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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雪煮茶》


第六十章:断袖?

“既然如此。”礼琛心想无忧这几日一直待在穹山上造她那梦中车,趁着今日下了山,干脆就带着无忧去城里散散心,松快松快,于是询问道:“可愿意跟着我到崎城里耍耍?”

“却之不恭。”

“即这般不愿意?那就不去了,礼琛从不做为难无忧的事情。”

无忧气得直翻白眼:“装什么怪呢?我想去吃酒,成了?”

“谁叫你同我说话又这般客气规矩,我当是你真不愿去。”礼琛一听无忧想去吃酒,正合了他心意。

朝无忧伸出他白皙清瘦骨节分明的大手,礼琛笑眼弯弯,带着些得逞的意味:“走吧。”

无忧伸出同样白皙清瘦骨节分明,只窄了礼琛些许的手掌,没有丝毫犹豫便顺势拉住了礼琛,亲昵且自然,哪怕无忧是公子打扮,竟也一点都不觉荒唐。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丝毫没有觉察到身后多了个尾巴,看着他们甚是亲密和谐的背影,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就跑开了。

九重天,日神府邸。

一位身板瘦小,着一袭暗红长衫,看似书童模样的小少年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径直走到玉桑上神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厅里,边喘着气边面露惊慌地结结巴巴:“大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先前是因着玉桑感知到妹妹玉裘的灵力在穹山有所波动,本想着亲自下凡一趟,又担心妹妹还不愿见着自己,便立即派了礼琛在仙府中曾经的贴身侍童前去查探,眼下见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得玉桑心急如焚,赶紧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炬儿在在穹山脚下,看见、看见小仙君他”

原以为是玉裘出了什么事情,却没曾想听到了自家孩儿的消息,更是疑惑:“琛儿?他怎么了?你倒是快些说呀!”

然炬憋红了一张脸,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攒足了勇气,方才开口:“小仙君他与一个凡人男子牵手而行!甚、甚是亲密!”

玉桑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如遭了晴天霹雳,倒吸一口冷气,霎时白了脸:“什、什么?!”

“上神,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那还用得着等?眨眼玉桑便化作一束光消失在了然炬跟前。

礼琛正和无忧坐在酒馆里开怀畅饮来着,突然间周遭一切都静止不动了,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异常瘆人,无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当时礼琛在捣鬼:“别闹了,赶紧解开。”

可眼下并不是礼琛所为,但礼琛也大概感受到了来者是何人,只是轻轻抚上无忧的手心,与她紧紧相扣,柔声道:“安心。”

“放肆!”玉桑见着礼琛这一动作,气结之下现身拂手强行将无忧与礼琛分开。

无忧只觉手上一阵电击般的疼痛,下意识地缩回手,抬眼看向说话之人,只见她雍容华贵,气质非凡,眉眼之间竟与礼琛有几分相似,心中便也立刻有了判断,只是眼下还不能笃定,更不敢轻举妄动。

“母上。”礼琛恭敬地弯腰行礼,他心知此刻母上正在气头上,要明目张胆地与她对着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无忧虽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气场极强大,却又隐约感受出一些亲和力的女神仙,但她知道这既然是礼琛的娘亲,那她也应该是要行礼的,也就沉默着乖乖跟着礼琛行礼。

玉桑一早预见到礼琛在上仙阶段时会遇上一大情劫,可她万万没能想到,这人竟是能将她的好儿子给带成断袖的凡人公子?!

“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上?!”

“孩儿正准备不日便将无忧带回九重天与母上父上相识,今日不料凑了巧,竟让母上撞见了,那孩儿便趁机先同母上说了。”礼琛将无忧拉近自己,神色坚定坦然地对玉桑说道:“这是琛儿心之所系,沈无忧姑娘。”

说罢,抬手消去了他施在无忧身上的封印,这才让玉桑得见无忧的真身。

万幸!自家孩儿并非成了断袖!玉桑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冷静下来细细打量着无忧,只见眼前这扮作公子的姑娘,身形修长挺直,英姿飒爽,虽说只是区区一介凡夫俗子,被自己这样盯着,倒也是一副坦然接受的模样,眉眼间毫不露俱,她倒是好奇起来,这姑娘女儿打扮时又是何模样。

如此想,便就如此做了,玉桑施法散去了无忧竖成玉冠的青丝,那一头青丝散开来后,无忧本随着发冠扬起英气逼人的眉眼瞬间恢复了平日里乖顺可人。

那双杏眼灵动有神,含着笑意眨巴的时候,闪烁如夜幕中的星光,真是一副极讨人喜爱的伶俐模样。

玉桑表面上虽不动声色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心底却是冒出了些能够认可的念头来,还带着些沾沾自喜,不愧是她的孩子,挑姑娘的眼光倒还真应了她的所思所想。

可说到底这个叫沈无忧的姑娘不过就是个凡人,仙凡有别,如何能让她点的了这个头?

礼琛见玉桑看着无忧,面色平静沉默不语的模样,心下暗自揣测她兴许对无忧凡人的身份有所不容,开口说道:“母上可还记得,孩儿当年下凡历劫时,曾对凡世有位救命恩人深存执念?”

玉桑微微挑眉:“自然是记得的。”

难道礼琛是想说,这无忧姑娘就是他当年苦寻不得的救命恩人?

“母上此刻心下所想的,便是琛儿此刻想说的。”

玉桑有些震惊,不可置信,想当年礼琛是跑遍了三界都没能寻到那姑娘的半点气息,怎的能突然就现了身,还成了礼琛的情劫?

“失礼了,无忧姑娘。”玉桑为了证实礼琛所说不假,伸出手指触及无忧的眉心,欲要去探她的前世。

可谁知玉桑竟一无所获,有关无忧前世的事情一片空白,什么讯息都没有,仿若是从未存在于着世上过,实在是前所未有,蹊跷得很。

礼琛见玉桑的神色有异,似乎异常震惊的样子,忍不住追问道:“母上,怎么了?”

第六十一章:吓死我了

玉桑紧紧地盯着无忧,似想在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遮掩来,可无忧只是和礼琛一样不解的神色,似乎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她有一个大胆的推测,无忧会不会并非凡人,而是来历匪浅的高人,高到能在她的跟前掩住自己所有的灵力,还能抵制她的窥视,隐藏自己的身世来历。

可这世上,即便是那九重天上法力最深厚,修为最长久的天神,也做不到如此。

“冒昧问上一问,无忧姑娘……你,究竟是何来历?”

无忧一听,愣了片刻,随即垂头丧气道:“回上仙的话,无忧自己也不知自己的身世来历。”

玉桑见无忧这等回应,更是觉得蹊跷,就连自己都探不出个什么来,那既如此礼琛又是如何得知她就是当年的那个救命恩人转世?

礼琛见着玉桑的神色,心下猜测到母上在想什么,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无忧失忆的困扰,和那些奇特的,似乎带着某种寓意的梦境都告知给了她。

玉桑听罢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去,无忧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替她抚平。

如此想着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做了,指尖温柔地轻抚过玉桑皱起的眉头,一边喃喃低语:“上仙生得这般好看,莫要为了无忧的事情,徒生烦恼才是。”

要怎么说呢,无忧自己也不太明白,她对看起来眉慈目善的温柔女子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总是忍不住想要去靠近,想要去依赖,或许,这与她丝毫没有半点有关记忆的娘亲有关吧。

无忧心想着:“我的娘亲,也应当是这样的吧,哪怕是多些白发,多些皱纹,也是漂亮的。”

她也未曾考虑过,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着实让玉桑和礼琛吃了好大一惊。

玉桑盯着无忧,若有所思,这孩子……怎的如此出人意料?

而礼琛脸色更是青一阵地白一阵,这沈无忧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撩到他娘亲头上去了?!

无忧惊觉自己的举动越了规矩,赶紧缩回手,出声解释道:“我……就是看到上仙,便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因着记忆一片空白,冲动之下失了礼,还请上仙莫要怪罪。”

玉桑只是轻笑着摇摇头说不打紧,旁的也看不出她此刻心中有何想法,只见她随即缓缓道:“既然是因着失忆之症而来的穹山,那便耐心等候天玑门的更生掌门出关吧,虽说你……你的失忆之症有诸多蹊跷,连我这个修为上了万年的上神都探不出个究竟无计可施,但好在更生掌门在三界是出了名的见多识广,找他是对的,姑娘也莫要心急,到了该晓得的时刻,总归是要你晓得明明白白的。”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留下礼琛和无忧愣在原地,直到那出奇的寂静消逝,酒馆又恢复如常的喧哗热闹,礼琛才反应过来,母上是真的走了。

竟就这样走了??一点态度都没对他表露,母上究竟是同意与否,他这一点底都摸不着,教他今后如何对症下药呢?还有无忧的来历,虽然从他得知之后也觉得蹊跷奇怪得很,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事情是棘手到连他母上那样的上神都无力相助啊!

母上的为人礼琛再是清楚不过,只要有人求她施予援手,只要是不伤天害理,只要她能办到,她都会尽力而为,何况,母上也没有必要对自己和无忧隐瞒她的身世,所以说,难不成这能够帮到无忧的人,真的就非师父不可了?!

就在礼琛垂眸深思时,无忧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四周,见一切恢复如常,这才确认那位神仙已经走了。

耷拉着眉毛,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哎呀吓死我了……不行了我腿软我得坐会儿喝两杯缓缓。”

倒酒的手都还在抖,方才的无忧表面上镇定沉稳,实则内心慌乱无比,脑子里飞来飞去的都是各种荒诞的念头,比如说这位女神仙会呵斥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高攀她家小仙君,或者是威胁自己赶紧麻溜地从礼琛身边滚蛋,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跟前,甚至想过这女神仙会怒不可遏一气之下直接让自己灰飞烟灭……

可她万万没想到!礼琛的娘亲竟然是这般温柔大方,和善可亲的一个女子!虽然一开始带着怒意来势汹汹,可当她看到自己恢复女儿家的模样之后,脸色就好了起来,目光之中,还透露出些许对自己甚为满意的模样,这不得不让无忧有些飘飘然了。

是的,无忧是真的飘了,所以才有了伸手替玉桑抚平眉头的荒唐举动。

幸而女神仙大度,没有怪罪自己无礼,但无忧还是吓得不轻,就在她腿软得快绷不住的时候,女神仙竟然二话没说就走了?临走前还有意让她好好待在穹山!听这意思,难不成是默许了自己与礼琛同处?

“这么怕我母上吗?那今后带你上了九重天去,你该要如何自处?”礼琛看无忧那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玩心大起,想逗逗她。

“还能怎么办,我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撑着呀,他们越是在意我凡人的身份,就越会低看我一眼,所以我不能露怯,我得装作镇定自若,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否则就真让那些神仙们看轻了去。”无忧觉得拿酒杯喝完全无法镇定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疯狂跳动的心,只得抱着酒壶咕噜咕噜地连吞了好几口,这才稍微有所缓和。

无忧这样一说,礼琛倒是觉得这丫头懂事,让他省心得很,可他并不愿让无忧独自去面对,去承受那些质疑。

“逗你玩儿呢,我可舍不得我的无忧跟我在一处时那般压抑,我啊,只想你随心所欲的,就像现在,没规没矩,抱着酒壶喝酒的模样,讨我喜欢得紧。”礼琛说罢下意识地伸手去揉了揉无忧的头,触及那一头散开的柔软青丝时,心头莫名有种惬意,酥痒温暖,教他忍不住绽放出夺目的宠溺笑容。

无忧愣愣地看着,心想:这仙君真好看,他娘也好看,真他娘的好看。

礼琛在无忧眼中看到了她对自己的痴迷,心头一热,盯着无忧的红唇有些失神:“你头发散了……”

无忧眨眨眼:“嗯,你娘亲放下来的。”

礼琛柔声细语:“好看。”

!!!

无忧脸色一红,只觉自己方才好不容易消停了些的心跳又开始乱了节奏,干脆将脸埋进礼琛的胸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将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随即礼琛听到胸口传来无忧闷闷的撒娇:“啊!求求你快别说这些话了,我要死了呀!”

第六十二章:蓄谋已久的吻

“胡说八道。”礼琛满心欢喜地顺势将无忧拥入怀中,将下巴轻轻放在无忧的头顶,手中把着的是她那瘦小的肩膀,隔着衣衫传来无忧的体温,掌心里都是暖的。

“自打你来了穹山,都不曾见你好好吃过一顿饭,瘦了些呢。”

无忧感受着被礼琛的气息紧紧包围而带来的安全感,混合着丝丝酒意,竟教她此刻惬意得有些不想抬起眼皮来。

“我当仙君,会嫌我吃得多。”

礼琛笑出声来:“连你都喂不饱,我还称什么神仙?”

无忧勾起唇角满足地偷偷笑,抑制不住话语中的开心:“好幸运啊。”

两个就躲在酒馆的角落里如胶似漆地黏着,那窗台外枝头上停着的麻雀都没眼再看下去了,扇动着翅膀飞离。

是夜,酒馆打烊。

“我我……我跟你说哦,我还、没醉,我还能喝的。”

“我知道,你是酒神,酒量天下第一!”

无忧和礼琛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出酒馆。

因为担心喝醉后又闹出什么洋相来,无忧点到为止,喝痛快了,也还尚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否则此刻她一定是整个人都挂在礼琛的身上去了。

礼琛又哪能想到无忧是真的还能再喝,只当她此刻是酒后吹牛,也就顺着她的话夸她酒量好。

这一路上胡言乱语嬉笑打闹的,无忧这回算是真的见识到了喝醉后的礼琛有多话痨。

“无忧,你喜欢凡世的烟火气息,还是世外桃源的清净呢?”

“我曾经……沉迷凡世的戏文,觉得、那些故事有血有肉,脑海中曾一次次地……幻想着今后的意中人,可是、当我在方家茶楼……见着你的第一眼,我就、就忘记自己想象中的意中人,是何模样了。”

“无忧啊……我不喜欢、不喜欢你和别的男子在一处喝酒了,姑娘也不行,除了……除了我的姨母和娘亲,你要听话,知道吗?”

礼琛的这话匣子一打开,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想到什么立马就脱口而出,无忧应接不暇,强撑着困意本能地应着:“哦……哦……嗯!”

“你不用害怕、我母上,她其实是个……很温和善良的女子,那会儿来势汹汹……恐怕、是将你当作断袖了,礼琛、也一定会尽全力……让家人们都接纳你……”

这走出酒馆吹了吹夜间的冷风,礼琛的酒意越发浓了起来,脸颊上染着若隐若现的红晕,无忧视线朦胧间无意瞥到一眼,结果就再挪不开眼。

无忧盯着礼琛的俊脸失神,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因为酒后口渴而有些干燥的嘴唇,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仙君还想跟无忧说些什么呢?”

礼琛正想继续对无忧吐露衷肠,却被她这有些唐突的问话给打断了,一时间不满得很,皱起眉头语气微怒:“臭丫头、是不是嫌我烦了?我还有好、好些话没对你说完,你得……仔细听着,莫要打岔!”

无忧内心的理智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此刻,我不想听。”

礼琛止住脚步,把住无忧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着,注视着此刻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无忧。

“不,你想听,你必须听,我马上就能说出口了…马上就……”

终于,在风起叶落,月明星稀的那一刻,伴随着草丛之中此起彼伏的虫鸣,无忧的理智被她的欲念一刀捅死抛尸小黑屋里。

她,勾住了礼琛的脖子,将蓄谋已久的吻送了上去。

柔软,温润,又生涩。

又像是……碎娃儿时第一次尝到糖的滋味,直教人脚底发软,想要飘起来。

哪能想到,这理智还没咽气,突然睁开了眼睛,无忧立刻撤回身子,就此戛然而止。

“都让你闭嘴不要说了,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响,瞌睡都被你说跑了。”

无忧只觉脸上烧得慌,心下暗骂自己怎么一点自制力都没有,果真是一喝酒就要闯祸,哪怕今夜是比着酒量来喝,却也还是着了这东西的道!

不应该啊,以前喝得再猛也没冒出过这等念头来呀?还是说曾经也如此做过只是酒醒之后忘了个干净?不不不、应当是从未有过的,方才的感受,实在是陌生又奇妙,似要教人成瘾一般。

礼琛从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里回过神来,酒意消了大半去,又惊又喜,还没等得及说话,又被突然翻脸的无忧一顿抱怨。

心中有点微不足道的委屈,却也比不上他此刻的欣喜若狂,伸出双手捧住无忧的脑袋:“我还想说,那你可还会像方才那样来堵我的嘴?”

无忧别过眼睛不敢去看礼琛此刻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脸色:“……”

“嗯?怎么不理我了?你竟是这等不负责任之人吗?轻薄了我,此刻就要冷着我了?”

礼琛心想无忧现在肯定是在害羞闹别扭,但他偏不想让无忧逃避自己,巴巴地就将自己的脸往无忧的眼前送,任凭无忧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个圈,都逃不开他那张俊脸。

无忧被逼得没法子,欲哭无泪,终于恼羞成怒:“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呀!我哪儿轻薄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轻薄你?无凭无据的莫要胡说,哼!”

“呱!”

突然从脚边传来一声蛙鸣,惊得理不直气却壮的无忧越发觉得心虚。

无忧心想,这只蛙肯定是在跟礼琛说,它看见了,是无忧先动的嘴,它可以作证。

礼琛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深情款款道:“其实白日里我也想这样做的,结果你把脑袋埋我胸前去了,我这才控制自己作罢。”

“我很开心,因为你给的是我想要的。”

无忧觉得礼琛这能说会道甜言蜜语的嘴的确是抹了蜜的,只是这蜜怪的很,尝在嘴里是清酒的味道,流到心里,却又甜得很。

“成吧,我本只是想让你闭嘴来着,你既喜欢,也已经收下了,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罢了吧,你就当我喝醉酒,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无忧心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不可能睁着眼睛胡说八道,颠倒是非,索性干脆一些认了,扭扭捏捏的,反而更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方才明明是……见着他喝醉的模样着实勾人,这才一时间起了色心,毕竟在百花楼时耳濡目染的,早就好奇与心仪之人这般亲近是何滋味儿了。

“那我此刻能否接着说完方才我想对无忧说的话呢?”礼琛捧着无忧的手指轻轻在她柔滑的脸上蹭着,偶然指尖触及到无忧的耳珠,激起无忧一阵颤栗,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无忧下意识地抱住胳膊:“那你说吧,我听着。”

第六十三章:不喜欢吗?

清风拂面时牵扯过无忧耳边的碎发飞扬,缠绕在礼琛指尖勾人痕痒,似他此刻心中所感受,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心坎上。

“无忧啊。”礼琛将脸凑近无忧的,近在咫尺鼻尖几乎就要撞上,他紧张地屏住呼吸,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好喜欢你。”

“喜欢到,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处。”

无忧甚少感觉到此刻心中的这等欢喜,本是害羞到又想将脸藏起来,却又不能自己地被礼琛此刻那双炽热又真诚的星眸所吸引,就像是带着令人无法挣脱的吸引力,牢牢的,将她的注意和心思都抓住,再无脱身之法。

树林中的虫鸣声肆意快活,风有些凉,却吹不散无忧脸上的滚烫,浮云来了又去,星月明灭间唇齿相依久久不舍分离。

有一种控制不住的下坠感,无忧心想,遭了,一定是没踩稳,落入礼琛的情网中了。

在此之前,无忧还不明白礼琛口中所说出的喜欢,究竟是何样。

她喜欢苏白,因为苏白对她的宠爱照顾,她喜欢红蔷,因为红蔷能陪她喝酒尽兴,她喜欢所有对她好的人,甚至是百花楼的小丫头,方家茶楼的小少爷,和化作刘老头的狐狸精弄霜。

可独是礼琛不同,一开始无忧只不过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想多与他说说话,知道他一个神仙喜欢自己时,除了受宠若惊,还莫名觉得很开心,一开始她只觉是自己新奇,享受礼琛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宠溺,可现在想来,虽也曾抗拒过,但不似猜想到方茗心意时那般决然抗拒,兴许从一开始,她也是对礼琛起了贼心的。

再是……发现跟礼琛在一处时,有许多有异于其他所有人的感受,譬如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还譬如他每每靠近或是说出动听情话时,心里总会生出些奇怪的玩意儿,不是被猫儿轻挠一般痒,就是被乱撞的小鹿将呼吸都弄得乱七八糟,亦或者是,一言不合脸上就起火,压都压不住。

无忧先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何会如此,直至方才她盯着礼琛看时,冒出想要亲吻他的念头,无忧这才肯定,她对礼琛的喜欢,和对苏白等人的喜欢是两码事。

正如礼琛方才的表白,是想要一直与他在一处的喜欢啊。

礼琛尝了甜头,越发的贪婪起来,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到最后似带着侵略一般的索取,感受着怀中的人儿渐渐瘫软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

无忧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微微挣扎着,礼琛这才舍得放过。

他盯着月色之下无忧略微有些红肿的唇,得逞地笑道:“好像是比你方才的,要久了些,你可想讨回来?”

“不了不了,权当利息。”无忧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微喘着连忙摇头摆手。

开玩笑,没完没了?那今夜恐要出大事!

礼琛见无忧拒绝得如此断然,脸一垮:“嗯?你不喜欢吗?”

无忧又羞又恼,这是哪儿来的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居然问她一个姑娘家这样的问题?

此刻的礼琛恐怕是有些飘了,已然忘记无忧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混世魔王,只见无忧重重叹了一口气,为避免尴尬,佯装正经道:“男女之间的事情,你虽是个成年男子,可你涉世未深,我说了你也不懂,今夜就此打住啊。”

礼琛这才明白无忧是在顾忌些什么,真真令他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虽是会起欲念,但决计是不会不顾无忧的感受,不懂克制的,但被无忧这般并不算特别隐晦地戳开了来说,他还真觉得有些难为情,毕竟正如无忧所说,他虽是在戏文中司空见惯,多少也学了点,但要他在实际中运用,礼琛还真不知该从何而起。

“你在想什么呢,我可是正经神仙!不可与青楼中的寻欢客相提并论!”

无忧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不过是觉得方才喜不喜欢这个问题令她难以作答,所以她才转移话题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顺带着报复一下问出这般话来的礼琛,哪能想到这无耻仙君竟然……

无忧将手往身后一背,仰着脑袋拿鼻孔看路,自顾自地走:“反正全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我才不信你呢,哼!”

“嘿,你这臭丫头……你站住,给我说清楚了,你一个黄毛丫头怎的能说出这等轻薄话来!怎的?你在百花楼里见多了去,就要一杆子打翻全天下的男人了?”

礼琛听了此刻已经窘迫到口不择言的无忧的偏激言词,就感觉无忧是在他跟前证明她对男女之事多么的见多识广,了如指掌,也没想太多,便追着她说了以上这番话。

“我就不,我就爱说轻薄话!仙君是正经神仙,听不惯不听就成了,莫要跟我说话,我怕我待会儿忍不住,开了黄腔惹仙君难堪!”

这下无忧是真的恼了,真不知道礼琛的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眼下竟然…非要跟自己证明,他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那她方才那话说出来又算什么呢?自作多情了?

礼琛一听,无忧此刻好像是在同自己闹别扭了?止住脚步愣了片刻,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难不成是自己方才的话里不妥,惹她生气了?

管他呢!先追上去哄了再说。

礼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无忧打横抱起,惹得毫无防备的无忧一声惊呼。

“呀!你快放我下去!不要你抱我!”无忧想挣扎,又怕太用力的话会害得自己和礼琛又摔倒。

“那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了。”

无忧撇着嘴不想看他:“我不想说。”

礼琛将脸凑近无忧的,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看似亲昵的模样,实则却是说着威逼的话:“你要不说我就直接将你抱回房里,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笑话!方才还说正经神仙呢,天玑门好歹也是仙家圣地,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胡作非为!”无忧心知礼琛是说来吓唬自己的,也不露惧,只是缩着脖子去躲礼琛故意呵在耳际的热气。

第六十四章:尊重

“谁跟你说我是要把你抱回天玑门的?”

礼琛话音一落,无忧的表情瞬间凝固,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你……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我们的家。”

无忧这才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为所欲为,会法术就是了不起,礼琛抱着她没走几步路就停在湖边,手一挥一座别致的湖景小屋便现于眼前。

嗯?礼琛还有凭空变房子这本事?改日让他来教教自己,到那时她岂不是就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了?

就在无忧胡思乱想的时候,礼琛一指弹在她的脑门上:“在想什么?”

无忧回过神来,诚然答道:“你将这法术教我吧,我就变房子出来卖,然后我就发财了。”

礼琛忍俊不禁:“哟呵,死到临头还想着发财?昨儿夜里睡觉枕头太高了?”

“难不成你真要欺负我?”无忧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她相信礼琛是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嗯?什么叫欺负?我亲近你,在你眼里,却是欺负了?”礼琛气不打一处来,他还真不信无忧不喜欢,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羞怯,口是心非。

但他眼下确实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嘴上这般说着,不过是想唬唬她,让她说出究竟为何事在生气罢了。

无忧正色答道:“无论你与我有多亲密,无忧不愿意的事情仙君却要来硬的,在我眼里那就是欺负。”

“你!”礼琛抬手似乎是要往无忧头上招呼上去,吓得无忧以为礼琛被自己这句话气到了想揍她,下意识地缩起肩头欲要躲闪,哪知抚上头顶的手却是极温柔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想来是没能让你吃亏的,就怕你过去在百花楼,被人占了便宜还不自知。”

谢天谢地,他家的无忧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并非是个大大咧咧到对这些方面都不懂分寸的傻姑娘。

“嗯?你在跟我说笑吗?谁敢占我便宜?向来都是我占姑娘的便宜!”

礼琛见无忧一脸沾沾自喜的神色,简直欠收拾得很,长眉一竖,单手捏住她的脸脸颊,又叫她嘟嘴露出两颗雪白的兔牙来。

“你胆子是真的不小,当着我的面还敢提你过去的那些个风流事?”

无忧是真的对礼琛这些个幼稚的恶趣味佩服得五体投地。

“快些松开,酸呀。”再不松开,她口水都快包不住了。

“那你跟我说,方才为何突然就闹起别扭来,我哪里说的不对惹了你不高兴。”

无忧翻了个白眼,心说礼琛这执拗劲儿还真是够大的,非要问个清楚,那她也懒得再卖关子:“松开我才能说呀。”

礼琛见无忧也不像是在耍小聪明,也就干脆地松了手,这招屡试不爽,不怕今后收拾不了这个无法无天的皮猴子,嗯,可行!

“我怕这般亲昵之事没完没了容易走火,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非是不喜欢,但你非要问我是不是不喜欢,难不成我一个姑娘家,我脸皮再厚,也、也不好意思说我喜欢呀!”

“你倒好,不仅不让我找了台阶下,还说什么我说把你与那些个寻欢客比较,你与他们区别在何处你当我真不清楚吗?虽然说……这点是我口不择言让你觉得冤枉的确有错,但也是因着想要报复你问我喜不喜欢你亲我这个令我窘迫难堪的问题。”

“最气人的…你、你非得要向我证明你跟那些个青楼中的寻欢客不同,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那又置我于何地?岂不成了我臭美说你想要对我做羞羞的事情,你却摇头摆手:(不不不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我不想)。”

“我……我不要面子的吗?臭礼琛,笨死了!”

无忧心直口快的吐槽一句句一声声直戳进礼琛的脑子里,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听完,神情越来越复杂,到最后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原来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了。”

无忧见着礼琛现在那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可怜的无辜模样,一头雾水:“你?……”

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受了委屈和欺负的人是他?

“往日里看的戏文中,男子亲过女子之后,问女子喜欢与否,女子向来,都会娇羞着依偎在男子怀里,撒娇答非所问,说些什么你讨厌你坏之类的话,我知无忧不同于寻常女子,但在我跟前,也还是常出现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我见你拒绝得那般决然,还当你是真的不喜欢,毕竟……毕竟我也是初次亲吻,怕是做得不够好,让你不满意。”

说到这里时,礼琛眼中满是受伤的神色,无忧险些以为,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登徒浪子了!

“后来你又说……这种亲昵之事应该要点到为止,怕的是我会失控做出冒犯你的事情来,可无忧不晓得,礼琛是打心底尊重你的,从未有过亵渎的想法,我的欲念,是应该要我自己去控制,礼琛不会图自己快活,而去勉强你接受这等事情,我想让你明白的,是我会尊重你,许是措辞不够恰当,让无忧误会了我是在强调对你并无杂念。”

听到这里,无忧的心头不由得软了下来,原来……也是因为自己误会了礼琛的用意,还当是他在存心捉弄自己,才闹出了方才的乌龙?

“说来不怕无忧笑话,也望你莫要恼,同你亲吻这件事情,我是喜欢的,虽会起欲念,但我能自制,并非是你不够吸引我,而是礼琛想要将戏文中所述世间最美好快活之事留在新婚之夜,这是为你我之间的感情负责,也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也不知道如何说才能表达得清楚心中所想,无忧可能理解?”

无忧点头,乖巧地低头向礼琛道歉:“嗯,我明白了,方才是我误会了你,无忧向你赔个不是,虽说你先前的表达方式确实有些不妥,可我也有错,太冲动鲁莽了些,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就老揣测你是不是恶意捉弄于我……”

岂料无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礼琛一脸宠溺地捂住嘴打断了:“无需向我赔不是,我已经知道无忧并非不喜欢与我亲近,你也不觉礼琛与寻欢客无异,相信我对你是足够尊重的,就已经足矣,最高兴的是……无忧还会担心我不想对你做羞羞的事情。”

礼琛觉得,无忧用羞羞的事情,来形容男女之事,简直是太可爱了啊!

无忧眨巴着眼睛,示意礼琛将手拿开,她想说话。

礼琛心领神会,放下手,认真地看着无忧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第六十五章:忧儿和阿琛

“我并不担心你不会对我做羞羞的事情好吗?你休要胡言乱语,哼!”无忧黑着脸反驳礼琛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她以为礼琛会不懂自控,才说了那些话,礼琛那般的回答,没给自己留面子,让她有些难堪,她才不高兴的。

礼琛噗嗤一下笑出声:“嗯咳好好好,忧儿说了就是。”

咯噔

无忧脸上霎时起火,感觉头都要炸了。

指着礼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叫我什么?!”

礼琛爱极了无忧这等娇憨的反应,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今后我就唤你作忧儿,如何?你也是觉得比无忧二字更亲昵些的,对不对?”

无忧挣扎着从礼琛的臂膀之中逃出来,又羞又恼脏话脱口而出:“放屁!你是成心想肉麻死我,回头去寻个仙女来是吧?”

“就这般不喜欢?”礼琛见着无忧如此排斥,神情不免露出些许失落,长眉轻蹙,眼底还透着些许委屈,连说话的语气都弱了不少。

礼琛一露出这种可怜巴巴的模样,无忧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哄他。

这仙君是不是有毒,才让她这般欲罢不能?

无忧想仰天长啸,顺带着抹一把泪,摸不清此刻这礼琛是真委屈了,还是装可怜。

只见无忧收起方才还凶巴巴的神色,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你怎么突然,就想这般唤我了?”

“礼琛不过只是想有别于他人,才想了这个只许我唤的名儿,你若真不喜欢,我不叫便是了,亦或者,忧儿自己想一个也成的。”

礼琛在心中暗喜,原来无忧真的吃这套,就说方才自己无意识之下露出些委屈的神色时,她看自己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柔和起来,眼下这番尝试,确实是极其有用的。

呵,沈无忧啊沈无忧,没想到你这极其擅长撒娇的小家伙,居然受不了别人朝自己撒娇?

“”无忧翻着白眼没有说话,她实在是有苦难言。

礼琛即是有心给自己取的昵称,她怎好不买账,要让她自己想,她也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是礼琛坏得很,嘴上说着她不喜欢,不叫便是,结果呢?一口一个忧儿叫得是极为顺口。

无忧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灵机一闪,勾起唇角笑得邪气:“你爱叫便叫吧,但我也得给你取个只许我唤的名儿。”

礼琛见无忧那不怀好意的模样,倒想看看她要玩个什么花样来:“你不能唤我作琛儿的,长辈们都这般叫我,你若是也这样叫了,岂不是乱了辈分?”

“嗯”无忧摇头,已经听过礼琛的娘亲叫过他琛儿了,她心中自是有数。

“我就唤你作阿琛,如何?”

礼琛愣了愣,微微有些失神,阿琛?很奇怪的称呼,但不知怎的,他甚为满意,因着从出生到现在,确实只有无忧这般唤他了,今后无论在何处,听到阿琛二字,他就能知道是他的无忧在找他。

“甚好,那你先唤我一声,我适应适应。”

无忧本想着恶心恶心礼琛,哪能想他竟是就好这口,总而言之无忧就是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硬着头皮唤他:“阿琛?”

礼琛听罢眉开眼笑,十分满足,伸出手将毫无防备的无忧再次打横抱起:“在呢,我的好忧儿。”

真他娘的酸死了。

无忧强压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不适感,老老实实呆在礼琛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佯装镇定问道:“想通了?该规规矩矩地带我回天玑门了吧?”

“回天玑门?今夜就宿在这里,我看着忧儿睡,梦魇醒来见着我,你就不会再难受了。”礼琛眉眼如画,语气也是极温柔的,看得他怀里的无忧一阵心神荡漾。

无忧欲哭无泪,我信你个鬼?身边守着个这么俊俏的仙君,谁能睡得着啊!!

深夜的湖边还是有些微凉,礼琛替无忧掖好被角:“不早了,快睡吧。”

无忧在黑暗中安心闭眼,心道,晚安,阿琛。

相比起无忧与礼琛之间的和谐,玉裘和弄霜此刻却正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阶段。

两人自打离开穹山之后,就在为着今后的去处争个喋喋不休。

弄霜一再坚持:“你必须跟我回鹫鸣山!”

玉裘却觉得,鹫鸣山虽还是鹫鸣山,可如今物是人非,她再回去,心境不同,怕是会想起当年的往事,徒增伤怀。

她只想回落樱山里,等欣赏过木屋院子里那棵老樱树的最后一次花期,就开始迎接自己的消亡。

“权当霜儿求你了成吗?霜儿在鹫鸣山等了你千年,你就不能成全霜儿的这份执念吗?”

弄霜每每看着玉裘那平静中又充满绝望的眼神,心中都隐隐作痛,他真的很想弄清楚那该死的胤罗究竟对主人做了什么才令她如此这般。

“霜儿啊……”玉裘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何苦?你又是何苦?拿已经过去的事情来为难此刻的自己,他就那么让你放不下吗?”

“你……我何时说过令我放不下的是胤罗?我与你说了你也是不会明白的,就莫要再逼我了。”

弄霜又无奈,又着急,也想不起再顾及主仆间的分寸,抵着树将玉裘困在他的臂弯之中,细长的媚眼中泛着幽幽绿光:“你说霜儿不明白,你说霜儿不懂你,你却从未愿意将你这一千年来的经历说与我听,玉裘可还记得,千年前你在鹫鸣山时搂着我笑眼盈盈,是你亲口对我说,霜儿是这世上最能懂你所思所想的,如今你怎的就突然要同我如此生分?你让…苦苦等了你千年的霜儿,情何以堪啊!”

玉裘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弄霜此刻那满是痛苦的脸色,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央求着:“放过我吧霜儿,求你了,我太累了。”

“我不!你休要再想逃避,我不管主人与胤罗之间究竟有何纠缠,但你既已经决定要与他一刀两断,那便是要将与他有关的事情都抛个干干净净的,鹫鸣山的结界完整如初,你只有跟我去那儿了,才能避开胤罗的骚扰,霜儿此刻虽然修为不及他,但定会勤加修炼,假以时日,我便去替你杀了他报仇!”

弄霜心知玉裘心里再打什么算盘,以她现在的灵力,要在落樱山施下连胤罗都无法打破的结界,定是要损耗她此刻所有的修为才可能做到,到那时,她便是只有日渐衰亡,终有一日烟消云散的。

第六十六章:你信我啊

玉裘被弄霜那句要杀了胤罗替自己报仇给惊到,霎时抬起头瞪大了眼,撞上弄霜此刻认真的神情,心底又升起了那熟悉的触动。

“这等自寻死路的念头,你莫要再动了。”

弄霜苦笑着应她:“自寻死路?凭何你身为主人动得,我却动不得?”

“你!!”玉裘被弄霜堵得说不出话,只是拧着好看的眉头用复杂的神色望着他。

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主人皱起眉时那惹人心疼的模样,弄霜也不忍逼得她太紧,只得做出最大的让步:“走吧,回鹫鸣山,看雪,你若喜落樱山的花,我可以答应你随时陪你去看。”

“唔”

玉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哽咽起来,捂着脸蹲下身子,肩头抑制不住地颤抖。

弄霜见状赶紧跟着她蹲下,关切地扶着她的肩,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语气也不免显得焦急:“怎么了主人?你你别哭啊,都是霜儿的错,是霜儿不好,你罚我吧,别哭。”

“我”玉裘额角的青筋凸起,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平稳自己的语气,说出口来,却仍旧是颤抖着的:“我好后悔啊。”

“如果如果当年,我没有听信他的甜言蜜语,没有选择留在魔界,而是回到鹫鸣山里,这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啊”玉裘说到这里,便再也抑制不住心头那浓郁的翻滚着的疼痛,哭出声来:“我心中,便不会像此刻这般满是痛苦和仇恨,好累啊,真的这般活着,太累了。”

玉裘放下捂在脸上的手,露出那双通红而湿濡的眼睛,深呼吸一口,克制住越发崩溃的情绪,看向弄霜的眼神,却似是将死之人,忍着四肢百骸的疼痛,朝他发出求救讯号:“霜儿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地想要好好活着,可是好难受啊,那些回忆日夜不休地在试图吞噬我,我曾无数次地,想要挣脱它们对我的控制与侵害,拼了命地想要爬出来,我真的很努力地去做了,可是,我失败了啊,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了。”

“这种感觉太绝望了,我不想再被这些东西所折磨,所牵制,消亡于这样的我来说,即是解脱啊。”

将这些深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说出来之后,玉裘似乎觉得心中不似以往那般压抑沉闷,好过了许多。

弄霜欣慰地笑着帮她将耳际散落的碎发整理好,语气极温柔地说:“你终于愿意,像当年那样,将心思,都说与我听了。”

他从怀里拿出手帕替玉裘拭去眼底的泪,接着道:“主人只要信得过霜儿,愿意像此刻这般,对霜儿倾诉衷肠,放心将自己托付于我,霜儿一定能帮你摆脱掉所有让你难受的东西,也决计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好吗?”

玉裘看着神情坚定的弄霜,微张着嘴,不安地眨动着仍旧还挂着泪珠的双眼,内心充满纠结,不知如何作答。

真的可行吗?将这般脆弱又破败不堪的自己交给眼前的这只小狐狸来治愈,要将那些令她痛苦的,日夜折磨着她的事情都如数道与他听,对他难道也不是一种残忍吗?

曾不顾一切去深深爱过的玉裘岂能不懂不知弄霜此刻对她的爱与付出?

弄霜见着玉裘此刻犹豫的神色,焦急不已,进一步追问:“好不好?主人,你答应霜儿啊。”

“你信我啊,我能办到的。”

玉裘仍旧是没有点头答应,她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分给弄霜承担,哪怕自己快要被它们活活撕裂,可霜儿明明可以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着,不该要为了她自己曾经所犯下的错误的选择,而受到多余的,没有必要的伤害。

现在的玉裘,认定自己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弄霜对她的好,因为她无力再去回应,也没办法回报他的情感。

弄霜眼中的失落越发深了起来,垂着头卑微至极。

近乎是用央求的语气再一次开了口:“为何玉裘不愿再信霜儿呢?为何玉裘就能铁石心肠到,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霜儿?答应我啊,好不好?”

这样的乞求,玉裘恍然间似是回到了当年被胤罗掳到魔界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神色语气,央求自己留在他身边的结果呢?

眼下若是答应弄霜,岂不是重蹈覆辙的傻事?

玉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坚定了要拒绝弄霜的心:“霜儿,你听话,不是我不愿意信你,是你不该,也不能企图将深渊中的我拉起,如此这般,只会连累你”

弄霜终是恼了,眉心皱成了川字,语气极凶地打断玉裘的话:“你闭嘴!“

“霜儿不想听你说这些,即便是你在深渊里,我不能拉起来,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陪你,口口声声说着与我无关,我不该受连累,我太了解你了啊玉裘!”

我太了解你了啊!这几个字重重戳在玉裘的心口,荡漾开来,叫她气息都乱了。

“你既是那样深爱过的,怎的不懂弄霜此时的心?你以为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有用吗?是对我好吗?是保护?还是极大的善意?”

“我告诉你,对霜儿来说,你的拒绝,你的不信任,和你的刻意逃避,比听你说你和胤罗旧情,比你跟我说曾爱他多深又被伤多狠,比你跟我说你曾为他付出了多少现在有多害怕,都要来得毒,来的狠。”

弄霜红着眼眶,看着此刻望着自己满脸震惊的玉裘,强忍下委屈,痴痴地问道:“霜儿不奢求主人爱我,哪怕是霜儿的爱得不到一星半点的回应都没关系,可我只求能你我能像一千年前那样在一处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我了解你,你信任我,我听你的唠叨,听你的碎碎念,你搂我在怀中替我顺毛,摸着我的头夸我乖巧,不行吗?”

玉裘听罢此刻只觉心口堵得慌,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岂是不想?弄霜说来简单,可要实现起来,却是极难的,即便是回了鹫鸣山,她也回不去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了啊,如何能过回当初那等逍遥快活的日子?

“玉裘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给霜儿来办即可,霜儿只要你一个点头,好不好?”

终于啊…玉裘抵不住弄霜软硬兼施的死缠烂打,点了头。

在那一刻,在玉裘心中压了五百年的大石头,似乎因此而烟消云散了一般,一开始她有些不解,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

后来她才想明白,在黑暗深渊中挣扎着的她,一直都在渴望着,有那么一双手,自光明之处伸下来,能救救她,她不想要被吞噬。

兴许,这样无声的求救,只有像弄霜这样的,愿意不顾一切来将她解救的人,才能听到吧。

所以当她点头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孤身一人在与深渊中的可怕之物战斗了。

第六十七章:爸爸

意料之中,醉酒后的无忧再次进入了梦境。

可令她奇怪的是,这次的梦境十分诡异,无忧身处一个无边际的黑暗空间里,头顶上有一竖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笼罩着她,任凭她东跑西跑,那束光都始终追着她撵。

无忧终是沉不住气,抬头指着那光问道:“你是什么人?”

没想到头顶还真传来了回应:“不告诉你。”

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给无忧一种特别生硬的感觉。

无忧好奇得紧,忙追问道:“那你跑我梦里来做什么?”

“给你送你此刻最需要的东西来的。”

“嗯?”无忧一惊,露出歪头皱眉的招牌表情来,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又从何得知我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无忧心里一直以来,最渴望的,就是恢复记忆啊。

“恢复记忆。”

哪能想到这人真的猜中了?!无忧大惊失色,连背都僵住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门都没有。”

“……”无忧恼了,这是哪里来的小王八蛋,敢戏弄于她?

可接下来此人所说的话,教无忧顿时感觉背脊发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一个颤栗。

“你再偷着骂我,刹车我就不送给你了。”

天!这难不成才是礼琛口中那所谓的禁术,读心之术?

怎的她想什么这人都知道?

无忧心里涌起一阵极大的恐慌,连声音都抑制不住开始发抖:“你究竟是谁啊?!”

那人依旧是一副冰冷的语气回应他:“你不管,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将刹车送给你。”

礼琛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他视如自己的亲生骨肉,眼下要无忧叫他一声爸爸,也不为过,再怎么说,也要这儿媳认了自己,他才能帮她摆脱困扰。

“嗯?叫你爸爸?”无忧莫名觉得熟悉得很,可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那人也不想等无忧去琢磨爸爸两个字究竟是何意思,催促道:“你还有十秒钟考虑时间。”

“九。”

“八。”

……

“二。”

无忧被这冰冷的倒计时给催得头疼,也来不及再钻字眼,心想反正是在梦里,怕什么?

“爸爸!”

说完无忧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得很,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占了便宜。

“我才没有占你便宜,拿去吧,以后长点心,造什么不好非要造自行车,鸡肋!”

那人话音一落,无忧手里便出现了一坨铁器,她吓得不轻,险些没拿稳。

真送啊?!

原来刹车长这样?真的有用吗?可又要怎么使呢?

无忧拿起那铁器仔仔细细端详着,无心再去琢磨那人说的那些话是何意思。

等她想起来要道谢的时候,再得不到半点回应,好像是那人已经离开了。

“你到底是谁啊?喂!还在吗?……咦?走了?”

无忧本想趁着自己还没醒,将这个刹车的构造记下来,哪能想她还没来得及细瞧,光也没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光怎的说没就没了呢?无忧眉头一皱,只觉心头焦虑万分,挣扎着从梦中清醒。

原本坐在床边看戏文的礼琛,被她坐起来的动静惊扰,忙丢下书去抓住无忧放在被子外的左手。

“梦魇了?”

无忧听到礼琛的声音,这才笃定方才那奇特的经历是梦境而已,正想说话,突然觉得自己的右手抓了个冷冰冰的硬东西。

只见无忧霎时间脸色大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

“忧儿怎么了?”礼琛从未看见过无忧这副模样,心下担忧不已,赶紧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着:“有我在呢,你无需害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忧颤抖着,将藏在被子里的右手拿出来,她手心之中,真真切切地躺着,方才梦中那神秘人,送给自己的那坨他称之为刹车的铁器!

难不成方才发生的都是真的?可

无忧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自己的确仍旧身处礼琛的湖景小屋之中,难不成此刻是梦中梦?自己还没醒?

“你方才又梦见什么了?”礼琛感觉到无忧在四处张望,想着她此刻兴许好受些了,便松开臂膀,正想看看她此刻的脸色。

于是礼琛便看到无忧仍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呆愣模样,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地方,活像中了邪似的。

礼琛顺着无忧的视线看去,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奇特的铁器,此刻无忧就正死死地盯着那东西看。

过了片刻无忧才眨了眨眼睛,连呼吸都开始沉重了起来:“礼琛,告诉我,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忧儿已经醒了。”礼琛俯身去亲了亲无忧的眉心以表安抚:“你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我方才似乎做了个不得了的梦。”无忧整理好情绪,将手中的刹车拿到礼琛的眼底,一字一句仔细道:“我梦见一个神秘人,只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却不曾见他露面,他似乎是,专程来找我的,他不告诉我他的身份来历,却清楚我心中的所思所想,就像是在对我使用读心之术一般,他知道我渴望找回记忆,还因此事捉弄我,我近日为造不出刹车而苦恼,他也知道,就、就连我暗自骂了他一声,他都晓得!这个就是梦里他送到我手中的。”

礼琛听罢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困惑不已,按常理来说,梦里送的东西,不可能醒来后真的还拿在手里,可如果是那人真的来找过无忧,怎的他一直守在床边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莫非是这人的修为高深莫测,能将一切都静止?可即便是母上那样的上神都只能做到将凡人静止,这世上还真没哪个神仙,能做到把神仙也静止。

何况读心之术确实是极大的禁忌,那些个不信邪的犯忌之人,都在当下立马神行俱灭,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从没人知道催灵大刑是何人实施,在天家似乎是一个避讳的话题,无人愿意提及。

“”无忧看着就连礼琛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道这件事的确是蹊跷得可怕。

“那人说话极其古怪,不带一丝情感,冰冷生硬跟石头似的,听了教我好生不舒服,对了,他给我刹车的条件,是要我叫他爸爸!”

第六十八章:掌门人

“爸爸?”礼琛疑惑地皱起眉头,即是称谓,可他也不懂是何意思。

无忧点点头,同样是愁眉不展的模样:“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礼琛不想看着无忧为这些事情忧心,神色温柔地出声劝慰:“眼下的谜团越来越多,怕是只能耐着性子等师父出关,看看他知晓的有多少了,你也莫要太在意这些事情,心思重了日子也难过。”

“你们都让我耐心等天玑门的掌门,他老人家究竟什么来头呀?”

这么些日子了,无忧不是没有想过,为何这几个神仙妖怪都让自己把恢复记忆的事情,寄托在天玑门掌门的身上,也在心下暗自揣测过这掌门的本事是否真的通天一般大,还是说他见识过人,知晓许多别人都不知晓的事情。

“师父?你若是称他作老人家,不妥的,他也不过长了我两千多岁,博古通今,你不管与他说什么,他都能答些上来,因着他那些个许多天马行空一般的妙思,才得以重振原本衰落的天玑门,实乃年轻有为。”

只不过长了两千多岁无忧忍不住抽了抽僵硬的嘴角,不愧是神仙哦,两千岁的差距在他们眼里就是这般细微的。

话说回来,无忧还是头一次听到礼琛这般夸赞一个人,不由得更是好奇了:“天玑门成立了万年,即便是神仙,想来岁数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我还当掌门会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呢,他真有你所说的那般厉害?”

“天玑门确实是成立了万年不假,第一任掌门,即是师公,他老人家仙逝前,将天玑门托付给了刚入门不久,修为最是低微,却聪慧过人的师父,那时有许多师叔们不服,但师父凭着自己的实力,接管天玑门的第一个年头,便造出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顶尖法器。”

“譬如我腰间的玄空扇,初代的玄空扇是能将物件从一处瞬间挪到手中,但有一的缺点,若是不慎丢失,那便只得为他人所用,但经过师父的改良,玄空扇不仅会认定自己的主人,不易易主,还能当作是九重天上那些个修为尚低的小神仙的护身符。”

礼琛说着便将玄空扇从腰间取下,放到无忧的手中,眼神中略带着些羞:“我的这把,第一任主人是我的小姨母,第二任是母上,我是第三任,今后我与忧儿有了孩子,我便将扇子交给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将这扇子打开,我就能立马赶到他身边去。”

无忧听得气血都往脸上涌:“什么孩子?为、为何不将扇子给我,我也很需要保护的!”

“想得美,今后你都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的,扇子给了你也无用武之地,还是留给咱们今后的孩子比较妥当。”礼琛摇头拒绝得干脆,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担心胆子本来就肥的无忧有了玄空扇之后,更加是有恃无恐。

到那时,腿长她身上,想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虽说玄空扇在手随时能唤他过去,可万一危机时候,来不及将扇子展开,那麻烦就大了。

“哼,小气鬼。”无忧不满地撇撇嘴:“那你跟我说说,玄空扇是个什么原理,才有这样的神奇用处?”

礼琛愣了片刻,他也并不清楚,何况门规规定,天玑门弟子不得对外人提及这些,可在他眼里,无忧早已不是外人了。

“我只知如今玄空扇的扇面是用一种十分稀有的天蚕吐的蚕丝制成,但那天蚕是何模样我还从未见过,师父亲自喂养在密阁之中,除了他,无人得见。”

无忧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想既然是掌门人的独门之法,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了,方才不过只是因着礼琛提起孩子的话,她一时尴尬,才胡乱扯了个疑问来转移话题。

“如此看来,掌门人也算是个旷世奇人了?”

礼琛认可地点头应她:“可以这么说。”

听礼琛大概这么一说,无忧越发好奇这天玑门的掌门是何模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番,打打交道,说不定他能愿意收个凡人徒弟,自己就可以跟着他学到不少东西了。

如此想着,无忧便也就望着礼琛忍不住出声问道:“天玑门还收不收弟子?”

礼琛不假思索地答:“天玑门不收凡人弟子。”

无忧听罢,耷拉着眉毛,正垂头丧气间,只见礼琛俯身凑近无忧的脸,轻啄了一口:“忧儿想学什么,我也能教你的。”

经礼琛这一提醒,无忧这才从天玑门掌门人的光华之下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仙君也是有着不小本事的,自己方才心血来潮间的话,只当这掌门是个博学多识的长辈,浑然忘了自己这副好奇又崇拜的反应,怕是会伤了礼琛的自尊心,惹他伤心吃醋。

为了避免礼琛多虑,无忧反应极快:“我才不想叫你师父呢!哼!”

虽然方才并不是因着这点才没想起跟礼琛学东西,但眼下想到了,也能算是自己的真心话。

礼琛看着跟前故作傲娇模样的无忧,可爱得紧,笑眼盈盈地对无忧说道:“忧儿无需借口安慰我,我心知相比起师父,是有许多的不足之处,否则他如何能做得了我师父?方才那话,是我怕你做不了我师妹,会失望,所以为了安抚才那般说话的。”

虽说礼琛的占有欲极强,且明白无忧不仅仅是个只在乎皮相之人,更易折服于人品和才识,但他还是愿意给予无忧信任。

即便是无忧甚少对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每每与无忧对视之时,那满满的痴迷与爱意,都足以让他相信,无忧的眼里和心里,都是有他的。

无忧听见礼琛的这番话,有些窘迫地垂下头去。

本来方才是想要直接跟礼琛道歉,但又怕自己那般直接,会更加伤了他的自尊,哪能想礼琛原来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那些个小心思啊那他现在,心中会不会真的不是滋味呢?

可天地良心!她对那掌门就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并无半点逾越的想法!

无忧正欲抬头解释,哪只刚好撞上礼琛那双盯着自己柔情款款的眼眸。

礼琛一字一句,像是要无忧好好记在心里。

“我相信你。”

第六十九章:自行车

三日后。

无忧成功造出了她的第一代梦中车。

从动手到现在成功造出,历时将近一个月。

在取名这一块,她纠结了许久,决定采用那个梦里的神秘人对这宝贝的称呼——自行车。

什么意思她也不懂,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神秘人要称这个车为自行车,但就是一听这名字就感觉特别高端大气上台面,兴许也正是因为听不懂吧,嘻嘻。

虽然说,自己坐着的这宝贝跟梦里所见的原型比起来,实在只能称之为超低配版,可只要能用,安全就成了,哪怕看着是粗糙了好些,一点也没有梦里所见到的那样,给她感觉特别……嗯,怎么说呢?特别的值钱?

梦里的这自行车,车身好像是铁做的,但细想决计不可能只是铁那么简单,无忧想到,如果整个车身都用铁来做,不仅造价过高,而且还会很重。

所以无忧用少量的铁铸了个车架子,为的是减轻成本与重量,再以梓木贴合包裹来增加整个车的承重力,其余的比较关键又小面积的部位,当然都必须要用铁才行。

再是提炼了橡树胶制成两个软趴趴的圈儿,给车轮包上增加摩擦力,剩下了些多余的,无忧弄到把手上去了。

至于最关键的那个刹车,无忧也是绞尽脑汁捣鼓了整整三天,才想出它的用法,无忧用极硬的铁丝作为拉线,将装在车身上的刹车连接到把手上,这样,在车的速度过快,或者想要车停下来的时候,只用捏住把手上的机关,拉线就会带动刹车作用,令车减速或者是停下来。

其实在这之前无忧也想到过一个简易式的刹车,也是在把手上装个机关,用一根拉线连接一个装在链条周围的弹簧盒,危机时刻捏紧把手,拉线带动将弹簧盒盖打开,这时弹簧便会弹出来,卡住链条让它停止作用。

但一来这样做风险较大,还是容易摔倒,二来每次使用之后,都要重新将弹簧收进去,很麻烦。

所以先前无忧一直在考虑如何将这些问题改善。

眼下有了现成的,无忧也就能让礼琛用法术炮制了。

接下来的日子,这辆自行车风靡了天玑门,常有胆大又天赋异禀的弟子向无忧借来骑着玩。

用秦祁的话来说:“简直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无忧虽不愿承认,但这东西对于他们这些会飞的神仙来说,好像是没什么用处,只能图一时新鲜,当个玩意儿耍耍。

所以无忧脑子转得飞快,将算盘直接打到了凡间去。

“天玑门万年来只给神仙提供法器,为何不在凡间也创建一个给凡人打造宝贝的地玑门呢?”

听听这没头没脑荒唐至极的话,只能是从她沈无忧的嘴里说出来的。

“天玑门不收凡人弟子,地玑门就只收凡人弟子,到那时候,凡间的那些个,没有法力却有奇思妙想胸怀大志的才人,就能有个用武之地了,说不定,也能为天玑门的法器,提供一些灵感呢?”

“天上的神仙有天玑门的法器辅佐蒸蒸日上前途不可估量,那凡界作为天家的管辖范围,也应当要一同向更好的方向发展才对呀?”

“难道你们从未想过,将天玑门做大做强?到时候天玑门的产业遍布三界,那是何等的荣耀?!”

礼琛细细听着,虽然无忧一时夸张,将这饼画得太大,甚至是想要将手伸到三界去,不过……

扭头看了看几个师兄,只见他们齐齐抚额,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只秦祁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看向无忧:“吴游公子,你认为,这凡间的天玑门,应当要造哪些宝贝才得以有好的用处。”

得了大师兄的回应,无忧更是兴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心中所绘的宏图大志:“你听我跟你们一步步道来啊,就比如我这自行车,先拿去卖给那些个富家和官家的,虽然不比骏马快,但这再快的马儿,也要喘气喝水不是?我这车就用不着,这是好处一。”

“二来,虽然我这车,有时候蹬起来有些个费劲儿,可正好便有了强身健体的功效来啊!”

礼琛的二师兄疑惑地问:“强身健体从何说来?”

“嗨呀……你想呀,那些个富家,官家人,哪个不是膘肥体胖膀大腰圆的?就是因着他们山珍海味吃得多,路却走得少,武官倒还好说,大多数文官呀,啧啧啧…走几步就喘,连喝花……额…嗯咳…要不怎么上了岁数都容易中风。”

无忧一时间说得兴起,险些最快将那些喝花酒时连个姑娘都抓不着给脱口而出了,幸亏她及时打住,除了礼琛,没人听清她那三个字是何。

二师兄这才恍然大悟道:“噢!说得有理,公子继续。”

“这第三点,只要有一家愿意买,富人间嘛,多的是攀比之气,我打蔺城来,蔺城挨着皇城,风气更盛,今天道这玩意儿稀奇,明日比那东西宝贝,我这自行车,是来自天玑门的产物,放眼整个凡间,只有三辆,价高者得,到那时,你们且看着,那些人定是要抢破脑袋也要买到手。”

秦祁听罢,笑着追问:“这自行车出手之后,公子又作何打算?”

“名声打出去了,创建地玑门的花销也就到手了,那时还愁没人上门拜师学艺?有了人力,就可以开始将自行车普及化……”

“抱歉,打断一下,普及化是何意思?”说话的是礼琛的三师兄。

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下意识之间又说出了个新的神秘词汇,但眼下忙着正事,也就无暇去细想,只是应道:“嗯……也就是大规模地打造自行车。”

“你方才不是说……整个凡间只有三辆吗?”

“是啊天玑门所产的只有三辆,限量的,这后边出的都是地玑门产的,两者之间区别很大呀!”

秦祁皱眉:“恕我直言,区别在何处?”

“天玑门是给神仙造东西的地方,所以天玑门造的东西都是给神仙使的,凡人要想用上神仙用的东西,多花些银子不应该吗?”

“而地玑门是专给凡人提供宝贝的地方,所以这性质完全不一样。”

反正按照无忧脑回路来想,的确没什么问题。

沉默许久的礼琛终于开了口:“吴游公子……”

礼琛极少这般唤她,乍一听还有些不习惯。

“天玑门好歹也是仙家的产业,你这刚在凡界成立,还未站稳脚跟,就如此做,只怕是会失了诚信……后景堪忧。”

无忧虽还是觉得既要从商,就应该是要使些手段的,只不过眼下既然礼琛都说了不妥,她也是尊重反对的声音。

不过,她丝毫不慌,即便是有了人力之后,不能靠自行车做大做强,她还有第二个计划!

开玩笑,从她开始谋划地玑门开始,心中已然有了第二个宝贝的影子。

说来这也得感谢前日夜里的梦境,许是白日里忙着造车,压力太大些,所以夜里睡得也不安稳,总是做梦。

这一梦,倒是又梦到了个新鲜玩意儿。

第七十章:皂角

近几天无忧倒是难得过上了往日里那样的闲散日子,只不过往日在百花楼里玩的花样更多些,天玑门风景是极好的,就是少了会弹琴唱曲儿的姑娘,实在是美中不足之处。

想想,穹山顶上,清风徐来,这眼清澈的山泉之下,若是有个着白裙的姑娘素手抚琴,再来位红裳的姑娘舞姿曼妙,她就舒服惬意地泡在这水中,水里放上酒盘,尝一尝礼琛亲自酿的清酒。

世上的神仙,再是快活也不过如此嘛!

无忧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从水中站起,迈开长腿蹬上了岸,擦干身上的水渍,勾了脚边的干净衣裳穿上。

本是想着在水里多游上一会儿,担心一会儿太阳下山,天玑门的弟子下课,不小心撞见可就遭了,所以得抓紧时间找个阳光充足之处将这一头湿发晒干,才好束成发冠。

无忧赤着脚爬上一棵皂角树,整个人趴在那粗壮的枝头上,将头发从高处垂下去,这招她已经试过好几次了,边晒边晾,事半功倍。

正当她眯着眼睛,半条腿吊在树上,一边晃,一边哼小曲儿,惬意十足地等头发晒干的时候,突然听到树下传来熟悉的笑声。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礼琛忙完来找自己了。

“若是大师兄路过,你这不安分的脚,兴许就直接踹他脸上去了。”礼琛伸手抓住无忧的脚踝,看着那脚心上的泥,皱眉嫌弃:“沐浴后还这么脏,真是个臭丫头。”

无忧倒也不怪,只眉开眼笑道:“那你倒是抱我下去呀。”

怎的这树她有本事爬上去,却没本事爬下来?

虽然心知无忧是在撒娇,但礼琛也还是依她,站在树下伸出双臂,就等无忧往他怀里跳。

“那你可得接住咯!”无忧心想这次他不上来抱,换个花样也成的,虽说从前的自己有些个恐高,但亲身经历过爬穹山这件事之后,好像她的胆子又更大了些。

最重要的,还是出于对礼琛的信任呀。

相信无论如何,只要他在,礼琛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受疼。

刚沐浴过后的无忧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气味,往礼琛怀里扑的时候,那香气迎面而来,一时间心神荡漾的礼琛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何你身上会这么香呢?”

无忧疑惑地皱眉,揪起自己的衣襟仔细嗅了嗅:“香吗?我怎么闻不到?”

“真的,闻起来就有一种……感觉忧儿像是棵刚发芽的草,清新又甜嫩。”礼琛想起自己曾在戏文中得见少女的体香,曾一时好奇不已,与无忧亲近以后他才得以知晓,这香气是什么味道。

“哦,草吗?你说的是皂角吧。”无忧从礼琛怀里挣脱开,在树下的石桌上拿了两根皂角递到礼琛鼻尖下:“你闻闻,是不是这个味道。”

礼琛愣了片刻,随即轻嗅,嗯?好像是这个味道……但没有无忧身上的好闻啊。

“这是何物?”

“就这皂角树结的果子啊,百花楼院子里长着一棵呢,我曾经见着这果子模样长得怪,闻着挺香的,却不能吃,好奇摘了几个回房,夜里做梦,梦见一个婆婆,拿着这果子给一个小秃子洗头,那小秃子两三岁吧,就不知道怎么的不长头发,我就听那婆婆一边用这果子给那小秃子搓头,嘴里一边碎碎念,好像是说的什么……”

这时间过得太久,无忧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就给那小秃子说这是她爷爷特意爬到皂角树上去给她摘的,要她洗了之后快些长头发,我醒来第二天就试着用这果子洗头,滑溜溜的,没想到洗得还挺干净。”

礼琛听罢捂着眼睛哈哈大笑:“你胆子也是肥,梦里梦见的事情,还真敢信,你就不怕这果子有毒,洗完之后你也成了个小秃子?”

无忧不想理睬他,翻着白眼跑去找鞋子,心道若洗后成要成秃子,那她眼下岂能依旧满头青丝?真是个傻子。

“唉,臭丫头你慢些,光着脚也不怕硌得慌?”礼琛见无忧老爱光着脚瞎蹦跶,连忙上前去追她,生怕她不小心被石头硌着,只见礼琛长腿一迈,没几步便追上了她。

似乎有了第一次,习惯性的就会有很多次,所以他下意识地就将无忧打横抱起,走到泉边再放下,帮她找来干净的鞋袜,又清洗净她脚下的泥土,用怀里的手绢替她擦干,再是将鞋袜给她穿好,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熟练至极。

虽已经不是第一次享受礼琛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无忧还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特别受宠若惊。

“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的。”

礼琛侧过脸看了看此时正盯着自己略微有些娇羞的无忧,半眯起眼睛,心情大好:“我想替你做,与你能不能做,是两码事。”

无忧听罢心下甜蜜得很,嘴上却还是得了便宜卖乖的说着:“你什么居心呀!想把我宠成个小废物不是?”

“可我的忧儿不想做个小废物,也并非是个小废物,不是吗?”

天晓得无忧此刻多想把眼前的礼琛按倒在地上,尝一尝他方才是不是背着她偷吃了蜜糖?

但!此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天玑门这等地方,无忧一没喝酒,二没喝醉酒,不可能真的顺从自己一时的荒唐念头。

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你净会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不不不,不是说好听的哄你,我知晓忧儿决计不会理所应当地享受我对你的好,忧儿也在努力地为了想要同我长久而变成更好的自己,所以我也要……让更好的忧儿,得到我更多的爱啊!”

无忧望向注视着自己眉眼之间爱意满盈的礼琛,嘴一撇,险些哭了出来。

“我真的要死了啊!”

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就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整个人都方寸大乱。

又觉得感动想哭,又被这话酸得受不了,还带着些小小的自卑,无忧突然开始害怕起这是自己一场真实又漫长的白日梦,终有醒来的那天。

所以此刻的无忧心想,即便真的是梦,她也宁愿永远醒不过来。

第七十一章:更生

“莫要胡言乱语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再说,下一世,下下世,只要礼琛还活着,不管无忧在哪儿,转世与否,还记不记得我,我都是要找到你,照顾你,爱你的。”礼琛摊出手心,变出一把红木梳,仔细地替无忧梳起头来。

“那我就乖乖等你。”无忧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礼琛摆弄,难得的一副乖巧模样,那双灵动非常的杏眼眨动着,礼琛看着,倒是手里痒痒,想去戳一戳那羽扇般的睫毛。

如此想着,礼琛便也忍不住停下手里的东西,俯下身子,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无忧的眼皮上,接着无忧便听到耳边传来礼琛略微有些沙哑的低语:“怎的现在一见着你就想亲近,不能自控一般,可如何是好。”

无忧感觉脸上炸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远处一位凑巧路过的天玑门弟子正好撞见了这一幕,整个人都炸了。

跌跌撞撞落荒而逃,这、这简直……啊啊啊!他居然发现了五师兄和吴游公子是断袖这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连大师兄对五师兄带上穹山来的这个凡人贵客,都礼让三分。

第二日,天玑门里的弟子们看礼琛和无忧的眼神都变了。

平时里他们的目光多都是带着尊敬,这下倒好五花八门的,有好奇,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人盯着他们俩在一处时,一脸姨母笑,甚至有几个还开始对礼琛挤眉弄眼起来,搞得礼琛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礼琛实在是头大,直接抓了一见自己就憋不住笑的二师兄强行问话:“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夜之间,师兄弟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噗嗤……”二师兄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没想到师弟,还好这口呐…想来,你二师兄我长得这么危险,师弟放过之恩,师兄着实无以为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礼琛更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跟无忧亲近时被撞见了?然后被误会成是断袖了?

“别装了师弟,虽说吴游公子并非姑娘家,可长得确实好看,性格也是极讨喜的,你被他吸引,人之常情,放心,师兄不会就因着这件事情而笑话你,还是会将你当作好师弟看的!”

“……”礼琛哑然。

天晓得他有多冤枉,要不是怕这从未有过姑娘出现的天玑门发生没必要的骚乱,礼琛是真想让这些吃饱了闲的没事四处多嘴之人好好看看,他怀里的“吴游公子”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可人姑娘。

如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断袖的名头,他就暂且忍忍,待师父出关,兴许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山顶的钟有许久不曾鸣过。

当天玑门头顶,传来深沉清远的钟鸣声,那便是说明,更生掌门出关了。

无忧等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等来了这个,能让她寄托恢复记忆期望之人。

堂里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香烟,缭绕的样子像极了一副构思别致的画,怡人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再吸入肺中,心神莫名就开始感觉到安宁了起来。

一开始见着眼前的这个看上去不及壮年,却有着十足的威严感的天玑门掌门人,无忧心底那没来由的紧张,都似乎被这香气给抹了去。

无忧甚至还有心思胡乱联想,今后哪怕自己亲眼见着皇帝,兴许也不会再紧张了。

“师父,这是您闭关时,门里的大小事务记录簿。”这么些日子,无忧还是头一次见着巨人大师兄这等毕恭毕敬的模样。

更生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无需给我过目,祁儿办事我放心,你先退下吧,琛儿和这位小公子留下即可。”

秦祁低眉顺眼应声退下:“是。”

无忧趁机细细打量了这个更生掌门一番,只见他的长相虽说平平无奇,却生了一对黑白分明,极明亮的眼睛,看向谁的时候,似乎带着一种能窥视人心的感觉,似要让任何的遮掩与阴谋都无所遁形,着一袭极其合身的墨色长衫,满头青丝梳得一丝不苟,加之许是他的满腹学识给他的加持,倒也还是显得气度不凡,令人忍不住想多瞧上几眼。

礼琛心知掌门一向不喜拐弯抹角,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无忧的来意:“师父,这位是无忧姑娘,为了找回记忆,专程来的天玑门,寻求师父的帮助。”

更生看了一眼无忧,转回视线,又看了一眼,说笑:“这姑娘长得好,男儿打扮还挺有英气,我险些没认出来。”

无忧惊得险些又要歪头将两个眉头皱到一处去。

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方才……那威严感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此刻突然间觉得这位掌门眼下像是变了个人?

笑容可掬,亲和力十足,令人如沐春风,简直是像个……像个爹一样啊?

礼琛倒是早就习惯了更生的无常,也心知他这句话所想表达的意思,解释道:“师父莫怪,是弟子在她身上施了封印,所以才难以得见真身。”

“哎,难怪呢,门中就属琛儿你潜力最大,进步最快,深得我心。”更生一边叹着,一边抬手将自己闭关时研究的新法器的草图拿出来整理,无忧见着他熟练地左滑右滑,操纵着那漂浮在空中的那些个金色线条,虽觉得复杂难懂,但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样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就像梦里见着一些稀奇玩意儿时,她也会脑子里也会突然冒出觉得很熟悉的念头,但任凭她如何想,都不知道个所以然来。

“师父过奖,琛儿不过是生得好。”礼琛实话实说,如果大师兄是他的话,兴许现在修为更甚吧。

“无忧姑娘怎么一直只盯着我打量,却又不说话?”

无忧暗暗诧异,这……这实在是有些尴尬,这更生掌门从头到尾不过就瞥了自己两眼,她还以为掌门压根就没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

想必一定很失礼。

无忧赶紧出声解释:“无忧失礼了,只是连掌门前一秒还威严十足,眨眼又变得亲切温和,一时间觉得不知如何反应,还请掌门莫怪。”

第七十二章:更生2

只见更生掌门淡然一笑:“不怪,只是你既然是找我帮忙的,那便说吧。”

无忧心想更生掌门一定是还有更多大事要忙活,也就识趣地长话短说:“是这样的,掌门,我在一年前,被人绑到蔺城一家青楼的柴房,醒来之后脑子里空空如也……”

更生掌门虽然没有放下手中的事,却也还是认真地在听无忧的叙述,只不过他的神情如常,丝毫讶异都未曾显露,更莫要说出现像礼琛他们那般,觉得不合常理,所以紧紧皱眉的反应,令无忧一度怀疑,这掌门是否真的在认真听自己说话。

“最近的一次最离谱的梦境,梦里有个神秘人给了我一样东西,我醒来之后,却发现那东西真的在我手里!实在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害怕,还望博古通今的掌门人,能为无忧指点迷津。”无忧说完,弯下腰深深地朝更生掌门鞠了一躬,再是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他如何作答。

“嗯,稍等片刻。”更生这时已经整理好了原本那些个杂乱无章的草图,大手一挥将漂浮在空中的图纸收好,引着礼琛和无忧往茶桌前走:“坐着说,口渴,喝杯清茶先。”

茶盘之上不知何时起已经煮好了一壶清茶,飘着清新的香气。

更生欲要提起茶壶将茶杯满上,无忧眼尖,赶紧出声:“我来吧掌门。”

无忧说罢就伸出手去提,快碰上的时候,被礼琛一把将手抓住,拉了回去。

“烫手,就让师父倒吧,无碍的。”

礼琛曾被这茶壶烫过一次,伤得不轻,那烫伤足足抹了半个来月的药,才逐渐恢复,因为它是师父用万年火山口的岩浆泥烧制而成,以咒法保持衡温,能让茶壶中的水永远保持沸腾状态,连当年修为尚浅的他都被烫成那个样子,莫要说无忧这等凡胎俗子了。

“可……”毫不知情的无忧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好歹这掌门人也是个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斟茶的道理!

她在礼琛眼里,难道是蠢到会把自己烫伤的笨蛋吗?

更生一边斟茶一边对无忧解释道:“我这茶壶,你确实是碰不得的,我看得出,琛儿心疼你。”

礼琛仍旧是忌惮着的,他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能不能碰得了这茶壶,否则他方才就会主动去拿茶壶斟茶了。

“哦,原来如此。”无忧这时才看出茶壶的端倪来。

只见更生打开茶盖,从桌上的石盆里又舀了些冷泉水加进茶壶中,无忧亲眼见着那水立马开始沸腾起来,心下免不得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自己方才没有一时冒失去碰这比火还厉害的茶壶。

“方才听无忧姑娘所述,我大概总结了一下,你脑子里没有到百花楼之前的记忆,可在梦中却时常出现一些感觉很是熟悉,却记不起到底是何的人事物,你说你的梦境分为两种,一种是听得到声音的,一种是听不见声音的,你在听不见声音的梦中所见,能与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吻合,还有修为上万年的玉桑上神也探不出的身世来历,再是最离谱的,也就是最难以解释的,就是你在梦中收下的东西,出现在了现实中,可对?”

无忧略微有些意外,本以为他只是粗略地听了下,甚至有可能压根就没听明白,哪能想到他竟还能一边整理那样复杂的东西,一边能将自己所说的重点全部记下……看来这更生掌门果真是名不虚传的聪慧过人,天赋异禀。

“是了。”无忧点头。

“这样,我们挨个捋。”更生拿出一支笔,和礼琛曾经送给自己的那支一模一样,用它在空中画出无忧梦中所述的那个频繁出现的,会发光的,里边还站着人的“黑匣子”。

“是这样?”

无忧目瞪口呆,这…这样的画风……不就是和她称作的简笔画一模一样吗?

眼下也没时间去深思,许是巧合也说不定,毕竟像他这样的大忙人,还要画那么多的法器草图,想出这样的画风,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猜测了,无忧才回过神来,重重点头,应他说是的。

电脑。

“还有手掌大小的?”三两笔,又是一个方形画成。

无忧继续点头。

手机。

“跑得飞快声音很大的铁壳子?”更生下笔的手顿了顿,像是在思索什么,随即立马又开始画了起来。

这下是真的让无忧大惊失色,他……他竟然,就凭自己这三言两语,就将这梦中的奇特之物画了出来!就是长这个样子!

看着无忧的反应,更生知道自己猜对了。

汽车。

“高耸似山的房屋……嗯,还有什么?你造的自行车。”

“掌门您?”无忧终是没忍住开了口:“闭关时也能知晓门里所发生的事?”

这掌门自打一出关就被自己和礼琛一直跟着,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在天玑门里造了自行车的事?连这车长什么模样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又有何难?”更生对无忧的困惑一笑置之,并不打算做出解释。

“这里哪些是出现在有声梦境的,哪些是在无声梦境,你分一下。”

无忧伸出手,将更生画的所有东西都推到有声梦境那儿去,留下那个里边站着两个人的黑匣子孤零零的漂浮在空中。

“这是无声的?”

无忧摇头,答道:“有声和无声都出现过,梦里弄霜和他的救命恩人就在这个黑匣子里,也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好,我们继续。”更生指着那黑匣子问:“弄霜说,这匣子像天眼仪,所以才让你来天玑门问我?”

“是,可大家都说天眼仪是圆的。”

更生听罢突然没头没脑地笑了一声:“是有考虑过做成方的,因为不方便携带,容易硌手,所以才决定做成圆的。”

无忧一头雾水:“啊?”

“无碍,不知无忧姑娘自己心中可有什么猜想,不妨说来听听,我做个参照。”

“我……有两个猜想,一是我梦到的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兴许是我的前世经历,可这个猜想并不能解释其他的许多矛盾,二是…我怀疑……自己兴许不属于这里。”

第七十三章:神秘空间

无忧话音一落,礼琛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

什么叫……不属于这里?

礼琛虽然不明白无忧这句话究竟是在表达什么,但没来由的心底就升起一阵不安,语气略微带着些急切,问道:“忧儿,如何会有这等猜想?”

“只是以说得通为前提的一种大胆的推测,无声梦境和有声梦境应当是两个不同的空间,如果那个黑匣子,有着和天眼仪一样的作用,那么……兴许我曾经,在有声梦境里,用黑匣子,监视着无声梦境里的人或者是事,可有一点很奇怪,梦到弄霜和雪狐是在黑匣子里,可梦到礼琛当年下凡历劫的事情…又好像不是,就感觉我像是一个旁观者,实在是难以说得清楚。”

更生一边认真听着无忧的话,一边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为的是不想被无忧和礼琛看出他此刻的心思。

“好,现在假设你的推测是成立的,你梦里的所有都能够解释得通,因为你不属于这里所以连玉桑上神都无法探到你在这世间曾有过的痕迹。”

“我们现在需要弄明白的,还有三点。”

“有声梦境究竟在何处?为何你会丧失记忆来到无声梦境中?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最重要的,也是最离谱的,你梦到的那个真的给你东西的神秘人,会不会是有声梦境中的人?”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有关神秘人的梦境并非是空穴来风莫名出现的,按照更生的说法,出现神秘人的这个梦境,兴许就正好能够印证在有声梦境中能够用黑匣子来监视无声梦境的推测。

“什什么?!”礼琛听得冷汗直冒,他还从未想过,除开他眼下所知的天界,凡界,魔族的失落之地,和神秘的冥界,在这世上,还有一个未知的空间?

而这个未知的空间,有着不同的文化,甚至是可以监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个空间中的人,仅仅通过无忧的梦境,就能将物品真实地送到无忧手中

礼琛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

那岂不是,他从出生到现在,对这个世间的所有认知,都可能要重新颠覆?!

最令礼琛想不通的,还是师父方才说这段话时,语气平静,神色如常,丝毫不为这样令人惊心骇神的推测所影响,难道是他此刻的修为,与思想,真的已经有了极高的造诣?

还是说一直以智慧而立身的他,极有可能,也是来自那个空间的人?!

想到这里,礼琛当下脸色就变了,垂下的眼眸偷瞄了更生一眼,忽而又捕捉到他一派平静的脸上,眼里那隐隐透出的些许困惑。

似乎是也在暗自为无忧所道之事而费解。

想来兴许是自己被大师兄给影响了,竟能对自己的师父起了疑心!

可是难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师父是初次遇到连自己都难以解释的难题,一时紧张却又不想被无忧和自己看出,怕传出去了授人笑柄,所以才会有着如此微妙的表现?

礼琛是真的一点也摸不透他的师父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因为更生的戒备心太重了,重到谁都猜不透,他的言行举止,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刻意的。

托着下巴沉思良久的无忧终于开了口,表示能够接受更生提出的解释:“虽然我听起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通过在有声梦境中的所见,确实不得不令我去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神秘的空间。”

更生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说:“当然这些眼下都只是猜测,并无任何实质性的依据。”

无忧眼中的黯淡逐渐加深:“那我想要恢复的记忆,是不是已经无望了”

礼琛听出无忧语气中的失落,下意识地抬起手轻抚在她的头上,安慰道:“忧儿莫急,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是了,该吃吃该喝喝,莫要为已经过去的事情来为难当下的自己,你来到这里,定有来到这里的理由,有些费尽心思都不能解开的难题,不过是因着时候未到。”

无忧整理好自己此刻心头那万般复杂的情绪,仰头绽放出一个比花更灿烂的笑容:“无忧明白,谢谢。”

“师父刚出关,想必还有许多要事处理,琛儿暂且就先带无忧退下了?”

更生放下茶杯,淡淡地嗯了一声,望着礼琛和无忧离去的背影,原本平静的脸上愀然变色。

这个沈无忧,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难不成玩到最后,还有个意外彩蛋?

更生抬起眼皮望着头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诡异十足。

“呵,有趣。”

走了一路,无忧只是微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礼琛想要出声安慰,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虽无法对无忧想要找回记忆的执念感同身受,但至少能体会到,近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掌门身上最终却仍旧悬而未决的无忧,此刻的失落。

“忧儿”礼琛止住脚步唤她。

无忧仍旧是低着头,应他:“嗯,我在。”

“我有些害怕。”

听到礼琛这般一说,无忧立刻从自己的情绪中抽回身来,抬头朝礼琛看去,只见他神色之中略微带着些无助,盯着自己一字一句道:“我怕如果逼不得已,你会离我而去。”

那一刻无忧真的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她是真的受不了礼琛在自己跟前偶尔展露出的脆弱的那一面,只恨不得立马钻进他的怀中,用最贴近的,密不可分的拥抱来安抚。

但无忧心知礼琛最近,正因着与自己的过分亲密,而被师兄弟们误当作了断袖来看待,眼下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如此做了,怕更是要害得他深陷流言蜚语之中,也就生生抑制住了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如今在忧儿心里,阿琛才是放在第一位的。”兴许是此刻的气氛恰好,无忧说着平时都觉得酸得难以启齿的话,竟还感觉很不错。

礼琛的眼睛里霎时像在发光一样:“当真?”

无忧笃定地点头:“是。”

“那忧儿能否答应我,有任何事情,都莫要藏在心里,一定要同我说,好不好?”

“嗯!”无忧没有犹豫,她知道礼琛想要跟他说什么。

真的很温柔,也很温暖啊。

第七十四章:师父在上

有了打造第一辆的经验,无忧计划中的第二辆和第三辆自行车也很快诞生于世,无忧厚着脸皮又去求见了掌门人更生一次,将她想要把天玑门扩展到三界去的雄图壮志说与他听。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说服更生的措辞,万万没想到,更生掌门还没等无忧说完就点头应下了,只提了个再是简单不过的条件:“你可说你是师承天玑门,但万不可允诺任何人,可以凭借着所谓地玑门弟子的身份,就能与天玑门扯上任何瓜葛。”

更生真的是个极聪明的人,无忧觉得自己的那些个小算计,在他的跟前,简直就像是碎娃儿才玩弄的把戏,不过嘛

“谢过师父的支持,那徒儿这就着手去办此事了?”

“”更生这才惊觉自己着了无忧的道,方才他那句话一说出口,不就等同于承认,他收了无忧作徒弟?

这令更生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可说出去的话,他也没有好咽回去的道理,只得笑说:“天玑门数万年从未收过凡人,也从未收过女子,你倒是讨了个巧?”

无忧收起方才得逞时露出的狡黠神色,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朝更生行了个大礼:“掌门,无忧是真心想要跟着您学本事的,还请掌门莫要怪罪无忧”

“你这是干什么?我既应下了,不管是如何应下的,都作数。”更生轻甩衣袖背过身去,尽力保持着平日里冷静的做派,心下却急得直吼:“我的妈呀你快别跪我了大彩蛋,你这不是害我呢嘛?!”

“师父请喝茶!”无忧万万没想到自己这霸王硬上弓的招式还真有用,一时间险些喜极而泣,赶紧端了一旁茶盘上还飘着青烟的绿茶来奉上。

“……”更生犹豫片刻,还是接下了无忧手中的茶。

管他呢!虽然眼下还弄不清楚这沈无忧究竟什么来头,就冲着官方主动给她,送刹车这件事情,肯定是个不能得罪的,何况……养在眼底看着,也算得上是个明智的选择。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无忧见更生喝了自己奉上的茶,这拜师礼也算是成了,眉开眼笑,又朝他行了个大礼。

更生差点没忍住想冲上去扶了,乘着无忧埋头的间隙,拭去额角上的冷汗,心道:“也不知这礼受下,是好处还是坏处。”

“起来吧,既然这个主意是你想出的,自行车也是你造出的,地玑门一事,就全权交于你处理。”更生放下茶盏,温和地笑道:“对了……你是天玑门里独一无二的弟子,那为师就送上一份心意,地玑门的掌门,就交付于你了。”

无忧听罢,欣喜若狂,险些按捺不住想跳起来惊呼,只见她脸上快笑开出花儿来,水盈盈的杏眼霎时眯成了月牙儿:“谢谢师父!”

更生额角青筋一跳,这姑娘野心勃勃,昭然若揭,好歹把狐狸尾巴藏一藏啊!

“世间险恶,人心难测,虽然琛儿极护你,但在今后为人处世,还是要多当心着些。”

无忧心知自己眼下的表现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只因着更生掌门周身散发出的亲和力,让她难以建立防备之心,不由自主地就展现出了自己真实的情绪,赶紧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去:“徒儿明白!谢过师父提点!”

“好了,你且下去忙吧,近些日子,你事就多了。”更生此刻脑子里乱七八糟,只想一个人静下心来将这些思绪好好捋一捋,便对无忧下了逐客令。

无忧心领神会:“嗯嗯!徒儿告退!”

后脚刚踏出大殿,霎时间就原形毕露,狐狸尾巴翘得老高,一路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一路上撞见几个同门师兄,无忧便拉着对方行礼,大声道招呼着师兄早,师兄好,说完就跑。

留下他们愣在原处大眼瞪小眼,望着无忧那雀跃不已的背影,议论纷纷。

“吴游公子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看十有八九……”

更生点了凝神香,在茶榻之上端坐如松。

他眼下对无忧的出现,有很大的疑惑。

如果无忧来到这里的任务,是同自己一样的话,绝不可能失去记忆,也绝不可能只来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两年,换作是现实中的时间,也不过才一周多一点。

眼看自己只要除掉最后一个心腹大患,最终的胜利,他就志在必得了。

可是偏偏就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杀出来个她来?

难不成是官方突然反悔?还是说这沈无忧是个大人物,譬如投资商派来的……所以官方给她开了后门?

这上了百年的资深游戏公司,还有黑幕不成?!!

更生越想越有些气急败坏,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连侧脸的咬肌都突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秦祁的声音。

“师父,祁儿有急事找您!”

“……”更生深呼吸一口,徐徐吐气,收起极难看的脸色,恢复平日里的淡然,应道:“进来。”

只见身形高大的秦祁疾步踏进殿中,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压迫感:“师父。”

更生其实是有些怕他的,他怎么也想不通程序员怎么就做了个这么壮实的npc出来,唬人吗?比某位国际球星还要高出一个头来,站他跟前的时候,他总会生出自己是进错游戏的念头来。

西方童话里,魔豆落地会生出藤蔓来,然后纠缠着直直冲破云霄,秦祁就像是巨人国里的侏儒,混不下去了,所以顺着这藤蔓爬到天玑门来了?

还没等更生脑补完,秦祁那似是质问一般的语气,便把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我方才听无忧姑娘说,你收了她为徒?”

更生长眉一挑,反问道:“有何不妥?”

“……”秦祁万万没有想到更生会如此回应,一时间竟被堵得不知作答。

秦祁沉思了片刻,不甘心地答道:“可天玑门自成立来…就有门规规定,不收凡人弟子!”

“那就改改,今后天玑门收人,不看身世来历,只看天赋资历。”更生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这秦祁倒好,直直地就朝枪口上撞。

秦祁虽然知道更生的脾性古怪,但自打他来天玑门,就没见掌门人如此胡来过,心觉不公,心直口快道:“我知道无忧姑娘机灵讨喜,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可师父也不能,为了她这么一个凡人!而……”

第七十五章:五师兄好

还没等他说完,更生便挥手打断他。

“几分本事?祁儿,为师建议你,且先去研究研究无忧师妹造的自行车。”

“那等玩物丧志的东西……”

是了,秦祁的确瞧不起无忧造的车,虽然稀奇,但形同鸡肋,并无什么大用处。

“祁儿啊……”更生皱起眉头长叹一声,眼神中透露出着些警醒的意味:“你可知为何你的修为总是越不过琛儿去?”

秦祁哑然:“……”

他也不知,且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无法释怀的心结。

更生疲于再去与秦祁纠缠,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只忙着手中的动作连头也不抬:“你去仔细研究研究那自行车上的链条和承轴,再对你那无忧师妹进行评判也不迟。”

“是,祁儿告退。”

秦祁虽不甘心得很,但也知晓眼前的掌门已然开始失了耐性,只得退下。

无忧在练功房外找到了刚练完功出来的礼琛,飞快地迎上前去,笑颜无比灿烂:“五师兄好,小师妹这厢有礼了!”

“???”礼琛整个人被惊得一悚。

什么情况?这才半个时辰的功夫,难不成这臭丫头还真的如愿拜了掌门为师?可即便是她再聪慧机灵,会说好听的讨人欢心,按照师父的一向作风,也不应该能为了她而坏了这数万年间的门规啊!

礼琛实在是想不通,但见着她此刻那兴奋不已的模样,也忍不住替她感觉到高兴,好奇追问道:“你瞧你这大尾巴狼一般的德行,快跟我说说,我的好忧儿又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连师父都能着了你这小狐狸的道?”

只见无忧仰天大笑,丝毫不掩语气之中的得意与喜悦:“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憋了一路可是人都要坏了,先让我笑会先,嘻嘻嘻。”

礼琛看着她这般放肆地笑着,不由得也开始忍俊不禁起来,望向她的眼神之中尽是温柔与宠溺。

“我去跟师父商量将天玑门扩展到凡间的事情来着,没想到师父真的答应啦!师父说我可以对外声称师承天玑门,但不能对任何人承诺可以通过地玑门而到天玑门里去,也不能和天玑门有多余的牵扯,我呢,就正好顺着师父的话,乘机就拜了师啦!”

无忧此刻眨巴着大眼似是卖乖一般的表情,仿佛是在对礼琛说,快!夸我!我真棒!

礼琛岂能看不出她这些个再是明显不过的暗示,大手抚上无忧的头顶,赞她:“嗯!我的忧儿真聪明!”

“嘻嘻!还有还有哦!师父还让我做地玑门的掌门人!我觉得我快高兴疯了呀!”无忧说着说着,便按捺不住一把搂住礼琛的腰,用下巴抵着礼琛的胸口,再是抬头看他,眼中似藏了星海:“今后再见你的家人,我就能挺直腰板地对他们说,我是天玑门的弟子,地玑门的掌门,是更生掌门亲口承认的,不是吹牛哦,我啊,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碌碌无为又贪心的等闲之辈了。”

人的眼中,怎能真的藏得住星海呢?不过是由衷而涌出的热泪,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的动人光芒罢了。

“真好,我离仙君,又更近了些呢。”

听到无忧这些个肺腑之言,礼琛只觉心头好像是被谁软软地打了一拳,不痛,却有着极大的触动。

他垂着头,半阖着眼,细细地看着怀中人那张动人的脸,抬手,轻抚上无忧白皙的脸颊,拇指拭去她眼角滑落出的晶莹泪珠,随即绽放出一个极温暖的笑靥:“我的好忧儿,真傻。”

抱着无忧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在这一刻礼琛才真正地理解了,为什么他的无忧造车时那般执拗地不想要自己出手相助,为什么他的无忧要那般认真地学习射箭,为什么他的无忧会想出要将天玑门扩展到凡间去,为什么在他说天玑门不收凡人弟子,告诉她也可以跟着自己学本事的时候,他的无忧仍旧是费尽心思要去拜掌门人为师。

这一切,他的无忧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原来她更想要的,是不依赖他的帮助,独立地去靠自己的付出与努力,成为更好的沈无忧,成为有朝一日能和他齐头并进的沈无忧。

如此,羽翼丰满的无忧,才能更好,更久地与她心尖上的仙君,比翼双飞啊。

兴许是这短短不足两月朝夕相处所形成的默契,也兴许是两人之间本就有的心意想通,无忧只一眼,就明白了礼琛已经在眼神之中显露出的,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撒娇道:“你要慢一点哦,跑得太快,我总是追不上怎么办?”

礼琛是想说,不用那么努力,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但他明白无忧的倔强与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维护起来的自尊心,所以他也体贴地照顾到了,将那句话咽回了肚中。

再说出口时,就成了平日里玩笑的戏谑:“没办法啊,谁叫忧儿腿短呢?那我边跑边等,你也莫要心急,免得你摔了跤,我还得回头去扶,麻烦!”

“”无忧眨巴着眼睛,这气氛突然间就变了,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仍旧挂着笑,语气却有些凶,驳他:“腿长了不起啊!?”

礼琛答非所问,接着吐槽道:“你马上要当掌门人了,地玑门太难听了,换个吧。”

无忧瞬间脸黑到了极点,就差没有立刻从礼琛怀里跳出来了,阴沉着眼睛瞪他:“虽是我随口取的,所谓地玑门,就是地上的天玑门,这一听就知道与天玑门有着大关系!难听又何妨?”

“我倒觉得听上去像死乞白赖要蹭天玑门名气的歪门邪道。”礼琛丝毫不给无忧面子。

“呸!那你取!”无忧气得想吐血,扭动着肩膀想要挣脱开礼琛的怀抱。

礼琛哪能让无忧得逞,将她紧紧抱着,知道玩笑应点到为止,正色道:“师父送了你一个掌门当,我怕你就这样被师父收买,所以我也决定送你一个贺礼,忧儿此刻想不想同我一起去看看?”

“嗯?”无忧一听礼琛有贺礼要送自己,立马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乖巧得不像话,好奇问道:“是什么啊?”

第七十六章:无忧谷

只见礼琛一脸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无忧心下暗自猜测,会不会是礼琛曾对自己说过的,要替自己种一片比弄霜的更大的果林。

却见着礼琛把自己带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幽静山谷中。

这里安静到无忧能听到瀑布撞上石板那一刻的冲击力,听到清风阵阵吹动树叶时的节奏感,伴随着布谷鸟的欢快吟唱,似是在极其默契的配合之下,奏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曲子,自四面八方回荡开来。

那波光粼粼的湖中,漂浮着的,左摇右晃的莲花,都仿佛是在迎合着这首高山流水。

无忧就站在这湖中水榭之上,惬意地眯起眼睛,只觉整个身心都放松不已。

这是无忧第一次感受到万物生灵那奇妙不可言喻的活力,十分真实地强烈地感受到,它们,也都是有着美好,又顽强的生命。

哪怕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却也在释放着存在感十足的气息。

每个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无一不是脚步匆匆,兴许多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莫要说停下脚步,静下心来,去注意这世间万般风景的别样风情。

其实,哪怕是片刻的驻足,能有这样的感受,对于生来就与孤独形影不离的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温柔的抚慰吧。

无忧也不清楚为何突然心头就冒出这等,略显伤怀的感叹,分明礼琛就真实地站在自己身旁,她能感受到他抚在自己肩头上那只宽大手掌传来的温度。

可是突然间就有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要说原因,就好像是明明自己拥有了很多很多曾经从未奢想过的东西,可是无论她伸出的手掌如何摊开,再握紧,她都觉得,自己其实是一无所有的。

礼琛看出无忧突然间就变得心事重重,忍不住出声询问:“忧儿在想何事?”

“我在想你是不是永远都是属于我的了。”无忧抬头看向礼琛,眼睛湿润:“总觉得这一切都美好得有些不真切,觉得人生来都应该是孤独的。”

“我不是属于忧儿的,忧儿也不是属于我的,可即便是你与我原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独立存在,但当我们心意想通的时候,无论你与我是否身在一处,相隔多远,我只要想到你,想到这原本孤独的世间我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可以去寄托感情的姑娘,我就会变成一个勇敢坚定又温柔幸福的人,而不是一个孤独的人,我这样说,忧儿可能明白了?”

无忧想,自己上辈子兴许不是饿死鬼,定是一生都在行善积德的好人,所以才能遇到像礼琛这样温柔的爱人。

“谢谢。”

“有些意外地感性,和比想象中更脆弱呢。”礼琛将视线从无忧身上挪开,抬头望向云卷云舒的青空,轻笑,眼神中却尽是坚定:“我的忧儿。”

礼琛,誓要更好地照顾你。

“嗯,我的贺礼呢?”无忧从情绪中抽身,恢复如常,摊出手掌向礼琛讨要贺礼,活脱脱赖皮上身。

礼琛挪步站在无忧的身后,抬起手,捧住无忧的脑袋,左右摇晃:“忧儿眼睛不好使吗?这么大个山谷你看不见?”

“?!”无忧惊得眼睛瞪成铜铃一般大。

什么玩意儿?礼琛的意思是眼前这个偌大的山谷,就是给自己的贺礼?!

发财了!地主梦终于圆了!!无忧强压下心头的兴奋,神色虽控制得体,语气却仍旧将她此刻的激动暴露无疑:“这么大个山谷?真送给我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礼琛见无忧这等反应,心知他送的这份礼是合了她心意的,勾起唇角满足地笑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无忧一惊,略微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礼琛:“咦?这么快就被你发现我财迷的一面啦?”

“”正沾沾自喜的礼琛被毫不知情的无忧迎面一盆冷水泼来,脸都快绿了:“你是个财迷我早知晓了,可送你山谷是因为你马上要着手发展地玑门,给你找的一风水宝地建造门派用的!”

无忧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有这个用处,可这山谷如此幽静美好,远离世俗,用来作门派基地实在是太可惜了。

“会不会有些暴殄天物?”

礼琛眉尾一扬:“堂堂地玑门掌门人,所驻之地怎能寒酸?要的就是超凡脱俗,我可不想你在鱼龙混杂的闹市之中大展身手,万一被别的男子盯上了我懒得去赶。”

“”无忧听罢忍不住又露出了招牌表情,歪头皱眉,心道虽然他说的听上去好像非常在理,可怎么越想越感觉他是在想方设法把自己与世隔绝起来?

真是个小肚鸡肠,又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虽是忍不住暗自吐槽着,但无忧还是体贴地出声安抚:“我同某位仙君一样是见君误终生,心里住了个这般完美的人,旁的又如何再入得了眼呢?”

“忧儿我自然是信得过的。”礼琛口头上虽这样说了,心下却因着无忧的这些话而窃喜,若是无忧此刻转身抬头,便能看到他此刻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无忧正想抬头去看礼琛,却突然感受到礼琛将下巴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然后感受着他的下巴起伏,对自己说:“就叫无忧谷如何?”

“甚好!”

“我是说,地玑门也换成无忧谷。”

“嗯也甚好!地玑门确实不太好听呢。”无忧正沉浸在被礼琛的款款柔情所包围的氛围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蹦出,天玑门里出了逆贼的念头来,大概是因着现在她也成为了天玑门的弟子,又马上要接任无忧谷的掌门之位,所以在此之前,想要在门中有所作为,令一众师兄们心服口服吧。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无忧心底逐渐显露雏形。

“五师兄啊师妹我好像突然记起,回梦楼的事情来了。”

礼琛正色道:“怎的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其实礼琛一直在注意着门里一众弟子的动向,可好像是上次同无忧回去讨钱袋时的刻意警醒起了作用,有些打草惊蛇,所以并无什么收获。

倒是上次无忧当着几位师兄弟的面,说想将天玑门扩展到三界去时,只大师兄对无忧的想法给与的回应。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实在是毫无头绪,无从查起。

第七十七章:逆贼

无忧用手摸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一脸不怀好意:“不知道师兄愿不愿意,为天玑门牺牲一点色相?”

礼琛还是头一次见着无忧有这样的表情,不由得感觉背脊发凉。

“你要我去做什么?”

“我记得回梦楼里那个叫什么哦对,陈妈妈,她和那个男子谈话,是要把我送去给一个王爷,我想的是让你化作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去”无忧将脑子里盘算好的计划细细说给了礼琛听。

礼琛听罢,沉思了片刻,觉得可行,点头应道:“我们先回天玑门将此事禀明师父。”

“成!”

天玑门,万象殿中。

更生听完礼琛的话,手攥成了拳头,眉头紧皱神情严肃:“还有这等事?”

礼琛笃定地点头:“是,从机巧锁就可以断定,天玑门是出了逆贼不假。”

没曾想更生却并不这么认可:“不一定,机巧锁是专供给文书阁用的,并非只门中才有,每一个法器的出量都有记录成册,琛儿可去查过了?”

“案册这些都是大师兄在管理,我已经同他说过此事了,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您出关之后再作定夺。”

更生立马传音给秦祁:“祁儿,帮为师查一查机巧锁的出量是否有异常。”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

秦祁的答复是,一切正常。

无忧听罢,眉尾一扬:“如此看来,便是文书阁也出了问题。”

更生见着无忧这般反应,好奇不已,追问无忧:“也?无忧为何这般肯定门中出了叛徒。”

“回梦楼里的那伙人,对天玑门十分了解,师父又常教诲弟子,对外要设立防备之心,即便是有嘴不严的弟子泄露了,传入他人耳中,也绝不可能连门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穹山又有结界,无论是进出都很困难,能出入自如还不被人察觉,所以也一定不会是生面孔,只能是自己人,还有这人的修为也断然不可能低微,想来也不会是新入门的弟子,如果新弟子中有修为高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按照这个前提去排查,范围就小许多了。”

无忧说完视线恰好与更生的撞上,只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勾起唇角朝自己怪笑。

对,是怪笑,乍一看是赞许的笑容,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怪怪的,无忧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突然间就浑身不舒服。

“琛儿可是在凡间寻了个宝啊……无忧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清晰的思路,为师倒是小瞧了你。”

话也没什么不对,可无忧怎么听都感觉怪得很。

想来是更生掌门对自己门中的弟子都是极信任的,她刚入门,便说出这样的话,所以他心中难免有些不快吧。

怎么突然间感觉自己像闯了祸一样?

不对……如果天玑门中出了逆贼,不仅与凡间的贵族勾结,还与天上的仙官有牵扯,那隐患就大了去了!师父应该极其重视才对,怎的却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愿意接受?

无忧眼下也顾不得细想,更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博学多识却不自负,待人温和,平易近人的掌门人会是跟此事有关的,所以只装作被如此夸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然后再缓缓面露羞怯:“师父莫要给无忧戴高帽子了,无忧不过是爱屋及乌,先前心系师兄,想为他分忧,因此才将此事一直挂在心里。”

无忧这等说辞虽瞒过了更生,但礼琛却知道,无忧是在师父面前掩盖自己的实力,虽不知为何,可想到无忧刻意为之,肯定是有原因的,便也配合地说:“忧儿为了在师父面前赢取信任,费尽心思作了那么多功课,怎的师父夸你,如了你的愿,你倒还卖起乖来了?”

万万没想到礼琛竟这般了解自己的心思,竟还帮着自己一起打幌子,无忧又惊又喜,表现出的却是一副被人戳穿了佯装所以略带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这不是礼貌性地谦虚一下嘛!师兄倒好,一点都不知道配合,还在师父跟前戳穿我提前作了功课,这下好了,师父今后都不会相信我是个天资聪颖的人了……”无忧说着说着,还略带心虚地望了更生一眼。

更生被无忧和礼琛你一句我一句的配合给迷惑住了,本来还真的以为无忧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竟也因着眼前的所见所听,开始摇摆不定。

只见他一脸慈爱地呵呵笑道:“欸……无碍,天资聪颖也好,勤奋刻苦也罢,只要是愿意努力,都是为师的好徒儿。”

即便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天资聪颖,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单凭着她沈无忧能只参照梦中见过就打造出自行车这等高难度的东西来,更生也不会傻到像秦祁那样不把她当回事。

无忧甚少见着此刻这般严肃又正经的礼琛,他面色略带着些焦虑:“师父,如果门中真的出了逆贼,不仅与凡间的贵族勾结,还与九重天上的仙官有往来,那这件事就真的很棘手,也很严重了。”

更生也神色紧张地抬头叹气:“是啊……像是有人想掌握三界才能干出的事。”

无忧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一开始只是她被回梦楼的人绑架,竟然牵连出这么大个阴谋来,会不会有战乱啊……那一定会殃及许多无辜的生命。

“此事马虎不得,还是查得越仔细越好,琛儿,你且先上九重天,到文书阁暗中查一查机巧锁的数量是否能与门中出量对得上,如若是对得上,那便与九重天的仙官们无关,先排除此事是否真的严重至此,再去回梦楼调查,门中弟子的动向,近期我会让祁儿多留心。”

“是,师父,徒儿先告退了。”礼琛说完抬腿就准备往九重天上去,被无忧一把拉住。

“师兄……”无忧眨巴着眼睛,轻晃着礼琛的衣袖,疯狂暗示她也想去九重天上见识一番。

更生看出无忧是在跟礼琛撒娇,在一旁笑得极其和蔼可亲,替无忧说话:“你就将她变成个什么小玩意儿,带她上去长长见识吧。”

礼琛本想着,带无忧上去,怕有熊心豹子胆的她乱跑,万一不当心惹祸上身就麻烦了。

可他实在是经不住无忧这招杀手锏,加之师父都说带上去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便将无忧收进了自己的玄空扇中。

第七十八章:见长辈

九重天,日神府邸。

“上神!小仙君回天府了!”燃炬一路跑得跌跌撞撞,他也不想,但实在是被吓得腿软。

小仙君竟然将那凡人断袖带回天府来了?!不仅如此,他身上竟还穿着天玑门的门服!这实在是太诡异了!燃炬甚至来不及去与自己久别重逢的主子寒暄,满脑子都想着得赶紧去找玉桑上神来,将这个纠缠不清的凡人给轰走。

一定是受了这毫无自知之明的凡人蛊惑!他才不要相信主子与这断袖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礼琛看着一惊一乍的燃炬着实有些费解,硕大的问号挂在脑门上,这孩子怎么回事?

在他的印象中,燃炬每次看见自己回家,都是会扑上来跟自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大至这九重天上又出了什么新鲜事,小至他又一个不小心烧了什么宝贝藏书等等鸡毛蒜皮都是要一一道来的,怎的这次竟然第一时间是去通知母上和父上?难不成现在燃炬已经是个沉稳懂事的大人了?

无忧哪里顾得上这些,脚下踩着缥缈的云雾,视线所到之处尽是绚烂光华,就连平日间见到的,高高在上不可及的彩虹,她此刻甚至都可以置身其中去转圈圈,还有那些个富丽堂皇快闪瞎了她眼睛的大殿,和周身自带光芒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仙女,都让无忧目不暇接,兴奋不已。

礼琛温柔地看着身边蠢蠢欲动的无忧:“忧儿一见着新奇的东西,两眼就好像真的在发光,好神奇啊话说回来你不能乱跑知道吗?等我办完正事,就带你四处转转。”

“嗯。”无忧乖巧地点头,她不会乱跑的,但她此刻非常想去彩虹圈里转个圈圈,看看自己也会不会变成五颜六色的。

礼琛正想说些什么,可突然间还在东张西望的无忧眼中的光芒就消散了去,神色平静,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以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无忧就从一个见什么都稀奇的才多识寡之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看上去极有修养的得体公子。

礼琛忍不住在心下叹道:“还能这般收放自如的吗?无忧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个什么机关?”

“琛儿回来啦?呀!无忧姑娘也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母上说一声,也好让你父上准备些好吃的不是”玉桑上仙的声音将正盯着无忧走神的礼琛惊醒,循声望去,只见她着一身素衣白裳款款而来,所经之处仙气缭绕。

怪不得无忧这丫头能瞬间变了个人,原来是这样!

礼琛忍俊不禁,扯了扯身旁端庄得体的无忧的衣袖,笑道:“哈哈你这臭丫头,反应还挺快!”

虽然无忧此刻心中还挂着想要去彩虹里耍耍的念头,但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忍耐!

“既然已经离了天玑门,琛儿就将无忧姑娘的封印去了吧,如此娇俏可人的姑娘,琛儿怎能将人家藏起来只给自己看呢!真是随了你父亲那臭德行。”玉桑一边抱怨着礼琛,一边亲切地拉过无忧的手,笑眼盈盈道:“如何?更生掌门可出关了?”

无忧微微瞪眼,受宠若惊:“啊!嗯,不过师父也无能为力呢”

“欸连更生掌门也不能解决吗?没事的,无忧姑娘莫要心急,兴许是时候未到。”

听到玉桑的这般安抚,无忧心下升起暖意,也不自觉地握紧了被玉桑牵住的手,垂下眼帘绽放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对身旁递给自己温暖的她吐露心声:“嗯!无忧没事,谢谢上仙,眼下有了更重要的事情想去做了,所以也不会像曾经那样对找回记忆这件事情而充满执念。”

因着这样温柔的母上,才会有同样体贴温暖的礼琛吧。

“”礼琛心中满是委屈跟在两人的身后,总觉得自己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凄凉往日里回家,大家都是围着自己转悠,他的忧儿倒好,也不知给自己母上灌了什么迷魂汤,总有一种快被她抢走自己母上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些荒唐的念头撇弃了。

不管是自己,还是母上,甚至是小姨母和师父,都逃脱不开他的忧儿身上所散发出的吸引力吧。

将母上和父上对自己的爱,分给因为失去记忆而跟家人失散的无忧,他也是万般愿意的。

“琛儿,发什么呆呢?快些把无忧姑娘身上的封印去了,炬儿都被吓坏了,误以为你带了个断袖来见长辈。”玉桑笑声清脆如铃:“嘻嘻,还别说,这细看之下,无忧姑娘扮作男子时,也是极俊俏的小公子呢。”

看见母上此刻对无忧的态度,礼琛心知她是承认了无忧这个未来儿媳,心情大好,笑着应道:“那母上究竟是想看忧儿姑娘家打扮,还是眼前这翩翩公子的模样呢?”

“还是恢复女儿身的好,炬儿都被吓成那样,待会儿你父上回来,万一没看出来,岂不是要闹了笑话。”

“琛儿遵命!”礼琛说罢便将无忧身上的封印解除,霎时间无忧就从翩翩公子变身成为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的动人少女。

此刻的无忧着一身淡粉色华衣,手挽缀花白烟纱,高高竖起的发冠也被换成了垂挂髻,步摇上还坠着白羽银铃,随着无忧的一举一动叮当作响。

无忧感激地望向礼琛,杏眼中闪着些许泪光。

在方家茶楼和礼琛初见时,无忧就是这样的打扮,没想到他还记得。

“嗯还差了些什么,无忧你随我来,礼琛的父亲送了好些胭脂给我,正好你来了,帮我分担些吧。”玉桑热情地拉着无忧往她的内屋走,无忧只得盛情难却地跟着她走。

礼琛明白母上为何会如此热情,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生个姑娘,可又不想再去承受一次生育之苦,所以她对小姑娘,总是格外地上心,不管是小姨母,还是天府中的小仙女,她都是如此。

“就劳烦母上替我好好照顾忧儿,我这次回天府是有正事要办,炬儿可是去召父上回府了?”

玉桑求之不得,只是冲礼琛挥手,视线却仍旧在无忧的身上:“嗯,也差不多快到大殿了,你放心去吧。”

第七十九章:情劫

无忧望着礼琛远去的背影,本来心中就很是紧张了,只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眼下还要她同礼琛的母上独处,简直是要她欲哭无泪了。

“无忧来,喜欢哪个就拿哪个。”玉桑打开她妆台上的柜子,将杵在门口望着礼琛背影发呆的无忧叫了过去。

玉桑看出无忧看似沉静的神色之下微微流露出的紧张,一边替无忧上胭脂一边对无忧轻言细语:“琛儿不在,你也无需紧张,方才我听你将更生掌门唤作师父,这是个喜事,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要珍惜才是。”

“嗯,谢过上仙”无忧垂着眼帘沉思片刻,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心底的疑问抛出:“无忧有句话想问您。”

“无忧是想问我是否能接受你和琛儿在一起的事吧?”玉桑的笑温柔端庄,似又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无忧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与紧张也不由得消散了许多。

“琛儿有个姨母,也就是我的小妹,放眼三界,她的美貌无人可及,也正是因着她的惊世容颜,所以琛儿的祖母对她有着极高的期许与要求,对她的控制近乎是到了病态的地步”玉桑提起玉裘时,眉头轻皱,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无忧细细地听着,原来礼琛还有一个因为受不了礼琛祖母的控制,而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小姨母,竟还有着三界第一美人的头衔,岂不是比她的主子苏白还要生得好看?真想见上一眼,会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琛儿生来就带着情劫,可没有人能算得出这情劫何时会来,眼下我也无法断定你是否就是琛儿的情劫,如若说,这个人就是你,我要为了替琛儿,硬生生将你们拆散,想必眼下如此喜欢你的琛儿,也是会万般痛苦的,何况,有了母上对小妹的前车之鉴,我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说到这里玉桑收起略显哀伤的神色,正色看着无忧:“与其看着琛儿因为你而颓然痛苦,还不如放其自由,所谓劫,也是结,即便是避不开,也并非无可解之法,所以,无忧姑娘若是真心喜欢我家琛儿,我希望你能陪着他一同去面对,去化解,你可愿意?”

心领神会的无忧地朝玉桑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郑重地点头应下:“乐意之至。”

“无忧姑娘不害怕吗?今后要面对的危险,兴许会让你灰飞烟灭。”

无忧听到灰飞烟灭四个字,心下确实是有些害怕的,但还是笃定地摇头,神情坚定:“比起这些,我更害怕的是看到礼琛痛苦的样子。”

玉桑看着她,万般欣慰地笑着:“不愧是我家琛儿看中的姑娘,如此,我和琛儿的父上,便也能安心些了。”

此刻门窗紧闭,戒备森严的文书阁中,正上演着一幅诡异十足的画面。

只见阁中灯盏里的火苗,逐一摇曳,从左到右,似是很有秩序的样子,此刻若是有人推门而入,怕是真的会以为是在闹鬼。

这样的怪异持续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就戛然而止了,然后一抹橘黄的光影从窗缝里溜出,悄然离去。

燃炬回到日神殿中,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地对礼琛哭诉:“吓死炬儿了,幸好这次没有闯祸,万一不小心烧了文书阁,天君定是要将我打回灯芯里!”

燃炬的真身原是菩萨庙中一盏青油灯上燃起的火苗,他体内的火气虽不比老君的三味真火厉害,但稍有不慎一触即燃,他因着自己的冒失,不知闯了多少大小祸事了,礼琛这次让他去,虽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可这也是无奈之举。

文书阁外有一层结界,没有天君的准许,谁也不得擅闯,所以除了燃炬,眼下再无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文书阁中。

礼琛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急忙追问道:“如何?你数仔细了吗?有多少个?”

“加上大门上的,总共有二百五十个机巧琐。”

听燃炬这般道来,礼琛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与门中的出量吻合,这至少能够先洗脱文书阁的嫌疑了。

“辛苦了,父上应当是快做好饭菜了,今日就犒劳犒劳炬儿,给你吃两只鸡腿!”

燃炬一听,原本哭丧着的脸立马高兴得两眼放光:“当真?主子真好!”

从小到大主子从未将鸡腿让给自己吃过,燃炬深刻记得,幼时自己曾被天狼星君的坐骑给抢走了鸡腿,他正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时,礼琛拿着鸡腿走了过来,本来以为主子会把手中那只让给自己,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感动的泪水,只见礼琛当着他的面一边吃一边问:“咦?你怎么吃这么快,连骨头都给嚼啦?”

呸!他又不是狗!

这件事情燃炬至今难忘,所以眼下听到礼琛说,要把两只鸡腿都让给自己吃,他甚至都感动得有些想哭了。

要说这天上厨艺最好的人,除了食神,就只有礼琛的父上,也就是当今的日神,礼光上神了,要说缘由,大概是因着这一家四口都爱吃?

“往日琛儿回家,都会提前告知,我就会让他父上准备好美味佳肴等他回来,这次来得匆忙,菜式就简单了些,无忧快尝尝,合不合口味?”玉桑替无忧舀了一碗开胃酸汤:“当心烫。”

只见那汤色泽鲜艳,香气扑鼻,无忧吹了吹,喂入口中,味道酸辣可口,乍时舌蕾生津,食欲大开。

无忧由衷赞道:“好喝!”

怪不得礼琛烤野味的手艺那么好,原来这种技能,是能遗传的?

玉桑和无忧喝汤闲聊的功夫,礼琛和礼光就端着红烧排骨和烧鸡进屋了,身后还跟着一脸馋相的燃炬。

“啊!!!她是谁?!”燃炬看到同玉桑正在说笑的无忧,震惊不已,指着她对礼琛问道:“主子!她该不会就是那个断袖吧?”

礼琛笑着应他:“什么断袖?我的忧儿分明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儿家。”

无忧见到礼琛的父上礼光上神,他也是眉目如画,丰神俊朗的模样,心道难怪礼琛长得那么好看,真是越发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脑子里虽然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但无忧还是一脸镇定自若,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天玑门弟子沈无忧,见过日神!”

第八十章:回梦楼

日神礼光不太爱说话,所以看起来并不似玉桑上神那般热情,但他面色还是温和的,与无忧视线接触时,抿嘴轻笑,给人感觉也是极温润如玉。

一顿和谐的家宴用尽,礼琛和无忧就急急告别,这一个时辰耽搁下来,凡间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无忧和礼琛都担心拖延过久,还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受难。

两人先是回到天玑门里跟更生掌门反应了文书阁里的情况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回梦楼。

礼琛还是将无忧收入了玄空扇中,自己则化身成了一位眉眼清秀的小公子。

无忧觉得这扇子实在神奇,里边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最多的还是戏文,无忧闲得无趣随手翻来看,被里边好些个肉麻的段落给酸得从头到脚一个激灵,心道难怪礼琛这般会说情话,原来都是在戏文里学来的。

还翻到些非礼勿视的情节,看得她面红耳赤地暗骂原来礼琛还有这般不正经的一面,骂完后自己还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叹道:“哇?还能这样?啧啧啧……”

礼琛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回梦楼,同无忧那日一样,腰间还挂着鼓起来的钱袋,对着那儿的侍童,用阔少的语气说:“给小爷安排你们这儿最好的厢房,再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给小爷拿上来!”

无忧在扇子里听得笑到直不起腰,心道礼琛学起纨绔子弟来,竟还这般有模有样的。

那侍童对着礼琛点头哈腰,煞是恭敬的模样:“好勒,少爷这边儿请小的看你面生,可是头一次来咱们回梦楼?”

“本少爷这赶了一天的路可是累死了,动作都麻利着些,小爷我丑话说在前头,得罪小爷是断然没有好果子吃的,赶紧的!少磨叽!”礼琛边说还边有模有样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这细看之下,还真像是远道而来那么回事。

侍童听了礼琛的话,心想难怪这小子这般猖狂,原来不是当地人,回梦楼的名声在崎城可是响当当的头号酒馆,谁也不敢开罪,就且容这不怕死的东西先得意片刻,等会他就知道悔字是怎么写的了!

“哎!少爷且先息怒,马上就来!”

那侍童替礼琛关上房门后,眼里闪过一丝狠辣,直直地就往议厅赶去通风报信。

礼琛假意毫无防备地喝下那杯已然被下了迷药的酒,果不其然,在他装作昏迷的时候,就被人绑起来拖到了地牢中。

因为担心贼人之中有通晓法力的人,所以礼琛为了慎重行事,还是决定将元神留在肉身中。

“这歇了快俩月,王爷那边都发怒了,亏得今儿运气好,才半天的功夫,这两块肥肉就送上门来了!”说话的是方才接待礼琛的那个侍童。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妇人说话,应当就是无忧口中的那个陈妈妈,只听得她的语气之中丝毫不掩兴奋:“这段时期为了避风头,莫要说王爷饿了这么些天,就连我都窝了一肚子的火!等夜里将这两块尚好的肥肉,送到王爷那儿,就又能得到一大笔的赏钱了!哈哈哈哈”

两块肥肉?

礼琛听得直想拿块抹布将这恶毒老女人的臭嘴给堵上!

看来回梦楼今天抓了不只他一个,这些丧心病狂的歹人真是可恶至极!

听着陈妈妈一行人离去的脚步,礼琛确认地牢之中已经安全之后,坐起身来就着昏暗的烛光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他斜对面的牢房中,还关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俊脸白净,眉宇之间,还透露着些许稚嫩,兴许是药效还没过,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睡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礼琛此刻也不便打草惊蛇,便又躺了回去,只是这又脏又潮的地牢着实令他浑身难受,令一向喜好干净舒爽的他额角青筋直冒。

“吱吱吱”

就在礼琛闭目养神强压下心中憋闷的时候,在那小公子的方向突然传出一阵老鼠叫。

可以说这个模仿是极其拙劣的了,也兴许是礼琛对老鼠的声音尤其敏感,所以第一时间就听出这动静并非是真的老鼠弄出来的。

礼琛压着声音笑说:“你倒也是个机灵孩子。”

“公子可有法子能出去?”身处险境的方茗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同病相怜的新伙伴身上。

“我手脚都被绑着,哪有什么法子。”礼琛心想此刻还是先不要暴露身份的好,万一这小公子知道自己有得救,待会人来逮他往王爷府送时,不哭也不闹,那就很可疑了。

“唉……这下可怎么办呀!”方茗听了礼琛的回答,整个人又陷入了绝望的情绪之中,鼻头一酸,顿时眼眶就红了:“没想到我连穹山都还没上,就被这破黑店给关了起来!”

也不知道樱儿姑娘此刻处境如何……可千万不能被卖到狗肉店了才好啊!

礼琛一听这小公子竟是想上穹山,好奇地追问道:“你上穹山去干什么?”

“我去找人,可是现在却被关在这地牢里束手无策,兄台……你害怕吗?”

“害怕有什么用?据我所知穹山上是天玑门,里边都是神仙,你找神仙作什么?难不成你在里边有亲戚?”

方茗见对方看上去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听到他如此说,羞愧不已,心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便将心底的恐惧生生压了下去,忍住哭腔回答强装镇定地答:“我去找我的心上人。”

“你?上穹山?找心上人?!”礼琛听罢脸都绿了,难不成门中还真有个断袖不成?这令礼琛免不了脑补出一场两小无猜被迫分离的悲情大戏。

“你这是什么语气?!莫非是在笑话我!”方茗听着礼琛语气极不顺耳,因着本来此刻心中就很是慌乱了,所以情绪也异常敏感,越想越觉得礼琛方才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

无忧本是捧着戏文看得瞌睡,突然间就在睡梦里听见了这一声极其耳熟的怒嗔,将脑袋从书桌前抬起,竖起耳朵捕捉着扇子外边的动静。

只听见礼琛带着歉意地说:“对不住,小兄弟,是我失了礼,因为……天玑门里都是男弟子,所以我有些吃惊。”

礼琛适才放软了语气,解释道:“我知道!但我的心上人是个姑娘。”

这傲娇又别扭的语气,无忧霎时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第八十一章:禄王元吉

先前无忧就已经从弄霜口中得知,方茗离家出走到穹山来找自己了,可她万万没想到,方茗竟刚进崎城,就落入了回梦楼的手中!

这可如何是好以礼琛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待会儿他们俩若是起了争执惊动了对方的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礼琛一听,穹山上的姑娘,那不就只有他的忧儿吗?这小子什么来历,竟还为了她追到这里来了。

“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穹山上从未有过姑娘啊!”

方茗反问道:“你又如何笃定穹山上没有姑娘,难不成你上去过?”

嘿,这小王八蛋,跟他好言好语,他就这个语气?

礼琛霎时沉了脸,语气也不免开始有些不快:“你管我上没上去过,总之我就是知道自古以来穹山上都只有男子。”

无忧在扇子里听得心惊胆颤,猜想此刻的礼琛一定已经知道方茗是冲着她来的了,所以才会这般说话。

方茗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似乎是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挑衅,所以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兄台莫要误会,我是想着若你见识过,可以跟我说说上穹山的路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一般,凶险至极。”

“你现在被关在这里,生死难测,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何用?”礼琛虽如此说着,但看在他态度并非是想象中那般恶劣,便又接着说道:“总而言之,你现在呆在这里,比上穹山安全,那就是死路一条,你还是别想了。”

方茗听罢面色凝重地喃喃自语:“我不要……我还没见到无忧姐姐,我才不要就这般死了!”

嘿,这痴情小儿,还真是冲着无忧来的!礼琛说不出此刻心头是什么滋味儿,总而言之就是不痛快得很,本来还想在他口中多套出点话来,可一想到这世间除了自己,还有别的男子在惦记着他的忧儿,礼琛的肚里就窝火。

“你且先振作些吧,想想夜里该如何自保才是真的。”

礼琛撂下这句话,就闭目养神去了。

“我方才听他们说,夜里要把我们送到一个王爷那儿去领赏钱,那王爷要我们有何用处啊?”

方茗总觉得,在这阴森的地牢里,有个人能说说话,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可他说完之后发现对方并不予他回应。

“你说,那个王爷会不会是在练什么邪功,所以要抓我们这些童男去献祭啊……”

如此想着,方茗忍不住背脊发凉,打了一个冷颤,感觉心里又开始极度恐慌起来。

礼琛被方茗这一提醒,也开始意识到,极有这种可能性。

这世间多得是想长生不老,又不愿靠正道修成正果而选择练邪的人,只是从未听说有谁是真的靠邪功而如愿以偿,几乎都是落得个自我毁灭的下场。

这个禄王……究竟在搞什么鬼?

礼琛沉溺在自己的思索之中,也无暇再去回应方茗的话,方茗以为他是嫌自己话多烦心,便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压抑着眼眶之中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下给自己鼓励。

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害怕,不能惊慌失措,否则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要像无忧姐姐那样,越是危机时刻,越要沉住气好好思考对策,一定会有脱身的机会的。

是夜。

被塞住嘴蒙住眼睛的礼琛和方茗一前一后地被押送至了禄王府。

此刻两人正身处死一般沉寂的房间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捕捉着身边的风吹草动,从一开始只听到对方均匀而又略显沉重的呼吸,到最后听得一阵摇摇晃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再是吱呀一声……

房门被人打开了。

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礼琛感觉到来者体内那躁动的邪气,暗自舒了一口气,多亏了那小子在地牢里的提醒,所以他一早便压制住了自己体内的灵力,否则此刻定是要败露了。

“哟呵,你是什么来历?修为如此低浅,竟还有这么个宝贝法器傍身?”碌王元吉一眼便看到了礼琛腰间的玄空扇,催动起体内的邪气,进入了戒备状态。

礼琛心道糟糕,但此刻若是直接动起手来,只怕会殃及身旁这个小子,兴许还会破坏了无忧的计谋。

于是他以最快的反应挣脱开手中的绳索,扯下嘴里的和眼前的布,对禄王元吉俯首说道:“王爷莫慌,小的是来通风报信的。”

“哦?你是?”元吉将信将疑。

“天玑门。”

元吉肯定不可能就此信了,不屑地笑道:“通风报信……谁它妈通风报信能被回梦楼的人绑来?小甜心……你就这点把戏?还想瞒过我?”

这元吉男生女相,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阴柔劲儿,好似条蛇一般,盯着人看时,邪佞至极。

礼琛虽被盯得浑身难受,但也丝毫不慌乱,只装作一脸羞愧难当:“说来怕王爷开罪……小的是新来的弟子,这门规繁琐,想来小贪一杯,松快松快,哪晓得这陈妈妈不认识,又见我生得俊俏,这才闹出了此刻的乌龙。”

听礼琛这么一说,元吉倒也觉得能说得通,便转身斜躺在塌上,接着追问:“竟还突然用起新人来了,你总得拿出什么证据,我才好相信不是?”

礼琛见他戒备有所松懈,便按照无忧教给他的说辞,滴水不漏地答道:“正因为小的是新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所以才派了我来,近日里门中已然有人在暗自调查回梦楼了,小的是来传话,请王爷再稳上些时日,这玄空扇,就是证据。”

方茗还被绑在那儿,背上全是冷汗,早已经被这番对话吓得腿软!

天玑门里竟然有人与如此歹人勾结作恶?!那他的无忧姐姐此刻岂不是正身处危机四伏的境地?

无忧和礼琛万万没有料到这禄王并非是传闻中那般草包,看着阴柔十足的他发起怒来简直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一般可怖,只见他一把抓过礼琛的衣襟,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地吼:“还要稳?我它妈都稳了一个多月了还要忍?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给生吞了?!”

礼琛实在是憋得窝火,此刻已经知道天玑门是出了逆贼不假,但这人究竟是谁他还没有套出话来,只得一边忍气吞声一边陪笑道:“王爷息怒,还请以大局为重。”

但这元吉着实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礼琛担心他突然发狂动手,下意识就悄然伸手去抓别在腰间的玄空扇。

第八十二章:极品小倌

不幸的是礼琛的意图竟然被元吉察觉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玄空扇抢了去。

礼琛是能够制止他的,只是担心露出破绽来将先前的铺垫都毁于一旦,只得任由他得手。

“本王不过跟小甜心你开个玩笑罢了,怎的这就吓得想将秦祁唤来?”元吉一手拿着扇子,一手伸出去抬礼琛的下巴,满脸轻浮:“难不成你是怕本王满足不到你?”

震惊不已的礼琛此刻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无法动弹,不仅是因着元吉的轻薄言行令他厌恶愤怒,最重要的还是元吉口中说出的名字。

竟然是大师兄?!这怎么可能!礼琛实在是无力去相信,去接受。

但很快礼琛便反应了过来,想来元吉兴许到此刻都并未完全信任自己,所以随口一说,用来试探。

“这扇子……”礼琛生生抑制住心头的恶心,后退一步挣脱开元吉钳住自己下巴的手,用略带惊慌的神色说:“王爷就莫要调侃小的了,再说这扇子怎么可能唤得来大师兄?”

元吉听后,大笑着说:“也罢,今日就放过你了,你去将那位抖个不停的小甜心请过来,本王今夜好好抚慰抚慰。”

礼琛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真是诈,显些就上了当,想来他那突如其来的轻浮举动,定是为了搅乱自己心神而刻意而为的。

方茗却更惊恐了,腿软得不行,险些就一屁股瘫坐到地上去,一时间万般悔恨涌上心头,此刻只想回家去抱着娘亲大哭一场。

“王爷,小的斗胆,方才在地牢里听那小公子说他是从蔺城来的,万一是元卿侯爷派来的人……”

什么?!

方茗听了礼琛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何时跟他说过自己从何处来?!但方茗能听得出这人是在帮自己,一时间被疑惑占据了思想,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无忧在扇子里仔细听着此刻的形势,不由得为礼琛捏了一把汗,这碟中谍的角色不好当,可真是难为他了。

“老子还用怕他那个野肿?!如果这小子真是他的人,哼!老子立马就让他有来无回。”

元吉一听到元卿的名字,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个道貌岸然的东西,不老老实实地当王爷,竟还一直觊觎本就该属于他的皇位?简直是存心给他添堵!

虽说元吉压根就看不起区区凡世帝王之位,可他也无法容忍像元卿这等的杂碎踩在自己头上!

“呜呜呜!!”方茗一听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杀人灭口,急得赶紧摇头,想要撇清自己与元卿的关系。

“看来我的小甜心有话想说啊。”元吉抬手除去方茗身上所有的禁锢,下意识将还拿在手中的玄空扇打开,欲要扇下此刻心中燃起的怒气。

本来无忧正紧紧扒在扇面上偷听,万万没有想到元吉会突然打开扇子,这一扇,直接就将无忧给扇了出来,她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手肘传来一阵剧痛,霎时让她脸色惨白。

元吉也被这突然从扇子里甩出来的人给吓了一大跳,正欲开口质问的时候,却被无忧那张俊美的脸给牢牢吸引住了!

天上能掉馅饼,扇子里却掉出了个极品小倌来?

礼琛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就拔腿去扶,认出无忧的方茗也一脸惊喜地飞奔过去。

此刻这画面是真的荒诞有趣,无忧却是急得连叫痛都来不及,迅速从地上弹起来,先是冲着还没来得及将“无忧姐姐”四个字吼出来的方茗大声呵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为兄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家里伺候爹娘吗?干嘛非要跋山涉水地找来?!”

方茗愣了片刻,眨了眨眼,从狂喜中恢复理智,反应到眼下不并是能好好相认的时刻,也心知无忧是在救场,便配合地站在原处,扮演着一个被兄长训斥了而满脸委屈的熊孩子。

接着一把甩开礼琛来扶的手,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态:“你拍着胸脯给我保证能做好的任务,就办成了这个样子?结果还得让我亲自出马,我要你这废物有何用?!”

要不是旁边还站了个元吉,礼琛险些就被此刻的无忧给带进戏里,以为她是真的在怪自己办事不利。

只见他也极其默契地装作唯唯诺诺,被无忧训斥得一个字都说不上来的模样,乍一看倒还真像是无忧的手下。

元吉哪里还有心思去推敲无忧此刻的话是否真实可信,从头到尾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叹道,不愧是极品小倌,连在盛怒之下骂人的模样,都这么讨人喜欢。

“王爷,小的吴游,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如传闻中一般气质非凡,这手下是新人,没什么经验,加之初次见着王爷真容,许是跟我一样被王爷的王者之气所震慑,这才办事不利,还请王爷莫要怪罪才是。”

只见眼前的元吉朝无忧笑得优雅得体,方才那嚣张又暴躁的一面此刻竟一点影子都找不着了,看上去倒真像是个有皇家气息的王爷了。

“无碍,今日能得见吴游公子,也是本王的荣幸。”

礼琛在一旁看得窝火,直想将元吉那双紧紧黏在无忧身上的眼珠子给一拳锤爆。

“本来是件小事,所以才派了新人来,是小的调教无方,让王爷见笑了。”

“无碍无碍。”元吉虽然对无忧起了念,但还不至于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将心头的疑问抛出:“为何先前从未听过和见过你?”

“啊,王爷有所不知,主子在穹山分身乏力,所以在此之前小的一直是在蔺城替主子留意皇城中的动静,近些日子才被召回,眼下是天玑门里的老幺,过些时日,掌门更生会在凡间创建产业,小的荣幸,届时便会上任掌门,王爷若是信不过,明日可去查证。”

无忧说的这番话,真假掺杂,也尽力避开了可能会引起元吉疑心的点。

元吉虽然觉得无忧这话说得过于隐晦,但一想到房里还站了个小公子,好像是他的家弟,兴许是怕他听到,泄露出去,会招来祸端,加之无忧那坦然自若的神态和流畅回答,可以说此刻的元吉对无忧的身份是深信不疑了。

第八十三章:不看僧面

“吴游公子年少有为,恭喜恭喜。”

元吉暗自去探了无忧的神识,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只是一介凡人!

天玑门自成立以来,从未收过凡人弟子,莫非此人深藏不露,仅凭自己现在的修为,并不能探清?

如此想着,元吉心下开始纠结起来……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极心仪的小倌,想着将府里的那些个庸脂俗粉统统拿去炼了,只留他一个侍于身侧,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抉择。

元吉时常会回想,打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一次又一次地重大失误将自己置于绝境。

本是唾手可得的帝位,却因着自己急于求成,不愿意静下心来多等一等,而被自己亲手推开……

变成眼下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元吉承认,全是咎由自取,也不怨任何人。

可是孤军奋战的感觉实在是太寂寞了啊……

自看到这吴游的第一眼,元吉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咒一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元吉想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不仅仅是在孤枕难眠的夜里有具温暖的躯体可以拥抱,他更想要的,是让吴游成为愿意与自己交心的,能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啊。

不过……元吉心中,还有一个令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更为阴暗的念头。

如果能将这吴游公子吞噬,将他的修为据为己有,他便再也不用继续对着天玑门里那位虚与委蛇了,再说得病态一些,吴游能与自己合二为一,不也等同于他将永远陪伴着自己了吗?

“在下不过是替主分忧,王爷抬举了。”

无忧轻车熟路地打着官腔,心想在百花楼喝那一年多的酒倒也还是有些收获的,至少面对这些个王公贵族,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心里就跟明镜儿一样。

“……”

无忧发现元吉此刻正盯着自己走神,神情看上去有些纠结,不知道是在为何事所困扰。

“王爷?”

见他半天都没个反应,无忧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元吉这才回过神来:“嗯,你有何事想说?”

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元吉发现自己竟然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想日夜都捧在手心里看着,如果他和自己融为一体,那岂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吴游想与王爷聊一聊有关天玑门的事情,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准许……”

元吉眉尾轻挑:“哦?”

“家弟年幼不更事,还请王爷放他一马,准许我的手下先送他回天玑门,当然王爷大可放心,吴游会除去今夜家弟的所有记忆,不会泄露分毫。”

有了眼前的他,元吉哪里还能将方茗放在眼里,何况他也乐意能与吴游独处,大手一挥:“小事,任凭吴游公子处理。”

礼琛听罢却又惊又急,他怎能安心放无忧与这个歹人独处一室?!即便是他去来连半柱香的功夫都用不了。

万万不可!

只见无忧移步到方茗跟前,背对着元吉,给方茗使了个眼色,随即长指一束,在空中一阵“鬼画符”,再是一掌轻覆上方茗的天灵盖。

礼琛在一旁看着,想笑又不能笑,着实是憋得难受,还别说,这丫头装神弄鬼简直有模有样。

无忧收手后,方茗先是眼睛发直,再是一个激灵,随即眨了眨眼,接着神色茫然,最后一把抓住无忧的肩膀,又惊又喜的模样:“哥哥!”

元吉看得一头雾水……这是出自哪门哪派的术法?竟让他丝毫灵力的波动都感受不到。

“嗯?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无忧故作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你在回梦楼喝醉了,是为兄将你带来的,现在天色已晚,这位哥哥会带你去我的房里休息,可好?”

!!!

突然就感受到了身旁传来礼琛的怒意,无忧心下暗道糟糕:“完了,礼琛现在定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方茗顺从地点头:“那哥哥要快些回来,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哥哥说。”

在元吉眼里此刻是手足情深的和谐画面,可在礼琛眼里,方茗这臭小子那望着无忧的眼里的,赤裸裸的情意,简直是对他的一种挑衅!

无奈的是眼下的局势无忧是好不容易掰回甚至掌握了主动权,礼琛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还请王爷将扇子归还,这小弟子修为尚浅,在山底还需得要用上法器才行。”

元吉看了一眼手中的玄空扇,心想反正自己拿了这东西也没用,便微笑着将扇子递给无忧。

无忧去接时,元吉伸出指尖轻抚着她的手背,气得无忧直想反手一巴掌甩过去!

但她还是生生将心头涌起的恶心压了回去。

无忧心知此刻元吉已经中了自己的障眼法,想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接过扇子,盯着他的眼神之中露出些许狠色:“王爷可以不看僧面,请您三思。”

元吉果真被无忧这神色给震慑住了。

他眼下确实是没有实力敢去动天玑门里那位所重用之人。

那尊大佛,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元吉自己动手将自己杀死,被他委以重用的吴游公子,实力肯定是远远超过自己的。

元吉只怕是自己现在不懂忍耐克制,会激怒吴游,他已然吃了不少这样的亏,这等作茧自缚的事情,元吉是真的不敢再冒险而为。

所以他只得尽力掩饰住难堪的神色:“无心之失,公子莫怪。”

无忧冲他扯出一抹冷笑,没再应他,只转身假意将扇子递给礼琛,实则是将扇子藏于袖中。

礼琛也看出了无忧的盘算,心下松了一口气,幸好,无忧并非是在兵行险招,知道给自己留退路。

说来也是天公作美,元吉此刻正瘫在软塌之上喝茶,无忧的身体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礼琛便趁机用法力变出了一把假的玄空扇拿在手里。

无忧盯着礼琛威胁道:“将我的家弟安顿好,若是我听得他有半句抱怨,后果……”

“是!”

礼琛知道无忧是什么意思,她一定是在担心自己会找这臭小子麻烦,可他就算是要找麻烦,也是堂堂正正地当着无忧的面儿找。

礼琛和方茗离开之后,与元吉共处一室的无忧心底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说到底虽然一切似乎是在朝她控制的方向去发展,可她也无法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毕竟元吉这人,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邪佞,太恶心了。

第八十四章:竟然是掌门

“是这样的王爷,不知主子是否跟你说过,他进一步的想法?”

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要分外小心谨慎,无忧倍感压力,后背已然起了一层薄汗。

“哦?此话怎讲?”元吉一听,他还能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如果做这个世界坐拥天地的霸主还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元吉还真的想不到还有何事才能满足他的贪欲。

无忧从九重天上下来之后就一直在想,天玑门中都是些神仙,不可能说有哪个神仙不将精力放在提升在自身修为上,反倒是有闲心去干涉凡人的权势之争,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的话

“一统三界。”

无忧说罢就细细观察着元吉的反应。

元吉听罢,原本带着些疑惑的神情,却变得轻松了起来,只见他展颜道:“我还当是何,此事,我一早便已知晓,怎的更生现在才告诉你?”

什么?!

与元吉勾结,还想要一统三界的人,竟然是掌门?!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笑容如沐春风,像父亲一般的师父啊!

元吉看着无忧此刻那震惊的神色,好似十分难以接受他的这番话。

为何更生将他的计谋都一早如数都说与他听,却要瞒着吴游公子?

元吉认为,唯一能解释的说法,就是更生对眼下这年纪轻轻却高深莫测的手下有所忌惮,直到眼下不得不需要利用他的能力去扩展他在凡间的产业,逼不得之时才告诉吴游的。

这是戒备心极强的更生惯用的伎俩,循序渐进,当你想要脱身之时,才惊觉自己早已成了他手中麻绳上的蚂蚱,任凭拿捏。

当初他也是如此受他蛊惑,才落得现在这个任人摆布的下场。

元吉见着无忧的反应,感觉挑唆有望,心中暗喜,有心想进一步击溃无忧对更生的忠诚:“公子也莫要介怀,想来是你在他跟前锋芒露得太过,才招来了他的戒备。”

无忧冷笑一声,如此明显的挑拨离间之计,她怎能听不出来。

这元吉啊连做狗都没有做条好狗的觉悟,更生那般聪慧之人,为什么会与他这样的蠢材勾结?

无忧紧紧皱起眉头,一脸的痛色:“说来不怕王爷笑话,吴游自小孤苦伶仃,因着体内有些异于常人的怪力,所有人都怕我,不敢同我接近,可主子不仅不怕我,还愿意收我为义子,教我如何控制体内的怪力,我是心甘情愿替他卖命的,可今日我是万万没想到,主子竟然对我如此不信任!”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一幕。

元吉假意安抚:“世间有能者都易遭人妒忌,都说高处不胜寒,我若是你,绝不甘心屈身于他。”

无忧听罢心下暗骂,这畜生,尾巴这么快就兜不住了吗?

“王爷,吴游斗胆一问,今夜我能不能有幸尝尝你府上的酒?”

这可是让元吉高兴坏了,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至极啊!本来不着急对眼前这俏人儿下手,没想到他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乐意至极,来人!”

元吉将门口守着的护卫招呼进来,吩咐他将府上最好的藏酒搬来。

无忧其实并非是真的想喝酒,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礼琛来接自己脱身。

酒上来之后,无忧一边敷衍着应付元吉那些个挑唆拉拢的话,一边在心下盘算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给礼琛,她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自那日更生仅凭自己一句,巨大的跑得飞快还会发出刺耳声音的铁壳子,就画出了那个梦中之物,无忧就怀疑更生会不会和自己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无忧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将袖中的扇子抽在手中紧紧握着,眨眼间变了脸色,对着依旧滔滔不绝地在自己跟前说着更生坏话的元吉冷冷地说道:“你是吃醉了吗?满嘴胡言乱语,就不怕更生来要了你的狗命?!”

元吉万万没有料到方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他竟然会突然换了一副嘴脸,一时间又慌又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这条心术不正滥杀无辜的走狗心里没数吗?”

无忧拿出手中的玄空扇,元吉暗道糟糕,正欲去抢,但为时已晚。

唰!

刺眼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屋子,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元吉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地,礼琛应声落地,将他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门外的护卫被光芒所惊动,撞门而入,礼琛手一挥便将那些人轻松撂倒。

元吉本以为来的人会是更生,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一个身着天玑门一等门服的新面孔。

他尝试想要催动体内的邪气站起来,却发现踩着自己的这人修为极高,那灵力自踩住他后背的那只脚上重重压来,竟让他难以喘息。

绝望之下,元吉恶狠狠地瞪着礼琛,嘶吼:“你们究竟是谁?!”

“你这条狗不配知道。”无忧将扇子还给礼琛,拎起手边的酒壶,边喝边轻松笑道:“酒不错,谢谢招待,这酒壶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就送我好了。”

压抑了这么久,无忧这才知道戏精不好当,总算是能喘口气好好说话了。

无忧拿着酒壶走到门口蹦跶着:“仙君这么干净,他的血恐会脏了你的手,走吧,等掌门来送他上路。”

礼琛朝无忧温柔笑道:“你先背过身去。”

“你轻点,人家可能怕疼呢。”无忧心知礼琛是要报方才元吉轻薄自己的仇,想来他下手不会太温柔,便乖巧地背过身去。

“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自身后传来,无忧听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无奈地摇头,幸好这小肚鸡肠的男人不是自己的敌人啊!

礼琛也算得上是速战速决,想来这凄厉的叫声会惊动整个府上的护卫,礼琛疲于应付,心中还有着更要紧的事情想做。

大手抚上无忧的肩头,他垂目与无忧相视一笑:“走吧。”

无忧想回头看看此刻瘫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元吉,被礼琛一手挡住:“别看,晦气。”

“哦,你把他怎么了?”无忧好奇得紧。

“废了眼睛和手脚,和不可描述的东西。”

无忧听着都觉痛,抱着胳膊叹道:“啧啧啧可怕的男人!”

第八十五章:够了吗

礼琛带着无忧来到了他的那座湖景小屋中。

“你把方茗安置好了?那孩子”无忧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礼琛一把按在墙上。

无忧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嘴就被礼琛封住了。

这是一个缠绵悱恻令人窒息不可描述的湿吻

压迫感铺天盖地朝无忧席卷而来,她只觉身体里的所有感官都被礼琛牢牢牵引,整个人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结束时无忧已经是两腿发软气喘吁吁的模样,眼睛都红了:“你!”

无忧还是第一次被礼琛这般略微有些粗鲁的对待,虽然有些被欺负了的感觉,但说不出为何,竟还有些喜欢。

骗人的吧?!难不成自己还有些受虐狂的倾向?

就在无忧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越飘越远的时候,听得头顶传来礼琛的微微喘息,和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不准你提他。”

无忧脸一黑,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礼琛会拿方茗的事情来找自己算账!

“不是,我跟他”

正欲开口解释,礼琛又是一个深吻压下来。

怕了,无忧是真的怕了,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又卑鄙又羞耻的手段!最可恨的是自己拿这招一点辙都没有!

吃了亏的无忧自觉地闭了嘴,靠在墙上一言不发。

她不说了,等他先说!成了吧!

“说啊,你怎么不接着说了?”

礼琛承认自己今晚是受了太多的刺激,有些头脑发昏了,但从骨子里钻出来的那些个占有欲,已然在他体内叫嚣放肆了许久,似要将他撕裂一般恼火。

无忧觉得自己都快哭了:“你说,你是我大哥,你先说!”

“那好,我先说,我不喜欢别的男子用那般眼神看着忧儿,不喜欢他们惦记你,不喜欢他们的脑子里有任何与你有关的臆想!我也不要忧儿与别的男子有任何肢体接触,我想要将你独占是不是很过分?!”

倘若此刻的月光再亮一些,无忧就能看到此刻礼琛眼里的自责与慌张。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会这样,自从喜欢上无忧起,礼琛就逐渐发现自己像是快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情绪与无忧的一举一动紧紧缠在一起,今夜之事无忧本就没有任何过错,可自己眼下竟然,对无忧做出了这般无礼之事。

方才在禄王府的时候,礼琛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元吉的时候,几乎是撇去了理智想要疯狂地报复,想要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看着元吉趴在地上想逃却痛得连爬的力气都没有时,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当年在凡间历劫,替恩人报仇虐杀那个官家小姐的时刻。

礼琛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个模样的自己,再说得直接一些,他厌恶且害怕这个残忍而病态的自己。

他也不想被无忧发现自己这阴暗的一面,想要一直一直,在无忧眼里都是柔和而温暖的模样,害怕无忧有朝一日,会被他这一面给吓跑。

无忧虽不知为何礼琛为何会突然问自己,他是不是很过分的话,但也隐约觉察出了礼琛此刻脆弱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扬起头伸出有些冰凉的手,轻抚上礼琛的脸颊,声音似要融进那月光之中一般温柔:“虽不知道阿琛为何会这样说,但每个人都是有缺陷的,如果你是因为方才我在王府说你可怕所以有所在意的话,忧儿想说,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不是恶人,宽容这等事情,也要看对方配不配得到。”

“那元吉作恶多端,手中不知沾了多少无辜百姓的血,一想到那些无辜的人命,和他们的家人,我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所以阿琛对他所作之事,并不过分。”

无忧踮起脚,送上一个安慰的亲吻,接着柔情款款道:“再说回来,我喜欢你,不是只喜欢你的样貌,不是只喜欢你的无所不能,也不是只喜欢你对我的温柔以待,而是你的所有啊。”

这一声声一句句,温柔且有力地,敲击着礼琛的心弦,看着眼前的人儿如此懂得安抚人心,礼琛笑颜逐开:“忧儿这张嘴是真的厉害,不仅仅可以迷惑敌人,就连安慰我,都有奇效。”

“不敢当不敢当,你更厉害!”无忧摆手,心道她再厉害也不比礼琛,随时都能让她乖乖闭嘴。

礼琛心知无忧所指是何,虽然暗自红了脸,但依旧是厚着脸皮追问:“如此说来,忧儿对我还是很满意的?”

这叫她如何作答?!无忧气极:“呸!”

礼琛不依不饶:“不满意?那你教我。”

无忧急急摇头:“我也不会,咱俩就这样凑合凑合可行?”

“不成,表达情意之事岂能含糊,要不这样,你我互相练习,定能有所突破。”说完礼琛便将脸向无忧压去。

无忧慌乱地伸出手将礼琛的脸推开:“你别欺人太甚啊!我还有正事要同你商讨!”

“不成,今夜不成。”礼琛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受了刺激,需要更多的抚慰。

“”无忧无话可说,她也的确没有想好该如何跟礼琛说他的师父更生就是想要一统三界之人,在揭露他的阴谋之前,无忧想要试着从更生的嘴里再套出些话来。

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否则有着这样狼子野心的他怎么会轻轻松松就收了自己为徒,还准她以掌门人的身份去凡间创建天玑门,这其中肯定有所图谋。

看来天上真的没有白掉的馅饼啊这更生肯定不会像元吉那般好对付,是得要好好想个对策才行。

无忧走神的时候,被礼琛趁虚而入。

“唔”

真是个又狡猾又难缠,还让人欲罢不能的男人!

既然无力反抗,聪明的无忧当然选择好好享受,只是这等极易擦枪走火的事情,好歹也要有个分寸啊!!

再怎么说她也同样是个有着七情六欲之人,礼琛那猪脑子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去?

趁着喘气的间隙,无忧弱弱地问:“够了吗?”

觉得嘴上有点烧得慌,兴许又肿起来了。

“不够。”礼琛轻咬着,又松开。

“忧儿觉得够了吗?”

这哪里是够不够的问题!再亲下去就要变成要不要的问题了啊!

还没等无忧来得及开口,就又被堵住了嘴。

无忧欲哭无泪地腹诽,礼琛这问题就跟放屁一般,自己是要充耳不闻才对,怎的她就天真到想一本正经地应他说够了。

第八十六章:变天了

次日无忧是被清晨的鸟啼唤醒的,大敞的窗户外旭日高升,晨光夺目,温暖地拥抱着世间万物。

金色的光芒在礼琛的侧脸上勾勒出朦胧的线条,如梦如幻,教她挪不开眼。

伸出手,指尖轻抚过礼琛舒展开的眉毛,那绒绒的触感甚是舒心,无忧盯着礼琛细细看着,忍不住就成了一脸痴笑的模样。

被眉毛上的酥痒给弄醒的礼琛一把抓住无忧的手,闭着眼睛用慵懒的声音嗔道:“忧儿再摸下去,可曾想过后果?”

无忧霎时俏(老)脸一红,急忙整理好神色,将手抽回。

昨夜跟礼琛纠缠到半夜,终于在她都快要丧失理智想要一把将礼琛给按倒的时候,迎来了礼琛那句带着喘息的:“睡吧。”

真不知道礼琛是怎么忍下去的,无忧也不敢问,蜷缩在床角紧紧抓着被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心头那翻涌不已的灼热感压下去。

礼琛睁开清澈勾人的桃花眼:“吓着你了?”

他想起昨夜无忧躲在被子里生怕挨着自己的模样,有些自责,原本是想抱着她入睡,想她能更安心些,但脑子里那肆意生长的欲望着实难忍,担心自己乱来,所以生生克制自己不再去碰她。

无忧只是摇头,并没有说话。

与其说是被礼琛吓着,倒不如说是被昨夜的自己给吓着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面。

被欲望吞没理智的一面,就像是身中魔咒般被欲念所支配到不能自己。

实在是陌生又奇妙的感受,令无忧又害怕又有些上瘾。

见到微红着脸一言不发的无忧,礼琛自责不已,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忧儿抱歉。”

无忧心知礼琛以为自己是真的被他吓着了,有些苦笑不得,将脸埋进他的颈窝,用别扭的语气说:“我也是有欲念的,只不过说出口就觉得难为情,真的没有被你吓到,安心。”

礼琛听罢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也是我的不对,没有想到这一层去,在成亲之前,我会尽力点到为止的。”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起了床,用早膳时,礼琛发现无忧好像有心事,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忧儿在为何事困扰?”

无忧抬起头,欲言又止。

究竟要不要说?眼下除了元吉这一个证人,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实更生有一统三界的动作,仅凭自己和礼琛之力,也断然不可能阻止得了。

更生能放任自己和礼琛查这件事情,想必也是有了对应之计才会如此,如果现在就打草惊蛇,对于本就处于劣势的他们只会更加不利。

“是与逆贼有关的,对吧。”礼琛见着无忧这样纠结不已的模样,心下也大概猜到了答案,虽然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秦祁说门里的机巧锁没有异常,文书阁里查的数量也与秦祁对自己所述的出量吻合,他一开始还真的以为这个逆贼就是他眼中刚正不阿的大师兄,直到元吉用他来试探自己之后,礼琛才彻底摒弃掉对大师兄的怀疑。

知道他和无忧在着手追查这件事情的人除了大师兄,就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受天玑门众弟子都敬仰的掌门,受众仙都夸赞天赋异禀聪慧过人的更生。

因为机巧锁是凭他一己之力打造出的,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会这异常复杂巧妙的工艺,多出来的机巧锁,只有他能做到。

无忧看着礼琛此刻的神色,知晓礼琛心中也大概有了猜测。

“嗯。”

“是师父对吗?”

果然啊,难怪昨夜礼琛会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想必他一时之间,也觉得难以接受。

“嗯。”无忧伸出手去抓住礼琛的手,柔声安慰:“你也莫要太难过。”

“我没事,忧儿现在是何想法?”

总而言之,现在最紧要的,是和无忧想出个对策来。

“眼下你我与他之间,实力悬殊太大,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的,在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装作不知道,暗中留意他的动作,再见机行事吧。”无忧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更生兴许,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礼琛惊讶不已:“忧儿也这样想?”

他原本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也不敢去相信这个世上真的还有一个神秘的未知空间。

无忧一听,心中咯噔一下,眉尾轻扬:“也?难不成,你也觉得?”

“我不过是那日见他听你说这世间还有一个神秘之地,反应异常平静,一时间多虑,忧儿是为何有这样的猜想?”

“你想想看,我第一次跟你提及那个,巨大的会发出声音的铁壳子,你脑中可有想到这铁壳子是何模样?”

礼琛先是摇头,紧接着微微一愣,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脸色大变:“他那日只思索了片刻就将那东西画了出来!”

无忧点点头:“是了,他绝对知道我的来历,只是不愿意告诉我,能这么干脆地收我为徒,又给我掌门当,我想,他定是想要利用我,至于想利用我的什么,去替他做成什么,眼下我暂时还想不到。”

就在这时,礼琛不知道为何,脑中突然回想到弄霜曾经给自己提过,蔺城有个叫元卿的侯爷在打小姨母的主意,并且,那个侯爷的背后,有个神秘的靠山,难不成

真是造化弄人,他和小姨母,弄霜,费尽心思想要将无忧置身事外,保护她不被牵连,可眼下的形势,无忧岂止是受了牵连!简直都快不明不白地成了其中的又一颗棋子!

似是要应了无忧和礼琛此刻的心事重重,原本温暖夺目的太阳,不到午时便被厚厚的乌云遮了个严实。

无忧在阴云之下抬头那一刻惊雷乍响:“变天了。”

穹山,天玑门。

被礼琛关在房间里的方茗,心急如焚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昨夜礼琛离开之际,用严肃又冷漠地声音警告他:“不要打开房门乱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如果你不想给忧儿添麻烦的话,就在这里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呆着,等我接她回来。”

可是都过去了这么久,还不见他们回来,方茗不得不去担心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这简直是他活这十几年来,最难熬的一段时辰!

第八十七章:松开

就在方茗快要按捺不住,正准备推门,想要出去看看有没有救兵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无忧的声音:“小少爷!”

方茗迅速转身,只见无忧和礼琛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他的身后了。

“无忧姐姐!”方茗鼻子一酸,眼眶霎时间就红了,总算是安全回来了!

只见他一时激动,飞奔着就想扑上前去抱无忧,却被礼琛一手抓住胳膊,像拎鸡崽儿一样把他拎到了自己的身旁。

方茗一脸茫然又委屈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男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啊!难不成弄霜口中所说的那个仙君,就是他?

方茗不由得暗自在心中捶胸顿足,为什么?!!为什么小小年纪的他,要遇上这般劲敌!

礼琛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接受着方茗略带愤恨的打量,盯着方茗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戒备:“小小年纪,什么副德行?”

无忧见状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你与他置什么气嘛。”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是,在无忧眼里方茗还是个孩子,她对他完全没有兴趣,礼琛没必要吃他的醋。

礼琛是听得懂的,但就算是孩子,只要敢来抢他的人,他都会毫不手软地将他扔得远远的,何况这眼前的这小子,已经到了能成亲的年龄。

哪曾想,礼琛都还没来得及去反驳,方茗就红着眼眶一脸不满地嚷了起来:“我不是小孩子!”

礼琛听罢,一时之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忧儿听见没有,他自己都说不是小孩子了。”

听到礼琛亲昵地唤无忧作忧儿,方茗的怒火从心口骤然烧到了头顶,攥起拳头踮起脚抓过礼琛的衣襟,冲他大叫着:“不准你笑话我!”

毫无防备的礼琛被方茗这大力一拉,原本挺直的腰杆被迫弯起,头也低了下去,脖子被衣领拉得有些疼,令他有些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的一幕,就连无忧都替方茗捏了一把汗,只见礼琛直起身子,硬生生将揪着他衣襟的方茗给吊了起来,冷眼看着气极的方茗,隐忍着怒意说:“松开。”

要不是看在无忧的面子上,他早就一把拎起这臭小子,扔出门去了。

深深受辱的方茗,感觉心头的怒火与不甘翻涌着,就快要烧光自己的理智一般,他恨极了,恨礼琛抢走了他的心上人,恨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也恨自己的无能。

若是他再早出世几年,兴许就能和眼前这个对手一样高大,今日就不会受此大辱。

若是他也会法术,就能将无忧姐姐好好地保护起来,不让她只身来到这里,他们也就不会相识了。

可是

无忧知道方茗是真的生气了,礼琛的眉目间也透露出了怒意,急忙沉下脸呵道:“你们俩在闹什么?!”

礼琛见无忧动了怒,心下觉得自己好像做得有些过火,垂着头一脸愧疚地说:“抱歉,是我失礼了。”

憋红了一张脸的方茗也规规矩矩地松了手,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无忧看着他们俩都一脸憋屈的模样,无奈地叹气,放柔了声音接着说道:“仙君能否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小少爷说。”

礼琛虽然不放心方茗,但他是信任无忧的,犹豫了片刻,点头:“好。”

说罢礼琛就带上门出去了。

方茗见此刻房里只剩下自己和无忧两个人,想到等会无忧可能会对自己说的话,他慌乱之下,心一横,便抢先将自己的心意急急袒露:“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姐姐开始,就将心托付给姐姐了!跟我回蔺城好不好?!”

虽然方茗对自己生了情意是无忧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看着眼前面容稚气未脱,却神色坚毅像是下了赴死一般的决心,才将这番话说出口的他,无忧心头还是涌起了莫大的感动。

就像那日在百花楼时一样。

只有感动。

“谢谢你。”无忧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怎样的委婉措辞拒绝,只得对他报以安慰的笑容:“可是姐姐不能接受。”

“”虽是意料之中,方茗却还是黯然神伤极了,不甘心地追问道:“为何?”

“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可容得下其它姑娘?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姑娘对你袒露情意,你可会接受?”

“我”方茗当然明白无忧想要表达的意思,心中一阵刺痛,无言以对。

无忧是想过更委婉一些,给到他的伤害和刺激越小越好,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再给方茗留有任何幻想,要拒绝,就拒绝个干脆彻底。

“兴许方才我的话太过直接,会伤到你,但我相信,你会理解的,对吗?”

真是极温柔动听的语气,方茗能听得出,无忧在尽力照顾他的感受。

让无忧替自己担心是方茗并不想要看到的,所以他也就克制住自己此刻痛苦的情绪,仰头将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给收回,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我明白了。”

无忧看得心疼,想着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要这般为她考虑,实在是委屈。

“你要想哭就哭吧,姐姐不会笑话你的。”

“”方茗觉得他能忍住的。

可一听到无忧的这句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为什么啊!姐姐是觉得我不够高大,不能依靠吗?!呜等我长大了,学了本事,我也可以、可以保护好你啊!呜”方茗边哭边抹眼泪,一想到自己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地赶来,一路上遇到不少强盗土匪,虽有落樱帮他赶走,可在回梦楼遭遇绑架时,还跟落樱失散了!

历经艰险之后,却还是来迟了,得到了这样的回应,甚是委屈,哭得也更大声了。

无忧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声给吓了好大一跳,下意识就想上前去将他的嘴捂上。

在房门外等得极不耐烦的礼琛本来心中就有些暴躁,被方茗这哭喊一扰,额角青筋直跳,踹门进去冲着哭得正尽兴的方茗吼道:“你哭就哭,嚎什么嚎?这里是天玑门,扰人清静!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你真想当男子汉大丈夫,现在就给我把嘴闭上!”

没错,天玑门是个极清静的地方,要不是现在下着暴雨,雷声大震,方茗这哭声,怕是都要传到万象殿中去了。

方茗被礼琛这一吼,立马乖乖闭了嘴,抽抽搭搭地说:“抱歉。”

无忧沉下脸,朝礼琛腹黑一笑:“你这声音,吼得怕是比人家哭声还大啊。”

第八十八章:莫非

礼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好像声音的确是吼得有些大,尴尬地笑了笑:“他嚎得太烦人了,没忍住”

方茗被礼琛这一吼,也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发泄情绪,并没有考虑到其它的。

这下是真的闹了笑话,但礼琛方才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的确还不够成熟稳重,他也没理由反驳,只得默默认下。

只见无忧扭头安抚着方茗:“你就在这里歇会,想哭就小声点哭,我还有事情要同他说,就在门外,说完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我”方茗想说他哭好了,经过方才的一阵宣泄,此刻理智已经恢复些了,所以自尊心也开始冒了出来,只是平静地点头应道:“好。”

无忧跟礼琛走到门外,轻轻带上门。

此刻的天上电闪雷鸣,正下着瓢泼大雨,冲刷着房檐下长着青苔的石板,积水都溅到台阶之上了,无忧方才就看到,礼琛的衣摆已经湿透了。

无忧一脸歉意:“让你久等了。”

“无碍,虽然我不喜欢那小子,但忧儿想顾及他的自尊心是对的,我若是在场,只怕他会更难受吧。”

这般体贴无忧的礼琛,又怎能不理解?

“方茗那孩子,虽然是天真任性了些,但心眼是极好的,在蔺城的时候,他也帮过我。”

礼琛温柔一笑:“嗯,我相信忧儿,只要他能对你死心,我倒是愿意教他些本事。”

方才他被自己吼了之后,立马乖乖闭嘴认错的模样,加之在禄王府时他能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去配合无忧作戏,除了默契,也需要勇气和机灵的脑子,撇开成见去看待这孩子,还是挺讨喜的。

听礼琛这般一说,无忧适才松了一口气,只要礼琛不再去欺负方茗就好。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给他些时间吧。”

礼琛顿时不乐意了:“嗯?不应该要先把他送回去吗?”

“他从小被方老爷子管束,简直是想喘口新鲜气都难,这次离家出走虽然是不对,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多见见世面,历练历练,放松放松,一来满足了他对世间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二来,如果是你终于得到的自由又被迫失去了,定也是会不甘心的吧?怕是会蠢蠢欲动计划着第二次逃跑。”

听无忧这么一说,他想起了他的小姨母玉裘,也是被外祖母逼得离家出走,至今都不想回去。

虽然能够理解无忧的说法,但礼琛还是站在了方老爷子的立场上:“可他家人现在肯定很着急。”

就像母上对小姨母的出走,至今都持着愧疚之心。

“所以说呀,我想请你出面帮帮他”无忧压低声音凑在礼琛的耳旁低语。

身后紧闭的房门之中,紧紧扒在门前偷听的方茗突然间听不见无忧的声音了,不由得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他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去!但求无忧姐姐不要将他送回去才好啊!

一番商量之后,无忧和礼琛决定分头行动。

礼琛带着方茗去了崎城的酒楼里吃饭,无忧则是拿着礼琛的玄空扇,独自去了万象殿找更生。

殿中烧着的宁神香还是缭绕在半空之中,散发着怡人的阵阵幽香,茶盘之上的茶壶还是在不知疲倦地煮着清茶,那一片片茶叶跟随着沸腾的泉水翻滚,咕噜作响。

更生正坐在茶塌之上闭目养神,听见殿外传来的无忧那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也并未有所动作,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一般。

无忧没有直接踏进殿中,而是先敲了敲大敞着的门:“师父在吗,徒儿回来了!”

更生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我在,进来。”

只见无忧依旧是蹦蹦跳跳的模样,脸上依旧是挂着平日里那没心没肺的笑,先是规规矩矩地朝更生行了个礼,便径直走到茶榻前,与他面对面坐着。

更生也是如往日般一脸云淡风轻,替无忧斟上一杯茶,开口:“查得如何,可有收获?”

无忧听罢,面露些许难色:“师父啊,徒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直说就是。”更生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下倒是对无忧此刻的表现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元吉竟然说与他勾结之人是你!”无忧加重了语气,同时偷偷观察着更生的反应,只见他只是冷笑着没有作声。

果真是在意料之中,无忧接着咬牙切齿道:“实在是太狡猾太可恶了!”

更生一听,心下越发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早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可能面临的质问的答案,可他万万没想到沈无忧竟然会对他如此信任?还是说她是想要耍什么花招?

更生心知眼下的主动权仍旧是在无忧的手中,他只好顺着无忧的话应下:“呵呵,你就这般信任为师?”

无忧俏皮一笑:“嘻嘻,虽然无忧刚拜入天玑门不久,但师父的为人和名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无忧也是耳濡目染了许久,信任师父当然是第一前提。”

“其次是因为,我怀疑门中除了我们四个人,还有别的人知道了我们在追查这件事情,所以抢先一步给那元吉通风报信了,想出了栽赃嫁祸这一招来!否则他不可能在我们都还未对他动刑之前就招得那般干脆,这未免也太轻巧了点绝对有诈。”

更生听罢,一言不发。

她究竟是装的?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更生不得而知,所以他想要给无忧施加些压力,看看她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只见他用那双似能洞悉人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无忧。

感觉他的眼睛像是有吸人的能力一般,无忧险些就乱了心神。

无忧极只得极力按捺住被更生的注视而激起的慌张,眨巴着眼睛,咽了一口唾沫,来舒缓因为紧张而有些干燥的喉咙,颤抖着声音询问他:“师父为何这般看着我?莫非”

更生依旧紧紧盯着无忧,用淡然的语气追问:“莫非什么?”

却不想无忧突然就红了脸,别过眼睛娇羞地开口:“我知道我很聪明,可师父这般盯着无忧一个女儿家看,我好害怕”

!!!

从未近过女色的更生,哪里会想到无忧会突然说出这般大胆又令人尴尬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瞠目结舌的表情。

无忧一看,这招还真的有用,便继续厚着脸皮假装羞怯:“师父莫要误会,徒儿眼里只容得下礼琛师兄,对师父只是心存敬仰,绝无半点亵渎的念头!”

更生被无忧这番话给惊得方寸大乱,急忙伸出手掌示意无忧闭嘴:“打住!你莫要在胡说八道了!”

“”无忧乖乖闭了嘴,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此刻脸色铁青的更生,心下一阵暗喜。

盯我呀,继续给我施加心理压力好抢回主动权呀,哼!

这沈无忧的脑子里究竟装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莫要说他此刻的身份是堂堂天玑门中清心寡欲,德高望重的掌门人,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中,他的年龄都足以给这丫头当爹了,怎么可能对她起那种念头?!

第八十九章:祁儿可认

被行事毫无章法可言的无忧扰乱了思绪的更生心下暴躁得很,但又不好发作,只得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对无忧说教:“你身为天玑门弟子,说话怎么能如此冒失?为师盯着你看,不过是好奇你究竟有何想法打算,你怎能冒出那般荒唐念头来!简直是笑话,好歹也是要做掌门的人了,连谨言慎行都不懂吗?”

无忧起身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的模样看着可怜至极:“徒儿知道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看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八成也是因为说错了话才招来了元吉的疑心,门里还没有谁,能不露痕迹地扒到我的墙根。”

更生是真的拿捏不住无忧的城府。

总觉得她好像是个极聪明又不善攻于心计的单纯少女,可越是这样,更生越担心是自己判断有误,毕竟纯真和心计到达极端时,就真的令人难以区分。

“师父明鉴啊,徒儿真的是很认真很小心地在跟他周旋!”无忧心知,更生一定是会去找元吉算账的,与其让元吉告诉更生她套话时有多轻车熟路难辨真假,招来防备,还不如自己亲口说了,以绝后患。

如此想着,无忧便将昨夜的情形对更生一五一十地道来:“我起先不过是藏身于玄空扇中听个墙根,哪知扇子被元吉抢去不凑巧把我给扇了出来”

更生一边品茶,一边细细听着,心下一番思量后,放下手中的茶盏。

他决定将脏水泼给除他以外嫌疑最大的秦祁,虽然秦祁对他来说,尚且还有些利用价值,不过

眼下秦祁最大的价值,便成了替他背锅。

“由此说来,元吉是在琛儿败露之后,就起了疑心,最终栽赃嫁祸给我?”

无忧一听,心下一阵恶寒,这更生实在是可怕,为了替自己洗清嫌疑,竟然将这么大个黑锅直接甩到了大师兄的头上?!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更生简直是比虎还要毒!

可怜大师兄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依旧是对他这个野心勃勃又阴狠毒辣的师父倾肝沥胆的。

直截了当的认同和否认都不妥,无忧只得装作不可置信的模样,捂住嘴,微微瞪眼:“啊?不会吧真的会是大师兄吗?”

只见更生一脸痛色地叹息:“唉你先退下,替为师将秦祁叫来,此事,暂且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无忧有心却无力再去替秦祁辩解,只得行过礼后顺从地退下后,去找到了正在指导新弟子练功的秦祁。

目送着前往万象殿的秦祁,无忧默默祈祷着,但愿在礼琛眼中行得端坐得直的大师兄,能逃过此劫。

秦祁早有预感,只是未曾想到这日竟来得这般快。

只见更生端坐于大殿之上,周身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感:“是你勾结元吉,参与了凡世的权势之争,祁儿可认?”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更生了,他更喜欢更生如父亲一般慈爱地笑着教他本事时的模样。

秦祁低着头,毫不犹豫地答:“认。”

“此事还未声张出去,你且先找个地方避避,门中之事,我自会处理妥善。”更生见着此时的仍旧对自己言听计从,毫无怨言的秦祁,心中突然涌起了莫大的愧疚,原本冷漠的眼神逐渐透露出一丝的珍视:“祁儿。”

听到更生唤他,秦祁抬起头来,却没曾想撞上此刻更生微微有些愧疚的神色,心头柔软之处被触及,原本苦涩至极的情绪,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你且放宽心,待我成功之日,定会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

如果如果方才秦祁有着一星半点的抱怨,他兴许,就不会起恻隐之心吧。

“那个约定,对现在的祁儿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秦祁苦笑着抬起沉重的腿,转身离去之际,脑中却浮现出了往日里与更生在一起相处的细末枝节。

更生或许不能明白,对于自小就缺失父爱的秦祁来说,他的每一句鼓励,每一声夸赞,都深深地刻在了秦祁的心里。

即将要忍不住潸然泪下的秦祁,停下了离去的脚步,抑制住涌上心头的不舍,背对着更生,故作平静地开口道:“祁儿,很感激师父对祁儿的教导,能成为师父的徒弟,祁儿一直是喜不自胜的,祝愿师父,旗开得胜。”

说罢,秦祁便消失在了万象殿前。

这一番话,对更生来说,等于是当头棒喝,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早已被自己撇弃藏匿于角落的良知。

更生坐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上,相比起之前的睥睨一切,此刻倒是显露出了些许,令人蹙眉的寞落感。

礼琛从无忧口中得知,更生欲要拉秦祁出来给他作挡箭牌的时候,怒不可遏,无忧怎么劝都劝不住,他连隐匿身份都顾不上,在几乎座无虚席的酒楼里瞬间没了身影,看得四周的食客目瞪口呆。

无忧冷汗直冒,尬笑着打圆场:“他是幻术师,酒吃多了,非要给我们表演个大变活人,哈哈哈”

可崎城之中,又有哪个认不得无忧和礼琛身上穿着的天玑门服?

虽然民间一直盛传穹山之上的天玑门里都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先前因着并没有人敢上去亲眼见识一番,所以才只当是谣传,眼下礼琛这一暴露,这些爱凑热闹瞧稀奇的凡人哪里还能坐得住!一窝蜂地就朝无忧他们涌了过来。

被淹没在人群里的无忧声嘶力竭地喊:“哇!真的只是幻术啊!!!”

这该死的礼琛!

无忧被闹得烦了,从钱袋里抓了一大把银子,朝背后一扔:“捡钱了!”

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围着自己七嘴八舌地问着。

连钱都不要?有什么毛病?

她哪里知道,礼琛带方茗来的酒楼,是崎城最好的酒楼,到这儿随随便便吃上一顿,都是十几两银子,由此可见能上这里吃饭的食客,都是何等身家,无忧怕是要抛银票,才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忍无可忍又走投无路的无忧,灵机一动,眉尾轻扬,勾起邪魅的笑容来。

这笑容惹得在旁边被挤得趴在桌上动弹不得的方茗都一阵心神荡漾,还莫要说正面对着无忧的那些个待嫁的小姑娘了!

简直连矜持都顾不上一般地朝无忧疯狂暗送秋波。

既然如此,那就莫要怪她不客气了!

第九十章:融灵之法

礼琛冲进万象殿时,更生还依旧坐在大殿之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沉思着,紧皱着的眉头没有丝毫的松懈。

“师父”

还是来迟了。

听到礼琛的声音之后,更生这才略微抬起些头来,对还轻喘着气的礼琛轻声说道:“祁儿他都招了。”

礼琛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甘心地开口:“怎么会?”

明明就是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大师兄他怎么可能认下?!

更生站起身来,长袖一挥,宁神香飘出的烟雾之中,重现了方才殿中他与秦祁的最初对话。

礼琛也算是亲眼看到,和亲耳听到了,秦祁低着头干脆利落地说出那一句,认。

“为师也不愿相信。”

“”礼琛虽然不知道更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大师兄认下这顶黑锅,但他心知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眼下只能佯装接受这个事实,为了不破坏掉无忧苦苦想出的计划,礼琛生生抑制住心头的怒意,期许着更生能看在与大师兄师徒一场的情分,对他从轻处分。

如果,眼前这个依旧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更生,还尚有一丝良知的话。

“那大师兄现在在何处。”

更生苦笑一声,道:“还能如何?逐出师门。”

礼琛骤然一阵揪心,这样的处分,对于这几百年都一门心思为天玑门付诸心血的大师兄来说,简直是莫过于催灵一般的毁灭。

对天玑门忠贞不二的秦祁,此刻却成了替掌门人背锅而被天玑门驱逐的丧家之犬!这是何等荒谬的一件事情!

看到礼琛丝毫不掩痛苦的神色,刚失去一个得意门生的更生,对此刻的礼琛更为看重了,不由得出言安慰:“祁儿不过是受了元吉的怂恿挑拨,还算不得什么滔天大罪,所以为师打算将这件事掩藏起来,只对内外宣称他因着门中琐事累身,主动请辞去提升修为,也算是念在昔日与他师徒一场,给他留以立身的颜面。”

听到更生是这般做法,礼琛也算是替秦祁稍安慰,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为何师兄会受了一个凡人的怂恿挑拨?”

更生反问:“真的要为师说吗?”

礼琛没有说话,只用坚定的神色望向更生,他真的很想知道,更生会编出个什么花样来!

“那元吉练的邪功,是失传已久的融灵之法,资历再好的凡人,也就只能练成元吉那个火候,可换作是由神仙去练,那修为便是能如平步青云一般层层突破,为师说句不好听的,自你飞升上仙后,一向要强的祁儿哪里还能坐得住?元吉便是以此此邪功作为条件,要祁儿助他争夺皇位的。”

笑话!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礼琛听得心底直发寒,果真是三界第一聪慧的更生,到此刻竟还想着要以此来挑唆他与秦祁,若不是他已经知道真正有野心之人是更生,此刻怕是要真的信了他的这番话。

幸好他这脑子还有无忧能够克制,否则真的难以有人能阻拦他,还别说,礼琛现在觉得三界第一聪慧的称号,已经可以易主了。

“如此说来,这般大的隐患,师父怎能就此放秦祁走了?”

更生听得礼琛的语气,像是对他的话信以为真了,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了些。

只见他冷笑着,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狠色:“也要看那元吉能不能活到将功法都如数说与他听啊。”

礼琛极少见着更生脸上浮现出这样的表情,过去不觉,但现在是真觉可怖,背上不由得冷汗连连。

“师父的意思是?”

“你去找崎城的县令,告诉他只需要一纸告发信送至皇城之中就能升官,他会乐意而为的。”

礼琛一如既往地顺从:“琛儿明白了。”

离开穹山后的礼琛,第一时间没有去找崎城的县令,而是去了无忧和方茗所在的酒楼,只见那里排起了长龙一般的队。

怎么回事?今日生意竟能如此火爆?

礼琛挤进去,顺着队伍找到了无忧的身影,只见她依旧坐在他离去时的桌前,方茗正拿着纸笔在写些什么,他们跟前便是这长队的终点。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快看!刚刚消失的那个幻术师又回来了!”

还没等礼琛来得及跟无忧说上话,礼琛便被蜂拥而至的人围住了。

“唉!别走哇兄台!你这名儿还没报完呐!”无忧气得不轻,这礼琛怎么又回来了,真是太不识趣了,将她的风头又全抢了去!

礼琛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七嘴八舌,就快要贴到他身上来的众人,瞬移到无忧和方茗的身后,拎着两人的衣领双手齐力,拽着他们的同时,一团浓雾散开,他们三个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吸入了礼琛施的失忆浓雾的那些人,面面相觑,无一不是满脸写着,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在这儿?

“忧儿方才在作甚?”

无忧气得脸一别,不想看他:“你还有脸问我?你引的骚乱!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等你来接人啊!”

方茗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将手中的他记的名册递给礼琛看,偷笑着说:“方才无忧姐姐正在假冒天玑门弟子招摇撞骗呢!”

听得方茗这般说她,无忧黑着脸急忙解释:“呸!谁假冒了?谁招摇撞骗了?我可是正儿八经拜了师的天玑门一等弟子!将来天玑门凡界分支,无忧谷的掌门人!”

方茗白了无忧一眼:“嘁也就那些个钱多人傻的信你!”

礼琛在旁边瞧着斗嘴的两人,心生不悦,想要终止,便正色对方茗说道:“忧儿说的确有其事。”

然后他将目瞪口呆正傻眼的方茗撇在一旁,继续他和无忧未完成的对话:“方才是我的不对,太鲁莽了些,忧儿莫要生气,快说与我听听,你记这些作什么?”

“我在招揽人手啊,可惜这些人里边一个可造之材都没有,简直白费了功夫。”无忧越想越觉得失望,将那张纸扔到地上,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你说我真的能成功吗?将无忧谷打造成凡界的天玑门。”

礼琛柔声安抚:“我相信忧儿。”

方茗在边上看着,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可为什么偏偏他还要一边忍者醋意,一边心甘情愿地跟着呢?兴许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同无忧姐姐待在一处的欲望吧,以什么身份,眼下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第九十一章:拿来

方茗心知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送回蔺城,兴许就此与她一别两宽,所以,能见着无忧的每一刻,他都万分珍惜。

哪怕是像此刻这般,卑微地,仰望着她与另外一个人齐头并进的样子。

也好过

好过在遥远的地方,依靠那些个短暂的回忆度日。

再说,礼琛这样强大优秀的对手,即便是无忧姐姐被抢走,他也是服输的,哪怕他不甘心,可这就是事实,摆在那里,教他不接受都难。

“仙君。”

礼琛听到方茗在唤他,循声望去,只见那孩子正对着自己一脸尊敬的神色,欲言又止。

“何事?”

“还请仙君替我找个姑娘的下落不,确切来说,是狗妖。”

方茗虽然知道落樱此刻的处境应当不算危险,好歹她也是个会法术的妖精,还有那位上仙的庇佑,但他还是想要确定之后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从洪城到穹山这一路,不知遇上了多少强盗土匪,如果没有落樱的保护,可能他早已死了百八十回了吧。

礼琛一早就看见了弄霜施在方茗身上的庇护法盾,这孩子到穹山来寻无忧,弄霜肯定是知情的,之所以没有帮他,兴许是害怕自己误会他存心要与自己作对。

方茗口中这个狗妖,想必就是那日弄霜带来果子林里,见着自己一脸露怯地藏在弄霜身后的狗妖。

“好说,你可有那狗妖的贴身之物?”

方茗一听,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他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姑娘家的贴身之物?

这时,天上突然传来弄霜的声音:“唉!我有啊!找我。”

只见礼琛脸立马沉得似锅底一般黑,咬着牙低声呵道:“你给我滚出来!”

弄霜顷刻间优雅至极地现了身,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真的滚出来。

“拿来。”

弄霜不依,明知故问道:“什么?都说了天眼仪是主子留给我的,凭什么给你?”

礼琛简直气得想一掌拍过去,全是看在小姨母的面子上才不想与他起矛盾,但一想到这臭狐狸有事无事就爱捧着天眼仪偷窥,万一哪日凑了巧看见无忧洗澡穿衣,这可是礼琛完全不能忍受的!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再废话,莫要怪我动手了。”礼琛极力抑制怒意的语气,和朝弄霜伸出的手,足以说明了这是他最后的忍耐。

弄霜也不算是个厚颜无耻到不知分寸的人,看礼琛是真的动了怒,立马从怀里掏出当初在无忧腰间顺来的香囊放在礼琛的手上:“拿去,我才不想看你俩腻腻歪歪的样子呢!”

礼琛紧紧攥住香囊,手中生了烟,只见那香囊瞬间便成了一把灰,他扬着眉尾用眼神威胁弄霜:“你再废话一句试试?”

无忧在边上翻着白眼,这两个冤家,怎么一见面就是一副火药味十足的场面?

但弄霜未经她同意就用天眼仪监视自己这件事情,莫要说礼琛,连她都觉得过分,忍不住出声:“弄霜公子,既然无忧现在安然无事,你的确是不该再用天眼仪嗯,偷窥我。”

弄霜虽觉自己确实是做得不对,但天地良心!不该看的他真的一点都没看到!如果她和礼琛亲热时的画面不作数的话。

他赶紧出声替自己辩解:“你们莫要误会啊!不该看的我真的没看到,也不会看的,我对无忧姑娘毫无兴趣,我的眼里只有苏娘子!”

“好啦,信你,快将狗妖的贴身之物拿出来”无忧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转过头对方茗问道:“嗯?小少爷你找狗妖作什么?”

方茗不知道该如何说,弄霜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直直叹气。

想来是觉得怕说了惹无忧误会,可误会就误会呗!反正无忧的心里也没有他啊。

“那狗妖叫落樱,是我认的妹妹,方小少爷这一路都是由她在护送,哎我先说好,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与我无关啊!”弄霜说完还偷偷给礼琛递了一个眼色。

若不是无忧和方茗在场,弄霜一定会直接了当地告诉礼琛,他是有意要撮合落樱与方茗,替礼琛分忧解难的。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你一个狐狸精,居然还会认狗妖作妹妹。”

方茗在一旁不识趣地附和道:“对啊对啊,一开始我也奇怪呢,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位仙女婆婆的仙宠!”

他的话音一落,弄霜和礼琛的脸色都变了。

无忧眨巴着眼睛,被方茗勾起的好奇心占据了思绪,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只顾追问:“什么仙女婆婆?是一千年前鹫鸣山里那个被魔王掳走的上仙吗?魔王掳个婆婆去做什么?那她现在如何了?”

方茗也浑然没有发现礼琛和弄霜眼神之中透露出的紧张,继续说道:“没错,就是她,但我听落樱说,那位上仙模样生得极美,那魔王定是垂涎她的美貌所以才掳她走的吧,想来那日我见到的,是她伪装成婆婆的样子。”

无忧听罢,心底突然升出没来由的直觉,她怀疑,这位仙女极有可能,就是礼琛那离家出走的小姨母。

“生得极美?比苏娘子还美吗?”

方茗摇头:“我都没见过呀,不知道。”

弄霜觉得不能任由无忧再追问下去了,以她的智力,怕是迟早要露馅,赶紧打断两人的对话:“行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找到落樱的下落吧。”

“那就麻烦弄霜公子先用天眼仪找找,我有话要跟礼琛说。”无忧本来想直接说出口,但又意识到,家丑不可外扬,这等事情,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礼琛听到无忧要跟他私聊,心里不由得一紧,仅凭这些破碎的信息,无忧就能有所察觉?不可能吧?!

只见无忧拉过礼琛,一脸神秘兮兮地对他说道:“玉桑上仙跟我说了,你有一个小姨母,是三界第一美人,她在一千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你说鹫鸣山里的那位仙女,会不会就是你的小姨母啊?”

礼琛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这聪明绝顶的忧儿只是猜到了这个地步。

“是。”

无忧见礼琛这等反应,诧异极了:“嗯?!你知道?”

第九十二章:如何是好

礼琛点头:“当然知道啊,否则我怎么会同弄霜认识。”

无忧经礼琛这一提醒,这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嗨呀!你瞧我这脑子,一下没转过来,那你怎么不劝她回家去呢?我看玉桑上仙挺担心她的。”

礼琛看她对自己下手实在是有些狠,急忙怜惜地拉过她的手:“你轻点,这么好的脑子给你拍坏了怎么办?”

???

无忧招牌表情脸,怎么感觉她方才拍的不是自己的脑袋?

“小姨母是个不甘被拘束,喜好自在之人,只要她不愿意,谁劝都没用的。”

原来如此。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弄霜的惊呼:“糟了!!”

无忧和礼琛同时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弄霜盯着天眼仪,紧皱着眉头,脸色极难看。

凑上前去一看,只见落樱正在与一位着拖地青衣的男子对峙。

是胤罗!!落樱被他抓走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帮你的!”

“呵……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胤罗的笑声阴森可怖,与他那温润如玉的模样有着强烈的违和感,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独留下落樱一人在房内。

等门被关上以后,心中满是恐惧又倍感无助的落樱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呜呜呜………”

方茗看得懊恼不已:“落樱姑娘!”

都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看见礼琛和弄霜同样难看的脸色,无忧也意识到了危机,忙追问:“这是谁?”

弄霜冷着脸道:“魔王胤罗。”

他是个疯子吗?对玉裘纠缠不休也就罢了,怎的还要殃及无辜的落樱?难不成他是因着进不去鹫鸣山里,所以想要利用落樱来逼玉裘主动去魔界?

“!!!”无忧大惊失色,她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能接触到那些被称为魔的人物,传闻都说,魔都是丧心病狂的存在,究竟会有多可怕呢?

会不会,比天玑门里韬光养晦欲要一统三界的那位更难对付?

“这可如何是好”礼琛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有多棘手,整个三界里已经难以找到能压制到他到对手。

眼下他唯一的软肋,却是礼琛的小姨母,玉裘。

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玉裘知道,她一定是会奋不顾身地冲到去找胤罗魔界讨人,这岂不是正合了胤罗的意?

方茗与无忧的脸色如出一辙,急得踱来踱去:“什么?!那怎么办啊?!你们快去救救落樱姑娘吧!”

无忧见不得别人在她跟前来回晃悠,对她的干扰特别大,她心知此刻形势险峻,不然礼琛不会用那样为难的神色说出如何是好的话来。

“小少爷你莫要慌,眼下急不得,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对策才是。”

方茗听罢虽然识趣地停下来了,但站在原地欲要强迫自己冷静时,还是忍不住那些个坐立难安的小动作。

无忧担心礼琛不会许她插手这件事,但她仍旧是想要出一份力,于是转头望向弄霜:“能否跟我说说,这个胤罗是个什么样的人?”

果不其然,礼琛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出声制止:“忧儿,你听话,此事你绝不能牵扯进来。”

无忧伸出手去抓住礼琛的:“可我想替大家分忧,哪怕只是出出主意也好。”

礼琛看着无忧那坚定的神色,心知就算自己一再坚持,无忧也肯定不可能会罢手,与其让她瞒着自己偷偷有所动作,还不如在他有所了解的情况下行动,便没有再说话,默默许下了。

弄霜见礼琛不再阻拦,便也犹豫着开了口:“我与他接触并不多,只知他修为极高,唯一的软肋,大概就是主人了,这次抓走樱儿,想必也是想逼主人现身,可这件事情绝不能告诉主人,他已经将主人害成了现在这等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就是拼了命也绝对不能让他再靠近主人。”

无忧若有所思:“那玉裘上仙现在在何处?”

“鹫鸣山。”弄霜顿了顿,整理好措辞,接着补充道:“我将苏娘子也安置在那儿,山中的结界极强,胤罗现在还无法破除。”

“嗯?”无忧觉察出了异样:“你不是说鹫鸣山是极寒之地吗?主子她一个凡胎肉体怎能承得住?”

咯噔……礼琛和弄霜的心同时一紧。

弄霜迅速作出反应:“哦,无忧姑娘安心,我有娘亲留给我的狐皮,上边承载了我娘亲的毕生修为,可保她安然无恙。”

这个答复毫无破绽,无忧深信不疑,接着问道:“鹫鸣山中的结界有什么作用?能百分之百断定那胤罗无法破除吗?”

“那结界是千年前主人亲自布下的,能掩去结界内所有生灵的气息,不被结界外的人察觉,包括她自己,在结界内的妖魔,都会被削弱掉一半以上的修为,主人与结界可以说是一体的,结界被毁的同时,主人也会遭受到极大的反噬伤害,胤罗知不知道这一点,我还不得而知,但以主人此刻的修为,结界被破除的话,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无忧听罢,低着头若有所思:“如果说……把胤罗引到鹫鸣山中,再将结界被毁会殃及玉裘上仙的生命,以此逼他进退两难,这时你与礼琛趁机合力对抗,可有胜算?”

“不妥!”弄霜赶紧摇头:“那胤罗此刻心里究竟是因为得不到主人才所有不甘,还是真的深爱她胜过他自己,除了他谁都不知道,这赌注风险太大了,万万不可!”

沉默许久的礼琛也表示反对:“胤罗起先只是区区一只青牛精,短短百年便能轻而易举地杀掉先魔王,成功篡位,登上魔王之位后,迅速获得了极高的支持与呼声,单凭修为和天赋远远不够,没点手段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传闻都说他嗜血成瘾,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即便是对小姨母付出过真心,若是他真的珍惜至极胜过自己,后来又怎么会忍心伤害于她?想来到最后,他的选择也一定会是为求自保而毁掉结界的。”

无忧听罢,倒抽一口冷气,她并非有小瞧这个胤罗,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深深低估了胤罗的冷血程度,本想着,既然胤罗对玉裘上仙痴情至此,漫漫千年都没能放下,那便可以以此作为突破口。

但现在想来,也极有可能,是强者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不得到手不甘心的执念罢了。

上架啦

嗯这本书写了四个月了。

曾经梦想着,要靠自己的文字赚钱的梦想。

明天就能实现啦。

哪怕是几块钱,我想想也都是——好激动哦!

我曾经是个,有很多梦想的人。

小时候梦想当歌手赚很多很多的钱……给我爷爷奶奶买一个一楼带花园的大房子。

青春期时,梦想成为像娜娜一样帅气逼人的punk乐队主唱,梦想能找到一个,如果我死了,他会陪我一起死的灵魂伴侣。

生病的时候,又梦想着能一个人远走高飞,摈弃掉一切世俗的羁绊,躲到一个没有人的深山之中,放弃所有的爱与温暖,就想要逃避,不需要承受任何压力,不需要再面对任何的伤害,背叛和打击,一个人自由自在,一个人苟延残喘。

还有很多极端又荒诞的念头,现在想想,其实那些只能被我隐藏内心深处,偷偷地,爆发,毁灭。

这些梦想就像是色彩斑斓的气球,陪伴着我长大,在我一路上跌跌撞撞,磕磕碰碰,逐一破灭,到后来,我抬起头,仍旧还陪着我的,就是创作。

它有这世上最漂亮的保护色,无坚不摧一般,顽强地存活到了现在。

我庆幸自己在摔倒的时候,没有松开抓住它的手。

它即将成为一个值得我去珍惜与感激的唯一。

想说很多很多话,但好像我笔力有限,无法一一描述。

总之,感谢所有给我支持和鼓励的书友赋予它的保护色。

还有愿意签下我这本稚嫩作品的编辑。

谢谢。

第九十三章:自己卸

无忧观察着天眼仪内落樱所处的环境,是在一个干净又精致的房间里。

“照胤罗的计谋看来,落樱姑娘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眼下的胤罗,尚且也会看在玉裘上仙的情面上,对她以礼相待吧。”

礼琛认同无忧的猜想,但他仍旧觉得这样的待遇并非是长久的:“怕只怕他耐心被磨光之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决定来啊”

无忧灵机一动,胸有成竹地对大家说道:“但足够我做好铺垫了。”

弄霜讶异:“你有何法子?”

“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无忧说这话时,仰头对身侧的礼琛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礼琛霎时间心领神会,只不过他隐隐间有些不安,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善类,无忧真的有足够的把握将矛盾引向他们两个吗?

只有无忧自己清楚,她往往是在进行下一步之前,就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如果是死路一条,她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去拨乱反正,当然其中有极大的赌的成分在。

但所有的事情都要因此而不敢行动的话,便是什么都做不成,只得坐以待毙。

礼琛追问道:“忧儿有足够的把握吗?”

“不管他是否是真心想要得到玉裘上仙,我只需要,激起他身为一个强者的争斗欲罢了,而胤罗在那位眼里,本就是他最大的拦路虎不是吗?”

弄霜和方茗听得一头雾水,齐齐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就不能说清楚些?”

无忧对弄霜的质问报以一个淡然的微笑:“你就且等着看戏就好。”

四个人就此分成了两对,弄霜带了方茗回方家报平安,而无忧和礼琛则是顺着更生的意思去到了崎城县衙。

哪知那知县见着他俩时,脸都白了,跟见了鬼似的,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一颗颗滚到地上去。

他瘫坐在地上摇头摆手,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嘴里不停念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无忧瞬间听出这个知县的声音,就是她被回梦楼绑架那次,在地牢里听到的那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难怪他见着自己和礼琛,会是这等反应,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机会说来就来了。

无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知县,笑容狡黠:“我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礼琛不解:“嗯?”

“走,带我去皇城,这种小人,报应都没找来,如何配得上这白来的功劳?”说完无忧便将那知县踹倒在地上,踩住他的手,重重施力,扬起的眉眼之中露出些许狠色:“别想着元吉还能帮你死里逃生,他现在不过就是条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你可知该如何做才能保得了你这条狗命,嗯?”

被无忧踩住的手上传来的剧痛令他忍不住嚎叫出声:“啊!!小人知道!小人明白!还请公子高抬贵脚!”

无忧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即语气越来越重:“嘻嘻,你倒是聪明?抬脚?你以为我听不出当日在回梦楼地牢里,碰小爷下巴的那只狗爪的主人就是你吗?!”

踩住知县手的那只脚越发用力:“作恶多端还想安然无恙?你这知县当得还真是糊涂啊”

“啊!!!”

无忧被他嚎得烦了,自觉没趣,挪开脚从衙役的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扔到那还趴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县令跟前。

刀身上的寒光反射在他原本就苍白又狰狞的脸上,显得更为狼狈了些。

“右手,自己卸。”

无忧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跟礼琛离开了县衙。

全程围观吃瓜的礼琛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忧儿方才”

“吓到你啦?没办法啊我好像是有点太记仇了。”无忧也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在礼琛面前露出这般残忍无情的一面,略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礼琛赶紧笑着摇头,宠溺地看向她:“不,杀伐果断,我很喜欢。”

无忧俏皮地眨巴着眼,梨涡乍现:“嗯,让我猜猜仙君定是觉得,忧儿同你一样都有着阴暗的一面,所以找到了共同之处,有了心理慰藉,所以才会更喜欢我,对不对?”

“”礼琛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装作沉思的样子:“这都被你发现了?要不要灭口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无忧也配合地装作惊恐的模样:“别啊,我好害怕。”

礼琛再也绷不住,笑开了去,伸出手刮了刮无忧小巧的鼻尖:“哈哈哈你呀。”

皇城中。

礼琛和无忧将一纸告发信送到了皇帝的书房桌案上,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有点想喝百花楼的桂花酿了。”

礼琛脸一黑:“怕不只是酒这么简单吧?”

无忧崩溃地想,啊!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这个男人!

只得一脸心虚地偷瞄了他一眼,理直气不壮地弱弱开口:“实不相瞒,我想替红蔷赎身,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此乃善举!”

礼琛阴阳怪气地应道:“哦~这样啊。”

嗯?还有呢?就没下文了?那他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看着无忧疯狂眨动的眼睛和满是期许的神情,礼琛也不忍再钓她的胃口,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说:“走吧,我也想瞧瞧令我家忧儿如此念念不忘的姑娘,是何模样。”

???

无忧的脑子里突然蹦出红蔷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心里冒出异样的酸意,搞不好礼琛会更喜欢红蔷那种类型的姑娘她如果是个男人,兴许早就拜倒在了红蔷的石榴裙下

想到这里,无忧赶紧用力摆了摆脑袋,企图让自己停止这等荒唐的臆想来。

哼,这话分明就是礼琛故意说给自己听,想让自己也尝尝吃醋的滋味儿,她才不会上当呢!

虽然如此口是心非地想着,但无忧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确是在吃红蔷的醋。

真的好奇怪啊,简直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这种感觉,真不是个滋味儿

礼琛看着无忧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实在讨喜得很,没忍住吧唧一口亲了上去,凑在无忧的耳际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还明知故问!虚伪!

“在想我要是个男人的话”还没等无忧来得及说完,礼琛的吻便落到了她的唇上。

一阵被索取后,无忧红着脸乖乖闭了嘴。

“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第九十四章:替你赎身

百花楼依旧是热闹至极的,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昔日花魁“香消玉殒”一事的影响。

这来去的恩客有新有旧,百花楼的姑娘也层出不穷,更迭换代,是再平常不过了。

可无忧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兴许任何事情,都会从一开始的壮阔轰烈,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逐渐地失去原本的色彩,变得灰暗,难再记起,最终,只剩下了泯灭。

红蔷接任了苏白的花魁之位,她依旧喜好着一袭红衣,端坐在舞台上,像极了待嫁的娘子。

她指尖染着鲜艳夺目的蔻丹,在古琴之上看似柔柔地拨动着,实则从她指尖迸发出娓娓音律,无一不是一场嘶吼,一场宣泄。

无忧记得,红蔷曾对自己说过:“公子可知我为何喜着红衣?”

“如此,在每个承欢夜里,我都能安慰自己说,压在我身上的那个男人,是我的新婚夫君。”

还没等望着红蔷发呆的无忧从回忆中回神,便被金妈妈那媚到令人忍不住有些反感的声音给惊扰:“哎呀!姑娘们快来瞧瞧~这是哪位大相公来了!”

只见金妈妈婀娜地摇着扇子,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遮不住的贪婪:“吴游公子呀!自从苏娘子一去,我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被金妈妈一招呼而一窝蜂围上来的那些个姑娘,无一不是直接往无忧身上靠去。

而站在一旁风头更甚的礼琛也险些受了连累,幸而这些个早已被调教规矩的姑娘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

见着周身散发着寒气,眉眼之中写满了请勿靠近的礼琛,立马明白这是个不容招惹的角儿,便识趣地退开。

“欸……实不相瞒,苏娘子这一去啊,着实是可惜可叹!本想着好好吊唁一下,凑巧家中有了要事需得亲自去处理,这才耽搁至今。”无忧说着说着,手便下意识地往身边贴着的两位姑娘肩上搂去。

嗯?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冷……

原来是礼琛此刻正黑着一张脸,正死死地盯着无忧那双不自觉的手,他险些就要忍不住想动手去扒下来时,意识到错误的无忧,及时地松开了。

只见机智的无忧非常自然地一手抽出腰间的扇子,一手握拳挪到嘴前咳嗽了一声:“嗯咳……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同金妈妈说,还请安排一间雅致的厢房,这些妹妹就不用陪着了,叫红蔷进来就好。”

“哦~好好好,我马上安排,就请公子上座,稍等片刻!”

听无忧这么一说,金妈妈也大概猜到了无忧此次前来的目的,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装作镇定如常的模样,打点好了一切。

“如何?”

礼琛放下酒杯,认可地点点头:“嗯……味道醇厚,是好酒!”

“那是自然,肯定比回梦楼那黑店的酒要正得多!”无忧一想起回梦楼就来气,不过好在,只要等当今圣上看了那封书信,便不怕关不上这家黑店的门!

这时,红蔷推门而入,望向无忧的眼眸之中,水色盈盈:“公子……”

无忧笑着朝她招手:“快过来。”

礼琛看了一眼这位叫红蔷的姑娘,黛眉之下是一双极少见的睡凤眼,身着艳丽红衣却又不显媚俗,缕缕青丝间都透着别样风情,难怪能叫他的忧儿如此挂念于心。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在礼琛眼里,他的忧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比小姨母还要好看。

“这位公子是?”红蔷是初次见着礼琛这等风姿绰约的男人,立马被吸引住了,细看之下,总觉得他眉眼与苏白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由得更是好奇起来。

无忧拉着红蔷坐在她的身边:“你不用管他,他只是来喝酒的,我这次来百花楼,是要替你赎身的。”

“……”红蔷震惊不已!

自从苏白死后,吴游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身影,原本红蔷就认为吴游是苦求苏白而不得,所以才会找她喝酒,以此来寻求慰藉,他这一失踪,她便更加肯定了这个念头,一度为此黯然神伤,郁郁寡欢,为此得罪了恩客,挨了不少责罚。

如果吴游的心中真的有她,身为一个男人,他怎么会在那么多个同床共枕的夜里,都不愿意染指于她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她心中遥不可及的男人,此刻却跟她说,要替她赎身!

红蔷的眼泪顷刻间如数涌了出来。

她伺候过的男人……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可没有一个……

没有一个愿意替她赎身的!

无忧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只觉自己心都要化了,手忙脚乱地捏起衣袖就去替她擦:“你…你别哭啊!这是好事!”

红蔷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中还包着泪花,对无忧绽放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过公子……”

“今后红蔷,就是公子的人了,红蔷定会悉心服侍!”

听到这句话的礼琛,脸又黑了些许,虽一言不发,却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莫要说无忧,就连红蔷都觉察出了礼琛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求生欲极强的无忧赶紧摆手解释:“不用不用,我替你赎身之后,你便是自由的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必跟着我!”

红蔷见吴游这般急切地拒绝自己,心凉了半截,眼波之中凄凄切切:“公子可是嫌弃红蔷……”

“绝无此意!在我眼里,你虽被迫落入烟花之地,却仍旧有着一颗干净善良的心,所以,你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千万莫要因为过去的不堪,来否定自己!”

红蔷虽觉感动,但她仍旧是不甘心,想要弄明白吴游的心意究竟是何:“那公子为何不愿意让红蔷留在你的身侧?”

“我……”无忧被逼得没法,又不想暴露出自己是女儿家的身份,只得一咬牙:“实不相瞒,我是个断袖!这位公子,便是我的爱人!”

!!!

红蔷彻底傻眼了!

她心之所向的吴游公子,既不是因着情系苏白,也不是嫌弃自己的出身,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断袖!!!

说实在的,这一时之间,简直是要比前者更难以让红蔷接受!

她竟然……爱上了一个断袖!这简直是……又荒谬可笑,又悲凉凄惨的事!

难怪他从来不碰楼里的姑娘……她早就应该要有所察觉才是啊!怎的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将一颗芳心托付于他了啊!

第九十五章:五千两黄金

无忧自知理亏,垂着头,一脸愧疚地对她真诚致歉:“对不起……红蔷,我并非是要刻意瞒着你,实在是……”

“没事的。”哪知红蔷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体贴地柔声安慰:“想来这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不怪你,是红蔷鲁莽了。”

“不能这般说,总之我也是有责任的,但只要你愿意理解我,我便也能安心了。”无忧如释重负地叹息,看来礼琛说得没错,今后以扮作男子时,还是需得要把握分寸才行。

红蔷没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同以往一样,将那些个自己的真实情绪都深藏起来,默默忍着,受着,再花时日去释怀。

酒足饭饱之后,无忧让门口的侍童将金妈妈叫来。

房门才将将关上,还没等金妈妈走近,无忧便开门见山地说:“开个价吧,我要替红蔷姑娘赎身。”

心花怒放的金妈妈笑出了鱼尾纹,但又很快整理好了神情,正色道:“哈哈哈公子是个爽快的,可是呢,说句实在话,这一来红蔷是自小被我养在楼里的,虽不是我的闺女,但胜似闺女,妈妈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她”

这时,她停顿下来,想看看吴游公子作何反应,只见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脸风轻云淡,似乎今日就是铁了心要将红蔷带走。

于是自以为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的金妈妈接着说道:“这二来呢,您也知道,红蔷现在是百花楼的花魁,身价自然低不了”

无忧笑了笑,将扇子收起,用略带自负的神情对金妈妈说道:“这是自然,你尽管说,小爷我有的是银子。”

不仅仅是金妈妈,无忧对这楼里的情形,也清楚得很!这百花楼从来不缺能坐上花魁之位的人选,即便是今日没有了红蔷,剩下的清荷、牡丹、芙蓉,各有风姿,愿意花银子追捧的恩客数之不尽,若是这金妈妈真敢讹她,那今日无忧便要让她晓得悔字怎么写!

没想到这金妈妈还真的开了狮子大口,伸出一个手掌:“五千两。”

红蔷和礼琛都怔住了。

红蔷是万万没能想到自己能值得上这等身价!金妈妈这分明就是在敲诈吴游公子!

而礼琛则是惊讶于,在凡间,一个人的自由竟然只值得上区区五千两?

简直是把无忧当傻子在讹啊!

无忧着实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但还是忍住没有发作,仍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试探道:“黄金?”

金妈妈愣了愣,莫不是这吴游公子富可敌国?

她本想说的是白银五千两,既然这财主主动开了口,她便顺势点头:“没错。”

无忧冷笑一声:“去把红蔷的身契拿来吧。”

红蔷实在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吴游公子为了她而遭了金妈妈的算计,赶紧出声阻止:“公子不可!妈妈您太过分了!”

金妈妈恶狠狠地瞪了红蔷一眼,浑然忘记自己方才说舍不得红蔷,把她当闺女一般看待的话:“我与贵客谈交易,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怎的越发没了规矩?嗯?”

紧接着她眨眼间又换了脸色,一脸恭敬地看着无忧说:“公子不需要准备准备?这楼里规矩您也知道”

她哪儿有那么傻,这吴游两手空空,愿意花五千两黄金买一个红倌人,不是他傻就是有诈。

无忧给礼琛递了一个眼色,礼琛立马明白过来无忧在打什么算盘,憋着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

那金妈妈眼睛都看直了,红蔷亦是如此。

印章和票号一应俱全,这真真儿是价值五千两黄金的银票啊!!

这吴游公子究竟是何来历?!虽然一早就知道他出手阔绰是个富人,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等富人啊!难不成是什么皇亲国戚?!

无忧眨巴着眼睛,看着金妈妈的反应,觉得好玩儿极了:“好看吗?”

金妈妈哪里还顾得上佯装镇定矜持:“好看!好看!”

无忧哪能由她一直盯着看,一手将那叠银票按住,催促道:“你把红蔷的身契给我,拿回去慢慢看。”

“好!好!”

说完金妈妈便跑得比兔子还快,老老实实地回房里的密室中拿红蔷的身契了。

“公子红蔷实在是”

无忧见着红蔷一脸歉意,连忙出声安慰:“无碍无碍,金妈妈贪婪是出了名的,像这样的银票,她要多少我就能给她多少!将百花楼都铺满都行。”

红蔷似懂非懂地看着无忧和礼琛此刻那满脸狡黠的笑意,莫非

翌日。

有两件惊天的消息轰炸了蔺城!

一是伴随着苏白逝世而消失了两个月吴游公子重现百花楼,还以五千两黄金的价格,替新任花魁红蔷赎了身!

二是金妈妈疯了!

世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金妈妈是得了这五千两黄金,给乐疯了的,也有人说贪得无厌的金妈妈讹了吴游公子的钱,终于遭了报应,这才疯了!

只有无忧和礼琛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发当晚,无忧让礼琛化作“被烧死的苏白”,去找到了正在睡梦之中的金妈妈,被苏白的声音给惊醒的金妈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被烧死的苏白”用低沉又凄厉地声音对她说:“还给我!把属于我的银子都还给我!”

被就受到极大恐惧的金妈妈亲眼见着自己白日里收下的那些银票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纷纷从密室之中飘了出来,随着“被烧死的苏白”的笑声,和她一起化作了灰烬。

接受不了如此刺激的金妈妈就此疯了。

红蔷虽然不知道这是凑巧还是吴游公子的刻意而为,但她也觉得此等喜讯简直是大快人心。

吴游公子豪掷千金买下花魁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元卿的耳朵里,他早就想会会这个人究竟有何厉害之处,此刻也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

当然,还有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

当今圣上的御书房里莫名出现一封告发信,被告发者竟是五年前因为出言不逊而被圣上驱逐到崎城的禄王元吉!

告发信上写着:崎城禄王元吉勾结当地知县、商户,压榨百姓,贩卖人口,修炼邪功,密谋造反,其心可诛!

没有人知道这封信是谁送上的,但依旧惹得龙颜大怒,立马下了圣旨彻查此事。

方家茶楼里的一向喜好吃瓜的那些茶客们可是忙坏了,这些个重磅话题够他们嗑上几十斤瓜子不眠不休地议论上七天七夜!

弄霜还是头一次遭遇在自己说书时没有人听的窘迫,气得牙痒痒,这沈无忧和礼琛这般张扬地在搞什么鬼?!

方茗也是连帮忙都顾不上,与那些个七嘴八舌的茶客们凑在一处,细细听着,简直就快按捺不住想要拉走台上的弄霜一起去找他的无忧姐姐问个清楚!

第九十六章:吴游无忧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无忧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跨进方家茶楼,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衬得一旁举止得体优雅的礼琛,倒是像极了她的随身护卫!

同行的还有红蔷,不过她现在已经不穿红衣了,换了一身素色对襟襦裙,倒是别有一番“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的风味。

茶楼里霎时间便沸腾了起来,有几个同吴游曾经打过照面的,纷纷急不可耐地凑上前来巴结。

“哟!这不是吴游公子吗?真是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无忧皮笑肉不笑地草草应付了,便走到一脸欣喜的方茗跟前,语气极冷漠地对他说道:“给小爷我安排一个雅间。”

被无忧这带着警醒地眼神一瞪,方茗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无忧此刻是以吴游公子的身份在与他说话!

他们俩在此之前,可是情敌关系!方茗心虚地想,自己险些就捅了篓子。

于是他立马凝固了笑容,装作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应道:“随我来。”

礼琛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个什么原由?

弄霜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一行人从大厅往楼上走了去,直想撂了板子也跟上去问个明白,反正也没人听!

如此想着,弄霜二话不说便撂下板子拔腿撵上前去,方老爷子从院子里走进来,只见大厅里的茶客们都仍旧还凑在一处议论纷纷,可那台上却不见了刘先生的人影,暗自捏了把汗。

莫非是没人听他说书,刘先生受了打击,给气跑了?!

弄霜感觉到礼琛暗自给房间施下了隔音结界,急忙追问:“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什么在做什么?小爷我不过就赎了个姑娘,难不成刘先生一把年纪了,还爱凑这等热闹?”无忧心想这弄霜也太没眼力劲儿了,看不到这儿还有红蔷在吗?

“我”弄霜虽很想反驳,但经无忧这一提醒,明白眼下还不是能放松警惕的时候,便冷静下来:“老夫不过是想从公子身上问出些缘由,那些茶客都不听书了,这饭碗我还得吃呢不是?”

无忧翘着二郎腿,拿起桌上的茶壶正欲要替大家添茶,连看都不看弄霜一眼,反问道:“不知先生想问出个什么缘由?”

红蔷站在一旁,莫名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浑身不自在得紧,便从无忧的手中拿过茶壶,柔声道:“我来吧。”

无忧看着红蔷,对她报以感激的微笑。

虽然知道无忧是装的,但她那一副不可一世的表现是着实有些欠揍,也懒得再纠缠,甩了甩衣袖打算走人:“公子既不愿说,那老夫就不叨扰了。”

“慢着!”无忧出声拦住弄霜,继而转头望向正仔细斟着茶的红蔷,心头一软,问她:“红蔷我能信得过你吗?”

只见红蔷轻轻放下茶壶,提起裙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在红蔷心里,公子是我的恩人,亦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公子信我与否,全凭公子意愿。”

无忧忙不迭地站起身去将红蔷扶起来,用略微有些凶的语气呵道:“仅此一次,今后你若是再跪我,我就将你扔得远远的,听见了吗?”

红蔷泪眼婆娑地站起身:“红蔷明白了。”

无忧轻声叹息,对着礼琛他们说道:“红蔷是个孤儿,被卖到百花楼,从小在那儿长大,金妈妈不愿花钱教她才艺,逼她接客,做红倌人,她稍有忤逆迎来的便是一顿毒打今后我就将她当作亲人来看了,你们如果反对,可以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公子你”红蔷震惊不已,她什么时候连这些话都对公子说了?

无忧笑着解释:“你喝醉的时候跟我说的,哭得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哟!”

红蔷听罢羞得满脸通红:“公子就莫要笑话我了,说来公子真是狡猾,每次都是我先喝醉,什么知心话儿都被你听全了去,可公子的事情,红蔷却一无所知。”

“哎!这可不能赖我,你自己喝不过,我醉了也爱胡言乱语,只是你记不得罢了!”

礼琛能够理解无忧做的这个决定,看着这般身世的红蔷,对自己同样一无所知的无忧一定是有着强烈的共鸣感,所以他表示认同:“我没什么意见。”

弄霜却不太认同:“她不过只是个比你还弱的女子,你自己说,你们俩天棒这都是在干些什么事?今后要面临的是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把她牵扯进来,我可先说好,到了自身难保的地步,我是顾不上她的!”

方茗也是一脸心惊胆战地站在弄霜那边,隐晦又小声地说道:“是啊,眼下只有刘先生和礼琛公子两个能打的,你虽然脑子好使,可我在中间就是个拖油瓶,若是若是再拉上红蔷姑娘,实在是不妥。”

无忧倒也不慌,啜了一口茶,看着红蔷,问:“红蔷,你怕不怕妖魔鬼怪?”

红蔷听罢,倒抽一口冷气,瞪大了眼:“公子是何意思?”

“嗯红蔷,不瞒你说,你若是要一直跟着我,今后将会面临的,不仅仅是你意想不到的恐惧,甚至还有丧命的危险,先生和方茗说的也极有道理,我也可以替你在蔺城置个宅子铺子什么的,过着平凡安稳的生活,我不想替你赎身之后,你还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安排,现在你已经是自由的了,所以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不会干涉。”

无忧的这番话,直戳往红蔷内心深处被束缚起来的自我,她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能一手掌握自己的人生,能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这终得到的自由似乎是来得太突然了,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曾经的红蔷,唯一的祈愿,便是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成为一个平凡的新娘子,为他洗手作羹汤,与他并坐夕阳下,闲庭看桃花,依偎到白头。

这个祈愿,似乎从遥远不可及的地方,眨眼间便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不想要了。

“哦,对了,实不相瞒,我其实同你一样,也是女儿家,不知红蔷可还记得,昔日苏白房里那个神出鬼没的丫鬟,沈无忧。”

“”

什么?!!!

红蔷如遭雷打一般,险些站不住脚,一个趔趄。

吴游,无忧她竟然是个女儿家?!

第九十七章:我错了

“抱歉,我知道很难接受,虽然的确事出有因,但我也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无忧心知这样的真相比起自己是个断袖的说辞,更让红蔷难以接受,但在无忧心里,红蔷已经是自己的同伴了,既然是同伴,就不应该再继续将这件事情瞒着她。

这件事情对红蔷来说,的确打击很大。

她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面容俊俏的公子,连半点女儿家的气息都没有,实在是难以相信,更难以接受。

何况她与苏白房里那个叫沈无忧的丫鬟也有过几面之缘,这两个人除了名字和身形有所雷同,其余令人压根无法想到会将这两个毫不相干的身份联想到一块儿去啊!

见此刻红蔷的神情写满了质疑,无忧只得取下束在头上的发冠,青丝散下的同时礼琛也将他施在无忧身上的封印解除。

霎时间,红蔷亲眼见着一双飞扬而起英气逼人的瑞凤眼,变成了圆润明亮楚楚动人的杏眼,羽扇般浓密的睫毛翘起,俨然是一个俏丽可人的姑娘!

吃惊的红蔷抬起手,捂住自己情不自禁张开的嘴,喃喃道:“真的是你”

“没错。”

“”红蔷沉默了。

她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芳心暗许的恩公,竟然是百花楼里失踪已久的丫鬟沈无忧!

实在是,荒唐可笑至极!

方茗看着此刻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红蔷,以为她此刻是在怄气,忍不住替无忧解释:“红蔷姑娘,无忧姐姐并非是刻意要骗你的”

只见红蔷伸出手捂住眼睛,哽咽着:“不怪无忧姑娘,是我太可笑了。”

无忧愧疚不已,心知自己此刻在红蔷眼里有多重要,若是无忧能知道红蔷真的会喜欢上自己,她肯定早早儿地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了。

“你别哭啊,我错了,真的,对不起,你不要哭了。”手足无措的无忧,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条干净的手帕,扭头对礼琛朝礼琛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借他手帕使使。

礼琛瞪了无忧一眼,摇头拒绝。

想什么呢!他的帕子除了他自己,只能给无忧用!

红蔷只哭了片刻,便整理好了情绪,抬起头来,红了眼眶里还含着泪:“没事,红蔷还是很感激。”

无忧觉得红蔷应该是在强装振作,她也不忍戳破,只是仍旧带着满脸的歉疚,试探地问道:“那你可愿意接受我这个朋友?”

“乐意至极。”红蔷释怀地笑了:“你说是断袖时,我还没法子死心,这下知道你是个姑娘了,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无忧这才如释重负地舒展开眉头:“那你如何选择?”

“红蔷就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红蔷方才也深思熟虑了一番,既然无忧他们要做的事情非常严肃和凶险,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跟去了只会拖后腿,还不如默默地替他们烧香拜佛,祝愿他们能得天保佑,平安顺遂。

“好,无忧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说完无忧便准备带红蔷去找个合适的住所,可一肚子疑问的方茗和弄霜哪能轻易地就放无忧走?

“你没什么经验,就留在这儿,就让小少爷家的管事去办吧!”弄霜边说边给方茗递眼色,疯狂暗示!

方茗心领神会,也赶紧迎合:“是啊是啊!我们家管事靠谱得很!姐姐大可安心!”

红蔷走了之后,无忧盯着方茗,怪笑着问:“你说方老爷子知道你差管家去替红蔷姑娘办事,会不会揍你?”

哪知方茗不仅不慌,反倒是一脸得意地笑道:“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爹现在脾性改了不少呢!已经不会想过去那般固执了,这都是多亏了弄霜公子开导有方!”

“如此就好,你们非留下我作什么?问礼琛不也是一样的吗?”

礼琛摇头:“别问我,我也不清楚你葫芦里在买什么药,都是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罢了。”

此话不假,礼琛的确是只知道无忧想引起胤罗和更生之间的矛盾,但她要怎么做,他也摸不清。

弄霜坐在茶桌前,两手托腮,皱着眉甚是困惑:“你昨日才在蔺城现了身,今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不是在引火上身吗?”

“行吧,那我暂且先解释一下这些个大动静是怎么来的,弄霜可还记得你来回梦楼找礼琛切磋那回?”

弄霜憋着笑,皮得很:“那哪儿是切磋,分明是礼琛要砸回梦楼的场子!”

礼琛只是瞪了弄霜一眼,没有说话。

“我一个人去结账,然后被人打晕绑到地牢里去了。”

方茗一惊:“你也被绑过?”

“嗯,所幸礼琛及时相救,正是那次,我们发现天玑门中出了逆贼,在与崎城的禄王元吉勾结,后来我们追查出,天玑门掌门更生就是幕后推手,而他的最终目的,是要称霸三界的。”

“什么?!!”弄霜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无忧白了弄霜一眼,不满地嗔道:“你别打断听我说完。”

“总之现在以我和礼琛的能力,根本就不足以对抗,而且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他的狼子野心,所以眼下只得装作不知情,静观其动向,进一步的打算,便是取得他的信任,等上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告发信是我和礼琛送去的,这是更生的意思,他要借皇帝的手杀祁王灭口,我们必须要这样做,才能彻底打消他的疑心。”无忧顿了顿,猛灌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至于为什么要花千金替红蔷赎身,一来是我的确想要替她赎身,二来为的是让更多的人认识我,确切来说,是知道吴游公子这个人,金妈妈疯了这事是我指使礼琛做的不假,但没想到她那般贪财,看见银票被烧,竟然真把自己给逼疯了。”

方茗不解:“为什么你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你另一个身份?”

“明日我就会开始着手打造无忧谷,急需要可造之材,越多的人认识我,无忧谷的名声才会越大,想要加入无忧谷的人才会越多,当然,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在凡间的知名度,我要让胤罗都听说,无忧谷是天玑门的产业,今后天玑门的势力会逐渐扩大,到那时,不仅只有神仙可以学到天玑门的工艺,就连凡人,和妖魔,甚至是冥界的鬼混阴差,只要愿意,都能加入。”

弄霜恍然大悟:“简而言之就是让胤罗知道天玑门欲要侵入魔界的产业?”

第九十八章:恕我直言

“忧儿?!”礼琛这才清楚无忧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靶子,等着胤罗来打啊!这般危险的事情,他如何能放得下心去容她胡来?!

“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忧侧过脸对礼琛绽放出一抹安慰的笑容:“胤罗的确会来找我的麻烦,那时我只需要佯装无辜,说这一切都是更生的意思,剩下的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他们俩斗起来,就无暇顾及我们了,这时我们再想法子去魔界将落樱姑娘救出来。”

“所以,你们只需要在胤罗来找我麻烦的时候,保我无事就好,我虽心存侥幸胤罗不屑踩我这等蝼蚁,但也是替自己留了活路的。”

礼琛还是认为无忧这样做所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近乎是用带着恳切的神情望着无忧说:“忧儿就听我这一次,不要把自己卷进来,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可好?”

弄霜虽然清楚无忧说的这个法子,是撇开让玉裘亲自出面以外,眼下于他们而言胜算最大的,可他也不忍将无忧牵扯进这般危险的局势之中。

“我也觉得风险太大了,要不咱们再想想其它的法子吧。”

方茗也不认同:“对啊对啊,无忧姐姐!虽然我相信你这办法肯定管用,但真的这般做了,万一”

无忧沉下脸,强压下内心的急躁,极力控制住语气中的不快,进一步替自己辩驳:“你们究竟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自己?我举个最贴近的例子,礼琛,我问你,如果说,你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口中得知,有一个实力跟你不相上下的人大放厥词,说一定会把我从你身边夺走,你是会一掌将这个凡人拍死,还是直接去找那个对手?”

“”礼琛怔了怔,那还用想?他肯定是直接去找对手啊!

弄霜和方茗同样是被无忧这番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可是胤罗与我是不一样的!像他那般冷血无情之人,你又如何能掌握得了他的心思?”

无忧摆摆手:“恕我直言,胤罗,一个魔王,身居高位的人自有他为王的尊严与底线,是!他的确是冷血无情,但他绝非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弄霜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你又如何断言?他为了逼主人现身,都将无辜的樱儿绑了去,这不算卑鄙无耻?”

无忧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想,要想说服礼琛他们,还得是要将他们的思路带到和自己同一角度上:“如果你们是胤罗,你们会怎么做?”

三人齐齐哑口无言。

“虽然他抓走了落樱,想让落樱帮他请来玉裘上仙,可他一没有把落樱姑娘绑起来,二没有用严刑逼迫她,反而把她安置在干净的房间里,这能说明两点,一是他目前并不想伤害无辜的落樱,极有可能找不到玉裘上仙的他,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了这等,在我们看来极为卑鄙的法子,二是胤罗仍旧是忌惮着招到玉裘上仙的进一步排斥,说明他仍旧很在意玉裘对他的看法,他还是爱着玉裘上仙的。”

无忧的这番话成功将房内的其余三人都带入了胤罗的角色之中。

随后无忧引着他们的思绪继续说道:“传闻说胤罗嗜血成性,我偏不信那魔界之中全是扯线傀儡,谁坐在王位他们就对谁唯命是从,毫无怨言,既然他一个后来居上的统领,能在短时间之内获得极高的认可,我们就不能因为他的缺点,而忽略掉他的优点,他爱玉裘不假,伤害玉裘只能说明他的爱不够忠诚,玉裘上仙离开胤罗,是因为她想要的爱不是这样的,但胤罗对玉裘的爱也是无可否认的,可对?”

礼琛和方茗纷纷点头认可,弄霜却垂着头一言不发,似是在沉思什么。

“弄霜公子,恕无忧直言你不能如此否认你主子曾经爱过的人,这并不尊重你的主人,你这越是带着偏见,把胤罗想得不堪至极,越是说明玉裘上仙的眼光有问题,她眼光有问题,那你也一并将自己否认了吧。”

?!

弄霜被无忧这直言不讳的话给惊到了,猛然抬头,想替自己辩解,却发现无忧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算了不提这些了,我再说一点最重要的,以胤罗的实力,他想一掌三界,难吗?”

礼琛摇头:“不难。”

“既是不难,为何他没有?”

“他不想。”

无忧知道,礼琛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原本严肃的脸色也逐渐轻松起来:“正是因为我已经摸清了胤罗是这样的人,不相信他会迁怒于我,才会想出这等看似又蠢又危险至极的法子。”

方茗听得脑子里在炸烟花,下意识就鼓起掌来:“无忧姐姐,你真的好聪明啊!”

莫要说他这个涉世未深小少爷了!就连一向清楚无忧是很聪慧机灵的礼琛,都忍不住为之深深折服,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无忧是这般,懂得去站在对手的角度来思考对策。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难怪她从一开始就是这般胜券在握的模样,今日听无忧这般一分析,着实是令人心服口服!

弄霜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无忧以为是自己方才那些话伤到了他,赶紧出声安慰道:“我方才话说得有些重了,你就莫要把它放心上,我并不是说胤罗是个好人,但他也并非是绝对的坏人,这只是我的看法,我不会强加给你的,毕竟对于他曾经伤害过玉裘上仙一事,我只是听闻,并未亲眼所见,所以并不能同你一样为此深恶痛绝,我的不一定是对的,你的也并非是错的。”

弄霜苦笑着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你的这番话若是被主人听到了,兴许她会想通,释怀不少,也不必再日夜被那些痛苦的回忆所折磨了。”

“真的吗?!”得到弄霜的这般认可,无忧开心得眼睛直眨,一脸讨巧卖乖地扯住礼琛的衣袖撒娇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鹫鸣山,我好想见一见你那有着三界第一美人称号的小姨母啊!”

还没等礼琛开口拒绝,弄霜就急忙开了口:“不行!主人她现在需得要静养提升修为,还是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去吧。”

开玩笑,她一去,玉裘就是她的主子苏白一事,岂不是要露馅了?

无忧见弄霜不同意,也疲于死缠烂打,近日里她耗费的心神太多了,脑子都快累坏了,想吃些好的来补补:“成吧,我想去吃西街朱家铺子里的烤脑花了。”

礼琛听罢眉头一皱,脑花?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很恶心的食物啊。

“不行,我坐不住了,想想口水都快馋出来了,走走走!”

第九十九章:重振夫纲

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吃脑花呀!

礼琛盯着自己跟前那份烤脑花,脸色微青,冷汗直冒。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看起来真的好恶心啊

无忧看着礼琛那副像是即将要吞毒的模样:“你该不会连脑花这等极品美味都没尝过吧?”

“”礼琛摇头。

极品美味?这么恶心的东西,真的会好吃吗?

无忧抬着眼珠子想了想,最终轻轻拍了拍礼琛的肩膀:“没事,你实在不想吃就不吃吧。”

关键是这脑花烤得实在是太香了!无忧现在已经不想再纠缠于劝礼琛品尝的功夫上,只想沉浸在这美味食物带给自己精神上的慰藉,和味蕾上的欢愉之中。

无忧吃得津津有味礼琛可以理解,她吃什么都是这副模样。

可就连弄霜都吃得这般香!礼琛还真是好奇极了,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拿起筷子小夹了一点,放进嘴里,嗯很嫩,入口即化,像豆腐,但是没有豆腥味,配料的味道麻辣鲜香,的确是美味至极!

然后礼琛也开始大口吃起这他原本以为很恶心的脑花来,浑然不觉无忧和弄霜正在暗中偷笑他。

真是个,定力极差的神仙!

四个人,吃了将近二十份,礼琛还想吃,那老板都忍不住劝道:“哎哟,这位公子啊,不是老朱我不愿意做您这个生意,可这脑花也是大补的东西,一次性吃太多,反而对身子不好,我这家小店日日都开着,您过些日子再来吃也成啊!”

“哈哈哈哈哈”无忧他们三个人笑作一团,弄霜更夸张,笑得锤桌,看得老板心惊胆战,生怕了那有些年头的旧桌子经不住几锤,得垮。

礼琛自知闹了笑话,窘迫不已,绷着脸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无忧应得飞快,摇头:“不好笑、不好笑。”

说完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堂堂日神之子,天玑门的得意门生,她眼里无所不能的仙君,今日居然为了一份脑花,挨了朱老板的说教!

沈无忧这丫头实在是太久没挨收拾,竟然对他已经肆无忌惮到了这般地步!

只见礼琛收起窘迫的神色,眯起眼睛凑近无忧的脸,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倒想看看今夜忧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

无忧当然明白礼琛这句赤果果的威胁是什么意思!连忙收起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垂下头乖巧至极地说:“我错了。”

“晚了。”

悔得肠青的无忧崩溃地捂住脸,在心中咆哮:啊!为什么?!这小肚鸡肠的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方茗呆呆地看着亲密无比的二人,说不清心理什么滋味儿,又酸,又有一种莫名觉得很和谐的感觉。

弄霜起身理了理衣裳:“那我就先回鹫鸣山了。”

“慢走不送。”

是夜。

被礼琛一把揪住衣领给带回崎城的无忧,此刻正哭丧着脸藏在湖景小屋的衣柜之中。

回天玑门给更生回禀任务之后,来也匆匆的礼琛便打算去也匆匆了。

更生好奇地追问:“你这急匆匆地又要去哪儿?”

礼琛笑得腼腆:“重振夫纲。”

更生听罢,愣了片刻,随即也忍不住一脸慈爱地笑道:“那你快去吧,别让无忧等久了。”

还好,祁儿走后,身边还有琛儿值得他去花心思栽培,眼下只要弄清楚沈无忧来到这儿的原因,他也是乐意看着这两个极优秀的徒儿共结连理的。

“琛儿告退。”礼琛行过礼之后,便转过头若有所思地踏出了大殿。

方才在万象殿中,更生那抹由衷的笑容,丝毫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他现在对自己和无忧的态度,还是一如往日般温和慈祥,礼琛不愿意去相信更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但师父究竟是为何,会有着这般野心?是他对天君不满意?还是不喜如今这世间的天地法则想要重新颠覆?

利与弊是同在的。

即便是这世间在更生的统治之下会变得更好,可在他坐上那个位子之前,免不得会有争斗,有争斗就有牺牲。

所以,用世间所有无辜之人的安稳,甚至是生命,来换取更好的新秩序,真的值得吗?

这些疑问,现在的礼琛还不得而知,但他清楚他的内心深处有个极荒唐又危险的想法,更生一统三界之后,会让这个世间变得更为美好,他兴许到最后,会认可,甚至愿意为之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礼琛就只怕更生正是想要利用自己这一点,到最后的结果,却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就这般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回到了小屋里,转了一圈,却没见着无忧的人。

“奇怪,这丫头莫不是吓得跑了?”

但很快礼琛便反应过来,无忧那丫头即便是要跑,也没地方可以去,他就不信她还敢背着他一个人跑到青楼去躲起来。

这丫头现在肯定是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是今日无忧教给他的,他眼下也算得上是学以致用!

躲在衣柜里屏息偷听的无忧,分明听到了礼琛回来的动静,可此刻怎的屋里这般安静?难不成他真上了自己的当,跑出去寻她了?

如此想着,无忧在柜子里又安安静静地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确认屋里没有动静之后,这才放心地从柜子里钻出来。

终于能够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无忧舒展着脖子,窃喜不已:“呼!憋死我了,礼琛这呆子,还真跑出去寻!”

嗯?怎么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无忧的笑容霎时间凝固在了脸上,抱着自己那起了层层鸡皮疙瘩的手臂,僵硬地转身

果不其然!礼琛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嘴角带着腹黑的笑意,俯视着自己。

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么来的,无忧挤出两滴晶莹的泪水,抓着礼琛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认错:“呜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可是一点诚意都感觉不到啊。”说罢礼琛大手一伸,拎起无忧,就往床上扔去。

无忧挣扎着坐起来,贼心不死地继续卖惨:“你就真的忍心欺负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吗?”

礼琛俯身压近,丝毫不为所动,挑着眉尾:“弱女子?你白日里那气势磅礴的笑声,可不像是一个弱女子能笑得出来的。”

第一百章:结合体

人为何,会渴望与所爱之人亲密呢?

无忧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当礼琛的气息铺天盖地般朝她席卷而来的时候,她只想欣然接受,贪婪地将他那带着誘惑的气息吸入自己体内,心甘情愿地将理智都冲得支离破碎。

来自紧贴着自己的另一具躯壳传来的滚烫体温,烧得她的血液也随之翻滚。

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那日在穹山横道之上失足跌落时,脑子当下罢工,只剩下恐惧充斥着快要溢出来。

这样的体验,无忧极为不喜,因为她还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被吓到有失禁感。

而此刻,同样的脑子罢工,但却是身心都沉溺其中,愉悦至极。

虫鸣和蛙叫声此起彼伏,还有风声与潺潺流水,此刻都像是被无忧主动屏蔽了一般,只能听到礼琛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和,唇齿相依的声音。

礼琛的手骨节分明,还有着些许若隐若现的青筋,被月光镀上一层清冷的玉色,轻抚上无忧的脸颊时,却温暖得很。

近在咫尺的对望,缱绻的柔情如数从彼此眼中泄出。

只见礼琛长眉轻蹙,一副困扰的模样,声音沙哑:“如何是好?”

无忧唇边的梨涡乍现,笑眼中透着些羞:“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忧儿可想看烟火?”

“嗯!”无忧点点头:“你想看吗?”

礼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诚然说道:“方才脑子里已经看过一场了。”

“”

如果说,方才是礼琛的脑子里在放烟花的话,那无忧觉得,她体内此刻都还滚烫着的血液,便是被那些坠落星火所点燃的。

“明晚是七夕,崎城有灯会,我带你去逛逛,可好?”

一听到有热闹的灯会,无忧的眼眸又亮了几分,雀跃不已地答道:“好!”

许久未曾见着无忧在无意识之中显露出的小女人神态,礼琛就忍不住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夜深了,睡吧,我抱着你睡。”

无忧欲语还休,心想这样真的可行吗?

礼琛忍俊不禁:“就这般怕我?”

“呸!我是怕我自己!”

说完无忧便手脚并用地钻进了被子里。

夜色正浓,关了窗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黑暗,似要将人吞噬,但无忧枕着礼琛的臂弯,睡得很安心。

翌日。

礼琛带无忧回了天玑门,替她把那三架自行车收到了玄空扇中,随后他去了练功房里替更生教导新弟子,而无忧则是拿着弓箭在射箭场里苦练箭术。

一个时辰下来,无忧捏着酸痛的臂膀席地而坐,垂着头一动不动地沉思了半晌,又一个新法器的雏形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更生从森罗阁里出来正走在回万象殿的路上,路过时正好看到坐在沙地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无忧,好奇不已,便朝她走了过去。

构思完毕的无忧立马从怀里摸出礼琛送给她的神笔,将那新法器给画了出来。

更生在她背后细细瞧着,无忧才画了一半,他便看出,这丫头竟是在画弩!

这个游戏世界里到目前为止,还并未有弩的出现,她这究竟是想做什么?

更生也顾不得再掩藏气息,进一步走近无忧,询问道:“无忧这是在画什么?”

“啊!!”毫无察觉的无忧被吓得手一抖,险些拿不住笔。

转过头一看,竟是更生?!他什么时候来的?在她背后究竟站了多久啊?好可怕!

无忧连忙站起来行礼:“师父!您何时来的?吓死我了!”

更生呵呵一笑,应她:“来了有一会儿了,看你画得正认真,怕打断你,这才一直没出声。”

“哦!我方才在这儿练箭来着,可把我累坏了,肩膀酸得难受,就想坐下来休息一会,然后我突然觉得,这弓箭又大又重,带着很是累赘,还要背个这么挫的筒子,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它改轻巧一些,就像这样,绑在手臂上,装上机关,这样,就算是像我这等体力不足的人,也能用以防身。”

无忧心知现在正是要在更生面前大展身手的时候,要他认定自己的确是个有价值的可造之材,他才会真的对自己委以重任。

即便是要做他手中的一颗棋子,无忧也要成为,对更生来说,最有价值的那一颗。

更生细细打量了一番无忧所画的臂弩,相比起正常的臂弩,还要精巧几分,因为她并未画出弓的部分。

“你这连弓弦都没有,如何让箭射出?”

无忧抓了抓后脑勺,用略带腼腆地神色说:“实不相瞒,我是不想要弓弦的,我是想把箭改到只得三寸长,好放进臂匣里但我还没想出具体要怎么做,好像很难。”

更生心下暗自惊异,这丫头哪里是想把弓箭改成臂弩,分明是想改成臂弩与手枪的结合体!

既然想要弄清楚这丫头来到这儿的原因是什么,就必须得先知道她失忆一事究竟是真还是假。

如果她是真的对现实之中的事情毫无记忆的话,那么按照他对这家游戏公司的了解,眼前这个和自己同样来自现实世界的沈无忧,极有可能就是游戏公司安排的最终考验。

究竟是要利用她来考验什么,更生还摸不清楚。

如此想着,更生便打算试探一下。

只见他抬手催动体内的灵力,直接将无忧画中的那个臂弩变了出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与在现实世界中对臂弩与手枪的认知,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比较轻而易举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背景,是被设定为冷兵器时代,而无忧所想出的这个结合体,并不能算得上是热兵器,所以更生也并未违反游戏规则。

更生将它递给无忧:“你试试看,这是不是你想做出来的。”

无忧震惊不已,小心地接过,戴上之后,抬起手臂,瞄准十米开外的靶心,按动手心的机关,只觉手臂有略微的后压感,随即一根极精细,还带着倒刺的铁箭笔直飞出

只歪了些许,险些就命中靶心了,最重要的是,那箭深深地扎在草靶子里,怕是再长上一寸,就能直接将这箭靶射穿!

无忧目瞪口呆,心想,这东西比她设想之中的,威力还要大得多!她想做出的,只不过是防身用,并未想取人性命,可更生变出来的这玩意儿,简直是个极为凶险的兵器啊!

第一百零一章:臂弩

无忧擦去额角的冷汗:“师父这比我想做的,威力要大得多啊!”

更生却不以为然,耐心指导她:“若真想要置人于死地,你设定的威力,瞄准人的心脏与脑袋,也是能够做到的,既然是防身用,那么你就必须得保证在你射中敌人之后,会令他丧失行动力,若是不痛不痒,你将箭都射完之后,他依旧能动,到那时,你又准备怎么办?”

虽然更生说的不无道理,但威力不够这一点,无忧也是想到了的:“我想的是涂点迷药什么的在箭头上。”

“所以涂点毒药,这东西的致命程度便与威力无关了。”更生摇头叹息,接着说道:“再说了,威力太小,你就得保证这箭要在十米之内射出去,距离不够会导致失手,人是活的,又不像靶子,十米,傻子也能看到你在瞄他,还莫要说那些习武修道之人,我这样说,无忧可还会觉得为师所做的这个威力过大?”

无忧无可辩驳,面露惭愧:“是徒儿思虑不周了。”

“无妨,为师知道无忧是个心善之人,但有一点一定得记好,在面临威胁之时,你的善心便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

虽然不明白更生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话,但无忧觉得,他兴许是想要将自己培育成他的影子。

“谢过师父提点,徒儿受教。”

更生看准时机,试探出口:“不知无忧可想好了这新兵器的名字?”

只见无忧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啊?还没有呢,师父觉得叫什么好?”

“这是你想出来的,肯定是得要由你命名才是。”

无忧嘟起嘴皱起眉,面露难色:“臂弓?”

更生听罢,一脸嫌弃。

果然难听!连她都觉得难听!

被取名给难到崩溃的无忧只得出声求助:“啊!师父,您帮徒儿想一个吧!”

更生微微皱眉,难不成这沈无忧是除了梦见的东西,现实中的事情真忘了个干净?

但一向谨慎的更生并不会轻易放下戒备,进一步试探道:“你那自行车名字不是取得挺好的吗?”

哪知无忧直直摇头:“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梦里那个人说的,他说我造什么不要非要造自行车,鸡肋,简直莫名其妙!然后我觉得自行车这名字挺不错的,就算是挪用了吧?”

上一次无忧对这个梦境并未细说,更生一听,梦里给她送刹车的那个人说她造自行车鸡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那人还对你说过什么?”

更生的这等反应勾起了无忧莫大的疑心,他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难不成梦中的那个人,和更生,真的同自己一样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想到这里,无忧便将那晚的梦境如数道给了更生。

更生仔细听着,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静,实则内心满是疑惑。

让无忧叫他爸爸?难道真是她爸爸?还是说这个爸爸,有另外一层意思?

“师父可知晓爸爸是何意思?”

更生摇头:“不知。”

无忧半信半疑,但表情还是控制得体的,只露出些失落:“真不知何时才能找回自己的身世啊,唉”

“你这般想家,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找回了身世,可是会不顾一切地回家去?”

无忧淡淡一笑:“兴许不会吧,毕竟在这里,已经有了我难以割舍之人。”

更生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决定,莫要下得太早。”

不知道为何,听到更生这句话之后的无忧,像是突然被人捏住了心脏一般,一阵令人窒息般的痛苦涌上来,教她忍不住蹙眉。

“话说回来,这新兵器,就叫它臂弩吧,取自剑拔弩张的弩,与弓有异曲同工之处。”

无忧想了想,觉得可行:“臂弩有些怪,但确实比臂弓顺口。”

“嗯,你觉得行便行,为师就先回万象殿了。”

经过一番试探后,几乎是一无所获的更生,便不打算在无忧身上浪费时间了。

无忧弯腰行礼,目送着更生的背影:“师父慢走!”

剑拔弩张,有这个成语吗?看来自己还是得多认些字多读些书,这说来也怪,自己随口能说上好些个四字成语,也明白它的意思,但就是有许多的字认不出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写。

无忧端详着还装在自己手臂上的臂弩,心想,礼琛说,更生让弟子对外要分外小心谨慎,不能让任何一件法器落入歹人手中,会后患无穷。

看似这般正直的他,却又不停地打造出这些危险的武器,还筹谋着要一统三界

按照礼琛和弄霜他们的说法,更生现在的修为,根本不足以与胤罗正面对抗,那么,在更生的计划之中,他又欲要以何来取得胜算?

眼下无忧所了解到的,天玑门中的每一个法器,一旦运用在战场之上,那便是可怕至极的存在。

例如天眼仪,能用它来窥探敌情。

而玄空扇看似只有装东西和唤来帮手两个用处,但如果

礼琛曾经说,现在的玄空扇认主,是因着更生亲自喂养在密阁之中的稀有天蚕。

无忧有个大胆的猜想,玄空扇是天蚕丝制成,之所以能够认主,兴许是因为更生喂天蚕吃了所人之人的某一些信物,头发,血液或者同天眼仪一样的贴身之物?究竟是什么无忧不得而知。

亦或者所有玄空扇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更生!

所以,更生实则能够随意拿取任意一把玄空扇中的东西!亦能通过这些东西,了解到每一个持有玄空扇之人的弱点!

如果说,玄空扇真的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可怕作用,那么天眼仪兴许

彻底沉浸在揣测之中,细思极恐的无忧背脊冰凉彻骨,浑然不觉礼琛已经走近。

礼琛担忧的声音在无忧耳边响起:“忧儿,想什么呢?脸色难看成这样?”

被惊动的无忧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深呼吸一口,颤抖着声音问道:“你除了玄空扇,可还会随身带着天眼仪?”

礼琛摇头:“我要那东西没什么用。”

“那你与弄霜相识一事,师父可知晓?”

“他应当是不知道的,门中除了你,就只有大师兄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无忧的脸色霎时间惨白,但她心知接下来的话,并非是能在天玑门里说的,便拉过礼琛的衣袖,急忙开口:“我饿了!快带我下山去吃好吃的!”

第一百零二章:跟你学的

崎城,天香楼雅间。

“你手上戴的是何物?”

无忧这才想起自己还一直戴着这臂弩,解释道:“我方才练箭累了,休息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灵感,这是更生看了我画出来的草图,直接用法术变出来的,取名为臂弩。”

礼琛好奇地追问:“臂弩?此物有何用?”

“简而言之就是弓箭的升级版。”

说完无忧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词汇。

升级版!礼琛应当是听不懂的吧?

“嗯就是比弓箭更方便携带,更适合力气小的人使用。”

礼琛这才恍然大悟:“噢,懂了。”

无忧左右环顾了一番,正色说道:“先不说这个,我方才好像发现了一个特别严峻的问题,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实在是可怕至极。”

礼琛见无忧这般小心谨慎,便立刻给房间施下了结界。

“这下忧儿大可放心说了。”

紧接着无忧便将自己的猜想如数道给了礼琛听。

礼琛听罢,脸都白了几分:“照如此说来,更生有可能通过弄霜所持的天眼仪掌握到我们的动向?”

“这只是我的猜想,但看更生的反应,应当是不知道的,如果秦祁没有对他透露你与弄霜相识一事的话何况我认为更生对你是没有疑心的,对我的态度我也拿捏不准,他应当是知晓我的来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这一点,我还没有头绪。”

无忧撑着脑袋,觉得有些头痛:“算了,先吃,等我吃饱了再想。”

礼琛也不忍见着无忧为这些事情费尽心神,拿起筷子便给她碗里添了好些菜:“好,你多吃些。”

午饭用尽,礼琛看着摊在椅子上摸肚皮的无忧,忍俊不禁:“每次都见你吃这么多,怎么就是不长肉呢?”

酒足饭饱的无忧歪着头想了想,答:“兴许是我事情想得多吧,所以消耗也大。”

“我方才想了个法子。”

无忧好奇不已,忙追问:“快说来听听!”

“我想”

待礼琛说完之后,发现无忧正用一脸崇拜的表情看着自己,盈盈美目之中散发着她看见稀奇玩意儿时才会出现的光彩,倒让礼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无忧鼓手称赞道:“妙啊!这完全就是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接着她抓住礼琛的手臂,一脸花痴像,将自己此刻的心思如数道来:“仙君怎么能这般优秀?怎么办,我好像彻底被你征服了!你周身好像是生了一圈光华一般,我都挪不开眼睛!”

这真真儿是史上最成功的彩虹屁!

礼琛险些就要飘飘然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谦虚道:“我都是跟你学的。”

两个人一番互相吹捧之后,双双满心欢喜地挂着笑容牵着手离开了天香楼。

在礼琛的帮助之下,一座豪华别致的大殿落于无忧谷中,紧接着弟子的住宅在湖心乍现,再是造器屋,练功房,沙场,厨房等等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应有尽有了,虽不比穹山上的天玑门壮阔,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的。

无忧兴奋地东奔西走,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开心得直蹦跶。

“哇!这个房间居然还有浴池!是替我准备的吗?”

“是替我们准备的。”

无忧绯红了一张脸,呸!她就不该问!

最后,无忧在沙场上停下了脚步,那儿也有个射箭场,想着礼琛还未见识过这臂弩的威力,便转过头对他说:“瞧好了。”

礼琛闻言便驻足等候,只见无忧抬起手臂,整理好身姿,瞄准箭靶,握拳之后,那臂弩之中便飞射出一根短箭,正中红心!

无忧还是第一次射得这般准,虽然与她的辛勤练习脱不了干系,但这臂弩确实是要比弓箭易操纵,至少无忧不用费太多力气去维持平衡。

“你有这新鲜的武器傍身,我也能省些心了。”

眼下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

但,无忧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找礼琛帮忙。

“闲暇之余,你可能教我认字?”

他的忧儿这般懂上进,礼琛当然乐意至极,温柔地点头:“好。”

想到离晚会还早,无忧也不想闲着,将手上的臂弩取下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它完全分解。

礼琛不解:“你把它拆成这样,要是装不回去该如何是好?”

无忧虽然也想到过这个可能,但如果不拆掉仔细研究,她就不会明白这东西究竟应该如何做出来。

“今后这臂弩的出量定是极大的,我若是不弄懂究竟如何做,那它的存在,就没什么意义了,万一坏了,我也得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才能修,何况这臂匣之中容纳的短箭也不多,射完之后如何填补,也是一个大问题。”无忧一边认真捯饬着那些细碎又精巧的配件,一边耐心地对礼琛解释。

礼琛恍然大悟,险些忘了,无忧只不过是临时画了个草图,东西是更生变出来的。

于是他紧贴着无忧坐下,和她一起钻研起来:“那我跟你一起,今后也能帮得上你。”

无忧侧过脸,看着礼琛认真的神色,满满的温馨感在心中升腾而起,对他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之后,才继续忙活手中的细活。

夕阳西下,半月高挂,星光闪烁。

无忧长吁一口气,擦去额角细密的汗珠:“呼终于拼回去了,真的好难,好复杂,更生的脑子也太厉害了!”

这玩意儿,拆它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将它拼回去却用了将近三个时辰!

礼琛倒是十分享受这个过程,此刻倒是成就感满满,迫不及待地催促无忧将他们重新拼好的臂弩戴上:“快戴上试试。”

无忧乖巧地听从,抬起手臂随意朝屋内的竹壁上瞄准,按动开关。

咻!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成功了!!

“耶!”无忧乐得直蹦,心想幸好成功了,也不枉费她和礼琛耗了这么些时辰与精力。

礼琛这才突然想起今日是七夕,拉过无忧:“咱们太投入了,我都险些忘了今夜要带你去逛灯会,走吧,再迟些就要赶不上了。”

无忧扭捏着:“我能不能变回女儿家跟你一起去逛啊?总觉得两个大老爷们儿一起逛七夕灯会,怪得很。”

礼琛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去,当然可以了。”

说罢他便替无忧解除了封印。

第一百零三章:女鬼

淡淡的光芒褪去后,身着荼白色对襟齐腰襦裙的无忧一脸欢喜地扯着裙摆转了个圈,那裙摆之上缀着秋香色的绣花,随着她的转动飞舞摇摆,倒像极了一只只灵动又妖娆的彩蝶。

“真好看!”

无忧玉颈下略微露出的那一片凝脂般的肌肤在月色之下透着朦胧的光泽,礼琛看得眼睛都忘记了眨:“嗯,忧儿真好看。”

“我说这裙摆好看”

礼琛仍旧是一脸痴迷地看着无忧:“都好看!”

“走吧走吧!”无忧被他盯得腼腆,于是挽住礼琛的胳膊,催促他赶紧出发。

这一次礼琛没有用瞬移,而是带着无忧飞到天上去了。

对无忧来说,这实在是太高了些,吓得不敢睁眼,只要她一往下看,就有一种尿急感涌上来,只得紧紧抱住礼琛的腰,腿也不自觉地缠住他,整个人快挂在他身上去了:“哇!好高啊!我害怕!”

礼琛宠溺地笑着:“莫怕,有我在呢,不会掉下去的。”

“”无忧吓得不敢再说话,生怕一分心,没抓稳就掉下去了。

她可不想真的尿裤子。

飞了一会儿,无忧听见头顶传来礼琛的声音:“忧儿快看,好美。”

我信你个鬼,我才不要睁眼!

礼琛垂下头,见无忧仍旧是紧紧闭着眼睛,丝毫不为所动,便进一步引诱道:“河里好多的花灯,比星空还要绚烂。”

无忧将信将疑地睁开了一只眼

只见他们的脚下,是一条长河,河面上漂浮着的花灯好似星火一般光彩夺目,相比之下,他们此刻头顶真正的星空,还真是黯然失色了许多。

无忧心底的恐惧已经彻底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睁大的眼眸之中倒映出那些璀璨的火光,熠熠生辉:“好像是都飞在星空之上了一般啊。”

礼琛没有说话,只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无忧的头顶。

“真美。”

无忧被礼琛抱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上歇下,两个人依偎着躺在那棵百年老树的粗壮树枝上。

“忧儿饿不饿?要不要去灯会里找些吃的?”礼琛把玩着无忧耳际的碎发,心道这丫头怎么越看越动人。

无忧摇摇头:“这里实在是太美了!我都舍不得走,想多看一会儿,好好记在脑子里,回去之后画出来。”

礼琛心想她一定是饿了,便柔声问道“那我下去给你买些好吃的,马上就回来,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可好?”

无忧乖巧地应他:“好,等你哟!”

目送礼琛离去后,无忧靠在树干,一边吹着夏夜的微风,一边欣赏着动人景色,畅快极了。

正在这时,无忧突然感觉到风的温度骤降,撩过她的肌肤,惹起一阵寒栗。

无忧不由得警惕起来,抬起戴着臂弩的右手,一阵左顾右盼:“谁?”

一张惨白的脸突然出现在无忧的眼前:“你不记得我了吗?”

“啊!!!”无忧被吓得一个激灵,失去平衡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这该死的失禁感又涌了上来

无忧连扇子都没来得及抽出来,心想完了,这么高,不死也得残废。

可意外的是,就在无忧即将跌落在地上的时候,突然身下有一阵柔软的浮力将自己给托起,再是轻轻将她扶起。

最终,无忧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无忧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心想救下自己的人肯定不是礼琛,便好奇地左顾右盼:“谁救了我?”

无人回应。

“可是方才在树上吓我的那位”

鬼?还是妖?

无忧定下神来仔细回想,方才那张突然出现的惨白人脸,好像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可她的头发却同她的脸一样白

难不成是雪妖?这也不应该啊,现在是夏天,雪妖怎会在此刻出现?

她好像还跟自己说了句什么话实在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无忧怎么也想不起她跟自己说的什么。

这时,无忧听见背后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管她是鬼是妖!冲着她救下自己这个举动,无忧就敢笃定她是没有恶意的,便鼓起勇气转回身,只见她此刻正躲在古树背后偷瞧自己。

还别说,现在看上去顺眼多了,一点也不像方才突然出现时那般可怕,除了那头怪异的白发看上去有些慎得慌,脸蛋倒是生得极好。

“你是什么人?方才吓我,现在却又躲着我。”

那白发女子飘着从树后绕到无忧的跟前来,无忧偷偷观察了一番,嗯没有影子,她是个女鬼!

见过妖怪,见过神仙的无忧还是头一次撞鬼,按常理来说她已经是要被吓得屁滚尿流连爬带滚地逃离才对,可兴许是这女鬼模样长得并不吓人,方才还出手救下自己,所以无忧尚还算镇定,只略微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女鬼温柔的声音飘荡着传来:“唐舒,是你吗?我这般模样是不是很可怕,对不起,方才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只是一时激动”

原来如此,就说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撞了鬼,原来是她认错人了!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唐舒。”

女鬼细细打量着无忧:“可你长得跟她真的很相似。”

只是她从来不会打扮成女儿家的样子她喜欢将头发用一根红缎带梳成男子的发冠,她比她在世间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英俊,她的笛子吹得极好,她还会轻功。

正在这时,替无忧买了热腾腾的红糖酥饼与烤肉串回来的礼琛,还没靠近古树便感觉到了极重的阴寒之气,暗道糟糕,赶紧顺着阴气追过去,只见无忧安然无恙地站在树下同一个白发女鬼交谈。

这女鬼虽然阴气重,但却没有怨念,礼琛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走上前去。

“忧儿。”礼琛将吃的递到无忧手中,唇角带笑:“我这才离开多久,你就寂寞难耐了?”

这臭丫头胆子真是太肥了,竟然连女鬼都敢勾搭!

哪知这女鬼一看见礼琛,便吓得又躲到了树干后边去藏了起来:“上仙饶命,念音并无恶意!”

念音?怎么这女鬼名字这般耳熟?礼琛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叫念音?”

那女鬼还是不敢再露面,只如实答道:“是,小女叫余念音,生前是太医之女。”

礼琛心下一惊,太医之女余念音?莫菲

“你且先出来,我不会伤害你。”

无忧看得八丈摸不着头脑,这还是第一次见着礼琛对除自己以外的姑娘家这般感兴趣!

余念音一脸怯色地又从古树后飘出来,别说,还挺有仙气!一点都不像个女鬼。

“你死了多久了?”

礼琛记得,他当年下凡历劫时,他的救命恩人便是在太医府中当丫鬟,而杀害恩人的那位官家小姐,的确有个妹妹叫余念音。

只听得余念音顺从地应道:“二十年。”

第一百零四章:余念音

礼琛满是诧异:“二十年?”

不对,按照他的记忆来说,她应当是死了一百多年才是!

“敢问念音姑娘,你家中可有姐妹?”

只见余念音微微皱眉:“我是庶出,家中还有两位嫡出的姐姐,仙君可是认得?”

“你二姐叫余敏仪,可对?”

无忧认真地听着,不知为何总感觉余敏仪这个名字不仅耳熟,还令自己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厌恶与痛恨,实在是蹊跷。

“是,不过她比我先死莫非仙君您见过她?”

礼琛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些:“这就怪了,在我的记忆里,余敏仪早在一百多年前,因遭到府中小厮的报复而亡啊!”

一百多年前,那不就是礼琛当年下凡历劫的时期?难道说,眼前这位叫余念音的女鬼,与他之间有过什么渊源?

“余敏仪的确是被家中的小厮杀害的,可这并非是一百年前所发生的事,而是在我死去的两个月之前。”

礼琛只觉整个人的思维都乱了套了,为何他的记忆,与这女鬼的记忆几乎都够完全对上,可偏偏在时间上差距这般大?难道只是巧合?

可若要以巧合来解释,未免也太牵强了!

“她为何会被那小厮杀害,你可清楚?”

“我记得是与曾经被余敏仪害死的一个丫鬟有关,那小厮是特意混进府中寻仇来的。”

听到这里,无忧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在回梦楼时,自己梦到救下礼琛的那位丫鬟,和甩她巴掌的那位小姐,难道说

这些事件,完全吻合啊!可为什么余念音却说,这些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情呢?

“等等,我好像听明白了礼琛你在一百多年前下凡历劫时,是被太医府二小姐余敏仪的丫鬟救下,后来那个丫鬟被余敏仪杀害,所以你扮成了小厮去找余敏仪寻仇?”

礼琛重重点头:“那位丫鬟,也就是我的恩人,名叫若儿,余敏仪心如蛇蝎,将若儿当作是她的替罪羊,毒打一顿之后,锁进了柴房中,可怜若儿被活活饿死,连尸首都被她抛到荒野去喂了狼”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可礼琛每每回想,都是恨得咬牙切齿,为何有的人心,会如此丑陋可怖?

余念音听罢,震惊地捂住嘴:“对!我记得那位叫若儿的姑娘,当初我见她在余敏仪房里总是挨打,问过她是否愿意到我房里来,她一脸惊慌失措地拒绝了,过了没多久,她便死了真是造孽啊。”

无忧也彻底明白过来了这问题出在何处,为何礼琛会一直追问这些往事!

“嗯?也就是说,你们经历的是同样的事情,却是在不同的时间?”

礼琛的脸色异常难看:“对。”

余念音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是我们两个人其中有谁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否则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

无忧觉得,撇开记忆发生混乱的可能,还有一个算得上极为荒诞的解释,那就是在这世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发生相同的事情,甚至连经历这些事情的人,也都是重复的!

可二十年前的礼琛又在何处呢?

“我先说说我的故事吧,二十多年前,我尚还在世时,是太医府中的三小姐,我的娘亲是个村女,生下我之后,便难产而亡,从小阿爹对我就分外疼爱,因此招来了两位嫡姐的妒恨,大姐叫余婉仪,二姐叫余敏仪,她们经常说一些折辱我的话让我难堪,说来也是因着自己性子太软弱,每次都只懂得退让忍耐,才换得她们无休止的,变本加厉的欺凌。”

无忧心想她也许久没有听过故事了,于是拿起手中还热和的红糖酥饼,一边吃一边认真听着。

“所幸我十六岁那年,在辅国大将军的寿宴之上,认识了将军府中的二小姐,也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唐舒,她见我又遭了两位嫡姐欺压,便替我出头将她们赶跑了,我与唐舒熟识之后,便互相生了情愫,岂止这件事情被余敏仪撞见了,她以此事作为要挟,要唐舒帮她嫁入给唐舒的大哥,便是那时的定远将军唐玺,就在我和唐舒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余敏仪便被府中的小厮杀害了,我的大姐余婉仪不知为何,也因此得了失心疯。”

“再后来西北边境发生叛乱,辅国将军和定远将军领旨带兵前去平反,岂料中了埋伏,九死一生,当时朝中无人再敢领军去支援,只得唐舒一人主动请了旨,她答应我她会平安归来,她让我信她,等她回来接我,可是”

余念音说着说着,便掩面痛哭起来:“我等来的却是她战死沙场的噩耗!”

无忧听得眼眶都红了,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心疼不已,连肉串都没胃口再吃了,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但想着礼琛怕是又要吃醋,只得将此念头压下。

“你这头发,怕就是一夜之间白了的吧。”

“是,我实在是忍受不了阴阳相隔之苦,所以就跳楼自尽了,本想死后能与她团聚,可我到冥府之后,阴差们却跟我说,并没有唐舒的鬼魂,我以为她并没有死,便央求冥王大人给我个机会,容我在世间找寻唐舒的下落,冥王大人他说念我在世时积德行善,便许了我一年期限,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又不想就此喝下孟婆汤投胎轮回,便一直在人间躲躲藏藏到了现在”

无忧偷偷逝去眼底的泪,蹙眉望着正哭得梨花带雨的余念音,柔声问道:“所以你方才突然现身,是将我误认成了她?”

余念音轻轻点头:“是,姑娘与她的样貌虽有些许差距,但身形举止,和气息,与她近乎是一模一样。”

礼琛摇头叹息:“我知道,念音姑娘你在世时,有着菩萨心肠,百姓们对你赞誉颇佳,想来你在人间逃逸了这么些年,冥王定也为你动了恻隐之心吧。”

“念音明白,为此也深感愧疚,辜负了冥王大人的信任。”

“礼琛,你的记忆,与念音姑娘所说,可有差异?”

礼琛摇头叹气:“一模一样。”

余念音低着头沉思了片刻,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礼琛说道:“我记起了!那小厮是叫若儿姑娘为姐姐的,他是若儿姑娘的亲弟弟,可在仙君的记忆中,若儿姑娘却是仙君的恩人。”

第一百零五章:(支线,唐舒的故事)

我叫唐舒,是当今圣上御封的游骑将军,因着阿爹是镇国大将军,兄长也是为国立下诸多汗马功劳的定远将军。

身为女儿家却耳濡目染的我打小便渴望同阿爹,兄长一样,做一个惩恶扬善的大英雄!

最初爹娘是不同意我习武的,他们希望我和别的大家闺秀一样待在闺阁中,不让我舞刀弄枪。

于是我便偷跑出房门偷看兄长练剑,有一次,我不小心被兄长斩断的树枝划伤了脸,阿爹大怒,一气之下要将我禁足!

我倔强地不肯吃喝,央求阿爹准许我习武,爹娘拗不过,总算是同意了。

习武的过程虽然辛苦,但我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直到去年阿爹和兄长领旨到边塞击退蛮夷,我骗娘亲说出门游历,其实偷偷混进了军营

后来,在那场战役中,兄长遭了暗算,身陷九死一生!

我急红了眼,顾不得隐藏身份,杀了一路最后一刀取了敌将的人头!

虽说风头是出大了,但乐极生悲,不知被哪个小杂碎一矛刺中了腹部,我顿时晕死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躺在营帐里,兄长嗔我不知轻重,平日里怎样胡来都由我,可事关生死的大事我还当儿戏,我翻着白眼嗷嗷叫疼,兄长立马心软:“为兄不好,不该凶你。

阿爹忙着回皇城中复命,兄长便陪着我在龟兹养伤。

我闲来无事,到处疯玩,碰巧认识了秋茨国的公主,她整日黏着我,我还以为她是爱上了兄长,正跟她说有意撮合的时候,她却红着眼睛直言说喜欢的人是我,还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我吓得连秋茨国的苏幕遮都没能等到,逃一样的回了皇城,还琢磨了许久自己为什么会被女儿家爱上?

回到皇城之后,皇上不仅没降我的罪,还对我颇为看重,赏了个游骑将军给我当,哈哈!这可把我乐坏了!

我在府里过了几个月闲散日子,就在阿爹寿辰当天,我遇见了太医府中的三小姐余念音,那时我坐在花园的古树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一眼望去,便再也挪不开眼。

她长得极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似藏了星辰大海一般动人心魄。

一见钟情我是不会惊讶的,我惊讶的是怎么我会对这个只看了一眼的女儿家动了心!

见迷路的她被她的两个姐姐刁难,我这暴脾气就忍不住了,跳下树帮她解围,凶得那两个坏姑娘一溜烟儿地跑,看着念音明眸善睐的模样,我的心房里似是被只猫儿在轻挠一般痒,想多跟她待一会儿,想多说几句话,便提议带迷路的她回筵席。

她似乎很怕我,跟在我身后迈着碎步,我一靠近她她就脸红,我心想这姑娘脸皮这么薄,捉弄她一下罢,就拉着她耳旁的发带带着她疾步走,笑说:“是你们这些姑娘家走路都这么慢?还是我这将军府的道儿不够宽,你怕冲撞了我?”

看着她低头脸红的模样,我心情大好。

自打那一面之缘以后,我的脑海里满是她的一瞥一笑!

没过几日,我听说兄长想娶念音的二姐余敏仪为妻。

我心想,余敏仪不就是那日欺辱念音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吗?那种品行的人,兄长怎么会看上她?

我怀着疑虑找了个借口到太医府找到了念音,在念音的贴身丫鬟桃儿口中得知,余敏仪和她大姐余婉仪两个人经常欺辱念音不说,为人还十分嚣张跋扈,对待下人也是轻则罚跪重则挨打,有一次余敏仪房里的丫鬟偷了余婉仪的手镯,余敏仪竟然将那丫鬟关进柴房里活活饿死,连尸首都被扔进荒野里喂了狼!

我心想这两个毒妇之间也定不是姐妹情深,桃儿也告知我说两个人经常为了珍宝大打出手,这次兄长若真看中了余敏仪,那余婉仪知道必然是要妒忌的,如此一来,我便放开了手去挑拨,告诉余婉仪我大哥想娶她二妹,果然不出所料,余婉仪气冲冲地跑到余敏仪的房里,两个人扭打到了一块。

那两姐妹互相勾心斗角之际,也无暇再想着欺负念音,那天是七夕节,夜里的河边热闹得很,我想带念音去看花灯,夜里便偷偷翻进太医府,去扒了念音的窗台!

见她正在更衣,脸一红,背过身去拿木笛敲了敲窗沿,她推开窗见到是我,惊讶不已,在我的再三游说下,她同意跟我偷偷跑出去玩,我就抱着她飞檐走壁地出了府,一路上给她讲我的故事,她认真地听着,时而瞪大了眼,时而拧起眉,时而掩面轻笑。

花灯的绯红映衬着她柔嫩的面颊,我脑子一热,一口亲了上去,她红着脸嗔我,我慌忙解释道:“这是秋茨国女子间表达情谊的礼节。”

这傻姑娘还真信了!并且她还对秋茨国非常感兴趣!

在树上看花灯时,我跟她讲秋茨国有个盛大的节日,叫苏幕遮,举国上下都会带着面具在街头热舞狂欢。

她笑着看向远处,似乎是在想什么。

在那以后,我与念音的来往就更密切了,我向太医府的大夫人点名要念音亲自教我药理,大夫人不敢推辞,也就放了人,相处下来,我发现自己对念音的情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强行控制住自己对她的想念,足足七日不再去找她,但一想到念音在太医府里的糟糕处境,还是放心不下,再一次动身去了太医府。

我在藏书阁下遇到了桃儿,桃儿跟我说,念音这几日茶饭不思,总一个人偷偷掉眼泪,怕是喜欢上了哪家公子患上了相思病,但死活也不肯告诉她那人是谁,我心下又惊又喜,直觉告诉我说那公子一定是我!便大着胆子上了藏书阁里找她。

她见着我来,眼睛就红了,赌气说:“唐舒不必为难来见我。”

我抓着她的手向她坦白了自己对她的情意,没想到她真的同我认为的那样对我也动了感情!

我在感动与欢喜之余没有顾虑太多便将她拥入怀中,还拿出亲自为她做的发簪送给了她当作定情信物,我平日里粗枝大叶惯了,做这种细活可是让手指遭了不少的罪!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幕正好被站在不远处的水榭上的余敏仪撞见了,她找到我,以此来要挟我帮助她成功嫁给我的兄长,不然就告诉所有人念音是勾引女子的无耻妖女,要叫我们再也不能相见。

我假意答应,回到将军府后在房里又气又急,兄长见我心事重重连平日里最爱吃的茶糕都不吃,心生疑虑,我经不起他的逼问,加之我并不想兄长的枕边人是这般一条毒蛇,便向兄长坦白了所有,包括我同念音之间的情感。

第一百零六章:(支线,唐舒的故事2)

没想到兄长并没有把重点放在我和女子相爱的事情上,而是痛斥余敏仪的卑鄙无耻!

就在我们都一筹莫展时,太医府中却突然传来了余敏仪惨死的消息!

她的死讯来得太及时了,我还以为是兄长为我做了傻事!

后来我才得知,杀害余敏仪之人,原来是太医府中的一个小厮。

她这般作恶多端之人,活该遭到报应!

就在我以为能和念音过上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时,边境却又起了叛乱!阿爹和兄长遭遇埋伏,生死未卜,朝中却无一人愿意领军前去支援

本来我还妄想有人能愿意支援阿爹和大哥,自己也能如了娘亲的愿好好保护自己也如了自己的愿好好保护念音,可此时此刻面对着要国破家亡的情形,我再沉不住气,主动请旨:“皇上!臣愿意带兵支援!”

“游骑将军!你可知这一去有多凶险?”

“唐舒不怕,于私,家父与大哥生死未卜!于大局,没有国便没有家,对边境百姓来说,也是长久的苦难,唐舒不能坐视不管!”

还未等我将出战的事情安排妥当,我在朝堂之上奋勇请兵的事情已经在皇城里传了个遍,亦传到了念音的耳朵里。

这场战役,我心知险恶至极,但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相信,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平安得胜归来,因为念音会一直等我,所以我必须要活着回来!

我不忍看到念音难过的样子,却还是想要同她好好道别。

所以在出发当天,我去到太医府上,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带你去龟兹看一场最盛大的苏幕遮。”

“……”念音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轻轻摇头,泪眼婆娑。

我必须得走了,到楼下时,又回过头来望她。

“念音!”我抬起手缓缓挥动,绽放出初次见面时那个自信温暖似太阳一般夺目的笑容:“信我。”

念音趴在凭栏上望着我毅然决然的背影顿时泪如雨下,起身提着裙摆飞奔下楼来追我。

我看到念音追上来,便再抑制不住情绪,用力地将我的念音拥入了怀里,也顾不上有谁看见,只恨不得将自己与念音融为一体般用力地抱着她。

“我有话想同你说。”

“我知道,我听见了。”我轻声在念音耳畔低语:“我也爱你。”

西北边境,硝烟弥漫,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所幸丞相已经揪出了朝堂之中的逆贼,那杂碎没经起严刑拷打,将敌军的战术如实招了,这才令这场毫无胜算的战役,开始有了起死回生的希望。

这一路上,有了军营之中跟着阿爹身经百战的前辈们扶持,我们一鼓作气,势如破竹般将敌军节节败退。

就在我们即将要攻溃敌军的主营之时,我收到了一封求和信。

信上说,要我今夜子时只身前往敌营谈判求和一事,我若是敢带兵,他们便立刻取下我阿爹与大哥的头颅!

难怪这一个多月来,我怎么也找不到阿爹和大哥的踪迹,就连尸首都没有,原来他们竟是被敌军抓去当作了人质!

几乎是没有给我留丝毫考虑的时间

“如若丑时我未脱身而返,你们便按照计划行事。”

对不起,念音,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当我到达敌营之时,我才发现,这一切竟是他们设计的一场鱼死网破之计!

阿爹与兄长早已命丧他手,只留以全尸,就等着今夜我来自投罗网。

“我要杀了你!!”

丧失理智的我,与那卑鄙敌将拔刀相对。

呵即便是我知道,早已落入层层包围之中的我,毫无胜算。

“我是诚心要求和的,小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只要你签下这封求和书,我便放你走,这两位将军的尸首你也可以一并带回家去安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要我签下他这个仇人的求和书?简直是在做梦!

我只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替阿爹和大哥报仇雪恨!替圣上和百姓永远除去他这等心腹大患!

横竖都是死,我偏就不信待我签下这封求和信后,能真的安然脱身。

此刻要做的,只需要拖延时间,待火势蔓延而起,他们就一个也跑不了,那就一并同归于尽吧!反正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死的下场!

火光冲天之时,我听到了我的战士们在唤我。

欣慰之际,我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被捅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好痛啊,真的好痛

我呕出一口血来,紧紧握着手中的刀,缓缓爬起,一步一步朝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仇人走近。

“你这将军当得着实失败,看,你的战士们都丢下你逃命去了,哈哈哈”

“你也活不了!”

我听见他还能说话我就烦,用尽全身力气挥刀砍下了他的头颅,啐了一口血:“那我、也要亲眼看着你个杂碎死在我的前头!”

念音,对不起,唐舒食言了。

“damn!怎么又死了!!这游戏怎么就这么难!!”

唐无忧看着屏幕中在漆黑背景上赫目的“达成结局:为国捐躯”!

气急败坏地将耳机一扔,紧攥着拳头极力克制住自己想砸电脑的欲望。

第一次玩的时候,当个了貌美村女,想攻略狐妖,没曾想还没来得及跟狐妖培养感情,就因为拒绝了一个贵胄人家的提亲,被人屠了满门!?

她唐无忧好歹也是个网游大佬,岂能忍受这等屈辱?

凑巧了这家游戏公司又推出了最新真实体验游戏,她兴冲冲地跑到这家游戏公司在当地设立的体验区,欲要从头来过!

这还是她头一次遇见这般新鲜的玩法!需要她躺在一个胶囊屋里,脑袋上还要戴着个巨傻的头盔,还别说,收费挺贵,一场游戏就是一千块钱!

还别说,这贵也有贵的道理,进入游戏之后,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活在了游戏世界中,不免想要感叹一下科技的进步真是太厉害了!

因为她穷,所以只能选个官家丫鬟作为起始角色,想着靠自己努力翻身,嫁进将军府也好

却没曾想随手救下一个小叫花子后,就突然开启了支线任务,她一瞧,嘿,这小叫花子竟然是个神仙,那将军有什么好的,便一心一意开始攻略起小叫花子养成记,哪知还没等来他赚钱来替自己赎身,便被那该死的二小姐给害死了!

“哇!!!我就不信你这个邪!”

不甘心的唐无忧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查询这家资深游戏公司名下的其它攻略游戏。

第一百零七章:(支线,唐无忧)

凑巧发现她真实体验的这个游戏剧情,还有另外一个版本,果断注册账号进入游戏。

一番测试下来,她的初始人物是将军府中的二小姐!

嗯?她玩过的那一个版本中,这二小姐好像是个女将军,还是个lesbian她喜欢谁来着,噢!是那个三小姐,唐无忧开始在脑子里搜寻起关于这个三小姐的记忆。

好像她不仅美若天仙,还温柔善良,曾经见自己在二小姐房里老是挨打,还问过自己要不要到她房里去,当时自己因为知道她自身难保,害怕她因此受了自己连累,所以谢绝了。

也行吧!

一番折腾下来,得到的就是眼前这个结局,wtf?

唐无忧怀疑,这游戏压根就没有好好活下去的结局,全都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死了。

虽然这一次死得比前两次都要体面!

如此想着,也稍微感觉到有点安慰,唐无忧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摸着坐疼的屁股,思考着晚饭吃什么。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唐无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眼眶一红,将手机关上机又扔回了床上。

“你就跟你爸一个德行!这辈子都是个没出息的!”

“都是为了养你,我那会才没钱买保险!”

“说你是生在亥时的一点没错,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和你爸都是来跟我们讨债的!”

“你说你是不是贱啊?别人都看不起你,你还死乞白赖地非要跟那小子在一起!”

“你去死,赶紧去死,死远些!别妄想着我们还要替你收尸,你死了我们才好过!”

这些话,如果是换作别人来说,可能并不会那么令她心寒。

唐无忧宁愿他们,像小的时候一样,狠狠地被他们揍上一顿,也不想要在他们口中听到这些话。

人都会犯错,她并不否认自己的叛逆不懂事,不否认自己曾玩物丧志不懂替家人分忧。

可在她的认知里,家是包容的,是温暖的,是在外漂泊之人,身心俱疲时,能安心歇下的避风港。

但她的家,好像成了这世上,带给她最多,最深伤害的炼狱。

既然如此,就当她已经死了吧,还打电话让她回去做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呢?

又一次在漆黑的夜里哭红了眼,唐无忧蜷缩在地上,捂着传来阵阵疼痛的胃,喃喃自语:“必须要吃点东西。”

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突然看到停留着的游戏主页上,不知何时冒出一个信封来。

好奇地点开,竟然是一封邀请函!

【尊敬的玩家,您好,为了感谢您对于这片虚拟国土的守护,浪博玩游戏公司诚邀您成为最新真实体验游戏中的真人npc,有巨额奖金哦!具体事宜,请您于下周一前往本公司总部面议,我们非常期待您的加入。】

诈骗信息?嗯?不对,这分明是官网啊

管它呢,现在先得填饱肚子,明天打个电话问问吧。

周五,浪博玩游戏公司总部。

唐绾绾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被封锁掉现实记忆?”

“是的,不过唐小姐您放心,游戏结束之后,您的记忆仍旧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得提醒您,如果您突然受到外部的影响,被强行从游戏中唤醒,便会有极大的危险,轻则精神错乱,重则当场脑死大,但这种情况的发生几率是微乎其微的,我们公司的内部会有顶尖的安保系统,能够全力保障每一位玩家的人身安全。”

玩个游戏?还可能脑死?要不要这么恐怖啊?!

签还是不签

合同就在眼前,她不仅可以免费玩到这高科技的真实体验游戏,还能得到五百万的奖金!

只需要她在没有任何现实记忆的情况下,存活到赛季结束,再指认出那时剩余的参赛者是哪些人,就可以了。

“当然了,即便是风险几率极小,公司依旧会为您提供一份安全险,如果您有任何意外,这份保险会对您的家人给予百万理赔。”

听到这里,唐无忧立刻拿起笔,在合同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嘻嘻,我还从没想过自己这条贱命能值百万呐!”

往最坏的结果上想,她一个对长辈们来说无足轻重的贱丫头,死了之后,他们能得到百万的保险金,也算是报答他们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了。

往最好的结果上想,她成功了,拿到五百万的奖金,就能理直气壮地回到家里,拿大把的钱给他们花,她就不信到那时,他们还会整天埋怨辱骂自己没本事没出息,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唐小姐您别这样说自己。”那位经理实在不能接受,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姑娘,怎的会如此说自己,有些吃惊。

唐绾绾笑着摆摆手:“嗨!这有什么,你不用在意。”

反正她活着,只不过是因为不敢想象,人在临死的时候,会承受怎样的痛苦,会比她这般浑浑噩噩地活着还要痛苦吗?应当是死去的人才能知道这个答案。

怀揣着忐忑的唐无忧,跟着工作人员,进入了置于内部的比赛区,那些个密密麻麻的胶囊屋,壮观至极。

她震惊不已:“有这么多的参赛者吗?”

“很多人已经被淘汰了,只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需要等候最终王者诞生时,他们才能从游戏中苏醒过来。”

“原来如此,咦?这是什么?”唐无忧看见这里的胶囊屋里,都放置了一架吊针。

“这场比赛,已经进行了半年了,所以每一位玩家都需要摄入营养液来保持健康。”

唐无忧吃惊地捂住嘴:“啊?怎么会这么久?”

“现在已是赛季末了,您放心,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听到工作人员这样说,唐无忧这才放下心来,别等她一场游戏结束,房租都过期了,她的宝贝电脑都还在里边呢!

“请您在进入胶囊屋前,将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放进保险箱内。”

“噢”唐无忧看了看还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犹豫地想着要不要把家人的电话从黑名单里移除,发个短信报平安。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直接将手机放进保险箱里。

反正他们也不会在意自己的死活,她又何必要自讨没趣呢?

针头戳进血管之中的刺痛感传来,无忧闭上眼睛,难过地想起了小的时候。

那时唐无忧的家人们,还很宠爱她,生病打针时,她见着其它小孩儿哭闹,害怕地搂紧了奶奶,爷爷在旁边柔声安抚自己:“无忧不怕,无忧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于是,正因为爷爷说,她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

怕疼的唐无忧,打针的时候,泪花直在眼睛里打转,却一声不吭地忍下了恐惧与疼痛。

如果,如果他们能够一直这样愿意给予自己肯定和鼓励,唐无忧心想,他们之间,就不至于闹到现在这等地步了。

第一百零八章:阴差

礼琛还未来得及深究,余念音突然变得一脸惊慌失措:“我得走了,他来抓我了!”

说罢她便不见了身影。

只留下无忧和礼琛两个人在原地困惑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阴风霎起,随即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万物寂静,只见一抹黑色人影突然出现,无忧汗毛竖起,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礼琛的衣袖。

礼琛拍了拍无忧的背以作安抚:“忧儿莫怕。”

那阴差也不拐弯抹角,对他们直接问道:“她去了何处?”

虽然礼琛也是头一次看见阴差,但他并未有所畏惧,只神色平静地答:“不知。”

“无论她对你们说了什么,都是不足以为信的,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上一任孟婆。”

阴差说完,便施法将方才那位自称是余念音的女鬼的过往,重现给无忧和礼琛看。

“说来也是冥王的安排不够妥当,她资历尚浅便即位,因经不住凡世的诱惑,擅离职守逃至人界,前些年头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将当职时所知之事胡编乱造借此妖言惑众,想来像仙君这等身份,是不会听信这等疯言疯语的,未免她再遗祸人间,还请仙君遇见她时,助冥界一臂之力,及早将她缉回。”

紧接着,礼琛的手中立刻出现了一串铜铃。

“以法力催响,我便能立即赶来,先行告辞,仙君再会。”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此事,忧儿是何看法?”

无忧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应道:“看那女鬼说起这些故事时,声泪俱下的模样,倒不像是有假。”

“你就不怕她同你一样,唱起戏来难辨真假?”

“听你的意思,你是更相信那阴差的话?”

礼琛迟疑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毕竟那阴差的话,有凭有据,而那女鬼不过只是空口白牙,所道之事又荒谬至极,实在是不足以为信。”

无忧倒是盯着礼琛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若是你真如此笃定,就不会问我是何想法了。”

被一语中的无可辩驳的礼琛也跟着笑了起来:“嘿,你这丫头”

“好,我承认,心下的确有那么一丝丝的直觉,是更偏向于女鬼的,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我与你相反,我是凭着直觉,更愿意相信女鬼所说之事,所以无法说服自己,凭着理智去相信阴差的说辞。”

礼琛微微一愣:“忧儿何事成了靠直觉行事之人?”

“我这叫随机应变。”

看着无忧一脸高深莫测地卖关子,礼琛倒还真被勾起了好奇心,忙追着要她说个明白。

无忧被缠得烦了,只得静下心来如实说道:“当一件事情,黑与白分得太清楚,那我会觉得,这其中,极可能是另有隐情的,所以每当我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更依赖直觉一些,反之,那些看上去越是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之事,我会更倾向于自己以理智作出的最初判断。”

礼琛看待问题,相比较无忧来说,过于理智,反而将自己的直觉给蒙蔽了起来。

经无忧这般一提点,他试着将理智摈弃,细细回想方才。

倒真是越发觉得,此事的确并非自己所见所听的那般简单。

“若不出我所料,那位女鬼,定会再找来的,我们且等着就好,灯会还在开吗?你方才买的红糖酥饼好好吃啊!我还想吃!”

“恐怕已经结束了……”礼琛见着无忧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又忙出声安慰道:“要不咱们这就回天玑门,我做给你吃?”

无忧想着今日礼琛为了建造无忧谷,耗费了不少法力,想着该让他好好休息才是,便体贴道:“好麻烦,明日得了空,再去买就成了。”

“不麻烦的,忧儿想吃,我就想做。”

无忧急急摇头:“我不想吃了。”

礼琛脸色微沉:“难不成你是怕我做出来的不好吃?”

“不是。”

礼琛又接着追问:“那你是怕我麻烦?无碍的,我精神好着呢!”

无忧被问得头昏脑涨,便随便扯了个借口:“我困了,想睡觉。”

“成,那咱们回家吧。”

说罢礼琛便牵起了无忧的手,欲要动身回家去。

回家

原来,她也是有家的人了啊,那座湖景小屋,原来是她和礼琛的家吗?

不知为何,听到家这个字,无忧觉得心里酸酸的,很想哭。

觉察出无忧突如其来的异样,礼琛柔声关怀:“怎么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无忧仰起头,含泪笑道:“开心啊,开心自己,有家了。”

礼琛不自觉地将无忧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傻丫头。”

“嘻嘻,走吧!咱们回家!”

翌日,蔺城,方家茶楼。

“哎,你听说了吗?那吴游公子今夜要在百花楼里拍卖稀世宝贝呢!”

“噢?是何稀世宝贝?”

“神秘得很,我也不知究竟是何,但听说是出自天玑门的手艺,世间只得三件!”

“天玑门?!可是传闻之中,建于穹山上,替神仙打造法器的天玑门?!真的假的?!”

“刘先生不是说天玑门里都是真的神仙吗?那吴游公子究竟是何来头?怎么会跟神仙扯上关系?!”

“这我哪儿知道,何况刘老头子向来说的都是些奇闻故事,就是些胡扯瞎掰之事!听听就罢了,你还真相信这世上有神仙不成?”

弄霜说得正起劲时,耳尖地听到台下有人在编排自己,将惊木重重一拍:“我说这位客人,您闲聊归闲聊,声音这么大作甚?是要学吴游那等泼皮无赖,存心砸老夫场子不成?”

那人听到弄霜在说他,立马换上了一副丑恶的嘴脸:“你不就是个说书的糟老头子,竟然还敢摆起谱来了?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弄霜也恼了:“你是谁与我何干?爱听就听,不听就滚!”

“嘿!我说你这老不死的东西,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那人骂骂咧咧地正欲冲上台去对弄霜动手的时候,突然听见吴游公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今日若是有本事敢动刘先生一根汗毛,小爷便也给你点颜色瞧瞧。”

茶楼的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吴游公子与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同行,正齐步跨进茶楼之中。

那人吃了瘪,心想着虽然不清楚这吴游公子究竟是何来历,但他所作之事都极为张扬,定是个不好惹的角儿,便一脸不甘地指着弄霜,怒道:“你给爷等着!”

然后就灰溜溜地逃离了茶楼,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弄霜对着笑容灿烂的无忧横眉竖眼:“你倒有脸笑?这泼皮,不是你的后生?”

无忧眉尾轻佻,笑容邪魅:“我的后生?他也配?”

第一百零九章:拍卖会

这句话令与方才闹事那人相识的几个茶客大惊失色,这吴游公子究竟是何来头?竟连吏部尚书的表侄都不放在眼里!

“老夫与你这泼皮小儿废什么话,你找我何事?”

无忧收起嚣张的神色,恭敬地对弄霜行上一礼:“这蔺城,要说能镇得住大场面的,在吴游心里,刘先生就是不二人选,还请先生今夜,能到百花楼来替小生主持一场拍卖。”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

弄霜虽然也好奇得紧,但他就是想挫一挫无忧那越发嚣张的气焰:“噢,你请,老夫就得去?”

还没等无忧开口,礼琛便沉着脸,先行开了金口:“我再问一次,你去不去?”

这赤裸裸的威胁,无忧险些没憋住,抿着嘴把脸别过一旁去偷笑。

吃硬不吃软的弄霜立马软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去去去,等着吧。”

哼!他还想着今夜回鹫鸣山里,同玉裘赏雪对饮呢!这两个泼皮可真是会挑时候!

“那小生先行告辞,恭候先生。”

说罢,无忧便同礼琛一齐离开了方家茶楼。

留下那些看热闹的茶客,无一不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这是何情况?不将达官贵人放在眼里的吴游公子,却对台上那位说书的先生毕恭毕敬,而紧随吴游公子身旁的那位,却又能将刘先生给吃得死死的

有些个机灵的,好似就此明白了些不得了的大事?!

是夜,百花楼。

金妈妈疯了以后,管事之人便成了程柳毓,无忧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轮到她头上?!

程柳毓是被贬到百花楼来的罪臣之女,琴棋书画和刺绣都会点,但没一个精通的,只能做红倌人,可她心气高傲,不愿认清现实,为此得罪了不少的贵客,金妈妈极不待见她,但因着她与元卿侯爷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多多少少都要留些情面,所以就将她丢在一旁不管不顾,只让她别再惹事就好,想来这次由她去掌管百花楼,定与那位元卿侯爷脱不了关系。

凑巧今夜那元卿侯爷似乎也想来凑凑热闹,带了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来,然后直接走到贵宾席上落了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

想来他为这一刻,早已做好了准备。

无忧坐在舞台的正下方,抬头正好撞见了那元卿侯爷居高临下地打量,无忧也不避开,大方与他对视,勾起唇角,礼貌一笑。

元卿看着无忧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这吴游公子看似不过是个模样生得的俊俏的纨绔公子,怎的做起事来,却有着一股子雷厉风行的气息。

戌时,拍卖正式开启。

“想来各位平日里,都是在对面的方家茶楼见着老夫,今夜有幸得了吴游公子抬爱,被请来这百花楼里主持拍卖!”弄霜来得不情不愿,便特意将请字咬得重了些。

“老夫说句实在话,这隔着一条街看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今日来到这百花楼中,趁机细瞧上一番”

嗯?

如何?倒是说呀?!

“果真是如花似玉的。”

无忧盯着弄霜,拿出自己的招牌表情,弄霜这狐狸是存心要冷场不成?

“我也没主持过拍卖,不懂有什么规矩,咱们就先看看今夜所拍卖之物!”

说罢,弄霜便将覆在自行车上的红绸给掀开了来!得见这神秘宝贝真容的来客们都议论纷纷。

这是个什么东西?

元卿见着舞台上那三辆自行车时,脸色大变,直接站了起来!

这吴游公子竟在这游戏里做出了自行车来?!还这般招摇地拿出来拍卖?是在找死不成?

别的玩家都费尽心思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怕惹火烧身遭遇淘汰,他倒是奇了怪了,到底是想耍什么花招?

弄霜也看得一愣,这不是沈无忧在天玑门里捯饬了许久的奇怪玩意儿吗?

“老夫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宝贝,要不请吴游公子亲自上前来解说解说?”

无忧听罢,便站起身来,压沉声线大声说道:“此物,名为自行车!”

“车?本少爷只听过马车水车风车,这自行车有何用处?”

说话的是当今武林第一大庄圣罗山庄的少庄主,无忧侧过脸望去,只见他不过十六七岁,却气度不凡,翘着二郎腿也丝毫不毁飒爽英姿,此刻正用好奇的神色望着自己,等候自己的回应。

无忧登上台去,提过其中一辆,骑上去踩动踏板,稳稳地在台上转圈。

台下霎时爆发了出一阵阵骚动!

“此物竟如此神奇?!”

“天爷啊!这是如何做到的?!”

“妙啊!竟能不靠马儿拉,就能如此灵动?”

无忧松开一只手,举过头顶,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实不相瞒,这自行车,是在下一个多月前,在天玑门闲来无事所造,只可惜天玑门弟子个个身轻如燕,不稀得用以代步,我这宝贝,也只得当成个玩意,给他们闲来无事骑着耍耍,得以有个强身健体的用处,可我吴游是个生意人,这辛辛苦苦造出的宝贝,哪能放在天玑门里埋没了,因此,才有了这场拍卖!”

震惊不已那位圣罗山庄的少庄主急忙追问:“公子所说的天玑门,可是传闻中替神仙们打造法器的天玑门?”

无忧按动把手上的刹车,将车停下来,归置到原位,不急不缓地应道:“是。”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神仙?!

“那你这自行车,可是靠法术打造而成的?”

无忧笑着摇头,虽说这刹车是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得来,但她拿到手之后,早已参破其中奥妙,眼下即便是不借助任何法力相助,她也一样能够做得出来,便厚着脸皮自信答道:“非也,无需借助任何法力,公子不信大可上前来试上一试!”

那少庄主早就跃跃欲试了,无忧此番话,正合了他的心意,忙不迭地起身小跑上前,随手提过一辆,学着无忧方才的样子,歪歪扭扭地骑了上去。

好在他是个习武之人,早已练就了异于常人的平衡感,虽初次尝试,倒也还算是稳当。

“当心,想要掌握这车得心应手,还需得要多熟悉些才可。”

“诶!好玩!你这车可还能骑得再快些?”那少庄主笑容灿烂,说着说着便加快了脚上的动作:“哎!啊!”

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还没等无忧出言提醒,他便从车上摔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管好你的人

还好摔得不算难看,他反应极快,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土,故作镇静地戏谑道:“看来你这车,也不怎么样嘛!”

无忧倒也不恼,只笑着应他:“何出此言?”

“要想骑得快些,就难以掌控,用以代步,属实鸡肋!”

“要想马儿乖乖听话,还得有个驯服的过程不是?”无忧也懒得再多说,只将车提下舞台,在大厅里骑了起来,只见她脚下似生风一般,车轮也随之极速转动,行驶的速度丝毫不逊平常快马。

她得心应手地控制着,似与车合二为一般,灵活地避开了所有障碍!惹来众人惊叹连连。

“没人去碰它,它就是堆废品,我这车好与不好,便是依仗所骑之人的实力了!”

那少庄主被无忧这番话逼得险些下不来台,幸而无忧并非是个不识趣的,见她停下车,抬头望向舞台之上脸色铁青的那位公子,道:“想来我初次骑这车时,连坐都坐不稳,还莫要说骑着走了,这位公子实乃天赋异禀,想必多加熟悉之后,定能更为得心应手。”

哪知那少庄主压根不卖无忧颜面,长袖一甩:“不必奉承!本少爷不吃你这套!”

无忧笑道:“我与你素不相识,奉承你对我有何好处?”

哪知这句话引来了身旁的一位男子的怒目,他沉着脸大声吼道:“小子,你莫要口出妄言!”

无忧一头雾水,她不过是实话实说,怎的就成了口出妄言?莫不是这公子来历不浅,是个什么大角色?

“你凶我干什么?你们又没自报家门,我的确不认识,不识就有错?”

哪知那男子神色又更凶狠了几分,拍桌起身,这下可有意思了,只见那男子站起身来的同时,舞台上的那位公子与礼琛近乎是同时动身赶到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地将他的肩头摁住。

那位少庄主瞪着礼琛:“怎么?你想动手?!”

礼琛收回施力的手,冷冷应道:“管好你的人。”

从方才上台之后,那少庄主就发现无忧只是个一点内力都没有的常人,便暗讽道:“徐伯不必动怒,这吴游公子并非习武之人,不识得我们圣罗山庄,咱们也不能怨他肉眼惠眉。”

圣罗山庄?什么来头?

无忧尴尬地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对礼琛问道:“圣罗山庄是何?会比天玑门还厉害吗?”

只见礼琛轻笑着应她:“我也不知。”

弄霜走向前来,对着一脸茫然的无忧,解说道:“圣罗山庄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规模自是要比天玑门大些,想必这位公子,定然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罗枫。”

他的这一番解说,倒像是助长了那罗枫的气焰,只见他仰头挺胸,一副自傲不凡的神情。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天玑门和圣罗山庄并无可比性啊!”

罗枫唇角一勾,笑中带讽,知道就好!他从来不听信传闻,管他这天玑门是何来头,究竟有没有神仙,只要没有名气,那就是不及圣罗山庄的。

无忧以同样的笑容回应:“一个靠武力,一个靠脑力,怎么比?”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罗枫气得脸都绿了:“你简直是狂妄至极!竟敢这般目中无人?!”

无忧懒得搭理,便缩到礼琛的身侧,佯装害怕的模样:“这人好凶啊,我好怕!”

礼琛心领神会,配合无忧的话,正色说道:“不怕,你是掌门,他一个不过是个少庄主,于情于理,你都不必对他客气。”

他的话音一落,震惊四座,又引起一阵哗然!

这吴游公子?竟然是天玑门的掌门人?!

坐在贵宾席上的元卿,却是眉头紧锁,用狠毒的眼神紧紧盯着无忧,礼琛有所察觉,侧目望去,两个人的视线就此撞上,顿时燃起了浓烈的火药味。

弄霜眯起眼睛,也假意吃惊:“你何时升了掌门?”

无忧随意地摆摆手,眉目谦逊:“天玑门在凡间刚成立的分支,我三生有幸,得掌门师父厚爱,眼下也不过就是个分支小掌门,不比掌门师父威风,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无忧的这番说辞,再一次激化了众人的惊叹,这不等同于印证了传闻?!天玑门的确是神仙的产业不假!难怪这吴游公子向来神秘,谁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等背景,没想到他竟然是天玑门的弟子?!

罗枫的神色一阵青一阵白,此刻连他都开始怀疑起来,这吴游公子究竟是不是个能得罪的人,哪怕高手如云的圣罗山庄再超群,真要和神仙打起来,怕也是毫无胜算可言。

无忧见好就收:“好了!今夜我不是来攀比的,也不是什么掌门人,今夜吴游就是个俗气商人,咱们就言归正传,继续拍卖吧!”

这场小风波,看似就此平息。

原本无忧是想等到拍卖结束之后,再主动提及自己的来历,便趁机拉拢一些人材,没想到这圣罗山庄,倒是无心替她锦上添花了一番!

意料之中。

三辆自行车,售出了共计黄金五万两的高价!

各自的买主,分别是元卿侯爷,圣罗山庄与一位神秘来客。

这神秘来客,是位头戴白纱帽的白衣女子,但即便是看不见她的容貌,也能从她的举手投足间,感受到她那超凡脱俗的气息。

无忧总觉得,她很像是苏白,但与苏白又有些不同之处,相比起苏白,她更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简直是比生怒时的苏白,还要令人不敢靠近!

只有礼琛和弄霜清楚,这神秘的白衣女子,正是玉裘上仙!

至于为何今夜她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高调地买下无忧的自行车,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闲得慌,想找些新鲜乐子,顺便来替无忧捧捧场,以一万两黄金的价格,拍下第一辆之后,她便带着车离去,不见了身影。

拍卖结束以后,略感疲惫的无忧,只想着赶紧回家睡觉,却被元卿给拦住了去路。

“吴游公子,可愿到本侯府中小酌几杯?”

无忧打着哈欠,不卑不亢地婉拒道:“夜已深,在下不便叨扰。”

普天之下,除了元卿的主人和当今圣上,还从未有谁敢这般驳他颜面!只见元卿神色略显不耐,进一步逼迫:“本候不嫌。”

一心只想睡觉的无忧实在是疲于应付,便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了礼琛:“实话跟侯爷说吧,跟我说没用,你得问我身旁这位。”

元卿方才就注意到了吴游身旁这位,周身萦绕着上乘仙气的公子,他见自己盯着无忧看时,还用传音来威胁。

不想瞎的话,就管好自己的眼睛。

简直嚣张至极,教他憋闷了一肚子的怒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真的是她!

“这位是?”

礼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淡地应道:“我是谁你无需知道,我家公子今日劳累过度,不宜饮酒,且,明日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操持,还请侯爷莫要再为难。”

元卿气得额角青筋乍现:“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再会。”

礼琛依旧没有看他,说罢便拉过无忧,欲要动身离去。

元卿身侧的那些个暗卫一并涌了上来,堵在了百花楼的门口,这一动作吓得楼里所剩无几的几个看客都一溜烟地跑到百花楼的后院去躲了起来。

开玩笑,这等引火上身的热闹,傻子才要去凑!

礼琛大手轻拂,顷刻间那些暗卫全部被撂倒,无忧还记恨着他逼迫主子苏白的仇,掩面轻笑:“好像要吃罚酒的人,不是我们呀。”

话音一落,无忧便同礼琛大摇大摆地齐步走出了百花楼。

只留下神色极为难看的元卿,恶狠狠地用脚踹在昏倒在地上的暗卫身上:“一群废物!”

回到家的无忧,直直栽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便再不想起身来。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礼琛在替自己拖鞋洗脸,心下温暖不已,用脸蹭着礼琛那温柔的手,嘟囔了一声:“谢谢。”

礼琛怔了怔,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即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无忧的额头:“安心歇下。”

沉睡后的无忧,再次进入了梦境。

久违的黑匣子又出现了!

画面之中,一个着浅藕色裙裳的小丫头正坐在一个阁楼下发呆,看见远处走来一位穿白裳红裙之人,她便赶紧起身拍去衣裳上的灰尘,稳稳地行礼:“奴婢见过将军。”

嗯?这一次竟然听得见声音了?!将军?女将军?难道

那着白裳红裙的人,是个梳着公子发冠的姑娘,却同以往梦境中所见的一样,看不清楚眼睛,只听她的声音和自己一样,比寻常女子的声音要低沉些许:“免礼,桃儿,你家小姐是否在此?”

“将军楼上请,小姐这几日心情很不好,还望将军宽慰一二。”

“可是又受了那两姐妹的欺负?”

叫桃儿的丫鬟摇摇头,用略带为难的神色应道:“小姐可能,有了意中人,但怎么也不肯同奴婢说。”

听到桃儿的这番话,那女将军好似特别震惊的模样,久久不能回神,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将军?”

“桃儿你先退下,我自己上去寻她。”

“是。”

桃儿走后,那位女将军伫立在原地思索了良久,才动身向阁楼上走去。

只见阁楼的栏椅上,坐着一位背影纤瘦的姑娘。

那姑娘听见脚步声,转回头,无忧大吃一惊!这不就是昨夜在古树见过的女鬼吗?!没想到她黑发时的样子,这般灵动秀丽,简直就如出水芙蓉一般!

“我”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很长的一段沉默以后,那女将军先开了口:“念音,我有话想跟你说。”

余念音垂着眼帘好像不敢看她,不安地把玩着手中的纨扇,还未敢点头,眼泪竟潸然而下。

她这一哭,倒是令那女将军慌了神,顿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抓着衣袖就去余念音擦拭眼泪。

嗯?这动作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她见着红蔷哭的时候,也是这等反应啊!

“对不起,念音对不起,我不该躲你,你不要哭。”

余念音抓住她的手,似在极力隐忍着难过,轻声说道:“唐舒若是不想再见我,念音是不会勉强的。”

真的是她!这位女将军,就是女鬼口中的唐舒!

“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太想见你,想你时刻都在我身边。”

“念音你明白吗?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直接,我怕吓着你,总而言之,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唐舒这一生,都将要追随你,而你身边,和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所以念音,你愿意吗?”

唐舒认真的神色映在念音震惊的瞳孔里,沉默漫长至唐舒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慌乱与失落。

“果然啊,我还是吓着你了,这样的我会令你厌恶吗?你若不愿意,我也希望,你不要躲着我,能留我在你身边也好。”

“不要说这般话,唐舒。”回过神的余念音再次垂下眼帘不敢与唐舒对视,脸颊浮起的红晕染上了耳根。

“念音同唐舒一样,也有如此想法,我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如此看来”

“如此看来,咱们两个奇怪的人相遇,是注定的!”唐舒听到余念音的回应,又惊又喜,兴奋之下,将余念音搂进怀里,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上,羞得念音捂住被亲的脸颊一声惊呼,脸更红了。

“唐舒上次是骗我的吧?”

“什么?”沉浸在喜悦中的唐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念音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

“就是在秋茨国,这是表达情谊的礼节。”

唐舒一脸极认真的样子,摇头说不是。

“那唐舒在秋茨,也这样待过其它女子么?或者是”

“所以,我的念音如此是吃醋了吗?”唐舒看着怀里别扭的还红着脸的人儿,宠溺地捏了捏余念音的脸,解释说:“是骗你的,我若是在秋茨对别的姑娘做此事,恐怕会被当成失心疯给抓起来。”

余念音知道自己被唐舒捉弄了,气恼地想要挣脱她的怀抱,无奈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比不上唐舒,反倒是被抱的更紧了,只好乖乖靠在了她肩头。

无忧看着这一幕幕,心中莫名涌起了万般柔情,就好似自己正身处其中一般。

在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无忧伸出手掌,挡住刺眼的光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好似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之中。

如果看不清楚眼睛的姑娘都是自己,那她也曾经是余念音深爱到愿意殉情追随的唐舒吗?

此刻的无忧不得而知,可这个梦境好像是打乱了自己先前的所有推测,以往出现了黑匣子的,都是无声梦境,为何这一次,却能听得这般真切?

这些线索乱成了一团,怎么也理不清,无忧便想着,下次若是再遇见那位女鬼,兴许能再从她口中了解到更多。

坐起身来,发现礼琛并未在房内,正起身准备去寻他时,就听得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礼琛一直记着无忧想吃红糖酥饼,今日一早便赶去城里寻到了那家铺子,还给无忧带了豆浆回来。

“醒啦,快些趁热吃。”

无忧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是红糖酥饼!忙不迭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小跑上前,抱住礼琛的腰,抬起头望向礼琛的眼睛中似是在大放异彩:“仙君真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小生王大可

鹫鸣山。

弄霜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玉裘的叫喊声,立马睁开眼睛冲了出去。

只见玉裘正扶着昨夜买来的自行车上,一脸欲哭无泪。

“看无忧那丫头骑着简单,怎的我连坐都坐不稳!”

弄霜眯起眼睛笑答:“这玩意儿怕也是要靠天赋的,主人你太笨了,所以才学不会!”

玉裘白了弄霜一眼,不甘心地驳他:“休要胡说!”

弄霜细细打量了一番,似乎看出了问题所在,提议道:“要不主人试着换身男儿装,你这裙摆太长了,看上去好像很碍事。”

玉裘听罢,觉得弄霜所说有理,便立马施法换了一身男儿装,弄霜还是头一次见着玉裘女扮男装时的模样,憋着笑叹道:“看来并非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像沈无忧那丫头一样,扮作男子时,毫不违和。”

“不好看吗?”听弄霜这般一说,玉裘失落地低头看了看,也不知是心理的作用,她也觉得不自在得紧。

弄霜摇头:“主人怎样都好看的,但也因着主人是极端的阴柔之美,少了些英气,就像是穿上了不合身的衣裳,看上去不太顺眼。”

“唉反正也没人看见,就且先凑合着吧。”

说罢玉裘便又兴致勃勃地骑上了车,歪歪扭扭地继续练习了起来。

弄霜灵机一动,跑上前去替玉裘扶住车的尾部,没想到这一招还真能行得通,玉裘总算是能保持平衡,踩着脚踏缓速前行着。

兴奋不已的玉裘发出银铃般清脆动人的的笑声:“啊!我成功了!哈哈哈,好好玩啊!”

弄霜痴迷地看着玉裘那美到动人心魄的笑靥,也忍不住随之勾起唇角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着玉裘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了,仿若是又回到了当年一般,真好啊

只要玉裘能开心,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弄霜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对了霜儿,樱儿呢?方小少爷已经回了蔺城,她去哪儿了?昨日怎的都不见她和方小少爷的人影?”

弄霜心下一紧,糟糕!主人怎的这么快就察觉了?

“我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兴许是贪玩儿去了吧,你莫要操心,樱儿妹妹身上,不是还有你留的印记庇护吗?”

玉裘对弄霜的话深信不疑,便也没再多虑,只淡淡地应道:“也是。”

“霜儿得赶去茶楼了,昨儿夜里无忧丫头要我早些去帮她忙,我不在这车你也别骑了,当心受伤,霜儿会尽早赶回来陪你的。”

“嗯,去吧。”玉裘停下车,冲弄霜摆摆手。

目送他离去之后,玉裘便又小心翼翼地开始骑了起来,没有了弄霜的扶持,要骑动着车,虽然举步维艰,但比刚开始时,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弄霜到了方家茶楼,只见那儿已然排起了长龙一般的队,一头雾水的他满脸疑惑地挤进了大厅里,只见无忧和礼琛正坐在他的说书台上。

无忧忙着与来排队的人交谈,而礼琛则拿着笔在纸上记些什么。

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只见无忧的右侧,立着一块牌子,那牌子上写着:请主动告知姓甚名谁,有何擅长的才艺,为何想加入无忧谷。

“小生王大可,是个穷秀才,擅长吟诗作词,想拜您身旁的这位公子为师。”

礼琛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了这位叫王大可的秀才一眼。

无忧也甚是困惑,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你为何要拜他为师?”

“这公子的字迹游云惊龙,书法独特,实在是教人过目难忘!”

无忧听罢,险些笑出声来,抿着嘴强作镇定地说道:“无忧谷又不是书斋,你总得要让我知晓,我收下你这个弟子,有何用处才是。”

王大可诚然问道:“恕小生冒昧,请问无忧谷是做什么的?对你们而言,如何才算得上是有用之材?”

“无忧谷的宗旨,是与天玑门一样,要为世人打造出新鲜而又实用的精妙器物,需要的,只有三种人,一是身强体壮能吃苦的,二是有着独特奇思妙想的,三是心思缜密手艺精巧的,当然,心术不正之人,无忧谷是断然不会收下,书生觉得,你符合哪一条?”

听完无忧的耐心解答,王大可彬彬有礼又不失谦逊地答道:“小生略会一些木匠的手艺。”

无忧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那你可有带上作品来?”

只见王大可从袖中拿出一只用木头做的麻雀轻轻置于桌上:“献丑了。”

无忧拿起那只做工精巧,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麻雀,发现那麻雀的头,爪子,翅膀都是可以摇动的,而那尾巴更为奇妙,竟然还能转动!

她突然冒出了一个鬼使神差般的念头来,便下意识地去做了。

无忧捏着那麻雀的尾巴,轻轻转动了几圈,然后将麻雀放在桌上,只见那只木头做的麻雀,竟然在桌子上蹦哒了起来!!

就连礼琛的眼神之中,也透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目光!

这一个时辰以来,除了收下了几个体格健硕力气大的,还是头一次遇到会工匠手艺之人!并且还是这般厉害的!

兴奋不已的无忧将桌子一拍,痛快应下:“好!就你了!!”

王大可的神色间,却显露出些许犹豫“小生还有些问题需得要问个明白。”

“请尽管说。”

只见王大可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礼琛,然后收回视线,对无忧问道:“成为无忧谷的弟子,小生是否能得到这位公子的书法指点?是否还能告假考取功名?是否还能娶妻生子?”

无忧垂下眼眸沉思起来,这书生还真是个分外执着之人,如若礼琛说不愿意,恐怕他就不会入无忧谷了。

哪知还没等无忧想好答复,礼琛便先行开了口,对王大可应道:“你所说的,都可如愿。”

!!!

礼琛是真的愿意收这个会木匠手艺的书生为徒吗?还是说他其实是为了帮助自己,完成想要将无忧谷打造得同天玑门一样成功的祈愿?

王大可难掩眉目之间的喜色,侧身弯腰对着礼琛恭敬地鞠上一躬:“师父在上,徒儿有礼了。”

然后再转回身来,对无忧再行上同样恭敬的一礼:“弟子王大可,谢过掌门抬爱。”

无忧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礼,一时间有些浑身不自在,赶紧摆手示意他起身:“快些起身,今后见着我,就不必再行此大礼了,你此刻到后院中去找方小少爷,他会将门规拿给你看的。”

王大可愣了片刻,似乎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再次弯腰行礼:“是,弟子告退。”

无忧气的脸都绿了!这书生都是呆子不成?怎的她才说过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三章:我叫苏芸

王大可赶去后院,却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只见院子里并排站着五个体格健硕,肤色黝黑的大汉,而方小少爷正站在台阶之上给他们讲解门规,只因着其中四个都不识字!

随着王大可的到来,大家都纷纷侧目看向他。

实在是让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倍感压力。

方茗见着这次选中之人,一副书生模样,重重舒了一口气,幸好!他不用再一次将这门规给念上一遍了!

王大可赶紧擦去额角的冷汗,面露怯色地自我介绍道:“小生王大可,见过各位师兄?”

哪知那五个大汉默契十足地齐刷刷大声应道:“嗯!师弟好!”

吓得方茗险些没拿住手中那张写着门规的纸!

方茗移步迎上前去,将门规递给王大可:“这里是门规,你且先看着,我去找口水喝!”

“小生谢过方少爷。”

王大可拿着门规,仔细看了起来。

第一条:禁止同门之间打架斗殴,如有违背,酌情处理。

第二条:不容任何挑拨离间之事,如有违背,逐出!

第三条:不容任何原因的背叛与出卖,如有违背,逐出!

第四条:同门之间需亲如手足般互助互爱,体贴关照。

最后一条,也是最长的一条,用着加粗的字体,写着:门中盛行随性自在之风气,无需遵循世俗繁缛礼节,见掌门不必行礼鞠躬,以笑容代之,此礼适用门中所有人!笑一笑,十年少!

这倒是有趣!王大可抬起头,将脸转向他的那五个师兄,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五个大汉又是齐唰唰地愣住,随后才反应过来,都纷纷极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回应他。

实在是滑稽不已,王大可没忍住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也感染了他那五个默契十足的师兄,一时间各种画风的笑声回荡在后院之中。

方茗抱着茶壶,正准备往自己嘴里再一次灌下茶水,哪知这些个惊天动地的大笑声突然响起,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茶水都洒在自己的衣襟之上了!

虽然被气得不轻,可方茗又不敢去招惹那些个壮汉,只得自认倒霉,噘着嘴鼻翼微张,跺了跺脚,接着默默忍下委屈,到衣柜前去找新的衣裳换。

继王大可之后,无忧和礼琛终于又迎来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叫苏芸,我家祖传三代都是打铁的,所以我也是个打铁的!这把玄铁短刀,就是我打的!请公子过目。”

无忧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长相英气十足,说话行事都干脆利落的姑娘,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短刀,抽出鞘一看,只见这玄铁所锻造的刀身深黑如墨,刀锋却又隐约透露出些红光,无忧虽不识得好坏,但礼琛的神色已然说明了,这把玄铁短刀并非凡品。

“苏姑娘为何想要来我无忧谷?可方便细说?”

苏芸红着脸老实答道:“我爹让我来的,说我老是口无遮拦,把公子都吓跑了,让我到这儿来寻个如意郎君……但我的毕生心愿,是想要打造出一对,胜过碧落黄泉的刀剑!”

无忧看着苏芸那些个丝毫不逊于自己的丰富神色,忍俊不禁:“哈哈哈……你说话挺好玩儿的,我喜欢,也挺有志气,来吧!希望无忧谷,能成为助你实现心愿的地方!”

“谢公子!哦不…谢掌门!”

无忧朝忽而又一脸窘迫的苏芸挤眉弄眼:“我姓吴,不姓谢。”

苏芸看着无忧突如其来靠近的脸,又开始紧张起来,磕磕巴巴地说:“哦,谢过吴掌门!”

无忧看这姑娘脸皮实在是有些薄,她也不好捉弄,便笑着对她轻声说道:“好了,苏姑娘,去后院找方少爷吧,你的一众师兄正等着你呢。”

哪知苏芸一听到一众师兄,脸更红了!耳根子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面露惊慌:“哦!哦!我这就去,这就去。”

苏芸拖着略微有些僵硬的腿,慢吞吞地走进后院,还没敢抬头,整齐又惊天动地的招呼便响了起来:“师妹好!”

方茗虽然已经被吓到了两次,却还是没能来得及适应,整个人又是一抖!

苏芸也吓得不轻,缓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院子里并排站着五个大汉一个书生,都正挂着一脸如沐春风般的友善笑容看着自己!

爹啊!芸儿有点……想回家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后院的人越来越多,方茗也彻底适应了那一阵阵乍响的师弟好!师妹好!甚至还主动加入其中,扯着嗓子跟他们一起吼!

人越来越多,这声音也就越来越大,无忧正疲惫望着还依旧漫长的队列,瘫在太师椅上舒了一口气,哪知突然一阵洪亮又整齐的“师弟好”自后院传来,响彻茶楼!

无忧被吓得整个人立马精神了起来!方茗这孩子,声音好像都喊破了!

礼琛看着无忧被吓到整个人一抖的反应,只觉讨喜极了,下意识就宠溺地伸出手去揉了揉无忧的头顶……

!!!

这一举动,不仅仅是震惊了在场目睹的所有人,就连无忧都暗自诧异!

礼琛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吗?还是忘了自己是吴游公子的身份?就不怕别人又将他误会成断袖?

无忧放在桌下的手暗自扯了扯礼琛的衣袖,提醒他赶紧将手挪走,哪知礼琛不管不顾,还揉得更起劲儿来了!

只见礼琛温柔地笑着看向无忧:“累了就歇会儿。”

无忧尴尬地笑了笑,轻咳一声:“不累,不累。”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遂,队列之中跑了一大批想上前来献殷勤的姑娘!

礼琛适才收回手,恢复以往的平静神色,看向不远处正忙着端茶递水的伙计,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偷闲嗑瓜子的弄霜,提高音量对他说:“我家公子需要休息片刻,还请刘先生去替他准备一盘茶糕,再泡一壶好茶来。”

弄霜气得将瓜子一扔,哼了一声,然后就老老实实地去做了。

礼琛又看向排在队列最前边的那个人,柔声道:“还我跟前来继续。”

无忧抽出扇子来挡住脸,满足地暗自偷笑,得此贤夫,实乃三生有幸!

待一盘茶糕见底,再回到说书台上时,无忧却见着了昨夜那个叫罗枫的少庄主正坐在礼琛的跟前与他对峙!

无忧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去:“呀!什么风能把圣罗山庄的人给吹来了?”

罗峰面色微青,极力控制住语气之中的不快,对无忧应道:“你这什么语气?虽说昨夜我说话有些欠妥,稍有得罪,可好歹也算得上是你的客人,难不成堂堂无忧谷的掌门人就这点肚量?”

第一百一十四章:小丫头

无忧挠着脑袋,一副困惑不已的模样:“你这人奇怪得很,我好言好语同你说话,你说我是在奉承你,我学你说话的语气,你又说我态度不好。”

“你!”罗枫被无忧堵得不知如何作答,但一想着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就觉得若是自己再继续与他抬杠,那他的心愿,指定是办不成了!

便收起了平日里的傲然,拿出一副端正的姿态,对无忧说道:“我想到你这儿来学手艺。”

???

无忧招牌表情脸,她没听错吧?这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说,他想到无忧谷学手艺?!

虽然无忧什么话都没说,但罗枫总感觉无忧表情就像是在嘲讽他一样,没好气地又开始凶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无忧这才收起疑惑,正色应道:“哦,没什么,那你说说,你想学什么手艺?”

罗枫一脸别扭地支支吾吾:“就、就你那个自行车,怎么造出来的?我想学。”

“噢”无忧拧着眉毛沉思片刻,转头看了看礼琛,问道:“他方才可有跟你说他会什么?”

礼琛摇头,语气中带着些揶揄:“兴许这罗公子,是不屑与我说话吧。”

被礼琛一语中的的罗枫面露些许惭愧,他方才的确是有些瞧不起这公子,心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而他不过是个吴游公子的小跟班,他能有什么资格来决定自己的去留?

无忧神情严肃地看向罗枫,问:“真是如此?”

“这以我的身份,怎么着也得要你这个掌门来亲自接待啊!”

“他是我的师兄,天玑门一等弟子,掌门师父座下最得意的门生,比我不知高了多少等级,这下可好,方才你将他得罪了,即便是我想留下你,怕也悬了!”无忧还没将礼琛是日神之子的身份给透露出来,但她倒是有些好奇,若是被罗枫知道后,他会是何等反应!

罗枫一听,又惊又悔,脸都白了几分,他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对吴游言听计从的人,身份竟然要比吴游的还高!

大丈夫能屈能伸,但罗枫碍于情面,只得凑近礼琛,小声地对他说道:“方才是我有眼无珠了,还请兄台见谅,我是诚心想要来讨教手艺的。”

礼琛面色平静,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但他看得出,无忧是想要收下这罗枫的,至于为什么,他虽也有揣测,但还不敢笃定。

只见礼琛站起身,朝无忧招招手:“你来。”

无忧顺从地迎上前去,两个人背对着罗枫,嘀嘀咕咕讨论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无忧坐回太师椅上,对罗枫说道:“我们可以给你个机会,但你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罗枫霎时间两眼放光,忙不迭地应下:“你只管说。”

“你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若是要让你撇弃这个身份,乖乖摆正态度到无忧谷来做弟子,想必也是无稽之谈,所以我们决定,跟你做个交易,我可以教你如何造出自行车,你得拿一种同等级的,圣罗山庄的独门功法,来换。”

罗枫垂下眼帘,一番思量后,点头:“没问题!”

无忧继续说道:“我会负责亲自教会你,而圣罗山庄的独门功法,也得由你亲自授教给无忧谷的弟子。”

“我可先说好,圣罗山庄的独门功法里,御儡术是绝不外传的!”

无忧摆摆手,她才不会去贪求什么绝世武功:“拿什么功法来换你随意,只要别是什么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的假招式就行。”

罗枫这才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吴游是想要套取他们圣罗山庄的御儡术呢!

“那就一言为定!”

“好,你先到后院去等会儿吧。”

罗枫听罢,起身离座向后院走去。

刚一掀开门帘,跨了一只脚进去,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师弟好!!”

他脸一沉,谁是他们的师弟啊!!!他压根就没有拜吴游为师好吗?!

两个时辰过去后

看似没玩没了的长队,终于走到了尽头,无忧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正打算起身活动活动,却见着一抹熟悉的,姗姗来迟的娇小身影朝自己跑过来。

竟是百花楼里的小丫头!

还没等无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那小丫头便气喘吁吁地自报家门:“我叫小丫头,我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还请公子收留!”

无忧端起茶水递给她,忙柔声问道:“你不是百花楼里的小丫头吗?怎么跑出来了?你的身契呢?”

小丫头鼻子一酸,眼泪直打转,咬着下唇,隐忍着哭腔:“公子救救小丫头吧!程柳毓她太坏了!”

程柳毓?无忧险些就忘了!当初自己和苏白还在百花楼的时候,对小丫头分外照顾,如今她们都不在了,金妈妈一疯,百花楼的管事权又落到了程柳毓手中。

想来以她那歹毒的心思,定会将对苏白的怨气,都撒在小丫头身上!

无忧急忙跑下台去,拉起小丫头的衣袖,只见那上边,密密麻麻,全是触目惊心的淤痕!

“她竟然对你下如此毒手?!”

礼琛扭过脸,不忍再看,那些伤,简直连多看一眼都觉肉痛!

小丫头被无忧突然抓住了手,一时间羞怯得很,红着脸将手抽回,拉下衣袖,小声地说:“我皮糙肉厚,挨打都是常事,可她不知发了哪门子疯!非要逼我去接客!当初金妈妈都没有这般强迫过我”

无忧气急败坏地骂道:“简直岂有此理!程柳毓这个毒妇!”

早知当初,让苏白将她一掌拍死!就不该留她遗祸人间!

“走,小丫头,我去替你找程柳毓讨身契!”

小丫头抹去眼角的泪珠:“公子大恩大德,小丫头定会铭记于心,好好报答!”

百花楼。

无忧对着迎上前来的姑娘冷冷说道:“你去将程柳毓叫出来,让她把小丫头的身契带上。”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

程柳毓不急不缓地摇着扇子走出来,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将客人抢去了方家茶楼不说,竟还来我这百花楼里找茬?吴游公子好雅兴!”

无忧只觉多看她一眼都嫌恶:“废话少说,把小丫头的身契拿给我。”

程柳毓笑得花枝招展:“哈哈哈想要小丫头的身契?行啊,你把昨夜那五万两黄金拿出来同我换。”

相由心生可是一点都不假,无忧只觉她比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时,面目还要狰狞可憎了几分!

无忧冷笑道:“痴人说梦,你这嘴张得比金妈妈还大,就不怕步了她的后尘?”

“哟,我倒要看看,你这同样的伎俩,还能不能起得了作用?!”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当我不敢?

无忧眯起眼睛,冷眼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程柳毓早已经发现,金妈妈的密室之中,并没有那价值五千两黄金的银票,所以她断定,吴游一定是将银票拿走了!将金妈妈逼疯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我什么意思,公子心中自有数,我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算沾了您的光不是?”

我呸!如果无忧能一早预见,金妈妈疯了之后百花楼会落在她的手中,无忧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金妈妈疯的!

虽然无忧气得肺都要炸了!但她表面上依旧是镇定不已的模样:“我不是来跟你谈交易的,小丫头的身契,给与不给,今日都由不得你!”

程柳毓挺直腰杆,冷哼一声:“笑话!这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对我动粗不成?!”

“你当我不敢?”

程柳毓当然不怕,这吴游公子再是嚣张,不可能连元卿的颜面都敢踩!

“我就赌你不敢。”

只见吴游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步冲到程柳毓的面前,都不等程柳毓有所反应,便伸出手重重地将她的头摁倒桌上!

咚!

这声撞击之响亮,原本还站在程柳毓身侧的几个姑娘,纷纷吓得蹿到一旁去,揪着帕子在心中替程柳毓暗道了一声:“嘶”

程柳毓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无忧死死按住,起起落落,脑门在桌上又磕了好几下!已经红肿了起来。

无忧讽刺地笑道:“你还真是又蠢又讨人厌啊,白长了张人模狗样的脸!”

“放开我!”

“放开你?放你去侯府搬救兵?”无忧顿了顿,揪住程柳毓的头发,将她的头提起来,语气中丝毫不掩怒意:“要么你现在乖乖地把小丫头的身契给我,我放你去,要么我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等侯府的人来替你收尸!”

“礼琛!”

听到无忧的示意,礼琛手中顿时幻化出了一把长剑,明晃晃的光打在程柳毓惊恐的脸上,好几个胆小的姑娘,都纷纷尖叫着逃走了,剩下的,几乎都是不满程柳毓的蛮横恶毒,想要等个热闹看。

程柳毓万万没有想到这吴游竟然连元卿都不怕,一想到他要取自己的性命,吓得腿都软了,急忙求饶:“我给你!我马上就给你!”

无忧冷笑一声:“迟了。”

接过礼琛递来的长剑,将冰凉透骨的剑锋,抵在程柳毓的脖子上。

程柳毓因为极度的恐惧,浑身不可抑制地抖动着,绝望不已的她哭着大声喊叫:“求你了!求你别杀我!我知道错了!我走!我离开百花楼!滚得远远的!求求你”

无忧等的就是她此刻的态度!

杀她?无忧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只见无忧扔下手中的长剑,厌恶地松开程柳毓的头发:“早些如此,你又何须出这么大的丑?”

丢下还仍旧惊魂未定的程柳毓,无忧走到牡丹的跟前,收起冷漠的神情,对牡丹柔声说道:“百花楼今后,还是由牡丹姑娘打理吧,将你帕子借我用用。”

牡丹一脸震惊,手足无措地将帕子递给无忧之后,摇头说道:“牡丹恐不能胜此重任。”

无忧接过帕子,将手擦了个仔仔细细,然后问道:“这帕子你还要吗?要不我扔了送你一条新的?”

“”牡丹眉目间也透露些许厌恶:“不要了。”

“百花楼由谁掌管,就由你们这些姑娘自己决定吧。”无忧看了一眼仍旧还瘫坐在椅子上发抖的程柳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拿身契滚蛋?!”

程柳毓被无忧这一催,吓得急忙起身连滚带爬,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无忧欺负了她!

收下小丫头的身契之后,无忧和礼琛便带着小丫头回了方家茶楼,刚走进大厅时,只见方老爷子正带着几个伙计在收拾大厅。

无忧一脸愧疚地对方老爷子说道:“方老爷,对不住啊,我刚才急着去百花楼替小丫头讨身契,还没来得及替你收拾桌椅……”

万万没想到这方老爷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笑呵呵地说:“无碍,公子是成大事之人,不必拘泥于这等小节。”

“诶,那可不行,不拘泥于小节也不是这等不负责任之举,方老爷愿意替在下提供场地,已然是仁至义尽了,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吴掌门啊……”方老爷面色之中隐约透露出些试探:“我那小儿,可能到你门中去学艺?”

无忧身形一愣……她虽然觉得方老爷愿意让方茗离家学艺历练,是极好的事情,但这对于礼琛和方茗来说,可却又有了很大的顾虑……

方老爷看出了无忧的犹豫,忙进一步替方茗争取机会:“我儿天资虽不够聪颖,但他绝对是个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学手艺的好孩子啊!”

礼琛知道无忧在考虑自己的感受,便替无忧应下:“只要方小少爷愿意留在无忧谷,我们也是乐意栽培的。”

无忧惊讶地看向礼琛,眼睛直眨,这小肚鸡肠的男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哎!好好好!太好了,那你们赶紧去后院吧,这儿就让伙计们来收拾就行了,快去吧别让那些孩子们等久了。”

踏进院子的前一秒,无忧和礼琛就已然有了心理准备。

掀开门帘之前,无忧让小丫头蒙住耳朵。

果不其然!

迎接他们的呼声几乎是平地惊雷一般乍起!

“掌门好!!!”

无忧见着她和礼琛辛苦了一天精心挑选出来的弟子们,倍感欣慰,还有些惊喜,本以为没多少个人,现在一看,竟有二十来个!

礼琛低着头想了想,对无忧说道:“好像咱们厨房的人手,只找了两个,恐怕是不大够……”

无忧觉得奇怪,莫要说现在无忧谷的人还比较少,即便是今后有个百来号人,礼琛在厨房里,一个顶十个用,也足够了啊!

“你想说什么?”

礼琛咽了咽口水,略带为难地开了口:“要不……我去问问朱老板愿不愿意到无忧谷来大展身手?”

无忧捂着肚子险些笑到地上去打滚:“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竟然……还念着朱老板的烤脑花啊!

礼琛脸一黑:“可是又欠收拾了?”

无忧一听,立刻原地立正站好,忍下笑意,佯装正经答道:“我没有,我不是。”

小丫头抬着头好奇地望着吴游公子的笑靥,疑惑不已,为何会突然冒出,他笑起来和无忧姑娘异常相似的错觉来呢?

尤其是唇角的那对梨涡……实在是一模一样啊!

自从苏娘子过世后,无忧姑娘也不见了踪影,她现在究竟在哪儿?是否还无恙?

如此想着,小丫头便忍不住开了口:“吴游公子,我还有一事相求。”

第一百一十六章:欲加之罪

听见小丫头在跟自己说话,无忧赶紧低下头去回应她:“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都会尽力而为的。”

“苏娘子房里曾经有个丫鬟,不知公子是否认识?”

无忧一听,小丫头竟还挂念着自己?!

“你想让我帮你找她?”

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苏娘子去世之后,无忧姑娘就不见了踪影,可元卿侯爷一直在追查她的下落,方才小丫头见公子一点都不畏惧那位侯爷,所以才”

无忧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只觉这丫头虽然被金妈妈那样的人养在烟花之地,但品性却依旧如此正直善良,实在难得。

“你随我来。”

小丫头顺从地点头,紧随无忧地脚步,一前一后地踏进了方茗地房间里。

方茗正在房里喝水,见着无忧带着一个极其眼熟小姑娘走进来,好奇地问:“这姑娘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是百花楼的小丫头,方少爷的确是见过的,在百花楼起火之后。”

百花楼的小丫头?方茗抓着脑袋想了片刻,终于记起他为退婚而去抢碎娃儿糖葫芦那日,曾经在百花楼的后院里碰见过她!

“噢,我记得了,是见过的。”

无忧心觉奇怪,方茗那时跑到百花楼里去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又去过百花楼?”

方茗一时语塞,这要他怎么解释?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看着他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无忧更是好奇了:“你倒是说呀?”

“我解释不了,你去问弄霜吧,都是他出的注意。”方茗说罢就一溜烟儿地跑院子里去了。

无忧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小丫头身上。

“公子可是知道无忧姑娘的下落?”

“是,她过得很好,离你很近,小丫头你不用担心。”

小丫头一听,顿时慌了神:“离我很近?那岂不是很危险!那位侯爷可是一直都在找她呀!”

无忧狡黠笑道:“有何危险?我在他跟前来回晃悠,他也认不出我呀!”

“什么?!”小丫头听罢,整个人瞠目结舌地愣住了!

吴游公子竟然就是无忧姑娘?!

“连你都认不出吗?”无忧抬手,将自己那一头青丝散开来:“此刻可能认得出了?”

小丫头又惊又喜,一把将无忧抱住,开心地笑道:“真的是你呀!小丫头真笨,居然都没认出来!”

无忧将手指比在唇边,柔声对小丫头说:“嘘!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其它人哦,否则我会很麻烦的。”

“嗯嗯!”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会替你好好保守这个秘密的!”

“对了,你可知道,那元卿侯爷为什么要找我?”

按常理来说,苏白被烧死一事,已是众人皆知,难不成那元卿还跑去掘坟验尸,发现那尸体不是苏白,所以才会一直追寻自己和苏白的下落?

这也不对啊,金妈妈也找人来验过尸,她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那元卿又是如何发现的?

话说回来,苏白究竟又是在哪儿找到那般契合的女尸来代替自己?无忧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他说你是纵火害死苏白的凶手,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给找出来”

无忧气极:“我呸!无凭无据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小丫头忙安慰道:“别气,小丫头相信姐姐你不是那样的人!”

“不行,这冤屈我必须要替自己洗干净,总不能让我这辈子都以吴游公子的身份存活下去啊!”

无缘无故被扣上纵火杀人这么大个罪名,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无忧,此刻简直是坐立难安!

即不能将苏白还活着的真相透露,又要找个不存在的替罪羊来背走自己头上的黑锅这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啊!

“小丫头,你去帮我将礼公子和刘先生叫来,就说我有要事同他们商量。”

“好!”

这火是苏白放的当夜除了在苏白房里的那个被一同烧死的神秘男子,好似也没有别的目击证人了,如此看来,唯一的突破口,怕只剩下那另外一具男尸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哪怕此刻起火现场的所有痕迹都保留完好,哪怕她想要以这火是意外来替自己辩驳,怕也是毫无胜算可言!

就在无忧一筹莫展的时候,礼琛和弄霜走了进来。

礼琛看着无忧异常难看的脸色,忙问:“发生了何事?”

无忧沉着脸,冷笑一声:“那元卿,说我是纵火烧死苏白的凶手。”

弄霜一听,气得胡子都直了:“什么?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礼琛紧紧攥着拳头:“无凭无据,岂能容他空口白牙说了算?”

“哎!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不懂凡世规则,以他的权利,他要说这个丫鬟是凶手,那丫鬟就得被当成凶手给抓起来!”

无忧点头:“弄霜所说不假,我不能坐以待毙,即便是我这辈子都要以吴游的身份活着,我也无法忍受任何莫须有的罪名!”

礼琛听得火冒三丈,皱着长眉:“岂有此理!怎的会有这等荒谬至极的规则?那皇帝是摆设吗?区区一个侯爷,都能无视王法?”

一想到他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无忧,要忍受这般屈辱,礼琛感觉心口上的火都要蹿出头顶去了。

“我要去找他算账!”

弄霜急忙一把将礼琛给拽住:“你算什么帐啊!他现在还不能死,你忘了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了?”

???

无忧疑惑不已,心下升起没来由的直觉:“什么话?他为何不能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弄霜看了无忧一眼,垂下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唉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法子再将你置身事外了。”

礼琛心知自己方才气极之下,过于莽撞,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一脸愧疚地走到无忧跟前,抓起无忧的手,将她搂在怀中,柔声说道:“我本想着,不让你知道太多的事情,能将你置身事外,好好保护起来,可是现在忧儿,你可会怪我。”

无忧心下一惊,礼琛竟然对自己有所隐瞒?!

哇!她现在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口疼!还干巴巴地涩得慌

“凭什么!”无忧甩开礼琛的手,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红着眼睛,声音都哽咽起来:“我信任你们,依赖你们,我对你们毫无保留,我有什么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跟你们说!同你们一起商量!”

“你们凭什么要拿着为我好来当作借口,对我做出这般不平等的回应?”无忧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般激动,但就是觉得难受极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你们?

礼琛看着无忧此刻伤心不已的模样,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忧儿”

无忧伸出手打断礼琛:“你不要说话,我先冷静冷静。”

弄霜万万没想到无忧会有这般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我们也是怕你受到没必要的伤害”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为了保护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究竟需不需要这样的保护?”无忧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但此刻情绪已经激动到了不能自控的地步。

一时间再忍不住,哭了出来:“有没有想过我会觉得在你们眼里,我不被认可!我只是个需要被保护的人,是个无用之人,是个不能为同伴分忧解难的累赘?!”

无忧这一番话,似是重鼓一般敲打在了礼琛的心坎上。

自责不已的他,似乎连想要去替无忧擦去眼泪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他早就应该想到,那样极度渴望被认可,又自尊心强烈的忧儿,并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对不起,忧儿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但在我们心目中,你绝非是你方才所说的那样!”礼琛拿出怀里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朝无忧递过去:“忧儿在我心里,是比师父还要聪慧的奇女子啊!”

无忧皱起眉头,并不打算去接礼琛递来的手帕,只站在原地,没好气地说:“我生气的时候很可怕吗?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礼琛愣了愣,喜出望外地问:“忧儿不生气了?”

无忧的脸上还淌着泪,但情绪已经逐渐平复:“我气啊!我气得都要死了!我更气的是你这臭仙君看我气极败坏时都不敢靠近我!”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礼琛便大步上前去将无忧一把拉进自己的坏里紧紧抱住,愧疚又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忧儿不气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今后都不会再愿意让我碰你了”

弄霜在旁边看得直想自戳双眼!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莫名其妙地就被眼前这两人秀了一脸的恩爱?就不能考虑考虑他的感受?

他真的是,好惨一只狐狸,对主人爱而不得也就罢了,还得忍受这两个小没良心在他跟前卿卿我我!

“你们当真要将我不放在眼里?”

听到弄霜的抱怨,无忧这才意识到,她和礼琛亲密时的样子,全被弄霜看了去,一时间羞怯不已,红着脸从礼琛的怀里挣脱出来,面露些许尴尬的笑:“哈哈抱歉,咱们还是来继续说正事吧。”

弄霜把屁股往凳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翻白眼,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你让你的仙君慢慢说吧!我不想说了!”

“好,我来说,忧儿的主子苏白,其实就是我的小姨母,弄霜的主人,玉裘上仙。”

???!!!

“你们?!”

太过分了!竟然连她的主子苏白都伙同他们一起瞒着自己!无忧只觉得好不容易压制住的不满,又要开始沸腾起来!

“……”礼琛看着无忧的眼神之中带着些怯色,似乎是有些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无忧咬牙切齿地说:“我好得很,你继续。”

“弄霜发现那元卿想要得到小姨母的目的并不简单,并且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个神秘的靠山,眼下这个神秘人是谁,我们不得而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需得要留下元卿的性命,将那个神秘人给找出来。”

“我们曾猜想过那个神秘人是胤罗,所以才不愿让你受到此事的牵连,毕竟现在以我和弄霜的修为,都敌不过他。”

“大概就是这样。”

无忧将信将疑地追问:“真的只是这些?”

弄霜笃定地点头:“就只是这些了。”

元卿侯爷的背后……有一个人神秘人?

这个人真的是胤罗?可他如果在知道了苏白就是玉裘的情况下,为什么需要借助凡间的一个侯爷之力,来得到玉裘呢?这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莫非是另有其人?

无忧隐隐觉得,神秘人是更生的可能性,要比胤罗更大一些。

但是更生费尽心思要得到玉裘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与他想要掌握三界的阴谋有关?

想起昨天夜里元卿硬要逼着自己去他府上作客,也不知是在打什么算盘,难道他真是更生的又一枚棋子?

可为何他又要花那么多金子买下自己的自行车呢?

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是沈无忧,所以想将自己绑起来逼主子现身?

需要逼迫玉裘现身的人,似乎不仅仅只有胤罗一个,因为胤罗他已经抓走了落樱,而更生……

啊!对!胤罗是更生最大的对手,而玉裘又是胤罗唯一的软肋啊!

礼琛看着沉浸在思索之中的无忧,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一时之间,也开始惊觉到了这一点:“弄霜,你今日可带了天眼仪?”

弄霜一头雾水:“我拿给小少爷使了,他一天捧着看八回呢!生怕了樱儿妹妹受欺负。”

听到弄霜这样说,礼琛适才放下心来,抬手施放了结界,正色说道:“今后我们,恐怕得当心使用天眼仪了。”

“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师父很有可能通过你手中的天眼仪来监视到我们的动向!”

弄霜一听,更是困惑:“你倒是说清楚些啊!”

无忧对弄霜耐心解释了一番缘由,顺带着将她方才的猜想也一并告知给他和礼琛听。

弄霜觉得头痛得厉害,只唉声叹气:“唉……我不过是想和主人在鹫鸣山里好好过日子,怎的会遇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

礼琛接过无忧的话,提议道:“我方才也想到了这一点,其实眼下,我们可以利用这庄案子,试着挫一挫那元卿的嚣张气焰,再以此事稍加试探,便能笃定他背后的神秘人,究竟是不是师父了。”

“没错,仙君倒是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去找主子询问那具男尸的来历吧!”无忧说罢,便想动身出发了。

礼琛急忙拦住她:“傻丫头,鹫鸣山那等极寒之地,你如何去得?”

“……”无忧停下脚步,她太过于心急,险些就将这事给忘了!

“弄霜不是说,有他娘亲留下的狐皮吗?”

弄霜听罢直直摇头:“那狐皮再是厉害,也保不了你这凡体啊!”

“你最近这般操劳,就好好歇息几天,小姨母那儿,自有弄霜去问,我也会先去那侯府中查探一番,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无忧心知礼琛是怕自己劳累过度,搞垮了身子,再说这无忧谷刚刚成立,弟子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还是得需要她去亲自打理才能放下心来,便顺从地接下他的一番好意,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吴菡儿

趁着天色还未沉下去,无忧便带领着一众新弟子,在礼琛和弄霜的协助下,纷纷来到了无忧谷。

“哇!这儿真漂亮啊”

“真是个出世超凡的好地方!”

“快看!这湖中的睡莲!真美!”

这一路上,那些个弟子,除了罗枫,无一不是带着惊喜的脸色惊叹连连。

哼,这又有何稀奇之处?他们圣罗山庄,比这儿还要宽阔,风景更为别致秀美!一群见识浅陋之人!

无忧带着他们大致地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布局,等到将每一位弟子的住所都安排好了之后,已经是月色弥漫之时了。

“天色也不找了,大家赶紧休息吧,今后若是需要什么东西,或者是想念家人,可以来找我,或者是刘先生,我们会帮忙处理。”

这时,回了一趟鹫鸣山再赶来的弄霜才将将走近,就听得礼琛在提他。

他一脸狐疑地问道:“找我处理什么?”

岂料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以真实的面目在示人,那些弟子们纷纷炸开了锅!

“刘先生不是那个凶巴巴的糟老头子吗?”

“竟然生得如此俊美!”

“这是什么?易容术?还是化形术?也太厉害了吧?!”

“这刘先生的真面貌,好似个美人儿啊!”

弄霜被吵得脑瓜子疼,大声呵道:“安静!!”

“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好歹这无忧谷也是个名门正派,对你们来说,专心学艺才是对的,我想长什么样子长什么样子,这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事!”

那些弟子被弄霜这般一呵斥,顿时都乖乖闭了嘴。

鸦雀无声。

弄霜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好像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去管无忧谷的弟子,于是将还一脸笑意的无忧拉到一旁,对她低声说道:“我知晓你想无忧谷的门风自由随性,可你这做掌门的,好歹也要拿出做掌门的样子,现在二十来号人你都管不住,还怎么壮大?”

无忧听罢,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笑意,正色应道:“这不是还有你们吗?我看你就挺适合替我管教他们的,咱们就分工合作,如何?”

弄霜傲然地别过脸:“你想得美!没事别来烦我,我才不想管你们这些破事。”

他连玉裘的心都还没抓住,才不要把精力都耗费在这些人身上呢!

“成,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无忧心道,他不想管就不管呗,哼!

只见无忧低头沉思片刻,再回到弟子中,对他们说道:“我吴游能得到大家的信任,实在是倍感荣幸,既然今后咱们都是无忧谷的人了,希望大家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把彼此都当作家人。”

“我不想在大家的跟前,扮演一个高高在上的角色,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以威严来震慑任何一位弟子,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我说过,无忧谷不收心术不正之人?”

众人纷纷点头响应:“记得!”

“所谓人心隔肚皮,我并不能通过大家的面貌,和短暂的接触,来了解你们每一个人,是否真的都有一颗善良真诚的赤子之心,但我愿意花时日去证实自己所做的决定,选择的人,是否真的如我最初所信任的那样,当然,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花时间来了解我,考究我究竟是不是值得你们信任之人,跟我来到无忧谷,在我的身上,究竟能不能学到东西?”

无忧垂下头,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才缓缓将心头的话说出口:“恕我冒昧地问一问,你们之中,可有人是无亲无故的孤儿?”

只有小丫头站了出来。

无忧向她招招手,小丫头顺从地走到她的身边,无忧将手轻轻放在小丫头的肩上,柔声问道:“小丫头,你可想要一个名字?”

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盈亮的眼睛之中满是渴望:“嗯!”

“谁愿意帮小丫头取一个名字?”

只见站在最后那位叫江鼎的弟子举起手:“掌门!我虽然很想帮她取名字,可我不识字,取出来的怕是不好听”

无忧记得他的名字,因为他的眉毛长得极其特别,又浓又密,眉尾的眉毛都是往上飞着长的,给人一种正气凌然的感觉。

“无碍,江鼎,你取吧,万一小丫头喜欢呢?”

江鼎万万没有想到,掌门竟然还能记得他的名字,一时间又惊又喜,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那、那我就说了哦小师妹给我的感觉,就像咱们无忧谷中的莲花一样好看,咱们就以莲字来给她取吧!”

王大可接下江鼎的话,提议道:“未开的荷花,为菡萏,不如,就取掌门的姓,与菡萏的菡,就叫吴菡儿,可好?”

无忧一听!正合她心意!小丫头虽出身烟花之地,品性却未受分毫污染,正如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吴菡儿,好名字!

“你可喜欢?”

小丫头感动得热泪盈眶,重重地点头,带着哭腔:“喜欢!菡儿喜欢这个名字!谢谢师兄,谢谢掌门!”

感受这和谐又温馨的氛围,无忧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来,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靥,在月色的映衬之下,显得异常温柔,不仅让礼琛挪不开眼,连那几个女弟子,都有些心神荡漾。

罗枫站在最后边呆呆地望着,心下掀起一阵莫名的悸动,吓了自己好大一跳!

自己是疯了不成?竟然会对一个男人,有了动心的感觉?!

“今后,咱们就各司其职,互相鼓励,互相学习,齐心经营咱们的无忧谷,可好?”

“好!!”

众人的回应响彻山谷,就连停歇在枝头上的鸟儿,都吓得扇动翅膀飞起,无忧心虚地想,要是这风水宝地之中还藏着些修炼的妖精灵物,怕是会找上门来算账不可!

终于,忙活了一整天的无忧,可以躺下来好好歇息一番了,可爬上床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礼琛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

她哪里会想到,此刻礼琛的房中空无一人,而他现在,已经在去往侯府打探的路上了。

就在无忧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的时候,屋外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强风,窗子也随之被推开,吱呀一声

身陷黑暗之中的无忧,警惕地睁开眼睛,是谁?

难道这儿真有妖精?被她猜中了?哇!怎么办怎么办

无忧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得紧紧闭着眼睛,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清冷温柔的声音悠悠地从床角飘荡到无忧的耳朵里:“你睡下了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不是唐舒

无忧暗自舒了一口气,原来是那个女鬼,怎么她每次出现,都把自己吓得不轻!

“正要睡着,就被你给吓醒了。”

余念音抬起手将无忧房中的灯火点亮,面带愧疚地说:“抱歉,我又惊扰到你了。”

无忧坐起身来,将窗户关上:“无碍,我也在等你出现。”

“等我?”余念音有些吃惊。

“嗯,那夜你走之后,紧接着就又出现了一位阴差,他告诉我们,说你不是余念音,你是孟婆,说你受了刺激所以有些疯癫,爱胡言乱语,还给了礼琛一个铜铃,让我们帮他将你抓回去。”

余念音听罢,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急忙替自己辩解道:“为什么他要这么说?我就是余念音!才不是什么孟婆,我没有疯!我说的都是实话,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无忧脸色平静如常:“可他有证据,他给我们看了你在冥府熬孟婆汤的画面。”

“我”余念音似乎是已经无话可说了一般,垂下头冷笑一声:“既然你相信他,那你叫他来将我抓走吧。”

无忧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铜铃:“谁跟你说我相信他?”

余念音听到无忧的话,又蓦然抬起了头来:“那你”

“你为什么这么软弱?”无忧想起那个梦境,心里突然间就感觉堵得慌,十分难受:“我只不过是告诉你,那阴差拿出了证据来,不管他所说是真是假,只要他有证据,那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可你呢?你连替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吗?就这样放弃了?你就不能告诉我一些只有余念音才能知道的事情,替自己争取我的信任吗?”

突然被无忧指责的余念音,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无忧一针见血地,说中了她藏在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自己。

无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整个人不受控制一般,心里揪着疼:“被两个嫡姐欺负,你知晓一味地忍让是不该,是错,你为什么不改?为什么不反抗?唐舒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懂珍惜自己的性命,不知道替她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带着与她那些美好的记忆好好地活下去?如果她真的到现在都还活着,你可曾想过知晓你死讯时的她会有多难过?!”

余念音痛苦地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哭得泣不成声:“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了”

“我也不想说,可是我现在很难受”此刻的无忧,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唐舒这个人给紧紧缠住了一般,脑子里似是要撕裂一般难受,心口也痛到喘不上气。

“你你是唐舒吗?”

无忧用手撑着额头:“我不是。”

“你胡说!”只见余念音站起身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望向无忧的眼神之中满是痛苦:“你就是唐舒!我都看见了!你方才束着发冠穿着男子衣裳时的模样!”

无忧只是低着头忍受着那些窒息的撕裂的疼痛,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连她自己都开始有些动摇起来,无忧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疯狂地涌入她的脑子里,譬如说,她就是唐舒这件事。

余念音哽咽着追问:“你是不是怨我没有好好活下去,所以才要躲着我,才不肯认我?”

无忧紧紧皱着眉头:“如果我是唐舒,我会这么做的,可我真的不是。”

她是沈无忧啊!她怎么会是唐舒?怎么可能会是与眼前这个叫余念音的女鬼相爱的唐舒?

就算就算她的前世,真的是唐舒,可与她今生又有和关系呢?

“我错了,唐舒,念音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不珍视自己的性命,可你知道的,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你,我又如何独活下去!”

无忧只觉此刻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根弦,在粗糙的石头上疯狂摩擦,发出一阵又一阵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似是要瓦解她的神智一般无休止,最终,那根纤细的弦不堪重负地断了……

余念音看到原本还好好地坐在凳子上的无忧,突然就像浑身的气力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直直地就向后倒去!

她赶紧飞到无忧的身旁去将她扶住,只见无忧闭着眼睛,已经彻底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一时之间,余念音心慌不已,柔声唤着:“唐舒!唐舒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礼琛在侯府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在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感觉到了有灵力的波动,虽然不足为惧,但比那元吉却要强上许多!礼琛担心再作逗留,对方会有所察觉,便决定先行离开。

临走之前望了一眼挂在屋子的房檐之下那串正叮当作响,造型诡异的风铃。

那风铃下坠着的铜片,形状像极了一只眼睛,随风而左右摇晃。

回到无忧谷,礼琛觉得,此刻无忧定是已经睡着了,本想着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偷偷去瞧上一眼。

岂料他还未走近,便看到无忧房间的窗外正飘荡着那个女鬼的身影!

礼琛忙不迭地瞬移过去,对余念音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望眼欲穿的余念音看见礼琛回来,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忙道:“你总算是回来了!她……”

看着余念音此刻的神情和她说话的语气,礼琛立马反应过来,无忧出事了!

也不等她说完,眨眼便来到了无忧的房内,只见她正好好地躺在床上,只是脸色有些异常,似乎是特别虚弱的模样。

他的忧儿此刻正在昏迷!

礼琛转过身,冷眼看向跟着他一同进来的余念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余念音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问她是不是唐舒,她突然就晕过去了……你快救救她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怎么可能会是唐舒?”

礼琛气得不想再搭理她,只转回身子,将无忧扶起,欲要替她渡气,助她苏醒。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作用都没有!无忧依旧昏迷不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他已经成功将治疗之术成功渡入了无忧的身体中,为什么却毫无反应?

礼琛急得额角满是汗水,情绪也开始有些激动起来:“你究竟把她怎么了?!”

余念音见着连礼琛都没能将她唤醒,又急又慌:“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

她可是我心心念念,苦苦找寻了二十年的唐舒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都走了

经过一番商定,无忧他们决定给弟子们一个惊喜。

也不能完全说是惊喜,对于方茗来说,可能就是惊吓了吧。

无忧想起了她曾经的主子苏白,也就是礼琛的小姨母玉裘上仙,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她请来的,只是无忧还不知道,主子究竟想不想要和家人团聚。

按照玉桑上神之前对无忧所说的,玉裘上仙与对玉桑上神之间,应当是没有芥蒂的,所以无忧便壮着胆子,将玉裘上仙的下落告知给了玉桑上神。

玉桑听罢惊喜不已,抓着无忧的手,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好闺女!我这就去鹫鸣山里去请她!”

礼光也迎上前来,说他就和玉桑一起去,顺便给无忧和礼琛多留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无忧正绯红着脸不知如何作答,唐老爷子竟也识趣得很:“我饿了,我去厨房吃晌午饭了。”

“爷爷!我送您?”

哪知唐老爷子果断地摆手决绝:“爷爷还没老眼昏花呢,走过两次的路,记得的!”

玉桑幻化出一把黑色的油纸伞递给他:“老爷子,外边日头大,撑这伞会凉快些。”

唐老爷子接过细细一看,好喂,这游戏世界里还有太阳伞呐,还真是人性化得很,他感激地道了声谢,就步伐稳健地走出了房门。

看得玉桑和礼光也一阵困惑,这老爷子分明已经病得很重了,怎么这身子骨看上去这般硬朗?

“那我们也先走了。”

长辈们都跑了个干净,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无忧和礼琛两个即将要成婚的晚辈。

“哈哈哈”无忧有些不自在地干笑着:“都走了。”

礼琛端坐在茶塌之上,没有说话,只是用好奇地眼神一直盯着无忧看,就好似想从她脸上看出个什么来。

无忧被看得实在是有些紧张,忍不住出声询问:“为何仙君一直盯着我看?”

没想到礼琛倒是微微蹙眉反问她:“在我失忆之前,你是习惯唤我师兄还是仙君?”

“呃”这个问题倒是把无忧给难到了,如何唤他,那都是随她的心情而定,什么师兄礼琛仙君阿琛都唤过,但好像次数最多的,就是仙君了。

“仙君吧,嗯,我唤你作仙君的时候会比较多。”

礼琛点点头,又接着问:“那我唤作你什么?”

无忧怔了怔,鼻子有些酸。

忧儿,我的忧儿,我的好忧儿。

“你唤我忧儿。”

救命啊!好羞耻啊!

无忧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忧儿这两个字会从自己的口中给说出来!

礼琛好似也被这肉麻的称呼给吓到了,只见他有些忍俊不禁地尝试着唤道:“忧儿”

【嘶真他娘的酸死了。来自作者君的吐槽!】

早就习以为常的无忧倒是欢喜得很:“嘻嘻,我在呢。”

本以为礼琛会因此而感觉到尴尬,气氛会冷下来,哪知礼琛又接着抛出了第三个送命题:“那忧儿今后是喜欢听我唤你夫人,还是忧儿呢?”

此时此刻的无忧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礼琛那极会说肉麻情话的技能,是天生的,跟他看了多少戏文没有半点关系!

看看!这礼琛记忆都被清除了个干净,可随随便便一句话,还是能轻易掳获姑娘家的芳心。

涨红了一张脸的无忧假意随性地摆摆手:“随、随便吧,你高兴叫我什么就叫什么。”

“好。”好奇宝宝礼琛顿了顿,又问道:“忧儿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嗯?”

只见他拍了拍茶塌,示意无忧坐到他的身边去!

???

怎么感觉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一般?她也失忆了不成?

眼下也顾不得再细想,因为紧张所以四肢略微有些僵硬的无忧,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顺从地坐在礼琛的身侧,哪知她屁股刚落下,就感觉头顶上的发冠被摘了下来。

满头青丝垂顺地飘落下来,无忧一头雾水地看向身边近在咫尺的始作俑者,却被他那双充满了痴迷的眼眸给牢牢抓住了视线,再挪不开。

那一瞬间,无忧感觉像是回到了礼琛失忆前,每当自己散下头发的时候,礼琛都会用这样的神色看着她。

气氛凝固,再升温,将两个人的呼吸都打乱了。

礼琛痴痴地对无忧说道:“忧儿这样,很美。”

怎么办,无忧现在又想要把她那张通红滚烫的脸藏进礼琛的衣襟里。

“你”感觉自己现在紧张得开始口干舌燥了起来,无忧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将目光从礼琛的唇上挪开:“你骗我过来,就是想摘我的玉冠?”

礼琛觉得冤枉,赶紧出声替自己辩解:“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忧儿坐在我的身边,也是真的想看一看你究竟长什么模样,想要牢牢记下来”

“我不想再一次将你给忘了,忧儿一定会很难过。”

感觉到眼泪再一次狂飙出来的无忧慌忙捂住自己的脸,想要说些什么,但好像都如鲠在喉,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我会努力把我们的过去都想起来的。”

虽然说无忧没有在他的跟前表露出难过的样子,但礼琛明白,她一定是怕自己困扰,所以都一直硬生生地憋着,他不想要看到无忧为了他这样克制自己。

礼琛伸出双手,将无忧拥入怀中,那一刻,他感觉心里那个空落落的大洞,瞬间就被填满了。

感受着无忧颤抖的肩头,礼琛柔声安慰道:“对不起,忧儿,是礼琛害你受苦了。”

无忧感觉自己的眼睛可能要瞎了,这一天天的究竟是为了些什么事在哭啊哭的,虽然说眼泪不值钱,她也忍不住,可是无忧觉得,这样的自己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自己。

如此想着,便打起精神抹干眼泪,控制住情绪从礼琛的怀里抬起头,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都马上要嫁给你了,还有什么苦不苦的?过去的想不起也没关系,重要的是眼下,是我们的将来。”

礼琛下意识地抬起手,最终轻柔地落在无忧的头顶,他一如既往般宠溺地笑着看她:“忧儿。”

无忧也跟着笑开了去,冲着礼琛比了比拳头:“你再忘了,我就揍你,不准你还手!”

“成,忧儿若是不放心,我给你立个字据,可好?”

无忧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礼琛曾经送给她的那只神笔递到他的手中。

接下神笔的礼琛愣了愣:“这没纸墨啊。”

无忧噗哧笑出了声来,想起当初礼琛将这笔递给她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回答的,只见她抓住礼琛的手,和他一起在空中写出礼琛的名字,无忧将下巴放在礼琛的肩头,柔声说道:“大兄弟,无需纸墨。”

!!!

她她她她竟然还这样称呼自己?

暗黑番外小剧场

我叫余婉仪,是太医府的嫡长女,我有两个妹妹,一个是我的孪生妹妹余敏仪,一个是阿爹后来娶的一个乡野村妇生下的小妹余念音。

小的时候,阿爹总是偏爱着小妹,常常抱着她玩儿,而对我和敏仪总是不冷不热,娘亲说,是因为念音的娘亲死了,所以阿爹总是要更怜惜念音一些,教我多让着点念音,莫要计较,阿爹同样是爱着我和敏仪的。

后来敏仪总跟我说,她觉得阿爹就是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尽着往念音房里送去,她不过就只是个庶出的卑贱丫头,凭什么就能霸占阿爹的关注?

久而久之,敏仪便开始明里暗里欺负念音,还总说些难听的话叫她难堪,我便跟着敏仪一起欺负念音出气,在我眼里,她就是抢走阿爹对我和敏仪的爱的坏胚子!我看见她就烦!

每次被我和敏仪欺负了,她也不吭声,一副懦弱的模样,我心下越发瞧不起她,就知道装可怜!好让阿爹可怜她!讨厌我们!

虽说我和敏仪是孪生姐妹,但我与她的关系也并不是特别好,我们只有在一起欺负念音的时候才会一唱一和相互配合,而其实,我非常讨厌敏仪的性格,她什么都要和我抢,什么都必须要和我一样,还不止一次质问我说凭什么我比她先落地就霸占了身为嫡长女的所有好处。

我跟她不止一次因为争抢东西而大打出手,她认为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她,但我并不想让,吵不过了,我就动手挠她!她打不过我的时候,立马就会求饶,我就放过她了。

但如果她占了上风,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这时就需要娘亲出马才能阻止我们,我就与她跪在房里,听娘亲说教,都是些自家姐妹要相亲相爱互相忍让的大道理,虽说听腻味了,但我还是要认她这个妹妹的,所以极少数时间,我们之间也还算是和谐。

十四岁那年,我和敏仪偷跑出府到街上玩,在路上被几个地痞流氓缠住,当时幸亏有一位英俊非凡的公子路过出手相救,揍得那几个坏人落荒而逃,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公子是将军府里的大少爷唐玺,而我少女的第一次芳心便就此暗许给了他。

后来唐玺被圣上御封了定远将军,带兵出战,而我在皇城之中日夜祈祷他能凯旋而归,期待着能再次与他相遇,然后与他长相厮守,也为着他赶走了不少前来提亲的媒人,余敏仪她见我不嫁,她也不嫁,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许是她从小的坏习惯,爱学我。

十六岁那年,我发现德妃娘娘赏给我的碧玉手镯不见了,我大发雷霆,命人四处寻找,竟在余敏仪的房里搜了出来!

我以为是她偷走了,抬手便想给她一巴掌,还没下手她却一脚将身边的丫鬟踹倒在地上,骂着:“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说!你到底是受了谁人的指使要陷害于我?!”

我不知道余敏仪是真的遭人陷害还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总之余敏仪将那个不停喊着冤枉的丫鬟毒打了一顿,然后将她关进柴房,把她活活饿死以后将她的尸首扔到了荒野喂狼。

她还以这件事情在下人面前立威,说今后谁要是敢背叛她,这就是下场。

从那一刻起,我有些怕她,虽然从未显露出来,但我知道余敏仪不是什么善茬,她想用这件事情陷害余念音,但我清楚余念音那个软柿子是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我为了不让她起疑心,便表现出更加厌恶余念音的模样,变本加厉地欺辱余念音。

在我十七岁这年,我终于等来了机会,镇国将军的寿宴,邀请了全城的适婚女子,很明显他是想要替唐玺选妻。

我怀揣着希冀,盛装出席,哪知在筵席上没先遇见唐玺,倒是在同余敏仪一起欺负余念音的时候被唐玺的妹妹唐舒撞见了!

她对我颐指气使的模样令我极不痛快,我本想发火,却被余敏仪拉走了,她跟我说唐舒不是能得罪的人,我听了她的话,这才冷静下来。

回到筵席,我总算是如愿再次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唐玺,可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就走了……

我沮丧,又悔恨,心想着今日不该在唐舒面前那般无礼,许是他已经从唐舒口中得知了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所以讨厌我了吧。

回到太医府后,我将房里的物什都砸了个干净,发泄一通后,我绝望地想,反正唐玺也不知道我对他的情意,我就自己放下这漫长三年的单相思,也好过向他表明后被拒绝的好。

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唐舒竟来太医府告诉我,唐玺想要娶余敏仪为妻?!她凭什么?!

余敏仪这个坏胚子到底背着我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唐玺看上她??

我气急攻心,直接扔下唐舒跑到余敏仪的房里,见她满脸得意地坐在镜子前梳妆,我拉起她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你这个坏胚子!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跟我争抢!连男人你都不放过吗?”

余敏仪摸着泛红的脸颊瞪着我,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余婉仪你是不是疯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唐舒都告诉我了!你一定是背着我耍手段勾引了唐玺!”

“唐舒和余念音是一伙的!她这么巴巴地跑来告诉你,你难道不懂她的用意?”

我冷笑:“余敏仪,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吗?余念音是个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胆子来做这些事情?当年那个手镯的事情我早就把你看透了!什么余念音陷害你,为了离间我们?你就是找了个丫鬟帮你顶罪!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坏胚子!不配站在唐玺的身边!”

听到我提起这件事情,余敏仪的脸色都变了,她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在我面前装作姐妹情深的模样,露出在余念音面前高傲自大的嘴脸:“呵……我不配?你配吗?定远将军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真可怜啊我的姐姐,你等了他三年,盼了他三年,最后他要娶的人,是我啊!哈哈哈哈哈!”

我气得头疼,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歹毒的女人千刀万剐,恨只恨我手上没有刀,便揪着她的头发和她扭打了起来,直到娘亲赶来,我和她才罢了手。

这件事情以后,我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反省自己这些年因为自己的鲁莽和坏脾气所犯下的错事,如果我选择听娘亲的话容忍念音,阿爹一定会比如今更喜欢我,如果我不乱发大小姐脾气,在人前多收敛一些,也许唐玺不会讨厌我,甚至愿意和我接触。

而这一切,余敏仪她也有责任!我得不到的,她也别妄想得到!我绝不能容忍,她这样的坏胚子嫁给唐玺!

所以我在余敏仪的胭脂里下了毒,想要毁掉她容貌……

可我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却看见她房里有个小厮鬼鬼祟祟的在往茶壶里倒东西!

待那个小厮拿着茶壶走后,我走进茶水间捡起小厮丢在地上的纸,取下头上的银钗一试,果然是剧毒!

等了一刻钟,我怀着好奇心去到余敏仪房里时,发现她被人绑在床上,手脚上都有伤,浑身都是血!

她的神色十分痛苦,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似乎在向我求救。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她并没有喝下,我想起她对我所做的种种,便拿起茶壶将有毒的茶水灌进了她的口中,她疯狂挣扎也无济于事,最终安静了下去,我颤抖着双手将茶壶放回茶桌,迅速逃离了她的房间!

最后……

我是谁?我是一只蝴蝶,我会飞,飞得高高的,自由自在的,真好呀!

余年音番外

我叫余念音,是太医府的三小姐,我的娘亲本是山里的采药女,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被毒蛇咬伤的阿爹,也就是如今的余太医,两人情投意合,便有了我。

当时因为娘亲出身低微,进了太医府中也没能有个好名分,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府里的两位嫡姐常欺负我,小的时候,阿爹还会为我出头,但自我懂事后,也学会了隐忍,考虑到阿爹在宫里当差辛苦,平日里就算是受了姐姐们的欺辱,我也只当是耳旁风,听了就罢了。

因为她们终究还是忌惮着阿爹的,所以只是嘴上不饶人,还未曾敢真的动我。

虽然每次听到姐姐们讥讽我那苦命的娘亲是山野村妇,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没命享的时候,我心中的怒火烧得我胸口剧痛,但,每一次我都是忍了避了。

我自己都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直到十五岁那年,我听说将军府中的二小姐唐舒,不过二八年华,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一刀斩下了敌将的首级,被圣上封了游骑将军。

她还是个热心肠,自打她回皇城,城里那些恃强凌弱的人都被她揍得当场跪地认错!

我的心里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女儿家也能保家卫国,我要是能和她一样厉害,就能再也不受人欺压了,自那时起我就很想见一见这个叫唐舒的女子。

一直到镇国将军的寿辰前几日,桃儿告知我说,将军府这次邀请了朝中所有大臣府中的适婚女子,示意要为他的长子唐玺挑选夫人,桃儿的意思是,我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就能一举翻身,嫁入将军府,将在太医府中受人欺压的日子彻底摆脱。

我应下了,但我此次前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见唐舒一眼。

宴会当天,我从筵席中离座,一来是被酒肉气息熏得头疼想找个地方透气,二来是期待着能见着唐舒一眼,哪怕远远地看着也心满意足了,走着走着,我在一个似是花园的地方迷了路,正瞧着池塘中嬉戏的锦鲤出神,被一阵说笑声惊动,我望去,竟是我那两个姐姐,真是冤家路窄!

正当我被她们俩缠住以言辞折辱时,一个着白裳红裙的高大身影突然从天而降,我见着这人的背影,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出手相救,可听她清冷中夹杂这怒意的声音,分明又是个女儿家。

“我说,你是哪家小姐?说话这么不中听?”

哪知二姐余敏仪见着这人,脸色霎时就变了,惊得捂着嘴拉过一旁的大姐余婉仪行礼:“可是游骑将军?余太医之女余敏仪失礼了。”

我心下一惊,眼前人,竟是我心心念念已久的女将军唐舒?

“正是。”

只见唐舒抱臂语气中丝毫不掩盖厌恶:“怎么?现在作出一副端庄秀丽的模样会不会太迟了?方才不是挺能咄咄逼人的吗?在我面前头都不敢抬了?欺软怕硬的坏胚子,赶紧滚,真是污了本小姐的眼!”

话音刚落,我都不敢抬头再看两个姐姐的脸色,光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一向在自己跟前嚣张跋扈的大姐挨训时的表情,估计脸都快绿了吧。

“你!”

“嗯?你还敢指我?论官品,我在余太医之上,论家世,我好歹也是堂堂辅国将军的千金,你身为太医府的长女,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在教训别人之前,自个儿得先学会做人,否则下次,这样的好戏被别人瞧了去,可不知道两位小姐往后还有脸顶着笑柄出门见人吗?你可别告诉我,像你这样的女子,还妄想嫁入咱这将军府!”

余敏仪心知唐舒是惹不起的主,便拉着脸色难看的余婉仪疾步走了。

“嘻嘻,你二姐比你大姐聪明,知道惹不起躲得起。”这时唐舒转过头来看我。

这一眼,恰好与我的视线撞上,她的眉眼间充满了我所憧憬的自信与洒脱,薄唇微扬,笑容像是正午时的太阳,温暖,夺目,我只觉这一眼,有种一阵莫名的触动,竟突然羞红了脸,垂下头避开唐舒那大胆的打量。

妙啊,这传闻中的唐舒,竟是个比公子哥更英俊的女子!

那次初见之后,我总会有意无意间想起唐舒那灿烂的笑容,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找到她好好道声谢,可我一见着她就紧张羞涩,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怪就怪在她这人与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如出一辙,真叫人为难。

后来唐舒知道了我在太医府的处境,为了帮我,利用她兄长的婚事挑拨了我两位姐姐之间的关系,让我松快了一段日子。

七夕节夜里,她带我偷跑出府去看花灯,还跟我讲了很多关于她的故事,我听得正入神,她突然亲了我的脸,我羞得说不出话。

她跟我解释说,这是秋茨国女子之间表达情谊的礼节,我虽然觉得诧异,但还是选择相信她。

听到她提起秋茨的苏幕遮时,感觉她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亮亮的,说是秋茨为了祈求天降瑞雪农作物才能丰收,所以在苏幕遮节日时举国上下都会戴着面具在街上热舞狂欢!

如此有趣热闹,连我都想抛下一切亲自去感受一番,更不要说唐舒了。

我盯着湖中飘摇的花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咯噔一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从胸口蔓延开来,散播到四肢百骸,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来调节情绪。

我和唐舒一起放花灯时,她问我许了什么愿。

我笑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呀,想和唐舒,一起去苏幕遮。

没过几日唐舒向大夫人要了人,美其名曰让我教她药理,以备不时之需,大摇大摆地带着我出府却是四处游玩嬉戏,我担心她今后遇到危险不能自保,带着她上山教她识药。

我认真地讲着,她却不认真听,一直盯着我看,我嗔她,她还油嘴滑舌地狡辩:“是念音长得太好看了,怎么能怪我不认真呢?”

“若是念音没有看我,怎知我在看你呢?”

诸如此类,教我又羞又恼。

和唐舒相处一段时间下来,我觉察出我已不知不觉对唐舒生出了男女之情,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的同时又觉得懊恼,这种感情我是决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唐舒足足七日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能独自出府去,想偷跑出去,又害怕知道唐舒不来见我是想要躲着我,害怕她觉查出了我这畸形的爱意

所以我整日茶饭不思,动不动就神游,回过神来时,脸上全是泪。

看到唐舒来找我的时候,我本想装作平静的模样,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别扭地说:“唐舒不必为难自己来见我。”

哪知唐舒上前抓住我的手,对我坦白了她对我的情意,我震惊之余喜极而泣,哽咽着告诉她我其实也是如此!

只见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拿出一枚紫金流苏发簪,说是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我接过来,用手绢包好放进怀里,心疼地看着她手指上的细小伤口,虽然她没有说,但我知道,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

乐极所以生悲,我和唐舒的事情被余敏仪知道了,她以此来要挟唐舒帮助她嫁入将军府,唐舒表面答应了,让我别担心,她回去想办法,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思索用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余敏仪的阴谋,我不能每一次遇到麻烦,都要唐舒出面来替我解决,我也应该要为我们两个的感情勇敢一次。

也许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余敏仪……被复仇而来的小厮杀害,而余婉仪,莫名疯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因果报应算不算得上是过了头,但看着阿爹难过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唐舒请兵出战支援,她让我信她,等她回来带我去秋茨看苏幕遮。

我相信她。

唐舒她,一定,会回来的罢,哪怕我等得三千青绾霎时变作银丝,哪怕世人都笑话我已成疯魔,可唐舒到底还是回来了呀。

她同我说,念音,我回来了。

我取下发簪,同她撒娇。

“你该兑现承诺,带我去龟兹看苏幕遮了。”

我的唐舒,是个武功盖世的女人,她抱我的手永远那么有力而充满了安全感,甚于任何一个男子。

哪怕她带着我飞了好高,好高,高的追星采月,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苏幕遮1

“今日,是立夏了呢,难怪这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只见得阁楼上立着一抹娇倩的身影,喃喃自语后,又垂下头认真看起手中的《黄帝内经》,微风撩起她发簪上的白羽轻轻摇晃,衬得她被阳光晒得透红的脸蛋更加惹人垂怜。

“小姐今日可是心情不好,又来了这藏书阁?”

丫鬟找遍了整个太医府不见她家小姐的人影,想着她定是在这儿,一路小跑而来,果然不出所料,她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担忧地问道。

念音摇摇头,笑着说:“我只是看今儿个天气不错,出来晒晒太阳。”

“若又是受了大小姐,二小姐的欺负,可别又再自己一个人忍着,老爷那么疼你……”

“好啦,桃儿,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姐姐们再过分也不就是跟我耍耍性子,嘴上占点便宜,无妨。”念音轻轻皱眉,柔声打断桃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阿爹平日里在宫里治病救人,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回到府里还要面对这些琐事,岂不头疼?”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念音的耳朵里还是回响起了姐姐们那些刁难又伤人的话,眉目里不由得透出些许无奈。

“我的好小姐,你这般体贴孝顺,哪家公子娶了你,可真是好福分。”桃儿打小就跟着念音,小姐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只看一眼便能明了她的心思,知道自己提错了茬儿,机灵地转移了话题。

“桃儿,你可是在取笑我?”念音又羞又恼,又不想被桃儿看出,板起脸作势要拿竹简打她,却连耳根都红了。

“奴婢不敢,桃儿只是想来告诉小姐,辅国大将军后日寿宴,邀请了全城的王亲贵族,每户家中未出阁的姑娘也都收到了请柬,小姐也不例外,明眼人都能瞧出这大将军的用意,这明摆了是要挑媳妇儿呢,听闻将军府里大公子身手了得,俊朗神武,还未及弱冠便被圣上封了定远将军,为人也是谦逊有礼,小姐若是能嫁入将军府,定能扬眉吐气,再不受人欺压。”

桃儿心下替念音打了一副好算盘,想着自家小姐那样貌在城中是出了名的好看,人品更是好的没话说,琴棋书画也都能拿得出手,眼下这般好的翻身机会,定要让大小姐跟二小姐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后悔。

“大公子我是不感兴趣的。”念音看向阁楼不远处的水榭,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波光粼粼,霎时映衬着她的眼眸,似藏了星辰一般,桃儿正想开口劝说,只听得她接着道:“可我听闻将军府中的二小姐,刚过破瓜,便跟着大将军一同前往边塞抗敌,立下战功,封了游骑,举国上下,有哪个将军,是同我一样的女儿身?这样的奇人,我倒还真想瞧上一眼。”

“那奴婢这便去替小姐置办礼服!桃儿告退!”

桃儿心想,只要小姐愿意赴宴,那她定能把念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艳压群芳,如此一来,小姐也能瞧上定远将军,这一来二去的,才子佳人,天造地设,也是一段佳话。

“这丫头”念音望着桃儿雀跃而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到底还是桃儿不懂这官场上的规矩,自己不过是太医府中一个小小的庶出之辈,有嫡出的大姐二姐压着,哪儿还轮得到自己什么机会,长得好看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副皮囊,终究还是敌不过一个好家世。

只是那众人口中胆识过人,爱打抱不平的二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将军府。

这般热闹的场合,还真让向来喜静的念音有些不适应,大堂里弥漫着的酒肉气息,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还是喜欢藏书阁里竹简的气息,和药园里阿爹晒的草药味。”念音默默想着,起身想找个清静之地喘口气,走着走着,竟不知自己晃到了哪里,只是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抬起头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似花园的地方,眼前有座石桥,下边淌着清澈见底的溪水,站在桥上,正好瞧见藏在荡漾的水草下嬉戏的锦鲤,好不快活。

念音正瞧着出神,听见一阵说笑声,循声望去,竟是她那两个姐姐,扭头装作没有发觉的模样,心下纠结着是躲还是迎上去,真是好不凑巧。

“真巧啊三妹,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了?”

“是啊,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又来了真是令人头疼,她们两姐妹总爱一唱一和地用言辞来羞辱自己,意义何在。

“妹妹只是出来透气的,姐姐们不在宴会上同别家小姐好好聊聊,也跑来这人烟稀少之地作甚?”

念音这句话也是正好一针见血地刺中了她们两姐妹的痛处,本想着趁这次宴会,多结识一些权贵,奈何别人压根儿不爱搭理,聊的话题自个儿也插不上什么嘴,姐妹俩自觉没趣,便想着在府中晃悠一圈,运气好的话,还能见上定远将军一面。

“我们想去哪儿?用得了你来管?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娘不过是个粗野村妇,你就别学你娘作什么攀高枝儿的白日梦了,怕是跟你娘落得个一样的下场,有福没命享,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山里种地!我要是你啊,还真没脸来这儿丢人。”

念音气得说不出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面目可憎的大姐,和在一旁讥笑的二姐。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念音跟前,念音看着眼前高挺的背影傻了眼,又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参天大树,这位公子?咦不对,是小姐,定是从那树上飞下来的吧?

“我说,你是哪家小姐,说话这么难听?”眼前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些许怒气。

念音在心下揣测,此人莫非就是将军府中的二小姐?

“唐你可是二小姐游骑将军?”二姐惊得捂住了嘴,慌忙拉过大姐给唐舒行礼。

“正是。”唐舒抱臂神色高傲地看着眼前两个虚有其表的女子,语气中丝毫不掩厌恶:“方才不是挺能说吗?欺软怕硬?怎么,跟我说话头都不敢抬了?”

“你教训自家妹妹,我是没什么权力干涉,但是你方才那番言论,我不认同。”唐舒转头看了一眼念音,杏眼樱唇,梳着双垂髻,温婉清丽,着粉紫刺绣对襟儒裙,手挽缀花白烟纱,坐时衣带萦纤草,形即裙裾扫落梅,像极了天宫里的仙娥。

这等姿色,怕是只有城中百姓赞誉的太医之女余念音最为符合。

唐舒这一眼,恰好与念音的视线撞上,她的眉眼间充满了念音所憧憬的自信与洒脱,薄唇微扬,笑容像是正午时的太阳,温暖,夺目,念音只觉这一眼,有种一阵莫名的触动,像是有只猫儿在挠着心房,竟突然羞红了脸,垂下头避开唐舒那大胆的打量。

妙啊,这传闻中的唐舒,竟是个比公子哥更英俊的女子。

“没猜错的话,你们三姐妹是余太医家的千金吧?你还有你。”唐舒拿着手中的笛子,指了指那两姐妹:“在我看来,即便是嫡出,论样貌,人品,和修养,及不上念音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

话音刚落,念音都不敢抬头再看两个姐姐的脸色,光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一向在自己跟前嚣张跋扈的大姐挨训时的表情,估计脸都快绿了吧。

“你!”

“本官如何?嗯?你还敢指我?论官品,我在余太医之上,论家世,我好歹也是堂堂辅国将军的千金,你身为太医府的长女,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在教训别人之前,自个儿得学会做人,否则下次,这样的好戏被别人瞧了去,可不知道两位小姐往后还有脸顶着笑柄出门见人吗?你可别告诉我,像你这样的女子,还妄想嫁入咱这将军府!”

念音正想着唐舒这话是不是咄咄逼人了些,要不要打个圆场,只听得二姐站了出来:“将军教训得是,我和大姐出来透气有好一阵子,娘亲现在定是找的急了,就先行告退。”

说完便拉扯着满脸写着不甘的大姐疾步走了。

苏幕遮2

“哼,你二姐比大姐机灵,知道惹不起躲得起,她要是不拦着,我今儿个真想好好教训一下你那大姐,我看那宫里的公主和王爷家的郡主,也没嚣张成她那样,我唐舒打小最恨欺软怕硬之人,今后她若还敢这样,我替你撑腰!”

唐舒说着说着便习惯性地将手臂搭在念音的肩上,半个身子都快倚了上去。

念音眼里映着唐舒那张俊脸,下意识里还当她是个公子,见到唐舒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得不轻,急急后退一步,唐舒一个趔趄,要不是有点功底,稳住了身形,不然就摔倒了。

“方才还未曾行礼,实有不妥,太医府余念音,见过将军。”

念音见自己突然的躲避差点陷唐舒于尴尬的处境,正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飞速运转,侧过身子规规矩矩朝唐舒行了个礼。

“嗯,我把你当成我在秋茨认识的一个姑娘,她不似咱们天国女子腼腆,平时和她亲热惯了,方才对念音姑娘有所冒犯,那唐舒便以今后见我都不必行礼的条件作为赔礼可好?”

念音只觉唐舒这想法离谱,急忙摇头说不妥,白羽和发带跟着她的小脑袋晃晃悠悠:“念音未曾生气,只是将军样貌实在是过于俊俏了些,念音把将军看作是公子了。”

“大胆!”

唐舒突然换了严肃的神色,声调提高,吓得念音身子一抖。

“我可是将军府的二小姐,你怎能把我比作公子?”

念音心想这唐舒性子为何这般古怪,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大发雷霆,赶紧低头欠着身子道歉:“是念音说错话了,还请将军切莫怪罪。”

“那你以后不准再向我行礼,也不要再叫我劳什子将军,咱俩一般大小,你叫我唐舒,我叫你念音,呀,如此甚好,我先走了,下次再见时,记住叫我的名字。”

唐舒看着念音羽扇般的睫毛和粉嫩的脸颊,偷偷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过身心情甚好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一定会跟上来的,因为她迷路了啊!

唐舒可是从一开始,就在那大树上看着念音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个神情,都被我瞧了个仔细,当然也包括,第一次四目相对时,她羞红的脸和躲闪的美眸。

“将军等等。”

“你方才叫我什么?”

唐舒止步回头用略微不满的神色看向念音,两个人的视线再次相撞,这一眼看得唐舒喉间发痒,面色瞬间柔和了下来,再装不下去,上天是多厚爱念音才赐给了她这双眼睛,灵动得似会说情话一般,勾得人心痕痒。

“我……迷路了,唐舒可否带念音走一程,阿爹也定是在四处找我了。”

“好。”

唐舒在心下暗道你用这般眼神望着我,我又怎舍得拒绝?

这一路唐舒刻意走得很慢,念音还是依旧跟在后边,不敢同她并肩走。

“我说,你们这些姑娘,步子都迈得这般小?我是害怕我走太快你会跟丢,又要回头寻你,所以走这么慢,是咱这将军府的道儿不够宽?”

唐舒实在是不耐烦了,伸手想抓过念音的手腕带着她走,但一想方才一亲近令念音难为情了,转而将她耳旁的发带缠在手指上轻轻牵引。

“欸?”

念音担心唐舒再牵一些,发带就要被拉扯掉了,不得不往前迈了一步,侧过脑袋微微抬眸,正好能看到唐舒的下巴,再往上点,便是那个比方才绽放得更灿烂的笑容了。

怎么看,都有点得逞的味道呢。

宴会结束。

念音准备乘轿子离去的时候,见着了站在大门前送客的定远将军,也就是唐舒的大哥,确实是同桃儿说的一般俊朗神武,举手投足间也能看出此人的修养不凡,但不知为何,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心,倒是想再看唐舒一眼,好好道谢。

但她很清楚,哪怕自个儿现在将要说的话在心里道了千百回,再见着唐舒时,恐怕又是紧张得连头都不敢抬,怎能开得了这个口,怪只怪唐舒这人,同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如出一辙。

就像是注定一般,上天安排她来见着唐舒,定是再会发生什么,她有强烈的预感,犹如现在耳边隐隐约约所听到的笛声,她与唐舒之间,和这曲子一般,都还意犹未尽。

“小姐,你在笑什么呢?”桃儿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念音将视线从坐在墙头上吹笛的唐舒身上收回,对着桃儿轻轻摇头,却丝毫不收敛眼里的盈盈笑意,看得桃儿一头雾水。

定远将军和小姐现在这状态,根本不像有接触啊,估计连面都没见着,虽说今天的小姐美得不可方物,但今日来宴会的众多小姐中,也还真有好几个能与之媲美,只是类型不同罢了,谁知道定远将军喜欢什么样儿的呢?

真恨这将军府不让自己这等下人进去,小姐在里边遇到了什么好事会高兴成这样,自己快好奇死了!

“今日大小姐和二小姐有为难你吗?我方才看到,她们俩臭着一张脸,不痛快得很。”

“她们啊今天被人好好教训了一顿,必然是不痛快了。”

念音想起大姐在唐舒那儿吃瘪的模样,心中一阵畅快,那些不好的情绪,都被抛之脑后了。

“嘻嘻,小姐你快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桃儿越发好奇了起来,难不成是哪家公子站出来替小姐出了头?

“明日再告诉你,我乏了。”

念音打着呵欠用手撑着头闭上了眼,留轿帘外无奈的桃儿,只得闭上嘴放下帘子。

现在的情绪,要怎么向桃儿提起唐舒呢?

眼神就足以出卖自己的内心了吧?是害怕桃儿的机灵,觉察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三日后,太医府。

“小姐!小姐!”

念音在药园里,想着天快热了,摘些栀子和蒲公英给府中用来泡茶喝,有清凉解热的功效,正小心翼翼地摘着蒲公英,生怕动作大了那花朵便被风吹走,被桃儿突然一唤,惊得手一抖,那朵蒲公英就随着风破碎纷飞,落到她的发髻上,再飘向空中。

“何事这般慌张?”

念音拍了拍散落在衣裳上的花瓣,站起身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得桃儿身后跟着一抹白裳红裙的身影。

唐舒束着公子的发冠,朝自己柔和地笑着,绑着的红色发带被风吹得飘扬。

“将唐舒。”

念音惊讶得张嘴想唤她的名字,却发现到嘴边却是细若蚊哼的声音。

“将军府中的游骑将军前来拜访了,小姐!”

“我看到了,唐舒,请随我来,桃儿,去备茶。”

“是。”

念音将唐舒带到了药园的会客厅,两个人就沉默对坐着,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觉得唐舒这次来访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幕遮3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好奇,今日我为何要来拜访你。”唐舒见她神色里透着些疑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是她听府中下人议论,说寿宴次日,听得大哥和爹爹谈论选妻一事,大哥说对余敏仪印象深刻,也就是念音的二姐,说是觉得这姑娘待人说话都彬彬有礼,模样也生的俏丽,敬重长辈,晚宴上也一直给娘亲夹菜,定是个孝顺的贤妻,那下人说看到散宴后太医府的大小姐余婉仪同大哥见面时眼含春色,若大哥真娶了余敏仪,她们两姐妹感情再好,也恐怕是要因此闹矛盾了,接着另一个丫鬟提到了念音,本来无心听墙角的唐舒听到这里,趴在房檐上,耳朵都竖了起来。

“你们懂什么呀,我与太医府里三小姐的丫鬟桃儿一向交好,我听桃儿说呀,那大小姐二小姐平日里可坏了,不仅对下人呼来喝去的,还变着法儿欺负她们家三小姐呢,那三小姐也挺惨的,娘亲不仅是个村女,还从小体质弱,为了生下三小姐把命都赔了,三小姐从小就被她们俩欺负,一开始余太医还会替三小姐出面教训她们,后来那三小姐长大了,心疼余太医在宫里治病太累,受了委屈也一个人忍着,哎要我说啊,那两姐妹其中任何一个嫁进咱们将军府,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三小姐,城中一逢严冬,都是她和余太医一同在城门口施药布衣,我虽然没见过,但听那些百姓传赞,是个温婉心善的大仙女儿,你说这么好的小姐,大公子怎么就没看上呢?哎呀,真羡慕你们能在晚宴上伺候,我就只能一直围着灶台转悠”

“哇!!”唐舒只觉听得差不多了,是该现身了,翻身跳下房檐朝那群叽叽喳喳说得正起劲的丫鬟们做了个鬼脸,吓得个个花容失色地大叫。

“嘘别吵着我娘亲了!”

“二、二小姐,您是什么时候”

那丫鬟的表情,是想问唐舒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墙角的,唐舒怕被她们私下笑话,正色应着:“我在房檐上好好地晒着太阳,你们就过来啦,行啊,几个小丫头比我还关心我大哥找谁做我嫂子的事儿。”

“您都听到了呀”

唐舒看着她们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忍不住想笑,实在快憋不住了,转身留给她们一个背影,晃着手中的笛子:“其实我也中意太医府三小姐,但我可不想她做我嫂子,走啦。”

留下那几个丫鬟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唐舒就大摇大摆地进了离将军府不远太医府。

“嗯!但是唐舒能来看我,我很荣幸,也很高兴。”

“有多高兴?”

念音被唐舒突然的追问噎住了,这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明知道这是客套话虽然是有那么一点激动,能再次看到她。

“哈哈,不捉弄你了,我来找你说正经事儿。”

“嗯?”

唐舒接过桃儿递来的茶杯,用眼神示意念音让桃儿退下,念音心领神会,让桃儿去整理自己方才采来的栀子与蒲公英。

“什么事这般神秘?”

“我跟你说啊,我大哥看上你二姐了。”

念音听完,皱起眉头,疑惑地开口:“你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事?可这与念音,并没有多大关系呀。”

“那关系可就大了!我准备啊,把这事儿告诉她们,她们俩要是因为这个翻脸,那平日里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这样一来,替你转移了注意力,你在太医府中的日子,也能好一些。”

念音看着唐舒正经的神色,只觉好笑,但同时又感到心里暖暖的,唐舒这人真是热心肠,这般替自己考虑,城中女侠的称谓,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如此一来,念音又欠唐舒一个人情了?”念音笑着看向唐舒:“多谢唐女侠一再出手相助,替我想出这般妙计。”

唐舒看着念音的笑靥,只觉心跳加快,挪不开眼。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人儿呢?比龟兹国的公主还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心都快被甜化了。

唐舒是个很明智的人,她并没有莽撞地直接将这件事告诉给余婉仪和余敏仪,而是同念音商量之后,取得了她的认可,才开始着手此事。

她虽随性,但也谨慎,哪怕是亲眼见到念音与那两姐妹不和,亲耳听到丫鬟们议论纷纷,她也还是考虑了做完这事的后果,毕竟她不够了解余婉仪和余敏仪,万一两人是真的姐妹情深,大哥真娶了余敏仪,帮衬着余婉仪,两人到时候再想加害念音,那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了,就算自己能替念音出头,但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毕竟自己身为将军,还有一大群的士兵等着自己去调教。

所幸她在桃儿口中所了解到的是,这两姐妹,曾不止一次为争抢圣上赏赐的珍宝争得面红耳赤仪态尽失。

仅仅是一物件儿都能闹成这样,更别说她的宝贝大哥了,于是唐舒放开了手去挑拨,得到了最满意的结果,余婉仪黑着脸到余敏仪的房里大闹,等唐舒她晃悠悠赶到时,两人已经扭打了起来,唐舒要不是力气大拉着了点儿,余敏仪得被她大姐抓破了相。

“游骑将军,婉仪那日确实是失礼了,我下来立马去跟三妹赔个不是,您能不能替我在定远将军前说说好话,我虽然,嘴巴坏,为人也是嚣张了点,那些下人,以讹传讹,说我那些不好听的话,是夸张了些,最重要的是这些我都可以改!可余敏仪她心机深重,虚伪至极,平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阴着坏,娶不得呀!”

“成,我找你们家三妹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唐舒也不想跟这种人多作纠缠,敷衍着答应下就走了。

这余婉仪,不仅坏,而且蠢,平日嚣张跋扈,尖酸刻薄,这是修养问题,出口伤人,而且还是针对自家姐妹,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将余敏仪心机深重的事情卖给了自己?至于蠢嘛,就她这段话,就完全暴露了她的愚昧无知。

念音得知结果后,只是摇摇头,淡淡地说:“我也不奢望她们今后能真心待我好,只求能安稳地过完这段日子,唐舒也定是不会希望定远将军真娶了我二姐罢?所以该来的还是会来。”

唐舒望着念音,没有说话,她铁定是不会让大哥娶余敏仪这样一个毒蛇的,正如余婉仪所说,她比她可怕了不知道多少,这的确不是长远之计,要想念音真的过好这一生,只能是离开太医府,彻底摆脱这两姐妹。

苏幕遮4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让大哥知道念音的存在,她太了解自家大哥的喜好了,而念音这样的姑娘,正是他所想要的,可是不知为何,唐舒有个荒唐的念头,就是将念音藏起来,让这个世间,只得她一人能见着她的美好。

接下来的日子,念音算是过的悠然自得,大姐二姐互相刁难,无暇顾及自己,虽然难有碰面的时候,免不得看点脸色,但耳根子是清静了许多,只是好景不长,余敏仪再次来找了她麻烦。

“我本以为三妹是个老实人,玩儿起招来,可是比我还狠。”

“你想说什么?”

“你让唐舒把定远将军看上我的事情告诉给余婉仪,我们俩反目成仇,无暇顾及你的结果就正中你的下怀,不是吗?余婉仪那个蠢货,我同她说,她不信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打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若真是姐妹情深,还能怪得了别人挑拨?”念音语速不缓不急,正视着余敏仪的脸:“我就等着你嫁入将军府那天,看看你能在那儿装得了多久?”

“你!”余敏仪气急败坏,抡起巴掌欲要扇念音,被念音一手拦下,一向柔弱沉默的念音突如其来的反抗令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打我?你不知道我现在有游骑将军撑腰吗?你今日有本事打,我便要你这一辈子都进不了将军府的门。”

“呵路还长着呢,唐舒早晚要上战场的,生死不过气数,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余敏仪说完甩开念音的手,气势汹汹地走了,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念音才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发抖。

她想,是啊,是该学着强势起来了,毕竟唐舒,保护不了自己一辈子。

夜里,念音正准备就寝,却听到窗台外传来清脆都敲击声,她脑海里霎时映出唐舒的眉眼,震惊之下,系好刚解开的衣带,手忙脚乱地跑到窗前,只看到月色下那抹坐在院墙上吹笛的红色身影,念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咯噔一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从胸口蔓延开来,散播到四肢百骸,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来调节情绪,感觉心中绽放出了炽热又耀目的焰火。

唐舒看到她,面露有些腼腆的笑容。

“我就是想带你出去玩儿。”

“不行啊,被大夫人知道了,我会挨罚的!”念音紧张得直摆手,她除了同阿爹和受邀的时候能出府,别的时候,都是被禁足的,大夫人说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在外边抛头露面。

“想带你去看个地方,今夜特别美,不知道什么日子,好多姑娘放了一湖的花灯,我在树上看着,像星辰,就想起你了。”唐舒盯着念音的眼睛,很想告诉她,因为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美,但她说不出口,她害怕念音,觉察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我们这样出去,是会被人看见的。”念音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得心动起来,自己还从未见过呢,一湖的花灯,是什么景色,是好似,方才心里的那幅画吗。

“跟我来,不会被发现的。”唐舒自信地朝念音伸出手,念音望着她,只觉莫名地安心,也就抓住了那只手。

唐舒害怕用力将念音拉出,会伤了她的胳膊,胆子一大,将笛子别在腰上,两只手一齐发力,将念音小心地抱了出来,还没等念音惊呼,就迈着轻功带着念音翻过一道又一道院墙,吓得念音不敢睁眼,双手紧紧抓住唐舒的衣襟。

“出来啦!”唐舒望着怀里受惊不小的念音,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好好可怕。”念音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觉唐舒还搂着自己,骤然觉得体温上升,烧得脸都红了。

“我会不会,有些沉。”

唐舒摇头:“在边塞时,日日穿着沉重的盔甲练功上战场,你才几两肉啊,只是抱着你,我跳不了太高,只能上树,若是我自己,能飞上房檐,要出来就更快了!”

“那个我先下来。”念音略微挣扎了一下,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唐舒胸前,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之后,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藏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唐舒脸红了。

“我其实,一直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念音想着,如果自己继续沉默,气氛会变得更加尴尬,于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此话怎讲?”

“活的自信洒脱,也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

唐舒歪着头接过念音仰慕的眼神,良久,叹了一口气。

“说来话长,为了不错过花灯,咱们边走边说。”

念音乖乖点头说好。

“我娘亲,希望我和念音一样,好好当个姑娘家,相夫教子,可我打小就想成为爹爹和哥哥那样的大英雄,惩恶扬善,我那时经常偷瞧爹爹教哥哥练武,有一次,还差点儿被哥哥斩断的树枝划破了脸,被发现之后,我爹不让我再出房门,我就只好绝食,爹娘犟不过我,暂时答应了,虽然娘亲还是反对,但爹爹说我一定吃不下那个苦,估计没两天就嚷嚷着要放弃了,就随我去。”唐舒至今都对那时所忍耐的苦楚记忆犹新,所以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练功是真的很苦,我不止一次想要罢了,但性子太倔,不想被爹娘和大哥笑话,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你可曾知道我为何被圣上看重,破例赐封为将军的?”

念音震惊地说不出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唐舒能攀到今天这个高度,绝对不是因为沾了辅国大将军的光,试想哪个爹娘,会忍心让自家闺女进军营被风吹日晒,上战场直面刀剑无眼?可纵使她想象之中唐舒经历过的万般艰苦都不及此时此刻在唐舒眼里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万分之一。

“那次征战,我是偷偷混进军队里的,在战场上,尸横遍野,我甚至看到了平日里同我一齐操练的兄弟们,浑身是伤都还要拼命杀敌,最后一个个地倒下,那一幕真的,深深地刺激了我,也忘记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丢掉头盔杀红了眼,直奔领兵的大将而去……念音,你不该羡慕我,那样的场景,我愿你此生都不会见到。”

苏幕遮5

念音望着唐舒泛红的眼眶,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这一抓,令沉浸在回忆中的唐舒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沉重了,念音这么善良的女子,听了定也不好受吧。

于是唐舒转而换作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可能是我这般单刀直入帅气十足太惹眼了,我爹爹一看这般英雄豪杰就知道定是咱们唐家的人,于是呀,我被发现了,气得他眉毛都快飞起来了!我大哥策着战马赶来支援我,不过我可不想风头被他抢了去,所以我趁大哥替我挡了火力,踩着我哥的肩膀,飞身而跃,一剑取了那大将的人头,不过……”

念音听得正入迷,只觉听唐舒讲她的经历,就跟说书一般,十足地富有传奇色彩,令她时而低笑,时而皱眉,如临其境。

所以当唐舒看着一脸痴迷的她开始想要卖起关子的时候,念音的好奇快从被月色照得莹亮的眸子里溢出来了。

“不过怎么了?”

“不知道谁一矛刺中了我的腹部,痛的我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了,幸好大哥将我救下,不然你就见不着我啦!我娘亲知道这事,急得都晕倒了,后来我知道了,还挺内疚的,觉得对不起我娘亲。”

念音听到这里,担忧得皱紧了眉头,她不敢想那得有多痛,也十分能体会大将军和夫人的心疼,哪怕是唐舒如今好好地活着,可谁又不是爹娘的心头肉呢?

“那你的伤,现在都好了吗?”

唐舒听完,在念音跟前转了个圈,模样意外有些可爱:“已经痊愈啦,这战打完以后,圣上急召爹爹和大哥回皇城,但是爹爹又担心我受了重伤,不能舟车劳顿,就留下我大哥陪我在秋茨国养伤,圣上赏赐我爹爹时追问我大哥的下落,爹爹不敢欺君,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本以为圣上会发怒说我胡闹,没想到把我和大哥夸到天上去了,还赏了我和大哥一人一个小将军来当,念音,我觉得这趟我没白去,哈哈!”

念音看着唐舒的率真的笑容,有些忍俊不禁,她难以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心疼,仰慕,想和她做最好的朋友,想彼此间更加亲近,想一直,一直跟她待在一起。

她很喜欢这样的愉快与放松,这是唐舒给她带来的,前所未有,比同桃儿,同阿爹,在一块儿更舒服。

“那唐舒你跟我说说秋茨国是什么样的呀?你上回跟我提起秋茨国的姑娘,说她们不似咱们天朝女子腼腆,那她们,是如何?”

“秋茨的姑娘,都很热情,而且秋茨国的人都同咱们长得不一样,鼻梁高高的,浓眉大眼,肤色瞳色发色都比咱们浅,我形容不出是什么色,虽然一开始并不是很习惯,但慢慢觉得还是很好看!秋茨国的公主人可好了,还教我梳辫子,你看,就是我额发上这样的。”

说罢唐舒便屈膝给念音看她额发上的辫子,念音凑着月色,踮起脚细细瞧了个清楚。

“真好看,唐舒改日方便的话,也能教教我吗?”

“成,跟你这一说啊,我还真想再去秋茨玩儿一趟,上次爹娘催得急,没等得了苏幕遮。”

“苏幕遮是何?”

提到苏幕遮,唐舒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脸兴奋地跟念音解释:“是秋茨国的一个节庆日,为的是祈求冬日天降大雪,来年雨水充沛才能更好地农作,龟兹国公主告诉我,苏幕遮很盛大,举国上下都会戴着面具狂欢,街上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舞会!”

念音看着提到苏幕遮就眉飞色舞的唐舒,心头莫名涌起一阵失落,但又不想扫了唐舒的兴致,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真好啊,我也好想,去龟兹国,去苏幕遮,同你一起,可是这样的我,又如何能撇下一切世俗,远走高飞呢。

“念音,我们就要到了,你看到了吗?”唐舒拉起念音的手不急不缓地小跑起来。

听到唐舒的声音,念音抬头望向她手指向的方向,只看得湖水上点点火光,她们越靠近,那些火光就越发红亮,直到念音与唐舒的脸,被那湖水之上的火光映衬出绯色。

“好美……”念音被这样的美妙景色所感动,如若不是人生之中遇见了唐舒,她又怎会看到如此美好难忘的光景,会从何得知秋茨国的苏幕遮?

以往她的世界里,只有书,药,和大姐二姐无止境的羞辱,她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是个甘于安稳无欲无求的人,她这一生,有可能就这样平凡又乏味地过了,哪能想到,与唐舒结识以后,她才惊觉,这世界不止只有书与药,她也是个贪婪并向往未知的有欲望的人。

只是她到如今才反应过来,打她听说起唐舒这个人并渴望能和她一样那一刻开始,最真实的她就已经要破茧而出了。

“我带你到树上看,你可要将我抱稳了,那颗老大树,有些高,可别摔了。”

“好,我相信唐舒。”念音抬头冲唐舒柔和地笑,看得她脑子一热,低头鬼使神差一口亲在念音的脸上。

念音又惊又羞,摸着脸瞪着笑的满脸得逞的唐舒不知道能说什么。

虽然唐舒也是姑娘,但这样的举动,还是很奇怪啊!

“你别生气,在秋茨国,女子之间都是这样表达情谊的!”

唐舒意识到自己的突然与失礼,想赔不是,但又贪恋亲吻念音时的甜蜜,怕今后便没得香贪,于是一脸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还有这等事?”念音将信将疑地盯着唐舒的眼睛,企图找出她是否是胡诌的痕迹,但奈何被正在重重点头以示千真万确的唐舒迷惑了,也只好自己偷偷别扭地害着羞。

骗你的。

带念音上树时,唐舒偷偷望了怀里单纯的念音一眼,和着清冷的月色与热情的灯火,万般柔情涌上了心头。

“有没有感觉,不枉此行?”“嗯!被大夫人罚都值了,唐舒,谢谢你。”

“乌鸦嘴,跟我客气什么呢?改日我去找你们家大夫人,要你教我医术,以备不时之需,以后你就能大摇大摆地出府同我一起游玩儿啦!”

念音只觉心中也燃起了一盏灯火,温暖到骨子里,这灯是唐舒点的,她已经受了唐舒太多的好,哪怕道谢万般,也是微不足道的,那不如,就不说了吧。

“念音,我瞧那些姑娘,放了花灯都要许个愿望,要不咱们也试试?”

“好啊!”

“那你……准备许什么愿?”

“我才不告诉你呢,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唐舒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再次搂住念音,带着她飞下大树。

我啊,想和唐舒,一起去苏幕遮。

祖快国生日快乐

祝各位书友度过一个愉快的国庆,明天开始恢复正文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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