼魂、那个每月都将反复重现的梦境、那个在电梯里遇见的并不存zài

的住在顶层的女生、那个在打坐入定时出现的女子和空虚长老、老泥鳅和他的爷爷、缅甸奇怪的矿洞和幽灵胎、还有阿紫突然失踪的父母及族人……

我放下电脑,斜靠在沙发上,思绪一遍遍梳理却越来越乱,如果一切都可以用快进键翻看,我真想一下子点到最后去看一看最终的结局,可是,这一切显然还非常非常遥远,远到……甚至连故事一半的主角都还没有露脸……比如剩下的那三个小伙伴,你们到底是谁,到底在哪里呢……

第五十八章 翡翠无事牌

又一次醒来时,阿依朵正蜷坐在我的脚后,闭着眼睛就像一只小猫一般安静地小憩,我抬头看了看挂钟的时间,已是上午10点多,看来实在是太累,不知不觉地又睡了好几个小时,所幸阿依朵并没在洗手间发生什么意wài



一阵电话铃声,是阿虎打来的,说是已经联系到了一个他们帮派里的小弟,这小弟正在云滇大学里司职保全部门的主管,可以帮忙带我们进到人体科研所的那栋秘密小楼里,但他并不知dào

具体的科室也不认识那里的老师,所以这说是说带路,但其实是得偷偷潜入进去的,时间就定在今晚23:00学校熄灯之后。

事情好在正向顺利的一面发展,下午便可向昆明出发。

阿依朵也被电话吵醒,她揉了揉眼睛说道:“毕摩哥哥你醒啦,我不知dào

怎么回事居然也能睡着了,大概昨晚太累了吧。”

“你昨天陪着一起去作法,可能元气受到了些影响,加上又照了那么久的镜子……对了,你后来照了多久,你看我都等得睡着了也没见你出来。”

“我不知dào

,反正就是照啊照,把自己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看了个过瘾之后才出来的,我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就是血色不太好而已,嗯……毕摩哥哥,以后你每天都让我照一下镜子吧,好嘛?”

我见她恳切的目光,姑且先答yīng

了下来,照镜子嘛,是个小姑娘都会喜欢,何况还是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呢。

我进洗手间将铜镜收了起来,又将行李打包,告sù

阿依朵接下来的行程会比较不确定,有可能会有危险,没想到她呵呵笑起来:“对你们可能会有危险,我也不怕。我都已经死了,还会有什么危险呀,难道还会遇见孙悟空来打我吗?哈哈哈~”

我被她这一说,倒也乐了。看来她的心态已经调整的很好,也完全已经不再因为自己的死亡而自怨自艾,看来女生多照照镜子,的确是对自信心有不少帮zhù

的吧?

阿虎此时又打来电话,请我们去楼下大厅集合,说是麦老板已经连着催了好几次,等我们过去吃午饭呢。闲话不多,收拾完毕下楼退房。

驱车来到友谊街,阿依朵由于白天行动不便,主动提出要留在车上休息,我便给她在车里点了一支黑香,让她在车里听听音乐。

我们四人下车向街里走去,麦老板和他抱着孩子的妻子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到我们过来便远远挥手打起了招呼。今天的麦老板一家看起来神采奕奕,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体现在他们一家身上,真是确切,才过了一夜而已,昨天那两个愁眉苦脸的人今日变得笑逐颜开,说话的嗓门都像能跳跃出欢快的节奏一般。

他们的孩子阿丙也醒着,虽还不懂言语,但看到我之后竟然笑得合不拢嘴,流着口水就探出身子来要我抱,金发财笑道:“看来这小兔崽子也有点灵气,居然知dào

是救命恩人来了。”

一行人等说笑着上了二楼宴席厅,桌上早已摆满了佳肴美酒,两位服wù

生笑迎让座后,分杯斟酒,一旁伺立。

我突然想起包里还有一堆昨日买的翡翠小件要快递到上海,便请服wù

员去帮我喊个快递,麦老板听说我昨天不声不响居然在外面买了翡翠珠子,便也凑上来看。

“啊呀臧大师啊,你也太不把我麦某人当自己人了啊!怎么就自己出去偷偷买了这些东西呢,你要就跟我说一声嘛,这些货都很普通的啦。”麦老板一边翻看我买的那些平安扣和散珠,一边摇着头:“这些都是B货来的啦,我这里有A货你还不问我要!”

“我这就是随手买点小东西回去送店里的小朋友玩玩的,不用很好啦,只是带个心意而已。”我解释道:“那些散珠也就是给我店里的佛珠做些配饰用,如果配上A货,那价格就太贵了,销路就不好啊。”

只见麦老板微微一笑,向另一名服wù

生使了个眼色,那服wù

生便从一边的茶几上端来一只小盒子递给了他。

“臧大师,您是世外高人,给钱就有点俗气了,这是我和太太今天特意给你准bèi

的个小玩意儿,全当做是您对我们儿子的救命之恩的一份薄利,不成敬意,还望一定收下啊。”说罢,便将盒子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啊呀,说好了,咱们一事换一事嘛,您告sù

了我关于那失踪工人的事,我来帮你儿子的忙,这都扯平了,怎么又来送礼?真是太客气了。”

“区区一个小道消息不算什么,原来我也只是想借此请您帮我随便看看,本来也就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臧大师能够那么快就救了我的孩子,简直就是神仙一样,你们说,这样的神仙,我怎么敢不敬呢,对不对?”麦老板一边将盒子往我手里塞,一边回头向其他人说道。

“我说大官人,你就甭客气了,昨天就让你问麦老板买了,你还非得在外面搞,还怕占了他的便宜不是,你看人家现在都主动帮你准bèi

好了,你就收下吧,赶紧收了收了,咱们也好吃饭了。”金发财一旁说道。

我无奈地笑着收下:“那我就……不客气啦。”

“你看看,还喜欢吗?”麦老板见我收下,便希望我打开看看他的礼物。

我其实也内心暗暗对这礼物有点好奇,便顺势打开那精美的紫檀木匣子,只见金黄的锦缎里子上,躺着一块翠绿的无事牌,我举起牌子对着窗外阳光照了照,心中暗暗一惊:这牌子通透无暇,正阳翠绿,两面光洁如镜,四边磨得平滑工整,个头比火柴盒略小一圈,若是没有看走眼,这应该是翡翠里最高级别的种类——玻璃种,那少说也得有几十万的市价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敢随意收下,我突然又后悔答yīng

得太快了。

金发财自小好货见得多了眼就尖,远远看了几眼,说道:“哎哟妈呀,玻璃种的!麦老板,你这可是下了血本啦!”

麦老板呵呵点头,说道:“不瞒你们说,这块牌子当时是我太太怀上老大的时候,我岳父特意定制了送来的,准bèi

给出生后的娃娃戴,没想到挂了不满三个月就夭折了,后来这牌子又给老二老三都戴过,说是什么平安无事牌,可又有什么用,挂了照样还是出事。”

麦老板摇了摇头笑道:“这翡翠啊,在你们眼里可能是个宝贝,但是像我们这种每天从矿里爬进爬出的人看来,也就是一块石头罢了。这牌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每次看见就会想到之前走掉的那两个孩子,如果当时早点遇见臧大师就好啦……哎!”

“那既然现在已经没事了,这牌子还是给老三戴着嘛,毕竟是他外公的一片心意啊。”我说着便合起盖子,准bèi

还给他。

“不不不,这你一定要收下,这牌子要做,我们还可以做很多,他外公也不会在意。但是这一块,就当是我们家阿丙跟你臧老板结个缘,希望臧老板以后看到这牌子,就想到我们家老三,平时烧个香念个经什么的,就顺便帮这孩子回向一下,保佑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也一时没了理由再拒绝,只好谢过收下,随那一袋快递一同发去了申城的店里,并电话叮嘱冰冰务必亲自查收。

宴席间,无非说些玉石生意相关的话题,说着说着,又回到了那个青铜石矿上去,我便拜托麦老板,将来若有机会,在白天时候帮我拍几张石头的照片发来,如果可以拿到一两块小标本,便给我寄到申城,我可以再做深入研究。

“这……拍照片是没有问题,若是要拿到一两块小石头也问题不大,只是我担心,白天发出去的快递,若是到了晚上又作怪起来,会不会出人命呢?”麦老板一脸犯难。

“没事,我教你,如果你拿到了标本,就先用一只木盒子装起来,木盒中的空隙处再填满木屑,木屑中埋入六枚硬币,将木盒封起来之后,上面再贴上我给你的两张纸符,保准万无一失。”

说完我从包里取出两张黄纸朱砂写的镇妖符,这符纸我平时没事就会在家里写一些备用,虽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法器,也没有灭杀的威力,但主要还是起个克制作用,通常用此来当作风水上的镇宅用品,也可以用来封棺镇尸。

麦老板见我包里这符纸有不少,便又问我多要了几张去,估计是用来贴在门店或家里之用,阿虎阿豹见了也要去了几张。

“你们俩自己都长得跟鬼一样凶神恶煞了,还要这符纸干嘛?贴脑门上?”金发财打趣道。

阿虎嘿嘿地回道:“咱们兄弟俩夜路走的多,坏事也干不少,晚上常常做噩梦,车上贴个辟邪别再撞死人,床头也得贴上,别让冤魂讨债。”

“你们俩不去讨别人债就不错了!”金发财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阿豹的手机此时突然响起来,他接听完之后,抬头说道:“我们得马上走了,云滇大学那小弟来电话说,研究所接到上级通知,明天早上起,小楼要增加防御警力,看来事情有变,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PS:国庆了,很久没有好好陪父母,准bèi

休息几天,同时也构思一下新的故事情节,这7天里闭关不更新了,还望大家原谅,也同时希望大家趁着节日多陪陪家人、会会老友,少低头看手机,多抬头说话,因为运气总是跟着抬着头的人走:)最后祝各位节日快乐,吃得高兴,玩得尽兴,咱们节后再见!)

第五十九章 异能研究所

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原本准bèi

驱车前往昆明,但路上至少要花去十几个小时,要在明天早上前赶到云滇大学,显然已经太过仓促。

阿豹当即给芒市的帮会小弟打去电话,让他帮忙定了四张傍晚的机票,如今只能是先驱车赶往2小时车程外的芒市,然后坐飞机去昆明。

事不宜迟,一行人匆匆向麦家告别,便一路疾驰奔向芒市,傍晚时分来到德宏芒市机场,车子转交给了当地的兄弟开去昆明,我们则换了登机牌上机,好在阿依朵身轻形隐,跟着我们一同上了飞机也无人看到。

晚上七点半,飞机稳稳降落昆明,阿龙又派人送来了一辆吉普车,我们先去了阿龙安排在云滇大学边上的一家酒店入住,然后等待云大那边的消息。

吃过晚饭后,阿豹接到电话,对方让我们在云大本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碰头。

阿依朵留在酒店,我们四人则立即前往指定的地方与那保安部的责任人会面。

我们在咖啡馆的靠窗边喝着咖啡,我和金发财背对大门而坐,虎豹兄弟坐在我们对面,时不时抬头看一下入口处。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将路灯蒙上一层水雾。咖啡馆幽暗的灯光和小野丽莎的歌声,把这里整个气氛塑造地浪漫而隐秘,时而有几对看似大学生模样的情侣,散落在大厅的几个角落位置,轻声软语地低诉着什么,这家咖啡馆也许就是专为这里的大学生开设的吧,我们四个大男人端坐其间,显然有点和这里的气场格格不入。

“他来了!”阿豹看着大门,抬手做了个招呼。

回头看到入口处进来一个男子,收起了雨伞后,低头向我们这里疾步走来,这男子黑裤白衬衣,虽然身材瘦小,走路却步履稳健,戴着一顶压低的阔檐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与这雨夜非常不和谐的蛤蟆镜,看样子,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面孔。

“虎哥,豹哥!”这男子向虎豹兄弟低声打了个招呼,又转向我们微微点了点头。

“坐下慢慢说。”阿虎指了指边上的空座示意他坐下,又转头介shào

到:“这位是臧老板,这位是金老板,都是龙哥的朋友。”

这男子刚坐下的屁股,又抬起身来,向我们微微哈了下腰:“臧老板好,金老板好。”

“他就是云大保安科的兄弟,以前是当兵的,你们可以叫他阿顺。”阿虎向我们介shào

道。

金发财摆了摆手说道:“不罗嗦了,咱们就说正事吧,怎么突然就要增加警备了呢?难不成……知dào

我们要来这儿找人?”

阿顺低着头环顾了一圈大厅,低声回道:“说了你们也不信,听说是……闹鬼。”

“什么?闹鬼?”金发财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我:“大官人,难道那小子,也跟麦老板儿子一样,被那什么青铜石的幽灵附身了?”

我低头想了想,摇摇头:“现在不好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具体还得看看是什么情况。阿顺,你能具体说说嘛?”

阿顺依旧压低着声音:“好几天前,咱们人体科研所送来个小伙子,我想就是你们在找的那个瑞丽来的工人吧。领导交代了,要送去小白楼特别看护,千万不能有所闪失,原因嘛,其实我们不用问也知dào

,小白楼都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

“什么小白楼?”我问道。

“这小白楼嘛就是我们云大的一个秘密研发单位,虽然挂牌是挂在我们学校的生命科学院里,但它又独立在我们学校行政管辖之外,由更高行政级别的单位直接设立研究项目和人事调配,享shòu

的也是国家专项基金。”阿顺低着嗓门继xù

说道:“这地方是专门研究人体特异功能的,但凡是送到小白楼里去的人,那基本就是国家重点研究对象了。”

“特异功能?还真有这本事?”阿虎接话道:“那是不是,这里面的人都是可以悬空飘起来,或者用意念来移动物体什么的?”

阿豹赶紧插嘴道:“对对对,我上次在电视里看过一视频说特异功能的,就有人盯着一只铁勺子,然后那勺子就自己会弯过来……对了,还能让啤酒瓶儿自己把盖子崩开……老厉害了,我要有那本事,那喝起啤酒来,这一眨眼就开一瓶儿,一眨眼再开一瓶儿……”

“打住打住!”金发财向阿豹打了个手势:“哥们儿别跑题了,这正说正事儿呢嘿!”

阿豹自知失态,挠了挠头皮,嘿嘿笑着自找台阶:“我的意思就是说,这特异功能应该是真的有的!……阿顺,你继xù

说你的。”

阿顺摇了摇头,继xù

说道:“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豹哥看到的,大概也有魔术的成分在,真的特异功能嘛……我就说一件事儿吧,据我们这里的一位老保安说的,说他在三十多年前吧,当时小白楼刚刚建成,中央送来了一批小朋友,据说都是从全国各地招来的神童,然后他们就被关在这个小白楼里顶层,接受特别培训,培训的内容,就是隔空看信。”

“隔空看信?”金发财问道。

“没错,就是一封信,用胶水封在大牛皮纸袋里,不需yào

拆开信封,只要拿着它贴在脑门上,然后闭着眼睛,就能把信里写的内容都读出来!”阿顺回道。

“那后来这批学生都学会了?”我一边问着一边纳闷,心中不仅想起老爸那个隔空猜物的本事来,这应该是一门非常高深的阴阳秘术,没有多年的修为应该很难达到,就连我都还没有学会,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给一群孩子集中培训呢?

“有没有学会我就不知dào

了,反正那老保安说,当时这批孩子在小白楼里关了小半年,后来又被接走了,听说这些孩子都是当时重点培养的小特务!”阿顺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继xù

说道:“总之,这小白楼,设立在大学本部附近的一片小林子里,房子外面有高压电网,只有一条通道入口,平时一般的人都不允许进去,小楼里面的防卫措施也做的很严密,到处都是红外线探头,小楼下的门卫都是配了电棍和手枪的。”

“唉呀妈呀,那都又是电网又是手枪的,咱们这伙人能进得去?”金发财打断道。

“可是可以,不过我就得先把楼下那俩哥们儿弄醉了,帮你们关了电闸再进去……哎,过了今天,我估计我不是失业,就是要吃官司了,但既然是龙哥的嘱托,就算拼了命也得干呐。”

我知dào

,这地方帮派的力量,其对于帮会成员的影响,要远大于法律的威慑力,但既然他们的阿龙哥可以在当地呼风唤雨,我想要保住这个小保安,应该也不成问题。

果然,阿虎拍了拍阿顺的肩膀,说道:“这点你放心,你是我们的人才,这次事成,龙哥不会亏待你,就算背了黑锅进去蹲个一年半载的,也绝对让你在里头吃好喝好,风风光光地出来。”

我又继xù

问道:“阿顺,你说最近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嗯,说起来还真是有点诡异呢……”于是阿顺就把最近这几天的事情慢慢叙述了起来。

原来这个小白楼里,分作地上三层和地下一层:一楼是教授及科研人员的办公室和会议室;二楼是做人体研究的实验室,诸如一些人体磁场探测仪、脑电波测试仪等较为高端的科学仪器都设立在这个楼层;而三楼则是那些被送来软禁的“特异人员”的生活区,有点像医院里的特护病房,除了有正常的休息室之外,还有健身房、娱乐室等,并且还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也就是说,普通的小毛小病,一般是不会保外就医的。

而这地下一层,据说是小白楼历年研究的档案记录室,只有校级以上的领导才有电子锁密码可以进去。

整个楼里处处有警备防线,整个小楼的墙壁做过特殊处理:隔音、防潮、防火、防爆、甚至内饰表面还覆盖一层软胶,可以防止有人撞墙自杀。

每一层的门窗都是加固隔离,层与层之间,无论是电梯还是安全通道,都需yào

用密码锁、指纹锁、声控锁和瞳孔锁四重开关结合使用。

小白楼的晚上,一楼二楼都没有人,只有三楼还有几个值班的医护人员,以及住在里面的那位刚被送来的小伙子。

照理说来,这么严密的防护设置,一般外人很难进出。但就在几天之前,小白楼的三楼生活区,几乎一到晚上都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怪事。

“哦?什么怪事?”我问道。

阿顺继xù

说:“这怪事怪就怪在,这小半个月里隔三差五的,晚上就会有一个值班的**突然昏倒,然后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要么拿着针筒,要么拿着手术刀之类的利器,神情呆滞地冲进那小伙子的房间里,企图刺杀他。”

“啊?那么……那个小伙子现在如何?”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哦,那小伙子倒没事,那小子反应特别机灵,每次还没等别人动手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防御,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中了邪一样的护士撂倒在地上了。”阿顺说道:“说来也怪,他把护士撂倒之后,往她身上吐口唾沫,那护士就又回过神来了。对之前所做的事情完全不知dào

一样。”

我心中暗暗一惊,突然想起之前茗姐被附身的事情来。

难道……难道……我心里拼命整理着思绪,又是担心又有点惊喜,担心地是,如果那小伙子一旦放松了警惕,很可能就会不幸遇害;而惊喜的是,如果这次护士袭击他的理由跟茗姐当初被阴魂附身来企图诱导我出去的理由一致的话,那么就说明,这个我们正在寻找的人,也不正是那伙冥煞企图消灭的人吗?

那么……这个小伙子,不用我去多作证明,事实已经很显然,他也是某种纯阳五行的祖灵,就是要随我们一起去攻克那个三千年大关的人了吧!?

“好,太好了!”我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一拍桌子,其余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唯独金发财,应该也是跟我想到了一起,笑着说道:“大官人,看来这回咱们是找对人了!哈哈哈。”

“哦对了!”阿顺突然想起来什么:“如果你们要把那人弄出去,就必须今晚,不然到了明天,不但小白楼周围会增加巡逻,三楼过道也会增设武警岗位。另外还有一点,就是那个小伙子现在还没有查到他的身份证件,他也一直没有开**代过自己的身份。我们这里只是给他拍过一次照片留档,听说明天还要进行DNA和指纹留档,如果留了档,就算逃出去,估计也会很快被抓到。”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抬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十点半多了,阿顺说,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之后,学校就进入熄灯时间,校园里的人很少,我们行动就会方便很多。

咖啡厅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完了,就只剩下我们五个人。

离熄灯时间还有一会,我们便开始计划起一会进入小白楼的具体方案。

第六十章 夜探小白楼

原本阿顺准bèi

带着点酒菜到门卫室,请两个看守吃宵夜,然后将他们灌醉之后再让我们进去,但是考lǜ

到喝酒这种方式不但耽误太久时间,而且还有可能对方没醉自己先倒下,所以这个方案被推翻。

但是小白楼周围都是探头和红外线,门卫又有电棍和手枪,想硬闯是断然不可能了……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有办法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翻出自己的背包,因为我记得临行时,冰冰在我包里塞过一包干烟丝,并教过我使用的方法。

几个人此时都看着我,终于找到了那包烟丝,我取出一些闻了闻,又塞回袋子里,说道:“阿顺,你们那两个门卫抽不抽烟?”

“抽啊,都是老烟枪,不过也只有在门卫室里面可以抽,小白楼的其他地方都有烟警探测。”

“恩,那就好办了,我这里有一包特制的烟丝,无毒无味,但是抽过之后,人的大脑就会出现半小时左右的麻醉作用而昏睡过去,此时他们的意识进入短暂的失忆状态,最后的记忆就只停留在抽烟后的一分钟左右时间里,就要在他们将睡未睡之时,你得配合演出戏,假装自己被鬼魂附身,当着他们的面做成疯子状,这样,他们的意识中就可以被植入幻象了……”他们不时地点着头,明白了我的计划。

“恩,正好这几天闹鬼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的,这一招顺水推舟应该很令人相信。但是臧老板,我有个问题,这烟丝吸入人体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你要知dào

,这里可都是专家,很容易被拆穿的。”阿顺问道。

“放心,这些烟丝里面全部都是纯天然的中草药合成,吸入人体后立即就被吸收挥发,就连烟灰里都查不出什么异物。但是我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面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包括如何打开那些设置了密码的防护系统,还有就是,要麻烦阿顺及时清理掉监控视频里的记录。”我觉得这半小时里,应该还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需yào

随机应变,但是如今,首先就是要把所有证据销毁。

阿顺点了点头,说道:“防护系统倒不必担心,只要我到时候拉掉电闸,这些保护措施自动都会打开,我们进出就不会有什么麻烦。整栋楼的操控系统都在门卫室,这个我很熟。但是……楼上还有三个值班的医护人员,怎么解决?她们可不抽烟的呀。”

我正低头想着如何回答,倒是见阿虎呵呵一笑,跟阿豹对了个眼神后,拍着胸脯说道:“三个女人而已,放心,就交给我们俩了,哈哈哈。”

金发财赶紧说道:“哎哟妈呀,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俩还色胆包天呐!想干嘛呢你们。”

阿豹赶紧笑着回道:“金老板,你想哪里去了,这抓鬼弄法的事情咱们不会,但是好歹要制服三个女人还不容易?你看,咱们连作案工具都带来了……”说完,阿豹从包里摸出几块包着保鲜膜的,像果冻一般油光光的软软的物体。

“这……是什么?”阿顺问道。

阿虎低下脸来,压低着嗓门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泰国秘方,鬼皮面具~”

“啥?鬼皮面具?”金发财抓起一块果冻来,捏在手里掂了掂,又嗅了嗅。

“金老板,这是我们泰国大师兄教的变脸神器,这玩意就跟橡皮泥一样,把它在脸上抹开之后,趁它没干透之前,你就可以随意把它捏出你要的脸型来,瓜子脸,鹅蛋脸,有皱纹没皱纹,单眼皮双眼皮,刘德华周星驰……随意塑形,跟空气接触10分钟左右就干透,它就变成自然肤色了,贴合在脸上随着你的肌肉一起运动,要不仔细看,完全就跟真的脸皮一样。”

我听着好笑,也拿起一块来捏了捏:“想不到你们大师兄除了巫术,还研究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这在中国古代的易容术里就有,叫做人油胶,是用尸油提炼的,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鸡鸣狗盗之辈惯用的伎俩,不是什么泰国秘方。”

金发财一听我说,赶紧松手:“哎哟妈呀,尸油?!这玩意儿抹脸上得吐死我呀!哥可是狮子座的,可不喜欢这些埋汰玩意儿。”

阿虎赶紧说道:“金老板,不用也行,但就是怕那三个女的认住咱们的脸来,以后万一再上个全国通缉令啥的,那就难办了呀!”

金发财被他这么一说,倒也一时懵了,看了我,我也向他点了点头,只见他痛苦万分般得抓了抓自己那撮寿桃头:“哎,金员外我时运不济,就跟着你们磕碜一回吧!”

几个人集思广益,又将所有步骤滤了一遍,我在边上也卷好了几支烟,在烟嘴上做了记号后交给阿顺装进了他的烟盒里。

时间也快到十一点了,眼看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伴着阵阵雷声,我掐指起了一卦,倒也没甚大碍。再看眼前这个天气,应该也不会有阴魂上门作祟。

“今天日子不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几个人冒雨上了车,在阿顺的指引下,从一条没有探头的小路抄到了云大本部校园的后门外,熄火停在了路边。几个人在车里开始乔装打扮,其实也就是往各自脸上抹人油胶,阿顺自然不用抹,便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背着台词,可能是由于忐忑,说话变得结结巴巴的,中间停了好几次。我担心他一会过于紧张,便安慰道:“别紧张,你只要像每天正常巡岗那样,进去问问情况然后发一圈烟就行,不用多啰嗦。他们一分钟内就会趴下。”

金发财一边对着后视镜抹着脸,一边骂着:“这破玩意儿一股腥臊味,这哪是什么易容术,我呸,整个儿都快给毁容了我!等我出来洗了,要是金员外我这脸没有原来帅了,你们得赔偿我整容费!……诶,大官人你赶紧帮我瞧瞧,这么弄是不是有点像弥勒佛?”

我扭头见他已把一整块人油胶都敷在了脸上,正用手指左右按着两颊调整角度,他本来脸就圆,再加上这层油光光没干透的胶把那胖脸又扩大了厚厚一圈,显得整个脸就像一只锅盖一般,我打趣地回道:“弥勒佛倒不是很像,不过挺像泥人大阿福的。”

虎豹兄弟在边上听得呵呵笑着,阿虎说道:“金老板,反正咱们这次就是为了让别人认不出脸而已,也不是要化妆成谁谁谁的,你不用搞得那么精细。”

“那不成,我金员外一向体面,要么不整,要整就不能整得太磕碜~”金发财弄完了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我:“大官人,你怎么就用了半块呢,这儿……还有那儿……都没抹呢。”

我将剩下半块往口袋里一塞,回道:“阿虎不是说了嘛,只要认不出我原来的样子就行,我只要把额头和眼睛这周围一圈的脸型改一改就行,抹多了我也受不了那味儿。”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早知dào

鼻子这边就不抹了,这味道真他娘的比屎还臭。”

虎豹兄弟又在边上幸灾乐祸地一通傻笑,我抬眼看了看他们俩的妆容,完全就是没有造型地随意将人油胶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看上去整个脸都是歪扭着的,加上胶体还没有干透,泛着一层油光,就好像整张脸被真空塑封了一样,在黑魆魆的车厢里乍一瞧,甚是恐怖。

金发财回头看了看他俩,叫道:“哎哟妈呀,你们俩还笑我呐,也不赶紧照照镜子,这脸跑坟地里去撒泡尿,连鬼都能被你们吓死了。”

……

正说笑之间,雨渐渐停了下来。

阿顺摘下蛤蟆镜和阔檐帽,说道:“熄灯时间到了,我们下车,你们跟在我后面,到时按着我走的路线走,尽量可以避开校园里的探头。”

阿顺在经过门房时还跟里面的保安寒暄了几句。此时也有三三两两的几个晚归的学生从外面回来,我们便趁着路灯昏暗,混在他们后面,离着门房一段距离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校园,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阿顺一会追了上来,跑到了我们前面,并没跟我们搭话,而是双手背在身后,向我们暗示跟上。

校园里行人虽寥寥无几,但由于阿虎阿豹的脸部造型实在太过于恶劣,担心万一正面迎上某个学生,会节外生枝,我让他们低着头,跟在我和金发财的背后。

跟着阿顺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便来到一个围墙边上,这墙上爬满了常春藤,阿顺从口袋里掏出电子牌伸进一处枝叶浓密处扫了一扫,墙面竟然打开了一道小门,我们便贴着墙,紧跟了进去。

围墙里面是一片小树林,中间有一条小石子铺的路,小路的远处可以看到一栋半隐在树林里的小楼,在小楼外面则果然有一圈铁丝网围着。

阿顺的脚步明显有点放慢下来,扭头等我们跟上后,低声说道:“我一会打开铁门,你们跟着我进去之后,就猫下腰躲在门卫室窗户下面,等我进去后,确认他们睡着了,再喊你们出来,千万不要发出响声!”

我们点了点,我拍了拍阿顺的肩膀,让他不要紧张。

……

跟着阿顺进了铁丝网大门后,他径直走向门卫室,而我们则低俯下身子,贴着墙根慢慢移到了他们的窗户下面。

阿顺正在和他们有的没的东拉西扯着,隐隐听他在里面说:“你们今天就多长点心眼,每到整点就去楼上巡逻一下,监视器里盯紧了,再看到有护士倒下,就马上按警铃,知dào

嘛?再辛苦最后一晚上,明天上面就会派武警过来帮忙了。你们就可以轻松点了。来来来,先抽支烟提提神~”

听到这里,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我的心砰砰乱跳,此时我在担心冰冰给我的那包烟丝到底会不会有她说的那种效果,虽然我对她的手艺绝对深信不疑,可毕竟这东西我是第一次使用,之前也没有看她用过,多少总会有点不太踏实。

林子里阵阵小风,吹得额上丝丝凉意,我摸了摸额头,可能由于紧张,额头上有点微汗。那人油胶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油腻腻的手感,而真的像是在触摸自己的皮肤一般,甚至这汗水还能从这层假皮肤里渗出来,说明它是完全仿真透气的,不禁暗暗赞叹古人的智慧。

再回头看看金发财,他虽然之前抹了一整块,但因为脸盘够大,所以也干得差不多了,再看虎豹兄弟俩,由于抹得不均匀,薄的地方已经干了,厚的地方还是泛着一层油光,在树林幽暗的光线里,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

阿虎看了看我,又向着窗户方向皱了皱眉头给我使了个眼神,意思是怎么还没动静,我摇了摇头,心中也有些焦虑,之前让阿顺演一出装疯卖傻的戏,怎么烟发了却又没声音了呢?

正忐忑不安之时,“阿……嚏!”突然谁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

第六十一章 神秘人现身

正在所有人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阿顺发出信号之时,这声喷嚏在夜空下特别响亮。

虽然这个喷嚏的后半声已经被手盖住,可之前那个“阿嚏”的阿字却实在太过大声。

我扭头一看,见金发财正一手捂住嘴,瞪大了两眼,又无辜又惊惧地看着我们。

我心中一沉,想着完了,今天得挨枪子儿了。

“谁!!?外面是谁!?”窗里传来一声厉喝,随后看到一颗火星飞了出来,就掉在我一米开外的地上,是一枚抽了大半支的烟头,随后便听到里面开抽屉的声音,难道他们是要取手枪了嘛!

“有鬼!有鬼啊!!”此时阿顺才刚刚喊出了原本早就该说的台词。

我正想挥手让大家后退撤离,没想到阿豹却低声说道:“妈的,跟他们拼了。”

随后便一骨碌站起身来,阿虎也腾地站了起来,两人一同把上半身暴露在窗口处,准bèi

强行翻窗而入。

我心想糟了,人的速度怎么可能快得过子弹呢,他们这是要往死路上冲啊!!

“鬼!!鬼!!”“啊!!鬼啊!”又听到窗里传来两声低呼,随后便是一阵稀里哗啦椅子倒地声。

我紧闭着眼睛正等着砰砰枪声呢,却突然又一片沉寂下来,随后就听到阿虎和阿豹哈哈笑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金发财,他也是一脸的疑惑。

“臧老板,金老板,没事了,进来吧!”这是阿顺的声音。

我和金发财直起身来,向窗里看去,见那两个保安已经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恨恨地瞪了眼金发财:“你个死胖子,抽什么风呢,差点全被你害死了!”

“我……这尸油实在是他妈太臭了,刚才那风一吹,直接熏我鼻子眼儿里,这不没忍住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金发财一边扣着鼻孔,一边尴尬地笑着。

阿顺倒不以为然,接口道:“幸好金老板这个喷嚏打得及时,我前面脑子里一时卡壳,不知dào

怎么喊才演得比较像呢,正想着,正好这一个喷嚏,让我直接就喊出来了,然后虎哥豹哥这两张鬼脸直接在窗口又冒了出来,真是……真是太逼真了!”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还好这喷嚏打得巧,要是早打个一分钟,现在我们就在黄泉路上赛跑了!”

金发财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回去我检讨!现在时间紧迫,咱们赶紧上去吧!”

阿顺立kè

跑出去把刚才那枚烟头捡了回来,和另一枚一起收了起来,随后拉下了防护系统和监视器的电闸,又从两个保安的腰带上取下了电警棍交给虎豹两人,说道:“虎哥豹哥,一会上楼,我不便先现身,得麻烦你们先去把那几个护士电晕了,然后我再带你们去找那小伙子。”

虎豹两人接过电警棍,各自往后腰上一插,便做了个让阿顺带路的手势。

由于防护系统已经断电,所有的大门电锁都已经失效,一溜人一闪便都进了主楼区。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便从安全通道的楼梯轻声地往上走,阿顺在前面带路,随后是阿虎阿豹,我和金发财则紧随其后,我扭头看了看正喘着气爬楼的金发财:“再臭也给我忍住,别再节外生枝!”

金发财打了个OK的手势,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点头:“我办事儿,你放心!”

不一会便来到了三楼的楼梯间门口,阿顺隔着门缝朝里张望了一会,扭头轻声说道:“出了门,一直朝前走,就是电梯口,电梯口斜对面那个敞开的门,看到没,就是那个亮着灯的,那就是医护室,里面一共有两个护士、一个值班医生,都是女的,她们照理应该都没睡呢。”

金发财大概是为了弥补刚才的闪失,自告奋勇地上前一步:“三个女的,一人撂倒一个,阿虎阿豹再算上我一份!”

说罢便拉开了通道门,向着我们一招手,自己便先冲了出去。阿虎阿豹赶紧从后腰拔出了电警棍,跑着跟了过去。

我和阿顺慢慢走在后面,我环视了一下整个三楼的环境,有点象是医院的住院部,便问阿顺那个小伙子的房间在哪,阿顺指了指走道的尽头,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几声女子的尖叫声。

我跟阿顺对视了一眼,不知dào

那边情况如何,是不是可以露脸了?

就听到金发财的声音:“嘿,都没动手呢,怎么就都晕死过去了呢。”

我和阿顺赶紧跑了过去,阿虎回头呵呵傻笑了两声,说道:“这电警棍都没打开呢,她们一抬头看到我们,就晕过去了。”

我见三个护士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便上去用手指探了探呼吸,确定这并不是鬼上身引起的昏厥,站起身回道:“大概这几天这里本来就怪事多,弄得她们神经太过紧张了吧,再一看到你们这三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估计就直接奔溃了。”

阿顺说道:“得赶紧去把那小伙子救出来。”说罢就带着我们向走道尽头走去。

金发财由于之前没有完成他的立功心愿,此时依旧兴致高昂地冲在第一个跟在阿顺后面,我让阿虎阿豹看着这三个姑娘:“她们万一要是一会儿醒过来,就再弄晕她们一次。”

我说完,便赶紧追了上去。

阿顺跑到了长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小哥?小哥?睡了没?”

我和金发财也已经赶到门前,听里面并没动静。

金发财也敲了敲门:“大兄弟,我们特意来找你的,赶紧开个门吧!”

等了几秒钟,依旧没有回音。

我心里一紧,难道已经被害了?便跟阿顺说道:“有没有钥匙,直接开进去!”

还没等阿顺回话,金发财就已经正对着房门,躬身抬腿,深提了一口气说道:“找什么钥匙呀。”说完,狠狠地一脚踹了上去。

这时,房门突然开了,金发财一脚踩空,人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子,我跟阿顺赶紧跟着进去,可脚刚跨到门里一步,就感觉不对劲,里面整个屋子黑漆漆地没有开灯,而金发财此时已经面向着我们,做了一个很痛苦的表情。

“都别动!”一声低沉的口气,就好像是一条坚硬的木棍快速地敲打在磐石上一般,发出有力而短促的声音,透露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坚定和果duàn



我借着走廊投进房门的光线,看到一张清瘦而轮廓分明的脸,跟报纸上见到的那个年轻人身形十分吻合,他躲在金发财的背后,一对眼睛露出冷冷地目光,虽看着有点慑人,却没有什么杀气。

“大兄弟,有话好好说哈,咱们是来救你的!你可别恩将仇报哈!”

金胖子半扭着头跟身后说着,我此时才看清,原来这胖子就在冲进屋子那一瞬间,已经被那青年用一只手抓住了两臂,反锁在背后。而青年的另一只手则捏着一根细针般的物体,抵在了金发财的肥脖子上。

我一边暗叹这小伙子身手不凡,一边又快速想着如何说服他相信我们。之前只考lǜ

了进来找人,却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把我们当作敌人,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受到了不明攻击而变得比较谨慎?

我站在原地,调整了下呼吸,极力用最平静地语气跟他说道:“朋友,我们不是敌人,我和这胖子不远万里,从申城到瑞丽去找你,得知你被软禁在这里,又连夜赶来救你。你不要紧张,如果我们对你有恶意,之前也不会那么敲门了对不对?”

“你们是谁,找我干嘛?”他并没有放开金发财,只是冷冷地问道。

“大兄弟,咱们一共就只剩下十几分钟的时间了,过了这个点,你要再不走,楼下保安醒过来报了警,那咱们再想走可就麻烦了。”金发财扭着脖子说道。

“麻烦什么?我本来就没想走,你们自己来的。”他回道。

我见他并没缓和的余地,便说道:“朋友,你抓着他也没有用,你以为一根针就能威胁我们吗?”

那小伙子轻声一笑:“哼,不就是玩儿嘛~~只要我稍稍用力一划,他的脖子就断了,你信不信?”

我见他已按着我的思路开始对白,就松了口气,提了提嗓门:“我不信,你可以划一下。随便划哪里,脖子,脸上,心脏,你自己挑!”

金发财听到我的话,便叫苦连连道:“哎哟妈呀大官人呐,你怎么每回都是让我做这挡刀子的事儿啊。”

我没有搭理他,继xù

催道:“你到底敢不敢划!?”

那小伙子被我这么一来,反而有点进退两难起来,大概就犹豫了几秒钟,他将手里的细针移到了胖子的耳朵处:“不就是玩儿嘛~这可是你让我划的!我可不想杀人,就给你们留个记号吧。”

说完,捏着那针在胖子的耳根处用力划了一道。

“诶哟喂!疼死我了!”金发财发出了杀猪般的一声吼。

我并没在意金发财的耳朵,因为当我看到那根金属针的时候,就知dào

这完全对他无效的,此时我借着微弱的光线,盯着那小伙子的表情,他显然有点出乎意料,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立kè

又将针头对着金发财的肩膀、手臂又插又划了几下,金发财吱哇乱叫地扭着身子喊道:“行啦行啦!再胡来,你金大爷可就真生气啦!”

小伙子抬头看了看已经弯曲的针头,惊讶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我见他心理防线已经松动,呵呵笑了两声:“朋友,不要紧张,我们跟你一样,都是人,但,也都是不同寻常的人!”

第六十二章 地下档案室

正说话间,阿虎已经闻声赶来,边跑边说道:“臧老板,怎么了?”

我向他摆了摆手,继xù

跟那小伙子说道:“兄弟,我们专程从申城赶来找一个人,这人天生与众不同,蚊虫毒蛇都不会叮咬他,阴鬼亡魂也伤不到他,也许他还有一种独特的本事,当然我现在也不知dào

具体是什么,但是我,还有你手上那个胖子,也同样有着这样与众不同的体质,我们这次特意过来找他,是有一件重yào

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那小伙子打断了我的话。

我故yì

抬手看了看表:“楼下的保安10分钟后就会醒过来按响警铃,整个房子的防护系统又会重新锁起来,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如果我前面说的那个人不是你,那可能是我们找错了人,你放了胖子,我们立马就走,决不再来找你,你就继xù

呆在这里,被当作小白鼠做一辈子体检吧。”

我说完看了看阿虎,说道:“咱们准bèi

撤tuì

,你先去把车发动起来。”

阿顺说道:“虎哥,我带你下去吧,我也正好要先去门房清理一下指纹。”

阿虎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便先下楼去了。

我回头看着那年轻人,说道:“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赶着要去找人,那人现在也很危险,随时可能被鬼缠上,既然不是你,那请放了我朋友,我们就此再见吧!”

金发财见我不慌不忙,便也挺着脖子说道:“大兄弟诶,该划该戳的也都试过了,你身手的确不错,但金员外我也不是一般的人,也不会跟你斤斤计较,咱们算不打不相识,知dào

你舍不得我,但我们确实有急事,你就别拉着我不放了。”

我见那小伙子眼神闪过一丝犹豫,便微笑着说道:“缅甸运来的那批青铜石,那天晚上让你受累了吧?”

听到我说到“青铜石”三个字,他惊讶地看着我,大概盯着我的眼神约有四五秒后,他放开了金发财,低声说了句:“你们找的人就是我,我跟你们走。”

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具体咱们出去再说,你先收拾一下行李。”

他也没回话,只是把身上的病号服换做了一身脏兮兮的便衣,又从床底下摸黑抽出一双布鞋换上,说道:“我没有行李,走吧。”

我见他先出一步向外走去,便给金发财交换了一个得yì

的眼神,也随后跟了过去。阿豹已经在走廊那头等着,向我们挥着手臂喊道:“你们快点,这几个人快醒了!”

为了防止中途被困在电梯里,我便说道:“咱们还是走楼梯下去!”

一行四人按原路从安全通道直奔下楼,走到一楼的楼梯门口,我正要拉开门往外走时,那小伙子突然从后面上前一把拉住了我:“等等,它在楼下!”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立kè

就好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我见他已经飞奔跑下地下室,我记得阿顺说过下面是小白楼存放历年研究报gào

之类的档案室。

也没有时间再仔细去思索,我也紧跟着往下奔,金发财和阿豹也跟着跑了下来。

阿豹没有反应过来,一边抽出腰后的电警棍,一边还在问:“谁?谁在下面?”

金发财小声回道:“嘘,别出声!”

小伙子已经拉开地下室的楼梯门,里面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我打开手机按着之前在三楼走廊里观察的印象,在这里同样的位置也找到了电灯开关,于是便按亮了它。

眼前是整个地下室的走廊通道,房型结构和三楼的生活区没有多大的区别,沿着走廊同样是几扇关闭的房门,我见那小伙子一路向走廊尽头奔出了有十多米,一边奔一边左右环视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我们也只能紧随其后。

等他跑到走廊一半左右的距离后,便放下了脚步。回头说道:“被它溜了!”

从他的反应来看,我已经可以知dào

他那异于常人的特性绝非普通的擒拿格斗之类的硬功夫那么简单,而是有一种天生的灵敏,这种灵敏也许是第六感,或者更深一层。

他悻悻地往回走着,此时我才观察到原来这里的走廊两边墙上每隔一两米就挂着一幅类似于科学家之类的人物肖像,我想大概是云大在这个小白楼里曾经从事过研究的一些名人之类的吧,但也只是一幅幅纯粹的肖像,下面并没有标明身份姓名。

“哎哟妈呀,大官人,你看!你看!”金发财激动地指着一幅肖像图,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这……这……画的不是我嘛?

我后脊背一阵发凉,觉得这个画上的人几乎跟我一模一样,如果非要找到些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他的衣服,那半身像上穿着的藏青色立领呢子大衣,并不是我的穿衣风格,况且我从来就没买过这种衣服。

“肯定不是我,只是长得比较像罢了。”我定了定神说道:“我哪会穿这么土里土气的衣服,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却并没什么底气,我又看了看边上几幅画,都是些面无表情的标准科学家面孔,也并没什么新的发xiàn



阿豹也说道:“像是挺像的,不过臧老板看起来更……怎么说呢,嘿嘿,您别生气哈,我觉得臧老板更有些**气吧,而画上这个人的脸,看起来太一本正经了。”

小伙子此时走到了我们面前,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说道:“不是你。”

也不知dào

为什么,虽然阿豹之前的分析也非常符合我的判断,但这小伙子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让我听起来更觉得踏实,这种感觉就好比小时候在班里,为了一道选择题跟人争论不休时,突然跑过来一个学霸,随口扔出个答案一般,令人深信不疑、不可辨驳。

“那现在怎么说?还走不走了?”金发财已经走到了安全出口处,拉开了楼道门:“不是赶时间呢嘛,出去再说呗。”

几人又上了楼梯,那小伙子走在最后,随手关上了电灯,又用袖子擦了擦开关和门把手。

回到一楼门卫处,阿顺站在里面等得焦急,见我们进来,便立kè

说道:“你们总算来了,刚才这个家伙已经有点在说梦话的样子,我怕他们是快要醒了,你们赶紧走吧,沿着来时的路,尽量避开探头,出了围墙后把那暗门合上。出大门时,务必小心!”

“怎么,你留在这里不跑?”阿豹低声问道。

阿顺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不能走,我一走就等于是自首了。你们先走,等你们出了围墙,我就把所有系统都还原,然后就跟他们一起趴地上装死。后面的事情你们就别管了,放心吧!”

阿豹向他翘了翘大拇指:“好小子,没看错你!要是后面有什么问题直接找龙哥帮你摆平,那……后会有期!”

说罢,我们向他点了点头,便趁黑穿过林子,出了围墙暗门之外。

几个人一路低头,沿着来时的路线,匆匆出了校门,所幸门卫室的保安并没在意我们。

阿虎已在车上,见我们出门,便缓缓将车开过来,阿豹拉开车门,几人鱼贯而入,一脚油门,便扬长而去,此时我才彻底舒了口气。

车子依旧绕小路上了大街,夏日午夜的昆明市区,依旧灯火通明。

金发财顾不得街头的热闹,已经憋不住脸上的异物,对着后视镜开始琢磨怎么撕下那层面具来,阿豹劝道:“金老板,回去用糖水或者可乐洗一下就好了,硬撕可是会撕破脸皮的。”

金发财只得作罢:“早知dào

今天那么顺利,就不用这埋汰货了,都是你们害的,还差点被那保安给毙了。”

阿虎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驾驶盘:“啊呀,糟了,我把电警棍忘了还给阿顺了。”

“啊呀,我也忘了!怎么办,现在再还回去怕是来不及了,会不会有麻烦?”

阿豹也才刚刚想起来,急急忙忙的,都把腰后插着的电警棍给忘了个精光。

“应该问题不大吧。”金发财揉着面孔,慢吞吞地回道:“阿顺也是个受害者,他跟那俩保安一样都给鬼吓晕了,三个人相互证明一下,没啥大不了的,不就俩破电棍嘛~”

这时坐在后排的小伙子突然发出了一声:“不止两根电棍。”

他这一出声,我们才想起还没好好跟他说过几句话。

“啥?你说啥?不止两根,那还几根?”金发财问道。

我见那小伙子从左右两只裤袋里各掏出个东西来,在我们面前晃了晃,淡淡地回了句:“诺,还有两支手枪。”

小伙子轻轻一句,吓得阿虎差点一脚刹车撞在隔离带上。

“你!你!你什么时候拿的,我怎么没看到!?”阿豹瞪大了眼,惊恐地叫道:“这抢劫警枪,可是要全国通缉的呀!”

我按了按阿豹的肩膀,叫他先别激动,回头问道:“你刚才在门卫室偷的?”

“我没偷啊,也没抢,它们就放在抽屉里,抽屉半开着,就拿了出来而已。不就是玩儿嘛~”小伙子一边看着手里的枪一边淡淡地回道,就好像是在说自己顺手摘了一朵路边的野花那么轻描淡写。

他继xù

说道:“你们不用急,既然里面的探头都已经被关了,他们也查不到你们,要通缉也就最多是通缉我而已,没你们什么事。”

阿豹被他这么一说,便叹了口气:“希望别把阿顺给害了!”

金发财也有点不以为然:“算了算了,拿都拿了,咱们又不是坏人,指不定还要靠它们除暴安良呢,到时候呀……”他接着唱了起来:“这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我心里则暗暗惊叹,回想之前我们在门卫室里也就没说了几句话,他竟然可以在我们几个的眼皮底下那么轻松地拿走抽屉里的手枪,真是身手不凡。

为了缓和下气氛,我便问他:“这枪你会用嘛?”

“会一点。”他继xù

把玩着手里的**:“不过我不需yào

这东西,你们要嘛?送给你们。”

“哟呵,看不出来,大兄弟你还挺大方的嘛。”金发财打趣道:“你自个儿不需yào

,你还去偷,偷了还白送我们?您这是典型的劫富济贫,侠义风范呐。大官人,你要不要,咱们一人一把?”

我虽对手枪也挺有兴趣,可是却一时不知dào

该不该要,一来毕竟是来路不正,二来也不知dào

要来有什么用,便回道:“一时想不出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想杀谁,也没想要去打砸抢的。”

金发财抓了抓头上那撮寿桃毛,一拍脑门:“对了,咱们不是还要去帮阿紫找她爹妈和那些族人嘛,深山老林的,就算不杀人,万一遇见个什么野兽的,防防身也好啊。”

说到阿紫,我也才想起来跟她有约在先,只要我们办妥了手里的事情,就该跟她碰头了。

金发财已经接过了两把手枪,在手里掂了掂之后说道:“大官人,9毫米转轮国产货,会不会玩?”

我接过一把,拿在手里右手拉开保险,轻轻一推一抖,将转轮向左弹开,枪口上扬45度角倒出子弹后又重新装了回去,咔嚓一声合起转轮后吹了吹枪口,笑着说道:“怎么样,帅不帅?”

“哟呵,看不出来呀,你也会玩这小鸡腿?”

“你看不出来的地方多着呢”,我故作神mì

的一笑。其实我家里就有一把,老爸一直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只晓得他说这是正规途径得来,证书齐备。我有时也会借来在他面前玩一会,断然是不允许带出房门的。

汽车很快就已经停在了我们的酒店楼下,金发财嚷着肚子饿,于是我们相约先上楼洗掉脸上的人油胶,随后再一起出去吃点宵夜。

虎豹先回了自己房间,小伙子则被安排跟金发财一个房间,我则要回房给老爸打个电话。

阿依朵正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见我回来便兴奋地问东问西,我草草回了她几句,便向老头子打去电话,他听说我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祖灵,便非常兴奋地叮嘱我尽早将他带回家里,让他验明正身。

我说我还要耽搁几天,便将阿紫的事情粗略也说了一遍,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回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也许跟我们的那件事也有关联,你们务必要小心,对了,那个鸟头匣怎么样了?那个姑娘现在还好?”

我看这话题越说越远,便答yīng

回去后再跟他详细汇报。

挂了电话后,我又给阿紫拨通了电话,相约两天后在瑞丽碰头,而她阿舅也已经联系好了当地的部队,届时会跟我们一同进山搜寻。

不一会金发财便来敲门,我打开门后,见他已将脸上的人油胶都洗干净了,那小伙子也跟在后面,便请他们先进来坐一下。

可没等我开口,却已见那小伙子一步跨了进来,站在客厅里转着头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握紧了双拳向我低声问道:“什么味道,你这里有鬼!?”

第六十三章 黑帮少东家

我被他这一问,才想起之前在小白楼里,他也有这般灵敏的感觉,便摇了摇头:“没有啊。”

只见他伸长脖子,用鼻子猛力地嗅着,慢慢走向阿依朵的方向,我才明白过来他说的鬼是指阿依朵。

阿依朵显然也被这个陌生人的行为搞蒙了,问道:“毕摩哥哥,这人是谁啊,怎么看起来有点脸熟呢?”

我见他好像并看不见阿依朵,便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安静,并使了个眼神,让她换个位置试试。

阿依朵双腿一点地,便从他头上略过,跳到了我的身边,低声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报纸上那个吧,你们要找的那个幸存者?”

我轻轻点点头,而小伙子此时则又转过身来,向我这边嗅来。

金发财指了指我,向他开玩笑的问道:“怎么大兄弟,难不成鬼上了他的身了?”

他皱了皱眉头,低声自言自语道:“奇怪,不是之前那个,好像是个女的。”

我耸了耸肩,回道:“好了朋友,我这里确实有位灵界的朋友,但绝对不是害人的那种,等有空我再跟你解释。”

他听我这么一说,便停了下来,看了看我,又指了指金发财,说道:“你们的事情,他前面已经跟我说过了,我的八字自己清楚,就是你要找的那种,寅年寅月寅日寅时,是不是?”

我掐指一算,果然是我要找的八字纯阳木地支一气,只是他是不是祖灵,那就得回申城之后由老爸定夺了。

我说道:“属虎,那你小我八岁,小这胖子六岁,你是双鱼座的吧?看起来倒性格不太像。”

他好像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什么鱼做的?”

他这一句,把金发财给逗乐了:“哈哈哈,大兄弟你还挺可爱的嘛。星座不知dào

?好了,咱先去吃饭吧,等哥哥抽空再来教教你什么是星座。”

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阿依朵听说我们又要出去,便嚷着也要跟去,我便点点头,说道:“这位小哥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就跟着一起去吧。”

小伙子见我说话,便又诧异地看了看阿依朵的方向,又看了看我,说道:“你们不是要找我一起做什么重yào

的事情嘛?一会吃饭就说清楚,如果我能做就帮你们做,不能做,就回关中了。”

我笑着点点头,说道:“过两天就先跟我们去试个水,你能不能帮得上忙自然就知dào

了。”

刚到了酒店大堂,见虎豹二人已在沙发座上等着,边上还多出来一个白白净净、略显脂粉气的男子,一身粉色碎花衬衫,扣了一半的扣子,胸前露出一块碧绿的翡翠坠子,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身子骨虽显清瘦,脸上却三停饱满,很有福相,目测三十岁不到的年纪。

那男子正在跟虎豹说着什么,抬头一见我们,便马上起身招呼起来。

“金大哥!好久不久啊!”

金发财也高声回道:“唷!你小子总算露脸啦!我说你这架子怎么端得那么大呢!”

后经一番相互介shào

,才知dào

眼前这位细皮嫩肉的青年,这就是虎豹兄弟认的大哥阿龙,和他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兄弟比起来,这位阿龙倒是有几分斯文中带着狡黠,痞气里稍显儒雅,也不失叱咤一方的公子哥气度。

几人一阵寒暄后,便去了附近一家酒店,阿龙已经订好了一个包厢。

我看今晚人多,又不便开口把原先想交代的事情说了,便将那小伙子拉在边上坐下。

金发财照例坐我另一侧,和我中间隔开个座位,我俩不约而同得将腰包和手机放在上面,阿依朵心领神会,便在这空座上坐了下来。

席间阿龙和金发财无非说些想当年之类的叙旧的话,其他人便偶尔插上几句。

聊兴正浓,阿龙突然问我边上的小伙子:“臧大官人的本事我已经听说了,久仰久仰!不过这位小哥的神奇经lì

我也听说了,不知dào

小哥怎么称呼呢?”

我本以为这一问会冷场,却不想这小子举起筷子,对着面前的茶杯叮叮当当敲了一通。

我对他突然这么一个举动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看金发财,他也向我耸了耸肩。

更奇怪的是,这阿龙脸色一怔,随即也立kè

举起筷子对着杯子叮叮当当敲了一阵,就像是在对密码一般。

敲完之后,见那小伙子嘴角微微上扬,双手抱拳道:“一头青牛四条腿。”

阿龙一副惊讶的神情,起身抱拳回道:“踏遍三省六部国!”

见那小伙子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将手背面向外面,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见他淡淡地回道:“原来你就是龙堂主,长安社,李佑吾。”

我见他两个手背根部连接手腕的地方,均有浅褐色纹理,一片片交叠,犹如鱼鳞一般。看起来是天生胎记,而非纹上去的。

阿龙和虎豹兄弟一见此状,却都端起酒杯,一个个触电一般地从位置上弹了起来。

阿龙瞪大了眼睛:“长……长安社?李佑吾!您就是李……少东家?”

那小伙点点头,淡淡说道:“云南分堂的小龙哥,久闻大名一直没亲眼见过,原来也是年轻有为啊!”

我和金发财都已经被眼前一幕弄得完全没有了方向。

阿依朵则在边上轻声说道:“好玩好玩,他们这是在对暗号嘛?怎么感觉像演电影似得。”

这阿龙赶忙倒上酒走到这李佑吾面前:“自从老爷子没了之后,总社再没召集过我们。后来听说少东家您又去了金三角一带不幸遇难了,一直以为咱们长安社就这么散了,原来那几个堂主现在都也各自做生意,彼此偶有往来。没想到……啊呀,真是没有想到啊!哈哈哈。”

金发财已经沉不住气了,嚷着:“哎哟妈呀,你们这到底是演得哪出戏啊,什么堂啊会的,拍电影呢!?”

阿龙见金发财不知详情,便回头说道:“听阿虎阿豹说,你们这次来云南是为了救一个人,原来就是救得我们社团的少东家呀,你们不早说,早说我一定派上所有的兄弟出来,啊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社团?什么少东家?我们事先可不认识他是谁啊!”金发财摸了摸头顶那撮毛回道。

我见此人果然有点来头,便让大家都各归各位,边吃边聊。

我说道:“今天也算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咱们这里也都不算外人了,不妨敞开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阿龙的一番描述,才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

大概在三十年前,关中城里突然冒出一个叫“长安社”的民间社团,社团的创始人便是这李佑吾的父亲,这社团并非是那些普通的黑帮组织,自己也并不经营什么产业,甚至说有时候还扮演着行侠仗义拔刀相助的角色。

由于这李老先生为人光明磊落,又乐善好施,于是在短短十余年时间里,将自己的社团一直拓展到了全国大部分的省市,并在各地设立了分香堂,由当地较有影响力的本地人掌管。

至于这社团涉及的行业,也不算多。主要就是负责向当地的一些土豪劣绅收取每年一度的“茶水费”,如果哪位老板过年时被长安社请去“喝茶”了,那么就说明这位老板已经有大量不可告人的秘密已被掌握,一旦暴露,轻则破产重则死刑,而这长安社呢,负责收取“茶水费”来帮他们挡灾避祸、捐助功德。

金发财说道:“这明知dào

别人是有罪在身,不但不举报,却还要收封口钱,这算行侠仗义个屁啊!”

阿龙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有些事情,由于涉及的利益链上,方方面面实在太多,就算举报了,一时半伙也可能是没有用的,不但石沉大海,反而还会助长了那些人的嚣张气焰。”

“那既然如此,他们又担心什么,干嘛还要来捐茶水费?”我问道。

“呵呵,一样是打点嘛,就算被举报了,也需yào

打点,这打点的费用或许比茶水费还更贵,很多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至少这茶水费一交,一年里准不会出事,而且还能和大名鼎鼎的长安社搭上点关系,以后也多条门路。”阿龙说道。

“那……要是有人不愿意交这笔钱呢?”我问。

李佑吾回头看了看我,淡淡地说道:“不愿意交的人也是有的,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我听他这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之前只是以为这小伙子是个边境的临时工而已,后来跟他说过两次话,也无非觉得他个性有点孤傲。

却不想,原来他竟如此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阿龙继xù

解释道:“当然,罪不至死的人也是不会让他们死的。那些自命不凡,头皮硬着不肯妥协的人,哪个身上没有几条人命官司。既然没人管,咱们就替着管了。”

我点了点头,虽觉得这种做法还是过于偏激,但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便又问道:“那这茶水费是怎么处置的?”

阿龙说道:“能被老先生亲自请去喝茶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老板,虽说收多少钱都是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但迫于长安社的威名,基本一次至少也得七位数。”

李佑吾看了看我,又补充道:“这些钱,要刨去三成,当做社团和各地香堂的日常开销后,剩下七成,全部用来救济。”

“哦?你们还去捐助穷人?”金发财问道。

李佑吾摇了摇头:“长安社从来不救穷人,越救越穷,越救越懒。眼看帮得了一时,却是害了他们一世。”

我对这句话倒是非常赞同,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把钱都花在哪?”金发财又问。

“这个么……自然有更用得着的地方,就不便多言了。”李佑吾的语气坚决,看起来也不会再继xù

深入说下去了。

气氛此时有点尴尬,还是阿龙打了圆场,他问道:“少东家,老先生走了之后,今年春节长安社就没再召集过茶会了。都说你去年到了一次金三角,据回来的一两个兄弟说,您在那里惹了毒贩子军阀,然后……然后就被……?”

李佑吾举起酒杯低头喝了半口,说道:“那次准bèi

不足,被人偷袭了,好几个兄弟都死了,我掉进一条河里,醒来时候已经飘得很远,跟其他人也都失去了联系。身上什么都没留下,一路走一路逃,今年春天才跑回了境内。后面的事情……”

他顿了顿,转眼看了看我和金发财:“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dào

了。”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对他到底是**还是白道的背景,倒是并不在乎,我只关心他这身体里流得到底是怎样的血脉,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祖灵。

我在脑中想着该如何询问,却不想金发财先开了口:“我看你身手不错,这身本事自学的,还是祖传的,还是外面请了老师教的?”

“我们是尚武世家,一出生就要开始习武。”李佑吾回道。

“啊呀,您是不知dào

呀,告sù

你们吧,长安社的堂主级别以上的人可都知dào

,他们李家可各个都是武林高手,而且还会……”

“哎!不该说的别乱说!”

阿龙正说到兴头上,却被李佑吾一句话打断,把原本就要说出口的词硬生生吞了回去,只得尴尬得笑笑:“恩对对对,还是等以后你们熟悉了,少东家自己告sù

你们听吧。”

我换了个话题,又问道:“冒昧问一句,令尊大人是怎么去世的?去世那年是否刚好六十大寿?”

李佑吾听我这么一说,顿时脸上惊了片刻,虽然声音依旧低沉,却明显有些发颤:

“是正好六十大寿过完,你……你是怎么知dào

的!?”

(明天就要去泰国半个月时间采风,收集一些当地的鬼灵案例,顺便请几位高僧同修帮店里的佛珠加持,十几天时间里会走四五个省府,时间很赶,可能没有时间更新,但会一路收录当地民众的口述笔记,用在未来的泰国段章节中,我们11月头上不见不散~谢谢诸位的支持陪我到现在,而使我的创造有不断的动力。阿弥陀佛~)

第六十四章 飞翔的神识

李佑吾的发问话音未落,金发财倒先喊了起来:“什么?也是60大寿?那……那不是跟我爹一样?”

我见李佑吾双眼正直直地看着我,便暗想:这小子本来就不太亲和,今天被他酒桌上又得了风光,如果再不压一压那股傲气,将来必定不好合zuò



“我是个阴阳易术师,有什么不能知dào

的?至于这原因嘛,等你跟我们回了申城,我自然会告sù

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跟我们再回一次瑞丽。”我故作狡黠地笑道。

“怎么?臧老板,你们还要再去瑞丽?”阿龙问道。

我回道:“我们受朋友之托,要去帮她找些失散的族人,就在瑞丽附近的大山里面。”

阿龙追问道:“那少东家这次也是要跟着一起去了?”

李佑吾看着我,我点头道:“那是当然,这次出行也许会有些危险,能多个像你们少东家那么能打的人帮忙,一定可以顺利不少。”

阿龙连忙拿起手机说道:“还会有危险?那我马上组织一票兄弟们一起跟去帮忙!你们什么时候走?我立kè

安排人手。”

我立kè

制止道:“不用不用,我们在那里已经有部队的同志会接应了,咱们这里人手一多,吃喝拉撒都是问题,反而行动不方便。”

阿龙想了想,说道:“说得也是,不过臧老板,别人我就不说了,阿虎阿豹这两个兄弟,之前跟着你们好几天了,还算能帮得上忙嘛?要是您觉得可以,他们俩继xù

跟着你们,一来可以帮忙开开车带带路什么的,二来他们也擅长打斗。”

由于之前几天,阿虎阿豹确实帮上了不少的忙,何况他们两人还能看得见阿依朵的魂灵,我对他们的潜力倒有几分期待,便点头答yīng

了下来。

李佑吾跟阿龙说道:“长安社的几个香堂还有总社的人,你都联系一下,就说我李佑吾没死呢,叫他们该管的事儿还得管着,只要我们李家还有一口气在,长安社是不会关门的。还有,你明天去帮我搞个手机来。”

阿龙满口答yīng

,转而又问道:“啊呀,你看连我都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少东家的庐山真面目,各地香堂除了几个有点年纪的之外,很多人也都没见过您真人,只知dào

少东家两个手腕根上有龙鳞斑,要不,我给您拍个照什么的留个证据,不然他们也未必会相信我。”

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他自报家门时要故yì

露出双手手背,是这个道理。我说看起来怎么像鱼鳞呢,原来他们把这叫“龙鳞斑”。

宴席散后,阿龙便用手机拍了李佑吾的照片,去负责他的各地联络了。

阿虎阿豹则去准bèi

明日出发重返瑞丽的用车及进山的野外用具之类,跟我们约了明天中午酒店大堂再汇合。

我们几个则步行回了酒店,金发财说道:“大官人,咱们赶紧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带他出去理个发,买几身换洗的衣服。”他指了指李佑吾:“他的照片已经在那小白楼里留过了档,报纸上也有过新闻报道,现在又是逃逸又是偷枪的,估计都全国发通缉令了。”

我点头称是:“有道理!今晚你就跟他先说说我们此行的任务。”

金发财打了个OK的手势,便带着这个李少东家回了房间。

我和阿依朵回到了自己的房里,阿依朵对我们再去瑞丽的事也很有兴趣,便让我说给她听听。于是我就把在申城遇到阿紫之后所听来的故事,又原封不动地讲了一遍。

“太恐怖了!”阿依朵听完摇着头:“他们一定是遇见鬼了,被鬼上身了吧?”

鬼上身?我被她这么一说,突然心中一紧,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此时又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如果真的是像她这么说来,按照一鬼只能同时上一个人的身来算,那阿紫他们族人有好几千个成员,加上鸡鸭牛羊猫狗什么的……那得有多么庞大的一支阴间力量啊!

“可是……怎么就会连尸体都捞不到呢?如果只是引他们跳下瀑布,下面是个水潭,也不会被立kè

冲走啊……”

阿依朵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跟我商讨一般地喃喃自语着:“就算肉体腐烂了,骨头总还是会留下的吧,何况那么多人,如果在一个地方连续跳下去的,那后面的人砸在前面的人尸体上,到后面都可以堆起来了吧。”

我听她这么一说,也越想越奇怪,这的确是个非常蹊跷的地方,难道,阿紫的父母族人们其实都还没有死,而是被秘密地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可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逼他们交出阿紫嘛?

见时间不早,我给阿依朵点了一盘黑香,让她在客厅看看午夜台的电视剧,自己便准bèi

洗澡休息。

洗完出来已将近凌晨三点,我准bèi

回卧室先打坐两个时辰,这样的解乏效果,要比睡一样的四个钟头要好得多。

进卧室前,我回头吓唬她说道:“对了,你现在行动也自由方便,告sù

你个我的规矩,如果看到我在打坐,就不可以轻易吵我哦,不然功力受损,就帮不了你了呢。”

阿依朵向我挥挥手:“鬼才会去吵你呢……”说完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劲,便呵呵呵地笑倒在沙发上。

进了里屋后,在床上盘起双腿,手结天地印,开始进入禅定状态。

也不知dào

为什么,今天的入定时间特别快,两边的手指才刚刚搭上,便觉得已经迅速放空了神识。

更令我惊讶地是,自己的神识居然还能受到大脑的指挥,原本神识和心念是一体的,而如今,神识就好比是一辆遥控汽车,而心念就如遥控器一般,可以随意地指挥神识四处游走,去触摸平时我无法意识到的感官世界。

我定了定,试图控zhì

这一抹神识先来个自我体检。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自己也不知dào

,大概是一种祖灵先天的进化能力?

我想应该就好像是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而然会开口说话,会控zhì

大小便一般吧。

随着血液的流动,神识围着任督二脉将周身内外走了一个循环,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已被神识所到之处查看了一遍,各部分的健康状态非常良好。

再让神识脱离出盘坐着的自己身体,幽幽地飘到了天灵盖的上方一尺多高,虽然我此时闭着眼睛,却可以像一个摄影头对着我一样,看到自己正盘坐着的样子……我内心暗暗狂喜,却又努力控zhì

杂念。

我继xù

让心念控zhì

着神识,去看看整个卧室。

那神识比较弱小,就如同一把单节手电筒的光速一样,在卧室中360度地上下扫视着,通过神识,不但可以看到卧室中肉眼可以看到的家具电器,也可以透过实物,看到肉眼平时看不到的其他死角。

我努力聚起心念,很好奇地去看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比如有一只蚊子正停在电视机的后盖上,而且还少了一条腿;吸顶灯的罩子里面有一些被灯泡烤干了的小飞虫尸体;衣橱的夹缝里有尚未挥发的半颗蟑螂丸;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里面有两颗生锈的铁钉……

我就这么无聊地东看西看,此时神识扫到了我放在墙角的背包上,突然发xiàn

里面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发出幽幽的绿光……

嗯?这是什么?我心念一震,便集中了那道神识的力量去逼近那个发光点。

神识从一道手电光变成了一个超级长焦透视镜头一般,直接钻过了背包布层,射向了那个发光点。

神识在那物体上前后捋了一遍,是鸟头匣!

但这光并不是鸟头匣表面发出来的,好,那再钻进去看看!

但在企图钻进匣子内层的过程中,我却明显觉得相当吃力,神识就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一般,而在钻破这层力量的过程中,神识的力量也在渐渐地虚弱中……

我下意识地用心念,默念了一遍“瓦啊夏沙玛哈”,当然这鸟头匣并没有如我之前口念真言时那样打开,但是神识却瞬间进到了里面。

终于远远地见到那发出绿光的东西了!

它是一颗绿色的小石粉,极小极小,小得就如半只蚂蚁一般,它就静静地躺在干土中,而它的旁边则是释迦摩尼的那枚指甲舍利子,这幽幽的绿光,似乎是从舍利子内部射出的一线光亮,照射在那枚小石粉上面所反射出来的光芒。

就如同月亮在黑夜里的光芒,只是太阳光的反射一般。

我心念一动,立kè

明白了这粒小石粉应该就是那个幽灵胎吧,那夜阿依朵说它被吸入了匣子,原来这就是那绿色怪婴的原形。

神识依旧在匣子里打量,就如我自己进入了一片巨大的沙漠中,而在这里的感觉,是那么平静,那么温暖,那么的无忧无虑,好像外面世界的一切纷扰,都可以被这里完全吞噬一般。

而那个曾经的恶灵怪婴,在这里默默地躺在舍利子脚下,被那道缓缓射出的虹光柔柔地照射着,乖得就像是一个正躺在母亲怀中酣吮着乳汁的宝宝。

我在冥冥中意识到,这大概是灵魂可以沉淀和修养最好的归宿了吧?

对了!如果让阿依朵进来,那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随着神识在匣子里的时间越长,可以感知到场景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此时神识好像已经非常虚弱,我觉得心念快要控zhì

不住它了,趁着还有最后一丝力qì

,我将它召了回来。

再次念动真言,神识留着最后一丝力量,钻出了匣子,飞回到我天灵盖的上空,化作一片白光,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脑中。

当它和心念重合之后,大脑又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思维中,我轻轻松动双手,把自己从禅坐的入定中唤醒。

而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我想让阿依朵进去感受一下匣子里的安宁!

第六十五章 魂灵加油站

我放下双盘的两腿,从包里取出鸟头匣来走到了客厅。

阿依朵正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见我手中拿着匣子,便噌地直起身子来:“毕摩哥哥,你怎么把它又拿出来了?”

“我已经看到匣子里的绿娃娃了,原来就只是一颗小石粉,现在在里面安静地躺着,接受舍利子的渡化呢。”我继xù

说道:“我前面突然有个主意,我想……我想让你试试,能不能把你也放进去,我见那幽灵胎在里面已经变回了它原来的样子,那么或许……这舍利子也就能帮你起死回生也不一定啊!”

阿依朵两眼闪过一丝惊喜,又随即变得有点紧张的样子起来:“可是……可是……万一就……啊呀,我也不知dào

会怎样,但是总有点紧张。”

“没事,我前面打坐,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控zhì

自己的神识了,在匣子里呆了一会也觉得没什么危险。你进去之后,我再用神识进来看你,如果有问题,我就把匣子打开放你出来。”

我虽自己心中也没有什么底气,但是总觉得这个匣子并非凶恶的法器,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总觉得自己是可以掌握它的了。

阿依朵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后说道:“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我笑道:“不会的,我不是说了嘛,我可以用神识进去看到幽灵胎,当然也可以看到你啊。放心,有什么事,我一定帮你解决。但是现在不试一试,又怎么知dào

呢?”

她又沉默了会。

“嗯!”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好歹我也戴着它那么多年了,至少也有点感情了吧,不会害我的!”

我点点头,将匣子放在了茶几上。阿依朵指着那匣子盖上的图腾:“你看到没,那个眼球又在亮了。”

我瞄了一眼匣子,发xiàn

果然好像有一丝微微的红光,隐隐地在那眼球状的图腾上一闪一闪,奇怪,怎么前几天还看不到,今天就能看到了呢?

此时也并不多去思考,只是想着先让阿依朵进去碰碰运气。

我点了点头:“恩,我也看到了,没事,这大概只是一种感应作用吧,可以感应到周围有灵界的磁场变会发光罢了。”

我见它果然并没其他反应,便说道:“阿依朵,我现在就要打开盖子了,你要是害pà

,就把眼睛闭起来。”

她微微蹙起眉头,然后立kè

故作镇定地笑着摇了摇头,但并没出声。

我让她靠近匣子只有半手的距离坐稳。

“那我要开始了!”我又一次盘起双腿,做好随时入定的准bèi

,口中轻轻念道:“瓦、啊、夏、沙、玛、哈!”

“咔”盖子轻轻弹开,我赶紧抬头看阿依朵,大概也就是零点几秒的瞬间,我尚未看清楚,阿依朵的身子,便如一阵烟雾遇见吸尘器般的,转瞬被吸进了匣子中。

我赶紧打开匣子盖,除了那颗舍利子依旧躺在一堆干土中,其他的却什么都没见到,连那颗之前用神识看见的小石粉都没有踪影。

怎么回事!?我头上微微冒出冷汗,赶紧念动真言关上了匣子。

既然肉眼看不到,只能用神识再次进去闯闯了!

也不知dào

是不是之前把神识用得太过疲惫,这一次结完天地印后,却等了很久才又将神识唤出了天灵盖,但它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完全就是没有恢复的状态。

我集中心念,按照之前的办法,又一次进入了匣子中,循着那小石粉发出的光源摸索而去。

“阿依朵!阿依朵!”我用神识在一片黑暗的沙漠中呼唤着。

由于神识的微弱,显得这匣子里的空间又放大了数倍一般,我拼命地用心念给神识灌入力量,围着舍利子上空寻找着阿依朵的踪迹。

“毕摩哥哥!!是你吗?”——是阿依朵的声音!

我停了下来,四处打望着,却并未发xiàn

有她的身影。

“你在哪?阿依朵?”我用神识试图去跟她对话。

此时心念一动,咦?好熟悉的感觉!

这不就是之前的两次打坐时,误打误撞地跟空虚长老还有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子在真虚空中对话的情况很像吗?

难道这里又是真虚空了?不会啊,这里明明是鸟头匣里而已。

“毕摩哥哥,这里,快到这里来,大白石头里面!”阿依朵喊道。

大白石头?哦!是舍利子吧!

我将虚弱的神识缓缓降落在地面上,围着舍利子寻找。

由于这片舍利子是一枚指甲盖,一半插在了土中,它的背面微微隆起犹如一个小山坡,而反面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小山洞。

我走到那洞口,洞外倒是看到了之前那块小石粉,依旧隐隐折射着淡淡的绿光,洞里面确有发出光亮,提了提心力,神识便飞了进去。

见到了!阿依朵!

她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她此时见我进到洞中,兴奋地飘了过来。

也许她是想过来给我一个拥bào

,当她张开双手飞过来时,却从我的面前穿了过去……

“咦?怎么回事?”她惊讶地说道。

“怎么了?”我问道。

“我明明看得到你,可怎么就碰不到你呢?”

看得到我?

我此时隐隐明白了她的诧异,在她的眼中,我的神识已经幻化成了我的样子,可这只是一个她脑中感受到我的一股念力,所以只是个虚幻的影像,却不是真的我。

而我自己,明白在这空间中的“我”只是受心念所控的一片意识,所以是并不能看到自己的。

“傻瓜,我现在跟你一样,在这里都只是一个魂灵罢了,你就算现在给我一面镜子,我也照不到自己的呀。我身子那么大,怎么可能钻得进那么小一个匣子里呢!”我笑道。

“哦……”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到这洞里来的,你还记得刚才被吸进匣子时的过程嘛?”我问道。

“恩,记得!那匣子一打开,我就像被什么东西吸进来一样,然后就掉在了地上。后来,我隐隐看到有一片白色的光源,就按照光源摸索过来,就到了这里了。”

“这么简单?中间没有发生什么?”我继xù

问道。

“发生什么?没有啊,就是有一种白白的光,诺,就是这里发出的。”阿依朵指了指天花板。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指甲盖内部隆起的穹顶,竟然发xiàn

,原来刚才从外向里看,也并无什么异常,只是一枚放大的白色石山而已,可如今在里面向外望去,这整个内壁天顶都隐隐发散着半透明的天光,如同琉璃琥珀一般流光飞舞,叹为观止。

对了,我突然想起,今天把阿依朵弄进来,原本是想让她找到起死回生的办法,再不济也可以是找到一条通向轮回新生的道路,可怎么进来之后却好似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呢?难道这个办法行不通嘛?

“阿依朵,你进来之后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我不甘心地追问道。

“变化??唔……好像有一点点……怎么形容呢……”她低头想了片刻说道:“对了,我前面进来之后好像睡着了呢,直到听到你叫我名字才醒过来。现在觉得自己的能量好像充沛了许多,怎么说呢,就好像熬了两个通宵之后,睡了一个大大的懒觉一样舒服。要比闻那个黑塔香补充的力量还要更多呢!”

什么?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竟然还睡着了?之前在外面,她可是一点都没睡过呀。

看来这个鸟头匣里居然还有给阴魂补充能量的作用?

原来以为这鸟头匣就是个关押恶人或者超度善人魂魄的法器,可现在听起来,貌似又并非如此简单,这个毕阿苏拉者到底搞得什么把戏,还是说这个佛舍利子有它自己的思维?

心念中正在默默思考,便不知不觉地分散了自己的神识,又觉得快要控zhì

不了了。

“阿依朵,你继xù

在洞里休息,这里很安全,我现在快支撑不住自己的神识了……等我休息一会再来找你!”

我一边跟她交代,一边觉得自己的神识开始模糊起来,必须要撑到安全退出。

“好,你去吧,我也再睡会……”

她话还没说完,我已集中了最后一丝念力,将神识收了回来。

身体的疲劳、大脑的困顿、精神的倦乏……一下子涌了出来。

当我松开天地手印之后,睁眼看了看自己正坐在客厅,都没来得及起身回卧室,便一头倒在了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嘭嘭嘭……嘭嘭嘭”

一阵敲门声将我吵醒,抬手看看时间竟然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

起身开门,见是金发财,身后还站了个戴着墨镜的青年。

金发财一边向里走一边嚷嚷道:“你怎么睡到现在啊,打你电话都不接,我可是忙了一上午了,赶紧来看看咱们的小帅哥,你看,怎么样,牛逼不?!”

青年此时也跟着走了进来,只见他摘下墨镜,靠在墙上露出淡淡笑意。

我定睛一看,嗬,竟是李佑吾!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啊!

这李佑吾已经被剃了一个大约只留了2毫米长的板寸,两鬓还各刮出三道青色的头皮纹路来,是今年国际最流行的男士发型。由于头型天生长得漂亮,加上古铜色的皮肤,衬得整张脸轮廓分明,精神矍铄。

上身穿了一件大V领子黑底烫金的龙纹T恤,下身雪花蓝运动型牛仔裤,腰系一条铆钉蟒蛇皮带,裤管微微卷起,脚蹬一双疯马皮厚底登山靴,两只手上还戴着一副黑色的半指皮手套。

V领处稍稍露出微厚的胸肌,两条手臂并不粗壮却也筋肉分明,这种自然形成的流线型矫健身材,实在是要比那种健身房刻意练出来的块状肌肉不知dào

要好kàn

多少。

“帅!简直认不出来了!完全跟那个蓬头垢面的搬运工形象一点儿都不沾边了!”我拍手赞道。

“他那两只手上的胎记太明显,所以给他搞了副能绑到腕子的手套,怎么样,天衣无缝吧!”金发财一脸得yì

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李佑吾双手握了握拳,将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淡淡地说道:“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野象谷玩儿玩儿了。”

我一愣,野象谷?

第六十六章 目标野象谷

我匆匆整理好行囊,将鸟头匣放进贴身的腰包里,便跟着他们去酒店大堂集合。

阿虎阿豹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退房结束后,一行人跳上一辆“路虎发xiàn

”加长版越野车上,依旧由阿虎阿豹在前排轮流开车,向瑞丽进发。

阿紫已经跟我取得了联系,她的航班将在今天下午到达瑞丽,届时她会先跟阿舅联络好的部队接洽上,而我们今晚碰头之后,明天就可以正式进山了。

“你前面说野象谷,是指我们要去的地方?你怎么知dào

哪里?”我问李佑吾道。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戴着他的新墨镜正看着窗外:“昨晚上胖子跟我说的那件事,我之前有听父亲说起过,但当时只知dào

那个寨子出了怪事,没有知dào

那么多细节。”

“哦?令尊也知dào

?”我问道。

“只要是我们长安社辖区范围内的事情,很少能隐瞒得住我们。”他依旧看着窗外。

我想起之前小白楼的保安阿顺,要按照管理体系来说,他既然归阿龙门下,自然倒也算是长安社大系统里的小兵了。

我虽然不清楚长安社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但如今通信发达,像阿紫他们寨子里的事情当时也引起过当地一阵小小的波澜,想必是逃不过长安社的耳目的。

“既然你知dào

那个地方叫野象谷,那对那个地方也应该很清楚了?”我继xù

问道。

“我问过他了,他也就是听他老爹说起过那地方叫野象谷,住着一个远古流传至今的少数民族部落。但是也不清楚其他的了,他老爹倒是好像知dào

点,不过现在人也没了,问也问不到了~”金发财在一边搭腔道。

“你昨天说我父亲是60岁大寿后去世的,是猜的?”李佑吾此时回过头来,摘下了墨镜,眼神中似乎对我的回答略有期待。

我摇了摇头,打开折扇一边扇着风,一边回道:“具体的原因我是不清楚,但是金发财的父亲也是60岁大寿后突然去世,我就想到了这之间是不是会有一些关联……你也知dào

,我们几个人有些地方是有共同点的。”

李佑吾见我也没说出什么缘由,自然有些失望的神色,低着头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征兆,就是前夜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不声不响的没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从小习武,身体一向矫健,平时连咳嗽感冒都很少。”

金发财默默地点了点,因为他的父亲也是同样的情况。

“冒昧地问一下,大官人,令尊大人高寿了?”李佑吾突然抬头问道。

被他这一问,我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早就过了60周岁,还很健康。”

“那么我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吧。并不见得60岁一定会寿终正寝。”他看了看金发财。

金发财低头擦了擦胸前的五行珏,叹了口气道:“哎……管他呢,反正现在人死也不能复生,就希望老头子们在天有灵,保佑我们这次先太太平平顺顺利利的吧!”

说完又双手合十地想着额头上方拜了几拜。

“大官人,你的灵界朋友呢?”李佑吾突然嗅了嗅鼻息问道:“怎么没有她的气息了,难道没跟着你一起出来?”

经他一提醒,其余几人也才发xiàn

阿依朵并没跟着我。

金发财坏笑地说道:“是不是大官人昨晚动了什么邪念,把人家小姑娘给吓跑了?我说怎么打了半天电话也不接,睡到中午才醒呢!敢情你人鬼通吃呀!”

其余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举起扇子指了指金胖子的鼻子笑骂道:“你才有邪念呢~瞧你那猥琐的小眼神,怪不得一天到晚想着不是开桑拿就是开夜总会的,脑子里都塞着精虫呢吧!”

随即我拍了拍腰包道:“昨晚也不知dào

哪路神仙给我开了窍,居然学会了神体分离。”

随后便将昨晚的事情交代了个大概。

阿虎阿豹连连称奇,非要叫我以后收他们为徒云云。

李佑吾倒要冷静许多,只是轻轻抠了抠新剃完的头皮:“玩儿得不错呀。”

金发财问道:“那这小妹妹就一直呆那盒子里面不出来了?”

我摇了摇头:“现在出来了也闲着没事,白天还要受阳耗之苦,暂时让她先在里面睡着吧,反正我现在也没啥办法帮她,大不了办完事了带回申城,交给老头子去处理。”

几个男人一路上自然荤素笑话不断,李佑吾虽然依旧话不是很多,但也逐渐跟我们热络了起来。

问起他那鼻息可以闻到灵界气味的本事,他自己也并不清楚,只说从小便有这方面的感应,随着年岁增长,愈加明显起来。

当问到那一夜运输青铜石的情况,他又两眼放空起来,深深陷入沉思,见他还并不是很愿意说,或根本就不知dào

该怎么说。我们也就不再追问了。

路上车况良好,一路疾驰,没到22点,我们已开进了瑞丽市区。

到了酒店安顿完,给阿紫打了电话告sù

她我们的地址后,几个人便先在房间里分派各自的进山用品。

由于从小都在大山里长大,阿虎阿豹有着丰富的野营经验。给我们购买的装备也是相当的齐全,一人一只70升的登山包,里面装着头灯、安全绳、工兵铲、步话机等等常备用品,并且连防寒冲锋衣都为我们各自准bèi

了两套。

“你们俩小子当咱们这次是去爬珠峰呢是吧,怎么连防寒服都整起来了,这还是三伏天呢!”金发财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背包,一边对阿虎他们说道:“你们不会是还准bèi

了野外烧烤炉和帐篷睡袋了吧?“

金发财这也只是句玩笑话,却不想阿豹回道:“都有了都有了,大件儿的不好分,都已经装在车子后备箱里了。哦对了,还买了一大箱压缩饼干,也在车上呢。”

金发财翻了个白眼,耸耸肩:“嘿,看来是得在山里定居的意思了。”

我一边将自己包中的瓶瓶罐罐往登山包里塞,一边说道:“我看他们想得挺仔细,多点准bèi

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李佑吾在一边拿着工兵铲折来折去得玩着:“手枪和电棍都带上了嘛?”

阿虎见少东家发问,便回道:“电棍我们兄弟俩一人一只,**在臧老板和金老板那里呢。我车上还有一支猎枪,少东家要不要给你拿着?”

李佑吾掂了掂手里的工兵铲,摇了摇头:“我可不喜欢那些玩意儿,有这个玩玩就够了。”

正在整理呢,门铃响了。

开门,是阿紫,后面还有个看起来挺精神的男子。

“臧大官人!”她一见我,便像只轻盈的孔雀一般扑了上来,搭着我的肩膀又笑又跳的:“终于见到你们了,可想死我了!你那徒弟小胖哥呢?”

“哟,是小美女来了呀,别站外面,快进来啊~”金发财也走了出来。

“胖哥,几天不见,你又胖啦~”阿紫嘻嘻笑着过去拍了拍金发财的肩头。

“怎么才见面就说这些没礼貌的话呢,这孩子真是……哟,这位是……?”金发财见后面还有个男子,便问阿紫道。

“啊呀,一时兴奋,都忘记给你们介shào

了,王连长,进来进来。”阿紫把那男子请进了屋来。

进屋之后,先相互介shào

了一遍,才知dào

这男子便是阿舅的战友、边境这里军区某部工兵连的连长。

“你们的事情,我已经跟上级领导请示了。本来上面也一直想弄清楚野象谷这块地区的情况,正好这次有你们带路,我们可以再配合你们进去搜寻一次。明天由我带队,一共安排了30名部队的同志,各个都是挑出来的攻坚能手。确保在完成搜寻任务的同时,也一定会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请放心吧!”

到底是军人,措辞简明扼要,一气呵成。说完便从包里取出了一沓纸来,说道:“这就是她舅舅画的地图,用的都是傣文,怕你们看不懂,我已经帮你们重新写了一张汉字版的,复印好了,人手一张。”

说完便将复印版分发给我们,又将原版地图摊开在茶几上开始分析地形和进山之后的注意事项等。

我见阿紫穿着一身紫色的运动短衫裤,便过去轻声问道:“明天进野象谷的准bèi

都做好了嘛?山里蚊虫多,你穿成这样可不行。”

她听我说完便笑起来:“呵呵大官人,我可不知dào

什么野象谷家象谷的,反正那可是我自己的老家呀,难道我还不比你们知dào

的多?”

我一时语塞,是呀,对于我们而言,进山还有着探险旅行一般的心态,而对于阿紫而言,这才是属于她的领地,就是回家而已,自然要比我们更熟悉了。

她看着我们散落在地上收拾到一半的装备,便凑过来在我耳边瞧瞧说道:“我的准bèi

可不比你们的差,别忘了,阿舅可是给了我很多东西的哦……”

说完,故作神mì

的挥了挥手掌,做出一个劈砍的姿势,我明白,她指的是那把她阿爸留下的宝刀了。

我翘了翘大拇指,转而又叮嘱:“明天进山,一切都要以团队行动为主,不能脑子犯浑冲动行事,明白吗?”

她点了点,将头发挡住了半边脸后又轻声问道:“哎,另外那三个人也跟我们一起进山?他们也跟你一样会降妖伏魔?”

我笑了笑:“谁说我会降妖伏魔了,我也只是会算算命看看风水而已,他们虽然不会,但是也有自己的本事,请他们一起来帮忙,难道不好吗?”

“好呀好呀,他们部队的人会另外安排几路进山的,反正我跟你这一队走。”说完便将长发甩到肩后,继xù

凑过去听王连长的部署。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冷冰冰的。

我见时间已是凌晨十二点整,奇怪,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睡觉了,怎么今天会突然深夜来电呢?

难道又出事了?

第六十七章 随身的侍灵

我不敢怠慢,直接接起电话,刚想发问,就听电话那头冷冰冰兴高采烈的一嗓子:

“happybirthday~~三十岁生日快乐~~”

什么?今天我生日了?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果然是我的农历生日到了。

“哟,谢谢谢谢,哈哈,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事了呢。瞧我这几天东奔西跑的,竟然把自己生日完全给忘记了~”

我暗暗庆幸不是申城出事,又暗暗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昨晚禅坐时的神识突飞猛进,难道就是因为生日到了?

没来得及细想,冰冰又罗里吧嗦地交代了一大堆店里的近况,随即又问我这里的事情办得如何等等,最后又煞有其事地叮嘱道:“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就最好,明天你们进山,你也可以暗中观察一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对了,给你的所有药物都要贴身带着,最好把说明书都提前背下来,听到没?”

我一一答yīng

后,正要挂电话,冰冰又突然想起件事:“差点忘了,有个日本老头前几天来店里找过你,说是跟你认识,叫我转话给你,什么盂兰盆节之前,一定要去他店里帮帮忙什么的。”

“哦,那是安倍友和先生,是个很了不起的厨师,下回我带你一起去吃吃他们店的料理。”

“已经吃过了,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礼盒,说是他亲手做的寿司,我和小莲小荷都吃了,真是又漂亮又好吃呢。不但送礼来,还在店里买了那串你加持过的小叶紫檀,我说给他打折,他死活不肯,扔下钱就走了,真是个有意思的老头。”

挂完电话,我便想:这个安倍先生也真是太客气,只有一面之缘,居然还会亲自找上门来,回沪之后定要亲自去拜访一回。

“大官人,今天你生日?怎么也不说一声呢。”金发财耳朵尖,大概是听到了之前我的话,便隔着张茶几大声问道。

“恩,三十岁整了,终于已经不是2字打头了,正式进入准大叔行列。”我耸了耸肩说道。

“哟,三十岁那可是大生日,明天要进山也没时间好好庆祝,等咱们找到我阿爸阿妈他们,咱们就在寨子里搞三天三夜的篝火会,……恩,再好好热闹一下吧~”

阿紫起先还说得兴致勃勃,可说到“篝火会”三个字之后,声音便轻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丝的伤感,我知dào

,出事的那天也正是他们的新年篝火会。

我安慰道:“对,明天咱们就进山,不论怎么艰难,一定先要把你们的族人的踪迹找出来。”

“对对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消失了,这回进山,活要见人,死要……呸呸呸!”金发财自知语失,抽了自己一嘴巴。

等到大家都已准bèi

妥当,便各自回房休息,阿紫和王连长也回去了,相约明天一早,在高速路口的收费站碰头。

见他们俩已走远,我正要关门,对门的胖子的房门又打开了,李佑吾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怎么,还有什么事?”我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你发xiàn

问题了没?”李佑吾没头没脑地就问了这么一句。

“问题?什么问题?”我问道。

“怎么你没有察觉出来?那难道是我多疑了……”我见他也微微蹙起了眉头,沉默了几秒后说道:“前面我又感到了一些阴气很重的磁场,但又不像是鬼的味道,所以我也有点迟疑。”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紧,刚才那房里就我们几个人,那突然多出来的阴气,无非就是阿紫或者那个王连长了。

“你确定没搞错?”我问道。

“不可能有错,但是……但是我吃不准是不是鬼味,只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总之,我们明天都要当心一点。先去休息吧。”

还没等我再开口,他已将房门关上了。

回到房中,脑海里便一直反复想着李佑吾的提示,不是鬼味,那又是什么呢?

之前也是我大意,并没有好好仔细观察阿紫和那王连长的眼睛,但照理说来,一个是请我们来帮忙的朋友,一个又是阿舅的战友……

难不成,又是冥煞作怪,附了他们其中之一的身想来害我们?

我突然想起阿紫的八字也是纯阴,这点倒还真是疏忽了,如果从在酒吧碰头的那次开始,我就已经进入了一个陷阱,那他们这次可真是放了一根太长的鱼线了。

并且这根鱼线不但钓到的是我,而且还有金发财和李佑吾,这两个人也是冥煞要对付的祖灵呀!

我突然开始后悔起这次行动的草率,自责为何要轻易答yīng

了这本来就可以拒绝的一次请求呢?

可事到如今,又找不到理由临阵推脱,何况李佑吾自己也吃不准到底是不是鬼魅气息,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凡事都多几个心眼吧!

洗完澡出来,卸掉一天的长途劳顿,盘腿在床上再次打坐,既然三十岁生日已经到了,那入定之后的感知自然也会愈加敏锐,这一点昨晚的神识飞离已经证明了。

手结天地印,转眼便进入状态,先将神识做了一次全身检查,随后便将它供出天灵盖,扫了一圈房间各个角落后,心念一动,不如去看看阿依朵如何了。

很轻易地进了匣子,熟门熟路地到了舍利子洞口,我并没有大声呼喊,而是悄悄地潜进了洞内。

洞内天顶的琉璃光幻化着道道光影,有一道光线斜斜而下,打在洞壁墙根,阿依朵便是这道光线所射的终点,身上亦如洞口那枚小石粉一般,折射着淡淡的黄光。这难道就是在渡化?

也许是我的神识惊扰了这里的磁场,阿依朵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我的时候便一骨碌爬起身来:“毕摩哥哥,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进来了呀,居然偷看我睡觉。”

说完竟还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来。

“我这不是怕吵醒你嘛,我也才刚刚进来。怎么样,我昨晚走了之后,你就睡到现在?”

她挠了挠散乱的头发:“是呀,我难道睡了一天了?这里也不知dào

白天黑夜的,一点时间都不知dào

呢。”

“那你现在看看,自己觉得身上有什么变化没?”

“恩,就是觉得精力好多了,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一样。”她甩了甩胳膊:“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要不让我出去玩玩嘛。”

“再出去玩玩?我是知dào

自己怎么能出去,可是你怎么出去呢,你不是被吸进来的嘛……”我被她这么一说,倒觉得还真是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

她撅着嘴一屁股坐地上:“那你是怎么出去的嘛,你教教我,说不定我也能出去呢,我看你肯定就是不想我出去,哼!”

我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的心念在外面,神识就如一只风筝一般,只要心念之线一抽,神识自然就能回到外面。可她仅仅是一个游魂,外面并没有控zhì

这个风筝的线端呐……

“我可没什么办法,我能念一句咒语就出去,难道你念一遍也能出去?”我摇头说道。

“对呀,或许就可以呢,我之前在大路边上时,那个白衣服老爷爷教我念咒语,我不照样也可以点起火把,避开雷击的嘛!”她一脸的不高兴。

对呀,何不把六道金刚咒教给她试一试?

“好吧,那我试试看,要是不行,那我暂时也没办法了哦。”

“好!我可不想老一个人呆着这地方睡觉,虽然说还挺舒服的。”她高兴地站起来。

我便将六道金刚咒的每一个字的单独标准发音先逐一教她念会,等到六个字的语音语调完全符合之后,我便说道:“恩,这六个字连起来就是一句六道金刚咒了,我是靠这个咒语进出匣子的,至于你行不行,那只有看你自己了。”

“就六个字?太简单了,我来试试……”她轻轻咳了咳嗓子,便大声念道:“瓦啊夏沙玛哈…………啊!”

等她六字刚刚出口,便见天顶上的琉璃光影忽然如大河的漩涡一般旋动了起来,随着她最后一句惊呼“啊”字未完,她整个身子便被那天顶的虹光吸了上去,消失在那光影之中!

糟糕,难道被渡走了!?我赶紧启动心念,收回神识出了匣子。

也就两三秒钟的时间,我已断开手中的结印,出了入定。

睁眼正要去看看那匣子究竟,便见阿依朵正趴在我腿边,双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我。

“啊哟!”我被她吓了一跳:“还真的出来了!?”

“我说就可以吧,你还不信,哼!”她得yì

地笑着,站起来转了两圈身子:“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

“厉害厉害~~这下可好了,原来用这句金刚咒就能让你自由进出这匣子,那敢情好,你要累了就进去睡睡,要是无聊了就出来玩玩,看来这匣子果然还对你挺有感情的嘛。”

“那当然,我贴身带着它那么久,它可做过我的护身符,好歹我还算它半个主人呢。”阿依朵轻轻一跳,坐在了电视机上,前后甩着两条小腿得yì

地说道。

“你瞧你这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做鬼还做出傲娇来了,要不要你就天天这样玩玩睡睡的,过吊儿郎当的鬼日子啊?”我笑道。

她抬头眨了眨眼睛,便歪了歪脑袋说道:

“恩,暂时让我先这样玩一阵子也不错,反正我有那匣子就不怕白天了,你就天天带着我,晚上有好玩的就叫我出来,没事我就回去躺着,你无聊了也能进来找我说说话,你看这样怎么样?”

我被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不错,既然暂时找不到帮她起死回生或超度的办法,就这么带在身边吧。

上次收伏幽灵胎的事上,她也还帮过忙,鬼魂自然也有鬼魂的本事,或许这次进山还能帮上忙也未知。

“怎么,难道你还真不想投胎了,想做我的侍灵?”我问道。

“侍灵?是什么意思?”

“我们阴阳易术中,有一门高等的技能,就是将一种物体通过咒语变幻成一个有灵性的生命体,然后使得这些变化出来的灵体去帮zhù

阴阳师完成一些任务,这就叫侍灵。”

“哦~~原来这样,那不就是养小鬼嘛。”她撅了下嘴。

“这……也不算吧,养小鬼还要香烛瓜果的喂养着,用符文镇着。侍灵可要高级多了,就跟小精灵一样,自由自在的,很多都是美女呢。”我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胡扯起来。

“是吗?那好吧!反正我也挺美的,那你就把那匣子随身带着,我就来做毕摩哥哥……哦不,是主子的侍灵玩玩吧,呵呵~~”

第六十八章 大部队出发

就这样,我居然便多了一个贴身的侍灵,还是一位娇小可爱的彝族少女,虽说她只是一个错过了投胎转世时限的游魂,并无什么法力,但带在身边,有机会教授她一些简单的御神之术,倒不失为一个绝佳的“私人助理”。

为了表示对这侍灵的信赖,也为了让她对自己的角色多一些了解,我便将自己的年龄身份、家庭情况、身负使命以及现在的任务等等能想到的,都跟她挑重yào

的介shào

了一番。她听得一惊一乍中间打断了我好几次,好在也算顺利叙述完成。

说完之后,又将明日出行之事与她交代道:“这次行动人多眼杂,虽然大部分人都看不见你,但你若要跟我还有胖子他们说起话来,外人看来总有些不妥,所以平时就暂且回你那匣子里睡觉养神,等有需yào

你来帮忙时,便喊你出来。你可是我的秘密武器。”

“行。既然主子有吩咐,我就听你的!”

“什么?主子?你不叫我毕摩哥哥啦!?”

阿依朵从电视机上一个蹦跶,又站在了我面前,双手抱拳模仿那武侠片中的人物,拱手笑道:“既然我已经成了你的侍灵,那你就是我的主人了呀,叫哥哥显得没礼貌了。主子在上,受侍灵小朵一拜!”

说罢,竟然单膝下跪,煞有其事的合掌叩首起来。

我真是哭笑不得:“别闹别闹,这哥哥叫着挺好的,这主子听起来……怪怪的呢。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赶紧起来起来……”

她扬起头笑道“好,主子说起来就起来~”便一骨碌又站了起来,继xù

说道:“不过呢,侍灵有侍灵的规矩,不能越界了。何况你前面说了那么多,原来你还有个妹妹呢,她也叫你哥哥,我也叫你哥哥,一点都没有成就感。反正没人叫你主子,那就许我一个人叫,我就是独一无二的了,好不好?嘻嘻。”

绕了半天,原来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小心思在,任何一个小女生的心中大概都有一个所谓“独一无二”的梦吧,我虽不是少女,但从少年时游手好闲的生活一路走来,对女子的心性总归有些了解,倒是不能多劝她什么了。

“好吧好吧,既然你非要这么喊,我也拿你没办法了。不过你记得,虽然称呼是这样,但也并不是真的什么主子仆人的身份区别,你跟我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拘束了。”

“遵命~哈哈~”她又抱了抱拳,嬉笑着做了个回礼。

眼看时间不早,明日一早还要出发进山,便准bèi

休息,阿依朵也识趣,道过晚安后,两手一搭那鸟头匣,自行念了个咒,便又钻了进去,连我帮她开匣的气力都省了。

收拾妥当,倒头酣睡起来,一夜无梦,直到被手机闹醒。

见一陌生号码,接起来听却是李佑吾的声音:“半小时后大厅集合出发,多余的行李不必全带,这里的房间一直会留到我们回来后再退。这是我手机号,你记好了。”

说罢也没等我回话,便自行挂了。

我赶紧起来洗漱完毕,将那鸟头匣系在了五行珏的链子上,换了身适合攀山越岭的衣服鞋子,背起那70升的登山包便下了楼。

五个人上了越野车,在车上随意吃了些面包水果当了早饭,便赶到了高速路收费站口。

靠边停车,开门下来抽烟,顺便拨了阿紫电话。

虽说还是早上九点不到,但太阳已相当热辣刺眼,李佑吾戴着墨镜下了车,环视了一下周围,指了指在我们面前不远停靠着的几辆吉普车:“来了。”

我向他所指望去,果然见戴着墨镜的一男一女背着迷彩行军包,向我挥手走来,且都一身迷彩军服军帽装扮,见那身形便知是阿紫和王连长。

“你们还挺准时的呀,我们也刚到!”还没近身,阿紫便远远喊起话来。

金发财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珠一边说道:“不是说你们云南雨季嘛,怎么这太阳那么毒呢。背着那大包爬山,我半路就得中暑了。”

此时两人已走近在前,王连长回道:“这里的天气时雨时好,进了山里更是变化无常,不下雨倒还好,如果下雨,路就更难走了。”

随后他又指了指身后那几辆吉普:“我们一共五辆车,每辆有六位同志,加上你们这辆一共六辆,我们两辆车一路,为了保险起见,三队人马分三条路线进去,最后在野象谷的大村子里集中。阿紫就跟你们的车吧。”

说完,他将一部步话机交给了阿紫,又说道:“我的车跟你们的车一路,其余四辆会自行进山,我们现在来对一下时间。”

几个人都各自拿出手表或者手机核对了一下——上午九点十八分。

“你们的车跟在我的车后面,步话机理论距离50公里,有效清晰接听的距离10公里内,上面都有卫星定位装置,请放心不会走散的。对了,如果你们也有步话机,也可以跟我们的连上,频率是V166.6兆赫。”

王连长交代完便跟我们挥了挥手转身向前面的车辆走去,阿紫便跟着我们进了车。

阿虎阿豹照例坐在了前排,我们则将后面的两排座位全部折叠摊平之后留出了一个较大的空间,四个人左右两两并肩对坐,还能放下一大堆行李。至于那些大件的帐篷油桶之类则全部放在了顶架之上。

“好叻,同志们,那咱就正式出发啦!”阿虎启动了车辆,吼了这么一嗓子,听起来倒更像是去野外旅行一般的兴奋。

车沿着高速,一路跟着前方的吉普在烈日下疾驶,阿虎打开了音乐播放着泰国流行歌曲,我见那后视镜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一堆佛牌,想来必定是他们兄弟俩从泰国带来的护身符,上次接机夜行的车上,记得好像也有挂着一两块,但这次的数量却是明显增加了不少,一大串叮叮当当的,足有十来块之多。而在驾驶座顶的天花板上也贴了不少南传佛教的画像符文之类,可见他们对这次的出行,其实是非常谨慎的。

金发财和李佑吾并排靠在车子左侧,我和阿紫在右侧并坐。胖子居然聋拉着脑袋开始打起了瞌睡,李佑吾依旧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我的正对面。

我忽然想到李佑吾昨晚的提示,也不知dào

他现在是睁眼闭眼,便先向他耸了耸眉毛,见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便知他已见到我的表情,于是又用眼神瞄了瞄边上的阿紫,暗示他是否还闻到了昨晚的怪味。

我见李佑吾的鼻翼有轻微的翕张了两次,随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摇头的幅度相当之小,若不是仔细盯着看,别人是无法发xiàn

异样的。但我已经明白,今天他并没有昨晚的异感,心中便放下了担忧,但转而一想,那难道是王连长身上有什么问题?

于是我便假装闲聊地问道:“阿紫,这王连长你之前见过吗?和你阿舅关系如何?”

阿紫对我的问题倒也没显得有太多防备,摘下了墨镜挂在胸前领口上,回道:“我是这次来瑞丽第一次见到的,跟我阿舅关系应该很不错,我听他们电话里的聊天很是亲近,老是嘻嘻哈哈的说笑来着,应该是很铁的那种老战友吧。”

“哦~那你觉得他为人还靠得住?”我又转过头看着阿紫。

她对我这个问题倒像是不太明白的意思,看着我问:“靠得住?你指什么?”

“哦,我的意思就是,办事效率啦,脾气个性啦之类的……”我趁着阿紫与我近距离对视的那一瞬间,细细观察了她的双眼和印堂——两眸清澈,印堂光亮,倒也并未发xiàn

有何异样,也不像有遇到过阴邪之气的征兆。

“哦~~这个呀,他办事效率很高,我来瑞丽所有的吃住都是他帮忙包办的,还有这些……”她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行军包,又说道:“脾气嘛,有点内向,话也不算多,每一句都很简单直接。大概当兵都这样子的吧,阿舅平时也话不多。”

我点了点头,觉得再问也问不出多少细节来,反而会惹得阿紫多心了,便就此打住。

“对了大官人,你看这个~”阿紫露出得yì

的眼神,挪了挪屁股向我靠近了些,拉开她抱在怀里的行军包顶部拉链,露出了一个口子让我往里看。

我向里瞄了一眼,黑乎乎的见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却有一件东西直挺挺得露出个头来,我低头又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个金属的长柄,柄的底部是一只金色龙头,而那两只龙角弯曲后末梢相连,形成了一个圆环状的尾端。那金色已显得微微发暗,按那尾端的造型,若是刀剑把柄,应该是汉唐时期的环首刀的尾部造型。

而那两只龙眼的部位分别是一红一绿两块宝石镶嵌着,即便在光线幽暗的车里,也散发着淡淡哑光,乍一眼,惟妙惟肖又霸气十足。

而再往下看那部分,已藏在包身里,只依稀看到是一些金属丝线与皮革条纹相间围起来的手柄,手柄上似乎还有其他装饰,可由于太暗并未看得清细节。但我心里已经明白,这大概就是她阿爸刀岩王的宝刀了吧。

我轻轻做了个劈砍的姿势,她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随即,她又拉起了包盖子,继xù

抱在手里。而就在我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却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李佑吾奇怪的神情。

他微微探出上身,低着头,两道眉毛略略挑起,从那架在鼻梁的墨镜后面,露出了两只瞪大的眼睛,而那流露出的像是惊讶又像是疑惑又像是兴奋……

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眼神,我从未见过他这个一向冷漠的青年有过如此夸张失态的表情,现在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阿紫怀里的包……

第六十九章 暴雨乱方寸

但李佑吾那失态的眼神也就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随即又往后靠着恢复了原先那不冷不热的神态来。

我自然也是匆匆一瞥,立kè

收回了眼神只当作没有看到,可心中却冒出了复杂的念头:虽说这李佑吾是我们去主动找到的他,可其实到目前为止这人是善是恶是个什么来路却是并不清楚,他的话到底能不能相信?而昨夜突然善意的提示,会不会又是一个反间计?

想到此处,我便立kè

打住,不敢再往下多想,因为说实话,从认识阿紫、到金发财、到如今来到了云南所认识的阿虎阿豹麦老板阿龙等等所有人,包括匣子中的阿依朵……统统都是我意料之外找上门的,若是如今因为对方冷淡而单单去怀疑李佑吾,那便是受了主观臆断的心魔,反而变得看不清真相起来。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静下来修养一下神息,进了大山,也不知dào

何时才能休息了。

一路无语,只有CD里袅袅泰语歌声,伴着金发财均匀起伏的鼻鼾。

车子随着路面的改变而开始渐渐颠簸起来,好像是下了高速而换成了一条小路。我抬头看前方的领路车,只剩下王连长那一辆,而其余几辆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紫的步话机里响起王连长的声音:“一队已进入盘山1区,二队三队请保持20分钟一次汇报,over。”

随后便是二队三队的汇报声,随着电台里嘶嘶的电波声响起,我仿佛被激发到了正式临战的状态,一下子又有点兴奋起来。

金发财也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眯眯眼,口里说道:“哎哟妈呀,咋睡着了呢……咱们是不是也得把步话机也调到他们频道了。”

经他提醒,我们才想起来自己的步话机都还没对上信号,却一下子又忘记了王连长之前所说的调频,正要让阿紫问去,李佑吾倒是很淡定地说道:“V166.6兆赫。”

各自调整完毕,再看窗外却不见了之前的猛烈阳光,云层变得越来越厚,天色也渐渐阴暗下来,一场阵雨马上就会来临。

大概在山中又盘了半个多钟头之后,阿紫开始转身趴在窗口向外张望,我见她看得认真,便不去打搅发问,想必是在寻找她回忆中的家乡的大山吧。

天色依旧阴暗,可这雨却一直没有下来,空气显得闷湿潮热,我闲得无聊,便从包里取出指南针来,想看看我们前进的方位。

咦?我看这指针始终在左右45度角来回不停的晃动,却就是没有停下来。我暗暗疑惑,难不成车子太过颠簸,或者受了车上的磁场干扰了?还是由于盘山的方向一直在变化而导致的呢?

我虽没有太过在意,但却想起今日上路之时,应该查一下吉凶方可,如今车上人多眼杂,再起卦就太不合适,若是吉利倒还好,若是凶险,必定影响了他们的心绪。

我的手机又突然想起来,是老头子打来的。

刚刚接起,便听到他那头先开了口:“听冰冰说,你们今天进山了?”

“恩,是啊,现在正在山路上往里开呢。”

“知dào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老头子继xù

说道。

“今天?……哦,你说是我生日吧,这回大生日也没赶得上回来一起吃饭,我自己都完全忘记了。那只好等我几天后回来再补了。”

“没跟你说吃饭的事,现在已经是午时了,你是午时三刻正出生的,过完这个时间,你就算真zhèng

跨过了三十岁了,这接下来,你的身体状态或者精神状态也许会起一些变化,你不要觉得奇怪,恩,当然,你要是天资高,或许前几天你也有所感觉了,比如你看到那同学的中阴身……”

“恩,是的,的确是有感觉了,打坐的时候也有一些不同……你能说得具体点吗,还会有哪些变化,这样我也好有个心理准bèi

。”

我正要往下说,老头子便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好了,我们臧家每代人的应变都不同,这不但要看个人悟性,还要结合天时地利,所以你有什么变化,我也是没法知dào

的,你也不用急,现在就安心进山办事去。我没什么别的事了……还有,你们找的那个人在不在边上?”

我知dào

他说的是李佑吾:“恩,也在,跟我们一起进去。”

“那倒好,回来之后再细说吧,今天黄历不算太好,你们都注意些安全,就这样。”

又没等我回话,他便把电话给挂了。

他前面说“今天黄历不算太好”?

我细细琢磨这话里的意思,若是“好”便是直接说好了,若是真的不好,那就干脆说不好,可这“不算太好”,到底是偏向好呢,还是不好呢?

随着远山云层中忽明忽灭的闪电,“喀拉拉……”的响雷划过天际滚滚而来,顷刻之间,雨点犹如洪水猛兽般奔涌而下,打得车身噼噼啪啪作响,再看前窗,早已一片白茫茫的雨帘在风中飘摇,哪还看得清什么山路。

步话机此时又想起王连长的声音:“盘山一区4段有雷暴雨,大雨预计在23分钟后停止,6号车在前方右坡道3个转弯后有个平台,暂时停车避雨。Over。”

6号车,也就是我们的车了。

金发财说道:“23分钟之后停雨?这都能算得出来!”

“这没什么稀奇,很多网球公开赛或者F1方程式比赛时,经常会突发大雨,为了预测大赛是否可以继xù

顺利进行,气象观测中心经常会参与雨云的观测,精确到分钟也是可以做到的。”我回道。

金发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那这次咱们的行动,还有气象中心一起参与了?”

阿紫依旧趴在窗户上向外看着,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倒是显得并没有大惊小怪,也许从小生长在这里,早已习惯了大山里的阴晴不定,她回头说道:“王连长他们这次的行动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批准,我想在一些技术方面肯定会有后勤支持,何况他们是部队,用的是军事技术,会更加精准。”

说话间,我们已经在王连长指定的右坡第三个弯道后停了下来,这里处于一座山脉的下坡路半山中间,由于山路开挖按照山形的特征而定,在此处正好有一块内凹的石壁,便多出了一个数十平米大的平地来,平时也能供人短暂的停歇之用。

两辆车并排依山壁停靠着,虽只隔了一两米的距离,隔着大雨却完全看不清对方车中的情形。

“阿紫,你对这里熟不熟,能不能估计出来,离你家还有多远?”我问道。

她瞧了瞧窗外的大雨,摇了摇头:“我以前从没出过大山,唯一一次便是和阿舅夜晚逃出来的,当时只知dào

看着山头一路走,我骑在大白象身上,对脚下是什么路也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我打开地图摊在地上,用手掌测量着从进山的入口到目的地的距离,而之前王连长说这里是盘山一区4段,地图上也有记号,用手指比了比两头的距离后发xiàn

,我们正在直线距离的中间区域,按这么说来,雨停之后如果顺利,再有两个小时便可达到。

我突然想起这车子如今正是停止状态,可以测一下方位,便又拿出指南针摆在了地图正中,可奇怪的是,这指针依旧左右摇摆中。

“咦?奇怪了,难道这指南针坏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并探手进登山包里找我之前自己带出来的风水罗盘。

其余几人听到我的话,也探过身子看那地图。

“要坏也不可能都坏,拿我的试试。”金发财伸手抵过他的指南针来。

可依旧,摇摆不定。

“你们俩买的是不是次品啊,怎么都指不清方位呢!”金发财见自己那枚也失灵了,便大声跟阿虎阿豹囔囔道。

“别急,用我的,这是军用的,应该更灵敏些。”阿紫按了按情绪激动的胖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枚显然更加专业的精密指北针,自己趴在地图上测了起来。

可是……结果完全如出一辙。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谁都不知dào

导致这几枚指针同时失灵的根源在哪里,但紧张的气氛已经慢慢在车内弥漫开来。

我终于在包底翻出所带的水晶罗盘来,这罗盘是老头子在我20岁生日时,亲手做了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尺寸只有两只巴掌大小,但天圆地方的内盘外盘结构严谨,十字海底线,天池阴阳针,先天8方24向64卦俱全,虽与那些职业风水师手中的大罗盘相比,我这迷你型的要简化不少,但出门在外,简单的测量也足足有余。何况我家阴阳易术的风水看法,又和其他流派的大有不同,凡事化繁为简、化整为零,倒是更加快速有效。

按照家中所传的罗盘使用仪轨,我双手捧于胸口,盘腿闭目先默念了祖训的《天地文》开启罗盘灵力:“周天一轮,化地四时,乾坤有形,阴阳无识,今奉罗经,祈祖明示……”

念完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将之平放在地图之上,只见天池中的阴阳针开始缓缓转动,开始寻找子午正位。

此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之前靠在边上的李佑吾也探出半个身子来,一手微微抬起鼻梁上的墨镜,仔细看着那悠悠转动中的天池指针。

大约只有三四秒的时间,那指针便落在了一处一动不动,所有人这才舒了口气。

“我说你们一准是买了那便宜货,你瞧瞧大官人的罗盘,怎么就能指准了方向?!”金发财抬起头来又将阿虎阿豹说了一通,又对阿紫说道:“你那军用的估计也是个次品。要么就是前面一路给颠坏了。”

罗盘因为是水晶透明的,所以放在地图上便非常清晰好用。

我将罗盘压在了地图正中,又将子午线和地图中所画的南北正位重合,便知dào

此时我们正在赶往的目的地——野象谷——的准确方位,就在我们目前所在位置的……

等等!这阴阳针怎么又突然飞速的转动起来了!

第七十章 雨后的虹光

随着阴阳针在天池中的飞速旋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还是金发财先开了口:“大、大官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起先那指针突然停下不动,其他人都放松的时候,我倒其实还隐隐有丝疑虑,如今见这指针飞转起来,这才心中略略有了底。

“天罡南北斗,地煞阴阳门,阔海无边藏暗道,深山有路多迷阵……”我口中不禁念叨起这祖传罗盘经的其中几句口诀,便知如今我们虽在山路中盘走,却不知不觉已经进了一片阴阳禁地中。

“什么暗道,什么深山?”金发财抓了抓头顶那撮金毛:“你这是说我们迷路了?”

“怎么可能迷路,这山路不是好好地走着嘛,要是迷路,前面的领路车也不会一声不响朝前开嘛。”阿虎说道。

“是啊,咱们这地图在手上,也是按照这方向在走呢。不会有错吧。”阿豹补充了一句,却见他同时又从后视镜挂着那堆佛牌中取下一块戴在了脖子上。

阿紫呆呆地看着飞旋的罗盘并未说话,李佑吾也默默不语思考着什么。

“迷路是的确没有迷路,我的意思是,这片大山也许是两个阴阳磁场的结合区,就打个比方,百慕大三角洲听说过嘛?很多飞机在这个区域失事或者失踪……”我见他们正在点头,便继xù

说道:“如果用现代科学的理论来解释,这也是一种磁场对撞所形成的乱磁区域,里面的具体物理原理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若要换作阴阳理论来讲,我大概可以做个比喻……”

“什么、什么比喻?”阿紫好像刚刚从恐惧中醒来一般。

“我说出来你们也不要紧张……”我顿了顿:“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磁场,或者说是气场。而阴间同样也有自己的磁场,之所以看风水,要分作看阳宅和看阴宅两种不同的看法,也是因为对于阴阳两个世界的磁场来说,一样的方位,作用却是完全不同的。”

我见他们似懂非懂,便继xù

说道:“就如同打雷,雷电所激发出来的负离子可以让我们觉得空气清新,而同样这个雷所引起空气中的磁场变化,对于那些鬼魂而言却几乎要窒息一般的痛苦。”

“那跟我们这今天的指南针失灵有什么关系?”李佑吾也忍不住开了口。

“关系就在于,这座大山的方位,落在了一个阳间磁场和一个阴间磁场的交汇点上,或者就在某个交汇点的附近,所以两个磁场对冲所产生的新磁场就显得非常不稳定,这种不稳定可以直接导致正常的指南针失去方向感,而我的这个水晶罗盘若是能够判断到这种新磁场的存zài

,就会表现出特殊的反应。”我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依旧在飞转的阴阳针。

“所以这指针才会不停的转动?”金发财看了看窗外的大雨,继xù

问道:“那如果我们进了这个磁场会如何?会死吗?”

“呵呵,当然不会。”我笑道:“飞针不停,经常也用来判断身边是否有鬼魂灵界的存zài

,若是今天这罗盘飞转,而你们的指南针可以正常使用,那说明周边有阴魂经过,但如今你们的指南针也失灵了,那我判断的两种磁场对抗更加符合事实。”

我见他们依旧紧锁眉头,便宽慰道:“放心吧,阴阳两种磁场对撞的地方非常多,只不过,这种方位是随着岁月流年不停在变化的,少则几天,多则几十年,具体是何时在何地会出现这些对冲,我现在也不太明白,不过这也只是一个磁场混乱的现象罢了,对于现实生活的影响并不大。就好比你们的家里,墙壁中都埋了电线网线电话线,只要随着开关的打开关闭,你们就处于一种隐性的磁场变化之中,你们也并没什么问题对不对?”

“原来如此……”金发财抓了抓头皮,如释重负道:“那你前面说的那么一惊一乍的,直接说没问题不就好了嘛。”

“就是啊,臧老板绕了半天,直接把后面那个啥电线开关啥的比喻说一下,就好了嘛。”阿虎嘘了一口气。

我见他们都又放松了下来,便点头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职业病嘛,总是要弄得悬乎一些,才能让你们觉得我厉害点。呵呵呵。”

虽说他们又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外面的瓢泼大雨上,而我心中却有隐隐不安,原因便是那水晶罗盘,为何起初打开了灵力之后不是立kè

飞转,而是一动不动的停了那么几分钟呢?

我记得父亲说过,这阴阳针最是灵敏,哪怕是用于普通的测量方位,它都可以感觉到天地转动的细微变化,所以是不可能完全静止的——即便停下来了,针尖部位也会轻轻颤抖——可是刚才,它却纹丝未动!这在我之前十年的使用过程中,的确是一次都没有发生过的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20来分钟,雨势也明显小了下来,只变作了几乎看不见的雨丝,有气无力的飘在半空,不一会便完全停了下来。

二队三队的步话机已汇报了各自的动向,似乎他们的路上并没有遇见大雨,一路进山相当顺利,反倒是我们落后了不少,王连长传来指令,继xù

向目的地进发。

山中的天气果然是如娃娃的脸,阴得快晴得也快,太阳又烈烈地顶在了头上,路面很快便收干了水分。

“彩虹!彩虹!!”阿紫突然指着窗外大喊起来。

我随她手指的方位看去,在不远的山背后,果然升起一道彩虹,直挂在天际,虽然清晰可辨那绚烂的七彩虹光,但其实离我们的距离却无法估算,因为我们与那大山中间隔着一个山谷,那山与山之间的直线距离虽短,可盘起山路来就显得路途漫漫了。

阿紫突然抽泣起来,一手擦着眼泪强忍哭声,一手握紧了拳头贴在玻璃窗上,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她的家乡有一个彩虹潭,那是彩虹升起的地方,也是她的阿爸阿妈消失的地方……

我不知dào

如何安慰她,摊开地图看了看我们行车的方向和她所指的那座大山,好像的确就是她的老家所在的方位。

我便拍了拍她肩头:“控zhì

一下情绪,昨天我可是交代过你的哦,不能冲动,不然脑子就不好使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最后擦了一把眼角,眼睛早已经是红红的了,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我点点头,心中也升起一股悲伤,虽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她此时的心情,但想想那时目睹与自己每日亲近的家人邻居突然生离死别,是有多么的绝望和无助。若是换做是我,独自在异乡与阿舅相依为命,又能否像她这样活得自信呢?

如今,身在她的故乡,与她的心一同走近大山,竟也隐隐露出一种回乡的感觉,而这个“家乡”原来的快乐和团圆能否恢复如初,马上就可以见到结果了。

车行一路,很快又过去了一个钟头,而我们眼前的路也越来越窄,已经是在下坡道上,通向山谷深处。

“6号车注意,6号车注意,前方已进入野象谷外围山脉,请准bèi

好行装下车,我们即将步行翻越最后一座山岭,进入目的地。Over。”

“啥?还要步行翻山?”金发财一听王连长的对话,脸上便痛苦地能拧出个肉疙瘩来:“这么热的天气,要爬那么高的山,哎哟妈呀,你们看,这山看起来得有七八千米高吧!?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们云南最高的山也就6000多米,我看这座小山最多也就一两千米了不起了,我上回跟阿舅只用了几个小时就爬上去了,还是晚上呢。”阿紫白了他一眼说道。

“那……那你们是从小在这长大的,当然腿脚快嘛。”金发财见撞了个无趣,又转眼看了看我:“大官人,你觉得我们能爬得过去?”

我见他一脸苦相,却也不能让他退却,打趣道:“那要么这样,咱们大部队上去,你一个人在这头等着我们?”

“行啊!……啊不对,不行不行,这荒山野岭的,谁知dào

你们过去要多久,万一天黑了没下来,我还指不上遇到什么东西呢!”他悻悻地自言自语道:“得了,反正就当是减肥吧,万一半路上中暑了,你们可别怪我拖后腿啊!”

阿豹也安慰道:“金老板,放心吧,这山看起来高,其实低着头猛走一通,也就上去了,实在太累了,中间休息休息,我们兄弟俩帮你背会包裹。”

“行!这可是你说的!”

李佑吾头也不抬,便只是低声哼道:“你不是说来救人的嘛,倒先让别人来救你了。”

金发财被他突然这不温不火的一句讽刺,竟闷了半天没回上话来:“谁救谁了,谁救谁了,我就这么说说而已,想当年我也是1000米也跑进过……五分钟的人!”

说话间,车已停在了一块平地上,我向窗外望去,满眼郁郁葱葱的密林高树,地上的野草丛生,却没有一条成型的路来。

王连长车上的同志们都已经在车前列队报数,一个个身背行军包肩跨03式步枪,整装待发。

我们各自扛着背包鱼贯出了车来,王连长走过来说道:“另外两支队伍已经在东西两边的山脚下集合了,我们再对一下表。”

时间是下午14点52分。

“你们车上都吃过午饭了吧,要不要去解个手,15点正式上山。”王连长说道。

8分钟的时间,大家各自找了个隐蔽的草丛或大树后面匆匆解决了问题,最后见阿紫从一个乱石堆后尴尬地笑着跑了出来,大家便准bèi

出发。

“等等,你们一共几个人?”王连长问道。

“六个啊!”阿紫一边回道一边点起人数:“我、大官人、胖哥、虎哥、豹哥……唉?那个墨镜呢?”

此时才发xiàn

,不知dào

什么时候,李佑吾不见了……

第七十一章 突陷五色瘴

众人纷纷左右巡视,却都没有找到李佑吾的踪影,我回忆起最后一次见他,也就是之前各自解手之时,见他往一片灌木丛处走去而已。

“这小子是不是蹲在那里搞大的呢?”金发财抓了抓头毛,自言自语道。

“恩,也有可能,毕竟才八分钟,或许还没拉干净。要不我们去那里再找找,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吧。”

阿虎放下背包,向阿豹挥了挥手,两人便喊着“少东家!少东家!”地向灌木丛方向走去了。

王连长见他们俩人渐行渐远,便大声喊道:“别走远了!看不到就赶紧回来!”

我见王连长脸色难看,便劝慰道:“放心,那人挺聪明的,身手也不错,应该不会有事。”

“希望如此吧。”王连长抬手看了看表,对着他的队员训道:“接下来的行动,要完全听从指挥,别说迟到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行,就算解手没有解干净,也给我把那剩下一半缩回去,裤子提起来集合。无组织无纪律,就只能吃败仗,听到了没有!”

“是!”战士们回答得异口同声。

可这谁都听得出来,这些话可不是对着他们讲的。我和阿紫金发财相视而笑,也并不多言。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见虎豹兄弟从那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向着我们摇了摇手:“奇怪了,一点人影都没见到。”

金发财说道:“难不成这小子害羞,跑远处去解决,跑太远就迷路了?”

我脑中也想不出其他解释,只好再看了看王连长,不知他会如何安排。

“简直就是胡来!我们再等他最后十分钟,如果再不来,就不等了,按原计划继xù

上山。”王连长抬手看了看表,愤愤地说道:“现在是3点10分,我们等他到20分为止,这个人也太没纪律了!”

既然已是最后通牒,我们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两队人马原地坐下,阿虎阿豹则去车顶卸下折叠好的简易帐篷等器具,加在了各自的背包之上。

我试图用步话机喊话李佑吾,可是也没有任何回复。

金发财在一边无聊地拔了根干草嚼在嘴里玩着,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道:“我说大官人,你猜那小子是不是溜走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心头一紧,从小白楼救他出来之后,他跟我们形影不离,的确是没啥机会离开,如果趁这次行动突然逃逸,还真是让我们措手不及。

可转而一想,似乎又没这个必要,凭他那身本事,如果想跑,那半夜趁金发财睡死的时候,就能走,何苦又要随我们赶那么老远的路,到这荒山野林中来之后再跑呢?

“我看不像,若是要跑,也不必等到现在了。”我回道。

阿紫在一边频频看着时间,我知dào

她此时最焦急地是想赶紧翻过山头回到山寨里,如今在这第一个环节上就掉链子,定然是心中易有担忧。

我刚想再跟阿紫多说几句,就见王连长站起身来,喊道:“集合!准bèi

出发!”

两辆吉普车停在谷底,阿虎匆匆从车里取了纸笔胶带,写了张字条:“少东家,我们先上山了,您稍后自己追上来”,贴在了挡风玻璃之上。

一行人等,各自背着行囊,便走进了上山方向的丛林之中。

可能之前这山里也刚下过大雨,密林高处的缝隙中还时不时地滴落着尚未干透的雨水,地面略有湿气,整个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好闻的香气,像是草木泥土发散出来的,又像是某种花果之味,隐隐约约,淡淡甜香。

军人们步履矫健,排着一支整齐的小队,在前方稳稳地开路,而我们几个,一开始还能跟上前方的速度,可没到半山,除了阿虎阿豹依旧稳健,我和阿紫却已走得有点歪歪扭扭,小腿也渐渐酸麻起来。

再回头看着哼哼哧哧半走半爬的金发财,早已热得满脸大汗,一撮金毛就如刚洗过头一般,软趴在头顶上不停地淌下水来。

“哎哟……哎哟……你们走慢点儿啊,我……我快中暑了啊……”见我们正回头看他,他一边摆着手,一边喘道:“咱们是不是该原地休息一下了啊,走了几个钟头了?”

“这才半山没到呢,要休息,也得到了顶上再休息,不然天黑下来,这山里什么野兽都有,你就不怕它们把你这堆肥肉当了晚饭了?呵呵。”阿紫笑道。

“你……你……就别吹了,吓唬谁呢……真要有什么野兽倒好了,金爷爷我……我赏它们两颗子弹,到时候……咱们就搞个烧烤大餐……嘿,谁做谁的晚饭还不知dào

呢!我……”

话音未落,就听得头顶上有咕咕的一声怪叫,抬头一看,却是一只什么大鸟从树间飞过,扑棱着翅膀一闪即逝,并未看清具体模样。

金发财脖子一缩,抬头看了看那密林高处,又四下回头望了望,紧跟了两步追了上来:“我可不怕什么野兽!不过前面这么一说,现在倒还有点饿了”。

“喂!你们速度要加快!跟上大部队!”王连长在前面回头喊了一声:“不要走散了,这里可是有老熊和野猪会伤人的!”

阿紫向金发财扬了扬眉毛:“怎么样,没骗你吧,这里的野生动物很多,别说有老熊和野猪,就算是遇见条大蛇,也够你呛的。”

“哼,哼,我有枪,怕个鸟!”金发财拍了拍腰带,虽嘴巴还挺硬,可也加快了脚步,与我们一起向前方部队追了上去。

随着一路越走越深,越走越高,这空气中的香味也越加浓郁起来。之前的树木之间距离还比较稀松,而现在眼前已满是参天的龙脑香和婆罗双树,我们几个腿力不济,过完半山之后便常常要靠扶一把大树借力上行,偶尔遇见涧水溪流,低头洗脸擦汗自不必多说,就算是前面的部队,也会顺着我们的意,停下来稍作调整。

一行数人停停走走,来到一处半山平地,此处正好有一弯清泉顺山拾级而下,在这里形成一个水潭,水边花草茂盛,水中隐约还能看到小群的不知名的游鱼嬉水。

眼见已是傍晚时分,天黑之前必然可以到达山顶,王连长便示意我们在这里停下来休息半小时,顺便解决晚餐。

几个士兵已经放下包袱,脱了鞋袜在水中泡脚,将水壶装满了水后,吃着自带的干粮。

金发财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下,身子一仰躺到了地上,连连喘着粗气。

我们身上带的矿泉水尚未喝完,加上之前冰冰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乱喝乱吃山林里的水和果子,所以在我的带领下,我们几个只是吃着自带的水和压缩饼干。

阿虎阿豹凑过来,与我们一同围坐在水边,见金发财形若虚脱,便关心地问道:“金老板,要不要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金发财缓了半天才坐起身子道:“唉呀妈呀,这破山路可是累死我了。现在要能喝上两瓶冰镇啤酒,啃上半只老母鸡,那该多爽啊。”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笑道:“咱们现在就先艰苦一下,等到了阿紫他们的寨子里,找到他们父母乡亲,杀鸡宰牛的再大吃一顿。现在呐,你就啃几块饼干,闭着眼睛联想一下那肉味吧。”

阿紫听我这话,显然也是满眼憧憬之色,只是眉宇之间另有一抹淡淡忧虑,我知dào

,前面那话只是帮大家打打气,可是谁都明白,此行到底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恐怕是不如人意的概率更大些。

阿虎抓起步话机,又喊了几声李少东家,可依旧没有什么回音,倒是引得王连长走了过来:“你们也别再喊那人了,我看他八成是半路的逃兵,怕是不会再过来了。”

阿豹接口道:“咱们少东家在金三角九死一生,功夫又好,经验也足,这点跋山涉水的小事,绝不会吓到他,我想他一定是迷路了,或者……或者……”

他说了一半,看似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便也摇了摇头:“希望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而我心中当然也自是希望他不要出什么意wài

为好,迷路一说虽是牵强,但总比说他逃跑要好,毕竟,这次进山寻找阿紫的父母也只是半途横生出来的事情,我们此行云南最重yào

的任务还是要把这李佑吾带回申城,给到老爸验证身份才是。

可是如今,刚刚才把他找来不出两天,就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总觉得事有蹊跷,可又不知如何是好。

“臧大官人,您不是会算命嘛?能不能算一算,这个墨镜哥现在是死是活,到底在哪?”阿紫看我正低头沉思,便开口问道。

我哪里不知dào

这起卦寻人,是最快捷的道理呢?可是之前在半道之上,我早已根据沿途景致,取了脚下石块与树叶作为卦具,结合李佑吾的八字,偷偷在心中起过一卦。

当时得出一卦“天地泰”应该有安泰之兆,变卦为“地泽临”亦是应了有归临之意,爻辞有“离去必定复返”,时间且在天黑之前应能平安回到我们身边,可是眼见也已是傍晚,却音信全无,让我内心又不敢有所保证。

“我想,他应该离我们不远,或许也就在此山中,但到底是迷路还是其他原因,我也不清楚,要是他运气好的话,今天应该能找到我们吧……”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继xù

说道:“其实我之前已经算过一卦,放心吧,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阿虎他们听我这么一说,便连连称好,金发财和阿紫自然对我的话也是深信不疑。

只是这王连长见我如此说完,便哈哈一笑:“你们也真是有趣,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在搞这封建迷信,如果真有那么灵验,那公安局的同志们怕是早就失业了,缉拿逃犯和报案失踪的,全部直接找几个算命的来算算不就知dào

了?”

王连长拿出他的步话机来,继xù

说道:“你看,我们的步话机都有GPS定位系统,前面我已经让后勤的同志去搜索过信号,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信息,我想啊,怕是你们这位朋友连步话机都已经销毁了。”

听他说完,我想起李佑吾还有一个新买的手机,便立kè

拿出手机,打开扬声后拨打那个号码,可得到的回复也总是“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你看?是不是?我说的没错吧?咱们呐,还是不要再心存侥幸啦!既然怕吃苦,就随他去吧!”王连长站起身,笑着拍了拍我肩膀,走了回去。

我看着王连长的背影渐渐离去,便又回头准bèi

安慰他们几个几句,转身却看到阿紫依旧盯着王连长方向,双眼一动不动,可脸部的肌肉却有一丝僵硬之感,再仔细看她眼神,却是满眼露出惊惧之色。

我不敢大意,回头又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只是见他们部队的几位同志在溪边说笑而已。

“喂!阿紫!你怎么了?”我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你们看!你们看!”她颤抖着声音,举起一只手指,指向王连长他们身后。

金发财也凑了过来,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什么呀?什么都没有啊……”

阿虎阿豹闻声也凑了过来,顺着那手指望去。我正要开口细问,却听阿虎一声低喊:“不好!有瘴!五色瘴!”

“五色瘴?”金发财好像没有听懂似得,回头看了看阿虎。

我却已经头皮一紧,知dào

这五色瘴的厉害,再远远望去,果然。

只见在离我们大约百米开外,跨过溪流及草地远处的那片密林里,已经似有若无地慢慢升腾起一缕缕淡彩色的烟雾,在黄昏的山风中,悠悠荡荡地扩散开,正向我们这里缓缓飘过来、飘过来……

第七十二章 雾毒断前路

随着阿紫和阿虎他们的发xiàn

,王连长也立kè

看到了不远处正在逐渐扩散的瘴气。

他一边喊着“有瘴气,迅速撤tuì

!”一边匆匆向着我们方向跑来,而其他的士兵也都手忙脚乱的穿鞋背包,朝着后方慌乱地撤离。

金发财显然还没明白过来,但见我们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地向后面奔跑,便也背上包来飞奔起来,且不去说他之前还剩多少体力,可这胖子一发力,竟然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跑到了最前面去……

“这里!往这里,别乱跑!”王连长向金发财喊道,那胖子早已甩开众人十多米,回头见其他人都往一开阔的草坡上奔去,便又回过头来追上了我们。

所幸,山风并不大,待到众人登上草坡后,还能看到在密林口处的一层层浓彩瘴气尚未扩散,就如同一团厚厚的云雾,在那边轻轻地原地浮动着。

“幸好,这风的方向不是朝我们这里吹,不然现在就麻烦了。”阿紫趴在草皮上,看着远处的烟雾说道。

“我说……这……这是啥玩意儿?”金发财此时大概是刚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趴在我边上喘着粗气问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呢,这山里起大雾也要跑?难道有毒?”

阿紫在边上回道:“这是五色瘴,毒气很强,一旦被人吸到了,轻则腹泻痉挛腰酸背痛,重则高烧不退,浑身肿胀,冷热异常,甚至还会致命。”

我曾经在学风水的那些日子里,也听老爸介shào

过这瘴气,瘴的毒性,看其颜色而断,烟雾颜色越深的,毒性便越大,最毒的是黑瘴气,但凡人畜吸入,半日内便可毙命;其次就是这五色瘴了,再次便是白色的瘴气,虽毒性最弱,但若是遇上,也绝对是身患疟疾一般难以忍受。

王连长的部队,也已全部匍匐在草坡上,有几个战士已将之前行军水壶里灌装好的泉水,浸湿了毛巾绑在面上,起到一个略能阻挡毒气的作用。

此时我才发xiàn

阿虎阿豹刚刚爬上坡来,同样在口鼻处缠了些湿布,金发财见着,便说道:“啊呀,前面跑的急,我那水瓶子给落下了,你们赶紧分我半块毛巾捂捂。”说罢,便伸手跟他们讨要。

却见兄弟两人眼神尴尬,支支吾吾,金发财便气呼呼地骂道:“你们这俩抠货!关键时候,战友情谊都不讲了?前面还金老板金老板的叫个不停,现在要你们半块毛巾而已,倒像要你们的命了!”

这两人也并不急着推脱,只是缓缓趴在我们边上,阿虎用手指略略掀开那嘴上毛巾,轻声说道:“金老板,这……这毛巾,怕是你用着不习惯……”

“这有啥不习惯啊,难不成我平时是不洗脸的!?你们就撕个半块给我捂着,回头赔你们块新的。”

见这兄弟两人还是面露难色,我和阿紫相视一望,心中已是知dào

了这其中奥妙来,不禁闷笑地肩膀都颤起来。

金发财看我们笑得高兴,不禁有点老羞成怒:“你们俩笑什么呢,这人命关头的,借块毛巾也不丢脸,你们不怕死就别要好了。”

我见他真的是要生气起来,便笑道:“不是人家不想借你,实在是那味道怕熏了你这金枝玉叶的身子。”

“啊?”金发财被我一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阿紫已在边上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金老板,这……这是我们这里躲避瘴气的土方子,”阿豹也掀开毛巾一角,一眼笑意地说道:“虽然是有点恶心,但真是还挺管用的,如果你也想试试,倒不如自己拿块毛巾去找个角落解决一下,好歹也是自己身上出来的,犯不着拿我们的尿臊来恶心你自己对不对……”

话到此处,这胖子算是彻底明白过来,见我们笑得前俯后仰,便也嘿嘿笑了起来,抓了抓头皮:“原来是这么回事……幸好没动手抢过来,不然我没被毒死,也被你们臭死了。这算哪门子的土方子,我看……我还是算了吧。”

此时王连长匍匐着凑近了过来:“现在有点麻烦了,前面这片林子,是我们此行要翻过山头的必经之路,如果绕道而走,那还不知dào

几时可以到顶上,天也马上要黑了,这丛林里过夜的危险很大,何况也不知dào

这瘴气会不会在其他地方也冒出来。”

我知dào

,这热带暖湿地区的瘴气,在这人迹罕至的大山中几乎是家常便饭,家门风水实录中有说过,“瘴,乃地腐之气,雨后易发,南方地湿气暖,四季不寒,土中若有毒虫腐尸,其毒难散,至阳之天,逢寒水沁,而蒸腾。人畜皆可伤之,症如疟疾瘟疫……”

正如王连长所说,这大热天的,一下暴雨,地底的腐毒就容易发散,如今我们只是遇见了眼前这一片,但是若去别的远路绕道,也不能确保还能遇见,一般瘴气一旦形成,至少要几个钟头才能散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真是进退两难了。

好在这草坡略略高起,前面又有一条活泉挡着,一时半伙倒不太会飘过来,可难道要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吗?

王连长先让大家在坡上原地休息等待,自己便去一边用步话机跟另外两组的队员沟通情况了。

这一路跋山涉水的,大家也早已疲惫,傍晚的温度不高不低,林间草木淡淡幽香,加上前面吃喝饱足,有几名战士已经躺下小睡养神。

其他几个也略微放松了心情,直起身子原地坐着,阿紫正向金发财解释有关瘴气的一些基础知识。

阿虎阿豹则把毛巾略略松开了些,俩人点了烟,聊些有的没的。

我接过他们给的烟来,独自面对那片密林思索着,始终又觉得今天这瘴气,来得有点异乎寻常,虽说南方山林起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但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于是我便一直在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当年学习风水之时,有关瘴气的所有细节来。

我记得三国里说起过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其中有一篇便是记载了他的部队在南蛮行军到一片坝地时,遇到了瘴气,军中一时病倒一片,一筹莫展。后来梦见白胡子老人教授雄黄茶汤解瘴毒之方,醒后按此行事,果然破了瘴毒……可如今我们一行人,根本不曾带来什么茶叶雄黄之物,周围也不见有茶树可摘,如何要破瘴毒呢……

想到此处,突然脑中一闪,似乎找到了之前徘徊在心中的一个疑点,“行军到坝地……”,对了!我想起家传的《荒野风水谈》中有说过,瘴气通常只在沼泽低洼之处,或者平原坝子的地方才有,可这里已经半山高林,出现那么浓的瘴气……貌似并不合理啊……

而通常来言,瘴气的行成,是地底的大量毒虫腐尸导致,沼泽和河谷洼地之处容易长年累月地堆积腐败之物,但是这里……

我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又看那密林高处的树冠枝叶疏密之别来辨识了一下大致的方向,最后再一次取出罗盘,默念起《天地文》,打算再来测一测此处的磁场。

“周天一轮,化地四时,乾坤有形,阴阳无识,今奉罗经,祈祖明示……”随着心中经文默念,那水晶罗盘用双手水平捧在胸前,正对那瘴气蒸腾的密林方位……

只见那天池中的阴阳针,开始缓缓摇摆起来,最终又是一阵飞转,但却停不下来。

看来我们依旧没有脱离那阴阳两极磁场相冲的区域,也不知dào

这片大山到底是何因缘,这紊乱的磁场覆盖的面积到底有多大呢?

并且我发xiàn

,这阴阳针的飞转速度,好像比之前在盘山路上时转得更快了些,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阿紫和金发财当然也是将我这一举动尽看眼里,见我摇着头放下罗盘,想是猜到了这次又没什么结果。

金发财说道:“要实在不行,干脆我们就原路退回去吧,或许那姓李的小子已在车上等着我们了。你看他第六感那么强,会不会是……还没上山之前就已经知dào

我们会遇见这瘴气,所以干脆就不来了?”

“我看不会,他要是早就知dào

,为什么不拦着我们,非要偏偏自己玩消失呢?”阿紫说道。

我心中对他也是一百个疑问,此人平时话语本来就不多,加上之前在车上时,他那盯着阿紫背包的奇怪眼神又浮现在我眼前……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呐。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天色也逐渐开始黑了下来,昏暗的天色,让远处那片密林中的五色瘴更加显得扑朔迷离似有若无,若是到了彻底天黑,那就更难辨别它是否已经散开了,或者即便是向我们这边飘来,也是难以看清了。

王连长也走了过来,语气沉重地说道:“如果天黑下来,我们就更被动了,前面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实在不行,只能原路返回……哦对了,另外两支队伍,已经在翻山,再过三四个钟头,就能先到达目的地。”

阿紫听得清楚,脸上更是焦虑起来,我知dào

,让她现在原路返回,定然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金发财突然悄悄地凑到我的耳边来,轻声低语道:“大官人,我突然想起个事来。”

“什么?”

“你老爸……不是说过啥来着嘛,咱们这些祖灵的身子……”他更压低了声音:“不是说,百毒不进,鬼魅不侵嘛……那这瘴毒……”

他一句话突然点醒了我,对呀!如果说这瘴气也是一种毒气,那我们这些神祗的后裔,照理是不用担心害pà

的吧!?

我回头看了眼金发财,见他正挑着眉头,得yì

的小眼睛笑成了两条细缝。

我向他暗暗翘起大拇指,轻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啊……与其在这里瞎等,不如过一会,我们俩先冲过去看看,要是这瘴气散了就最好,就让他们跟上,要是没散就回来安营扎寨睡一晚。”

“你现在倒不怕死了?”我笑道。

“我姓金的什么时候怕死过了!?”金发财扬了扬脖子:“我这性子你也知dào

,最怕这种没完没了地耗着!……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他们那些肉蛋,加上还有老爷子送的护身符,冲一冲,你看怎么样?”

我其实倒也赞同这个建议,与其白白干等,不如放手搏一下,何况有着百毒不侵的先祖血脉护着,加上从来没有被蚊虫叮咬这种事情也给我心里打了打底,现在正好可以去试一试,是否果真像老爸说得那么神奇。

但是,要如何找个合适的借口,才能说服王连长他们让我俩过去呢?

正和金发财低声商量对策之时,突然就听到有个声音**起来:“啊!连长!连长!我……我起不来了!”

回头见是个之前用湿布蒙着口鼻小睡的战士,所有醒着的人都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匆忙跑向战士身边去,可还没跑几步,又听另一位睡着的战士也喊了起来:“我!我好难受!好难受!喘不过气了!”

我心中一惊:难道……他们已经中毒了?!

第七十三章 险探解毒草

随着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声音,点了点人数,已经三名士兵倒在地上,我探手摸了摸他们的额头,一个个都烫的跟火烧似的。

王连长赶紧把我们几个拉开到离他们数米之外,说道:“怕是那水里也有毒,你们看,这三个都是之前用毛巾捂着口鼻的。”

我回头看去,那三人果然脖子上还挂着之前用溪水浸湿了的毛巾。

“幸好我没喝那泉水。”

“恩,我和连长也没喝。”

“连长,怎么办?现在如果要送回医院,最近的也得要七八个钟头的路,何况我们这还在半山上,如果背他们下山,怕是没到半路,我们也要被传染。”

“是啊,连长,要不要给政委打个电话,让他派医务人员过来营救?”

……

另外两个没有中毒的年轻士兵在边上七嘴八舌地插话道。

王连长一脸凝重地沉默着,我想他此时一定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见他半蹲着,两眼盯着远处那团瘴雾,右手无意识地拔着地上的青草,迟迟没有说话。

阿紫过来轻声说道:“这就是瘴气中毒的表现,还可能喝了那溪流里带瘴毒的水,我们以前寨子里也有人中过瘴毒,如果按现在他们这几个表现来看,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了,怕是……”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再说下去,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阿虎接话道:“怕是过不了今晚了。”

金发财说道:“大官人,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小辣妹,问问有没有得救?”

经他这一提醒,我倒才想起,家里有个神医妹妹,此时正好可以问问她,若是她再没办法的话,那估计即便送去医院,也是无济于事了。

事不宜迟,我赶紧拨通了冷冰冰的手机,把这边的情况基本地描述了一遍之后,便希望她可以有个救命的妙方:“怎么样,你看他们还有没有救?”

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后回道:“如果我在现场,还能帮他们把脉确诊一下,可这把脉也不是一时半伙教得会你们的,五色瘴的毒性虽然猛烈,但是也要看其瘴气的成因是什么,瘴化五彩,肯定是有不同五行的毒性混在其中,由口鼻入体后,走不同经络扩散周身。但也不晓得他们这次,中得毒到底是什么属性的,又走的哪条脉络……”

“那么说来……是没救了?”我虽知这个结果并不是大家想要的答案,但是此时也只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啊呀你别催!让我好好想想!”冰冰打断了我的话之后,又沉默了起来,我不知dào

她这个“好好想想”到底是要想多久,可又不好挂电话又不敢开口,也只能抓着手机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只听她说道:“哥,你们现在离那瘴气飘散的距离有多远?”

“恩……大概有两百米不到吧,我们现在躲在一个比较高的小草坡上,那雾气倒是飘不过来。”

“哎,有点远,估计是看不清楚了。”她回道。

“什么?什么东西看不清楚?”我追问。

“哥,前面我想到个办法,不过就是……就是有点危险。”

“什么办法,赶紧说呀!救命要紧!”

“嗯,好吧。我在想:按照凡事相生相克的原则,但凡有一处毒物横生,那必有可以抵御这毒性的东西存zài

其周边,就好比毒蛇出没的地方吧,必有解那蛇毒的药草长在其盘踞之地的周围。所以……”

我立kè

明白了她的意思,接口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那瘴气蔓延蒸腾的地方,也一定会有那解毒的植物生长,对不对?”

“对,既然可以在有毒之地长出来,想必多少是有那解毒功效的。可是……可是你们现在离那地方太远,所以我说你们看不清那附近的植物,可是此时你们要走近去寻找,又势必会有中毒的危险……”

“哈哈,我明白了!原来你说的危险就是这个。”我听她如此一说,反倒轻松了下来:“你怎么就忘记了,老爸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咱们可是百毒不侵的祖灵啊。”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都没有亲自试过,又怎么知dào

我们这些身子能不能扛得住瘴气呢。”她听我这么一说,语气倒也不如之前听起来那般沉重,只是还略有犹豫的样子:“对了,上次给你的那几瓶药,你都放在身边了没?”

“恩,带了,怎么,那里面有治瘴毒的药?”我赶紧打开背包,开始翻找那堆药瓶。

“里面有一瓶叫做‘百毒消’的药丸,你拿出来一人一颗先兑水喝下,但这药丸也只是能解虫蚁蛇蝗的毒,它可以迅速清理血液,是个治疗瘟病的好药,而且还能让没有染病的人有一定的抗性,可是能不能治这瘴气之毒,我也不是很有把握……”

她顿了顿,继xù

说道“对了,按照滇南土方,你们可以先用热针刺一下他们的上下嘴唇放出点血来,还有……还有刺一刺他们的小JJ……啊呀,反正这是书上说的,你们试试看好了。”

冰冰这话中,明显有些害羞和不确定起来,倒也不是谦虚,毕竟身在申城那样的现代化大都市,平时几乎是没有机会遇见瘴气疟疾瘟疫这类现象的,自然也没有治疗经验,不过既然有方可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我赶紧取出那瓶百毒消,吩咐阿虎阿豹给包括那三个病号在内的所有人分发了一粒,用自带的矿泉水服下,并把那针刺之法也让王连长去试试。

我继xù

问道:“药已经给他们吃了,接下来该如何?”

“这药量有限,不够你们几人吃两天估计就没了,这瘴毒应是顽症,要想彻底找到解药,还非得去那附近看看不可。”冰冰说道:“就怕……就怕叔叔说的不靠谱啊,那你过去万一中了毒……”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先闯过去看看再说吧。”我已决定冒这一险。

“那你小心点!对了,把金胖子叫上,跟你一起过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好,那我先不说了,等到了林子里再问你!”

挂完电话,便将冰冰说的瘴气之地有解毒草之事跟王连长他们讲了一遍,当然其中省去了关于我们祖灵百毒不侵的环节,只是说那“百毒消”有些抗毒的功效,短时间内的在瘴气中行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连长回头看了看三名躺在地上的士兵,又看了看前方的密林,叹了口气:“如果能找到那药材是最好,如果没有,就赶紧回来,我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

他回头指了指站在一边的两名战士。说道:“铁蛋,你负责保护这两位同志。小刘,你陪我们照顾伤员。”

阿紫和虎豹兄弟听说我们要去密林,便也想去,但最终还是被我和金发财劝了下来。

我说道:“现在是紧要关头,不要义气用事,咱们要尽量把风险降低到最小,你们三个留在这里一起照顾伤员,我们三个要是两个小时后还没有出来……”

我说到此处便不知如何接下去说,金发财立马“呸呸呸”道:“你这人都没出发呢就说丧气话,两个小时之内我们肯定回来!王连长,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说罢,从包里抓起他的步话机插到了腰间。

半山的天色已几近淡墨,密林那处更是幽深莫测,我和金发财戴上头灯,背上包抓着工兵铲,便顺着小坡向下走去,另一名小同志也提着步枪跟了上来。

跟我们一起去的那位士兵看起来年纪还小,长得老实憨厚模样,一边跟在我们身后一边自我介shào

道:“两位同志,我叫钟铁,18岁了,外号铁蛋,你们叫什么?”

金发财哈哈一笑:“铁蛋!这个名字好,命硬不怕死!18岁还年轻呐,你可以叫我金大哥。”又指了指我:“这位是臧大哥!”

这两百米不到的距离虽说不远,但由于这雾气越来越近,不知怎么的,三人的脚步也越走越慢起来,三个人沿着溪流边的草甸子向密林方向走去,那铁蛋也不知是紧张还是谨慎,在离林子外三四十米距离时,便咔嚓一声先把步枪上了膛。

随着密林的接近,空气中缓缓飘出阵阵异香,这香味并不是之前在林中所闻的植物香,倒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香。

我对那铁蛋叮嘱道:“到了里边,尽量少说话,能打手势就打手势。”

“嗯!”他也并不多说,抿了抿嘴唇,便皱着眉头挺着步枪,抢先一步走到了前面开路去了。

沿着溪流,我们进了密林的浓雾之中,这里静得只能听到溪流的淌水声,和三个人踩着草叶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动静。

这溪流之前在外面的草甸子处还是一弯窄窄的水道,进了林子后逆流而上,反而越来越宽起来,想必是前方还有个蓄水潭之类的地势,五色瘴之前远看倒是色彩分层,及到内处,却并不明显,眼前只是如流霞一般半浮在空中的薄雾,回头看时,离林子入口已有百米多的距离,再向前看,也望不到这瘴雾的尽头。

仅有的一丝天光被密林阻挡,越来越暗了。

我打开了头上的探照灯,大约可以照射到数十米的距离,金发财也想打开,却被铁蛋拦下,抿着嘴吐了两个字:“省电。”

我用灯光扫着地面,试图寻找一些乍一看就像是解毒草之类的植物,但看了半天,除了一些低矮的野草野花,也没发xiàn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无奈,只能拿出手机来先把各类植物各自拍了个照片,发到了冰冰的手机上,并打了一条消息:“已在林中,不便开口多言,用文字说。”

图片和信息刚发出不久,手机便响起来,一看是冰冰的来电,只好先接起来,就听那头说道:“你个蠢蛋,你不能说,干嘛让我也发消息,我这又没瘴气,你别说话,听我说就行了。”

我一想倒也是,暗笑不已。

“你听着,刚才那些图片里,第四张,那个开着小白花的,是不是叶子边缘有点锯齿?它的高度嘛……是不是有半人不到的高度?大概到你大腿这么高?”

我翻看了一下照片,对照了一下长在龙脑树边的一丛植物,的确如冰冰所言,便“嗯”了一声。

“你过去仔细看看,那植物的茎上,是不是还有一些小红斑点?”

我凑过去细细观看,还真是有一片片的红斑,“嗯!”,心里不仅暗暗赞叹这小丫头,居然只凭看到的一朵小花,便能知dào

它整个的样子来。

“那就是了,这就是解毒的药草,不过……这东西最主要的部分在它的根部,你们把它连根挖起来,根部就是像红薯一样的根块,你们把那根块砍下来带出去,我再告sù

你们怎么做。对了,上面的茎叶捆起来扎成草剁子点火,用这火来熏这里的空气,也能使这瘴雾散开。”

电话挂得急了也没问那药材名字,赶紧把金发财和铁蛋叫来,用工兵铲将这附近一大片半人高药草都连根挖了出来,果然如冰冰所言,下面的根部一颗颗如红薯般。

将根块擦了擦土扔进了包里,三人又抱着成捆的茎叶就着一些干草堆放在一处,准bèi

点火。这时铁蛋赶紧拦住,也不顾之前的忌讳,开口说道:“这里不能点火,万一火势控zhì

不住,就有引起山火的危险。”

金发财说道:“这都啥时候了,还说那有的没的,不烧火,这毒气就散不走,你说怎么办?”

铁蛋被这一问倒也无话可说,我想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便四下寻找合适的地方,见前方溪流在转向另一边的拐角处,有一块突出很高的大石块,便说道:“那里有个大平台,我们爬到那大石头上去烧,就不怕烧到草皮了,真要火大控zhì

不住了,就一脚把它们踢进水里,怎么样?”

铁蛋想了想,便也点头答yīng

,三人又捧着草垛子往那大石块处奔去。

那石头大约有三四米见长,一人多高,我们先将草垛子甩了上去,然后铁蛋后退了几步,一个发力攀了上去,随后又将我拉了上来,两人再合力将胖子从下面拉上来。

三人正待点火,却听金发财“唷”了一声,随后便一个下蹲,趴在了石头上。

我们见状,也未多想,直接也跟着趴了下来,我问道:“怎么了?”

只见金发财盯着溪流的另一头,用食指抵在唇边,向着前方努了努嘴轻声说道:“嘘……你们看,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嘿~”

顺着金发财的目光望去,便是一幕令人心跳加速的画面:

在溪流转弯后的另一个方向,在离我们二三十米开外果然有一洼蓄水潭,在波光粼粼的潭水中央,竟然有一个白晃晃的背影,借着我头上的灯光照去,那分明就是一个身姿曼妙、赤身裸体的少女,正独自站在水中沐浴!

第七十四章 十字纹血丝

我们被眼前一幕所震慑,那赤身裸女虽婀娜灵动,但在此种情境之下出现,必是令人多少有些惊异。

我和金发财相视一眼,都皱了皱眉,金发财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官人,你看这女的是人是鬼?”

我一时拿捏不准,正在思索如何判断,却见铁蛋已悄悄端起了步枪,瞄准了那姑娘,嘴里嘀咕一声:“娘的,这毒气肯定就是这妖怪放的!老子一枪崩了她。”

“住手!”我赶紧压住了他的枪杆,之前还在犹豫不决是人是鬼,但从铁蛋反应来看,是鬼的可能性便很低了。

“怎么了?臧大哥。”铁蛋问道:“这荒山野岭的,附近没有住家,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个人来洗澡,何况这洗澡的样子,也不是我们这里本地人的洗法,我看一定是鬼!”

金发财见我阻拦,也问道:“大官人,你难道觉得是个人?倒不如让铁蛋打一枪过去试试,如果是鬼,便死不了。”

“那如果真的是人呢?我们岂不成了杀人犯?”我反问道。

其实,之前我还在犹豫人鬼问题,但是铁蛋不比我和金发财,他只是个肉蛋凡胎,若是也能两眼看清……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跟阿虎阿豹一样也有些神通力的护佑,要么就是对方并不是简单的鬼魂。

但当着铁蛋的面,我又不便明说,只能解释道:“如果是鬼,普通人可看不见,如果看得见,要么就是活人,要么就是成了精的妖怪。所以,如果是人,我们开枪就是谋杀,如果是妖,不但打不死她,而且,还会惹更多麻烦。”

“那……那怎么办?”铁蛋似懂非懂,但也应该觉得我说得有理,放下了瞄准的步枪,额头上已冒出丝丝汗珠。

“大官人,有什么办法,可以判断她是人还是妖呢?”金发财抓了抓头发:“要不,你再像上回那样,过去跟她聊聊?”

“上回?”铁蛋不知之前阿依朵雨夜挡道的事情,疑惑地看着我。

“这臧大哥,是个阴阳大师,他能懂鬼神,所以有他在,你不用那么紧张,瞧你这一脑门子的汗。”金发财回道。

“真的?那……那臧大哥,你能去跟鬼说话?”铁蛋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我嫌金发财又多事,白了他一眼:“上回人家那是穿着衣服,现在这女的赤身裸体,你让我怎么上去搭话?”我突然想起包里的罗盘,便又拿出来说道:“先用罗盘测试一下,看看这里的磁场到底正不正常。”

这水晶罗盘,除了可以勘察风水磁场之外,亦可以测试周围百米之内的灵界,若是真有鬼怪,自然有不同表现。

取出罗盘平放于大石之上,闭眼默念了一遍天地文,只见阴阳指针又开始飞转起来,我正担心这回又要跟前两次一样失灵,却见这指针突然变慢下来,那白色一端的指阳针,直直的朝着那洗澡的姑娘方向慢慢停了下来,并不断地微微颤动……

这一幕,自然另外两人也看得明白,金发财说道:“这白针是啥意思?”

我一边盯着那白针颤动的频率,计算着它发出的信息,一边回道:“白色是阳,黑色是阴。”

“那就好了,既然是阳,就说明是个活人了吧?”金发财松了口气。

我摇了摇头,极力控zhì

着自己的情绪回道:“阴缺阳升,阳弱阴补,既然阳针被吸引了过去,那就说明,那里充满了阴气……这女的……”

“啪啪啪!”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还未等我说完,铁蛋已经发出了一串子弹。

我赶紧抬头看那潭中央,却见那女子回过头来,虽隔着薄雾又有二三十米距离,却也依稀看得清那是一张极致精妙的脸庞,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标致清雅,她朝我们这里淡淡一笑,便一个弓身,噗通钻入了水中。

“你干什么!!”金发财一把抓着铁蛋的手吼道:“你疯了!”

“我……我……她不是人!不是人!”铁蛋显然是被吓到了,情绪激动地抖着双肩,除了一头汗水,眼泪也滑出了眼角,哽咽地叫道:“我射击从没失手过,一定是打中她了的!可她……完了,我们要完了!呜……呜……”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女子虽是妖怪,但或许对我们并无恶意,这毒瘴即便是她发散出的妖气,却也可能是一种用来自保的屏障,可如今一串子弹打出,不但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更是明显对她有了杀机,惹了普通的鬼魂还不算危险,可这如果是已经修成了人形的妖精,就难说了!

步话机响起来,是王连长的声音:“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请回报,请回报!”

枪声必然是传到了外面,金发财一把捂住铁蛋的嘴,拿起步话机说道:“没事,被一只鸟吓到了,你们呆在原地别过来!我们找到药草了,挖好了就出来。over”

“你们注意安全,over。”

金发财放开了捂住铁蛋的手骂道:“瞧你个怂样,还是个当兵的呢,就这么点儿胆子!”

我劝道:“算了算了,毕竟他年纪还小。现在我们赶紧点火,把瘴气散了,就马上出去救人要紧。”

金发财狠狠瞪了铁蛋一眼:“你把这枪给我放好了,别再出岔子。若真是见了鬼,这破枪一点鸟用都没有!”

说完便回头跟我一起在石头上架起草垛,将它们支成一个金字塔的结构,我取出万次火柴,引燃了一些干草,塞进下部的空隙处,由于这新砍下的茎叶还带有一些水分,很难迅速点燃,倒是熏出一阵阵烟来,呛得我俩睁不开眼睛,连连咳嗽。

“大官人,这小辣妹的方法到底行不行啊,不要后面瘴气没毒死咱们,倒被这烟熏死了。”金发财一边用手扇着面前的青烟,一边又开着玩笑地说道:“你别说,怪不得西游记里都说那些妖精能迷死人,刚才那女的脸你看到没?那模样倒还挺俊的。”

“呵呵,那西游记里,就猪八戒最能上当。”我笑道。

“嘿……你这话说的真是,那要这么说,这铁蛋倒还是孙悟空了?”金发财回头向铁蛋叫道:“喂,孙悟空,还不过来搭手帮个忙……喂,铁蛋!你干嘛呢!喂!!铁蛋!铁蛋!!”

我听他语气不对劲,赶紧回头去看铁蛋。

只见铁蛋已经站起了身子,枪也扔在一边,两眼无神的看着前面的水潭,双手低垂在两侧,正呆呆地、缓慢地朝石头边缘走去。

我心中一紧,这样子看起来完全是丢了魂似得,叫他几声也不回应,只是目光呆滞地一步步朝前走着,眼看就要到石头边缘,再跨一步便将掉入水中。

“不好!中邪了!”我喊了一声,正要起身,只见金发财已经窜上一步,就在铁蛋即将跌下石头的一瞬间,一把将他拖了回来。

这铁蛋也并不反抗,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两眼依旧看着水里,金发财用力在他脸上扇了两个耳光,他还是浑然不觉。

“先把他放倒!”我喊了一句,便冲上前去,在他双膝处扫了一腿,金发财顺势托着他的腰背,使他仰面躺平了下来。

我低头看他双眼瞳孔,已是慢慢放空状态,眼黑一片浊气没了灵光,再摸摸他的双手,冰冷绵软,捏了捏手腕,所幸还有心跳。金发财正掐着他的人中,却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幕让我突然想起了茗姐,赶紧再拨开他的双眼凑近了仔细观察,我想起之前冰冰在形容茗姐被附身时的描述,果然,铁蛋的瞳孔中也有十字纹放射状的血丝。

“被附身了!”我低声惊叹一句。

“我就说这小子太冲动,你看,这回好了,得罪了……得罪了……山神了吧!”金发财一边说着,一边两眼四顾。

他把妖精改口成了山神,倒也算聪明,想必也是怕冒犯了现在不知藏在何处的那东西。

“幸好我们是祖灵,不然,现在怕是跟他一样丢了魂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先将胸口的五行珏掏出来放在衣服外面,金发财见状也赶紧拿了出来。

“大官人,现在怎么办,估计他是一时醒不来了。”

“没事,我有办法!”有了上回茗姐的经验,我倒是心里有了主张。

我从包里翻出冰冰留给我的散魂汤药粉,兑了些矿泉水先给铁蛋灌下。约莫等了五六分钟,让金发财扶他坐起来,再掏出我那把湘妃竹扇来,在他额头狠狠拍了三下。

这一拍下去,铁蛋突然咳嗽了几声,鼻中流下两行脏血来。

虽然他依旧浑浑噩噩,但再拨开瞳孔细看,十字纹血丝已经消失,双手开始渐渐回暖,我心里便知已无大碍。

再给他喝了几口净水,放平身子等他醒过来。

我和金发财将他拖到了还在冒着烟的柴火边上,金发财负责看着他,我则继xù

扇风点火。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被烤干的茎叶燃烧的速度加快了起来,这空气里的怪异香味也不如之前那般明显,想必瘴气也果然开始逐渐消散了。

我看了一眼还躺在那里没有醒来的铁蛋,对金发财说道:“一会等火熄灭了之后,咱们背他出这林子。外面还有三个人急着等药吃,不能在这里消耗太久时间。”

我话音还未落,就听水潭那边又有了动静,我和金发财对视一眼,赶紧双双趴倒,金发财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关掉头上的照灯。

两人一起趴在黑暗中,看向那噗通噗通传来水声的地方。

这声音并非是在刚才那女子洗澡的地方,而像是从下游传过来的,听起来更像是有人在沿着溪水,逆流在水中蹚行。

不一会,果然有个人影在拐过我们石头的转角处出现,这人边走边左右环视,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只见此人好像背着一只大包,一只手里抓着一捆像树枝一般的东西,另一只手里则抓着一把工兵铲。

我眯起眼睛仔细一看,正要确认,却听金发财在边上低声说道:“咦?这不是……姓李那小子吗?”

第七十五章 静守半山夜

金发财话音刚落,这轻声一句似乎已被那人影听到,朝着我们这张望了一眼,便疾步跑了过来。

我借着水面反光仔细看了看,还的确就是李佑吾这家伙。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跑开了也不说一声,电话步话机也都接不通,玩什么花样呢你?”金发财远远地便跟他喊了起来。

“轻点声!”此时他已跑到我们面前:“临时发生了点状况,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怎么了?”我见他一边说话,还一边东张西望的在找着什么,问他道。

“这是谁?”李佑吾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倒是先看到了躺倒在石头上的铁蛋。

“一个小屁孩儿,差点被他害了。”金发财没好气地白了眼地上依旧昏迷中的铁蛋。

“你们这是在干嘛?”见我和金发财正在烧着干草垛熏烟,李佑吾一个翻身跳到了石块上来,脱下鞋子倒尽了积水,把浸湿的裤管拧了拧,便伸着两条腿凑在火堆旁烘起来。

我们将这一路上的情况大致地跟他说了一下,当他听到我们说起之前看见有个姑娘在那边洗澡的情节时,下意识地抓起他之前带来的一把树枝,朝着我们说的方向看了几眼。

“怎么了?喂,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之前发生了什么情况要临时掉队?”我继xù

追问他。

李佑吾一边用工兵铲的刀刃开始砍那把树枝,一边说道:“你们看到的那个妖精,大概就是我之前遇见的那个。只是我没看到她的样子,只是能闻出她的味道来。”

“妖精?闻出味道来?”金发财眨了眨那双小眼睛,似信非信地问道:“什么味儿?”

“还能有什么味儿,妖精味儿呗!”李佑吾继xù

削着手里的树枝,那些树枝看起来像是他刚才一路上收集起来的,他先将树枝劈成一段段,每段都有一根手指那么长,每支的头部都削铅笔似得削成尖锥状。

“我说大官人,说起来也奇怪了,你说咱们都是一样属于祖灵,但怎么就我和你能看到鬼魂,可这小李子咋就看不到呢?”

其实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在疑虑,金发财可以轻易地看到阿依朵,可李佑吾却看不见,但转而一想,在阿依朵之前,我也只见过老泥鳅的中阴身,还有那个住在我楼顶的也不知是人是鬼的黑衣少女,若再往前推,即便是茗姐附身的那个鬼魂,离我那么近,我也只是最后听到那尖利的声音却也并未看到具体样子。

所以这能不能看到鬼魂的能力,跟年纪应该没多大的关系,金发财比我小两岁,这李佑吾比我小了八岁……我正在琢磨着这个问题,李佑吾倒被金发财的问话提起了兴趣:“怎么,你的意思是说——难不成,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什么祖灵?”

“我可不是那意思,不过嘛……就是有点怪而已,当然啦,金员外我也是最近才有了这个功能,之前也是看不到的,别说看不到,就连闻也闻不到,你比我好,至少现在还知dào

个什么味儿来~”金发财抓了抓头皮。

听金发财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个可能性,那就是——五行珏。

我能清晰地看到老泥鳅、黑衣少女和阿依朵他们,倒还真是从老爸那里拿了五行珏之后才发生的。而金发财自然也是戴上五行珏之后才在去瑞丽的路上看到的阿依朵。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戴了五行珏的关系吧,等到了申城,让老爸给小李测试完,再给他发块纯阳木五行珏戴上,他自然也跟我们一样了。”

“五行珏?”李佑吾看了看我们。

“诺,就是这个宝贝!”金发财指了指自己和我脖子挂着的牌子说道:“咱们呐,一共有五个祖灵,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这五行珏,我估计就是个护身符之类的吧,都是术祖爷爷们给咱留下来的。现在咱们已经凑到了仨,另外两个在哪里嘛,还得看天意咯。”

正说话间,铁蛋哼哼哧哧地发出了些声响,应该是快要醒过来了,我见这一大堆草垛也已经熏地差不多只剩下些黑灰渣子,便起身说道:“先不管那女的是人是鬼,咱们现在回去救人要紧。”

金发财看了眼铁蛋,抬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矿泉水,漱了漱口噗嗤一下全喷在了铁蛋脸上,又拍了拍他的脸喊道:“喂喂喂,铁蛋同志!天亮了天亮了,该起床了!”

被金发财这么一喷一拍,铁蛋倒还真醒了过来,抹了一把满脸的水,睁开了眼看了一圈我们:“金大哥,我这是怎么睡着了?……咦,这位不是那个逃兵……”

“呸!谁逃兵?”李佑吾见他指着自己,便瞪了瞪眼:“老子是小便的时候觉察到有妖气,就直接追过去了,谁逃跑了!?”

“妖气?……啊呀!”铁蛋像是才回过神来,又赶紧一边回头去看那女人洗澡的方向,一边准bèi

去摸他的步枪。

“哎!你就别再添乱了,前面就是你,一开枪把那姑奶奶惹急了,要不是我跟臧大官人及时救你,你小子现在早淹死在这水里了,你就给我们省点儿事吧。”

“原来是你开的枪,我就是听着这枪声的方向才追过来的。”李佑吾削完了他的最后一根树枝,将所有树枝抓起来在石头上垫垫齐,熟练地用一根长绳遍成了一排,围着自己的腰部做成了一圈护腰。

“小李子,你这荒山野岭的,追鬼也就算了,还有这捡柴禾的癖好?怎么,做成这么个玩意儿,算是盔甲?”

李佑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说了也不懂。”

“嘿……”金发财抿了抿嘴,做出个不屑一顾地表情:“行吧,你武艺高超,刀枪不入!”

“好了,没时间练嘴了,赶紧去救人吧!”我把石块上烧剩的灰渣一边踢进水里,一边伸手去拉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铁蛋:“你现在走不走得动路?”

铁蛋这孩子也是要强,并没接我的手,用步枪当拐杖支撑自己站了起来,原地踩了几步尴尬地笑道:“嘿嘿,应该没事,我们赶紧去找王连长他们吧。”

四人跳下石台,胖子在前,打开了头灯领路,我扶着铁蛋走在中间,李佑吾也打开了头灯,操着工兵铲跟在后面压队,边走边不时回头掩护。

由于顺着溪流向下走十分好辨认,虽然天色已黑下来,但并没有迷路,此时空气中的异香已不再明显,只有龙脑树淡淡的芬芳,瘴气应该算是基本散尽了。

王连长已从步话机里得知了我们带着李佑吾回来的消息,金发财嘴快,把枪声的真zhèng

原因说了出来。来到草坡上时,王连长问起我们那个赤身沐浴的女子的样貌,我和胖子还没开口,那铁蛋就叽叽哇哇非常激动地把整个全说了出来——当然,关于他中邪差点落水那一段是由金发财补充的。

阿紫和阿虎阿豹他们也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趁这空隙便给冷冰冰打去电话求助那解药的使用方法。

刚拨通电话,冰冰便立kè

接通了:“啊呀,怎么那么久,急死我了。”

“没事没事,那草有点湿,烧起来所以慢了些。”怕她多担心,所以也就省去了那段妖女沐浴的情节:“现在可以说说了吧,这几个红薯一样的东西怎么吃?”

“恩,这可不是红薯,应该是叫野茅苍,属于苍术在南部地区的一个变种,在医书里只有北苍术和南苍术的记录,这个野茅苍,只是我们家的一本偏方里才有记录的,但是我从来没用过这味药草,所以到底能不能有效,我也不能保证……”

“好了,你就别谦虚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既然那叶子烧烟可以熏掉瘴气,那这根部应该也是管用的,你就快说吧。”我催道。

“别急别急,治病可不能急,越急越没头绪,你听我慢慢说,你可别记错了。”

冰冰顿了顿,估计是在整理思路,过了几秒后说道:“恩,先将这些茎块的外皮削了放在一堆,用慢火加一点点清水,放在金属的小锅子里熬出浓汁……茎块的肉另作一堆,用木棍捣烂……我给你的药里面,有那个散魂汤的药粉,按照100克茎块配5克药粉的比例,混在一起调糊,如果有高浓度白酒就更好,按之前比例加20滴,将调好的糊搓成龙眼那么大的丸子,再将……”

她一边慢慢地说着每个步骤,我一边用笔记下来每个细节。

差不多用了10分钟,她将所有的步骤都交代完成,最后说道:“恩。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这丸子你们也可以吃一颗化解可能吸入的瘴气之毒,一颗就够了。那几个病重的,今天让他们吞服两颗,再将那熬好的汁水擦拭额头、太阳穴、咽喉、鼻翼两侧、膻中、关元、气海、会阴、足三里、涌泉,然后将身子翻过来趴着卧睡8个小时,期间不能吃任何东西,明天清早,应该可以看到他们口里吐出青黑色的液体,那时就扶起来再吃两颗药丸,喝点热水。这样,基本可以恢复七八成的体力了,若是体质好的,半天里痊愈也有可能。记住,必须要将后肢抬高着卧睡,不能淋雨不能吹到冷风……”

记完所有步骤后,冰冰又交代了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由于急着做药,便也就不再多啰嗦了。

我将冰冰的药方跟王连长他们说完,这做药倒并不是什么难事,净水我们带的也还有余,至于白酒,这些士兵的包里都各有一个俄罗斯小酒壶装着白浓度的白酒,这些都是他们御寒之备,如今也派上用处。

只是要静养8个小时以上,却有些犯难,如今地处半山腰上,若是在这里就地驻扎,深山密林多有危险,可眼下又没有其他办法,好在阿虎阿豹都背了三个帐篷上山,所以最终决定原地过夜。

一只帐篷只能睡三个人。如今我们一共有十二个人,腾出一只帐篷给三个伤病睡,另两只帐篷九个人,只能腾出三个名额在帐篷外,点上篝火轮流守夜了。

而另外的两只队伍,此时分别都传来了消息,已经顺利抵达了阿紫的村寨中,当然也不出意wài

的,寨子里并没有发xiàn

其他人员。王连长让他们在村中找地方休息一夜,明日回合后再进行排查。

我们取了野营炊具来,将野茅苍按步骤熬汁的熬汁,搓丸的搓丸,完工后,由铁蛋和小刘负责喂药擦身,我则在边上指导具体的擦拭穴位。

待到将这三人一个个腿高头低地卧倒在帐篷里后,我们其余人也各吃了一颗又苦又辣的药丸,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匆匆吃了点干粮,支开另两张帐篷,准bèi

就地过夜。

经过商议,九点到零点,由我、金发财、阿紫守第一波;零点到三点,王连长、铁蛋、小刘守第二波;最后一波三点到六点,由阿虎阿豹和他们的少东家李佑吾来守。

等他们全都在里面睡下后,我和金发财阿紫围拢在篝火边上,夏夜的山风虽说不上寒冷,但也非常凉,三个人烤在火边,看着被火光吸引来的飞虫不断地扑来,不时的有被火舌吞噬的小虫瞬间化为灰烬,天空挂满星辰,离我们很近。

阿紫取出件外套裹在身上,仰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夜空一言不发,火光将她的脸映得明亮,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茫然。

我知dào

这是她又找回了熟悉的故乡的感觉,这种近在咫尺的纯粹的星空,是她在申城那种灯火辉煌的大城市里永远都不可能看得到的,在远离故乡的那么多日子里,她这个流离失所的小公主,一定非常思念她的父母和她那个小小国度中的小伙伴们。

夜非常安静,静地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

我无心打破阿紫的沉思,又回头看看正歪坐在边上,两眼微闭昏昏欲睡的金发财,貌似也没法跟他聊上什么。

只好盘起双腿,闭起双眼,趁着此时安静,准bèi

打坐修整身体的困乏。

刚刚双手结好天地印,神思便快速地有了入定之势,我想起来,这是我三十周岁生日之夜,用这种方式来度过如此重yào

的一天,也是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

一缕神识开始升起,慢慢浮出天灵盖,扫过身边两位各自用不同形式沉默着的朋友,再扫进帐篷里,看了看熟睡中的几批人,然后继xù

向远一些的黑暗中飞去,我想试一试,这三十周岁后的神识力量,到底能飞多远呢?

第七十六章 唐魂环首刀

由于这一片山林中几乎没有什么现成的路,神识在上空环顾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方向要去,便照旧按着之前去寻找解药的那条路线沿着溪流向那石台而去,也不知dào

是不是荷尔蒙作祟,居然又想起了之前那女子沐浴的场景来。

此时又渴望再去瞧一眼,虽然并不希望那妖女会再次来阻碍我们的前路,但又总想多看几眼……毕竟血气方刚啊,竟然这种没出息的念头不断驱使着我既矛盾又激动地向那方向快速飞去。

也就转眼之间,我已到了那石台之上,溪流沿着山势而下,环顾一圈,很失望的并没有找到那个女子。

再向前走,便是没有到达过的山林高处,离山顶的距离也更近了,我寻思反正也只是一缕神识在这里,并不会遇到什么实jì

的危险,便试探着又向山顶方向移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刻意将神识飞升到离地二十多米的高度,通过疏密不一的枝叶掩护,像猫头鹰般地一边安静滑翔,一边又借着月光巡视着覆满落叶的地面。

很快,我便到达了山顶,草草估计,若是从休息的草坡步行攀到此处,大约需yào

一两个小时,如果下午没有遇见那片瘴气,此时我们或许已经可以下山进入村寨了。

想到这里,不觉又动了个心念,既然神识那么飞快,不如直接自己先下山去看看村子里的情况。

心念又将神识飞升到半空,在黑暗的山谷中寻找村寨的大致方位,隐隐看到在山脚下确有丝丝微弱的火光,应该就是那先前已经到达的两队人马点起的篝火。

此时,心念一转,先估计了一下神识可控的回程力量,应该还非常足够,便一个俯冲飞下了山谷。

这村寨远比我想象的要大许多,从下到半山开始便出现一户户稀稀拉拉的竹木屋棚,在沿着一些有溪流的两岸,各种屋子的数量明显增多,行成一处处较为集中的小村落,每个村落少则四五片屋宅,多则十几户人家。村落与村落之间的距离也离得并不是很远,随着山势越往下,一个个村落便愈加密集,有些甚至已经连成一大片,出现了比较原始的街道集市等布局,而那亮着火光的地方,便是整个村落群的中心,也就是山谷中最平坦的一大片地势。

在这片地势中,有一处的建筑特别显眼,有好几幢颇具规模的吊脚楼合围成一个宅院,院外多了几道高篱长墙,黑瓦坡顶与周围的民宅虽无太大区别,但也能看到在梁顶和檐角上多了一些装饰性的细节,我想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阿紫一家原来所在的“王宫”了吧。

神识越过屋顶径直到了“王宫”的院子里,有几名士兵正围着篝火在闲聊些有的没的,听了听也无非就是些荤素笑话之类,便不再多徘徊,顺着院子围廊便再去到其他屋子中巡视一番,大部分士兵已经合衣躺倒在地板上睡着了,屋子里仅剩的一点光亮便是温着一壶茶水的炉子里,尚有些隐隐炭火。

我又去了另外几个房间,依稀能看到些桌椅坑榻之类的家具,窗檐门角挂了不少蜘蛛网,墙上挂着些牛头刀剑等饰品,由于光线太弱并没有将室内的细节看得真切,环顾了一圈后只是觉得整栋宅子灰蒙蒙的带有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场,想必也是因为好几年没人居住的关系,把这一座好端端的大王宅院愣是荒废得阴湿邪寒了不少。

神识重新飞升到半空,想去寻找那个阿紫说过的“彩虹潭”,但四下打望一番,唯有茫茫夜色,并无一丝潭水痕迹,正待想挑条小山路再向远处寻去,却发觉神识有了一丝倦意,心念的控zhì

并未之前来得得心应手了,不敢怠慢,便赶紧重新照着原路飞回山顶,顺着溪流到草坡上来。

由于赶着神识力量耗尽之前飞回,所以一路上尽挑了没有枝叶遮拦的溪流上方飞行,由于速度很快,便也没有再一路慢慢四下打探,在经过那大石块附近时候,突然觉得水面下方似乎泛着一圈白光在水底隐隐闪动,可神识此时已经无暇顾及,想必也就是月光之类的倒映所成,没有多想,一口气回到了草坡的篝火旁。

只见金胖子早已四仰八叉地在地上打起了呼噜,阿紫手里正捏着个什么东西在把玩着,也等不及细看。

我的身子,依旧手结着天地印盘坐在原地,神识在天灵盖上方略略一松懈,便顺着眉心钻入了体内,心念至此才稍稍平复,总算是赶着时间安全回来了。

打开双手结印,出了定后,缓缓嘘了口气,两眼微微睁开。阿紫也觉察到我的举动,侧过脸来轻声问道:“醒了?”

“嗯嗯,休息了一下。”我并不打算现在跟她将神识飞离去过她家的事,一来她也未必能马上理解,二来怕她念家心切徒增忧愁。

“我看你打坐在那一动不动,只有很弱的一丝呼吸,估计你是在休息,虽然我不懂你们那阴阳术什么的,但是电影里经常也能看到那些习武的人或者道士什么的打坐,所以也不敢叫你,怕你……走火入魔了,嘻嘻。”阿紫嬉笑着看着我,看起来也不似之前仰望星空之时那般忧虑。

我见她手里握着一柄长刀,便指了指问道:“这就是你父亲的宝刀了吧。怎么拿出来了?”

她左手握着刀鞘,右手上下抚摸着刀柄,用眼神指了指躺在边上的胖子:“你们一个在打坐,一个在睡觉,叫我一个小姑娘独自守在这里,又冷又黑的,拿这宝刀出来给自己壮壮胆还不行呀?”

我见她又像撒娇又不像玩笑,便赶紧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睡着,如果你叫我,我是会醒过来的。哎对了,这刀有什么具体的用法吗?听你阿舅讲那次的事情时,貌似那鬼婆子对这刀还有些忌讳?”

“具体的用法?这我倒是没听说过,阿舅也没说起过,我看之前阿爸也只是把他贴身挂在身上,就跟普通的长刀差不多用法呀,只不过这是一把祖先留下来的作为王族的证明的刀吧,我想……可能用的材料比较好,或者说之前在锻造时有下过什么咒语?”

“咒语?”我问道。

“我只是猜测啦,我也从没听阿爸念过什么咒语,你说鬼婆子怕它,所以我才想起说大概有个咒语之类的加持过这把刀吧。”

“嗯,能给我瞧瞧嘛?”我见她并没有收起刀的意思,便伸手问她借来看看。

“行呀,你是阴阳师呀,要不你帮我仔细研究研究,上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们这些普通人看不到的玄机?”

她伸手将刀递到了我怀里,我接过来之后,顺手拿起一根树枝将篝火堆拨了拨,添了几支新柴,借着火光端详起手里这柄也不晓得是多少年历史的宝刀来。

之前已经说过,这刀柄的尾端是一只由龙首双角圈起的圆环,环首下方便是一只镶嵌了两颗红绿宝石做眼的龙头,龙头整体为金色,如果没有猜错就应该是纯度较高的黄金铸成,龙头下方的刀柄长度不同普通刀柄,单手或双手握刀都比较合适,整个刀柄由一种黑色的类似兽皮紧裹,外面用金丝缠绕,在刀柄的中间部分,又嵌了两片古玉,雕成了虎型。

再看那刀镡,也就是护手部分,型如龟背,靠着刀身一面微微隆起,刻有龟甲之纹,连着刀柄一面又略略内陷,可以装得下半个拳头。这种形式的护镗倒是更像西洋击剑的护手,在中国刀剑制型上非常罕见。

刀鞘由一片片厚甲玳瑁缠绕包裹,无法确定刀鞘内部的材质,鞘尾和鞘口均由犀角封口,中间悬吊挂绳的双耳是飞雁衔珠造型,吊绳上挂了一领雁毛。

抽出刀身,毫无声息,只是寒光一道,在火光里十分晃眼。刀身一米许,单面刀刃,刀背内陷有一小槽,刀头铸成了个弧形挑尖末端,形如凤尾。我随手从地上拔起一根草,在刀刃上轻轻一吹,立kè

断成两截。

我虽随着父亲也略略学过一些刀剑鉴赏,知dào

这环首刀的历史可推至西汉,但从手里这把单刃长刀的造型来看,倒更有唐韵,何况工艺如此精妙,应该不是用作战场格斗之用,倒更像用来作为宫廷仪仗、权贵傍身装饰所用的仪刀。

虽然古刀见过不少,可也大部分是在书籍或博物馆所见,往往这些出土文物早就跟其本来面貌相比面目全非,现在手里这把刀虽浑身发散出浓浓古意,可保养得如此完好却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样?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阿紫见我看得出神,轻声地在一旁问道。

“这把刀可不是普通的刀,果然是把好刀啊!”

我指了指刀身上不同部分的饰纹解释道:

“我猜这刀应该是唐代时候所造,按当时的长度计量单位,整体长约三尺六寸,这三尺六寸其实也就是对应古人一年360天的计时周期而言,刀宽约两寸四分,也就是对应二十四个节气了……”

“哦?原来还层意思呀,还有呢?”阿紫凑进了身子低头顺着我的指尖所指细看。

“你再看,这龙头环首、凤尾刀尖、龟背刀镗、猛虎刀柄,应该就是对应代表着东西南北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象了。而这鞘身的玳瑁、犀角、雁耳,则代表的是海、陆、空……这把刀的构思十足体现了中国的乾坤哲学,只是……”

“只是什么?”阿紫听我停顿了下来,便又追问道。

我突然觉得,虽然这把刀锻造的巧夺天工又富有易理精粹,可总觉得还少些什么。

“如果说这把刀是宝刀,从当时的设计学角度或者淬炼技术上来讲,倒也未尝不可,若是放进故宫博物馆,绝对也是国宝级别的文物了。只是……那也仅限于工艺设计层面而言,如果就因此说它能够震慑住那妖邪之物,我却找不到这把刀的玄机呀……甚至,这上面连一个文字或者符号都没有,就单凭这几处动物造像,又能有什么法力可言呢……”

阿紫听完,偏着脑袋也似懂非懂一样的嗯了两声:“那我就不知dào

了,反正阿爸说他是宝刀,就肯定是宝刀。”说完,她从我手里接过那刀去,将刀插进鞘里后又摸了起来,我知dào

这刀在她眼里,此时更像是一种亲情的寄托吧,睹物思人,人之常情。

“滴滴滴,滴滴滴……”突然从胖子的口袋里传出一阵响声,把我吓了一跳,金胖子哼哼着直起身子来,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掉了声音后揉了揉眼,见我们都看着他,便呵呵笑道:“别紧张,闹钟而已,咱们仨的辛苦守夜任务完成,该换班了!”

“你还辛苦守夜?我呸,你都睡了快三个小时了。”阿紫笑道。

“嘿,谁说这守夜就非得醒着了,这叫吉人自有天相,我金员外只要在这里这么一躺,甭管醒着睡着,就能确保大家伙太平无事~~”

“得了,那你就继xù

在这躺着吧,也别换班了,反正守不守都一样睡。”阿紫回道。

“那可不成,这定好的规章制度,咱们就得按规矩办事,我去把王连长他们几个喊起来,咱们进去踏踏实实睡到天亮咯!”说完,金发财起身打了个寒颤,撸着睡意惺忪的两眼就朝王连长那的帐篷走去。

我和阿紫相视一笑,各自收拾好背包便也准bèi

起身,却见胖子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看我,一脸猥琐地眨了眨眼,笑道:“对了大官人,我前面做了个梦,就是关于咱们前面在那大石头上的后续故事,一会我可得跟你分享分享哈……嘿嘿嘿”

第七十七章 死寂的村谷

我们走到帐篷前,王连长他们正好拉开门帘出来,简单交接之后,他们便去篝火前继xù

值岗,我们三个合衣躺下。

金发财和我并头躺在一侧,阿紫则在另一头,可能是奔波了一天,她很快就枕在背包上睡着了。金发财此时凑过来轻声说道:“嘿,我跟你说哈,前面我做了个梦,这个……就是那洗澡的女的……你帮我琢磨琢磨,是什么意思?”

“你还能做什么梦,无非就是个**。”我听他语气吞吞吐吐又带着一丝色相,便回道:“你小子色胆也太大了,连个妖精都要惦记着?”

“谁惦记谁呢……”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怎么倒觉得更像是在托梦。”他此时倒有点一本正经起来:“起初吧,我也觉得是个**,可后来梦着梦着又觉得不像,这虽然是在梦里,可脑子倒很清醒,就好像在一旁看着一样,一边做梦还能一边分析。”

“那你赶紧长话短说,说完睡觉,你倒是睡了几个钟头,我可困死了。”

“好好好,你听我说。”金发财顿了顿,继xù

说道:“具体的细节我倒是记不清了,好像是她那噗通一声钻水里之后的情节,当时我就一溜儿追了过去,跑到她那洗澡的地方,也跟着钻了下去,你猜怎么着?”

“啊呀,别卖关子,赶紧说。”

“等我跑水里一看,哪有什么人影,倒是给我发xiàn

个洞口,这水全都在洞口打着漩涡往里灌呢,我一时逃不开就被那水流给吸进了洞口。进去一瞧,哎呀妈呀,这里面哪是个洞,分明就是个小村镇呐,我在一条街上,两边全都是各种小商小贩卖菜卖布的,这街上男男女女,鸡狗牛羊,热闹得很。”

“哦?穿什么衣服,都长啥样?”我听着有点蹊跷,突然想起之前神识回来时飞过那片水面,看到的白色反光。

“这一下子倒没有注意看,但肯定不是城里人,好像是少数民族的衣服。然后我就在那大街上瞎逛着,突然身后被人一拍,我回头一看,嘿,就看到那姑娘正冲着我看呢。我赶紧给她赔礼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可不是故yì

要偷看你洗澡啊,是无心撞上的。她也不说话,一把揪着我胳膊就把我往一个屋子里拽,当时也不知dào

怎么的一点力qì

都没,就被她这么一拽,也就跟着走了。”

金发财顿了顿,继xù

说道:“她把我拖进一个像古庙又像衙门的地方,我还以为她要告我非礼她呢,一进大门,就涌过来一群手拿大刀的男人,全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向那姑娘磕头,嘴里喊着‘女菩萨救命救命’,又见她指了指我向他们说道‘救你们的人在这呢!’”

我听这情节也是一头雾水:“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演西游记呢?是不是之前在河边说你是猪八戒,你就入戏了?”

“我当时也在想呢,这什么怪梦呢。可那女的不等那些男人回话,就又把我单独拖进一个地下室里,那地下室又冷又湿,里面是一排排笼子,居然关了满满一屋子的女孩子,最大的二十来岁,最小的才几岁,那些女的都在哭哭啼啼,见到我就都发了疯一样的伸手过来抓我,嘴里一个个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哟,艳福不浅,不过没听出有什么意思,睡吧睡吧。”我对金发财这逻辑混乱的梦境开始没了啥兴趣,八成是他累了一天加上老是色眯眯的,导致做了这种乱梦,于是准bèi

翻身睡觉。

“快好了快好了,最后一句,你听完再睡嘛。”

“赶紧!”

“我当时被这群女的吓到了,正想问那姑娘是怎么回事,只见她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青铜片来塞我手里,那铜片上还写了个什么字也没看懂,她跟我说‘你们接下来救人,这个有用,拿去吧。但转告小太子请尽量不要伤了我姑姑。’”

“什么小太子?怎么又冒出个姑姑?”我笑道:“你小子**也就算了,连人家姑姑都惦记着。”

“我哪知dào

什么太子呀姑姑呀,屁都没见过一个。”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接过那铜片,就醒了……哎哟妈呀,我之前还真以为是个**呢,白开心了。”

“那青铜片呢?拿出来瞧瞧。”

“大官人,你是开始说梦话了吧?梦里的东西我哪去给你拿出来,得嘞,我看你也不知dào

啥意思,就当我胡说八道吧,你说这做梦吧……”

我也的确是累了一天,加上之前放飞神识跑了个来回伤了不少精神,金胖子的话在耳边嘤嘤嗡嗡的越来越模糊,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照实沉稳,直到早上被阿紫叫醒,起身看看外面已经一片天光大亮。

走出帐篷时,李佑吾他们还在值岗,阿虎见我们出来,便用手指了指病号的帐篷,我想起那三个受了瘴毒的士兵还有最后一步医治环节要做,便疾步走向那边,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王连长的声音传了出来:“看情况算是没什么问题了,起来走动走动看看!”

我赶忙拉开门帘,便从里面传来一股恶臭,捂着鼻子瞧了瞧地上,是有几滩青黑色的污浊物,应该就是那三个病号趴了一晚上吐出来的内毒了。

王连长见到我,显得比较高兴:“按照之前你的吩咐,药也喂过了,你看看他们,是不是精神好些了?”

三个士兵虽然面色依旧有些发黄,但是精神的确是好了很多,一个个都跟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谢谢!”

虽说三伏天气,但山里的清晨倒也不算很热,见伤员已无大碍,便决定赶紧趁早翻过山头,去与另外两支队伍汇合。

“昨天半夜,我跟那里的同志们通过一次话,他们都已经在那村子的首领家里安营扎寨,就等我们过去开始搜寻了!”王连长说道。

“首领家里?”阿紫听到这,脸上有些激动:“那,那就是我家啊!他们找到什么了嘛?看到有什么线索了嘛?”

王连长看了看我们:“应该就是阿紫同志的家里了,因为我还没有到,他们是不会随意行动的,我们要抓紧时间了!现在就出发吧。”

一路无话,金发财也不知dào

哪来的力qì

,竟然一溜小走的跑在了最前面,熟门熟路地沿着溪流向着山上方向带路,阿紫也是紧随其后,我和李佑吾打趣道:“估计这胖子还惦记着昨天那洗澡的姑娘呢,瞧他这兴奋的。”

李佑吾微微扬了扬嘴角,并未答话,用手勒了勒腰间的那排树枝编成的护腰,墨镜里面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依稀可以感觉到,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一路前进中,提着工兵铲,不时抽搐着鼻翼向四下里张望。

再次经过那块大石头后,金发财站在岸边等着我们赶上来,跟我指了指河里某个位置:“喏,那个洞就在下面。”

“得了吧,还在白日做梦呢?要不你钻下去看看?说不定人家正在水底光着身子潜泳也没一定呢。”我没好气得回道。

“不信就拉倒呗,嘿嘿,反正我没骗你,真梦见了的!”

“知dào

了知dào

了,赶紧走吧。”

大概又过了两个多钟头,我们已翻过了山顶,向着山谷方向移动。阿紫站在山顶上时看到山脚下那依稀的村落,曾一度抽噎起来,不时隔着墨镜擦着不停流下的眼泪,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劝慰,拍了拍她肩膀:“马上就到家了,一会要保持冷静,不要感情用事。”

“嗯!”

在阿紫的带路下,我们很方便地找到了一些已经长满杂草的小径,这条路是我昨晚神识在探询时倒并没有注意过的,小路弯弯绕绕,看似蜿蜒曲折,倒都是些比较好走的泥坡路,大大节省了步行下山的体力,且这条路可以经过沿途的所有小村落,应该属于当年阿紫他们那个大部落相互沟通的“官道”。

三四户人家一堆的小建筑群,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山路两边,由于长久没有人畜生活在此,即便在阳光下,在经过这些空屋子的门前时,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萧瑟之感,就像经过一片片坟地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阿紫有时候会向我指一指某个房子,说那是原来谁谁谁的家等等,应该都是些往年跟她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吧。我让她现在不要多说话,担心她情绪波动太多,而失去正常人的逻辑思维能力。

整个山谷离我们大约还有百多米的距离,整片整片大型建筑群落尽在眼下,阿紫指了指那中间高起的一排建筑,也就是我昨晚探询到此看见士兵们休息的宅院:“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家了,就是我家了!”

王连长拿出步话机跟另两支队伍喊话,示意他们出来在门前集合。

我转身正想让后面的几位跟上,突然见到李佑吾已经迈开步子从我身边一窜而过,向下冲了过去,这一举动着实让我都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抛下一句:“你们快点!”

然后他就以一种我生平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速度——确切地说,是连奥运会短跑都没见过的速度,瞬间就消失在弯弯绕绕得山路里,这速度简直已超出人类的极限了吧。

我第一反应便是这小子可能又闻到了什么,此时又听到王连长在一边对着步话机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请回话!请赶紧回话!”

我脑袋嗡的一声,有一种不祥地预感涌上心头,只见王连长看了一眼狂奔而去的李佑吾,立kè

也从腰里拔出了手枪,一路向村里奔去,嘴里喊着:“快!可能出事了!”

又见铁蛋他们几名战士一个个噼噼啪啪地都拉开了步枪保险栓,跟着王连长向山下俯冲了过去。

阿紫突然哭喊着“阿爸阿妈!”然后也跟着冲了下去,阿虎阿豹也从我眼前一晃而过向着山下冲了过去。

只有金发财,又像脑子突然短路了一般,一脸迷茫地小步跑到我面前:“哎呀妈呀,这都是怎么了?又有瘴气了?”

“你猪脑袋呢!那两支部队没有回话,下面肯定出事了!”我一边从包里翻出那支短枪,一边回道。

“哦……那你还唧唧歪歪啰嗦个什么劲,赶紧走呗!”

金发财抓了抓头顶那撮金毛,一溜烟地奔到了我前面,留下一个肥硕的背影。

http://www.qidian.com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十八章 飞瀑传妙音

一群人前前后后地奔进了宅院,当我跨进大门时,只见到李佑吾一手高举着工兵铲,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站在院子中间的一张石桌上,像在扫描整个空间一般,用工兵铲尖对着空气中的某个方向,缓慢地旋转着身体。

阿紫和阿虎阿豹不晓得去了哪里,王连长和铁蛋他们则绕着回廊一个个房间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金发财站我边上一边抠着耳朵一边傻看着石台上的李佑吾:“这小子,又在演哪出呢?”

院子中间有一摊熄灭的篝火,已经完全没了热烟,这就是昨晚那些士兵们聊天的地方。我拉了一把金发财,走到昨天那几个士兵煮茶睡觉的房间,没有任何人,茶水炉子已经灭了,我伸手摸了摸炉身,也是冷的。

在白天的光线下,我也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整个大宅的全貌,窗门梁间蛛网半垂,地上虫鼠粪便随处可见。

“阿爸!阿妈!”楼上传来阿紫的声音,我和金发财赶忙又循声上了楼,在一个回廊上看到阿虎阿豹正站在那,见我们来了便耸了耸肩,又用下巴指了指屋子里。

阿紫早已经哭得像个泪人,跪坐在地板上,我环视了一圈屋子,应该是先前她父母的卧室,也积满了灰尘。

“冷静一下,你父母几年前就已经不在这里住了,我们这次就是来找他们的,你忘记了?”我上前安慰道,将她扶了起来:“现在的问题是,不但他们不见了,就连昨晚还在这里驻扎的两支人马也不见了,我想,找到他们,或许也就能找到你父母了吧。”

“那他们……他们不是有步话机嘛?能通过GPS定位找到他们嘛?”金发财此时插嘴道。

“没用,搜过了,盲区,一点信号都没有。”王连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另几位士兵都上了楼,他的脸色比昨天看到有人害了瘴毒还要难看,一转眼,十二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便人间蒸发,叫谁都会不知所措。

阿紫擦了擦眼泪,又环顾了一圈房间,她在桌子上找到一只像小口琴一般的竹哨子,拿起来擦了擦灰尘,拿在嘴里吹了几声,抬头说道:“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了,阿爸给我做的。”说完放进了口袋,跟我们走到了门外。

我们站在二楼的回廊里,全都沉默着,金发财拿出包烟来给几个发了一圈:“别急别急,事情一点点来,别先自乱了阵脚不是。咱们这不还有两位高手呢嘛……诶?这小子又干嘛呢”

顺着金发财的眼神,我们站在廊台上看到楼下的大院中央,李佑吾竟然像条猎狗一般,四肢着地,爬行着用鼻子四处在嗅着地面。

“走!下去看看!”王连长率先奔了下去,我们几个随后也跑到了院子中央。

李佑吾此时正趴在那堆熄灭的篝火上,左右闻着,不时用手指在地上画着什么,大约一分钟后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手上的泥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们沟通,轻声说了句:“奇怪……自己走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王连长追问道。

李佑吾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紧锁着眉毛,过了几秒他突然抬头问阿紫:“你们这里有没有瀑布?”

“有!彩虹潭!”我听到这就想起阿紫的故事,赶紧拉她过来:“小李说的瀑布,一定就是你说的那个彩虹潭!快带我们去看看!”

阿紫应该也早就想到了那里,点了点头就朝门外跑去:“很近,一里多路!”

我们便都跟了出去,向着后山方向的一条小路往上走。

阿紫在最前带路,后面跟着李佑吾还有王连长和铁蛋小刘,我和金发财、阿虎、阿豹在中间,最后是留着三个士兵持枪断后。

走了才没多远路,后面有个战士就喊了起来:“连长!停一停!有发xiàn

!”

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士兵在路旁的草丛里捡起一枚子弹壳:“连长你看!”

王连长拿起那弹壳,朝着底部看了看编码“没错,是我们的人。”

“难道有过枪战?”铁蛋问道:“那,会不会也是跟我昨天一样遇见那……那什么……”

几个人正围着个弹壳推测事件的来龙去脉,李佑吾走了过来:“继xù

往前走吧,前面还会有子弹头。”

“你怎么知dào

?”我想铁蛋的疑问也是我们大部分人的疑问,所有人都看着李佑吾。

他并不答话,只是用工兵铲指了指半山彩虹潭的方向,轻声说了句:“走,就那里了。”

一路无话,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边走边四下张望着,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便只有一行人的脚步声。大约走了四五百米远的方向,李佑吾挥起一只手来示意大家停下,随后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看看,是不是你们的?”

王连长第一个上前,接过来时我才看清的确是一颗发黑的弹头,这时我也忍不住心里的疑惑,便问道:“喂,别卖关子了,你是怎么知dào

的?”

“这个不难,再好的神枪手,也不可能打中空气,对不对?”他嘴角微微扬了扬,继xù

向前走去。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我,没错,就像昨天铁蛋说的那样,即便他从未失手,也不可能将那个在水中沐浴的女子打中,那么也就是说……那些开枪的士兵,同样也是遇见了她,或者是遇见了跟她性质相同的灵界的幻像,若是那样的话,的确是等于将子弹瞄着空气打了。

远处已经传来流水的声响,空气中也略带了些水汽,阿紫回头喊道:“就在前面了!”,说完便加快了步子向前奔去,所有人不敢怠慢,都赶了上去。

彩虹潭,顾名思义,是可以有彩虹升起的地方,虽然现在晴空万里,并没有看到彩虹,可是从眼前一幕飞瀑的景象,以及那山脚下几十米外一大潭激出无数白色浪花的碧绿池水,也可以依稀猜到彩虹从此处升起时该有多么美丽。

我还在关于彩虹的联想中流连忘返,就听到阿紫又在那边阿爸阿妈然后加上好几句我听不懂的土话,我回头问阿虎是什么意思,阿虎解释道:“这是他们这的方言,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是大概的意思就是思念啊之类的吧,一般来说,她们这地方的人,只要站在山头上一开始喊话,接着就会唱歌。”

“唱歌?”金发财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唱歌?”

“金老板,你不知dào

,她们这山里的土著村民,唱歌可不是我们外面这些为了娱乐娱乐而唱的,唱歌就跟他们平时聊天一样,有些话一到激动的时候,就非要用唱才能表达清楚,而且有些歌曲是他们自己家人之间的密码似得,可以传达的意思也不少的呢。”

阿虎还没把话说完,就听到了阿紫的歌声,只见她伫立在瀑布垂直而下的崖岩上,面对着脚下那轰轰水声,唱着一种曲调悠扬的歌,这歌词虽然一句都听不懂,可她略带抽泣的嗓音里,我也听到了无数的悲思。

所有人都站在她边上,静静地听着她的歌声,李佑吾一手支起墨镜,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那眯着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也已经陶醉在了这曲调之间,或是也在想念着什么人一般。

金发财凑过来轻声在我耳边说:“这姑娘舞跳得不赖,想不到歌也不赖,等回了申城咱们夜总会开起来了,让她去我们那儿做个台柱子,我看也不赖~”

我白了他一眼:“八戒,住嘴。”

“嘿!我可是说真的呢……”

王连长也凑了过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她要是不停,咱们还找不找人了?”

我轻轻摆了摆手:“别急,先让她把情绪发泄一下也好,她这几年背井离乡的憋得太久了,请你也理解一下。”

也不知dào

唱了多久,算是差不多到了尾声的时候了,她一直反复唱一句词,随后从口袋里取出那个之前桌上拿的竹哨子吹了起来,这调子又有些不同之前的歌曲,听起来有时像是模仿风声,有时又像某种鸟叫声。

我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耐烦了,没想到刚刚唱完,这现在又吹上了,还不知dào

要吹到什么时候去。金胖子倒显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居然还咧着嘴,跟着节奏一手在大腿上拍了起来,见我看着他,便呵呵笑道:“大官人,这趟可是为了她才来的,人家自己都不急,你急个啥呀。听听小曲,吹得不错,是吧~”

被他一提醒,倒也觉得确实如此,咱们这回只是顺路来帮忙的罢了,只是担心王连长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失踪了十几个战友,他怕是沉不住气的。

我瞄了一眼王连长,他正紧锁着眉头抿着嘴唇,不停地看着手表,其他几名战士有些已经坐在了地上,有些靠在大树下避着头顶的烈日。

李佑吾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天际,不时又噏动着鼻翼。

我现在才发xiàn

,这小子一紧张起来就会鼻翼噏动,跟个狗似的,这习惯动作实在不太雅观。但他的鼻子也确实是有过人之处,如果他果然是我们要找的祖灵,那他的祖先难不成是个猎人?

我正对着他这小动作七想八想着,突然见他双手操起了工兵铲,跨开一个马步,戴着墨镜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从他的姿势里,可以看到他正注视着前方某个地方,这分明是一副备战的样子。

我立kè

警觉起来,也拔出手枪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这一小小的举动当然也躲不开早就等得焦躁的王连长,只听他一声令下:“上膛!”随后又是一阵噼噼啪啪步枪拉开保险栓的声音。

阿紫回头看了看我们,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突然兴奋地挥舞了起来,嘴里发出“唔噜噜唔噜噜”的声音,又立kè

意识到什么,赶紧转身向我们摆手急喊道:“别开枪!别开枪!!那是!那是……”接着又转身“唔噜噜唔噜噜……”,又转身“别开枪别开枪……”

她又急又兴奋地慌乱地来回喊着。

我朝着那远处的天空望去,却见对面的一片小树林里,突然升起一大片的黑影,看起来就像是上百只斑斓的大风筝一般,正朝着我们飘来……

第七十九章 虹潭掠凤影

看着阿紫异常的反应,再看看那远处渐渐飞来的一大片黑影,脑中回闪过之前她阿舅讲过的故事里,阿紫又被当地人叫做“孔雀公主”,立kè

明白了一半。

“都别开枪!那是孔雀!阿紫养的孔雀!”我大声呼叫道。

金发财显然还没搞明白状况,但也跟着我一起阻止他们,甚至还跨了两步上前,张大了手臂挡在了他们枪口前面:“别开枪!那是孔雀,阿紫家的孔雀……是吧,大官人?是吧,阿紫?”

黑影已经飞得近在百米之外,已经可以通过肉眼就清晰地看清是一群巨大的鸟禽,这些野生的孔雀由于没有修剪过尾部和膀羽,所以在飞翔的过程中,张开了之后远看起来,的确是如巨大的风筝一般,加上密密麻麻的成群数量,混在一起迎面扑来,若不是有了心理准bèi

的人,定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吓软双腿。

“没错,是孔雀,是孔雀!”阿紫终于蹦着双脚,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说出了答案:“别开枪,它们是很有灵性的,不会伤害人类!”

此时,李佑吾也已经放下了工兵铲,向王连长他们摆了摆手。

终于,上百只孔雀,噼噼啪啪地逐一飞到了我们近前,半停在瀑布崖岩前的空中,在我们的面前几乎形成了一面巨大的蓝黑色的风墙,并发出阵阵嗷嗷啾啾的鸣叫,那扇动的上百对羽翼,扇得地面上的沙尘都飞扬起来。

“后退一些!后退一些!”阿紫转身向众人挥手,示意留出一片空地来,接着又口含那竹哨子吹了几声。

起先,一只飞在雀阵最中央的浑身羽毛发散着蓝黑光彩、金色头冠的首领孔雀先轻轻落在了阿紫脚前,扇着翅膀围着阿紫转了几圈后又发出一声长鸣,随后,所有的孔雀都开始逐一降落,看似混乱的场面,但仔细琢磨,似乎又都训liàn

有素,一只只有着它们自己的顺序和位置,相互都不会碰撞一丝一毫。

“这是怎么回事?”王连长远远地向阿紫喊道,中间隔着一大群啾啾的孔雀。

阿紫吹了几声哨子,孔雀从中间逐渐散开一条路来,我们便在这条小路的中间又汇合在一处。

“这是我从小养大的孔雀,为首的那只个头最大的金头冠,叫乌玛,我记得当时离开这里的时候,它才三岁多,现在居然已经当了首领了,那时我养了三十多只,想不到几年不见,多了那么多出来,而且在乌玛的带领下,还能听得懂我的笛声指挥,真是太意wài

了!”

“所以,你前面一边唱歌一边吹笛子,就是为了召唤它们出来?”我问道。

“那倒也不是,这笛子是阿爸送我的礼物,我以前就用它来训liàn

孔雀,前面唱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以前的生活,就拿出来吹了几声,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它们居然都还在这山里活着,并没有跟其他人一起消失,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王连长上前来,依旧板着一张表情凝重的脸:“我们现在不是玩鸟的时候,必须要马上找到走散的队员,还有去寻找你的父母和族人们。”

阿紫默默点了点头,又走到了那飞瀑的崖岩边上,指着脚下飞溅的潭水:“那天,他们就从这里,一个一个地跳下去的。”

我们都走到那崖岩边上,低头看着深潭中的飞沫,已经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虽然看不清这潭水到底有多深,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哪怕是深熟水性训liàn

有素的健壮汉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何况那些族人中还有那么多的老幼妇孺……

李佑吾从地上抓起一块馒头般大小的石块,往潭中扔去,转眼便被吞没在水雾中,由于瀑布的声音太大,连那石块何时落水的声响都听不到。

“你们会不会游泳?”王连长向我们问道。

“啥?游泳?你难不成想让我们都跳下去?别开玩笑了,这不等于自杀嘛。”金发财喊道:“不干不干,你就算是叫奥运跳水冠军过来,估计也没人敢这么玩儿的。”

“谁叫你跳了,我们先到山下去,等到岸边再下水里去看看。”王连长又看了一眼水潭:“我估计,那两支队伍的人,也已经下去了。”

我不知dào

他说的“下去了”到底指得是已经先一路摸下山谷去到岸边了呢,还是也已经跳下水潭了,但在我的脑子里,显然是后者的概率更大,虽然我没明说,但估计其他人的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可是,这彩虹潭历来就只有一条从寨子通到这里的小路,你们看,这潭水周围全部都是一圈笔直的崖壁,就像天上掉下块石头砸出来的大坑一样,哪有什么岸边的路呀。”

我看着这天坑一般的地形,整个水潭的确是被一圈岩壁围绕着,根本就是一只天然的水桶一般,如果想进入水中,也只有在崖顶固定好绳索,再沿着陡峭的石壁往下爬了。

王连长显然比我考lǜ

地更深一步,他指了指对面崖壁下的潭水一侧:“你们看,那一面的山石下面有一块凸出的岩石,目测那岩石离水面大约有一米多距离,上面够站得下十几个人,我们先绕过去爬到那岩石上,然后固定好绳索,再下水探测。”

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几个士兵已经背起行囊准bèi

沿着岩壁向另一头走去。

“等等!这个办法可以是可以,不过,这山路高高低低的,等我们再绕过去,再一个个爬下去,我估计也都快天黑了吧。”

金发财此时说出了这个我们都忽略的关键点,如今已经是午后,看这山势陡峭,那么多人全部下到潭边必然要耗费很多时间。而这深山恶水的,夜间操作的危险自然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又陷入了沉默,难道又要回寨子里过一夜,明天一早再来?

我心中也在默默盘算,如果再等一夜,首先不去说要浪费许多救人的时机,此外,谁都说不准晚上那寨子里又会发生什么诡异的变数,虽然我们已经有了轮流值夜的经验,但是……

“啾啾啾啾!”一阵聒噪的鸟叫打断了我的思绪,那只叫做乌玛的金冠孔雀首领,好像突然兴奋起来一样,扑腾着翅膀从我们头顶一掠而过,身后又紧随着几只健壮的大鸟,跟着它一起腾空向潭水下方俯冲了下去。

我们赶紧跟着到了崖岩上,只见那四五只大鸟,张开了翅膀,在茫茫水雾中滑出一道道惊艳的弧线,随即轻巧地停落在对岸下方的大岩石上,挥舞了几下翅膀之后,又一个个腾空向我们飞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阿紫兴奋地跳了起来:“太棒了!乌玛真是太棒了!”

当然,所有在场的人,也都已经明白了乌玛的意思,我对于孔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研究,今天亲眼目睹这被誉为人间凤凰的神鸟,真是要肃然起敬。

怪不得佛教密宗中,会将孔雀提升到一个神兽的等级,作为孔雀明王本尊的坐骑,原来这种飞禽的悟性之高,还真不是徒有虚名。

王连长及战士们已经开始在这边的一颗大树上连接滑行索的一端固定点,他们将绳索一头做了个活套,并绕在了最粗的一条树杈上固定。

此时,乌玛已经飞了回来,静静地站在王连长他们上方的枝头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王连长的工作,时不时歪几下脑袋,就好像在思索一般。

由于准bèi

充分,所带来的绳索长度连接起来后,可以达到数百米之长,足够连接两端。

王连长在绳索的另一端套了一个活扣结,问阿紫:“你那孔雀那么聪明,会不会帮我们去那里做固定?”

阿紫看了看乌玛,眼神也不是非常自信:“这个我还真不好说,以前也没训liàn

过,要不先给它,让它过去试试?”

“嗯,也只能这样了。”王连长抿了抿嘴,将绳索的一头活套交给了阿紫,并嘱咐到:“这上百米的绳索,有点沉,不知dào

会不会影响它们飞行。”

阿紫大概也不知如何回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那捆绳索走到了崖岩边上,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地祷告着什么,然后轻轻地将盘好的绳索放在地面上:“乌玛,看你们的了!”

话音刚落,只见乌玛飞了过来,低头便先衔住了活套的一头,扑腾了几下翅膀向上飞去,显然这绳索对它而言的确是有些分量,我担心现在只是衔起了一小段而已,等到整条绳索完全离地腾空后,那十多斤的分量,恐怕是爪力惊人的雄鹰都无法轻易把持住的,何况这孔雀只是用嘴衔着呢。

而令人惊叹的奇迹,也便在此时发生。

只见乌玛刚刚飞起数米高,便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原地转了两圈,此时接着来了另一只健壮的雄孔雀,去衔住了一段绳索,随即也飞了起来,又飞起数米后,第三只孔雀紧跟着衔住后面一段绳索……

就这样,每隔几米就由一只孔雀衔住飞起,一节一节,整条绳索就好像是把几十只孔雀全部串起来一般,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挥舞着翅膀的大风筝,乌玛冲在最前,向着对岸的岩石飞去。

这一幕几乎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我看到李佑吾把墨镜推到了额头上,那两只眼中闪出一种带有惊讶又带有一丝虔诚般的光,这眼神我之前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在他看到阿紫的宝刀时。

王连长的精准预估,使得绳索的长度刚好可以拉直到对岸的距离,眼看着乌玛已经马上就要达到终点了,几个士兵已经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可突然却远远看到乌玛停在对岸岩石的上空,盘旋着并不下降。

“糟了!我忘记那石头太大太光滑,根本没办法套住任何东西固定!”王连长上前一步惊呼道。

这句话,无疑让我心头好像泼了一阵凉水,看起来,这之前的所有计划都要重新再商议。

但是,神鸟毕竟是神鸟,就在我们这里已经几乎放qì

的时候,却见乌玛一抬头,又向着岩石上方飞去,然后稳稳地停在了一棵从崖壁石缝中钻出的小树上。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乌玛的一举一动,而其他的孔雀维持着阵型,在半空中舞动着翅膀,等待着它们的首领。

只看到乌玛略有所思般地歪了歪脑袋,数秒之后,它重新腾起身体,围绕着小树上下飞了两圈,随后将那个活套不偏不倚地套进了一段最粗的树杈上。

成功了!

是的,这只聪明的神鸟,佛教中最享有盛誉的飞禽,人间的凤凰,它凭借天生的悟性,和之前在王连长那里看到的动作,找到了绳索最稳固的固定点。

简直不可思议!

所有的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王连长抓住绳索的一头扯了几下,连接地非常结实。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一种兴奋还是一种急促,只见他灵活地在绳索上挂了滑行背带,一手又抓着另一捆备用绳索,自己先将滑行背带扣上了双肩,随后跟我们说了一句:“我先过去做准bèi

工作,你们收拾收拾,等我指令!”

说完不等大家回话,便大步奔了几下,到崖岩边上双腿一纵,顺着绳索向对岸下方滑行而去,钻入了茫茫的水雾之间。

第八十章 骤雨绿水岩

没多久,就见王连长已经成功停留在了对岸崖壁的小树上,并在上面加了一段绳索后,顺利地滑落到了水面的岩石上,步话机此时也响起他的声音:“我已成功着陆,你们一个个按顺序过来,一分钟一个,不要急,铁蛋押后掩护,over。”

阿紫和我们几个人先用了士兵们的滑行背带,下到了岩石上,再由乌玛衔着背带送回上面去,来来回回的,等到铁蛋最后一个下到岩石上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站在这个像天坑一般的深潭岸边,抬头只能看到一大片圆形的天空,头顶的乌云慢慢聚拢来,开始滚起阵阵闷雷,在这个桶状的山谷里,回声被扩大得震耳欲聋,这雨季的午后暴雨又将如期而至了。

“谁先下去看看?”王连长看了看他手下那几名士兵,还没等他们回话,便又指了指铁蛋和小刘:“你们两个吧,他们病刚好,体力还需yào

恢复一下。”

由于出发前并没有做过足够的潜水准bèi

,所以诸如蛙人衣、泳镜、氧气瓶之类的东西统统都没有带来,如今让他们在水下可以有所依靠的,唯有防水头灯,和一条固定在小树上的加长绳索。

“你们抓着绳子下去,先看看到底有多深,别逞强,要是不行了就赶紧上来,或者扯几下绳子,把你们拖上来。”王连长一边安排着他们,一边又取出几个绳扣锁,别在了他们俩人的腰带上。

远处的闷雷此时已经越来越近,偶尔夹着几道闪电,深潭被瀑布所冲起的水雾,早就已将所有人的衣衫打湿了大半,只见小刘和铁蛋扯了扯安全扣锁,觉得没问题了,便脱下鞋子包裹,双手攀着绳索慢慢往水中下探而去。

大概半分钟后,两人冒出了头来,向我们挥了挥手:“连长,把绳子放长一点,这潭子边上约有三米深,除了一堆石头,连根草都没有,中间的深度不清楚,我们再游过去看看。”

“小心点!有事以晃绳为信号!”王连长又松开了十来米的绳索,半蹲在岩石边上,专注地观察着绳索在水中的波纹轨迹。

这两个小战士牵着绳头向潭水的中央位置游过去,也许是为了安慰我们也或是安慰自己,王连长回头说了一句:“放心,这俩小子是我们去年营部潜泳比赛的冠亚军,铁蛋这小子深水憋气可以超过十分钟没事,小刘七八分钟至少也行。”

我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能默默点了点,金发财回头轻声问阿紫:“这里你以前常来玩?下过水没?”

“这潭子没下过,但我会游泳。我们寨子里的老老小小,个个都会。”阿紫一边愣愣地盯着水面一边淡淡地回道。

“大官人。”李佑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轻声在我耳边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

“你……觉得这水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但是……总觉得这水哪里不太对劲。”说完,他又习惯性地噏动鼻翼嗅了几下:“我以为你跟我感觉一样。”

金发财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也凑了几步过来:“怎么了?”

“胖子,你也来看看,这水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李佑吾又噏动了几下鼻翼。

“什么胖子胖子的,这孩子咋这么没礼貌呢。”金发财不屑地捋了捋头顶那撮湿溜溜的金毛,顺着李佑吾的眼神朝着这潭水仔细望了几眼:“让金员外来瞅瞅哪不对劲了……”

我虽一时没搞懂李佑吾话中含义,但被他这么一说,心中便多了一丝警觉,顺眼看了一下还蹲在石头边上的王连长,他两手紧握着绳索远远地看着潭水中央,那绳索自从进了水中后,就完全被墨绿色的潭水淹没了,看不清它的方向。

金发财看了一会,便嘀咕起来:“这水可真够脏的,怎么都绿得发黑了呢,啥都看不清啊。”

我突然被他一句话点醒,顿时好像想起来什么,当我抬头看李佑吾时,他也正似乎皱着眉头在看我,他应该也和我一样,想到了什么吧。

我此时脑子里想到的是,这潭水每日都有巨大的瀑布冲刷,应该是活水,即便潭中心有大量的水草腐木加上水底石头上或许还有点绿藻,但也不可能绿到这种深度。难道……

李佑吾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向我点了点头,金发财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哎哟妈呀!哎哟妈啊!王连长,赶紧给他们个信号,看看人到哪里了!?”

“怎么了?”我听他语气似乎不对,王连长站了起来,两眼露出紧张的神色。

“快!快!快拉绳子!”金发财顾不得旁人迟疑,已窜到了王连长身边,抓起一段绳子晃了几下,随后等着对面给出反馈。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王连长抢过绳索:“你疯了,到底怎么了?”

“这水!这水里有毒!”金发财喘着大气叫道。

“什么!?”王连长看了看手中的绳索,此时经过之前金发财的一阵摇晃,却并没有传来任何反馈,他脑门上滴着不知是汗还是水。

所有人几乎同时开始拽着绳索往岸上拖拉,也再也顾不得去深究金发财此话的真伪了。

我正要上前帮忙,李佑吾搭了一下我的肩膀:“大官人,你前面是怎么想的?”

我见他摘下了墨镜,虽然依旧皱着眉头,但是眼神倒还算沉着。

“我?我倒是没想到这水里会有毒,但是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一潭每日被瀑布冲刷的潭水,颜色会那么深,并且你看……这水潭四面被岩石环抱,这些冲下来的水流却没有将潭水的水位提高,所以我猜……”

“恩,没错,你跟我想的一样,这水底可以通到另一个地方。”他抬头看了一眼瀑布,然后用一个极其冷静的眼神看着我淡淡说道:“水下一定有条通道,一条……可以通向另一个空间的通道。”

我正在回味他的言外之意,却被传来的阿紫的惊呼声打断。

我看到,两名士兵已经被拖了上来,毫无生机挂在安全扣上,似乎已经死了一般。

我赶紧奔了过去,王连长一边大声呼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一边给他们做着溺水急救,在其他几名士兵的帮忙下,两人都被倒立起身子,头部朝下地趴着,几个人拍打着他俩的背部,几分钟后,一些脏水从两人的口鼻中流了出来。

随后,又将他们平摊在石头上,解开衣领,按压着胸口做心脏起搏。

王连长已经控zhì

不住自己久久压抑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嘶哑着喊着两人的名字。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溺水事故,因为,这两名士兵的面色都已经发出淡淡的青黑色。

“臧大师!臧大师!求求你,快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可以救他们的!”王连长突然像变了人似的,竟然双膝跪在了我的面前,抓着我的手,声泪俱下的哀求起来。

“这……”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样子也弄得手足无措,为什么会求我呢?

“喂,还愣着干嘛,赶紧找小辣妹啊!”金发财推了一下我,才让我醒悟过来,原来是因为昨晚那瘴毒的化解,才使得王连长把我看成了唯一可以让他们起死回生的希望。

“好好,王连长,你别急,我现在就想办法。”我慌忙从包里翻出手机,又一次拨通了冷冰冰的电话。

“喂?怎么了哥?”传来冰冰略有慌张的声音:“昨天的事情还没解决嘛?”

“恩,不是这个事,有新的问题了。”

我长话短说地将我们到了水边之后的经过说了一遍,冰冰让我再拍几张照片给她先看看。

我先将两个士兵的面色、瞳孔、包括指甲都拍了几张特写,然后又拍了一下水潭,将照片统统发了过去,在传完最后一张照片的同时,手机“嘟嘟”报了两声警示音。

深山里的信号不好,导致电池使用的速度大大提升,如今电量只剩下5%了。

我担心等不到她回话,手机就会自动关机,而随身携带的移动电源,也已经在今天早上耗尽最后一格电力。

所有人都在等待手机再次响起的铃声,大雨开始滂沱而下,我们将防水袋先将包裹都套了起来,顶在头上做无谓的挡雨,唯有两名面色铁青的孩子,依旧躺在雨里,王连长和三名士兵用身体帮他们挡住面部,不至于雨水打进他们的口鼻。

一声惊雷后,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来,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接起电话:“怎么样,有救吗?”

“哥,是中毒了没错,但是你拍的那个水潭,光凭这照片,我看不出那水里到底有什么毒,我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给他们服下百毒消,然后再按照昨天那瘴毒的办法,看看附近有什么可以解毒的植物草药之类的。”

我听着她的嘱咐,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哪里有什么草药呢,四面除了岩石陡壁,就是一潭墨绿色的有毒的潭水,头顶只有一颗半枯的小树,树上停着乌玛和它的几只同伴,正歪着脑袋注视着我们。

“岩石崖壁上面有一棵半枯的小树,有用吗?”我问道。

“如果不是长在水里的,应该是没有用,必须得和这水直接有关。水里有什么植物吗?”

“前面下去的士兵说过,只有一堆石头,一根草都没有。”

“这……”冰冰沉默了几秒:“那我可真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这水绿成这个样子,照理应该水底有很多植物才对啊……难道是重金属污染嘛?含铜量过高的水倒也是绿色的,可你们这不是在云南深山里嘛,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工业污染呀……”

正当她还在那边自顾自地推理,我看了一眼手机电量已只剩1%,赶紧说了一句:“手机要没电了……”

话音未落,自动关机。最后一丝希望,基本破灭了。

我抬起头看着所有正注视着我的人,歉意地摇了摇头,却不知如何告sù

他们。

王连长的眼神中已几乎绝望,我可以理解他的感受,短短一天一夜,自己带领的一支十八人的年轻战队,前前后后数次变故已经使他一次次遭受失去战友的痛苦,并且这种失去,是没有任何敌人的,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王连长突然像发疯一样冲向阿紫,阿虎阿豹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王连长一边挣扎一边激动地大吼着:“都是为了找你那些几年前就已经生死不明的老乡,我们才来的这里,其实我们可以不来的,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啊!!呜呜呜……”

阿紫被他这突然的爆fā

,显然弄蒙了,她眼神中似乎有一丝丝的愧疚,却有着更多的不知所措和无辜,我向她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太在意。正在我对着她微笑时,只见她两眼一翻,晃了晃身子,缓缓向后倒去。

“阿紫!你怎么了!”金发财离得最近,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她,可她还是好想晕厥一般,闭着眼睛完全失去了知觉。

我和李佑吾刚要冲过去,突然听到噗通一声,回头再看,那三个正在为铁蛋他们挡雨的士兵,也相继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瘴毒又旧病复发了?

“臧大师……金老板……”传来阿虎的声音,他原先正抱着王连长企图不让他冲到阿紫面前,可如今再看,这抱的姿势,更像是在扶着王连长的身体,以免自己倒下一般。

而边上的阿豹,也是面色土灰,抓着王连长的手渐渐没了力qì

,支撑着身体晃了几下,也缓缓摊在了地上……

王连长显然也是被这一幕吓到了,他惨白的面色几乎已经和死灰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他也立即就要倒下一般。

这场才开始的大雨突然在此时戛然而止,在云头的最后一滴雨还没落地之前,阳光已经撒在了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此时,只有三个人还呆呆地站立着,面对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

李佑吾,金发财,还有我。

第八十一章 歃血挽弥魂

三人显然被眼前一幕惊得不知所措,我走到最近的三名战士前面,探手试了试鼻息,还有些呼吸,顺手又探了一下铁蛋和小刘的,居然也还都有鼻息。

“都还活着呢!”我向金发财和李佑吾叫道。

“这几个也都活着。”李佑吾已经将阿紫阿虎阿豹都探了一遍鼻息。

金发财走到王连长身边,蹲下来扶着他的肩膀,生怕他也会突然昏厥过去,而那王连长虽然还未倒下,两只眼睛却失去了之前的那股锐气,显然已被一波一波的变故,打击得失去了意志一般,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们,却没说一句话。

我和李佑吾凑到了金发财和王连长那边蹲下。

“我想,他们可能也是中毒了,如果说这潭水是有毒的,那这瀑布飞溅起来的那么多水雾,之前我们一路滑行下来就已经吸进了不少,在这站了那么久,即便没有下水,也多少是会吸进口鼻中的。”我说道:“体质好的可以撑久点,体质弱的,喏,从他们倒下的顺序就知dào

。”

看金发财点头表示同意,我便问他:“哎,你是怎么看出来这水里有毒的?”

金发财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前些年,我家老爷子在我们那疙瘩有个养鱼基地,有一年里,那鱼塘的水,莫名其妙地就发绿发乌,老爷子之前只当是雨后河里泛淤泥,可后来不对了,成批成批的鱼都翻肚子漂起来了,这才报了警。”

金发财看了一眼那潭水,继xù

说道:“后来发xiàn

,咱鱼塘附近新造了个炼铜厂,隔三差五的就把那废水,趁半夜偷偷地用卡车运到鱼塘边上倾倒,后来检测报gào

出来,这鱼塘里的水,含了大量的重金属,当时那水就跟这潭子里一个色儿的。后来算是赔偿了我们点钱,也就私了了,告他们也没用,国企嘛,能有点赔偿就不错了。”

我记得冰冰之前也说过,铜元素过量的水是泛绿的,看来是没有错了:“难道这深潭底下是通着个大铜矿?”我看了看李佑吾。

“应该没那么简单!”他轻轻说道:“我觉得……”

“嗷嗷~~”李佑吾的话音未落,我们头顶上响起一阵躁动,抬头一看,是乌玛那只金冠孔雀在小树上扑腾着翅膀,仰头呼唤着。另外几只孔雀随着它的嘶鸣,一起飞了起来,向远处那群停在崖岩边上的孔雀群飞去,由于它们的动静太大,震落了几根枯树枝,噼噼啪啪掉在我们脚边。

“这帮小畜生,八成看到我们完了,就撇下我们不管了?”金发财白了它们一眼,继xù

说道:“小李子,你说什么没那么简单?我之前看那潭水颜色又绿又深,里面别说一条活鱼,就连水面上连只小虫子都没有,就想,这水一定是有毒的。”

李佑吾沉思了几秒,也没回话,只见他站起身,捡了几根落下的枯枝,用工兵铲削下几条薄片,随后走到了潭边,回头说了句:“你们看。”

随后,手一扬,一把木片纷纷扬扬地撒了出去,轻轻地落在了水面上。

大概也就一秒钟的时间,所有的木片,全部都沉了下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心中一紧,这水……这水怎么会浮不起那么轻薄的木片,这完全不科学啊!

金发财也是吃了一惊地喊道:“唉呀妈呀,这是怎么回事?木片子都沉下去了,这……这……咱们那鱼塘至少鱼死了还会翻白肚子漂起来呢。”

李佑吾蹲下身子,噏动了几下鼻翼:“这水里可能有个暗漩,或者其他有什么吸力的东西在。”

三个人正陷入沉思,突然王连长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行,不管他们死了活了,我都要找到他们,我要下水去,我就算死了,也要下去看看到底下面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就踉踉跄跄地想支起身体来,被金发财又一把按回了地上:“哥们儿想死也别急呀,这几个不都还活着吗,一会说不定就醒了,你这要下去了,可不又在添乱嘛。”

李佑吾眼神微微瞄了一眼王连长,并没说什么。这微微的一个眼神,正好被我看到,我心头不禁一寒,这眼神里竟然有种淡淡地杀气,就像当初他在小白楼里,用针抵着金发财的脖子时那般。

我正极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突然头顶又传来一阵嗷嗷地声音,只见崖岩那头又飞来几只孔雀,乌玛在枝头仰头迎叫着,不一会,它们纷纷落到了石头上,站在了我们跟前。

只见它们原地扑腾了几下翅膀,乌玛先走到了阿紫边上,围着她转了两圈,时不时停下又低头歪着脑袋看一会她的脸。随后又转身向着其他孔雀鸣叫了几声,只见石头上那六七只孔雀全都一步步围了过去。

“糟了,它们难道要吃人?”金发财一声疾呼,准bèi

拔枪,被李佑吾一把按住。

“等等,它们又不是秃鹫,就算要吃,也不至于先吃自己的主人。”李佑吾放下按着金发财胳膊的手,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低附下身子静静地观察着雀群。

我被这些孔雀的行为也弄得不知所以,只见它们慢慢将阿紫围在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其中有一只孔雀是之前没有看到的,大概是它们刚刚从崖岩上带过来的。它的毛色呈现灰色,步伐也略有老态却很稳健,在一群鲜绿光亮羽毛的年轻孔雀堆里,特别显得与众不同又德高望重。

我们几个伏低了身体,从它们的间隙里观察阿紫的情况,一旦发生危险也好及时出手。

只见那只灰孔雀一步步走到乌玛面前,微微抬起脖子,接下来的一幕我们都有点出乎意料。

只见乌玛鸣叫了几声,突然疯狂得用喙猛啄那只灰孔雀的脖子,那灰孔雀虽然疼得抖动着身子尖声嘶叫,却并没有反击也没有躲避。直到那灰色的羽毛上,已经有了明显地血迹之后,乌玛挥了挥翅膀,退到了边上。

那灰孔雀踉跄了几步,走到了阿紫面前,微微伏下脖子,将那带有鲜血的口子,在阿紫的嘴唇上蹭了几下。

这……我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是在救治阿紫?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些神鸟也太不可思议了,且不去说那鲜血到底是否能够救醒阿紫,但单凭眼前这一幕人类思维一般的集结和行为,就已经堪称奇迹了!

李佑吾突然一个猫腰,扑了过去,动作实在太快,就好像一支离弦之箭飞出,这箭的目标,就是那只受伤的灰孔雀。所有孔雀被这突然袭击惊得都腾空飞了起来,而那只灰色的老孔雀,却早被他扑倒在怀中。

“小李子,你这是干嘛!?”金发财急忙冲了上去:“没看出来,它们这是在救阿紫嘛!”

“我知dào

。”他淡淡得回道:“先看看能不能救活,要是可以的话,那他们也有得救了。”

李佑吾将灰孔雀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身子,以消除它的惊恐:“先把它拿住,不然阿紫一醒,它们就飞跑了。”

我暗暗惊叹李佑吾的判断,虽然这些孔雀懂得去救治自己的主人,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初次见面的旁人而言,虽不会有所敌意,但叫它舍下自己的鲜血来救那么多倒下的陌生人,这种白求恩式的国际主义精神,别说是孔雀,就算是个有过道德教养的人类,也未必愿意。

我和金发财凑过去看阿紫的反应,并在边上喊着她的名字,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只见她的眼皮微微抖动了几下,随即伸出舌尖又舔了舔唇边的红血。又过了几分钟,她竟然睁开了双眼,真的醒了……

我已经无法说服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如果非要牵强地找个理由,难道是因为它们常年生活在潭边饮水,所以导致了它们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剧毒?还是本来它们的基因就有这种化毒的天赋?难道它们的血液已经有了强dà

的抗体?但是它们又是怎么知dào

自己的血液可以救治晕厥的主人的呢?它们又是如何判断阿紫是中了潭水的毒而昏迷的呢?它们之间又是用什么语言沟通,来完成如此复杂的犹如一场宗教仪式般的“集体会诊”的呢?……

这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法解释的现象,哪怕是像我这样从小熟读诗书典籍、广涉各类学科的大学毕业生,放在如今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智商还不及这几只鸟的十分之一。

阿紫听完金发财的叙述,也无法做出解释,只是抱着乌玛摸了又摸,泣不成声。

而李佑吾在这时间里,已经将那灰孔雀的脖子在所有昏倒的人嘴边都擦足了血,在王连长嘴上也擦了几下。

随后他从包里取出个小空瓶,挤了半瓶血后,才将它放在了地上。

那灰孔雀也许由于失血较多加上惊吓和疼痛,匍匐在地上也不挣扎。任由李佑吾用布条帮它把伤口包扎好。

它耷拉着脖子靠在岩壁上,半睁着眼睛休息着,其他孔雀都依次飞落围了上去,孵坐在它周围紧靠着,像是在慰问这德高望重的前辈,又像是在用体温帮它恢复体力。

“放心吧,这点血,死不了。”李佑吾拧紧了盖子将小瓶塞回包里,对阿紫说道:“休息几个钟头就又能飞了,谢了。”

王连长已经比之前精神了些,匍匐着爬到他那几名士兵的边上,一个个喊着名字。

几分钟后,阿虎阿豹先醒了过来,随后三名士兵也醒了过来,最后铁蛋和小刘,竟然也死里逃生地睁开了双眼,再看那原本铁青的肤色,也已渐渐褪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王连长竟激动地又一次流了眼泪,扶起铁蛋的肩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此时,阿紫他们的气色也都已经基本痊愈,面对这场几乎全军覆没的劫后余生,大家虽然都在庆幸,可我想,他们大概跟我一样,对接下来到底要何去何从,都是迷茫的吧。

“连……连长……”铁蛋虽然已醒,但是依旧躺在王连长的手臂上没能支起身子。

“恩,没事了,你们都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王连长一边安慰着铁蛋,一边擦着眼角的泪痕。

“连长……我、我看到他们了……七排长,八排长、小疯子、陈二狗……,还有其他的同志们,我看到他们了……都在、都在下面……”

“什么?他们……都在下面?”我看王连长的笑容凝固了,露出一种很难形容的神色:“你说,他们都在……水下面,还是……还是在鬼门关?那是死了的尸体吗?你不会是中毒后有幻觉了嘛?”

所有人都围上来,铁蛋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在潭子下面,没有死,但是……他们看不到我们,看不到。”

“你说得清楚点,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王连长激动地全身都有些颤抖:“你说他们还在水下,可是他们都没有死?”

“恩,他们都在,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不认识,活的人……”铁蛋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潭中的飞瀑声淹没了,可即便是这么轻这么轻的声音,都如一声炸雷,把我震惊了。

阿紫噗通跪到了岩石边上,大声向着潭水呼喊:“阿爸!!阿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真的只是铁蛋中毒后的幻觉吗?

李佑吾探下身子到铁蛋的身边,噏动着鼻翼嗅了嗅,又换到小刘的身边嗅了嗅。

随后他站起身,默默地闭上双眼向着潭中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来,是必须要闯一闯了!”

第八十二章 潭底的河床

李佑吾所说的“闯一闯”,必然是指这彩虹潭底,因为我俩之前都已经猜测到,这个水潭的底部,应该是有一个通道,去往另一个地方的,而这个地方是否就是铁蛋口中看到“很多很多人”的地方呢?

铁蛋和小刘逐渐恢复了体力,已经能够自己支起身体,据他们的说法,当时他俩顺着绳索一路向潭中央游去,可是不知怎么的,身体越向中间游就越觉得沉重,最后还没来得及摇晃绳索,两人便一起向下沉去。

由于潭底光线微弱,加上潭水本来就很深,靠着头上的探灯也只能看到一两米远的距离,面对突然的下沉,固然是惊慌失措的,就是在这一瞬间,都没憋住呼吸,多少吃了两口潭水。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铁蛋顿觉四肢开始僵硬,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而也就在这将晕非晕的刹那间,他面朝潭底沉下的时候,奋力睁眼看了一下,他看到的是整个池底就好像有一面大屏幕一般,而屏幕的另一头,像是有一小片树林,在树林里,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很多男女,围着七排长八排长他们一伙战友,好像在说着什么,而就在此时,铁蛋和小刘也彻底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已是现在岸边。

听完铁蛋和小刘各自的描述后,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绝不是一个人的幻觉,不然也不可能两个人都同时产生一样的幻觉。

但是这潭底居然还有个小树林,这却是非常难以理解的,并且树林里还有失去的战友,跟一群人说话,那这群人,难道是阿紫失踪的族人?

李佑吾回到我们边上,蹲下身子问铁蛋:“如果再下去一次,你还认不认得那个小树林的方位?”

“小李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他带你下去?”金发财接话道:“要去,我也去看看,反正我也不怕毒,是吧,臧大官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刚想答应,就听王连长说道:“我也去!他们都是我们连的士兵,多少个出来,就多少个回去,一个都不能丢。”

王连长一开口,其他几个士兵自然也是死活都不管不顾了,抢着要下水,王连长一开始还极力阻止,但后来连阿紫阿虎阿豹都统统表示愿意下去时,他也就不再执拗:“好吧,既然你们都想下去,我也不拦着,但是有一句话我可说明白了,如果到时一旦发生危险,你们不要顾着救别人,自己能逃生就逃生,这种陌生的环境情况下,不能感情用事,自救第一,懂不懂?”

王连长像是在跟我们说,我知道这其实也是在跟他的士兵们交代,只是这种自顾逃命的论调不符合军队的规矩,所以需要借着我们这些外人来表达。

“小刘刚恢复,就不要下去了,小张水性最差,也留下来,正好照顾小刘,如果24小时后我们还没出来……你们……就回去连部汇报吧。”

两个小士兵还想争说什么,被王连长一句:“服从命令!”,便也不再多言。

已近黄昏,头顶被山壁圈出的圆形天空中,偶尔飘过几缕霞光映照下的红云,所有人在做着各自的下水准备,吃了些干粮,帐篷、步枪之类的东西都暂时搁置在岸上,留下小刘和另一位士兵照看。

每人只背了一只防水袋裹紧的背包,头戴探照灯,便准备下水。

铁蛋在第一个领路,后面跟着的是李佑吾,王连长他们,随后是阿紫和虎豹兄弟,我和金发财殿后。

下水前,李佑吾取出那小半瓶孔雀血,又让所有人舌尖上沾了些,除了我和金发财,还有他自己。

所有人都摸着绳索依次入水,等我最后下到水里之后,前面的人早就已经下到潭中位置去了,我和金发财并肩潜泳而去。

说实话,这潭水和其他地方的水相比,倒也没多大区别,靠近岸边的水,也没多大问题,但是游出去一两米后,发现使不上力气上浮,可又感觉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漩涡暗流,就好像这水已经失去了它应该有的物理特性一样,变成了一种能感受到是水又不像水的某种物体。

在我们的前面,是虎豹兄弟的背影,和再前面隐约的阿紫的身影,所有人都在一边向前,又一边向下的沉入中,如果有个摄像机在边上拍摄的话,我猜所有人的轨迹连起来,现在应该是一条45度角往下倾斜的直线,这直线的另一端,就是我们要去寻找的神秘入口。

大概一分钟后,我似乎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水底有一片隐隐约约的光亮,由于憋气憋得紧,也顾不得多想,只是向着前面逐渐汇聚的同伴们游去,与其说这时候是游,倒不如说是被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吸引过去的,因为在我没有划水的过程里,也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朝着某个方向不由自主的移动。

我肩头被金发财拍了几下,见他正向我挥手比划着什么,顺着他的手势看去,似乎像是让我往水底下潜,比划完之后,他一个躬身,便朝下钻去,我不知他用意,但在前几次的合作中,我觉得他在关键时候的感觉都不错,便就相信一下他的直觉,也一个躬身,向下潜去。

眼看着前面的队伍还在向前,而我们却已经快接近潭底了,突然一个重心下沉,竟然像自由落体一般,一下子跌了下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金发财已经上前拉了一把我的手,开口说道:“走,追上他们。”

我突然有点感觉自己像在做梦,这可是在水底啊,金发财刚才却在开口说话?可当我再看自己时,显然周围已经没有了任何水流,我们是实实在在地踩在潭底,而离地不到2米的高度上方,却是……却是还在隐隐向潭中央流动的水——像天空一样在我头顶上流动的水!而我的脚底,却是一片干燥的、墨绿色的碎石子河床。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拉住他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我哪知道这是在哪呀。”金发财一边向前走,一边回道:“我就是突然有这种感觉可以下来,这种感觉很熟悉,可一时想不出来了,咱们先赶上他们。”

说完,他指了指我们头顶前方的水流,我看到其他人还在上面向前游着。

我一时有点懵,可眼前也顾不上多想,便跟着金发财继续向前奔跑,脚下的碎石子噼噼啪啪被踩的声响,在这个被水幕围起来的空间里听起来,有一种怪异的回声。

也就没多少步路,我发现头顶的水面离自己越来越压近,在我脑中立即呈现出这样一个假设——整个水潭的横切面如果是一个矩形,那么这潭水的横切面,便是一个喇叭造型,这潭面是喇叭的大口,而底部的喇叭嘴,恰恰正是潭的中央,也就是所有水流被吸引过去的入口。

而我们此时,正好走在喇叭形和矩形空出来的那个空间里,越向中央走,头顶上的空间越小,最终还是会走进入水口中,和他们汇合。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随着前方的水面越来越低,我就像站在水族馆的幕墙前,之前看到的那片发出白光的地方,就是这个水幕的最终落点。

我隔着水幕向里张望,看到铁蛋他们正在向这里靠近,我向他们挥着手,可他们显然没有看到我和金发财——哪怕我们头上有探灯,也并没吸引他们的注意。

金发财在边上说道:“你看,是不是那个小树林!?”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就见隔着水幕的潭底,的确有一片朦朦胧胧的光线,依稀能看到一些树影晃动,就好像是一个平摊在潭底的超大3D银幕,里面的场景和我的位置,呈现90度左右的倾斜,就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引力方向的空间,在同一个切面相遇一般。

如果没有金发财这个突如其来的感觉,使得我们能够隔着水幕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潭底,任何人都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的。

当然,也有特别的人会例外,比如李佑吾。

他此时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向我们的方向招了招手,这招手的姿势相当隐秘,仅仅只是挡在胸前,其他人一定已经被那个大银幕完全吸引去了所有注意力,而只有他,侧过头来,朝着我们的方向看着,并做了这个微微的招手。

“诶?这小子还真不一般,居然还看到咱们了。”金发财一边向他挥了挥手,一边说道。

而就在这一挥手的功夫里,他们几个都从我们面前略过,被那个大银幕吸了进去,看不清去向。

“胖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冲进去?”我问道,虽然我已决定闯进去一探究竟。

“听你的。”他撸了把头顶湿漉漉的金毛,看了一眼大银幕。

“好,走,横竖咱们都是祖灵,老祖宗保佑!”

“等等!”

“怎么,怕了?”

他没回话,转身走出几步去撒了泡尿,跑回来时又弯下胖腰,捡了几个脚下的碎石子放进口袋,嘿嘿笑道:

“这辈子大概就来这种鬼地方一次了,好歹也得留下个到此一游的纪念不是。”

第八十三章 地下水通道

金发财将几颗小石子揣进裤袋,向着那大银幕看了两眼,又将脖子上的五行纯金珏露出领子,回头问道:“大官人,走一个?”

我将自己的纯火珏也露了出来,虽然这玩意到底怎么用还是不清楚,但是鉴于上回在收伏幽灵胎的过程中显示了其特异之力,所以露在外面,应该也会有些震慑之力吧,希望如此。

两人稍稍后退几步,疾跑一跃,又钻入了水墙之中,那大银幕离我们仅有数米距离,近得就好像马上就会掉进那个与水底呈现90度垂直的树林中,根据经验,也不用再费力划水浪费肺活量,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像那屏幕靠拢、靠拢……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下一秒就可以进去了,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再一次重重摔在地上——摔在银幕那边的树林土地上的准bèi



就在我向着里面张望寻找李佑吾他们的时候,金发财比我先半个身子钻了过去,随即我也跟着……两眼一黑。

这跟我之前预计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不知dào

自己身子所处何处,甚至都没有摔地的感觉,已经站在了一个四周暗黑的空间里,头上的探灯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暗得只能看清眼前伸手的距离,就好像这里的空气不是透明的,而是被染上了重重的黑色,黑得连探照强光都无法穿透一米。

“胖子!?胖子!?听得见吗?”我试图大声喊话,随即这声音便被吃进了空气,连一丝丝回声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把头钻进厚厚的被窝里说话一样,闷闷地就只能传到不远的距离外。

“大官人,大官人。”同样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是金发财的。

我找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能原地转一圈,借着微弱的光线寻找。好在就在不远处,发xiàn

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光点,那光点就好像一只夜光表那么大。

“嗨,这里!”我顺着光源,小心的迈出脚步,脚下有些水,就好像是在某个下水道中一般,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有水被踢开,随即又没过脚背。

金发财也发xiàn

了我,两个人在黑暗里靠着摸瞎子一般的伸手前行,终于碰到了对方的手。

“这什么鸟地方,之前看到的树林怎么不见了?”金发财说道,他就在我面前说话,可声音却像是在好几米外一般降低了分贝。

我提了提嗓门:“不知dào

,但是有一点好像很清楚,所有的声音,光线,在这里都有阻力,现在我们只能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碰碰运气了。

为了不再走散,我将一只手搭在胖子的肩膀上,两人刚走了几步,就发xiàn

前面是一道石壁,借着头灯凑近,可以看到平整磨砂的表面,摸上去也是湿漉漉的,像是溶洞中的石壁般渗着水。

在经过向前后左右不同方向的试探之后,大致可以确认,我们现在正处在一条长长的通道中,通道的宽度不足两三米,顶上的高度无法预知,石壁是湿的,脚下也有水流,应该是一条地下水通道。

空气中并没有异样的味道,甚至连一点点泥水或溶洞该有的气味也没有,我想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空气阻力所致。为了证明味觉是否也失灵,我特意舔了舔自己的手背,带有一些汗水的咸味,倒是比较正常。

“怎么办,两个方向,这边走,或者那边走,走哪边?”金发财问道。

随着瞳孔在黑暗中的逐渐适应,我已经能看清面前金发财的脸,我回道:“现在就是二选一的余地,但是选哪我也没把握,小李子他们先进来的,现在也不知dào

去了哪个方向。真是奇怪,明明是片树林,怎么又变成了个下水道……”

我说着说着,发xiàn

金发财没有任何回话,便凑近头灯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紧闭着眼睛,一副痛苦状。

“喂,胖子,你怎么了?”

“大官人,搀一把我,头又开始晕了,哎哟妈呀,晕死我了。”

我赶紧架住他肥硕的身板,将他往石壁上靠:“你没事吧,好好的怎么晕了,低血糖?不会吧,前面才吃过东西啊。”

“不不不,这是那种晕,是……是在赌桌上那种,那种一阵阵的,明白吗?一会儿就好了。你先让我杵一会儿。”

赌桌上的晕?现在又不是在赌桌上,怎么莫名其妙的晕起来。可我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他半靠着石壁休息,并盘算着,如何才能找到李佑吾他们前进的方向。

我开始回忆之前铁蛋所描述的沉底之时看到的场景,又回忆在河床里隔水看到的那个大银幕,两次出现的场景应该是符合的,并且直到我被吸入大银幕前的最后那一眼,都还是小树林的场景,可是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眼前这个光景?

难道说,那个大银幕的一切都是幻像,只是为了吸引我们进来而已嘛?并且那诡异的90度角,真实地就好像自己是在侧卧着看到的世界一样,那彩虹潭中的潭水被吸进了那个空间,而这里却只是一条狭窄的地下水道而已,水呢?树林呢?铁蛋看到的那些同志们呢?李佑吾他们人呢……

无数的问题纠结在一起,相互之间却找不到任何关联,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了嘛?所有的跌入水潭的乡亲们,也是像我们这样,被一个个分散在不同的通道中慢慢变成尸体腐烂了嘛?彩虹潭的水流又为何是一个喇叭状而腾出一块干涸的河床呢?……

思绪不断地飞着,脑海中突然好想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好像就是我要得到的答案,是的,它是……它是……

“大官人!我好了!我们走吧!”

在一个朦胧的答案好像就要被我感知的时候,金发财猛一拍我的肩膀,将那即将浮现出来的谜底又彻底打散。

“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我前面差点就要知dào

答案了!”我气得大声叫道,不过好像这声音一出口就又变得闷闷无力的了。

“啥?啥答案?”金发财楞了一下,随即又拉着我说道:“别猜了,往这儿走!”

说完,便拖着我向着通道的一端快步走去。

“怎么回事?你知dào

这是去哪?”我听他口气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不知dào

去哪,但是这个方向没错,恩,肯定没错!”他走在前面,快步走着,全然不顾数米之外便是一片漆黑的未知:“前面晕了一阵,现在脑子清醒的很,这感觉以前在赌桌上有,只要醒过来,对手的牌都能猜准,这回我猜往这个方向走,不会错!放心吧!”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的确对我说起过这但凡一晕就能猜到对方牌面的怪本事,只是这个功能时有时无,并不以他自己的意志而左右。今天也是认识到现在第一次看他晕眩,是不是万无一失并不好说,但目前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赌他这一把了。

两个人摸着石壁,淌着脚下的浅水疾步前进,手指触摸的石壁均有薄薄的渗水,石壁略有坑洼,这种坑洼很细密,就像摸在粗砂纸上一般,倒又不太像普通溶洞的那种坑洼感,如果是由于长期的水流冲刷导致,要将整条石壁都磨到这种平整度,我想至少也需yào

上千年了吧。

也不知dào

走了多久,隐隐看到前方有一些白光透进来。

“胖子你看!前面!有出口!”我喊道。

话音一出,感觉声音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闷闷的了,虽然还不是正常的音量,但明显已经好转了很多,难道……随着出口的接近,这里的空气阻力越来越弱了?

“嗯,对了,那就是了!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赶紧!”金发财加快了脚步,脚下的水流被踢出稀里哗啦的声音,这在通道深处时,是听不到的。

洞口离我们大概只有数十米远时,瞳孔也随着光线的逐渐增亮而慢慢恢复正常,借着透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石壁是类似墨绿色的,就好像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苔藓,但指尖的触感告sù

我,这又绝不是苔藓,仅仅只是被磨平的石壁而已。

此时,脑中又不经意地闪过刚才那个被金发财打断的念头,慢慢地又浮现出一些我约莫可以感知到的信息。

但是当我刻意去想时,就又越想越想不起来了。

当我正在拼命去找那种感觉时,就砰一下撞在了金发财的后背上,他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哎呦妈呀!”

“怎么了?”我见金胖子呆立着看着眼前离我们仅有七八米的那个洞口。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去适应射进来的光线,像洞外看去……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洞外,就是我们在水底看到的那片小树林的场景,是的,我清楚得记得当时看到的那个画面,而此时洞外的那几棵树的布局,地上的野花的样子……就是在我沉到大银幕前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的树林不再是和我的视线呈90度角垂直的了,而是和我们保持正常的角度,树立在我们面前……

我甚至有想起来小时候读书,老师给我们放的幻灯片,也是这样,平摊在桌面的灯片,通过反光镜的折射,使影像以一个角度打到黑板上。

如今再回忆那个水底的银幕画面,难道那只是一个类似幻灯片一样的影像嘛?那么这条通道又是什么呢?我们又是如何从水中穿过石壁站立在这通道中的?

思绪越来越乱,脚步却迈不开来。金发财撸了一把金毛,回头问:“大官人,你看、你看这外面……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前面那潭子底下的那个树林……”

“我看到了!先别去管它,出去看看再说。”我壮起胆走到了前面,金发财紧步跟在我后面嘟囔着:“枪也没带!都放在岸上了。”

“枪有个屁用,你没看到上山时候路上捡到的子弹头了嘛?你忘了那个河里洗澡的姑娘了嘛。”我此时已经坚信,自从我们进入了大山之后,所有的一切可以对付人类的现代武器,都已经失去了实用的意义。

两人放慢了速度,一步步向洞口外走去,再跨出最后一步出洞的时候,两人先探出头去向着外面的这片树林环视了几圈,空气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甚至还能闻到一些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野花烂漫,所有的花朵都是淡淡的粉紫色,那树林再仔细看,其实只是一颗巨大的榕树,分解出了无数的气根,一条条扎入泥土,乍一看就像一片树林一般,我在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巨大的榕树,如果要长成那么大一片林子,少说应该有几千年了。

两人对视后,相互点点头跨出了洞口,又向前走了几步,金发财大声喊着:“小李子!王连长!阿虎!阿豹!阿紫!……你们在哪呢,都听到了嘛!?”

喊声惊起枝头的几只鸟,叽叽喳喳得向远处飞去,我左右张望一圈并没看到什么人影,再抬头从树叶的缝隙里看了眼天空,好像是阴天,并没有一朵云彩,也没有阳光,只是一片灰白色的天。也不知dào

具体的时间,但是按照我们入水前是黄昏的推断,此时应该是将要天黑了,但这里却丝毫没有一丝入夜的迹象。

“哎哟妈呀!”金发财回头看了一眼,好像被吓到了似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立kè

蹲下身子,谨慎地回头看去,除了一排排老榕树的气根林子和一地的小花之外,并无异物。

“怎么了你,又一惊一乍的,见到鬼了啊你!”我瞪了他一眼。

“大官人……大官人,你没有发xiàn

嘛……,我们的山洞呢?”

我被他一说,浑身的汗毛立kè

竖了起来,我转身360度环顾了四周,除了树林还是树林,我们此时正处在老榕树林的中间,被一根根气根和一大片野花包围着,我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我们背后才几步路之外,理应存zài

着的那个地下水通道的出口,消失了。

第八十四章 失落的古城

两人蹲在地上喘着气四顾周围,除了风吹树叶的索索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就是安静,一片无边无际的安静。

“大官人,这……这可咋整?回不去了?”金发财咽了口口水。

“回去干什么,那条暗道估计就是个……就是个……”我一时想不出来具体的形容词,我甚至想到小时候看过的卡通片里有那种类似时光隧道之类的玩意,但是又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大官人,你那风水盘子呢,拿出来再测测看?兴许有用?”金发财指了指我背后的背包。

打开防水布,取出水晶罗盘,我虽知dào

这玩意进了大山之后就没怎么有用过,可是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端平罗盘,口念祭文,随后便看着那两头黑白分明的指针又飞速地转起来,却并不停下。

“你看,我说了,没用的,这地方的磁场很乱,根本分不出方向来。”我灰心地将它放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下来,脱下鞋子倒着里面的积水。

两个人浑身都跟个落汤鸡似得,好在这里虽是阴天,气温倒是跟大山里一样属于夏季,过半个小时衣裤也能干了。

金发财朝着那老榕树指了指:“大官人,咱过去撒泡尿先留个纪念。”说罢站起身走去,我被他一说,倒也的确有点尿意,随后跟着过去绕到树的另一边放了一通。

这颗老榕树的主杆非常粗大,看起来即便有十来个成年人合抱,都未必能将它围住,地上的每一条老根,最细的也足有我大腿那么粗。

“大官人!大官人!快来看!”金发财在另一头吼着,我赶紧拉起裤裆奔去。

只见他正盯着树干,见我过来,指了指上面:“你看,有字!”

我凑上去看到几个新刻的字迹,树皮刚刚被划开的样子,摸了摸,还有一些汁液未干透。

上面刻了几个字:“官,胖,跟着记号。”后面画了一根箭头方向。

“李佑吾留下的,官就是指你大官人,胖就是我,这个箭头就是记号,他这意思是,让我们跟着这个记号走,就能赶上他们,对吧?”金发财向着箭头的方向看去:“可这有那么多树干,咱又不能走直线,这小崽子也不等等我们一起上路,急个毛呀!”

我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至少说明,他们大部队也已经出了山洞,并没有迷失在那暗道里,至于他们又为什么急着赶路……

我低头沉思着,突然发xiàn

就在这刻着字的下方地上,有一大片被踩倒的野草。

“胖子!这是你踩的?”我指着脚下一大片歪倒的花草。

“啊?”他上前一步看了眼:“就算是我踩过,也没那么大一片,你瞧……”他指了指边上树干底部的一大片还冒着烟的尿迹:“我站那儿尿呢,头一偏才看到这几个字的,走过来也就两三步,踩不了那么多……哦!!我知dào

了!是他们踩的,小李子他们的脚印!”

我们顺着这片倒塌的花草又顺着箭头的方向寻找,果然能找到他们踩倒野草的印迹,好在他们人多脚多,一路踩踏所以留下的痕迹就比较明显。

“大官人,他们那也就七八个人,你看这踩出来的面积,好像……”金发财边走边低头左右看着地面。

我被他一说,也发xiàn

了这片足迹有点怪,东一条西一条的,而且每条都足有两三米宽,看样子,应该还有其他人,我想起铁蛋之前说过,在水底昏迷之前看到了失散的战士和一些其他人的影像,难道是他们?

“恩,的确好像有不少人,可能是失散的部队他们,从李佑吾字迹来看,写得很工整,不像是有危险,我们顺着脚印追过去更快些!走!”

两人收拾完包裹便按着地上斑驳的花草留下的足迹向着前面追去,这林子说大也并不大,在紧赶慢赶地一路小跑后,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便走到了林子的尽头,眼前便是一条非常老旧的古城墙,整个墙体由乱石及糯米石灰浆灌缝堆砌而成,像是围着一座小城一般,城墙向两头蜿蜒而去,看不到边。

沿着城墙是一条十来米宽的城濠,濠的这边是一条石子路,如果要找到城门所在,则必须沿着这条路的一个方向找去。

前面的足迹走到这条路上便断了,好在我们从林子到石子路的交界处,找到了一条气根上面李佑吾留下的箭头,便顺着指示的方向,再沿着石子路寻去。

这条路也只有五六米宽,一边是林子,一边是护城河。城墙大约有七八米高,上面垛口女墙有多处风蚀残破,但并没明显的战争留下的印迹,也并未看到上面有巡视的人来回走动。

这护城河水波澜不惊,像是死水一般浓绿,金发财捡了块大石头朝城濠里投去,听那水声也足有好几米深,我一时念起,路边抓了几根草叶投去,瞬间便沉了下去不见踪影。

两人相视吐了吐舌头,知dào

这绿水的厉害,不亚于彩虹潭。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并未说话,头顶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云彩,城墙里依稀传来牛马鸡鸣及狗吠,偶有敲锣吆喝之声,也只是随着清风淡淡飘过,听得并不真切。虽说是三伏气候,倒并不觉得憋闷燥热,走了一路一滴汗也没出,身上衣裤鞋袜倒是不知不觉得都干透了。

“大官人,你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感觉有点慎人呐,你觉得像不像是在古代?”

其实我先前也有这种穿越到古代的错觉,但又觉得并未那么简单,从城墙建筑风格来看,混杂了各个朝代的工艺,一路走来,墙面上有些地方是条石,有些是青石砖,有些又留着大片的夯土,应该是前前后后修补过好几次了。

可从外观上而言,我所了解的现今国内有记载的古城墙记录里,无论是文字图片资料还是存世实物,都没有这座城墙的印象。如果非要找个接近的样子,在云南大理还留下的那段古城墙颇有几分形似。可这座城墙是圆弧形的,目力所及,并没看到角楼。

两人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一路疾走,大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候,终于看到前方城墙上出现了一座凸起的城楼,楼分三层,上窄下宽,四角飞檐,各挂铜铃一只,楼下城门前方有座拱桥,跨濠而建,连接了入口与我们的石子路。

两人一路飞奔,及到桥前,放缓步速,再四下观望了一周,才踏上石桥。这桥只是一个单孔拱桥,半月圆洞,桥身通体素雅,没有任何雕镂的纹理,仅仅只是一块块石条堆砌而成,桥身宽七八米,均为石阶,待到桥顶,便见城门。

这城门并不设关卡,也不见守卫,甚至连个门板都没有,仅是一个拱顶大门洞,门宽及深度,均在七八米上下,城门直对里面一条大街,两边建筑有点像丽江古城的风格,酒肆客栈商铺林立,门前各点灯笼。路上人流稀疏,穿着打扮均是本地民族特色。

抬头见那城门之上,赫然有两排文字,上面一排是看不懂的某种民族的字体,而下面一排小字,则清晰地用古隶体刻着四个字——“滇越冥都”。

金发财见我伫立桥头不动,便扯了一下我:“大官人,怎么不走了?”

“等等……”我脑海中此时不断搜索着记忆中的碎片,企图想起这滇越冥都的记载,可是想了半天,只有《史记》中有记载:“……然闻其西千余里有乘象国,名曰滇越……”,这在之前阿紫的舅舅跟我们对话时,我也已经提起过勐卯王国又作滇越乘象国,所以此“滇越”应该就是彼“滇越”了,可是这个“冥都”,却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冥,幽冥,阴间之界地,那这个冥都,岂不是……我抬头望望天空,虽是阴晦,但却并不黑暗,与所学所知的阴曹地府之相并不吻合,难道这个城名另有奥妙?还是只为了虚张声势而已呢?

我将心中所虑跟金发财说了一遍,他先也是怔了一下,随后像是安慰又像是壮胆地说道:“我看这里不像是阴间,这儿的天这么亮。何况咱俩又没死,怎么可能跑得进阴间呢,四川还有个地方叫‘鬼城’的,我去玩过。也不照样只是个地名而已嘛,我看这里也差不多!”

听他这解释,倒也说得通,便挺了挺腰背,准bèi

进城。

金发财又一把拖住了我,瞪大了眼珠子问道:“我说大官人……咱们,咱们……应该是还没死吧?”

我被他这胆量的180度大转弯弄得哭笑不得,笑道:“死了,死了你还能撒出热尿?”

“诶?难道死人不会撒尿?”他摸了摸头顶那撮金毛:“哎哟妈呀,这可是头一回听说,敢情死鬼不会撒尿的呀?”

我懒得搭理他,便大步朝城里走去,我指了指城头大字说道:“就算里面真的是个鬼城,咱们术祖后裔,祖灵之身,谅它们也奈何不了我们,别忘了,咱们可是鬼魅不侵的。活人倒要提防,死人就不用怕,大胆闯吧!”

金发财紧跟着走到我身边,两人向城门走去。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对于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加上两人来的一路所遇又是这么诡异,心中也自然有些忐忑。我从包中取出折扇捏在手中,假装摇着扇子缓步下桥,故作轻松,但也只是给自己壮胆罢了。

走到城门口,两人又停顿了一下,这城门拱顶七八米高,门洞内左右均由青石砖砌到顶部,石砖日久风化,斑驳可见,两边的墙上贴着些安民告示之类的黄白纸张,但都是看不懂的民族文字,也就不再多做停留。

两人穿过门洞,左右看,均是略窄的小路,看不到头的民居建筑顺着城墙向两边延伸,面前的直路较宽,街道两边家家门前灯火通明,我们相视意会,径直向前走去,我准bèi

去前面找个路边排档先打探一下消息。

金发财左顾右盼,说道:“这里倒挺像个古镇旅游景点的,你闻闻,这空气里还飘着酒肉香味,嘿嘿,等会咱们跟小李子阿紫他们碰头了,先找个地方好好搓一顿本地菜。”

我虽也闻着酒肉香气激发了馋意,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目测左右行人,除了衣着与我们不同,其他举手投足均无奇怪,再看地上灯火投射下的人影,也清清楚楚,全然不是游魂模样。

等等!我突然想起什么来,灯火!人影!

“奇怪呀!”金发财在我耳边也轻松嘀咕了一句:“这前面还是白天呢,怎么突然就天黑了呢!?”

的确,进城之前明明还是灰白色的阴天光景,怎么一进城门,便是黑夜了?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早就已经是一片黑夜,黑的不见月亮星星,哪怕是一片薄云都看不见。

两人突然相视一眼,似乎都想到了什么,转身望去,倒吸一口冷气。

是的,城门果然又消失了。

第八十五章 又现失魂症

但是此次消失的方式又与之前那个地下水通道洞口不同,之前是连洞带山全部消失,而这回仅仅只是城门消失,那城墙依旧还在,仅仅只是在路口的城门变成了一道石墙,与两边的城墙融合成一片。

“大官人,敢情咱们这一路过来,是没有回头路的?”金发财抓了抓头顶金毛,倒也好像习惯了这一路的怪事,显得虽有些困惑,但也没怎么惊慌。

“先不管那么多了,找个人家先问问小李子他们的去向再说。”我边说边朝临街的一个炒粉排档走去。

“老乡,请问……”我走到了跟前问道。

这排档是个卖烧鸡烧肉加炒粉的摊位,摊主是个中年大叔,正低头炒着一锅粉条。我俩即便已站在他面前,他依旧不闻不问,继xù

低头自顾其事,半句不答。

“嘿,我说你这老乡也太没礼貌了,是聋了还是哑了呀,信不信你金员外我……”金发财见那男子不理不睬,便卷起膀子发起火来。

“等等!”我伸手拦了一把:“别冲动!”

我张开五指在那老乡面前晃了晃,他完全没有知觉,依旧自顾自地炒着粉,我和金发财面面相觑,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站在边上再观察一阵,看他这眼神倒不是盲人的样子,但却有一丝呆滞。

“不像个瞎子呀,难不成是个傻子?”金发财将脸凑到他面前又仔细看了两眼,猛然回头说道:“大官人,你看,这人的眼珠子不对劲!你快看,像不像昨天铁蛋昏过去那样……”

我之前就已心中疑虑,被金发财这么一喊,便就猜到八九不离十,联想到阿紫之前说过,所有的老乡都是神志不清般地走到彩虹潭落水,那么照这样看来,这些人中,得的便是同样的失魂之症,甚至,这人也许就是阿紫的乡亲!

我凑近细看了这位男子浑浊的瞳孔中十字纹血丝,料定中了失魂症,赶紧从包里取出散魂汤药粉,两指搓取了一些,兑了些水给他灌下,这人倒也并不反抗,任由我抬起他脖子将药汤注入他嘴里。

待我放开手,他依旧做他的事,粉条出锅装盘,摆放在桌上,随后用他的家乡话招徕着路上的行人。除了眼神有些呆滞外,其他与常人无异。

在边上等了五六分钟,见他也没任何变化,我再将手中的湘妃竹扇猛击了他天灵盖三下,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我,随后继xù

吆喝他的去了。

我和金发财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又走来一位大婶,与这男子嘀咕了几句,随后兜里掏出一颗小如绿豆般的石子放在桌上的盘子里,又从盘子里挑了几颗米粒大小的石子装进袋中,便端着一海碗的粉条又提了只烧鸡走开了,全然像是完成了一笔交yì



同样的,这位买走粉条和烧鸡的大婶,也是两眼浑浊呆滞,与失魂症无异。

金发财轻声问道:“大官人,你这药粉怎么不灵了?上回铁蛋不是一治就好的嘛?”

我记得冰冰跟我说过,他们家的医书上说过,这失魂症,一是可能被阴魂附体,二是可能由于某些原因导致魂魄击散,从目前情况来看,上回茗姐和铁蛋的失魂,是被阴魂附体的概率更大,而这些老乡的情况,应该属于后者,也就说,他们的三魂七魄已经不全了。

我俩继xù

向前赶路,路上行人虽有不少,但细细看去均是行尸走肉一般,他们之间自有他们的沟通方式,只是统统面无表情。一路上我们也看了不少路边排档商铺的交yì

,他们的流通货币均是些大小不等的绿色石子,小的如绿豆大米,大的如蚕豆花生,根据物品贵重不同,互有找零,大概跟古代银两一般作用。

金发财在边上嘿嘿发笑,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傻了?”

“大官人,你知dào

啥叫横财神后裔不?我算是明白了,就是咱不想发财,这钱财也会自己送来。”说完拍了拍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大裤袋,哗哗作响。他探手掏出一颗鱼丸般大小的石子来:“你看看,前面河床里捡来的纪念品,这颗还不是最大的,嘿嘿嘿。”

我虽不知鱼丸这么大一颗绿石头在这值多少钱,但从前面那大婶的一大碗粉条加一只烧鸡,才一粒绿豆大小的石子还有找零来看,应该是够用很久了。

俩人正在路边一阵得yì

,突然肩头一沉,回头一看,只见李佑吾正一手搭在我肩上,歪了歪嘴浅笑道:“总算找到你们了,原来在这发财呢。”

“哎哟妈呀,小李子,你哪冒出来的,怎么……诶?他们人呢?”金发财向他身后望了一眼,我也发xiàn

,就他一人,并没发xiàn

其他同行的人。

“跟我来。”李佑吾并不多言,转身便向着边上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去,我和金发财紧步跟上。

这小巷子仅能并走两三人的宽度,七拐八绕的,经过很多个岔口,终于在一个小院子门前停住,李佑吾在门上轻轻拍了三下,顿了顿又拍了四下,像是在打暗号。不一会里面也传来五声拍门声,李佑吾低声说道:“找到他们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是阿虎阿豹两人守在门里,边上还有三四个手握钢刀穿着民族服的汉子,不过看起来倒像是陪着虎豹兄弟一起把门的,他们向我们点了点头表示友好,眼神并不像外面那些人般浑浊。

“臧大师,金老板,快进来看看。”阿虎带着我们向院子里屋走,阿豹随即插上了门栓,和那几个汉子守在门边并没跟着进来。

我环顾一周,觉得这个院子并不算大,由一圈吊脚木屋围成,中间是个十来米见方的天井,四周竖着几根火把,天井里空荡荡的,仅有一口水井和一堆干柴,并没什么植物。

走进中间的主厅门前,隔着纸糊的窗格,透出些烛光,阿虎推门而入,李佑吾回头跟我说了句:“大官人,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见他微皱双眉,像有些难题无法破解,便踏进门里,心中也隐约有些忐忑。

踏进屋子,整个房间里坐着站着的,满满一屋子人。

站着的是几个与门口那几个一般民族打扮的汉子和女人,以及王连长和阿紫及两个面生的战士,坐在地上的是铁蛋他们几个脸熟的士兵,还有好几个面生的战士,这些面生的应该就是另外两支队伍失散的同志们。

王连长见我进屋,便赶紧走来说道:“大师,你快来看看,他们这几个是怎么了。”

阿紫见我们进来,也赶紧凑到我面前,先是一阵激动,又指了指坐在地上那几个人,向我摇了摇头。

我见大家都在,便松了口气,环顾了下屋内,虽没多少家具,倒也打扫的干净整齐,墙边凳子上堆着好些被褥之类的,应该是平时住着不少人。

我看站着的几位没啥大碍,便朝阿紫指向的人走去,蹲下来时,才发xiàn

这几个都被绳子反捆了手脚。

王连长轻声说道:“从洞里出来之后,他们几个就跟丢了魂似得,叫他们名字也不听,只顾自己乱走,没办法,先捆起来带过来了,幸好林子里有这几位老乡带路。”

我边听边逐一观察了这几位坐在地上的士兵的眼神,果然跟外面那些行人一样,眼神浑浊,瞳孔十字纹血丝明显。

“嗯,这是失魂症,魂魄不全了。”我说道。

“失魂症?还有救吗?”阿紫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知dào

,这跟之前遇见的情况有点不同,暂时不清楚怎么恢复,首先得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但应该不是惊吓所致。”

我指了指那几位穿着民族服的男女问阿紫:“这些是你失散的老乡吗?”

阿紫点点头:“嗯,是的是的,有几个是我们族里的,还有几个……我没见过,但跟我们是一族的人。”

我站起身来,向他们点了点头,问道:“能告sù

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嘛?”

那几个汉子像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困惑地看了眼阿紫。

阿紫说道:“我们族里出过大山的没有多少人,很多人都不会说汉语,你有什么要问的,我来翻译吧。”

于是,在阿紫的帮衬下,经过一番询问,终于知dào

了整个事件的大致来龙去脉:

几年前,在阿紫他们庆祝新年的那个夜里,自从阿紫和阿舅逃离大山之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所有的族人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准bèi

各自回家。

此时,突然山里刮起一阵阴风,先是所有的雄鸡飞上屋顶开始高声啼鸣,再是村落中的黑狗开始向着山路狂吠,随后阿紫家所有的孔雀都像是被惊吓了一般成群飞走……

正在作法祈福的巫师法德罕,突然口喷鲜血,倒在了火堆之上,瞬间被一团蓝火烧遍了全身,正当大家都上前想去救他的时候,整个山谷被一团黑雾罩住,隐约能看到有几个眼神发出蓝光的人,用极其快速的动作,站在人群里穿梭,他们手里捧着个瓦罐一样的东西,所到之处,那个地方的人都突然变得呆若木鸡。

大概也就片刻的时间,所有的人,包括刀岩王和他的家人们,还有其他族人、山寨中的牛马猪狗,都像是丢了魂似的,跟着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向河谷中走去。

“身材妖娆的女子?”金发财打断了阿紫的话,这女的长什么样子?

阿紫解释道:“据说那女子身材苗条,但相貌又看不出具体年龄,只是一团隐隐的样子在队伍的最前面,这几个老乡当时神智倒是很清醒,本想提刀反抗,但是迫于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恐怖,他们也不敢有异样的行为生怕被那女子发xiàn

,所以只能假装呆滞地跟着大家一起前进。”

“哦……那后来呢。怎么到这里的?”我继xù

问道。

后来的情况,便是所有人畜如阿紫望远镜里看到的一样,全部走到了瀑布的崖壁上,一个个往潭里跳下去了,那几个神智清晰的人当时不知dào

是被吓得没了胆子跑,还是根本就被拥挤的人堆围得没法躲,等他们发xiàn

自己已经站在崖壁边缘上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的人挤下了彩虹潭。

待他们落水之后,就被一股暗流吸进了河底,等他们清醒过来时,已经在一条黑暗的通道中,由着一簇簇蓝绿的光点,带所有人到了林子中。

同样的,所有人都是随着那女子顺着林子进了这滇越冥都,进城后才发xiàn

,这里早就已经住了不少人家,衣着打扮均是与他们民族一般模样,衣食住行各有安顿,除了神智不清外,其他一切均与常人无异。

“哦?就是说,在你们进城之前,这里已经是有人了?”我听到此处,略有诧异,原以为这里的居民都仅仅是阿紫的那些族人,没想到还有更早居住的人,且大都是失了魂的。

“是的。”阿紫翻译道:“虽然早有人居住,但是他们跟我们都是同一个族,所以言语习俗是完全一样的。”

我一时无法想透其中奥妙,便指着那站着的几位族人,继xù

问道:“那他们……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这是谁的房子?他们平时怎么生活?”

经过一番沟通后,才明白,原来在那批失魂的族人全部进城之后,那带路的女子便消失无踪,剩下几个眼放蓝光的随从,将他们这些人分批安顿去了不同的地方,而这几个神智清晰的人,便混在人群中被安排在了这里住下。

城中的族人每隔三两个月,就会被分批带去城墙外干活,大都是些养殖农牧或砍伐搬运之类的事情,那些蓝眼睛的看守也不太管他们,送他们出城后便自己走了,等到城门再次开启时候,由墙外的族人们自行回城。回城后去大庙里交差领赏,分得一些绿色石子,在这城里当货币流通使用。

族人平时不干活的时候,就在城中自谋营生,那些摆摊的开店的,皆是如此。

我越发听得糊涂,这城门明明在我们进城后自动消失了,他们又是怎么可以进出城门的呢?而这些神智清晰的族人,又是为何与众不同,可以坚持到现在不被发xiàn

呢?他们又是怎么和李佑吾阿紫他们遇见的呢?……

疑问越来越多,我正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想盘问地更加清楚,忽然听到寂静的院子外,传来三下响亮的拍门声……

第八十六章 混沌中的城

拍门声很快得到了院子里几位看守的回应,只听开门之后,悉悉索索的有些对话之声,李佑吾走到窗边开了条缝向外窥探了几眼,并未说什么。

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我们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跟着阿豹他们几个身后的,是七八个穿着民族服的陌生面孔的男女,都在三四十岁样子。

我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想那几人突然一个个噗通噗通跪了下来,向着我们磕头,各自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一副非常苦恼又激动的样子。

我以为这回又要靠阿紫来翻译了,却不想居中一位大叔又说起了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各位朋友,你们是老天派来救我们的吧?你们是天兵嘛?请你们快救救我们吧!”随后又带着众人磕起头来。

金发财凑到了我边上嘀咕着:“嘿,真是怪了,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那大叔突然双眼盯着阿紫楞了一下,突然面露似哭似笑的神情,激动得叫道:“你是小公主嘛?你是孔雀公主对吗?你还记得我嘛?我是阿良,阿良伯啊!”

只见阿紫两眼一红,冲上前去喊了一声什么,竟也跪下跟那大叔抱头哭了起来。

谁都没有料到竟然会出现如此一幕,但我明白,我们离事实的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一番哭哭啼啼之后,终于被王连长劝停了下来:“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们的时间不多。救人要紧!”

几个人从地上站起来后,抹着泪水,那个被称作阿良伯的,拉着阿紫的手,又哽咽了一阵,随后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继xù

说起这里的情况。

原来那年大家都被带入这城中之后,虽说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神智,并且被分派到了不同的地方,但毕竟这个民族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老祖宗传下来的打猎习俗,使得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做标记和打暗号的方式,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些神智尚是清醒的人,就在城里一些隐蔽之处,比如胡同的墙角、酒家的桌椅底部、大庙外的柱子等等地方,做了不少暗号标记,通过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慢慢凑在了一起,并且不定期趁城外务工机会,在外面寻找逃逸的出口,而在城中,也在不同地方安排了密会的场所定期碰头——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院子,便是几位老乡的家里,也是秘密开会的其中一处。

他们之间的标记暗号,不但使得阿紫部族失散的乡亲重聚,并且由于风俗习惯一致,所以竟然还召集来了原先就住在这城中的另一伙族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已有百十号成员。

此番我们闯入这个地方,之前的那批士兵以及后来的李佑吾他们,都在林子里撞见了正好出城的这些人,才被带到了此处,并且他们已经通过独特的暗号,使这个有外人入城的消息都散布到同伴们那里了。

阿良伯作为他们的一个小头领,也是得到了通知后才赶来见一见我们的。

阿紫赶忙打听她父母及几个哥哥的消息,但是很遗憾的,自从进了城里之后,阿良伯他们都没再见过首领一家。

但是有一件事情,说起来倒是相当的诡异,那便是,每逢他们出城务工回来后的第一次睡觉,总会梦到那做法祈福时喷血而亡的巫师法德罕,叫他们再耐心等等,说会有天兵来拯救他们,所以这也是增加了这群神智清晰的老乡可以坚持团结在一起随时待命的信心。

阿紫低头抽泣着,显然她的父母兄长依旧生死未卜,但是至少如今这个情况,找到他们的概率还是大有希望的,所以也并未哭得太过伤心,见她打开背包又一次拿出了那把唐代环首刀,抱在胸前轻抚着。

那阿良伯以及几位老乡都认得这把刀,都跪在阿紫面前又哭啼起来。

我心中的疑虑依旧没有打开,正在整理着思绪以及他们所说的巫师法德罕的托梦,巫师口中所说的天兵,难不成就是指的我、金发财和李佑吾嘛?

我不禁看了一眼身边这两人,胖子不知为何紧锁着眉头抓着头皮在想着什么,而那李佑吾,虽然面无表情地靠在窗边,两眼却死死地盯着阿紫胸前的宝刀,虽然眼神已不是之前在车上时那样夸张,但是这种眼神,我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是一种爱又像是一种恨。

我低头轻声问金发财:“哎,你前面说什么说到一半,说什么‘真是怪了’?”

金发财摇了摇轻声回道:“这几个老乡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再哪见过……可好像……好像就见过他们没多久似得……”

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这胖子向来感觉敏锐,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我无从想起来,要说见过没多久,我跟他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而已,也并不知他以前之事,何况这里的老乡基本都没出过大山……哎,越想越没谱了。

我决定将心中的疑惑干脆直接问阿良伯。

“阿良伯,你会说普通话,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嘛?我说的慢一些,我问,你回答,可以吗?”

阿良伯转身看了看我,又疑惑地看了眼阿紫,好像在征得她的同意一般。

阿紫点点头并用土话跟他嘀咕了一句什么,那阿良伯赶忙又向我跪拜了几下:“大神啊,你问吧,我知dào

的都说给你听。”

我请他站起来说话,阿紫介shào

说这阿良伯原是族里负责出山采购族人必须物品的管事,也上过汉人的学,有些与外界往来的大事情常常由他打理,比如部落里当时安装通电设备、换取一些流通纸币之类的,也是由他出面去城里办,族里的第一台手机也是他带进来教大家会用的。

我点点头:“阿良伯,你说这里还有比你们先来的族人,那他们又是怎么来的呢?”

阿良伯转身指了指其中几位老乡,又回头说道:“他们几个就是比我们更早来到这个城里的,据说他们也并不是一起进城的,他们之前还有更早的,一共这城里分了几批人进来,都已经说不清了。”

“哦?那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我追问道。

“有些是下潭子找鱼时,被吸进来的;有些是出大山时迷了路,半夜睡在山中醒来时就发xiàn

在那黑洞里的;有些据说是跟邻族打仗,昏死在战场上,醒来时就在那黑洞里的……还有,哎反正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但是像我们那样,整个寨子一起进来的,倒是头一次。”

“还有和邻族打仗的?我听阿爸说过,我们这里已经一两百年没有过战争了呀!”阿紫疑惑地看着阿良伯。

“是呀,但是他们到底来了多久了,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只知dào

是很久很久,久的完全已经无法计算时间。”他顿了顿继xù

说道:“也难怪,我们到这里也已经很久了吧,看到公主已经又长这么大了,变得更高了。”

我觉得这话听起来奇怪:“怎么,你们才进来了几年而已,怎么也会不知dào

时间呢?”

阿良伯摇了摇头:“哎,这位大神啊,你们刚过来是不知dào

的,我们这里没有办法计算时间,从进城开始,这里……一直都是天黑的。”

“啥!?”金发财和王连长他们都惊呼了一声。

“是呀,这里只有晚上,没有白天,而那城外,是只有白天却没有晚上。在这城里,我们困了就睡,起来了就谋生,我们如今只能靠睡过多少次来大约估计一些日子。前面说,我们每隔两三个月会被分配一次出城做活,那也是靠着计算睡觉的次数来猜测的。但是……”

阿良伯皱着眉头继xù

说道:“……但是这个猜测也只是平均数罢了,有时候城门连着好长一段时间,几乎是天天都会打开,有时候一天就会打开好几次;而有时候又会过上好多好多日子才开一次。就像最近吧,这城门就常常开开关关的,完全没规律的呀。”

“哦……原来是这样。”我低头回忆之前跟金发财的虚惊一场,看来这个城门倒还不算是条没有回头路的情况。我继xù

问:“那么,你说你们在外面寻找出去的路,有线索嘛?”

“哎!”阿良伯摇了摇头:“外面这个地方,只有林子和农田,还有些乱石岗,我们不知dào

多少次在那里兜兜转转,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当时那个出来的洞口了。”

“既然都已经出城了,干嘛还要回城,就算找不到那洞口,你们就一路往远处跑,跑得越远越好。”王连长打岔道:“只要你们一路不回头的直线朝前跑,总能跑出这个鬼地方!”

“呵呵呵。”阿良伯苦笑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可怕就可怕在,这是一片跑不出去的地方。”

“怎么,外面还有鬼怪把守着?”阿紫问道。

“鬼怪是没有什么鬼怪,只是,我们一路不回头地跑啊跑啊,跑到最后发xiàn

又跑回了原地,面前依旧是这个城门。”

“难道是迷路了?”金发财问道。

“不会是迷路,这就是一个奇怪的跑不出去的地方,我们多次去过那个林子里,背对着那中间的大榕树一直向远处跑,一路跑一路做记号,可是跑着跑着就发xiàn

,那大榕树就在我们面前,那树上的记号跟我们跑的方向就成了反的了。也就是说,我们就好像在不停地绕圈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空中划着一个圆圈:“难怪那些蓝眼睛的人把我们放出来就不管不顾地走了,因为它们知dào

,我们是根本跑不掉的。”

我心中隐隐升起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源于之前我的水晶罗盘屡次失灵找不到方向,难道这里并不是因为磁场作乱所导致的方向无法辨别,而是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存zài

东南西北的方向吗?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城里永远黑夜、城外永远白天、大部分的人都失去了完整的魂魄……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越了我所知的常识,即便在家里所有的书籍中,也从来没有记录过有这样的地方,哪怕是民间关于阴曹地府的描述,而完全套不上这里的情况,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阿良伯,你说你们这里没有时间的记录,那么我想问问,从你们这些人第一次进城到现在,是不是有老人家病逝过,或者有孩子出生过?”

我这灵光闪过的念头脱口而出后,把阿良伯和其他族人都惊得长大了嘴,随后他回身去向那些老乡问了什么,他们一下子嘈杂起来,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像是在核对什么信息一般。

等了一会之后,阿良伯瞪大了双眼摊着双手说道:“啊呀大神,这一问,还真的是……我们前面说了半天,都没人听说过有这情况。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去世过,也从来没有孩子出生过呀!”

他这声回答,惊得阿紫不禁啊了一声,就连李佑吾都从窗边走了过来,所有在场的人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就连提出这个问题的我,虽然冥冥中似乎早猜到了这个答案,但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是的,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不但没有空间和时间的变化规律,从可知的上百年前就有人进城至今,就连生死,一个都没有过。

我闭上眼睛思考着,心中翻腾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最后只得出两个合理的解释:

其一,这里所有一切空间时间都是在一种相对的前提下绝对静止的,唯有人畜还能以某种惯性,维持着进城前的生命状态,但是这种状态是无限的原地踏步,并不向前也无法向后;

另一种可能性便是……这个城是被夹在某两个时空之间的扭曲的、突然中断在某个节点之上的所在,也许它是一个连接两种时空之间的缝隙,而这缝隙由于某种原因,暂时失去了连接的功能,从而形成了一个时空的断层,处在一个不稳定的、混沌的、失灵的状态中。

并且,这个城可以连接的那两头时空,也许就是——阴阳两界!

第八十七章 一桌大盘菜

当我还在思考着如何破解这个冥都的成因之时,只见王连长取出了步话机打开调试着:“我看看,能不能跟小刘他们联系上。”

小刘和另一个战士还在彩虹潭的巨石上守候,说好了24小时内如果没有消息,他们就将回连部汇报——当然,此时我也不能肯定,光凭他们两人的力量,是否能从巨石上再爬回崖壁顶上。

没有悬念的,所有的无线信号全部失灵,只是沙沙的杂音。

“干,定位系统也用不了了,这可怎么办,这看起来一时半伙还结束不了,要是他们俩回去向连部求助,肯定会害更多的同志们过来下水,岂不是更麻烦了!”王连长骂了一句,愤愤地将步话机塞回包里。

金发财倒是还在紧锁着眉头想着,我拍了拍他肩膀打趣道:“你别费力了,有些东西你越想越想不出来,说不定一会你吃吃喝喝一通,然后再昏过去那么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呢。”

“哟,你不说倒没事,这一提起来,我还真肚子饿了!”金发财转身指了指地上那几个呆滞的士兵说道:“要不我说,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光守着这些半傻不傻的人也没用呀,兴许吃点东西,办法就来了!”

阿良伯接口道:“这里餐厅饭馆倒是有不少,但是各位这身打扮,怕是不方便出门,万一要是被那些鬼东西撞上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呀!”

所有人正在犹豫不决,就听李佑吾低声说道:“就怕他们看不到我们,我倒正想找这些鬼东西会会。”说完拍了拍腰间那排削尖的小木棍。

我也正是这个打算,如果一直躲在这院子里,怕是一点头绪都不会有,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放开手脚闯一闯去。

经过一番商议,铁蛋那几个丢了魂魄的同志,由这里几位老乡看守着,而我们一伙人就由阿良伯带路,出去城里逛一逛。

阿良伯叫了一老乡先跑出去探路,随后便带着我们向前一路走着。

一行十来个人,经过七拐八绕的小巷子,又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城中主干道上,阿良伯一边带路一边又有些紧张地左右打探着:“这里虽说是个小城,但是外面有的,这里也一应俱全,这整个城是个圆形,围着圈城墙,只有那一道城门,其余都是死路……就算想翻墙出去也没用,外面那条河,是条毒河,据说以前有人下水过,身子一沾进水里,就没冒头的。”

阿良伯一边跟我们说着沿途两边各家店的主人,或是某某街区里住着谁谁谁之类的,大概都是阿紫知dào

的一些故人的名字,如今大都丢了魂,这些丢了魂的人,早就已经不再认得老乡,只是当成个陌生人一般,任凭阿良伯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使这些老乡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来,全然就跟半个白痴一般。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光景,当我们走到大街的尽头处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的中央有座高耸的六层六角塔,外面围了一圈高墙,有个大门紧闭着,看起来像是座庙又像是古代的官府一般。

“这是哪?”李佑吾指了指那高塔,问道。

“哦,这里就是大庙了,咱们所有人的工钱都要去这里领,平时是没人的,只有那城门打开的前后一段时间里,那里面才会有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李佑吾鼻翼又深深地噏动了几下,看来是没有闻出什么。

阿良伯继xù

说道:“这里便是这座城的中心了,绕过这塔楼,还有一条跟这里一样的大街,整个城里就是被这两条大街贯穿的,周围都是些小路,通向不同的区域,七七八八住了也不知dào

多少人,反正还有好些房子是空关着的,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带进来些什么新的人吧。……走,前面就是这里最大的餐馆了,是这城里进来最早的那批人开的,老板跟我们一样,也是这里清楚的呢。”说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绕过塔楼,我们继xù

循着大街向前,这城市的格局大致已经了解,大街和广场的布局就如一个中心的“中”字,那大庙就在那竖线的中心点上,广场上来来往往也有不少城民走动,粗看之下与常人无异,细看下来,皆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走在其中,感觉自己后背不禁有丝丝冷汗。再看同行的几人,各个都是面部紧张,小步疾行,唯有金发财仰首对着个塔楼频频回首观望,要不是被李佑吾拉了一把,他还想停下来细看的样子。

“怎么不饿了?你当是来旅游景点呢,要不要再给你留影纪念?”我向他逗趣道。

“嘿,金员外我只是好奇这塔造得粗糙,瞅着眼熟,像是咱老家那的立体公墓,这鸟地方有啥好拍照的,要留念还不如我一会过去撒泡热尿,写个到此一游。”

说笑间,我们便已来到阿良伯所说的城中最大的餐馆,沿街而建的一座三层廊房,招牌写着几个看不懂的字样,边上有一排魏碑小字——“醉梦楼”。

门栏下有个小二正在擦着门柱,见我们到来,也不多言,直接将我们往最楼上接引。阿良伯回头说道:“这位也是清醒的,这里除了他和老板之外,其余的都是傻的。”

进了三楼沿街的一个大包间,里面一派桌椅陈列,与店内其他地方的风格一致,都有一股明代的装饰风格,若是将这酒肆纹丝不动地搬去影视基地拍古装剧用,倒是一点都不必改造,直接使用便可。

几人将几张方桌拼凑在一起,围坐下来,小二端了几碟花生果脯之类的茶食,沏了一壶普洱茶,跟阿良伯言语了几句,便出去了。

“我已经让开路的老乡过来通知了他们,估计老板一会就来。”

我临窗而坐,低头可以看到下面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商铺林立,时有不少城民走动往来交yì

。三楼的高度,向远处看,还看得到一些灯火依稀的居民区,分布着并不规整的一排排矮房,直到远处。抬头一片黑夜,无星无月无云,就如整个城市上空被覆盖着一个超大的黑铁锅盖。

不一会,楼梯传来脚步声,上来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家,目测应有七八十岁年纪,一身白衫黑卦,腰里缠一条黑布袋,头上裹着黑色头巾,手里搓着个水烟斗,跟阿良伯用乡音打起招呼。

此人虽是老迈样貌,却是精神矍铄,步履矫健,声音中气十足。

在阿良伯介shào

下,我们一一打过招呼,看来这老爷子也已知dào

了我们的来由,并不见外,不但不见外,而且还跟我们显得特别的亲近,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是十分的友好,不但友好,而且还带着一种关爱之情,就好像爷爷看着孙辈一般。

我心中暗想,果然是第一批来到城中的老城民,前前后后也不晓得看到过多少批新人,我们在他眼里,大概也就是跟阿良伯他们一样,又一批新进城的脑袋清楚的新城民罢了。

只见阿良伯跟他说着什么,阿紫便在一旁用汉语跟我们翻译着,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说,我们这几个穿着打扮不同的人呢,并不是他们一族的,而是法师托梦来的救兵,而这姑娘呢则是他们这一代族人里的公主,等等。

那老汉边听边吧嗒吧嗒抽着水烟,偶尔侧首看看我们,微笑着点着头,并不显得诧异。

小二不一会端上来好多热菜,都是些烤整鸡、煮牛肉、烤羊腿之类的大肉,还有些白灼的蔬菜,都用脸盆大的大盘装着摆了满满一桌,又端来一大坛米酒。

待到所有菜色上齐,小二便下楼去看门了,我们几个吃了两天压缩饼干的人,见到这么一大桌菜早已口水直流,等到宾主之间简单客气了几句之后,便风卷残云地大快朵颐起来。

金发财扯着只鸡腿,嘴里的肉还没咽完,便显摆着:“一会你们谁都别抢,这顿全算我金员外身上,我买单,我买单哈!”

阿良伯放下筷子,摸出两粒花生般大小的绿石子,笑道:“这哪好意思,你们是贵人天兵,理应是我们来请客的!更何况,这里用的钱,你们也没有啊!”

这一说不打紧,倒是激发了金发财的显摆劲,油叽叽的手探到裤袋里摸了一阵,啪一声在桌上拍下一枚鱼丸大的绿石头来:“小瞧我金员外,但凡你们有的钱,我这儿准不比你们少!”

这一拍,非但把阿良伯惊得两眼犯直,就是那一向矜持着的店主老汉都停下了烟斗,抬手拿起那石头凑近了细看起来。

金发财向我挤了挤眼,凑我耳边轻声嘀咕道:“我说这老家伙拿腔作势地摆得一副好谱,你瞧,看到这大钱,照样露出了贪婪的奸商本色,嘿嘿嘿。”

“金大哥,你这是哪弄来的呀!”阿紫睁大了杏眼,其余几个也都停下嘴来看着金发财,等他解释。只有李佑吾嘴角微微一歪,继xù

喝着碗里的酒,我猜他一定是看到了当时金发财河床里撒尿捡石头的那幕吧。

“喂喂喂,财不露白,你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出生的了,这点道理还不懂?”我笑道。

金发财刚要开口继xù

显摆,就看那老汉突然起身,关了所有的窗户,随后又将包厢的房门栓上,放下了烟斗后,凑到金发财的面前,表情严肃地嘀嘀咕咕,好像在问什么。

阿良伯赶忙翻译道:“老爷子问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金发财呵呵一笑:“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来四不赌,这钱呐,大爷我捡来的!”

“胡说!”阿良伯没等回那老爷子的话,自己先说起来:“这城里的钱,最大也就鹌鹑蛋那么大,那是不知dào

要做了多大的功劳,攒了多少的日子,才能赏到一枚。到现在为止,一共也就只有三颗,都在这老爷子的手里,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能捡到那么大一颗来!”

说罢,阿良伯又把金发财的话回了老爷子。

我怕他们误会,便赶紧将我俩沉入河床捡了石头留作纪念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通,只见那老爷子看我们的眼光,已经少了一丝长辈的锐气,多了几分迟疑的神色。

在阿良伯和阿紫的翻译下,我们才知dào

了为何这老爷子如此失态:

原来,这老爷子进入这城里的时候,这本是一座城头破败的空城,城里虽也都有了如今的这些建筑陈设,但是空无一人。

当年老爷子是当时野象谷里,族人首领家的大巫师,有一年,族里突然有几个妙龄的少女不翼而飞,其中有一个便是首领的未成年的女儿。

大巫师根据前辈留下的经验来判断,大半是被山鬼抓去,因为这些女子都是八字全阴的童女之身,若是把她们当做人药吃了,山鬼便能修liàn

不死之身维持自己的仙寿。

于是首领一怒之下,派这大巫师带了法器,拉了十几个刀手,进了大山深处寻找山鬼。

为了从山鬼手中赎回女子们,大巫师还带了好些牛羊猪鸡鸭鹅等活物和大框的菜蔬米面茶油,想到了那里当做祭品来交换。

当他们一行人等找到彩虹潭时,突然刮来一阵阴风,将他们所有的队伍都吹落进潭中,最后到了这城中,从此就再没出这地方。

那么多岁月以来,大巫师和那群已经被散了魂魄的刀手,就成了城里的第一批住民,前前后后被那些鬼东西呼来喝去的使唤,又是修城墙,又是种田畜牧,直到后来进城的族人越来越多,这才慢慢不再被喊去干活,并抢先占到了这座城中最大的酒楼营生。

而这城中由于人数越来越多,需yào

一种流通货币来平衡得失,于是这第一批老住民,被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施了法术带到一个河床里,运来了好几袋石头,在城中六角塔里,加工打磨出了如今的尺寸沿用至今,之后就再也没人去过那个有绿色石头的河床了。

老爷子之所以见了金发财拍出来的石头如此失态,正是因为他知dào

这些大石头不是城中的货币,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见到的。

“哦?”我心中一颤,听这一番话,倒是又理出一些头绪来:

1,这个“滇越冥都”就是在老汉他们第一批人进入之前就已经是存zài

的了。

2,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不断有族中的少女失踪,并且都是八字全阴……我记得阿紫的八字也是全阴的,难道真的是传说中那样,那个什么山鬼需yào

吃了这些女子而延寿吗?

3,那个带领老汉去搬运石头的身材妖娆的女子,难道就是山鬼?

4,这一点很重yào

,就是说,只要有一定的办法,我们还是有可能再次回到那个河床中去的!

我正陷入深深的思索,慢慢想从各种细节中推导一个答案来解释我心中的所有疑问,突然被金发财一声“咦?”打断了思路。

只见金发财手中还抓着那半块鸡腿,两眼盯着桌上的菜看了一圈,转头问阿良伯道:“我说阿良伯,你说这城里所有的人,从来就没有老死的,也从来没有新生的婴儿?”

“是啊,从来没有,怎么了?”阿良伯回道。

“那……那……”金发财指了指桌上的菜品,瞪着双眼问道:“那这些烤鸡烧肉……你们这里的动物杀了吃了,都那么久了,既然是没人能生养孩子,那么动物也是不能生的了,哪来那么多……难道这些玩意儿是杀不光吃不尽的?”

我心中咯噔一下,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第八十八章 老巫师见闻

金发财总是会在这种节骨眼上,突然智商大爆fā

那么一下子,把在场的我们都点醒过来,唯有阿良伯和那老爷子只是微微笑着。

阿良伯摆了摆手说道:“怪我怪我,这点没有说明白,我说这没人死没人生的事情呀,只在这城墙之内,我们这里的所有瓜菜禽肉都是在城外种植喂养,那城外是可以母鸡生蛋母牛下崽的。

这话一出,虽已解了我心中困惑,但是又生出一个新的念头,原来这城里城外虽说都属于同处一个不着边际的奇怪空间里,但一墙之隔居然还有此等微妙区别,就更加令人难以释疑了。

我看那黑衣老汉依旧在研究金发财的石头,便给金发财使了个颜色,随后笑道:“老爷子,咱们初次进城就到这里多有打搅,这块石头……额不,这块大钱,您就收下吧,权当是我们的见面礼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么大一份礼。”阿良伯将那老汉的原话转达道:“这么大尺寸的钱,虽说已经是价值连城,但是在这城里却是一分不值。”

“啊?此话怎讲?”我问道。

阿良伯解释道:“这还不简单嘛,虽然这钱的尺寸足够分量,但是在这城里却是从来没人见过,这钱可不是简单的按照体积大小来乘以倍数的,比如说吧,这一粒米大小的可以换一只鸡,但如果有十粒米合起来那么大的一颗钱,就不止换十只鸡而是一头牛了,你们可明白?”

我点点头,想想道理也对,就好比钻石,一克拉的钻石如果是十万,那两克拉的钻石就是几倍于一克拉的,三克拉的还要再翻数倍于两克拉的价值,以此类推下去,这金发财手里这么大一块石头,真是无价之宝了。

阿良伯继xù

说道:“别说这石头拿出来没人敢收,就算敢收也没人有那么多的钱找零啊。”

我原本就想借此礼物来跟老汉套个近乎,换点更有价值的信息,却没想到还有那么多麻烦,便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但金发财是个爱面子之人,送出去的礼,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嚷嚷着:“哎呦妈呀,一块破石头多大个事呀!谁让他拿出去花了,我让他留个纪念,摆在家里当个装饰吧,别婆婆妈妈的,再啰嗦,金员外可要发火了!”

那老爷子倒也没再推迟,诺诺地收下后藏在了兜里,随后表达了谢意后又说了一段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事情不要说我们,就连阿良伯都是头一回听说。

阿良伯说道:“之前你们问起这城里城外的不一样,老爷子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xù

说,心里想着,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块石头就把这老汉心里的秘密挖出来了。

阿良伯喝了口酒,平静了一下情绪似得缓了缓,继xù

说道:“这事我也才知dào

,原来我们这倒是还出生过孩子的。不过这些孩子才出生,就被弄死了。”

“什么?弄死了?为什么?”金发财问道。

长话短说,大概的事情是这样的:

也不知dào

是多少日子之前的事情了,总之是阿良伯他们那批人还没有进城之前还要很久之前的事。

那老汉原本就是个巫师,俗话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老汉常常会趁着店里打烊无人的间隙,取出贴身的法器来开始作法持咒,以确保自己一身本事不被荒废——他总觉得有一天或许还有从此逃生的机会。

多少岁月了,老汉胟àn

巫鞣ㄎ孪埃?贾辉谝混南愕氖奔淅锿瓿桑?焕词桥露?蔡?螅???四切┕砦锒?┞蹲约好挥惺?セ昶堑钠普溃欢?矗?且蛭?庵址ㄊ趸崾棺约旱幕昶谴τ诙淘莸挠卫胱刺??飧鲎刺?奈?质奔湟簿褪且混南愕氖奔洌?谡舛问奔淅铮?虾撼34┣蕉?觯?罢乙恍┨由?幕?幔??蚕胫猟ào

,到底这城门关闭之时,城外到底是不是有点不寻常的地方。

“那到底有啥不一样吗?”王连长问道。

这之前无数的岁月里,都没什么新的发xiàn

,但是就在近期——说是说近期,但这也是阿良伯他们进城之前很久的时候了。那一次,当老汉的魂魄刚出了城墙,就发xiàn

这一天,城外的桥头上,站了一排蓝眼睛的鬼物,围拢成一个圈子,就好像在进行什么仪式一般。

老汉担心靠得太近被他们发xiàn

,便猫在了城门的城楼屋檐后,仔细的观察。

他看到,那群鬼物所围起的圈子里,是这滇越冥都的主人在为一个少女接生。

“什么?这城里的主人?”我问道。

“恩是啊,之前他们没告sù

过你嘛?这城里的主人,是个长得美艳无比的女人,按照老爷子的猜测,可能就是祖先们传说中的山鬼。”阿良伯继xù

讲起故事来。

那老汉的魂魄躲在城楼屋檐之后,看完了整个接生的过程,当那山鬼站起身抱着孩子向天举起时,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所有的鬼物都发出亢奋的欢呼声,在那欢呼声后老汉才听到那孩子母亲的嘤嘤哭泣,并哀求着山鬼。

山鬼一手抓住了婴儿的双腿,将它倒立着悬在空中,随即又从手里取出一块像铁片一般的什么东西,用掌火烧热之后在孩子的脚底心下烫去,然后便那哇哇大哭的婴儿甩进了那护城河桥洞下。

“才出生就这么……太残忍了!”阿紫握紧了拳头在桌上砸道。

不但是阿紫,阿虎阿豹也在边上直摇头。

“这还没完呢,老爷子在墙上此时才看清了那婴儿母亲的脸,你们猜是谁?”阿良伯问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怎么猜得到,赶紧说啊。”金发财催道。

“这孩子的母亲,就是老爷子族人首领那未经过染齿礼的小公主!”阿良伯叹道。

“染齿礼?什么染齿礼?”金发财问道。

“染齿礼是我们这边的习俗,女孩子到了十五岁左右就算是成年人了,需yào

嚼药草,用果肉混了岩硝做成的药膏包住牙齿半个月,使牙齿发黑,这应该算是一种成年的仪式。”阿紫解释道:“我也是听阿妈说起过,记得不是很清楚。这在以前是很普遍的,不过阿爸说,现在我们族里这几代已经不再强求了。”

阿良伯继xù

说道,那山鬼先将孩子扔进了桥下不算,最后将那小公主也一掌打碎了头骨,被那几个鬼物抬着扔进了河中,浮都没浮一下,直接便沉底了。

所有人开始唏嘘不已,唯有李佑吾依旧自顾自喝着碗里的酒,不时瞄一眼周围的人,就好像这事对他一点都没有触动一般。

那老汉看我们叹息,便又补充了几句。

阿良伯解释道:“这还不算完呢,这回只是第一个。后来老爷子每天都会出城去看看,发xiàn

自打那次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那桥上都会发生相同的惨剧,都会有一个新的年轻女子,在桥头被山鬼接生完孩子,将它抛入桥洞下,女子也被打碎了头骨扔进河里。”

所有人都在愤愤而叹,却见李佑吾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抬头看了会天空,转身问道:“阿良伯,你问问他,这些女子以前有没有在城里见过,都住在什么地方,这生孩子的间隔时间有些什么样的规矩。”

一来一回的翻译后,阿良伯说道:“一开始死的那几个,都是老爷子那个族里消失的女孩,后来几个倒不认识了,也从未在城里见过她们。前前后后,老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共已经有三十三个女的了!要说这时间的间隔规律嘛,因为这城里算不清时间倒也说不准,但是有一个大概的规律。”

“说来听听。”李佑吾说道。

阿良伯回道:“之前我也说过,这城门的打开时间不正常,有些时候几乎连着开,相隔时间很短,一天里就好几次;而有时候却很久很久都不开,粗算算也至少有几个月那么久。而这些女孩生娃的时候,都是在那段城门不太开的时间里。但怪就怪在,每次那孩子被扔下桥洞时,这城门却是会有很短的一次打开的。”

“小李子,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到什么了?”金发财继xù

啃起手里的鸡腿。

“现在不知dào

,以后迟早会知dào

。”李佑吾坐回位子,又给自己倒了半碗酒。

我虽没从李佑吾的问话里听出什么大的玄机,但在阿良伯的回话里,倒是在心中泛起几个念头来,与其说是念头,倒不如说渐渐理出了个思路:

那就是,之前那几个生完孩子都被处死的女子,由于巫师老汉都认得是族里的失踪女子,所以说明她们都是跟老汉同年代里的人,而后面几个老汉不认识了,就说明这是在之后才被引进城里的。

那按照这样算起来,先进城的先怀孕先死,后面进来的应该就是按进城的先后顺序怀孕,然后被处死。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这些女子基本确定都是那些失踪的八字全阴的女子,她们是被有预谋的抓进这城里或城外某个秘密的地方,所以老汉从未见过她们。

其三,那个山鬼要吃人来延寿的传说,属于以讹传讹,事实远比想象的更复杂。

其四,这怀孕的频率是一次一个,每次都隔着一段时间,这间隔的时间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半年或一年左右……

以上这些,基本已经可以有个模糊的推断了,但后面紧接着便是三个还需yào

解释的疑点:

第一.要说起这巫师老汉的年代来,虽说不能详细预测,但也至少有数百年了吧,可阿良伯他们进城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这其中隔着如此多的年代,为何这小公主才怀孕呢?为什么之前几百年里一次都没发生,最近却连续发生这类怪事了呢?

第二.这些八字全阴的女子,怀的又会是谁的孩子呢?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仇恨,山鬼要将这刚出生的孩子,和它的母亲一同置之死地呢?

第三.这城门时而开得频繁,时而又久久不开,这其中必然有一个规律存zài

,但是这个规律该如何去破解呢?

虽疑问重重,但无论如何,我心中已经有了隐隐地一个猜测,那就是这座存zài

了不知dào

多少年的滇越冥都,必然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已经在这里潜伏等待了很久很久,而就在最近,随着连续不断的女子遇害的发生,这个阴谋进入了爆fā

的倒计时了。

也许,这个阴谋跟整个滇越古国的历史渊源有关,也许它只是一个更大的阴谋之下的冰山一角,那个更大的阴谋甚至就……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就跟我们祖灵要去对付的三千年阴阳共生的人间大劫有关?难道这个山鬼就是我们要对付的冥煞势力嘛?

我越想越觉得阵阵冷汗,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冥煞,如果这里就是阴阳两界打开的大门,那么老爸要我凑齐的五个八字纯阳的五行祖灵,如今只才凑了两个半而已,难道我们就已经自投罗网了?

“不管怎样,把剩下那几个失踪的先找到,或者直接找到那个山鬼。”

李佑吾抬头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走到窗边,双手搭着窗棱,望向那无边黑夜下灯火依稀的古城。

第八十九章 城门要开了

李佑吾的话说得没错,不管如何,看来如今要破解这座冥都背后的秘密,只有先从找到那些女子开始下手了,或许找到她们的同时,也便是跟那山鬼正面交锋的时候。

而我们商量下来,目前可以找到她们的最大可能的地方,便是那城中心的大庙塔楼里,可是平时大门紧闭,一般人都是无法进入的,即便是硬闯进去,也不知dào

里面到底有着多少机关埋伏,冒然行事不但不会成功,还可能打草惊蛇损兵折将。

那老汉说道,那大庙里的情况,虽然他以前被抓进去做工时也进进出出好几回,但是每次进去之后,也都只是在外围的一排密室里干活,那六角塔楼里从来没有进去过,也从来没从那楼里传出过什么声响,至于平时城民领酬劳,那就更不可能靠近塔楼了,都是在院子里卸货收钱走人。

王连长此时说道:“铁蛋他们还在那里饿着,我们吃完得帮他们送些食物过去。对了,不知dào

为何这城里,有些人丢了魂魄,而像我们这些人,就还是正常的呢?”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想了解的,便看着阿良伯和巫师老汉。

“这个问题说来也简单,我们进城之后早已都将所有清醒的人汇合一起,相互对应过一遍了。老爷子最有话语权,据他统计,进了这城里的人,不管是哪一批进城的,唯有两种人是不会丢失魂魄的,那就是八字全阴的女子,和八字全阳的男子。”

哦……怪不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和李佑吾、金发财自然是八字全阳的,即便不是祖灵之身也可保神智清晰,而阿紫是八字全阴,也不成问题。至于阿虎阿豹,之前能目测阿依朵的魂灵,自然身上受了泰国某种法术的加护,那王连长及其余几个清醒的士兵,应该便是八字全阳的人了吧。

“难道,这里的山鬼和那些蓝眼睛的鬼物,他们看不出你们和一般人不同吗?”金发财问道。

“看得出看不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也都是逃不出去的。在这里呆着,就跟那些失了魂的人,没啥区别。”阿良伯说道:“当然,我们这也只是猜测,或许他们真的不知dào

也有可能,总之我们在外面不能暴露自己神智清晰的身份,平时走路说话,都要多几个心眼,混在人群里,也难以分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对吧?”

阿良伯话虽这么说,但是在我看来,有这么一群人在,对我们将来的逃生必然是有帮zhù

的。

酒足饭饱,一行人起身告辞,顺便打包了几份实物,便匆匆下楼。

出门时,李佑吾故yì

挡在了我前面,让其他人都先行,我意识到他有话要说,便放慢脚步,假装东张西望观看街景。

待到前面的人与我们拉开了几米距离后,李佑吾在我身边轻声问道:“大官人,你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吗?”

“怎么了?”我听到他一说“不对劲”就知dào

这家伙必然有所新发xiàn

,这已经成了他关键时刻的口头禅一般。

他摇了摇,微微锁着眉头轻声说道:“我也说不出来有一种什么感觉,总觉得前面那些肉端上来时,有一种很怪的味道。但是又吃不出什么问题来,就是一种嗅觉,奇怪的嗅觉。”

我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菜肴,当时边吃边聊,加上饿得风卷残云,倒也不是很留意:“好像没什么问题吧,我们家对食物的要求很严格,如果是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吃完马上就会闹肚子,现在好像没啥感觉呀。”

李佑吾看了看前面的人,低头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不是说那肉有问题,而是这肉的气味隐隐透出一种……我怎么形容呢,就像我第一次闻到王连长身上的味道一样,就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他既然开了话头,我倒也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对了,记得你第一次就说他身上有点鬼味什么的,我发xiàn

你对王连长总有一种防备的心理,但是我看了这人也没啥不同,虽然有点领导脾气,但是心眼不坏,挺正直的呀。”

李佑吾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嗯,人是不坏,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真是奇怪。”

我知dào

他的嗅觉敏锐,可如今既然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也不能再继xù

问。前面的人已经快走到城中广场那里,突然看到他们几个一阵慌乱,好像出了什么状况,我们便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只见金发财面色煞白,两眼犯直,双腿无力,被阿虎阿豹架着,口中直嚷嚷:“哎哟妈呀,哎哟妈呀……”

旁边的人都已经慌了神,我见状赶紧说道:“别慌,赶紧扶他回去!”

我知dào

,这金胖子一发晕,肯定会又有新的发xiàn

,而这城中心广场离那六角塔楼距离太近,旁边已经逐渐有几个眼神呆滞的路人停下脚步在看着我们。

如果在此时不小心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一定会惹出不小麻烦,此时趁他还没清醒过来,最好的办法,便是立kè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阿虎阿豹的力qì

大,便轮流背着他一路疾走,我们几人也跟紧了脚步,向阿良伯他们的院子赶,按照上一次在地下水道里的经验,金发财的昏厥时间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但是这回不同,一路走了快有二三十分钟,眼看着马上就要回到院子了,金发财却依旧趴在他们背上处于昏迷状态,甚至连之前还能哼哼的力qì

都没有了。

回到院中,王连长将带回的食物去那个里屋分发给他们吃下不提,阿良伯则安排我们把金发财搬到了隔壁一屋子里,将他放平躺在了一张木板床上,随后阿良伯带着阿紫去厨房为大家生火烧水,主仆两人许久未见,叙叙旧也是需yào

的。

阿虎阿豹出了屋子,继xù

负责跟着那些老乡看守院子。只留下我和李佑吾,守在金发财身边,等他醒过来。

等着等着,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李佑吾竟然已坐在长凳上靠着门背打起了轻轻的呼噜。我瞧瞧出门,跟阿虎交代了几句,让他们都自己调整好轮班休息的时间,随即回到房内,盘腿坐下,准bèi

打一会坐恢复体力。

手结天地印,很快便入了定,神识与心智开始慢慢脱离,从天灵窍浮起,停留在上空,先环视了一遍屋内,金发财依旧如昏睡般横躺在木板床上,李佑吾好像正做着梦,一边轻声打鼾一边面部表情时而皱眉时而又平静。

我想起很久没有见到阿依朵了,便将神识钻入背包中,念完咒语钻入鸟头匣,熟门熟路的进了那枚指甲舍利子,看到她依旧躺在地上熟睡状态,穹顶上的琉璃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温暖而灵动,要是不说,谁会想得到她只是一个游魂而已。

“阿依朵,阿依朵!”

“主子!”阿依朵睁开眼看到我在面前,睡意惺忪的两眼立kè

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一骨碌爬起身来,又双手抱拳嬉皮笑脸地做了个作揖的姿势:“主子在上,受小侍灵一拜,哈哈哈。”

“行了行了,别嬉皮笑脸的,主子现在可有难了。”接着我便将这两天的一路遭遇跟她大致说了一遍:“现在这个城门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就算出了城也不知dào

怎么逃出这鬼地方,你看我这个修阴阳的人,自己倒把自己困在了阴阳夹缝里了。”

“阴阳夹缝……阴阳夹缝……”阿依朵来回踱着步,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思考着什么,我见她想得认真,便也不去打搅,顺眼看了看那颗之前幽灵胎的小石粉还在洞口,只是原来的绿色已经好像慢慢变浅,逐渐跟那舍利子的白色越来越接近了。

“咦,我想到了!”阿依朵突然飘到我面前:“主子,你现在不也是一个神识而已嘛,那个什么巫师老爷子,他的魂魄可以出城,你怎么就不行,你也可以出去呀,不但你可以出去,我也可以出去呀!”

“对呀!你不说我倒自己忘了,哈哈,你真是太棒了!”被阿依朵一提醒,真是让我茅塞顿开。

“主子,那还犹豫啥,咱们赶紧走,我也想出去玩玩,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呢!”阿依朵不由我答yīng

,便先朝着洞外跑去。

之前那次,她在里面才睡了几分钟就已经使得魂力提升了不少。这个舍利子也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力量,可以帮zhù

阿依朵迅速恢复活力,如今看她一副活奔乱跳的样子,看来又补充了不少能量。

两人一同借着咒语出了鸟头匣,趁着还未被李佑吾闻到阿依朵的味道,赶紧穿门而出,从院墙上空飞出去,一路沿着小巷子七拐八绕地到了大街上。

这一路上,我发xiàn

阿依朵的魂力果然今非昔比,之前也只是跳一跳可以腾空而已,可这回,竟然可以跟着我的神识一路飞行,一点也不落下。这才在鸟头匣里睡了两三天的功夫罢了,进步如此之快,真是难以想象。

两人沿着大街向着城墙方向一路疾行,眼看此时城门未开,便轻轻松松地飞跃了十多米高的城楼,这天色也随着越过屋檐的过程,瞬间从黑暗过度到了白天,我担心阿依朵受不住白天的光亮,赶紧先落下身子,问道:“这外面就是白天了,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跟在晚上一样舒服。”她轻松地扬了扬眉毛,随我一起落在了墙外的石桥上,“真是奇怪,以前白天就浑身难受,可是这里好像一点都没有那种窒息的感觉。”

我暗想,要说鸟头匣的能量补充,未必不是原因之一,但是目前来看,还可能是这里的白天,根本就不是真zhèng

的白天,只不过是一个阴阳夹缝里的一种类似白天黑夜的幻像吧。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阿依朵望着城外一片无边无际的农庄和树林。

“走,先去那棵老榕树那里瞧瞧,我们进来的入口就是在那里消失的。”我一边说着,一边又向那林子方向飞去,因为我知dào

,虽然阿依朵的魂力提升的很快,但是我的神识是有使用的极限的,虽不像那个巫师老汉一般只有短短一炷香,但是毕竟这里是个无限循环没有尽头的地方,万一把自己兜得没了体力,可是一点回去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那林子中央,站在那老榕树脚下,上面还能依稀看到李佑吾刻在上面的字和箭头,但是那地下水道的出口依旧没有看到。

短暂的商量,我们决定先向着反方向的远处寻找,由于神识飞行的速度远比跑路来得快,所以两人一路飞行,没有多久便又回到了榕树跟前,果然跟那些人说的一样,从起点又跑回了终点,就像在绕着一个无形的球兜圈子一般。

我们又沿着城外的护城河绕城而飞,几圈下来一无所获。后来又去沿途看了看农庄,那里有很多被派出来一搓搓分散着做工的城民,种田喂鸡伐木……各忙各的,虽眼神呆滞,却动作麻利。一路上我们并没遇见有监工的鬼物。估计下一次城门再开的时候,便是这群人回城交差领钱,换下一批城民被押出来劳作的时候。

阿良伯说过,最近这段时间是城门开开关关的高发期,如果运气好,我们或许会遇见那些押着新一批出城城民的鬼物吧。

两人实在已经找得没了头绪,也想不到什么破解那消失的出入口的玄机,便打算回到城门前的石桥上埋伏,如果我神识的体力能够坚持便坚持等着,万一撑不住了,从那里去的路也很近。

两人来到石桥上,担心暴露身份,便顺着河岸躲到了桥洞下面,正好有桥座的石基,露出水面一大块,两人坐在那石基上,抬头侧眼勉强可以看得到那城楼的位置,一旦城门出现,我们便能发觉。

等得无聊,我便问阿依朵:“对了,你在里面睡了两三天了,没醒过嘛?会做梦嘛?”

她摇了摇头:“我根本就不知dào

自己睡了多久啊,进来之后就一直睡,直到你叫醒我,原来都已经两三天啦……做梦……好像做,好像又没做……”

“什么好像好像的,自己做不做梦都不知dào

啊?”

“嗯……怎么说呢,虽然没有具体的什么梦境,但是我总觉得中间好像有人在跟我说话一样。”

“说话?说什么话?是认识的亲友的声音吗?”我听她这么说来,暗暗觉得有所玄机。

“肯定不是,因为那个声音远远的,但是又很有力量,虽然说的是我们彝族语言,但又有些听不懂,好像是古彝语……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我追问。

“而且不是一般的对话,好像是在念经一样,又好像在教我什么……”

我虽然不知dào

她说的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幻觉,但是我隐隐觉得,也许这就是她为什么只睡了短短两三天,就可以魂力提升如此之快的原因了。而这“念经一样”的声音,难道是毕阿苏拉者?甚至是释迦摩尼在舍利子上留下的一丝心念嘛?

此时,突然脚下的河水咕噜噜地冒起了波澜,我们赶紧飞离石基,细看之下,只有这桥洞之下的河水在冒泡,而两边的河水依旧平静如镜,桥上隐隐传来闷闷的隆隆声,我测目望去,那城楼之下的墙体出现了如海市蜃楼一般的烟幕,那座大门正在烟幕里隐隐约约地浮现!

“啊呀,主子,城门要开了!快看快看!!……哎?主子,你怎么了?”

我知dào

我们的埋伏已经等到了开门的时机,可是我的神识却在此时消耗殆尽,快撑不下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第九十章 梦醒悟旧识

脚下是翻滚的河水和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桥上是隆隆声中隐隐洞开的城门,眼看着其中一个谜底即将揭晓,可此时的神识就只剩下微弱的一丝力qì

——虽然这神识力跟以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可之前消耗的实在太多,如果继xù

耗在这里,我怕十分钟内便可与心智彻底断绝,到时候想回都回不去了,可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又怎么可以错过……

心智正在奋力地召唤神识赶紧撤离,而神识却面对着这一切犹豫不决,就好像内心的两个自己在碰撞,要不要赌一把,要不要赌一把!?

“主子,你是不是又要没力qì

了?……主子!”阿依朵在边上拼命呼唤着昏昏欲睡的我。

“我的神识快用完了,可是现在……”我抬眼望着那烟幕中尚未完全出现的城门,也不知dào

还要多久才能彻底洞开。

“要不这样!”阿依朵眼神坚定地看着我:“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守着,我看好了一会再回去告sù

你!好不好?”

“什么?你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你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你还不清楚?”我表示拒绝,可其实内心又觉得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看她目前的状态还相当良好。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已经是死人了!”阿依朵加大了嗓门对我吼了一句,随后眼中又闪着泪光。

这泪光背后还是那份坚决:“赶紧走!我既然是你的侍灵,就一定会帮到你的,放心吧主子,我随后就回来!!”

此时已顾不得举棋不定,我知dào

自己若再犹豫,只会耗费仅有的一丝神识,并且看她的眼神,现在是断然不愿意跟着我回去的。

“好,那你一切当心,只需yào

暗中观察,千万不要被他们发xiàn

!”我一边说一边撑着最后一丝力qì

,扶摇而上,费劲地越过城墙,向阿良伯的院子飞去。

很快,我回到了房间,就在最后一丝神识即将与心智崩断的瞬间,钻入了天灵窍,一股暖流汹涌而来,终于心神合体,三魂汇聚。

我略略松了松紧绷的神经,运气沿任督二脉周转一圈,上颚流下一注香液顺着舌尖咽下喉中,最后这股周身而转的气流,从浑身的毛孔中缓缓送出,打开天地手印,终于又醒过来了。

我睁开眼,转了转双目,感觉现在非但不累反而神清气爽,我想是跟前面咽下的那注香液有关。

所有精通道家内丹术的人都知dào

,这舌尖与上颚相抵,便是任脉和督脉的交汇点,不是每次打坐都会得到这清香醒脑的香液的,有些人打了一辈子坐都未必尝到过,这一滴香液就便是人之天元真气的精华,一滴足补数年所耗元气。

今天这误打误撞的,竟然在神识都快用完的节骨眼上,居然炼出了这玩意儿,而且还不止一滴,是如口水般的整整一注。

暗爽归暗爽,但此时心里想着的,是如何让阿依朵赶紧回来,我自觉心神之力猛涨,不如再结一次天地印,把神识放出去……

“哎呦妈呀!”金发财如梦呓般的一声大吼,打断了我的思路,转头看去,见他正瞪大了眼睛如惊醒似得,隔了两三秒,一骨碌挺起那肥胖的身子,坐在床板上。

“你醒了!?你这次到底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呀,怎么那么久!”我赶紧问道。

“我……”金发财木讷地看着地板,好像还没彻底睡醒一般,又像在想着什么。

“你知不知dào

前面在那塔楼附近,你晕过去了?”我问道。

“大官人,我想起来!我想起来了!!”他突然很激动地从床板上下来,抓着我的手:“我说那塔楼怎么那么……我想起来了!原来是真的,是真的呀!哎呦妈呀!我算是知dào

了!”

我见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便知dào

这回晕厥,定然是有收获:“别激动,你先缓口气,慢慢说。”

此时门吱呀一声推开,只见李佑吾从外面一个躬身,很轻巧得躲了进来,又掩上了房门。

“小李子,你这干嘛呢鬼鬼祟祟的,你前面不是睡着了嘛。”我问道。

他只用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随后看了眼金发财:“醒了?很好。”说完,便走到我们边上:“我前面听你大声囔囔什么知dào

了?小点声,这里隔音不太好。”

我见他没回我,便继xù

问金发财:“你继xù

说。小点声。”

金发财咽了口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官人,你还记得昨晚我给你说的那个梦吧?”

“什么梦?记不清了……哦,那个洗澡的女人?”

“对,没错!那个梦是真的!我说阿良伯他们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就是那梦里跪在地上喊救命的那群人,还有那关着一群女人的地方,看起来像个衙门一样的,就是那……”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就是那广场中间塔楼外墙的样子,没错,那扇门都一模一样!”

我心理咯噔了一下,金发财是横财神后裔这点毋庸置疑,赌术上的超预判力我也是亲眼所见,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借梦先知的能力?还是说……这一切是那个河中洗澡的女妖故yì

托梦的呢……

李佑吾在一边听得茫然,我便让胖子将这个梦从头到底跟他讲了一遍。

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李佑吾略略皱了皱眉头,先开了口:“反正都已经来了,到底是你预感好,还是这里本来就是个陷阱,现在不好说。来,先看看这个。”

李佑吾从背包里取出一块东西,摆在我们面前。

“咦?这不是我送给那巫师老爷子的钱嘛!你,你怎么又去偷回来了!?”金发财问道。

我看着面前这颗鱼丸大的绿色石头,的确就是之前金发财留给那巫师老汉的。

“什么偷不偷的,这是拿,拿过来,一会儿再还回去。”李佑吾轻描淡写地回道。

“拿回来干嘛?你想要,金员外这里还有鸡蛋那么大的呢。”金发财嗤之以鼻道。

“我知dào

你还有,但你前面睡着了,我也不便惊动你,只是这石头在你前面拿出来给他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眼熟,回来之后睡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你们再看看这个!”

李佑吾说完,又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并不规则的石块,约有香烟盒子般大小。

“哎哟妈呀!你这块比我手里的可还要大的多呀……你,你又没下过河床,这是哪弄来的?这回咱可发达了!呵呵。”金发财拿起李佑吾那块绿色的石头,放在面前如获至宝地观赏着。

“赶紧放下,别离脸太近!”李佑吾一把夺过石头,放在了那鱼丸大小的石头边上:“你们看看,这两块是不是一样的东西?”

我仔细端详了一会:“虽然个头和形状有差别,但是从质地上初步看来,应该是相同的材质。诶?你这是从哪弄来的?难道你进过那个塔楼了?”

李佑吾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青……铜……石!”

“什么!?”我和金发财同时惊呼了一声。

我脑中轰一下像是被炸开了一条通路,无数的念头迅速在脑海中飞旋。

金发财长大了嘴巴:“小李子,你可别开玩笑,你说这个……这个就是你在缅甸边境上,帮人运输的那批石头?就是死了几十人的那次的石头?”

李佑吾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我:“大官人,这就是你上次在小白楼里,跟我所说的青铜石吧?”

“我没见过青铜石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知dào

它的厉害,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小石粉混在里面的溪水,给孕妇喝了,都可以怀上幽灵胎……对了,据说这些石头里面,有无数的小文字!但是需yào

用特殊的仪器放大了才能看到。而且……目前也不清楚,这些石头是怎么才能发挥杀伤力的,很多专家都接触过这些石头,没有死,就你们那批运输的民工死了。”

我强压住内心澎湃的思绪,回忆着当初在友谊街上听麦老板跟我说过的所有信息:“对了,我还委托了当地的一个矿主的亲戚麦老板,有机会给我寄送一些样品到申城,也不知dào

现在寄了没有。”

“这就是你要的样品,事发那天,我砸了一块下来裹在衣服里带出来的。”

“小李子,你藏着掖着也够久的哈,现在才说,你带它出来干啥?你们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点啥?”

李佑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以后有时间再说,既然已经确定这里的石头跟那里的一样,就够了。”

我此时正一团乱麻,难不成,这些绿色石头的出现,也会跟阴阳两界共生的事情有关吗?这些石头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呢……

“大官人……”金发财一手一枚,将石头掂在手心里摸着,补充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手感?”说完,递了一块给我:“你用手指摸摸……”

我接过一枚,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它的表面,大体平整光滑但又略有一丝丝非常微小的坑洼感,就如同粗砂纸一般……

“这!这好像……”我突然想起来了。

“没错,就是我们进来时那条暗道里的石壁!墨绿色的!还记得吧?”

是的,在接近洞口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那绿色的石壁,当时还以为是附了一层薄薄的苔藓。

李佑吾也点了点头,料想他在出洞的时候,也已经发xiàn

了。

我问道:“小李子,你是不是在洞里的时候也没想起来,前面才想起来的?”

李佑吾一边将两颗石头放回背包,一边说道:“是的,就在刚才睡觉的时候,梦到了在缅甸发生的事情,突然就惊醒了,我看你们都闭着眼,就先去老头子那里拿过来看看再说。对了,我还拿了点东西,你们看看。”

他说完又取了一叠绿色的小本子出来递给了我。

“这又是啥玩意儿,怎么又是绿色的……”金发财凑了过来。

我一见封皮,写着《士兵证》,打开后,落款是“云字第XXXX号”,再看详细内容,便是不同士兵各自的照片、籍贯、年龄、部别等等信息。

金发财拿过几本翻了翻:“这是铁蛋的……这是王连长的……这是那个什么七排长的……小李子,偷钱也就算了,你把他们这些士兵证偷过来又想干嘛?”

“这不是偷,是拿,一会儿趁他们还没醒,我再拿回去。大官人,咱们先把他们的出生信息都记下来。”

听到这儿,我已经明白了李佑吾的动机,便赶紧找了纸笔将这些人的相关信息都记了下来。

李佑吾见我都抄完了,便重新取回放进包里,站起身来:“我把这些东西先都还回去,对了,胖子,你既然已经梦见过那个塔里的样子了,待会带路,等我回来,很快!”

说完,便又轻轻拉开房门,一个躬身窜了出去,矫捷轻盈不露声息地消失在我们眼前,就如猎狗一般。

我已明白了李佑吾偷来士兵证的意图,便是想让我看一看这些人的八字阴阳属性——男子八字纯阳的不会失魂——若是士兵证上的出生信息跟目前这几个士兵的表现完全能够对得上,就可证明巫师老汉的话语没有错。

李佑吾心思的慎密,从这点上可见一斑。

正当我准bèi

帮这些士兵排算八字的时候,就听到阿依朵急冲冲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主子!主子!我知dào

这城门是怎么才会开的了!!”

第九十一章 巫魂第的等待

听到阿依朵的声音,我心中一块石头算是先落了地。

金发财一见阿依朵,便先呵呵笑起来:“哟,妹子这两天没见,精神多了呀,你这神出鬼没的是在做啥呢。”

阿依朵笑了笑也没来得及回他,便开口说道:“我知道了,这城门开关的秘密,是跟什么彩虹的好像有点关系。”

“啥?妹子,你这说的是啥东西呢。”金发财抓了抓头皮。

我简单跟他说了一下之前我俩神识飞出去的事,虽然金发财一时还没彻底理解我是怎么能飞出去的,但这以后再慢慢解释,现在重要的是,弄清阿依朵话里的意思。

“阿依朵,你慢慢说,说仔细点!”我吩咐道。

“嗯嗯,你们等等,让我整理整理。”她自顾自抬着头,掰着手指好像在一步步倒推回忆一般地喃喃自语了起来:“先是蓝眼睛的……嗯然后是交换人……嗯然后是门洞里的老爷爷……嗯……”

我和金发财也没有插话的余地,便只能在边上看着她。

“好了好了,都理好了,我现在开始说给你们听。”

“赶紧的!”

“之前你先回来了,我就守在那个桥洞下面,后来大约过了几分钟吧,那个大门就彻底开了,然后我就看到有几个眼睛蓝蓝的鬼一样的人,走起路来也是悬空飘着的。他们押着一群老百姓出了城。然后我就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把那些老百姓都往不同的地方送过去,再让原来在城外干活的那几个老百姓赶紧回城里……说是时间到了,可以回城里领钱去了。”

“然后呢?”我问道。

“嗯,然后他们这几个鬼就先自己回城了,在经过大桥的时候,有一个还往桥下看了两眼,还好我当时已经躲到城楼上去了,不然就被他们发现了呢!我听那个往桥下看的,跟另外几个说‘要是还找不到那个钥匙,今年冬天就没法送出去了。’然后另外几个也长吁短叹的,说一定要找到那个偷钥匙的贼什么什么的……”

“哦?钥匙……冬天……送出去……”我复述了这几个令我有点不解的关键词。

“后来呢?你继续说。”金发财问道。

“后来,他们就进了城门,我飞回到石桥下面,站在桥上往桥下看了看,除了桥底在冒泡,也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我就想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到底去哪里。可是我刚走进城门,那几个鬼一闪影子就不见了,我正急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突然就听到有个声音叫我。”

“怎么,你被发现了?”我问道。

“我当时也是吓了一跳,可是原地转了一圈也没看到谁,我就循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找过去,我发现那门洞的过道里贴了几张纸,那声音好像是从纸后面的墙上传出来的。”

我回想起来,当时我跟金发财进城的时候,的确看到那门廊墙上贴有几张安民告示一样的黄白之纸,只是没看懂上面的文字,便也没去深究,难道这纸里还有什么玄机?

“我就走到那张发出声音的纸跟前,就听到有个老爷爷的声音跟我说话,他叫我分别用用五个手指按在那白色纸上面的五个间隔开的字上,说这样,就能跟我见面了。我当时很害怕,也不知道是不是个陷阱,但是听那声音很和善,所以就斗胆试了试。”

“哎,你胆子可真大!下回不许这么莽撞了!”我嘴里虽然埋怨着,可心里却想,要是当时换作是我,也一定会走这步险棋吧。

“嗯嗯,我也一时胆子大就跟着声音说的字往上按了,那些字我也不懂,所以他就跟我说第几行第几个字,用哪个手指按什么的,等我刚刚把手指全部按上去之后,我就突然好像进了一个黑色的空间里,什么都看不到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刚想喊,就看到眼前飞出无数无数的白色的发光的小点,围在我身边飞啊飞的,然后从这些发光的小点点后面,就走出一个老大爷来。”

“老大爷?长什么样的?”我问道。

“恩,大胡子,花白的头发,头上围着顶红色的大帽子,浑身披着一件彩色的大红斗篷,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根很长的拐杖,拐杖很长,高出他帽子一截,我看到那拐杖上面还挂着好多铃铛啊什么的,这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唱戏的。”

之前听她说到黑暗中的无数光点,我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打坐时进入的真虚空,原本以为她遇见的会是空虚长老,可如今听起来,倒又不是了,这个穿着打扮像个唱戏的老大爷会是谁呢……难道是大毕摩毕阿苏拉者?应该不是,他是彝族毕摩,阿依朵应该能认得出他们自己族的毕摩打扮,而这个大爷明显……对了,这打扮应该是傣族巫师吧?难道是……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谁?”我问道。

“他说他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生前是刀什么王的……”阿依朵一时记不起名字,我赶紧说道:“刀岩王?”

“对对对,是刀岩王的巫师。他在死去之后,游魂跟着刀岩王来到这里,本想跟着他们进城找机会救他们的,但是在经过那城门的时候,被墙上的这道安魂符禁锢在了这里,没法进城了。”

“安魂符?禁锢在这里……?”我听得有点糊涂,便继续问道:“那这城门到底是怎么开怎么关的?”

“那老大爷问我是怎么来这里的,我就把我的事跟他说了,然后他就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两界三千载,阴阳渡鬼胎。八全第一门,冥都见虹开。”阿依朵一字一句背了下来:“主子,你说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听最后一句‘冥都见虹开’就想是不是跟彩虹有关?”

我听完这几句话,终于明白,原来这冥都果然是跟三千年大劫有关,不但有关,甚至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因为那里面说了“八全第一门”。

我记得老泥鳅在回魂夜跟我说过一个冥煞组织——“八全门”,并且说他爷爷倪大勇也已经入了其中一个分门做了个头领,如今一联系起来,原来这“八全门”果然有其存在,不然又何来“八全第一门”之说呢?

那这里的滇越冥都,难道就是八全门其中的一门?我们如今才凑齐了两个半祖灵,如果和他们对抗,完全没有胜算……对了,这个城门中的“安民告示”一样的纸,又是谁贴上去的,既然叫安魂符,应该就是阻挡外界的阴魂进入这座城内的法器,可阿依朵也是一个阴魂,她又为何可以自由进出此城而不被禁锢呢?

我知道心中这些疑惑,再问阿依朵是断然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亲自再去一次城门,把这个死去的巫师找出来好好聊聊!

“阿依朵,你现在体力怎么样,跟我再去一次城门吃得消吗?”

“哪里的话呀,只要主子一句话,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好,你等我神识出来,我们立刻过去!”

“诶诶诶!!你们俩别忘了我啊!带上我!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好歹我也是半个神仙呢不是……嘿嘿。”金发财在边上摩拳擦掌道。

“你?怕是去不了。”我笑道:“没听到前面说了嘛,那张纸是禁锢魂魄的地方,也只有虚空的魂力才可以进入,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大活人,又不会人魂分离术,怎么过去,万一到时候城门消失了,你不是要夹在石墙里挤成肉酱了?”

“这……”金发财一时被我说得无语。

突然房门被推了开来,一个声音低声喝到:“有什么东西!”

抬头一见,是李佑吾已经回来,一手按在腰间的木排护腰上,一边又开始翕张着鼻翼。

我知道他肯定是闻到了阿依朵的味道,刚想解释,却没想他自己倒先停了下来:“大官人,又是你那朋友?”

“诶哟呵,嗅觉挺好呀,居然还能闻出是谁来。”金发财打趣道。

我见李佑吾已回来,更是放心可以暂时离开了,便叮嘱金发财道:“胖子,你跟小李子守住我的身子,我跟阿依朵去去就来,中间不要让人进门,进来了也不能动我的身体,就说我在打坐不能打搅。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哦对了,你跟他就先把之前阿依朵说的事情跟他再讲一遍吧。”

事不宜迟,我重新打坐,手结天地印进入入定状态,由于之前那注内丹香液的补充,此时的神识突然提升了好几个段位,飞出天灵窍的刹那,都觉得自己有种火箭发射的冲力。

阿依朵见我神识冲出,便赶紧跟着我一起飞出门外,在我神识出大院的刹那,我居然还清晰听到李佑吾向金发财问了句:“臧大官人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一下子就没阳气的味道了?”

我心中暗笑。但是又突然意识到:咦?之前神识出窍后,肉体的五感就会完全消失,今天都已经飞出一段距离了,竟然耳朵还能听到他们的对白?当我再想仔细听下去时,发现又听不到了。

我猜想,也许是自己的某些功力正在慢慢增加,就如同孩子的成长一般,今天只会说几个单词,明天就学会说一句话,后天再能多一些语言组合……这种成长的过程需要循序渐进,急不来的。

两人一路无语,很快就飞到了城门下,所幸大门尚未关闭,便径直走向那贴着几张纸的墙边,阿依朵尚未开口,就听到了一个老者清晰的声音:“天兵,终于等来天兵了呀!”

阿依朵看了眼我问道:“主子,你听到了嘛?”

我点了点头,对着墙上的几张微微翻飞的纸说道:“前辈,我有些事不太明白,想来求教,还望可以见上一面!”

“好好好,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四五年啦!小姑娘,你还是按之前的那张纸,那几个字,还记得嘛?”

“嗯,还记得!那主子也是这么按嘛?”阿依朵问道。

“不不不,阴阳有别,天兵啊,旁边还有一张黄色的纸,看到了吗?那是请仙符,你只需将右手五指同时按在上面便可进来。随意按一下就好了。”

我抬头看那墙上,果然一张白纸一张黄纸相邻而贴,虽然还是看不懂上面的奇怪文字,但是大致已经明白它们的区别,白色这种叫“安魂符”,是用来指引像阿依朵这样的亡人游魂进入的,而黄色这种叫“请仙符”,大概专门为我这样可以灵肉分离的阳人之魂准备的吧。

我见阿依朵已将五指分别朝那白纸上的五个字符按去:“主子,我进去了先,你赶快!”话音刚落,便见她如一缕烟雾般被吸进了墙中。

我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想到之前有过一次类似的经验,便是手掌按在电脑的红手印上学会了古彝文,这次……我是以一个神识的身份,要去见一位死去的傣族巫师。

我慢慢张开五指,向着那微微翻动的黄纸上,按了下去……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