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 第七百五十九章.夜谈(完). …… …… “所以,边军不可信!若是咱们真想要有所作为,就绝不能依靠那些拥兵自重、懈怠畏战的边军将领!咱们……必须要有一支可以绝对控制、安心重用的军队!”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章晟德与李如安皆是面色微变! 陕甘三边的防务,大体而言类似于三权分立,也就是文臣总理、武臣统兵、内臣监军。 三边总督作为陕甘文臣之首,虽说是总揽其责、节制众将,但主要作用还是体现在后勤调控、各镇协作、大方向制定等等方面,手中并没有实质性的兵权。 然而,随着朝廷对于陕甘三边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三边总督虽然是坐拥朝廷大义名分,但威慑力也是越来越弱,又没有实际兵权可以压服边军,各地将领纷纷是拥兵自重,只顾着自己的私兵与一亩三分地,虽然还不敢直接违抗命令,但敷衍、拖延、出工不出力等等,也是常事的事情,军阀作派越来越明显…… 这样一来,哪怕是三边总督有心做些事情,往往也是力不从心,许多时候也只能妥协,毕竟三边总督还要依靠这些边军将领们掌控大局,不敢逼迫太甚。 尤其是今年蒙古人的威胁极大,边军将领们必然是以自保为重,也就会愈加敷衍三边总督的命令了。 如今,赵俊臣已经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职,却不愿意像是前几任的三边总督一般憋屈忍让、束手束脚!想要做些实事,又不能依靠那些边军将领,在这般情况下,就必须要有一支属于自己控制的军队,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事实上,梁辅臣还是三边总督的时候,也同样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只不过他所组建的新军刚刚有了一些成效,就被德庆皇帝招入京城中枢担任阁老之位,这个计划也就无疾而终了。 对于赵俊臣的想法,章晟德与李如安皆是可以理解,但无论如何,文臣插手兵权总归是朝廷大忌,他们自然是心中有些谨慎。 只见章晟德与李如安对视一眼之后,由章晟德开口劝道:“赵大人,您乃是文臣,若是插手兵权的话,一旦是让朝廷得知消息,恐怕是有些不妥啊。” 另一边,李如安也是劝道:“是啊,赵大人,如今已经是大战将至,重头开始组建一支军队,恐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五万禁军援兵如今就在花马池营周围布防,这支军队由关指挥使统帅,还是可以信任的,赵大人您并不是无兵可用,较之前几任三边总督,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表情严肃的说明了自己的理由:“我自然也知道朝廷不愿意看到文臣执掌兵权,所以这支军队组建之后,我会把它交给一位可靠的武将统帅,如此一来,朝廷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了!此外,禁军如今固然是可信,但不可重用,毕竟禁军的战力还比不上边军将领的私兵,他们作为客军,并没有保卫陕甘的决心,习惯了京城中枢的安定,战斗意志与作战经验也是不足,只能辅助、不能主战……更何况,禁军的大部分兵力还要坐镇花马池营威慑各地边军,也不能轻易动用,所以就必须要另组一支军队!” 解释之际,赵俊臣却是隐瞒了最紧要的理由——禁军是属于朝廷、忠于皇帝的力量,却唯有另组一支军队,才可以真正受到赵俊臣的掌控!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章晟德与李如安又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李如安再次问道:“那么,赵大人您又打算如何无中生有的组建一支新军?如今已经是形势紧迫,恐怕是来不及了。” 赵俊臣却是早有腹案,反问道:“就在今天晚上,咱们手中不是多了一支三千人的可用之兵吗?” 章晟德身体一震,惊声道:“赵大人您打算征收各地边军将领的私兵?不可能的!私兵被边军将领们视若禁脔,也大都是忠心异常,他们是不可能交出来的!若是强行征收的话,必然会引起兵变!赵大人,您一定要深重考虑啊!如今的陕甘三边,已是经不起任何动荡了!” 对于章晟德的顾虑,赵俊臣自然也明白,却依然是信心满满,说道:“放心吧,我明白什么是轻重缓急,也不会对边军将领们逼迫太甚——如今还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具体的征召手段,明天就会见到成效,必然会让绝大部分人都感到满意的!如今,我只想知道,你们二人是否会全力支持于我?” 赵俊臣虽然是信心满满,但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依然是难以心安。 不过,他们二人也确实没有任何选择,再次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就齐声说道:“自然是全力支持赵大人,唯赵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抬头看了一眼大堂之外,见夜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又发现自己的身心也是疲乏到了极致,就吩咐道:“既然如此,时间不早了,咱们就皆是回去休息吧!明日清晨你们还要随我召见花马池营的所有文武官员,你们的心中疑惑,到了明日就全部都会解开!” 章晟德与李如安虽然是想要继续追问,但见到赵俊臣的疲态之后,却也只能遵命。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告辞之际,赵俊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我今日控制花马池营的做法,也包括今后的种种做法,虽然是事急从权,但终究是越权了,陛下与那几位阁老难免会多想……等到陕甘三边的战事结束之后,就必然会有麻烦!如今,像是三边总督王铮、河西巡抚张文辉等人,恐怕正是忙着写密疏弹劾于我!你们最好也准备几份弹劾我的奏疏,言辞最好是激烈一些,尽快呈送给朝廷……在表面上,咱们之间的关系最好是疏远一些,这样对大家今后的前程都有好处!”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里面的门道,并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意,皆是默默的点头答应了。 正如赵俊臣所说,这般做法对他们都有好处。 …… …… 第七百六十章.赵俊臣的伏笔(一). …… …… 第二天,辰时三刻,花马池营的总督府大堂内。 包括几位督抚在内,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齐聚一堂。 等到众人到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摆架子让他们等候太久,很快就现身了。 自从抵达西北之后,赵俊臣几乎就没有充分休息过,不是日夜兼程的奔波赶路,就是整日整夜的处理公务,昨晚也仅仅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到了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身心的疲惫不仅没有任何缓解,反倒是愈加的萎顿了。 不过,当赵俊臣迈步进入总督府大堂的时候,却依然是强自表现出一副神采奕奕、信心十足的模样。 在赵俊臣的身后,除了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与监军太监李如安之外,还有许庆彦、牛辅德、苏西卿、毛家栋、赵大力、洪高功等人跟随在后,倒也算是前拥后簇,声势隆重。 因为梁辅臣的坚持,朝廷今年总计调拨了近十万援兵支援西北,除了五万禁军之外,还有河南、山东、湖北、四川等地的卫所军。 不过,这几路卫所军的战力比之禁军都远远不如,大都只是老弱病残、意志薄弱,连兵甲都不齐整,只是充数罢了——因为普遍的吃空饷现象,甚至就连数字都有水分——所以赵俊臣对他们也没有抱有任何期待。 在十万援兵之中,包括五万禁军援兵在内,又有七万援兵进驻陕甘境内布防。 如今,除了花马池营内的两万禁军之外,另还有三万禁军驻扎在花马池营附近,而牛辅德身为关武元的随军幕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负责禁军援兵与本地边军的协调事宜,很少留在花马池营内。 不过,赵俊臣昨天潜入花马池营之前,却是暗中联络了牛辅德,并且把自己手下的众位护卫随从全部交给了牛辅德负责照顾。 到了今天早上,随着赵俊臣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牛辅德就带领众人进入了花马池营与赵俊臣汇合。 如此一来,赵俊臣的手下总算是有了一些可以托付重任的心腹。 * “拜见钦差大人!” 因为昨晚的一场兵变,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们已经对赵俊臣心存敬畏,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皆是慌忙起身行礼,一个个全都是恭顺异常。 在众人的行礼问安之际,赵俊臣则是表情严肃,快步走到主位落座,然后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点头道:“各位都来齐了,就坐下谈话吧。” 随着众人纷纷落座,赵俊臣再次开口道:“在这里,本钦差先宣布一件事!三边总督王铮的病情迟迟未愈,门下又出了王铮这样的卖国奸邪,已是不适合再履行总督之职,本钦差与众位督抚商议之后一致决定,从即日起,王总督的所有权职将全部暂且交由本钦差负责,大家对此可有什么意见?” 在赵俊臣的逼人目光之下,又有谁敢提出异议? 所以,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到众位文武官员纷纷是踊跃表态支持。 “钦差大人亲自主持陕甘之大局,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是对您惟命是从!您就算是让卑职上刀山、下火海、卑职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早就听说钦差大人乃是朝廷柱石,有经天纬地之才,陕甘大局由钦差大人亲自主持,定然是更胜从前、万无一失!” “今年的火筛入寇形势严峻,下官一直是心中忧虑,但有了钦差大人亲自坐镇,下官就再也没有任何担心了!” 就这样,所有人都是态度谄媚,极尽讨好之能事。 此时,三边总督王铮同样是列席在座,听到众人的表态之后,表情隐隐有些苦涩难堪,但如今已是没有任何人会顾忌他的想法感受了。 赵俊臣同样是没有在意王铮的感受,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俊臣很清楚,众人依然有了各自的小算盘,并不是真正的信服自己,此时的表态并不足信,但赵俊臣也不在意,只要他们没有明面上反抗自己,大局依旧稳定,赵俊臣就可以逐步的树立威信、掌控大局,如今赵俊臣只是需要机会与时间罢了。 等到所有人皆是表态完毕之后,赵俊臣再次是老调重弹,表达了自己的主战决心,说道:“本钦差也知道,今年的火筛入寇不同以往,形势极为严峻,各地的文武官员皆是有些畏战之心,但本钦差坚信,只要是咱们陕甘的文官武将们能够同心协力,边军将士们愿意奋勇抗敌,区区的蒙古鞑子不足为惧! 陕甘境内总计有边军三十余万,再加上朝廷的七万援军,咱们的兵力足足是蒙古人的四倍之多!又是境内布防,有城池工事之便利!蒙古鞑子虽有十万人之多,但他们经历了连年天灾,后勤补给必然有极大的问题,而我们则是有朝廷的后盾支援,也就是说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咱们这一边!只要咱们不犯错,就绝没有失败的可能! 众位不要认为本钦差只会夸夸其谈,想必各位也听说了,本钦差进入陕甘境内之后,曾在横山县遭遇了蒙古人的袭击!这支蒙古骑兵总计有五千人之多!全都是蒙古人的精锐!而本钦差的护卫则是只有不足六百人!当时本钦差在野外遇袭,不仅是兵力处于绝对弱势,也没有防御工事的帮助,但最终又如何?本钦差不仅是领兵击退了蒙古人的袭击,并且还杀敌近两千人,战场上全都是蒙古人的鲜血与尸体,仅仅是首级就割下了六百余颗,另还俘虏了八十余名蒙古鞑子!”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变得愈加严肃,缓缓说道:“本钦差只是一介文臣罢了,完全没有任何的战事经验,这种事情若是连本钦差都可以做到,那么边军将领们就同样可以做到!所以,蒙古人并没有各位想象中那么凶残悍勇不可战胜!事实上,想要战胜蒙古人,恐怕要比想象中容易许多!” 在场众人皆是听说过赵俊臣遇袭的事情,但直到这一刻才从赵俊臣这里听说了详细情况。 听完了赵俊臣的讲诉之后,所有人皆是下意识的不相信! 他们每年都会与蒙古人交战,又哪里不知道蒙古人的底细?蒙古人或许没有传言中那般凶残强大,但也绝不是易于之辈,赵俊臣仅仅凭借不到六百人的兵力,就击退了近十倍的蒙古骑兵,还杀死了其中近两千人,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像是真的。 事实上,赵俊臣只是遇到一千蒙古骑兵的袭击罢了,话语中确实有夸张吹牛的成分。 但这个时候,若是可以激发众人的士气与决心,夸张吹牛、谎报军功也未必就是坏事。 就在众人怀疑之际,陕西巡抚章晟德却是突然站起身来,说道:“钦差大人所说的事情,本官也是亲身参与,可以作证!正是因为钦差大人的身先士卒、激励士气,将士们皆是忘死杀敌,所以才迎来了一场数年未有的罕见大胜!” 然后,章晟德绘声绘色的把当日的交战情景向着众人详细讲诉了一遍。 听到章晟德的讲诉之后,在场众人总算是稍稍有了信了,但依然是将信将疑。 见到众人的表情之后,赵俊臣突然向洪高功开口问道:“洪千户,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你可带到了花马池营?” 洪高功连忙答道:“回钦差大人,已经全部带入花马池营内。” “很好!”赵俊臣点头道:“把这些首级与俘虏全部摆在总督府衙门的大门之外,任由所有人随意参观!等到花马池营的所有人皆是观览过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再派人把这些首级与俘虏传到各地的卫所与军镇,让陕甘各地的边军将士们一同观览!与此同时,还要遍发公文告示,向陕甘所有的官员、将士、百姓们宣传这场大胜!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胜!更要让所有人都借此明白蒙古人并非是不可战胜!” …… 解释一下,因为“喜迎十九大”的缘故,这个月一直很忙,不断的开会、学习、写心得、整资料,前段时间虫子总是拖到凌晨以后才能更新,就是这个原因! 原本,虫子还可以勉强坚持,但最近几天,虫子的奶奶进城看病,需要虫子开车接送,闲暇时间也就更少了,再加上状态不佳,所以最近这段时间的更新不如人意,实在抱歉! 但今天已经把奶奶送回老家休养,从今天开始虫子会恢复过往的更新频率。 恩,今天第一更! …… 第七百六十一章.赵俊臣的伏笔(二). …… …… 赵俊臣这般大力宣传自己的军功战绩,固然是为了激发各地边军的信心与勇气,但还有更深一层用意,那就是为自己扭转声誉、树立威望。 毕竟,在陕甘境内的官员、将士、以及百姓的眼中,赵俊臣的形象只是一个善于理财的贪官罢了,如今由赵俊臣来主持陕甘大局,必然会有许多人心存轻视,怀疑赵俊臣的立场与能力,甚至还会有人会因为心中偏见而刻意违抗赵俊臣的命令。 所以,赵俊臣唯有大力宣扬自己的军功战绩、为自己造势宣传,才可以让所有人都相信赵俊臣的能力,赵俊臣今后在陕甘境内扩张权势、掌控大局之际,也会事半功倍! * 对于赵俊臣的命令,洪高功也是早有准备,很快就命人送来了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 其中,更有一些首级与俘虏被带到大堂之内,交给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们参观。 副总兵郑余、参将钱保、守备官包宏杰等人,与蒙古人交手多年,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自然是懂得辨明方法,寻常杀良冒功的首级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被带入大堂之后,他们就顾不得礼节,纷纷是起身围在俘虏与首级的周围,进行仔细检查,并且很快就确认了俘虏与首级的真实性。 然后,这几位将领相互对视一眼,皆是面现不可思议之色。 有了这六百多颗首级、以及八十余名俘虏,赵俊臣的战绩就算是有所夸大,但野外交战以少胜多击败蒙古骑兵的事情绝对不会有假! 不过,蒙古人什么时候这般不堪一击了?赵俊臣不过是一介文官,竟然还有领兵退敌的能耐?不仅是领兵退敌,并且还创下了这么一场数年未有的罕见大胜? 想到这里,几位将领皆是心情复杂——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赵俊臣这位文官的武勋军功,竟然已经超过了他们这些领兵将领了! 心情复杂之余,他们对赵俊臣的看法也在悄然间发生了转变。 三边军镇虽然已经糜烂至极,但骨子里依然保留着强者为尊的观念。 如果说,从前他们只是畏惧于赵俊臣的权势与手段的话,亲眼确认了赵俊臣的战绩军功之后,这种畏惧已是变成了敬畏,再也不敢有任何小觑。 另一边,赵俊臣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位将领,等到他们检查完毕之后,才问道:“如何?你们可检查清楚了?这些首级与俘虏可有作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几位将领纷纷是身体一振,才发现自己的做法似乎有质疑赵俊臣的意思,连忙是向赵俊臣告罪。 副总兵郑余慌忙说道:“卑职并不是怀疑钦差大人的功绩,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蒙古人首级与俘虏,心中有些激动,忍不住想要仔细看看,不由是失了进退,还望赵大人恕罪!” 参将郑宝也是连声说道:“这些首级都是真的!俘虏也是真的!绝没有任何作假!卑职等人哪里敢怀疑钦差大人……只是、只是想要仔细观赏钦差大人的不世奇功!” 然后,守备官包宏杰与众位千户百户们也是纷纷表态,表示他们并没有怀疑赵俊臣的意思,又说这些首级与俘虏确实是真的。 赵俊臣的表情依旧严肃,缓缓说道:“哪怕是你们心存怀疑,本钦差也不会有任何怪罪!毕竟过往几年陕甘三边对蒙古人的战绩不佳、胜少败多,已是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战绩了,你们心中有些怀疑也是应该的,本钦差把这些首级与俘虏公示与众,也就不怕你们怀疑!只是想要让你们知道,蒙古人如今固然是气势汹汹,但他们并非是不可战胜!本钦差可以击败他们!你们也可以击败他们!”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众位将领皆是喏喏应是,但文官们却要机灵得多,纷纷是争先恐后的恭维讨好,或是为赵俊臣歌功颂德,或是表示要为赵俊臣向朝廷请功,又或是表示赵俊臣定然可以率领陕甘边军击败蒙古大军云云。 不过,赵俊臣很快就抬手阻止了众人的恭维讨好,说道:“如今陕甘的防务不容乐观,几乎每天都有蒙古骑兵入境劫掠,还不是咱们这些人相互恭维的时候,还是先谈正事吧……” 等到众官员终于是渐渐安静了下来,赵俊臣继续说道:“再说第三件事,本钦差在山西的时候,为了激发山西边军的士气与决心,曾制订了一系列的赏罚军令,如今本钦差接手了陕甘的防务大计,这些赏罚军令也会在陕甘边军之中实施。” 说完,赵俊臣冲着一旁的苏西卿点头示意。 见到赵俊臣的示意之后,苏西卿马上出列,并且掏出了一份公文,向着众人大声宣读。 “从即日起,凡是蒙古人之首级上缴,军功赏银由三两提为十两!与此同时,斩杀无辜百姓首级充数者,杀无赦!克扣将士赏赐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凡是遇到蒙古大军攻城,坚守至援兵抵达,则城中官员与将领皆是记功一次!若是守城超过十日,每超过两日就额外记功一次,上不封顶!城内士兵凡是奋勇守城者,兵饷皆是以五倍计!与此同时,谎报战功邀赏者,杀无赦!克扣将士军饷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凡是在因战负伤之兵士,皆由朝廷出银负责治养,并且根据伤情之轻重由朝廷补助银子三两至三十两不等!凡是因战牺牲之兵士,家中免税粮五年,且一次性由朝廷补助五十两抚恤银子!与此同时,谎报死伤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凡是野外遇敌且奋勇参战之将领兵士,军功赏银皆是以双倍计!凡是私自逃战者,杀无赦!举报者可酌情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当初,在山西宣布这一系列军令的时候,所有人就皆是惊叹赵俊臣的军功赏赐之丰厚。 如今,在三边总督府衙门之内,所有人的反应也皆是如此! 与山西不同,陕甘的百姓更加穷困,银子更加值钱,这些军功赏赐听起来也就愈加惊人了。 等到苏西卿宣布完毕之后,赵俊臣则是缓缓说道:“本朝的军功赏赐一向丰厚,但因为种种原因,应该发放的赏银经常会有拖延克扣的情况,甚至还有边军将士完全没有收到自己应得的赏银……事到如今,朝廷已是信誉丧尽,本钦差虽然是定下了更加丰厚的军功赏赐,但边军将士们思及过往的情况,难免是心存疑虑,!”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双眼缓缓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见到赵俊臣的表态,在场众人皆是面无表情,就好似听不懂赵俊臣的言中深意,但心中大都是有些难堪。 这些年来,边军的兵饷赏银屡屡出现延迟、克扣、消失的情况,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层层克扣、贪污挪用。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朝廷在边军之中的信誉早已经消耗殆尽,赵俊臣所颁布的军功赏赐再是如何丰厚,也很难是取信于人,激发边军士气的目标也很难达成。 不过,如今并不是翻旧账的时候,赵俊臣想要达成激发边军士气的目标,还必须要想办法为他们收拾这个烂摊子! …… …… 第七百六十二章.赵俊臣的伏笔(三). …… …… 别人留下的烂摊子,还要自己出手收拾,赵俊臣的心情难免是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见到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全都是装作一副听不懂的表情,就好似这些事情与他们毫无关系一般,心中更是有些怒意。 不过,赵俊臣终究还是按耐了心中的情绪,表面上依然是一副肃穆模样,见到众人皆是不敢回应之后,缓缓说道:“有鉴于此,本钦差认真考虑之后,为了重振朝廷之信誉、激发边军之士气,决定由三边总督府拿出一笔银子,在半个月之内,补齐陕甘边军今年以来所有的欠发兵饷与欠发赏银!” 说到这里,赵俊臣见到在场众人毫无反应,突然间话锋一转,嘴角隐约闪过了一丝冷笑,又说道:“此外,本钦差打算派人探访陕甘各地的边军将士,清查陕甘边军过往几年的欠饷、欠赏,在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进行补发!……洪千户,这件事就由你手下的锦衣卫亲自负责,本钦差再拨调一部分禁军辅佐于你!” 这一次,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之后,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顿时是心中大惊! 赵俊臣想要补齐边军所拖欠的兵饷与赏银,在场众人并不意外。 毕竟,赵俊臣乃是朝廷的财神爷,有无数的手段可以弄来银子,如今又要出手查抄陕甘首富汪家的家产,到时候又是一笔天文数字的银子入账,想要补齐西北边军近年来所拖欠的兵饷、赏银,对其他人而言是一件天大难题,但在赵俊臣眼中未必就是多大的难事! 然而,赵俊臣清查拖欠的手段,却不是翻查账目、让边军将领们自行上报,而是亲自派人与各地边军进行接触摸底,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自从赵俊臣掌管户部之后,朝廷的钱粮周转已经是渐有好转,每年支给陕甘边军的饷银已是渐渐宽裕,但在西北边军之中,兵饷与赏银的拖欠情况依然是屡见不鲜,这是因为各层武官的层层克扣,下层边军们最终只能拿到极少部分的兵饷与赏银,而各层武官贪墨克扣之余,又把所有责任全部推给朝廷,称是朝廷下拨的银子原本就只有这么多! 所以,在各地军镇的账目上,朝廷拖欠的兵饷与赏银并不算多,但对于下层边军而言,朝廷拖欠他们的兵饷与赏银至少要比帐目上的数字高出一倍有余! 这般欺上瞒下的手段,原本就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下层边军们受制于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而赵俊臣的这般决定,却是要让底层边军主动揭穿上层武官的贪墨罪行,把这层窗户纸给彻底撕烂!表面上是统计拖欠情况,但实际上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为了抓住边军将领们克扣军饷饷银的把柄!激化边军将领与底层边军的矛盾! 与此同时,赵俊臣派出锦衣卫与底层边军进行接触摸底,也为底层边军提供了申述渠道,边军将领们对手下边军的控制力也会大幅降低,再加上赵俊臣补发拖欠兵饷赏银的作法,也必然会赢得所有底层边军的一致支持…… 这般情况之下,边军将领们既是被赵俊臣抓住了罪证把柄,又要面临底层边军倒戈的危险,权力根基就会彻底动摇,如何还能够反抗赵俊臣的意志? 想到这般情况之后,在场众人自然是心中惊骇! 毕竟,若是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进行下去,他们这些人也全都不能幸免。 他们不在乎赵俊臣接手三边总督的权职,也不在乎赵俊臣出手铲除汪家,甚至是不在乎赵俊臣的主战态度,这些事情都不会损害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但赵俊臣如今的这般作法,对他们而言却是釜底抽薪了! 所以,在场的文武官员们再也不敢装作聋子哑巴,连忙是纷纷起身表态。 “钦差大人还请三思!陕甘地域辽阔,东西相距六千四百里,来往联系不便,又有边军三十余万人,共有军镇四处,细分为十七路之多!军堡加起来总计有一百七十一处!关口也有七十二处之多!再加上数以百计的屯堡、数以千计的烽火墩,以及各处城池的守兵,想要派人与各地边军进行详细摸底,实在是费时费力,不如还是依照旧例,由各地边军将领自行上报拖欠银子比较好!” “钦差大人明鉴,朝廷所拖欠的赏银与兵饷,各地军镇与各路卫所都有账目记载,哪怕是三边总督府也有大概的数目,若是派人亲自与边军接触摸底,反倒是显得总督府不信任各地边军将领了,恐怕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变故!” “钦差大人,下官认为咱们只要补齐今年的兵饷与赏银,就足以振奋边军士气、恢复朝廷信誉了!” 众人纷纷劝阻之际,陕甘巡抚章晟德沉思片刻之后,也同样是表明了反对态度,起身劝道:“赵大人,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当以维稳为主,一动不如一静,实在是不适合大动干戈,还望钦差大人三思而后行!” 昨晚,章晟德虽然是表明了鼎力支持赵俊臣的态度,但章晟德也有自己的立场,这种支持并不是无限度的! 在章晟德看来,赵俊臣借着统计拖欠的名义,想要抓住各地边军将领把柄、激化底层边军与高层武官之间的矛盾,若是天下太平的时候倒是一个妙计,或许还可以强化朝廷对边军的控制力,但如今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先不说各地的边军将领大都是桀骜之辈,未必就会乖乖的束手就擒,边军将领与底层边军矛盾激化之后,也不利于陕甘三边抵御蒙古大军的入侵! 所以,章晟德认为赵俊臣的计划不仅是弊大于利,并且是风险极大,所以也就表示了反对的态度。 众人纷纷劝阻赵俊臣之余,心中也有一些忐忑。 事到如今,他们已是大都看明白了,赵俊臣接手了王铮的权柄之后,必然是要大权独揽的,本身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未必会听从他们的劝阻。 然而,赵俊臣的反应,却是再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只见赵俊臣沉思片刻之后,竟是点头表示了认同,说道:“本钦差只是想要详细统计各地边军的拖欠,毕竟各地边军的账目混杂在一起,难免会有一些疏漏……但各位大人所言也有道理……这样吧,今日的商议结束之后,总督府就发一份公文,询问一下各地边军将士的态度,然后再做出具体决定,如今就暂且先把今年的拖欠补齐。” 见赵俊臣这么痛快就接受了他们的建议,所有人都是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赵俊臣又岂会无的放矢?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赵俊臣已经开始了今天的下一个议题、 只见赵俊臣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的态度,向众人缓缓说道:“本钦差还有一个想法,想要征询一下各位的态度!如今,十万蒙古大军兵分两路,觊觎着大明领土、威胁着百姓安危,迟早会出现一场大战!陕甘边军加上朝廷的援兵,虽然有四十万之多,但可战之兵却是不足,并且是分散于各地,一旦是到了决战之际,咱们还要从各地调集兵力,难免是耽误战机,所以本钦差打算从各地的军镇与卫所之中,抽调一些精壮将士,组成一支战兵新军,数量大约是两万人左右,由三边总督府亲自负责指挥,这样就可以灵活应对今后的战局变化,集中力量对抗蒙古人的威胁,各位认为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在场众人又是心中一惊,只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俊臣存心想要搞事! 如今的陕甘三边,绝大多数的精锐边军都已经成为了各级武官的家丁私兵!如今赵俊臣要从各地抽调精锐,岂不是就是要抽调各级武官的私兵? 然而,武官们的麾下私兵,全都是耗费重金组建,不仅是他们的心头肉,更还是他们的地位保证,如今赵俊臣想要抽调他们麾下的私兵,又岂是那么容易? 若只是抽调几千人也就罢了,但赵俊臣竟是想要抽调两万人之多,大约是占了陕甘境内私兵总数的四成以上!边军将领们又岂会答应?别说是答应了,说不定还会兵变造反! 所以,他们忍不住就要再次表态反对! 只是,不等众人开口反对,坐在最下方的幕僚牛辅德却是突然起身说道:“钦差大人,关于战兵组建之事,小人正好有事禀报!” 牛辅德表面上是禁军指挥使关武元的随军参谋,但实际上则是赵俊臣的府中幕僚,如今见到牛辅德的表态之后,赵俊臣却是装作一副不熟悉牛辅德的样子,只是点头道:“哦?与战兵组建有关系?说吧,是什么事?” 牛辅德缓缓说道:“小人乃是禁军指挥使关大人的手下幕僚牛辅德,这些日子一直是负责边军与禁军的协调之事,小人在办事之余,也曾与榆林镇守总兵王大人、宁夏镇守总兵林大人有过接触!这两位总兵大人与钦差大人的想法一致,同样是认为陕甘边军的可战之兵不足,兵力又过于分散,不仅是容易被蒙古人逐个击破,相互支援之际也容易延误战机,所以他们二位也同样认为三边总督应该抽调各地精锐、组建一支战兵新军!” “哦?他们两位也同样是这般想法?倒是眼光长远!”赵俊臣点头赞许道。 牛辅德继续说道:“这两位总兵大人不仅是有这样的想法,并且还愿意亲自做出表率!榆林镇守总兵王大人已经准备了精兵一千五百人,宁夏镇守总兵林大人也同样是准备了精兵一千人,此外,榆林西路的林参将、中路的司马参将,还有宁夏北路的张参将,以及十余处卫所的守备官,也大都准备了精兵一百到两百人左右,总计有三千三百人!这些精兵全都是他们的麾下亲兵家丁,皆是西北边军之中最为悍勇善战的将士,如今这些精兵正在路上,再过一两日就可以陆续抵达花马池营!” 听到牛辅德的讲诉之后,在场所有人纷纷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哪怕是听说了赵俊臣领兵在野外以少胜多击败了数千蒙古骑兵的事情之后,他们的心情也没有像是现在这般震惊! 是这个世道变了吗?一向是拥兵自重的边军大将们,竟然会主动把麾下私兵送给赵俊臣?边军将领们什么时候这般深明大义了? 赵俊臣没有理会众人的不可思议,只是满脸的欣慰,再次点头道:“这几位将领倒是识大体、顾大局,不过,突然失去了这么多的精兵,他们本地的防务能够保证吗?” 牛辅德答道:“野外交战恐怕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守城还有绰绰有余的!此外,西北的边军一向是缺乏精良兵甲,马匹也不多,所以王总兵与林总兵希望钦差大人可以为两处军镇补充一些。”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两位总兵大公无私,我也不能让他们寒心!这样吧,就从禁军这里拿出两百副铁甲、六百副棉甲、六百匹战马,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各分一半,由王总兵与林总兵自行分配!再从总督府拿出四万两银子,同样是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各分一半,由王总兵与林总兵自行分配,作为募兵银子补充各地的兵力……此外,若是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另有边军将领同样有意把各自麾下的精兵交给总督府指挥,本钦差也会另有补偿!” 牛辅德一副欢喜模样,连忙说道:“多谢钦差大人的体恤慷慨,小人马上就把您的决定告诉两位总兵大人,相信他们一定会对钦差大人感恩戴德的!” * 此时,听到了赵俊臣与牛辅德的对话,仔细捉摸之后,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总算是回过味了。 榆林镇守总兵王彦、宁夏镇守总兵林惠石、以及两处军镇的那几位参将与守备官,哪里是主动把麾下私兵送给赵俊臣?分明是与赵俊臣暗中做了一笔交易! 在这笔交易之中,赵俊臣得到了精悍善战的私兵,而边军将领们则是得到了精良的兵甲马匹与募兵银子!对于赵俊臣而言,如今已经是没有时间重头开始组建新军,最是需要拥有即战力的私兵,对于边军将领而言,从赵俊臣这里得到了兵甲、战马、与银子之后,大可以重新招募训练私兵,只不过多耗费一些时间精力罢了,到时候他们的私兵战力还会更强,双方乃是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 尤其是赵俊臣,更是慷他人之慨,兵甲与马匹全都是从禁军之中调取,事后只要向朝廷报称是战时丢失,朝廷自然会为禁军补充!交给宁夏、榆林的募兵银子更是从总督府支取……也就是说,赵俊臣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就得到了三千余名精锐私兵! 这般模式一旦是扩展到陕甘全境,赵俊臣想要组建一支两万人的战兵新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这两万名私兵并不是忠心于朝廷,更是忠心于他们的雇主!而他们今后的雇主,将会是赵俊臣! 此外,在这场交易之中,还有一个隐含条件!那就是在今年的战事之中,赵俊臣将不会随意命令王彦、林惠石等人离开驻地与蒙古人进行野战,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与赵俊臣达成交易的将领们今后的主要任务就是守城,与蒙古人野外交战的任务则是全部推给了赵俊臣的战兵新军,从这方面而言,边军将领们倒是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便宜。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赵俊臣也从来都没有指望过这些边军将领敢与蒙古人在城外交战,所以赵俊臣同样是没有任何损失! 这场交易,很可能早就已经商议妥当了,只不过选在今天公示于众罢了。 * 想明白了赵俊臣的计划脉络之后,陕西巡抚章晟德的心中满是钦佩,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误会了赵俊臣,也小觑了赵俊臣的手段。 难怪赵俊臣突然是一改维稳为重的做法,又是要清查拖欠,又是要征召私兵,仿佛是成心要搅乱陕甘局势,原来是早就有了完善预案,几项看似有弊无利的提议,合在一起却是相辅相成、达成了奇效。 现在回想起来,赵俊臣刚才所提出的清查边军欠饷欠赏的士气,恐怕也是一个伏笔,并不是真想要动摇边军将领们的权力根基,而是为了进行威慑,促使他们乖乖配合、与赵俊臣达成交易! 威逼利诱之下,边军将领们接下来的选择也就很清楚了。 昨天晚上,赵俊臣表示要征召各地将领的私兵组建新军,章晟德还认为是天方夜谭,但明白了赵俊臣的计划之后,章晟德才发现这件事竟是如此的容易。 心中钦佩之余,章晟德再次起身表态,但这一次却是表达了支持之意,说道:“下官也认为,陕甘三边确实应该抽调精锐组建战兵!宁夏、榆林的两位镇守总兵既然已经做出了表率,下官与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方振山相熟,等到今日的议谈结束之后,下官就会给他写一封书信,详细说明钦差大人的深意,相信固原军镇上下同样会鼎力支持的!” 说完,章晟德又向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打了眼色示意。 在章晟德的暗示之下,吴敏与张文辉犹豫了片刻之后,也纷纷是起身表态,表示他们会敦促甘肃军镇同样是派遣精锐私兵加入赵俊臣的战兵新军之中。 相较于几位文官,武官们的反应要稍慢一些,但也不是笨人。 很快的,花马池营的副总兵郑余已经是率先表态,说道:“如今钦差大人坐镇花马池营,卑职身为花马池营的武官,自然是要鼎力支持钦差大人的计划!卑职麾下也有五百精锐将士,即日起就将其中两百人……不,就将其中四百人全部交给钦差大人统帅!” 郑余倒也是一个有魄力的人,竟是一口气交出了自己的大半私兵。 但郑余也想明白了,如今赵俊臣已经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他哪怕是拥有五百私兵,也完全是无力抵抗,还不如干脆把自己的大半私兵全部交给赵俊臣,趁机讨好投靠! 在郑余的带领下,另外几位花马池营的武官也大都是同样的心思,纷纷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卑职郑宝麾下也有四百余精锐将士,即日起就将其中三百人全部交由总督府统帅!” “卑职手中同样有三百精锐将士,即日起就将其中两百人全部交由总督府统帅!” “卑职手下的精锐将士不多,仅有六十余人,但也愿意交出其中四十人加入钦差大人的战兵新军!” …… 就这样,参将郑宝交出了三百私兵,守备官包宏杰交出了两百私兵,剩下的千户百户们也分别是交出了数十名私兵不等。 再加上赵俊臣昨晚接手史松的三千私兵,如今赵俊臣的手中已经是拥有了超过八千名私兵! 要知道,哪怕是几位军镇总兵,麾下的私兵往往也只有三千人左右,这已经是他们财力负担的极限了!而赵俊臣刚刚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职,不过是稍稍用了一些手段,手下的私兵就已经是远远超过了所有的边军将领! 可以预计的是,赵俊臣构想中的战兵新军,或许很快就可以实现,甚至还会超出两万人的规模数量! 想要供养这支规模庞大的私兵,哪怕是赵俊臣也会感到吃力无比!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有了这支兵力,今后哪怕是德庆皇帝鸟尽弓藏,赵俊臣也有了反抗的底气。 不过,如今得当务之急,却还是陕甘的边防大计! 所以,赵俊臣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喜色,只是很快就转到了下一个议题。 而副总兵郑余等人对赵俊臣的积极表态,也很快就收到了回报! …… 恩,六千字大章节! …… 第七百六十三章.赵俊臣的伏笔(完). …… …… 自从会议开始之后,赵俊臣就表现出一副雷厉风行的风范,不断的提出新的议题,每个议题结束之后,就会马上转换到下一个议题进行讨论,并且每一个议题都有过详细的考虑与准备,总是很快就可以得出定论。△◇ △ 番茄□ ---.x`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消化上一件事情的时候,赵俊臣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议题。 “再说汪家通敌的事情!”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变得冰冷了一些:“本钦差已经派出五千禁军前往临兆、西安、延安三府抓捕汪家族人、查封汪家产业,等到抓捕行动结束之后,汪家的家产全部充为军资,这个案子的审判则是交由陕西巡抚章晟德亲自负责!”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章晟德连忙是起身领命。 汪家的审判,不仅是因为这个家族背叛朝廷,更还是赵俊臣的报复与立威,章晟德自然是心中重视。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花马池营的几位将领,又说道:“此外,原花马池营总兵史松与汪家狼狈为奸,如今已经被本钦差依律斩首,所以这花马池营总兵的位置也就空了下来!依本钦差的想法,就由副总兵郑余接替花马池营总兵的位置,此外,参将钱宝升任为花马池营副总兵,守备官包宏杰升为花马池营参将,三人共同负责花马池营的一切防御警戒事宜。” 刚才,郑余、钱宝、包宏杰三人皆是把自己的大半私兵交给了赵俊臣,数量虽然不算是特别多,但诚意却是十足,又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所以赵俊臣的这般决定,自然是对他们投桃报李了! 尤其是郑余,从副总兵升为总兵,看似只是升了一级,但两者之间却隔着一道天堑,不论地位还是权柄都是天壤之别。 总兵已经是明朝地方武官的最高职位了,副总兵想要升为总兵,不仅是需要足够的资历、军功、以及实力,背景与运气也是不可或缺,若是没有赵俊臣的刻意提拔,郑余恐怕至少还要在副总兵的位置上停留好些年才有进一步升迁的可能。 花马池营总兵也不仅仅只是负责花马池营的防务而已,榆林军镇与宁夏军镇交界处的两百余里范围,包括宁夏军镇东路、两座卫城、五处千户所、二十三座屯堡,皆是受其辖制,甚至就连花马池的盐务也有权力插手,在陕甘边军之中地位仅次于四镇总兵!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郑余顿时是大喜过望,只觉得自己讨好投靠赵俊臣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他原本还以为赵俊臣会安排某位亲信接任花马池营总兵的位置,却没想到这般好事竟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显然是刚才的表态起到了作用。 于是,不等在场众人表态,郑余已经是单膝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大声说道:“多谢钦差大人的提拔信任!卑职从今往后定当是以死效命!” 类似的表态,郑余已经在赵俊臣面前表达过三次了,却唯有这一次发自真心。 另一边,钱宝、包宏杰两人虽然不似郑余一般收获丰厚,但同样是得到了晋升,也连忙是向赵俊臣行礼领命,言语间满是投效之意。 见到三位武官的表态,赵俊臣暗暗点头。 花马池营的位置至关紧要,赵俊臣这一次提拔郑余等人,也不仅仅是投桃报李,却也是因为赵俊臣在边军的根基太过薄弱,心腹之中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重用郑余等人其实也是迫于无奈。 不过,若是可以趁机收获郑余、钱宝、包宏杰这些武官的投靠,倒也算是不错的收获了,至少是花马池营的内部再也没有任何隐患了。 发布了任命之后,赵俊臣又与在场众位文武官员商议了陕甘防务、蒙古大军的动态,认真听取了所有人的想法建议,但在具体的防务安排方面,因为尚不熟悉情况的缘故,赵俊臣并没有做出任何具体的安排,依然是保持原态,只是进一步强调了自己的抗敌决心,敦促众人不可心生怠慢,更不能再有任何的畏战之心。 等到所有的商议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是临近晌午了。 眼见到众人皆是面现疲惫,赵俊臣终于是宣布散会。 在散会之前,赵俊臣还宣布花马池营的内部戒严告一段落,所有的文武官员皆是恢复了自由,并且还敦促陕西巡抚章晟德、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三人尽快是回到各自辖境主持大局。 散会之后,大多数人皆是陆续离开了总督府大堂。 经过这场会议,所有人皆是重新认识了赵俊臣。 在此之前,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赵俊臣只是一个圣眷优容、善于理财的贪官罢了,未必有什么真实本领,但赵俊臣先是以雷霆手段夺取了花马池营的控制权,接手了三边总督王铮的所有权职,干脆利落的出手铲除汪家,就足以让人心生敬畏了,而赵俊臣在这场会议期间所表现的眼光、手段、城府,更是让所有人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小觑之心。 当初,王铮支持陕甘大局的时候,因为他性格有些优柔寡断的缘故,往往是要经过好几天的商议才能决定一件事情,而赵俊臣如今不过是刚刚掌控大局,第一次会议就决定了许多紧要事情,不仅是初步树立了自己在陕甘的绝对领导地位,并且还颁布了一系列的军令,为陕甘边防的未来划定了大方向,稳定了局势人心之余,又利用各种手段收获了一支规模不俗的战兵新军,甚至还趁机获取了花马池营众位武官的忠心……这般表现,不仅是远远强于现任的三边总督王铮,就算是比起上一任三边总督梁辅臣,至少也不逞多让了。 虽然,赵俊臣对于陕甘边防大计的具体安排还没有任何计划,但经过今天这场会议之后,所有人都相信赵俊臣迟早都会有大动作。 总而言之,因为赵俊臣的主持大局,今后的陕甘局势必然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不过,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许多人依旧是心中没底。 等到绝大多数人纷纷离开总督府之后,赵俊臣却没有休息,反倒是带领着自己的一众心腹来到了总督府书房,继续商议后续的计划安排。 赵俊臣如今只是控制了花马池营罢了,并没有真正控制陕甘三边,蒙古人的威胁也没有任何改变,赵俊臣想要真正有所作为,依旧是任重道远,需要耗费许多精力与心血。 在总督府的书房之内,陕西巡抚章晟德、锦衣卫千户洪高功、百户毛家栋、禁军指挥使关武元、监军太监李如安、花马池营总兵郑余等人皆是济济一堂。 这些人都是暂时可以信任的,勉强算是赵俊臣的心腹。 所以,面对他们的时候,赵俊臣的态度不似之前一般强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顾忌,不需要绕太多圈子,也不需要太多的争论与商议,进展很快。 “章巡抚,与固原军镇进行联络的事情就拜托于你了!只要是固原军镇也同样愿意交出一部分私兵加入本钦差的战兵新军,甘肃军镇那边就很容易处理了!此外,你昨日所举荐的那四位大才,也要尽快安排他们前来花马池营领命,如今我手下正缺人手……还有,你返回西安府之后,一定要重视灾情的赈济事宜,陕西乃是陕甘的核心地带,人口占了近六成,只要陕西不乱,整个陕甘大局就不会乱……” “毛百户,等到战兵新军组建完毕之后,这支军队就由你来负责统帅!当然,你如今的官职较低,突然间让你掌控两万人的军队,又全都是桀骜不驯的兵油子,恐怕是难以控制局面,许多人都会心中不服,你乃是锦衣卫的身份,我也不能晋升你的职位……这样吧,我会安排关指挥使与你一同统帅这支战兵新军,表面上以关指挥使为主,但具体的事宜依旧是交由你来操办……这支新军乃是七拼八凑而成,若是就这么让他们奔赴战场,恐怕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你一定要尽快把这支战兵整合起来!” “李如安、洪千户,我会再拨给你两千禁军,再加上你们手中的净军与锦衣卫,尽快奔赴陕甘各地,驻入各镇、路、卫所、军堡,不需要插手边军的具体事宜,但务必要详细收集各地军情,一旦有战事发生就尽快通报于花马池营,防止各地边军再有谎报瞒报的情况发生!” “关指挥使,你也不能闲着,与毛百户一同操练战兵的同时,五万禁军也要一同操练起来,趁机挑选出两万名善战奋勇之士,一同交给总督府负责统帅!仅仅依靠两万名边军精锐所组成的战兵新军恐怕不足以对抗两路蒙古大军,必要时候也需要你麾下的禁军将士协助作战!” “苏西卿,从今天开始,总督府的后勤、钱粮、账目,就全部交由你来负责,总督府的那些账房师爷都是王铮与汪恭的人,我不信任他们,唯有把陕甘三边的后勤钱粮掌控在自己手中,我才能调动各地边军的力量!” “牛辅德,你来到陕甘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熟悉了各地的边军将领了吧?从今天开始,总督府与各地边军的公文往来、情报联络,就全部交由你来负责!此外,马上以总督府的名义发布命令,将戚斌的新军调来花马池营待命!” “郑总兵,离开总督府之后,你就去禁军那里领取一百副铁甲、两百副棉甲,然后与花马池营的武官们自行分配,算是我对你们的补偿!不过,花马池营的防务也需要你多花一些心思,这里乃是整个陕甘边防的核心之地,绝不容有失!” 因为没有太多顾忌的缘故,赵俊臣又是心中早有预案,所以命令发布极快,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向在场所有人都安排了差事。 相比较大堂上的种种商议,这一系列命令更加详细,乃是赵俊臣真正的计划安排。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之后,在场众人纷纷是起身领命。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的雷厉风行、独断专行的做法,反倒是容易让人心生信任。 等到所有命令全都是宣布完毕之后,赵俊臣就让所有人前去办事了。 如今的陕甘三边,随时都会出现变故,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 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之后,书房内只剩下了许庆彦一人,赵俊臣终于是卸下了冷肃强硬的面具,长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身体瘫靠在椅背上,满是筋疲力尽,眼神之中更是充满了忧虑之意。 自从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赵俊臣就一直是表现出一副信心满满、智珠在握的态度,因为赵俊臣希望自己成为陕甘高层的主心骨,带动整个陕甘三边的决心与信念!像是王铮那般优柔寡断、三病五痨的模样,不仅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更也会让人对未来的战事失去信心。 但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他这一次玩脱了! 赵俊臣原本还以为今年的火筛入寇虽然是比往年严峻一些,但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赵俊臣才会安排了种种伏笔,并且是亲自前来西北主持大局! 在赵俊臣最初的预想之中,只要自己能够带领陕甘边军击退今年的蒙古入侵,多杀一些蒙古鞑子,想办法制造几场大胜仗,就能够收获大量的军功与声望,有了这些军功与声望之后,赵俊臣在庙堂中枢就可以得到更多的缓冲时间,渗透兵权的计划也会大有进展! 然而,来到西北之后,赵俊臣才发现事情与自己的预想中完全不一样,蒙古人的威胁远远大于自己最初的想象,想要收获军功与声望,也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一旦是战事失利,赵俊臣甚至还会成为最大的替罪羔羊,不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赵俊臣的心中压力极大。 事实上,赵俊臣甚至还有一些举棋不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究竟应该如何击退蒙古大军,赵俊臣至今也只想到一个大概的思路,但这个方法究竟能不能成功,赵俊臣的心中也没底。 所以,等到所有人全都离开之后,赵俊臣卸下伪装之余,也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变化,许庆彦的表情有些复杂,只是为赵俊臣端来一盏茶,默默地放在赵俊臣的手边。 而就在赵俊臣举棋不定的时候,钦差副使鲍文杰也终于是赶到了京城中枢,德庆皇帝也终于是获悉了西北局势的真相! …… …… 第七百六十四章.远在京城的变故(一). …… …… 自从赵俊臣担任钦差大臣离开京城前往西北之后,京城中枢的政治氛围就有些奇怪了。 原本还算是稳定的党派平衡,因为“赵党”的群龙无首,却是突然间被打破了。 这段时间以来,“周党”、“沈党”、“太子党”,甚至还有“帝党”,皆是蠢蠢欲动,想要趁机占一些“赵党”的便宜、插手“赵党”的势力范围。 尤其是最近几天,朝廷各大派系可谓是动作频频,或者是伺机寻找“赵党”的几位核心人物的麻烦,又或者是编造理由想要插手工部与户部的政务,甚至是觊觎“联合船行”的控制权,动作虽然还不算大,但态度叵测、引人深思。 有许多明眼人已是看明白了,这些动作只是试探罢了,各大派系一旦是摸清楚了“赵党”的虚实底线,恐怕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赵党”的麻烦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好戏开场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与赵俊臣一同离京前往西北办差的钦差副使鲍文杰突然间匆匆赶回京城。 回到京城之后,鲍文杰没有任何耽搁,紧急入宫觐见了德庆皇帝。 * 这一天,结束了早朝之后,几位内阁阁老就来到了紫禁城文华殿,商议政务、批复公文。 近段时间,朝廷表面上最主要的事情是赵俊臣所提议的农务整改,赵俊臣所制定的计划虽然也算是详尽,但各地的情况大不相同,民间农户们也不理解朝廷的政令,许多官员又是阴奉阳违,执行之际却是不如人意,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有许多都是呈送到了内阁,需要内阁几位阁老们商议决定。 除了农务整改之外,朝廷在暗中也紧紧盯着南直隶的局势变化,相比较农务整改的事情,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内阁阁老,皆是更加重视朝廷从南京六部收权的事情。 此时的文华殿之中,阁老们正在商议这两件事情。 “河南布政使送来消息,称是玉米种植的推广不顺,朝廷虽然是无偿送给了农户们玉米种子,但农户们大都还是愿意种植谷物,地方官员们也不敢强行推广,担心是激生民变……” 周尚景翻阅着河南送来的奏疏,花白眉毛微微皱着,苍老的面庞上看不出息怒,缓声说道。 首辅沈常茂冷笑道:“类似的奏疏,如今已经收到七八份了吧?眼看着秋种即将要结束,赵俊臣的农改计划却连三CD没有完成,恐怕是必然要失败了……依老夫来看,这个农改计划原本就是赵俊臣拍脑袋决定的,完全没有准备,临到秋种一个月之前才匆匆宣布,各地都没有任何准备,时至今日,玉米的种植还算是好的,那个土豆的推广种植就更加不堪了,至今都没有收集到足够的种子,又谈何推广?这一次,赵俊臣必然是要闹出一个笑话,如今因为这件事情,他已经被民间百姓们骂惨了,一旦是劳民伤财、激起民怨,老夫倒要看他如何收场!” 左兰山看了沈常茂一眼,却是饱含深意的说道:“农改计划并不仅仅只是推广玉米与土豆这一项,户部所编纂的新农书还是得到了一些好评的,工部在各地大兴水利,建造水渠、水车等物,同样是迎来了百姓称赞……事实上,若不是有人暗中编制不切实际的流言,恶意的造谣生事,宣称这件事乃是户部盘剥百姓的举动,新作物的推广也未必会这么不顺利……” 沈常茂看了左兰山一眼,完全没有接话,只是依旧冷笑不停。 这段时间以来,针对赵俊臣整改农务的计划,沈常茂确实是暗中搞了许多小动作,他本身就认为赵俊臣的这个计划乃是天方夜谭,注定会失败,就想要趁机把赵俊臣的名声进一步搞臭,但这一切全都是在暗中进行,沈常茂目前还不想与“赵党”彻底翻脸,所以他听到左兰山的暗示与警告之后,却只是假装听不懂。 见到沈常茂与左兰山的暗藏机锋,梁辅臣却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赵俊臣这次的农务整改计划,确实是有些仓促,恐怕在短时间内很难见到成果,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今年注定是不会有什么成绩,但农务之事往往需要四五年才能见到成效,仅仅依靠目前的情况就断定这个计划的失败,同样是有些草率了……依我的看法,赵俊臣的初心还是好的,今年虽然是仓促了一些,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朝廷的粮食确实是遇到了问题。” 周尚景抬头打量了几位阁老一眼,突然笑了一笑,说道:“依老夫来看,赵俊臣的计划还是很详尽的,颇是下了一番心思,各位切不要小觑于他……老夫收到了消息,那些与赵俊臣关系紧密的晋商、徽商们,目前已是与户部联手了,到了明天秋收之际,将会抬高价格收购玉米与土豆等作物,到了那个时候,农户们见到这些作物有利可图,态度必然会发生变化,所以今年只不过是赵俊臣的试水罢了,真正的成效还要再等两年……再等到赵俊臣所负责的商税整顿、川盐开发、农务整改等等事情纷纷有了成效,他就会成为朝廷的大功臣,任谁也压不住他,等到明年或者后年的时候,这文华殿里面,就要再多一个座位了。” 听到周尚景的暗示,在场的几位阁老皆是面色微变。 赵俊臣如今尚未入阁,就已经有了这般大的声势权力,若是让他入阁辅政,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受到压制? 程远道有些难以接受,突然插口道:“哪里有这么顺利!农务整改的事情如今已是阻力重重,川盐开发的事情依然是一团乱麻,商税整顿倒是成效显著,但我查过户部的账目,也不过是增加了不足百万两的商税入账,仅凭这么一点政绩,还远远不足以让他入阁辅政!……赵俊臣年纪太轻了,声誉也不好,若是想要入阁辅政,除了陛下的鼎力扶持之外,政绩也必须要格外显著才成!” 听到程远道的反驳,周尚景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并没有继续解释——他的这番表态,只是想要增加几位阁老的心中紧迫感,如今已经达到了目标,周尚景自然是不会再多说什么,像是程远道、沈常茂等人皆是性格固执,周尚景也懒得浪费口舌说服他们。 眼见到几位阁老渐渐开始偏离主题,李和问道:“河南布政使的奏疏应该如何回复?可还是依照前例?” 周尚景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依照前例吧,让河南官员们尽力即可,不必强求,更不要激生民变,哪怕是不能完成朝廷的任务,朝廷也不会刻意责罚他们……地方官员屡屡呈送这样的奏疏,不外乎就是想要得到这句保证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也无须刁难他们。” 见到周尚景完全没有尊重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意思,直接下了结论,沈常茂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不满。 但沈常茂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反倒是开启了下一个议题,说道:“就在昨天,王保仁从应天府送来消息,称是新任的六位南京尚书已经赴任了,王保仁他们也很快就会返回京城……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也已经开始了下一阶段。” 周尚景点头道:“也不知道赵俊臣何时返回京城,下一步的计划,还是需要他亲自操办……” 周尚景刚刚说到一半,就见到一位文华殿的当差太监匆匆走来,并且是递给了周尚景一张纸条,轻声说道:“周阁老,这是宫外送来的消息。” 周尚景轻轻点头,伸手接过了纸条,拆开阅读之后,花白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一双老眼闪过了深思之色。 其余几个阁老见到这一幕,就知道周尚景必然是收到了什么紧要情报,不由是心中好奇,但他们原本也没指望周尚景会向他们解释。 不过,周尚景思索了片刻之后,却是没有任何隐瞒,将纸条放在手边之后,向众人说道:“刚刚收到消息,与赵俊臣一同离开京城的钦差副使鲍文杰已经回到了京城,并且是紧急觐见了陛下,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众位阁老皆是心中一惊。 左兰山连忙问道:“仅仅只是鲍文杰?赵尚书可有回京?” 周尚景摇头道:“赵俊臣并未回京,应该是还留在西北办差……看样子,西北的情况,要比咱们想象中更加复杂!” 说到这里,周尚景想起了潞安知府孙淼前几日送来的密信,心中隐隐有些忧虑。 而就在几位阁老暗暗思索的时候,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急匆匆的进入了文华殿内。 进入文华殿之后,张德表情严肃的说道:“各位阁老,陛下他要各位紧急前往御书房觐见!有紧急事情需要各位阁老一同商议!” 见到这一幕,几位阁老更是心中一沉。 沈常茂问道:“可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 张德摇头道:“具体的事情,咱家也不清楚,只知道钦差副使鲍文杰突然回京,并且是向陛下呈交了钦差赵大人的一份密疏,陛下看过密疏之后,就大发雷霆,还险些掀了御案!如今陛下已经喝退了御书房的所有人,只留下了鲍文杰谈话,所以咱家也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只是,陛下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震怒了,必然不会是小事情!” 几位阁老相互对视一眼,表情愈加严肃。 然后,他们纷纷起身,在张德的带领下离开了文华殿、向着御书房快步走去。 ……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六十五章.远在京城的变故(二). …… …… “朕要诛了他们的九族!诛了他们的九族!” 等到几位阁老赶到了御书房外,还没有来得及求见,隔着大殿就听到了德庆皇帝的大声咆哮。 一时间,不仅是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们一个个皆是噤若寒蝉,就连那几位见惯风浪的阁老们也全都是身体一颤,心中满是忐忑。 正如大太监张德所说——德庆皇帝向来是城府深层,往日的喜怒大都只是伪装——实际上已经许多年没有真正的震怒过了。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这句话绝不是说笑的! 德庆皇帝平日里出于大局维稳与后世名声考虑,总是以制衡权术为主,但他若是震怒之下失去了理智,直接采用强硬手段,哪怕是周尚景也只能束手待擒、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众位阁老不敢直接进入御书房觐见,纷纷把目光集中到了大太监张德身上,希望张德先行通报。 在众位阁老的注视之下,张德的面色苍白,但还是咬着牙用颤抖的双手推开了御书房的殿门,悄悄的闪身进入其中。 片刻之后,张德快步走出了御书房,向几位阁老轻声说道:“各位阁老,陛下正等着你们,快进入御书房觐见吧!……各位面圣的时候务必要谨慎小心一些,绝不要再招惹陛下生气了!陛下如今的模样,已经快要把咱家给吓死了!” 说完,张德就远远地走到一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进入御书房伴驾了。 听到张德的劝告之后,几位阁老相互对视一眼。 然后,在沈常茂的带领下,阁老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陆续进入了御书房之中。 此时的御书房内已是狼藉一片,德庆皇帝砸烂了自己面前的所有物件,大殿内到处都是被德庆皇帝丢掷于地的杯盏碎片、笔墨纸砚、奏疏书册,德庆皇帝的脸上满是震怒,瞪着双眼狠狠盯着进入御书房的几位阁老,而鲍文杰则是俯首跪在德庆皇帝的面前。 等到几位阁老陆续站在德庆皇帝面前,不等他们行礼问安,德庆皇帝已经是伸手指着他们大声喝骂道:“内阁辅政无力,皆是无能至极!尤其是你!梁辅臣!朕对你信任有加,视你为心腹近臣,屡屡的提拔重用,你又是如何回报于朕的?若不是赵俊臣前往西北办差,朕都不知道西北已经糜烂到了如此触目惊心的地步!简直就是要公然造反!” 听到德庆皇帝的训斥之后,众位阁老更是心中大惊! 梁辅臣乃是“帝党”干将,更是德庆皇帝插手内阁的重要棋子,自从他回京辅政之后,德庆皇帝就对他多有维护,屡屡找机会为梁辅臣树立威望,扶持之意十分明显! 德庆皇帝如今在众位阁老面前直接训斥梁辅臣,完全没有维护之意,也不在乎梁辅臣的威信受损,显然是说明德庆皇帝已经近乎失去理智了! 一时间,几位阁老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是行礼请罪。 梁辅臣听到德庆皇帝提及西北糜烂,面色连连变幻,同样是下跪俯首,没有任何的辩解之意,沉声道:“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见到梁辅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的怒意不仅没有稍减,反倒是愈加的一发不可收拾了,怒声骂道:“你还有脸请罪!你还有脸请罪!朕让你镇守陕甘多年,原本还以为你能够稳定陕甘大局,但如今的西北官场不仅没有稳固,反倒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封疆大吏已是彻底失控堕落,眼中再也没有朝廷!山西、陕西、甘肃的督抚们暗中勾结、封锁军情,瞒着朝廷截留了赈灾钱粮、关押了逃荒百姓,竟是准备把这些钱粮与百姓全部拱手送给蒙古人,想要乞求蒙古人退兵!这些事情若不是赵俊臣的揭发,朕还不知道要被欺瞒多久?这何止是欺君瞒上?简直就是公然的造反割据了!”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几位阁老更是面色大变。 虽然他们已是事前猜到西北出现了变故,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惊人! 暗中截留朝廷的赈灾钱粮、关押逃荒百姓,这种事情原本就极为严重,还打算把粮草与百姓拱手送给蒙古人私下乞和,事情的性质就更加严重了!但最为严重的一点,却还是几位封疆大吏暗中勾结、欺君瞒上,正如德庆皇帝所说,这般作法与公然反叛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这一系列事情,不仅是代表着西北几位封疆大吏的畏敌如虎、短视愚蠢,暴露了西北边防军力的不足,更是说明了朝廷对西北各省的控制力正在沦丧,地方官员已经失去了对朝廷的敬畏之心! 最后一点,才是德庆皇帝大为震怒的真正原因! 也难怪德庆皇帝会直接训斥梁辅臣,梁辅臣毕竟是上一任的三边总督,这一系列的事情哪怕是梁辅臣毫不知情,却也脱不了干系! 梁辅臣原本以为德庆皇帝训斥自己是因为又或者是自己担任三边巡抚期间蓄养私兵的缘故,所以才会直接的认罪请罚。 但听到德庆皇帝的训斥之后,梁辅臣才发现事情远远要比自己想象中严重得多。 梁辅臣向来是稳重冷静,但这一刻也忍不住心中大乱,表情惊骇的抬头问道:“西北的封疆大吏瞒着朝廷与蒙古人私下乞和?这、这怎么可能?!” 德庆皇帝怒哼一声,直接把手中的奏疏丢到了梁辅臣面前,说道:“这是赵俊臣送来的密疏,你自己看!” 梁辅臣连忙是拿起密疏展开细看,而几位阁老们见到这份密疏之后,心中急切之下,一时间也是顾不得规矩,纷纷是聚拢在梁辅臣的周围,与梁辅臣一同览读。 赵俊臣的密疏很厚,足足有数千字之多,详细记录了赵俊臣进入山西境内之后的所见所闻,又是如何发现了西北督抚们的绥靖计划、绥靖计划的详细情况、出手整顿了山西官场的前后经过,以及赵俊臣的后续计划与想法建议。 按照赵俊臣的说法,他如今已经是控制了山西官场,中止了山西的绥靖之事,但因为西北数省的绥靖计划是以三边总督王铮为核心,所以赵俊臣整顿了山西官场之后,就已是紧急赶往陕甘三边的花马池营,想要彻底阻止陕甘督抚们的绥靖计划,又因为陕甘高层已经是不可信任,所以赵俊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还会行使钦差大臣的临机专断之权,架空陕甘督抚们的权职,全权接手三边总督的职责,在朝廷的旨意传来之前,也会暂时主持陕甘大局、尽力维持西北局势的稳定。 此外,赵俊臣还在密疏之中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认为西北各省如今内有连年天灾,外有火筛入寇,正值内忧外患之际,不适宜大动干戈,西北的几位督抚虽然是罪大恶极,但暂且还不能出手惩治,依然要给予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陕甘山西的高层被朝廷一扫而空,西北局势必然是一发不可收拾,朝廷就算是要惩戒他们,也要等到西北局势稳固之后再秋后算账,并且西北官场的绥靖计划必须要进行保密,绝不可公开,即使是要治罪几位封疆大吏,也要另寻罪名,否则就必然会引起天下哗然,朝廷的声望信誉也会受到负面影响。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提醒朝廷一定要重视准噶尔汗国的出现与强势,认为蒙古部落如今已是有了重新统一的趋势,这件事情对明朝的影响极为深远,而今年的边防更是重中之重,一旦是让准噶尔汗国认为明朝的边防虚弱,今后就会食髓知味,西北边疆就会再也不得安宁,但若是今年狠狠挫败了准噶尔汗国的入侵,准噶尔汗国就会心存敬畏,不敢随意冒犯,西北边疆今后也会平静许多!所以,赵俊臣希望朝廷能够尽快的进一步支援西北边防,务必要展现强硬姿态,绝不可软弱退缩! * 读完了赵俊臣的密疏之后,几位封疆大吏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详细,心情却是愈加凝重了。 正如赵俊臣所说,西北督抚的罪行固然是可恨,但蒙古部落的统一趋势也不能小觑。 阁老们都很清楚,蒙古部落若是统一,明朝将会面临多么巨大的威胁,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就连明英宗都沦为瓦剌军队的阶下囚,更有六十余位大臣战死,若不是千古名臣于谦的力挽狂澜,恐怕就连京城都要被沦丧。 按照赵俊臣的情报,这个即将要统一蒙古的准噶尔汗国,正是当年的瓦剌分支! 蒙古人的威胁这般巨大,也怪不得西北的封疆大吏们会闻风丧胆了。 梁辅臣读完了赵俊臣的奏疏之后,才知道自己离开陕甘之后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向来是一心奉公的他也就顾不得请罪的事情,只是抬头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西北数省之糜烂,臣并非是有意隐瞒,只不过这件事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臣入阁辅政之后,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想着慢慢着手扭转,前段时间臣执意朝廷调派大军支援西北边防,就是因为臣深知西北边军已然力竭,蒙古人连年遭遇天灾,已经被逼入绝境,今年的火筛入寇就必然是格外疯狂,王铮初任三边总督,恐怕是难以控制局面,但臣也完全没想到西北的封疆大吏们会直接吓破了胆子,竟是做出了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 说到后面,梁辅臣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是恨透了几位西北督抚,他认为自己依然留在三边总督任上的话,像是这种事情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然后,梁辅臣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是臣担任三边总督期间御下无方、识人不明的缘故!臣有大罪,无论陛下如何责罚,臣都不敢抱有怨言!但陛下您出手责罚臣之前,还请给臣一个机会!臣并不是奢望自己能够戴罪立功,只是臣认为满朝官员之中,唯有臣最为了解陕甘的军政事务,赵尚书理财是一把好手,也有心机手段,但他不懂军略,由他来掌控陕甘大局,臣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请求陛下让臣尽快返回陕甘三边,与赵尚书一同主持局势!”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德庆皇帝的怒意终于是稍稍缓解了一些,但依旧是目光冰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梁辅臣,良久没有说话。 其余几位阁老遇到这般变故之后,已是大都没有主意,也唯有周尚景再次细读了赵俊臣的密疏之后,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老臣有话说。” 德庆皇帝转头看了周尚景一眼,眼神略有些复杂。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斗了大半辈子,将周尚景视为心腹大患,但每到关键时刻,却往往只有周尚景才可以向他提供有效的辅佐。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有些无奈,但还是说道:“说吧!” “陛下,老臣认为,西北的诸般变故,固然是让人触目惊心,但梁阁老并不应该承担主要责任!老臣统领百官多年,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上行下效’四字!上官若是刚正,下官往往也会恪守职责,上官若是昏庸,下官往往就会肆无忌惮起来!同样一个官员,换了一个上司,秉行操守往往也会截然相反!梁阁老镇守陕甘多年,但陕甘一向是局势稳固,从来都不需要朝廷操心,西北的几位督抚也一直是用心办事,从不敢忤逆朝廷,但梁阁老回京辅政之后,这几位督抚就突然间欺君罔上,变得畏敌如虎、短视愚蠢,岂不是奇怪?老臣看来,也未必就是梁阁老的用人不明、御下无方,或许……是接任之人起了坏作用!” 说着,周尚景抬手扬了扬赵俊臣的密疏,又说道:“赵尚书的密疏里说得很清楚,新任的三边总督王铮因为亲身经历了一次蒙古骑兵的突袭,就被吓得重病,至今也未能痊愈,甚至是不能亲自处理陕甘军政,然后才发生了西北督抚们勾结起来暗中向蒙古人乞和的事情,也正是因为王铮的软弱无能,才会让西北的封疆大吏们有底气欺瞒朝廷、私自行事!所以,老臣认为,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于新任的三边总督王铮,而不在于梁阁老!梁阁老回京之后的所作所为,无不证明他对朝廷的忠心!” 听到周尚景的说法,德庆皇帝的表情再次稍稍缓解了一些。 再次看了梁辅臣一眼之后,德庆皇帝冷哼道:“梁辅臣,站起身来说话吧!” 等到梁辅臣谢恩起身之后,周尚景继续说道:“此外,老臣还认为,赵尚书在密疏之中的几项建议颇有道理,西北的几位封疆大吏固然是罪大恶极,但为了稳定西北局势,暂且还要留着他们,秋后算总账也不迟!西北督抚们的绥靖计划,也必须要隐瞒下去,绝不能公示于众!好在赵尚书如今应该已经抵达了花马池营,阻止了他们的计划,尚还没有造成切实损失,一切都还可以挽回!最后,蒙古部落的统一趋势必须要重视,朝廷应该尽快调集各地兵力,再一次支援西北边军,正如赵俊臣所言,今年的边防格外重要,唯有表现出我朝的强硬与强大,才能够威慑外寇、保证西北边疆的未来安稳!” 顿了顿后,周尚景突然是面现犹豫,再次补充道:“此外,赵俊臣此次奔赴西北,虽然是担着钦差大臣的身份,但毕竟只是专项专办的钦差,只负责灾情赈济的事情,如今他突然是插手了边防军务,不仅是整顿了山西官场,接下来还想要架空陕甘督抚、接手三边总督的权职,固然是事急从权,但无论如何也是越权行事了,这件事极为敏感,究竟是赏是罚,也需要陛下您谨慎处理、尽快拿出主意。” 听完了周尚景的一系列叙述,德庆皇帝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冷静,不再是一味的发泄怒火,开始真正的思考对策。 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梁辅臣,冷声说道:“你想要机会,朕就给你一次机会!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陕甘的一切事宜,你马上准备一下,在今晚之前离京赶去西北,代替赵俊臣主持陕甘之边防大计!” 梁辅臣顿时是心中一松,再次叩首道:“臣遵旨!” 德庆皇帝沉思片刻之后,又说道:“程远道,你行文最好,马上是草拟一份圣旨,就说朕对于今年的西北防务极为重视,表示一下朕的殷切希望,就说西北文武官员的军功政绩今年皆是加一等计!并且还要强调一下,让西北官员们放手大胆的办事,只要是他们有了军功政绩,哪怕是期间偶有失误,也可以功过对抵、既往不咎!” 说这些话的时候,德庆皇帝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强自忍耐着心中怒气。 按照德庆皇帝的想法,那些欺君罔上的封疆大吏一个个皆是该死!但考虑到大局之后,德庆皇帝还是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至少表面上如此! “至于赵俊臣的越权行事……”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脸上闪过了深思之色。 …… 恩,五千字大章节!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六十六章.远在京城的变故(三). …… …… 越权行事,无论是古今中外都是官场大忌,哪怕是事急从权,也终究是犯了忌讳、坏了规矩,而赵俊臣这一次的越权更是极为严重,一个主持赈灾事宜的钦差大臣因为抓住了地方官员的把柄,就强行整顿了西北数省的官场、架空了封疆大吏,不仅是插手了地方政务,并且还干涉了边防军务……简而言之,以这件事情的背景、影响、以及特殊性,今后注定是要纪录史书的,若是德庆皇帝轻易放过赵俊臣,官员们今后一旦是有样学样,整个官场都要乱了。 所以,德庆皇帝若是要出手严惩赵俊臣,理由也非常充分,仅仅是“以儆效尤”四个字就足够了!就算是赵俊臣这次在西北立下大功,也不会有多少人心生异议! 不过,赵俊臣的所作所为,表面上又是一心奉公,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犯了官场忌讳,却是甘愿为了朝廷之大局而身陷险境,德庆皇帝若是当真惩戒了赵俊臣,又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会让忠臣寒心,尤其是朝廷目前还有许多事情离不开赵俊臣,也就更不好下手了。 所以,德庆皇帝心中难免是有些犹豫不定。 见到德庆皇帝的沉吟不语,几位阁老表面上不动神色,仿佛只是静候着德庆皇帝的决定,但心情大都是有些期待或者紧张,急切想要知道德庆皇帝的态度。 像是沈常茂、程远道等人,皆是希望德庆皇帝会出手惩戒赵俊臣,左兰山自然是希望赵俊臣有功无过,至于周尚景、梁辅臣等人,则是态度中立,认为赏罚皆可,一切以德庆皇帝的态度为主。 最终,德庆皇帝沉吟良久之后,缓缓说道:“至于赵俊臣的越权行事……确实是坏了朝廷规矩,哪怕是赵俊臣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公心,却也不可轻饶……不过,如今的西北局势还需要赵俊臣出力维护,一切还是等到今年的边疆战事结束之后再说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沈常茂、程远道等人皆是面现喜色,左兰山则是神色忧虑。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看似是没有准确态度,但至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情有可原”四字,隐含深意很明白,赵俊臣这一次的越权行事必定是要惩戒的,但要等到西北局势平稳之后再说,惩戒的轻重则是要视赵俊臣这一次的功勋而定,若是赵俊臣的功勋较大,则功过相抵、小惩大诫,但若是赵俊臣这一次不仅没有立下功勋,反倒是办砸了西北边防,那就是最完美的替罪羊了,必然是要倒大霉。 德庆皇帝的决定,也考虑到了西北督抚们的态度,西北督抚们如今犯了大罪,乃是因为赵俊臣的保证与建议,才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西北局势才会稳定,若是德庆皇帝动了赵俊臣,那么西北督抚们也难免会多想,西北局势也会不稳,所以德庆皇帝为了稳定西北局势,也同样给了赵俊臣机会,一切延后再定!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梁辅臣,吩咐道:“梁辅臣,你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让他前往陕甘腹地,只负责赈灾事宜,等到赈灾之事进入正规之后,就让他尽快返回京城……此外,赵俊臣在西北的一切行迹作为,你也要详细调查,然后呈报于朕!” 梁辅臣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点头后沉声说道:“臣明白了。” 德庆皇帝这是担心赵俊臣趁机插手兵权。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沉吟片刻后,目光再转向了其余几个阁老,表情严肃的说道:“西北督抚的勾结绥靖之事,你等务必要守口如瓶,绝不可传扬出去!此外,边防的问题愈加严重,乃是朝廷目前的头等大事,北方有了乱象,其余地方就应该全力保持稳定,若是各地一同生乱,朝廷就难以控制局面,所以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就暂且延缓行事……还有,朝廷中枢也必须要同心协力,你们身为内阁辅臣,也要以身作则,不可再有内斗内耗之事,可明白?” 自从赵俊臣离京之后,朝廷各大派系就一直是蠢蠢欲动,想要趁机蚕食“赵党”的势力范围,因为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已经逼近了德庆皇帝的心理底线,所以德庆皇帝对于各党派的做法一直是采取默许态度。 然而,如今西北出现了变故,赵俊臣又成了西北乱局的核心人物,德庆皇帝事后还要因为越权的事情惩戒赵俊臣,可以正大光明的限制赵俊臣的权势发展,但也不希望赵俊臣太过寒心,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番暗示,警告众位阁老不要再是觊觎“赵党”了。 众位阁老自然是听懂了德庆皇帝的暗示,心中大都有些无奈,但也不敢违背德庆皇帝的意志,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然后齐齐躬身道:“臣等遵命!” 接下来,德庆皇帝又与几位阁老商议了朝廷再次支援西北边防的事情,最终则是从北方各省再次抽掉了三万余卫所兵,再加上两万禁军,以及一批粮草饷银,尽快奔赴西北支援。 在此期间,沈常茂想到后金近些年来一直还算老实恭顺,反倒是蒙古重新成为了心头大患,就提议朝廷从辽东军镇拨调五千关宁铁骑支援西北,但沈常茂的这一个提议却是遭到了周尚景、梁辅臣等人的强烈反对,就连德庆皇帝也没有支持于他。 后金这些年来固然是表现低调,但只是修生养息、积蓄实力罢了,依然是野心勃勃、随时觊觎着大明朝的疆土与财富,如今蒙古人的侵犯,在后金眼里或许就是良机,以德庆皇帝、周尚景、梁辅臣的眼光,又怎会抽调辽东边防的军力?岂不是给了后金可乘之机? 在周尚景与梁辅臣等人的反驳之下,沈常茂自然是哑口无言,有些挂不住脸面。而德庆皇帝看向沈常茂的目光则是有些失望,隐隐觉得沈常茂的能力眼光实在是不适合再担任内阁首辅的位置了。 * 德庆皇帝与众位阁老足足商议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是让众位阁老离开了御书房。 商议之际,众位阁老皆是分配到了一些紧要任务,他们离开御书房之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等到其余几位阁老走远之后,李和走到周尚景的身边,面带疑惑的问道:“周阁老,在御书房的时候,眼看着陛下已是极度不满梁辅臣,说不定还要治罪于他,您为何要突然为他求情?陛下这段时间以来屡屡为梁辅臣树立威信,显然是想让他接手内阁首辅的位置,正是您的心腹大患,咱们趁机除掉他,岂不是正好?” ……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六十七章.远在京城的变故(完). …… …… 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深深看了李和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李和,你如今已是内阁辅臣了,乃是百官之表率、朝廷之柱石,固然是身在党派之内,陷于倾轧之内中,但你绝不能只盯着一党一派之得失!我等虽然是结党建派,但党派之根基依然是朝廷,身为内阁辅臣之尊,就必须要时刻兼顾派系与大局,否则就不能立足长远,迟早要摔跟头,你要切记这一点!” 见到李和若有所思,周尚景表情略有些严肃,缓缓说道:“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就越不能打压梁辅臣,因为梁辅臣是朝廷目前唯一有能力主持陕甘大局的重臣!若是咱们趁机打压了梁辅臣,倒是一时痛快了,但陕甘边防又要由谁来支持?一旦是边防出现了纰漏,让蒙古大军攻破边防长驱直入,你我身为内阁辅臣,难道会有任何好处?同样要承担责任不说,史书工笔又要如何评价我等?更何况,陛下在震怒之下,你我若是趁机挑拨,梁辅臣固然是要倒霉,但等到陛下冷静下来,梁辅臣终究还是平安无事,反倒是你我的挑拨举动会让陛下心中记恨!”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李和终于是心中信服,说道:“原来如此!是学生目光太短浅了,不及周阁老深思熟虑,只看到了梁辅臣今后有可能会威胁到周阁老今后的首辅之位,却有些忽视了大局,多谢周阁老的赐教!” 周尚景摇了摇头,神情略有些遗憾,说道:“放心吧,梁辅臣很难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他这个人有眼光、也有手段,能力更是不俗,奈何他持身太正了,公心太重私心太少,这固然是陛下信任他的原因,但也是他的缺陷与不足……到了咱们这个层次,一个只有私心而没有公心的人,固然是不能立足长久,但若是只有公私而没有私心,同样是不能攀上人臣巅峰!……还是那句话,要兼顾派系与大局。” 说到这里,周尚景突然一笑,又说道:“此外,安排梁辅臣前往陕甘主持大局之后,他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了!就像是老夫刚才所讲,梁辅臣是朝廷目前唯一有能力主持陕甘大局的重臣,这也就意味着梁辅臣这次前往陕甘之后,会在那里滞留许久时间……李和你认为沈常茂还能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呆多久时间?若是沈常茂垮台之后,梁辅臣依然留在西北,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又会落在何人之手?” 李和面现恍然,眼中满是敬佩。 显然,周尚景支持梁辅臣前往西北主持大局,既是稳定了朝廷边防,又趁机排除了梁辅臣对内阁首辅位置的威胁,这般做法正是“兼顾派系与大局”! 心中敬佩之余,李和又有些疑惑,问道:“周阁老您认为沈常茂即将要倒台了?但学生认为沈常茂虽然是无力掌控朝廷大局,但地位暂时还算稳固啊……并没有发现他要倒台的迹象……” 周尚景又是一笑,说道:“朝廷目前乃是多事之秋,沈常茂又无力掌控大局,既然如此他又如何稳固地位?你看着吧,等到西北战事结束之后,就是沈常茂垮台的开始!而这件事的引子,则就是陛下对赵俊臣越权行事的惩处!这一次赵俊臣越权行事,陛下必然会出手惩罚,趁机打压赵俊臣的权势影响,但赵俊臣又岂是束手认罚之人?到那个时候,在赵俊臣的暗中施展手脚之下,工部、户部、联合船行、乃至于整个庙堂,都会出现震荡!而沈常茂就是这一系列震荡的替罪羊!” 李和沉思片刻后,点头道:“确实有可能!这样看来,咱们也要早做准备才行!不过,若是庙堂局势这般发展下去的话,内阁首辅之位很快就可以回到周阁老手中了!” 说到后面,李和已是面现兴奋之色! 周尚景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反倒是表情凝重了一些,缓缓说道:“说到赵俊臣……老夫这次促使梁辅臣尽快前往陕甘西北主持大局,也是为了防范赵俊臣插手兵权……赵俊臣此人可不能小看,老夫总觉得,他这一次的越权行事,乃至于架空西北督抚的举动,乃是早有预谋,正是为了插手兵权!”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李和不由心中一惊:“赵俊臣想要插手兵权?他、他有这个胆子?” 周尚景的目光深沉,声音有些冰冷,说道:“说实话,赵俊臣的成长太快了,尤其是最近这半年以来,即使是老夫有时候也看不透他的心意了……不过,他的野心确实是越来越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陛下显然也有同样的担心,今天特意叮嘱梁辅臣要详细调查赵俊臣在陕甘的所作所为,并且还严禁赵俊臣再插手军务,显然就是出于这般考虑!” 听到周尚景的说话,李和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皱着眉头深思不已。 沉默之际,周尚景与李和已是返回到了文华殿的门外。 因为西北的诸般变故,两人接下来还要在文华殿处理许多事情。 迈步进入文华殿之前,周尚景突然间再次开口道:“对了,这段时间,你派人紧紧盯着沈常茂!此人能力一般,但心性却高,发现赵俊臣想要吞并‘沈党’的意图之后,就觉得自己受了羞辱,心里面只想着报复赵俊臣……老夫担心他这一次为了报复赵俊臣,会刻意为西北边防拖后腿,最后再让赵俊臣背黑锅……平常时候,他与赵俊臣的明争暗斗也就罢了,但这个时候他若还是不知轻重,那老夫说不得就要出手教训他一顿了,就算是赵俊臣当真有插手兵权的意图,但也绝不能阻碍朝廷的边防大计!”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李和不由又是一愣。 但认真思索片刻之后,李和认为周尚景的种种顾虑确实有可能,于是沉声说道:“周阁老放心吧,学生一定会紧紧盯着沈常茂,若是他不顾大局想要给西北边防拖后腿,学生就会即时通报周阁老。”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是迈步进入了文华殿内,开始为西北战局忙碌了起来。 * 为了防止引起百姓的慌乱,朝廷暂时压下了西北数省的种种事情。 不过,到了这一天的下午,却有一件事引起了朝野的关注,那就是德庆皇帝下令杖毙了包括东厂厂督冯德胜在内的十余名东厂高层太监! 自从西厂重建之后,东厂或是失察或是失职,时而还会坏事,德庆皇帝对东厂的不满已是由来已久,而这一次西北数省的督抚们私下勾结瞒着朝廷向蒙古人绥靖求和,东厂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却是让德庆皇帝忍无可忍,终于是下定决心彻底整顿东厂。 最终,整个东厂的所有高层都在德庆皇帝的震怒之下被清洗一空,德庆皇帝终于是发泄了心中怒意之余,东厂也是元气大伤。 反倒是西厂,因为成立时间尚短的缘故,势力影响还没有扩张到西北,这一次也就逃过了德庆皇帝的迁怒,在东厂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在一段时间内反倒是成为了内廷唯一可以依仗的情报机构。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许多事情也只能依靠西厂负责了! 而就在朝野官民们因为德庆皇帝出手整顿东厂的事情而猜测纷纷的同时,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表现低调的方茹终于是有了动作! 赵俊臣安排鲍文杰返回京城向德庆皇帝呈报情况的同时,也安排了一位幕僚返回京城向赵府与“赵党”通报消息。 所以,就在这一天,方茹同样是知晓了西北数省的种种变故。 得知了蒙古大军前所未有的威胁之后,方茹颇是担忧赵俊臣的安危,但方茹也很清楚,自己再是如何担忧也没有用,如今她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利用这些变故为赵俊臣争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认真思索许久之后,方茹突然是秘密前往了同济庙。 如今,同济庙在京城中的影响力已是极大,不仅是拥有上万虔诚信徒,与京城各衙门的关系也是极佳,声势隐隐已是不逊于京城附近的几处百年大庙。 在这般情况下,同济庙的主持张道全也就成为了京城人的风云人物,不仅是信徒们眼中的活神仙,更还是当朝大员的座上宾,一举一动都有了莫大的影响力。 平日里,就算是京城勋贵想要与张道全见面也不容易,但方茹自然不同,张道全实际上只是方茹的手中傀儡罢了,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怠慢! 所以,得知方茹来访的消息,张道全不敢怠慢,连忙现身相见。 见到方茹之后,张道全有些战战兢兢——自从方茹开始负责同济庙的事情之后,张道全就有些畏惧方茹,不仅是因为方茹不好糊弄,更是因为方茹每次出现都会交给他一些很艰难的任务,每次都让他耗费无数心神。 “小人拜见如意夫人!几日未见,如意夫人……” 然而,不等张道全的讨好话说完,方茹已是干脆利落的吩咐道:“时间有限,我不会停留太久,客套话就别说了,张道全,我如今有三件事需要你立马去办!” …… 恩,第一更! 凌晨之后还有两更!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六十八章.方茹的私自决定. …… …… “如意夫人尽请吩咐就是!” 听到方茹的表示之后,张道全就知道方茹又要把某些麻烦事情丢给自己,但他不敢反抗方茹,也没有反抗的资本,只是苦着脸答道。 方茹看了张道全一眼,自然是看出了张道全的不情愿,但并没有理会在意,只是冷着脸继续吩咐道:“首先是第一件事情,我让你暗中收集京城附近读书人私下里所写的反诗反文,这件事办得如何了?” 张道全连忙说道:“都已经办妥了,至今已经收集到总计二十八位读书人所写的反诗反文三十七篇,另还有一些诗文看着模棱两可,但若是牵强附会起来,也有讥讽朝廷的意思。” 方茹面现满意之色,点头道:“很好,把这些情报抄录一份交给我带走……此外,等到十天之后,你就找人拿着这些反诗反文向东厂与西厂告密!” 听到方茹的吩咐之后,张道全的面色微微一变。 同济庙如今已是发展成为赵俊臣手下的情报特务机构,所以张道全也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是知道朝廷近段时间因为前少傅郭汤的缘故,一直在严密监视读书人的动态,严查各地的反文反诗,一场文祸已是悄然而起。 尤其是东厂如今刚刚遭到整顿清洗,新上任的东厂高层们为了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必然会大动干戈,方茹的这个决定,岂不是要给这场文祸添油加火? 不过,这件事情还算好办,只要不暴露同济庙的存在,就不会有任何隐患,所以张道全连忙答道:“如意夫人放心,小人一定会办妥此事。” 方茹点了点头道:“至于第二件事,就是暗中收买一批说书人,编一些蒙古人侵犯西北边疆、凌虐百姓的故事,故事里的蒙古人必须要残暴冷血、百姓必须要凄惨无辜、朝廷官员必须要昏聩无能、边军将士必须要怯战懦弱……越精彩越好,然后再把这些故事到处传播,尽量激发朝野对西北百姓的同情、以及对蒙古人的仇恨……这件事不急,大可以一步一步来,但必须要在一个月内见到显著成效!” 得知赵俊臣已经开始掌控陕甘边防之后,方茹这项决定的意图,自然是为赵俊臣造势! 西北数省毕竟是距离京城太遥远了,蒙古人上一次切实威胁京城百姓还是百年前的事情,在这般情况下,绝大多数百姓都不会关心今年的火筛入寇——火筛入寇每年都会发生,所有人都已是习以为常——就算是赵俊臣率领边军击退了蒙古大军的来犯,百姓与读书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触,赵俊臣的评价也不过是多了一项“懂得军略兵法”罢了,对赵俊臣声誉威望的提升不大。 然而,若是事先有了足够的宣传与造势,结果却是大为不同,赵俊臣击退蒙古大军的入侵之后,评价也会大幅上升,说不定还会成为世人口中的“百姓救星”、“朝廷柱石”,甚至会彻底扭转赵俊臣的声誉计划。 当然,张道全只是赵俊臣门下的边缘人物,并不知晓赵俊臣的计划,所以也不明白方茹这项吩咐的真实用意,但这件事同样不难办,所以他也就答应得很痛快,说道:“这件事好办,如意夫人您放心就好,小人一定办妥!” 见张道全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方茹的柳眉一扬,警告道:“这件事虽然好办,但办好却不容易!若是两个月之后没有达到我想要见到的效果……如今的同济庙已经步入正轨,就算是换一个主持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张先生你说是不是?” 听到方茹的警告,张道全浑身一颤,连忙再次保证道:“小人绝不敢怠慢,一定是寻找最好的说书人编造故事,也一定会尽力宣传这些故事,绝不会让如意夫人失望!” 方茹轻轻点头,又说道:“至于第三件事……” 说到这里,方茹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似乎是有些举棋不定。 但最终,方茹还是咬着银牙说道:“等到一个月之后,也就是上一件事办妥之后,就暗中向京城传播一则流言,就说今年的火筛入寇与以往不同,南疆的蒙古部落已经统一,并且是兴兵二十余万大举入侵边疆、劫掠百姓,随时还会进犯直隶各地!而西北各省督抚畏敌如虎、视百姓如草芥,竟是抓捕了西北灾民十余万人,还把这些灾民以及朝廷拨给西北的赈灾粮草拱手送给蒙古人,向蒙古人卖国乞和!” 听到方茹的最后一项吩咐,张道全顿时是面色大变! 与前两项吩咐不同,这一件事说是造谣生事、诽谤朝廷、蛊惑人心也不为过!这道流言传播之后,一旦是惊动了朝廷,朝廷就一定会严查,同济庙说不定就会暴露!同济庙一旦暴露的话,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于是,张道全就想要想办法拒绝。 只是,张道全还未开口,方茹就已是冷声说道:“这件事固然是有些风险,但我足足给了你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若是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能让你抹去痕迹、保全自身,那就只能说明同济庙无能,对我家老爷没有任何作用……那样的话,同济庙也就不需要再留着了!” 张道全的表情一僵,只觉得苦不堪言。 但在方茹的威胁之下,张道全依然是没有任何拒绝的底气,只好是勉强答应道:“这件事……小人也会用心安排,但若是将来朝廷追查起来,还望如意夫人您能暗中帮衬一二!” 方茹冷哼一声,杏眼明眸中满是果决,说道:“东厂如今已是大乱,西厂被咱们渗透极深,顺天府尹霍正源则是我家老爷的心腹,将来就算是朝廷追查,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放心吧,只要是你做到万无一失,就绝不会查到你这里!” 听到方茹的保证之后,张道全总算是安心了一些,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有了如意夫人的担保,小人也就安心了!” 然而,张道全虽然是安心了,但他却没有发现方茹眼神深处似乎犹豫又似乎坚定的复杂思绪。 事实上,方茹吩咐张道全的三件事情之中,前两件事情确实是赵俊臣的安排,但最后一项吩咐则是方茹的私自决定! 赵俊臣派人向方茹通报了西北数省的种种变故,其中也包括西北督抚们的绥靖乞和之事,但赵俊臣把这件事告知方茹也只是为了方茹心中有数罢了,并不希望方茹利用这件事情搅动风雨,甚至还反复提醒方茹一定要对此保密! 在赵俊臣的眼中,西北督抚们的乞和绥靖计划对朝廷的声誉打击太大,会造成一系列的恶劣影像,不利于朝廷大局,出于各种考虑,赵俊臣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公布于众! 但方茹并不似赵俊臣那样心中顾忌着朝廷大局,她的心中只容得下赵俊臣一个人!她的所作所为,也全都是为了赵俊臣的利益!至于其余的事情,方茹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在方茹眼中,西北督抚们的绥靖乞和计划对赵俊臣而言乃是一次良机!这个计划太过于残忍,竟是出卖了十余万西北灾民,一旦公开之后就必然会迎来无数的口诛笔伐,百姓们也必然是纷纷唾骂,但这项计划越是遭人憎恶,那么亲手阻止了这项计划的赵俊臣也就越是会受到世人称赞! 等到这件事情传播出去之后,赵俊臣的声誉声望必然会是彻底扭转,西北数省的千万百姓都会顾念赵俊臣的恩情! 与此相比,朝廷的信誉受损、百姓们对朝廷的不信任、朝野局势的动荡等等,在方茹眼中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所以,赵俊臣虽然是再三叮嘱方茹一定要保密,但方茹经过反复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公示于众,一切只是为了赵俊臣! 这还是方茹第一次违背赵俊臣的命令,心中难免是有些不安,但方茹并不后悔! 只要是对赵俊臣有利,哪怕是今后赵俊臣再如何责罚于她,方茹也一样会做! * 向张道全吩咐了三项任务之后,方茹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离开了同济庙,返回了赵府之中。 别看东厂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办事不利,但随着赵俊臣的地位权势越来越高,与内廷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僵硬,东厂对赵俊臣的监察也是越来越紧密,许多时候都让赵俊臣感到束手束脚! 如今,东厂高层被德庆皇帝清扫一空之后,对赵府的监视也必然会出现疏漏,正是方茹大展手脚的机会!赵俊臣的计划还有许多,也正是进行实施的时候! 所以,今后一段时间内,方茹会很忙! 不仅是方茹开始忙碌,随着鲍文杰的返京呈禀,揭露了西北数省的种种变故,整个京城官场都悄然间运转了起来。 这一天的下午,梁辅臣紧急出京,带着德庆皇帝的圣旨匆匆向着西北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工部开始筹集军械、户部开始调集钱粮、兵部遍发公文抽调各地兵力。 而就在京城官场开始运转的同时,陕甘三边则又是另一幅景象了! …… 恩,第二更!还有一更!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六十九章.七份公文. …… …… 却说,赵俊臣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就向陕甘各地的镇、路、卫、堡,以及府、州、县,连续发去了七份公文,顿时是在陕甘各地引起了许多震动。 第一份公文,是陕甘几位督抚以三边总督府的名义联名所发,宣布赵俊臣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全权接手三边总督王铮的所有权职、代替三边总督王铮主持陕甘的所有军政事务,这份公文署有陕甘所有督抚的名字,虽然没有朝廷的旨意,但赵俊臣的权职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合法性,所以这份公文发布之后,陕甘各地的边军将领们也就不敢轻易违背赵俊臣的命令。 第二份公文,则是赵俊臣用极为严厉的语气敦促陕甘各地的文武官员不可畏敌懈战,务必要奋勇迎敌,确保百姓之安危、疆土之安宁,并且表示今年的火筛入寇虽然是形势格外严峻,但赵俊臣有信心会带领陕甘所有人迎来最后的胜利——这份公文看似没有任何的实际内容,但实际上则是一个风向标,向陕甘所有人表明了赵俊臣的强硬主战立场! 第三份公文,就仿佛是第二份公文的注脚,乃是赵俊臣所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令,赏罚之优厚、惩处之严酷,皆是让人瞠目结舌,这份公文同样是表明了赵俊臣的强硬态度,若是这份公文中的赏罚军令能够严格执行,说不定会有某些边军凭借杀敌而发家致富也说不定! 第四份公文,却是赵俊臣宣布要在半个月内补发各地边军今年的所有拖欠饷银与拖欠赏银,并且还表示要在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补发过往五年内的所有欠饷与欠赏,这份公文与上一份公文联合在一起,却是让各地边军的士气大有增涨。 第五份公文,则是一场大胜的通告,而这场大胜仗的主角,竟是赵俊臣本人!按照这份公文里的说法,赵俊臣前往花马池营的时候,遭遇三五千蒙古骑兵的突袭,最终赵俊臣仅仅是率领麾下五百余户部,就大败敌人,不仅是杀敌两千余,还斩首六百余、俘获八十余!今后一段时间之内,这些首级与俘虏将会在各地的军镇城池进行巡展,所有官民皆可参观,以此来表示这场大胜的真实性。 此外,在这份公文之中,还详细列举了参战将士们已经收到的赏赐,像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锦衣卫百户毛家栋、山西镇百户牛顺等人皆是记功三等,赏银数千到万两白银不等,就算是底层将士也全都是记功两等,赏银百两到千两不止,至于战死之将士除了各自应得的赏银之外,家人还会得到朝廷的抚恤与免税。 这份公文的反响最是强烈,一来是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这么一个文臣能够领兵创造出这般的罕见大胜,二来是任谁也没想到蒙古人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竟是让赵俊臣的护卫以少胜多,三来是参战将士们收入手中的赏银与军功实在是令人眼红不止。 再联系到前两份公文,许多边军将士已是悄然间变了心思,渐渐有了一些求战之意。 至于第六份公文,则是赵俊臣宣布陕甘首富汪家里通外敌、勾结蒙古、背叛朝廷,如今西安、延安、临洮这三府的汪家族人已经被尽数逮捕,汪家家产也全部被查抄,要求陕甘各地的官员进一步抓捕汪家余孽,查抄汪家的各地财产与商行,所有查抄所得尽数归功!此外,原花马池营总兵史松助纣为虐,与汪家狼狈为奸,如今已经伏诛,花马池营总兵之位由副总兵郑余接替! 在这一份公文的最后,却又提了一句,汪家的种种罪行只与汪家有关,朝廷只是针对汪家,并不会牵连太广,只要不似史松一般助纣为虐、不知悔改,朝廷也都不会继续追究。 汪家乃是陕甘首富,势力影响可谓是盘根错节,与陕甘许多文武官员都有联系,这一份公文也在陕甘官场引起了许多震动,但这份公文的最后一句却又让他们心中一安,眼见着汪家已经是被铲除,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受到牵连,也就纷纷是与汪家断了联系,甚至是落井下石,破不可待的寻找各自辖境内的汪家产业下手。 第七份公文,内容最是惊人,乃是赵俊臣为了灵活应对今年的蒙古入侵,想要抽调各地精锐将士,组建一支战兵新军,规模为两万人之多,显然是想要向各地武官们索要私兵,并且还表示榆林镇守总兵王彦、宁夏镇守总兵林惠石、花马池营总兵郑余以及二十余位武官已经响应了三边总督府的号召,总计献出了麾下悍勇亲兵家丁总计五千余人,而总督府为了补偿众位武将的兵力缺失,则是给予了他们一定的精良战甲战马、以及一笔募兵银子。 这一份公文,自然是在陕甘武官之中引起了渲染大波。 对于边疆各地的武官而言,私兵乃是他们的命根子,是他们地位的保证,又如何愿意交出去? 不过,赵俊臣乃是钦差之尊,如今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各地武官们也不敢随意的违背命令,他们皆是在观察风向,尤其是观察各自上司的态度,百户们等待着千户们先行表态,卫所的千户们则是等待着各卫所的守备官先表态,守备官们等待着各路的参将们先行表态,参将们则是紧紧盯着军镇总兵的态度变化。 最终,所有武官的目光皆是转向了陕甘四大军镇的镇守总兵! 相较于各位督抚,固原、宁夏、榆林、甘肃这四大军镇的镇守总兵才是他们真正的顶头上司,一个个皆是实力雄厚、根深蒂固,他们是陕甘最大的军头,督抚们的地位固然尊贵,但每年应对火筛入寇的时候,终究还要依靠他们的力量! 往年时候,哪怕是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期间,对这四位镇守总兵也是以安抚为主,从不敢逼迫太紧,他们统领着西北防线,麾下有三十余万大军,也有反抗三边总督府的资本。 所以,许多边军将领已经是暗暗下定决定,若是镇守总兵们不交出各自私兵,那他们就有样学样,同样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若是镇守总兵们交出私兵,那他们也就只能咬牙相随。 如今,宁夏总兵与榆林总兵已经陆续交出了一部分私兵,但在边军将领们的眼中,这两位镇守总兵并不具有代表性。 宁夏军镇向来是与三边总督府关系紧密,也最受朝廷控制,事实上三边总督的驻地花马池营就在宁夏军镇的辖境之内,所以宁夏总兵林惠石响应三边总督府的号召交出了麾下一部分私兵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至于榆林总兵王彦,则是今年刚刚一任,如今还没有坐稳位置,自然也不敢触碰三边总督府的霉头。 反倒是固原总兵方振山、甘肃总兵金虎原的态度,才能够真正影响到绝大部分边军将领。 在这两人之中,甘肃军镇地处偏远、实力也不强,固原总兵方振山也就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目标。 * 固原总兵的驻地位于固原州,这里“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绕北,崆峒阻南,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回中道路险,萧关烽堠多”,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总兵府的大堂内,镇守总兵方振山自从读完了总督府发来的七份公文之后,就一直是面色变幻不定,已是沉思了大半个时辰。 方振山如今尚不到四十岁,但已经是西北沙场的老将了,他身躯厚实、面容果敢,双眼炯炯有神,沉思之际给人一种精明睿智的感觉,绝非是鲁莽粗俗之辈。 “这位钦差赵大人……当真是雷厉风行、好大的魄力!不过是刚刚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职,就一口气发来了七份公文,每一份公文都是用意深远、让人不敢小觑……相较之下,王铮却要差远了……尤其是最后一份公文,当真是抛给了我好大一个难题!” 沉思良久之后,方振山缓缓开口说道。 说话之际,方振山的语气凝重,自从收到这一系列的公文之后,他不仅是感受到了来自于三边总督府的压力,同样也感受到了中下层武官们的注视与窥探,很清楚自己的决定必然是影响深远。 另一边,见到方振山终于是开口说话,大堂内的众人纷纷是面现喜色。 自从收到这些公文之后,他们就纷纷赶来寻求方振山的意见。 这些人有文有武,有些是方振山的麾下幕僚,有些是固原军镇的高层武官,甚至就连固原知州张文琪也在列。 最终,固原副总兵马汉成试探着问道:“总兵大人,对于这七份公文,您怎么看?” …… 恩,第三更! 明天还会继续爆发! 因为工作与生活上的种种缘故,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忙,更新很不稳定,虫子深感歉意,但也实在是无可奈何!见谅见谅!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七十章.镇守总兵方振山.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 …… “总兵大人,对于总督府的七份公文,您怎么看?” 听到副总兵马汉成的试探询问之后,方振山长长叹息一声:“这哪里是七份公文啊,分明是七颗烫手山芋啊!” 见到方振山的表态,在场众人皆是认真倾听。 方振山的外表粗豪,看似只是一名单纯的武人,但实际上他乃是弃文从武的出身,一向是眼光长远、见识非凡,再加上他谨慎稳重的性格,多年来极少犯错,在场众人皆是将他视为主心骨,从不敢忽视他的想法判断。 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方振山伸手指了指着自己面前的七份公文,神情间略带一些苦笑,说道:“先说这第一份公文,赵俊臣要全权接手三边总督的权职,几位督抚皆是联名支持,显然是赵俊臣已经控制了花马池营的局势,王铮已经被架空了……算一算时间,从赵俊臣抵达花马池营、再到他控制花马池营的局势,前后最多不超过两天时间,当真是手段了得……不过,毕竟是没有朝廷的旨意任命,一个主持赈灾的钦差大臣突然要主持陕甘边防,你们说我究竟要不要听命?事后一旦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固原军镇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听到方振山的说法,总兵府众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赵俊臣要主持陕甘大局,虽然有督抚们的联名支持,但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难怪方振山会感到左右为难。 固原知州张文琪沉吟片刻后,说道:“赵俊臣乃是朝廷中枢数一数二的权臣,向来是圣眷优容,如今又有几位督抚的支持,就算是越权行事,朝廷也未必会大功干戈,但若是咱们不承认赵俊臣的权柄地位,反倒是会成为赵俊臣的眼中钉,一旦是出现了纰漏变故,说不定咱们还要成为赵俊臣的替罪羊……所以,依下官之见,还是暂时表示顺服较为妥当!毕竟几位督抚已经率先表态了,宁夏、榆林两处军镇的态度也很明显,朝廷就算是事后追究起来,也必然会考虑到‘法不责众’四字,未必会牵连到固原。” 张文琪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方振山依然是有些举棋不定。 再次沉思良久后,方振山摇头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咱们这位陛下疑心最重,也向来是忌惮文臣插手兵权,如今赵俊臣想要主持陕甘边防大局也就罢了,但明显是还想要插手兵权,甚至是亲自掌兵领军,这是陛下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你们等着看吧,陕甘各地的文武官员,这段时间一旦是与赵俊臣交往过密,又或者是太过积极的拥护支持,今后就必然会遭到朝廷各种明里暗里的打压排挤,甚至是有功不赏、有过重罚,彻底断送仕途……” 说到这里,方振山轻轻叹息一声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当然,张知州的说法也有道理,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咱们并没有更多选择,也只能承认赵俊臣的权柄地位,但咱们表示支持的时候,却也要讲究分寸,绝不能太过积极踊跃,最好是与赵俊臣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有,为了摘清干系,还要向京城中枢呈送奏疏,向陛下表明咱们的立场!” 说话间,方振山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几位幕僚,吩咐道:“我的文笔一般,不善于斟字酌句,这些事情就交由几位先生负责了,马上起草一份公文返给总督府,表明固原军镇对赵俊臣的支持态度,但态度要冷淡一些,更不要保证什么……再起草一份奏疏,安排快马呈送到京城中枢,详细说明陕甘情况……不论是返给总督府的公文,还是呈给京城的奏疏,都一定要谨慎细致,绝不能让人挑出把柄。” 见方振山的深思熟虑、考虑周全,在场众人皆是面现敬佩,几位幕僚们更是连忙起身领命。 不过,方振山的表情依旧凝重,继续说道:“第一颗山芋,还不算太过烫手!剩下的几份公文,才是真正的麻烦……第二份公文是总督府敦促各地边军奋勇迎敌,第三份公文是赵俊臣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令,第四份公文乃是补发今年的拖欠赏银兵饷,第五份公文大肆宣传胜利与封赏,第六份公文则是严惩通敌的汪家……这五份公文让人看着眼花缭乱,但总结起来用一句话就能概括,那就是鼓动底层边军士气,逼着咱们与蒙古人硬碰硬啊!” 听到方振山的说法,在场众人又是一愣。 但很快,他们就已经明白了方振山的说法,皆是表情肃穆的点头认同。 在赵俊臣的宣传与鼓动之下,就好似蒙古人全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只要是奋勇迎敌,大笔的赏银军功就会唾手可得,但在场众人皆是与蒙古骑兵交手多年,自然是知道蒙古人的凶残与强大。 事实上,包括方振山在内,所有人都不愿意与蒙古人硬碰硬——蒙古人固然是不擅长打硬战,但他们也同样不擅长——绝大部分边军将士都只是擅长守城与乘胜追击罢了, 副总兵马汉成有些犹豫的说道:“咱们的麾下私兵倒是不弱于蒙古精锐,但终究是人数太少了,寻常的军镇边军又不堪重用,若是让咱们与蒙古人硬碰硬,恐怕是占不到任何便宜,反倒是会元气大伤!要不,咱们还是按照往年旧例,表面上遵从总督府的命令,但执行的时候尽量的敷衍拖延,以保存实力为主?” 另一位参将则是点头认同道:“是啊,总督府哪里知道咱们的幸苦危险?只懂得一味的促战督战,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咱们还是干自己的,完全不必理会总督府的命令!往年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也总是要咱们奋勇迎敌,但最后不照样还是不了了之?” 方振山轻轻摇头,说道:“若是事情这么简单,那我也就不会这样为难了!你们啊,压根没有看明白咱们这位钦差大人手段的高明之处啊!” ……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七百七十一章.各方的反应(一). …… …… 从各方面而言,方振山都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原本是文人出身,却又弃文从武、参军拜将;明明是武官的身份,却又保持着文人的思维方式;介于文武之间的方振山,既是兼有明朝文武官员的不同优点,也同时拥有明朝文武官员的各自缺陷,像是明朝文官的谨慎精明、优柔寡断,像是边军武官的务实作派、拥兵自重,在方振山身上全都有一些体现。 自从他担任了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之后,固原军镇就渐渐打上了方振山的烙印!低调、谨慎、以自保为先,不断的积蓄实力! 这些年来,若是不触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固原军镇总是积极响应三边总督的号召与命令,可谓是边军之楷模,但若是三边总督的命令触犯了固原军镇的利益,固原军镇又会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敷衍、出工不出力,但在方振山的谨慎手段之下,三边总督府往往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只能无可奈何。 但不论如何,方振山从来都不会明着违反三边总督府的命令。 也正因为如此,方振山收到赵俊臣发来的七份公文之后,才会举棋不定。 “若是事情这么简单,那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了!你们啊,压根没有看明白咱们这位钦差大人手段的高明之处啊!” 叹息摇头之余,见众人大都是面现疑惑,方振山耐心的缓缓解释道:“我刚才也说过了,在这七份公文里面,除了首尾两份公文,其余的五份公文看似是让人眼花缭乱,但实际上就是想要鼓动边军士气,逼着咱们积极应战、与蒙古人硬碰硬!不仅是想要鼓动咱们这些上层武官的士气,同时也在鼓动底层边军将士的士气!” 说到这里,方振山轻轻皱起了眉头:“总督府派来交送公文的队伍,可不是寻常的底层官吏,而是钦差赵俊臣手下的锦衣卫,还有许多精锐禁军相随,他们的目标也不仅仅只是派送公文而已!咱们固原军镇这一次总计迎来了五位锦衣卫、二十名精锐禁军,他们将总督府的公文交到我的手里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固原军镇,反倒是滞留了下来,在军镇内到处张贴公告,不断宣扬公告里的内容!公告的内容与咱们手中的公文没有太大的不同,却是直接面对底层边军……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恐怕还会长期停留,既是为了继续鼓动底层边军的情绪,也是要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总督府汇报情况!” 说话间,方振山又是一声叹息,继续说道:“就在眼下,恐怕已经有不少底层边军看到了总督府的公告、受到了锦衣卫与禁军们的鼓动,总督府补发欠饷欠赏的举动,定然是让他们感恩戴德,因为总督府所诺的丰厚封赏,许多人也必然是蠢蠢欲动了!很显然,赵俊臣是想要绕过咱们,直接争取底层边军将士的支持,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所以,咱们若是想要阴奉阳违总督府的命令,说不定就要遭到底层边军的反弹,这是咱们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咱们固原军镇所面临的情况,还要格外复杂一些,我前些日子向陕甘巡抚章晟德支援了三百私兵,护送他去迎接钦差赵俊臣,所以这三百私兵也同样遭遇了蒙古人的突袭,如今皆是收获了丰厚战功,总督府进行封赏之际,他们的名字皆是在列,所有人都是收获惊人,军镇里的将士们眼看着往日里朝夕相处的同袍突然间平步青云、赏银万千,又会如何作想?……再等到总督府把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送到固原进行展示之后,边军将士的情绪就要更难控制了!到了那个时候,上有总督府的督战压力,下有边军将士的积极请战,我们又哪里还能安坐?” 听到方振山的解释,大堂内的众人也同样是皱起了眉头。 副总兵马汉成面现桀骜之态,恶声说道:“蒙古人又岂是好对付的?这些年来,咱们哪次占了便宜?更别说今年的情况格外严峻了!总兵大人,咱们绝不能任由钦差赵俊臣为所欲为!他的这般做法,明显是要插手咱们军镇的内务!依卑职的看法,管他是锦衣卫还是禁军,绝不能任由他们留在咱们这里肆无忌惮蛊动军心,趁着他们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直接寻理由派兵把他们‘礼送’出境就是!干脆利落、一了百了!” 方振山看了马汉成一眼,摇头道:“若是这般做法可行的话,我早就派兵行动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啊!现在主持陕甘大局的人并不是王铮,也不是梁辅臣!而是钦差赵俊臣!此人是钦差,代表朝廷大义,我若是强行驱赶了他的人,就是违抗朝廷,将来必然会遇到麻烦!此外,赵俊臣与前几任三边总督不同,前几任三边总督想要在陕甘站稳脚跟,离不开咱们的支持,就不敢随意得罪军镇,但赵俊臣并不会长期留在陕甘,所以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报复!……最重要的是,赵俊臣手里有兵权啊!” 然后,方振山的表情愈加严肃,凝声说道:“如今,赵俊臣已经掌控了花马池营,斩杀了花马池营总兵史松,这意味着赵俊臣已经接手了花马池营的军队,包括史松等人精心培养的五千余私兵!按照总督府公文里的说法,以榆林、宁夏的两位镇守总兵为首,两处军镇的二十余名武官已是向赵俊臣献出了五千私兵……再加上朝廷派来的五万精锐禁军援兵也明显是以赵俊臣马首是瞻……与总督府相比,咱们的实力上已然是处于劣势!若是咱们的态度太过强硬,撕破了脸面,恐怕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不得不佩服赵俊臣的手段,咱们固原军镇所有武官耗费了多年心血,也不过是总计维持了万余私兵的规模,但赵俊臣进入陕甘之后不过是几天时间,实力就已经凌驾于我等之上了!” 随着方振山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纷纷是沉默了下来。 陕甘边军之中,向来是重视实力、以强者为尊,赵俊臣如今的兵力强于他们,他们想要违抗,心中自然是底气不足。 马汉成情绪渐渐开始烦躁,说道:“总督府想要逼着咱们与蒙古人拼命,这绝对不成!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平白损耗兵力!总督府的信使蛊惑军心,必须要想办法阻止,实在不行就来阴的!总不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方振山的表情依旧犹豫,再次沉默良久之后,缓缓说道:“此事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如今的局势敏感,赵俊臣的眼光手段皆是高明,又占着总督府与钦差的大义名分以及实力优势,最好是不要轻易得罪!” 见到方振山的表态,看到方振山的犹豫,固原知州张文琪心中有些叹息。 谨慎缜密向来是方振山最大优点,固原军镇这些年的稳定发展,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方振山的这项优点,但谨慎缜密与瞻前顾后往往是同义词,如今遇到的赵俊臣的突然发难、步步紧逼,却是显得太过犹豫不决了。 张文琪虽然是文官,但固原军镇就在固原州的治下,双方的辖境重合,利益关系纠缠不清,早已是形同一体,如今收到总督府的公文之后,也是站在固原军镇的立场进行考虑。 眼见着方振山迟迟没有准主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会让人丧气,张文琪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是开口转移了话题,说道:“总兵大人,依照本官的想法,总督府想要逼着咱们主动与蒙古人硬碰硬,不仅是鼓动军心,并且还派人监视,这件事看似是让咱们进退两难,但并不是当务之急!正如您之前所讲,陛下并不希望赵俊臣插手兵权,得知了赵俊臣全权接手陕甘防务之后,必然是很快就会派来新的钦差代替赵俊臣主持边防大计!所以咱们只要尽量拖延就好,若是实在被逼太紧,就雷大雨小的与蒙古人交手几次,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只要拖到新任钦差接替赵俊臣,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听到张文琪的说法,方振山轻轻点头,缓缓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但我总觉得,就算是朝廷派来了新任钦差接替赵俊臣,赵俊臣也未必会轻易交权!但无论如何,只要是拖到那个时候,咱们的压力总要减缓许多……总会有些鲁莽之辈抢着当出头鸟,直接违背赵俊臣的命令,到时候就可以观测赵俊臣的反应,咱们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张文琪说道:“总兵大人,如今的当务之急,其实是最后一份公文!赵俊臣想要抽调固原军镇的精锐私兵组成一支战兵新军,这件事还需要咱们尽快表明态度!” 张文琪的话声刚落,副总兵马汉成就好似被踩到痛脚,马上是跳起来说道:“这件事情更加不行!咱们的麾下私兵耗费了无数的心血钱粮,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实力,凭什么要献给赵俊臣?赵俊臣虽然说要补偿给咱们兵甲战马、募兵银子,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说话算数?再说了,兵甲战马与募兵银子对于下面的千户百户而言或许诱人,但在咱们的眼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这一次,方振山并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支持了马汉成的意见,说道:“咱们确实不能把私兵交给赵俊臣,我倒是不担心赵俊臣会食言毁诺,实在是不愿意见到赵俊臣的手中兵力进一步增强了!如今赵俊臣的实力已是不可小觑了,若是咱们再把自己手里的私兵交给他,各地的边军将领必然是跟风行事,这样一来,赵俊臣麾下拥有私兵两万之众,又有五万精锐禁军的支持,就可以彻底压服四大军镇,咱们也彻底失去了抗衡之力,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算是得到了再多的兵甲战马与募兵银子又能如何?还不是任由赵俊臣驱使控制?若是赵俊臣到时候逼着咱们送死又该如何?” 见方振山这一次态度坚定,张文琪不由一愣。 但很快,张文琪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问道:“总兵大人的顾虑确实有道理!但咱们如今并不能直接违背赵俊臣的命令,这份公文又应该如何回应?” 方振山这一次显然是早有主见,说道:“自然是与前几份公文一样,同样是表态支持!赵俊臣虽然是向咱们索要私兵,但公文里毕竟是没有明确提及这一点!所以咱们大可以抽调一些寻常边军交给总督府,也算是遵循了赵俊臣的命令,咱们就一口咬定这些寻常边军就是固原军镇的精锐,赵俊臣短时间之内也拿咱们没办法!” 顿了顿后,方振山犹豫片刻之后,又补充道:“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太过敷衍,否则就像是咱们在刻意羞辱赵俊臣,要防止赵俊臣恼羞成怒……刚才马副总兵的说法很有道理,赵俊臣所补偿的兵甲战马与募兵银子对于咱们这些军镇高层武官而言并不是特别紧要,但对于下边的千户百户们还是很划算的,所以若是军镇里的千户百户们打算向赵俊臣献出私兵,咱们也不必拦着,千户百户的麾下私兵不过是区区数十人,凑不出太多兵力,就算是交给赵俊臣一部分,赵俊臣也增加不了多少实力,倒是正好可以利用这部分私兵装点门面,省得双方撕破脸面,但军镇里的高层武官最好是不要参与,固原军镇的实力必须要得到保证,否则今后就要任由赵俊臣拿捏了!” 方振山的这般决定,倒也算是思虑周全,大堂内的众人皆是心悦诚服,纷纷起身表示赞同! 然而,就在方振山终于是针对总督府送来的七份公文做出决定之后,却突然有一名总兵府的兵丁匆匆进入大堂,并且是交给了方振山一份书信,说道:“总兵大人,这是陕西巡抚章大人送来的密信。” 方振山微微一愣,却也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接过密信拆开查看。 方振山乃是弃文从武的军官,章晟德则是熟知军略的文臣,固原军镇又受到陕西巡抚的辖制,双方拥有许多共同语言,平日里的关系十分密切。 所以,方振山见到章晟德送来的密信之后,心中十分重视,如今章晟德就在花马池营,方振山也希望通过章晟德的密信进一步了解赵俊臣的性格作派。 然而,细读密信之际,方振山的面色就开始变幻不定,时而有些震惊、时而有些阴沉,似乎是密信之中的消息十分惊人。 等到方振山读完密信之后,却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表情再次犹豫了起来。 马汉成见到方振山的模样之后,忍不住问道:“总兵大人,章巡抚的密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方振山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并没有回答马汉成的问题,只是沉默良久之后,突然间咬着牙说道:“刚才的决定作废!固原军镇自我以下,所有人都抽调四成以上的私兵,集合起来交给总督府统帅!” ……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七十二章.各方的反应(二). …… …… 就在固原军镇的大人物们正因为总兵方振山突然间的态度转变而震惊不已的同时,固原军镇大营之内,底层边军们同样是因为总督府贴发的公告而议论纷纷。 与总兵府收到的七份公文不同,总督府的公告面向于底层边军,内容与七份公文大致相似,但底层边军们见到公告内容之后,却不大关注赵俊臣执掌陕甘军政的合法性,也大都不在意赵俊臣向边军武官们索要私兵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他们更加在乎赵俊臣补发欠饷欠赏的承诺,更加在意赵俊臣所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令,也更加关注赵俊臣领兵以少胜多击退蒙古大军的事迹,尤其是这场胜仗结束之后,参战的将士们皆是收获了大笔的赏银与军功,更是让许多底层边军眼红羡慕。 事实上,公告内容也正是以这三点为主。 此时,在固原大营的操兵场上,数百位的底层边军们正围着木栏上的公告议论纷纷。 自从来到固原军镇大营之后,锦衣卫与禁军就到处张贴公告,操兵场的公告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底层边军们大都不识字,所以公告旁边还站着几名锦衣卫与禁军精锐,随时向边军们解答疑问。 “夏老头,你说这公告里的事情是真的不?总督府真要给咱们补发饷银?” 一名瘦弱的年轻边军情绪有些激动,向身边一位老年边军问道。 夏老头看模样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身体也有残疾,瞎了右眼、右手也少了两根指头——这些伤势并不是战伤,而是被某位边军武官给害的——虽然是又老又残,但因为是军户出身的关系,夏老头依然是边军中的一员。 因为年纪大、见识广的缘故,夏老头受到许多底层边军的尊重,一些底层边军总是习惯于向夏老头请教意见。 听到年轻边军的询问之后,夏老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应该不假,至少补发今年欠饷的事情不会有假!往年说要补发饷银大都只是传言而已,从来不给准信,哪里像是这次一样直接发布公告?还是钦差大人的署名公告,钦差的表态代表朝廷信誉,应该会言而有信!” 与大多数百姓们一样,夏老头并不信任朝廷的底层官员,反倒是相信朝廷中枢的信誉,认为自己受到的压迫只是因为底层官员蒙蔽了皇帝,但无论如何皇帝都还是圣明的。 年轻边军顿时大喜,说道:“那太好了,今年欠了两个月的饷银,收到这笔钱之后,我总算是可以补贴给家里一些……家里已经有好些日子揭不开锅了!……若是钦差大人还能把往年的欠饷一同补上,说不定……” 说到后面,年轻边军突然有些脸红。 夏老头瞥了一眼年轻边军的神态,突然笑道:“说不定什么?说不定你李大虎就有钱盖新房娶媳妇了?” 听到夏老头的调侃,年轻边军李大虎愈加脸红了,显然是被说中了心思。 见到李大虎的这般表态,夏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 在公告里,总督府保证会在半个月内补发今年的欠赏欠饷,并且在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还要补发往年的所有欠饷欠赏。 在夏老头看来,前者还有可能实现,但后者却是绝无可能!因为梁辅臣的缘故,朝廷今年拨给了陕甘三边大笔钱粮,所以陕甘边军今年的欠饷不多,只有两个月罢了!补发这笔饷银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陕甘三边往年的欠饷实在是太多了,像是夏老头参军近三十年,累计欠饷至少有十年之多!这笔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即使是朝廷国库在短时间内恐怕也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银子! 所以,夏老头对于后者并不抱有太大期望,认为只是钦差大人向边军们画了一张大饼罢了。 不过,看到李大虎又兴奋又期待的模样,夏老头终究是不忍心泼凉水,只是笑道:“若是你当真娶了媳妇,你老娘也就有个盼头,若是再生一个大胖小子,说不定你老娘的肺病都能好了。” 李大虎呵呵傻笑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良久才说道:“这位钦差赵大人当真是一位青天大老爷,不过是刚刚来到陕甘,就要给咱们补发饷银,若是他当真是如数补发了往年所有欠饷,我与老娘定然要给他供奉长生牌位!” 夏老头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表示认同,说道:“是啊,若是他当真补发了往年欠饷,那就是咱们边军的大恩人,不仅仅是你家,绝大部分边军都要对他感恩戴德!” 在陕甘三边,欠饷乃是常事,边军们也是习以为常,甚至是认为理所当然,补发饷银反倒是成了稀罕事情。这样一来,补发欠饷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在边军们的眼中反倒是成了恩情。 所以,赵俊臣若是当真可以补发陕甘边军的所有往年欠饷,就必然会成为所有边军的大恩人,彻底得到陕甘边军的人望威信,说是军心所归也不为过。 事实上,如今赵俊臣仅仅只是补发今年的两个月欠饷,就已经是赢得了所有边军的好感!赵俊臣借着这份公告,也向所有人宣告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钦差赵俊臣已经代替三边总督王铮成为了陕甘军政主导者,并且赵俊臣还是一位愿意补发欠饷的“好官”。 在边军眼中,只要是赵俊臣能给他们补发欠饷,那就是青天大老爷! 这样一来,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地位也就彻底巩固了! 哪怕是有一些上层武官想要违抗赵俊臣,也无法得到底层边军的支持——底层边军还指望赵俊臣继续补发往年欠饷呢! * 就在年轻边军李大虎幻想着美好明天的时候,一只粗厚宽大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头。 这只手掌的力度很大,李大虎险些被拍歪了身子。 李大虎转头一看,见到一名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顿时是面现敬畏之色,低头道:“英雄大哥,你也在啊!” 这名壮年男子名叫李二山,但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就自己改名成了李英雄,此人表情粗豪、性格大大咧咧,不仅是身体强壮、刀枪娴熟,而且在固原军镇之中颇有声望。 李英雄也是军户出身,但总兵方振山看中了他的武艺,就把他提拔成了亲兵家丁,如今乃是方振山麾下私兵的一员,方振山对于私兵向来重视,不仅是双倍兵饷,并且从来都不会拖欠,还给予了诸多特权,所以李英雄对于公告里面补发欠饷的事情并不关注,他更加关注钦差赵俊臣所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规。 此时,李英雄拍了拍李大虎的肩膀之后,笑道:“小猫儿想娶媳妇了?咋不和我说?不需要朝廷补发饷银,我给你一些就是了!” 李英雄与李大虎乃是远方堂兄弟,只是李英雄认为李大虎身体瘦弱,担不起“大虎”的名字,所以平日里就称呼李大虎为“小猫儿”,李大虎向来敬畏李英雄,却也不敢反驳。 听到李英雄的说法,李大虎的脑袋愈加低垂,不敢直视李英雄的眼睛——他在李英雄面前总有一种自卑感——低声说道:“不敢再麻烦英雄哥了,前些日子家里老娘犯病,如果不是英雄哥接济了医药银子,我今后就不能尽孝了……再说了,英雄哥你也没有成家,你的银子还是存着比较好,多存一些银子,说不定还能娶到一位家世清白的姑娘……” 李英雄哈哈大笑道:“猫儿你就是太见外了……咱们是兄弟,我的银子给你娶媳妇又如何?我若是没了银子,就去割几个蒙古鞑子的首级就是了!” 说到这里,李英雄转头看了公告一眼,表情隐隐有些狂热与兴奋。 见到李英雄的这般模样,夏老头不由一惊,问道“英雄你难道是想要加入战兵上阵杀敌?” 李英雄看了夏老头一眼,脸上依然是豪爽笑意,说道:“你们也看了这份公文,总督府今年的赏罚军令,只要上交一颗鞑子首级,就记功一次,更还有十两赏银……前些日子总兵大人派兵护送章巡抚迎接钦差大人,我没有去,但王达、马顺他们都去了,遭遇了蒙古人的袭击之后,他们全都是立功不小,按照公告里的说法,每个人都是赏银千两、记功两等!我刚才已经问过公告旁边的那名禁军了,这些赏银没有一分短缺,全都已经尽数落入了王达马顺的手里!显然今年的赏罚军令都是实实在在的……夏老头你也知道,王达、马顺他们哪里是我的对手?没一个是我的三合之敌,他们都可以立下如此战功,那我李英雄就一定可以立下更大的战功!到了那个时候,银子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然后,李英雄面现决绝,说道:“如今钦差大臣要抽调各地边军精锐组建战兵,我已经决定了,向总兵大人请命参加!必然是要割下几十颗蒙古鞑子的首级,升大官、赚大钱!” 说到这里,李英雄再次面现豪爽笑意,又一次拍了拍李大虎的肩头,说道:“到了那个时候,英雄哥再娶妻也不迟!” 听到李英雄的决定,夏老头与李大虎皆是表情复杂,既有些钦佩,又有些担忧。 他们钦佩李英雄的志向与勇气,但身为边军里的老弱,却又心中畏战,视敌寇如猛虎,不免是担忧李英雄的安危。 在夏老头与李大虎看来,只要是朝廷能够补发饷银就已经是极好了,却是从来都不敢奢望军功赏银。 见到夏老头与李大虎的表情,李英雄又是哈哈大笑,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有人快步跑来,大声喊道:“各位,河东守备官何将军来了!何将军来了!” 随着此人的话声落下,围着公告的数百位边军顿时是一阵哗然。 与此同时,李英雄身体一震,猛地转身看去,脸上不可抑制的现出了狂热与崇敬之色! ……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七十三章.各方的反应(三). …… …… 赵俊臣控制了花马池营之后,有鉴于赵俊臣手下可用人才匮乏的状况,陕西巡抚章晟德就向赵俊臣推荐了四位文武大才,分别是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学政郑家栋、陕西按察使周勃、以及固原军镇东路守备官何漳! 这四人皆是陕甘官场的顶尖人物,各有所长,并且他们皆是仇视蒙古、立场强硬,也足以托付重任。 等到赵俊臣初步掌控了陕甘军政之后,就立即向这四人发去了传召公文,邀请他们前往花马池营辅佐军政大局。 这样一来,除了各地官员皆有收到的七份公文之外,何漳还额外收到了一份传召公文,总计收到了八份公文,比绝大多数人还要更多一份! 这一天,何漳赶来固原军镇大营,也正是为了向固原总兵方振山禀报此事。 何漳能够得到陕西巡抚章晟德的推荐,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此人乃是沙场老将,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参军入伍逾三十年,参加大小战事数百场,每战都是奋勇争先、从无退战之事,不仅是自身武艺高强,军略兵法也是不俗,乃是陕甘三边之内最是名声显赫的善战之将,威名远传南疆,即使是那些向来轻视汉人的蒙古蛮子,也一直将何漳视为心腹大患。 事实上,自从何漳独自领兵以来,与蒙古人作战就一向是胜多败少,若是兵力相近的情况下,他更是从来都没有输过! 从某方面而言,何漳与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乃是截然相反的从军之路。 这两人年龄相近、资历相当,但史松领兵之后就一向是以保存实力为主,经常是避战退战,从来都不会让自己麾下私兵与蒙古人硬碰硬,但也正因为如此,他麾下的私兵总是可以逐步增加,实力也不断增强,随着实力增强之后,历任的陕甘督抚不敢轻视于他,反倒是屡屡提拔重用,直到被赵俊臣斩杀之前,史松已是成了权势显赫的总兵,地位仅次于四位镇守总兵;但何漳则是恰恰相反,因为是每战争先的缘故,他麾下的将士总是损失惨重,这样一来,难免是实力不足,再加上木秀于林的缘故,又遭到了许多军中同袍的排挤,哪怕是军功卓著,至今也不过是守备官的职位,足足要比史松低了两级之多! 事实上,若不是前任三边总督梁辅臣的刻意提拔,何漳如今说不定还仅仅是一名寻常千户也说不定。 奋勇善战者受到压制,拥兵自重者反倒是受了提拔,这般对比,太过鲜明,也让人太过寒心。 但这般情况,却是陕甘三边的常态。 * 何漳这些年来屡屡受到排挤压制,但他的功勋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所以他也得到了许多军中将士的崇拜。 李英雄就是疯狂崇拜何漳的边军将士之一,将何漳视为偶像。 所以,听说何漳来到固原大营的消息之后,马上是转身观看。 没等多久,就见到一名眉发花白的老将率领着两百余骑兵来到了操兵场。 这名老将正是何漳,模样要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一些,但他的身体依然硬朗,眼神依旧敏锐,盼顾之间总给人一种虎狼之感,霸气凛凛、不怒自威。 何漳身后的两百骑兵就是他的麾下私兵了,人数并不算多,装备也算不上好,但任谁都能感受得到这支骑兵身上的杀伐之气,每个人都是表情坚毅冷肃,眼神中带着一些不屑与傲气——在何漳麾下的两百私兵眼中,固原大营的边军们从来不敢与蒙古鞑子打硬战,只懂得居城而守、或者是乘胜追击,完全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随着何漳的队伍出现,操兵场的近千边军皆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仅仅只看了一眼,李英雄就确定了一件事情——固原总兵麾下的私兵虽然是装备更加精良,但若是同等人数的话,与何漳的私兵真刀实枪的打一场,必然是一触即溃! 很快,何漳已经领着麾下私兵离开了操兵场,向着总兵府的方向而去。 看着这支队伍渐渐远去,李英雄的表情愈加狂热,低声向着李大虎与夏老头说道:“这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师,这才是真正的边军精锐啊!与他们相比,李总兵的那些私兵差的太远了,精气神就不一样!” 听到李英雄的说法,李大虎与夏老头二人皆是下意识的点头。 “精气神”、“杀气”、“战意”这些东西玄之又玄,很难描述,但它们确实是存在着,李大虎与夏老头见到何漳的私兵之后,也都是感受明显! 但就在这个时候,三人身边不远处突然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看他们一脸傲气的样子,还看不起咱们!不过是一群短命鬼罢了,傻呵呵的跟着何漳这个疯子,指不定哪天就要送命,还捞不到什么军功与赏银,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傲气什么!”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任谁都知道,何漳的军功被压制了,许多边军将领担心何漳的存在会让自己显得太过无能怯弱,就一直是暗中排挤打压,随着何漳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也从来都得不到太多的好处,对于那些混吃等死的边军而言,确实是不理解这支队伍的傲气究竟是缘于何处。 听到这道嘲讽之后,李英雄身体微微一震,猛地转身怒视着发话之人。 说话之人同样是总兵方振山麾下的一名私兵,此人名叫郑寿,身强体壮、但性格奸猾。 见到李英雄怒视自己之后,郑寿不由是身体一颤——他深知李英雄的秉性,也深知自己绝不是李英雄的对手。 冷冷瞪视了郑寿一眼之后,李英雄突然说道:“你的这些话,敢当着他们面前说吗?” 郑寿垂首无言,显然是不敢与李英雄发生冲突。 但李英雄却没有放过他,又问道:“怎么?不敢?这里是固原大营,大营里的近万将士都是与你朝夕相处的同袍,若是你与何将军的私兵发生冲突,他们必然是站在你这一边!你还是方总兵的私兵,方总兵到时候也必然会袒护于你……可以说你已经占尽了优势,若是不满何将士麾下私兵的傲气,大可以当面挑刺,为何不敢明说?” 见郑寿依旧是垂首不语,李英雄面露鄙夷,冷声说道:“只敢背后阴阳怪气,事到临头就缩到壳里,仗着优势都胆怯懦弱……就凭你也配对何将军的麾下将士指指点点?你就是一个孬种!何将军麾下的将士全都是勇士!怪不得你想不通人家为何会有傲气!” 说完,李英雄直接唾了郑寿一脸。 在李英雄的羞辱之下,郑寿的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竟是换上了一副讨好笑脸,冲着李英雄陪笑道:“李大哥息怒,我这个人就是嘴贱,瞎说的、瞎说的!” 说完,郑寿就匆匆离开了,不敢再看李英雄一眼。 见到郑寿的表现,夏老头面露忧色,劝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又何必这般羞辱他?这个人今后说不定会给你背后捅刀子!” 李英雄的脸上再也没有豪爽笑意,反倒是愈加冷淡,说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那君子岂不是太吃亏了?怪不得这世道上君子越来越少,小人越来越多!就是因为像是何将军那样的英雄被人欺负惯了,像是郑寿这样的小人被人纵容惯了!凭什么君子就要任人欺辱,小人反倒是让人陪着小心?这风气不对,我李英雄只敬英雄,可不惯着小人!” 听到李英雄的反驳,夏老头无言以对,总觉得李英雄的说法没错,但就是与自己几十年来的“人生经验”南辕北辙! 李英雄又说道:“再说了,我马上就要加入钦差大人组建的战兵新军上阵杀敌去了!何必要防备这般小人背后捅刀子?等到我在战兵新军之中建功立勋、升官发财,就更不必理会这般小人了!” 然后,李英雄看着何漳队伍离开的方向,面露向往之色,喃喃道:“只希望战兵新军的领兵将领会是何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否则我李英雄可不服气他!” 李英雄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句随意感慨,最终竟是一语成谶! * 却说,此时的总兵府内,方振山正在向众人解释自己转变态度的缘由。 “根据章巡抚密信里的说法,钦差赵俊臣这次为了征召咱们手中的私兵,可谓是软硬兼施,除了给予咱们一定的补偿之外,还许诺咱们献出私兵之后,今年的火筛入寇就只需要据城而守,总督府将不会再强行要求咱们主动出城迎敌!此外,若是咱们不同意献出私兵,这位钦差赵大人就要借着补发往年饷银的机会,派人前往各地边军之中详细摸底,与底层边军打探咱们克扣兵饷的事情,这样一来,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说不定还会挑动底层边军与咱们之间的矛盾,到了那个时候,局势就要彻底失控,一旦是今年火筛入寇造成了太大损失,咱们还要成为替罪羊……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表明了赵俊臣不惜玉碎瓦全的强硬态度,所以咱们也就只好妥协了!……章巡抚也劝咱们最好是遵从钦差的命令行事……” 听到方振山的解释,所有人皆是面色大惊,只觉得赵俊臣击中了他们的软肋。 这么多年以来,底层边军可是积蓄了不少怨气,一旦是让赵俊臣撩拨起来,他们绝对是讨不了好处! 就在所有人正在震惊的时候,突然又有一名兵丁快步进入大堂,向方振山禀报道:“总兵大人,河东路守备官何将军来了,正在府外求见!” 听到禀报之后,方振山先是一愣,接着则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有严肃,说道:“快请何将军进来!” ……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七十四章.各方的反应(四). …… …… 当何漳迈步进入总兵府大堂的时候,在场众人的表情皆是有些尴尬。 何漳的举手抬足之间满是雄烈之气,盼顾之间更就似狼顾虎视一般,气质冷肃、神情坚毅。 与何漳相比,在场的众位将领或许是官职更高一些,却好似小人得志的兵痞,可谓是云泥之别。 此外,何漳这些年来屡屡受到压制,也与在场的众人脱不了干系,双方见面之后,固原军镇的众位武官或多或少都有些自惭形愧、心中发虚,自然是有些气氛尴尬。 但尴尬之余,敌意依然存在。 在固原军镇,何漳的存在就是另类,不仅是让其他人显得太过无能,也威胁到了所有人的利益与安全! 你何漳奋勇擅战也就罢了,何必要屡屡出风头显摆?这些年来总是与蒙古人硬碰硬,若是招来了蒙古人的猛烈报复,岂不是固原军镇的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你何漳总是与蒙古人拼命,若是让你成了固原军镇总兵,岂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要与蒙古人死拼?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如何还可以安安稳稳的作威作福? 所以,对何漳的打压与排挤,早已经是固原军镇所有人的共识! 当然,何漳本身也有问题,他并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辈,性格有些固执傲慢,听不进旁人的意见,固原军镇的众位将领,更是没几人能让他看得上眼,偏偏何漳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傲慢与不屑,这就让他更加孤立了。 此时,进入大堂之后,何漳更是看也不看周围众人,直接走到总兵方振山面前,表情僵硬的行礼道:“卑职何漳见过总兵大人!” 见到何漳这般态度,众人表情间的尴尬减少了许多,敌意却再次增加了,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何漳的排挤打压没有任何错误。 另一边,方振山看着眼前的何漳,眼中同样是闪过了一丝复杂。 对于方振山而言,何漳的存在颇是棘手,此人的武勇固然可以保证固原军镇的安全,他的军功也总能让固原军镇大出风头,但此人屡屡的擅自作战也会打乱整体布局、甚至是将固原军镇带入险境!此外,若是何漳的军功不受压制,也迟早会威胁到方振山的地位,但何漳在军中声望极高,却又不可逼迫太甚,所以方振山对何漳的感官很复杂,可谓是又爱又恨、既重用也忌惮,固原军镇这些年来对何漳的打压排挤,方振山正是领头之人。 不过,复杂思绪只是一闪而过,方振山并没有表现出来,很快就换上了一副信任重视的表情,很客气的点头笑道:“何老将军来了!不必多礼,坐下谈话吧!” 何漳点了点头,并没有客气,直接起身落座。 等到何漳坐下之后,方振山问道:“何老将军镇守固原东路,想来也收到了总督府送来的七份公文了吧?我刚才正与众人商议此事,已是决定坚定执行钦差赵大人的种种指示,却不知何老将军突然来到固原大营,可也是因为总督府的公文?” 方振山虽然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态度,但何漳的神情依旧冷淡,说道:“回总兵大人的话,卑职同样是收到了总督府的公文,但并不是七份,而是八份!前七份公文想必是与总兵大人收到的公文相同,但最后一份公文,却是钦差赵大人征召卑职前往花马池营辅佐边防大计,但卑职毕竟是隶属于固原军镇,所以卑职收到公文之后,就快马加鞭赶来固原大营,想要寻求总兵大人的意见。” 方振山并不意外,点头道:“虽然总督府并未传来消息,但我刚才收到了章巡抚的密信,里面也略有提及此事……却不知何老将军对此是何态度?是否想要前往花马池营办差?总督府这一次仅只是给何老将军送去了传召公文,却没有通知固原军镇,显然是给了咱们回旋余地,并没有强求此事,若是何老将军不愿意前去花马池营的话,咱们也有理由回绝。” 方振山很了解何漳的秉性,知道何漳的性格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绝对是不屑于在赵俊臣这种不通军略、名声狼藉的贪官手下办事的。 恐怕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猜到何漳很有可能会拒绝自己的传召,所以才跳过了固原军镇,直接给何漳发送了传召公文,这样的话一旦是何漳拒绝了传召,就可以借口是程序疏漏,固原军镇并没有收到相关消息,也就可以保持双方的颜面。 所以,方振山暗暗等待着何漳的拒绝,心中还暗暗算计着自己应该如何挑拨赵俊臣与何漳之间的关系。 但出乎意料的是,何漳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道:“卑职愿意前往花马池营辅政钦差赵大人!卑职如今已经把固原东路的防御交给了手下,一切事宜皆已经安排妥当,麾下二百余私兵也是全部带在身边,只要是总兵大人同意此事,卑职就会马上前往花马池营赴命!” 听到何漳的回答,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以何漳的性子,竟然是愿意委曲求全为赵俊臣效力?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何漳转性了? 固原知州张文琪忍不住开口问道:“据本官所知,何老将军对于咱们这些钦差赵大人向来是颇有成见,如今何老将军竟是甘愿前往钦差赵大人手下办差,实在是令人惊讶……” 何漳略略转头瞥了张文琪一眼,解释道:“卑职过往确实是对钦差赵大人有些成见,但见过了钦差赵大人的公文之后,发现他的主张与卑职完全一致,卑职也完全赞成钦差赵大人的诸项命令,与这些相比,过往的成见自然是不算什么……更何况,钦差赵大人在公文中向卑职承诺,等到他抽调各地精锐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就会将这支战兵交由卑职统帅!有了这支战兵新军,卑职就可以杀退更多的蒙古鞑子,所以卑职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听到何漳的解释,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如此重视何漳! 要知道,赵俊臣为了组建这支战兵新军,耗费了无数的心思,冒着彻底得罪各地边军武官的风险,足足要抽调陕甘三边的近半精锐,这支战兵新军一旦是组建完毕之后,不仅会成为抵御蒙古外寇的主力,更还会成为赵俊臣的地位保证!只要拥有了这支战兵新军,赵俊臣就可以压服拥兵自重的边军将领,陕甘军政也会前所未有的统一! 然而,赵俊臣竟是要把这支战兵新军交给经常妄自行事的何漳统帅! 惊讶之余,在场众人皆是有些不愿意。 何漳的武勇与战绩,毕竟是固原军镇的安全保证之一,若是失去了何漳这位勇将,固原军镇的战力必然是要下降许多!最重要的是,往年何漳立下战功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可以瓜分大半,但失去了何漳之后,又要从哪里瓜分军功? 然后,在场众人猛地发现,他们虽然是排挤打压何漳,但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却又离不开何漳。 此外,方振山还要想得更多——若是让何漳统帅战兵新军,自己就再也压不住他了。 想到这里,方振山开口挽留道:“何老将军你也知道,咱们固原军镇也同样离不开你,花马池营乃是三边核心之地,文武重臣极多,又是人生地不熟,何老将军去了那里,恐怕是要束手束脚,难以发挥才干,还是留在固原军镇比较好。” 听到方振山的挽留,何漳依旧是表情冷淡,说道:“方总兵言重了,固原军镇能人无数,多何漳不多、少何漳不少,又哪里有这般重用?就拿去年的那场战事为例,若不是副总兵马汉成、参将王集的协助,卑职又如何可以击退五百蒙古精锐?虽然这场战事仅只有卑职的队伍直接参战,但最后论功行赏,卑职也不过是区区第五位罢了,显然是把卑职换成别人也同样可以,协助的几位大人才是更加重要,既然如此,方总兵放卑职前去花马池营又能如何?” 显然,何漳这是讽刺方振山等人打压自己、截贪军功了。 因为自己的名字也被提及,副总兵马汉成心中恼怒,说道:“何漳,你这是攀了钦差赵大人的高枝,就迫不及待想要撇清昔日同袍了?还是你以为固原军镇离开了你就办不成事了?去年若不是我等断了蒙古人的后路,又屡屡威胁蒙古人的侧翼,让蒙古人不敢全力与你作战,你以为你真可以以一敌三不成?” 然而,何漳根本没有理会马汉成的讥讽,只是再次向方振山请命道:“还请总兵大人恩准,让卑职前往花马池营赴任!” 见到何漳态度坚决,方振山的表情极为遗憾,叹息道:“既然如此,又有总督府的命令,那我也就不拦你了!还望何老将军前往花马池营之后,率立战功、前途似锦!” 口中祝福着何漳,但方振山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阴鸷! * 得到了方振山的同意之后,何漳马上就离开了,似乎是完全不愿意与在场众人同处一室。 等到何漳离开之后,马汉成忍不住问道:“总兵大人,你就这么任由他离开了?” 此时,方振山已经恢复了冷静,缓缓说道:“否则又能如何?既有总督府的调令,他本人也愿意,我们又如何能够强留?……不过,以何漳的秉性,我就不信赵俊臣能容得下他!他看似是攀了高枝,但今后摔下来也惨!……还有,准备笔墨,我要给钦差赵大人送去一封密信,详细介绍一下何漳的过往事迹!无论是于公于私,这个何漳,绝不能重用!” …… 身心俱疲!头昏脑涨! …… 第七百七十五章.整合(一). …… …… 固原军镇与宁夏军镇紧邻,距离花马池营也不过二百余里的距离。 赵俊臣打算让何漳统帅战兵新军,这一直都是何漳梦寐以求的事情——从某方面而言,仅仅只是这么一项任命,就彻底改变了何漳对赵俊臣的态度,从厌恶疏远变成了忠心亲近,因为何漳认为赵俊臣的任命将会让自己实现人生志向,这种恩情无以言喻。 所以,得到了方振山的许可之后,何漳几乎是迫不及待,率领着麾下私兵日夜兼程向着花马池营赶去。 仅仅不到两天时间,何漳就赶到了花马池营。 验证了身份之后,何漳以及他的麾下私兵顺利的进入了花马池营。 然后,何漳没有任何耽搁,安置了麾下私兵之后,就自行骑马向着总督府的方向赶去。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后期,对何漳颇是看重,认为何漳乃是一名难得的勇将,又熟知军略兵法,颇有决断,就力排众议的屡屡提拔,若不是固原军镇的暗中阻挠,梁辅臣又临时被调回京城担任内阁辅臣,如今的何漳说不定已经是仅次于总兵的参将了。 也正因为如此,何漳对花马池营的环境十分熟悉,并不需要旁人领路,也能找到总督府的位置。 在赶去总督府的路上,何漳环视着花马池营的环境,表情略有些惊讶。 时隔半年未见,花马池营依旧是一座兵城,大体环境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花马池营内将士们的精神面貌,却是与半年前截然不同。 往年火筛入寇之际,花马池营总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气象,所有人都是神情紧张、内心慌乱,都害怕蒙古人的突然进攻、或者是自己要被派到战场上送死。但紧张慌乱的同时,绝大部分士兵又是懒散的、麻木的,仿佛是一盘散沙,虽然皆是因为战事的临近而紧张慌乱,却又全都没有做好作战的准备。 但如今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何漳一路上所见到的所有将士,不论是私兵、禁军、还是寻常边军,绝大部分人都是精神饱满,紧张的情绪依旧存在,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激昂慷慨之气,整个花马池营都是忙碌不堪,但并不混乱,或是一心操练,或是整顿后勤,又或是修缮城防,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任务,每个人也都在尽力完成着自己的任务,与当初的麻木懒散大不相同! 在半路上,何漳还见到一支禁军沿着道路缓缓而行,并且还一遍又一遍的齐声高唱着一首何漳从未听过的战曲: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 这首歌曲慷慨激昂,歌词奔放豪气,再加上禁军将士们的豪迈演绎,当禁军队伍高歌路过之际,附近的将士们也会随声高唱,绝大部分人的情绪也因此愈加激昂振奋了。 何漳策马退到道路一旁,任由禁军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静静的听完了整首歌曲,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压抑许多年的豪气在这一刻充斥着整个胸膛。 “豪气干云!好歌!” 面色变幻良久之后,何漳轻声评价道。 然后,何漳拦住了一名路过的边军,问道:“我问你,刚才禁军将士们所唱的那首歌,是谁人所作?为何从前从未听过?禁军将士们这般高声大唱,不免喧哗,难免就没人阻止?” 见何漳身穿守备官的军袍,身后还有私兵随从,显然是地位不低,那名边军不敢怠慢,连忙答道:“这位将军是从其他军镇赶来的吧?这首军歌名叫《精忠报国》,乃是钦差赵大人亲自作曲作词,又传给了一些禁军将士,那些禁军将士自从学会了之后,就分成了三队,轮流在花马池营内巡走,巡走之际也不干别的,就是齐声高唱此曲,这首歌不仅好听,并且还朗朗上口,如今花马池营所有人都已经会唱了!” 听到边军的解释之后,何漳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只觉得这位只闻名未谋面的钦差赵俊臣确实是手段不凡。 这首《精忠报国》的曲调歌词,让听闻者热血沸腾,所有人都是随之士气一振,最妙的是赵俊臣并没有强迫将士们学习此歌,只是让禁军们四处传唱,却是想要潜移默化的转变花马池营的整体氛围、以及边军将士们的精神面貌。 想到这里,何漳又问道:“将士们可喜欢此歌?” 那名边军又是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喜欢,这几日以来,每到入夜休息之前,钦差大人就会派人前往各处营地,向咱们讲些故事,昨日讲的是戚少保的故事,前天讲的是于少保的故事,大前天讲的是前朝岳武穆的故事,大家听了这些故事之后,就会同唱此曲,只觉得是身临其境,恨不得自己也能追随戚少保、于少保、岳王爷上阵杀敌!讲完了这些故事之后,他们还会向咱们讲些蒙古人作恶的故事,不仅是他们讲,还让我们也跟着讲一些自己所遇到的蒙古鞑子作孽的故事,每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大声唾骂蒙古鞑子,恨不得把蒙古鞑子剥皮碎骨!” 说话之间,这名边军先是兴高采烈,然后则是咬牙切齿! 何漳眼中异彩连闪,又问道:“你这么仇恨蒙古人,若是让你上战场打蒙古人,你敢吗?” 边军先是有些犹豫,但很快就点头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没卵子!蒙古人难道就有三头六臂不成?钦差大人前些日子仅仅率领五六百护卫,就杀得三五千蒙古大军丢盔弃甲,最终大胜而归,蒙古鞑子的首级和俘虏如今还在总督府外面示众呢,咱们陕甘边军二三十万人,还能怕了区区十万人的蒙古鞑子?再说了,钦差大人定下的军功赏银这么高,就算战伤战死也有朝廷抚恤,又怕什么?跟随钦差大人杀退蒙古鞑子的那些同袍们如今一个个都是升官发财,整天鼻孔朝天,让人看着心痒痒,也想搏一把!” 何漳若有所思,神情还隐隐有些激动。 眼见着何漳还打算问些什么,这名边军将士却是说道:“这位将军,小人还有事赶着办,您若是还有问题就找旁人吧,我可不敢耽搁军情,现在整个花马池营都忙得很,我办完了这件事情还要去随军操练呢……” 见这名边军竟是迫不及待想要赶着去操练,何漳不由又是一愣。 过往时候,边军的操练都只是走过场,边军们也全都是能躲就躲,但如今的情况显然是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何漳也不为难,挥了挥手就让这名边军离开了。 在固原军镇的众位上层武官眼中,何漳此人傲慢固执,从不听从旁人建议,还喜欢妄自行事,乃是一个大麻烦,但实际上何漳平日里很好说话,哪怕是面对寻常边军也不会有太多的傲慢之意,只是不容许自己的底线原则遭到践踏罢了,偏偏许多事情在何漳眼中乃是原则与底线,在固原军镇众武官的眼中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双方自然是时常出现矛盾。 让边军离开之后,何漳再次策马向着总督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何漳的眼神满是深思之色。 何漳原本以为钦差赵俊臣只是一名善于理财的文官,听说是状元出身,想必有些学问才华,打算让自己统帅战兵新军,想来还有知人善用的优点,从七份公文之中还可知此人的政治手段非凡,但也仅止于此,毕竟是不通军略的文臣,恐怕是不能再做更多了,今后与蒙古人作战,除了后勤之外,更是不能指望什么。 但来到花马池营之后,仅仅只是一路上的见闻,就让何漳大为钦佩,只觉得赵俊臣同样是很善于振奋士气。 何漳乃是沙场老将,自然是看到了赵俊臣手段之中的妙处。 不仅是利用激昂的战曲潜移默化的转变边军将士的精神面貌,还是利用戚继光、于谦、岳飞等人的故事激发边军将士的心中热血,又或者是利用蒙古鞑子的作孽恶迹来唤醒边军将士的仇恨与战意,再或者是把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示众,消除边军将士们心中的恐慌,这一切皆是恰到好处,完全没有任何的强行逼迫,只是造势与引导而已,却又让原本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自然而然的转变了心态。 种种手段,看似简单,但偏偏只有赵俊臣想到了、做到了,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何漳心生敬佩。 更何况,只见花马池营的一片忙碌,却又毫不混乱,就知道赵俊臣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已经彻底整合了花马池营的所有力量,不仅是彻底掌控了局势,并且还彻底激发了花马池营的所有潜力,这般手段更是让人不得不服气! “见到赵大人之后,要好好向他讨教一下……今后统帅战兵新军,这些手段可不能丢!” 暗思之间,何漳已经来到了总督府不远处。 总督府外的情况,却又让何漳不由一愣。 …… 家中情况有些反复,前两日不仅是无暇更新,并且还彻底断了思路,大家见谅。 从今天起恢复更新。 今天双更,这是第一更! …… 第七百七十六章.整合(二). …… …… 在何漳前往总督府的路上,花马池营的情景虽然忙碌,但并不混乱,每个人都是各司其职,说是井井有条也不为过。 然而,花马池营核心重地的总督府之外,却偏偏是一副混乱情景,人头攒动,毫无秩序可言。 见到这一幕,何漳先是眉头一皱,但很快就明白了混乱的原因。 在总督府外面,耸立着一座高塔! 一座由数百颗首级堆积而成的高塔! 全都是蒙古鞑子的首级! 在首级堆积的高塔旁边,还有一处狭小的木栏,里面则是八十余名俘虏,这些俘虏皆是身带锁链、神情狼藉,也全都是蒙古鞑子。 显然,这一切全都是赵俊臣的刻意示众,不仅是为了展示自己战功的真实性,趁机树立威望,也同样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蒙古鞑子并不可怕,他们同样会被击败! 也正是因为赵俊臣任由花马池营的所有人参观,从不加以任何阻拦,所以总督府的门外才会显得有些混乱。 蒙古鞑子的首级全都被石灰处理过,但如今正值秋老虎时节,天气依旧闷热,这么多首级堆放在总督府的门外,气味自然是刺鼻至极,恐怕总督府内部也不好过,但赵俊臣依然是没有任何要撤走的意思。 见到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之后,何漳不由是精神一振,马上是翻身下马,快步向前赶去。 何漳不仅是沙场老将,并且是陕甘三边数一数二的勇将,三十年来参战无数,但也从未有过一战斩首六百、俘获八十的战绩,如今见到这么多的首级与俘虏,心中难免有些激动,想要亲眼观览。 此时,有数百人围在俘虏与首级塔之前,有些人在此之前就已经看过了这些俘虏与首级,也有些人是第一次见到,但所有人见到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都是情绪振奋、表情激动、相互间议论纷纷。 围观之人大都是普通的底层将士,但何漳稍稍犹豫之后,却也没有仗着自己的官位驱赶众人,只是低调的挤入人群,向着前方凑去。 在麾下私兵的帮助下,何漳好不容易挤进了最前列,擦拭了额头汗水之后,就认真观察着眼前的首级与俘虏,良久之后轻轻点头,自语道:“首级与俘虏全都是真的,看来这位钦差赵大人确实是打了一场罕见大胜,哪怕是三五千蒙古大军的数字有些水分,也不会太过分……听说钦差赵大人当时身边只有五六百名护卫,也不知道是如何获胜的,见到钦差赵大人之后,这件事也要详细问一问,今后与蒙古人交手,这场战事或许会有借鉴之处。” 而就在何漳喃喃自语之际,却又有三人挤到了人群最前列。 这三人皆是地位不低,每个人都是穿着百户服饰,一人身材高大、气质不凡,虽然是武官身份,却又不失睿智文雅,举止之间不急不缓,颇有儒将风范;另一人身型粗壮,气质间满是坚韧之意,神情稳重,少言寡语,给人一种可靠之感;最后一人表情略显油滑,脸上满是精明之色,看似兵痞一般的人物,但眼神充满了锐利老练,却也不是寻常人物。 见到这三人出现之后,周围的边军将士们纷纷退让,为他们让出了一些空间,显然是这三人在边军之中颇有声望。 这三人来到人群前列之后,也与何漳一般认真观察着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 片刻之后,那名身材粗壮、气质稳重的百户率先开口道:“痞子,你硬是拉着我与张诚来看蒙古鞑子的首级与俘虏,现在我们也看完了,是否可以回去大营办事了?如今花马池营绝大部分私兵皆是整合在一起,又有宁夏、榆林两地的私兵陆续赶来,咱们三人身为私兵首领,受钦差大人的重用,负责八千私兵的一切事宜,有无数事情要办,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耽搁时间!” 听到这名百户的说话之后,那名神情油滑的百户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叫屈道:“刘蛮牛,你这个人可真是不识好人心,这么多的俘虏与首级,全都是实打实的蒙古鞑子,可不常见,如今已是示众最后一天,到了明天钦差大人就要把这些俘虏与首级全部送去宁夏军镇示众了,!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军营里忙着,就算是来总督府向钦差大人禀报事情也从不停足,若是再不来看一眼,这个稀罕景也就见不着了!我把你拉过来,可全是为你好!” 另一边,那名儒将风范的百户则是开口道:“蛮牛,我看李丕兄弟确实是一片好心,从前咱们是史松麾下的私兵首领,李丕兄弟则是郑余总兵的心腹,彼此之间难免是有些勾心斗角,一直没什么交情,如今咱们三人结伴外出,也有助于交流情谊,花马池营的私兵整合之后,就是以咱们三人为主,咱们之间若是有了交情与默契,今后也是大有益处……更何况,蛮牛你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整合战兵新兵,实在是太劳累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好!” 名叫李丕的百户连连点头,嬉皮笑脸的说道:“就是啊,花马池营的绝大部分私兵如今都投入了钦差大人麾下,不说史松被杀之后你们手下的三千精兵,郑总兵也让我也带着四百人加入了钦差大人的战兵新军,这样一来,战兵新军原本是以咱们三人为首,咱们三人手下的兵力占了战兵新军的八成之多,一切事情只要咱们商议妥当就行了……但如今榆林与宁夏两镇的私兵陆续加入,今后还会有固原与甘肃两镇的私兵加入,人数越来越多,来历也越来越杂,咱们三人渐渐不再是主力,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多多交流情谊,相互间默契团结一些,今后若是与外人有了冲突,咱们全都是花马池营的出身,也能拧成一股绳。” 听到李丕的说法,刘蛮牛与张诚皆是下意识的眉头一皱,似乎是不大认可李丕的小圈子思想。 见到两人的态度之后,不等他们开口,李丕马上就换了话题:“再说了,你们见到这么多蒙古鞑子的首级与俘虏,难道就不觉得心神激荡、热血沸腾?我当初见到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可是一整晚没睡着觉,恨不得自己也有参与其中……你们看看那些追随钦差大人参战的同袍,如今一个个可都发达了,若是我当初也有参战,如今说不定已经是千户官职了!” 李丕的话题成功转移了刘蛮牛与张诚的注意力。 只见张诚轻轻点头道:“见到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确实是让人心神激荡,恨不能马上就追随钦差赵大人上阵杀敌、建立奇功!” 那刘蛮牛却依然是态度冷肃,说道:“这些首级与俘虏全都是旁人的战功,与咱们三人没有分毫关系,又有什么好激动的!钦差大人如今已经决心要与蒙古人作战,不似从前一般避退,战兵新军如今也有了八千之众,今后还会扩充到两万有余,只要咱们追随钦差大人,今后有的是机会建立军功,咱们若是立下了军功战绩,也绝不会是区区几百颗头颅与几十名俘虏,钦差大人率领五六百护卫就有这般军功,咱们今后至少也要建下十倍以上的军功才成,到了那个时候,多少首级与俘虏都能见到!” 听到刘蛮牛的说法,张诚与李丕皆是一愣,但马上就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的话声不大,但也没有刻意隐藏声音,何漳站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 对于刘蛮牛的说法,何漳同样是心中赞赏,与此同时也明白了这三人的身份来历。 刘蛮牛与张诚显然是原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私兵首领,如今史松被赵俊臣斩杀之后,他们与史松麾下的三千私兵也就被赵俊臣接手了!至于李丕则是原花马池营副总兵、现任花马池总兵郑余的麾下私兵首领,听说郑余为了投靠赵俊臣,就把麾下绝大部分私兵全部送给了赵俊臣,也因此得到了赵俊臣的亲睐,升官成为了花马池营总兵,所以李丕麾下的兵力虽然赶不上刘蛮牛与张诚,但也不可小觑。 想到这三人今后就要投入自己麾下,成为战兵新军的将领之一,何漳心中一动,就想要与他们交谈几句。 但就在这时,却是异变突起。 或许是赵俊臣这些日子不断挑拨着边军将士们对蒙古人的仇恨,突然有一位围观俘虏的边军将士高声大喊道“杀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 然后,这名私兵就抽出一柄匕首冲上前去,竟是真想要杀死围栏里的那些蒙古俘虏。 更糟糕的是,随着这人的举动,周围的边军将士们皆是被撩动了心中激愤,所有人都是蠢蠢欲动,面现杀气,想要一同行动! …… 网上对汪峰毁誉参半,但虫子还是很喜欢听汪峰的歌——虽然在很多人的眼里,听汪峰的歌会降低格调——尤其是感到疲惫、沮丧、无奈的时候,听汪峰的歌格外有感觉。 汪峰的许多歌词,确实极妙,比如刚刚听到的一句:“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阳光明媚/大地无边/我却毫无意义” …… 第七百七十七章.整合(三). …… …… 想要杀死蒙古俘虏的边军不过是弱冠之年,身体有些瘦小,相貌也很寻常,但他的表情满是仇恨与狂热,双眼充斥着血色,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冲到了围栏前,手中匕首狠狠向着蒙古俘虏刺去。 围栏面积很小,不过三十余平米,却密密麻麻挤着八十余名俘虏,除了落脚之地以外,俘虏们根本就没有躲闪的空间。 在这名边军的疯狂挥刺之下,蒙古俘虏皆是惊恐大叫,很快就有三人被匕首刺伤,首当其冲之人更是被连续刺中了胸膛、伤势严重。 这名边军一边疯狂挥舞着匕首,一边疯狂喊叫道:“杀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鞑子,杀死你们这些遭天谴的畜生,我要给丫头报仇,我要给丫头报仇!……” 围栏附近也有几名禁军负责看守,不仅是防止蒙古俘虏逃脱,也是防止边军们肆意伤害俘虏——这些蒙古俘虏乃是赵俊臣宝贵的宣传资源,在榨干他们的利用价值之前,赵俊臣并不希望他们受到太多伤害。 但此时,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缘故,看守围栏的禁军们大都是有些怠慢,见到这名边军的疯狂举动,他们皆是惊呆了,竟是良久没有反应过来,一直都没有出手阻止。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名边军的疯狂表现,围观的将士们也大都是渐渐浮现出了仇恨与狂热的表情,皆是蠢蠢欲动,随时都要加入其中。 若是再不加以阻止,一场暴动恐怕是不可避免,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八十余名蒙古俘虏会无一人幸免存活,整个花马池营的局势也会出现不稳,赵俊臣处理此事的时候,恐怕更是要头疼好一阵。 总督府外的数百人之中,唯有寥寥几人可以处变不惊,依然保持着冷静,而何漳就是其中之一。 见到这一幕之后,何漳马上就考虑到了隐患,急声向身边私兵吩咐道:“拦住那名边军,别让他……” 然而,不等何漳说完,就见到刘蛮牛快步走到那名边军身旁,狠狠一脚踹去。 刘蛮牛身材粗壮、脚力极重,此时也没有任何留力,一脚就踹飞了这名边军。 这名边军足足飞了一丈有余的距离,重重落地之后,嘴里更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刘蛮牛的重脚,顿时是镇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边军将士,场面也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刘蛮牛环视了周围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那名吐血不已的边军身上,冷声说道:“我不管你与蒙古鞑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军规不可违背!更何况,杀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蒙古俘虏算是什么好汉?杀几名俘虏就算是报仇了?想要报仇雪恨,就去战场上杀敌!若是你在战场上还敢拼命,倒也还算是一条汉子,你如今不过是仗着敌人不能反抗罢了,只是懦夫行径!滚!” 听到刘蛮牛的训斥,那名边军终于是稍稍恢复了冷静,面色变幻不定,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同刘蛮牛的说法。 最终,这名边军冲着蒙古俘虏的方向唾了一口血痰,很快就起身蹒跚离开了,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但看他脸上的仇恨与决绝,就知道此人已经是下定决心要上战场杀敌了。 等到这名边军离开之后,刘蛮牛再次环视着周围将士,再次说道:“还有你们,若当真是恨透了蒙古人,今后在战场上有的是机会报仇雪恨!是汉子就在战场上杀敌,孬种才会杀俘泄恨!” 随着刘蛮牛的话声落下,周围愈加安静,尤其是刚才那些蠢蠢欲动的边军将士,如今更是垂下了脑袋不敢与刘蛮牛对视。 最终,因为这场变故的出现,总督府外的边军将士们很快就陆续离开了。 与此同时,许多人的心中都暗暗有了一些决定。 等到总督府外的情况变得冷清之后,李丕笑嘻嘻的走到刘蛮牛的身旁,摇头道:“蛮牛啊蛮牛,让我说你什么是好……你这个人呀,也太心慈手软了。” 刘蛮牛瞥了李丕一眼,却是默不作声。 李丕也不在意,只是依旧笑嘻嘻的补充道:“你刚才那一脚看似很重,但并不伤筋动骨,那名边军吐血也只是震伤,养几日就痊愈了,但你训斥了他之后,既没有询问他的姓名来历,也没有追究他的罪行,反倒是让他当场离开了,看似又打又骂,但实际上却是在包庇他……这个边军在总督府外杀俘泄恨,还全都是钦差大人的俘虏,你就不怕钦差大人事后追究?” 这一次,刘蛮牛终于是开口道:“我自然会亲自向钦差大人负荆请罪!” 此时,张诚与看守围栏的禁军们交谈了几句,又安排人为蒙古俘虏疗伤之后,也来到了刘蛮牛的身边,说道:“那名边军固然是鲁莽冲动了一些,但也不失血性,至少还想要报仇雪恨,他这一次罪行不轻,重罚难逃,蛮牛想来是不忍心一个好兵苗子就这样毁了吧?” 刘蛮牛沉默片刻后,再次说道:“在总督府外杀俘泄恨,确实是罪名不轻,就算钦差大人格外开恩,几十军棍终究是避免不了,就他的小身板,说不定就要被活活棍死,与其让他死在自己人手上,还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说不定还能拉几个蒙古鞑子垫背!” 张诚摇头失笑,道:“痞子,你别看蛮牛没读过书,他懂得道理可不比咱们少!……走吧,总督府就在眼前,咱们三人一同向钦差大人请罪吧,若只是蛮牛一人请罪,恐怕讨不了好,但若是咱们三人一同向钦差大人请罪,说不定还能大事化小!” 李丕见张诚要拉自己下水,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表现出一副仗义模样,点头道:“正是如此,咱们三人同去请罪,钦差大人如今正在重用咱们,必然不会为难!” 就在此时,何漳也来到三人面前,开口道:“三位,本将正好也要觐见钦差赵大人,此事也是亲眼见证,不妨同去!在钦差大人面前,本将也能求情几句。” 见到何漳的突然插话,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皆是一愣,纷纷转头向着何漳看去。 何漳身上的守备官服饰,并没有让他们三人太过在意——虽说何漳的官位要比他们三人足足高了两级,但他们如今乃是赵俊臣麾下的亲兵首领,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身后有赵俊臣作为靠山,别说是守备官了,就算是寻常参将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听何漳的言语,似乎在赵俊臣的面前颇有几分颜面,却是引起了三人的重视。 张诚更是觉得何漳眼熟,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是表情一变,开口问道:“这位大人可是何漳何将军?” 何漳点头道:“正是本将!受到钦差赵大人的召见,本将赶来花马池营效命,正巧遇到刚才那一幕,又见到三人皆是难得一见的好汉,不由生了结交之意,却也愿意在钦差赵大人面前为刘百户求情!” 听到何漳的回答,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皆是面色大变,纷纷是现出崇敬之色,连忙是行礼问好。 何漳参军入伍三十余年来军功卓著,三边将士尽知他的威名,也深得许多边军将士的尊崇,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也不例外,尤其是听到何漳称赞他们是“好汉”,这三人更是深感荣幸、心中兴奋。 然后,相互介绍之后,四人就结伴进入了总督府内,并且是一同求见赵俊臣。 * 自从赵俊臣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已是过去了五天时间。 这五天以来,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两路大军动作不断,入侵愈加频繁,劫掠了许多百姓,仅仅是总督府所收到的消息,就有四府十一县遭袭,先后有七处村庄被攻破,受难百姓近万人。 而一向是坚定主战的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却一直是按兵不动,并没有任何主动迎敌的想法。 对赵俊臣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乃是将陕甘三边的力量统合于一处,彻底控制各地边军,让自己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西北边军的力量。 唯有如此,赵俊臣才会真正拥有击败蒙古人的力量。 在此之前,面对蒙古大军的咄咄逼人,赵俊臣还需要暂时隐忍。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还算是做的不错! 这五天时间以来,在赵俊臣的种种手段之下,不仅是花马池营的边军们被彻底激发了士气,就在昨天,固原军镇也送来了公文,表示了顺服之意,榆林、宁夏、固原三大军镇的精锐私兵也陆续投入赵俊臣的麾下,甘肃军镇距离较远,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赵俊臣手中可调动的兵力也越来越多了。 听到何漳、刘蛮牛等人求见的消息之后,赵俊臣正在书房翻阅各地送来的战报。 得到消息之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意外,总督府外的情况自然是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点头道:“让他们在大堂内等我,我马上就去见他们。” …… …… 第七百七十八章.整合(三). …… …… 总督府大堂内,趁着赵俊臣现身之前,何漳与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相互交谈。 何漳乃是威名远播的边军英雄,刘蛮牛、张诚、李丕也并非是平庸之辈,一方是心中欣赏、刻意结交,另一方则是心怀敬慕、刻意亲近,双方交谈之际自然是气氛和睦。 四人皆是边军武官,如今又正值火筛入寇时期,话题自然是围绕着眼下的边防局势。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大军动作愈加频繁,屡屡入侵陕甘各地,依我看这只是为了试探各地边防力量之虚实强弱,显然是蒙古鞑子不甘罢休,想要搞些大动作,今年的火筛入寇,必然是很难善了,咱们要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 说话之际,何漳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张诚点头认同,脸上满是忧虑,说道:“是啊,陕甘连年闹灾,草原上的情况只会更差,蒙古人想要安然过冬,就只能入境劫掠我大明百姓,若是往年时候,蒙古鞑子经过近一个月时间的劫掠之后,就已然是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了,但今年的情况与以往截然不同,边境百姓们也没有粮食,还等着朝廷赈济,甚至还有许多边境村落举村逃荒,近一个月以来蒙古人虽然是入侵不断,但根本没有没有抢到多少粮食,完全不足以支撑他们过冬……所以,他们如今看似主动,实则被动,已是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强撑着不断入境劫掠,边境百姓固然遭了罪,但他们本身也渐渐疲惫了!” 何漳说道:“天灾之际,粮草或是散布在朝廷腹地,或者是集中于城池之中,蒙古人若是想要劫掠到足够的粮食,也仅有两条道路可选,一是深入腹地,前往陕甘以南劫掠;二是攻破陕甘的某处城池,寻常的县城都不行,至少也劫掠一处州城或者府城,才能够收获足以过冬的粮食……” 张诚再次点头,说道:“深入腹地劫掠粮草,环境陌生、四面皆敌,容易被咱们断掉后路,蒙古人绝对不敢犯险!所以,蒙古人仅剩下一条路可选,那就是攻破城池劫掠!刚才何将军说蒙古人这段时间以来的屡屡小规模入侵乃是为了试探各地边防力量之虚实,卑职深表赞同!恐怕蒙古人了解了陕甘各地边防兵力布置之后,就要寻找进攻目标了!攻城并非是蒙古人的强项,但他们目前已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我们若是顺势布局引导,或许就可以提前预测到蒙古人的下一步行动,然后以逸待劳、守株待兔,打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 何漳眼神一闪,看向张诚的目光愈加激赏。 这个方法,何漳也有想到,原本还打算今天见到赵俊臣之后提出建议,却没想到张诚竟然也同样想到了。 但何漳并不认为张诚抢走了自己的功劳,心态依旧平和,只是问道:“这倒是一个妙计,却不知道张百户可有向钦差赵大人提过?” 张诚微微一愣,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两日之前,卑职确实曾想钦差大人建议过!” 何漳连忙问道:“钦差赵大人是什么看法?” 张诚苦笑道:“钦差大人也认为卑职的想法很好。” “然后呢?”何漳一愣,追问道。 张诚摇头道:“没有然后,钦差大人仅只是说卑职的想法很好,但既没有表示采纳,也没有开口驳斥,只是说了一句‘这个想法很好’之后,就转移了话题,谈起了战兵新军的事情,不久之后就让卑职离开了,似乎是不愿意多谈。” 听到张诚的解释之后,何漳不由皱起了眉头,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花白短须。 赵俊臣的这般反应,让张诚不由想起了他这些年来在固原军镇的经历——这些年来,每当何漳向固原总兵方振山提出自己的建议之后,方振山的反应与赵俊臣很相似,先是开口称赞,然后则是顾左右而言他,但就是不会采纳何漳的建议。 难道,赵俊臣与方振山是同一种人? 原本,何漳见到赵俊臣的强硬主战态度之后,还以为赵俊臣与自己会有共同立场,但此时听到张诚的说法之后,心中却是有了一些疑虑。 * 何漳乃是见多识广的沙场老将,张诚则是文武双全的武举人出身,所以何漳与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的谈话,主要是以何漳与张诚二人为主,刘蛮牛与李丕只是在旁倾听,完全插不上话。 然而,眼见到何漳突然间陷入沉默之后,李丕眼珠子一转,突然开口道:“钦差大人自有雄才大略,自从他来到陕甘之后,每一件事都是深谋远虑、布局深远,从没有一次出错,不仅是短时间内就控制了陕甘大局,还凭空创建了一支战力不俗的战兵新军,在钦差大人的手段之下,不仅是陕甘各地皆是表示顺服,花马池营的一切事宜也全都是井井有条,将士们更是士气大振、战意强烈,这全都是往年不可想象的事情,今后与蒙古人打仗,钦差大人也必然是成竹在胸、早有定计,所以才会对张诚兄弟的建议不置可否,卑职是深信钦差大人的,遵照钦差大人的命令办事就是了,又何必多想?” 说话之际,李丕刻意放大了声音。 显然,李丕估摸着赵俊臣应该快要现身了,这一番话全是对赵俊臣的溜须拍马,希望赵俊臣会听到自己的态度。 说完之后,李丕的眼角余光还向着大堂门口看去。 可惜,赵俊臣依然没有出现,这一番话却是白说了,李丕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何漳看了李丕一眼,自然是看出了李丕的小心思。 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各有所长,都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何漳相对而言最是看不上李丕,只觉得李丕先是拉拢刘蛮牛、张诚二人搞小圈子,如今又是想方设法的溜须拍马,一门心思的钻营讨巧,并不是良善之辈。 不过,何漳暗暗考虑了一下,却没有急着敲打李丕,毕竟何漳如今还没有正式统领战兵新军,也还不是李丕的顶头上司,一切还是要等到赵俊臣正式任命之后再说。 所以,何漳反倒是赞同了李丕的观点,说道:“确实,李百户的说法也有道理,钦差赵大人或许另有定计也说不定!今日来到花马池营,所见一切确实是让本将大开眼界,如今花马池营士气可用,战兵新军也是组建在即,今后与蒙古人交手,定然会让蒙古人大吃一惊,钦差赵大人也确实是手段不凡!” 李丕笑道:“何将军客气了,您唤我痞子就好,军中与我亲近的同袍皆是这么唤我。” 何漳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转向沉默不语的刘蛮牛,问道:“刘百户对于眼下的边防局势可有高见?” 刘蛮牛依然是一副少言寡语的沉稳模样,答道:“卑职只懂得上战场杀敌,并没有什么高见,一切听从总督府的命令即可!卑职只希望自己在战场上多杀一些蒙古人。” 刘蛮牛的观点与李丕相似,皆是坚决遵从赵俊臣的命令,并没有什么个人想法。 然而,两人的观点看似相同,出发点却是截然不同,李丕遵从命令是为了溜须拍马,刘蛮牛遵从命令却是出于军人天职,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看似相同的观点,何漳的反应却是大不相同,连连点头表示赞赏,说道:“刘百户虽无想法,却堪称是边军之楷模,若是边军所有人都似刘百户一般,区区蒙古鞑子不足为惧!” 就这样,四人间的交谈颇是顺利。 尤其是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经过这一番交谈之后,对何漳更为钦佩了。 在传言里,何漳此人虽然是边军勇将,但一向是傲慢固执、不服管教,还经常不听从上官号令,甚至是与上司直接冲突,但经过了这一番交谈之后,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却发现何漳的性格为人与传言之中大不相同,不仅是谦逊有礼、待人和善,也没有任何固执桀骜的样子。 然而,就在三人暗暗感叹传言不足为信的时候,却不知他们马上就要见到何漳固执桀骜的一面了。 却说,四人的交谈刚刚告一段落,就听到大堂外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随着门外兵丁高喊一声:“钦差大人到~”,就见到一名年轻英俊男子率领着一群文武官员鱼贯步入大堂之内。 这名年轻英俊男子,自然就是赵俊臣了。 见到赵俊臣终于现身之后,何漳与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连忙是起身见礼。 然而,不等何漳屈膝,赵俊臣已是快步走到何漳面前,扶着何漳的双臂笑道:“何老将军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盼你久矣!有了何老将军的襄助,本钦差想要击败蒙古人,把握就更大了!只是本钦差今日忙于陕甘军政,没能亲自迎接何老将军,还望何老将军切莫见怪!” 若是其他人,见到赵俊臣虚扶自己,就顺势起身了,但何漳不同于寻常人,竟是无视了赵俊臣的搀扶,依旧是单膝下跪,向赵俊臣行了军礼,说道:“卑职河东守备官何漳,前来花马池营领命,拜见钦差赵大人!” 何漳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身体依旧强健,他坚持行礼,赵俊臣也根本拦不住。 见到何漳的这般表态,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赵俊臣虚扶何漳,乃是一种拉拢与示好的手段,但何漳拒不接受,却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赵俊臣的拉拢,表示两人之间的关系仅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这个何漳,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一个难处理的硬骨头……” 赵俊臣暗暗想到。 …… …… 第七百七十九章.整合(五). …… …… 赵俊臣心中暗思,但表面上则依旧是热情如故,再次抬手扶起了何漳。 这一次,何漳并未拒绝,顺势起身了。 又与何漳客套了几句之后,赵俊臣转头向着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说道:“你们三个就不必刻意行礼了,都是自己人。” 说话之际,赵俊臣语气随意、神情温和。 赵俊臣的说法并没有错误,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的麾下数千将士如今皆已是成为了赵俊臣的私兵,他们三人也就成为了赵俊臣手下的私兵首领,虽然还算不上是心腹,但绝对算是“自己人”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刘蛮牛的表情冷肃如故、没有任何变化,张诚则是神情淡然,也没有任何的反感与抗拒,李丕更是面现喜意、表情激动。 这乃是整个陕甘的大环境使然,他们从前领着史松与郑余的兵饷,也只忠心于史松与郑余等人,如今只是把史松与郑余等人换成了赵俊臣而已,靠山更硬了、兵饷更高了,也就更无可能生出异心。 见到三人的表情变化,在场众人皆是若有所思、表情各异。 随着何漳与张诚、刘蛮牛、李丕等人纷纷起身之后,在赵俊臣的带领之下,众人分宾主落座。 然后,赵俊臣的态度愈加亲切和善,将何漳详细介绍给了场的众位文武官员。 “这位乃是固原军镇东路镇守官何漳何老将军,何老将军乃是陕甘数一数二的名将,这些年来战功卓著、兵法军略也是数一数二,大家想来也听说过何老将军的大名!本钦差这次把何老将军请到花马池营,就是希望何老将军统帅本钦差所组建战兵新军,以何老将军的声望与能力,相信必然可以带领战兵新军屡建奇功、扬我国威!”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在场众人大都是心中一惊。 他们自然是清楚何漳的名声,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何漳将要率领战兵新军的事情。 战兵新军虽然是刚刚组建不久,如今也只有万余人的规模,但全都是边军精锐,今后更还要汇聚陕甘三边的近半精锐,必然是要深远影响西北数省的局势。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场众人心中震惊之余,也纷纷向何漳示好。 至于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更是心中吃惊,没想到何漳会成为他们今后的顶头上司,也连忙是起身向何漳郑重行礼。 面对在场众人的示好与恭贺,何漳并没有任何喜色,反而表情愈加严肃,向众人起身还礼之后,开口说道:“战兵新军组建时间尚短,千头万绪、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但这支战兵新军却又意义重大,必将是抵御外寇之主力,本将接手之后,也有心建功立业、杀敌扬威,还望各位今后能够多多支持、多多赐教!” 说完,何漳再次躬身行礼,就回到了座位上。 对于何漳的说法,众人不论心中真实想法如何,但纷纷开口保证,表现出一副鼎力支持的态度。 然后,赵俊臣又向何漳介绍了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 赵俊臣首先指着一名气质文雅但眼神阴鸷的年轻男子说道:“何将军,这一位乃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太监李如安,李监军虽然是身在内廷,但他见识不凡、胸中颇有韬略,这些日子以来助我良多!如今,李监军负责边防情报之事!前些日子,本钦差向各地接连发送了七份公文,趁着这个机会,本钦差将一批锦衣卫与禁军精锐留驻于各地,这些人受到李监军的指挥,专门负责收集各地的情报,何将军今后若是想要了解军情,可以与李监军多加交流!” 在场众人之中,李如安乃是监军太监,代表朝廷、地位最高,所以赵俊臣就首先向何漳介绍了李如安的身份与权责。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何漳眉头一扬,惊讶的向着李如安看去。 往年时间,朝廷派来的监军太监在陕甘三边不过是摆设罢了,作用仅限于捞银子与添乱而已,却没想到赵俊臣这一次竟是把军情收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李如安! 对于李如安的宦官身份,何漳心中有些抗拒,又见李如安年纪轻轻,虽然不像是糊涂昏庸之辈,但何漳依然是心中不安。 不过,何漳还没有亲眼确认过李如安的能力,却也不会随意质疑,所以只是不冷不热的向李如安拱手问安,而李如安则是面带笑意,主动开口示好。 然后,赵俊臣又伸手指着一名身材魁梧、威风凛凛、仿若关公在世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一位将军乃是禁军指挥使关武元,关将军乃是武帝后人,更还是禁军里的魁首人物,朝廷派到陕甘的五万禁军援兵就是由关将军统帅!关将军麾下的五万禁军如今正与战兵新军一同操练,两军皆是陕甘之主力,今后在战场上也必然会有许多协作与配合,若是何老将军与关将军相处愉快,想必今后在作战之际也会是事半功倍!” 何漳不了解关武元的底细,只见到关武元不怒自威的气派,还以为关武元乃是拥有真才实学的帅才,心中颇是重视,表情郑重的行礼问好。 除了面对赵俊臣的时候,关武元一向是架子极大,见到何漳的行礼问安之后,也只是轻轻点头示意,满是孤傲之态。 然后,赵俊臣又指向关武元身边的一位文士,这名文士年约四旬,白面微须、气质儒雅,虽然是官阶不高,身上官袍只是六品,但地位却是不低,在场众人皆是对他恭敬有加。 赵俊臣说道:“这位乃是鹤山先生,名叫郑家栋,暂任陕甘学政,乃是西北文人之领袖,与何老将军一样,鹤山先生也是陕西巡抚章晟德引荐给本钦差的,本钦差好不容易才把鹤山先生请到花马池营,鹤山先生才华横溢、声望极高,专门负责将士们的士气鼓动!这些日子以来,每到傍晚时候,鹤山先生就会遣派学生前往各营,向将士们讲一些前朝的英雄事迹,以激发将士们的热血、振奋将士们的士气,如今花马池营的士气可用,将士们纷纷是踊跃请战,这全都是鹤山先生的功劳!此外,因为鹤山先生的人脉与声望,陕甘士林如今对花马池营也是积极支持,总督府办事之际,也因此而事半功倍!” 这一次,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何漳又是心中一惊。 郑家栋乃是陕甘士林的魁首人物,名气极大,何漳也是如雷贯耳,对于郑家栋的学问与品行,何漳同样是心中佩服。 然而,以郑家栋的名声地位,竟然是愿意出山辅佐赵俊臣这个众所周知、声名狼藉的贪官,,这让何漳心中有些奇怪。 不过,何漳并没有将内心想法表现出来,只是连忙向郑家栋行礼问好,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 郑家栋对何漳印象极佳,也是微笑点头回应,并且是开口鼓励了几句。 接下来,赵俊臣又指着一名身穿三品服饰的中年文官,说道:“这位乃是陕西按察使周勃,同样是陕西巡抚章晟德引荐而来,周按察使对待蒙古鞑子一向是恨之入骨、态度强硬,必然与何老将军有很多共同语言……此外,周按察使今后将会负责陕甘边防的功过赏罚评定之事,两位日后也必然会有很多接触机会。” 等到何漳与周勃相互见礼之后,赵俊臣又继续介绍道:“此人名叫苏西卿,乃是我从京城里带来的幕僚,负责陕甘三边的钱粮账目与后勤安排……” “此人名叫牛辅德,乃是关将军麾下的随军参谋,曾在辽东总督府中办差,负责公文起草、军令传达、以及花马池营与各地边军联系之事……” “这位乃是花马池营总兵郑余,负责花马池营的防务等事……” 接下来,赵俊臣把自己身边的众位文武官员向着何漳详细介绍了一遍。 听着赵俊臣的介绍,何漳心中暗惊。 赵俊臣的种种介绍,看似寻常,但若是深思一番,就会发现赵俊臣如今对陕甘局势的掌控力已经远远超乎了何漳的预想。 李如安负责情报收集、周勃负责功过赏罚、牛辅德负责上下联络、苏西卿负责后勤钱粮……甚至就连边军将士的思想动态都有郑家栋负责!再加上关武元与何漳负责掌控兵权,这套班子若是稳定运转下去,必然是可以牢牢把控住陕甘局势,也可以最大限度的调动陕甘的所有力量! 从某方面而言,这套班子就是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对陕甘的整合成果! 就在何漳暗思之际,赵俊臣又说道:“此外,陕西巡抚章大人还想我举荐了西安知府吴启凡,此人乃是文武双全之辈,既知民政、也懂军略,心思缜密、见识不凡,我打算将他安排在身边担任副手,负责查漏补缺之责,但他目前还需要交接西安府的种种公务,恐怕还要过两天才能抵达花马池营。 又有将领戚斌,乃是戚少保的后人,善于操兵布阵,虽然年纪尚轻,但与何老将军一样是难得的帅才!此人目前正在领兵前来花马池营,估摸着近两日就会抵达,到时候会成为何老将军统帅战兵新军的副手…… 哦,对了,锦衣卫千户洪高功、百户毛家栋目前正在操练战兵新军,目前尚不在总督府,何老将军今晚就会见到他们二人!等到何老将军接手花马池营之后,洪千户将会辅佐李监军负责军情收集的事情,而毛百户则是继续留在战兵新军之中辅佐何老将军领兵……” 而就在赵俊臣说到这里,何漳却是突然开口,当众提及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顿时让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 上一章的标题应该是“整合(四)”,但虫子误写成了“整合(三)”,实在抱歉! …… 第七百八十章.敏感问题. …… …… 与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一样,花马池营的众位文武官员见到何漳之后,也大都对他印象尚佳,认为何漳虽然算不上热情友善,但也不像是传言中一般桀骜自大、不服管教,基本还算正常。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这场见面不过是走过场罢了,众人作为赵俊臣所倚重的核心班底成员,只是趁着今天的机会相互熟悉一下,并不会出现什么波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何漳却是突然打算了赵俊臣的话语,说道:“赵大人,有一件事情,卑职必须要清楚您的想法态度。” 见何漳的表情满是认真,赵俊臣深深看了何漳一眼,点头道:“何老将军请问就是。” 何漳的神情愈加严肃,沉声问道:“卑职即将要接手战兵新军,此事也与战兵新军有关……卑职是想知道,赵大人所组建的战兵新军,究竟是何归属?究竟是朝廷的边军?还是赵大人您的私兵?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这支战兵新军又要如何处理?是归属于总督府统帅?还是归还于各大军镇?又或者是依然只听从赵大人您的指令?这支战兵新军的兵饷又是如何解决?是总督府负责?还是赵大人您亲自负责?卑职统领此军之后,又是否可以总揽权责?这支军队的将领任免,今后究竟是卑职说了算?还是赵大人您说了算?领兵作战之际,卑职又是否拥有临机决断之权?又或者卑职只是一尊泥塑菩萨,一切行动都需要赵大人亲自拍板决定?”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激烈,一个比一个敏感! 随着何漳的话声落下,总督府大堂内顿时是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终于是见到了何漳桀骜不驯的一面!也终于是知道了传言不假,何漳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自从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所有人皆是对这支强军的归属与性质问题心中犯嘀咕。 毫不夸张的说,战兵新军将会深远影响到陕甘今后的局势走向,四大军镇皆是无力制衡,若是这支军队从今往后只是听从赵俊臣的命令,并且是一直滞留在陕甘境内,那么陕甘今后究竟是朝廷说了算?还是赵俊臣说了算? 只不过,这些问题实在是太过敏感,如今的当务之急又是抵御蒙古入侵,就一直没人敢向赵俊臣提及。 任谁也没想到,何漳得到赵俊臣的重用之后,竟是当众提出了这些问题!完全没有考虑过赵俊臣会不会难堪与恼羞成怒! 震惊之余,所有人纷纷是把目光投向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有几人甚至是面现紧张之色。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的神态不复之前的热情温和,但也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意思,只是深深的打量了何漳一眼,表情似乎是有些无奈。 “这个何漳,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但为何这些有真本事的人总是难以控制?赵山才如此、何漳也如此……戚斌收到我的召唤之后,却是迟迟没有赶到花马池营效命,恐怕是心中也有些想法……” 赵俊臣的心中暗暗感慨着。 从某方面而言,何漳的担忧不无道理,战兵新军的组建确实是赵俊臣插手兵权、甚至是拥兵自重的一步棋,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赵俊臣让何漳统帅战兵新军,也只是想要利用何漳的声望与领兵能力,弥补自身在兵法军略方面的不足,顺便用何漳来堵住悠悠之口罢了,但对于战兵新军的任免大权、最终决断,自然是要紧抓在自己手里。 不过,对于这些想法,赵俊臣绝不会明说出来。 最终,赵俊臣缓缓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如今接手陕甘军政,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组建战兵新军也同样是抵御蒙古入侵的权宜之计!我迟早会回到京城中枢,并没有长期掌控兵权的想法,等到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后,这支战兵新军究竟是何去何从,我会请求陛下的旨意,一切以朝廷的态度为主!……何老将军,我知道你究竟在顾虑些什么,但我若是真有拥兵自重的想法,又岂会刻意让你统帅这支强兵?随意找一个容易操控的将领岂不是更好?” 表态之际,赵俊臣一副光明磊落、信誓旦旦的模样,但真实想法究竟如何,却也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了! 与此同时,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在场众人也是表情各异。 像是李如安、关武元、牛辅德、苏西卿等人,皆是隐隐有些失望,而郑家栋、周勃等人则是表情放松了一些,至于刘蛮牛、张诚、李丕等人却是面色复杂。 赵俊臣没有理会众人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至于何老将军领兵之后的权限问题……我不通军略兵法,操兵训练、行军布阵之事自然不会干涉插手,底层军官的任免赏罚,也全都交由何老将军做主!但战兵新军的调遣组织、作战目标、以及高层军官的任命,依然是由我决断,但何老将军也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作为参考……这样的安排,何老将军认为如何?” 赵俊臣如今主导陕甘军政,战兵新军又是赵俊臣一手创建,何漳接受这支军队之后自然不可能完全抛开赵俊臣,赵俊臣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了。 所以,何漳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也很满意,并没有强求更多。 只见何漳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道:“既然如此,卑职也就安心了!还望钦差大人原谅卑职的莽撞与小人心思,只不过这些事情若是不问清楚,卑职领兵之际实在是不能安心!既然钦差大人如此的开明磊落,卑职今后也必然是以钦差大人马首是瞻、惟命是从!” 何漳的这一番话,却是向赵俊臣表明忠心了! 事实上,在何漳的想法里,赵俊臣让他统帅战兵新军乃是知遇之恩,效忠于赵俊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不过,相比较赵俊臣,何漳更加忠心于朝廷,唯有确认了赵俊臣不会损害朝廷利益之后,才肯向赵俊臣表示顺服之意! 另一边,听到何漳的表态之后,赵俊臣心中暗暗苦笑,也彻底明白了何漳这些年来屡屡受到排挤的原因! 对于赵俊臣这种有私心的官员而言,何漳此人虽然有本事、有忠义,但确实是不可视为心腹! 但表面上,赵俊臣则是一副宽慰模样,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从今日以后,战兵新军就拜托给何老将军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何漳说了一些战兵新军的目前近况。 事实上,赵俊臣对何漳的容忍并非是没有原因,如今的战兵新军组建不久,实在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唯有何漳这样的沙场老将才能够妥善处理! …… …… 第七百八十一章.战兵新军(一). …… …… “战兵新军的目前情况……张诚,你来讲一下。”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张诚,面带鼓励之色。 自从接手了史松的三千私兵之后,赵俊臣就非常看重张诚与刘蛮牛二人,也花费了不少心思拉拢他们。 刘蛮牛性格坚毅有韧性,乃是一名难得勇将,可惜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上限不高;张诚的性格偏软一些,却难得是一名能文能武的全才,眼光见识皆是不凡,心思缜密、办事周到,若是培养得当,未来说不定会成为一镇总兵,自然是更让赵俊臣重视。 此时,赵俊臣把介绍战兵新军的机会交给张诚,也是一种培养手段,让张诚在众人面前展现能力。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刘蛮牛依旧是沉稳如故,李丕则是面现羡慕,张诚大约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起身向赵俊臣恭敬行礼,眼神之中满是尊敬与感激。 然后,张诚缓缓说道:“七天之前,在钦差大人的命令之下,战兵新军正式组建,最初主要是由花马池营的精兵组成,前任总兵史松伏诛之后,他的三千私兵尽数加入其中,又有现任花马池营总兵郑余的四百余私兵、副总兵钱宝的三百余私兵、参将包宏杰的白两百余私兵,再加上千户百户们皆是交出了私兵百十人不等,总计达到了四千五百七十人之多,全都是兵甲精良、能征善战的骁勇之辈!在这个时候,因为战兵新军里的将士们全都是花马池营出身,虽然是原本分属不同营地,但毕竟是相互熟悉,又明确以原总兵史松的三千私兵为骨干,所以平日里的操练、整合、指挥等等,皆还算是顺利……” “……近三五天以来,随着榆林镇与宁夏镇的精兵陆续赶到花马池营,并且是加入了战兵新军之中,战兵新军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到目前为止,榆林镇共有两千一百三十精兵加入战兵新军,宁夏镇同样是有一千八百七十余精兵加入战兵新军!兵力已经高达八千五百余人!这只是第一批兵力罢了,随着钦差大人的公文下达,不仅是榆林镇与宁夏镇还有后续兵力加入,固原镇与甘肃镇也会有大批精兵加入战兵新军!根据卑职的估算,依照目前的进度,战兵新军的规模最终会有两万三千人左右!这个数量仅仅只是主战精兵,若是钦差大人再为战兵新军补入一批辅兵的话,最终规模甚至能够达到三万人之众!……” “……可以预计的是,等到战兵新军组建完成之后,一旦是整合完毕,必将会是陕甘三边规模最大、战力最强的军队,相较于蒙古人的精锐骑兵,战兵新军不仅是不输悍勇,在兵甲后勤方面还有明显优势,唯有马队数量相对较少……哪怕是野外交战,也足以战胜同等规模的蒙古军队!……” 听到张诚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轻轻点头,面现喜色。 不论赵俊臣出于何种心思组建了战兵新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支强军成立之后,陕甘三边就不再是一盘散沙,不仅是那些拥兵自重的军头们不敢再随意敷衍总督府的命令,将来与蒙古人交手的时候,陕甘三边也有了自己的王牌与主心骨! 然而,张诚突然间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严肃,又说道:“然而,随着战兵新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多,问题也渐渐变多了!卑职总结了一些,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有五点! 首先是整合问题,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来自于不同军镇,相互间并不熟悉,也完全没有任何的默契与配合,甚至可以说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以卑职举例,卑职身为原总兵史松麾下的私兵首领、官居百户之位,但说话也只对花马池营出身的将士们管用,却很难管束宁夏、榆林两镇的将士…… 其次则是派系问题,根据出身来历的不同,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如今已是下意识的相互抱团、分为不同派系,出身于花马池营的将士们是一派、出身于宁夏军镇的将士们是一派、出身于榆林军镇的将士们又是一派,在不同派系内部,又还要根据各自的籍贯来历细分为许多小圈子、小派系,这么多的派系,自然是冲突不断、内耗严重,时常还会出现群殴之事…… 再次则是权责不明,这支战兵新军的武官,总计有百户十七位、总旗官三十五人,却没有一位千户以上的武官,更别说是更高的镇守官、参将、以及总兵了!按理说,以战兵新军的规模与作用,至少应该有一位总兵坐镇才是!如今,十七位百户谁也不服谁,缺少一位众望所归的魁首人物!卑职与刘百户、李百户三人受到钦差大人的重用,辅佐锦衣卫千户洪大人、百户毛大人两位操练战兵新军,只可惜威望不足,依旧是不能服众,除非是洪千户与毛百户两位亲自坐镇,否则诸项命令根本无法执行下去…… 第四,是经验丰富的武官严重不足!各地边军虽然是纷纷交出了一批精兵,但全都是底层将士,并没有几位武官!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的精兵抵达花马池营的时候,倒是有两位千户领兵,但这两位千户很快就返回各自军镇了,只是各自留下了三位百户,并且这几位百户的能力也只是一般,想来是各地边军皆是把人才留了下来!如今,战兵新军的兵力高达八千五百余人,今后还会更多,但武官数量却还不足百人,缺乏有效的统帅与指挥,整支军队都是一团乱麻…… 最后,则是马匹数量严重不足!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献出精兵之际,不仅是没有补入足够的武官,也没有补入足够的马匹,有许多将士原本是骑兵出身,但他们离开各自军镇之际,却是被各地留下了马匹,只能作为步兵加入战兵新军……目前战兵新军只有马队两千一百人,其中有两千马队还是出身于花马池营,按照这般趋势,恐怕是战兵新军组建完毕之后,马队规模也不会超过三千人!这样的马队规模,与蒙古人作战之际恐怕会吃亏不小……” 听到张诚的详细解释之后,在场众位文武官员纷纷是表情严肃了起来。 依照张诚的说法,战兵新军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大了!这样的军队哪怕是全都是由精兵强将组成,也根本不能拉上战场,就算是强行上了战场,恐怕也只能发挥出三五成实力! 就在众人纷纷沉思之际,张诚则是继续总结道:“到了目前为止,战兵新军的问题已经是非常严重!并且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后续兵力的不断补充,这些问题不仅不能解决,反倒是会越来越严重!如今,仅只是稳定战兵新军不要生乱,就已经是耗费了很大的精力,所以,以卑职的想法,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把战兵新军尽快整合于一体,并且是补入大量有能力的武官,明确武官们的权职责任!否则别说是与蒙古人打仗了,哪怕是一次长途赶路,说不定都会让这支军队解体散架!” 说完之后,张诚向着在场众人躬身一礼,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听完了张诚的介绍之后,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轻轻点头。 对于战兵新军的情况,赵俊臣也很清楚,他的满意态度并不是针对战兵新军的近况,而是针对张诚的这一番讲诉,不仅是条理分明,并且是明确找到了战兵新军的所有主要问题,这样的见识眼光,让赵俊臣心中颇是欣慰,认为张诚没有辜负自己的重视与重用!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何漳,说道:“何老将军,战兵新军的问题,你怎么看?可有办法解决?” 此时,何漳同样是用激赏眼神打量着张诚。 在边军之中,很少见到张诚这样眼光敏锐、头脑清晰的武官,哪怕是何漳身边也没有几位这样的人才。 然后,何漳向赵俊臣说道:“还望赵大人放心,本将领兵多年,也算是有些心得,战兵新军的缺乏整合、派系林立、以及权责不明,这三项问题都不难解决!只要是本将接手战兵新军之后,就会着手压服派系、明确权责,再经过一番操练之后,整合之事也会迎刃而解!只不过,武官不足与战马缺乏的事情,还需要赵大人亲自想办法,本将并没有无中生有的手段!”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补入武官与战马的事情,我正在着手解决,花马池营还有一些余力,若是实在不行,也可以让禁军支援一些……不过,我想要知道,战兵新军的整合、派系、权责等事,何将军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以解决?” 何漳沉吟片刻后,说道:“一个月时间,足矣!” 战兵新军的规模即将要高达两万余人,何漳能用一个月时间进行整合,这样的进度已经算是极快了。 然而,听到何漳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却是摇头道:“如今蒙古人的侵袭愈加频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战兵新军上阵杀敌,一个月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何漳也明白战局紧迫的道理,别看蒙古人如今还只是小打小闹,但只是试探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搞出大动作,留给战兵新军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于是,何漳再次沉默片刻后,咬牙道:“最少也需要二十天时间!战兵新军还有后续兵力不断补充,规模越来越大,磨合之事也就愈加困难,赵大人,这已经是极限了!” 然而,赵俊臣却是面带冷肃,缓缓说道:“十天!我最多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后,我需要看到一支能上战场的强军!” …… …… 第七百八十二章.战兵新军(二). …… …… “十天?!”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在场众人皆是感到震惊,认为赵俊臣的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何漳竟然是认真思考了片刻,详细考虑了各种可能性,然后表情严肃的摇头道:“十天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绝无可能!这么一点时间,必然还有许多将士没有抵达花马池营,连人员都不齐整,又如何可以彻底磨合军队?更何况,用这么短的时间磨合一支强军,实在是太过儿戏了!” 何漳说完之后,郑家栋也随声附和道:“是啊,赵大人,十天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哪怕是何老将军再是如何善于统兵,也绝无可能做到!像是甘肃军镇与花马池营距离遥远,也许是最近两天才收到了总督府的七份公文,等到甘肃军镇的抽调精兵抵达花马池营加入战兵新军,至少也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固原、榆林、宁夏的后续兵力补入,也绝不会提前多少时间……榆林与宁夏二镇的第一批兵力加入战兵新军之所以如此迅捷,只是因为两位镇守总兵早在赵大人正式宣布组建战兵新军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但后续的兵力补入可不是这么简单!” 然后,周勃也说道:“赵大人,仅仅是十天时间,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不谈新军磨合本来就是千头万绪,但正如何老将军与郑学政的说法,仅仅是战兵新军的后续兵力补入就需要许多时间,各镇内部的商议、争论、与协调,兵力的抽调、汇聚、与赶路,皆是耗费时日,仅仅十天时间,战兵新军的兵力都不整齐,就算是各地兵力赶在时限之前赶到花马池营,留给何老将军的练兵时间也太少了!这么短的时间,哪怕是何老将军有神仙手段,怕也不能磨合新军啊!” 显然,在郑家栋与周勃看来,赵俊臣提出这样苛刻的要求,乃是想要刻意刁难何漳,报复何漳之前当众向赵俊臣提出了敏感问题,所以郑家栋与周勃两人连忙是表明态度、为何漳撑腰。 听到众人的反驳与质疑之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羞恼。 事实上,赵俊臣虽然不满意何漳的某些态度与表现,但目前还需要大局为重,并没有刁难何漳的意思,赵俊臣的说法自然有赵俊臣的考虑。 所以,赵俊臣依然是没有改变想法,只是缓缓说道:“本钦差自然知道,仅仅是十天时间,战兵新军的兵尚都不齐整,必然还有许多兵力无法抵达花马池营,但我的态度依然不会有任何变化!我的要求是,不论战兵新军到时候有多少兵力、兵员是否齐整、面临多少困难,都必须要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哪怕是十天之后,大半兵力还在路上,战兵新军的兵力只有一万人,这一万人也必须是随时可以派上战场!有多少兵力,就磨合多少军队!” 说到这里,赵俊臣与何漳四目相对,表情愈加冷肃,继续说道:“何老将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并不是刻意刁难你,实在是战局紧迫,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承担更大的压力与担子!如此才能激发所有潜能,以最大的胜算迎战蒙古鞑子!针对今年的火筛入寇,我已经制订了详尽的计划,在这一系列计划之中,战兵新军的作用皆是无可替代,也需要战兵新军尽快形成战力!我不强求你磨合那些尚未抵达花马池营的兵力,但战兵新军的目前兵力,必须要在十天之内成军!当然,我也会再发公文,促成各地边军将领尽快交出私兵!” 然后,赵俊臣的表情稍缓,又说道:“此外,战兵新军的兵员暂不齐整,其实也有好处!磨合一万人的军队,总要比磨合两三万人的军队容易许多!将目前的兵力彻底整合于一体之后,今后再以目前的兵力为主体,吸收融合后续的兵力补入,也会更加容易,何将军认为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何漳依旧是面现为难! 战兵新军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只是磨合目前的兵力,十天的时间也实在是捉襟见肘,何漳完全没有任何把握,所以也不敢承诺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端着架子、沉默不语的关武元,秉持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原则,突然是向何漳说道:“何将军,你是边军老将了,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赵大人下了命令,尽力去办就是!若有困难,那就想办法解决困难!” 另一边,监军太监李如安也随之说道:“还望何老将军知道,赵大人自从抵达西北之后,就从未好好休息过!来到花马池营之后,每天更是只零零散散休息两个时辰左右!何老将军认为磨合新军很困难,那么赵大人他主持陕甘军政就轻松了?所面临的困难比战兵新军只多不少! ……但时至今日,赵大人不仅是彻底摸透了陕甘局势、多次分析敌情、制订了多项作战计划、组建了新的总督府班底,并且还颁布了多项政策,初步扭转了陕甘氛围,除此之外,在赵大人的主导之下,陕甘三边的后勤兵备、钱粮账目已是理清,周转情况大为好转,后方的赈灾事宜也是井井有条,混乱局势已是渐渐控制…… ……这一切,全都是赵大人在短短七天时间之内的政绩!这还不算我等文武官员在赵大人安排下所办成的种种事情!……所以,赵大人已经是做出了榜样,何老将军一向是自诩甚高,又岂能落于人后?” 听到李如安的说法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震。 在此之前,他们大都只负责单方面的事宜,像是郑家栋只负责士林舆论与边军士气、周勃只负责审核边军将士们的功过赏罚、郑余只负责花马池营的防务,所以并不大了解陕甘三边整体局势的变化,对于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工作与成效,也只是雾里看花罢了。 但此时听到李如安的详细介绍之后,他们才猛然间发现,赵俊臣在短短七天时间之内竟已是办成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不容易办成,并且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绝不是李如安的刻意夸张! 在此七天时间里,赵俊臣究竟付出了多少幸苦与心血,所有人都是很难想象! 想到这里,在场众人不论是原先秉持着何种立场,这一刻皆是对赵俊臣心生钦佩! 在众人钦佩目光的注视之下,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自傲之色,只是缓缓说道:“既然我已经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责,自然是不敢怠慢!这些全都是份内之事,若是没有办成,那就是我的失职!如今虽然是稍有成效,但也没有什么可以自傲的!” 说完,赵俊臣的双眼再次投向了何漳,问道:“何将军,我再问你一次,你能否在十天时间之内让战兵新军形成战力?若是不能,那我就让别人领军!” 关武元与李如安的种种表态,却是彻底激发了何漳的心中豪气。 尤其是李如安的表态,更是让何漳对赵俊臣的印象彻底改观了。 赵俊臣对何漳固然是要求苛刻了一些,但赵俊臣对自己更加苛刻,这样一来,何漳自然是心中服气! 所以,何漳慨然扬首道:“赵大人放心!就像是李监军所说,您已经做出表率,末将也不会落于人后,十天时间之内,末将哪怕是不眠不休,也要让战兵新军形成战力!” 在此之前,何漳在赵俊臣面前总是以“本将”自称,虽然是表示了顺服之意,但傲气并没有丝毫减弱,但此时却是自称“末将”,这般变化乃是何漳对赵俊臣渐渐服气的缘故。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在你整合战兵新军期间,我也会让各方面官员全力配合你!你不需要有任何顾忌,放手去办就是了!” “末将遵命!时间紧迫,末将不敢再在总督府停留耽搁时间,这就去新军营地着手整合之事!” 何漳大声领命,表情间满是坚毅决绝之态——面临挑战之后,他身上的雄烈果决之气反倒是愈加强烈了。 见到何漳的这般态度,在场众人渐渐相信,或许何漳真有可能会在十天之内练出一支强军! 领命之后,何漳颇是果断干脆,就要向赵俊臣告辞,想要前往战兵新军的营地办事。 然而,就在何漳打算离去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开口挽留了何漳,说道:“何老将军留步,在你正式办事之前,还有一件公案需要处理,而你则是这件公案的证人,需要你提供旁证……放心吧,不会耽搁太久时间!”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问道:“听说,刚才在总督府外面,有一位边军将士违背军令、杀俘泄恨,而你们三人却是私下里把那名犯事的边军将士放走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纷纷是面色一变。 然后,他们突然回想起来,他们三人这一次来到总督府觐见赵俊臣,乃是专门为了此事请罪的! 并且,看赵俊臣此时的态度,与他们想象中不同,这件事似乎是很难善了! …… …… 第七百八十三章.战兵新军(三). …… …… 对于那名边军士兵杀俘泄恨这件事本身,赵俊臣并不特别在意,甚至还有些自得,认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花马池营众将士的“思想工作”很成功。 在赵俊臣眼中,边军将士们学会仇恨敌人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情,也是一项非常优良的品质,这种情绪虽然是难以操控、会让人失去理智,但至少要比原先的麻木怯弱优秀的多! 这种仇恨情绪一旦是利用得当,必然会在未来战场上发挥出极大作用! 真正让赵俊臣感到在意的事情,却还是刘蛮牛不经许可就随意放走这名边军士兵的事情!刘蛮牛的这种做法,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对军规的藐视! 更让赵俊臣感到在意的是,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仗着自己正在重用他们,竟是认为他们三人联合起来向赵俊臣请罪,赵俊臣就会从轻发落此事,不会再追究刘蛮牛与那名边军士兵的罪行!这种做法,本质上与拥兵自重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认为自己有实力、有用处,赵俊臣目前还离不开他们,所以就肆无忌惮起来。 当然,赵俊臣并不认为刘蛮牛、张诚、李丕是有意挑衅自己的权威,他们对赵俊臣依然是心存敬畏的,甚至还以赵俊臣的犬牙自居,认为自己是赵俊臣的私兵首领、就应该对赵俊臣忠心耿耿,只不过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这些做法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也是陕甘三边多年来的环境使然,在这里以强者为尊,将领们或是拥兵自重、或是依附强者,只要你是拥有足够实力,又或者是你的作用无可取代,那你就可以拥有许多特权,所谓国法军规不过是一纸空文,哪怕是公然的践踏法规,你的上司会想方设法的护短、你的同僚会义薄云天的袒护、你的下属们也会无条件的支持,最终自然是不会遇到任何惩罚。 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认为是理所当然! 所以,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挑战了赵俊臣的权威,只觉得他们是赵俊臣的私兵首领,如今又是用人之际,赵俊臣就必然会袒护他们,所谓的联合请罪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但赵俊臣并不这样认为,也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 此时,见到赵俊臣突然谈到了这件事情,表情略显严肃,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皆是面色微变。 然后,三人纷纷跪在赵俊臣的面前,表现出一副俯首请罪、甘愿认罚的态度。 刘蛮牛作为当事人,则是率先表明态度,沉声说道:“卑职有罪!请钦差大人责罚!刚才在总督府外,有一名年轻士兵情绪失控之后,用匕首刺伤蒙古俘虏四人,其中有一名俘虏的胸口被匕首连刺四下,恐怕是性命难保……然而,卑职认为这名士兵的举动情有可原,此人对蒙古人的恨意也算是一件好事,若是军法处置的话,恐怕是性命难保,与其让他死在军棍之下,还不如让他多杀几个蒙古鞑子死在战场上,所以就只是私下里责罚了他,然后就让他离开了……卑职的做法违背了军法军规,自甘请罚!” 张诚见刘蛮牛把所有事情都担在自己身上,连忙开口说道:“钦差大人,卑职认为,刘百户的做法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如今花马池营的将士们十分仇视蒙古人,皆是踊跃请战,正是士气可用、战意高昂的大好局面!也全都是钦差大人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心经营!那名士兵杀俘泄恨的行为固然是触犯了军法,但若是重罚于他,恐怕有损于花马池营的士气,将士们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战意也会受挫!总而言之,刘百户的做法虽有过错,但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还望钦差大人从轻发落!” 见到刘蛮牛与张诚纷纷表明了态度,李丕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心存侥幸,也说道:“是啊,钦差大人!牛百户并不是有心违反军规,您就看在牛百户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如今又是用人之际,这一次还是放过他吧!” 听到刘蛮牛的请罪,以及张诚与李丕的求情,赵俊臣眉头一皱,却是略过了刘蛮牛,把目光放在张诚与李丕身上,说道:“你们二人还顾得上为刘蛮牛求情?难道这件事与你们无关?据我所知,刘蛮牛放过那名杀俘泄恨的将士之际,你们二人就在一旁,却不仅没有阻止,反倒是一同纵容!这样说起来,你们与刘蛮牛同样是触犯了军规!若是要罚,你们也是同罪!” 见赵俊臣不仅是要追究士兵杀俘泄恨的事情,甚至还要同时追究刘蛮牛、张诚、与李丕三人的罪责,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微变! 至于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更是心中大惊,只觉得赵俊臣的反应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认为赵俊臣不应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就责罚麾下大将,更何况这三人还算是赵俊臣的“亲信”! 一旁,何漳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同样是心中一惊,认为赵俊臣大题小做了。 何漳颇是欣赏张诚与刘蛮牛二人,甚至就连李丕在何漳眼中也是一位难得人才,再想到自己曾向他们三人许诺过要一同向赵俊臣求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赵大人,这三位百户确实不是有意触犯军规,他们的做法情有可原,如今战兵新军的磨合正值用人之际,这三位百户也全都是难得的人才,还望赵大人……” 然而,不等何漳说完,赵俊臣就打断了他的话语,反问道:“何老将军,你是老将了,本钦差确实想要问你,一支军队究竟以何为重?是将士悍勇?是兵甲精良?还是令行禁止?” 何漳先是一愣,又沉默片刻后,答道:“令行禁止乃是首要之务,将士悍勇次之,兵甲精良再次!” 赵俊臣又问道:“据本钦差所知,陕甘三边账面上的军队足有三十余万,原本并不需要担心区区十万蒙古人的入侵,但如今不仅是如临大敌,并且连取胜的把握都没有,何老将军觉得这是为何原因?是我汉儿士兵懦弱无用、不足以依仗?还是他蒙古骑兵异常精锐,足可以一敌十?又或者是各地将领们拥兵自重,眼中没有国法军规,让总督府的军令无法有效执行?” 何漳又是一愣,也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后答道:“这是因为各地武官们拥兵自重,以怯战自保为先!总督府无法有效控制各路边军,整个陕甘三边都是一盘散沙,下层将士们也因此士气低迷,所以就难以抵抗蒙古人的入侵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何老将军可还要为他们三人求情?” 何漳叹息一声,再次向赵俊臣躬身一礼,说道:“是卑职见识不明,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赵俊臣见到何漳服软之后,却是没有放过何漳,轻哼一声后说道:“你不想说,但我偏偏要你说!今天总督府外有人杀俘泄恨的前后经过,你皆是亲眼见到,我让你留下来,也正是想让你成为人证!现在,就请你把这件事情详细向在场的众位大人详细说明一下,也好让大家做出公断!” 何漳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不由是面现苦笑,只觉得自己的桀骜固执,在赵俊臣面前竟是完全无法施展,已是被赵俊臣紧紧拿捏住了! 最终,何漳还是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向着众人详细说明了一遍。 等到何漳说完之后,赵俊臣的目光环视在场众人一圈之后,扬声说道:“各位大人,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是忙前忙后,也算是办了不少事情!而这些事情若是总结起来,不外乎就是一句话,那就是我想要把陕甘三边拧成一股绳!想要最大程度的发挥陕甘三边的力量! 我大明朝地域辽阔、人才辈出,无论是财力、物力、人力、又或是潜力,皆是要远远强于蒙古!就别说是朝廷了,哪怕是咱们陕甘三边,也要远远强过贫瘠荒芜、人稀兵寡的蒙古!就像是我刚才所说,陕甘三边仅是账目上的兵力就有三十余万!只要是能够发挥全部潜力,难道还能怕了仅仅只有十万兵力,并且是后勤不济、后援无力、连兵甲都不能自造的蒙古人?蒙古人早已经不是成吉思汗的时代了,他们自称是弓马无双,但如今连弓箭都只能抢咱们的用!只要是咱们不再是一盘散沙,发挥出所有潜力,击溃他们绝不是难事!” 见众人皆是表情严肃的倾听自己的讲诉,赵俊臣的表情愈加坚定,说道:“在过去,陕甘三边有法不依、藐视军规的情况太过普遍了,武官们不敬畏国法,自然是敷衍怠慢,将士们不害怕军规,自然是避战而逃,如此一来,陕甘三边就算是拥有再多的兵力,也完全不足以击败蒙古鞑子!我想要把陕甘三边拧成一股绳,发挥出所有潜力,首先就要统一政令、令行禁止!”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再次转向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说道:“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今我想要整肃军规,就首先要从自己人做起,你们三人皆是我的亲信,所以你们违背军规之后,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们……对此,你们可服气?” 刘蛮牛原本就认为自己有错,张诚则是认同了赵俊臣的说法,至于李丕听到赵俊臣口中的“亲信”二字之后反倒是面现喜色。 所以,三人纷纷是俯首道:“卑职有罪,甘愿受罚!” 赵俊臣点了点头,终于是面现欣慰,又转头向何漳说道:“何老将军,还望你整顿战兵新军之际,定要记得‘令行禁止’四字!如今你已是战兵新军的领兵大将,他们三人则是战兵新军的武官,究竟要如何惩处他们,就由你来决定吧!” 见赵俊臣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堆大道理,何漳正在心中钦佩,只觉得赵俊臣有大智慧。 但听到赵俊臣最终却是把决定权交给自己,不由又有一愣。 何漳沉吟片刻后,说道:“刘蛮牛私下纵容士兵犯错,却绕过军规只是私下轻罚,理应军杖二十,罚饷两月!张诚与李丕二人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是暗中包庇,也同样有罪,理应军杖十、罚饷一月!至于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因为刘蛮牛还没有询问他的姓名来历就将他放走了,如今想要寻找恐怕是有些麻烦,但同样是理应军杖二十!”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若是找到了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是不是可以稍减刑罚?” 何漳点头道:“若是过错可以挽回,没有造成切实损失,再考虑到刘蛮牛的做法也算是有理由,确实是可以酌情减半!” “既然如此……赵大力!”赵俊臣向着大堂外扬声喊道。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如今已是赵俊臣亲卫首领的赵大力迈步进入大堂,向赵俊臣行礼道:“钦差大人请吩咐!” 赵大力原本就是身材高大魁梧的悍勇之士,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养之后,不再似从前一般消瘦,形象也就愈加威猛了! 见到赵大力出现之后,何漳又是眼睛一亮,只觉得赵俊臣身边人才不少。 赵俊臣问道:“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如今在何处?” 赵大力扬声答道:“回钦差大人的话,那名士兵杀俘泄恨之后,虽然是被刘百户私下里放走了,但很快就被卑职派人拦住了,如今正关押在总督府外。”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的刑罚减半,刘蛮牛杖十,罚饷一月!张诚与李丕杖五,罚饷半月!全都由何漳监督执行!至于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则是杖二十,由刘蛮牛监督执行!” 说到这里,赵俊臣意味深长的向着何漳看去,说道:“何老将军,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他们前往战兵新军的大营了!” …… 二合一大章节!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第七百八十四章.战兵新军(四). …… …… 听到赵俊臣意味深长的吩咐,何漳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赵俊臣这是送给了他一次在战兵新军之中树威的机会! 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乃是战兵新军之中势力最强、声望最高的武官,若是何漳在战兵新军大营里当众杖罚他们三人,自然是很容易就可以树立威严,今后也不会有人敢随意违背何漳的军令。 想到这里,何漳对赵俊臣愈加钦佩了,只觉得赵俊臣考虑周全,马上就沉声应是,然后就领着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离开了总督府、前往战兵新军大营了。 事实上,赵俊臣的考量,远远要比何漳想象中更加周全详尽。 惩罚了刘蛮牛三人之后,不仅是宣示了赵俊臣严格执行军法的态度,并且还再一次的强调了赵俊臣的权威,抑制了边军的不良风气。 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的杖罚乃是何漳的决定,却又因为赵俊臣的做法而减半执行,这样一来刘蛮牛等人也不会太过记恨赵俊臣,赵俊臣事后也容易修补关系,甚至还可以趁着修补关系的机会让双方的关系愈加紧密,并且他们三人全都是身强体壮,减半的杖罚也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不至于耽搁正事。 至于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虽然要杖罚二十军棍,但因为是由刘蛮牛监督执行,军棍必然不会太重,这名士兵也不会杖死杖残,所以也不会动摇花马池营众将士对蒙古人的仇恨与战意。 总而言之,这是赵俊臣深思熟虑的决定。 其实,何漳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在他正式统领战兵新军之前,赵俊臣应该是与他单独密谈一番、相互拉近关系才对。 然而,因为何漳当众质疑了战兵新军的性质,虽然是事后表示了顺服态度,却还是让赵俊臣认为此人不可纳为心腹,却是跳过了这一环节,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何漳直接离开了。 所以,赵俊臣虽然是重用了何漳,但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因为立场的不同,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裂痕。 但关于这一点,包括何漳在内,却还没有多少人能够察觉! * 当何漳领着刘蛮牛、张诚、李丕等人离开总督府之后,赵俊臣很快就让文武众官员各行其事,自己也回到了总督府的书房之中,继续处理陕甘各地传来的各项公文。 但监军李如安并没有离开,反倒是找理由跟着赵俊臣来到了书房之中。 进入书房之后,赵俊臣坐在书桌后面,抬眼看着李如安问道:“刚才在大堂里的时候,我就见你表情略有不对,好像有什么想法,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如安迟疑了片刻后,问道:“赵大人,你刚才对何漳说,等到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战兵新军就要交由朝廷与陛下处置决定,这可是您的真实想法?” 赵俊臣不由失笑,说道:“原来是这件事……这当然是我的真实想法!我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闹得太大了,绝对瞒不过朝廷与陛下的眼睛,我朝文人不可掌兵,咱们的陛下又是出了名的多疑,等到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战兵新军对我而言就是烫手山芋,只会引来各方猜忌,当然是要交还给朝廷与陛下决定!否则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东厂大牢住着了!” 李如安却是有些不甘心。 他与赵俊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很清楚赵俊臣唯有掌控一定兵权才可以扭转未来被卸磨杀驴的下场,如今见赵俊臣好不容易掌控了一支强军,却又打算拱手还给朝廷,自然是有些不情愿。 所以,李如安忍不住说道:“赵大人,您好不容易才插手了兵权,又岂可随意放弃?战兵新军一旦组建,就必然是朝廷数一数二的强军,有了这支强军在手,陛下今后也就不敢随意的卸磨杀驴,正是您扭转局势的大好机会啊!” 赵俊臣再次失笑,说道:“机会固然是机会,但只是危机罢了!但若是紧抓着战兵新军不放手,却是危险远远大于机遇了!你原本是书生出身,然后又在内廷厮混,却不明白官场上的讲究!官场之上,任何政令终究还是要看执行!一项政令若是在执行之际稍动手脚,效果却是南辕北辙!今年战事结束之后,我固然会把战兵新军的决定权交给朝廷,但并不代表着我会把战兵新军的控制权交给朝廷!” 见李如安依旧是面现疑惑,赵俊臣说道:“这样说吧,若是朝廷想要把战兵新军交给旁人,那我只要把此人架空,战兵新军就依然是我的囊中之物!若是朝廷想要把战兵新军拆散分开,那正好给了我渗透各地兵权的机会!若是朝廷把战兵新军调到其他地方,那就更是给了我渗透陕甘之外地方兵权的机会!若是朝廷刻意打压战兵新军,那更是会让战兵新军与我同仇敌忾……重点并不是朝廷今后会如何处置这支战兵新军,而是要看我对战兵新军的控制力究竟有多强!而这一切,就要看我这段时间的手段了!” “原来如此!”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李如安面现恍然。 赵俊臣摇了摇头后,又说道:“但这些都是今后的事情了!如今的当午之际,却还是应对今年的火筛入寇,想要应对今年的火筛入寇,则是要彻底掌控陕甘局势,战兵新军的组建更是重中之重!我把内外情报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你可切不要让我失望。” 李如安点了点头,又突然间想起来什么,说道:“说到这里,我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向赵大人禀报!” “什么事情?”赵俊臣问道。 “关于赵大人抽调各地武官私兵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甘肃军镇的情况尚不清楚,固原军镇目前还有些争论,但宁夏军镇中路参将周恳、以及他麾下的守备官马来福等人,还有榆林军镇的南路的三位守备官,目前已是明确表示不会把麾下私兵交给花马池营,拒不接受赵大人的命令,也完全没有顾忌宁夏与榆林两位镇守总兵的态度,立场颇是强硬!”李如安皱着眉头缓缓禀报道。 “哦?还真有人要与我硬抗到底?”听到李如安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的笑容满是冰冷:“看来他们已是习惯了从前的拥兵自重,认为我当真拿他们没办法了……既然如此,正好给了我一次杀鸡儆猴的树威机会!” * 就在赵俊臣与李如安密谈的同时,何漳也领着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来到花马池营的操兵场。 花马池营共有三处操兵场,最大的操兵场自然是被战兵新军占据,而战兵新军的营地也围绕着操兵场而设。 此时,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正在操兵场上操练,数千将士一同操刀弄枪、大声呼喝,倒也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然而,见到操兵场上的情况之后,何漳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问道:“这……就是战兵新军?” …… 恩,第二更! …… 第七百八十五章.战兵新军(五), …… …… 何漳终究还是低估了战兵新军的问题严重性。 在此之前,何漳虽然也从张诚与赵俊臣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战兵新军的情况,张诚更是把战兵新军需要迫待解决的几项问题详细总结了一番。 然而,何漳认为战兵新军目前正有两位“当世名将”坐镇,所以战兵新军的问题就算是再多再大,也必然已经出现了好转的迹象,而他接手战兵新军之后,也多少可以轻松一些! 要问何漳眼中的两位“当世名将”是何人?自然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与锦衣卫百户毛家栋这两人了!战兵新军目前正是他们二人暂时负责统帅。 在总督府下发的公文之中,也详细说明了赵俊臣带领五百余护卫击退了三千余蒙古大军偷袭的战绩!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而战后的论功请赏名单之中,钦差大臣赵俊臣与陕西巡抚章晟德自然是位列前两位,锦衣卫千户洪高功则是位列第三位,并且还是武将之中的第一位,至于锦衣卫百户毛家栋则是位列第四位、武将第二位! 依照何漳的想法,赵俊臣与章晟德二人虽然是名列军功前两位,但他们终究只是文臣,也许在战事之中体现了指挥若定、鼓动士气的作用,但这场胜利终究还是武将们领兵打出来的!所以,与赵俊臣与章晟德相比,洪高功与毛家栋显然才是这场大胜的真正功臣! 能够率领五百余护卫击退数倍的蒙古骑兵,并且斩首六百余、俘获八十余,这样的战绩即使是何漳也从未达到过! 所以,何漳认为洪高功与毛家栋二人在领兵作战方面必然有过人之处,等到这场胜利广为世人所知之后,称他们是“当世名将”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然而,来到练兵场之后,见到战兵新军的操练情况,何漳才发现战兵新军的情况要比自己想象中严重的多,他眼中的两位“当世名将”压根没有改善任何问题。 何漳乃是沙场老将了,仅仅是在旁观摩了片刻,就找出了战兵新军在操练之际的许多问题。 简而言之,练兵场上虽然热闹不凡,将士们在操练之际也算是勤奋,却没有任何的组织与纪律可言! 有许多将士一边操练一边嘻闹、有许多将士明目张胆的偷懒耍滑、甚至还有许多将士懒懒散散的坐在练兵场的角落相互聊天闲扯,时不时的还会有一阵大笑从练兵场的某处传来。 与此同时,练兵场明显被划分为不同区域,来自不同军镇的将士们也是泾渭分明,仅只是在各自区域自行操练,相互之间没有任何的配合与交流。 更严重的是,何漳不过是旁观了一刻钟时间,就见到了三次以众欺寡、倚强凌弱的欺凌事件,还亲眼见证了两队将士不知为何出现了矛盾,竟是险些造成了一场群殴…… 没有任何组织与纪律…… 也没有任何军官管束…… 还没有任何有效的战阵操练…… 甚至是没有任何明确的操练目标…… 简而言之,就是一团糟! 与其说是操练,还不如说是一场儿戏! 这哪里是陕甘边军精锐所集结的强军?这般混乱的场景,何漳只在那些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们所组成的军队上见到过,但新兵蛋子们毕竟还算老实,轻易不会触犯军规,又哪里像是眼前这些老兵油子们一般肆无忌惮? 唯一让何漳感到欣慰的是,练兵场上的将士们一个个皆是身材强健、气质彪悍,因为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动员与洗脑,所有人也都是战意强烈,不见有任何的萎靡之气,若是单轮个体的话,战兵新军绝大多数将士的武力并不逊色于何漳的麾下私兵,但若是双方对阵厮杀,何漳绝对相信自己麾下的两百私兵可以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轻易击溃相同数量的战兵新军! 所以,越是旁观战兵新军的操练,何漳就越是眉头紧皱。 观览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何漳终于是忍不住向身旁的张诚问道“这、这就是战兵新军?” 张诚苦笑点头,说道:“何将军没看错,这些人就是战兵新军的将士!” 何漳很少叹息埋怨,但这一次却是忍不住叹息道:“缺少组织纪律、没有任何磨合、不见军官管束、相互间派系分明……张百户在总督府所提及的种种问题,我全都见到了!甚至要比想象中更加严重许多……要让这支军队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谈何容易?钦差大人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天大难题。” 张诚再次苦笑、摇头不语,刘蛮牛却是说道:“钦差大人自有钦差大人的计划,哪怕是再大的困难,我等也必须要完成任何,否则就要坏了钦差大人的苦心布局。” 何漳有些疑惑,问道:“听说,战兵新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与锦衣卫百户毛家栋负责操练……当初,在赵大人的指挥之下,这两位武官仅只是带领五六百护卫就击败了三五千蒙古骑兵,原本我还以为他们会有些本事,却没想到他们这几天以来竟是没有做出任何成绩!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如何以少胜多、创下大胜的,难道只是侥幸?” 这一次,张诚与刘蛮牛皆是沉默不语,反倒是李丕犹豫片刻后,凑到何漳身边轻声说道:“何将军,我向那些参战的同袍们私下打听过了……在那场战事之中,钦差大人之所以能够凭借五六百护卫击溃数倍蒙古骑兵,除了钦差大人指挥若定、身先士卒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锦衣卫百户毛家栋战术正确,并且还率领骑兵以游击之法牵制了蒙古人的主力,此外又有钦差大人的亲卫首领赵大力领兵冲杀、万夫难当……在此期间,根本就没有见到锦衣卫千户洪高功的踪影,绝大多数时候洪高功只是躲在大后方,连一个敌人都没有杀过,简直是一个累赘……” 听到李丕的说法,何漳眉头一皱。 李丕继续说道:“然而,到了战后论功之际,洪高功却是黏在钦差大人身边,大拍马屁、屡屡讨好,想方设法的争功……而赵大人最终把他名列请功名单第三位,也仅只是因为他的官位更高,并且他的叔父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洪锦的缘故!其实这个人只是一个二世祖,并没有多大的本事!至于居功至伟的毛百户,反倒是名列此人之下!而赵大人的亲兵护卫赵大力,据说原本是逃兵出身,底子不好,就更只是名列请功名单第九位了……” 张诚见李丕向何漳说出了隐秘,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战兵新军组建之后,钦差大人原本是打算让能力更强的毛百户负责战兵新军的操练,只是毛百户的军职不高、难以服众,所以才让洪千户为主、毛百户为辅!然而,自从那场战事结束之后,洪千户认为毛百户威胁了自己的地位、毛百户认为洪千户抢走了自己的军功,相互间不大对付,毛百户虽然是能力更强,却屡屡受到洪千户的暗中打压,但洪千户本身并没有操练强军的能力,所以战兵新军的磨合进度也就慢了下来,甚至是毫无进展!” 说话间,张诚面现不满,显然也不屑于洪高功的种种作为。 何漳眉头皱得更紧——他在固原军镇的时候,就屡屡被人抢走军功,可谓是深受其苦,所以何漳同样是厌恶洪高功,对于毛家栋的处境则是感同身受——并且问道:“对于洪高功的种种作为,钦差赵大人难道就不管?” 张诚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其实,赵大人认为洪千户与毛百户都没有统帅战兵新军的能力,洪千户就不说了,不过是仗着祖辈余荫坐上了锦衣卫千户的位置,毛百户不仅军职较低、难以服众,据说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出身,没有读过多少兵书,也没有统帅大军作战的经验,并且他只是善于骑兵战术,却不大擅长步兵操练……也正因为如此,钦差大人才会把何将军请来主持战兵新军……对于洪千户与毛百户的冲突,钦差大人的态度一直是不偏不倚、两不想帮,只是让毛百户单独负责新军里的骑兵的操练,而洪千户则是负责步兵的操练……如今,毛百户正领着两千余骑兵在花马池营外进行拉练,并不在大营之内。” 李丕则是笑道:“依照卑职看来,钦差大人的不偏不倚、两不相帮,其实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毕竟洪高功出身豪门、官职更高,靠山还是锦衣卫指挥使,钦差大人却完全没有支持洪高功的意思,这本身就是对毛百户的支持了,事后也让毛百户单独负责骑兵的操练,也让毛百户脱离了洪千户的掣肘……到了今天,何将军赶到花马池营之后,钦差大人更是直接表明了态度,洪千户不再负责战兵之事,而毛百户则是继续留在战兵新军之中辅佐于您……这显然是钦差大人对洪千户已经非常不满了,只不过忌惮着锦衣卫的态度,没有撕破脸罢了!” 何漳轻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李丕敢向何漳说出隐秘、甚至是直接表明自己对洪高功的不明,完全不怕得罪洪高功这个背景深厚的二世祖,原来是李丕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态度! 李丕不似刘蛮牛一样沉稳武勇,也不似张诚一样文武双全,但他更善于洞察人心、深知进退之道,却也不是一味的奸猾之辈。 想到这里,何漳面容一肃,突然向身后亲兵吩咐道:“向本将麾下的两百亲卫传令,让他们尽快赶到这里,记住要兵甲整齐、让他们做好与友军进行切磋的准备!此外,在派人赶往花马池营外,以战兵新军领兵大将的名义,把毛百户以及他的麾下骑兵召回大营,就说是本将要向他们训话!” 说完,何漳冷着脸迈步向着练兵场走去。 见到这一幕,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对视一眼,知道何漳要发飙了,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跟随在后! …… 第一更!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母亲还要术后恢复,虫子需要单独照顾女儿与家庭! 女儿本来就与虫子亲近,如今因为虫子单独带她,更是死死缠着,一旦虫子离开她的视线就会大哭大闹! 所以,虫子根本脱不开身,也完全没有码字的时间,有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思路,就会被女儿打断……连续打断多次之后,思路就彻底断了!压根写不出来! 虫子一直在尽力,但确实是分身乏术,还请大家再容忍一段时间!实在抱歉! …… 第七百八十六章.战兵新军(六). …… …… 练兵场上,有一处坚木搭建的高台。 何漳率领众人越过练兵场,直接向着高台走去,无视了练兵场上正在操练的将士们。 见到何漳的出现,身上穿着四品武官服饰,身后还跟着刘蛮牛、张诚、李丕这几位战兵新军之中权势影响最大的武官,将士们自然是纷纷注目,喧闹的练兵场也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对于何漳的身份,许多人也是猜测纷纷,甚至有一些消息灵通的聪明人已是隐约猜到了什么。 而何漳登上高台之后,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之上,然后就向身边亲兵点头示意。 亲兵迈步上前,冲着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大声喊道:“受钦差赵大人之令,守备官何漳将军即日起为新军统帅!如今何将军正在这里,所有人列队集合,听何将军的训话!” 这名亲兵大声呼喝好几次之后,又有张诚派人奔走相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总算是知晓了命令,陆续列队集结在高台之下,只不过效率极慢,何漳在高台上足足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但练兵场上的数千将士虽然是渐渐集合在了一起,却不能整齐列队,甚至有许多将士找不到自己的队伍与站位,还有许多将士相互间推搡喝骂,整个场面都显得混乱不堪。 见到这般情况,何漳虽然是早有准备,但眼神依旧是渐渐阴沉了下来。 * 陕甘三边之中,赵俊臣最重视两位武将,一人是戚斌,另一人则是何漳! 在边军将领之中,这两人的能力与战功皆是鹤立鸡群! 但这两人的领兵方式,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戚斌乃是戚继光的后人,他熟读《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等兵书,重视军纪与排阵,认为一支军队的首要之务乃是军纪严谨、令行禁止,若是战时保持阵型不乱、不同军种之间默契配合,那就是一支强军了!再有犀利火器相搭配,就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要是练出了这样一支强军,就不需要将领们拥有多强的指挥能力,只要摆出作战阵型、以力破巧即可。 何漳则是另一种风格,他并不是那么重视军纪,也不是那么重视阵型默契、军种配合,他更加看重一支军队的悍勇与战意,认为士兵们的职责仅仅是坚决服从命令、奋勇杀敌不退,将领们的任务则是审时度势的发出正确命令、身先士卒的带动士气,只要是做到了这几点,就足以战胜强敌! 所以,戚斌更擅长练兵,却不似何漳一般擅长指挥!何漳更擅长领兵作战,练兵能力却是远远不如戚斌! 相较于戚斌的做法,何漳的观念无疑是落后的,他这些年来之所以屡屡创下战功,也只是因为何漳敢于奋勇作战、麾下将士战意高昂的缘故! 当然,戚斌只是擅长操练新兵,对兵源的要求极为严格,只招收“良家子”入伍,战兵新军之中全都是桀骜难驯的老兵油子,若是用戚家军那一套训练他们,说不定只会适得其反,所以赵俊臣考虑良久之后,却还是把战兵新军交给了何漳操练,以何漳的方法操练战兵新军倒是正合适,何漳的声望也足压服这些桀骜不驯的骄兵。 然而,何漳虽然是不大重视军纪与阵型,但见到眼前这一幕之后,却依然是大皱眉头,只觉得战兵新军的表现已经远远突破了他的接受底线! * 最终,何漳苦等良久,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依然没有整好队形。 反倒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终于是收到了消息,领着一群武官离开了营帐、来到了何漳面前。 在练兵场上的高台之上,何漳终于是见到了洪高功。 抛开各种传闻,何漳对洪高功的第一印象就极差! 战兵新军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操练磨合,但就在战兵新军操练之际,洪高功却是躲在营帐之内一直没有现身,对于练兵场上的混乱情况也是熟视无睹。 洪高功现身之后,何漳更是闻到了一阵浓郁酒气,显然洪高功留在营帐里并不是为了处理军务,而只是与武官们饮酒寻欢! 再想到洪高功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作为,何漳对于眼前这名纨绔子弟也就更加厌恶了。 然而,洪高功却好似完全没有发现何漳对自己的厌恶,依旧是面带笑意,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冲着何漳拱手道:“久闻何将军的大名,如今终于是见到真人了!听说,从即日起,何将军就是战兵新军的统帅了?哈哈,有了何将军之后,咱们战兵新军也算是如虎添翼了!” 何漳冷着脸答道:“承蒙钦差大人的提拔,从今日起,战兵新军的所有事宜,皆是由我来负责操办!” 洪高功依然没有发现何漳的疏远冷漠,或者他完全不在意何漳的态度。 洪高功只是伸手指着高台下乱哄哄的将士们,说道:“何将军你看这些将士,一个个皆是身强体健、性子悍勇,绝大多数人都见过血,实在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强军!依我来看,就算是禁军精锐也完全比不过他们!何将军能够统领此军,也是大运气!有了这支军队,区区蒙古外寇,也必然是一击即溃!何将军今后若是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我这个兄弟!毕竟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说话之际,洪高功面现得意之色,显然他认为自己是战兵新军的元老,还认为自己对战兵新军的操练很有成效! 何漳冷眼看着洪高功,完全没有答话。 洪高功依旧是完全不自觉。 洪高功也有自己的想法。 当初,赵俊臣仅仅是率领五百余护卫就击溃了上千蒙古精锐,洪高功一直躲在后面没有亲自参与战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亲眼见证蒙古人的战力,只认为传说中凶悍善战的蒙古骑兵也不过如此,完全是不堪一击,对蒙古人的态度也就彻底变了,从原先的怯弱畏惧变成现在的不屑一顾,心中颇有些盲目的自大狂傲。 所以,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洪高功就动了心思,想要成为战兵新军的正式统帅、带领战兵新军上阵杀敌,到时候必然是可以屡屡创立奇功,自己也会平步青云,也为此求了赵俊臣好几次,可惜赵俊臣不像是洪高功一般无知自大,自然是不会同意。 洪高功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他认定战兵新军今后必然会屡建战功,就想要趁机网罗一些战兵新军的将领作为自己的朋党,扩大洪家在军队里的影响力。 这段时间以来,洪高功并没有花费心思操练军队,反倒是整日与战兵新军的武官们把酒言欢、交流感情,如今他见到何漳出现之后,认为何漳必然会卖几分面子给自己,就想要向何漳推荐几位与他较为亲近的武官,让何漳重用他们,等到战兵新军立下奇功之后,他也能从中分润一些好处。 所以,何漳虽然没有答话,但洪高功依旧是笑脸相迎,向何漳介绍自己身后的几位武官,说道:“何将军,你初来乍到,还不了解战兵新军的情况,对于战兵新军的将领们也不熟悉,就让我来为你引荐一番……这位是张大虎张百户,出身于宁夏军镇,此人武力非凡、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位是司徒楠百户,文武双全、熟知军略……” 见洪高功依旧是说个不停,何漳原本还有些不耐。 但很快,何漳就察觉到了洪高功的想法,心中一动之后,竟是任由洪高功继续说下去,完全不打算打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洪高功所推荐的武官,必然是与洪高功一般只知道钻营取巧之辈,绝不能重用。 很快,洪高功已是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网罗的亲近武官向何漳详细介绍了一番,又说道:“这几位武官皆是可以重用,还望何将军今后……” 这一次,不等洪高功说完,何漳就已是开口打断了。 “洪千户,钦差大人已是下达命令,你从今往后不可再插手战兵新军之事,而是辅佐李监军负责内外情报收集之事!我马上就要向战兵新军的将士们驯化了,你也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尽快前去总督府面见钦差大人……哦,对了,你所推荐的这几位武官,还请你一同带走!这样的人才,我可不敢耽搁他们的前途,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自然会亲自向钦差大人解释!” 何漳盯着洪高功,冷声说道。 听到何漳的话,洪高功先是一愣,良久之后才明白了何漳的意思。 洪高功乃是锦衣卫千户,虽然是官阶低于何漳,但锦衣卫地位特殊,可谓是见官高一等,他又有锦衣卫洪锦作为靠山,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于是,洪高功勃然大怒,指着何漳大声问道:“何漳,你什么意思?你敢这么对我?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我与钦差大人的关系?你吃了熊心豹胆了?” 何漳原本就是固执桀骜之辈,自然不会畏惧洪高功,声音愈加冰冷,神情愈加厌恶,说道:“我的意思是,请你和你的人尽快离开这里,战兵新军已经被你们耽搁了好些日子,如今就不要再来添乱了!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一个只懂得窃人军功的无能二世祖罢了!” …… 恩,第二更。 …… 第七百八十七章.战兵新军(七). …… …… 何漳的态度与话语,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洪高功了,蔑视与不屑没有任何遮掩,更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前。 洪高功自然是羞恼无比,伸手指着何漳喝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这一次,何漳再一次打断了洪高功,寒声说道:“我是战兵新军的现任统帅!这里的所有武官与将士皆是受我统领!也是钦差赵大人的亲自任命!我刚才已经说过,希望你不要再在这里添乱!若是洪千户依旧是要胡搅蛮缠,那我就只好派人把你叉出去了!” 见何漳不仅没有在意自己的威胁,反倒是威胁了自己,洪高功下意识的又是一愣。 洪高功并不是没有与人发生过冲突,但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忌惮于洪高功的身份与背景,大都已是主动退缩了,像是何漳这样软硬不吃的桀骜之辈,洪高功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时间,洪高功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回应! 但正如何漳所说,何漳如今已是战兵新军的统帅,周围全都是战兵新军的将士,若是在这里与何漳发生冲突,洪高功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 然后,洪高功突然发现,他若是没有赵俊臣与洪锦的撑腰,竟是拿何漳没有丝毫办法! 洪高功虽然已经操练战兵新军好些日子了,但一直没有在军中树立威望,与何漳相比,他的威望、能力、果敢皆是差之甚远,所能依仗的只有背景出身而已,若是何漳不在乎这些,那么洪高功就什么也不是了! 这种感觉让洪高功愈加觉得屈辱,但他确实是无可耐何。 最终,在何漳的冷冷注视之下,洪高功的面色阴晴变幻良久,终于是退缩了。 “咱们走着瞧!” 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洪高功就领着几名锦衣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显然是要去总督府寻找赵俊臣告状。 对此,何漳完全没有在意,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那几名与洪高功较为亲近的武官,依然是冷着脸说道:“你们也跟着洪千户离开吧!在我的麾下,只会耽误了你们的前途!” 听到何漳的表态,那几名武官愈加尴尬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知道何漳态度已决,于是也相伴离开了练兵场,快步追上了洪高功的脚步——很显然,总督府接下来会非常热闹。 等到洪高功与他的亲信武官纷纷离开之后,李丕犹豫了一下,却是来到何漳身边劝诫道:“何将军,洪高功乃是锦衣卫的人,背景更是深厚,虽然只是一个品行不堪的二世祖,但您也不必这般刻意羞辱他……像是这样的人,虽然不足以成事,却是败事有余,您就这么彻底得罪了他,恐怕他今后必然会下绊子报复,这正是他最擅长的……” 张诚也附和道:“是啊,像这样的人,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其实他对何将军您也还算是客气,何必是当面给他难堪,如今他必然是怀恨于心,今后暗中算计咱们,恐怕是防不胜防……” 何漳转头看了张诚与李丕一眼,缓缓说道:“这种道理,我自然也明白……但钦差赵大人勒令我在十日之内让战兵新军形成战力,任务何其之重?又哪里顾得上其他事情?若是我与他一味敷衍,今后他必然是指手画脚、屡屡纠缠,耽误咱们的时间不说,若是我没有给他的朋党安排好位置,他照样会暗中下绊子使坏……还不如是趁着今天这次机会与他彻底翻脸,不仅是省去了许多麻烦,还可以趁机把他的党羽全部赶走,新军内部的派系问题也可以缓解许多,我等练兵之际更是少了许多掣肘!……切记,咱们如今最紧要的任务就是练兵,其余的事情并不需要关心,相信钦差大人自然会为咱们解决!” 听到何漳的解释,李丕与张诚依旧是有些不认同,毕竟锦衣卫指挥使洪锦的权势未必是逊色赵俊臣多少,何漳这样明目张胆的羞辱洪高功,哪怕是拥有赵俊臣的庇护,今后也必然是少不了麻烦。 不过,见到何漳脸上满是“我意已决”的神色,他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越是与何漳深入接触,他们就越是发现何漳的固执桀骜果真是名不虚传,最初的谦和态度也只是针对少数人罢了。 不过,再想到何漳面前赵俊臣的时候,竟是束手束脚,深入骨髓的桀骜固执完全无法发挥,却也对赵俊臣的手段愈加钦佩了。 而就在张诚、李丕二人对视无语之际,刘蛮牛则是点头表示了认同,道:“何将军做得没错,洪高功的那些党羽只会添乱,还不如赶走痛快!战兵新军想要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就不能有任何拖延,何将军必须要独断专行、说一不二!” 见刘蛮牛少见的用成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张诚则是摇头失笑,说道:“蛮牛,独断专行这四个字可不能用在这里……但我也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另一边,何漳没有继续理会张诚等人,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视了高台上的其余几位武官,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 剩下的这几位武官也大都是百户官职,此时大都是表情惶惶,正在因为何漳与洪高功的冲突而感到不安。 何漳只看他们的形象气质,就知道这些武官之中再也没有像是张诚、刘蛮牛、李丕这样的人才了,大都是平庸之辈。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各地边军绝不会把真正的人才交给赵俊臣,大都是自己藏着捏着,送到战兵新军的武官也必然都是无背景、无能力了。 当然,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既无背景也无能力的武官虽然不能提供太多助力,但短时间内也不会带来太多麻烦!——正如刘蛮牛所说,战兵新军若是想要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练兵期间就不能遇到任何的麻烦与拖延! 然后,何漳也不再打量高台上的众位武官,目光又一次转向了高台下的数千将士。 然而,高台下的将士们依然是没能整齐列队,依然有许多士兵正在寻找自己的位置,也依然有许多士兵正在相互推搡——事实上,他们也同样看到了何漳与洪高功的冲突,不由是分了心神,整队的效率再一次变慢了。 最终,直到何漳麾下的两百余私兵赶到练兵场,并且已经整队列阵完毕,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才迟迟排列好了队伍。 队伍松松散散,依然显得有些混乱,但至少能让人勉强接受了。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整好队伍之后,何漳并没有急着训话,反倒是回到帅位坐下闭目养神,暗暗思索之际又在等待着什么,完全没有理会练兵场上的众多将士。 见到这一幕,众位将士大都是有些不耐与不满,纷乱的议论声不断从队伍中传来,但何漳依旧没有理会。 直到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练兵场外突然传来了马蹄轰鸣声,何漳终于是睁开了双眼。 何漳向着远处看去,只见到一队两千余人的骑兵向着练兵场方向快速奔来,却是毛家栋领着战兵新军的骑兵队赶到了。 “咦!?” 见到骑兵队奔来的景象,何漳轻咦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异与满意。 只见这队骑兵虽然正在奔驰之中,但队列依然可以保持一定程度的整齐,所有骑兵皆是保持着相似的速度,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位置,并且整支队伍都散发着肃杀之气,与战兵新军的步兵们完全不同。 这支骑兵虽然是以花马池营出身的将士为骨干,不似步兵们一般派系林立、五花八门,但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操练成这般景象,却也是很不容易了。 “这个毛家栋……倒是名不虚传,至少他操练骑兵确实有一手!……看样子,战兵新军的骑兵队伍是不需要我操心太多了!” 就在何漳轻声自语之际,两千余名骑兵已是来到练兵场内,随着为首将领的一声呼喝,所有骑兵皆是勒马停下,整支队伍的奔行瞬间停下,虽然是人仰马嘶、难免有些混乱,但依然保持着最基本的队形。 仅仅看这一幕,何漳就知道这支骑兵的训练进度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好一些。 等到骑兵们停下之后,为首一名身材粗壮、气质冷肃的武将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高台之上,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却是单膝跪在何漳面前,沉声说道:“卑职毛家栋,拜见何将军!” 何漳站起身来,亲自把毛家栋扶起,并且是拍了拍毛家栋的肩膀,说道:“毛百户幸苦了,暂且退到一旁,听我向将士们训话!” 毛家栋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退到一旁站定。 何漳则是迈步来到高台边缘,向着苦等良久的众位士兵高声道:“本将乃是原固原军镇东路守备官何漳!你们也许听过本将的名字,也许没听过,这些都不要紧,本将如今只想要问你们一件事情……你们参加战兵新军,究竟是想要籍籍无名的战死沙场?还是想要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 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这段时间确实很困难,但有了你们的支持,虫子的动力十足! 以下这些话好似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但忍不住还是再说一次——因为前几年的断更,这本书如今并不赚钱,又很难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虫子能够一直坚持着,只是因为虫子不希望再辜负你们的信任!所以,虫子一定会认真写完本书!大家不必担心太监! 另,边疆情节结束之后,本书的伏笔与挖坑阶段就会结束,然后就是不断的填坑收尾,情节进度也会加快,等到所有的伏笔尽数收拢,这本书也就会完本,只剩下不足百万字的情节,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这本书会成为有生之年系列。 恩,第一更! …… 第七百八十八章.战兵新军(八). …… …… 何漳虽然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但他老当益壮、中气十足,依然是嗓门洪亮,高台下的绝大部分将士都听到了他的高声呼喝! 听到何漳的询问之后,将士们一阵哗然。 这个时代,尚未有国家观念,更别说是国家荣誉感了!绝大部分士兵参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战场上的拼命也全是为了赏银,并没有多少人拥有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觉悟。 事实上,在军营之中,“战死”、“牺牲”、“伤亡”等字眼向来都是禁忌,武官们从来都不会随意提及,生怕会损伤士气、扰乱军心,但如今何漳则是当众高喊,并且还让将士们在“战死沙场”与“建功立业”之间做出选择。 又何须做出选择?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应该选择哪个。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皆是老兵油子,这个时候也很少有人怯场,听到何漳的高声询问之后,就陆续有人大声回答。 “当然是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傻子才想要死在战场上!” “老子刚有了一个婆娘,死在外面还不知道要便宜哪个王八蛋!” 有些回答极为粗鲁,引来一阵哄笑,整个练兵场显得喧闹没规矩,但何漳并不生气,他本身也不是文雅之人,甚至认为这种粗俗表现乃是将士们血性与悍勇的一部分。 等到喧闹暂止,何漳又喊道:“如今,钦差大人召集你们组建战兵新军,集中了陕甘三边的近半精锐,给予了最丰厚的兵饷与封赏,今后还会有最好的兵甲与后勤……但相对的,战兵新军也会在将来迎战最凶恶的敌人!出现在最焦灼的战场上!与最精锐的蒙古强军打硬战!若是胜了,你们每个人都会升官发财、收获丰厚,若是败了,你们绝大部分人都要战死沙场!你们想要胜?还是想要败?” 这依然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回答的问题。 并且,赵俊臣这段时间的思想动员工作也确实起到了效果。 所以,再一次有将士们纷乱回答:“要胜!”、“当然要赢!”“杀死那些畜生鞑子!” 听到回答之后,何漳的表情变得愈加严肃,说道:“想要胜,你们就必须要实力强过那些蒙古鞑子,否则说什么都是虚的!想要强过那些蒙古鞑子,你们平日里就需要努力操练!否则上了战场就只会送死!我刚才看了你们的操练!有些人在偷懒、有些人在嬉戏、有些人在闲聊,就算是少数将士认真操练,也是毫无章法!今后的战事,可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就这样操练下去,你们到了战场上又如何保命?又如何立功发财? 当然,这些情况也不能怪你们!是从前的领兵将领洪高功没有认真管束你们!他不在乎你们到了战场上是生是死,哪怕你们死了大半,但只要击败了蒙古人,他就可以得到军功、平步青云!所以,我来到这里之后,马上就把他给轰走了!因为我才是你们的主帅!我要为你们负责!我想要你们每个人都活着走下战场!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衣锦还乡!所以,我不会再像是洪高功那样放任你们,我从今天开始会严格督促你们操练,我甚至会为了操练而狠狠的惩罚你们! 接下来一段时间,必然会有许多人恨得我咬牙切齿,但没关系!我巴不得你们十年、二十年之后还记恨我!那说明你们至少从战场上活下来了!并且,在那个时候,你们定然已经收到了大笔赏银,有了自己的田地,说不定还成了总旗官、百户官甚至是千户官!” 就这样,何漳不断大声呼喊着,面容渐渐狰狞,声音渐渐嘶哑,让人感到疯狂,也让人感到可信。 站在何漳身后,听着何漳的讲话,众位军官们确实钦佩不已。 谁说何漳没有心机?这一番话的学问大了!仅仅是只言片语之间,何漳就让自己成为了全体将士的利益代言人,让所有将士疏远了洪高功、亲近了自己,并且是诱之以利、晓之以理、胁之以命!让所有将士都听得明白! 与此同时,高台下的将士们也纷纷是认真倾听,再联想到何漳多年来的名声与威望,许多人皆是面现信服之色,显然是认同了何漳的道理。 然后,张诚心中一动,却是突然单膝跪在何漳身旁,大声道:“我等谨遵何将军之命!用心操练!奋勇杀敌!” 在张诚的带领之下,练兵场上不论武官还是士兵,所有人皆是纷纷向何漳行了军礼,齐声高喊道:“我等谨遵何将军之命!用心操练!奋勇杀敌!” 见到众人的表态,何漳略略转头看了张诚一眼,眼中再一次闪过了激赏。 接着,何漳再次喊道:“为了操练你们,让你们在战场上击败蒙古鞑子,本将在这里宣布三条军令!第一,从今日起,所有将士都必须要无条件遵从军令,违者重罚!第二,从今日起,战兵新军的将士以十人为一伍,以五十人为一队,以武力悍勇者为伍长,以众望所归者为队长!第三,从今日起,每天早晚两次集合整队,整队最慢的十队,所有人皆是伙食减半!整队最快的十队,所有人皆是伙食加荤! 除此之外,我再宣布两件事情!第一,我这里来到花马池营,带来了自己的两百亲卫,同样分为四队二十伍,战兵新军的所有队伍随时可以向他们挑战,获胜之队伍军饷上浮一成,当晚每人可饮酒一碗,带队的伍长、队长可得晋升,表现出众者可接任伍长与队长之职!至于第二件事……” 说到这里,何漳的目光转向了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又喊道:“百户刘蛮牛、张诚、与李丕三人,今日触犯军规,为了以儆效尤、警示所有将士,展示总督府之决心,本将奉钦差大人之命,特在所有将士面前杖罚三人,刘蛮牛杖十、罚饷一月!张诚与李丕杖五、罚饷半月!……你们三人可服气?” 听到何漳的宣布,所有人再次哗然! 这三人可是战兵新军势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武官,何漳接手战兵新军之后,不仅没有拉拢他们,第一件事情反倒是杖罚他们? 震惊之余,所有人皆是感受到了军规之威,而何漳立威的目标也达到了。 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则是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是齐声答道:“卑职等人触犯军规理应当罚,心服口服,不敢质疑!” 何漳点了点头,挥手道:“来人,军棍伺候!” 就这样,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前,何漳杖罚了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 以此为起点,何漳操练新军的行动,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 第二更! …… 第七百八十九章.战兵新军(完). …… …… 何漳宣布了军令之后,战兵新军的大营并没有变得井然有序。 事实上,情况反倒是显得愈加混乱了。 按照军令,将士们开始划分各自的队伍,以十人为一伍、五伍为一队。 虽然战兵新军内部派系林立,但何漳为了尽快形成战力,并没有强行拆开将士们的小圈子、让不同军镇的将士混杂组队,反倒是给予了将士们很大的自主权,让他们自行寻找相熟的同袍组队,这样不仅是可以省去许多时间,也能够加快新军的磨合进度。 基层的队伍组建完毕之后,又有许多将士们开始比武切磋,挑选勇武之辈为伍长,然后又根据威信、经验、资历等等推举队长…… 新的队伍组建完毕之后,就有一些新任军官迫不及待率领队伍的挑战何漳的麾下亲兵。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全都是陕甘三边的精锐,所有人都是自视甚高,绝不认为自己会弱于何漳的麾下亲卫,既然何漳已是宣布他们只要战胜了这些亲卫就可以得到诸多赏赐,自然是有许多人蠢蠢欲动,想要尽快收到赏赐! 只可惜,正如何漳之前的推断,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或许在体魄、武艺、悍勇等方面并不逊色于何漳的麾下亲卫多少,但他们的作战经验、配合默契、杀伐果断等等方面,却要相差甚远,挑战的结果自然是有输无赢、铩羽而归。 与此同时,新军将士们见证了何漳麾下私兵的战力之后,何漳也进一步的强化了自己在新军之中的威望,军令的推展也更加顺利。 对于新军将士们迫不及待的挑战,何漳并没有任何阻止,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在旁观摩,并且是暗中记下各支队伍的实力强弱、以及那些底层武官的风格特色,这些情报对于何漳今后指挥新军作战至关紧要。 到了傍晚时候,练兵场上的混乱情况终于有了一些好转,基层的队伍终于是大致组建完毕,也临时挑选了一批的底层武官,何漳也大致了解了一些队伍的实力与风格。 何漳相信,今天的情况虽然是混乱无序了一些,并且这种混乱恐怕还要持续两到三天时间,但只是暂时的,新军的基本框架已经搭建完毕,所有的事情都会迅速好转! 事实上,仅仅只是一天时间,何漳的建树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洪高功,而洪高功在此之前已经领兵七八天时间了,却一直是庸庸无为,只拉拢了一批武官为党羽,双方的能力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或许,十天之后,战兵新军真的可以形成战力! * 天色渐沉之后,新军将士们陆续返回营地休息。 何漳从固原军镇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一直没有休息过,再考虑到他的年纪,自然是远要比寻常将士还要更加疲惫。 但任务严峻、时间紧迫,得到赵俊臣的重用之后,何漳的心中也激发了热血与豪气,所以他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反倒是抓紧时间在帅帐之中召见了战兵新军的几位武官。 营帐之内,何漳坐在帅位之上,新军的武官们分坐两旁。 相较于战兵新军的规模与战力,军中将领却是少得可怜,原本就只有十余名中层将领,全都是百户的军职,但因为洪高功拉帮结派的缘故,何漳又赶走了一批人,如今营帐内也就只剩下八位百户武官。 除了毛家栋、刘蛮牛、张诚、李丕四人之外,还有四人名为丁全、马荣真、汪旭、以及胡东。 与前四位百户相比,这四人的能力就要差远了,但他们毕竟拥有一定的领兵经验,何漳目前缺少人才,也不得不重用他们。 除了战兵新军的八位百户官之外,营帐内还有三人在座,两位幕僚军师分别名为郭伦与易得福,皆是赵俊臣从京城带到花马池营的幕僚,也是赵俊臣控制与监视战兵新军的一道保险;最后一人名叫姚振汉,却是何漳的私兵首领,同样是百户官职。 看着大营内的寥寥几人,何漳暗暗叹息一声,只觉得任务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困难,仅凭这么一点人,想要让战兵新军在短时间内形成战力,何其之难? 不过,何漳脸上则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沉稳模样,首先转头向着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看去,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刘百户、张百户、李百户,你们三人今日挨了军棍,身体可还扛着住?” 刘蛮牛率先起身道:“何将军不必担心,卑职皮糙肉厚,仅只是十军棍罢了,完全是不痛不痒,钦差大人事后还派人送来了伤药,并不碍事!” 在刘蛮牛的身后,张诚与李丕二人只受了五军棍,虽然他们不似刘蛮牛一般身体强健,但也同样是表示不碍事。 何漳才知道赵俊臣私下里给他们三人送了伤药,不由微微一愣。 不过,何漳也没有多想,只是点头道:“既然不碍事,那我就要随意使唤你们了,还望你们不要叫苦才是。” 三人齐声说道“何将军尽管吩咐就是,我等自当尽力!” 何漳点了点头,然后则是表情一肃,终于是谈到了正题:“各位想必也听说了,钦差赵大人已是下达了死命令,战兵新军必须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这个任务很重,必须要我等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接下来的十天时间,各位皆是要分担更多的任务,就别指望休息了,若是觉得太苦太累,我也不会挽留你们。” 听到何漳的说法,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见到众人的表现,何漳再次点头,又说道:“如今,战兵新军以十人为一伍、以五十人为一队,基层的队伍已经初步搭建起来,基层的武官也大致有了着落,一切皆是从头开始,难免是混乱了一些,正需要我们想办法捋顺……易军师,军队的名册登记之事就要你来费心了!尤其是那些新晋的底层武官,你也要格外关注一些,要尽快授予他们相匹配的官衔,虽然只是一些小旗官、副旗官之类的官衔,并不重要,但终究是数量众多,你多跑几趟,让总督府那边尽快落实他们的官职。” 易得福的身材高瘦、神色精干,给人一种可靠之感,此人拥有秀才功名,在赵俊臣的幕僚团队之中虽然不算事拔尖之辈,但他被赵俊臣带到花马池营,自然也拥有一定的才干,在战兵新军之中一向是负责军令传达与名册文案之事,又是赵俊臣亲自从京城里带来的幕僚,这种事情交由他来负责最是合适。 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易得福马上起身答应。 然后,何漳又把目光转向另一位幕僚郭伦,说道:“此外,军中所缺的战马、兵甲等物,也需要郭军师多想些办法,隔一两天就去总督府那边催促一下。军中将士们的钱粮、兵甲、火器,也要根据队伍划分重新分配……还有,我今日已是宣布军令,新军将士们从今往后的伙食将要分别安排,根据他们每日早晚两次的列队集合,胜者餐中加荤、败者餐食减半,这件事你也要用心安排一下。” 郭伦矮矮胖胖,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与易得福的形象完全不同,此人原本是商人出身,在赵府幕僚团队的地位与易得福相仿,但他理财算账的能力仅次于苏西卿,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就负责战兵新军的后勤与钱粮之事。 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郭伦同样是起身领命。 然后,何漳的目光转向了毛家栋,说道:“毛百户,我已是看到了你这些日子以来操练骑兵的成绩,与洪高功不同,你是有真本事的,我也很满意骑兵们的操练进度……今日重新划分队伍仅限于战兵新军的步兵,骑兵并没有大动干戈,你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操练骑兵即可,我就把骑兵全权交给你了,不会多加干涉……如今骑兵数量还少,等到钦差大人为咱们寻来战马之后,你也可以优先挑选精锐将士扩建骑兵队伍。” 毛家栋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何漳一眼之后,同样是起身领命,沉声答道:“何将军放心,卑职一定会练好骑兵,绝不会让钦差大人与何将士失望!” 对于毛家栋,何漳颇是欣赏,听到毛家栋的回答之后,脸上也全是满意之色。 最后,何漳的目光转向了剩下的几位百户。 见到何漳的目光,几位百户皆是面现紧张。 如今,战兵新军重新划分了底层队伍,他们这些人今后的领兵数量、权力地位也必然会发生变化。 有些人的麾下兵力会增加、有些人的麾下兵力会减少,甚至还有些人会从今往后独当一面,而这一切,都要看何漳的决定了! 所以,几位百户皆是心中紧张,急切等待着何漳的决定。 何漳打量了众人一眼之后,最终则是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私兵首领姚振汉身上。 见到何漳的目光变化,所有人皆是心中一沉。 难道,何漳这是要大力提拔自己的亲信?这样一来,其他几位百户岂不是要受到冷落? …… 第一更! …… 第七百九十章.战前(一). …… …… 何漳接手战兵新军之后,对战兵新军的几位武官不知根底,所以他自然会重用自己唯一的亲信姚振汉。 不过,何漳重用姚振汉的方式,却是与众人想象中不同。 只见何漳缓缓说道:“如今,我已经成为了战兵新军的统帅,我带到花马池营的两百余亲卫自然也要加入战兵新军,他们今后不再是我何某人的私兵,而只是战兵新军的寻常将士!……姚百户,我任命你为战兵新军的督军,你再挑选三百将士,与你麾下的两百老兵组成五百人的督战队,负责军队纪律与作战监督之事!” 姚振汉的身材高大强健,皮肤黝黑粗糙,嘴角有一道可怖的伤痕,双眼如铜铃一般,整个人都带着威风凛凛的杀伐之气,他乃是何漳麾下的第一勇将,这些年来追随何漳与蒙古人大战多次,作战经验最是丰富。 这样的将领,让他担任督军之职,实在是有些屈才,但何漳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对此,姚振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大声道:“卑职领命!” 另一边,听到何漳的任命之后,几位百户大都是有些心情复杂。 姚振汉成为督军之后,就不会与他们争夺兵权,但督军的权限却是要远远超过寻常领兵将领,他们今后见到姚振汉之后,依旧要陪着小心。 就在几位百户心思各异之际,何漳的目光再次转向了他们,眼中满是审视与深思之意。 而几位百户连忙是端正坐姿,摆出一副精干之态,希望何漳可以重用他们。 何漳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如今,战兵新军的战马不足,绝大部分将士都是步兵,又有毛百户负责操练骑兵、且已是成效卓著,所以咱们战兵新军若是想要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重点就在于步兵的操练与磨合!……目前,战兵新军总计有兵力八千五百余,抛开两千人的骑兵以及五百人的督战队,则还剩下六千人的步军……此外,又有各地援军源源不断的加入战兵新军之中,本将估计战兵新军的步军规模最终将会高达两万人左右,若是再算上辅兵,数量更是要高达三万人!” 顿了顿后,何漳继续说道:“当然,这都是今后的事情了!目前战兵新军的步军只有六千人,数量不算多,但问题却不少!缺乏磨合默契、底层军官不足、内部派系林立等等,这些事情大家都有了解!为了达成钦差大人的任务,让战兵新军尽快完成任务,本将决定把目前的步军划分为三营,每营两千兵力,由三位百户分别统领……等到后续援兵加入战兵新军之后,则是分别补入三营之中,若是有了适合的武官人选,则也可以组建第四营与第五营!” 然后,不出意外的,何漳的目光落在了刘蛮牛、张诚、与李丕三人身上,宣布道:“刘蛮牛刘百户、张诚张百户、李丕李百户,我任命你们为步兵三营主将,这三营将士就由你们三人负责,刘百户负责第一营,张百户负责第二营,李百户负责第三营,各营组建之际,由刘百户优先挑选将士!此外,丁全、马荣真、汪旭三位百户分别为三营副将,胡东胡百户则为督战队副将!” 听到何漳的任免之后,几位百户有喜有悲,但何漳的命令已定,他们也不敢违背,纷纷是起身领命。 刘蛮牛内敛沉稳、武艺娴熟,缺点是学识不足、不善表达;张诚文武双全、有儒将之风,缺点是性格偏软、不够强硬;李丕擅辩局势、深知进退,缺点是性格油滑、喜欢取巧。 这三人皆是人才,但也皆有缺点,所以何漳对于三营的要求各有不同。 众人领命之后,何漳进一步叮嘱道:“刘百户作为第一营主将,可以优先挑选将士,到时候也不必谦让,尽可以多挑选一些花马池营出身的精锐将士,你性格内敛,虽有大智慧,但碍于学识不足也不懂得夸夸其谈,若是给你半年时间,你必然可以让所有将士都对你心悦诚服,但如今时间紧迫,将士们并没有了解你的机会,短短十天时间,很难让他们信服于你,所以你就要多挑选自己所熟悉的将士,让你领兵之际可以如臂驱使……第一营组建之后也不必大动干戈,专注于提升战力,最好是成为战兵新军最精锐的力量,这样一来,就算是战兵新军的其余几营的磨合不足,第一营也可以保证战兵新军最基本的战力,简而言之,你的任务看似轻松,实则最是重要,第一营将会是战兵新军的底线保证,还望你一定要尽心尽力!” 刘蛮牛沉思片刻,似乎是在思索何漳的话语含义,然后就面现决然之色,拱手道:“卑职遵命!” 何漳又向张诚说道:“张百户你文武双全、眼光卓越,所以你肩上的担子也最重,你成为了第二营的主将之后,不仅是要负责第二营将士们的磨合操练之事,还要暗中考核营内的底层军官,设法寻找一些人才,以弥补战兵新军的武官不足……所以,你在挑选将士之际,要多选一些自己不熟悉的将士,尤其是今天军中选拔出了许多新晋底层武官,这些人皆是要加入你的营中、需要你来暗中考核!” 张诚面有难色,但沉吟片刻后,同样是拱手领命道:“卑职遵命,定当竭尽全力!” 最后,何漳又向李丕说道:“刘百户与张百户各自选兵之后,剩下的将士就由李百户你来统帅!此外,若是有后续援兵加入战兵新军,也会首先归入第三营之中,由你来进行初步的筛选,然后悍勇善战、沉稳老实的将士可归入第一营,聪慧识字、熟知军令的将士可以归于第二营……这样一来,第三营的情况恐怕是最为复杂,一切就要看李百户的手段了。” 李丕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不由是面现苦笑。 不过,犹豫片刻之后,李丕依然是拱手领命。 就这样,在何漳的命令之下,战兵新军的高层框架已是搭建完毕。 所有人皆是任务很重,但何漳的知人善用、思虑周全,在此期间也是展现无遗,对于何漳的命令,有些人或许是心中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合适的安排了。 * 而就在何漳发布军令的同时,赵俊臣也没有闲着。 何漳赶走了洪高功与他的几位朋党武官之后,洪高功等人很快就跑到赵俊臣面前告状,向赵俊臣哭诉何漳的跋扈与无礼。 对于战兵新军的情况,赵俊臣自然是心中有数,但洪高功的后台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洪锦,赵俊臣如今还借助洪高功的锦衣卫身份威慑陕甘文武官员,所以他对于洪高功依然是是以安抚为主。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洪高功等人,赵俊臣正打算处理公文,却突然收到禀报,称是有一位京城信使求见。 这位信使,乃是赵府方茹派来的。 …… 第二更! …… 第七百九十一章.战前(二). …… …… 总督府,书房之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抚之后,赵俊臣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洪高功,正准备继续处理陕甘三边的军政公文,就见到许庆彦匆匆推门而入。 许庆彦的表情略显严肃,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前,弯腰低声说道:“少爷,余晨从京城赶到了花马池营,是方茹……是如意夫人派他来的,似乎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想要尽快求见少爷。” 听到余晨的名字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似乎是猜想到了什么,表情也同样变得严肃,暗暗沉思片刻后,吩咐道:“偷偷领他进来见我,不要让旁人发现。” 许庆彦点头答应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余晨乃是赵府的护院之一,此人的武艺倒是稀松寻常,但骑术与耐力极佳,可以日夜不停的策马奔行数百里,这般特长被赵俊臣看中之后,就把他高薪请到赵府之中,作为紧急时机的长途信使。 也难怪许庆彦会表情严肃,因为余晨一旦是赶到花马池营,就意味着京城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并且这件大事定然是影响到了赵俊臣的未来计划!——这是赵府几位核心人物的心中默契。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就见到许庆彦领着一名满是疲态的精壮汉子进入书房。 这名精壮汉子正是赵府护院余晨! 见到赵俊臣之后,余晨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然后就拆开了衣襟,从夹缝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伸手接过密信之后,细细对证了信封上的几处暗记,发现没有拆开过的痕迹之后,就撕开查看。 这封密信没头没尾、字迹潦草难辨,显然是不愿意给人留下证据。 密信里只有一句话。 “丙臣奉命前往赌场,已设法暗中阻拦,望君早做准备。” 在离京之前,赵俊臣与方茹制定了一些暗语,“甲臣”代表周尚景、“乙臣”代表太子朱和堉、“丙臣”则是代表梁辅臣……至于内阁首辅沈常茂,却还要排位更低,乃是“丁臣”。 而“赌场”则是代表着陕甘三边,乃是隐喻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计划是一场赌博。 这封密信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会摸不着头脑,但赵俊臣看到了这封密信之后,就马上明白了方茹的意思。 若是翻译一下,就是说“朝廷已经知道了陕甘三边的局势,德庆皇帝派遣梁辅臣作为钦差大臣赶往西北主持大局,梁辅臣抵达西北之后,必然会影响到赵俊臣的计划,甚至会让赵俊臣失去陕甘三边的主导权,所以方茹已经暗中设法在路上暗中阻拦,但未必可以拖延多久,所以就希望赵俊臣早做准备。” 读完密信之后,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 接着,赵俊臣执起一根兔毫沾墨,将这封密信上的字迹尽数涂染。 赵俊臣如今的诸项计划,最是敏感机密,一旦是让人知晓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就必须要无比谨慎。 丢下兔毫之后,赵俊臣抬头向余晨吩咐道:“你在总督府里休息一夜,明天返回京城向如意夫人传达口信,就说我已经知道了。” 余晨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再次向赵俊臣躬身行礼之后,就在许庆彦的带领下离开了书房。 目视着余晨离开书房之后,赵俊臣悠悠轻叹道:“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而且也不出意料,果然是梁辅臣来了……” 喃喃说完,赵俊臣面现沉思之色。 如今正值赵俊臣计划的关键时期,自然是不希望梁辅臣干扰自己。 赵俊臣仅只是负责赈灾的钦差大臣,主持陕甘军政之际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梁辅臣却是正儿八经的全权钦差,一旦是让他抵达花马池营,赵俊臣好不容易才营造的局面必然会功亏一篑。 所以,梁辅臣绝不能来到花马池营。 至少在大局已定之前,梁辅臣绝不能出现!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间闪过了一丝阴沉与决然。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许庆彦已经悄然间回到书房,静静站在赵俊臣的面前、等候着赵俊臣的吩咐。 赵俊臣抬头看了许庆彦一眼,缓缓吩咐道:“你准备一下,亲自去一趟绥德县,让那些人依照计划行事!” 赵俊臣相信,梁辅臣赶来花马池营之际,必然是心情焦切、一路上紧赶慢赶,也就必然会走最短的路线,所以他就一定会经过陕甘与山西交界处的绥德县。 赵俊臣为了预防今日的情况,早已是在绥德县埋下了两枚暗棋! 事实上,绥德县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才刚刚闹过马贼,境内治安并不太平! 许庆彦眼中闪过了一缕莫名的光彩,隐约有些兴奋,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就前去准备!” 说完,许庆彦就转身离开了。 除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赵俊臣所说的“依照计划行事”究竟代表着什么。 只是,许庆彦再次离开书房之后,书房中也再次传出了赵俊臣的幽幽轻叹。 “梁辅臣确实是一位栋梁之臣,希望绥德县那边可以拖延他足够长的时间……否则……”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赵俊臣隐瞒了朝廷任命梁辅臣为全权钦差大臣前来陕甘主持大局的事情。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多年时间,在陕甘拥有大量的门生故吏,影响力无与伦比,若是赵俊臣泄露了这个消息,恐怕马上就会失去对陕甘军政的掌控力——其他不说,赵俊臣最看重的两位将领何漳与戚斌,从前可是屡屡受到梁辅臣的提拔! 事实上,赵俊臣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依旧是竭尽全力的操劳陕甘军政,在赵俊臣的手段与压制之下,绝大部分事情都进展顺利。 首先,几位巡抚陆续发来呈文,称是陕甘的各地灾民已经得到了有效赈济,各地的混乱局势也是渐渐恢复平稳。 接着,在李如安与洪高功的主持之下,锦衣卫、禁军精锐、以及边军净军开始进驻各地边军大营,情报网络也初步搭建了起来。 然后,赵俊臣对汪家的抄家行动也是进展顺利,不仅汪家的绝大部分族人皆是被捕,汪家的各地产业也纷纷被官府查封——西安知府吴启凡来到花马池营加入赵俊臣的班底之后,也顺便带来了陕甘巡抚章晟德的消息,称仅只是西安府与延安府两地所查抄到的汪家财产,就足有近三百万两银子之多——有了这笔银子,边军的军功赏银以及抚恤银子也就有了着落。 此外,赵俊臣所颁布的七份公文传达于各地之后,在大力宣传之下,也产生了不错的反响,不仅是各地边军士气大振,各地的百姓们也纷纷是踊跃请战,甚至还有许多百姓主动参军入伍,这般情况也让赵俊臣对自己今后的计划增加了几分信心。 最后,战兵新军的情况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何漳竭尽全力的施展之下,战兵新军经过最初几日的混乱之后,磨合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将士们开始自觉遵守军令、相互间也渐渐有了默契,再加上赵俊臣想办法为战兵新军筹措了五百余套兵甲、八百余支火器、以及近千马匹,并且是补入了十余位武官将领之后,战兵新军已是渐渐的形成了战力。 与此同时,各地的精兵也陆续赶到花马池营、加入了战兵新军,宁夏军镇派来了七百余后续援兵、榆林军镇派来了六百余后续援兵……到了第八天的时候,固原军镇的各级武官更是拼凑出了四千五百余精兵赶到了花马池营,并且表示不久后还会有后续兵力赶来…… 至此,战兵新军的兵力已经高达一万五千人! 不过,赵俊臣也并不是事事顺心。 有些事情让赵俊臣颇感头疼! 比如,赵俊臣征召戚斌新军的命令已经传出去半个月时间了,但戚斌依旧是迟迟没有赶来花马池营。 根据情报,戚斌的新军确实是在赶往花马池营的路上,但行军速度极慢,似乎是在一边赶路、一边操练,每日走十里就要停十里,至今还在花马池营的两百里以外。 显然,戚斌这是有意拖延。 似乎,戚斌并不认为赵俊臣拥有主持陕甘军政的资格,也不认同赵俊臣架空三边总督王铮的手段,心中颇是有些想法。 眼见着边防局势一日三变,蒙古人每天都在进犯、随时都会搞出大动作,赵俊臣的耐心也已是渐渐耗尽。 * 距离何漳抵达花马池营,已是过去了九天时间。 总督府的大堂之内,赵俊臣看着戚斌新军的情报,脸上满是冷意。 监军李如安、禁军指挥使关武元、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学政郑家栋、陕西按察使周勃、以及总督府的幕僚牛辅德、苏西卿等人分列两旁,静静等候着赵俊臣的决定。 “对于戚斌之事,你们怎么看?” 赵俊臣环视众人一圈之后,缓缓问道。 …… …… 第七百九十二章.战前(三). …… …… “关于戚斌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赵俊臣的表情冷肃,缓声问道。 见到赵俊臣的脸色、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不敢主动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窥探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暗暗揣摩赵俊臣的真实态度。 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距今已是半月有余,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不仅是表现出了深谋远虑的政治智慧,也同样展现出了杀伐果断的决然手段。 于是,陕甘局势日渐稳定之余,赵俊臣在花马池营的威势也是愈加深重,所有人都对赵俊臣又敬又畏! 还在京城的时候,赵俊臣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对德庆皇帝溜须拍马,面对周尚景、太子朱和堉的时候也是处处陪着小心,却又有谁能想到,当他来到陕甘之后,不再受到各方各面的打压掣肘,竟是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此时,在赵俊臣明确表态之前,所有人都不敢随意发话,生怕会与赵俊臣意见相反、引来赵俊臣的不快。 此外,在场众人皆是陕甘官场的老资格,也都很清楚戚斌的靠山乃是前任三边总督、现任阁老梁辅臣!若是他们支持赵俊臣严惩戚斌,就无疑会损及梁辅臣的颜面……总而言之,这件事情说不定会引起赵俊臣与梁辅臣的神仙打架,他们自然是不敢随意参合。 见到众人沉默无言,只是纷纷垂头躲着自己的眼睛,赵俊臣面色一沉,说道:“各位都是花马池营的核心官员,陕甘三边的所有事情都要指望你们,若是遇到了事情,就一个个皆是胆小怕事、闭口不言,又何须各位坐在这里,我在这里摆上几尊泥塑菩萨岂不是更好?还能为朝廷省去一些俸禄开销!” 在赵俊臣的逼迫之下,众人心中无奈,只好是陆续开口发表意见。 监军太监李如安与赵俊臣关系最为紧密,也大约了解一些赵俊臣与戚斌的事情,知道赵俊臣还在京城的时候就与戚斌见过面,戚斌所组建的新军很大程度上也是凭借赵俊臣在各方面的鼎力支持,赵俊臣抵达陕甘之后甚至还把戚斌的新军视为底牌之一,但如今戚斌不仅没有回报赵俊臣,反倒是明目张胆的敷衍怠慢,这让赵俊臣认为自己受到了背叛,必然是恼羞成怒! 想到这里,李如安首先起身建议道:“咱家认为,戚斌此人傲慢无礼,对钦差大人的命令也是屡屡敷衍,实在是罪无可恕!如今又正值火筛入寇的关键时期,为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更应该严惩此人!咱家建议直接罢去戚斌的军职与兵权,将戚斌羁押入狱!” 关武元并不知道赵俊臣与戚斌的过往关系,但他一向是自视甚高,既不清楚戚斌的能力,也不把戚斌放在眼里,认为戚斌如今不过是刚刚升任守备官,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用来杀鸡儆猴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于是,关武元也点头赞同道:“确实应该严惩!如今戚斌的军队就在花马池营以东二百里,只要钦差大人一声令下,卑职马上就可以统领禁军精锐前去抓捕,不出三天时间,定然是把他抓来花马池营听候钦差大人处置!” 随着李如安与关武元陆续表达了强硬态度,几位陕甘的本地官员纷纷是面色一变。 他们作为本地官员,大都是看重戚斌才华的,又有梁辅臣这层关系,却是不希望赵俊臣的反应太过激烈。 西安知府吴启凡自从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就作为副手辅佐赵俊臣处理陕甘军政,这段时间以来也算是相处愉快。 所以,吴启凡犹豫了片刻后,却是壮着胆子建议道:“还望钦差大人息怒,还是再给戚斌一次机会吧!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戚斌也确实是练兵的大才,需要格外宽容一些!据下官所知,戚斌麾下的三千新军可都是难得的精锐,咱们如今正要集中力量应付蒙古人,最好是不要大动干戈……还是再发一份公文催促一下较好!” 随后,学政郑家栋也为戚斌求情道:“老夫与戚斌见过几面,倒不曾觉得戚斌的性子傲慢,如今他行军之际确实是有些拖延敷衍,但这应该不是他的本心,或许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若是钦差大人信得过老夫,老夫愿意作为信使亲自跑一趟,探一探戚斌的真实想法,若是戚斌他当真是有什么误会,老夫也愿意出力化解,必然会让戚斌扭转心意,从此谨遵命令!” 相较于吴启凡与郑家栋,按察使周勃在花马池营负责军纪之责,态度更为强硬一些,但也不像是李如安、关武元那样强硬,同样是赞同再给戚斌一次机会。 于是,周勃沉吟片刻后,说道:“钦差大人,下官认为可以再给戚斌一次机会,给他发去一份言辞严厉的公文,督促他尽快赶到花马池营效命,若是他依旧敷衍怠慢,咱们也算是给足了他机会,到时候再治罪也不迟!” 随后,另外几人也纷纷发表了观点,有些人认为应该严惩,有些人认为应该再给一次机会,还有些人只是表示一切以赵俊臣马首是瞻! 事实上,对于戚斌的事情,赵俊臣的心中早就有了决定,他逼迫众人表明态度,其实只是在试探众人的立场。 听完了众人的表态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依旧冷肃,缓缓说道:“你们的说法都有道理,戚斌的敷衍怠慢,必须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但戚斌也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既然如此……”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沉吟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所有人皆是紧张等待。 最终,赵俊臣缓缓开口道:“说起来,战兵新军已经操练了近十天时间,也确实应该考察一下何漳的练兵成果了!来人,把何漳将军请到总督府,就说本钦差有事吩咐他!”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多人纷纷是面色大变。 赵俊臣难道是要让何漳领兵攻讨戚斌不成?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组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自相残杀? …… 生活总是有苦难言,最近实在太累,痔疮复发,难以坐卧,身体抵抗力也下降了许多,但虫子上有老下有小,就必须还要坚持! 请大家再稍等三五天时间,母亲已经渐渐恢复了身体,虫子很快就可以正常更新了。 …… 第七百九十三章.战前(四). …… …… 何漳正在新军大营练兵,得到赵俊臣的召唤之后,就急忙赶来总督府大堂觐见。 别看赵俊臣对何漳心存芥蒂、暗中防范,但何漳却已是把自己视为赵俊臣的心腹干将了! 赵俊臣把战兵新军交给何漳之后,何漳本来就认为赵俊臣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而这段时间以来,在何漳练兵之际,赵俊臣更是在各方面鼎力支持,并且还向何漳提出了许多切实有效的建议,极大的加快了何漳的练兵进度。 这样一来,何漳对赵俊臣也就更加归心了。 对于何漳的心态转变,赵俊臣自然是看在眼里,但赵俊臣心中依然存着隔阂,从不敢将何漳视为真正的心腹,因为何漳首先效忠的是朝廷,然后才是赵俊臣,若是有一天赵俊臣与朝廷发生了矛盾,恐怕何漳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赵俊臣,甚至是倒戈一击、将赵俊臣彻底推入万丈深渊! 不过,当何漳进入总督府大堂的时候,赵俊臣却是一副对何漳信任至极的样子,就连原本冷肃的表情也稍稍温和了一些。 何漳见到总督府大堂内的凝重气氛,就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何漳连忙是单膝跪在赵俊臣的面前,沉声问道:“卑职拜见钦差大人!不知钦差大人召见卑职有何事?可是蒙古人终于有了大动作?” 赵俊臣缓缓说道:“蒙古人那边依然是老样子,时不时派出几支百人规模的骑兵入境侵扰劫掠、试探咱们的边防虚实布置,至今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我估摸着蒙古人已经是大致摸清了陕甘边防的兵力布置,也许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还望何将军早做准备!” 何漳连忙是面色严肃的大声答道:“卑职明白,绝不敢让钦差大人失望!”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且是轻轻抬手,何漳也随之站起身来,静候赵俊臣的吩咐。 赵俊臣又说道:“正因为大敌当先,我等陕甘文武官员更应该团结一致、一心对外!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努力,也全都是致力于此!但偏偏有些人眼中只有私欲、心中没有大局,屡屡的拖延怠慢总督府的军令,以为我这个时候不敢出手惩戒他们……”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现冷笑,继续说道:“但越是如此,我就越是不能轻饶了他们!必须要以重罚严惩,才可以杀一儆百、威慑各地有异心的官员,也才可以让总督府的政令通畅,将陕甘真正拧成一股绳,唯有如此,咱们面对蒙古人的时候,才能有最大的胜算!否则,若是任由他们敷衍怠慢,总督府却是毫无反应,只会让所有人心生轻视、有样学样,到了那个时候,又如何可以抵御蒙古大敌!?所以,在迎战蒙古人之前,咱们要先清理一下内部的顽疾!” 对于陕甘三边的不良风气,何漳同样是心中不满久矣,如今固然是大敌在侧,但何漳却是非常赞同赵俊臣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想法。 于是,何漳再次单膝跪地,向赵俊臣大声请命道:“还请钦差大人吩咐!”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与何漳的对话,吴启凡、郑家栋等人还以为赵俊臣真要让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自相残杀,纷纷是面色大变,就要开口劝阻! 但不等他们开口,赵俊臣已是面色严肃的向何漳问道:“何将军,就在九天之前,我命你限期十日之内将战兵新军操练成型,如今时限将至,你的练兵可有成果?” 何漳面现得意之色,昂首道:“回禀钦差大人,战兵新军目前共有步兵三营,每营三千五百人,分别由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领军,另有骑兵一营三千人,由锦衣卫百户毛家栋领兵,除此之外,又有督战队五百人、火枪队一千人,皆是由卑职亲自领兵,总计一万五千人,已是大致操练成型,虽然还不敢说是如臂驱使,但已是可以随时派上战场了!” 也难怪何漳会面现得色,能够在短短不足十天的时间操练出一支强军——期间还不断有新兵加入,并且所有将士皆是难以管教的骄兵悍将——整个大明朝,拥有这般能力的将领绝对不超过五人! 赵俊臣再次轻轻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交给战兵新军第一项任务,既是考核战兵新军的战力,也是以一场战事进一步磨合新军!……何漳听令!” “末将在!” “宁夏军镇中路参将周恳、守备官马来福、榆林军镇南路守备官林平汝、张大成、霍成等人,狂傲自大、拥兵自重、拒不服从总督府之军令,可谓是罪大恶极、绝不可恕!战兵新军兵分两路,分别赶去宁夏镇中路与榆林镇南路,限期七日之内,将周恳、林平汝等人尽数抓捕,并且将他们的麾下边军全部收编!若是他们胆敢抵抗,则杀无赦!” 何漳的眼神明亮、大声回应道:“末将遵令!” 赵俊臣依然是给了很短的限期,仅只是七天时间而已,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虽然与花马池营距离不算太远,但何漳若是想要在限期内完成任务,就必须要急行军才行!并且就算是一路上紧赶慢赶,抛开往返路上的时间,真正留给何漳办事的时间也只有一二日罢了。 不过,何漳并不认为周恳、林平汝这些只懂得喝兵血的无能将领会拥有抵抗战兵新军的勇气,就算是他们胆敢反抗,也绝不会是战兵新军的对手,必将是一触即溃! 何漳认为,赵俊臣这次任务的真正考验,恐怕还是往返路上的急行军,战兵新军毕竟是刚刚成型,这一路上若是稍有疏忽,说不定就会有大量将士走散。 但何漳对此依然有信心,所以他领命的时候也是掷地有声!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郑家栋、吴启凡等人不由一愣,才发现他们原来是想错了,赵俊臣并不是让战兵新军去对付戚斌新军,而是去对付那些不服从总督府军令的边军将领! 然后,他们又想到了前几日的情报,说是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的某些将领明确表示他们不会把麾下私兵交给赵俊臣,态度颇是骄横,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把赵俊臣放在眼里,当时他们还奇怪赵俊臣为何没有任何反应,但如今才知道赵俊臣只是暂时隐忍罢了,当战兵新军形成战力之后,这些拥兵自重的将领就将要迎来灭顶之灾! 赵俊臣确实是想要杀鸡儆猴,但戚斌并不是那只用来立威的鸡,而是那只被吓唬的猴子,赵俊臣要通过这般动作来告诉戚斌——自己并不是没有对付戚斌新军的力量,也不是离不开戚斌新军的支持! 事实上,相较于戚斌的缓慢行军、敷衍怠慢,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的几位将领则是明确表示不服从赵俊臣的命令,性质更加恶劣,赵俊臣确实应该先出手对付他们,也借此再次给了戚斌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郑家栋与吴启凡自以为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意,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 事实上,出于各种考虑,赵俊臣确实是再次给了戚斌一次机会,并没有急不可待的严惩。 虽然,赵俊臣的心中恨极了戚斌的不识抬举!戚斌固然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甚至是敌视自己的人才,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但赵俊臣依然是再次给了戚斌一次机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戚斌与那几位不服命令的将领不同,他背后有梁辅臣撑腰,考虑到长远计划,赵俊臣还不打算与梁辅臣闹僵。 并且,戚斌的新军确实有很强的实力,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甚至还要明显强于战兵新军,若是赵俊臣派兵向戚斌问罪、而戚斌则是选择强硬到底,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必然会发生激烈冲突,战兵新军的兵力更多、戚斌新军则是更加训练有素,到时候必然是两败俱伤,而这两支军队乃是陕甘仅有的可战之兵,到时候只会白白便宜蒙古人、耽误大局!——与戚斌新军相比,反抗军令的几位将领的麾下私兵连软柿子都算不上,正好用来立威。 更重要的是,赵俊臣在戚斌新军之中也投入了许多资源——甚至还安排了好几位赵家子弟隐姓埋名的加入其中——就是为了时机合适的时候将这支军队收为己用!戚斌固然是不服管教,但赵俊臣不能因为一个戚斌就毁掉自己的心血。 除此之外,也不得不承认,就像是当初面对赵山才的时候一样,赵俊臣心中确实是有些惜才之念,这个时代不同与后世,真正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赵俊臣固然是有很多办法对付戚斌,但他却找不到可以代替戚斌的人才,若是还有选择,赵俊臣依然希望戚斌能够投靠自己! 事实上,对于戚斌的态度,赵俊臣心中也有些疑惑,至今也没有找到原因,他自问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与戚斌还算是相处不错,戚斌那时候对赵俊臣也是印象良好,在赵俊臣离京之前,双方一直都有信件联系,但为何戚斌突然间态度大变?不仅再也见不到从前的亲近,反倒是充满了敌视与戒备?在搞清楚这一点之前,赵俊臣也不想轻易处置戚斌。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何漳则是问道:“钦差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如今时间紧迫,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就去点兵了!” 赵俊臣看了何漳一眼,缓缓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在花马池营以东两百里之外,有一支军队正在赶往花马池营!这支军队的领兵将领名叫戚斌!前往榆林南路的战兵新军就由你亲自统帅,路上应该会见到这支军队,到时候两军可以相互接触交流一下,若是戚斌愿意的话,也可以让他领军与你一同行事!”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何漳先是微微一愣,又想到了一些传言,眼中闪过了一丝沉思。 最终,何漳点头道:“卑职明白了,到时候必然会与戚斌好好交流一番!” …… 恩,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这是第一更! …… 第七百九十四章.战前(五). …… …… 不谈何漳离开之后前往战兵新军大营调兵遣将,却说赵俊臣与众人议事结束之后,刚刚回到书房之中正准备继续处理公务,就见到牛辅德推门而入,称是固原军镇千户王靖求见。 自从许庆彦离开花马池营前往绥德县“办事”之后,就由牛辅德负责赵俊臣的身边杂事。 听到牛辅德的禀报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似乎是猜想到了什么,然后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王靖乃是固原军镇总兵方振山的身边亲信,他在两天之前率领四千五百余名固原精兵赶到花马池营、加入了赵俊臣的战兵新军之中。 固原军镇一口气献出了四千五百余名私兵,这是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以来所得到的最大一股援兵,并且固原军镇表示随后还会有两千余精兵陆续赶到,可以说固原军镇对赵俊臣绝对称得上是鼎力支持了。 与此同时,这个王靖领兵来到花马池营之后,也没有返回固原军镇,反倒是留在了战兵新军之中——在此之前,各大军镇支援战兵新军之际,大都只是献出几位百户武官,而王铮也就成为了战兵新军之中仅有的一位千户。 也正因为如此,王靖来到花马池营之后,不仅是官阶仅次于何漳,麾下兵力也最多,就成为了战兵新军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主帅何漳。 当然,固原军镇这般鼎力支持赵俊臣,用意也不单纯,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打压何漳! 固原军镇这些来年一直是死死压制着何漳,还屡屡窃取何漳的军功,双方可谓是势同水火,没有任何的和解余地,眼看着赵俊臣开始重用何漳、甚至把战兵新军交到了何漳手中,明眼人皆是看得出何漳今后必然会成为陕甘三边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固原军镇担心他们今后会遭来何漳的报复,所以他们才会大力支持赵俊臣的战兵新军,交好赵俊臣之余,也顺便扩大固原军镇对战兵新军的影响力,这样等到何漳今后报复固原军镇之际,固原军镇也有抵抗之力,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在战兵新军内部扯何漳的后腿,让何漳无法顺利的收获军功,那样的话何漳今后也就无法威胁他们了! 对于方振山的小心思,赵俊臣自然是洞若观火。 对于何漳,赵俊臣也有些想法,但如今的当务之急依然是蒙古外患,赵俊臣还需要何漳的领兵能力,并不是出手对付他的时候, 所以,王靖领兵来到花马池营之后,赵俊臣固然是摆出一副礼遇态度,甚至把王靖任命为战兵新军的副将,但就是不给王靖任何实权,也不让王靖插手战兵新军的实际事务,只是把王靖留在总督府内,防止王靖会搞小动作影响大局。 而何漳的动作也是极快,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就彻底拆散了固原军镇的援军,将四千五百余名固原精兵拆分到了各营之中,这样一来,王靖也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王靖今天求见赵俊臣,想必是听说了何漳即将要领兵离开花马池营的消息,这样一来他就成为了花马池营内战兵新军的最高将领,所以就想要探探赵俊臣的口风,看看他有没有改变处境的机会。 * 就在赵俊臣暗暗推断王靖的来意之际,一名中年武官迈步进入书房之中。 此人相貌俊朗,举手抬足之间颇有气度,神情温雅有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或许是因为固原镇守总兵方振山乃是文人从军的缘故,固原军镇的将领们大都带着一些文雅气质,从这方面而言,何漳这位沙场老将从来都没有读书人的弯弯肠子,受到排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可惜,固原军镇的众位将领平日里固然是熟读百书,谈论兵法军略的时候也是滔滔不绝,但真正到了战场之上,却依然只能依靠何漳的“粗莽之法”了。 王靖来到赵俊臣的面前之后,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然后则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钦差大人,卑职刚刚得到消息,说是何将军即将要领兵前往榆林军镇办事……这样一来,花马池营里的战兵新军就没有人主持大局了!就不谈留守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接下来这段时间依然会有各地援兵源源不断的赶来花马池营加入新军之中,这些事情总需要人来负责……而卑职毕竟是战兵新军的副将,总不能一直闲着,钦差大人您看……” 赵俊臣深深打量了王靖一眼,眼中满是洞若观火的锐利。 见到赵俊臣的目光,王靖下意识的垂首低目,不敢与赵俊臣对视,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失望,还以为赵俊臣依旧要晾着自己。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开口道:“你的说法也有道理,花马池营内所留守的战兵新军,还有各地源源不断加入的援兵,总需要人来负责安排,总不能离开了何漳之后,就让战兵新军的事情全部搁置……既然这样,等到何将军领兵离开花马池营之后,战兵新军的事情就由你来暂时接手吧。” 王靖原本已是失望,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顿时是大喜过望,连忙向赵俊臣保证道:“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卑职同样是擅长练兵,在固原军镇的众位将领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接下来这段时间一定会代替何将军为钦差大人操练出一支强军!” 赵俊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如今,战兵新军的框架与主力已定,后续加入的援兵只需要逐步融入即可,要比前些日子轻松许多,而你的任务就是按部就班、萧规曹随,这样就不会出现太多的波折……总而言之,就是专心练兵,别总是动歪心思,这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切不要让我失望。” 王靖连忙点头答应,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卑职敢向钦差大人保证,卑职的练兵成效绝不会差于何老将军!” 然后,见赵俊臣这一次还算是好说话,王靖稍稍犹豫片刻后,再一次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卑职还是要多嘴问一句,钦差大人您对于方总兵的提议,究竟是何态度?卑职并不是有什么想法,如今也只想专心为钦差大人练兵,只不过卑职了解了钦差大人您的真实心思之后,今后办事之际也可以心中有底!” 原来,两天前王靖领兵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马上单独求见了赵俊臣,并且是交给了赵俊臣一封密信,这封密信乃是固原总兵方振山所写,里面详细罗列了许多何漳不可重用的理由,称是何漳傲慢自大、桀骜固执、不服管束等等,并且方振山还想赵俊臣承诺,只要是赵俊臣不再重用何漳,那么固原军镇今后也会无条件的鼎力支持赵俊臣,帮助赵俊臣彻底掌控陕甘大局。 此时,王靖的询问,自然就是此事了。 赵俊臣依旧是不置可否,缓缓说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击退蒙古人的威胁!若是今年的火筛入寇变得不可收拾,那么不论是我还是方总兵,皆是要被朝廷问罪,反之,若是收获了辉煌战果,则是所有人都有好处!而这一切的关键所在就是战兵新军!何漳确实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将领,在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前,我不仅是决不允许任何人掣肘于他,反倒是要给予他鼎力支持……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王靖先是一愣,然后则是面现喜色。 赵俊臣说了一大堆,但真正关键的只有半句话,那就是“在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前”! 在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前,赵俊臣会重用何漳、庇护何漳、支持何漳,但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后呢? 想到这里,王靖连连点头,保证道:“还望钦差大人放心,在今年战事结束之前,卑职也一定会鼎力支持何漳将军,绝不会生有异心,一切以今年的战事为重!” 说话之际,王靖同样在“今年战事结束之前”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你明白就好!去办事吧,别让我失望!在何漳离开花马池营期间,战兵新军的一切事宜就交由你了!” * 何漳并不知道,就在他忠心耿耿的为赵俊臣办事的时候,赵俊臣心中已经想好了什么时候抛弃他了! 这无关于善恶正邪,谁让何漳更加忠心于朝廷呢? 而就在赵俊臣与固原军镇达成默契之际,在近千里之外的绥德县,许庆彦也开始了行动! …… 第二更! …… 第七百九十五章.战前(六). …… …… 此时,绥德县境内的道路上,正有两支队伍策马狂奔,一追一逃! 而阁老梁辅臣则是混在逃跑的队伍之中,形象满是狼狈、表情满是惊怒,完全看不到平日里的威严与气度!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堂堂一位内阁辅臣、全权钦差大臣,大明朝的核心重臣之一,如今竟然会被一群明显是乌合之众的流寇马贼追杀!这群流寇马贼仅有两百余人,但梁辅臣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够仓皇而逃! 这对于梁辅臣而言,绝对是一个奇耻大辱! 偏偏,梁辅臣还毫无办法!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多年,经历了无数战事,自然是有真本事,不论兵法还是军略皆是不俗,并且是眼光敏锐、心性果敢,寻常的流寇马贼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如今,梁辅臣的一身本领却是完全不能发挥!因为他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离开京城之后,梁辅臣为了尽快赶往花马池营主持大局,自然是轻车简从,只带着数十名护卫上路,但这些护卫皆已是追随他多年,每个人都是武艺高强、忠心耿耿! 一路上,梁辅臣并没有惊扰地方官府,生怕会耽误时间,进入了陕西绥德县境内之后,梁辅臣也没有进城接受县令招待,仅只是在驿站吃了午饭、稍稍休息之后,就继续向西赶路了。 可惜,坏就坏在这顿午饭上面了,也不知是饭菜不干净、还是有人刻意投了泻药,梁辅臣的队伍上路之后没多久,就纷纷是腹泻不已,包括梁辅臣在内,所有人都是腿脚发软、浑身无力。 民间有俗语——“好汉经不起三泡稀”,梁辅臣固然是性格坚韧,他的护卫们也大都称得上是好汉,但连续腹泻多次之后,却是任谁也受不了。 原本梁辅臣还想要坚持一下,但他发现自己与护卫们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之后,也只好是带领队伍前往绥德县城,准备寻找大夫开药医治。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冒出了一股流寇马贼向着他们冲杀而来! 这股流寇马贼大都是身体瘦弱、衣衫脏乱,有许多人甚至是拿着粪叉作为武器,冲杀之际也是毫无章法,一看就是乌合之众,人数也只有两百左右,若是寻常时候,仅只是梁辅臣的麾下护卫就可以轻易击溃他们! 但这个时候,梁辅臣的护卫们连提刀骑马的力气都没有,却又如何能够抵抗? 无奈之下,梁辅臣与护卫们也只好是强忍着腹部绞痛,奋起最后一丝力气策马奔逃了! 也幸好这股流寇马贼只有一半人骑马,并且还大都是最次的劣马,追杀之际毫无章法,速度并不算快,否则梁辅臣就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但即使这样,梁辅臣在奔逃之际也非常狼狈,事实上梁辅臣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股流寇马贼更是越追越近,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流寇马贼追上了! * 正在追杀梁辅臣队伍的流寇马贼自称是“黑虎军”,原本只有三五十人,一直活跃于陕甘与山西交界处,因为两地官府的配合不足,再加上他们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引起官府重视,所以也就逍遥了几年,只是一直都不能壮大队伍。 然而,因为西北数省的连年灾情,黑虎军近年来颇是收纳了许多逃荒灾民,人数竟是在短时间内翻了数倍,也就渐渐成了气候,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甚至攻打过绥德县城,吓得绥德知县紧闭城门十余日,顿时是声势大涨。 按理说,黑虎军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官军早就应该出手剿匪了,但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火筛入寇,陕甘边防面临着数十年未有的威胁,所以也就没人顾得上他们了。 这样一来,黑虎军更加是肆无忌惮起来,声势也是越来越大,到了现在已是发展到了两百余人,时不时就会劫掠陕甘与山西交界处的州府百姓。 如今,黑虎军之所以会盯上梁辅臣,倒不是他们想要劫掠梁辅臣队伍的财物——梁辅臣的队伍一看就不好惹,并且还有官府背景,黑虎军平日里是绝不会向这种队伍动手的——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黑虎军今天之所以盯上了梁辅臣的队伍,乃是有人出价三万两银子,要他们活捉梁辅臣! 黑虎军的成员大都是贫困百姓出身,又哪里见过这么大一笔银子?没有太多的犹豫,也没有顾及这件事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这件事幕后主使之人,自然就是赵俊臣了! 而具体办事的人,则是许庆彦! 事实上,梁辅臣的队伍在驿站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腹泻不止的事情,也全都是许庆彦的手笔! 也唯有许庆彦这种纯粹的小人,才能够施展出这种阴损的手段! 此时,许庆彦同样是一身马贼装扮,策马跟在黑虎军的首领王老虎的身边,对着梁辅臣的队伍紧追不舍!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多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追上,黑虎军的首领王老虎突然是面色大变,道:“遭了,前面是大槐村!那里有围墙吊门,可不能让他们逃到那里!” 听到王老虎的说法,许庆彦眉头一皱,抬头向远方看去,就见到一处高墙环绕的村堡正在不远处。 此时,梁辅臣的队伍显然也同样是发现了这处村堡,也加快速度向着村堡方向赶去! 双方的距离虽然已是越来越近,但依照这样的趋势,黑虎军恐怕是很难阻止梁辅臣等人逃入村堡! 见到这一幕,许庆彦的神情间闪过了一丝阴鸷,暗暗想道:“这群马贼果然是乌合之众,最开始的时候打草惊蛇不说,梁辅臣的人都已经拉肚子到腿软了,竟是追了好久也没有追上,白白浪费了我的苦心布置……若是真让梁辅臣逃入村堡,恐怕我就只能动用少爷的暗棋了!……” 心中暗思之际,许庆彦却是一副深信王老虎的样子,大声说道:“难道区区一处村堡,还能阻挡黑虎军不成?王首领,别忘了事成之后你们会收到三万两银子的报酬,若是眼下还不放手一搏,更待何时?” 听到许庆彦的鼓动,王老虎顿时不再有任何犹豫,高声呼喝道:“孩儿们,冲杀上去!别让他们跑了!事成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分到一百两银子!” 呼喊之间,王老虎已是一马当先的向前冲去。 然而,就在马贼们快马加鞭的前冲之际,许庆彦却是向着身边一人暗暗打了眼神示意。 得到许庆彦的暗示之后,这人则是悄然间降了马速、脱离了队伍,并且向着另一个方向奔行而去! ……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七百五十六章.战前(七). …… …… 永远不要指望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马匪会有任何用处,将事情托付给他们,绝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关于这一点,许庆彦如今深有体会! 梁辅臣的队伍经过一下午的腹泻之后早已是全部变成了软脚虾,而这群流寇马匪在银子的刺激下虽然是使出了十二分力气狂追不已,却只知道乱跑一气,没有任何章法,经常是相互堵路冲撞,许庆彦眼睁睁的看着梁辅臣的队伍逃入了村堡之中! 然后,这处名叫“大槐村”的村堡又赶在马匪们冲进村堡之前关上了吊门,将他们挡在了堡外! 前文已是说过,西北各省屡屡遭到外寇与马匪的侵扰劫掠,所以这些地方的村庄皆是高筑垒墙、防御森严,而眼前的大槐村也不例外! 如今,梁辅臣的队伍逃入了村堡之中,再想要活捉他可就难了!这与野外突袭绝不是一个概念! 但野外突袭的大好机会,许庆彦暗中营造的大好局面,却是被这群无能的马匪彻底毁掉了! 想到这里,许庆彦看向王老虎的眼神满是鄙夷与不满。 此时,马匪首领王老虎已是返回到了许庆彦的身边。 这个时代的乡野百姓可不是什么软弱良善之辈,尤其是西北乡民,还经常会遇到蒙古人的劫掠,当他们据村而守、一致对外之际,悍勇之气绝不输于寻常的马匪流寇,平日里这群马匪劫掠百姓,也只是劫掠那些村庄外面的百姓,又或者是绑架勒索,直接进攻村堡的事情却是少之又少。 看着大槐村的高垒厚墙,王老虎很清楚仅凭他们这伙马贼的实力很难攻破,心中不由有了退意。 于是,王老虎向许庆彦建议道:“贾公子,他们逃的太快,竟是躲入了大槐村,大槐村的村民向来是性子悍勇,他们的村堡垒墙高达丈余,曾有一次还击退了蒙古鞑子的攻村,绝对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咱们若是想要硬攻,恐怕只是徒增伤亡罢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先行撤退吧!” 在王老虎的面前,许庆彦自然是隐藏了真实身份,他自称姓“贾”,初次见面时又是一副公子哥的装扮,举手抬足间也满是纨绔之气,所以王老虎就一直是以“贾公子”称呼许庆彦。 许庆彦用眼角瞥了王老虎一眼,却是问道:“怎么?想退?那三万两银子不想要了?我可告诉你,若是抓不到人,你们一两银子也别想拿到!” 见到许庆彦的态度,王老虎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但想到许庆彦的银子与背景,还是忍着怒气劝说道:“贾公子,那笔银子我当然想要,但咱们若是直接进攻村堡,必然是要耗费好几日时间,一旦是引来了官军,恐怕是咱们都讨不了好……更何况,我好不容易才凑到了两百多人,他们全都是我的兄弟,我可不能让他们白白送命!……” 说话之际,王老虎一副义气为重的模样,仿佛他的决定完全是为了自己手下马匪的性命安危。 听到王老虎的说法,许庆彦突然间面现冷笑,靠近王老虎低声说道:“若是损伤惨重的话,岂不是更好?三万两银子看着多,但两百人一起瓜分,你最多也就分到一万两……若是你的这些兄弟死掉一半人的话,你说不定就能分到两万两银子、甚至更多!” 随着许庆彦的话声落下,王老虎顿时是面色一变。 然后,刚才还是义气当先的王老虎并没有急着反驳斥责,反倒是满脸警惕的转头看了一眼周围,见到没有人听到他与许庆彦之间的谈话后,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王老虎同样是低声说道:“但迟则生变啊!一旦是引来了官兵,又该如何是好?我的弟兄们可不是官兵的对手!” 许庆彦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淡然道:“关于官兵,王首领完全不必担心!我向你保证,就算是附近的官兵发现了这里的事情,也绝不会干涉!至少,在三天之内,他们会假装没看见这里的事情……这些事情,我早已经暗中安排妥当了!” 听到许庆彦的保证,王老虎不由是精神一震! 与此同时,王老虎对许庆彦也更加忌惮了,愈加不敢得罪! 王老虎很清楚,他的“黑虎军”之所以能够逍遥至今,完全是因为官府没有顾得上理会他们,也一直都没有派出大军围剿!但许庆彦如今既然是可以让附近官兵假装看不到他们围攻大槐村,今后也必然是可以让官兵们回想起自己身上的剿匪职责! 而就在王老虎暗思之际,许庆彦又冷笑着说道:“还有,你搞错了一件事!我要你活捉的那个人,在官场上很有势力,你若是活捉到他,我也会帮你遮掩此事、消除证据、降低影响,但你若是把他放跑了……你觉得他今后会不会全力报复?所以,如今的情况是,唯有尽快捉住他,你才可以逃过官兵的围捕,反之若是你就此罢手,今后反而会引来官兵追杀!还有,咱们今天能够占据优势,完全是因为队伍里的护卫们全都拉肚子成了软脚虾,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但实际上他们可都不是易于之辈,若是让他们舒缓了身体,被追杀的可就是咱们了!所以,如今唯有速战速决这一条路可走,既不能拖、也不能退!……关于这一点,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 许庆彦又是利诱、又是威逼、又是讲道理,终于是让王老虎彻底下定了决心! 于是,王老虎狠狠点头,咬牙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带领兄弟们攻村!” 说完,王老虎驱马上前,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攻破此村!若是在今晚之前攻破村堡,不仅是任由你们劫掠,这次的银子也全部上浮一成!” 原本,马匪们紧追一路之后,如今正值疲惫不堪之际,大都有了退意,但听到王老虎所许诺的好处,却纷纷是精神大振,所有人都是举着武器大声怪叫。 然后,在王老虎的指挥下,马匪们开始进攻村堡,乌泱泱的一拥而上。 再然后,村堡里的村民也开始反击,或射箭、或掷石。 最终,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马匪们就败退了下来! 大槐村的村民并非是职业军人,反击并无章法,但马匪们的意志更加薄弱,不过是几支箭矢射到了他们之中,造成了一人受伤,马匪们就仓皇转身逃回来了! 整个过程,简直就是儿戏! 许庆彦完全不通兵法军略,但见到这一幕之后,依然是目瞪口呆、不忍直视! 然后,许庆彦愈加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想要活捉梁辅臣,就绝不能依仗这群乌合之众的马匪,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想办法! 于是,许庆彦大脑急转,暗暗思考着对策。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许庆彦乃是一个不学无术之辈,没有任何的本事,他能够被赵俊臣引为心腹,完全是因为他父亲许老夫子对赵俊臣有恩! 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忽略了许庆彦身上的优点——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卑劣小人! 许多时候,小人总是比君子们活的滋润,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小人们总是不折手段、没有底线,并且从不忌惮以最卑劣的想法思考问题! 而这些,就是许庆彦身上最大的优点! 许多时候,就连赵俊臣也会听取许庆彦的意见,因为官场上小人太多了,许庆彦的某些想法往往会具有代表性! 更别说许庆彦一直跟在赵俊臣身边,在赵俊臣的言传身教之下,也确实是学到了一些本事! 此时,王老虎正在冲着马匪们大发雷霆,斥责他们胆小无能。 不过,训斥归训斥,王老虎并没有亲自领人进攻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许庆彦策马来到王老虎的身边,说道:“王首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事情绝不能再耽搁下去!我想过了,大槐村的村民想必也不愿意得罪你们!你派人到村庄周围的田地里搜寻一下,如今正值秋种,大槐村见到咱们出现之后就紧急关上了吊门,必然还有许多村民留在外面,可以抓住他们威胁大槐村!” 说到这里,许庆彦面现冷意,说道:“然后,你再派人去交涉一下,让他们把人交出来!若是他们不愿意,就杀掉那些没来得及进村的村民!若是他们还不愿意,就往田地里撒盐,让他们今后彻底没了收成!若是他们再不愿意,就收集木材,放火烧村!” 听到许庆彦的注意之后,王老虎顿时是目瞪口呆。 王老虎没想到,眼前这位纨绔子弟一般的“贾公子”,做事之际竟是比他这个马贼还要不折手段! 不过,王老虎转念一想,认为许庆彦的想法确实有效,就连忙派人去安排了! * 而就在马匪们开始行动的同时,此时的大槐村内,阁老梁辅臣并不是束手待毙之辈,也同样有了动作! …… …… 第七百五十七章.战前(八). …… …… 梁辅臣如今已是年过五旬,身体情况远远比不上年轻的时候。 他这段时间一直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原本就已是身体疲惫、心情焦虑,而他今天先是连续腹泻多次,又被马匪们追赶了一路,心中充满了羞愤与惊怒,这对于他的身体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梁辅臣逃入大槐村之后,就再也坚持不住,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险些昏死过去。 至于梁辅臣的麾下护卫,情况也并不比梁辅臣更好,绝大多数人都已是虚脱失禁,连站立行走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梁辅臣毕竟是意志坚定,却是强忍着诸般不适坚持了下来,一方面指挥村中青壮抵御马匪,一方面又安排村中妇孺们救治自己的随从与护卫。 直到马匪的第一波进攻被打退之后,梁辅臣才终于是稍稍歇息,寻了一处房间卧躺休养。 此时,梁辅臣的腹部依然绞痛,但经过一下午的腹泻之后,肚子里早已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排泄了,也只好是强自隐忍着。 大槐村有一位老者名叫许良,此人稍通医术,乃是村内仅有的一位大夫。 梁辅臣进入房间歇息之后,许良就急忙赶来医治。 经过诊断之后,许良的结论是梁辅臣等人之所以会腹泻不止,乃是因为他们误服了大量巴豆的缘故! “你确定,我等的腹泻全是因为吃了巴豆的缘故?” 此时,梁辅臣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是目光锐利,紧紧盯着眼前的老者。 逃入大槐村之际,梁辅臣已经向村民们表明了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事实上,若是梁辅臣没有抢先表明身份,大槐村的村民们必然会抢先关上吊门、把他们关在村外,绝不会为了梁辅臣与马匪们产生冲突。 所以,许良很清楚梁辅臣的身份尊贵,完全不敢得罪,在梁辅臣的目光逼视之下只觉得压力山大。 最终,许良犹豫了片刻,还是答道:“回禀钦差大老爷,您和您的护卫门确实是因为吃了巴豆的缘故才会腹泻不已,草民虽然是医术不精,但这一点应该不会看错!” 梁辅臣点了点头,面现冷肃,寒声说道:“这么说,就是绥德县驿站的那顿午饭有问题了……待我脱困之后,必然要查清楚这件事的背后主使,绝不会放过他!” 食物里的巴豆、突然袭来的马匪,这一切都让梁辅臣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梁辅臣绝不相信绥德县驿站是无意间往食物里参杂了大量巴豆,也绝不相信绥德县驿站暗算自己的事情背后无人指使! 事实上,梁辅臣心中已经罗列出了一份有嫌疑的人员名单,而在这份名单之中,赵俊臣的名字赫然是列在前三位。 沉吟片刻后,梁辅臣又问道:“那么,我与护卫们需要多久时间才可以恢复身体?” 许良面现难色,说道:“依照草民的诊断,大人与护卫们误服了太多的巴豆,大都已是身体虚脱,至少也需要调养两三天时间可以恢复……若是想要彻底养好身体,所需时间也就更长了,毕竟村里的常备草药太少,大人与护卫们只能是慢慢调养……” “还需要两三天……” 梁辅臣略有不满,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身心疲惫猛然袭来。 梁辅臣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今后就要大病一场。 于是,梁辅臣转头向着房间里的另外几人看去。 这几人皆是大槐村的魁首人物,分别是村中耆老张善常、村中大户李珏、以及村里的青壮领袖庞大山。 打量了三人一圈之后,梁辅臣缓缓说道:“各位,我与麾下护卫们受人暗算,误食了大量巴豆,近几天已是无力再战,需要留在这里休养,村庄的防备事宜就交由你们了!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这批马匪全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各位不必慌张,只要紧守村墙、不要松懈留出破绽,就足以抵御他们!你们也不需要坚守太长时间,最迟等到后日晌午左右,我的护卫们就会身体好转,到时候必然要将这批马匪全部剿灭!事后我也会为各位向朝廷请功!防备马匪之际各位若有损伤,朝廷也必然会加以抚恤!” 听到梁辅臣的吩咐与许诺,村庄里的几位魁首人物连忙是点头答应。 “若是事情一旦出了变故,就派人唤我前去主持大局……” 说到这里,梁辅臣的语气已是变得无力,向着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得到梁辅臣的示意之后,大槐村的几位魁首人物不敢打扰梁辅臣的休息,连忙是离开了房间。 * 却说,大槐村的几位魁首人物刚刚离开了梁辅臣的房间,就见到一名村民匆匆向他们奔来。 这名村民原本正在村庄垒墙上戒备马匪,如今匆匆跑来见他们,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耆老张善常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马匪们又攻过来了?” 那名村民带着哭声说道:“不好了,正在村外秋种的乡亲们没能逃入村里,如今全都被马匪们给抓走了!马匪还威胁说,若是咱们不把逃入村里的队伍交出来,他们就要把这些乡亲全部杀死!并且还要往田地里撒盐,让咱们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收成!甚至还要放火烧村!而且他们还威胁,说是咱们若是不配合他们,一旦攻破村堡,就要把咱们村屠杀一空!张老,我爹爹如今就被马匪抓去了,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听到这名村民的哭诉,几位大槐村的魁首人物皆是面色大变。 村中大户李珏的表现还稍微好些,他并没有亲族落入马匪手中,但耆老张善常与村里的青壮领袖庞大山却已是变得慌张了起来! 要知道,马匪袭来之际,张善常的独子与庞大山的妻子正在村外耕种,如今恐怕已是被马匪们抓住了!他们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被杀?更别说是马匪的其余几项威胁了。 原本,他们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力保朝廷钦差的安全,借此为大槐村的所有村民谋求富贵,但他们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他们的立场却是纷纷动摇了起来。 而就在他们不知所措之际,报信的村民又说道:“守村的乡亲们听到马匪的威胁之后,已是乱成一团,许多村民都有亲人被马匪抓走了,他们皆是希望咱们把朝廷钦差交给马匪,换取亲人的性命,不愿意为了朝廷得罪马匪……” 听到这里,几位大槐村的魁首人物又是面色一变。 他们毕竟还要依靠村民抵御马匪,若是村民们大都是想要与马匪妥协,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耆老张善常这一刻尤其是心里矛盾,他想到自己的家族已是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却是落入了马匪手中,却是心情慌乱、犹豫不定。 他愿意带领村民们抵御马匪,完全是为了讨好朝廷的钦差,给自己的儿子谋取富贵!但如今他的独子落入马匪手中,随时都会被马匪杀死,这场富贵又有何用? 突然间,张善常面现决然之态,向许良问道:“我记得,你会配置迷药,有没有这回事?” 听到张善常的询问,其余几人哪里还猜不到他的想法?他分明是想要迷翻梁辅臣与他的护卫,然后再把他们交给村外的马匪,以此来换取他独子的性命! 顿时间,所有人皆是身体一颤。 村中大户李珏连忙阻止道:“你、你疯了!那可是朝廷的钦差!若是把他们交给马匪,事后一旦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村岂不是灭顶之灾?” 张善常下定决心之后,态度却是极为坚决,咬着牙说道:“钦差逃入村里的事情,只有村民与马匪知道!马匪们绝不会泄露此事!只要是咱们自己人守口如瓶,朝廷就不会知晓此事,咱们村也就不会遭来朝廷报复!” 说到这里,张善常看着村中大户李珏,问道:“还是说,你为了讨好钦差,就要牺牲村民与土地,让咱们大槐村陷入危机?这些话,我可不敢向村民说,要不你去试试自己能不能说服他们?” 张善常的话声落下之后,庞大山迈步走到张善常的身边,表达了自己对张善常的支持之意。 见到张善常与庞大山的表态,李珏面色苍白,喃喃道:“疯了、你们全都疯了、那可是钦差……” * 梁辅臣与他的护卫们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还誓死保卫他们的大槐村村民,竟是转眼间就出卖了他们! 梁辅臣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乃是朝廷钦差,大槐村的村民们则是朝廷的子民,他们全力保护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梁辅臣事后也会回报他们。 可惜,在这个时代,村民们没有国家观念,甚至没有民族观点,在他们眼中这世上只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本乡人”、一种是“外乡人”,为了保证亲族与本乡人的性命,他们不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最终,梁辅臣还是失了防范! 大约一刻钟时间之后,村民们为梁辅臣与他的护卫们送上了面糊糊食用。 不论梁辅臣,还是他的麾下护卫,经过一下午的腹泻之后,肚子里早已是空荡荡的,这种情况下的腹部绞痛尤其难熬,所以他们也没有多想,就直接服用了下去。 再然后,他们就纷纷昏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大槐村放下了吊门,村民们把昏睡过去的梁辅臣等人全部交给了马匪,换走了被马匪抓去的村民。 许庆彦此时则是表现低调,生怕会引起村民们的瞩目,只是混在一众马匪之中看着昏睡过去的梁辅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出现了一些波折,但他总算是完成了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梁辅臣也终于是落入了手中。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刚开始罢了。 考虑到长远计划,赵俊臣并不会谋害梁辅臣,只是要暂且囚禁梁辅臣一段时间,再等到赵俊臣的计划进入下一阶段之后,他就会把梁辅臣放走! 与此同时,也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赵俊臣与这件事情有关系。 所以,所有的知情者都必须要消失。 想到这里,许庆彦看向周围马匪之际,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 而就在这时,王老虎则是满脸喜气的来到许庆彦的身旁。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抓住了“肥羊”,三万两银子也即将要落入口袋,王老虎自然是心情大好。 “贾公子,你要的人我都已经为你抓到了!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置他们?还有,那三万两银子,你什么时候拿出来?” 听到王老虎迫不及待的询问,许庆彦突然一笑,说道:“暂且还要麻烦王首领,先把这些人关押到贵山寨的牢房里,我随后就会派人接走他们!当然,关押期间所耗用的伙食与人手,我也会另外补偿一笔银子……至于那三万两银子的报酬,我已是命人送到了你们山寨附近,王首领很快就会见到了……我还派人送去了五十坛美酒与两只烤羊,算是我对你们的额外答谢……对了,麻烦王首领再给他们灌一些迷药,切不要让他们在今天之内醒来,省的麻烦!” 听到许庆彦的回答,王老虎又是大喜,连忙是指挥马匪们办事,然后就浩浩荡荡的返回了黑虎军的山寨。 黑虎军的山寨其实就是一处破旧的道观,前几年被王老虎令人强占了过去,近两年又陆续添建了寨墙岗哨,但一眼看去依然寒酸。 却说,赶在夜幕降临之前,马匪们终于是返回山寨,果然是见到许庆彦所许诺的三万两银子报酬,足足装满了五个大箱子,并且还有五十坛美酒与两只烤羊。 除此之外,许庆彦又暗中塞给了王老虎一张银票,面额足足高达三千两,这笔银子乃是许庆彦对王老虎的特别答谢,全由王老虎一人独占,并不需要分给他手下的马匪,这更让王老虎大为惊喜。 于是,山寨内的马匪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银,开始了一场狂欢,颇有些梁山好汉的意思。 在此期间,许庆彦为了表达谢意,也频频向几位马匪头目敬酒,不断说着赞扬钦佩的话语,更是让这场酒宴宾主尽欢。 很快,大部分马匪都已是酩酊大醉! 像是这样的乌合之众,你也不要指望他们会在举办酒宴的时候还记得守备山寨,虽然是有几名马匪负责戒备,但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于是,马匪们也就没有发现,一支军队已是偷偷包围了山寨! 这一夜,等到子时过半的时候,事先吞下了大量醒酒药的许庆彦离开了黑虎军的山寨,沿着山路而下。 当许庆彦走到山腰处的时候,突然有几人闪身出现。 这几人同样是马匪装扮,但他们身材健壮、训练有素,与那群乌合之众的马匪完全不同,举手抬足之间更像是官军出身。 事实上,这些人全都是关武元在禁军里的亲信,赵俊臣安排锦衣卫与禁军进驻各地的时候,就把这支禁军派遣到了绥德县附近,也没有人发现蹊跷。 见到许庆彦之后,为首的禁军武官拱手道:“许公子,我等奉命赶到,这处山寨已是被兄弟团团包围!只要你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进攻!” 许庆彦当初把这支禁军招来,原本是想让他们伪装成马匪强攻大槐村,却没想到大槐村主动放弃了抵抗,直接把梁辅臣等人交了出来。 不过,这支禁军依然有用处,那就是杀人灭口! 于是,许庆彦冷声吩咐道:“山寨里的马匪全都喝醉了,即刻就可以进攻!吩咐下去,杀死山寨里的所有马匪,不能留有一个活口!还有,控制了山寨之后,就让人严守山寨的地牢,但不许任何人窥视地牢里的情景,更不允许任何人与地牢中人接触!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另外派人接手地牢里的事情!” 这支禁军队伍虽然是关武元的亲信,尚且还算可信,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许庆彦同样不会让他们知晓梁辅臣的事情。 禁军武官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禁军武官向着身后的禁军吩咐道:“就按照许公子的吩咐传令吧!” 这名禁军行了一个军礼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随着军令传达,埋伏许久的禁军将士们猛然间开始进攻山寨,因为山寨的防备薄弱,禁军将士们几乎没有遭到抵抗,很快就被攻破了。 然后,一场杀戮就此展开! * 而就在许庆彦指使马匪绑走了梁辅臣的第二天,何漳也安排好了战兵新军的所有事宜,依照赵俊臣的命令,战兵新军即将要兵分两路,分别奔往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前去攻讨那些不服从总督府军令的边军将领。 这一天的清晨,在战兵新军离开花马池营之前,何漳还邀请赵俊臣前往军营阅兵,希望趁机向赵俊臣展示一下战兵新军的崭新面貌。 对此,赵俊臣自然是欣然答应。 只是,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赵俊臣依然是大失所望! …… 五千字大章节,第一更。 另,关于梁辅臣被抓的情节,虫子原本是打算多写一些情节变化,但这样就会影响到了主线发展,于是就砍掉了万余字。所以,这处情节略显简单,大家见谅。 …… 第七百九十八章.战前(九). …… …… “将士们,你们全都是边军精锐、是陕甘边防的脊梁与支柱!钦差大人赐予你们最丰厚的饷银、给予你们最优良的兵甲,对你们的寄望甚重!如今,宁夏与榆林两镇的一些将领,拒不服从钦差大人的军令,完全不把钦差大人放在眼里!钦差大人震怒之下,已是命令咱们战兵新军前去攻讨他们! 将士们,这是咱们回报钦差大人的机会!也是咱们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是咱们收获军功的机会!咱们加入战兵新军之后,许多人都眼红咱们的待遇,但这一次咱们就要让他们看看,咱们战兵新军完全配得上丰厚的饷银!咱们也要让钦差大人知道,他投入的心血与银子没有白废!那些拒不服从军令的边军,与咱们战兵新军相比,完全是不足为惧!咱们就是陕甘最强最精锐的军队!” 练兵场内,何漳高声呼喝着。 何漳确实是擅长鼓动士气,在他的鼓动之下,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纷纷是战意强烈,许多人都是举着兵器高声回应着。 然后,又在何漳的带领下,战兵新军的上万战士纷纷是单膝跪地,向赵俊臣行了军礼,并且是齐声呼喊道:“战无不胜!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声势惊人,直冲云霄! 说实话,上万将士一同行礼、高声呼喝,所有人都是目光灼热的看着赵俊臣,这一切都在时刻提醒着赵俊臣——眼前这支强军,乃是自己手中的力量,遵循着自己的意志,任何人敢与自己为敌,都会被这支军队碾碎!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权力乃是男人的春药,这种大权在握、掌控一切的感觉,确实是让人迷醉。 赵俊臣尤其是不例外。 毕竟,这样的兵权,一直都是赵俊臣所追求的! 不过,赵俊臣暗暗沉醉之余,心中也同样是闪过了一丝失望。 说实话,见惯了后世现代军队的整齐军容,在看到眼前这些古代军队,心中难免是有些落差。 战兵新军经过了十天磨合之后,在何漳眼中就已经是一支合格的强军了。 事实上,何漳受限于眼光见识,他心目中的强军标准也是低的可怜,只要是兵知将、将知兵、将士们全都是悍勇敢战、可以坚决执行军令、并且还拥有精良兵甲与一定数量的马匹火器,就足以称得上是一支强军! 至于将士们的队列步伐、军种配合、军纪严整、军容气质、以及战场上的攻防阵型变化等等,在这个时代并不受到重视! 这个时代,在绝大部分将领眼中,所谓打仗就是领兵一窝蜂的冲锋,凭着一股血性冲破敌人的防线,仅此而已! 而何漳也正是按照他心目中的标准练兵的! 如今,何漳自认为战兵新军已经达到了强军的标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战兵新军也确实是勉强达到了强军的标准,但对于见惯了后世现代军队的赵俊臣而言,眼前的战兵新军却依然是一支乌合之众! 各方面的缺陷实在是太多了,只看他们混乱的列队、杂乱的呼喊、以及迟缓的反应速度就知道了。 不过,失望之余,赵俊臣并没有强求更多! 赵俊臣早就知道,仅只是十天时间,压根不可能让这支军队达到后世现代军队的要求!而且战兵新军的这些老兵油子也不是练就一支现代军队所需要的优秀兵源。 但只要这支军队能够达到何漳的要求,也就足够了! 毕竟,赵俊臣也亲眼见过了蒙古精锐的战力与表现,同样是不堪入目! 蒙古的军力没落了,明朝边军的军力也同样没落了,从某方面而言,陕甘边军与蒙古军队的战争,就是一场相互比烂的战争,所以赵俊臣对战兵新军的要求就是“不要太烂”,最好能比蒙古人稍强一些,仅此而已! 所以,赵俊臣虽然是心中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向着身边众人点头道:“何将军的练兵果然是卓有成效!战兵新军在他的手中,确实是变成了一支强军!” 赵俊臣的身边,吴启凡、郑家栋、李如安、关武元等人皆是在列。 他们并没有赵俊臣来自于后世的见识,只看到这支军队的战意高昂、将士悍勇、兵甲齐备,却纷纷是震撼不已。 事实上,仅凭这几点,在陕甘边军之中,就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与战兵新军相比! 震撼之余,他们也纷纷是面现喜意。 吴启凡首先向赵俊臣恭贺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有了这支强军,咱们必然是可以抵御今年的火筛入寇!” 郑家栋也是连连点头,道:“将士悍勇、兵甲齐备、战意高涨,雄壮之气直冲云霄,这样的强军确实少见,未必就弱于蒙古精锐!” 与此同时,关武元则是面色有些难看,他虽然是名不符实的“禁军名将”,但终究是有些眼光,见证了战兵新军的表现之后,认为禁军精锐恐怕是比不过他们,难免是有些心情复杂。 而就在众人对话之际,何漳则是领着战兵新军的各营武官登上高台,从赵俊臣的手中接过了军令。 这次战兵新军兵分两路,分别向宁夏与榆林进军攻讨,一路以何漳为主将、以毛家栋与刘蛮牛为副将,主要是火器队、骑兵营、以及步军第一营,前去攻讨榆林南路;另一路则是以张诚为主将、以李丕为副将,主要是步军第二营与第三营,前去攻讨宁夏中路。 因为榆林南路距离更远、敌人更强的缘故,战兵新军的精锐也大都集中在何漳麾下。 赵俊臣面容严肃的交给了他们军令,并且是敦促了几句,然后则是走到了高台最前方,向着战兵新军的上万将士高声喊道:“将士们,我已经准备好了军功与赏银,就在这里等候你们胜利归来的消息!” 随着赵俊臣的喊声落下,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再次是高声回应道:“必胜!必胜!必胜!” 花马池营内,声震耳膜,不断回荡。 * 花马池营的城墙之上,赵俊臣目视着两路新军分别向着东西方向离去,但心中并没有任何担忧的情绪。 在赵俊臣看来,战兵新军这次将要遇到的对手也并非强敌,任务仅只是以战代练,进一步加强磨合罢了。 胜负早已注定,真正让人担心的,是他们能否在限期内完成任务。 赵俊臣很清楚,留给陕甘的准备时间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就见到牛辅德匆匆跑来,表情略有焦虑,向赵俊臣轻声说道:“赵大人,边防传来消息,蒙古人似乎有大动作了!” 顿时间,赵俊臣目光一凝,转身向着总督府方向快步走去,说道:“回去再说!” …… 第二更! …… 第七百九十九章.战前(十). …… …… 见到赵俊臣听到牛辅德的轻声禀报之后突然是面色一变,然后就表情肃穆的匆匆返回总督府,一旁的吴启凡、周勃、郑家栋等人就知道必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急忙是跟在赵俊臣的身后。 众人回到总督府大堂之后,赵俊臣刚刚落座,吴启凡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人,发生了何事?可是边防生变?”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稍安勿躁,确实是蒙古人那边有了动静,但具体的事情我同样也不清楚……牛辅德,你把情况详细说一下。”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牛辅德起身向众人说道“钦差大人、各位大人,从昨天下午开始,总督府就开始收到各地传来的情报,称是蒙古人入侵各地的小股骑兵陆续离开大明疆域、向着草原方向返回,总督府的幕僚们原本并没有重视这些情报,毕竟蒙古人侵入各地的骑兵大都只是百十人左右,规模很小,虽然是惊扰了地方百姓,也劫掠了一些钱粮百姓,但并不会影响大局……” 大堂内的众位官员纷纷点头,他们也同样听说了这些消息。 牛辅德又说道:“然而,就在刚才,总督府却是再次收到消息,驻扎在鄂托克旗的准噶尔汗国的主力,以及准噶尔驻扎在杭景旗、伊金霍洛旗、与清水河的分兵,也纷纷向西移动,似乎是打算前往阿拉善左旗的方向……”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在此之前,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布置在鄂托克地区其实是大有讲究的,这里向东可以威胁陕西,向南可以威胁宁夏,向西可以威胁甘肃,牵制了宁夏、固原、甘肃、榆林四大军镇的绝大部分兵力,又直接威胁到陕甘腹地,并且还与河套地区的蒙古右翼联军遥相呼应,这样的布置让陕甘边军处处受到掣肘,这些日子以来的屡屡侵扰劫掠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若是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向西移动的话,布局优势无疑就会丧失大半。 若是他们驻扎在阿拉善左旗,就只能威胁到宁夏与甘肃,这些地区即使是是在陕甘境内也属于偏远之地,也有利于陕甘边军集中兵力布防,并且还与河套地区的蒙古右翼联军拉远了距离,失去了遥相呼应的作用,这样一来,陕甘所面临的压力无疑是减轻了许多。 想到这里,大堂内的众人心中疑惑之余,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论蒙古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动作,但陕甘三边的压力减少总是一件好事。 然而,牛辅德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心情再次紧张了起来。 只见牛辅德面色凝重的缓缓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幕僚们收到消息之后,也对蒙古人的兵力调动心存疑惑,但经过了详尽的商讨之后,再联系到蒙古人入境劫掠的小股骑兵陆续返回的情况,我们认为蒙古人的这些动作并不只是寻常的部署调动,而是他们想要把所有兵力汇聚于一处,并且以阿拉善左旗为起点大举进犯陕甘!” 随着牛辅德的话声落下,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 蒙古人大军压境至今已有一个半月有余,虽然是小动作不断、屡屡派出小股骑兵入境侵扰劫掠,但大动作一直都没有出现。 若是牛辅德等幕僚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那么陕甘境内马上就要发生一场大战了! 任谁都知道这一天总会出现,但真的出现之后,却依然是忍不住心中慌乱! 根据总督府所收集的情报,准噶尔汗国以及附庸仆从军加起来总兵力足有五万余,并且全都是来去如风、弓马娴熟的骑兵,这样一支军队大举来犯,想要击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西安知府吴启凡精通韬略,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想到了蹊跷之处,质疑道:“牛先生,你确定这个推断没有错?蒙古人为何要从阿拉善左旗地区发起进攻?那里东临宁夏、西临甘肃,附近的州府皆是地处边远、经济不昌,地形也不利于蒙古人的骑兵,蒙古人从这里进攻陕甘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做法,就算是攻破了边防,也完全讨不到好处,蒙古人固然是野蛮粗鲁,但也不至于如此无智吧?” 另一边,周勃沉吟片刻之后,也认同了吴启凡的质疑,说道:“是啊,蒙古人的这种做法完全没有道理……会不会这一切只是蒙古人的故布迷阵、疑兵之计,想要诓骗咱们调遣兵力前往甘肃、宁夏驻防,而他们到时候却是回马一枪、趁着咱们兵力空虚之际从其他方向进攻?” 牛辅德却是摇头道:“蒙古人这一次的大举调动兵力,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他们想要聚集兵力,这显然是他们兴兵来犯的明确前兆!种种迹象表明,准噶尔的主力确实是向着阿拉善左旗地区移动,并不像是作假,若这一切只是蒙古人的疑兵之计的话,对蒙古人而言也未免是得不偿失,毕竟他们所威胁的地区并不受到陕甘重视,一旦是陕甘三边没有反应的话,他们只会是白白浪费力气……不过,蒙古人究竟为何要这么做,鄙人也不大清楚。” 听到牛辅德的解释,所有人都是沉吟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却是缓缓开口道:“关于蒙古人调兵前往阿拉善左旗的原因,我倒是猜到了一些!”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之际,固然是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手段与心机,但主要是集中在权谋、组织、后勤等方面,在军略兵法方面的表现一向是乏善可陈,而赵俊臣也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在军事方面的不足。 所以,任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纷纷疑惑于蒙古人的动向之际,赵俊臣竟是首先猜到了蒙古人的真实意图! 吴启凡连忙说道:“我等愚钝,还请钦差大人赐教!” 赵俊臣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有些事情,如今也应该让你们知道了!事实上,来到花马池营之后,针对今年的火筛入寇,我一直都在暗中布局,想要为蒙古人布下一处陷阱,原本只是姑且一试,并不指望蒙古人真会中计,但如今看来,我这一次的算计显然是成功了……事实上,准噶尔汗国的主力之所以会向着阿拉善左旗移动,乃是因为他们想要进攻甘肃陇南,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从这里劫掠到足以让他们过冬的粮草!”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众人又是一愣。 吴启凡愈加觉得不可理解,说道:“陇南?劫掠粮草?但陇南并没有足以支撑蒙古人过冬的粮草啊!”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没有,但并不妨碍蒙古人会这么认为!” * 而就在赵俊臣向众人详细解释自己的布置的同时,草原上的鄂托克前旗,准噶尔的大人物们同样是在帐篷里汇聚一堂,商议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 …… 第八百章.赵俊臣的布局(一). …… …… 三边总督府的情报并没有错,驻扎在鄂托克旗、清水河、杭景旗、伊金霍洛旗等地的准噶尔主力大军与仆从军,如今已是纷纷向西移动。 与此同时,这些地方的蒙古将领们也纷纷赶到鄂托克前旗,相聚讨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准噶尔汗国的领兵首领名叫巴根,此人身材粗矮肥硕,脸上满是横肉,茂密的须发全部扎成了小辫子,一双小眼睛闪烁着凶恶骇人的光芒。 如今的准噶尔汗国已是一统西域,但嫡系军队也不过是三万五千余人,准噶尔汗国的大汗葛尔丹能把其中两万五千人交由巴根统帅,并且还让他全权负责入侵劫掠大明疆土的一切事宜,这足以证明巴根的能力与忠心。 事实上,巴根也确实是葛尔丹的忠犬,为了完成葛尔丹所交代的任务,他从来都是不惜一切、不折手段。 此人在西域的名声,已是达到了夜止小儿啼哭的地步,手上血腥无数,曾不止一次做出过屠城灭族的惨绝之事! 近年来,准噶尔汗国在首领葛尔丹的带领下,可谓是疯狂扩张、风光无限,不仅是一统西域、灭国无数,并且还逼迫蒙古右翼的各大部落向他们俯首称臣、名义上占领了半个蒙古草原。 可以说,如今的准噶尔汗国,已是成为了自元以后最为强盛的蒙古部落! 但准噶尔汗国在风光无限的背后,隐患也有不少! 准噶尔汗国的疆域固然是扩张了数倍之余,也需要养活更多的百姓,但近年来随着“小冰河”时期的来临,明朝境内固然是连年天灾,但西域的情况只会是更差,牧民们大都是损失惨重,到了如今更是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了,一旦是饿死了太多的百姓,很快会有人造反叛乱! 与此同时,准噶尔汗国的大后方也不安稳,叶尔羌、哈萨克、诸察合台等等汗国被准噶尔汗国灭国之后,他们的余孽依然是反抗不断,时不时就会偷袭准噶尔各部! 最重要的是,葛尔丹虽然是准噶尔部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领袖,但他的上位手段并不光彩,他同父异母的兄长策妄阿拉布坦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此人逃过了葛尔丹的追杀之后,近年来一直在博尔塔拉河附近召集旧臣与兵马,随时都会领兵作乱! 如此一来,准噶尔汗国颇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意思。 不过,有一个方法可以缓解准噶尔汗国的所有隐患,那就是从富裕的大明疆土劫掠到足够多的粮草! 只要有了充足的粮草,牧民们就不会造反、诸汗国的余孽也就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浪,还可以直接策反策妄阿拉布坦的兵马,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也正因为这些情况,葛尔丹才会留在草原深处坐镇,镇压各地连续不断的叛乱,却又让巴根率领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大军前往大明疆域劫掠粮草! 巴根很清楚这些情况,也很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 所以,巴根也从来都不敢有任何懈怠。 巴根的心中非常明白,如今的准噶尔汗国的内忧外患实在是太多,已是无力与大明进行一场消耗战,也承受不起太惨重的伤亡,否则准噶尔汗国的大后方就会愈加的不安稳,所以巴根领兵逼近大明疆域之后,就一直是非常谨慎,并没有急切的大军入境,反倒是不断的派出小股骑兵骚扰劫掠,这一方面是为了稍稍补充准噶尔大军的粮草消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明朝边防的布置与虚实。 而如今,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与试探之后,巴根自认为准备万全,再加上葛尔丹的屡屡催促,巴根也终于是下定决心,要在明朝境内搞出一场大动作、毕其功于一役,一口气抢到足以让准噶尔汗国渡过危难的粮草与财物! * 此时,巴根的帅帐之内,准噶尔汗国与仆从军的领袖们汇聚一堂。 其中,齐格木乃是鄂尔多斯部落首领乞颜思勤的幼子,他作为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使者,负责蒙古右翼联军与准噶尔汗国的联系与交流。 鄂尔多斯部落近百年来独占了草原上最富裕的河套平原,乃是蒙古右翼各大部落之中最为强盛的部落。 如今,鄂尔多斯部落虽然是表面上臣服于准噶尔汗国,但依然拥有很大的自主权,而齐格木作为鄂尔多斯部落首领乞颜思勤的幼子,面对巴根的时候也不似其他人一般恭敬。 等到众位首领到齐之后,齐格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巴根首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们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联军部署在河套地区,而你们准噶尔汗国的大军则是部署在鄂托克旗地区,这样两军相互间也可以彼此呼应、守望相助,但为何我看到你们准噶尔的军队开始向西移动?两军的距离拉远之后,又要如何照应?你们究竟是想退?还是瞒着我们另有计划?” 听到齐格木毫不客气的质问,巴根凶光四溢的小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怒意。 不过,巴根暂且还不打算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翻脸,所以还是强自按耐了怒火,满是横肉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意,说道:“齐格木兄弟不必着急,我并不打算背弃我们之间的盟约,如今移兵向西,也只是因为事情有了新的变化。” “什么变化?我怎么不知道?” 齐格木轻哼一声,毫不退让的反问道。 见齐格木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巴根的心中愈加恼怒,暗暗想道:“等到我准噶尔汗国渡过了今年的危机之后,必然要彻底征服蒙古右翼各部落,抢走你们所有的女人,把你们的战士全部变成奴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臣服……到了那个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这么与我说话!” 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但巴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僵硬的笑意,说道:“原先我们准噶尔汗国与你们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分军两路相互照应,是为了让汉人顾此失彼、应接不暇,无法防备周全,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随意劫掠汉人的财富与粮食,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儿郎们的劫掠成果你也看到了,汉人同样遭了天灾,边境的汉人大都逃荒了,咱们所收获的财富与粮食少之又少,仅只是稍稍弥补兵马消耗而已……所以,若是咱们想要收获足以过冬的粮食,原先的布置已是不合时宜了!” 说到这里,巴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发现了明军边防的一些异常!那就是汉人的陕甘陇南地区的防备异常严密,一旦是准噶尔的勇士们突袭到陇南附近,就会遇到异乎寻常的激烈抵抗……这让我心中有些奇怪,毕竟陇南那片地方在汉人眼中属于边远荒芜之地,原本绝不应该这么看重!在此期间,哪怕是准噶尔的勇士们出现在汉人的西安府或者花马池营附近,所遭到的抵抗也不过如此!” 听到巴根的解释之后,大帐内的众位首领也纷纷感到奇怪。 西安府乃是陕甘境内人口最多、经济最繁华的地区,而花马池营则是陕甘军政的核心所在,若是陇南地区的防务与这两处地方一样严密,就代表着陇南附近有某些汉人非常看重的东西!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急切等待着巴根的解释。 巴根打量了齐格木一眼,脸上的笑意突然有些不怀好意,又说道:“而就在我心中疑惑的时候,准噶尔安排在汉人内部的眼线向我传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那就是,汉人将他们的赈灾粮草、以及军队的粮饷,全部囤积在陇南的河州卫!那里的粮食足足有近百万石!” 随着巴根的话声落下,大账内的众位首领纷纷哗然,有人心中吃惊、有人惊疑不定、也有人大喜过望! 齐格木打量巴根的眼神满是怀疑,说道:“你们准噶尔汗国在汉人内部也有眼线?” 齐格木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准噶尔汗国在此之前一直是经略西域,不过是最近两年才把势力范围扩张到了蒙古草原、与明朝渐渐有了接触,完全没有收买眼线的时间与机会! 事实上,蒙古各大部落在汉人内部的眼线与奸细,原本大都是由鄂尔多斯部落一手把控,毕竟鄂尔多斯部落最是富裕,又接壤与明朝的西北疆域,并且每年都会入境劫掠大明百姓,他们在这方面有天然的优势。 比如,陕甘的大商贾汪家就与鄂尔多斯部落关系密切,每年都会暗中配合鄂尔多斯部落的火筛入寇,不仅是负责引路与提供情报,甚至汪家族人还会主动参与到劫掠之中分一杯羹,每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鄂尔多斯部落也会把他们所劫掠到的许多财物卖给汪家,让汪家收获巨利! 简而言之,汪家乃是鄂尔多斯部落这些年来渗透陕甘的最大成果! 前些日子,鄂尔多斯部落还因为汪家的请求,派了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前去截杀汉人的钦差大臣,只可惜最终功亏一篑,不仅没有成功杀死汉人钦差,这支骑兵最终也只逃回来百余人,而那名汉人钦差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更是查出了汪家勾结外寇的事情,将整个汪家都连锅端了! 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乞颜思勤还因此肉痛了许久。 见到齐格木的质疑之后,巴根脸上的不怀好意愈加明显,冷笑着说道:“我们准噶尔汗国能够得到这个眼线,也多亏了鄂尔多斯部落的帮助啊!” 齐格木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巴根向着身边护卫吩咐道:“让那个人进来说话!” 随着巴根的吩咐,护卫们很快就领着一名汉人进入了大帐之内! 见到这名汉人之后,齐格木顿时是面现惊怒,猛地站起身来,手指着那名汉人大声问道:“汪泉!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名汉人名叫汪泉,乃是陕甘汪家的嫡系族人。 此人原本一直留在鄂尔多斯部落,负责鄂尔多斯部落与陕甘汪家之间的联系,一向是深受鄂尔多斯部落的礼遇,只不过随着汪家被赵俊臣铲除之后,汪泉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鄂尔多斯部落对此人也就渐渐怠慢了。 但齐格木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是突然出现在了巴根的大帐内! 听到齐格木的询问,汪泉身体微微一颤,既不敢与齐格木对视,也不敢回答齐格木的问题,只是面现谦卑之态,恭恭敬敬的向巴根叩首,并且用熟练的蒙古语说道:“小人汪泉,叩见巴根首领!” 巴根面现得意之色,说道:“汪先生起身说话吧!关于陇南的事情,你向诸位首领解释一下!” 见到巴根与汪泉的表现,齐格木又是一变,知道陕甘汪家恐怕已是抛弃了鄂尔多斯部落,转而投靠了准噶尔汗国了! 汪家的势力虽然是被赵俊臣铲除了,但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陕甘境内依然有很多的人脉与影响!事实上,鄂尔多斯部落这些年来渗透陕甘可谓是成果卓著,除了汪家之外还有许多眼线,但这些眼线大都是由汪家负责接触! 若是汪家抛弃了鄂尔多斯部落转而投靠准噶尔汗国,就意味着鄂尔多斯部落多年以来渗透陕甘的成果已是尽数落入了准噶尔汗国手中! 想到这里,齐格木自然是脸色铁青! 不过,正如准噶尔汗国暂且还不希望与鄂尔多斯部落决裂一样,鄂尔多斯部落也不希望与强大的准噶尔汗国彻底撕破脸。 所以,齐格木虽然是愤怒于汪家的背叛、以及准噶尔汗国的撬墙角行径,但他面色变幻良久之后,最终只是怒哼一声之后坐下,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另一边,听到巴根的吩咐,汪泉则是连忙说道:“巴根首领、各位首领,我汪家原本是明朝陕甘的首富之家,并且一直是与蒙古各大部落关系紧密,每年都会暗中襄助蒙古大军的行动,到了今年,我汪家更是有人成为了陕甘三边总督的幕僚,在他的建议之下,汉人眼见到蒙古大军不可抵挡,已是打算向各位乞和了,为此他们私下挪用了汉人朝廷用以赈灾的粮草,并且还到处抓捕数万名汉人的逃荒灾民,准备用这些粮食与奴隶作为代价乞求各位首领退兵,这样一来,各位首领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收获到大量的粮草与奴隶,足以让蒙古各部落安然渡过这个冬天……这个计划,各位首领想必都知道了,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汪家的暗中推动,汪家对各位首领的恭顺之心,也是日月可鉴!” 听到汪泉的说法,大帐内的众位首领皆是轻轻点头。 然后,汪泉却是面现愤恨之色,继续说道:“然而,汉人的朝廷突然派来了一名钦差,名叫赵俊臣!此人的出现却是坏了大事,不仅是阻止了陕甘督抚们的乞和,并且还大肆抓捕我汪家族人、查抄我汪家的产业,彻底断了我汪家在陕甘的根基!此仇不报,我汪泉誓不为人!” 巴根一脸的同仇敌忾,说道:“汪先生放心,汪家的仇恨,准噶尔汗国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完,巴根还看着齐格木一眼。 齐格木终于知道汪泉为何会背弃鄂尔多斯部落投靠准噶尔汗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汪家复仇!鄂尔多斯部落的实力不如准噶尔汗国,并没有大规模报复明朝的能力,所以汪泉才会果断的投靠巴根! 于是,齐格木的表情愈加阴沉! 汪泉不敢打量齐格木的脸色,只是再次向巴根行礼致谢之后,就继续说道:“不过,赵俊臣虽然抓捕了汪家的大部分族人、也查封了汪家的大部分产业,但我汪家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陕甘的首富之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陕甘依然留有许多人脉,也依然是消息灵通,陕甘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我汪家的耳目! 所以,我立志向赵俊臣报仇之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赵俊臣接手陕甘军政之后,就把汉人朝廷支援给陕甘的赈灾粮食、以及汉人边军的一部分粮饷转移到了陇南地区的河州卫!不仅仅是粮食,陕甘督抚们所抓捕的数万名逃荒灾民,如今也大都集中在那里! 据我所知,这些粮食与灾民原本是安置在宁夏军镇,但赵俊臣一直是无暇分心处理,又担心这些粮食与灾民被蒙古大军劫掠,所以就把他们南移到了陇南,自以为是万无一失,但他却不知道,我汪家在陇南也有经营,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只要是蒙古大军进袭到了那里,我就可以安排内线引路,甚至是里应外合的攻破河州卫城!到了那个时候,近百万石粮食与数万名奴隶,皆是唾手可得!” 说到这里,汪泉面现泄恨之色。 在汪泉看来,只要是帮助蒙古人劫走了陇南的粮草与灾民,赵俊臣就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挫败,朝廷也会追究赵俊臣的罪责,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可以为汪家报仇了! 听到汪泉的解释之后,大帐内的众位首领愈加震惊,隐隐还有一些兴奋! 近百万石粮草、数万名奴隶,这样丰厚的收获,足以让他们渡过今年的寒冬,也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于是,一名首领忍不住追问道:“此事可当真?” 不等汪泉回答,巴根已是抢先说道:“应该不假!为了确认这个消息,我专门派了三千骑兵向着汉人的陇南地区突袭,结果汉人收到消息之后,就急不可待的派出数千军队支援陇南,若不是陇南那里囤积着大量的粮食与百姓,汉人又何必这么紧张?” 听到巴根的确认,众位蒙古首领相互对视一眼。 大帐内的气氛,突然间炽热了起来。 * 而就在巴根向众位蒙古首领宣布计划的时候,赵俊臣也向花马池营的众位官员解释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布局! …… 恩,二合一大章节! …… 第八百零一章.赵俊臣的布局(二).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 …… 环视着总督府大堂内的众人,赵俊臣的面容冷肃,缓缓说道:“自从接手了陕甘军政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击败蒙古人!” 顿了顿后,赵俊臣加重了语气,说道:“不是击退,而是击败!”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纷纷是心中一惊。 他们没想到赵俊臣的志向竟然会这么大! 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明朝已是彻底丧失了击败蒙古人的信心,还拥有赵俊臣这般想法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前任的三边总督梁辅臣也算是志向高远、能力出众之辈,但他在任期间也不过是致力于尽早击退蒙古人的劫掠、保证重要城镇不失、减少每年火筛入寇所造成的损失罢了! 见到众人的反应,赵俊臣的表情愈加严肃:“我的这般想法,并不是异想天开、贪功好胜,而是出于实际的考量!越是了解准噶尔部落,就越是发现这个部落的野心极大,侵略性也极强!近些年来,这个部落已经统一了西域、青海、以及近半个蒙古草原,今年是他们第一次入侵大明疆域……各位认为,一旦是准噶尔部落在今年的劫掠之中尝到了甜头,他们会不会食髓知味?毫无疑问,这个部落从今往后一定会把矛头对准大明疆土,到了那个时候,陕甘三边就再也难得安宁!”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众人皆是表情凝重的点头表示认同。 赵俊臣继续说道:“所以,为了抑制准噶尔部落的野心,我们今年不仅是要击退他们,更还要想办法击败击溃他们,把他们彻底打疼!唯有如此,他们才会知道大明的强硬,今后再想要入侵大明疆土的时候也会心存顾忌,陕甘三边也才可以多一分安宁!” 总督府大堂内众人再次点头表示认同。 与此同时,许多人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带上了许多敬意。 在他们看来,赵俊臣接手陕甘军政之事,纯属于事急从权,在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只需要保守行事、紧守门户、确保陕甘境内重要城池的安全,就已是是守土有功、大功一件了。 然而,赵俊臣为了陕甘三边的长远未来,却偏偏是选择了更加困难的一条道路,仅凭这一点,赵俊臣的胸襟、眼光、境界就要远远超过绝大部分朝廷官员。 当然,赵俊臣在此期间究竟能够收获什么,众人暂时还未想到。 在众人的钦佩目光注视之下,赵俊臣并没有任何得色,只是再次说道:“然而,蒙古人的主力几乎全都是精通骑射的骑兵,一旦是发现战事不利,他们就会一击即遁,在这般情况下,除非是设法拖住他们的主力,再派遣大军重重包围、断其后路,又或者是组建一支大规模的骑兵不断追杀纠缠,否则就很难让蒙古人损失惨重!但蒙古军队向来是来去如风,我朝也难以组建大规模的骑兵,过往的历任三边总督未必就是没有雄心,但他们最终也只能保守行事、得过且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 西安知府吴启凡叹息道:“是啊,上任的三边总督梁阁老何尝没有雄心?但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依然是无可奈何……” 赵俊臣轻轻点头,又说道:“不过,今年的情况却是大有不同!陕甘近年来固然是天灾不断,但蒙古与西域的情况只会是更差!若是他们不能劫掠到足够的粮草,甚至是无法撑过今年的寒冬!但也正因为天灾的原因,边境的百姓们同样没有粮食,甚至还有许多地方举村逃荒,陕甘的粮食大都是集中到了各地城池之中,这样一来,蒙古人虽然是四处派兵劫掠,却一直都不能抢到足够多的粮草……所以,蒙古人若是想要收获足够的粮草,也只能是放弃从前的游击战法,集中兵力攻破陕甘的某处城池!” 关于“蒙古人今年会主动攻城”这一点,在场众人早已经达成了共识,也再一次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赵俊臣也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布局:“所以,我认为,蒙古人攻城之际,无疑就是咱们重创他们的大好机会!若是可以事先猜到蒙古人究竟是进攻哪处城池,就可以事先布置、胜算也就更大了……于是,我就想到了与蒙古人暗中勾结的汪家!”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心中一愣之后,大都是隐隐猜到了什么,许多人都是面现兴奋。 郑家栋惊声说道:“难道,钦差大人您是通过汪家误导了蒙古人的判断?” “正是如此!”赵俊臣说道:“事实上,抓捕了汪恭之后,我就向他提出了一项交易!汪家通敌的罪行,必然是要株连九族的,但我承诺会对汪家网开一面,祸不及儿孙,让汪家的血脉延存下去,但条件则是汪家要全力配合我的计划,向蒙古人传递一些虚假消息!……最终,汪恭自然是同意了! 然后,汪恭招认了汪家在陕甘境内的耳目与人脉,而我并没有出手惩处这些人,反倒是通过他们向蒙古人传递了一些消息,让蒙古人误以为我把陕甘的边军粮饷与赈灾钱粮全部囤积在了陕甘陇南的河州卫!汪家留在蒙古那边的族人并不知道自己收到的是假情报,所以也不必担心暴露…… 为了加深这个消息的可信度,我还特意加强了陇南的防备力量,逼迫陇南的边军主动应敌,每当蒙古人进扰陇南之际,也会第一时间派兵支援……如此种种,颇是耗费了一些心机!但如今看蒙古人向西调兵,恐怕他们已是中计,准备集中兵力进攻陇南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陇南就是我们与蒙古人的决战之地!”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芒! 另一边,随着赵俊臣的解释与判断,不论是李如安、关武元、牛辅德,还是郑家栋、吴启凡、周勃,纷纷是身体一震、面色大变。 有些惊乱,但也有些兴奋。 周勃的幼子死在蒙古人的手上,一向是仇深似海,心中急切想要报复,对于开战的事情并不惊慌,反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所以他也就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表情有些激动,冲着赵俊臣深深躬身行礼道:“钦差大人智深似海、此计大妙!只要是咱们事先知道了蒙古人的目标,就定然是可以给予蒙古人重创!” 随着周勃的领头,在场众人也纷纷是大赞赵俊臣的妙计。 但赵俊臣依旧是一副平静模样,说道:“刚才也说过了,我的这些布置只是姑且一试,原本并不指望蒙古人真会中计,所以也没有向你们明说,如今只是意外之喜罢了……事实上,蒙古人会中计,也并不是我的计策有多么高明,只不过他们也确实被粮草的事情逼急了,并没有更多选择!”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又道:“不过,蒙古人固然是中计了,但咱们究竟要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也需要详细安排,不能让蒙古人看出破绽……并且,诡计不可持久,只能够让我们多一些优势,到了最后依然是要以实力取胜!否则,若是我们实力不及人、安排不周密,哪怕是趁机包围了蒙古军队,最终依然是让他们破围而逃,一切计策也是白搭!”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所有人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对于赵俊臣的沉稳与城府,众人也是愈加钦佩了。 然后,李如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钦差大人,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蒙古人接下来会主攻陇南,我们也需要尽早安排兵力才是……寻常的边军并不可靠,能够重用的也只有钦差大人您亲自组建的战兵新军以及朝廷所支援的禁军精锐!如今战兵新军前去攻讨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但只是刚刚离开小半日,还追得上!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先把战兵新军召回来?” 郑家栋也说道:“是啊,那些不服军令的边军将领大可以事后再攻讨,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陇南地区的防务!战兵新军不仅是钦差大人您的心血所系,并且还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强军,咱们若是想要击败蒙古大军,这个时候可离不开他们,还是赶快召回来比较妥当!” 听到李如安与郑家栋的建议之后,赵俊臣认真思考了片刻。 然后,赵俊臣摇头道:“不必!” …… ps:看了一下书评区,有个帖子非常混乱,两位读者相互间骂个不停。 骂人者禁言,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位id是“彷徨的冬季”的读者威胁称我敢禁言的话,就不再看这本破书,并且要留点小礼物,去告发这本书借古讽今之类……我只想说请便,这本书就算被封,对我而言也不会有任何经济损失,说过好几次了,继续写这本书只是因为我心中还有“责任”二字,如果这本书被封了,我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逃避责任,反倒是一身轻松! 我希望读者与作者之间可以平等相处,作者并不是高人一等,读者也不是大爷,我们都只是起点这个平台的一份子,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另,k是老读者了,经常看到留言,谢谢你维护本书,但你确实是骂人了,也要禁言七天,见谅。 最后,各花如各眼,每个人针对这本书都有不同的看法,我对书评区的异议与批判也一向是有选择的接受,从不会急不可待的删帖禁言,喜欢这本书的读者大可不必强迫别人喜欢,也不必与那些批评者争辩,想要改变别人想法向来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以上!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八百零二章.赵俊臣的布局(三). …… …… “不必?”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众人皆是觉得不可理解。 陕甘边军的实际战力究竟如何,他们大都是心中有数。 简而言之,寻常的边军大都老弱,本质上只是边军武官们的佃农,他们的战力就连蒙古的寻常牧民都有不如,但这部分边军占了陕甘军队的绝大部分,并且数目上还有很大的水分。 与此同时,各地边军将领所精心培养的私兵则是战力不俗,并不逊于蒙古精锐,但私兵的数量太少,也太过分散,一名寻常的边军千户最多也只能养得起三四十名私兵,很难形成战力。 至于赵俊臣这段时间所组建的战兵新军,却无疑是陕甘三边数一数二的强军,战士全都是性格悍勇、身强体壮的私兵出身,规模却要比任何一支私兵都要庞大的多,领兵武将全都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勇将,兵甲也算得上是齐备精良,并且这支队伍的将士们在赵俊臣的思想动员之下,全都是士气高涨、战意强烈。 依照在场众人的想法,别说是寻常的蒙古骑兵了,就算是传说中灭国无数的准噶尔大军,也未必就会比战兵新军更强多少。 所以,眼看着准噶尔大军即将要大举进攻陕甘陇南,但陕甘陇南的边军仅依靠少数的私兵必然是难以抵抗,当务之急自然是紧急召回战兵新军,让他们前去陇南支援,准噶尔大军在传说中更强于普通的蒙古精锐,也唯有出动战兵新军才可以相抗衡!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赵俊臣竟然是心中毫无迫切之意,依然打算让战兵新军前去攻讨那些不服从军令的边军武官。 这样一来,若是耽搁了战局,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不论是李如安、关武元、牛辅德这些赵俊臣的心腹,还是郑家栋、吴启凡、周勃这些陕甘本地官员,皆是心中急切,打算劝赵俊臣改变主意。 然而,不等他们开口,赵俊臣已是先一步开口解释道:“我自然也知道战局紧迫,但我的这般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吴启凡已是不敢小觑赵俊臣的心机智慧,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连忙说道:“还请钦差大人赐教!“ 赵俊臣缓缓解释道:“首先,战兵新军若是用以守城,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他们应该与蒙古人野外对阵,唯有如此才可以最大程度的杀伤蒙古人的有生力量,把蒙古人彻底打疼!所以,战兵新军在这次战事之中的作用是包围、堵后路、上阵冲杀,所以也不需要他们太早前往陇南支援,否则战兵新军只会被堵到城池之内无法施展,又或者会暴露我们的作战意图。”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其次,战兵新军确实是战力不俗,丝毫不逊于蒙古精锐,若是让他们太早与蒙古人交手的话,说不定就会让蒙古人心生怯意、知难而退,这样一来,咱们就很难造成蒙古人太大的伤亡!” 见众人皆是若有所思,赵俊臣又说道:“最后,战兵新军如今攻讨那些不服从总督府军令的边军武官,也是很有必要的行动!唯有如此我们才可以杀一儆百、彻底统一陕甘的军政力量,与此同时,这次行动也可以促使战兵新军加快磨合、加强战力,到了真正的决战之际,也可以发挥更大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的计策看似是成功了,但也要考虑到蒙古人会不会留有后手,比如他们会不会在进攻陇南的同时又分兵进攻西安府、以此来分散咱们的兵力与精力?所以,战兵新军暂且不可轻动,咱们必须要保留一定的应急力量!”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严肃的总结道:“依照我的想法,战兵新军最好是在战事中期加入战场,趁着准噶尔的大军专心攻城之际,断掉他们的后路,将他们重重包围,然后再里应外合,把准噶尔军队彻底击溃!”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众人皆是沉思不语。 良久之后,众人终于是纷纷点头赞成了赵俊臣的观点。 但吴启凡沉吟了片刻之后,依然提出了异议,说道:“不过,若是蒙古人下定决定强攻的话,仅凭陇南的边军实力,恐怕是很难抵抗。若是咱们毫无支援的话,说不定还不等战兵新军包抄后路,陇南的几处卫城就已然被蒙古人攻破了……还有,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战兵新军加入战场的时机至关紧要,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必须要找准最恰当的时机才行。” 赵俊臣点头表示同意,说道:“吴知府的顾虑很有道理,若是咱们没有及时支援陇南的话,就是明摆着以陇南为诱饵,也同样会让蒙古人看出破绽……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已经陆续向陇南调去了三千援兵,也趁机调去了一批守城器械,但仅凭这么一点兵力显然不足以支撑太长时间,所以……”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关武元。 见到赵俊臣的目光,关武元的表情顿时一变,隐隐有些慌乱,再也见不到平日里的威严孤傲之态,看向赵俊臣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一丝哀求。 很显然,赵俊臣打算让关武元领兵前去陇南支援。 除了战兵新军之外,关武元麾下的禁军精锐也是总督府唯一可以调动的可战兵力了。 关武元显然不希望自己接手这样的危险差事。 但赵俊臣并没有放过关武元,依然是说道:“关将军,在这般情况下,是你们禁军精锐出动的时候了!我命你亲自领兵两万人,前往陇南支援!我的要求是,在四十天以内,你要坚守陇南的各城与各卫所,不论你用任何办法,都绝不能让蒙古人破城!” 见到关武元的面色苍白,良久没有领命,赵俊臣的眉头不由一皱。 说实话,若非是手中实在没有人才,赵俊臣也不愿意用关武元这个色厉内荏之辈。 不过,关武元虽然是无能怯弱,但他的麾下也确实集中了禁军绝大部分精锐,其中也有几位将领有真本事,否则赵俊臣还真不敢把这个任务交给关武元。 注视了关武元片刻之后,赵俊臣的心中轻轻一叹,又说道:“放心吧,我已是提前在陇南准备了足够多的守城器械,陕甘督抚们前段时间所抓捕的逃荒灾民也大都留在那里,我也没有白养活他们,他们这些日子以来颇是修建了许多防备工事,如今的陇南虽然还算不上是固若金汤,但也绝对是易守难攻了……再加上蒙古人向来不善于攻城,只要是你下定决心坚守,就一定可以拖到足够长的时间,等到蒙古人稍现疲态之际,我也会亲自领兵前去支援!” 说到这里,赵俊臣略略加重了语气,问道:“怎么,关将军难道也要违抗军令不成?”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关武元身体不由一颤。 相较于远在千里之外的蒙古大军,他还是更加害怕近在眼前的赵俊臣。 于是,关武元最终还是出列领命道:“卑职……遵令!” 关武元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但赵俊臣好似完全没有听出来,只是再次安抚道:“事成之后,我必然会向朝廷为关将军请功!” 然后,赵俊臣不再看向关武元,继续说道:“宁夏中路距离甘肃陇南不远,为了节省时间、避免将士们来回奔波消耗体力,前去攻讨宁夏中路的战兵新军就不必赶回花马池营了,派出信使向他们传令,让他们事成之后前往甘肃与宁夏的交界处附近驻扎,整军备战、随时听候军令…… 还有,派人向甘肃军镇传令,甘肃军镇加入战兵新军的私兵队伍也不必赶来花马池营,如今也没时间操练他们了,甘肃即将要成为战场,他们也未必能够赶到,就让他们前往兰州府集合,暂且由兰州守备官负责操练,同样是整军备战、随时听候军令…… 再向甘肃陇南地区的所有州县传令,让他们坚壁清野、收拢百姓进城,防止蒙古人的劫掠……甘肃的河西七卫也要密切关注陇南战事,随时准备出击支援……” * 就这样,赵俊臣发布了一项又一项的命令。 确定了大致的布局之后,赵俊臣又与众人商议了许多事情。 应急备案、细节安排、行军路线…… 整整商议了一天时间,集思广益之下,大致的战略计划总算是有了着落。 然后,整个花马池营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当天下午,近百位的信使离开了花马池营,带着赵俊臣的命令快马加鞭向着陕甘各地奔去!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在巴根的大帐内,蒙古联军的众位首领则是陷入了无尽的扯皮与争吵之中! 一切争吵,皆是源于利益! …… PS:虫子刚刚检查了一下,发现这本书又有许多章节被屏蔽了,很无语……只好是慢慢修改、再申请解禁吧! …… 第八百零三章.狼烟起(一). …… …… 此时,鄂托克前旗草原上,巴根的帅帐之内。 确认了甘肃陇南地区囤积着大量粮草的消息之后,众位首领对于巴根主攻陇南的决定已是再无异议。 正如赵俊臣的推断,蒙古联军如今看似是大军压境、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已是落入绝境、再无退路,若是他们今年没能在大明境内劫掠到足够多的粮草的话,那么也无需明朝反攻,他们自己就会在今年寒冬期间步向衰败。 所以,他们已是别无选择,只能攻城夺粮,哪怕是明知道陕甘陇南地区如今必然是戒备森严,甚至有可能会是一处陷阱,他们也必须要跳进去! 事实上,相较于城高墙厚的西安府或者花马池营,陇南地区的几处卫城已经算是相对容易对付的了。 但大帐内的众位首领统一了主攻陇南的看法之后,很快就再次产生了争执。 争执的核心,乃是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问题。 * 大帐内,巴根表现出一副信任备至的态度,表情诚恳的向齐格木说道:“齐格木兄弟,事情就是这样,为了劫掠到足够多的粮草财物,准噶尔大军即将要移兵向西、进攻汉人的陇南地区,但那里囤积着大量粮草,必然是重兵驻守、戒备森严,我希望蒙古右翼部落联军能够为准噶尔汗国的勇士们分担一些压力,主动进攻汉人的榆林军镇,并且是分兵骚扰汉人的花马池营与各地州府! 这样一来,汉人必然是应接不暇,就不能为陇南提供太多支援,准噶尔的勇士们攻城之际也会轻松许多……当然,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如今已是形同一体,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这样吧,等到事成之后,准噶尔汗国所劫掠到的粮食、财物、奴隶就全部分给你们三成,如何?” 对于巴根的提议,齐格木自然是不会答应。 先别说巴根会不会事后赖账,又或者是在劫掠收获的数目上做手脚,仅只是三成的劫掠收获也实在是太少了! 于是,齐格木冷笑道:“仅只是三成?巴根首领也太慷慨了吧?你可知道我们蒙古右翼究竟有多少部落、多少儿郎?” 巴根这一次倒是好脾气,态度温和的商议道:“齐格木兄弟,你要知道我们准噶尔汗国如今已是占领了西域与青海全境,需要粮草的地方只会比你们蒙古右翼部落更多!更何况,在这次行动当中,你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仅只是出兵骚扰而已,但我们准噶尔军队却是要攻破汉人城池,必然是一场苦战,说不定还会伤亡惨重,所以我们理应分到更多……当然了,我也知道蒙古右翼部落的难处,这样吧……事成之后就分给你们四成,如何?” 然而,对于巴根的好言相商,齐格木则是笑容愈冷:“巴根首领,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不成?在此之前,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负责拖住汉人的边军主力,而你们则是肆无忌惮的四处派兵劫掠,我们就已经吃亏很多了,只是考虑到双方的关系,才一直是隐忍着,但巴根首领若是贪得无厌的话,我们蒙古右翼也不会一忍再忍!” 说到这里,不等巴根开口解释,齐格木已是继续说道:“巴根首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攻破了汉人的城池之后,你们准噶尔汗国究竟是劫掠到了多少粮草、多少财物、多少奴隶,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明面上是分给了我们蒙古右翼部落四成收获,但实际上究竟分了多少,又有谁人知道?巴根首领认为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出力太少,不能分到更多,那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就再出一份力气好了!除了派兵骚扰汉人的各地州府之外,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还会再派出一万五千名勇士与你们准噶尔大军一同进攻汉人的甘肃陇南地区,但最终的劫掠收获,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要分五成!” 听到齐格木的说法,巴根眼中闪过了一丝怒火与杀意,满是横肉的脸上表情愈加狰狞,心中更是有些恼羞成怒! 当然,齐格木也确实是拆穿了巴根的如意算盘! 按照巴根的想法,劫掠了汉人的粮草财物之后,最终能分给蒙古右翼部落两成就已经是非常慷慨了! 不过,考虑到准噶尔汗国依然是需要蒙古右翼联军分担压力,所以巴根依然是强自忍耐着,只是向着帐内的另外几位首领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大帐之内,除了准噶尔汗国的首领巴根与蒙古右翼部落联军的使者齐格木之外,还另有七八人在座,这些人大都是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首领。 其中,有一名壮男汉子形象迥异,鼻高目深、毛发发黄、双眼隐含碧色,乃是哈萨克骑兵的首领阿拜.海达尔。 准噶尔汗国征服了哈萨克汗国之后,哈萨克族固然是有一部分人不断反抗,但也有一部分人成为了准噶尔汗国的鹰犬爪牙,而阿拜.海达尔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这一次准噶尔汗国来到大明疆域劫掠,除了嫡系军队两万五千人之外,另还有三万仆从军,其中就以哈萨克骑兵、叶尔羌骑兵、诸察合台骑兵的数量最多,各有六七千人。 见到巴根的眼神示意之后,阿拜.海达尔就迫不及待的表态说道:“齐格木,你可不要忘了,巴根首领此次领兵来到蒙古草原,是全权代表着葛尔丹大汗!他的态度就是葛尔丹大汗的态度,你们蒙古右翼部落已经向葛尔丹大汗表示了臣服,自然是要听从巴根首领的命令!难道,你们蒙古右翼想要反抗强大的准噶尔汗国不成?” 阿拜.海达尔的蒙古语并不熟练,说话之间总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随着阿拜.海达尔的话声落下,诸察合台骑兵的首领苏合也随声附和,语气之间满是威胁之意,道:“齐格木兄弟,你的态度太过强硬了,希望你能够考虑到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的和睦关系!准噶尔汗国的勇士是无敌的,巴根首领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若是再得寸进尺的话,恐怕你们蒙古右翼部落讨不到好处!” 叶尔羌骑兵的首领阿木尔是一位表情阴沉的中年人,此时则是阴恻恻的说道:“是啊,齐格木,注意你的态度!就算是你的父亲乞颜思勤也不敢这么与巴根首领说话!你们蒙古右翼的部落多、勇士多,难道我们哈萨克、叶尔羌、诸察合台的勇士就少了?我们难道就不需要分些粮食?巴根首领分给你们四成,就已经是非常慷慨了!” 相较于巴根的一再隐忍,这三位仆从军的首领态度却是要强硬得多。 事实上,这三人也确实是更加看不惯齐格木面对巴根时的强硬表现。 在他们三人看来,蒙古右翼各大部落与哈萨克、叶尔羌、诸察合台一样,都已经向准噶尔汗国俯首陈臣,也都是准噶尔汗国的二等人,面对巴根首领的时候就应该奴颜婢膝,但又要比那些小部落、小汗国更加尊贵一些。 然而,齐格木却是表现出一副与巴根平起平坐的样子,就好似蒙古右翼部落同样是高人一等,这无形中刺伤了哈萨克、叶尔羌、诸察合台的“自尊”。 所以,他们三人心中颇是愤愤不平。 见到几位仆从军首领的陆续发言,齐格木的表情满是不屑,轻哼道:“蒙古右翼部落固然是把葛尔丹大汗奉为共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蒙古右翼部落就活该饿死冻死!……这样吧,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出兵一万五千人与你们共同进攻汉人的甘肃陇南地区,但最终我们要分到四成半的粮草与财物,奴隶只要三成,这是我们蒙古右翼部落的底线了,若是巴根首领再不答应,那么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也就不再配合你们、只好是单独行动了!” 说到这里,齐格木瞥了三位仆从军首领一眼之后,又说道:“和那些丧家之犬不一样,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有能力单独行动!” 听到齐格木赤裸裸的讥讽,三位仆从军首领顿时是勃然大怒,眼看着就要翻脸。 但就在这时,巴根却抬手阻止了他们。 只见巴根紧紧盯了齐格木片刻之后,突然笑道:“好,就按照齐格木兄弟的办法,你们出兵一万五千人与我们一同行动,最终的劫掠收获分给你们蒙古右翼部落四成半!” 听到巴根的决定,齐格木还以为自己在这场交锋之中取得了胜利,不由是面现得意。 不过,巴根的一双小眼睛之中,此时却是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冷冽杀意! * 然后,蒙古联军的众位首领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齐格木很快就离开了巴根大帐,想要抓紧时间向蒙古右翼部落联军送信。 等到齐格木离开之后,大帐内都是准噶尔汗国的亲信,哈萨克骑兵首领阿拜.海达尔满是愤愤不平,向巴根问道:“巴根首领,当真是要分给蒙古右翼部落四成半的收获?哪怕是汉人的陇南地区当真是囤积了百万石粮草,被蒙古右翼部落分走了近半,咱们又能剩下多少?咱们的儿郎们又要如何过冬?” 巴根冷哼一声,说道:“暂且答应他就是了!蒙古右翼部落联军派来的一万五千人,正好是可以成为咱们的炮灰!到了攻城之际,咱们可以让他们首先进攻,替咱们的勇士送死!咱们也可以保存实力、减少伤亡!等他们死伤惨重之后,就无力与咱们抗衡,到了那个时候,究竟要分给蒙古右翼部落多少粮草、财物、奴隶,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听到巴根的解释之后,众人终于是明白了巴根的心意。 顿时间,大帐内响起了一片阴冷笑声! …… ……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八百零四章.狼烟起(二). …… …… 暂且不谈蒙古联军与陕甘三边的各自布置。 却说,战兵新军离开了花马池营之后,很快就兵分两路、奔赴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 相较于张诚、李丕的那一路分兵,何漳的麾下集中了火器营、骑兵营、以及步兵第一营,全都是战兵新军之中最精锐的兵力。 这样的兵力对付区区几名拥兵自重、不服军令的边军武官,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何漳依然是不敢有任何懈怠,他很清楚赵俊臣的真实意图,也很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那几名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只不过是小虾米,绝不是战兵新军的对手,战兵新军的真实目的乃是树立威信,所以就必须要展现出压倒性的实力、干净利落的完成任务,一旦是稍有拖延与波折,这次行动就算是失败了,甚至还会影响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的战情。 与此同时,这次行动也是为了进一步强化战兵新军的磨合与默契,甚至是赵俊臣对战兵新军的一次考核,战兵新军今后究竟会在战场上扮演怎样的角色,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这一次的行动效果。 除此之外,战兵新军还有一个隐藏任务,那就是在行军路上与戚斌新军“切磋”、“交流”一番,并且是以实力压服戚斌新军,让戚斌新军彻底服从于赵俊臣! 为了这些目标,何漳一路上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战兵新军就必须要加快速度行军;想要向沿途的边军卫所展现实力,战兵新军在急行军的同时还必须要展现出强大的军威气势;这样的要求,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而言实在是有些苛刻了。 但战兵新军毕竟是刚刚成型不久,问题依然留有不少,遇到这样的苛刻要求,将士们难免是心生怨气,所以就需要何漳想方设法的进行安抚;与此同时,因为急行军的缘故,时不时就会有士兵掉队走散,这些麻烦同样是需要何漳分心处理。 可以说,离开了花马池营之后,何漳简直比练兵的时候还要更加幸苦,若不是毛家栋、刘蛮牛等人能够为他分担一二,哪怕是何漳老当益壮,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也幸好战兵新军待遇优厚,受到了赵俊臣的思想动员之后又是士气高昂,所以才能够勉强达到要求,若是寻常的边军部队,这个时候就算是没有哗变,也必然会有大量士兵偷逃。 *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何漳领兵奔向榆林南路。 行军路上,可谓是情况频出,战兵新军每行十里路程就会停下休整一次,整顿队伍之余,也顺便是等待那些掉队的士兵。 到了晚上扎营休息之际,战兵新军只前进了不足七十里路程。 秦朝名将白起在华阳之战时,曾在八天时间内领兵行军八百里;汉朝霍去病曾在六日时间内转战千余里,同时还杀敌上万;唐时李道宗的麾下军队更是惊人,曾在十天之内行军两千余里,期间还与吐谷浑大军苦战数场;哪怕是前朝时期,秦良玉率领近万步兵从重庆赶到北京,也只用了两个半月时间,并且减员不到二百人…… 也就是说,古时精锐军队的行军速度至少也应该达到日行六十里的标准,若是急行军速度的话,更是应该达到日行百里的标准。 但战兵新军第一天的急行军,却只前进了不足七十里路程,何漳对于这个成绩自然是不大满意。 但何漳也知道,战兵新军还处于磨合时期,一切都急不来,将士们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行军速度也会逐渐加快,所以何漳也没有太过于急切。 然而,大军扎营休息之后没过多久,突然有一位信使快马追上了战兵新军,交给了何漳一封总督府的密函。 帅帐之内,何漳拆开密函查看,顿时是面色大变。 在这封密函之中,赵俊臣向何漳详细交代了蒙古联军的动向与意图。 得知蒙古大军即将要进攻陇南、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何漳再也无法镇定,连忙向信使询问道:“对于蒙古人的异动,钦差大人可是有什么安排布置?是否需要我领兵赶去陇南支援?” 信使名叫李涵,同样是赵俊臣从京城带来的幕僚。 听到何漳的询问之后,李涵摇头道:“钦差大人自有安排,何将军的任务并没有变化,依然是攻讨那些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战兵新军将会在战事中期加入战场,负责包围截抄之事,所以何将军并不需要急着赶去陇南支援……钦差大人把蒙古人的动向告知将军,只是因为将军您乃是陕甘边军的栋梁支柱,希望将军可以心中有数、明白局势之紧迫,眼下的任务绝不可耽搁太长时间!” 何漳的表情愈加严肃,点头道:“我明白了,还望你回去转告钦差大人,我何漳一定会在时限之内完成任务,绝不会耽搁战事!” 李涵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既然何将军已是明白了钦差大人的意思,我也就不再这里停留了,因为蒙古人的异动,花马池营眼下已是忙成一团,我还要尽快赶回总督府为钦差大人分忧,这就告辞了!” 李涵乃是赵俊臣的亲信幕僚,按理说他离开的时候何漳就算是没有亲身相送,也应该客套恭维几句才对。 但何漳此时心中只想着今后的战事安排,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之后,就任由李涵离开了。 等到李涵离开之后,何漳的目光转向了大帐内的另外二人。 这两人皆是何漳在战兵新军之中最看重的武官之一,分别是骑兵营主将毛家栋与与步兵第一营主将刘蛮牛 让何漳较为满意的是,这两人皆是表现不错,毛家栋依然是一副冷肃模样,只是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而刘蛮牛则是隐隐有些激动,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 何漳缓缓说道:“蒙古大军终于有了异动,想要集中兵力攻打陕甘陇南,这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但在此之前,我们首先还要去攻讨那些不服军令的边军武官,所以你们暂且不要向人透露这个消息,以免扰乱了军心……还有,我原本是想要在路上慢慢磨合将士,让他们逐渐加快赶路速度,但如今看来,这般做法已是不合适了。为了避免耽误战机,明天的行军速度必须要进一步加快……武官们也要加紧督促,不能再让太多士兵掉队了,今天已是因为这种事情耽搁了太多时间……若是再有将士掉队,也不必刻意等待他们,以战兵新军的士气与待遇,士兵们就算掉队也不会逃跑,可以让他们自行前往榆林南路归队……” 说话之际,何漳的目光盯在刘蛮牛身上,问道:“蛮牛,没问题吧?” 刘蛮牛猛地站起身来,大声答道:“何将军放心,从明天开始,我步兵第一营绝不会再拖后腿!” 何漳麾下集中了骑兵营、火器营、以及步兵第一营,其中骑兵营全是乘马而行,赶路之际最是轻松,火器营的士兵大都只是背负火統而行,行军路上也没有太大负担,但刘蛮牛的步兵第一营就有些拖后腿了,因为装备精良的缘故,步兵第一营的将士大多是背负着沉重的甲胄与武器赶路,不仅是速度更慢,体力也消耗更多,今天战兵新军所掉队的将士,绝大部分人都是出自于步兵第一营。 这是客观情况,所以何漳也没有怪罪刘蛮牛,只是见刘蛮牛的情绪有些激动,与他一贯的沉稳表现大不相同,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怎么?马上就要与蒙古人决战了,蛮牛的心情有些激动?” 刘蛮牛微微一愣,才发现了自己的异常,然后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沉稳,声音含着一丝冰冷肃杀之意,点头道:“卑职只是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杀敌为家人报仇了!” 这一次,何漳却是面现责备,道:“你如今乃是步兵第一营的主将,麾下近四千名将士的性命都要由你负责,将来到了战场,咱们战兵新军必然会是主力,而你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会影响战局之胜败!本将虽然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绝不能被心中情绪影响了判断,否则我今后可不敢重用于你!” 刘蛮牛沉默了片刻,然后垂首答道:“卑职明白了!” 其实,何漳虽然是警告了刘蛮牛,但他此时的心情同样是隐隐激动! 蒙古大军终于有了大动作,很快就要与蒙古人决战了! 在此之前,何漳虽然是勇名远播、战功卓著,但说到底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毕竟他从前麾下只有两三百名私兵可用,只能对付蒙古人的小股骑兵,所谓的战功也不过是杀敌十余、退敌数百罢了,根本不能够伤到蒙古人的根本,也无法影响战局。 但如今,何漳已是成为了战兵新军的统帅,麾下拥有近两万名精兵,还得到了钦差赵俊臣的鼎力支持,拥有了与蒙古主力直面交锋的力量,也终于有机会大干一场、留名千古了! 多年以来的夙愿终于是即将要实现,何漳又如何还能平静?他的心情甚至要比刘蛮牛还要更加激动! 只不过,何漳毕竟是沙场老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务必要保持冷静,他对刘蛮牛的一番警告,其实也是在警告自己! 见到刘蛮牛听从了自己的警告,何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陕甘三边与蒙古联军的大战虽然是一触即发,但我等也不能忽视眼前的任务,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钦差大人的交代……对了,戚斌新军如今位于何处?” 说到后面,何漳突然想起了赵俊臣交代给战兵新军的隐藏任务。 毛家栋起身答道:“按照情报,戚斌新军如今正在咱们东南方向的八十里处,这支军队虽然是向着花马池营方向行军,但速度很慢,每日不过是三四十里的路程……若是咱们加快行军的话,应该会在明天晌午之后与戚斌新军碰面!” 何漳面现冷意,说道:“吩咐下去,明日的卯时一刻,大军准时拔营出发!……再吩咐下去,探马发现了戚斌新军之后,不必与他们接触,而是要隐藏行迹、尽快向本将呈报……戚斌多次违背钦差大人的军令,但钦差大人则是屡屡容忍,认为此人的能力不可多得……哼,我这一次倒是要试一试此人的斤两!” 事到如今,何漳大约也看出来了,赵俊臣在陕甘三边最看重的武将共有两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戚斌,甚至赵俊臣对戚斌的重视程度还要隐隐更高于何漳。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仅是文人相轻,武将之间也同样是互不服气,戚斌近两年固然是战功不俗,但毕竟只是小辈,又有何资格与何漳这样的沙场老将相提并论? 所以,何漳的这一番决定,除了赵俊臣的吩咐之外,也是有些心中不服气的因素! 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刘蛮牛与毛家栋二人再次遵命。 他们皆是赵俊臣的亲信,对于戚斌同样是看不顺眼很久了! 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戚斌新军的表现竟是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然后,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看重戚斌的原因! * 与何漳领军的一路急行不同,戚斌自从收到了赵俊臣的征召军令之后,就一直是磨磨蹭蹭、异常敷衍,不仅是拖延了好几日时间才开始领军出发,一路上的行军速度更是慢得令人发指。 当然,戚斌也并不是一味的拖延,他同样是趁着赶路的机会进一步的操练新军。 行军路上,戚斌对于麾下新军的要求极高,新军将士们不仅是要身穿甲胄、手持兵刃,并且还必须要保持队形齐整、步调一致! 这样的要求,远要比何漳对战兵新军的要求更加苛刻! 战兵新军每行走十里路程就需要重新整顿一次,对于这样的成绩何漳就已是很不满意了,但戚斌新军的情况就更加夸张了——每当新军士兵们的队形略显散乱之后,戚斌就会下令停军整队,这样一来,戚斌新军几乎是每行军半里路程就需要重新整队,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他们的龟速前进了。 到了第二天的未时左右,眼看着日头已上三竿,将士们也全都是饥肠辘辘,戚斌就下令停军,让将士们歇息吃饭。 然而,就在戚斌新军的将士们休息吃饭的时候,战兵新军的探马已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然后,依照何漳的要求,探马们并没有惊动战兵新军,而是悄然原路返回、将戚斌新军的事情禀报于何漳。 …… ……10 第八百零五章.狼烟起(三). …… …… “咚!咚!咚!” 这一天,固原军镇南路的镇安县附近,有一支军队正沿着道路缓缓而行。 与寻常边军相比,这一支军队的气势显得格外不同。 虽然是野外行军,但依然是秩序井然,无论横竖队列全都是整齐划一,军士们皆是清一色的青壮男子,全副武装、兵甲齐备,所有人都是腰板挺直、面色肃然!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支军队在行走之际竟是可以保持步伐一致,远远就能听到他们行走间的齐声轰响! 道路两旁的田野上,有一些百姓正在秋种,见到这支军队之后皆是不由自主的面现敬畏,百姓们虽然不懂兵法军略,但也能感受到这支军队身上所散发的强大军威与英武之气! 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自然就是戚斌新军了! 在赵俊臣与梁辅臣的鼎力支持之下,戚斌新军如今已是扩充到了三千人的规模,其中骑兵数量较少,只有五百人左右,但火枪兵的数量较多,约有八九百人,皆是装备了明朝最精良的燧发枪,剩下的军士全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的长枪兵。 可以说,戚斌新军不仅是军容严整、训练有素,他们的装备也要远远强于寻常的边军! 大军之中,戚斌骑在马上不断扫视着周围军士,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经过了这段时间以来的行军操练,戚斌新军确实是成长极快! 刚开始的时候,新军士兵们每行走数十步就会阵型混乱,必须要重新整顿队伍,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操练,新军士兵们行走千步之后依然是可以保持队列严整。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样的成绩极为惊人,也让戚斌深感满意。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幸苦操练,虽然是拖慢了行军速度极慢,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将士们如今已是可以长时间的保持队列齐整,这说明他们已是把队列训练融入了骨子里……只要是他们将来上了战场之后依然是队列整齐、攻防有序,将士们相互间就可以提供最大的支持,不同兵种也可以发挥各自的最大作用……到了那个时候,这支军队虽然只有三千人,但足以抵挡上万蒙古鞑子的进攻!” 想到这里,戚斌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傲气。 毕竟,这样一支强军,全是他亲手操练出来的! * 而就在戚斌若有所思之际,一名身穿总旗服饰的武官策马来到戚斌的身边,态度恭敬的请示道:“戚将军,已是日上三竿了,如今又是秋老虎的天气,实在是闷热不堪,军士们皆已是身穿甲胄行走了整整一上午时间,全都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您看咱们是不是停军休整半个时辰?也好让将士们趁机吃些干粮?” 这名武官不过是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皙、相貌英俊,他此时的态度看似谦卑,但表情间依然带有一丝傲气隐隐浮现,举手抬足之间既有军人的干练之气,也有世家子弟的富贵之气,显然是出身不凡。 见到这名武官之后,戚斌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既有欣赏与满意,也有厌恶与戒备! 这名武官自称名叫王贺,乃是浙江义乌人士、小地主家族出身,自幼就喜爱武艺,善用长枪棍棒,也读过一些兵书,戚斌前些日子在义乌境内招收了千余新兵,而王贺就是其中之一。 王贺参军之际,戚斌认为王贺这样的地主子弟往往是娇生惯养、难以管教,心中有些排斥,所以就提出了一项苛刻要求——王贺必须要穿上重甲奔跑三里路程,否则就不能加入新军之中。 但出乎戚斌意料之外的是,王贺竟是通过了考验! 这样一来,戚斌也就转变了看法,把王贺收入了新军之中,又因为王贺的武艺娴熟、识字明理,基础远远好于寻常士兵,所以戚斌也就对他重点培养,希望王贺将来能够独当一面! 王贺也确实没有让戚斌失望,他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骄慢与娇气,训练之际要比寻常士兵更加努力,对于兵法韬略也有自己的见解,并且很快就学会了底层军官所需要的一切知识,他渐渐展现的领导才能也受到了寻常军士的支持与拥护…… 这样一来,戚斌对于王贺愈加看重,很快就提拔他成为了副旗官、小旗官、然后又成为了总旗官。 只要是再升一阶,王贺就会成为军中的副百户,正式迈入中层武官之列。 原本,戚斌认为这一天并不会太远! 但就在戚斌准备向榆林总兵举荐王贺成为副百户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王贺的姓名、出身、来历皆是假的! 此人的真实姓名乃是赵贺,也并非是义乌人士,而是扬州大族赵家的嫡系子弟!而扬州赵家最出名的族人,就是现如今的朝中权臣之一、户部尚书赵俊臣! 然后,有心探查之下,戚斌又陆续发现了许多事情! 比如,赵贺一直都在新军之中想方设法的收买人心、拉帮结派! 又比如,除了赵贺之外,戚斌的新军内部还有好几人与扬州赵家有关系,或者是赵贺的亲族兄弟,又或者是扬州赵家的世代长工。 再比如,赵贺等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一笔数量不菲的银子,并且这笔银子全都被他们用于收买人心的方面。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戚斌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赵俊臣一直都在暗中渗透他的新军,意图掌控兵权,野心极大! 戚斌原本对赵俊臣印象很好,认为赵俊臣虽然是声名狼藉,但也同样是一名能臣,并且很是理解边军的幸苦,但因为这些事情,戚斌很快就对赵俊臣产生了防范与疏远之意。 这一次,赵俊臣来到陕甘之后,突然间出手架空了三边总督王铮,成为了陕甘军政的实际掌控者,这件事更是引起了戚斌的心中警惕,愈加认为赵俊臣的野心不小。 所以,收到了赵俊臣的征召军令之后,戚斌就担心自己领军抵达花马池营之后,会被赵俊臣夺去兵权,自己苦心操练的新军也会为赵俊臣做了嫁衣,所以就一直是敷衍怠慢、拖拖拉拉! 按照戚斌的计划,他会在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正式开战之后抵达花马池营,到了那个时候,碍于军情之紧迫,赵俊臣也就不敢轻易夺走戚斌的兵权,再等到戚斌凭借这支新军屡建奇功、名声大振之后,也就有了一些抵抗之力,赵俊臣再想要夺走戚斌的兵权,也会心存顾忌! * 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态转变,戚斌的心情有些凝重,并且是深深打量了赵贺一眼。 对于赵贺此人,戚斌的态度有些复杂,既是欣赏他的才干与能力,也是厌恶他的不良居心。 不过,戚斌还没有抓到切实证据,新军的钱粮也离不开赵俊臣的支持,所以戚斌也就暂且隐忍着,并没有摊牌,依然是把赵贺留在身边。 此时,见戚斌没有回答自己的询问,只是深深打量着自己,赵贺的心情有些忐忑,试探着再次问道:“戚将军?您看咱们是不是停军休整一下?” 这一次,戚斌终于是点头答道:“就按你说的,让将士们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出发!” 赵贺点了点头,马上就转身去安排了,行动颇是干练! 看着赵贺的背影,戚斌暗暗一叹,觉得赵贺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可塑之才,偏偏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实在是可惜。 从某方面而言,戚斌这一刻体会到了赵俊臣的无奈! 然后,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原本是整齐划一的新军队伍顿时是混乱了起来,绝大部分士兵都是迫不及待的丢盔卸甲,就连兵刃都扔到了一旁。 见到这一幕,戚斌再次皱起了眉头。 依照戚斌的想法,新军将士应该是随时随刻都要保持军人的精干之态。 但戚斌也知道,这种事情还急不来,新军将士们这一路上虽然是行军速度很慢,但他们不仅是身穿重甲,还必须要保证步伐一致、队列齐整,这远远要比寻常的急行军更加幸苦。 要知道,寻常军队赶路的时候,将士们并不会真正持刃穿甲,大都是把兵甲背负在身上,远要比戚斌新军的将士们轻松得多。 穿着高达五十余斤的重甲,再加上秋后的闷热天气,这种情况下的赶路绝对是一件幸苦差事!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新军将士们的失态了。 * 新军的士兵们稍稍休息了一番之后,就各自拿出干粮与饮水填腹。 戚斌虽然是新军主将,却也没有任何特权,同样是坐在地上啃着干粮,他的干粮同样是难以下咽的粗面饼,与士兵们的干粮并没有任何区别。 戚斌从不会排斥自己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所以他在新军之中深受拥护、威望极高。 然而,就在戚斌与军士们一同填腹的时候,异变突起! 道路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轰鸣声! 戚斌面色一变,很快就通过马蹄声判断出对方至少有三千人马,并且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在西北边军之中,很少见到这样大规模的骑兵! 如今,火筛入寇已是愈演愈烈,镇安县虽然是位于陕甘腹地,但也难保不会有蒙古大军出没! 难道,这是蒙古骑兵来袭? 想到这里,戚斌急忙是站起身来,大声下令道:“所有将士听令,马上整军列队!备战迎敌!” 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原本还是懒懒散散的新军将士们顿时是态度一变,只是极短的时间就重新变成了精干强悍的样子。 戚斌的苦心操练也没有白废,若是寻常军队遇到突袭,必然会乱成一团,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也找不到军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重新整队,哪怕是对方骑兵袭到眼前,都无法有效组织起来! 但戚斌新军的士兵早已经把各自的队形位置融入本能之中,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重新穿戴好了甲胄、整顿好了队列! 然后,枪盾兵位列于前、火枪兵位列于后、骑兵们纷纷上马蓄势待发,所有人都是严阵以待。 接着,戚斌终于见到了远方奔来的大股骑兵! 见到这些骑兵全都是身穿明军所特有的鸳鸯战袍之后,戚斌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只是虚惊一场,这支骑兵并非是蒙古鞑子,而是友军! 但很快,戚斌又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对方的骑兵显然也同样发现了戚斌新军,但他们不仅没有减慢马速,反倒是进一步的快马加鞭,当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之后,战马上的骑士们更是纷纷举起了马刀! 这支看似是友军的骑兵,竟是想要攻击戚斌新军! “难道,这支骑兵是蒙古人假扮的?!” 震惊之余,戚斌却是处惊不乱,只是表情间满是严肃,再次大声下令道:“变阵!准备杀敌!对方不是友军!” 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前排的枪兵们纷纷竖起盾牌、平举长枪,后列的火枪兵纷纷是准备好了火药、蓄势待发,骑兵们向着军阵两翼移动,随时准备包抄迎敌! 一时间,长枪如林、巨盾如山! 若是寻常的边军,想要准备好这些事情至少是需要半柱香的时间,但对于戚斌新军而言,这些事情却只需要半盏茶时间就可以准备完毕! 不过,戚斌新军固然是动作极快,但对方的骑兵也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这支骑兵队伍就已是奔袭到了戚斌新军的三百米外! 依照这样的趋势,到了下一瞬间,两军就会撞在一起!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 PS:虫子发现自己确实是不善于描写军事!这一章写了删、删了写,但一直不大满意。 但无论如何,虫子一定会保证质量!争取在十月内把陕甘的情节写完! 另,若是有什么好看的古代战争类题材,希望大家推荐一下,让虫子可以借鉴一二, …… 第八百零六章.狼烟起(四). …… …… 突然袭来的骑兵部队,正是战兵新军的骑兵营! 戚斌新军一路上专注于操练,又是在陕甘腹地行军,难免是疏于警戒,也没有隐藏行迹。 相较之下,战兵新军则是处心积虑,纯心想要给戚斌新军一个下马威,不仅是侦骑四出,并且还刻意隐藏了行军踪迹! 战兵新军的探马发现了戚斌新军之后,也没有进行接触,反倒是悄然间返回本军禀报,何漳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下令毛家栋的骑兵营出击、突袭戚斌新军! 依照常理,骑兵的战斗力要远远强于步兵,尤其是训练有素、善于骑射的精锐骑兵,即使是步兵的枪盾阵也无法克制,只能被动挨打!若是双方规模相近的话,骑兵往往只需要付出极小代价就可以完胜步军,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场赶羊式的屠杀! 戚斌新军只有三千人的规模,绝大多数军士都是步兵,也没有事先防备,毛家栋的骑兵营同样有三千人的规模,并且全都是边军精锐,所以何漳认为毛家栋的骑兵营可以轻易击溃戚斌新军。 按照何漳的想法,戚斌新军遭到骑兵营的突袭之后,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是乱成一团、无法组织有效防御,所以骑兵营也不必当真杀伤戚斌新军的将士,戚斌新军毕竟是友军,稍稍吓唬他们一下、占尽优势之后就可以收手了,这一次的行动只是为了展现战兵新军的实力、给戚斌一个下马威! 等到戚斌见识了战兵新军的实力之后,心中傲气必然受挫,然后何漳再带领步兵第一营与火器营现身,彻底压服戚斌新军,让戚斌不敢再违背赵俊臣的命令! 作为骑兵营的主将,毛家栋的想法与何漳一致,同样是认为戚斌新军绝不是自己骑兵营的对手,这一次的行动并不是多么困难,甚至不需要何漳率领步兵出现,仅是凭着骑兵营的实力就可以完全压服戚斌! 战兵新军是西北边军最精锐的部队,而骑兵营则是战兵新军最精锐的部队——毛家栋对此一直是深信不疑! 然而,当毛家栋真正见到戚斌新军之后,才发现事情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毛家栋完全没有想到,戚斌新军遭遇了突然袭击之后,只用了极短时间就组织好了防御!骑兵营的奔袭速度不可谓不快,从戚斌新军发现骑兵营的踪迹,再到骑兵营奔袭到戚斌新军的面前,前后不过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但戚斌新军竟是赶在骑兵营奔来之前就摆好了军阵! * “轰隆隆~!” 三千人规模的精锐骑兵一同冲锋,声势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毛家栋麾下的三千骑兵皆是边军精锐,冲锋之际依然能够保持阵型,骑兵们汇聚于一处形成箭头形状,数千柄明晃晃的马刀高举如林,气势更加惊人,马蹄奔踏之下,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若是寻常军队见到这一幕,哪怕是已经布置好了防御阵型,也必然会心生怯意、士气动摇,军阵也会产生混乱,甚至还会有大量士兵临阵窜逃! 然而,戚斌新军的军士们却是训练有素,皆是坚守原位、各司其责,哪怕是心中出现了退怯之意,但军阵依然是没有丝毫混乱! 并且,他们的军阵极为严整,长枪兵站在前列负责防御、火枪兵位于后方负责攻击,骑兵们位于左右两翼负责策应,就好似刺猬一般让人无处下手! 毛家栋也知道戚斌新军装备了明朝最精良的燧发枪,射程高达百步,相较之下,骑兵营的骑射距离只有五十步左右!在这方面,却是骑兵营落入下风,若是用骑射之术对付戚斌新军的话,反倒是骑兵营的损失更大! 当然,火器的缺点是操作不便、射击间隔太长,若是毛家栋愿意承受一定损失的话,领兵直接冲杀过去,倒也可以弥补劣势,但戚斌新军的火枪兵前面还有长枪兵负责防御、又有两翼骑兵负责牵制,胜负依然难料! 最重要的是,毛家栋这一次的行动只是为了展现战兵新军的实力、给戚斌新军一个下马威而已,并不打算造成双方太大的损失,所以这种方法也就不可使用了! 但毛家栋毕竟是骑兵能手,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眼看着骑兵营就要进入对方的射程之内,战兵新军的火枪兵们已是随时准备开枪,毛家栋突然扬起马刀,向着左右方向一晃,高声喊道:“分兵左右,包抄他们!” 随着毛家栋的一声令下,原本就好似箭头一般聚集在一起的骑兵营将士顿时就分散左右,向着戚斌新军的两翼包抄! 毛家栋的想法很简单,戚斌新军的防御与火力主要是集中在军阵前方,两翼只有几百名骑兵负责策应,兵力远不如前阵,乃是相对而言的弱点,两军如今已是拉近了距离,戚斌新军完全没有变阵的时间,所以骑兵营就可以从两翼突破戚斌新军的防御,一举建立胜势! 毛家栋的想法很好,骑兵营的将士们也忠实执行了毛家栋的军令。 然而,毛家栋却发现,自己依然是小瞧了戚斌新军的实力! * 另一边,见到骑兵营奔袭而来的浩大声势之后,戚斌的表情极为严肃。 只看眼前这支骑兵在奔袭之际依然可以保持队形,所有骑兵的速度皆是近乎相等,就知道这支骑兵即使是在蒙古联军之中也绝对是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不过,这支骑兵虽然是精锐,但戚斌对于自己的麾下新军更有信心,这支骑兵只要进入了火枪兵的射程之内,就必然会遇到迎头痛击!等到他们在火枪连射之下人仰马翻之际,就是戚斌新军的反攻之时! 但出乎戚斌意料的是,这支骑兵就好似知道戚斌新军的射程一般,眼看着他们即将要进入射程之内,竟是又突然间分兵包抄戚斌新军的两翼! 见到骑兵营分兵包抄之际,依然是毫无乱象,戚斌终于是面色微变,发现这支骑兵要比想象中更加精锐! 与此同时,对于骑兵营的战术,戚斌又有些心中疑惑。 眼前的情况,骑兵营明明应该一鼓作气的继续冲锋才对,这样才能够发挥大队骑兵的最大优势! 但戚斌很快就猜到了毛家栋的战术意图,知道毛家栋想要从两翼突破,但他依然是没有丝毫惊乱,只是高声下令道:“步兵变阵,两翼布防!骑兵出击,负责牵制!” 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两翼的骑兵们纷纷策马向着毛家栋的骑兵营迎去,为步兵变阵争取时间! 原本是不动如山的步兵军士们则是纷纷向着两翼移动,他们经过长期的幸苦训练之后,对于军阵变化已是深入本能,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站位,骑兵们只需要为他们争取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可以重新布置防御! 甚至,趁着双方骑兵纠缠的机会,步兵军阵还能够发起一次反攻! * 另一边,见到戚斌新军的骑兵向着自己冲锋而来,毛家栋又是心中一惊! 对方的骑兵只有五百人左右,兵力方面处于绝对的劣势,但他们依然是义无反顾的进行反击,这样的勇气与执行力在边军之中可是很难见到! 再看到到对方步兵的变阵速度极快,只是极短时间内就增加了两翼的兵力防御,哪怕是自己击败了对方的骑兵,也依然是难以击破对方的军阵防御,甚至还会因为双方骑兵的相互纠缠而显出破绽! 想到这里,毛家栋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双方毕竟是友军,这次行动也只是进行威吓罢了,并不能真刀真枪的实干一场,也不能造成太大的损伤,这让毛家栋觉得有些束手束脚!明明是拥有五牛二虎之力,却偏偏是用不上一丝一毫! 毛家栋依然相信,若是双方真刀实枪的大战一场,胜者绝对是自己,但碍于各种情况,骑兵营并不能真正发挥实力! 事实上,戚斌也是同样的想法!不仅是毛家栋不愿意制造伤亡,戚斌见到骑兵营的明军战袍之后同样是有所保留,双方到目前为止只是相互间不断的变阵试探,局势看似紧迫,但实际上也没有任何战场的惨烈气氛。 毛家栋原本只是想要打戚斌新军一个猝不及防,但眼前的情景显然是无法达成目标了。 眼看着双方骑兵就要撞在一起,毛家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然后扬手高声喝道:“退兵!” 下令之后,毛家栋首先调转马头向着另一个方面奔去,骑兵营的将士们也纷纷跟在后面,趁着两军碰撞之前脱离了战场! 脱离战场之际,毛家栋再次转头看了一眼戚斌新军,眼中闪过了一丝惺惺相惜的钦佩之意。 毛家栋原本看不惯戚斌,乃是因为戚斌太受赵俊臣的重视,但如今见到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之后,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重视戚斌的原因,毛家栋也并不是小肚鸡肠之辈,心中的排挤之意自然是消散了大半! 与此同时,就在双方相互试探之际,何漳也领着步军第一营与火器营出现在了远方,渐渐向着戚斌新军压来! 而戚斌见到这一幕之后,则是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 …… 第八百零七章.狼烟起(五). …… …… 何漳带领步兵主力抵达现场之后,发现戚斌新军并没有预想中一般被骑兵营轻易击溃,反倒是严阵以待、守势森严,却是骑兵营主动脱离了战场。 见到这一幕,何漳的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毛家栋也见到了战兵新军的步兵主力,很快就领兵汇合! 毛家栋策马来到何漳身边之后,何漳连忙问道:“毛百户,究竟是怎么回事?骑兵营的突袭为何没能建功?我看戚斌新军已经布置好了军阵防御,难道是他们提前发现了骑兵营的踪迹?” 毛家栋面色严肃的缓缓摇头,说道:“并不是骑兵营暴露了踪迹,而是戚斌新军实在是训练有素,远远见到骑兵营的突袭之后,就即刻组织列阵进行防御,他们列阵的速度很快,竟是赶在骑兵营进攻之前摆好了军阵,前后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实在是不可思议……此外,他们的军阵极为严密,不留任何破绽,就好似刺猬一般难以下手,卑职若是强行破阵的话,必然会造成双方大量伤亡,却是不合初衷,所以卑职就领兵退回来了……” 说到这里,毛家栋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听到毛家栋的解释之后,何漳愈加觉得不可思议。 仅是半柱香的时间,三千人的军队就可以列好防御军阵,这样的效率远远超乎了何漳的想象。 要知道,战兵新军也算是精锐之师了,并且全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构成,但若是抽出一营三千人紧急列阵防御,也至少需要半刻钟的时间,并且这样的速度在西北边军之中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了! 但戚斌新军的效率竟是要比战兵新军快了一倍有余! 想到这里,何漳的面色有些森沉。 战兵新军乃是何漳的心血所系,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又是陕甘境内仅有的两支新军,皆是受到了赵俊臣的重视与支持,相互间难免会有些攀比之意,如今发现战兵新军在某一方面不如戚斌新军之后,何漳自然是心情不佳。 沉默片刻后,何漳再次问道:“早就听说戚斌最是善于练兵,继承了当年戚少保的手段,如今只看戚斌新军的列阵速度,就知道戚斌此人确实是名不虚传,怪不得钦差大人会看重于他……不过,仅只是列阵速度比较快罢了,哪怕是守势森严,难道骑兵营就束手无策了?” 听到何漳的质问,毛家栋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傲然之色,轻哼道:“束手无策?怎么可能!戚斌新军全都是新兵蛋子组成,如何会是骑兵营的对手?!这一次行动只是想要吓唬他们一下,卑职也不愿意让双方伤亡过多,所以才处处留手,远没有发挥全力!若是真刀实枪的大战一场,哪怕是对方火器精良、守势严密,以骑兵营的冲击力也绝对可以破阵败敌……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骑兵营的损失会比较严重,但双方一旦是拉近距离,戚斌新军的那些新兵蛋子又如何会是骑兵营的对手?别看他们列阵防御的时候像模像样,真正到了短兵相接之际,那些新兵蛋子必然是慌乱无策,相较之下,骑兵营的将士们全都是悍勇善斗的百战老兵,定然是可以轻易击溃他们!” 毛家栋平时也算是寡言少语之辈,但这一次受了激将,却是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语。 不过,毛家栋的说法也确实有道理,真正的强军皆是通过血战磨练出来的,戚斌新军确实是训练有素,在这方面更强于战兵新军,但毕竟是没有经过战事考验,如今只是拥有了一支强军的基础罢了! 听到毛家栋的说法之后,何漳点了点头,同样是认为毛家栋的说法有道理。 即使是不谈双方将士在作战经验方面的差距,两支新军的规模也是天差地远,战兵新军的兵力近十倍于戚斌新军,仅只是这一点就可以让战兵新军完胜于戚斌新军了! 更何况,戚斌的优势仅只是练兵罢了,若论指挥作战、战场决断等等方面,必然是不如何漳、毛家栋等人,这同样是战兵新军的优势! 所以,戚斌新军虽有优点,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战兵新军的对手! 对此,何漳同样是深信不疑! 当然,戚斌新军缺乏战争经验只是暂时的,若是戚斌新军的战争经验渐渐丰富、兵力规模也越来越大之后,两支军队的强弱对比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战兵新军的种种优势,何漳的心理平衡了一些,又见到毛家栋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满,就点头安抚道:“当然,战兵新军乃是西北边军之中最精锐的军队,骑兵营则是战兵新军之中最精锐的兵力,戚斌新军哪怕是训练有素,也绝不会是对手!” 听到何漳的安抚,毛家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安抚了毛家栋之后,何漳却是再次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过,钦差大人很重视这支新军,咱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替钦差大人收服此人,我原本是打算利用骑兵营的突袭给戚斌新军一个下马威,趁机彻底压服于他,但戚斌新军却是出乎意料的训练有素,为了避免双方伤亡,骑兵营也没有使出全力,却是让计划落空了……如今又该如何处理是好?” 听到何漳的询问,毛家栋与刘蛮牛皆是皱眉不语。 战兵新军的任务若是彻底击溃戚斌新军,他们倒是有无数的办法,但想要在避免伤亡的前提下压服戚斌新军,并且戚斌新军显然也不是弱者,最开始的突袭并没有建功,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就在这时,戚斌新军突然有了动静,向着战兵新军的方向缓缓移动而来。 见到戚斌新军的三千将士行动之际,依然是可以保持列阵不乱,何漳、毛家栋、刘蛮牛等人又是心中一惊,发现他们还是低估了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 关武元麾下的禁军精锐因为是天子近卫的缘故,偶尔会受到皇帝巡阅,所以也同样善于列阵,若论列阵之严整,同样是首屈一指,但他们只能在静止状态之下列阵齐整,一旦是让他们列阵移动,队列很快就会混乱不堪。 在行军之际保持列阵状态,这种事情只有当年的戚家军可以办到,却没想到如今竟是在戚斌新军的身上重现了! 见到这一幕之后,何漳又是轻哼一声。 没过多久,两军已是渐渐逼近。 然后,就见到一名相貌俊朗的年轻军官领着几名骑士策马出阵,来到了两军中间,高声喝道:“你们可是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是哪位将军领兵?我是榆林守备官戚斌,可否现身相谈?” 听到戚斌的高声呼喝,何漳微微一愣。 “此人就是戚斌?之前一直是无缘相见,没想到他要比想象中更加年轻,倒是年少有为!”何漳略略沉吟之后,转头吩咐道:“蛮牛你坐镇军中,毛百户随我去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要说的!” 说完,何漳同样是策马出阵,向着戚斌迎去。 毛家栋深深打量着戚斌一眼之后,也策马跟在何漳身后。 然后,赵俊臣在西北边军之中最看重的两位将领,终于是见面了! …… …… 第八百零八章.狼烟起(六). …… …… 在西北边军之中,何漳已是成名多年的老将,戚斌则是后进之辈,不过是近两年才渐渐有了一些名气。 在此之前,何漳从来都没有刻意关注过戚斌,但戚斌却已是对何漳敬仰已久,也远远见过何漳几次。 所以,何漳现身之后,戚斌一眼就认出了何漳的身份,不由是面色微变。 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在陕甘境内闹出了极大的风波,戚斌自然也有耳闻。 骑兵营刚才突袭戚斌新军之际所展现的战斗素养、身上的鸳鸯战袍、以及处处留手的战斗风格,也让戚斌隐约猜到了眼前这支军队的来历与来意,但戚斌万万没想到竟是战兵新军的主将何漳亲自出马了! 军队之中,不仅是以强者为尊,排资论辈的风气也永远都会存在,何漳不仅是军中强者,更还是军中前辈,他这些年来的战绩军功,就算是戚斌也深感钦佩。 所以,何漳现身之后,戚斌心中不由一惊,气势顿时就矮了一头,连忙是下马行礼道:“晚辈何漳,见过何老将军!” 这段时间以来,戚斌屡次无视赵俊臣的命令,何漳原本还以为戚斌会是一个恃才傲物、无礼自大之辈,却没想到戚斌在自己面前竟是这样的谦逊有礼,不由是微微一愣。 但转瞬间,何漳已是沉下脸来,问道:“你就是榆林军镇的守备官戚斌?” 戚斌垂首答道:“晚辈正是戚斌!” 何漳轻哼一声,缓缓说道:“榆林南路有几名武官拥兵自重、不服从总督府的军令,本将奉钦差大人之命前去攻讨他们,今日正好路过于此……” 说到这里,何漳稍稍加重了语气,并且是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戚斌一眼,暗示戚斌这段时间的表现也属于“拥兵自重、不服军令”之列。 然后,何漳又说道:“……见到你的这支军队之后,想到这支军队与本将的战兵新军乃是西北边军之中目前仅有的两支新军,就想要趁机切磋一下,便让骑兵营进行了一场突袭……具体的经过,骑兵营的毛百户已经向本将详细讲述过了,骑兵营虽然是未尽全力,但你的这支新军能够守得滴水不漏,也足以证明你的练兵能力,也怪不得钦差大人会如此的看重于你,并且是屡屡容忍你的诸般作为……!” 听到何漳的语气看似夸赞,但实际上已是有了训斥之意,戚斌心中有些无奈。 其实,戚斌乃是真才实学之辈,心中自有一股傲气,这一次邀请战兵新军的主将谈话原本也是为了质问对方为何要偷袭自己,但何漳的资历、军功、声望等等皆是要远远高于戚斌,还是戚斌所钦佩的边军老将,所以戚斌也只好收敛心中傲气、熄了问罪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垂首听训。 果然,不出戚斌的意料,何漳的话到一半,突然间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不过,你就算是有些真才实学,却也绝不能持才傲物、违背军令,如今的陕甘三边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像你这样屡屡违背军令,朝廷又如何能指望你保卫边疆、上阵杀敌?我且问你,你可有收到总督府的征召公文?” 戚斌面现苦笑,答道:“收到了。” “公文是何时收到的?”何漳追问道。 戚斌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晚辈总计收到了三份公文,第一份公文是征召晚辈领兵前去花马池营听令,后两份公文是催促晚辈加快行军速度、尽早抵达花马池营……其中,第一份征召公文早在二十天前就收到了。” 何漳冷笑道:“好嘛!二十天前就收到了总督府的征召,但你至今也没有领兵前去听命,难道你的驻地距离花马池营有十万八千里不成?还是说你的麾下将士全都是病夫瘸子,只能用龟速赶路? 如今花马池营内,有许多官员都对你心生不满,多次建议钦差大人重惩于你,但钦差大人爱惜你的才华能力,一直都没有同意。据本将所知,你的这支新军也全是因为钦差大人的鼎力支持才有了如今的成绩,但你没有舍身相报也就罢了,反倒是屡屡的敷衍怠慢,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这些事情,钦差大人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又为钦差大人的边防布局带来了多少麻烦?钦差大人因为陕甘军政的事情,已是非常幸苦了,你深受钦差大人的恩惠,不分忧也就罢了,又如何可以再让钦差大人寒心?” 听到何漳的连连质问,戚斌沉默许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 从表面上看,戚斌屡次的敷衍总督府的军令,这件事情确实是理亏。 赵俊臣的野心隐藏极深,又最是善于收买人心,如今只看何漳全心全意站在赵俊臣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一副以赵俊臣心腹自居的模样,就知道何漳已是被赵俊臣的伪装迷惑了。 所以,就算是戚斌说出了赵俊臣意欲插手兵权、暗中渗透自己麾下新军的事情,恐怕何漳也不会相信,更何况这件事情是戚斌在无意间发现的,手中并没有切实证据,就更加难以取信于人了。 最终,戚斌勉强解释道:“还望何老将军明鉴,晚辈并非是有意敷衍军令,而是晚辈麾下的新军成军不久,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所以晚辈就想要利用这次行军的机会进行一次强化操练,让军士们在行走之际也可以保持军阵队列,这样一来,行军速度确实是拖慢了,但也是成果斐然,刚才战兵新军的骑兵营突袭之际,晚辈的新军可以迅速的列阵布防,也全凭这段时间的操练……更何况,依照目前的边防局势,蒙古大军依然只是试探,晚辈的行军速度虽然是略慢了一些,但一定可以赶在正式开战之前抵达花马池营、听候钦差大人的调遣。” 戚斌的理由极为牵强,自然是无法说服何漳。 何漳冷笑道:“全都是狡辩之词!你若是想要操练新军,难道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不能操练了?非要在路上耽搁?还有,你认为自己的做法不会耽误大事,但你又如何可以保证这一点?就凭你的想当然尔?……你可知道,就在两天之前,蒙古联军已是有了新的动向,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的战事已是一触即发?” 说到后面,何漳压低了声音,但表情愈加严肃。 听到何漳的说法,戚斌的表情也是大变。 戚斌并不知道赵俊臣的诱敌之计,他原本认为目前的僵持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意料之外。 不过,戚斌在行军之际的屡屡拖延,原本就不是因为怯战怕死,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领兵抵达花马池营之后会被赵俊臣夺去兵权。如今边防战事即将展开,除了戚斌之外也无人可以有效控制戚斌新军,所以赵俊臣也不会轻易夺走戚斌的兵权,戚斌自然也就不会再抗拒军令了。 事实上,杀敌报国一直都是戚斌心中最大的志向! 于是,戚斌心中一惊之后,连忙表态道:“既然是战事将至,晚辈自然不敢再耽搁时间,还望何老将军放心,从即日起晚辈一定会以最快的行军速度赶往花马池营,必然会在两日之内抵达、并且是听候钦差大人的差遣!” 何漳深深看了戚斌一眼,却是说道:“不必了,关于这场战事,钦差大人他已经有了详尽妥当的计划,如今还不是你我两军奔赴战场的最佳时机!战兵新军目前的主要任务依旧是攻讨那些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以此来杀一儆百、统一军政,依照钦差大人的命令,从即日起你的新军将要与本将一同行动,并且是听从本将的命令,你可听令?” 听到何漳的说法,戚斌不由是稍稍犹豫。 戚斌并不知道赵俊臣的计划安排,得知了蒙古联军的异动之后,戚斌心中急切想要奔赴战场杀敌建功,但如今的形势之下,他也没有理由再次违背赵俊臣的军令。 所以,戚斌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就随同何老将军行动,只希望这次的行动并不会耽搁边防战事。” 何漳轻哼一声,说道:“关于这一点,本将只会比你更加心急,还不用你来操心!” * 随着戚斌表明了态度,何漳终于是完成了赵俊臣的任务,至少是表面上收服了戚斌新军。 然后,两支新军也就合兵于一处、向着榆林南路赶去。 行军赶路之际,何漳、刘蛮牛、毛家栋等人则是再一次的见到了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 战兵新军也算是精锐之师了,但急行军之际依然是显得混乱不堪,不过是行军二三十里路程,军中建制就会彻底打乱,不仅是武官找不到自己的士兵、士兵找不到自己的武官,并且还会有大量士兵掉丢走失。 但戚斌新军的表现则是截然不同,加快了行军速度之后,戚斌新军的军阵固然是变得松散了,但军中建制依旧可以保持,武官们随时都可以有效控制他们的麾下军士,军士们行军之际也能够大致保持队列,并且还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整军列阵。 见到?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