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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门风华》


第一章、诈尸

“好吵啊,你们几个能不能别闹了,我还想再睡一会呢。”颜彦嘟囔着说道。

可旁边的人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或者说她们无视了她,因为颜彦感觉后背脖子下有一双手托住了她,随即身子晃悠了一下,应该是有人想要把抬她起来。

“讨厌,都说了别闹,再闹,再闹,再闹我真生气了啊。”颜彦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点声都发不出来,非但如此,还火烧火燎的,痛得不行。

没办法,既然说话不好使,颜彦只得强撑着把眼睛睁开了。

不对啊,这是什么地方?

头上白曼曼的一片,像是死了人似的。

等等,一定是睁开眼的方式不对,颜彦赶紧把眼睛闭上了,心里默念,嘛哩嘛哩哄,嘛哩嘛。。。

可谁知颜彦两遍嘛哩嘛哩哄都没念完,忽然被人扔了下来,紧接着便听到有人惊叫,“啊,不好了,诈尸了,诈尸了。。。”

再然后,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诈尸了,诈尸了,夫人,诈尸了。。。”

什么,诈尸?

这是在说我吗?

颜彦再次睁开了眼睛。

没错,头顶确实是挂满了白色的帘幔,还有,细细回味一下,方才的吵闹声严格说起来不是吵闹声,而是哭闹声。

可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不知所谓时,只见一张四十来岁的脸凑了过来,正好和颜彦的眼睛对上了,颜彦动了动眼珠子,对方吓得一下坐到了地上,忽地又爬起来,对着颜彦磕头如捣蒜,“小姐,小姐,这不干老奴的错,这真的不干老奴的错,老奴也是为了小姐的名声,为了颜家的名声。。。”

“来人,把李妈妈扶下去,李妈妈老背晦了,糊涂了。”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紧接着,那个叫李妈妈的被人拖了下去。

“刘妈妈,你来,大小姐多半是死不瞑目,你去把她的眼睛合上。”仍是那个严厉的声音说道。

奶奶的,你才死不瞑目呢,本姑娘好好的活着,你居然敢咒本姑娘死了,看来,本姑娘非得给你点厉害瞧瞧。

于是,颜彦扶了扶自己的腰,缓缓坐了起来。

“娘呀,真的诈尸了,大小姐真的诈尸了。”

好几个声音哭着喊道,又有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门,倒是也有一个胆子大的小姑娘扑到了颜彦身上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小姐什么的。

看着扑到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后知后觉的颜彦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场景,分明是古代啊。

披麻戴孝穿着古代服饰的人,老式青砖地面,带“*”字棱格的窗户,屋子里的房梁和木柱,还有方才的称呼,夫人,小姐,刘妈妈什么的,妥妥的古代啊?

难道是萌萌带我来剧组玩,让我客串一场戏?

颜彦眨了眨眼睛,不对,她想起来了,为了庆祝毕业,她们几个好友筹划了一场毕业旅行,去的是帝都,颜彦为了救一个小孩掉进水里沉下去了。

多半是当地的居民把她打捞起来了,然后为她举办了这场葬礼,而她却在葬礼上死而复生了。

可这个念头刚闪过两秒钟颜彦又摇头了,不管是方才的什么李妈妈还是现在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都叫她“大小姐”,还有那个声音严厉的中年妇人也叫她“大小姐”,她颜彦什么时候成了大小姐?

再说了,这些人的服饰明明就是电视剧里看过的古代服饰,和现代人的服饰截然不同。

正暗自蒙圈的颜彦忽略了屋子里几双打量她的眼睛,一双就是那位刚进来的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她没有披麻戴孝,只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褙子,下身是一条黑裙,头上也只简简单单插了一根玉簪,正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另一个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丫鬟打扮,披麻戴孝的,哭成了一个泪人,却还没忘了低眉觑眼怯怯地打量她。

此外,还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婆子或站在堂屋中间或躲在门外探出脑袋,这些人眼睛里的情绪就更多了,有探究、有惊恐、有惊喜,当然也不乏看热闹的。

“夫人,夫人,小姐的手热了,小姐是真活过来了,呜呜。。。”那位扑到颜彦身上的姑娘大着胆子摸了下她的手,打断了颜彦的遐思,不对,是瞎思。

她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拍戏,她是穿越了。

没错,就是穿越了。

她应该是穿越到古代的某位刚凉凉了的小姐身上了,话说颜彦这才意识到,她躺的不是床,而是一张硬木板,准确地说应该是门板。

这个规矩她懂,以前在乡下参加奶奶葬礼时她有印象,人之将死时是放在门板上咽气的,然后再请阴阳师挑一个时辰装殓,也就是说,她刚咽气,还没装殓。

不对,应该是正要装殓,刚才她觉得晃悠是有人抬起了她,随后因着她睁眼那几个人被吓到了才把又她扔回到门板上。

穿越,凉凉,小姐,夫人,丫鬟,婆子,看来,这出戏不小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搞清自己穿越者身份的颜彦忙收了自己那些有的没的瞎思,此刻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把眼前这一关闯过去,她不能刚一醒来就被人当成鬼附身或别的什么妖怪给处死了。

于是,颜彦冲那位后进来的三十岁出头的妇人笑了笑,因为她看出来了,那些婆子丫鬟什么的都不重要,这个女人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管是身上的穿着还是她那种上位者的气势都迥然有别于满屋子的婆子丫鬟。

可惜,不知是不是刚缓过气来,颜彦脸上的肌肉很是僵硬,就算没有镜子,弯弯也能猜到自己脸上的笑有多勉强,这可真应了那句话,皮笑肉不笑。

“彦彦,孩子,你,你真的没事了?你活过来了?”妇人见颜彦坐了起来,又冲她扯了扯嘴角,便大着胆子走到她身边,倒是也伸出手来摸了摸颜彦的手,继而,眼圈红了。

“是。”颜彦张了张口,可惜,仍是发不出声来,只得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这样倒好,正好成全了她,左右她还没捋顺这些人际关系呢,正不知该说什么呢?

不过有一点她很肯定,这女的绝对不是本尊的母上大人,哪有当妈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而复生不激动地扑过来的?

“她是我婶子。”颜彦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紧接着,有一段模糊的记忆进入了颜彦的脑海里。

第二章、身世

原来,本尊女子也叫颜彦,今年十五岁,刚笄年,从小父母双亡,一直跟着祖父母生活,八岁那年祖父去世了,十岁那年祖母也没了,再之后,她跟着叔叔婶婶一家生活,祖父没了后,叔叔承袭了祖父的爵位。成了新一任的定南侯。

接收到这段信息,颜彦很快想起了方才婶婶对李妈妈的态度,脑子里自动蹦出了一出宅斗大戏。

谁知她刚闪过这个念头,身边这位婶婶,马氏,便搂着颜彦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她的后背,说什么“孩子,你吓死我了。”以及“孩子,我对不住你祖母对不住你父母”之类的话。

见自己哭了半天颜彦也没什么反应,马氏自己收了眼泪,伸手摸了摸颜彦的脸,“孩子,听婶子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陆家退亲就退亲,咱不稀罕,嫁不成陆家,我们再找别家,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干嘛非要选这条绝路?你放心,这件事包在婶子身上,婶子明天就进宫,求太后老人家讨个说法,你是不知道,太后老人家听说你去了还抹了半天眼泪呢,说你祖母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怪她没替你挑一户好人家,肯定也会怪婶子没照顾好你。”

这些话并没有引起颜彦的共鸣,可她知道该有的反应得有,因怕自己哭不出来引起对方的怀疑,她干脆也扑到对方身上抱住了对方,再一想自己虽说是重生了,可那一世还是死了的啊,父母知道了这个消息能承受得住吗?他们这么大岁数成了失独家庭,以后老了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

还有,以后她想父母想家人想朋友了怎么办?

这么一转念,颜彦也悲从中来,眼泪喷薄而出,不一会就把马氏的衣服弄湿了。

“好了,好了,孩子,别哭了,别哭了,你再哭,婶子的心都要碎了,听婶子的,婶子这就叫人来伺候你,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了,好好梳洗一下,我这就找人去告诉你叔叔和弟弟妹妹们,他们知道你活过来还不定得多开心呢。”马氏一边把颜彦往外推一边拍着她的后背。

颜彦这才留意到自己身上穿的是死人的装裹衣服,倒是也不难看,杏黄色,滚了黑边,应该是缎子吧,很光滑的,有花纹,像是绣的。

正研究绣的是什么花时,方才趴在颜彦身上的小姑娘擦了擦眼泪,笑着上前了,“夫人,奴婢带大小姐回去洗漱吧。”

“也好,青禾,你和青苗扶着小姐下去。”马氏说完站了起来。

那个一直偷眼怯怯地看着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忙走了过来,和方才方才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一起扶着颜彦下床了,不对,是下门板了。

颜彦记住了,这两人是自己身边的丫鬟,大的叫青禾,小一些的叫青苗。

不知是不是躺时间长了,颜彦下地后感觉腿有点发飘,站不住,不过更难过的是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唉,这人也是,到底出什么事了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小姐,奴婢背着你走吧。”青禾见颜彦腿发软,主动蹲在她面前。

颜彦一看对方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哪里好意思让她背?

正要拒绝时,马氏发话了,让自己身边大丫鬟,一位名叫当归的姑娘上前背颜彦了。

这一次颜彦倒没有拒绝,因为对方看起来有十八九岁,身子比较粗壮。

谁知出了门,刚走到院子中间,一名三十多岁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大步进来了,后面有几个婆子一路小跑跟着。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诈尸什么死而复生?”这话是冲后面出来的马氏问的。

不过此时当归也立住了,问话的男子这时也留意到趴在当归背上的颜彦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你,这,这是。。。”

“老爷,喜事,大喜事,彦彦没死,活过来了,老天保佑,彦彦活过来了,这不,孩子好好的了。”马氏忙疾走几步上前解释说。

颜彦这时也猜到眼前的人是谁了,可巧当归此时也放下了她,她学着电视里的镜头刚要跪下去,对方一把上前扶起了她,“孩子,你,你,算了,叔叔什么也不说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颜彦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一旁的马氏忙红着眼圈道:“这孩子可能伤到了嗓子,说不出话来了,方才抱着我哭了半天,真是可怜见的。”

“放心,有叔叔在,不嫁就不嫁,大不了叔叔养你一辈子。”颜芃伸手摸了摸侄女的脑袋,眼圈也红了。

“好了,好了,先让孩子去洗漱一下,有什么话等孩子嗓子好了再说,老爷,妾身还有好几件大事立等着老爷拿主意呢。”马氏也上前摸了摸颜彦的后背,说道。

“也成,叔叔回头去看你。”颜芃说完对一旁立着的青禾青苗训斥了一句,让她们务必照看好小姐。

紧接着,颜彦又趴上了当归的后背,出了门,拐了好几个弯,颜彦一行才进了一个院子,颜彦留意了一下,院子大门上方的门匾写着“慎行居”,进了院门,再一看院子宽宽大大的,五间上房也很是齐整阔达,不像是电视里古代小姐的闺房,倒像是长辈们住的地方。

进了门,看见堂屋里的摆设,颜彦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堂屋的正面是供桌,上面供奉的是观音菩萨的玉像,旁边有两个小口的白瓷梅瓶,屋子两边有两排高椅,一边三张,什么木头材质颜彦不认识。

拐过堂屋,当归把颜彦放在了炕上,由此,颜彦确定了这是在北方。

“多谢当归姐姐。”青禾见自家主子明显不在状态,忙自做主张拉开了墙角边柜下面的一个抽屉,抓了一把钱递给了当归。

“奴婢谢大小姐赏,大小姐,奴婢看青苗妹妹有点吓呆了,青雨和青釉两位妹妹还小,李妈妈和周妈妈又都没在,不如奴婢一起留下来伺候大小姐洗漱?”当归看着跟进来的两个十来岁小姑娘说道。

颜彦摇了摇头。

“那奴婢告退了,一会只怕二小姐,三小姐她们都得过来,还请青禾妹妹和青苗妹妹动作麻利些。”当归说完躬身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了。

“青苗,你去送送当归姐姐,顺带催一下热水。”青禾推了下同样不在状态的青苗。

青苗答应着追了出去。

第三章、上当?

青苗一走,青禾吩咐青雨和青釉去净房准备小姐洗漱,自己亲自去边柜里翻出了几身衣服,等待送水的空档,她坐站在了颜彦身边,帮着颜彦把头饰拆了,一边拆一边低声劝起了颜彦。

而颜彦此时也闭上了眼睛,一面分析着青禾的话,一面开始接受本尊身体的记忆。

说起来这小姑娘的命也够苦的,原本她父亲是这定南侯府的嫡长子,可惜在一次和蛮夷人的战争中不幸中箭身亡,消息传来,颜彦的母亲早产了,拼全力生下了颜彦也蹬腿去了。

因而,一出生的颜彦便失去了双亲,好在颜彦的祖母对她很是怜惜,亲自抱到身边抚养,多少也弥补了些颜彦从小缺失父母的伤痛。

可惜,不幸的是祖母在她十岁那年因为一场伤寒也走了,好在祖母临走之前做主替她定下了一门亲事,镇国公家的嫡长孙陆鸣。

论理,这门亲事颜彦算是高攀了,她虽然也是侯府的长房嫡孙女,可她自幼丧父丧母,多少担了点克父克母的嫌疑,讲究些的人家肯定会嫌她命硬的。

可颜彦的祖母有一位在宫里当太后的胞姐,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祖母求了自己的胞姐,说她放心不下这个孙女,想在临走之前为孩子定下一门亲事,太后老人家在京城的这些世家公子里扒拉了一遍,最后选中了镇国公家的嫡长孙。

彼时陆鸣才年方十五岁,但名气不小,文武都有所涉猎,且文武都有小成,是京城这些世家子弟的楷模,难得的是陆鸣还有一副好皮囊,太后老人家是亲眼见过的,且颜彦的祖母也早就有所耳闻,因而这门亲事老人家是千肯万肯的。

因为在颜彦祖母眼里,自家孙女虽然从小缺失父母教养,可也是她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年也是她用心教了十年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黹女红也都是拿得出手的,不比别人家孩子差,唯一有一点不足的是,中馈之事她还没来得及教孩子,以为孩子还小,肯定来得及的。

于是,在病榻前,老太太把颜彦托付给了马氏,请马氏看在她的面上,尽心尽力地带颜彦几年,毕竟颜彦长大了嫁过去是要做世子夫人,将来是要接管整个镇国公府的,如果不会打理家务,她如何立足?

“大小姐,水备好了,奴婢扶您进去吧?”青禾见自己说了半天主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得话题收住了,说道。

颜彦点点头,扶着对方的手下了炕,往净房走去。

她不是没听进青禾的话,而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具身体的记忆,另外,她即便有一肚子的疑问,可开不了口,也问不出来。

进了净房,颜彦在青禾、青苗的服侍下脱了衣服,踩着一个木头的台阶进了一个大长木桶,木桶里已经倒上了热水,一股氤氲之气在桶面盘旋,颜彦抬腿跨进了桶里,把头靠在桶沿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方才青禾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无非是说她们上当了,是被人设计了,多半是陆家做的局,兴许他们早就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了,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人来恶心自家小姐,还说什么以前错看了姑爷什么的。

颜彦从她的话里抽出了重点,再结合自己的记忆,原来女主这次上吊是因为前两天是女主十五岁笄年的日子,婶婶说这是颜彦在颜家的最后一个生日,便邀请了很多世家小姐一同来参加。

除了世家小姐,也有不少世家公子,这是京城的惯例,一般这种大型的聚会都会叫上这些世家大户的公子小姐,算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当然了,这些公子小姐是不会聚在一起的,各自有各自的活动场地,但这些世家夫人们会分别见见这些世家小姐和公子,然后寻摸自己中意的孩子。

那天天气晴好,可巧后花园中的荷花又开的不错,因而马氏就把聚会的场地定在了后花园。

那天一早,马氏就带人去把后花园布置了一番,为了男女分开,为了大家都能欣赏到池子里的荷花,她把这些公子少爷们安排在了水域中间的凉亭上,而把女眷们安排在紧靠水边的一处阁楼上,阁楼有三面临水,推开窗户,正好把眼前的美景尽收眼底,的确是个不错的好所在。

既然是笄年礼,颜彦肯定是要换几套衣服出场的,为了方便,换衣服的屋子定在了离阁楼三四丈远的藏书楼。

这座藏书楼是整个侯府的藏书楼,一共有五层,大部分是木质的,颜彦很喜欢来这里找书,经常会在这里一待就是半天,她喜欢凭窗远眺的空濛高远,也喜欢临窗念书的轻松愉悦,因此,把更衣的所在定在这间藏书楼也是她的主意,左右身边有人陪伴,外人是不可能进的了藏书楼的。

再说那些公子少爷什么的都在湖水中间呢,也不允许到藏书楼这边来的。

谁知偏偏那天就出了意外,颜彦正在更衣时,书架后面突然走出了一位男子,颜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陪同她来更衣的颜彧先尖叫起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场混乱,因为颜彧的尖叫声吓到了门口的丫鬟婆子,丫鬟婆子很快就把马氏惊动了,自然也就惊动了那些夫人太太们。

事后,颜彦才知道那名男子叫陆呦,是陆鸣的庶出大哥,说来这陆呦也是命大,他们这种世家论理嫡子没有出来是不允许生出庶子的,可巧陆家世子夫人进门一年没有所出,偏次年镇国公世子要出门打仗,镇国公夫人怕儿子这一走回来不定什么时候,也不定能不能全身而退,于是,那短短的半个月,她给儿子塞了十个人,其中大部分府里的丫鬟。

还别说,镇国公夫人真没白忙一场,这十个人里就有五个人怀孕了,其中一位就是世子夫人。

十月怀胎分娩后,五个人中有两个人生的是男孩子,另外三个是女孩子,幸运的是,世子夫人也生了一个男孩,不巧的是,她的儿子排行第二,不是老大,老大是陆呦,比陆鸣大了十天。

第四章、巧合?

不知是不是五个孩子的先后出生给陆家带来了喜气,很快,前线传来了战争胜利结束的消息,半年后,镇国公世子凯旋回京了。

说来也是巧,镇国公世子回京后,他这一支后来再也没有男孩生出来,女孩子倒是有三个,嫡出的有一个,庶出的又有两个。

这些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陆呦从小病歪歪的,又是侍妾生的孩子,极少出来见人,外界还有传言说他患了隐疾,不怎么会开口说话,因此,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次聚会上?而且,又是谁把他带进那座藏书楼的呢?

也别怪青禾说她们遭了暗算,确实是,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陆家的说辞是陆呦也到年龄了,也该娶亲生子了,虽说他是庶出的,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可毕竟是镇国公的长子,这些年该念的书也念了不少,该学的规矩也都学了,有陆家托底,就算他将来没有大的建树,但一辈子衣食肯定是无忧的。

这么着,陆夫人才命自己儿子把他这大哥带了出来,就算是相亲不成,见见世面总是可以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陆家不出来见人吧?

可谁也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偏那天在场的人又多,很快风言风语就满京城了,有说颜彦故意约了陆家大公子在藏书楼幽会,也有说陆家大公子故意躲在颜家的藏书楼,就等着撞上一位世家小姐好坏了对方的名声从而达到求娶的目的,还有人说他是嫉恨陆鸣,所以想破坏他的亲事,等等。

不管怎么说,颜彦更衣被一个外男撞见了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她和陆鸣的这门亲事便再无可能。

陆夫人倒是提出了一个弥补办法,说是让颜彦干脆嫁给陆呦,名分上肯定委屈了些,但她会从别的方面弥补。

原主颜彦想必是不认可这个办法,再加上外面的传言越来越难听,为了保住颜家的名声,颜彦只能用一丈白绫结束了自己。

可惜,颜彦没有完全接收女主的记忆,无法还原当时事件全过程,因而她也就无法判断这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的设计。

如果是设计,会是谁的手笔?

还有,这次事件的另一个关键人物陆鸣究竟是什么态度,是他坚决要提出解除婚约的还是他母亲陆夫人提出的?

还有,陆呦在这件事中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他究竟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外面的传闻究竟属实不属实?

颜彦正闭着眼睛苦思冥想时,外面传来了青釉的声音,说是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来了。

二小姐三小姐?

颜彦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知道这两人是叔叔的孩子,都是马氏嫡出的,二小姐叫颜彧,今年也十五了,不过月份比颜彦小五个月,是腊月的生日,三小姐叫颜彤,今年十二岁,那天出事时貌似就是她们两个陪着她去更衣的,当时在场的还有青禾青苗。

颜彦倒是有心问问青禾这两位妹妹到底是什么性格,平时和原主的关系好不好,可她的嗓子却发不出声来,因此,她只能敲了下青禾的手,指了指外面的人,摆了摆手。

青禾很快领悟到了颜彦的意思,“青苗,你去外面说一声,说大小姐嗓子说不出话来,先就不见了,等过两天好了再说。”

谁知青苗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却说:“二小姐三小姐说了,她们在外边等一会好了,须得看大小姐一眼才放心。”

青禾听了这话看了眼颜彦,颜彦闭上了眼睛,没说见也没说不见,事实上,见不见只怕也由不得她了。

也罢,该来的挡不住,要走的留不住,颜彦这么一想,睁开了眼睛,示意青禾再帮她揉揉脑袋和肩膀。

说真的,长这么大,颜彦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伺候呢,这感觉不错,舒舒服服的。

难怪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人人都想做有钱人,因为有钱可以买到地位买到尊严买到享受,总之,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说句大实话,就连爱情也能用钱买来的,颜彦自己就经历过。

刚进大学没几个月,颜彦喜欢上了高她一届的系学生会主席陈子鸣,两人是在学生会认识的,据陈子鸣自己说他对颜彦是一见钟情再见倾情,因而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接近她,彼时年方十七的颜彦还是一张白纸,哪懂对方的套路?

于是,她很快就沦陷了。

不过沦陷归沦陷,颜彦有自己的底线,每次对方提及开房都被她拒绝了,主要是觉得自己太小,怎么着也要成年了再说。

谁知还没等到颜彦成年呢,陈子鸣便移情别恋了,他恋上了和颜彦同届的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和颜彦不同班,不过同在学生会,家境不是一般的好,据说赞助了好几次学校的大型晚会,也很是大手笔送了几次礼物给陈子鸣,陈子鸣的天平很快就倾斜了。

因而,颜彦绝对相信,金钱能买到爱情。

也就是说,确实存在这种可能,陆鸣嫌自己是个孤儿,娘家没有势力,嫁妆也不会丰厚,因而,对方看不上自己,可这门亲事是太后老人家定下的,因此,他没法光明正大地提出悔婚,只好布了这么一个局。

陆鸣,陈子鸣,这两人的名字怎么都带了一个鸣字呢?

颜彦直觉这陆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不对,这是定南侯府,不是他镇国公府,如果没有侯府人暗中帮忙,那个陆呦怎么可能进得了侯府的藏书楼?

可这个暗中帮忙的人会是谁呢?

叔叔?婶婶?

貌似这不太可能,毕竟出这么大的丑闻影响的不仅是颜彦自己一个人的名声,肯定也会影响到整个侯府的声誉,别的不说,听青禾的意思,至少还有个二小姐三小姐是侯府嫡出的,应该没比她小多少,她们也等着说亲呢。

可除了叔叔婶婶,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勾结一个外人来害她?

难道真是巧合?

第五章、姐妹

颜彦正在闭着眼睛分析这次事件的种种可能时,外面的颜彧和颜彤等不及了,站在了净房门口。

“二小姐,三小姐,你们。。。”青苗先发现了二人的存在,看了一下仍闭着眼睛的颜彦,小心问道。

“没事的,我们听说大姐活过来了,等不及来看看她,自家姐妹,没有这些讲究的,是不是啊,大姐?”颜彧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颜彦在青苗开口时便已经睁开了眼睛,也看向了走到木桶前的两个小姑娘。

两人身上穿的均是一模一样的白色孝服,走在前面的年龄偏大些,十四五岁的样子,圆脸,确切地说是娃娃脸,看起来很乖巧也很甜美,头发分梳两边,束成八字角模样,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缠了几下,走路袅袅婷婷的,一看就是经过了良好的训练,应该就是府里的二小姐,颜彧。

后面的那个年龄偏小些,包子头,小瓜子脸,可惜五官没有颜彧精致,不过总体上看来也还不错,她是府里的三小姐,颜彤。

如果说颜彧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哀伤,那么这位颜彤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害怕和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丝的兴奋,亦步亦趋地跟着颜彧,却又忍不住探出了半个小脑袋来打量浴桶里的颜彦。

倒是颜彧见颜彦睁开了眼睛打量她,忙又惊又喜地扑了上前,“大姐,大姐,真是你,你真的活过来了?呜呜,你吓死我们了,我和弟弟妹妹们昨儿守了你一夜,快天亮了我们撑不住了我娘才让我们去歇着的,这不,刚缓了一点,正想去送你最后一程,没想到他们说你活过来了,呜呜,真是太好了,大姐。。。”

颜彦一开始还有几分怀疑颜彧的为人,可一看对方的眼泪真跟那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又推翻了自己的怀疑,没道理一个十五岁,且还是虚岁的小姑娘会有这么深的心机和演戏的天赋吧?

不过推翻归推翻,让她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接受这个妹妹是不可能的,因此,她回应不了颜彧的眼泪。

于是,她向青禾示意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只见青禾上前,“二小姐,三小姐,大小姐嗓子坏了,说不出话来,才刚又陪着太太大哭了一场,不如这样吧,请你们先出去,我这就给小姐穿衣,有什么话,过两天来问吧。”

“大姐,你怎么啦?不喜欢我了,还是不认识我了?”颜彧敏感地觉得颜彦的眼睛里多了一抹探究和生疏,她觉得委屈,直接问了出来。

“二小姐,怎么会呢?奴婢说了,我们小姐只是不能开口说话,她刚缓过气来,多半还没有回过神呢。”青禾帮着解释了几句。

尽管她也觉得颜彧说的是实话,可这档口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要知道,颜彧才是府里的正牌小姐,自家小姐虽说是挂了个大小姐的名,可老夫人没了之后,自家小姐在府里从不敢多说一句话,更不敢摆出大小姐的款来,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因而,连带着她们做丫鬟的也跟着低了一等,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也对,这么说来还是妹妹的错,大姐,那妹妹先出去了,你再多泡一会,把那身晦气除掉,妹妹带着三妹先回去了,只怕大弟三弟一会也该来了,我去帮你拦着点他们。”颜彧掏出丝帕擦了下眼泪,说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颜彤这才从颜彧身后走出来,大着胆子走到浴桶前,“大姐,我,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你不用开口说话,只需点头或摇头就行,好不好,你也知道,我这人性子急,要是心里存着事肯定会吃不下睡不好的。”

颜彦点了点头,看得出,颜彤的心思相对来说单纯多了,这才像是个正常的孩子。

“那个,那个,我听说人死后都要被黑白无常押到叹息桥上,喝一碗孟婆的汤,大姐,你见到了黑白无常和孟婆吗?喝了孟婆汤吗?”颜彤瞪大了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颜彦,生怕错过对方脸上任何表情。

颜彦笑了笑,刚要点头,只见外面突然又有了动静,接着,一个小男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姐,你在吗?你在哪里,大姐,我跟你讲。。。”

颜彧一听这声音,忙疾步走了出去,“大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大姐身子刚缓过来,正沐浴呢,受不得惊吓,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让外人知道了,成什么体统?你这样,爹将来怎么放心把侯府交给你。。。”

“哎呀,二姐,出大事了,你先别唠叨了,还是先听我说,陆世伯带着陆大哥陆二哥来负荆请罪了,说是大姐没了,他要陆大哥以死谢罪,否则,他对不起咱们大伯,你说,这事该怎么办?”颜彰急切地打断了颜彧。

“以死谢罪?难道他们不清楚大姐活了过来吗?”颜彧刚一说完,又转身往屋子里瞅了一眼,“我也是糊涂了,大姐活过来还不到半个时辰呢,陆家上哪里知道去?”

“爹娘呢?爹娘应该在前面吧?”颜彤也顾不得方才那个问题了,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没在,爹娘进宫去了,去见太后了,这么好的事情怎么着也得先告诉太后老人家一声的。”颜彰说道。

“那怎么办?家里也没一个大人。”颜彧自言自语说。

“二姐,要不你去问问大姐有什么话,我来帮她带给陆世伯。”颜彰得知颜彦在沐浴,出了个主意。

颜彧沉吟了一下,转身又进了净房,不过没等她靠近浴桶,只见青禾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说道:“二小姐,大小姐摇头了,这种事情这种时候,我们小姐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有话说?”

这话说的真有水平,连颜彦都不得不向她投向了赞许的目光,看来,这丫头平时也是没少为她抱不平,要不然也不会积攒了这么多的怨气。

这么一想,颜彦看向颜彧的目光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研味,果然,她如愿地看到了颜彧的脸上微微闪过了一丝不虞,不过她很快释然了,转向了颜彦,“大姐,大弟年龄还小,做事欠考虑,我也是心急,所以也没多想,我这就替你去回了他们,让他们有什么事还是等爹娘回来再说吧。”

颜彦见她说完不走,显然是在等自己的示下,只得点了点头。

颜彧这才转身离开了。

第六章、出主意

待颜彧三个都离开后,颜彦也示意青禾扶她起来,青禾接到示意后转身吩咐青苗:“小姐要出浴了。”

青苗很快抱了一堆灰不溜的长条布过来,青禾弯腰端了个凳子放进了浴桶,颜彦不知何意,倒是也乖乖地坐了下去。

只见青禾先把她的长发一点一点地从浴桶里抽出来,然后用布条一点一点地擦拭,待布条完全湿透了,青禾又换了一块布条,颜彦特地瞅了一眼这布条,不是棉布的,应该是麻的,吸水性还不错。

如此重复了五六条布条后,颜彦的头发半干了,青禾这才扶起了颜彦,青苗放下了布条,把早就预备在一旁的白色真丝布条拿来给颜彦擦身,擦完身子,青苗又抱来了一堆衣服。

古代的衣服真是麻烦,幸好不用颜彦自己穿,否则非得露馅不可,饶是这样,两个熟手伺候她更衣也花了近一刻钟。

从浴室出来,颜彦的腿脚感觉好多了,基本可以扶着走几步了,倒是肚子,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再加上沐浴也是一项体力活,因而颜彦很不幸地听到了咕咕的声音。

“小姐饿了吧?”青禾也听到了声响,怕颜彦不好意思,主动开口问。

颜彦点点头。

“青雨,你去告诉灶房一声,大小姐饿了,给做一点稀粥来了,不对,稀粥太慢了,来一碗鸡丝面吧,这个快一些,告诉她,鸡丝要切得碎碎的,多放一点鸡汤。”说完,青禾又让青苗去柜子里抓十个铜板给青雨。

见颜彦一脸诧然地看着自己,青禾倒是也解释了一句,“小姐,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再说即便是饭点,小姐的份例菜肯定也不能吃,灶房的人嘴碎,不拿几个大子堵住他们的嘴一个个才没这么好说话呢。”

这倒也是,颜彦想起了《红楼梦》里一个情节,探春几个想吃个炒枸杞芽还给了厨房五百个大钱呢,那会她还是府里管事的呢。

想到这,颜彦有点好奇自己究竟有多少财产。

要知道,这可关系到她以后的生活呢。

方才听青禾的意思,像她这样的,估计府里是没法再待下去了,而京城也不可能有人敢娶她了,因此,摆在她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不对,三条路,一条是寻死,一条是出家,还有一条是嫁给那个叫陆呦的。

这具身体的本尊估摸着就是因为听了那个什么李妈妈的话才选择了第一条。

如今颜彦来了,好容易又活了下来,第一条自然是直接pass掉,第三条她也不喜欢,开什么玩笑,她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怎么可能被人逼着嫁一个不认识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品行低下身有隐疾的陌生人?

因此,她决定选第二条,出家。

当然了,她也不是真打算出家,而是先去尼姑庵里待个一两年,等这件事平息后,她找个理由云游化缘去,然后再来一个死遁,从此后,再也不回京城,也学学古人,策马走江湖。

江湖,我来也。

颜彦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计划可行,总比一辈子窝在一个小小的后院强,跟一群鼠目寸光的女人们斗来斗去的,一点也体现不了自己的价值。

可有一点,策马江湖是需要银子的,而她又是一个不怎么能吃苦的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自然是兜里腰包越丰盈越好。

可这种话该怎么问出来呢?

再说了,她现在还发不出声来,即便想问也问不了。

不过颜彦也不傻,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还好,有个六七成新,绸子的,一看就是家常在家里穿的,粉色的暗纹,领口和袖口绣了点简单的花纹。

从衣着上判断不出来,颜彦又把目光投向了屋子里的摆件,多宝阁上摆了几个坛坛罐罐的,她也分不出是不是古董,墙上挂了不少字画,她也看不出值钱不值钱来,正哀叹自己空有大小姐的命却没有大小姐的才时,颜彦突然觉得脑袋有点疼起来。

于是,她抻了下青禾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炕,青禾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把她扶上炕。

“青苗,你去灶房催一下,这半天怎么还没回来,别让人欺负了青雨。”青禾一边扶颜彦躺下一边看了看外面,说道。

青苗答应着出去了。

“青釉,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到底陆家来人说了什么,记住了,别人说什么你听什么,别主动打听。对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小姐怎么样了,你就说小姐头疼正睡觉呢。”青禾找了个理由也把青釉打发出去了。

见屋子里只剩她和颜彦两人,青禾也上了炕,一边给颜彦按摩头部一边介绍起府里的人事关系来。

说着说着,青禾就转到了陆家。

“小姐,方才听大公子说陆家来请罪了,想让陆家大公子以死谢罪,依奴婢说,这陆家大公子也怪可怜的,这件事责任明明不在他一个人,可陆家提都不提陆世子。”

这话听起来不简单,于是,颜彦睁开了眼睛,示意她继续。

得到了鼓励的青禾犹豫了一下,这才咬牙说道:“如果没有陆世子把他领进来,打死奴婢奴婢也不相信陆家大公子知道那是藏书楼,可陆世子就不一样了,他来过府里多次,也去过藏书楼几次。”

“然后呢?”颜彦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好在只有三个字,口型比较简单,青禾看懂了她的意思。

“然后?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青禾没敢直接说出来。

见颜彦点头,青禾这才开口,“小姐,奴婢的意思是小姐不如去求求太后,太后老人家一向疼你,总会给你找到一门合适的亲事,只要对方人品好,就算是寒门子弟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多带点嫁妆过去。”

这话倒是正触动了颜彦的心事,谁知她刚要开口打听打听自己的家底时,青苗和青雨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第七章、也进宫了

颜彦正对着一碗鸡丝面细费力地吞咽时,马氏正跪在慈宁宫里向太后详述了颜彦死而复生的经过,如此离奇的事情别说马氏,就是太后也是闻所未闻。

她倒是听说过人上吊或跳水之后确实有因为一口气憋过去假死又被救活的,可这种情形人多半没有死透,顶不济隔了不到一个时辰,可颜彦都死了五六个时辰了,身子基本凉透了,怎么可能还活过来?

“你是说她醒来后有点怪怪的,到底怪在哪里?”太后问道。

“回太后,臣妇觉得这孩子刚醒来时似乎不认识人,据她身边的奶娘说,连她也不认识了,和她说话没有一点回应,就连我进去时她也是一副打量陌生人的神态,不过我抱着她哭时她倒是掉了不少眼泪。如果说这个时候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可后来我家老爷来看她时,她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措的样子,还是老爷先开口训人,她才跪下去。”马氏一边说一边回味着她刚见到颜彦活过来时的情形。

“你说,会不会她喝了孟婆汤,这事被我妹妹知道了,她去求了阎王爷,阎王爷看她可怜又把她送回来了?”太后斟酌了一下,说道。

“这?”马氏不敢接这话了。

“说到底,哀家还是有负妹妹的嘱托,没有把这孩子照看好,好好的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居然被逼的寻了短见。。。”太后的眼圈红了,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臣妇罪该万死,是臣妇没有照看好这个孩子,与太后是不相干的。臣妇才是一个罪人,上有负太后和婆母的托付,中有负兄嫂的临终托孤,下有负于孩子的孺慕之情,是臣妇的错,还请太后千万不要自责。”马氏忙跪了下去磕头认错。

“罢了,哀家知道你是个能干孝顺的,说来说去是这个孩子自己命不好,是个福薄的,一出生就克父克母,好容易跟着我那妹妹享了几年福,却偏偏没几年我那妹妹也没了,如今笄年了,本以为可以嫁人过上好日子了,谁知又碰到了这种事情?”太后这么一想,忽地生出了几分不喜,同时把对马氏的不满减去了几分。

“回太后老人家,臣妇今日来就是想讨太后一个示下,这孩子的亲事,我们。。。”马氏战战兢兢地问了出来。

“强扭的瓜不甜,罢了,陆家要退亲就让他们退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哀家也不能强把人塞给人家。”太后越想越觉得灰心。

“臣妇的意思是,以后这孩子怎么办呢?臣妇担心她知道陆家退亲后会不会再走上绝路?可怜的孩子,倘若她以后再有了什么,岂不是臣妇的罪孽了?早知如此,说什么臣妇也不会去办这个笄年礼了,呜呜。。。”马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罢了,不行就把她先去送家庙去吧,等过两年这件事平息了,哀家再帮她挑一户人家,实在不行,就从这些寒门士子里挑一个,只要对方人品好,学问好,家里穷一点又有什么关系,顶不济多给几副嫁妆罢了。”太后说完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一旁的掌事姑姑上前替下了她的手。

马氏一看,知道太后这是逐客的意思,忙跪安了。

只是当她恭敬着往后退时,太后忽地想起了什么,“慢着,你说那孩子嗓子坏了不能说话,这样吧,哀家打发个太医去瞧一瞧。阿容,你陪着太医去一趟吧,给那个孩子挑几样补品,把哀家的话告诉她,不许再寻死了。”

最后一句话太后是对身边的掌事姑姑阿容说的。

“是。”阿容躬身应下了,随即,她向一旁站着的一位宫女招了招手,宫女过来替她给太后按摩,而她则去了太后的库房。

马氏回到宫门口时,见自己的丈夫还没有出来,便叮嘱了丈夫的长随几句,自己急急忙忙地回家了,她得陪着太医和掌事姑姑一起回去看望颜彦呢。

马氏不知道的是,她的马车刚拐过宫门口,陆家的马车便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停了在宫门口,车上下来的可巧就是镇国公陆端和他的两个儿子。

原来,他们在颜家的时候听说颜彦复活后,颜芃和马氏进宫来见皇上和太后了,于是,陆端脑子一转,也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来见皇上了。

陆端不傻,他本就没有想让自己儿子以死谢罪的意思,果真如此的话,他何不直接在家就把自己儿子结束了?为何偏偏还要亲自带着孩子来颜家呢?

不就是想做出一个认错的姿态来,好让皇上让颜家放过他儿子么?

这不,一听颜彦活过来了,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为自己的大儿子陆呦求娶颜彦。

他心里明镜似的,大儿子是庶出的,人又自卑,从小不爱见人,说话口吃得厉害,正常情形下是没有哪位世家嫡女肯嫁进来的。

可如今不同了,颜彦的闺誉没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更衣时被自己的大儿子撞见了,更有甚者,说她和自己的大儿子私通有了苟且,这不,才二天就被逼的上吊了。

别人不了解,但陆端了解,死过一次的人是决计没有勇气死第二回的,如今摆在颜彦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出家,另一条就是嫁给他儿子。

所以,他得趁这个机会去求求皇上,错过这个颜彦,他大儿子想再找这么一个品貌俱佳的媳妇就难了。

可小儿子不一样,小儿子是嫡出的世子不说,又是名满京城的才子,有的是大家闺秀想进门。

再说了,发生这种事情,小儿子不可能娶颜彦进门,既然如此,这肥水也不能流了外人田。

其实,当初事发后,他就提出了这个解决方法,可谁知陆鸣是极力赞成,陆呦自己却一直摇头,逼急了,他就说他去死,没办法,陆端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如今不一样了,颜彦自己上吊了,陆呦深为自责,陆端再把道理给他一摆,他终于点头了。

第八章、请罪

内侍进来通传镇国公父子求见时,皇上李琮正在南书房接见颜芃,他和颜芃算是姨表亲,小时候没少在一起念书玩耍,不过因着年龄相近的关系,少时李琮和颜彦的父亲颜芮走得更近一些。

因而,得知颜彦又活了过来,李琮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为颜彦高兴,同时也为颜芮高兴。

因为从内心说起来,他对颜芮是有愧的。

当年颜芮率军出征时,正是他刚登基之年,内忧还没解决利索呢,很不巧又碰上了外患,蛮夷之地的越人瞄上了大周的土地,想把岭南以北从大周手里夺去。

越人一向骁勇善战不说而且诡计多端,且那一带多是深山密林,他们又深谙什么巫蛊之术,故而,越人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

这种情形下,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主动请缨出征的,没办法,李琮只好找上了正在家里养伤的颜芮。

颜芮那会刚从西边征战回来,因为伤了筋骨,在家将养了三个月,虽没十分好,可也好了七八分,论理是不应该出征的,可李琮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人来挑这副担子,颜芮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因而没等皇上把话说完就答应出征了。

彼时,颜芮刚得知自己妻子怀孕了。

不得不说,李琮的眼光还是很精准的,半年后,前方传来了颜芮收复失地的捷报,接下来,原本他是可以班师回朝的,可李琮在得知越人首领被颜芮一箭射中率领残部躲进深山之后,他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越人,把越人的土地并入大周的版图。

于是,他命颜芮进山搜寻越人的残部,谁知很不幸,颜芮反被躲在密林里的越人射中了,而且中的还是毒箭。

噩耗传来,李琮深感愧疚。

为此,当年太后为颜彦挑选夫婿时,他还亲自考校了一番陆鸣,后来,怕颜彦顶着一个克父克母的名头不好进陆家,他又亲自找陆端恳谈了一番。

谁承想,好容易等到颜彦笄年,他正打算风风光光地把她嫁进陆家,也算不负当年颜芮战死沙场之功了,哪知道却又出了这种事情?

还好,老天可怜这个孩子,又让她活了过来。

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相信,有他在,定能给这个孩子撑起一片天来!

可要撑起这片天来,就先得把陆家安抚住,千万别让陆家提出退亲来,否则,只怕会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再次致命一击。

这不,李琮正和颜芃商量着怎么堵住陆家之口,别让陆家提出退亲时,忽听得内侍说陆家父子求见,李琮忙宣了进来,他正想见见陆端呢。

谁知内侍刚把陆家父子三人引进来,没等他们开口,也没等皇上发话,颜芃先大步向三人走去,抬脚就向陆呦踹过去,“你来这做什么,你还敢进宫来,你把我侄女害成这样,你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你说吧,你打算怎么补偿我那可怜的侄女?”

“大郎跪下。”陆端没敢拦着颜芃,自己带头跪在了皇上面前,陆鸣也跟着跪下了。

陆呦因为挨踹,没敢乱动,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待颜芃站直了喘息之际,忙跪了下去,低着头,既不开口说话也不看着任何人,颜芃见他这样,气得又往他身上踹了几下。

“有朋,够了。”李琮喝住了颜芃。

他今天是要和陆家谈和的,弄太僵了总归不太好。

再说了,他也听闻陆家大公子身有隐疾,好像不太会开口说话,否则,也不可能连个正式的官学私学都没进,据说只在家里跟着私塾先生稍稍认了几个字。

颜芃见皇上开口了,倒是也想起陆呦的传闻来,忙把脚收住了,怒气冲冲地瞪了陆端一眼。

“镇国公来得正好,朕刚听说了,定南侯家的大小姐又活过来了,朕正和有朋说呢,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朕这个外甥女,肯定是个有后福的。你是不知道,朕和太后早上听闻这孩子去了时,连早膳都没进,太后可没少落泪啊,这下好了,居然又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李琮先把话头牵了出来。

陆端一听,皇上显然是话里有话啊,吓得忙跪趴在地上,

“回皇上,臣也是为了此事来的,臣方才带着犬子去镇南侯府请罪,可巧也得知了这一喜讯,又得知定南侯进宫了,臣急急忙忙也赶来了,臣想当着皇上的面向定南侯请罪,同时也向皇上请罪,臣教子无方,有负圣上隆恩。”

“哼,你以为一个请罪就完事了?那是一条人命,是我兄嫂留下的唯一骨血,你轻飘飘的一个请罪就想让我放过你们?”颜芃甩了甩袖子,怒斥道。

“非也,颜侯稍安勿躁,这件事陆某肯定是要给颜家一个交代的。皇上,臣有几句话斗胆请陈,还请皇上成全。”陆端向颜芃揖了一礼,又转向了李琮。

“哦,这么巧,正好朕也有几句话想嘱咐陆公一声,是朕先说还是陆公先说?”李琮见自己暗示了半天陆端还是一口一个请罪认错的,猜到陆端此番前来除了认错,多半是想再次和颜家结为秦晋之好,只是这个夫婿的人选未必就是陆鸣了,因而,李琮不想让他说出来。

“还请皇上示下。”陆端猜到了圣意,可圣意难违,只得看了一眼陆鸣。

他倒是没想到皇上对颜家那丫头如此维护,暗示不成又想明示了。

哼,他也不想想,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陆鸣怎么可能还会娶颜家那丫头?他儿子好歹也是镇国公世子,是誉满京城的大才子,更难得是文武双全,要不是太后提亲提的早,怎么也轮不到颜彦一个克父克母的孤女。

现在更好了,孤女不说,连唯一可以称道的德行也有了污点,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撑起他们威名赫赫的镇国公府来?

可对方毕竟是皇上,陆端再不愿意,也不敢明着驳斥,于是,他只好看了小儿子一眼,希望这个小儿子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毕竟儿子年龄还小,还没有出仕,就算得罪了皇上,也可以找个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理由来搪塞。

第九章、提亲

陆鸣没猜到皇上的心思,但他的确知晓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于是,他伏地磕了个头,说道:“启禀皇上,小子今天也是来向皇上请罪的,这件事错在小子,不在家父,那天家父家母把兄长托付给小子,小子没有尽到看护之责,是小子的错,还请皇上饶了家父。”

李琮虽然没有看到陆端向陆鸣示意,但陆鸣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李琮也就是知道陆家是铁了心不要颜彦做这个世子夫人了,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好,既是你的错,依你说,如何弥补?”

他倒是要看看,陆鸣怎么向他提出退亲!

他就不信了,满京城就找不到比陆鸣更有情义的小子!

“启禀皇上,自兄长误闯颜家藏书楼后,自知罪孽深重,愿意以死谢罪,家父家母为此茶饭不思,日夜守着他,小子自是不愿父母为难,不愿兄长寻死,故而小子今日想效仿古人孔融,把小子未过门的妻子让给兄长,还请皇上成全。”陆鸣说完郑重地磕了个长头。

“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侄女去嫁给这个废人?”颜芃怒了,等不及皇上开口自己质问道。

“颜侯还请稍安勿躁,听陆某慢慢给你讲,不管我们做长辈的如何不甘如何愤怒,可事情已然发生,现在去追责谁之对错是毫无意义的。现在的重点是,孩子们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颜侯想必清楚一点,令侄女之所以走上绝路缘由有二,一是人言可畏,她必须维护自己的闺誉也必须维护你们侯府的清誉;其二,她若不死也只剩出家为尼一条路,因为此事过后,不会再有世家公子愿意求娶她。陆某以为,能嫁人能有一个家总好过一辈子对着一盏青灯古佛孤苦度日,所以陆某斗胆,请皇上和颜侯成全,还请颜家大小姐嫁给犬子陆呦为妻,陆呦虽为庶出,可为人忠厚老实,所谓的隐疾只是他患有口吃,不习惯和外人交流,但这不影响他做一个好丈夫,还请皇上和颜侯三思。”陆端长篇大套地说了一堆,并再次向颜芃长揖一礼,向李琮又磕了个头。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可李琮不甘心啊。

他在意的不是颜彦嫁给谁,在意的是这对父子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做臣子的眼里不以皇上为尊,这还行?

“镇国公此言差矣,颜家大小姐自幼熟读女戒,这才会不惜为了自己的闺誉和清誉选择自尽,今镇国公逼她嫁给一个毁她闺誉之人,岂非再次把她逼上绝路?”

这话语气就有点重了。

陆端吓得战战兢兢地伏地磕头,“回皇上,臣惶恐,臣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这件事,是臣思虑不周,还请皇上示下。”

没办法,总不能真跟皇上对着干吧?

他陆家还没有这个资本。

“还是你们父子拿出一个章程来吧,朕可不做这恶人,朕只有一个要求,朕的外甥女,太后的外甥孙女必须活着。”李琮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陆端只得看向了颜芃,“还请颜侯明示。”

“颜某没什么好说的,我们颜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弱女子。”颜芃说完甩了甩衣袖。

“回皇上,回定南侯,小子这就和兄长去定南侯府亲自向颜家大小姐提亲,若她亲口答应嫁给小子,小子定当不计前嫌,以世子夫人之礼迎娶她;若她愿意嫁给兄长,还请皇上和定南侯成全。”陆鸣出了个主意。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他不能再让父亲为难了。

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这件事一出,颜家大小姐定无颜面再嫁给她,至于嫁给谁,那就不在他关心范围之内了。

“想得美,你以为我侄女是谁,想见就见?”颜芃再次怒斥了陆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依你该如何?”陆端反问道。

“罢了,这件事还是有朋亲自去问一下吧。”李琮也觉得不妥。

不过他承认陆鸣出的主意还行,如果颜彦选陆鸣,他自然会极力成全,可如果她真愿意嫁给陆呦,他也成全,不管怎么说,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也怪不到他们身上来。

“那要是她谁都不嫁呢?”颜芃没好气地问。

他可不认为自己侄女嫁进陆家还会有好日子过,不管这两人选谁,都是一样的难堪,这在一个大家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相处?

“朕再为她做主选一门好亲。”李琮说道。

“也好。”颜芃得到了皇上的承诺,便提出告辞。

紧接着,陆端父子三人也提出告退,不过陆端刚把话说出来,李琮却命陆呦抬起了头。

这半天他才想起了一件事,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好好看看陆呦的真容,也没有听到这小子开口说一句话,因此,他有几分好奇,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李琮的话让原本走到门口的颜芃又回来了,他也好奇这陆呦到底有什么隐疾,为什么这么多年陆家一直不肯让他出来示人。

陆呦颤颤惊惊地抬起了头,惊恐地看了一眼高座在龙椅上的李琮,很快又低下了头。

“朕命你抬起头。”李琮不耐烦了。

“大郎,不许低头,这是皇上,你得向皇上行礼,忘了来之前爹是怎么教你的?”陆端倒是颇有几分耐心地哄着自己的儿子。

没办法,这个儿子怯场,从小吓破了胆,不敢见人,你越是跟他吼跟他急,他就越没有章程,越不敢开口说话。

“皇,皇,皇,皇。。。”陆呦喊了五六个“皇”字也没把后面的字说出来,不过他却伏地向李琮行了个大礼,同时也向颜芃行了个大礼。

“陆公,不是我挑理,你自己看看你这儿子配得上我侄女吗?”颜芃的怒气又被挑了起来。

陆呦听了这话急得满脸通红,想要开口,满腹的话却说不出来,还是一旁的陆鸣出了个主意,问内侍要了笔墨来。

第十章、陆呦的承诺

内侍很快搬了一个木墩放在了仍旧跪着的陆呦面前,随后又找了一套笔墨纸砚放在了木墩上,陆呦低眉偷瞄了一眼皇上,又半侧着头瞟了眼颜芃,随即看向了自己父亲,满脸的不知所措和惊慌失措。

陆端见自己儿子到这个时候都还迷迷瞪瞪怕怕吓吓的,不由得很是恼火,真恨不得也一脚踹过去。

一旁的陆鸣看出自己父亲也处在了动怒的边缘,生怕他一个没控制好又吓到大哥,忙爬过去拍了拍陆呦的肩膀,低声哄道:“大哥,不怕的,爹和我都在这,你刚才想说什么就写什么,有皇上和爹为你做主呢。”

陆呦听了这话倒是又抬着头大胆地看了一眼皇上,不过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推开了陆鸣,然后把木墩上的砚台放到了地上,把面前的纸铺平了,拿起了笔,在砚台里蘸了蘸,略思索了一下,开始运笔了。

颜芃见这小子开始写字之后居然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好奇他想写什么,故而上前两步站在了他身边,第一感觉是这小子的字不难看,相反,还很有几分风骨,一看就是平时没少练。

其次,这小子写的排头是“陆呦郑重承诺”,这几个字也吸引住了颜芃,看来,这小子也不像传闻的那样不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大傻子,至少,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这小子想承诺什么呢?

随着陆呦的字越写越多,颜芃心下虽然震惊,但面上却不显,相反,仍是忿忿地撇了撇嘴。

很快,陆呦放下了笔,拿起纸吹了吹笔墨,可瞄了一眼自己写的东西后,他心里又没底了,怯怯地觑了一眼父亲。

陆端早已看完了这几行字,刚要开口,只见陆鸣起身走到了陆呦面前,从陆呦手里抽走了这张纸,转身给了内侍,内侍再躬身送到了李琮面前。

李琮并没有接,而是命内侍直接念了出来。

内侍一听,拿起拂帚往后摆了一下,这才启声念道:

“陆呦郑重承诺,一,若颜家大小姐肯嫁我为妻,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二,若颜家大小姐嫁给我弟陆鸣为妻,我自请离京,终生不再回京城;三,若颜家大小姐再寻短见,我愿以死谢罪;四,若颜家大小姐出家为尼,我愿在其附近盖一间草庐相守;五,若颜家大小姐嫁给他人为妻,我愿倾尽所有相赠,并永不相扰。”

“算你小子还有几分情义。”不得不说,这份承诺多少打动了李琮,为此他从太监手里接过了这张纸,“这字写的不错嘛,你念过几年书?”

陆呦没开口,而是伸出了一只巴掌。

“回皇上,这孩子五岁进学,可因着不怎么会开口说话,先生也没法考校他的功课,故而到十岁之后,就逐渐放弃了他,由着他的性子愿意上课就去听听,不愿意就自己在房里自学,这小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反倒迷上了看书练字,就是不愿意见人。”陆端解释道。

“哦?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经历什么变故才会如此?”李琮自然也清楚陆呦的身份敏感,且陆家又只有这两个儿子,陆端早年间也没少出征,因而,极有可能是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打压变故后才变成如此胆小的。

因为单单从外表上看,陆呦并不比陆鸣长得差,所缺的不过是教养和气度,可从他的文字看来,这小子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这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李琮出身皇家,对这种事情比一般的世家大族更为敏感,也更为洞悉。

“据悉是自开口说话就如此,二郎和他同龄,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学会开口说话,一开始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谁也没有留意,可两年后,二郎可以出口成句了,大郎还是如此,为此,家母和拙荆没少费神为他遍请名医名师,可惜。。。”后面的话陆端没有说下去,代之是摇头和叹息。

毕竟是他的亲骨肉,而且他又只有这两个儿子,怎么可能不想好好教导这个孩子?

“罢了,你们跪安吧,有朋留下来,朕还有话和你说。”李琮显然对陆端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不过这是陆家的家事,他自然不会去干预。

陆端一听,猜想皇上定然是有点松动了,心下一喜,面色却不显,规规矩矩地请辞后,上前扶起了陆呦,拽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待陆家父子三人一走,李琮把这张纸递给了颜芃,“你拿着这个给彦儿看看,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朕想着,陆鸣这小子虽好,可他生了嫌隙,不是良配,就算朕下旨命他娶了彦儿,可彦儿嫁过去日子未必好过,与其如此,还不如考虑考虑陆呦,至少这小子嘴虽然笨,但心是通透的,不会慢待了咱家孩子,等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只要不是太离谱,朕怎么着也能给他个功名,彦儿将来也就有了保障。”

“皇上言之有理,就是臣有点不甘心。罢了,还是依皇上所言,臣亲自去问问彦儿。太后老人家那,还请皇上多多开导。”颜芃知道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同为男人,他当然清楚皇上担忧的是什么,果真逼着陆鸣娶了颜彦,万一陆鸣不甘不愿的,难不成他们还能逼着他进颜彦的房间不成?

可陆呦就不一样了,他愧对颜彦,颜彦是下嫁,他承诺会对颜彦好,应该是真的,毕竟除了颜彦,也没有好女孩能看上他了,就算他将来花心,也不过是几个丫鬟小妾什么的,影响不到颜彦的地位。

“嗯,去吧,记得把这拿去给她瞧瞧。”李琮说道。

他见过颜彦不少次,姨祖母活着时没少带她进宫来看太后,再后来每年年节定南侯夫人也会带着她进宫转转,因此,颜彦给他的感觉是一个知书达理不骄不躁很有涵养和气度的女孩子,可惜,命不好。

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会有自己的主见吧?应该不会如此肤浅只看中陆家的虚名吧?

第十一章、梦

再说颜彦费力地咽完最后一口面条,正要拉着青禾再谈一谈她的身家问题时,青釉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小姐,他们说,他们说陆家根本不是来向小姐请罪的,知道咱们小姐活了下来,他们说陆家是来退亲和提亲的。还有,有人说咱们小姐是鬼附身,说从来没有见过听过人死后过了那么长时间还能活过来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既是退亲,又提什么亲?”青禾反应慢了一步。

不过她对后面的鬼附身之类的话则主动忽略了,因为她自己也有类似的怀疑,只不过不敢说出来,相反,还得帮着遮瞒一二,因为不管怎么说,这具身子是小姐的没错,既然如此,她就得认她为主子。

颜彦却听懂了,准是陆家觉得她活过来了,想为陆呦提亲了,他们准是吃定了她死过一回的人不舍得死第二回,因此,才会把主意又打到她头上来。

哼,倒是好盘算。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府里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她鬼附身的传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必须得想出一个应对之策来。

别的她还不怎么怕,实在想不起来的事情可以推到孟婆汤去,说她刚喝了半碗孟婆汤,结果阎王爷就派黑白无常把她送回来了,所以有的事情记住了有的没记住,这一点还是方才颜彤提醒她的呢。

可有一点颜彦很担心,那就是本尊的这身才学。

都说古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可颜彦连琴都没碰过,棋只会下五子棋,书,书倒是拿过几年毛笔,可仅仅是入门级别,画只会画简笔画,她怎么冒充?

正发愁时,只见脑子里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别怕,我的就是你的。”

不用问也知道这准是原主颜彦的声音,可颜彦好奇的是,这人究竟死没死,她该怎么才能全盘接受她的记忆合二为一呢?

颜彦越想越头疼,于是,她扯了扯青禾的衣服,示意自己头疼,要躺下了,青禾见此,忙吩咐青苗来伺候颜彦躺下,自己带着青釉去了旁边的屋子讲话。

颜彦躺下之后,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个叫颜彦的女孩子。

她说自己也没有死,因为踏错了时空隧道和她互换了身份,还说她会代替现代的颜彦孝敬她的父母,弥补她从小没有享受父母的缺憾,同时也告诉她,她把她十几年所学都教给了她,让她不要害怕露馅。

至于别的,她就帮不上忙了,因为当时她自己就是破不了这个困境才选择自尽的,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颜彦自己了。

不过她倒是向颜彦交了一个底,她生母是京城永平侯府孟家的嫡长女,当年嫁进颜家有一笔丰厚的嫁妆,这笔嫁妆十岁之前一直是祖母帮她打理,祖母没了之后交给了叔叔婶婶,但嫁妆单子却给了她,她交给青禾收起来。

此外,祖母答应从她当年的陪嫁中抽出一笔来单给颜彦,一共有庄子两座和铺子三间外带银票五千两,这些房契地契什么的祖母说她还小,就没给她,倒是那五千两银票先给了她,她也一并交给青禾收着。

因此,就算侯府不给她嫁妆,可有了这些东西也足够她养活自己。

但是有一点,大周规定,女子未嫁之前不能有私产,因此,这些田地铺子什么的目前都不在她名下,都挂她叔叔婶婶名下了,只能等她嫁人了才能以嫁妆的名义给她带走。

奶奶的,这是什么破规矩?

这岂不是逼婚的节奏?

颜彦咬了咬牙,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我爸爸妈妈怎么样?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发现你是冒牌的?”

可惜,没等听到回答,颜彦就被人推醒了,原来是马氏带着太医和太后身边的容姑姑来看望她了。

颜彦再次迷迷瞪瞪地张开了眼睛,而且这一次还带了点起床气,因为本尊说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和她对话,之后她要一心去适应现代生活,因此,颜彦丧失了唯一一次可以得知自己父母消息的机会,能不火冒三丈?

幸好,她嗓子依旧发不出声来,那些出格的话也就没有秃噜出来,不过她脸上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她,因为之前的颜彦是一个很讲究礼数的古代大家女子,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会对长辈们怒目相向的。

好在颜彦反应也快,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神情,张嘴对马氏说了两个字,“祖母。”

不仅马氏,就连一旁立着的容姑姑也读懂了颜彦的口型,两人均暗自一惊,马氏很快坐在了炕沿上,“彦儿,你是说你梦见了你祖母?”

颜彦点点头,很快红了眼圈,挤出了几滴眼泪,她是想起了自己父母,以后再也看不到自己老爸老妈了,呜呜,可怜自己老爸老妈还蒙在鼓里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他们不用承受这巨大的失女之痛了,依旧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

“好了,孩子,别哭了。太后老人家知道你活过来特地打发了太医来看你,也打发了容姑姑给你送一堆补品来了。听话,孩子,不哭了,容姑姑和太医正等着呢。”马氏搂着颜彦拍了拍颜彦的后背,柔声说道。

颜彦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冲阿容笑了笑,做了一个两手合掌的动作。

“太后老人家说了,等你好了,进宫去亲自谢她。颜姑娘,以后万不可再寻短见了,你是不知道,今儿早上得知你去了,老人家真掉了不少眼泪,连早膳都没好生进,说是怕你祖母怪罪她没照看好你。颜姑娘,你刚刚梦到你祖母,她老人家说什么了?”阿容立在炕沿前说道。

颜彦点点头,张开嘴,缓缓说道:“好好活着。”

“容姑姑,不如还是先让太医进来瞧瞧吧?”马氏问,她是嫌看着颜彦的嘴型读话太累。

阿容点点头,示意了下身边的小宫女,小宫女转身出去了。

第十二章、听谁的(一)

青苗青雨见宫女去出去请太医了,忙拿了件八成新的桃红色褙子给颜彦套上了,听到动静出来的青禾青釉则帮着把帐子放下来。

正放到一半时,太医进来了,拦住了她们,“且慢,下官正要看看颜小姐的舌苔。”

青禾先看了一眼马氏,见马氏点头,只得把帐子重新挂了起来,并扶着颜彦坐起来,马氏和阿容等人都让了开来,站在了一旁。

太医走到炕沿前,一只脚跪在炕沿上,另一只脚还在地上,身子往前倾,看了会颜彦的面相,“姑娘请张开嘴。”

颜彦听话地张开了嘴,对方看了一会,随后抽出了一根银针往颜彦的舌头压了压,颜彦很快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太医倒是很快把银针拿了回来,改翻了翻她的眼睑。

再之后,他收回身子侧坐着说要把脉,一旁的青禾忙取了个引枕放颜彦面前,颜彦把手腕放了上去。

“回定南侯夫人,颜姑娘的身子没有大碍,她不能开口说话只是因为嗓子被勒坏了,肿了,可能粘连了,下官给她开个方子,吃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好,有劳了。”马氏说完命身边的当归领着太医去开药,而她自己则又坐在了炕沿前。

“彦儿,听见了没,你没事了,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吓我们了,太后老人家发话了,说是陆家要退亲就由得他们退,你先去家庵里待个一两年,等这件事平息后,太后老人家会做主为你挑一个好夫婿,实在不行,我们就找一个寒门士子,顶不济多陪你点嫁妆,你放心,有太后和婶子在,不会让你吃苦的。这不,太后老人家不放心你,特地打发容姑姑来嘱咐你几句话。”马氏说完起身把地方让给了阿容。

阿容并没有坐下去,只是上前两步,“颜姑娘,虽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孩家的名声尤其金贵,可姑娘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算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如今阎王爷不收姑娘,正说明姑娘不该死,从此后,姑娘更应该好好活着,让那些嚼舌根子的小人们好好看,姑娘说是不是?”

颜彦点点头。

阿容笑了笑,“这就对了,不知姑娘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颜彦正要张嘴,只见当归进来说,孟家来人了,来的是永平侯夫人和武德将军夫人,也就是颜彦的大舅母和二舅母。

马氏一听忙迎了出去,这边颜彦也拉着阿容的手,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请太后放心,我会听话的。”

这话有点长,见对方一时没有领会,颜彦又张嘴,“放心,听话。”

这次阿容满意地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因为马氏陪着两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进来了,颜彦很快认出来人正是她的大舅母田氏和二舅母王氏。

两位显然是听马氏说了阿容的到来,进门先对阿容打了个招呼,恭恭敬敬地问候了一下太后,这才走到颜彦面前,很快,田氏的眼泪滚了下来,“你这孩子,可真吓死我们了,幸好老天保佑。听舅母的,以后万不可再寻短见了,你外祖母说了,你若是不想在京城待了,先去你娘的庄子里住一阵子也行,等过段时间平息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亲家嫂子,才刚我们也说到这,太后老人家的意思是先去庵里躲个一两年,等事件平息了,太后老人家会替我们彦儿做主的。”一旁的马氏说道。

田氏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后又看了眼颜彦,这才陪笑道:“既是太后老人家的意思,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家庙的条件毕竟不如庄子,我们姑娘不管怎么说也是锦衣玉食堆里长大的孩子,未必能吃了这苦,还请定南侯夫人为我们姑娘多周旋周旋。”

马氏听了这话明显不喜,不过脸上却不显,依旧笑呵呵地回道:“容姑姑就在这,永平侯夫人若是觉得太后老人家的安排不妥,不如就让容姑姑给太后老人家带个话,问问太后的意思。”

“奴婢这就回去向太后回禀一声。”阿容恭敬地回道,看不出喜怒。

颜彦见此着急了,原本她就不想去庄子里,庄子里条件虽好,可以后想逃出去就难了,哪跟寺庙好,随便找个化缘的借口就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还不用惊动别人。

更别说,这会舅母为了这件事不但把婶娘得罪了还把太后老人家得罪了,这还行?

于是,她伸手扯了扯田氏的衣服,动了动嘴,见对方看不懂自己的唇语,她伸手在田氏的手上写了几个字,“听太后的,去庵里。”

“听太后的,去庵里?”田氏把这几个字念了出来。

“既是太后的意思,也是彦儿的意思,那就去庵里吧。”马氏附和道。

田氏正待再说什么,只见青雨进来了,“老爷回来了,说是要来看小姐,得知几位亲家夫人在,他在内书房候着呢。”

“既这样,我们就先告辞了,家母也正在家里候着呢,早起接到噩耗哭晕了过去,这会听到消息还不敢相信,忙打发了我们二人过来看看。”田氏见颜彦说不出话来,马氏又在一旁杵着,也没法留下来打听点什么内幕,只得提出告辞。

“老身也该回去回禀太后了。”阿容也提出告退。

青禾见颜彦掀了薄被要下床,忙要上前扶着她下地,田氏等人忙上前拦住了她,“孩子,不用这么客套,好好的养着,等好了来看看你外祖母和几位舅舅,大家且惦记着你呢。”

颜彦点点头,不过还是坚持要把人送到门口。

不管怎么说,至少田氏肯为了她去得罪太后,这份情她得领。

还有这位宫里来的容姑姑,她是太后跟前最得力的女官,代表的是太后的颜面,而太后是颜彦目前为止最大的靠山,这粗腿,一定得抱紧了。

因此,她又特地向阿容笑了笑,行了个万福礼,随后,也向田氏和王氏道了声谢。

这是她根据本尊身子留给她的记忆做出来的动作,也是她从电影电视剧里曾经看过的动作。

第十三章、听谁的(二)

不知是颜彦脸上的笑容太过虚弱还是她行礼的动作太过柔若,进门后很少开口的二舅母王氏上前扶了她一把,笑着夸道:“这孩子,都这样了,还没忘了礼数。”

“彦儿可是我们老太太亲手带大亲手调教出来的,错不了,可惜,都怪我,那天要不是我想着这是彦儿在娘家的最后一个生日,又正值孩子笄年,我这才。。。”马氏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好了,孩子刚好,这些话以后再说。”田氏帮着打了个岔,这种话哪有当着孩子面直接说的?

再说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怪谁又能如何?

“定南侯夫人也不必过于自责,太后老人家也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智者千虑也终有一失,何况咱们。”容姑姑见马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生怕田氏这边过心,帮着转圜了一下。

田氏和王氏一听太后都发话了,自然也不好去苛责颜家什么,倒是拉着颜彦的手拍了拍,“可不是这话,说起来这些年她叔叔婶婶为了我们姑娘没少操心劳力的,我们老太太在家也没少夸她叔叔婶婶仁义,可惜,奈何这就是我们姑娘的命。”

“好了,你方才是如何劝我的?这会你倒全忘了,好容易我不提这个话头你又扯了起来。”马氏也擦了擦眼泪,瞋了田氏一眼,说道。

颜彦听了二人的对答,总觉得似乎不太对劲,貌似二位舅母不太赞成自己去出家,可又拗不过太后的懿旨,不敢明着反对,只能话里有话地暗示了。

这到底是为何呢?

颜彦有心把人送出门好好询问一番,可一看有马氏和容姑姑在,她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可巧田氏和王氏二位担心她身子虚弱,拦住了她,颜彦趁机立住了,目送着大家离开。

回到房里的颜彦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孟家的真正意图,叔叔颜芃进来了,不过他没进颜彦的闺房,而是就在厅堂里坐着,青苗见此忙极有眼色地上了茶。

而另一边,青禾也扶着颜彦出了闺房进了厅堂,颜芃见颜彦的气色比刚醒来时强多了,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孩子,这就对了,听叔叔一句话,天塌下来有叔叔顶着,你只管安心地养好你自己的身子,再不济,还有太后有皇上呢,咱们不怕。”

颜彦回了对方一个虚弱的笑,颜芃把她放在了椅子上,自己坐在了她邻座,随即,看了眼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我有话和小姐说,留下两个服侍的,其他人去院子里候着。”

青禾青雨自动留了下来,颜芃又命人去二门那给马氏传个话,让她送完客即刻回来。

见屋子里只剩下颜彦的两个贴身丫鬟,颜芃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孩子,我刚去见了皇上回来,在皇上那又碰上了陆家父子三人,陆家。。。”

后面的话颜芃没有直接往下说,而是先看了看颜彦的脸,见颜彦脸上并没有伤悲之色,他这才把在南书房发生的那场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颜彦。

“这是陆呦那小子写的保证,你看看。”颜芃说完从自己袖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颜彦,同时又命青苗去预备笔墨纸砚,因为他知道颜彦也不能发声了。

颜彦接过这张纸扫了一眼,随即又还了回去,然后接过了青苗摆好的笔墨纸砚,提笔写道:“我听太后的,先去庵里待一两年。”

还别说,这几个字写完她都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看的一手小楷来,这岂不是说,那个代替她在现代活着的古代颜彦能利用她在古代的学识在现代轻而易举地混个这个家那个家当当,说不定还能名利双收,连带着自己的父母也能过上好日子呢。

正天马行空地瞎思时,颜芃打断了她,“真不考虑陆家了?陆鸣也不想嫁了?”

颜彦摇头,忙敛了敛神,一心一意应对起来。

“好,我也是这个意思,凭什么陆家想让我们嫁谁我们就得嫁谁?大不了,叔叔养你一辈子。”颜芃也是觉得憋屈,好像颜家就非陆家不可似的。

“好了,老爷,我才劝得彦儿好些了,这半天人来人往的也把孩子闹得够呛,孩子从醒来到现在没闲着,有什么话,等过两天彦儿好了我们再说吧。”马氏进来了,正好听到了丈夫最后两句话,也听出了丈夫语气里的怒气,劝道。

“太后老人家是什么意思?”颜芃见妻子没等他就急急回来了,倒也猜到是太后有了什么旨意。

马氏先把太后的话学了一遍,后又把孟家来人的话学了一遍,“我的意思也是去庵里比较好,如此一来,外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可庄子里就不同了,那些嚼舌根子的还会往彦儿身上泼脏水的,以为她不出家还想着嫁人呢。因此,太后的意思等过两年事情平息了,大家也淡忘了这件事,老人家再给彦儿找户人家往外聘,神不知鬼不觉的,既保存了彦儿的名声也给她寻了一条出路,岂不更好?”

颜芃听了再次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斟酌了一会,点点头,“太后就是太后,这主意委实不错,先就这么着,等彦儿养好身子再把她送去庵里,找两个可靠的丫鬟婆子跟着。”

“老爷放心吧,这些事情妾身会安排好的。”马氏说完转身问青禾颜彦可有进食。

“进了半碗鸡丝面。”青禾说了实话。

马氏向外头喊了一声,“来人,去灶房传一声,这几天大小姐的饮**细些,先做两天粥品和面条,早晚单给加一盏燕窝粥。”

门外有婆子应声离开了。

“还有什么想吃的,你告诉丫鬟们,丫鬟们直接去灶房跟管事的说一声就成,我会吩咐下去的。还有,一会灶房的婆子会给你送汤药过来,好生吃了,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其他的事情有叔叔和婶子呢。”马氏说完很是和蔼地上前扶起了丈夫。

颜彦回了对方一丝浅笑,趁势也站起来,她委实累了,这半天精神高度紧张,除了要用心分辨出这些长辈们的意图,还得留意自己不要犯错,千万别被人抓了小辫子露了馅。

第十四章、怎么选

再说马氏和颜芃出了慎行居的大门,马氏方问起皇上的意思来,颜芃拿出了陆呦写的这张纸,大致把方才几个人的谈话又学了一遍。

马氏细细看了一遍陆呦写的保证,琢磨了一下,“其实,妾身觉得彦儿嫁给陆家大郎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那天陆夫人上门来也提了这件事,说陆家大郎不是存心的,这孩子是第一次出门参加这种聚会,大概是不自在,没法融入其中,因而自己一个人胡乱走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就进了藏书楼,陆夫人说这孩子平时在家也不跟别人胡闹嬉戏,没事就喜欢往书房钻,哪里会想到这么凑巧,彦儿偏偏就挑了那个地方更衣?依我说,这就是缘分,这就是命。”

“不成,咱可不能凭她一面之词就把彦儿送进陆家,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颜芃断然拒绝。

马氏倒是也不恼,“好好好,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妾身不过是就事论事,陆家大郎除了不能开口说话,别的倒也不差。要个有个,要模样有模样,看这一手好字,想必学问也不会差了。”

“那有何用?你是没见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我颜家精心养大的女儿凭什么便宜了他?”颜芃说完习惯性地拂袖离开。

马氏见丈夫真生气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忙紧走几步追上他又说起了别的,这次是商量着给颜彦送往哪座庵里比较合适。

颜家有自己的家庙家庵,地方虽不小,可一般是用来临时寄放灵柩用的,颜彦要去了肯定得提前修缮一下或者单给她盖一座庵堂。

不过马氏也提出了另一个建议,城外青峰山上的青莲庵香火不错,规模也大,里面的住持为人也和善,没少和这些世家大族的女眷来往,因而,她觉得颜彦送到那里去也不失一个好去处,肯定能把话传到那些世家大族耳朵里,对颜彦和颜家的名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件事情你和彦儿商量一下问她自己的意思,家庵虽破可自在,单给她盖一座庵堂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青莲庵也有青莲庵的好,香火旺人气也旺,阴气不至于太重,再则,跟着师傅们学学修行之道也不是什么坏事,兴许她以后做事也就不这么偏激了。”颜芃倒没考虑什么名声不名声。

说句不好听的话,颜家的名声早在陆呦撞见颜彦更衣时就落地了,彼时这么多世家夫人和小姐在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都没用上一天,流言就满天飞了,这个时候还来谈什么名声,岂不是自欺欺人?

“也好,改天等孩子能开口说话了我再跟她谈谈,不过有一件事妾身得先跟老爷商量一下。。。”马氏的话刚说到这,只见颜彧和颜彤姐妹两个过来了,忙收住了话头,改问道:“你们两个去见过大姐了?”

“见过了,大姐见到我们好像有点不太开心,问话也心不在焉的,后来大弟来送信,说陆家来人了,我和三妹跟着大弟一起出来了,主要是怕大弟说错话,嘱咐他几句。”颜彧规规矩矩地回道。

“陆家来人说什么了?”马氏看了一眼自己丈夫,又转向了两个女儿。

“是来吊唁并请罪的,得知父亲进宫了,他们也很快离开了。”颜彧说完也瞅了一眼自己父亲,“爹,娘,宫里怎么说?”

“姑娘家家的,别打听这么多,听话,这几天有空多陪陪你大姐,还有,你们两个给你大姐做几身素淡些的亵衣,再做几双素淡些的鞋子,鞋子记得要用麻布的。”马氏上前两步,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

颜芃听了这话刚赞许地点点头,正要开口,只见颜彤仰起小脸问道:“啊,娘,大姐不是没死吗?难不成她还是不想活了?”

“什么死啊活的?你大姐要去庵里修行两年,切记了,这种话不可再当着你大姐的面说。”颜芃训了颜彤一句。

“庵里?大姐要出家当尼姑?”这下连颜彧都不淡定了,看向了母亲。

“是太后的意思,说是等过两年风声过去了再给她找户好人家。”马氏解释说。

“大姐好可怜啊,太后也不能阻止陆家退亲吗?”颜彤噘起了嘴。

“好了,说别问你又问,这种事情不是该你们操心的,听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马氏被闹了一天,也有点精神不济了。

颜彧见此乖巧地牵起了颜彤的手,“爹娘,你们累了,歇息去吧,我和三妹再去看看大姐。”

马氏点点头,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的背影眼圈突然红了,“老爷,我们彧儿还有几个月也该笄年了,这孩子的亲事。。。”

后面的话马氏没有说下去。

颜芃自然听懂了妻子的暗示,长叹了一口气,“家门不幸啊,实在不行也只能缓两年再说了。”

马氏听了也长叹了一声,倒是什么也没说。

再说颜彦这,送走颜芃和马氏后,她又躺到了炕上,这会倒是没有睡意,而是闭上眼睛假寐,她在想孟家的意图,也在想太后和马氏的意思,当然还有陆家。

依她自己的本意,自然是想出家的,所以才会一口答应了太后和婶娘,可孟家拦着自己究竟是为何呢?

颜彦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个子丑寅卯来,忽地想起了原主曾经托过的梦,本朝律法规定,未成亲的女子名下不能有私产,所以她母亲的嫁妆和祖母答应的嫁妆都放在了她叔叔名下。

这是不是说,如果她出家了,这些家产最后可能都归她叔叔所有了?

要知道,这里面还有一大部分是孟家给颜彦母亲的嫁妆,孟家自然不愿意这笔钱财便宜了外人。

家产,自由,颜彦开始纠结了。

想要家产,她就必须得嫁人。

想要自由,她就要做好吃苦受穷的准备。

当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凭自己的双手去挣钱养活自己,可问题是,如果不嫁人,她名下不能有私产,没有自己的私产,怎么去挣钱?

没有钱,她怎么去闯荡江湖?

还有,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江湖会有她的生存之道吗?

第十五章、看不懂

颜彦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动摇了。

随后,她仔细地搜索着原主的记忆,可惜,原主虽然有才,貌似也看了不少书,可大部分是关于诗词歌赋的,也有不少关于女子为人处世方面的,比如《女诫》、《内训》、《女论语》等,却很少有律法方面的,关于江湖传闻的那部分更是少之又少。

正腹诽原主的清高和伪道学时,青雨在外面通报:“二小姐三小姐来了。”

颜彦一听本能地不喜,还能不能让人愉快地休息了?

正待让青禾去拦住外面的两人时,颜彧和颜彤携手进来了,颜彦只得起身坐了起来。

“大姐,你别起来了,还是躺着吧,我们就是来看看你。”颜彧上前两步扶住了颜彦。

颜彦扯了扯嘴角,这不废话吗?

如果只是单纯来看看她,方才她沐浴时不是已经看过了?

明知道她说不了话,这个时候又急急跑来,颜彦猜想对方肯定是有话要对她说的,而且想必是比较紧要的话,这种情形下,她躺着肯定是不方便集中精力应答的。

于是,颜彦自己动手把枕头立起来当了靠背,然后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倒是要瞧瞧这两人是不是真的姐妹情深。

“大姐,是这样的,刚听我娘说你要去庵里当尼姑,大姐,你真的受得了那份苦?”颜彧坐在了炕沿前,拉着颜彦的手一脸关切地问道。

“是啊,大姐,庵里很苦的,不能穿漂亮衣服不说,每天还只能吃点杂粮粗饭,大姐,你不如就留在家里吧,我听说陆家也答应不退亲了,说只要你肯嫁,他们就肯娶。”颜彤站在了颜彧后面附和道。

“是啊,大姐,我和三妹都不赞成你去庵里,我想就是祖母在世,她也不会愿意的,你想想,她老人家当年走的时候是不是最放不下你?为了替你物色一个好夫婿,她把京城这些世家公子扒拉了一个遍,然后去求了太后,直到你和陆家的亲事定了下来,她才闭上了眼。如今虽说出了这种事情,陆世子心里有隔阂,可他见你寻死,也放出话来说只要你答应嫁,他就会娶,说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大姐,你看陆世子多重情重义,你就不能看在祖母的份上别去出家了?”

“你听谁说的?”颜彦张嘴说道,当然,她依旧是做出了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大弟刚才去见陆世伯和两位陆家公子了,陆世伯和陆世子请大弟来带个话,还说,如果大姐不想嫁给陆世子,想嫁给陆家大公子也成,总之,就看大姐怎么选。”颜彧说完小心翼翼地瞅着颜彦。

“你觉得我该怎么选?”颜彦问道。

这话不知是不是有点长,颜彧一时没有读出来,倒是后面立着的颜彤看了出来,帮着解释了一遍。

“我?我不是大姐,不好说。”颜彧拒绝回答。

颜彦看向了她身后的颜彤,颜彤也有十二岁了,虽说脸上还是一团稚气,可这个时代的人都早婚,原主颜彦不就是一个例子,才十岁就定亲了。

“我?如果我是大姐,我肯定选择嫁给世子哥哥,世子哥哥对大姐重情重义不说,人也长得相貌堂堂的,最重要的是,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是个文武全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舞刀弄剑,射箭投壶,什么都比别人好。”颜彤一件件地数着陆鸣的优点,一看就是个陆鸣粉,对陆鸣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这种人的心思倒也好猜,一目了然。

“大姐,你看三妹,每次说起陆世子来眼睛都是放光的,亏得是在家里,这要在外头,被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乱嚼了舌根就麻烦了。”颜彧摇摇头,打趣了一句。

“二姐,我,我这不是为了劝大姐嘛,说起来这些话还是以前大姐告诉我的呢。”颜彤毕竟是个小女孩,脸皮薄,见自己被打趣了,很快脸红了。

“好了好了,大姐二姐也不是外人,这不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到外头瞎说这才提醒你一二的。”颜彧见颜彤噘嘴了,忙安抚道。

见颜彦也扯了扯嘴角,颜彧忍不住劝道:“大姐,你看,我们姐妹三个在一起多好,不仅可以互相解闷逗趣,还可以互相扶持,大姐,你就听我的,别去做什么尼姑了。我想若是祖母她老人家在世的话,肯定也不会舍得你去做尼姑的。”

“对了,大姐,我方才问你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呢,你见到祖母了吗?你喝了孟婆汤没有?”颜彤突然凑上前,瞪大了眼睛问道。

“喝了一点点。”颜彦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下。

尽管她接收了原主的大部分记忆,可她毕竟不是原主,肯定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也会有疏漏之处,这个理由正好。

“那你见到了祖母吗?”两人同时问道。

颜彦摇头,“梦见了。”

“老人家说什么了?”颜彧问。

颜彦扯了扯嘴角,指了指自己的嘴。

“那陆家这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真的非出家不可?”颜彧又问。

“太后。”颜彦做了一个口型。

“太后老人家的意思?”颜彧读懂了。

见颜彦点点头,颜彧嘟囔了一句,颜彦没大听清,好像提到了太后和祖母,大意应该是太后不该忘了祖母当年的托付。

“啊,这可怎么办?太后的懿旨谁敢不听?”颜彤直接问出来。

“这样吧,我们去找娘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去求求太后老人家。”颜彧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颜彦见这两人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离开,还真有点看不懂颜彧了。

她有什么必要拦住自己不出家?

真的是姐妹情深还是另有目的?

要说这目的其实也好猜。

不出家只能嫁人,可现在嫁人,陆鸣是不太可能的,别看陆家说的好听,但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肯定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的,毕竟陆鸣将来是要接管整个镇国公府的,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有污点的女人?

因此,到时难堪的只能是颜彦。

第十六章、绝非善类

既然颜彦能想到这一点,想必颜彧也能想到,因而,如果颜彦现在想嫁人,陆呦是唯一的选择。

这会是颜彧的目的?

逼自己嫁给陆呦?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颜彦嫁给陆呦了,颜彧还能嫁给陆鸣不成?

会有这种可能吗?

颜彦不得而知。

正凝神细思时,青釉在门口回说李妈妈来了,颜彦向青禾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青禾应声出去了。

没两分钟,青禾拎着个食盒进来了,“李妈妈讨了个差事,去灶房把小姐的晚膳拎来了,问小姐如何了?”

颜彦微微冷哼一声,她知道原主就是在这位奶娘的蛊惑下才上吊自尽的,所以她才会在得知自己醒来时吓得魂飞魄散,其实说白了就是心虚,生怕颜彦找她算账。

对了,彼时这位奶娘一边磕头一边念叨什么“不干老奴的错,老奴也是为了小姐的名声,为了颜家的名声”等话,可惜,婶娘及时赶到了,喝住了她并命人把她拖了下去,显然是想堵住她的嘴。

换句话说,这位奶娘应该是知道点实情的。

不过这会婶娘既然敢把她放出来,想必也是安抚住了她,因此,这才差使她来颜彦这打探点什么或试探点什么,因而,颜彦才会拒绝见她,打算先晾晾她。

“你怎么说的?”颜彦问青禾。

“我说小姐见了一堆的人,精神不济,正养神呢。”青禾一边说一边麻利地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碗百合银耳粥,放到了颜彦面前的炕几上。

颜彦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见这粥煮的很是和软粘稠,比之前的面条味道要好多了,可见马氏没白嘱咐一场灶房上的人,看来,原主在颜家的地位很是一般。

饭后,青禾伺候着颜彦用茶水漱了漱口,随即把东西端了出去,颜彦自己起身下了炕,见腿脚没什么问题,她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随后走到了书架前,她想找找原主的藏书,看看有没有律法方面的,可惜,除了四书五经就是些琴曲和棋谱,再不就是《女诫》之类伪道学书。

“小姐,你想找什么?”青禾走了过来。

颜彦摇摇头,笑了笑,扶着青禾的手出了门,在院子里溜达起来,她记得原主每次吃多了也喜欢拉着丫鬟的手在院子里散步,谓之消食。

还别说,颜彦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帮了她一个大忙,因为青禾之前一直怀疑她不是真的颜彦,尽管认了她做主子,可心里却一直有点排斥甚至有点怨恨,觉得是她抢了原主的身子才使得原主回不来了。

如今见自家小姐还是像以前一样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青禾觉得自己误解了小姐,小姐应该还是她的小姐,可能就是喝了点孟婆汤,再加上刚醒来,有些事情忘了也是有可能的,因而脾气品性什么的有点改变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青禾又把陆鸣和颜彦定亲后的几次来往细细地向颜彦捋了一遍。

据青禾说,陆鸣除了每年的端午、中秋、过年会定时来送节礼外,偶尔也会跟着陆夫人来参加颜家的宴请,刚开始的时候彼此年龄都小,马氏又很疼爱颜彦这个孤女,偶尔会带着颜彦颜彧几个一起和陆鸣见个面,也不止一次打着让陆鸣给颜彦姐弟几个授课的由头进颜家的私塾,目的就是想让陆鸣多了解颜彦几分。

没几年,颜彦到了豆蔻年华,颜彧也跟着抽条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马氏这才没再让陆鸣出现在颜家的私塾或后花园里。

以青禾对颜彦的了解,自家小姐是十分钟意这门亲事的,不过碍着世俗的约束,每次陆鸣来了,她从不靠前,大多是颜彧和颜彤以及颜彰几个拉着陆鸣问个没完。

而以青禾对陆鸣的了解,陆鸣虽然自恃才高,可为人却十分谦逊,再加上他一向对小姐的才华比较认可,因而这门亲事还是值得颜彦赌一把的。

当然了,作为一个丫鬟,最后一句话青禾不可能直接说出来,而是很委婉地暗示。

因为在她看来,出家绝不是什么上策,虽说现在有太后老人家的保证,可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谁知道这两年里会发生什么变故?

“还有一点,小姐,你若去了庵里出家为尼,二小姐短期内肯定不能说亲了,可二小姐还有半年就要笄年了,到时就算侯爷不怪罪小姐,可别人呢?”青禾见颜彦似乎听进了她的劝,又多了一句嘴。

这话倒是令颜彦顿悟了,难怪颜彧会一直劝她嫁人,原来是怕挡了她的道。

是啊,如果颜彦出家为尼了,京城内关于她的流言肯定又会满天飞,这样的状况下,委实不适合给颜彧挑选夫婿。

可颜彦嫁人就不同了,嫁人了,叔叔婶婶也就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了,至少他们完成了长辈和兄嫂的托付,不用再背负颜彦的将来,也就有心思给自己女儿挑一个好夫婿。

可这么说似乎也全不对,果真如此的话,马氏怎么可能会极力赞成她出家呢?难道真是皇命难违?

颜彦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有个答案,不过她倒是肯定了一点,这个陆鸣绝非善类,也非她的良人。

因为自恃才高的人大多是个完美主义者,这种人往往心胸更小,容不得一点瑕疵,这点从事发后陆鸣当即提出退亲可见一斑。

别看他现在妥协了,放出了几句漂亮话,可这是基于颜彦上吊的压力,或许还有皇家的压力,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

因为颜彦总觉得这次事件不是一次单纯的意外,青禾说了,陆鸣不止一次去过颜家的后花园,自然清楚藏书楼的所在,而那位陆呦又是一位有隐疾的患者,京城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聚会他从未参加,这次却偏偏把他带到了颜彦的笄年礼上,要说这没有预谋颜彦是绝对不信的。

因此,陆鸣多半也怕别人联想到这些坏了他的名声,不得已提出了让步,说是颜彦肯嫁他就肯娶。

要不要吓一吓他,和他玩玩呢?

第十七章、机会?

这天晚上,颜彦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因而上炕前她特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棋谱,谁知没看两行,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打架了。

之后便是一夜无梦到天亮。

醒来后,颜彦试着张了张嘴,能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含混,不清晰,且一开口嗓子还是有点疼,便干脆又装起了哑巴。

早餐后,颜彦带着青禾出门了,她想去后花园的藏书楼看看有没有律法方面的书,同时也想去现场实地勘察一下事发的地点。

谁知两人刚走到藏书楼前,颜彦正抬头打量这座建筑时,颜彧带着颜彤追了过来。

“大姐,大姐,我和三妹刚去你院子里,她们说你来后花园散心,大姐,你有没有好一点?”颜彧上前一面打量着颜彦一面问道。

颜彦点点头,扯了扯嘴角。

这话问的一点水平没有,明明看到她站到了藏书楼前,还问什么来后花园散心,谁没事会跑来这种地方散心?

还嫌不够憋屈?

正腹诽时,只见颜彤上前两步挽住了她的胳膊,“大姐,散心就散心,好好的又来这做什么?”

“转转。”颜彦指了指藏书楼,又指了指湖心的凉亭。

这有钱人是好,家里的后花园都快赶上一座小公园了,亭台楼阁、小桥垂柳、绿荷红花、碧波荡漾,确实是一个夏日赏荷的好所在,也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好地方。

颜彦目测了一下,湖心的凉亭有四条桥通往岸边,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藏书楼位于南桥和东桥之间,离颜彦她们当日聚会的临湖轩有十几米远,而临湖轩离南桥很近,上岸没两三米就到了。

据颜彦回忆,聚会当日南桥这边有帷幕挡住,也有婆子守着,因此,那个叫陆呦的肯定不是从南桥上的岸。

可问题是藏书楼那一带也有帷幕和婆子守着啊,因为原主早就定好去那里更衣的,怎么可能会不提前做好措施?

这么重要的场合和时间节点,居然让一个外男混进去了,而且还是误打误撞闯进去的。

这正是颜彦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所以她想来这边亲眼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密道小道之类的地方可以直通藏书楼的窗户或后门,也或者是那天赶巧有人把值守的婆子打发去做别的了。

可惜,颜家轮不上她做主,因而她放弃了找人打探那天值守的婆子究竟是谁,只能来这边看看有没有别的通道。

因为她反复推断了,如果不是有别的通道,肯定就是有人串通好了放走了值守的婆子,这二者必居其一。

“大姐,这有什么好看的,我跟你讲,我今天想到了一个为你扬名的绝佳机会,把握好了,你的亲事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颜彧也上前挽住了颜彦的另一只胳膊。

这话令颜彦立足了,她委实好奇颜彧嘴里的绝佳机会是什么。

“大姐,你真忘了?你再好好想想,再过三天是什么日子?”颜彤见颜彦没反应过来,提醒道。

什么日子,颜彦默算了一下,原主的生日是五月三十,笄年礼也是这天,陆家提出退亲是次日,也就是六月初一,原主上吊是当天晚上,颜彦醒来是昨天,也就是六月初二,今天便是六月初三,再过三天,六月初六。

六月六,扬名的绝佳机会?

颜彦搜索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六月六这天是晒衣节,也称晒书节,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宫,都要把收藏的衣服、布料、绣品、书籍、字画等拿出来在太阳底下暴晒。

因此,这一天上至皇宫大院下至街坊市井都热闹非常,女人们会凑在一起评判谁的手巧绣的花样好,男人们会凑在一起评判谁的字画好,谁的藏书丰富。

久而久之,宫里延伸出了一个习俗,会在六月六这天举办一个花会,参加花会的多半是些公主、郡主和世家小姐,每人带一样自己的绣品,大家坐在一起参详评比。

据说,皇上这天也会召集这些王孙公子们在别院举办一个才艺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射箭投壶都成,文有文的玩法,武有武的玩法,每年也会选出几个优秀的人才来。

陆鸣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对了,还有颜彧,颜彧也是去年的花会魁首,她绣的那幅雨中荷花图还是原主颜彦帮她完成的呢,当时颜彧搂着颜彦说了不少好话,意思是颜彦已经定亲了,要不要这个魁首也没有什么大意义,还不如让给她,还能帮她找一位好夫婿。

原来这就是颜彧嘴里的扬名机会。

想到这,颜彦冷笑了一下,她可不认为颜彧是真的在为她着想,刚发生了这种事情,太后怎么可能会邀请她去参加花会?

因而,多半是颜彧来试探她或者是来求她帮忙的。

谁知颜彦刚转过这个念头,颜彧却说道:“大姐,我听说今年的花会要改改规矩,除了绣品,也要写诗作画的,据太后老人家说,这些世家小姐都念了不少书,也是从小琴棋书画熏陶着,想必一个个的也都是满腹学识的大才女,不如也选出几首好诗来和那些男子比试比试。所以啊,大姐,你不如从现在开始准备,争取在这次花会上拿个魁首,说不定陆世子看在你的才学上会高看你一眼,不会提出退亲呢。你也知道,他那人一向很看重才华的。”

颜彦听了这话站住了,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彧,“你今年不用我帮忙了?”

颜彧一开始并没有读出颜彦的话,颜彦见此蹲下身子,找了根树枝在地上把这几个字写了出来。

颜彧一看,脸上立刻有了着恼之色,同时也微微有点遗憾。

主要是之前她觉得这个大姐变得陌生了,甚至怀疑过不是同一个人,因而她此番话确实存了点试探的意思。

此外,她也的确有这个打算想请颜彦继续帮她操刀准备一首好诗,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会被对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第十八章、逾矩

颜彧见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就被颜彦看破了,并且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心下虽有不满,可权衡了一下,还是抵不过自己对魁首的渴望。

因而,很快她就换上了一张笑脸,也蹲下身子揽住了颜彦的肩膀撒娇道:“大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姐,知我者大姐也,大姐,不如这样吧,你今年就帮我做一首诗,不用绣品,你自己交一幅好的绣品给太后,这样我们姐妹两个说不定都可以拿第一的。”

颜彦摇了摇头,见对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在地上写道:“我不会去,太后老人家也不会让我去。”

“为什么?”颜彤问。

颜彦微微一笑,继续写道:“我不想自讨没趣。”

颜彧看到这几个字脸上一喜,顿时笑颜如花的,“既这么说,大姐不如再给我一幅绣品吧,不用太大的,团扇即可,实在不行的话,大姐替我把画描好,我自己来绣。”

颜彦斜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刚要拒绝,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倒是要瞧瞧,这颜彧究竟是相中了谁,居然如此大费周章,宁可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去作弊也要把这个魁首拿到手。

略一迟疑,她点点头,不过她只答应给对方画画,诗却没有答应。

颜彧见此立刻就要拉着颜彦回房,颜彦接着写了几个字,说自己要去找两本书,下午会差人把花样给她送过去。

“那我陪你一起。”颜彧热心地扶着颜彦站起来并上了几个台阶站到了藏书楼的大门前。

颜家的藏书楼是一栋石木混合结构的五层楼,从外面看看,一楼的外墙是石块垒砌的,再往上就是木板的,整个房子的建筑面积应该不大,从正面看,长约十来米,宽约五六米,大门是双扇的木质门,看起来很厚实,门上有两个铁环,没有锁,颜彦轻轻推了一下,竟然没有推动,再使了一点劲,这才把门推开了。

进去是一个类似现代教室大小的大厅,里面有一排排的书架,满满的都是书,在每个书架前都有一个小木梯子,是用来取书的。

颜彦上前摸了摸,见梯子和书架都很干净,几乎是纤尘不染,应该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的,转过书架到了另一面墙这边,除了窗户,颜彦如愿看到了一个小门,小门上有一个门栓,目前是插着的。

于是,颜彦又把目光放到了墙上的几个窗户上,窗户很小,上面还有木棱,别说成年男子,就是五六岁的孩子也爬不进来的。

因而,那个叫陆呦的如果不是从大门进来的便是从后门进来的,换句话说,可能是有人故意把后门打开了或者是支开了前面值守的下人。

见颜彦的目光落在了小门上,颜彧猜出了颜彦此举并不是来找书的,而是来查证那天的事情。

“大姐,我母亲已经惩罚了那天值守的几个婆子,据一个婆子说,这后门出去是一片芦苇,芦苇丛里有不少野鸭子,她们会经常从这小门穿过去捡野鸭蛋,可能那天正好忘了拴门,谁也想不到会有人从那片芦苇丛里穿过来。”颜彧一边解释一边上前打开了门栓。

小门被推开了,出去确实一条小径,再往前,就是一座小木桥,两边确实茂密的芦苇丛,也确实有几只野鸭子在芦苇丛里扑棱着。

颜彦这会已经想起来了,原主确实碰上过两次这样的事情,也不止一次坐在楼上的窗户前看着这片芦苇丛。

因此,仅凭这座小门,颜彦根本没法确定什么,更别说,马氏已经先一步把这些人发作了。

如此一来,她反倒被动了,因为她不但惊动了幕后之人,也把府里的女主人得罪了,以后想要在府里生活只怕更难了。

“大姐,你还恨那个陆家大公子吗?”颜彤见颜彦走神了,问道。

“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青禾替颜彦问了出来。

颜彤倒是也没恼青禾的逾矩,“没什么,就是昨晚听母亲说,陆家大公子其实也很可怜的,从小不会说话,第一次出门参加聚会就偏偏撞上了这种事情。他说,如果大姐出家的话他就在庵堂附近盖一间茅草房陪着大姐,大姐要是寻死的话他也绝不苟活,大姐要嫁人的话他就把全部身家相赠,还说大姐要是嫁给他的话他会一辈子对大姐好,这么一想,他也不是一个坏人。”

青禾显然没想到颜彤的立场变得这么快,昨晚上她还一门心思劝自家小姐嫁给陆世子呢,谁知一夜之间竟然改了主意。

于是,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忿,“他可怜,我们小姐不可怜?还有,我们小姐嫁人不嫁人与他何干,他。。。”

颜彦笑了笑,拦住了青禾,她倒是很理解颜彤这种人,本性单纯也善良,没有什么是非善恶观念,一听别人吃苦受罪同情心便泛滥了。

“大姐,三妹这个人说话向来是有口无心的,你也知道,她一向很崇拜这些有才华的人,昨儿见了陆家大公子写的一手颇有风骨的柳体字,再一听他的身世,没少唏嘘,说陆家大公子是个可怜人,还有,也没少夸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颜彧笑着斜了青禾一眼,说道。

青禾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倒是也很快屈了屈身子,“奴婢逾矩了,请二小姐三小姐责罚。”

“青禾姐姐说什么呢?大姐不能开口说话,大姐想什么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你这话是替大姐问的,何罪之有?”颜彧上前扶了青禾一把。

“大姐,我是真的觉得那个陆家大公子不错,不过配大姐还是差了些。”颜彤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冲颜彦挤了挤眉眼,笑道。

颜彦也笑了笑,她能看懂颜彤,也真心接受了这个妹妹,可对颜彧,还真是没有放下戒备之心。

“好了,不说这个了,大姐,你是不是真要找什么书,你身子不方便,不如你写出来,我们替你去找。”颜彧换了个话题。

颜彦摇摇头,指了指小门,命青禾上前去拴好,自己转身走到了一排书架前细细看了起来。

第十九章、改主意

颜家的藏书是按类别摆放的,颜彦不巧站在了一排科考类的经义前,且古代的书并不像现代的书能在书脊上看到书名,颜彦只得胡乱抽出一本来,可巧就是一本本朝历届科考的一甲策论。

正要放回去时,只见颜彤笑着打趣说:“大姐,你的兴趣越来越古怪了,居然会想着看这种书?难不成你打算将来去考一个女状元?”

“说到女状元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祖母以前就不止一次夸过大姐,说大姐要是男孩子的话准能去考个功名回来。”颜彧也凑过来笑道。

“才不是呢,大姐要是男孩子的话就可以继承祖父的爵位了,哪还用考什么功名?”颜彤驳了一句。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彦,本朝律法规定,能袭爵的世家子弟一律不许参加科举,因为科举录取的人员是有定数的,而这些世子世孙们从小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和精心的培养,文才武略比普通人自是强了太多,因而他们一下场,肯定要挤掉别人的指标。

这对那些寒窗苦读的普通学子来说未免有点不太公平,因为不管是从师资力量还是从家世背景以及阅历眼界来说,普通学子都是无法望其项背的。

同理,这对皇家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录取的可用之人少了。

不过那些没有爵位继承的世家子弟倒是可以通过科举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这样的人不多,个中缘由颜彦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她猜想应该和避嫌有关。

毕竟一个世家大族里正常下只有嫡长子可以继承爵位,别的子女若是太过优秀的话未免会对嫡长子造成威胁,这对他来说未必是福了。

想到这,颜彦想起了陆呦。

原主对陆呦这个人并不了解,不过颜彦从他的书法和文采上看,这人的智商绝对没问题,至于他为什么不能开口说话,颜彦觉得多半是小时候受了某种刺激,因而造成了他的自闭倾向,不愿意和别人交流。

但从他可以听懂别人的意图,也可以用文字来和别人沟通这点来看,他这病还是有希望治愈的。

“奇怪,我关心这些做什么?”颜彦嘟囔了一句,很快甩了甩头,把这个陆呦甩了出去。

拿了书,颜彦也不想再在藏书楼逗留了,她还得回去给颜彧画花样子呢。

于是,她带头出了门,和颜彧颜彤一起回到自己住的慎行居,之后,她把颜彧颜彤留在了外面厅堂,自己一个人趴在炕几上琢磨起颜彧要的花样子来。

团扇大小的,颜彦猜想她多半是想把这把团扇送给太后,而太后的寿诞自然是喜气为主,因此,颜彦仔细回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经典团扇图案,最后选了一幅锦鲤图,鲤鱼的寓意好,不仅是年年有余,而且还预示可以跳龙门,同时,锦鲤在现代又代表着幸运。

颜彦在现代学过一点素描,再加上原主的绘画技能,因而这幅鲤鱼图画的活灵活现的,简直就跟真的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颜彦一共画了六条大大小小的锦鲤在水里嬉戏,颜色花样都略有差异,因此,她猜想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至于她自己,她倒是没想去争什么魁首,还是老老实实地庵里待一年再说。

颜彧看到颜彦给的花样,先是一喜,继而一惊,“大姐,你的画越发的好了,这鱼的眼睛和尾巴好像还会动呢。”

颜彤见了也十分欢喜,磨着颜彦也给她画一幅,她想绣一对炕屏摆在自己炕头,颜彦刚要答应,只见马氏进来了。

马氏显然是有话要和颜彦说,因而,见了颜彧手里的画,夸了颜彦两句,便打发这对姐妹回去绣团扇了。

颜彦见此亲自捧了一杯茶奉上,然后对青禾使了个眼色,青禾带着青苗几个出去了。

“孩子,怎么样,今天还不能开口说话?”马氏先问道。

颜彦摇摇头,试了试,发出了一点含混且又沙哑的声音,马氏听了微微拧了拧眉,随即叹了口气,“孩子,方才陆夫人来见我了,说是想为陆家大郎求娶你,我知你叔叔必不愿意,想着先来见见你,问问你的意思。”

说完,马氏一顿,“你也别忙着先拒绝我,这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也是陆家的意思。我知你是一个要强的人,否则也不会听到陆家退亲就找了几尺白绫把自己吊了起来。可孩子,你是死过一回的人,你跟婶子说,死的滋味真的比活着好吗?”

颜彦摇头,她不清楚原主把自己吊住了是什么感受,可可她记得自己溺水时的难受,那种痛苦真是没法形容的。

马氏见颜彦摇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伸手摸了摸颜彦的头,“这就好,你听婶子跟你说,陆家大公子虽说有隐疾,可据陆夫人说,他只是口吃得厉害,不影响他正常生活,对了,这点你叔叔也可以作证的,想必你昨儿也看了你叔叔给你的那张纸。孩子,你是不晓得,但凡有一点别的法子,我是一百个不愿意你去庵里的,谁家孩子养这么大了舍得送到那种地方去吃苦?之前婶子之所以同意你去庵里,那是因为婶子以为短期内是不会有人肯求娶你的。而今陆家拿出了他们的诚意,婶子为你自己考虑,觉得嫁给陆家要比出家做尼姑强百倍。当然了,或许你觉得,出家是暂时的,二年后风声过去了,太后老人家会为你做主再挑一门好亲事,可是孩子你想过没有,再挑,能有陆家的门槛高?再有,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人的,这世上,有哪个男的肯包容自己的妻子有过这种污点的?”

见颜彦低头没吱声,马氏又继续说道:“婶子觉得,与其让你冒险去嫁一个陌生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过日子,还不如就嫁给陆家大公子,他是真心想赎罪,成亲后必会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这话成功地令颜彦抬起了头,她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令马氏一夜之间改了主意。

第二十章、一箭四雕

见颜彦抬头,马氏以为颜彦动心了,脸上的神情更为柔和了。

“还有一点,陆夫人答应了,如果你嫁过去想分家另过也由得你,陆家就这么两个儿子,家产方面你尽管放心,肯定不会苦着你,你一样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当然了,陆夫人也说了,如果你执意要嫁给陆世子,她也不会拒绝,也可以为你们办婚礼,只是她不敢保证她儿子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起什么嫌隙。”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挑起了颜彦的怒气。

陆家打的好盘算。

明明不想自己嫁给陆鸣,可又不想背负退亲毁约的名声,还想逼着自己嫁给陆呦,坐实当日的传闻,同时也为她的宝贝儿子陆鸣赢得一个重情重义的狗屁好名声,这可真是一箭三雕啊。

只怕还不止一箭三雕,说不定陆家还真是看上了颜彧,想要求娶颜彧,所以马氏才会在一夜之间改了主意,不遗余力地来劝颜彦嫁人。

因为只有颜彦嫁给陆呦了,陆家和颜家才都不用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反之,若是颜彦出家当尼姑了,马氏肯定不能在这档口把自己女儿嫁给陆鸣,外人还不得以为是他们自己事先串通好的!

想到一箭四雕,颜彦冷笑了一下,她是一个现代人,可不怕什么人言可畏,她倒是想看看,陆家这龙潭虎穴,究竟闯得闯不得!

当然了,她可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嫁给陆呦。

于是,颜彦摇了摇头,张嘴吐出了“太后”二个字,虽有点含混,但马氏还是听清楚了。

“太后那边你不用怕,只要你说想嫁人,太后老人家肯定不会拦着的,她也希望看到你有个好结果不是?”马氏领悟错了,说道。

颜彦再次摇头,“我听太后的,出家。”

马氏见自己说了半天完全是对牛弹琴了,脸上有点绷不住了,“你可得想好了,出家的话只能带一个贴身丫鬟,一日两餐都是粗茶淡饭,每天还得做不少粗活,砍柴、洗衣、做饭、抄写经书什么的,而且两年后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婶子是真的为你好才说这番话的。”

颜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但仍是固执地表示自己要听太后的。

她猜想,如果马氏真想让自己女儿嫁给陆鸣,她肯定会想法去劝太后再下一道懿旨的,到时,她就可以提自己的条件了。

果然,马氏见颜彦如此固执,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青禾青苗几个见马氏面带愠色地离开,忙进来看了看自家小姐,见自家主子正一脸愉悦地趴在炕几上画画,青禾和青苗对视了一眼,随即摇摇头,狐疑地上前抻着脖子望了一眼。

颜彦画的是一幅锦鲤图,不过她这幅锦鲤图和送颜彧的有点不一样,她画的是系列的,打算用来绣一套六开的炕屏。

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太后的寿诞也是六月份,只不过是在月底,因此,她打算绣一套东西拿出来做贺礼。

虽说这次的花会她没有机会参加,但太后的寿诞每年她都会和马氏颜彧等一起进宫,原主以前也会给太后送几样自己做的针线活,绣品或衣服鞋袜都有过,这一次原主应该也准备了几样东西,但颜彦觉得不够出彩,不够引人注目。

因此,她想亲自设计一套炕屏,虽说她在现代没有学过刺绣,可多少有一点素描的底子,大大小小的展馆和博物馆也不知进了多少,所以眼光和眼界还是有的。

因而,为了抱住太后的粗腿,她得拿出看家的本事来。

青禾和青苗几个见颜彦在画锦鲤,倒也没多想,以为她是画给颜彤的,因为颜彤也很喜欢这几条鱼,方才还开口要呢。

颜彦这天下午就把这组鱼画好了,谁知找绣架时才发现绣架上有一幅快要完工的麻姑献寿图,显然是原主打算送给太后的。

颜彦略一斟酌,坐到了绣架前,试着拿起了针,慢慢地扎了下去,还不错,脑子里真有这方面的记忆,只不过因为是初次拿针,手有点不太灵活,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找到了点感觉。

颜彦在这幅麻姑献寿图上加上了两句话,“急管繁弦,共庆人间瑞,满酌玉杯萦舞袂,南春祝寿千千岁。”同时,她把寿桃上面那只飞鹤改成了燕子,而原本的飞鹤打算放到梅花鹿的身边引颈高歌。

次日,颜彧和颜彤都来看过她,看到这幅绣品,知道是她打算献给太后的,之前也曾经见颜彦绣过,倒是没有多嘴问什么,不过颜彧却因此改变了那个鬼附身的念头,因为眼前的这个颜彦又是她曾经熟悉的大姐。

之前的赠画、现在的刺绣,还有属于她们之间的记忆,这些都是一般人模仿不来的,至于颜彧感知到的那份疏离和陌生,应该是和颜彦喝过的那半碗孟婆汤有关。

还有一个可能是颜彦不信任他们了,怀疑这次事件是他们导致的,所以才会带着丫鬟去藏书楼那边查证。

可是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清醒过来会有这种怀疑也是正常的,所以颜彧想明白之后也没大往心里去,反而往慎行居这边走得更勤了。

这不,六月初五这天下午,颜彧命丫鬟们抱了一堆新衣服来找颜彦,说是让颜彦帮她挑一身最适合她肤色的,同时也让颜彦帮她选几样首饰,最后,确定颜彦真的不去参加这场花会后,颜彧一路哼着小曲回的自己院子。

六月六这天一早,颜彦知道马氏带着颜彧和颜彤出门后,自己一个人又带着青禾来到了后花园,这次她先去的湖中心的凉亭,随后从东桥下来往藏书楼这边走,发现岸边确实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那片芦苇丛,而人一旦进入了芦苇丛,外面人是很难发现的。

因此,那个叫陆呦的还真有可能是从这条羊肠小道误打误撞进的藏书楼后门,只是这个后门是故意打开的还是真的巧合忘关了,颜彦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十一章、两个目的

得出这个结论后,颜彦很是郁闷了半天。

而让她更郁闷的是,这天下午,颜彧和颜彤满脸喜气地跑来告诉她,那幅锦鲤图的团扇太后老人家很是喜欢,当场拿在手里用了起来,并赏了她不少好东西,这不,命丫鬟们抱着来见颜彦,让颜彦自己选两样喜欢的。

颜彦自是拒绝,不过却瞟了一眼,见除了衣料首饰还有几样文房四宝。

不用问,这次花会的魁首肯定又是颜彧了。

“大姐,有一件事,我事先没告诉你,你千万别生气。”颜彧小心翼翼地搂着颜彦说道。

“什么事?”颜彦的嗓子基本好了,直接问了出来。

“咦,大姐,你能说话了?”颜彤高兴地叫了起来。

“对啊,昨儿下午你还没好呢,这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用费力地看你的嘴唇猜你的意思了。”颜彧再次搂着颜彦蹦了起来。

“还是先说说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吧?”颜彦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对方。

“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今天有一首诗作题目是关于夏夜赏月的,你前些日子刚写过一首相似的,我很喜欢,我知道你那首诗没有对外公开过,今天我就拿来用了,大姐,我不是存心要抄袭你的,只是凑巧题目相同,你也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种花会,所以我,我。。。”颜彧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倒也没忘了觑她一眼。

“你,你,你。。。”颜彦没想到这人的脸皮这么厚,一时之间竟然有点语迟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对于一个能拿着她的刺绣品去作弊的人抄袭一首小诗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颜彧究竟图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一个魁首的名头吗?去年不是已经得了?

“你就不怕有露陷的一天?万一太后当场让你再做一首,你打算怎么办?”颜彦问道。

“嗐,这有什么,谁敢保证自己的诗作每篇都是佳品?就不兴人家也有文思堵塞的时候?再说了,以往也没有这种惯例啊。不过倒是大姐你以后不能再拿那首诗示人了,大家都知道是我写的了。”颜彧抬头说道,不过最后一句话又低下了头。

颜彦这才明白颜彧之所以和她坦白的因由,原来不是自惭不是自责,而是怕露馅。

“那绣品呢,我也不能拿出来用了?”颜彦问道。

“那个倒无所谓,可以说你喜欢我的花样拿去再描了一样的。”颜彧笑嘻嘻地上前又搂住了颜彦。

颜彦白了对方一眼,再次摇摇头。

“大姐,你猜今天花会的第二名和第三名是谁?”颜彤见颜彦不高兴,换了个话题,说起花会上的热闹来。

颜彦对这个话题同样不感兴趣,颜彧见此也换了一个,说起陆家的八卦来。

至此,颜彦明白这才是颜彧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一是告知她那首诗不能用了;二是向她传递一点陆家的消息。

据悉,陆呦那天在南书房写的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谈论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陆呦,说想不到陆家的这个闷葫芦还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好男人。

当然了,也有夸陆鸣重情重义的,说他做到了真正的兄友弟恭,还有夸陆家长辈深明大义的,不但没有怪罪颜彦,还放话说不管颜彦选谁,陆家都不会有怨言。

“这是什么意思?逼着我嫁给陆呦?”颜彦很快拉下脸来。

陆家还嫌事情不够大?

本来这件事错不在她,或许会随着她上吊或出家慢慢平息下来,可陆家此举再次把颜彦推到了风口浪尖,也等于断了颜彦日后嫁人的退路。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任何一个人只要来京城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谁还敢娶颜彦?

除非她隐姓埋名远嫁他乡,且终身不再进京城半步。

这可能吗?

“啊,大姐,你终于想通了要嫁给陆家大公子?”颜彧和颜彤几乎同时问道。

“我谁也不选,我听太后的,出家,不过陆家也别欺人太甚,真把我逼急了,我就答应嫁给陆鸣,大不了谁也别过上安生的日子。”颜彦忿忿说道。

“怎么又改陆世子了?”颜彤很是不解。

“大姐,这是你吗?”颜彧似乎也没太明白颜彦的用意,且她又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大姐又变得陌生了。

因为之前的颜彦是一个相当善良、温柔、明理、识大体的女孩子,可眼前的女子眉眼间却似乎有一股戾气,且说出来的话也是如此狠厉。

“难不成你以为现在站在你面前是鬼?”颜彦没好气地怼了颜彧一句。

不管那件事有没有她的参与,就凭她剽窃自己的诗作和绣品去沽名钓誉,人品就可见一斑。

“大姐,你别着急,我倒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嫁人总比出家要好,不管你嫁给陆家的谁,这辈子肯定会衣食无忧的,总好过你一盏青灯古佛孤苦度日。”颜彤柔声劝道。

“是啊,大姐,这些话我们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你自己再好好寻思寻思,好了,我们也累了一天,先回去歇息了。”颜彧也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不想再劝下去,提出告辞。

送走这对姐妹,颜彦回转时听见青釉嘟囔道:“大小姐就是太好说话了,又让二小姐拔了尖。”

“谁说不是,二小姐也太要强了些。”青雨也附和。

“可不是这话,以前陆世子来考校几位小姐的功课,二小姐还拿着咱们主子的文章去买好呢。”青苗也补充了一句。

“要我说,那天要不是二小姐大呼小叫的把那些夫人太太们都引来了,原本咱们主子的事情也不至于闹成满城风雨的,说不定我们悄悄地把那位公子放走也就没事了。”青釉说道。

“哎,那你们说,大小姐要嫁不成陆世子了,陆世子会不会娶二小姐呢?”青雨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

颜彦一听这话正触动了她的心事,可惜,正待再听听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时,只见青禾开口训人了,青苗几个很快闭嘴了。

颜彦只得按下心头的疑团进屋了。

第二十二章、再编一个梦

颜彦进屋后,刚找了个由头把青苗、青雨、青釉几个打发出去,留下青禾,正待从她嘴里问问事发时的详情时,只见青釉在门外喊了一声:“夫人来了。”

紧接着,颜彦听见马氏问道:“小姐在做什么呢?听说小姐的嗓子好了?”

“回夫人,小姐可以开口说话了,才刚和二小姐三小姐说笑了好一会呢。”这次开口的是青苗。

屋子里的颜彦听到这话忙起身去掀帘子,此时马氏已经上了台阶,“刚听彧儿和彤儿说你的嗓子全好了,我过来看看,用不用再请御医帮你瞧瞧?”

“多谢婶子费心了,不必再劳烦太后老人家了。”颜彦知道凭马氏是使唤不动太医的,肯定得请太后出面。

“也好,听着像是没什么大碍了,别的呢?别的恢复得如何了?”马氏一边说一边携了颜彦的手进屋。

“都还好,不过倒是有件别的事劳烦婶子,出家的庵堂我已经想好了,就去城外的青莲庵吧。就是有一点,我想等太后的寿辰之后再过去。这些年我受太后老人家的恩惠颇多,所以想给她老人家当面磕个头,说不定以后想要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颜彦说道。

尽管马氏还没有开口,但颜彦大致能猜出她想要说的是什么,陆家都已经把话放出来了,马氏心里能没想法才怪呢!

毕竟颜彧也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马氏怎么可能会没有私心?

“这孩子,婶子没有催你的意思,婶子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受损,想好好给你补回来。可是话说回来,孩子,你真拿定主意出家了?”马氏拉着颜彦的手坐在了炕上。

“是,出了这种事情,虽说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的错,可我令颜家名声受损是事实,所以我愧对祖母和叔叔婶婶这些年的悉心教导,也愧对太后老人家的厚爱,这么着我才想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谁知阎王爷却不收我,说我阳寿未满,呜呜,婶子,我这是什么命啊?”颜彦说到后面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什么,你是说你见到阎王爷了?”马氏的脸上顿显惊恐之色,握着颜彦的手也加大了力度。

颜彦见此忙摇了摇头,“没有,那倒没有,就是,就是。。。”

话没说完,颜彦却顿住了,咬了咬下嘴唇,看向马氏的眼神明显有几分犹豫。

“你这孩子,跟婶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马氏稳了稳心神,问道。

“婶子,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可好像又不是梦,当时的情形我也记不太真切,就是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梦中我恍恍惚惚中沿着一束光线飘到了一个地方,正要过桥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婆子,手里端着一个碗,我心下倒也知道这人是孟婆,也知她手里端的是忘魂汤,可我不想喝,于是,我向她求情,说我想去见见祖母,也见见我父母,可孟婆不答应,正往我嘴里强灌时,突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押着一个女子走来。。。”

“这是黑白无常吧?”马氏打断了颜彦。

颜彦点点头,“是,我也猜到了是他们两个,他们见孟婆往我嘴里灌汤,忙飘上前来拦住了她,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和另外一个女子几乎同时丧命,只不过我是上吊她是落水救人,阎王爷有感于那位女子的功德,命黑白无常亲自去接应一下,让她去投生一户好人家,而我则因为是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自寻短见的,实在有辱我父母的名声,因而阎王爷说看在我父母的面上再给我一次活着机会。可外面的小鬼不清楚啊,他们见我咽气后没等到黑白无常便自作主张引着我到了奈何桥,幸好黑白无常及时赶到了,再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太真了,好像是被人推了一下,随后又跌进了一片黑暗中,再次醒来,我就成你们看到的样子了。”

“那那个落水的女子呢?她是哪里人氏?”马氏显然不是很信颜彦的这番说辞。

“不清楚。说实在的,我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貌似只看见一张惨白的脸,五官也不清晰。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那地方也比较黑,又雾气昭昭的,压根就看不清人的长相,我只记得一点,好像他们没有脚,走路都是飘的。”颜彦一边回忆一边说。

马氏听完身子一颤,“那孟婆呢?孟婆离你这么近,你总该看清她是什么样子吧?”

颜彦摇摇头,“一身黑衣,五官也是模模糊糊的,看上去倒是很和蔼的,可一点情面都不讲。”

“别的呢,别的你还看到了什么?”

颜彦再次摇摇头,“别的也没大记住。婶子,你是我婶子,是自己人,我才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你可别跟外人说去,说真的,我自己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一个梦还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这件事在我心里也藏了好几天,想说又说不出口。婶子,你年岁比我大,经历的事情也多,你说,这究竟是一个梦还是我真的去阴曹地府转了一圈?”

“这孩子,越说越瘆人了,婶子的鸡皮疙瘩地都被你吓出来了。好了,听婶子的,不管是真是假,总之,阎王爷没有收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咱们呀,更得好好活着。才刚你说了,阎王爷是看在你父母的面上才格外开恩的,所以呀,你听婶子的,也别去出什么家了,阎王爷的意思是希望你嫁人生子,好好的把你父母的血脉延续下去,你懂婶子的意思吗?”马氏一边说一边摸了摸颜彦的头。

“可我这样子,怎么嫁人?”颜彦垂下了头。

“怎么不能嫁?今儿我也去见了太后,太后老人家也看了陆家大公子写的那张纸条,她说看那几行字,陆家大公子倒也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貌似还有点学问,这种人别看不会说话,可心里明白着呢,不影响过日子。”

马氏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颜彦脸上的神情。

第二十三章、漂亮话

颜彦见马氏的私心一览无余,不由得动了几分怒气。

说实在的,她让颜彦嫁人颜彦能理解,她去找太后求情颜彦也能理解,可颜彦不能认同的是,她居然借太后的口来说陆呦这样的哑巴不影响过日子,这就有点触及到颜彦的底线了。

这不是拿颜彦当什么也不懂的二傻子糊弄吗?

“婶子这话我不认同,都不能开口说话了,怎么还叫不影响过日子?”颜彦低着头,嘟嘟囔囔地把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

没办法,原主是一个性情相当温和的人,再说这是古代,对方又是抚养她长大的长辈,她不能太过针锋相对,这会引起马氏的怀疑,而且也容易给她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传了出去,只怕连太后和皇上那也会对她有看法的。

马氏倒也听清了颜彦的嘟囔,“孩子,你先别恼,太后的意思是这种人他不会和你吵架,也不会出去应酬,更不会出入什么风月场所,可以留在家里和你一心一意过日子。再则,你嫁过去后可以分家单过,日子怎么过全是你说了算,又不用侍奉长辈,多好,等熬两年有了孩子,凭你的才气好好栽培栽培他,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未必不能成为你的依靠,这不比出家做姑子强?”

“既如此,当初你们为什么要建议我去出家?”颜彦至今没想明白马氏为何改了主意。

难道说她当初打算让颜彦出家时没有考虑到会影响颜彧的亲事吗?

颜彦直觉不太可能。

要知道那天两位舅母来看颜彦马氏可是搬出了太后来压制孟家的。

这说明彼时马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颜彦送去庵里的,估计后来是别人说了什么才让她改变了主意。

只是这个别人会是谁呢?

马氏见颜彦一再地质疑她,倒也没恼,依旧拉着颜彦的手缓缓说道:“孩子,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们赞成你去出家,是因为轻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陆家大公子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再加上陆世子年少气盛的,当场放出话来要退亲,这种情形下,我们自然不能把你嫁过去。可如今不一样了,见你寻死,陆家发话了,陆家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不管你想嫁谁,他们都不反对,所以我和你叔叔思来想去的,又去见了太后和皇上,我们商量的结果是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好好考虑陆家大公子。当然了,你若是执意想嫁给陆世子,婶子也会去陆家商定,求他们不要为难你,从今后这件事谁都不许再提,只是有一点,婶子不敢保证陆世子会心无芥蒂。”

这话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颜彦还不能就此认同,“婶子,如果我就这样嫁给陆家大公子,岂不是坐实了外面的传言?”

“什么传言不传言的,外头谁不清楚陆家大公子之前从不出门,你又和陆世子定了亲,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凤凰不要偏偏去和一个哑巴有什么私情?只不过凑巧碰上了。孩子,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命。”

“什么是命什么是劫?我从小没了父母,好容易在祖母和叔叔婶婶跟前过了几年好日子,哪知最后还是落了个如此下场,白白辜负了祖母生前的一番谋划。婶子,我到底年轻不知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请叔叔和婶子多替我盘算盘算。”颜彦退了一步。

没办法,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她认清了一个现实,目前的状况,嫁给陆呦貌似真是最好的选择,除非她一辈子不嫁人做尼姑。

因为就算她能以尼姑的身份出去云游然后假死遁走来逃脱颜彦的身份,可作为一个女子,经济上不能独立,不能有自己的私产,她如何在这个社会立足?

到时不还得逼着她嫁人么?

可那会的她没有颜家的庇护,和一个普通的没根没势的孤女无异,能不能在这个社会生存还是一回事,谁敢保证她就一定能嫁给一个好人?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嫁给那个陆呦,实在不行两年后再合离,彼时她名下至少可以保留自己的嫁妆,拿着这笔私产再去创业,未必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也未必不能再碰上一个情投意合的。

不对,她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既然打算合离,她可以选择嫁给陆鸣,到时把陆家闹一个天翻地覆,然后再带着自己的私产离开,说不定还可以撕开陆鸣伪善的面纱呢。

只是这样一来,颜彦势必要逼得陆呦离开陆家离开京城,他一个自闭倾向的患者如果失去了陆家的庇佑,只怕会很难生存下去的。

反过来,如果颜彦可以治好他的病并帮他在陆家立足了,再利用他来打击陆鸣,岂不是更有成就感?

颜彦陷入了纠结中。

正反复掂量陆鸣和陆呦时,只见马氏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的神情越发柔和了,“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放心,有叔叔婶婶在,肯定不会让你吃了亏。”

“婶子既如此说了,我也想问问,陆家究竟是什么意思?陆世子果真说了可以不计前嫌?”

马氏一听这话眉头很快蹙了起来,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颜彦还是如此冥顽不灵,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错了意,可漂亮话已经说出来了,再反悔倒显得自己太过刻意了。

于是,略一斟酌,她站了起来,“这样吧,改天婶子递个牌子,你去见见太后,她老人家若是知晓你全好了,肯定会非常开心的,你是不知道,当初说让你去出家她还掉了好些眼泪呢,说是愧对你祖母的托付。至于陆家到底谁是你的良人,我想太后老人家应该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毕竟她老人家活到这个岁数了,考虑问题肯定比我们通透多了。”

颜彦见此了然一笑,她就知道这个陆鸣不是她想嫁就嫁的,漂亮话谁都会说,可关键时候,不管是马氏还是颜彧都不赞成她的选择,这不,又抬出了太后来拦她。

至于陆家的态度,颜彦不用试也能猜到的。

第二十四章、丑话

见马氏又要拂袖离开,颜彦低下头,弱弱地扯了扯马氏的袖子。

“婶子,你别恼,我不是不知好歹,更不是不知廉耻非要嫁给陆世子,我,我就是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陆世子明知道那天是我的笄年礼,也知道会有很多世家夫人和小姐前来观礼,他为何独独那天带陆家大公子前来?而且事情发生后,他不问青红皂白当场提出退亲,您说,我能不怀疑他和陆家的居心么?”

没错,颜彦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她倒是想看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颜家会有什么理由来答应陆鸣的求亲,又会有什么理由来取信于颜彦?

可惜,因着马氏是打算离开,是背对着颜彦,因而颜彦也就没有看到对方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不过马氏听了颜彦的这番话倒是转过身子又坐在炕沿上。

“彦儿,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陆家故意串通好的,为什么呀?”

颜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还能为什么?婶子也知道我是一个遗腹女,我娘又因生我难产没了,保不齐陆家就是嫌弃我克父克母,可又因着这桩亲事是太后老人家牵的线,陆家不敢直接提出退亲,只得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虽然手段卑鄙了些,但却管用。”

这一次,颜彦如愿地看到了马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换成了不解,“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陆家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大族,即便他们对这门亲事不太满意,做事也不会如此下作的,这要传出去,以后陆家还怎么立足?再说了,这门亲事定了五年,五年来陆世子一个节礼没少过,我瞧着他准备的东西也算是用心了。还有,早两年你们两个也没少见面,我听说他对你的才华也很是欣赏,既然如此,他断不会做出如此有损自己名声的事情。所以啊,孩子,这件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颜彦听了低头不语,她的沉默告诉了马氏她并不认同她的话。

马氏见了叹了口气,伸手去拉颜彦的手,“孩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别钻牛角尖,这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有,婶子觉得你这次去阴曹地府转了一圈回来后性子变了很多,不像之前沉稳平和了。。。”

话说到这,马氏想起颜彦方才说的话,两个人同时去阴曹地府报到,一个重新投胎,一个转身回来,会不会这两人又搞错了呢?

可这也不对,听颜彧说,颜彦画画、写字、刺绣还和以前一样好,而且对以前的旧事也基本能回想起来,虽偶有迷糊遗忘之处,可那是因为她被灌了几口忘魂汤的缘故。

想到这,马氏试探地问道:“孩子,你跟婶子说说,为什么选青莲庵?”

“祖母喜欢青莲庵,我小的时候,跟着祖母去过几次,祖母还在那里为我点了一盏长明灯,所以我觉得那里应该能离祖母近一些。”

说来也是怪事,越是久远的事情颜彦反而能想起来,反倒是原主上吊之前的事情她记不太真切了,仔细分析了一下,颜彦觉得可能是那天原主和她交接时被马氏和容姑姑等人打断的缘故,后来想再找原主也没机会了。

马氏见颜彦说出了长明灯的事情,暂时按住了心下的怀疑,起身离开了。

她还得去找丈夫商议商议,毕竟她只是一个做婶子的,有些话不好说太深了,怕颜彦误会她有私心。

马氏走后,颜彦也放弃了向青禾打探的念头。

这件事,她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就是她自己该怎么做的问题。

说实在的,她委实不想这么早成亲,才十五岁,周岁也才十四,这不残害祖国的花骨朵吗?

可她也不愿意去做尼姑,真进了庵里,每天粗茶淡饭的,对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才说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情,再则,颜彦性格活泼开朗,让她成日对着一盏青灯古佛绝不是件什么愉快的事情。

退一步说,就算她能坚持一年,可一年后呢?

真带着青禾云游去?两个妙龄少女,一点武功不会,怎么自保?

与其这样,还真不如现在嫁给陆呦,如果能治好陆呦的自闭倾向,再扶植他起来和陆鸣斗一斗,这样的人生应该不会太无聊的吧?

反之,如果陆呦就是一块朽木,两年后颜彦可以合离,带着自己的嫁妆开始新的生活,有颜家、孟家和皇家的庇护,谁敢动她?

至于将来,她就不信了,如果她做出了一番自己的事业,名声传了出去,未必不能碰上一个情投意合的。

这么一想,颜彦决定还是选择陆呦,那个陆鸣,还是留给别人去消受吧,颜彦可不想把这两年时间浪费在渣男身上。

拿定了主意的颜彦沉下心来,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太后的那幅绣品中,她想好了,既然是做寿,还是送原主的这幅麻姑献寿图比较好,那幅锦鲤的炕屏暂时还是别拿出来了,毕竟太后刚收了颜彧的一幅团扇,这会她再送一个类似的,显得她好像是和颜彧争宠似的。

她不能做这种小格局的事情,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还怕没有新鲜东西?

颜芃是三天后的下午来看颜彦的,他已经从妻子嘴里得知颜彦有了松动的意思,只不过还没有选定好究竟是嫁陆呦还是陆鸣。

以颜芃的意思,最好是这两人谁都不嫁,可陆家放出话来了,太后和皇上也都松动了,他一个人思来想去的,也委实拿不出更好的主意来,因此,他拖了三天才来见颜彦。

颜彦虽暂时拿定了主意,可也没想这么快就说出来,所以她对颜芃说还是先见太后,先听听太后老人家怎么说,她再决定怎么做。

颜芃看着眼前这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别过了脸,眼圈红了,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颜彦的头,大步离开了。

倒是颜彦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第二十五章、堂弟

次日一早,颜彦梳洗时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古代人是有晨昏定省的习惯的,颜彦也有原主这方面的记忆。

于是,梳洗完毕后,颜彦换了件相当于现代的九分袖的冰蓝色交领斜襟褙子,下身是条白底兰花的长裙,命青禾陪着她去了上房。

颜彦刚靠近马氏的院子,正看着大门上方“慎思居”三个篆字时,门口的丫鬟看见了她,忙对着里面喊了一句,“大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颜彰第一个冲出来,“大姐,你终于可以出来见人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大姐终于可以出来见人了,你自己不去看望大姐还怪大姐没出来见人?”颜彤跟在他后面,打趣了他一句。

“大姐,还有我,不是我和大哥不去看你,是母亲说你还不能说话,需要静养,不让我们去打扰你。”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窜了出来,直接跑到了颜彦面前。

颜彦认出这是颜彬,是马氏的第二个儿子,在颜彦的记忆里,原主貌似和颜家这几个嫡子嫡女关系都不错,因而,颜彰和颜彬才会在她面前特别放松,完全的小儿姿态。

而颜彦也没辜负对方的热情,笑了笑,伸手去捏了下颜彬的小圆脸,“二弟的脸好像又圆了一圈。”

颜彬毫不客气地拍开了颜彦的手,气鼓鼓地说道:“大姐,你死了我哭了一晚上,两天没吃好饭,哪里胖了,分明是瘦了。”

“二弟,你又乱讲话了,我明明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怎么叫死了?还有,我怎么看你的脸都不像没吃好饭的。”颜彦继续捏着他的脸揶揄道。

“大姐,你可真有点冤枉二弟了,二弟确实有两顿饭没吃好,不过后来得知你没事了,又开始化悲愤为饭量了,说要好好吃饭多吃饭,争取早点长大,然后去找陆世子揍一顿。”颜彰在一旁挤眉弄眼地说道。

“大弟,你多大了,怎么也跟着二弟胡闹?”颜彧出来喝住了颜彰。

“不是胡闹,他做了欠揍的事情可不是该揍?”颜彦毫不避讳地说道。

“大姐,你还嫌不够乱,二弟小,保不齐哪天见到陆世子真把这话说出来,到时人家还以为是咱们家没气度没教养呢。”颜彧跺了下脚,走到颜彦面前扯着颜彦的手撒娇。

“还是我们彦儿好,你看你一来,这些弟弟妹妹们全都围着你转了,咱家也有笑声了。”马氏坐在东次间的窗户前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笑道。

“好了,外面这么晒,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颜彤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说道。

颜彦跟着颜彧几个进了上房,颜彦特地留意了下上房的布置,比她住的地方略大些,布局基本一致,也是长条供桌、八仙桌和主位,旁边照例是两排高几圈椅,所有的家具是清一色的红木,不过屋子里的房梁、立柱和楹联以及门窗则是乌木的。

此外,这屋子里的墙上挂了不少字画,正前方的长条供桌上方是一幅圣贤图,两边是一副对联,“立德齐今古,藏书教子孙。”

供桌的两端是两个红木花架,花架上各摆了一盆君子兰,花盆是青花瓷的,花架的两边各是一根乌木立柱,立柱上也有一副对联,“观史知今思进退,读书养志识春秋。”

颜彦还没来得及打量两边墙上的字画,只见颜彧推了她一下,“大姐,我们正和母亲说着太后寿诞的事情,大姐,你说我这次给太后送什么比较合适?”

“这个我也说不好,你也知道,我在绣一幅《麻姑献寿图》,要是能想到更好的,我也不会送一幅没有什么新意的绣品。”颜彦婉拒了颜彧。

说话间,几个人进了东次间,马氏坐在炕上,屋子里还有三位姨娘以及几个庶弟庶妹或坐在椅子上或坐在脚踏上,见到颜彦进门一律站了起来,“大小姐来了。”

“孩子,来,到这边来坐,你这几个姨娘还说吃过饭要去看你呢,可巧你就来了,早饭就在这吃吧,婶子好久没见你们几个聚在一起闹腾了。”马氏向颜彦招了招手。

颜彦冲几个姨娘笑了笑,“多谢几位姨娘惦记。”

如果说以前她不能开口说话这些姨娘不上前她还能理解,可她都好了三天,这些姨娘也没见登门,如果不是忌讳她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便是有别的缘故。

好在印象中,原主和这些姨娘以及几位庶子庶女关系并不算好,主要是颜家等级分明,庶子庶女没什么地位,平时都是和他们的姨娘一起生活,虽说也有进学的机会,只是颜彦年龄大,几位庶弟庶妹偏小,等他们进学时,颜彦基本不去学堂了。

因而除了晨昏定省能碰个面,其他时间很难碰头。

这么一想,颜彦对自己嫁进陆家又没什么信心了,颜家如此,陆家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啦?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马氏没漏过颜彦脸上瞬间的低落。

“没有,已经大好了,多谢婶子惦记。”颜彦说道。

“这孩子,一家人还说这种话?对了,我正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不,六月二十八是太后的寿辰,是我提前给你递个牌子去见太后,把你的贺礼送上,还是你和我们一起去?”马氏试探着问道。

“啊?我还没有想过,依婶子看呢?”颜彦露出了一点为难色。

其实,这件事她心里早就有了盘算。

因为她知道,作为朝廷命妇,也作为太后的娘家亲人,马氏每年都要进宫去贺寿的,而且照以往的惯例她是要带着颜家几个嫡女一起去的。

可这一次不同了,她刚出了这种事情,马氏自然不希望她去参加朝贺,毕竟这种场合不可能就颜家一家,几乎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妇都会参加,此外还有不少皇亲国戚,那种场合别说颜彦为难,马氏也怕尴尬啊。

万一别人问起来,她该怎么应答?

因而,马氏才有这么一问,她是希望颜彦主动提出不去,这样她好向别人交代。

可谁知颜彦却又把问题推给了她,马氏不由得再次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第二十六章、满意

其实,要依颜彦的本意,她确实不想在这种场合去见太后,更不想去见这些所谓的朝廷命妇,可她知道这是最好的为自己辩白机会。

她没有做错事,错的是陆家不该在那种场合把陆呦带出来,错的是马氏治家不严不该有疏漏,因而,严格说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因而,她想堂堂正正地站出来,所以她必须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当然了,颜彦敢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当时原主所谓的更衣只是更换外衣,说白了就是把外套脱下来换另一件,只不过古代的规矩严苛,加之陆鸣当场提出退亲,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传播,大家误以为她和陆呦有了私情。

所以这个锅她不能背,她得站出来甩出去。

只不过这番话她不能这么快说出来,就像是嫁人还是出家一样,她不能让马氏过早地知道她的底牌,故而,她才会把问题推给马氏。

马氏看着眼前这张明明十分熟悉的小脸,心里却再次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说陌生吧,也不全然,说熟悉吧,也不太对,总之,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按捺住内心的狐疑,马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着说道:“孩子,这件事还是你自己琢磨琢磨,婶子倒是希望还能跟以前一样,可婶子怕。。。”

后面的话马氏没有说出来,而是定睛看着颜彦。

“那我就听婶子的,再琢磨琢磨。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跟婶子告知一声,那天我两位舅母来说我外祖母因为我的事情病倒了,如今我大好了,理应前去探视一番,也让老人家安心安心,还请婶子体谅。”

颜彦也是才想起来该去一趟孟家的,不管怎么说,孟家是原主的外家,这些年也没断了走动,因而,这一趟孟家她势在必行,否则会引起大家的怀疑的。

这不,颜彦一提,马氏很快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两天我一直想着这事呢,东西也都预备下了,你出门跟我身边的刘妈妈说一声就行。对了,说到刘妈妈,你那个奶娘李妈妈你不打算再用了?我瞧着她素日对你倒还上心。”

颜彦摇了摇头,“算了,左右我屋子里的事情如今都是青禾和青苗在打理,也用不着李妈妈了。”

不说别的,就冲颜彦醒过来李妈妈那一出,颜彦绝对相信原主的上吊和她有很大的关系,这样的人她留在身边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还不定倒向谁呢!

“那天你出事后,我倒也审过她,她说她当时昏了头,也不知和你说了什么,可她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见你上吊了,她也很痛心,后来,你活过来了,她一开始是害怕,不敢相信,再后来见你不要她,她又跪着来求我,想请我帮她说说情,我答应了。孩子,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祖母给你精挑细选留下来的人,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

“知道了。”颜彦垂下了头。

说归说,她是绝对不会再要这个婆子留在自己身边,实在不行就打发去庄子里。

“这样吧,你不是要去你外祖母家吗?我就这叫人摆饭,你在我这吃了,我让刘妈妈去把东西拿来。”马氏见颜彦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琢磨了一下,说道。

“夫人,还是婢妾去吧。”地上的一位姨娘赶紧把话接了过去,见马氏没有反对,急忙出去了。

这顿饭,颜彦第一次真切体会了林黛玉进贾府时吃的第一顿饭,丫鬟们在地上站着给大家布菜,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就连最活泼的颜彬也老老实实地坐着。

饭毕,仍是丫鬟们送来茶水漱口,接着是上茶,一盏茶还没喝完便有婆子来回话,说东西都准备好了,问几点出门,好去通知车马房的人。

马氏一听先看了颜彦一眼,命婆子把礼单拿来,自己先瞧了一眼,这才递给颜彦,“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告诉婶子。还有,东西准备妥当后,你回去换身衣服,你身上的也太素气了些,老人家会不喜欢的,还有,你要实在不喜欢李妈妈,我这边暂时把刘妈妈借你出趟门,等以后有合适的再说。”

颜彦并没有去接礼单,“婶子做事一向周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就回去更衣。”

“这孩子,让你看一眼就看一眼。”马氏把礼单塞到了颜彦手里。

颜彦只好接过来扫了一眼,见排头写的是百年人参两支,百年灵芝两朵,燕窝两包,此外还有富贵长春的缎子四匹以及几样京城最著名的香桂斋做的糕点。

“很好,很周全,多谢婶子费心了。”颜彦一看都是探视长辈们能用得上的,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好,你去换身衣服吧,我就命人去通知车马房的人。还有,到了那边,该问好的问好,该。。。”

“哎呀,母亲,大姐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我听着都嫌啰嗦了,还有,大姐又不是去很长时间,下午就回来的。”颜彬打断了马氏的话。

“二弟越发的淘气了,连母亲都敢编排了。”颜彧敲了下颜彬的脑袋。

“二姐,我不是编排,是规劝。好了,我不跟着你们啰嗦,我去写字了,今儿先生布置的几篇大字我还没写完呢。”颜彬冲颜彦嘻嘻一笑,走了。

“母亲,那我也去复习功课了,大姐,路上小心,还有,下午用不用我去接你回来?”颜彰问。

“不用这么麻烦,如今连二弟都知道上进了,大弟更得用心了,有什么不会的及时问先生,那天大姐去藏书楼找了一本本朝一甲前三的策论集,我看过之后觉得很不错,回头我打发丫鬟们给你送去。”颜彦笑着说道。

“啊?大姐,不是吧,你还看这种集子?”颜彰瞪大了眼睛。

“还说呢,你大姐还不是为你才看的,你可别辜负了你大姐的心意。”马氏满意地点点头,同时借机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她对这个儿子也是寄予了厚望的,毕竟是要继承整个侯府的,没有一点真本事哪行?

第二十七章、外家

回到自己房里的颜彦换了身粉红色的对襟直领宽边褙子,衣领和袖口以及对襟处绣了一圈缠枝莲,下身是一条白底绿花的长裙,说是长裙,可露出来的只有一圈绿叶,倒是和衣服也配套。

头发也重新梳了一下,仍是结鬟式,只不过把头顶的彩带换成了金钿,青禾给她找出了一对金镯子和一对羊脂玉的镯子,颜彦挑了玉镯。

穿戴一新后,颜彦再去上房给马氏看了一眼,马氏点点头,又嘱咐了刘妈妈和青禾青苗不少话,这才放颜彦几个出门了。

颜彦跟着刘妈妈出了二门,拐到一处石壁处,见有两辆马车停在那,最前面的那辆雕工繁复的一看就是主子坐的,车顶还有四根小柱子,里面用一圈青绸遮得严严实实的,后面这辆马车做工简单多了,车顶和车身都是用青布围起来,倒也严实。

马车前还有四个婆子候着,见颜彦过来,四个婆子均屈膝行了个礼,叫了声“大小姐”,接着有人拿来一个矮凳放在了第一辆马车旁,青禾先扶着颜彦上了马车,随即和青苗也一起上了同一趟车,刘妈妈见颜彦主仆三人上了车,亲自过来放下了车帘。

这时,一个婆子拍了拍手,从拐角处出来四个十七八岁的小厮,两人一组,站在了马车前。

“小心点抬着,今日出门的是大小姐,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皮子。”刘妈妈叮嘱了一遍。

两个小厮应声答应着,随后刘妈妈才带着另外两个婆子上了后面一辆马车,东西也放到了那辆车上。

颜彦这才知道,原来这四个小厮是负责把马车拉到大门外的,大门外有两个专门的车夫牵着两匹马在候着,这不,这四个小厮帮着把马套上车,便转身回去了。

颜彦是第一次坐马车,因着路途也不远,倒也没觉得什么不舒服,只觉得挺新奇的,因为出了侯府这条胡同便进入了一条人气极旺的大街,透过车帘的一角颜彦瞄了一眼外面的街景。

说实在的,街道真不宽,最多也只能并排走两辆马车,不过街道两边的房子倒是挺整齐,青砖房居多,临街的大多是商铺,人也不少,到底是京城,街上走的大人孩子衣着还算整洁,并没有颜彦想象中的脏乱差,可能是这一带住的达官贵人比较多的缘故吧。

出了这条街,拐到另一条路面时就宽阔多了,应该可以过四辆马车,不过这条街上的闲人明显少多了,两边的建筑看着也威严多了,颜彦知道这条路有一边是通往皇宫的,大臣们上下朝大多是要从这过的。

沿着这条路走了大约十来分钟,马车又拐了道,又进入了一条商业街,穿过这条商业街进入一个胡同,颜彦一看胡同两边又高又长的围墙,便知道这一带住的也是大户人家。

孟家在胡同深处,颜彦的马车上有徽记,因此,没等她下车,门口的小厮便打开了偏门,同时也有人飞奔着去后面传话了。

马车停下后,颜彦没动地方,待车夫退下,刘妈妈掀了车帘,摆上小板凳,青禾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颜彦下来了,这时,孟家的丫鬟婆子迎了出来。

颜彦跟着她们刚进二门,只见二舅母王氏带着几个人迎了出来。

“老太太还念叨着呢,说也不知好了没有,正要打发我们再去看看呢,可巧你就来了。”王氏一面说,一面向颜彦伸出了手。

颜彦上前几步握住了对方的手,“多谢二舅母惦着,已经大好了,外祖母和两位舅舅还有大舅母都还好吧?”

“好好好,就是老太太这些日子有点苦夏,吃不下东西,不过你来了她心里一高兴说不定就好了。”王氏牵着颜彦的手往老太太住的上房走去。

颜彦几个刚进院子,只见几个丫鬟婆子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台阶上候着,看见颜彦,老太太的眼泪很快滚了下来。

颜彦见此忙上前几步,走到老太太面前跪了下去,“外祖母,彦儿来认错了,彦儿让您操心了,是彦儿的错。。。”

“孩子,孩子,没事了,活着就好,听外祖母的,活着比什么都强。”老太太弯腰扶起了颜彦。

“奴婢给亲家老夫人请安,这是我们夫人送来的礼单,我们夫人说问亲家老夫人好,问各位亲家夫人小姐好。”刘妈妈也跪了下去,然后把手里的礼单交给了青禾,青禾给了颜彦,颜彦再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礼单扫了一眼,“多谢你们夫人费心想着,来人,带这位妈妈下去喝杯凉茶。”

话音刚落,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上前扶起了刘妈妈,把她带了下去。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开口了,“老夫人,这天太热,表小姐身子弱,经不得晒的,我们进去说话可好?”

颜彦认出这人是外祖母身边的一等得力丫鬟,名叫绣菊,便也笑着打了个招呼,“多谢绣菊姐姐惦记。”

其实,颜彦也清楚对方这话是为了劝老太太进屋的,可又怕直接劝老太太不听,便借着她的由头。

果然,老太太一听这话忙拉着颜彦的手进屋了,两人并没有在外间的厅堂坐下,而是直接进了西次间上了炕,老太太让颜彦挨着她坐了下来。

“孩子,你遭罪了。”老太太摸着颜彦的脸,再次泪如雨下。

“还好,老天可怜我,让我又回来了。”颜彦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一方面是感动,另一方面是触动。

这时,有人送上了几碟子瓜果,老太太亲自拿起了一条西瓜送到了颜彦面前,“孩子,热了吧?先吃点东西凉快凉快。”

颜彦接过了西瓜,也给老太太拿了一条,“外祖母也吃。方才听二舅母说外祖母苦夏,我曾经从书上看到一个说法,说是苦夏的人饮食上要尽量清淡些,多吃点蔬菜和瓜果。还有,适当吃点酸的苦的,可以起到开胃的作用。”

可惜,颜彦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苦瓜,原主的记忆里是没有见过,因而她没敢说出来。

第二十八章、不谋而合

果然,王氏听了颜彦的话,微微拧了拧眉头,“酸的我们知道,这苦的除了药材都有些什么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苦麻、莴笋、蒲公英,可惜,我只记住了这三种菜名,什么样子却没见过。”颜彦斟酌着说道。

“知道菜名就好了,我可以打发下人们去找。”王氏松了一口气,笑道。

“既这么着,你现在就打发人去找,让我们娘儿两个自在说会话。”老太太说完又摸了摸颜彦的脸,眼泪又落了下来。

王氏一听,猜想老太太想必有什么体己话要和外孙女说,忙笑着应了。

王氏一走,老太太直接把屋子里的丫鬟都撵了出去,然后拉着颜彦问起那天的事情。

颜彦大致复述了一遍,只说自己是早就定好去那里更衣,哪知刚把外衣脱下来,从书架后走出来一个陌生男子。

“当时我差点晕了过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颜彧大声质问对方是什么人,接着她的丫鬟就跑出去喊人,然后我婶子和那些夫人太太小姐们都过来了,紧接着我就跑了出去,后面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大概这一段是原主最羞愤也最羞于启齿的,因而颜彦是半点印象也无,这些是她从丫鬟嘴里听来拼凑的。

“后来呢?我听说陆家那小子当场提出了退亲?”老太太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据说是的,当时陆夫人也在场,那日来观礼的世家夫人和太太都在场。”这段也是颜彦从青禾嘴里听到的。

“那太后的意思呢?我听你两位舅母说太后想让你出家,可这两天陆家又放出风来说什么陆家的大门永远向你开着,你想嫁谁就嫁谁,孩子,到底哪个才是准的?”

颜彦能感知到老太太对她的关心是绝对出自血浓于水的亲情,因而,几乎不用任何考虑,她就把马氏先后不一的态度婉转地表述了,同时也把自己同意出家的想法说了出来,她是想问问老太太,这个主意可还使得?

老太太听了之后沉吟了许久,方才摇摇头,“孩子,不管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你婶子的意思,我都觉得不妥。”

接着,老太太细细地和颜彦说明了原委,在她看来,出家两年的变数实在是太大,先不说两年后太后还能不能或想不想为她做主,单就陆家这一出,基本杜绝了颜彦想嫁进京城任何一户世家的可能。

因此,退一步说,即便两年后太后可以为她做主,最好的结局是让她代替某位公主郡主去和亲,再不就是让她隐姓埋名嫁去偏远的地方,一辈子不回京城。

再有一种可能是太后老人家两年后由于种种原因不能为她做主了,如此一来,颜彦只怕得在庵里待一辈子,就算她自己可以提出还俗,但颜家不太可能会接纳她了。

而如果没有太后和颜家的支持,彼时颜彦想要找户好人家嫁只怕是难于上青天,除非她自降身份,愿意去做那些老男人的填房,而且还不能是有头有脸的老男人。

当然了,她也可以躲到自己庄子里去一辈子不出来见人也不嫁人,孤老至死。

可这样的话,颜彦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我两年后自己找个云游的借口换个身份在外地重新开始呢?”颜彦敞开心扉问道。

如果可能,她委实不想进陆家。

而和亲什么的更是恐怖,这年头缺医少药的,再去那种蛮荒之地嫁给那种蛮荒之人,只怕自己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谁知这话一出,老太太吓得赶紧握住了颜彦的小手,“这更使不得,孩子,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以一个尼姑的身份出去云游,且不说你这一路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单就你的性命安全就够外祖母揪心的,孩子,这世道不是你想的这么容易,你听外祖母一句劝,这条路千万使不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我就只能嫁给陆家?”颜彦沮丧地低下头了。

“嫁陆家可以,但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嫁。”老太太咬着牙说道。

“外祖母可有什么好法子?”这下换成颜彦反过来抓住了对方的手。

“过几天是太后的寿诞,你听为外祖母的,提前进宫去见太后,跟她说,若陆家果真有诚意求娶的话,让陆夫人在太后的寿宴上当众向你认个错,同时也让镇国公在朝堂上当着皇上的面承认是自己思虑不周害你颜面受损,然后把那个哑巴记在陆家夫人名下,如此一来那个哑巴也算是陆家嫡子,在聘礼上以及将来你们分家单过的时候,陆家就不能随随便便把你们打发了。”

第一个问题正是颜彦打算做的,可第二个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这能行吗?陆家会答应?”

“你怕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陆家办的不地道,哪有专门挑你的笄年礼带那个哑巴出门的道理?这么多年京城大大小小的诗会聚会多了去,而且还专门是给这些世家公子预备的,怎么从不见这位哑巴出来露个面?所以啊,这件事陆家心虚着呢,你只管把你的要求提出来,做主的有太后和皇上呢。”老太太冷笑着说道。

“那外祖母的意思让我选谁?”颜彦再次问道。

“自然是这个哑巴。孩子,姻缘这种事,是老天注定的。你还小,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也不懂男人的心思,别看陆家那小子现在答应的好好的,可就冲他当场提出退亲这点来说,这件事不是他的主谋可也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因此,你若执意嫁他,只怕以后的日子就要天天以泪洗面了。孩子,外祖母是过来人,这个哑巴别看有缺陷不能开口说话,可他心是通透的,就冲他做出的那几点保证,往后的日子,他不会亏待你的。”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摩挲着颜彦的脸,摸着摸着又泪流满面了。

颜彦见老人家说的句句肺腑,且也正好和自己想的不谋而和,不禁大为感动,正要开口安抚安抚老人家时,外面的丫鬟通传,田氏来了。

第二十九章、交底

田氏是拿着一张拜帖进来的。

拜帖是陆家送来的,陆夫人登门拜访,说是要见老夫人,田氏特来问过老太太的意思。

“不见。”老太太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个时候陆夫人登门拜访,目的是不言而喻的,不就是想通过劝说老太太来逼颜彦答应这门亲事吗?

毕竟对颜彦来说,除了颜家本家,也就孟家这门至亲了,而孟老夫人又一向对颜彦颇为照拂,因而,颜彦不说对孟老夫人言听计从也是尊爱有加的。

“也好,依儿媳的意思也是不见,凭什么她想见就见,真要有诚意,出事那天她就该上门来请罪。”田氏自然也猜出了陆夫人的来意。

其实,真要说起来,陆家和孟家的关系早些年比陆家和颜家要近一些,因为早年的镇国公,也就是陆端的父亲陆缙和当年的永平侯孟繁曾并肩在沙场上战斗过,算是有过命的交情,因而两家走动比较频繁。

再后来,陆夫人和颜彦的生母又是闺中密友,婚后两人也没断了来往,这也是当年颜彦的祖母颜老夫人敢同意这门亲事的一个重要缘故,因而她觉得无论如何,陆家看在孟家的交情上也不会错待了颜彦,可谁知,事情到底还是没有按照颜老夫人的设想走。

原本这也没什么。

说实在的,出了这种事情,陆鸣提出退亲孟家也能理解,毕竟颜彦确实是当众失仪了,可陆家错就错在没有在第一时间来认错赔礼,毕竟陆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把陆呦带出来就有欠考虑,更别说这陆呦还惹出了这么大的事端,毁了一个女孩子的清白毁了一个女孩子的姻缘还差点害这个女孩子失去性命。

因而,陆家的错是不容置疑的。

可陆家非但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认错辟谣,却还在退亲后又反悔,说什么陆家的大门会一直向颜彦打开,说什么陆鸣答应原谅颜彦了,说什么不管颜彦嫁给这两兄弟的谁,陆家都会善待颜彦等等。

说白了,不就是想逼颜彦坐实和陆呦的私情吗?

说白了,不就是想为陆鸣沽名钓誉吗?

这不,大概是见颜彦一直没有松口,又找到了孟家来了。

“外祖母,大舅母,彦儿给你们添麻烦了。”颜彦真心觉得过意不去了。

“孩子,快别说这种话,你是小姑留下的唯一骨血,是我们没有照看好你。”田氏叹了口气。

她是觉得可惜,好好的一桩姻缘,结果却因为一个哑巴搞成这样,两家不仅成不了盟友,说不定还会成为朝堂上的政敌呢。

“好了,这些事情就不要说了,你去回绝她,就说我的意思,我这个外孙女谁都不嫁,就出家做尼姑去,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老太太吩咐道。

“是,母亲。”田氏说完起身捏着这张拜帖出门了。

“孩子,你怎么看这件事?”老太太待儿媳走后,问颜彦。

“不见也好,咱们可不能这么轻易让对方掀了底牌。外祖母,您想做什么尽管做,大不了,我就去做两年尼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就不信陆家知晓这个消息后不着急?”颜彦说道。

陆家把姿态放这么高,这种情况下颜彦仍执意去出家,到时受诟病的只能是陆家,外人会谴责陆家逼人太甚。

“好,孩子,你能懂外祖母的心意,外祖母很开心。”说完,老太太松开颜彦的手,转身把自己的枕头抱了起来,上面有一把小铜锁,老太太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把钥匙把铜锁打开了,从枕头里掏出了一堆银票和一张大红纸。

“孩子,这是你娘当年的嫁妆单子,你娘没了之后,你祖母找到我们,她答应亲自抚养你,也答应嫁妆单子的东西将来会一点不差地交给你,前提是这些田地铺子先转到她名下,但有一点,田地铺子的收益每年交给孟家保管,将来留着给你当嫁妆,来,看看有多少?”老太太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堆在了颜彦面前。

“啊?”颜彦看着这堆银票发愣了。

这件事她是一无所知啊,不过她倒是解开了一个谜团。

原来,古代女子出嫁后若是挂了且又没有后人,正常情形下这嫁妆娘家是要收回的。

可颜彦的母亲临终前生下了颜彦,因此,这嫁妆孟家一时之间也不好直接说收回,颜家也不会让孟家收回,肯定是要留给颜彦的。

可自古财帛动人心,颜彦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谁敢保证这笔财产将来一定会完璧归赵落到到她手里?

于是,为避免孟家猜忌,也为了堵住孟家的口,颜彦的祖母主动找到了孟家当家人,也就是颜彦的外祖母,提出了一个不伤两家和气的法子,这笔家产两家一块保管,谁也别打这笔银子的主意。

孟家见颜家把话说到这地步,自然也不能再有什么异议,毕竟两家都是百年世家,谁也不肯因为这点家产撕破脸,传了出去成什么?

可问题是,这么重要的消息原主居然没告诉她,她到底是清楚还是不清楚呀?

“外祖母,这件事我婶婶清楚吗?”颜彦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清楚,你祖母没了之后,这些东西转到了你叔叔名下,每年你婶子都会打发人把账本和银票送来,因着庄子和铺子的人都是我们孟家的,为了以示公平,这些账本和银票都会先让你婶子过一下目,然后给我们孟家送来。”

颜彦听了这话方才拿起这堆银票数了数,从五十两到一千两不等,总共有三万三千多两,颜彦默算了一下,她今年虚岁十五,周岁十四,也就说,母亲的嫁妆每年可产生两千多两银子的收益。

尽管颜彦对当地的物价一点也不了解,可不管哪个朝代,三四万两银子都不是一笔小数,有这笔钱,她可以随便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地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换句话说,她手里有这笔银票,还嫁什么陆呦啊?出家一段时间后拿着这笔银子换个城市生活,岂不悠哉自在?

嫁人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她可不想搭进自己的青春年华去做一件没多大把握的事情。

第三十章、都很关心

谁知颜彦正美滋滋地想着该怎么拿着这笔银子名正言顺地跑路时,老太太突然把这些银票收了回去,“孩子,这些东西暂且不能给你,原本我们是商定等你笄年那天当着你叔叔婶婶的面给你,可那天出了那种事情,我们谁也没顾上这个。”

颜彦一听便明白了,孟家和颜家是打算拿这笔银子替她置办一套嫁妆,毕竟颜家现在是马氏当家,马氏自己有这么多孩子,哪里会舍得动用公中的大笔银子来给颜彦撑门面?

想必孟家对此也是理解的,所以才会主动把这笔银子拿出来。

说到这,颜彦不由得再次感叹原主的祖母,老太太绝对是一个睿智有远见的人,临走之前把至关重要的两件大事,姻缘和嫁妆都替原主安排好了,可惜就是有一点没算计好,人心。

“外祖母,我想知道,如果我出家了,这笔家产最后会怎么处理?”颜彦问出了盘旋在自己心头已久的一个疑团。

“这个就说不好了,只要你活着,我们孟家肯定不能把这笔东西要回。”老太太说完有点狐疑地看着颜彦。

“没事的,外祖母,我就是随便问问,不会一直出家的,你放心,明天我就找个机会给太后老人家递个牌子。”颜彦忙安抚对方两句。

老太太听了这话方才松了一口气。

从孟家回来,颜彦去见马氏,马氏先问过孟老太太的身子如何,又问孟家其他人等,颜彦一边回话一边把孟家的回礼礼单奉上。

马氏接过礼单扫了一眼,“你这孩子也是,婶子跟你说过多次了,你是一个晚辈,去看望长辈不能空手的,可他们是长辈,哪里还有长辈给你回礼的?罢了,东西既然带回来了,就放到你自己屋子里去吧。”

“婶子,这些东西是我舅母给婶子准备的,我舅母说了,多少是她的心意,还请婶子不要嫌弃。”颜彦当然不会这么眼皮浅,真把东西搬回自己屋子里。

“什么嫌弃不嫌弃的,罢了,既这么说,我就厚颜留下了。”马氏说完拿起礼单又细看了一眼。

孟家的回礼是一套官窑白瓷茶具,两套上等笔墨纸砚,六匹夏天用的纱料,外加几样庄子里送来的新鲜瓜果。

不用问也知道这两套上等的笔墨纸砚是给颜彰和颜彬的,而这六匹纱料是给颜彦、颜彧和颜彤姐妹三个的,这是孟家多年的惯例,故而马氏便吩咐刘妈妈把这六匹纱料单拿出来,让颜彦先挑两匹。

“婶子,我身为长姐,哪能先挑?自然是先可妹妹们来了。”颜彦忙拒绝了。

她印象中也有过类似的情形,每次马氏让她先挑什么她都会以自己是长姐为由拒绝。

“听婶子的,每次都是她们先挑,轮也该轮到你了。正好,婶子这也有几样宫里出来的首饰,我想着过几天是太后寿诞,你们姐妹也一人挑几样,拿去好好打扮打扮。”马氏一边说一边吩咐人去取首饰一边吩咐人去喊颜彧几个。

很快,马氏身边的大丫鬟田七抱着一个紫檀木小盒子过来了,里面有几样款式十分新颖漂亮的首饰,做工非常精致,颜彦尤其喜欢这几样金箔打造的头饰,有海棠、石榴、月季等花样,也有蝴蝶、蜻蜓、孔雀等动物图案,不管是哪一种,看起来都很逼真。

不过颜彦的喜欢仅限于欣赏,因而看了两眼后便把目光收回来了,并没有真动手去挑。

马氏见了以为颜彦仍是在谦让,故而亲自动手替她选了几样,一边给她试戴一边随口问:“彦儿,你这次去,你外祖母和舅母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婶子是问陆家的事情吧?我去的时候正好碰上陆夫人递了拜帖要见我外祖母,外祖母拒绝了,说宁可让我做尼姑也不能嫁陆家,说陆家两位公子都不是良配,陆世子既然当场提出退亲肯定会心存嫌隙,以后的日子也没法过,而那陆家大公子就更不能嫁了。”颜彦说到这,故意顿了一下。

“为什么?”马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还不是因为流言可畏,外祖母怕因此真坐实了我们有私情的传闻。”

“难道你没跟你外祖母解释解释,说陆家已经在外边辟谣了?还是说你外祖母为了维护你的闺誉,宁可让你做一辈子的尼姑也不让你嫁人?”马氏的脸上有了隐隐的不快,不过她克制住了。

“这她倒没说,不过她最后说了,让我改天去见见太后,听听太后老人家的意思。婶子,不如你明天给我递一张帖子,我听听太后老人家说什么。”

“也好。孩子,这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是得多听几个人的意见。”马氏一听颜彦愿意去见太后,倒是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什么一辈子的大事?是大姐的亲事吗?大姐到底选了谁?”颜彧带着颜彤进来了,笑着问道。

“你们两个来的正好,你大姐从孟家带了几匹夏天的纱料来,我说让她先挑,她非要等你们来,还有,这是我从宫里拿来的新首饰,你们姐妹几个也一人选几样,你大姐惦记着你们,也不肯先选。”马氏说完把这些布匹和首饰都推到了颜彦面前。

“母亲也是的,这是大姐好容易从外家拿来的,你就不会做个好人都给大姐,干嘛还要给我们?”颜彧嗔道。

“这妮子,敢情在你眼里母亲是这么小气的人?这是你大姐的心意,你当我没有拒绝?”马氏佯装在颜彧的头上拍了一下。

“呀,母亲,这些首饰好漂亮呀,做的跟真的一样。”颜彤的目光倒很快被这些首饰吸引了。

“三妹,你就不关心关心大姐的亲事?”颜彧伸手戳了颜彤一下,看不得她这没出息的样子。

“关心,大姐,你外祖母那边究竟怎么说的,你打算选谁?”颜彤很快放下了这些首饰,坐到了颜彦身边。

颜彦把方才对马氏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第三十一章、颜彦进宫

果然,颜彧一听颜彦还是想去做尼姑,顿时也挤到了颜彦身边,问颜彦究竟是怎么想的,也问她是不是真拿定了主意出家。

“差不多就这样了,最后再听听太后的意思。”颜彦扯了扯嘴角,故作无奈地说道。

“太后肯定不会高兴的,你忘了,当初是太后帮你选的陆家,这会也是太后让你嫁给陆家大公子的,你还犹豫什么?就算你不为太后着想也该为祖母想想吧,她老人家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你这么做。。。”颜彧急急说道。

“好了,彧儿,这件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管的,你大姐也有她的考量。”马氏打断了颜彧的话。

“没关系的,婶子,二妹也是心疼我,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颜彦为颜彧说话了,她倒是想听听颜彧情急之下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可惜,颜彦失望了。

不得不说,古代的规矩礼仪就是大,这不,马氏一开口,颜彧很快就闭嘴了。

好在颜彰和颜彬两个也很快进来了,颜彦聪明地把话题拐到了今天的学业上,姐弟几个说笑了一会也就到晚膳时间了。

这顿晚饭,颜彦是留在上房和大家一起吃的。

回到自己屋里,颜彦伸了个懒腰,把外面的衣服一脱,然后很没形象地趴在了炕上,随即命丫鬟们去备水。

话说她来了小半个月,今天才是她第一次正式出门,原本以为出去可以放松放松,哪知道一整天神经反倒绷得紧紧的,这还是小事,更难过的是大热天还得穿着左一层右一层衣服的出门,实在是不爽。

此外,当地人一天两餐,这个颜彦也不习惯,更别说原主还是一个饮食清淡饭量极小的人,而颜彦却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主,刚刚在饭桌上,眼看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丫鬟却只给她布了几样素菜,颜彦别提有多郁闷了。

看来,这古代的闺阁小姐还真不是什么好差事,虽说不用为生计发愁,可每天守着这堆破规矩,活动的范围只有小小的后院,来往的也只有后院的这几个女人,还不能敞开了吃不能敞开了笑,时间长了,难保她不会被逼疯。

想到这一点,颜彦又纠结起来。

貌似嫁人真不是什么好上策。

因着这个纠结,颜彦静不下心来刺绣了,除了晨昏定省,大部分时间她坐在了藏书楼里,她想找点关于这个时代的风俗人情以及地方史志之类的书籍,如果可以,她还是愿意出去转转,看看这个时代的大好江山,这可是绝对原生态纯天然的,而且还不要门票。

大概是应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这天晚上颜彦真做梦自己仗剑走天涯了,可惜的是,身后有一个跟屁虫,怎么甩也甩不掉,一问对方姓名,对方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哑巴。

醒来后,颜彦很是郁闷了许久。

好在次日下午请安时马氏递给她一枚腰牌,说是太后肯见她了。

接过腰牌的颜彦很是有点小激动。

她可以进宫了,可以见太后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皇上呢,这要在现代,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因此,毫无意外,这天晚上颜彦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张熊猫眼,颜彦去了上房,马氏见此倒也没多问,而是直接吩咐人去拿一个煮鸡蛋来,随后把鸡蛋剥了皮,她亲自拿着鸡蛋在颜彦的眼圈周围滚了起来。

忙了差不多五六分钟,马氏这才收了鸡蛋,命人重新给颜彦梳妆,然后又嘱咐了她好多话,这才命刘妈妈和吴妈妈两个陪着出了门。

到宫门口,马车停下来后,颜彦把腰牌递给了青禾,青禾掀起车帘的一角把腰牌递给了跟车的刘妈妈,刘妈妈接过腰牌给守门的侍卫送去了。

而坐在另一边的颜彦则偷偷掀起车帘的一角打量了下眼前的这座宫门。

宫门和颜彦印象中的故宫大门差不多,都是朱红色的,上面也有九纵九横的八十一个鎏金铜钉子,不过看起来可没有故宫的气派和恢弘,还有宫墙也是,明明是一样的红墙绿瓦,可不知是太长时间没有粉刷还是古代的工艺不行,总之,颜彦看到的是一股暮气沉沉的破旧感。

倒是守宫门的那几个带刀侍卫,身穿蓝衣皂靴,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脸上的气色还不错,能看出几分朝气来。

正感慨时,两名太监过来了,刘妈妈见此忙掀了颜彦的车帘,扶着颜彦下了马车。

进了宫门,刘妈妈给带路的两小太监一人塞了个银角子,颜彦默默地记在了心里,不过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宫里的建筑上。

没看到传说中的正殿和大殿,见到的都是几栋小小巧巧的四合院以及不时走过的宫女太监,颜彦正在脑子里搜寻原主的记忆时,两名太监把他们领到了一处院子前,看到院子大门上方挂的牌匾上的几个大字,颜彦知道到地方了。

到底是太后住的地方,一看就比方才路过的那些房子气派多了,门前空地上铺的是整齐的大青砖,还有,门前的台阶和栏杆都是汉白玉的,雕的不是龙凤就是祥云图案,此外,房子的院墙明显比周围的要新些也高一些。

颜彦正一边走一边打量时,一旁的太监站住了,看了颜彦一眼,旁边的青禾见颜彦又似乎没在状态,忙伸手拉了她一下,颜彦这才反应过来,她居然因为忘神走到了中间的台阶前。

这是僭越呀,这条道,只能是太后和皇上走的。

回过味来的颜彦忙冲公公歉然一笑,随即敛了敛神,跟着太监上了旁边的台阶,从大门旁边的侧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空地也不少,没有树,有好几块花圃,如今正是夏天,花圃里的花开得正旺,颜彦认出了月季、芍药,还有牡丹,不过牡丹的花期过了,只留有些残花。

“候着。”这次公公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颜彦的观察。

“有劳公公通传一下。”颜彦送了对方一个笑脸。

两名太监见颜彦站住了,这才一甩拂帚进去了。

第三十二章、不嫁的理由(一)

颜彦几个在院子里站了约摸一刻来钟,因是夏天,穿的又多,颜彦身上和脸上很快就冒汗了,好在她方才在马车里临时想到了这一点,拿着丝帕蘸点水,把自己脸上的胭脂水粉擦掉了,否则,非得闹笑话不可。

正暗自腹诽时,总算见到那名太监在门口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宣颜氏女觐见。”

颜彦见青禾和刘妈妈几个都没动地方,知道这是让她一个人进去的意思,仔细回想了些原主留给她的记忆,颜彦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这座森严的大殿。

不知是不是因着房子建筑举架高的缘故,颜彦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阴凉气,身上的燥热顿时下去了,人也变得清醒起来,见太后坐在几米开外的椅子上打量她,颜彦忙跪了下去,“臣女颜彦叩见太后。”

“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太后发话了,颜彦不得不遵从,只是她心下却有几分怀疑,原主之前每年都要见太后好几次,太后对原主从来是关爱有加的,这次为何不一样了呢?

不但让她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而且进门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要知道以前的原主可是陪太后在一张炕上坐过的,甚至还在一张炕几上吃过饭呢。

到底是错哪儿了?

是生气她不该自杀还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

颜彦正暗自掂掇时太后也把颜彦打量了个遍,见颜彦的小脸瘦了一圈,且眼睛下面还有一圈脂粉覆盖不住的黑眼圈,再联想起这个孩子之前的懂事明理和沉稳大气,太后的眼圈不由得红了,叹了口气。

“启禀太后,臣女现在很好,还请太后勿以臣女为念,好生保养自己,您老人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才是臣女最大的福分。”

毕竟是现代念过大学的,颜彦察言观色的本领比原主高了好几个档次,所以一看太后老人家神色略有缓和,忙顺着杆子溜须起来。

果然,听到颜彦这几句话,太后的脸不再紧绷了,说到底眼前的孩子也才十五岁,刚笄年,出了那样的事情不寻死还能怎么地?

不过说到寻死,太后忽地想起马氏曾经向她说过,颜彦是见过孟婆的人了,也是阎王爷格外开恩的人,未必这孩子将来没有什么大的造化呢。

“彦儿,哀家有话问你,你真见到了孟婆?”

“回太后,应该是她,只是臣女不知是梦是真。”接下来颜彦把那天对马氏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惜,太后听了这番话没什么反应,不说信,也不说不信,颜彦正战战兢兢时,只见太后又问道:“哀家听说你那天梦到了你祖母,那个是梦还是真?”

“启禀太后,那个是梦,臣女记得,那天容姑姑带着太医来给臣女诊治,彼时臣女正卧床歇息,不知怎么就眯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臣女正向祖母请罪呢,可巧这时就有人把臣女推醒了,臣女当时以为是身边的丫鬟,还带了几分怒气呢。”颜彦清楚地记得当时醒来因为起床气很是不高兴,肯定吓到了马氏和容姑姑,所以趁这个机会弥补一下。

“既然你能确定这个梦,为何孟婆那个却不敢确定?”太后问完再次盯着颜彦打量。

说实在的,她哪年不得见这个孩子几次,对颜彦的个性多少也了解些,之前她妹妹活着的时候,这个孩子的心性还有几分活泼俏皮,可自打她妹妹没了之后,颜彦的脸上再难有那种明媚的笑颜。

倒也不是说她叔叔婶婶对她不好,而是这个孩子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没人护着了,做事做人都收敛了很多,能不出的风头尽量不出,尤其是在颜彧几个面前。

可方才太后从颜彦的言语中似乎听出了一点不一样,再联想起马氏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太后敏感地察觉到颜彦对马氏似乎有所不满或者说有所怀疑。

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这么多年的抚养真养出一个不知恩的白眼狼来,还是说马氏瞒着她搞了什么鬼?

一念至此,太后不再纠结什么梦不梦的,干脆问起颜彦今后的打算。

“回太后,臣女听从太后的旨意,选择出家。”

“哦?哀家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旨意,哀家倒是听说陆家正在求娶你,你婶子的意思是这个机会不错,陆家大公子虽说患有隐疾,可他的心是通透的,人也老实厚道,你嫁过去之后可以分家单过,为何你不愿意?”

太后是真心觉得陆家是个不错的选择,陆呦那孩子她后来也打听了,听说自己念了不少书,别看说话不行,可书法、绘画、写文章什么的都不差,平时在家也从不和丫鬟鬼混,除了看书写字作画也没有别的爱好,颜彦要嫁过去,得省多少心?

虽说对方是个庶子,名望才学身家地位等都没法和陆鸣比,可这些都是虚的,有一个知冷知热且一心一意对自己的男人不比这些虚幻的东西强?

“启禀太后,臣女不愿意,缘由有四,其一,陆家明知那天是臣女的笄年礼,却偏偏带一个从未出过门也从未参与过这种聚会且还患有隐疾的人前来,说陆家是无心之举臣女绝对不信,不知太后信否?”

太后听了这话没有言语,颜彦见此倒也没有逼她承认什么,而是继续说道:“其二,陆世子当场退亲在先,陆家附和在后,见臣女死而复生了,陆家才放出话来说什么陆家的大门随时向臣女打开,不管臣女选谁,陆家都会善待臣女,这番话究竟有多大的诚意,臣女不知。”

顿了一下,颜彦见太后仍旧没有反应,扯了扯嘴角,“其三,抛开陆家的诚意不说,就算臣女答应嫁给陆家,可不管臣女选择谁,臣女今后都无任何幸福可言,因为陆世子心中既有生了嫌隙,就好比在心口上长了一根刺,这根刺会时不时地刺痛他提醒他,而心口上的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拔得出来的。”

第三十三章、不嫁的理由(二)

太后见颜彦否决了陆鸣,心下一喜,忙问道:“那陆家大公子呢?”

“启禀太后,发生了这种事情,臣女若就这么仓促嫁给陆家大公子,岂不正好坐实了外界的传闻,说我们两个有私情?再则,若陆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岂不助长了京城的歪风邪气,以后不管是哪位公子看上了哪家小姐,也不管配不配得上,只要找到机会坏了对方的名声就能达到求娶的目的,试问一下,京城的这些闺阁小姐可还敢出门参加任何诗会聚会?不单如此,这些世家大族以后只怕也不敢在家里举办任何诗会聚会了,因为谁也猜不到,祸到底会从哪里掉下来。”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没有半点错?”一个四十来岁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进来了。

颜彦认出了对方正是当今皇上,忙趴在地上行了个礼,“臣女颜彦叩见陛下。”

李琮看了一眼伏地的颜彦,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太后面前,躬身问好。

“皇帝怎么这会有空过来?”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回母后,今日朝会事情少,儿臣有空便来看看母后。”李琮说完站直了身子,坐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看着儿子身上的龙袍笑了笑,倒是也没多问,便把颜彦方才摆的这三条不能嫁陆家的缘由归纳了一下,把这个难题推给了儿子。

事实上,李琮也确实不是随随便便来的。

今日朝会后,陆端再次找到他,请他说合一下这门亲事,并摆出了几条陆呦求娶颜彦的理由,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陆呦是一个死心眼的人,如果颜彦执意去做尼姑,他绝对会放弃他的身份陪在附近,且终身不娶。

还有陆鸣,原本他真是一番好意,想带自己的兄长去长长见识,哪会料到他一个小小的善举却害了两个人,尤其是差点害颜彦失去性命,因而,这些日子他也把自己关在家里反省,扬言说如果颜彦真做了尼姑他也出家去做和尚。

为此,陆端着急了,总不能因为颜彦一个人去做尼姑他两个儿子都跟着吧?那陆家的香火如何延续?镇国公府又交给谁?

没办法,陆端只好又找上了皇上。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李琮也是为难,总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陆家两个儿子都出家做和尚吧?

于是,他想到了太后,想来找太后排解排解,可巧在门口看见了颜家的几个下人,他向门口的太监摆了摆手,自己立在门口听了片刻。

倒也算不上刻意偷听,因为颜彦的嗓门不小,声音早就传到了门外,不独他,院子里站着的宫女太监只怕都听见了。

没错,颜彦就是故意的,她巴不得这些宫女太监以及院子里站着的刘妈妈等人都听见她的话并把这番话传出去,她可不怕丢丑,做错事的是陆家,不是她!

而李琮也是见颜彦口口声声指责的都是别人,所以才忍不住走进来问了她一句。

对了,这丫头还没有回复他呢。

“平身,朕问你话呢。”

颜彦把头抬了起来,“回皇上,臣女不觉得自己有错,其一,臣女是在自己家中过笄年礼;其二,臣女之前并没有见过陆家大公子。”

再多的话颜彦没有说出来,因为有指证颜芃和马氏之嫌,作为一个晚辈来说,这是大不敬也是大不孝的。

当然了,若是颜彦手里有了充分的证据又另说了。

“好,姑且不论你错不错,朕现在问你,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置?”李琮问道,声音放温和了许多。

虽说他也倾向于把颜彦嫁给陆呦,可他多少也要顾虑些这丫头的感受,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况且颜芮又是为他战死的,他怎么也要给孩子一个交代。

“臣女不想让父母蒙羞,也不想让颜家蒙羞,更不能让皇家蒙羞,所以臣女打算出家为尼,待陆家两位公子都娶亲生子后,臣女或许会考虑还俗,可还俗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臣女一时还没想好。”颜彦没有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若他们一直不娶呢?”李琮有点头疼了。

要知道,陆呦和陆鸣都到了弱冠之年,论理早该娶亲生子了,可因着颜彦还小,便一直耽误到现在,原本以为等颜彦笄年就办婚礼,没想到又出了这种事情,这一耽误,还不定得耽误到什么时候去呢。

“两年后,臣女会借口和师傅们云游远离京城,从此不再踏进京城半步。”

李琮听了这话看了眼太后,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了?

太后看出了儿子眼里的怀疑,事实上,她也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有点不太对劲,以前的颜彦虽说也聪慧,但懂得藏拙,哪像现在一句一句的,堵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不对啊,方才这丫头说了一句什么“若这么仓促嫁给陆呦”,意思是不仓促就可以嫁了?

想到这,太后向颜彦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颜彦不知对方何意,倒是也爬着往前了几步,不过在离这对母子三米远时停住了,依旧跪在地上。

“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李琮发话了。

颜彦听了这话倒是也不客气地站起来,因为跪时间长了膝盖疼。

“孩子,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跟我说说,你方才提的这几条是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提点你的?”太后压低声音问道。

总得知道了病因才能对症下药啊。

“回太后,是臣女自己想的,方才说了三条,还有第四条,是针对陆家提出的分家建议,太后,您是经验丰富的长者,也是一位母亲,您觉得陆家提的建议可行吗?是真的为臣女着想吗?您愿意自己的儿子刚娶新妇就分家单过吗?我们大周朝有这个惯例吗?”

“没有,这个确实不行,传了出去,有损你们颜家的家风。”皇上先一步否决了。

要知道,本朝历来崇尚以孝治天下,要传出去他皇帝的表侄女带头破了这个惯例,以后他在朝堂上如何堵住这些臣子们的悠悠之口?

第三十四章、皇上叔叔

虽说颜彦提的这四条理由都很说的过去,也让太后对陆家有了某种看法,但太后绝不相信这几条理由是颜彦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

她知道颜彦前几天去了孟家,因而想当然地认为是孟家有人提点了她,毕竟颜彦的个性她也了解几分,聪明是肯定的,但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还有,太后见自己儿子亲自跑来过问这件事,也猜到这件事如今不仅仅是牵扯到两个小孩子的亲事这么简单,还牵扯到朝堂的站队和争斗,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还会引起别的动荡。

“即便这样,也不能成为你不嫁陆家的理由吧?大不了不分家,有我们在,陆家还能真的屈待了你不成?孩子,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陆家?”太后还想最后再试一下,看能否说动颜彦。

因为陆家虽然可恨,可事情弄到这地步,颜彦只怕躲不过去了,除非她真能抛开俗世的一切,一辈子不嫁人留在庵里做尼姑。

可相对做尼姑来说,太后还是宁愿她嫁人,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好好栽培一下,有他们帮着扶持一下,还怕不能出人头地,还怕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回太后,目前真不想嫁人。”颜彦听出了太后的关切之心,也退了一步。

“目前?”李琮一听有松动,“丫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你放心,朕肯定为你做主。”

“多谢皇上,首先,臣女希望陆家能正式向臣女赔礼,而且还必须是当众,嗯,就选太后寿诞那天,那天京城三品以上的命妇都会来向太后朝拜的,臣女希望她能当着这些命妇们的面承认是她自己思虑不周不该把陆呦带进我们颜家,害臣女闺誉受损。”

“这个似乎有点难度。”太后拧了拧眉头,不管怎么说,陆夫人也是当朝一品夫人,颜彦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算是她的亲戚,可也没有品级啊。

“然后呢?”李琮倒是颇有兴致地追问下去,这个丫头的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叫一品当朝夫人向她当众赔礼,他倒是想看看,这丫头脑子里还有些别的什么想法。

“然后陆家可以提出退亲了。”

“再然后呢?”

“臣女可以安心地出家了。”

“这样吧,丫头,朕和你父亲是表兄弟,他的女儿和朕的女儿没多大区别,不如朕封你一个公主的封号,然后朕再为你选一位驸马,如何?”李琮忽地想到了一个主意。

“不好。”颜彦没有丝毫的考虑便拒绝了。

她可不想顶着一个假公主的名号去和亲,这些日子她看不少书,多少了解了些这个朝代的来历。

这个朝代有点跟历史上的宋朝类似,不过经济没有宋朝发达,但外患一点不少,北边有契丹、蒙古、女真,西边有西夏和西域各小国,南边有南越、大理、吐蕃,东边沿海一带也不太平,有倭寇。

原主的父亲就是在南越征战时牺牲的,看地图,像是广东广西那一带,至今还在南越人手里。

目前他们所居的京城应该是河南一带,也叫东京,位置在后世的开封附近。

还有一点,这个朝代的版图也不大,和历史上的北宋差不多,北边到河北的沧州附近,山西和陕西也有一部分地方,西边也就是四川贵州,这两个省的版图也不像颜彦印象中的全,和云南交界的大部分地方都不属于大周,南边两广也有大部分地方属于南越。

这么多外敌虎视眈眈的,颜彦不用问也知道皇上这个时候封她个公主是什么意思,这些蛮夷之地本就落后,这个时代医学也不发达,交通更不便利,她可不想白白去送死。

“为什么不愿意?”太后有点不高兴了。

眼里还有没有皇家有没有皇权?

“启禀太后,臣女是个遗腹女,还没出生便克死了父亲,刚一出生又克死了母亲,才十岁祖父又相继没了,所以臣女担心自己命硬,会给皇上带来灾祸,因而臣女这才下定决心去庵里待两年,去去身上的晦气,希望菩萨能保佑臣女今后的路能顺畅些,还请太后和皇上成全。”颜彦说完跪了下去。

她就不信,皇上能不害怕?太后能不膈应?

谁知颜彦这话一出,太后虽然不愿意,但李琮的兴趣却更浓了。

这丫头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心思缜密,胆子又大,让她去和亲,说不定还能给他带来点什么意外之喜呢。

可惜,李琮也知道母亲的忌讳,认女这条路估计走不通,罢了,左右这丫头还小,不如就让她去寺庙待个一年半载再说,到时风声过去了,而颜彦也在寺庙里吃够了苦头,想必不会再拒绝他的提议。

“好,既如此,就依你,回去后收拾收拾东西,三天后去青莲庵带发修行。”李琮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

“回陛下,三天后不成,臣女还没有等到陆家的赔礼呢,臣女方才的条件是陆夫人当众向臣女赔礼后正式打发人来解除婚约,臣女这才能无牵无挂地庵里修行。”颜彦拦住了要离开的皇上。

话都传了出去,如果她没有做到,到时岂不打的是自己的脸?

“那如果朕不答应呢?”李琮起了刁难颜彦的心思。

“回皇上,这门亲事是太后帮忙牵线的,也是皇上叔叔亲自首肯的,如果就这么悄没声息地不了了之,臣女怕到时影响的是皇家的声誉,臣女倒没什么,左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为了给对方溜须,颜彦也是拼了,叫起了多年没喊过的“皇上叔叔”。

果然,这一声“皇上叔叔”令李琮顿足了,他记得很清楚,大概是颜彦四五岁的时候吧,好像也是太后的寿诞,很多世家夫人都带着孩子进宫来朝拜,一个不错眼,颜彦不知怎么和别的小孩子在院子里打起来了。

幸好,孩子们身边都有丫鬟和奶娘什么的跟着,倒也没真的动手,可饶是如此,这些孩子们也没想放过颜彦,一个个同仇敌忾地声讨她。

第三十五章、太子

李琮那天正好从院子里路过,见五六个孩子欺负颜彦一个人,而颜彦不哭不闹的,只是倔强地瞪着对方。

大概是这个女孩子眼里的倔强打动了他,他向她招了招手,并亲自把她抱了起来,问明了事情的经过,得知是因为那帮孩子嘲笑她是个扫把星,嘲笑她没父没母才打了起来。

于是,他当着这些孩子们的面说自己是她的叔叔,让她以后就叫他“皇上叔叔”,有了这个称谓,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她!

还别说,这“皇上叔叔”四个字真管用,至少在那之后,颜彦每次进宫身边都会有小孩子们围着她转,也愿意带着她玩了。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姨母,也就是颜老夫人没了之后,颜彦这孩子也跟着消沉了,进宫的次数少了,见他的时候就更也少了,偶尔见一次,也是远远地规规矩矩地行个礼,那声“皇上叔叔”却很久没有喊出口了。

时隔五年,再次听到这声“皇上叔叔”,李琮不可避免地想起颜彦的父亲,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这个孩子的身世,琢磨了一下,李琮转向了太后,“母后,依您的意思呢?”

太后见自己儿子松动了,当然也愿意小惩一下陆夫人,再怎么说,颜彦也是她妹妹的亲孙女,这门亲事又是她亲自定的,陆家这么做,未免有点太不把她放眼里了,因而,她微微点点头。

李琮见太后点头了,这才转向颜彦,“冲你这声‘皇上叔叔’,朕答应你了,让陆夫人向你当众赔礼,只是有一点,你确定要解除你和陆鸣那小子的婚约?”

“确定。”颜彦很坚定地点点头。

“母后,这件事儿臣会交代给镇国公,儿臣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行告退了。”李琮说完躬身向太后行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开了。

“行了,哀家也有点累了,你跪安吧。”太后虽然答应了小惩陆夫人,可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还有许多头疼的后续问题,她也就没心情对着颜彦了。

“臣女告退,臣女给太后添麻烦了,可这并非臣女的本意,他日臣女皈依佛门,定会日夜给太后祈福,惟愿太后康健长寿,此乃臣女之福,也是万民之福。”颜彦跪下去正式行了个大礼。

太后听了这几句话,眼圈微微有点红了,对一旁的容姑姑说道:“阿容,你去把前些日子南边送来的燕窝给这孩子拿两包,瞧这小脸瘦的,蜡黄蜡黄的,还有,再给她拿两匹今年新送来的织金罗,那些衣料也太花哨了,哀家老了,不适合了。”

“太后不老,太后还得长命百岁呢。”颜彦忙说道。

“百岁是不敢想,能活着看见你们一个个有了好归宿,哀家就知足了。”太后叹了口气。

“会有这么一天的。”颜彦郑重承诺道。

太后看着颜彦若有所思,正要张嘴问问,门外的太监通传:“太子殿下到。”

“快传。”太后一听自己最喜欢的孙子李稷来了,忙急切地站了起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进来了,在颜彦前面几步的地方跪了下去,“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这一向可还安好?”

“好好好,快起来,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这一趟出门有没有遭罪,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趟差事办得如何?”太后伸手扶李稷起来一边上下打量一边说道。

“刚进宫,本来想去见父皇,听说父皇在皇祖母这,孙儿便过来了。”李稷腾出手来扶着太后坐下来,开始说着这一路的见闻。

颜彦这才知道太子刚从杭州回来,他是去筹粮了,因为京城附近闹水灾,粮食大部分收不上来,所以皇上打发他去江南看看,巡视一下今年江南的收成。

颜彦见这对祖孙好久没见,自己留下来多有不便,便提出告辞。

李稷这才意识到地上多了个人,这么说似乎也不对,他早就发现地上跪了一个人,只是见祖母没有提及,对方又是一个年轻女子,他也不好盯着小姑娘打量,所以也只能暂且忽略。

可这会见颜彦开口说话,又见容姑姑抱着一堆东西出来了,他这才仔细辨了一下,“你,你是彦儿妹妹?”

“回太子殿下,是。”颜彦的记忆里还有小时候和对方玩耍的印象。

只不过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有别,两人这才很少见面了,可不管怎么说,小时候的情分还是有几分的,颜彦还记得这位太子殿下没少护着她呢。

“我正要找你呢,到底怎么回事,刚一进京我就听说你上吊死了又活过来了?好像这事跟陆鸣那小子有关?”李稷问道。

颜彦看了眼太后,太后显然不想让太子掺和进来,“好了,你妹妹也跪了半天,你父皇刚在这也训了她半天,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解决的?皇祖母,孙儿好歹也是太子,这件事不仅仅是妹妹的亲事这么简单吧?肯定牵扯到颜陆两家,究竟是什么事情,说来孙儿听听,孙儿也跟着学点长进。”李稷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太后的手摇晃起来。

“好了,好了,别把我晃晕了,你要想听,就让你妹妹跟你说说吧。”太后松了口。

主要是她觉得颜彦提的要求有点过分,正好想听听李稷的想法。

颜彦见此只得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说到陆家逼婚时,李稷忍不住打断了颜彦。

“什么?这也叫人做出来的事情?皇祖母,你们成日里夸那小子如何聪明如何博学如何仗义,我瞧着也不过如此,他若果真是个明白人,那天他就不该带陆呦去妹妹家,还有,出事后,他不但没有第一时间认错,反而怪罪表妹不该人前失仪,这是表妹的错吗?如今见表妹死而复生了,他又假惺惺地提出什么愿意履行婚约,妹妹要是个有骨气的,就该拒绝他。”

“你妹妹何止有骨气,还要求陆家当场认错赔礼方才同意退亲。”太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有点头疼。

陆家一品夫人,这个头是这么好低的?

退一步说,即便陆家低了这个头,可以后呢?万一颜彦最后还要嫁给陆家呢?

第三十六章、信与不信

李稷倒是没想这么多,听说颜彦要逼陆夫人当众赔礼认错才肯退亲,拊掌笑了起来。

“哈哈,我就说妹妹是个不错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妹妹放心,这个公道我肯定会为你讨回来的。”

太后听了这话就手拍了他两下,“行了,你父皇已经答应去找镇国公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皇祖母,这怎么叫添乱?您放心,我自有分寸,我。。。”

可惜,太子的话还没说完,门外有太监传话,说是皇上要见太子。

太子只得站了起来,“皇祖母,孙儿回头再来看您,孙儿这次去杭州给您带了不少好东西来,回头等孙儿整理了亲自给您送来。”

“好好好,先去见了你父皇再说,好好和你父皇说话。”太后叮嘱了一句。

“孙儿会的。”李稷说完急急忙忙往外走,路过颜彦时,倒是也留下一句话,“妹妹放心,这个公道我会替你讨回来的。”

颜彦一听这话忙仔细搜寻起来,还好,十岁之后原主的记忆里基本就没有和太子有过来往,饶是如此,她也怕担了嫌疑引起太后的不满,于是,她跪下去磕了个头,“回太后,人言可畏,臣女不想节外生枝,想尽快将这件事了结后找个清静的地方修行,顺便好好考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也好,哀家知道了。”太后见颜彦还算识趣,脸上稍微和缓了些。

从宫里出来,颜彦看了看头顶的蓝天,深呼了一口气,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能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回到颜府,颜彦先去了上房见马氏,把太后的赏赐拿出来给马氏过目,论理,这些东西是太后单给她的,她可以直接带回房,可之前的原主每次从外面带东西回来都会交给马氏,因而,颜彦也不好破例。

再则,她自己住的地方不能生火,要这些燕窝也没法炖,所以还得过了马氏的明路。

好在这一次马氏倒也识趣,知道这些东西是单给颜彦,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孩子,听话,这东西是太后给你补身子用的,说来也是我粗心,你刚伤了身子,要多喝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才能补回来,我应该给你开个小灶好了,这样吧,正好你院子里有一个小灶房,我这就打发人去收拾收拾,看能不能用,以后你自己在院子里煮点什么也方便。”

“不用这么麻烦,左右也没几天时间,还是给交给灶房的人吧,婶子和两位妹妹也需要补补的。”颜彦拒绝了。

“太后同意你出家了?”马氏大吃了一惊。

“太后同意解除和陆世子的婚约,也答应让我出家一段时日平息外界的流言,不过在这之前,我要陆夫人当众向我赔礼认错。”这番话颜彦不说,刘妈妈等人也会说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她落个坦荡。

“什么?”马氏显然被颜彦的话吓到了。

“这件事本来错就不在我,连皇上和太子殿下都认可了我的话,所以陆家就该当众向我赔礼。”

“太子?太子回来了?”马氏越听越糊涂。

颜彦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还说动了皇上和太子?太后呢,怎么不劝着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的马氏隐隐有些后悔让颜彦进这趟宫了。

马氏拉着颜彦细细打听皇上和太子的态度时,太子和皇上也说起了颜陆两家。

起因是太子说完了正事,主动打听起颜彦来,他也是在码头下船时听见了别人议论,说什么定南候颜家的女儿因为和陆家的大公子有了私情被发现了,上吊死了一天又活过来,可陆家仗义,就这样都没有说要休了她,还放出话来说两个儿子任由她挑选。

李稷自然不会相信这话,陆家大公子陆呦这些年就没出过陆家大门,传闻他有隐疾,怕见生人,可究竟有什么隐疾外人也不是很清楚,他倒是在陆家见过他,可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对方就抱头跑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和颜彦有私情?

还有,早不带出来晚不带出来,偏偏那一天带去参加了颜彦的笄年礼,要说陆家没有别的想法和目的李稷是绝对不相信的。

还有,出事后,陆家没有第一时间帮着辟谣反而提出了退亲,导致颜彦上吊不说外面还以讹传讹,因此,他也不相信陆家是真有什么诚意求娶颜彦。

“稷儿,你见到了颜姑娘,你觉得她如何?”李琮还没有放弃那个让颜彦去和亲的计划。

主要是他觉得颜彦的性格太适合和亲了,聪明、能言善辩,懂得隐忍,也懂得审时度势,这种性格去和亲准不会受欺负,退一步说,即便受了欺负,肯定也会在日后找补回来。

没办法,现在大周的外敌这么多,国力有限,不能开战,只能安抚,而和亲是最有效也是最简单划算的安抚办法。

李稷不清楚父亲的意思啊,他以为父亲不相信颜彦的为人,斟酌了一下,说:“表妹从小就聪慧,当初姨祖母为了栽培她特地从白鹿书院请了一位大儒来,儿臣还记得她小时候替儿臣捉刀写过一首诗,这首诗当时还受到了先生的夸赞,说是很有气势。还有,儿臣还见过她出言教导表弟表妹们,很有长姐风范,所以儿臣相信她绝不是那种人。”

“还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堂堂一国太子,居然找一个小丫头子替你捉刀,你不嫌丢人?”李琮瞪了太子一眼,倒是忽地想起了一件旧事。

当初太后给颜彦挑选夫婿时,太子曾经反对过,说是颜彦太小,不应该这么早定下婚约,难不成是这小子对那丫头有想法?

故而,没等太子回话,李琮故意说道:“我想等事件平息后封她为郡主,送她去辽国和亲。”

“什么?父皇,你,你是说真的?”李稷果然着急了。

“自然是真的,我原本想封她为公主,可她拒绝了,说是她克父克母,我倒不信这些,可你皇祖母信,所以我改个主意,郡主也不错了。”李琮说完看向了李稷。

第三十七章、两回事

李稷倒不反对给颜彦一个郡主的封号,但他委实不赞成颜彦去和亲,只是这话他不太好说出来。

原来,当年颜彦定亲时李稷也十四岁了,他还真喜欢上了这个外表柔顺内心刚强的表妹,可他也清楚一点,他是皇子,是中宫唯一的儿子,将来是要做太子的,颜彦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因而,他不可能劝得太后和父皇母后把颜彦嫁给他。

还有一点,本朝惯例,为防外戚坐大,皇子们的亲事一般都是从那些三四品官员的女儿中挑选,从不在这些世家大族里挑选正妻。

如此一来,也没道理这些世家贵女进宫后的位分还得比这些三四品官员的女儿低,因此,这些世家贵女之间通常是互相联姻,不嫁进皇宫,为此,宫里也只好从一些品级更低的官员或民间选取一些漂亮女子来充实后宫。

比如当朝太后云氏,她进宫前父亲只是个外省的六品官员,而她进宫时也只是个小小的婕妤,不过她很快凭着自己出色的品貌获得了彼时的皇帝李韪的宠信,并一举得男,生下了李韪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李琮,而云氏也很快连升三级,晋升为丽妃。

说运气也行,说晦气也好,李琮刚两岁时,皇后因为难产没了,且中宫无子,偏偏这时皇上也感染伤寒病倒了,临终之际,李韪下旨封皇长子李琮为太子,而云氏再次母凭子贵晋升为皇后,半个月后,成了太后。

因着李琮实在太小,云氏只能垂帘听政,为巩固自己的势力,同时也为维护儿子的皇权,聪明的她把自己一手带大的胞妹嫁给了当年的定南侯世子,也就是颜彦的祖父颜昌。

有颜家的鼎力扶持,云氏很快坐稳了太后的位置,而颜彦的祖母嫁给颜昌后,也很快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颜彦的父亲颜芮,五岁后,颜芮进宫做了李琮的伴读,再后来,又为李家的江山社稷奉献了自己年轻的性命。

正因为有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当年的李稷才抱了一丝幻想,希望太后能看在颜家的奉献上答应把颜彦嫁给他,可又因着他彼时实在年少,还未到束发之年,没法把这些话说出来,只得婉转地向太后提议缓几年再给颜彦定亲。

可颜彦的祖母病重,她老人家临终前的心愿是能看到心爱的大孙女亲事落定,这样到了九泉之下她也能向自己的儿子儿媳有个交代,因此,太后驳回了李稷的请求,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定下了陆鸣。

虽说这件事当年他办得比较隐晦,可太后和皇上皇后是什么人?

于是,为了怕连累到颜彦,从那之后,李稷也主动疏远了颜彦。

两年后,他的亲事也定了下来,是京城一位三品大员的女儿,如今他的儿子已然半岁了。

可谁知就在他放下了颜彦,一心一意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时,偏偏颜彦的亲事却出了岔子,李稷的心里又荡起了一丝连漪。

可也仅仅是连漪,因为他清楚一点,凭颜彦曾经是定南侯府嫡长孙女这个身份,她不可能来给他当侧妃.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她去和亲啊。

就算他不能娶她,可他希望能时时看到她,能随时知晓她的状况,因为现在的他有能力保护她也有能力给她一份安稳富裕的生活。

而和亲则意味着颜彦从此彻底脱离了他的羽翼,也意味着她一个人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孤苦终老,不对,孤苦是一定的,终老却未必,因为那些和亲的公主郡主鲜有长寿的,期间缘由不用问也能猜到一二。

因此,李稷是绝对不希望颜彦走这条路的。

“父皇,这恐怕不妥吧?姨祖母当年把她托付给皇祖母和您,是希望我们能庇护她,给她一份安稳的生活,如今出了这种事,彦儿妹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们不说站出来为她遮风挡雨,反倒还逼她去和亲,这和陆家有什么区别?”

“放肆,和亲有什么不好,郡主的身份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且嫁过去最次也是妃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比她嫁给陆家那个哑巴强?”李琮怒了,一方面是被说中了心事,另一方面是猜中了儿子的心思。

“嫁给什么哑巴?不是说出家吗?”李稷蒙了。

李琮见此忽地想起儿子才刚回来,只怕还不清楚这件事的详情,于是,他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因为他也想听听儿子的看法。

他倒也不是非要颜彦嫁给陆家,他也很不喜欢陆家的霸道和算计,毕竟再怎么说,这门亲事是他和太后钦定的,陆家这么做,也相当于是在打他和太后的脸。

这么着他才答应颜彦的条件,让陆夫人当众向颜彦赔礼认错。

可陆家终究不是一般人家,是当年的开国大将军,尔后的这几代后人也是战功卓著,否则,陆端也不敢向他提条件。

因此,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他想听听李稷的看法,毕竟李稷是太子,从十五岁之后便跟着他临朝听政,也该学着处理一些政务了。

“父皇,那个陆呦儿臣倒是见过一次,好像是有一年我们在陆家聚会,不知怎么说起来陆家的藏书,陆鸣把我们带去了他家的藏书楼,结果在那看到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男子在作画,只不过他一见到我们慌慌张张地就跑了,儿臣倒是留心了一下他的画作,说实在的,很有灵气,不比陆鸣的功底差。”李稷回忆着说道。

“可问题是那丫头看不上那个哑巴。”李琮说完把颜彦要陆家夫人当众赔礼认错的要求说了出来。

这点李稷倒也听颜彦说了,因而,略一掂掇,“父皇,儿臣觉得彦儿妹妹说的没错,这件事错在陆家,凭什么妹妹要平白受这屈辱?至于陆家说的求娶,儿臣认为是两回事,妹妹要嫁陆家,也必须得清清白白地嫁进去,否则,以后她怎么在这些世家大族里立足?”

相对于和亲,他宁可让颜彦嫁给陆呦,虽说陆呦口不能言,可他能写会画,过日子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别的,他将来有的法子是弥补颜彦。

第三十八章、出头(一)

李稷不但用一句“妹妹要嫁陆家,也必须清清白白嫁进去”说服了李琮,而且还说服了李琮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

于是,次日朝会后,陆端正往外走时,李稷喊住了他。

“陆公,吾昨日方从杭州回京,听闻你们陆家要和颜家解除婚约,颜家大小姐为此气得上吊自杀,皇祖母也因为这件事气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和吾说说?”

“回禀太子殿下,这事说来话长,太子殿下若想知道详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陆端看了一眼周围陆陆续续往外走的官员,回道。

“这倒不必,吾已经约了别人谈话,就是有几件事想不明白,望陆公能帮着解解惑。”李稷说完如愿地看到有几位官员驻足了,且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太子有话请讲。”陆端虽心有不甘,可也不敢直接拂袖离开。

“听闻陆家大公子患有隐疾,一向不与外人接触,怎么好端端的偏偏那天带去了颜家大小姐的笄年礼上?”李稷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回太子,这不拙荆想着犬子也一年年大了,总不能一直就这么躲在家里不见人,那天正好赶上颜家的聚会,臣想着也不是外人,纵然出了岔子,颜亲家也会看在臣的薄面上原谅一二,可谁知那天这么不巧,犬子竟然闯下这么大的祸端,不仅害颜家大姑娘失了闺誉,也差点害她失去性命,说来都是臣的错啊,臣教子无方啊。”陆端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回道。

他也是见躲不过去了,干脆把事情摊开了谈,他倒是要看看,颜家怎么把这个面子圆回来。

“陆公,这就是你不对了,吾听闻颜家大小姐之所以能死而复生,是因为阎王爷知道她是被冤枉的,所以不忍心收下她,命她回来找回自己的清白。既然阎王爷都认定了颜家大姑娘是清白的,你这失了闺誉一说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阎王爷错了?”

陆端一听,气得直想咬牙,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阎王爷错了啊。

尽管他心下着实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上,陆端昨晚也收到了消息,知道颜彦进宫见了太后、皇上和太子,且颜彦不但高调拒绝嫁进陆家,还说服了太后让他夫人当众给她赔礼认错。

因而,陆端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对颜彦也是恨得牙根痒痒的,主要是他没想到这个丫头会如此难缠,如果干脆一死了之,这件事也就简单了,大不了把脏盆子把死人身上一扣,再不济,陆家也可以装糊涂,一场意外总可以吧?

当事人都死了,谁还能真刨根问底地追究内中的真相?

再说也没什么所谓的真相,就是一个巧合而已,谁让颜家那天这么巧就把藏书楼的后门打开了呢?

可问题是颜彦没有死成,偏偏在四五个时辰后又活了过来,且还搬出了什么阎王爷不收她的说辞,又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提出了不嫁陆家的几条理由,真是可恶,更可恶的是,太后和皇上居然被她说服了。

这还没完,一大早又冒出一个太子来,还有完没完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说明这丫头的聪慧不是白来的,确实有几分头脑,能说动这么三个顶尖人物为她撑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可惜,发生了这种事情,这门亲事只怕是要泡汤了。

不过这种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认输的。

因此,即便再恼火再不甘,陆端也不能公然驳斥太子,更不敢和阎王爷作对。

“回太子,自然是陆某错了,颜大小姐确实是清白的,是陆某说错话了,为此,陆某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愿意继续履行婚约。”

陆家早就把话放出来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丫头是不是真的打算一辈子出家不嫁人,否则,哼哼,就别怪他陆家不讲情面了。

除了陆家,看谁还敢娶这个丫头!

“这倒不必了,陆公比吾年长几岁,想必也听过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陆世子既然提出了悔亲,那这门亲事断没有继续的必要了,不过有一点,颜家大小姐的清白该说清楚还得说清楚,这件事分明就是你们陆家思虑不周,明知道自己儿子会闯祸还带去参加聚会,知道的理解你们夫妻爱子心切,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嫌弃吾这个大表妹是个孤女所以想出这一招来退亲。”李稷毫不客气地说道。

“回太子殿下,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先不说这门亲事是太后和皇上定的,单就颜家大小姐的才情和品貌来说,犬子也是高攀了,这门亲事我们是千肯万肯的,还请太子殿下帮着说合一二。”陆端的汗流了下来,短短的一会,他后背全湿了,脑门上也有豆大的汗珠子落下来。

李稷见此笑了笑,“陆公也说这门亲事是太后牵线定的,所以皇祖母老人家这些日子为此一直茶饭不思精神不济,说是怕阎王爷迁怒于她。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怎么说,颜家大小姐因你们陆家蒙受这不白之冤是事实,你们陆家想个法子,把这件事了结了吧,本宫就一点要求,陆家大小姐的清白不容玷污,更不容任何人诋毁,否则,她再一个想不开去寻死,阎王爷若是真的迁怒到皇祖母身上,这个责任你们陆家只怕当不起吧?”

“当不起,确实当不起,回禀太子殿下,臣一定竭尽全力还颜家大小姐一个清白,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太子殿下帮着周全一二。”陆端说完躬身长揖一礼。

李稷见周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自己的目地也达到了,笑了笑,“陆公客气了,有陆公这句话,本宫想皇祖母她老人家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说完,向周围的臣子们笑了笑,李稷转身离开了。

谁知心气不顺的陆端回到家里,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便听见家下人说陆呦和陆鸣被太子殿下的几个侍卫带走了,当即又急又怕的,忙又急吼吼地转身进宫了。

第三十九章、出头(二)

陆端赶到太子的东宫门外时,陆鸣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看到父亲,陆鸣倒像是看到了救星,忙上前抓住了父亲的衣服。

据陆鸣说,他和陆呦两个被带来之后就分开了,陆呦跟着两个侍卫进屋了,而他则一直在门口候着。

半个时辰前太子倒是回来了,可他说了两句话便进去了,至今仍没有召见他。

陆端训斥了陆鸣两句,这才给守门的太监塞了个银锭,求他们给通传一下。

彼时李稷正坐在大厅里拿着陆呦写的几张纸细读呢,这几张纸记录的是那天他闯进颜家藏书楼的经过。

据陆呦自己说,那天的确是陆鸣心血来潮说要带他去见见那些世家公子,让他长长见识,原本他是不想去的,可陆夫人在一旁帮着说了话,意思是他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家里不见人,这么着,他才跟着陆鸣出来了。

可真到了这些人中间,陆呦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融入其中,也没法面对这些嘲笑鄙视他的目光,于是,他自己一个人从凉亭走了出来。

用他自己的话说,的确是误打误撞进的藏书楼,他进去的时候藏书楼里空无一人,因此,他随意找本书读了起来。

可还没读几页,他便听见有几个女孩子进来的动静,好像说是要更衣什么的,他吓得忙站了出来,想阻止对方,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对方到底还是脱了一件外衣。

原本这个时候他是想跑的,可这时那个脱衣服的女孩子晕倒了,旁边有人尖叫起来,也有人跑出去喊人了。

再后来的事情,陆呦就没写了,不过他倒是也把那天向皇上做的几个承诺又提了一遍。

李稷把手里这几张纸都读完了并叠好放起来,这才命人去把陆端和陆鸣请进来。

陆端进门后先是扫了自己儿子一眼,见陆呦跪在屋子中间,低着头,陆端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得先向太子行了个礼。

“陆公,你也太小心在意了,吾只是想见见两位令郎,说来惭愧,吾和宁静兄也算是多年的好友了,陆府也去过不止一次两次,这么多年了,一直听闻陆家大公子有隐疾,可终究也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实在是不应该啊。”李稷说完起身走到了陆呦面前。

“回太子殿下,是小可的失职,小可年幼时不懂事,一直以有一位这样的兄长为耻,再加上家兄也确实不愿意见人,为此,小可便没有在外人面前提及他。久而久之,小可也就忽略了家兄。”陆鸣哪敢承认太子有错,忙把责任揽过来。

“启禀太子殿下,陆呦委实一向羞于见人,且口不能言,这事倒也怪不到陆鸣身上。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今日陆呦若有冲撞之处,还请太子殿下看在臣的面子上多担待几分。”陆端说完长揖一礼。

没办法,总不能为了一个没用的哑巴把自己唯一健全的儿子再搭进去吧?

“哦,口不能言?能听到别人说话吗?还是天生的?”李稷低头问陆呦。

陆呦抬起了头,“能,能,能。。。”

“回禀太子殿下,他能听见别人说话,就是自己不敢开口,口吃得厉害,久而久之,干脆不开口了,成天躲在书房里不见人,太子殿下若是还有别的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小可。那天是小可把他带去颜家的,为此,小可这些日子也一直深感自责。”陆鸣代为回答了。

“对对对,那天就是这小子带大郎出去的,期间过程他再清楚不过了。”陆端附和说。

“陆公,宁静兄,不如你们先到一旁歇着,吾自己问陆呦几个问题。”李稷想试试陆呦的口吃究竟有多厉害。

陆端听了这话只得拍了下陆呦的后背,柔声哄道:“孩子,太子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害怕,爹就在这。”

陆呦飞快地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李稷,忙又垂下了脑袋。

“你起来坐着说话。”李稷说完命人给陆呦搬了张凳子,同时也给他端了一杯凉茶来,而他自己也坐在了对面,手里也端着一杯茶。

“喝口凉茶,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几年前我曾经在你家府上见过你,当时你在作画,我记得是画一幅山水画,画的真不错,我很喜欢那幅画,意境很好,颇有点五柳先生的味道。”

陆呦听了抬起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喜和不可置信,“你,你。。。。”

可惜,“你”了半天,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你喜欢看书?”李稷耐着性子又问道。

陆呦点点头,大概怕分量不够,复又加了一个字,“嗯。”

“喜欢读谁的文章?”

“李李李,李李李李白。”最后一个“白”字是咬着舌头说出来的。

“李白?”这下倒是有点出乎李稷的意料之外。

不过转而一想,对陆呦这种从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一个朋友只能从书堆里找寻生活乐趣和希望的人来说,是很容易喜欢上李白的自由、随心和散漫,当然还有豪迈洒脱和放荡不羁,不说别的,就李白走过的那些名山名川就足以令陆呦膜拜了。

“我也很喜欢李白,据说他二十五岁便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一生来回于旅途中,也做过几年官,后又被排挤流放过,为此,他的一生充满了跌宕起伏的变数,穷过,富过,得意过,也失意过,所以才会留下这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我也读过他不少诗,最喜欢那首《将进酒》,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可惜,这等洒脱我等凡夫俗子是望尘莫及,你呢,你又喜欢哪一首?”

陆呦听了这话眼圈红了,因为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么耐心这么友善这么平等地和他对话,且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我,我,我。。。”陆呦激动归激动,可想说的话依旧说不出来,一着急,用手比划起来。

“你别着急,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也这首诗?这样吧,我知你善画,你把这首诗想表达的意境给画出来我瞧瞧。”李稷说完命人把他带去了隔壁的书房,给他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

第四十章、杖责

陆呦作画的空当,李稷仍是若有所思地坐着不动,角落里的陆端见了,和陆鸣对视了一眼,两人弓着身子走过来。

“启禀太子殿下,犬子不可教,让殿下费神了。”

“陆公,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颜家大小姐的笄年礼邀请的都是些名门世家的嫡子嫡女,陆呦是庶出的不说,且还口不能言,又从没有参与过这种聚会,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把他带到这些世家公子面前?还有,既然带去了,宁静兄为何又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不问,任由他在颜家像个瞎猫似的乱窜?”李稷问道。

见了陆家父子三人后,他更不相信这对父子的说辞了。只是有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陆鸣连颜彦这么好的女孩子都看不上,他究竟看上了谁?

不过这话他不能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于是,他换了个说辞。

“回禀太子殿下,臣方才已经说过,是拙荆的失误,拙荆也是眼看着着孩子过了弱冠之年,想给他说门合适的亲事也难,没办法,这才让陆鸣带着他出门去和别人走动走动,说是不管如何,这小子还算有几分小才,万一他的诗词画作被人相中了,传了出去,有人愿意把家里的庶姐庶妹嫁给他也未可知。”陆端只得又搬出了这套说辞。

再说这也是实情,因为当时陆夫人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陆鸣说的。

“启禀殿下,当时小可正和几位世兄们拟定聚会的诗题,一时忽略了家兄,等小可发现家兄不见正要去找寻时,这才知道家兄闯祸了。”陆鸣跟着解释。

这个答案肯定不是李稷想要的,不得不说,这对父子配合得太好了,几乎是没有破绽。

不过李稷这几年的太子也不是白做的,略一斟酌,他想出了个主意,“这样吧,陆公,你先回去,陆呦画完之后我会打发人送他和宁静兄一同回去,你还是去忙你的吧,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我还等着给皇祖母一个交代呢。”

陆端见太子开口撵人,也猜到太子是想单独和陆鸣谈话,目的自然是想从陆鸣嘴里套出点什么实情来。

对这个儿子他自然是放心的,可他不放心的是太子。

太子这人别看年龄小,心眼一点也不少,方才当着那些大臣的面给他难堪不说,这会又趁着他不备把陆呦陆鸣两个请到东宫来,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他这两个儿子心思一向单纯,尤其是陆呦,哪里是李稷的对手?

再则,以他对李稷的了解,他是一个相当护短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能如此平静地和他这两个儿子说话,绝对不太正常。

这种情形下,陆端哪里敢走开?

“回殿下,也不差这一会,臣就这在等着他们好了,陆呦胆小,臣怕他出来后看不到臣会害怕,有臣在,他多少会安心些。”陆端躬身回道。

李稷见此虽不爽,可也是意料中,为此,他没再开口撵人,反倒是也问起了些陆呦小时候的事情,也问陆呦和陆鸣兄弟两个平时是怎么相处的,来往多不多等。

陆端和陆鸣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不到一刻钟,这对父子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好在陆呦画画不慢,也就一个时辰不到便拿着一幅画出来了。

李稷接过这幅画,画面是三个人坐在江边的一处茅庐里饮酒,三个人的动作神态都不一样,有人举杯,有人击缶,有人高歌,一旁还有一个刚总角的七八岁小孩子费力地搬着一坛酒过来了,角落里还有一位沧桑的老人麻木地坐在炉灶前生火。远处,是宽阔的江面和奔腾的江水,稍近些的岸边,则是几个底层的劳动者在讨生活,有拉纤的,有打鱼的,有叫卖的。

李稷看着这幅画,内心的震动不小,看来这小子肚子里的确有点小才,可惜,硬生生地被一对无良父母耽误了。

“陆呦,你跪下,吾问你,你知错吗?”李稷突然变脸了。

在场的陆呦陆鸣都没有想到李稷会突然变脸,都有点发蒙,看了一眼陆端后,倒是都老老实实地跪下去。

陆端就猜到今天这一关没这么好过,这时的他十分庆幸自己方才没有离开,于是,他走到陆呦身边,安抚道:“孩子,别怕,爹跟你说过,自己做错事情要勇于承认并承担。”

陆呦听了这话抬头看着李稷,点点头,只是说不出话来。

“知错就好。陆呦,吾今日找你来是奉太后的懿旨要还颜家大小姐一个清白,这件事我已经交代给你父亲去做了。不过吾也有几句话嘱咐你,虽说你冲撞颜家大小姐算是无心之过,但你冲撞了颜家大小姐是不争的事实,论理,吾就是敲断你的腿脚把你送进监牢也不为过。但吾念你身患隐疾,又念及陆家和你父亲的声誉,吾且饶你一回,但该有的申诫还是得有,否则,今后京城的这些世家子弟有样学样,岂不乱了风气?”

“启禀太子殿下,小可愿意代兄受过,再则,这件事原本也是小可的错,是小可失职,错不在家兄。”陆鸣忙跪下去求情。

“放心,跑不了你的。不过吾现在审的是陆呦。”李稷说完起身走到陆呦面前,“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陆呦倒是也听话地抬起头,眼睛里除了惊恐更多的是不解,似乎不明白方才还好好和他平等说话的人怎么突然又变了一个人。

“你既已认错,吾念你的确患有隐疾,杖责二十,你认不认?”

陆呦点点头。

“来人,拉陆家大公子下去,杖责二十。”李稷发话了。

很快进来两个侍卫把陆呦拉了出去。

“陆鸣,你身为陆家世子,又为陆呦的手足,却未尽到半分手足之责,你带陆呦进颜家为一错;你放任别人欺负轻视他不管为二错,出事后你不是想着及时善后反倒急着悔亲,此为三错,故而,这件事若说陆呦有五分错,你便有十分错,来人,把陆鸣拉下去,杖责四十。”

话音刚落,又进来两个侍卫把陆鸣拉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招摇过市

陆端是在陆鸣被拉出去后才反应过来的,他上当了。

这小子也太阴了,居然把人带到东宫来问审,而且真敢把人打一顿,这下他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啊。

谁叫两个臭小子都认错了呢!

不过陆端毕竟是陆端,他一生气可是连皇帝都要掂量掂量的人物,岂会就这么甘愿受罚?

“回禀殿下,这件事虽说错在犬子,可皇上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我们把颜家大姑娘安抚住了,这件事就算揭过去,所以我们陆家才会放话说,不管颜家大姑娘愿意嫁谁,我们陆家都会用八抬大轿把她抬进门,三媒六聘的。”

“陆公,吾昨儿在皇祖母那见到颜家大小姐,小姑娘哭成了个泪人,说是一辈子不嫁人做尼姑去,皇祖母听了心口当即疼了好大一会,后来还是吾好容易劝住的。最后颜家大小姐不得已才提出让陆夫人当众向她赔礼认错,也算是还她一个清白。至于亲事,暂时她是不会考虑的。再则,即便她考虑,凭她定南侯嫡长孙女,皇祖母的外甥孙女,父皇的表侄女,吾的表妹,这些头衔,随便一个拎出来,谁敢不八抬大轿不三媒六聘?当我们皇家是什么?”

“臣不敢。臣的意思是我们陆家会。。。”陆端刚要说陆家会明媒正娶,可一想,这话也不对。

是啊,就凭那丫头的这些身份,谁敢让她做小?

“陆公,你也说了,养不教父之过,两位令公子的行径的确给你们陆家抹黑了,为此,吾明日会向父皇提议,对你罚俸一年。”李稷打断了陆端的话,左右他也没想好说什么。

“什么?”陆端这下真有些恼了。

“罚俸一年,拿出你的诚意来,唯有这样,世人才会明白,颜家大小姐是被冤枉的,错在你们陆家。陆公,吾希望你眼光能放远一些,毕竟两位陆兄都不小了,你也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吧,你明白吾的意思吗?”李稷说完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敢问太子殿下,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陆端虽然猜到李稷指的是他这两个儿子的亲事,但这两个儿子已经有了人选,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地答应别人。

“好了,陆公,吾是太子,不是冰人,吾能为你们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看你们自己了。”多余的话李稷自然不能说。

好在侍卫很快进来回话,杖责结束了,这两人伤得不轻,尤其是陆鸣,只怕走不了路。

“找几个人抬回去。记住了,好生抬回去。”李稷吩咐说。

陆端见此哪还有心思问别的,急急忙忙跟着侍卫去看他这两个儿子了。

而另一边,几个侍卫早就准备好了一种藤编的软塌,把陆呦和陆鸣放上了软塌,没等陆端开口,几名侍卫抬着软塌出门了,陆端只得又急急追了过去。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几名侍卫抬着这两人大摇大摆地从闹市中走过,再大摇大摆地送回陆家。

不说陆家上下一干人等见到这对兄弟时的反应,单说李稷待陆家父子三人出门后,他拿着陆呦的这幅画和他写的那几张纸去了南书房。

从南书房回来,李稷又去见了太子妃孙氏,和孙氏商量了一下,夫妻两个坐着八抬大轿带了几个宫女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子高调往颜家来了。

彼时颜芃也刚进门,正和马氏说着陆呦陆鸣被抬回陆家那一段,忽听得门外有丫鬟急传太子的舆轿往这边来了。

颜芃和马氏听了均唬了一跳,因为这么多年太子只进了一次颜家的门,且还是在老太太没的那一年,他是代表太后和皇上来吊唁的。

这次突然来访,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也是来责怪他们没有尽到抚养之责的?

“老爷,别想了,先去迎接要紧。”马氏催促道。

这点自知之明她也是有的,也猜到太子肯定不是来看望他们夫妻的,多半和颜彦昨日的进宫以及今日陆鸣陆呦挨打有关,因而,略一斟酌,她一面打发人去请颜彦和颜彧几个,一面又打发人去把颜彰和颜彬两个从学堂喊回来,同时又赶紧命人给他们夫妻换上了一身见客的衣服,然后急急忙忙往大门赶去。

颜芃和马氏赶到大门口的时候,李稷和孙氏已经下了轿子,正打量着院子里的景物呢。

“臣(臣妇)不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马氏跪了下去。

“表叔表婶快请起,你们是我们的长辈,今天我们是来走亲戚的,不用如此拘谨,随意些就好。”说完,李稷扶起了颜芃,太子妃则上前把马氏扶了起来。

“多谢太子和太子妃记挂,虽如此,可也不能乱了礼数。”颜芃一边说一边忐忑不安地领着大家往上房走去。

“几位弟弟妹妹一向还好吧?前些日子父皇打发我去杭州办差了,昨儿刚回来,听说了彦儿妹妹的事情,想着外面的流言未必属实,今儿特地上门来问个究竟,说实在的,我有点好奇,这人死了,真还能活过来?”李稷见颜芃和马氏颇有点诚惶诚恐的,倒是也不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不过却没提宫里的那一段。

“太子还请坐下来喝杯茶,臣妇打发人去叫他们了。”马氏战战兢兢地陪着笑说道。

正上着茶时,颜彧带着颜彤来了,两人先向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礼,接了太子妃的见面礼,然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了马氏身边。

“你大姐呢?”马氏问道。

“方才我们去看过她,她正在画画呢。”颜彧回道。

马氏一听正要差人去催一下,只见李稷说道:“不妨事的,大表妹准是画到了关键地方,不如先请两位表妹把那天的事情学一遍,我听说她们当时在现场的。”

“彧儿,彤儿,太子殿下是来打听你大姐的事情的,你们两个把那天在藏书楼里发生的事情好好向太子殿下学学。”颜芃怕两个女儿没有听懂李稷的意思,帮着解释了一句。

第四十二章、不长脸和长脸

颜彧虽然还没有听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不傻,听出了李稷对颜彦的维护之意,因而,她大胆抬头看向了李稷,“太子殿下是来为大姐做主的吗?”

“有叔叔婶婶在,哪里用我做主?我就是好奇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稷笑了笑。

颜彧听了没敢再质疑什么,把事情的经过学了一遍。

李稷一直没有打断对方,待颜彧说完后,他收了折扇在自己左手掌中敲了几下,这才问道:“你们姐妹几个是一起进的藏书楼?”

颜彧点点头。

“当时说话了吗?动静大不大?”李稷又问。

颜彧有点不明所以,看了马氏一眼,马氏尴尬一笑,“这孩子,你看我做什么,太子殿下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动静还是挺大的,毕竟我们有五六个人呢。”颜彧说了实话。

“陆家大公子从书架后走出来时彦儿妹妹脱衣服了吗?当时你们有什么反应?”李稷又继续问道。

“脱了外衣,当时我们都吓傻了,还能有什么反应?不对,好像我尖叫了,然后有人出去喊人了,事后,母亲骂过我,倘若我当时不尖叫,能及时阻止身边的丫鬟去喊人,事情也许就能遮瞒过去,为此,我,我,我难过了好多天。”颜彧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了。

颜芃一听是颜彧尖叫把人招来的,没等李稷说话,先吹胡子瞪眼地冲颜彧骂道:“糊涂东西,关键时候一点用不顶。”

“老爷,你再骂彧儿也是于事无补的,事情已然发生了,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尽量把这件事的影响减到最低。”

说完,马氏转向了李稷和孙氏,“回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瞒你们说,因为这件事,臣妇和夫君没少骂这孩子,可这件事也不能单怪一个孩子,她也才十五岁,哪里会想这么多这么远这么周全?不知太子殿下此番前来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弥补弥补,我们彦儿的命也太苦了些。。。”

说着说着马氏的眼泪落了下来。

李稷见此倒也没再追问什么,而是主动换了个话题,“婶子,我想问问,颜彦妹妹活过来时是什么情形,她真的见到了黑白无常和孟婆?阎王爷真说了那些话?”

“这个我们也搞不真切,孩子是这么说过,这样吧,还是等彦儿来了让她跟你们说说。”马氏说完刚要命人再去叫人,可巧门口的丫鬟传话了,颜彦来了。

颜彦也不清楚短短的一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之所以比颜彧和颜彤晚一刻多钟进来,主要是因为她昨晚上临睡前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原主十岁之前貌似和太子关系不错,所以昨天太后才会不愿意太子插手这件事。

可这才刚一天时间,太子居然屈尊纡贵亲自上门来找她,她当然明白太子是想为她撑腰,可问题是,太子这么做,很有可能没等把她从火坑里救出来她又掉进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水坑。

因此,为了避嫌,她故意拖延了一点时间来见太子,让别人当主角,她做配角就好。

马氏见颜彦晚来了这么长时间,先就有了几分不喜,再一看颜彦身上穿的是一身家常的五六成新的细麻襦裙,和颜彧颜彤两个的海棠花罗新衣成了鲜明的对比,心里更有点堵得慌了。

她是怕太子以为她亏待了这个侄女。

说实在的,她委实没想到太子会为了颜彦竟然把陆家的两位公子都打了,这下颜彦的颜面是找回来了,可陆家和她的颜面却丢了。

不管怎么说,颜彦是在颜府发生的意外,她这个颜府的女主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而,自从太子进门后,她也是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偏偏颜彦这档口还不给她长脸。

这不,见太子妃扶起颜彦并拉着颜彦上下打量时,马氏忍不住陪着笑解释说:“这孩子,忙什么呢,连衣服都没换一身就来见客了?”

颜彦这才留意到叔叔婶婶和两位妹妹都换了新衣,不是软罗就是薄纱的,倒是也猜到了自己这身打扮有些不妥,只是她实在是懒得折腾。

“回婶子,当归姐姐来传话时我正在画画,不小心弄了一身的颜料,我怕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久等,匆匆洗了身上的颜料就赶来了,有失礼之处,还望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见谅。”最后一句话,颜彦是冲太子和太子妃说的。

“无妨,我说了,我们今天是走亲戚,彦儿妹妹来的正好,我正好有几个疑团想问问妹妹。”李稷倒觉得这样的颜彦看起来很亲切。

“太子殿下请问。”

“我听皇祖母说你见到了孟婆和黑白无常,说是阎王爷的意思,你受了冤屈他不忍心收你,所以放你回来找回你的清白,是不是真的,他们和你还说了些什么?”李稷看着颜彦问道。

颜彦见李稷特地跑来追问自己几句这样的话,脑子一转,很快猜到了对方的用意,笑了笑,把那个梦重新学了一遍。

“好险啊,要是黑白无常晚一步赶到,你岂不是就被灌孟婆汤重新投胎去了?”太子妃拉着颜彦的手抚摸起来。

“不会的,阎王爷既说我是冤枉的,肯定会放我回来的,就是我未必还能记得之前的事情。”接着,颜彦解释自己被灌了两口孟婆汤,所以那几天发生的事情自己大部分没有印象了。

“什么?你是说你不记得那几天的事情了?”马氏和颜彧几个同时问道。

这时的她们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颜彦偶尔给她们的疏离感和陌生感,彼时她们还以为是换了一个人,哪里知道她是失去了部分记忆。

“是,不过之前的都记得,唯独想不起那几天发生的事情。”颜彦怕引起误会,着重解释了一句。。

“是吗?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要考考你,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管我叫什么?”李稷问道。

“记得,叫稷哥哥。”颜彦回道。

“不错,还记得叫我稷哥哥,我还以为妹妹长大后心也大了,不记得还有我这位稷哥哥呢。”李稷说完再次收起了手里的折扇,在颜彦的脑袋上点了一下。

第四十三章、有点过了

这一幕让颜芃和马氏两个看得云里雾里的,颜彦什么时候和太子有这么深的交情?

还有,太子这一出又是什么?

出头也不是这么一个出法吧?怎么连个避嫌都不懂?

太子妃见此倒是站了起来,笑吟吟地拉着颜彦的手说道:“妹妹别怕,你稷哥哥是听说你上吊寻死生气了,他说你小时候可聪明了,能诗会画的,还帮他躲过先生的责骂呢,没想到大了之后反倒和他生疏了,昨儿晚上还和我感慨了许久呢,说幸好你活过来了。听话,以后可不许再做傻事了。”

“有劳太子哥哥和太子嫂子挂心了,我知错了,以后不会了。”颜彦聪明地抓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橄榄枝。

太子啊,以后就是皇帝了,这时候不抱紧对方的粗腿还等什么?

这声“太子哥哥”虽不如小时候那声“稷哥哥”软糯清甜,可也清脆悦耳,李稷的心被熨帖了,“对了,说到能诗会画,方才听二表妹说你在画画,画什么呢?拿来我瞧瞧,看看长进了没有。”

“只是一个扇面。”颜彦抬头先看了眼身边的太子妃,又看了李稷一眼。

“这样吧,我陪妹妹去走一遭,正好见识见识妹妹的才学。”太子妃站了起来。

“这合适吗?”颜彦这次问的是马氏。

“这孩子,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难得太子太子妃和你投缘,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马氏陪笑说道。

诚然,她也猜到了准是太子有什么话想私下嘱咐颜彦,可因着自己外男的身份需要避嫌,这才带了太子妃前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太子妃的确是喜欢上了颜彦,这点从颜彦进门后太子妃一直拉着她的手可见一斑。

而在这之前,颜彧和颜彤叩见太子太子妃时,太子妃只是礼节性地上前扶了下,并给了一份见面礼,之后便再无任何亲密的举动。

当然了,马氏也清楚一点,太子妃极有可能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可如此一来,马氏就更想不通了,太子对颜彦好的有点过了吧?公然和陆家为敌把陆家两个儿子都打了一顿不说,这又急急忙忙上门来安抚颜彦。

要知道皇上都没敢对陆家两位公子动粗呢,接到颜彦上吊的死讯,皇上也是见太后伤心才申诫了陆家几句,且还是私下进行的。

可太子倒好,一回京就当众给了陆端一个难堪,紧接着又把陆呦和陆鸣杖责了,这还不算,还命人抬着滑竿在闹市里转了一圈,这脸打得可够狠的。

而这一切还是在颜彦死而复活之后进行的,因此马氏不敢想象,如若颜彦真的没了,太子回来后会如何申诫他们夫妻两个。

想到这,马氏激灵了一下,刚要开口,只见李稷也站了起来,“真是个小笨蛋,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太子嫂嫂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去吧,把你这些年写的诗作和画稿都给她瞧瞧。不着急,我和叔叔先去一趟藏书楼看看。”

“去藏书楼?”颜芃有点不淡定了。

他倒不是心虚,而是怕太子责怪他失职了,没照顾好这个可怜的侄女,毕竟真要追究起来,颜家也有错,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居然没有把门户关好,说出去谁信?

这不,颜芃刚想到这,李稷也说道:“我听说那天有不少婆子仆妇什么的守着藏书楼的大门,所以我十分好奇一个陌生的闯入者怎么就能这么凑巧摸到了藏书楼的后门,偏偏那个后门就没关上。”

“说来是臣妇的失职,臣妇也才知道藏书楼后面的芦苇丛里有一群野鸭子。。。”马氏忙把责任揽了过去,一边解释一边主动领着人往外走。

颜芃忙跟了上去。

颜彦和太子妃也是跟着叔叔婶婶一同出门的,只不过在二门处他们分开了。

颜彧和颜彤也跟着大家出来了,原本她们是想跟着颜彦和太子妃一同去看颜彦的诗稿画稿的,可太子妃身边的掌事姑姑拦住了她们,说是太子从杭州给大家带了不少礼物来,让她们两个先挑挑。

再说颜彦领着太子妃进了自己的慎行居,刚给太子妃上完茶,正要去找画稿时,太子妃看了眼一旁立着的两位宫女,宫女忙退到了门外,青禾几个见此没等颜彦发话也跟着去了门外。

“妹妹,是这么回事,皇上已经把你和陆家这件事交给太子处理了,我们来见你之前太子已经把陆家两位公子分别杖责了。”太子妃拉住颜彦在炕上坐了下来,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细细地跟颜彦学了一遍。

“什么?”颜彦瞪大了眼睛。

主要是她真没想到太子会为她做到这一步,难怪他方才故意当着长辈们的面说他是她的稷哥哥,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他对原主的承诺,反倒是原主自己渐渐疏远了他。

“怎么,你是不相信你太子哥哥会对你这么好还是说陆家那两位公子不该打?”太子妃见颜彦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开了两朵喜悦的花,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不不,该打,该打,我也早就想揍他们一顿,可不管是拼爹还是拼武力值我都打不过人家,幸好,我有一个太子哥哥。太子嫂嫂,麻烦你替我向太子哥哥道声谢,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还。”颜彦咧着嘴说道。

“好了,先别兴成这样,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和你商量。”太子妃倒也没太把颜彦的话往心里去,只当成了一句普通的承诺和玩笑话。

而所谓别的事情,指的是颜彦的亲事,这也是李稷把孙氏带来的主要目的,毕竟他是一个外男,这些话不好和颜彦说,更别说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单独见颜彦。

太子妃把太子对陆呦的印象说了一遍,接着又把陆呦写的那几张纸和画的那幅画拿来了,他是想通过这些东西告诉颜彦,陆呦除了口不能言外还算个正常人,至少脑子没问题,手脚也没问题。

第四十四章、不虚此行

颜彦接过这几张纸扫了一眼,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看陆呦写的字,上次在皇上的南书房里写的那几条保证颜芃就带回来给颜彦看过,因而,颜彦早就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小楷,自然也就知道他智商没问题。

不过这画她倒是第一次见,从布局和构思看,这人还是有几分才气的,且心地比较善良,画中的人物多半是底层的劳动者,这些人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悲苦和沧桑,这说明作者也是一个有着悲悯情怀的人。

只是颜彦有一点很好奇,这个人不是从不出门吗?他是从哪里观察到的这些底层人物的表情?

当然了,这话她没有问出来。

不过说实在的,就冲这幅画和这个人写的那几条保证,颜彦觉得陆呦确实比陆鸣要可取些。

只是她目前的身份是个古代的大家闺秀,这种话不能直接当着外人说,传了出去,她成什么了?

孙氏看出了颜彦的顾虑,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好妹妹,你太子哥哥是真的很关心你,他之所以把陆家两位公子都杖责了一顿,倒也不单单是为给你出气,而是想还你清白,想告诉世人你是冤枉的,错在陆家,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你的亲事,除了陆家还不太好找到合适的,除非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嫁人或者和亲去?”

“和亲?”颜彦再次被吓了一跳。

难怪皇上昨天说要封她为公主或郡主呢,果真在这等着她呢。

幸好她拒绝了。

可以后呢?

不对,太子特地把太子妃带来并把陆呦的画稿拿来,说不定就是暗示她让她嫁给陆呦,否则,她极有可能被送去和亲,到时只怕太子也保不住她。

见颜彦仍是低头不语,太子妃倒是也猜到她准是不好意思了,想了想,试探道:“当然了,你若是想嫁给陆世子,这件事太子也会为你周全的,不过他说站在男人的立场,陆世子不可取。”

“别,别,这种人白送我也不要了。”颜彦忙抬起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白送,难不成你看上谁还打算花银子去买?”孙氏见颜彦把陆鸣否了,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情逗趣了。

“太子嫂嫂,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说实在的,我暂时真没嫁人的打算,我原本是想去庵里待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还俗,离开京城再考虑这件事,可如今陆家放出话来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好,还是听大人们的吧。但有一点,和亲我是万万不愿意的,那些蛮荒之地缺医少药不说,路途也相当的远,听说有的人在路上就病没了。”

“成,有你这句话我们就知道怎么做了,你放心,你太子哥哥说了,就算是让你嫁给陆呦,也会让你清清白白地嫁过去,绝不会委屈了你。但有一点,这番话你先别告诉任何人,该出家还是出家。”

这个安排颜彦还是能接受的,于是,她起身正式向太子妃行了个大礼,“大恩不言谢,太子嫂嫂,颜彦记住这份情了。”

孙氏见颜彦这么正式地行礼拜谢她,又一次提什么记住这份情,心下倒也有一点感动,不管将来颜彦能做到哪一步,至少在她看来,颜彦是个知好歹懂感恩的,这就够了。

于是,她起身扶起了颜彦,“好了,我可以看你的画稿了,昨儿你太子哥哥还真念叨了不少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颜彦听了这话拉着太子妃进了自己的书房,书桌上摆着一幅扇面,这是颜彦刚画完的,是给颜彰的,颜彰从颜彧那看到了颜彦画的那幅画团扇画,便也央着颜彦给画一幅,说是好看,寓意也好。

“哟,好鲜亮的颜色,好鲜活的金鱼,看这尾巴和眼睛像是会动呢,还有这水草,好像也是在晃动。”孙氏一看也喜欢上了。

不过话刚一说完,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前几天晒衣节的时候颜彧送了一幅这样的团扇给太后,太后也喜欢得什么似的,原来你们姐妹画画都这么好。”

颜彦笑了笑,“太子嫂嫂要喜欢改天我给您绣个炕屏,比这还好看。”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把扇子我要拿去给你太子哥哥瞧瞧,你放心,我不跟别人说是你送的,就说是你送我的。”

“这可真不行。”颜彦忙拒绝了。

她是怕传了出去影响到她的名声。

“也是,万一被人发现了终归是不妥,我还是等着你的炕屏吧。来,再带我看看别的画。”孙氏倒也不是真想要这把折扇,她就是想试探一下颜彦的心意以及太后那把团扇究竟是谁画的。

这不,见颜彦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拒绝了她,孙氏暗自松了口气,这说明颜彦和太子应该是没有什么私情的。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太后的那把团扇应该就是颜彦代笔的,颜彦怕太后看到这把折扇问起来会刨根问底,到时颜彧就难堪了。

不过孙氏倒不是顾忌颜彧的面子,而是怕这件事翻出来后颜彦的日子不好过,毕竟她还没有嫁人,还得在颜家生活下去呢。

颜彦倒不是顾忌颜家,她是顾忌太后和太子妃,这是一个讲究男女不得私相授受的时代,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把好容易抱住的粗腿再弄丢了。

不过颜彦还是把原主和自己来到这异世之后为了排遣孤独和恐惧作的几幅画作拿出来给太子妃瞧。

至于诗稿就算了,这些日子她压根就没找到原主的诗稿,再说那些诗稿里有被颜彧拿去充数的,她怕露馅了,不但会对颜彧也有影响,就连她都得受牵连。

两人一边看一边闲聊,最后太子妃选了几幅喜欢的和颜彦抱着去了上房。

彼时颜芃马氏和李稷也回到了上房,颜彧、颜彤、颜彰、颜彬几个也都在,颜彰和颜彬在问李稷杭州的见闻。

颜彦从李稷的脸上看不到这一趟他有什么收获,倒是李稷见太子妃冲他微微点点头,便知道这一趟不虚此行了。

第四十五章、送上来打脸

李稷见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也有心情来品鉴颜彦的画稿了。

太子妃一共选了五幅画稿来,李稷把这五幅画稿摊开了放在桌面上,挨个细细看了一遍。

“妹妹的画技又提升了不少,尤其是这一幅,不但意境好,画法也越发娴熟了,就是有一点,太悲凉了。”

颜彦看他指的是自己根据《春江花月夜》作的一幅画,寂静的江面,思乡的圆月,摇曳的树梢,孤单的背影,可不给人的感觉就是悲凉,仿佛人也被带进了其中。

至于画法,颜彦上一世活了二十二年,念过大学,又多少学了点素描,有点绘画底子,再加上原主的记忆被颜彦接收了,两下一综合,能不没有提升吗?

“真是巧了,我也很喜欢这幅画,我已经跟妹妹说好送我了,还有这幅也好,这幅喜庆热闹,你看这花和蝴蝶跟真的几乎一样,这翅膀好像还在动呢。”孙氏指着一幅牡丹图说道,图上除了牡丹还有蝴蝶在翩翩起舞。

这两幅画她都很喜欢,这会见丈夫也喜欢,所以一并开口要了。

而她之所以敢开口要,是因为画和扇子是不一样的,画她可以挂在自己房里,外人轻易看不到,就是看到了她也有说辞,说是颜彦送给她的,可折扇就不一样了,那是男人手里拿着的物件,不好解释。

颜彦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说她答应送了,张了张嘴,她又闭上了,她不能给太子妃没脸。

谁知她这边是闭嘴了,马氏却开口了,“原来太子妃喜欢这样的画,我们彧儿前些日子也画了一幅金鱼图给太后绣了把团扇,那上面的金鱼也跟活的似的,都会动呢。”

她也是希望自己女儿能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露个脸,因而才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不管怎么说,那幅画是得到太后老人家夸奖的,也是拿了魁首的,那天可是有不少世家夫人和闺阁小姐传看了,说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金鱼,也没看过这么逼真的绣活。

太子妃听了这话看了颜彧一眼,见颜彧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便猜到了那幅画绝对不是颜彧画的。

“哦,是吗?到底是什么样的鱼,能不能现在给我画一幅瞧瞧?”太子妃笑眯眯地提了个要求。

这可怪不得她,是这对母女主动撞上来的。

“这?现在?”颜彧有点为难了。

她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她的画工绝对比颜彦差一大截呢。

“没关系的,这种画应该用不了多久的。正好我也喜欢那种鱼,想找人绣一幅炕屏呢。”孙氏说完看向颜彦,命颜彦打发人去取笔墨纸砚。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彧,“回太子妃,不如这样吧,臣女和大姐一起去,正好在大姐那画好了拿过来。”

“费这劲做什么,难道这里还找不到一套笔墨纸砚来?”李稷见妻子让颜彧当场作画,多少也猜到这里面有什么缘故。

“能,臣这就打发人去取。”颜芃忙道。

颜芃一开口,马氏身边的丫鬟很快去隔壁屋子取了一套笔墨纸砚来,颜彧一看没有颜料,倒是正好给了她借口,“回太子妃,这个不行,没有颜料,还请太子妃稍等两天,过两天臣女画好之后专程给太子妃送去。”

“这也好办,让丫鬟们替你去取来。”马氏唯恐错过这个好机会,忙道。

“娘,算了,二姐那幅画还是大姐帮着画的,你就别为难二姐了。”颜彬开口了。

这下马氏真闹了个大红脸,瞪了颜彧一眼,“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说一声,亏我还以为。。。”

“婶子,没事的,我只是帮二妹画了一幅画,团扇是她自己绣的。”颜彦开口了。

“那也不行,这会知道自己学艺不精嫌丢人了,早做什么去了?”颜芃的脸也不好看了。

“表叔表婶,我们出来时候也不短了,也该告辞了。”李稷笑了笑,提出告辞。

孙氏见此忙收起了那两幅画交给身边的宫女,随即从旁边的掌事姑姑手里接过一张礼单送到马氏手里,“来的仓促,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些是太子这次去南边带回来的一点特产,也是我们的心意。”

“多谢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臣妇愧不敢当,还请太子和太子妃留下来吃顿便饭,也是我们夫妇的心意。”马氏两手接过礼单,恭恭敬敬地说道。

她是想趁这个机会准备一份回礼,虽说她早就看见太子和太子妃带了大盒小盒的一堆东西上门,可对方没把礼单给她,她也不好准备回礼,只得命身边的刘妈妈先去库房挑了几样好东西准备着,可没看到礼单就送过去,她心里没底。

“这倒不必,还请婶子有空带着三位妹妹常去我那走动走动。”太子妃回道。

她就是怕对方回礼才故意等到这个时候把礼单拿出来。

“一定一定。”马氏满口应承下来。

颜彦跟着大家一直把人送到大门的影壁前,临上轿子之前,孙氏拉着颜彦的手,“妹妹,记住你太子哥哥的话,你是他妹妹,有什么排解不了的难处尽管来找我们,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回太子哥哥和太子嫂嫂,小女子记住了。”颜彦点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我们彦儿也算是有了倚仗,彦儿,还不好好谢过太子和太子妃。”马氏在一旁陪笑道。

颜彦听了,刚要跪下去行个大礼,太子妃一把拉住了她,“免了,太子说了,今日是来走亲戚的,不必如此拘礼。”

“虽如此,可也不能失了礼数,臣等恭送太子太子妃。”颜芃带头跪了下去。

李稷这次倒没说什么,看了大家一眼,目光在颜彦头顶停顿了一下,转身上了轿子,紧接着,孙氏也上了轿子,这时,两名宫女上前来放下轿帘,八名太监上前抬起了轿子。

轿子一离地,颜芃先站了起来,带着颜彰和颜彬跟着轿子送去了大门外,颜彦几个则跟着马氏回了上房。

第四十六章、训女

进了上房的大门,马氏先把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撵了出去,不过没等她开口,颜彧先扑到她身上撒娇了。

“娘,你是不是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这件事要怪就怪我,是我去求大姐帮我画一幅画的,我也没想到太子妃竟然会要求我当面画给她看。大姐,是不是太子妃在你那发现了什么?”颜彧仔细想过了,问题多半出现在那把折扇上。

颜彧想到这,颜彦也想到了,这个锅她可不背,“我也没想到她会和我一起过去,那把折扇确实让她看到了,而且她也提起你给太后的那把团扇,不过当时她什么也没问,倒是夸了一句‘没想到你们姐妹两个都这么有才’,后来她要看我的诗稿,我怕再翻出那首诗来,只得搬出了一堆画稿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马氏一听又牵扯到什么诗稿,倒是也懂了颜彦的暗示,顿时又瞪了颜彧一眼,“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些,连太后你都敢欺瞒,忘了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是善良,是正直和宽容,你可倒好,为了一点虚名竟然请你大姐替你捉刀,你知不知羞啊?这是在家里,万一在宫里,太后让你当面作诗作画的,难不成你也请你大姐和你一起作弊?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

“怎么回事?”颜芃带着颜彰和颜彬进来了。

“还不是你的好女儿,平时不好好用功,关键时候就拉着彦儿作弊,这传了出去,名声坏了,以后可怎么办?”马氏是真心发愁了,说完还特地看了颜彦一眼。

“叔叔婶婶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以后我也不会再帮二妹作弊了,我会督促她,让她勤着用功。”颜彦聪明地做了个保证。

“好孩子,婶子不是这个意思,婶子担心的不是你,而是怕你妹妹的才名传了出去有人来找她切磋学问,这些世家大族之间每年这样的聚会还少吗?”说完,马氏挨个点了点颜彤、颜彰、颜彬,“你们几个也是,一个个都帮着你大姐二姐装神弄鬼的,就瞒着我们,出了事,我看你们怎么兜!”

“什么学问什么聚会?你说彦儿帮彧儿作弊?什么时候的事情?除了那幅绣品还有什么?”颜芃也吃了一惊,连着发问。

其实,单就一幅绣品来说,问题倒不大,因为绣品请人捉刀画画不是什么大事,府里的绣娘多了,可她们画出来的东西死板得很,因而要拿出去送礼的绣品一般都会请主子们画好底稿,他年轻那会也帮着画过几幅大的屏风。

可得知颜彧竟然用颜彦的诗稿去作弊,这就有点涉及到颜芃的底线了,这是读书人最引以为耻的,他虽不是读书人出身,可颜家也是世家大族啊,传了出去,肯定会影响到颜彧的婚配的。

“糊涂东西,你,你,你忘了爹爹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来人,把家法取来,今日爹要再不好好教训你,只怕他日你还会犯这样的错,我们颜家百年的声誉就要被你毁了。。。”颜芃气得哆嗦起来。

颜彧见此忙跪下去认错,颜彤几个见了也跪下去求情,颜彦上前两步扯着颜芃的袖子也跪了下去,“叔叔要罚连我一起罚,这事也不是二妹一个人的错,我也有责任,我身为长姐没尽到规劝之责。叔叔放心,这件事我从没有对人提起,以后也断不会再让二妹犯同样的错。”

“爹,这事和大姐无关,是我自己看了大姐的诗稿喜欢才背了下来,也没想到赶巧那天的诗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题目,我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就抄了上去,不是事先打定主意就要作弊的。”颜彧心里也一肚子火。

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以一种这样的方式翻了出来,说真的,若不是平时对颜彦太过了解,她都要怀疑颜彦是故意想害她。

“是啊,老爷,这种事情不宜张扬,你教训彧儿没有错,可惊动下人就不好了,这些人没事还得四处打听点主子们的闲话去散播呢,真要有了什么,还不传得满天飞?”马氏心疼女儿,也跟着劝了起来。

“是啊,爹,方才太子妃还说大姐小的时候替太子捉刀帮太子躲过先生的惩罚呢,他都不怕别人说,可见。。。”颜彧一听要家法伺候也害怕了,幸好紧急中想起了方才太子妃的话。

“你闭嘴,你看你,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错了,罚你禁足一个月,就在你自己房里不许出门,这一个月,你交出十首诗再交五幅画,谁也不许帮她。”颜芃喝住了颜彧。

这个结果马氏还是比较能接受的,“就这么着,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听着,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也不许再帮她作弊,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啊,一个月?爹娘,那太后老人家的寿诞呢?我要是不去的话会引起别人怀疑的。”颜彧嘟囔着问道。

这个惩罚对她来说有点重了,十首诗和五幅画倒不难,可难的是一个月不出门,只能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这对她来说比饿她几顿还难受。

“放心,到时我会和你娘找好理由。”颜芃说完拂袖离开了。

颜彦见颜彧哭了个梨花带雨,也不好再留下来。

可谁知她刚提出要走,马氏把她留住了,当着颜彦的面把桌子上的这堆礼盒拆了,看到这些东西大部分是江南的丝绸和锦缎,也有好几套笔墨纸砚,马氏便挑了其中几匹最雅致的衣料一股脑给了颜彦,那些笔墨纸砚也捡了不少,此外还有些江南的荷包、香囊、扇套等小件绣品。

“够了,婶子,家里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们,哪能都给我拿去。”颜彦心明镜似的,马氏这是在贿赂她。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今天的事情还真怪不上她,是马氏自己非要把脸伸出来让太子妃打的,她可是一个厚道人呢。

第四十七章、点拨

次日一早,颜彦去上房请安,留在上房吃了顿早饭,正要和颜彤颜彰颜彬一起去看望被禁足的颜彧时,有婆子来传话,说是陆夫人上门来了。

颜彦一听想必是和昨日陆呦陆鸣被打有关,便主动提出回避,马氏倒也没拦着她,打发颜彤几个也一并离开了。

颜彦到底还是带着颜彤几个去了颜彧住的兰心居,兰心居不大,小小巧巧的,只有三间上房和左右两间偏房,但该有的庭院、假山、游廊都不缺,且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少,还有两棵成人腰身粗的桂花树,树下还有一个秋千,颜彦正打量着着院子里的布局时,听到动静的颜彧跑出来了。

“你们怎么才来看我啊,这一天也没个人说话,好闷的。”颜彧抱怨说。

“二姐,你还有心情抱怨,你的诗写了没?”颜彬打趣了一句。

“臭小子,都怪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昨日要不是你说我那幅画是大姐画的,哪里会有今天的麻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颜彧说完果真上前来想要拧颜彬的耳朵。

颜彬飞快地跑开了,“二姐,那是能瞒住的事情?我要不说,你自己最后不还得露陷,谁叫你平时学艺不精呢?我就纳闷了,大姐和你是一样的先生教,她怎么就比你强这么多呢?还是你自己不用心吧?”

“好了,二弟,你是来看二姐的还是来气二姐的,先生没教过你,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同样的先生教,也有人学的好有人学的不好,这很正常。”颜彤拦住了颜彬。

“还是三妹这几句话说的对,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你们也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一面,不用和别人比,自己尽力尽心了就好。”颜彦也开口了。

她是想借此开导一下颜彰,因为颜彰的心结比较重,他是要继承整个侯府的,所以从小文才武略都得学,小小年纪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些世家子弟都这样,这是他们的责任,也是他们的宿命,没得选。

再说了,多少人想要想争还争不上的。

“大姐就是学问好,三姐也不错,你们两个说出来的话都有道理。”颜彬偎依到了颜彦身边。

这话又把颜彧惹毛了,上前对着颜彬的脑袋敲了一下,“这是什么话,合着就你二姐没学问呗?”

“二姐学问也不错,就是脾气得收敛些。”颜彰给了一句还算中肯的评价。

“对了,大郎,你想好了去族学还是书院吗?”颜彦见颜彧又吹鼻子瞪眼的,忙把话岔开了。

颜家有自己的小私塾,颜氏一族也有自己的族学,小私塾原本是颜彦、颜彧几个念书的地方,因为颜彰颜彬还小,每天早上起来得先学半个时辰左右的武功,因而便都没去族学,也在小私塾里启蒙。

不过颜彰今年十岁了,也该去外面的族学或书院历练历练了,颜彦听马氏提过一句,说是等夏天过去就把他送走,因而她才会关心一句。

“大姐,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颜彰问。

他确实没拿定主意。

“听大姐的就去书院。虽说族学的先生也不弱,可族学的学习氛围和环境比起书院要差一些。还有,族学的这些学子大都认识你,大家在一起探讨学问时即便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可他们碍着你的身份未必敢驳斥你,而学问要想进益,就得大家在一起探讨一起辩论,人云亦云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再则,进了书院,你还能学到族学学不到的一点,独立。”颜彦认真地给了颜彰一个建议。

族学里因为念书的都是颜氏一族的子弟,因而一日两餐和茶水都是免费的,有些日子艰难无心向学的,也在族学里挂个名混个吃喝,待到十六七岁之后便托人找个差事养家糊口,找不到差事的,混到十七八岁也是有的。

当然了,也有认真念书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因此,族学的学子比较两极分化。

而颜芃之所以愿意让颜彰去族学是因为族学比较近,颜彰也还小,另外一个缘故他是侯爷,如果他的孩子都不去族学,他担心族中老人会对他有看法。

“大姐,什么叫独立?”颜彬抬头问道。

“简单点说,独立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听说那些有名的大书院都不可以带小厮进去,必须自己一个人住在书院,学会自己收拾自己的屋子和床铺,也自己洗衣服,先生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什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那复杂点说呢?”颜彰也靠了过来。

“复杂点就是说一个人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不人云亦云,也不盲从,敢提出自己的见解,也勇于去探索和发现新事物。算了,不说了,我也不是很懂,就是从书上看到那么几句。”颜彦见自己有点过头了,忙收住了。

“大姐,你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懂的东西比以前还多了。”颜彧的心里又翻腾起来,总感觉这个样子的颜彦有点陌生。

“死过一回的人肯定有变化,以前的我太软弱了,所以遇到事情才会想着逃避,可阎王爷都说了,我这么做,实在是有辱我父母的名声,也有负于祖母和叔叔婶婶这些年对我的教导,因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至于说我懂得比以前多了,你们没看我这十来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藏书楼里吗?读书使人明智,读书使人高尚,读书使人优雅,所以大姐建议你们没事时常读书,多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比什么规矩礼仪都好使。”颜彦为自己辩道,借机也点拨了一下这几位弟弟妹妹。

谁知颜彦的话音刚落,马氏身边的大丫鬟连翘走过来了,“大小姐,夫人请您去一趟上房。”

“叫我?陆夫人还在吗?”颜彦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在,就是陆夫人想见大小姐,说是要向大小姐赔礼认错呢。”连翘满脸是笑地回道。

“还请连翘姐姐回去和夫人说一声,我要的是陆夫人当众向我赔礼认错,是在太后的寿宴上,不是在颜府,所以我就不去见她了。”颜彦拒绝了。

连翘听了惊愕地看着颜彦。

第四十八章、庭辩

见连翘看着颜彦不动地方,没等颜彦发话,颜彰开口了:“连翘姐姐,你就照着大姐的话回复母亲即可。”

连翘看了眼板着脸的颜彰,纠结了一下,屈膝回了一声“是”,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颜彦也没有心情去指点别人,“好了,你们几个该上课的上课,该回房的回房,我也回去了。”

“大姐。”颜彤喊住了她,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大姐没事的,你忘了,大姐是要出家的,出家人无欲无求,而无欲则刚的道理你们该听过吧?”颜彦笑了笑。

“大姐,你就真不想嫁进陆家?”颜彧问。

“好了,这些事情自有大人们去操心,我们小孩子就别管了,听大姐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颜彦说完自己带头出了兰心居。

不过在慎行居门口,颜彦又被连翘追上了,说是马氏的意思,让颜彦去见见陆夫人,有什么要求可以当面提。

“连翘姐姐,我就那一个要求,在太后的寿宴上让她当众向我赔礼认错,然后当着太后的面正式解除婚约。”颜彦说完转身进了大门。

连翘看着颜彦的背影穿过院子进了上房,期间连个头都没回一下,只得转身离开了。

进屋后,颜彦随手拿一本书歪在了炕上,读着读着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不一会便睡着了。

而此时,颜府的上房,陆夫人听了连翘的回复,气得柳眉倒立,没多一会,便气呼呼地从上房出来了,马氏一直陪着小心送到了大门处。

无独有偶,今日的武英殿也因为颜彦吵了起来。

起因是朝会快要结束时太子宣布陆端教子不当罚俸一年,陆端本来因为昨日两个儿子被打就积了一肚子的火,这会见太子又当着朝臣们的面宣布罚俸一年,岂不是说这件事的错全在他陆家一门?

这下他不干了,索性向皇上告了一状,说太子私用刑法对陆呦陆鸣进行了杖责,随后又命人抬着他两个儿子招摇过市,完全不顾忌镇国公府的颜面,换句话说,完全没把这些世家大族放在眼里。

李稷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私用刑法,他搬出了大周律法,一条一条和陆端进行驳斥。

说陆呦虽口不能言,但也念过书,理应明白在别人家里时不能随意到处走动的,更不能未经主人允许随意进入不知名的屋子,所以杖责二十以示申诫没毛病。

陆鸣明知自己兄长有毛病非要带去参加聚会却不尽看管之责,致使兄长惹下大祸,也是失职,因而杖责四十以示告诫。

“回父皇,儿臣这么做也是为了端正京城的风气。陆家大公子冲撞了颜家大小姐,致使颜家大小姐上吊自尽,这件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陆家不但没有及时站出来承认自己的过错,反而急着退亲并摆出一副施恩的嘴脸放话为陆家大公子求亲,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颜家大小姐和陆家大公子有了私情呢。此是其一,其二,倘若颜家大小姐就这么委屈自己嫁给陆家大公子,传了出去,以后京城那些适婚男子有样学样,看上了谁,不管匹配不匹配,只要想法设法坏了对方的闺誉就能让对方嫁给自己,这对那些女孩子公平吗?长此以往,京城的风气会乱成什么样?以后谁家还敢举办诗会花会,谁家还敢带着女孩子出门?”李稷站出来回道。

“这不一样,犬子是无心之举,且陆某也答应了会对颜家大小姐负责。”陆端也站出来为自己辩解。

这个时候他不仅恨太子,也恨自己这两个儿子,可再恨,事情发生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善后。

“启禀陛下,臣不敢苟同陆大人的话。”颜彦的舅舅孟诺站了出来。

“孟侯请讲。”李琮发话了。

“回禀陛下,才刚太子也说了,陆家大公子虽口不能言,但是念过书的,心智也正常,且陆家大公子虽为庶出,可好歹也是世家大公子出身,基本的规矩礼仪应该是明白的?既明白,怎能又叫无心之举?”孟诺驳道。

孟诺的话音刚落,大殿上很快有了私语声,大部分人还是很认同孟诺这话的。

毕竟陆呦年已弱冠,不是幼稚小儿。

“回陛下,犬子心智虽正常,但却从没有出过门,也从未与外人交流过,他确实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和规矩礼仪。陛下和太子殿下都见过犬子,应该有所了解。”陆端的后背又湿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回答站不住脚,肯定会给人把柄。

这不,他刚一说完,李稷就接上了,“陆公,这正是吾等想不明白的地方,既然陆呦从未出过门也从未与外人交流过,为何陆鸣却偏偏把他带去了颜家大小姐的笄年礼?难道他不清楚他兄长是个什么人?你别跟吾说什么是因为和颜侯家相厚,所以带他去长长见识。”

“回太子殿下,事实就是如此。臣没有别的理由,如果太子殿下非要编排一条别的什么理由妄加在臣身上,臣无话可说。”陆端没法解释了,不管怎么解释也圆不了这个谎,还不如不说。

因为说的多,破绽也就越多。

“好,退一步说,姑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陆呦冲撞颜家大小姐是事实吧?陆世子对他兄长没有尽到看管之责也是事实吧?”

“是。”这个陆端没法否认。

“既然是事实,吾命人杖责陆呦二十板子,陆鸣四十板子,算动用私刑吗?敢问陆公,这几十板子和一条人命哪个更重?”

“自然是人命为重。但陆呦是无心之举,他不是一个正常人,自然不能以正常人的要求来对待他。”陆端本来还想说这桩案子没有经过三堂会审,可转而一想,真要过了三堂会审,只怕他更兜不住了。

“陆公,吾再重申一遍,陆呦只是口不能言,可心智是健全的,能写会画,手脚也健全,怎么不算正常人?这有一份他自己写的事件经过,用不用吾念一遍?”

李稷说完从自己的袖兜里掏出了几张纸,当真对着众人念了起来,且还把最后他对颜彦的几条承诺念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庭辩(二)

李稷话音刚落,中书省右相王实修站了出来,“陆公,你家大公子比你坦荡,也比你有担当啊。”

“王右相,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陆公也承认是自己失职了,也许诺会对颜家大小姐负责的。”门下省左相徐良兴也站了出来。

他倒也不是和陆端交好,而是一向和王实修不和,这会见陆端落了下风,想着这个时候帮一把,或许对方还能卖他个人情呢。

要知道,当今皇帝虽然对这些文官比较重视,但这些武将们仗着祖上的功名和世袭的官职,一直没怎么把这些文官放在眼里,皇上尽管也有诸多不满,可如今外患这么多,这江山还是得倚仗这些武官。因而,朝堂上一向是武官压着文官一头。

当然了,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些武官们之间由于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这些年早就拧成了一股绳,因此,皇上就算是想动谁,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次的陆家事件却给了李琮一个契机,这也是他答应把这件事交给太子处理的一个重要缘故,因为他想借太子的手把这些武将们分崩了。

而徐良兴也正是瞅准了这个契机想卖个人情给陆端,别看陆家这次遭了点小难,可陆端是镇国公,是武将之首,能这么轻易倒下吗?

可徐良兴的作为让尚书省的温文山看不过眼了,他和王实修、温文山同为三省之首,虽各司其职,但同为文官之首,又经常在一起共事,除了朝堂,也没少在皇帝的南书房议政参政,论理应该也是拧成一股绳的。

可不知是文人相轻还是各自的利益有偏差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三人关系比较微妙。

首先,王实修和徐良兴关系不好,因而这两人都想拉拢温文山,而温文山主管尚书省,下设六部,职权相对来说要大多了,位置也更重要,因而更不敢轻举妄动,正常情形下对谁都是不偏不倚的。

可这会情形不一样了,徐良兴居然帮着陆端来踩王实修,这岂不是又让这些武将们看了热闹?

再则,这件事是太子挑起来的,太子代表的是皇上,这说明皇上对这些武将们有想法了,这个时候不帮着推一下太子还更待何时?

于是,温文山也站了出来,“徐左相所言温某不敢苟同,陆公若是真承认自己失职,他应该带着两位公子去颜府负荆请罪,而不是站在这里指责太子殿下不该动用私刑杖责陆家两位公子,毕竟没有什么比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和闺誉更重要。”

温文山一开口,朝堂有人看出风向来了。

于是,很快又有人开口指责陆端了,而陆端这边,因为牵扯到一个孟家和颜家,再牵扯到皇家,这些武将们破天荒沉默起来了。

明摆着这件事是陆家不地道,欺负人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想悔亲,可又忌惮太后的颜面,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出损招。

可惜了这么一个品貌双全的女孩子,就算赢得了陆家的赔礼和认错,可清白到底还是找不回来了,以后的婚配实在是难了。

因此,这些人也就不忍再帮着陆端去踩颜彦了。

李琮见这么一会就把陆端逼的下不了台,担心有点过了反倒坏事,忙开口道:“太子,既然陆家大公子承认错误,也愿意担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陆公,不如你当众向颜侯赔个礼认个错,这事就这么揭过。”

陆端巴不得就此揭过,听了皇帝这话忙向颜芃长揖一礼:“颜侯,陆某在此向你赔礼了,陆某教子无方,致使犬子惹下如此祸端,改日等犬子伤好后,定当让他上门负荆请罪,还请颜侯大人大量,不跟犬子一般见识。”

这话颜芃不爱听了,“陆公,颜某自是不会和令郎一般见识,不过这件事受伤害最大的是敝侄女,因而颜某希望陆公对敝侄女能有一个交代。”

没办法,孟家都站出来为颜彦抱不平了,他这个做叔叔的不能干看着。

“这个颜侯放心,陆某定当兑现承诺。”陆端松了口气。

“陆公,颜侯方才也说了,受伤害的是颜家大小姐,因而你的承诺兑现不兑现不重要,重要的是颜家大小姐的要求。说来也是巧,吾昨日为了调停此事特地携太子妃去见过颜家大小姐,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陆夫人能在太后寿宴上当众向她赔礼认错,承认是陆呦冲撞了她,随后解除她和陆鸣的婚约。”李稷说道。

至于后续和陆呦的亲事,李稷倒不着急,左右颜彦要去出家一段时日,他有的是时间运作。

因着这个要求昨日李稷已经和陆端提过,陆端倒也不意外,且昨日从东宫回去后他便找妻子商定了此事。

陆夫人虽心有不甘,可一看自己的宝贝儿子都被打成这样,如果再不赶紧把这件事了结,不定还会捅出别的什么乱子来。

这么着,她才一早来颜府,想当面和颜彦谈谈。

此时的陆端自然不清楚妻子进颜府后发生的事情,但他清楚一点,这次偷窥事件虽闹得满城风雨,但之前大家的议论多半是冲颜彦去的,可如今拜太子所赐,满城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这两个儿子身上,因此,他也想快点了结此事,否则,陆家百年的清誉定然是要受到影响的。

因而,陆端答应了让他妻子向颜彦赔礼认错一事,也答应了解除颜彦和陆鸣的婚约。

只是这样一来,陆家的损失未免有点太大了,两个儿子都被杖责不说,陆家的颜面也跟着落地了,更别说他还被罚俸一年。

故而,内心憋了一肚子火的陆端进门后也吩咐下人们把家法拿来,他要对这两个儿子严加管教,否则,这口气委实出不来。

陆夫人听见动静,忙去把老太太请了来,她也认为这两个儿子该打,但她的儿子已经被杖责四十了,连起身都难,再挨一顿打,大热的天,这身子骨要养到什么时候去?

第五十章、油盐不进

陆老夫人本就年岁大了,再加上陆家人丁并不旺,因此,陆老夫人对这个两个孙子不是一般的疼爱,尤其是对陆鸣,那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故此,昨日陆老夫人见自己两个孙子被抬进家来先就心疼得差点没晕过去,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出不来,偏这会见自己儿子回来就要动用家法教训人,忙急匆匆地赶了来,虽拦住了自己儿子,可一听朝堂发生的这些事情,老太太这下真倒下了。

天热,心急,再加上心里的火出不来,老太太不病倒才怪呢。

为此,陆夫人咬着牙把自己儿子骂了一通,当然也没忘了把颜彦骂一通。

因为在她看来,颜彦要是不死而复生,也就没有后续这些麻烦。

当然了,她也明白,说到底,罪魁祸首是自己儿子,可儿子被打成这样,她总不能再给儿子火上浇油吧?

相对于陆家的一锅粥,颜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从宫里出来,颜芃的心情原本还是不错的,这是颜彦出事以来他头一次挺直了腰,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因而他步履轻快地回了家,进门就找马氏,得知马氏去看颜彦了,他也直奔慎行居而来。

刚一进门,见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丫鬟,一个个皆敛声屏气的,刚要开口询问缘由,只见连翘忙迎了上前,“侯爷回来了,夫人来看大小姐了,正和大小姐说话呢。”

连翘一开口,三七忙转身走到门口,掀了纱帘,“回夫人,侯爷来了。”

其实,连翘一开口,屋子里的马氏和颜彦也听到了动静,颜彦正不耐烦应对马氏呢,忙下炕迎了出来。

原来,马氏送走陆夫人后,越想越不对劲,琢磨再三,命人拿着陆夫人送来的礼单和礼物随她一起进了慎行居。

彼时颜彦还正睡着呢。

她本就有午休的习惯,大热天,又没有中饭吃,穿得又多,行动就出汗,还不如躺在炕上午休一会,时间过的还快一些。

可马氏不清楚这些啊,她见自己操心劳力地帮着颜彦善后,颜彦非但不领情还在客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因而,也憋了一肚子火和气的马氏见颜彦大模大样地睡大觉,心里委实有点不舒服。

可再不舒服,该说的话她还得说。

好在青禾几个没等马氏发话就忙进屋把颜彦摇醒了,倒也省的马氏多费口舌。

可颜彦是一个有起床气的人,见自己好好的觉被打断了,哪还有什么好脸色?

偏又听马氏说什么陆夫人送了不少东西来赔礼,她替她做主收下,现在送来给她过目云云。

这还行?

“婶子,我不是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她在太后的寿宴上当众向我赔礼且解除婚约,这些东西您收下来算怎么回事?”

这话马氏也不爱听,“彦儿,我当初可是让连翘去找过你两回的,说有什么想法和意见你们当面提,可你却说什么自有长辈做主,如今我做主了,你又不愿意了?”

不过话一说完,马氏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问题还没解决呢,她可不想前功尽弃。

于是,没等颜彦发话,马氏自己在炕沿上挨着颜彦坐了下来,把屋子里的丫鬟撵了出去,细细地和颜彦掰扯起来。

其实,马氏的意思也简单,她说陆家和颜家是世交,就算做不成亲家,也别做仇家,毕竟颜芃和陆端以后还是要在朝堂共事的。

此是其一,其二,得饶人处且饶人,陆家答应了赔礼认错,陆家两位公子也被杖责了,颜彦的清白多少也算挽回来一些,因此,不如就此收手,再折腾下去,伤的是颜陆两家的颜面和情分,白白便宜了那些看客。

其三,马氏的意思希望颜彦再考虑考虑陆呦,尽管陆呦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不影响结婚生子,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子嗣,有了子嗣,后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彦儿,你不冲你叔叔婶婶,就冲你父母,冲你祖母,难道你不希望把你父母的血脉延续下来?你真甘心去守着一盏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孩子,若果真如此了,百年后,叔叔婶婶也无颜去见你祖母和你父母了。”马氏见说了半天颜彦还是不接受,只得把死人搬出来。

“婶子,一码归一码,总之,陆家必须答应我的要求,还有,这些东西我不要,婶子若是愿意留下来,还请婶子和陆家说清楚。”

马氏见颜彦油盐不进,心下也十分恼火,深吸了好几口气,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颜芃来了。

颜芃的到来也给了颜彦一个台阶。她也不愿意就这么和马氏撕破脸,毕竟这些年马氏对原主的看顾也是可圈可点的,就连太后都认可了,颜彦要是执意忤逆了,只怕受诟病的是她,甚至会失去太后这座靠山。

谁叫这是万恶的旧社会呢,一个“孝”字当头,真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颜彦没等马氏发话先一步从炕上下来去迎接颜芃了,这也是礼数。

“彦儿,好事,好事。”颜芃一看见颜彦先就激动起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觉得愧对这个侄女,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气,因而也就没有留意到颜彦的神色。

“叔叔,什么好事激动成这样?”颜彦也给了对方一个笑脸。

“今儿在朝堂上,陆端当众向我赔礼认错了,且太子还发话了,陆端罚俸一年,彦儿,这下大家都知道错的不是你,是陆家了。以后,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再也不用怕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了。”颜芃说完上前摸了摸颜彦的头,正要把朝堂上的那场争论好好学一学,忽一眼瞥见妻子正一脸忧心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后知后觉的颜芃想起了院子里那些丫鬟们的敛声屏气。

“夫君,陆夫人上门来了,给彦儿送了一份赔罪礼,妾身做主收下了,彦儿却不肯要,让妾身退回去。夫君,妾身才跟彦儿说,得饶人处且饶人,陆家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不如就此丢开手,别白白便宜了那些看客。”马氏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礼单递给了丈夫。

第五十一章、相左

颜芃接过礼单扫了一眼,见礼单上排头写的是吴道子的鸟兽图一卷,欧阳询的字画一幅,越窑出的青瓷茶具一套,定窑出的白瓷梅瓶一对,此外还有徽州出的文房四宝一套,最后是适合女孩子的表礼二十四端。

颜芃看完之后默默估算了一下,这份礼单价值应该在纹银千两左右,陆家也算是拿出了点诚意。

于是,略一斟酌,颜芃换了种语气,“孩子,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你还是收下吧,皇上今儿在朝堂上也说了,陆家赔礼认错,咱们就此揭过,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因而,这些东西就当是陆家给你的补偿,不要白不要。”

马氏一看丈夫总算拐过弯来了,忙笑道:“可不是这话,彦儿,连皇上都开口了,我们再不就此揭过就是不给皇上面子。老话说的好,做不成亲家也别做仇人,毕竟这件事也不是陆家所愿,谁也不想发生这种意外的。孩子,你就听叔叔婶婶一句劝,把这些东西收下,这件事就此了结。”

“婶子这话不对,她还没有在太后的寿宴上向我公开赔礼认错呢,我和陆家的婚约也没正式解除,所以这件事暂时还不能了结。不过叔叔婶婶放心,等婚约正式解除了,我保证不再提这件事。”颜彦说完把东西一股脑地塞给颜芃。

“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还要退回去?”马氏的脸有点难看了。

“退不退看婶子的意思,婶子若是不想退也成,这些东西就当是陆家给颜府的赔偿,前提是婶子得跟陆家说明,我没有收下这些东西。”颜彦的话也有点冲了。

“好了,夫人,这件事稍后再议,左右太后的寿诞也没几天了。”颜芃看出妻子的不虞和颜彦的不喜来,怕这两人弄拧巴了,拉住马氏劝了一句。

颜彦倒也不想真和马氏吵闹起来,毕竟对方是长辈,还有一个“孝”字压着呢,“婶子,方才我有点过激了,不过我不是冲您,是冲陆家,这件事事关我的清白和颜家的声誉,我绝不退让。但我也绝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我答应,只要陆夫人当众认错赔礼,我和陆家解除婚约,从此后各不相干。”

“也好,就是委屈我家彦儿了。”颜芃伸出手去,摸了下颜彦的头。

他是被颜彦这句事关“颜家的声誉”感动了,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心心念念的仍是颜家的声誉,可他这个做叔叔的却做了什么?

还有,今儿在朝堂上,连孟诺都站出来质疑陆端的行径,他这个做叔叔却只是在一旁干看着,还是后来回过味来才跟着声讨对方的。

更别说太子这两天为颜彦做的这一切,比他这个做叔叔的强多了。

当然了,这里也有一个缘故,太子的身份不同,可也正因为他的身份不同,他能为颜彦做到这一步才尤为可贵。

总之,这一刻,颜芃惭愧了。

送颜芃和马氏离开后,颜彦也没心思再午睡了,而是坐在了绣架前,这幅作品还没有完工呢。

接下来几天,颜芃和马氏都未再出现在慎行居,颜彧也被禁足了,倒是颜彤每天照例还会过来一趟,见颜彦大多坐在绣架前赶绣活,她留下来聊聊颜彧的诗词画稿和牢骚什么的便离开。

颜彦每天早晚也照例会去上房请安问好,大多数时候只能见到马氏,没看到颜芃,而马氏除了每天问问她身子如何气色如何睡眠饮食如何,没再提陆家这个话题,也没提出家或出嫁这个话题。

因此,颜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

这天一早,也就是太后寿诞这天,马氏没等颜彦去上房请安,先带着三七和连翘来见颜彦了。

彼时颜彦正在梳妆,青禾替她梳了一个双螺髻,因着是去祝寿,她在发髻中间插了一对紫金蝴蝶,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艳丽的桃红色,脸上也稍微擦了点胭脂水粉。

“都弄好了?”马氏进门见颜彦坐在梳妆台前,换上了出门的新衣,笑着问道。

“好了,劳烦婶子久等了,还亲自跑了来,妹妹们都好了吗?”颜彦站了起来。

马氏一听这话眼圈很快红了。

“婶子这是?”颜彦略略有点意外,同时也有点不安,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孩子,婶子有几句话和你说。”马氏说完看了一眼连翘和三七,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忙走了出去。

青禾几个见此也忙放下手里的活跟了出去。

“孩子,是这样的,婶子请你去劝劝你叔叔。”

原来,马氏思虑再三,还是想带着颜彧一起进宫,理由有二,一是怕太后忌讳,毕竟是太后的千秋,说颜彧病了太后肯定会不高兴的;二是颜彦出事后,外面盯着颜家的人太多,颜彧若不出现,指不定会翻出什么来。

可谁知马氏和颜芃商量了一个晚上,颜芃都没答应,因为每年太后寿宴上都有助兴节目,而所谓的助兴节目无非就是才艺表演,有时是歌舞,有时是琴艺,有时是诗画,等等。

而颜彧刚拿了一个晒衣节的魁首,因此她极有可能成为众人打趣或关注的目标,万一太后或这些命妇们心血来潮说是让颜彧当场作诗作画,颜彧怎么办?

难不成到时还让颜彦在众目睽睽之下帮她作弊?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让她找个理由躲过去,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可马氏不这么想啊。

女儿这么大了,眼看着也要笄年了,这个时候不去这些命妇们跟前好好露个脸,孩子的亲事怎么办?

要知道,颜彦出事后,别看太子把陆家折腾得够呛,但颜府的声誉肯定不能和往日相比。

更别说,颜彦还打算去做什么尼姑,到时不定又会闹腾出什么动静来,如此一来,颜彧的亲事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

因此,马氏想把颜彧带到太后面前搏个好感,好让太后老人家记着,颜家不是只有颜彦一个女孩子,还有一个颜彧也快要笄年了。

第五十二章、托付

颜彦见马氏过来找她是让她去跟叔叔求情,不禁有点为难了。

说实在的,尽管她不喜欢颜彧的性格也不喜欢她的为人,但不可否认的是,颜彤、颜彰和颜彬几个本性纯良,和原主的关系都不错,还有颜芃这个做叔叔的,这些年对原主基本也做到了视如己出,因而,颜彦也就不去计较颜彧的这些小心机了。

毕竟这是古代,是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否则的话原主也不会一出事就上吊自杀,说白了还是怕影响到整个颜氏一族的声誉。

基于这些原因,颜彦也并不是很希望颜彧去参加这场寿宴,万一真因此出点什么意外令她颜面扫地,将来颜彤几个的亲事都会受到影响的。

可问题是在一个母亲眼里,是看不到自家孩子的缺点的,因而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怀疑过颜彧的绣品和诗作不是出自她本人之手,她只知道自家女儿也是一个相当有才华的人,所以才会想着在太子妃面前露个脸。

尽管事与愿违了,但马氏依旧不肯面对现实,或者说,给女儿说一门好亲事的诱惑显然比女儿露馅带来的麻烦大多了。

“婶子,这件事我不好去劝叔叔,我一个小孩子,说话也没多大分量,还是婶子您去比较好。”颜彦拒绝了。

“彦儿,你叔叔固执起来很难听进别人的劝,也就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几分。听话,好孩子,婶子这么做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二妹,还有你和你三妹,你想啊,今日陆夫人会向你当众赔礼认错,这件事肯定会迁怒到我们颜家来,偏陆家是四公之首,世袭罔替,那些公侯之家大多要看他的眼色行事,婶子担心你们姐妹三个的亲事要作难了,所以才想着带你们几个出去露个脸。”马氏拉着颜彦的手说道。

对方把话说到这程度,颜彦还能说什么?

“好吧,我答应婶子就是了,不过有一点,和陆家的事情完结后我就出家,婶子还是多操心操心二妹的亲事吧。”颜彦也有几分好奇,颜彧在这次丑闻中究竟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唉,还是我们彦儿懂事,来,孩子,快看看婶子给你们几个打的首饰,你们姐妹三个一人一套,喜欢吗?”马氏说完打开了丫鬟带来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套金灿灿的纯金首饰,项圈、金锁、镯子、金钿、金钗、步摇,有的上面还镶了小手指头大小的珍珠。

“婶子,我这有不少首饰了,这又。。。”

“女孩子哪有嫌首饰多的?听话,你们三个一人一套,这还有婶子命针线房赶出来的新衣裳,你瞧瞧合身不?对了,听说你只给太后老人家准备了一幅绣品,还用不用婶子从库房里给你找两样东西?”马氏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另一个包袱,里面是两套色彩艳丽的新裙子。

“这衣料是哪来的?”颜彦记得上次陆夫人赔礼送了不少衣料来,因而有点怀疑这料子是陆家送来的。

“放心,这是太子和太子妃上次来送的,都是南边来的好料子,这几款花样喜庆些,正好给你们姐三个一人做了两身,听话,换上吧,也让太后和太子妃见了欢喜欢喜。”马氏一遍说一边亲自动手给颜彦试穿。

颜彦见此只得领了马氏的好意。

大约一刻来钟后,颜彦换上了马氏带来的新衣也戴上了新首饰,这才跟着马氏出门,谁知两人刚走到二门处,颜彤追了过来,说是颜彧请马氏过去有话要说。

颜彦见此自己带着青禾青苗去了上房,因着是太后的寿诞,这天的朝会早早散了,颜芃也早早回来了,打算一会跟着马氏等人一同进宫去朝贺。

以往的规矩是太后先在武英殿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然后才回到慈宁宫里接受晚辈和族人近亲们的叩拜,再然后才是接见这些朝廷命妇们。

之前因着祖母的缘故,每年太后的寿辰颜彦一家都会提前些进宫,他们算是太后的娘家亲戚,和云家在京城的亲友们一同去朝贺。

这不,颜彦进上房时,颜芃已经换好了出门见客的衣服,是一件枣红色的直?,中间系了一条黑色的宽边腰带,上面用金线和银线绣了一圈祥云图案,腰前挂了一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羊脂玉佩。

见颜彦进门后不说话只顾打量自己,颜芃上前主动拍了下颜彦的头,“看什么呢?”

“叔叔这一打扮仿佛年轻了好几岁,我在想,如果我爹活着,是不是也和叔叔一样的年轻和帅气呢?”

颜芃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你爹要活着可比你叔叔强多了,他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要不那么年轻就能带兵打仗了?可惜。。。”

说到后面,颜芃也有几分唏嘘了,他想的是如果自己的兄长还活着,陆家是断不敢如此轻视颜彦的。

“叔叔,高兴的日子,我们不说这些。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想和叔叔商量,二妹年纪也不小了,每年的寿宴她都参加,独今年不去,只怕那些好事者会多方打听,咱们家人多嘴杂的,保不齐就有人贪图小利什么的把话传了出去,所以依侄女愚见,叔叔不如就成全了二妹吧,叔叔放心,我们姐几个肯定在一起,有什么事情我会掂量着办的。”颜彦求道。

“是你婶子让你来做说客的吧?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罢了,既然你这么说了,叔叔就把这两个妹妹托付于你。”颜芃很快猜到了是马氏在背后搞的鬼,为了不让颜彦难做人,他只得把这件事应了下来。

事实上,他方才也在反复思量这个问题,觉得生病这个借口委实不太合适,毕竟是太后的寿宴,生病绝对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肯定会引起太后的膈应。

此外,太子和太子妃已经知道那幅团扇是颜彦代笔的,这个时候颜彧借口生病,岂不摆明了是心虚?

当然了,颜芃也是因为相信颜彦不会让颜彧出丑这才松口的。

第五十三章、使点巧

颜彦见自己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叔叔,倒是也没多想,忙吩咐人去兰心院告知马氏和颜彧等人。

彼时颜彧也正缠着马氏撒娇,见到当归来传话,忙不迭地梳妆打扮起来。

因着颜彧梳洗打扮花了点时间,颜彦一行赶到宫门口的时候,云家人已经候着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云家这次只来了云泽一个,他的妻小前些时日回老家了,说是老家母亲身体抱恙。

颜芃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故而一见面就问老家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老人家的身体如何了等等,毕竟病着的那位也是颜芃的舅母,算是很亲近的长辈。

“要我说,舅舅舅母他们不如都上京城来,左右表哥也进京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了,大家在一起互相也能有个照应。”颜芃劝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还能缓解一下太后的思乡之情,说起来云家这几个兄弟姐妹,如今也只剩一个太后和老家的舅舅了,因此,颜芃才会如此提议。

云泽当然也清楚这一点。

别看他是太后的娘家侄子,也借了太后不少光,可和太后的关系并不很亲近,更多的是敬畏,对高高在上的皇权的敬畏。

主要是他从小在老家那边长大,等他懂事之时祖父已经过世了,而云家虽出了一个太后,可他祖父是科举入仕的,官位不能继承,太后就是想扶持也是师出无名。因而祖父一没,他们云家都回到了乡下老家。

云泽倒是也有一个父亲和叔叔,可父亲和叔叔都止步于秀才,秀才是不能出来做官的,于是,他们在老家开了一间书院,着重培养族中子弟。

云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经过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总算考中了同进士,在外面放了几年太后便找个由头调进了京城,如今是吏部一名正五品的郎中。

因着云泽进京也不过三年光景,且在这之前,他和太后也没见过两次面,所以姑侄之间更多的是陌生,这种情形下,如果他父亲进京了自然要好一些,毕竟父亲是太后姑姑唯一存世的兄长,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和他不同。

“好了,侯爷,有什么话我们路上说吧,太后老人家只怕该着急了。”马氏打断了颜芃和云泽的对话。

得知云泽的妻小是因为老家的婆母抱恙没能赶来参加太后的寿诞,马氏更是庆幸自己把颜彧带了来,否则一个两个的娘家人都不来且都是因为身体抱恙,太后心里能高兴才怪呢。

还别说,真让马氏说对了。

这不,颜彦一行进了慈宁宫,跪在大殿上磕头祝寿时,太后扫了一眼地上的人,“都起来吧,怎么今年少了不少人呢?”

“启禀太后,小侄的眷属还在老家未归,家父托人给太后带了些老家的特产来,还有一枚平安符,并嘱咐小的给太后磕个头,祝太后健康长寿。”云泽说完起身又要行礼时,被太后劝住了,“罢了,你父亲是我嫡亲的兄长,这头我不能受,把你的东西呈上来吧。”

见云泽还待跪下去行国礼,一旁的李琮说道:“阿泽表弟,在座的不是家人就是正经亲戚,无需行国礼,听母后的,把你家乡的东西呈上来让母后高兴高兴。”

云泽见此忙递出了一份礼单,礼单上面放了一枚杏黄色的平安符。

太后身边的容姑姑没等发话便上前几步把东西接过来放到太后手里,随后又吩咐太监把东西抬上来。

太后一看礼单上有老家的鲜果,龙眼、荔枝、芭蕉、芒果等,此外还有各种干果若干,倒是也十分欢喜,只是有一点,她知道现有的条件下从老家送点荔枝来太不容易了,太劳民伤财。

“今年就罢了,往后千万别这么做了,你父母身子骨可还好?”太后摸着手上的平安符,再看看太监抬上来的这些东西,眼圈有点红了。

自从进宫后,她和老家的兄弟只见过一次面,说不惦记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好,家父也是惦记着太后,还请太后多多保重。”云泽十分清楚他有今天仰仗的就是太后,因而才费心尽力地准备了这些生日礼物。

毕竟他底子薄,拼财力和人力都拼不过别人,只能使点巧了。

“还是表弟有心了,知道母后想念什么,母后这些日子正苦夏呢,你送的这些东西可巧解了母后的燃眉之急。”李琮笑着说道。

“多谢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云泽长揖一礼,回道。

“东西不过是个念想,难得的是有心了。”太后拈起一枚芒果干放进嘴里嚼了嚼,“不错,是小时候的味道。”

说完,太后命人把这些鲜果分给众人,随即也命颜彦几个起身,赐坐。

所谓的赐坐就是席地而坐,面前摆了一张矮几,矮几上有好几种瓜果点心,颜彦几个坐下来时宫女正往每个矮几上摆放云泽送来的南边水果。

这是颜彦来古代后第一次见到荔枝、龙眼、枇杷等,原主之前压根没见过,可颜彦忘了呀,东西就放在她面前,见别人都开吃了,她也随手拿起一枚荔枝熟练地剥壳往嘴里送了,这一行径落在颜彧眼里她总觉得怪怪的。

“大姐,你以前吃过这些?”

颜彦心下一凛,倒是也很快反应过来了,“没有啊,这不看大家怎么吃,跟着学呗。”

“不对啊,可我看你动作很熟练,就是有点不雅观。”颜彧总算想起来哪里怪了,大姐的举动根本就和平时判若两人嘛。

颜彦听了这话真想拍下自己的脑袋,千小心万小心的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果然是吃货本色。

正为难时,可巧李稷拿起了一个荔枝左瞧右瞧的,“皇祖母,原来这就是荔枝?孙儿长这么大是头一回见呢。”

“还别说你,朕也才见过两次,说到这,朕倒是想起了一件往事。当年彦儿的父亲去南越征战时曾经命人随着八百里加急快报送了几样鲜果来,其中就有荔枝,当时他生怕我不认识这几样水果,还特地把每样水果画上去标注了名称和吃法,可惜,那幅画朕再也找不到了。”李琮感慨道。

颜彦一听便觉得要坏事。

第五十四章、蛋糕

果然,李琮话音刚落,只见太后笑道:“这有何难,前些日子彧儿送我一幅团扇,上面的鱼和水都会动似的,不如就让彧儿替你这几样果品画下来。”

“哦,果真有此事?没想到鹏飞的女儿也出息了,什么时候画来给我瞧瞧。”李琮一高兴,连自称都换了。

“难得皇上有兴致,母后也高兴,不如现在就让颜家二小姐画一幅,说真的,臣妾也好奇怎么可以把东西画成如此神似呢。”皇后也开口附和了。

“启禀太后、皇上和皇后,画这种画需要调色,只怕一时半会弄不好,不如臣女斗胆请太后赐臣女几样果品带回家细细观摩,照着果品画好了再给皇上送来。”颜彧起身回道。

“还是彧儿妹妹聪明,既讨要了果品又讨好了太后和皇上。”李稷说完瞥了一眼颜彧,挑眉一笑。

“说到讨好太后,启禀太后,臣女也给太后做了一样点心来,能不能斗胆请太后尝尝?”颜彦把话接过来了。

“哦,是吗?彦丫头给我做什么了?”太后不傻,见颜彧拒绝当场作画,李稷又出言讥讽,倒是也猜出了这里面定然有什么不妥。

只是今天是她的寿诞,颜彧又是颜芃的嫡长女,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出了影响自己的心情同时也让颜芃失了颜面,因而颜彦这个时候开口把话接过去是再好不过了。

再则,以她的身份和年龄,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因而,她更看重的是对方的心意。

比如云泽的这份贺礼,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个新鲜的荔枝和龙眼等,在意的是那些干果,一看就是自己家人晒的,有小时候的味道。

因为刚进宫那几年,她想家想的厉害,母亲没办法,每年都亲自挑一些新鲜的水果晒干了托人给她送来,再后来,母亲没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吃到这种味道的东西了,所以她这才有所感慨的。

而颜彦也是知道原主每年这天也会给太后做一两样家乡的点心,原主的手艺是跟祖母学的,倒也还算地道。可每次做来做去都是那几样,因而她今年想创新,试试前世的蛋糕,因为她知道太后喜食甜的,蛋糕松软,应该会赢得她的喜欢。

说来也是巧,颜彦的上一世家里正是开烘焙店的,所以她平时没少跟在妈妈后面忙乎,因而对各种糕点的制作流程和配方大都还有点印象。

不过因着时间关系,颜彦没有去试做奶油,只是用牛奶、鸡蛋和面粉做了一款海绵蛋糕,也是最简单的那种,太复杂的她怕不好解释。

只不过这蛋糕她原本是想等着那些命妇们都到齐了再拿出来的,她是想在那些命妇们跟前露个脸,失去她颜彦,绝对是陆家的损失。

可这会因着要替颜彧解围,她只得先把东西奉献出来。

蛋糕是放在一个纸盒子里带进来的,上面还打了一个别致的蝴蝶结,再用绢丝做了一朵假花,别说马氏,就连颜彧颜彤甚至进宫门时检查的太监都以为那里面装的是绣品,故而这会见颜彦把这个纸盒子双手送到宫女手里,大家均有几分好奇了。

宫女把纸盒送到容姑姑手里,容姑姑接过纸盒放到了太后面前,太后看着上面的大红蝴蝶结先就喜了,“彦丫头的心思跟别个就是不一样,手也巧。”

李稷见此也猜到了颜彦的用意,想了想,也就不打算为难颜彧了,“皇祖母,到底是什么精致糕点,孙儿都有些好奇了。”

“嗯,是呢,我也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我都闻到一股香味了。”太后一边说一边亲自解开了这蝴蝶结,把上面这一层盖子拿开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个蛋糕虽没有奶油,但大小形状和一般的生日蛋糕无异,且颜彦也用松仁在蛋糕上面摆了几个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不错,看出是用心了。”太后一看这几个字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一旁的李琮见太后如此开心,也凑过去瞧了瞧,“确实用心了,闻着味道也不错。”

“启禀太后,盒子下面有一把小竹刀,臣女斗胆恳请太后亲自动手把这块糕点分成小块赏给众人,我们也跟着借借太后的福分,太后也能结个善缘和福缘。”颜彦走到大殿中间跪了下去。

“好好好,这头一块,就赏给我们彦儿吧,这孩子从小七灾八难不断,希望过了今日,以后都能顺顺当当的。”太后说完果真动手切了一块命身边的宫女给颜彦送来。

颜彦一开始还想拒绝,可转而一想,这是宫里的惯例,外头送的东西必须得有人试吃才能进太后和皇上的口。

“臣女叩谢太后大恩,并恭祝老寿星从此后一生平安,百事顺心,千事吉祥,万事如意。”说完,颜彦双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一角蛋糕,当着大家的面送进了嘴里。

太后见颜彦毫不犹豫把糕点送进了嘴里,便也切了一条自己尝尝,“真是不错,很喧软,入口即化,香香甜甜的,我吃了这么多年糕点还没吃过这种味呢。”

“连母后都说没吃过,儿臣也想尝尝了。”李琮也跟着凑趣了。

他对甜食倒没什么大兴致,只是见太后喜欢,也跟着凑把热闹。

“皇儿也越活越回去了,你姑姑还没尝过呢。”太后打趣了一句,切了蛋糕命身边的宫女给大长公主送去了。

大长公主年龄也不小了,牙口不好,自然也喜欢这种又甜又喧软的食品,着实夸了两句。

这时,李琮也接到了太后送给他和皇后的蛋糕,他先放到嘴边闻了闻再送进嘴里,“果真是香香甜甜的,丫头,这手艺是跟谁学的,御膳房也做不来这个味道。”

“本宫也是头一次吃到这么香甜和软的糕点,确实很不错。看来,颜家大小姐确实了得,连御膳房的师傅都比下去了,这手艺到底是跟谁学的?”皇后笑眯眯地看着颜彦,等着颜彦的回答。

第五十五章、皇后的不喜

不知为什么,看着皇后脸上的笑容,颜彦直觉后背一阵凉风袭来。

幸好,她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回皇上和皇后,是臣女自己琢磨的,臣女也是前些日子在藏书楼里翻到了一篇风物日志,期间有人提到一件事,说是他们当地有一位西洋来的传教士善用鸡蛋、牛乳和面粉做一种糕点,很是喧软可口,臣女正发愁太后的寿诞没有什么别致东西呢,便在家练习了好几天,浪费了不少鸡蛋和面粉,所幸还算勉强能拿出手。”颜彦恭恭敬敬地回道。

为了这个理由,她还特地找到一本风物日志,自己偷偷把这段话加在了其中,用的是她自己的笔体,不是原主的,且也不是用毛笔写的,是用野鸭子翅膀上的毛当笔,算是硬笔书法了。

“才刚皇祖母夸你心思巧,没想到果真从这来了,仅凭两句话就能做出比御膳房的厨子还好吃的糕点来,以后谁娶了彦儿妹妹,这福分可不小。”李稷的心里再次泛起了一丝涟漪。

可惜,也仍只是涟漪。

这不,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太后脸上闪过一丝不喜,“要不怎么说这孩子命不好,从小七灾八难的呢,可见老话说的好,傻人有傻福,太聪明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再有别的什么想法。

颜彦听出太后语气里的嫌弃,刚要开口为自己申辩,只见李稷拉着孙氏站起来,“皇祖母说的自然没错,傻人有傻福,不过皇祖母金口玉言,彦儿妹妹吃了皇祖母赏赐的糕点,定会借着皇祖母的福分,从此后顺顺当当的。所以呀,孙儿和孙儿媳妇也想尝尝这糕点,也跟着老祖宗借点福分。”

“好好好,来,老祖宗就分你们一点福分,你们两个以后也顺顺当当的,多为我们皇家开枝散叶的。”太后见孙子还没糊涂到忘了自己的身份,倒也给了他这个面子。

接下来太后亲自把剩下的蛋糕分割成了小块,给在座的小辈们一人送了一块,包括了两名长公主。

颜彦照例收到了一通夸赞,可因着有太后前面那番话打底,这些夸赞话听起来未免有几分敷衍之嫌,好在颜彦的本意倒也不为这。

不管怎么说,颜彧是躲过了这一关,她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接下来又有别人献礼,是几位住在京城的亲王郡王世子世孙什么的,这些人颜彦基本不熟,因而也没多大兴趣。

不过颜彦留意了一下,这些贺礼中还真有不少稀罕物,比如通体红艳的珊瑚树、拳头大的夜明珠、大幅的玉雕、冬暖夏凉的玉席和玉枕、精妙绝伦的刺绣,鸽子蛋大小的珍珠,等等等等,总之,叹为观止。

待在座的这些人献礼完毕,皇上领着太子和皇子、侄子等一干男丁告退了,因为该到命妇们进宫朝拜了。

待宫女太监们收拾大殿的时候,太后去了一旁的偏殿更衣,皇后向颜彦招了招手,她问颜彦打算如何了结和陆家的恩怨。

说实在的,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看到颜彦,在她看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颜彦就算不死不出家可也不能如此堂而皇之来参加太后的寿宴吧?

这脸皮是得有多厚?

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想勾搭太子,这个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因而,尽管皇后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可颜彦能是感知到对方的不喜,只是事到如今颜也没法撒谎,她仍是大着胆子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皇后倒是也听闻颜彦让陆夫人当众赔礼认错一事,也知道自己儿子为颜彦做了不少事情,且还破天荒动用了杖责,如今外面甚至有传言,说太子李稷之所以对陆家如此苛责是因为他对颜彦有了私情。

尽管这番话目前还没有闹得满城风雨,但皇后是决计不敢大意的,为此,她很不喜欢颜彦,甚至还有几分嫌恶,觉得这丫头有点太搞不清自己身份了。

说白了,她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算那天陆家不该把陆呦带去颜府,可责任也不在陆呦一个人身上吧?如果不是颜家对下人们管教不严,如果不是颜家的藏书楼后门恰好开着,又何至于让陆呦钻了这个空子呢?

因此,这件事不能一边倒地讨伐陆家,颜家也有错,且还是大错。

可颜彦却不懂得见好就收,非要逼陆夫人一个一品诰命夫人向她当众赔礼认错,这要不是仗着太后和太子的撑腰,她有几个胆量敢这么做?

说来皇后也有几分不解,这件事明摆着颜家也有错,可陆家又是因为什么肯吃下这个暗亏呢?

事情发生到现在,陆家闭口不谈颜府的错,一边倒地把责任揽了过去,这委实不太像陆家的做法。

想到这,皇后看着颜彦问道:“本宫听闻皇上和太子已经替你教训陆家了,皇上也命镇国公向你叔叔赔礼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可你还不依不饶的,你究竟打算如何收场?”

“回禀皇后,臣女也想早日解除和陆家的婚约,彻底了结此事,随后去城外的青莲庵修行一段时日,去去身上的晦气,同时也好好静下心来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修行?你不打算嫁人了?”皇后听到这番话再次不喜了。

不嫁人,去庵里修行,那她儿子能放得下?

“回皇后,暂时不想。”颜彦正犹豫要不要搬出太后来压一压皇后时,只见太子妃笑吟吟地过来了,她是来向皇后回禀关于宫乐表演的安排事项的,也算是为颜彦解围了。

本就心情不爽的颜彦回到座位又被马氏拉着询问了一番她和皇后的谈话内容,偏马氏话里话外也向着陆夫人,大意是颜彦要得理饶人,要见好就收,也说什么傻人有傻福,慧及必伤等,总之,退一步大家各自安好,针尖对麦芒的后果就是伤人又伤己。

颜彦正不耐烦时,太监来传,命妇们在慈宁宫外候着呢,没一会,容姑姑扶着太后从偏殿出来了。

第五十六章、三巧

太后在主位上坐下后,门口的太监宣一品诰命夫人进殿了。

颜彦扫了一下,进来的大约有二十多人,有的是扶着老人,有是领着小女孩,领头的这位穿着大红一品仙鹤诰命服且胸前佩着着一条金色霞帔的便是陆夫人,陆夫人年龄不大,理应不到四十,只是古代人寿命普遍短,结婚早,因而才三十多岁的人便看得有点暮气沉沉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和她最近的糟心事有关,心情不好,黑眼眶和下眼袋都出来了。

颜彦正打量对方时,颜彧伸手抻了她一下,努了努嘴,颜彦忙跟着她一起走在马氏后头也站到这些人当中了,可巧就在孟家之后。

孟家这次来了三个人,颜彦的外祖母常氏和大舅母田氏以及孟箐,孟箐和颜彤岁数相仿,今年十三,她是田氏最小的女儿,性子活泼,深得长辈们的喜爱。

这不,看见颜彦,她转过身子冲颜彦挤了挤眼睛,倒是没敢开口说话,毕竟场合不同。

磕过头之后,马氏带着颜彦三个找个矮几坐下来,旁边正好挨着孟家,颜彦坐在边上,一边是颜彧一边是孟箐。

“大表姐,我听说你要陆夫人向你赔礼认错,是不是真的啊?你真不打算嫁给陆世子了?”孟箐凑过来低声问道。

颜彦摇了摇头,只笑了笑,没开口。

“难不成你真想嫁给那个哑巴?”孟箐又问道。

“嘘,这人多嘴杂的,有什么话我们回头说。”颜彦做了一个动作。

主要是她发现颜彧正竖着耳朵听着,怕过了话,尤其是这种听不真切的半截子话最容易惹事了。

孟箐倒是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忙把身子坐正了。

说实在的,她倒不是不懂这些规矩礼仪,也不是不懂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她只是太好奇了。

颜彦出事后,她本来是想跟着母亲来看望颜彦的,可母亲以有正事要谈为由拒绝了她,母亲回去后,她原本是想自己一个人来的,偏母亲又以颜彦不能开口说话需要静养为由再次拦住了她,再后来,颜彦去孟家看望老太太,孟箐又不巧出门了,因而两人再次错过了。

这一拖就拖了将近一个月,孟箐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迫不及待地和颜彦耳语了几句。这不,经颜彦一提醒,她很快安静下来了。

两人刚把身子坐正,二品诰命夫人们进来了,跪拜后,她们坐在了中间这一排矮几前,接着便是三品诰命,坐在了最后面那一排。

众人都落座后,太监开始献礼了,第一个被抬进来的是陆家的东西,是一幅羊脂玉的观音坐像,这尊坐像高约两尺,不管是玉质还是雕工都是上上乘的,菩萨是坐在莲花座上,低眉顺眼的,右手立着放在胸前,左手呈兰花状,像是在念经,也像是在讲法,整个线条都很流畅,不管是菩萨的裙裾还是莲花的花瓣以及菩萨的眉眼,都清新可见,一看就不是凡品。

太监刚把这礼物唱出来,陆夫人站了起来,“启禀太后,臣妇听闻太后素喜吃斋念佛,且又一向宽厚待人,故臣妇特地为太后请来了这尊南海观音,保佑太后老人家健康平安,寿如彭祖。”

“好好好,不错,哀家正想请一尊菩萨呢,镇国公夫人有心了。”太后明知陆夫人这尊菩萨送的别有深意,可也给了对方这个面子。

接下来就是辅国公王家和护国公吴家以及治国公赵家,这四公是当年和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世袭罔替,超一品,只比郡王低一等,食俸禄五千石。

四公献礼后便轮到了八侯,八侯虽也是位居一品,食俸禄三千石,但爵位是三代不递减,原本颜芃是第四代,可因为颜彦的父亲颜芮战功卓著且又战死沙场,皇上格外开恩,并没有降了颜芃的爵位,依旧给了颜芃一个侯爵。

因此,可以毫不客气地说,颜芃的这个侯爵绝对是用原主父亲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这一点颜芃倒是也认可,所以对原主也算是视如己出并有求必应。

扯远了,如今且说眼前,八侯里颜家排第二,因而颜家的礼物是八侯里第二个拿出来的,马氏送的是一幅用一百零八颗珍珠嵌成的寿字,每颗珍珠大小相近,颜色相近,且个个都有小拇指盖大小,这份贺礼着实不轻。

颜彦的绣品也跟着这幅寿字图一起抬进来的,装进了一个紫檀木的框架里,这框架是原主之前准备好的。

“启禀太后,这幅绣品是臣女亲自绣好的,臣女借麻姑的寿桃恭祝太后老寿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富贵安康,天伦永享。”颜彦站起来出列走到大殿中间又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抬上前来哀家再细看看,哀家怎么觉得这仙鹤像是在飞,眼睛也会动似的?还有,仙鹤的旁边怎么多出来一只燕子?”太后看出了这幅绣品的不凡,和以往送的不太一样,明显长进了不少。

颜彦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原主擅长的是丹青,工笔画虽也略有涉及,可和她这位学过现代素描的人相比肯定有差距,所以颜彦把这幅绣品上的仙鹤略做了点修改,同时加上了一只燕子。

还有一点,仙鹤的眼睛她是用自己头发绣的,古代人对自己头发相当爱惜,信奉的是身体发肤都受之于父母,是决计不舍得拔下来当绣花线用的,所以这也算是她的一个秘密武器。

“回太后,这只燕子有两重意思,一是燕子是一只报喜鸟,俗话说,燕子不进愁家门,进的都是那些有喜事和好事的祥和人家;二是臣女名叫颜彦,故而臣女也想做一只会飞的燕子,给太后老人家带去吉祥、幸福和安康。”

“皇祖母,孙媳今儿总算明白老祖宗说着孩子心思巧和手巧是怎么回事,依孙媳愚见,还得加上一个嘴巧呢。”孙氏笑吟吟地夸道。

太子妃开口了,很快就有人附和了,再说太子妃也没说错,抛开颜彦的名声不说,这幅绣品的确是上乘之作,更别说颜彦又左一个报喜又一个吉祥什么的,任谁听了都得乐开花。

可惜,她们认可了颜彦的才华却不认可颜彦的品行。

第五十七章、别有用心的认错

出了这种事情,原本这些命妇们也都以为颜彦不会来参加今日的寿宴。

因为大周开国以来,也不是没有出过品行有污的女子,可她们不是被沉塘就是自行了结,再不济也主动削发为尼,哪有像颜彦这么厚脸皮的?

当然了,说完全厚脸皮也不对,毕竟颜彦一开始也是打算自行了结的,可阎王爷没收。

只是谁也没想到,死过一回的颜彦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非但不再寻死了,还说服了太后为她撑腰,要逼陆夫人当众向她赔礼认错。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还搬动了太子当靠山,不但把陆家两位公子杖责了,还命人抬着这两位公子招摇过市,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陆家两位公子因为冲撞了颜家大小姐被杖责了,如此一来,过错都推给陆家了。

这女孩子也太有手腕了吧?这样的女孩子谁家敢娶进门?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自打颜老夫人没了之后,这丫头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的,平时也不显山不露水的,估计是不想聪明外露,怕给自己招惹麻烦。

可谁承想,躲来躲去,麻烦还是找上了她,听说兔子逼急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人?

想到这些,大殿里的命妇们一个个都兴奋起来,要知道陆家可不是别家,是四公之首,整个京城,除了皇家,也就属陆家最尊贵了,可今儿陆夫人要向颜彦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女当众赔礼认错,这种热闹可是百年难得一遇,谁不想看?

太后自然也猜到了颜彦的用心,可问题是,就算她再想为颜彦撑腰,也得等这些命妇们把礼都献完吧?

谁知就在太后开口叫颜彦回到自己座位上时,陆夫人站了起来,“启禀太后,臣妇有话要说。”

“镇国公夫人请讲。”太后给了她这个面子。

“回太后老人家,臣妇今日来此,除了向太后老人家祝寿,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向颜彦姑娘当众赔礼认错,臣妇本来是想等献礼结束之后再践行承诺的,可没想到颜彦姑娘似乎等不及了。也罢,早也是认晚也是认,臣妇还是现在就认了吧,省的颜彦姑娘不安心,也省得太后老人家为我们操心。”说完,陆夫人冲着太后和皇后笑了笑,接着又落在了颜彦脸上。

颜彦自然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时,只见陆夫人正式向颜彦屈膝行了个礼,“颜彦姑娘,我让我家二郎带着大郎去参加你的笄年礼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在此,我向颜彦姑娘赔礼了,还望颜彦姑娘大人大量,饶过我那两个可怜的儿子吧。我听说颜彦姑娘想出家为尼,姑娘想必知道,佛家是最讲宽宏大量和积德为善的。”

这话颜彦就更不爱听了,“陆夫人这话小女子就不懂了,第一,这赔礼认错不是你们承诺的,是小女子自己提出来的,所以算不得是什么践行承诺;其二,小女子答应陆夫人,待陆夫人赔礼认错后一并解除和陆世子的婚约,因而,小女子无所谓什么心安不心安,只怕等不及的是另有其人吧?其三,小女子区区一个无父无母的弱女子,被人欺负被人算计了也只会自认活该倒霉,不得已才找一条白绫把自己挂上去,哪有什么资格和本事去饶恕别人?相反,小女子还想求求陆夫人,求陆夫人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这番话陆夫人也不爱听,她转向了太后,“启禀太后,臣妇虽是诚心诚意地向颜彦姑娘赔礼认错,但臣妇再三申明一点,这件事真是一个意外,不是事先算计更谈不上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太后若是不信的话就请问问定南侯夫人,自打订亲以来,臣妇一向对颜彦姑娘疼爱有加,每年的节礼年礼都是臣妇亲自准备,送的也都是颜彦姑娘喜欢并用得上的,且还打发我们二郎亲自送去。还有,为了等她长大,我们二郎硬生生拖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原本以为今年姑娘笄年了,我们陆家可以办喜事了,为此我们陆家连迎亲的日子都找高僧算好了,可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妇也觉得冤枉啊。”

陆夫人说到这特地顿了一下,往在座的这些人脸上看了一眼,最后停顿在颜彦脸上,“还有一点,虽说我不该让二郎带着大郎去府上参加颜彦姑娘的笄年礼,可若是那天你们颜府没有把藏书楼的后门打开,若是那天颜府的婆子仆妇们稍微尽责些,这起意外就不会发生。因此,这件事的责任绝不能让我们陆家一家承担。”

“照陆夫人推论,如果有一天你们陆家进了盗贼,应该追究的不是这个盗贼的罪责,而是你们陆家的下人,谁让下人们没有把家看好?”颜彦回击道。

“自然如此,责任一半一半。”

“陆夫人这话小女子不敢苟同。佛家有言,任何事情都讲究因果,盗贼偷盗,盗贼是主因,如果他不对别人的东西生出觊觎之心,又怎么会甘愿冒险去偷盗?同理,如果不是陆世子把陆家大公子带进颜府且没有尽到看管之责,陆家大公子想必也不会乱闯乱入。。。”

可惜,颜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氏打断了,“彦儿,这是两个不同的事件,不能把陆世子和盗贼相提并论。”

说完,马氏急急站了起来,“陆夫人所言极是,这件事我们颜家确实有一部分的责任,我也审过那几个仆妇了,她们确实为了去藏书楼后面的芦苇丛里捡野鸭子蛋才把后门打开了,而那个后门一般情形下也没有外人进出,且只有一条湖边的芦苇小道能斜插进去。谁知可巧那天就让陆家大公子误打误撞走进了那条小道。为此,只能说发生这种意外纯属天意,我相信这绝非陆夫人的本意,自然也不是我们颜家的本意。”

解释完这件事的大致经过后,马氏也出列向太后跪了下去,她还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合适的机缘

马氏确实有话要对太后说。

“启禀太后,这件事臣妇确实也有失职之处,依臣妇的愚见,陆夫人错也认了,礼也赔了,这件事不如就此揭过,臣妇想着,做不成亲家也别做仇家,毕竟这种意外谁也无法预测。就是有一点,苦了我们彦儿姑娘,因而,臣妇斗胆恳请太后为我们彦儿姑娘下一道懿旨,恢复我们姑娘的清白和闺誉,也请在座的老夫人老太太和夫人太太小姐们帮帮忙,流言止于智者,还请你们帮着分辩分辩,奴家感激不尽。”

最后一句话马氏是对在座的女眷们说的,为此她特地转着圈向大家行了个礼。

这番举动虽然令颜彦很是恼火,但却契合了太后和皇后的心思,毕竟堂堂镇国公府的面子她们不能不顾忌,万一把陆家逼急了,陆家要罢朝的话,也够皇上喝一壶的。

要知道,整个北部的防线可都掌握在陆家手里。

因而,不待颜彦开口,太后先发话了,“如此甚好,大家各自退一步,就此揭过。对了,哀家方才听镇国公夫人说陆老夫人身上不爽,哀家回头打发个太医去瞧瞧。”

“有劳太后惦记,我们老太太那天从颜家出来本就心气不顺,这些日子没少在家念叨,说这两个孙子的亲事也太坎坷了些,偏那日我们大郎二郎被抬着回家又惊动了她,想瞒没瞒住,老人再次受了点惊吓,又心疼两个孙子挨打,这口气出不来,这才病倒了。”陆夫人见太后和马氏都服软了,心下更有底气了。

这不,话一说完,她也学着马氏向在场的女眷们行了个礼,“奴家在此也恳请大家口下留情,颜家大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我们家大郎二郎也不是什么孟浪之辈,以后他们还是要各自婚嫁的,有合适的,还请在场的各位帮着牵个线搭个桥,奴家感激不尽。”

“说到合适的,母后,儿媳倒是有个想法,方才镇国公夫人和定南侯夫人都说了,这件事是意外,换句话说,是天意如此。既是天意,儿媳觉得,颜家大姑娘和陆家大公子说不定还就是一段良缘呢。”皇后转向太后悠悠地说道。

颜彦听了这话刚要跪下去回绝,只见太后开口了,“彦儿,皇后亲自替你牵线做媒,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荣耀,还不跪下谢恩?”

“回太后,回皇后,臣女不想。。。”

“回太后,回皇后,这门亲事臣妇也觉得不错,还是老话说的好,不是冤家不聚头,陆家大公子和我们彦儿姑娘经过这番磨难,以后定会好好珍惜这份缘分的。”马氏再次打断了颜彦的话。

“启禀太后启禀皇后,臣妇替我们大郎叩谢皇恩,这门亲事我们大郎是千肯万肯的,多谢太后和皇后成全。”陆夫人倒是喜滋滋地出列并跪了下去。

颜彦一听这话更堵得慌,什么叫“千肯万肯”,这不还是暗示自己和陆呦有私情吗?

“启禀太后,臣女有话要说。。。”

“彦儿,自古姻缘便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不在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叔叔婶婶,哪有姑娘家家的插手这些事务的?”太后打断了颜彦的话,虽然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可看向颜彦的目光明显冷了几分。

这是在恼颜彦不识抬举不识大体了。

虽说她对皇后突然插手也觉不喜,可对方是皇后,她不能不给皇后面子。

此外,她也觉得颜彦嫁给陆呦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也符合她的初衷,比出家做尼姑肯定强多了。

再则,这次事件,陆家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她肯定要从别的方面找补的,而陆呦的亲事就是最好的找补。

总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颜彦都必须嫁给陆呦,这是最好的结果,对所有人都好。

话说到这地步,颜彦还能怎么分辩?

其实,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陆呦,她最早的设想也是嫁给陆呦,合得来就过下去,合不来就凑合两年再合离,到时再拿着自己的嫁妆换个地方过逍遥的日子。

还有,那天太子特地打发太子妃和她私下谈过,也希望她嫁给陆呦,为此还把陆呦的画作拿来给她看,不也是想说服她吗?

只不过太子的意思是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机缘让她清清白白的嫁过去,难道这就是他认为的合适机缘?由皇后开口赐婚,她奉旨出嫁?

想到这,颜彦抬头看向了太子妃,太子妃冲她笑了笑,继而转向了太后,“回皇祖母,彦儿妹妹也不是想插手自己的亲事,那天孙媳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说这事自有长辈们做主。不过她倒是提到一点,说这门亲事是太后牵线的,所有想当着太后的面解除和陆世子的婚约。故而,孙媳想彦儿妹妹刚才想说的多半是这个,毕竟她现在还不是自由之身。”

“也对,可不是我糊涂了,镇国公夫人,定南侯夫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先把彦儿和陆世子的婚约解除了,然后陆家再正式向颜府下定,三媒六聘的,一样不能少。”太后也意识到不妥了。

“喏。”马氏和陆夫人同时应了。

紧接着,马氏推了推下颜彦,颜彦略一思索,倒是也磕头行了个大礼,“臣女谨遵太后和皇后懿旨,不过臣女也有一个请求,臣女之前许过愿,想去城外的青莲庵修行一段时日,还请太后和皇后成全。”

“也好,不过时间不可过长,只要有心,在哪里都可以修行的。”太后答允了。

她也不想把颜彦逼急了,怕这孩子万一再来个寻死或不告而别,她怎么向阎王爷交代?

“恭喜皇祖母,恭喜母后,也贺喜定南侯和镇国公夫人,今儿是个好日子,你们陆颜两家能够摒弃前嫌喜结连理,这福分借大了。”太子妃点了一句。

“多谢太后和皇后娘娘成全。”陆夫人和马氏一同跪下去磕了个头。

随后,马氏扶着颜彦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

第五十九章、看着办

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见颜彦还是板着一张脸,马氏张了张嘴,可一看车上的颜彧和颜彤,她又把嘴闭上了。

倒是颜彧和颜彤两个叽叽喳喳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和喜悦之情,因为在她们看来,嫁给陆呦真就比颜彦出家要强百倍。

“大姐,你不要不高兴,我娘也是为你好,太后和皇后也都是为你好,她们经历得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只是你现在心里堵着一口气,看不到长辈们为你安排好的将来。”颜彧自然也看出颜彦脸上的不虞,拉着颜彦的手劝了起来。

“是啊,大姐,我也觉得陆家大公子不错,他也有很多优点的,个子高,长得也不差,写的一手好字,还会画画,不会出去跟别人胡来。。。”颜彤掰着手指头数起陆呦的优点来。

“噗嗤。”马氏忍不住笑了,并伸出手在颜彤前额戳了一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这就是优点了?”

“娘,那你说说什么是优点?”颜彤扯着母亲的衣袖撒娇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这门亲事确实是委屈你们大姐了。彦儿,你别怪婶子,方才的情形你也见了,皇后开口了,太后也认可了,我们再拧下去,到时难堪的是太后和皇后,你觉得皇后能放过我们?”马氏说完叹口气。

“我没怪婶子,我知道婶子也是没办法。”

颜彦确实没有责怪马氏,她知道那种情形下,马氏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要保全整个颜氏一族,而不是保全颜彦一个人,颜彦早就清楚一点,不管任何时候,她绝对是要被第一个放弃的。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皇后为什么要插一手,是和陆家有约定还是因为太子一事迁怒自己?

此外,还有一件事颜彦也觉得不满意,那就是马氏当众承认她失职,当众承认她自己也有错,这分明是在为陆家开脱嘛!

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什么?

说实在的,如果当时马氏坚定些站在颜彦这边,和颜彦一同指认陆家,这件事或许就不是这么一个结局了。

只是事已至此,颜彦也不想追究什么了,她倒是要看看,陆家的水究竟有多深有多浑,她能不能在陆家站住脚?

回到家里,颜彦把自己的庚帖以及当年和陆家定的婚书拿出来,一并交给了马氏,随后她交代青禾把她要去修行的衣服和用具收拾出来,她自己亲自去挑了几本书。

这天下午,她没有去上房请安,也没有去上房吃饭,倒是饭后,她正在院子里乘凉时颜芃和马氏两人同时进来了。

彼时已近暮色苍茫,院子里没有别人,只有颜彦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不知为什么,这情形看着无端地令人酸楚起来。

“孩子,你别这样,你要真不想嫁给陆呦,叔叔明天去求求皇上。”颜芃走到颜彦前面,伸手摸了摸颜彦的脑袋。

“别,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有些惶恐,我和陆夫人闹这么僵,且陆家大公子又是庶出的,我是担心以后的相处。”颜彦这话倒也算不得是撒谎。

毕竟这是在古代,一个简单的“孝”字不但可以令人声名狼藉,还可以让人失去赖以生存的财富和地位,甚至于性命,所以进了陆家后该怎么做颜彦还真的好好掂掇掂掇。

“孩子,你放心,叔叔以后会经常打发人去看你的,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出来,大不了叔叔求太后让你们早点从陆府分出来,左右陆呦也是庶出的,早分出来也没什么大毛病。至于嫁妆方面你放心,陆家给你的聘礼你全部带走,此外还有你祖母和你父母当年给你留下的东西,你也一并带走,叔叔再给你添点,大富大贵不敢说,但叔叔决计不会让我们彦儿过苦日子。”颜芃一听颜彦肯嫁过去,心下既感动又惭愧,忙许了个承诺。

“孩子,你母亲留下的田地铺子虽在你叔叔名下,但每年的收益我们都交给了你外祖母,如今你也要成亲了,你看是不是哪天约你外祖母他们一起坐坐,把这些东西一并于你交割清楚,我们也算是完成你祖母的托付。”马氏见颜彦同意嫁人,心下也大松一口气。

说真的,她是真怕颜彦再整出什么事端来,而颜芃对这个侄女又一向有求必应,万一颜芃真因为这件事去求皇上可就麻烦了。

要知道,这门亲事是皇后开口又是太后认可的,当时这么多人在场,因此,不用试也能猜到皇上会有多震怒,同时得罪了这三个人,颜家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婶子,我定了明天去庵里,家里的事情就麻烦婶子了,左右那庚帖和婚书我也交给你了,剩下的事情你们看着办,日子定好后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就行。”颜彦怏怏地回道。

她也想明白了,有孟家和太后在,马氏不可能会在嫁妆上克扣她,再说了,她一个现代人,还怕挣不来自己这份吃穿?

“孩子,听叔叔的,庵里去待几天就行,叔叔会早点打发人去接你回来,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未必能吃了这份苦。”颜芃一听颜彦真要去庵里,知道她对这门亲事还是有抵触,心下更为不自在了。

“好了,老爷放心吧,这些事情妾身会安排好的,我们还是问问孩子对这门亲事有什么要求吧?”马氏抻了抻丈夫的衣袖,说道。

“没什么别的要求,就照太后的懿旨办,先退亲,然后三媒六聘的,别的你们看着办。”

“那成亲的日子呢?”马氏又问道。

“还是你们看着办的,要是能拖就尽量往后拖拖。”颜彦可不想这么早嫁人,她才刚笄年,虚岁十五,周岁才十四,身子还没长成呢,嫁什么人?

马氏听了这话看了颜芃一眼,还想再说什么,颜芃拦住了她,“就依彦儿说的办。”

话音刚落,颜彧带着颜彰几个都过来了。

第六十章、青莲庵

这天晚上,颜彧几个在颜彦这坐了小一个时辰,大家都知道这门亲事已经尘埃落定,倒也没苦劝颜彦什么,而是拉着颜彦一起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送走颜彧四个,颜彦好好泡了个澡,原本以为这天晚上会失眠,却奇怪地睡了个好觉,且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颜彦纠结了一小下,仍是去了上房请安,和大家一起吃了顿早饭,随后她带着青禾和青釉上了马车,把青苗和青雨留在了家里。

原本马氏是打算带颜彧颜彤两个送颜彦到庵里看着她安置好了再回来的,被颜彦拒绝了。

她说她是去修行的,不是去上香许愿,更不是去游山玩水,可巧这时陆家又打发人送了一张帖子来,说陆夫人会过来商量退亲事宜。

因而,马氏也就放弃了和颜彦一同出行,不过她打发了刘妈妈带着两个做粗活的婆子随行,也打发了四个小厮骑马相随。

因着马车在城里跑不快,故而颜彦一行赶到青莲庵的山门时已过了午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再加上古人穿的多,颜彦早就一身汗了。

偏青莲庵在半山腰上,马车只能到山门处,山门外有几间屋子和一处大空地,是专供男子休憩和车马轿停放用的,这是青莲庵的规矩,男子不得进山门,所有女眷到此都必须下车下轿步行前往,说这才显得心诚。

因此,从山门到大门处的那六百多个台阶是颜彦自己走上来的,这若是放在现在压根就不叫事,可这具身子的原主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绝大部分时间是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因而,饶是她空着两手,走完这六百多个台阶,颜彦里面的衣服也湿透了,幸好,她出门时是素颜,否则,估计这脸也跟青禾青釉似的成花猫了。

刘妈妈之前没少跟着马氏来青莲庵上香许愿,故而她和庵里的师傅们很是相熟,一进大门便撇下颜彦几个自行去后院找住持商议颜彦留宿的问题。

颜彦站在进门处的廊下看了会院子里的布局,正中间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甬道,甬道两边是菜地,有空心菜、豆角、黄瓜,冬瓜,靠近院墙的地上爬满了南瓜,而院墙上则爬满了丝瓜,大殿前有两棵高大的皂角树,颜彦之所以认识这种树是因为她知道古代就是用皂角来洗衣服的,就连她洗澡用的皂豆也是皂角做的。

看来,这青莲庵远离市区,生活基本是靠自给自足。

正手搭凉棚想瞄瞄那丝瓜藤上结了多少个丝瓜时,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挽着一个小竹篮从颜彦身边走过,进了大殿。

见此,颜彦嘱咐了身边的婆子两句,带着青禾青釉两个也进了大殿。

大殿供奉的是观音大士,塑身是石雕的,高近三米,是观世音头戴天冠手持净瓶脚踩莲花的立像,低眉慈目的,像是在解救芸芸众生中的受苦受难者,人往面前一站,顿觉渺小,倒是也应景应心。

据说这处的观音大士很是灵验,颜彦作为一个穿越者,不可能不信奉这些,因而她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虔诚地祈祷起来。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此时的青莲庵除了那对香客并无别人,细听一下,那对母女好像是在求观音菩萨保佑她家的一个什么病人早日好起来。

颜彦知道这个朝代穷人一样看不起病,故而吩咐青禾送了对方几两碎银外加一串钱。

接到银钱,这对母女倒是也知道来向颜彦道谢,跪着向颜彦磕了个头,随即喜极而泣地握着这点碎银离开了。

这一幕正好被陪着刘妈妈来见颜彦的住持了空师太看见了,了空点点头,上前向颜彦双手合十,“善哉,颜施主一看就是个有善心和善缘的人,两年没见,这一向可好?”

“还好,大师可还好?”颜彦也双手合掌向对方问好。

祖母活着的时候曾经带颜彦来过两次青莲庵,祖母过世后,颜彦跟着马氏和颜彧几个也来过两次,因此,了空认识她也不意外。

“老尼方外之人,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倒是施主的气色似乎不太好,想必是劳累了,老尼这就命人带你们去安顿。”了空仔细看了看颜彦的脸,说道。

“如此有劳了。”颜彦恭恭敬敬地回道。

很快,了空喊了一个名叫无尘的十五六岁的小尼姑过来,带着颜彦一行去了后院。

后院很大,大部分空地也种上了菜,中间倒是有一座小水池,水池里有几朵莲花开得正旺,水池上面还有一座小小的石拱桥,石拱桥过去是一排平房,一共五间,这是师傅们住的地方,中间的屋子是师傅们念经做功课用的。

院子两边也各有一排房子,东边的是寮房,给上香来的客人们住的,西边是厨房、餐厅、会客室和小师傅们住的卧室。

颜彦知道,这院子东北角上有一个小门,小门过去还有一处院子,是专门给城里来的贵客用的,颜彦之前和祖母婶子来都是住那边,只是这一次她只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来,因而便不想住过去,怕不安全,想和师傅们住在一起。

这也是刘妈妈的意思,她也清楚颜彦带来的人不多,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她可担不起这责任,故而,一听颜彦主动要求住东边的寮房,忙接过青禾手里的包裹带头往东边走去。

好在这个季节并没有别的客人,刘妈妈做主给颜彦选了中间的屋子,两个婆子住旁边,青禾青釉和颜彦同住,都是大炕,倒也不挤。

两个婆子打水清洗屋子的时候,青禾命无尘带着一个婆子去烧水给颜彦沐浴,她留住屋子里整理颜彦的行李和用具,青釉清洗颜彦的脸盆和浴盆,这些都是她们自己带来的,是两个婆子抬上来的。

了空见屋子还得一会才能收拾出来,便带颜彦和刘妈妈出来,进了上房师太们做功课的那间屋子。

第六十一章、看手相

这间屋子以前原主曾经和祖母婶婶来过,颜彦也有印象,屋子里有七八个蒲团,也有四张矮几,矮几是给师太们抄写经书和画平安符用的,颜彦几个进去时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尼姑正在抄写经文,颜彦认出对方叫了凡。

“了凡师傅好。”颜彦先合掌问好。

了凡倒也很快认出颜彦来,“原来是颜施主,颜施主有些时日没来了,好像听闻你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情。。。”

“师妹,颜施主刚到,你去告诉灶房,下午多做五个人的斋饭。”了空打断了了凡的话。

了凡看了一眼了空,倒也没多问,很快起身离开了,颜彦也不追问什么,就势坐到了了凡的位置上,顺手拿起了矮几上的经文,是《金刚经》,又见经文是用小楷工工整整抄写的,便知道这些经文是要去换银钱的。

了空见颜彦拿起经文,也坐在了颜彦对面,对着颜彦的面相打量了几眼,“怎么想起在山上住些时日,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颜彦此时完全确定对方肯定听过自己的传闻了,只是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是有一点,不过问题不大。”颜彦笑了笑。

“问题不大?”了空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意外。

一个女孩子,失了名节,遭遇退亲,死过一回了,如今又被逼着来庵里修行,这叫问题不大,请问什么叫大问题?

想到这,了空倒是也想起了颜彦的身世,无父无母,好容易有一个疼她的祖母偏还早早去了,如今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多半也是有苦说不出。

颜彦见对方一脸悲悯地看着自己,倒是也有点感动,刚要开口,只见了凡师傅用托盘托着几小条西瓜进来了,颜彦忙起身接过,她的确有点渴了,“多谢师傅。”

拿着一条西瓜吃完了,颜彦这才又开口说道:“看怎么想了,和方才的那对母女相比,我的问题确实不大,至少我四肢健全,身体健康,衣食无忧,身边还有这么多爱护我的亲人。”

说完,颜彦举着手里的西瓜皮再次笑了笑,“还有一点,大热的天她们要为生计奔波,而我却能坐在这么凉快的地方吃西瓜,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幸福?”

了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一笑,“看来还是老尼愚钝了,施主不仅是个有善心的人,还是一个有佛缘和慧根的人,相信老尼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多谢师傅开导。”

一旁的刘妈妈听了忙插嘴问道:“听说了空师傅的卦象最准,还请师傅帮我们大小姐算一卦。”

“不了,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该来的躲不掉,想走的留不住。”颜彦拒绝了。

开玩笑,万一对方看出她不是原装的怎么办?

“回去告诉你们夫人,就冲你们大小姐的品行,她将来的命格也错不了。”了空对刘妈妈笑道。

刘妈妈见此还待追问两句,可巧这时青禾过来喊颜彦去沐浴了,刘妈妈忙起身也送颜彦出门,不过她却没有陪颜彦进寮房伺候颜彦沐浴,而是转身又进了方才的屋子,她还有问题想问了空。

颜彦沐浴出来,换上了青禾几个新赶制出来的细麻僧衣,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换成了灰色的粗麻鞋,脸上依旧未施脂粉,头发因是湿的,没法包起来,只能先散着。

刘妈妈此时已结束了和了空的谈话,正琢磨着自己是该留下来陪颜彦住一晚还是直接回城时,便看见一身尼姑打扮的颜彦拿着一把梳子出来了。

刘妈妈自是惊讶不已,她委实没想到颜彦说来修行是动真格的,就连行头都准备好了,并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或是为了威胁谁。

这下倒是给了她一个离开的理由,她得回去向马氏汇报啊。

送走刘妈妈,颜彦本想躺一会,坐了半天马车,她着实很不舒服,可因着头发是湿的,没法躺,正琢磨不知该做什么时,了空转着一串佛珠进来了。

“师太请坐。”颜彦把人往炕上领,主要是屋子里也没有凳子,只能上炕。

“你的事情老尼多少听闻了些,施主若是不见外的话不妨告知老尼,你是诚心向佛还是只想避世?”了空问道。

“师傅的消息滞后了,昨日在太后的寿宴上,小女子已经被皇后金口玉言许配给了陆家大公子。”多余的话颜彦没说,而是看着对方笑了笑。

“陆家大公子?”了空问完之后很快想起来了,“那个患有隐疾的陆家大公子?”

颜彦点点头,“不知师傅方才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可还有效?”

“伸出你的手来。”

颜彦知道对方是想看相,把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

了空抓着颜彦的手细细看了一会,“从手相上看,你的确是年少多舛,不过二十岁左右后应该会渐入佳境,夫妻和睦,子星运也很旺,中年后会大富大贵。”

“师傅,这番话还请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颜彦突然有些后悔让她看手相了。

不管这番话是真是假,可若是传到陆夫人耳朵里,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要知道陆家就两个儿子,陆呦是庶出的,又是个哑巴,他若是能大富大贵,势必会影响到陆鸣的身份地位,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绝对拂了陆夫人的逆鳞。

了空见颜彦一脸郑重,倒是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一开始委实没有多想,纯粹就是看着颜彦的手相脱口而出的。

“放心,出家人不问俗世,更不会是搬弄是非,老尼也是看在颜老夫人的面上才想着开开导开导施主,没想到竟是老尼错了,施主本就是一个有慧根和慧心的人,哪里用得上老尼开导?阿弥陀佛,老尼也放心了。”

这话倒是有点令颜彦听不懂了,什么叫她放心了?

谁知颜彦正待拉着了空师太细问时,无尘用托盘端了几样素菜和两个小馒头来了。

第六十二章、无言(一更)

颜彦一看托盘里的几样菜,素炒空心菜,蘑菇炖豆腐、素炒丝瓜和素炒黄瓜,还有一个冬瓜汤,果然是自给自足。

说实在的,这些菜颜彦倒是能接受,可这两个小馒头就有点难以下咽了。

因为颜彦前世是南方人,不喜面食,侯府虽大部分时间吃的也是面食,可侯府菜样数多且油水也多,颜彦几乎不怎么吃主食,更何况面食也做的精致,颜彦也就勉强对付下来了。

可庵里的菜一点油水没有,馒头一看还是加了粗粮的,故而这顿饭颜彦咽的就有些费劲了,难怪不管是颜芃还是马氏以及太后等人都不赞成她出家,都说她吃不了这苦,如今看来,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平衡各方利益,也有几分是为她着想。

饭后,颜彦一看天色未黑,且庵里的师傅们也都出来侍弄菜地了,便也跟着大家一起下地做事了。

她倒不是一点农活不懂,前世老家是乡下的,每年都得回两趟奶奶家,别的不会做,浇水、拔草、松土、摘菜还是会的,可原主不一样,她是真正的大家小姐,因而颜彦便挑了一样简单的活,浇水。

饶是这样,也把青禾几个和庵里的师傅们吓到了,忙不迭地过来抢她手里的工具。

“没事的,了凡师傅,我来这是修行的,如果什么都不做,还跟以前在侯府似的,那叫什么修行?”颜彦对了凡说道。

因为了空住持没在,这些干活的人里就了凡资格最老。

了凡听得颜彦如此说,倒也没再坚持,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悲悯。

颜彦也不解释什么,继续帮着大家浇地。

还别说,忙了这小半天,这天晚上颜彦又是一夜无梦到天亮。

次日一早,颜彦仍是一身尼姑打扮,刚洗漱完正要跟着师傅们去做早课时,忽见无尘和无色两位师傅一人挑着一对木桶出来,一问,才知是去山下挑饮用水。

颜彦这才知道山下有一处瀑布,不过不是在进山的山门处,而是在拐过这座山的山洼处。

颜彦见这两人年岁不大,却一人挑了一对半人高的木桶,且还是山路,不由得有几分好奇起来,觉得这两人多半是练了点武功的,于是,她也跟着这两人出来了。

当然了,颜彦是没有这个本事去挑水的,她挎了只篮子,因为无尘和无色说,瀑布附近还有不少野花野果子,有时还有蘑菇,颜彦便动了心思来转转。

前世她便喜欢和同学们结伴游玩,而她也是在毕业旅行中穿越过来的,因而潜意识里,她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回现代社会的际遇。

三个人沿着山腰拐到山的另一侧,再往下走了约一百来个台阶便听见了瀑布的流水声。

而这一路,颜彦也打听明白了,青莲庵的师傅们从小习武,从进庵那天里就会在脚上绑一对沙袋,随着年龄的增长沙袋的重量也会跟着长,到十五岁之后就不再绑沙袋,开始用体力活来代替。

当然了,成年后出家的师傅们就没有这待遇了。

而从小进庵的这些小师傅们除了绑沙袋,也会练习些拳脚功夫,毕竟青莲庵地处偏僻,又都是女性,安全问题肯定是要放在第一位考虑的,更别说,每年还有这么多达官贵人的女眷来山上许愿还原的,因而,更来不得半点疏漏。

“无尘无色两位师傅,你们觉得我若是现在跟你们练习拳脚还来得及吗?”颜彦问道。

她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和陆呦素昧平生,就这么嫁过去就够委屈自己了,她可不想再委屈自己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即便要做,也得先考察对方一段时日再说,因为她是绝对不会和别人共用一个丈夫的。

可问题是这是妻妾共存合法的古代,颜彦若是提出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要求,谁知道陆呦会不会答应?

不答应的话,会不会对她用强?

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又该如何自保?

颜彦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必要会一点拳脚功夫,所以才会想趁着在这修行的机会跟着无尘无相练练。

“可你能吃了这苦吗?”无尘问。

颜彦走这一段山路都要停下来歇好几次,这样的人哪有体力练武?

“这样吧,颜施主,你先练习走路吧,你得先跟上我们的步伐,然后我们再教你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无相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虽不太清楚颜彦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一个千金大小姐带着两个丫鬟跑到她们庵里来修行,肯定是遭遇到了什么难事,因而,她想帮帮她。

“也好,不过以后你们别叫我颜施主了,叫我无言师妹吧,言是言语的言。”颜彦说道。

无尘和无相看了眼颜彦的尼姑装扮,点点头,答应了。

说话间她们三个就到了瀑布底下,还别说,这瀑布的落差正经不小,宽度和水流也不小,有点和颜彦上一世在庐山看到的三叠泉类似。

瀑布下面是一个水池,清澈见底,水池的水溢出来之后沿着一条小溪往山脚流,再到山外的洼处,那边有一片农田,也有一片茅草屋。

这些是颜彦听两位小师傅说的,视线所及,她只能看到两边高耸的山石和远处的洼地,还有近处溪水流经的岩石和两边野草以及野草中摇曳的野花。

无尘和无相两个去打水,颜彦跑到附近的草丛里采了不少野花,很快就编成了一个花环,只是当她把花环往头上戴去时,看到身上的尼姑服,才意识到不妥,又把花环拿下来,

打算带回去给青釉玩,因为青釉喜欢花。

颜彦这边编好花环,那边无尘和无相两个也用衣裾兜了一捧蘑菇过来。

“无言师妹,我们该回去了,要是早饭前完不成十担水我们两个就吃不上早饭了。”无相见颜彦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开口说道。

“啊?十担水,一人五担?”颜彦很快换算了一下,一担水来回至少要一个来小时,而早餐的时间一般在上午十点,这两人得几点起来的?

第六十三章、连吓带撵(二更)

得知无尘和无相每天早上卯时起床,先练半个时辰的拳脚,然后再花两个时辰挑水,颜彦动了心思想买下这两人带回去。

主要是她身边得用的人太少,除了青禾四个,连个正经的管事婆子和妈妈都没有,之前的李妈妈倒是想回来,可颜彦是不可能去收留一个曾经背叛过她的人。

还有一点,青禾几个和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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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提点陆呦(三更)

颜彦倒也清楚这一点。

因而,听了了空这话只得回道:“那个我管不着,师太愿意怎么处置是师太的事情,但有一点,若有什么传言出来或者是有人来找你们打听点什么,还请你们分辩分辩,不求你们偏帮我什么,只求你们说实话。”

“这个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佛祖在上,谁敢撒谎?”了空满口应承。

“如此多谢了。”说完,颜彦提出告辞。

“颜施主请留步,老尼倒是有一件事想劳烦颜施主。”了空把颜彦喊住了。

原来,她想找颜彦帮她抄写经文,庵里会认字的尼姑倒有几个,会写一手好字的只有她和了凡,如今她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再加上常年抄写经书,眼睛早就有点花了,可这些活又推不出去,因而她想求颜彦帮忙一二。

再则,这对颜彦来说也是一件功德啊,和她的修行正好有益。

其实,这件事昨天她就想说的,可一看刘妈妈在,怕刘妈妈回去后挑事,再加上颜彦第一天来,她便忍住了。

这会也是见颜彦一早跟着无尘无相去挑水了,又见颜彦有求于她,所以她才提了这个要求。

这个要求不高,颜彦答应了。

正好她还想借机教教无尘无相识字呢。

再说了凡拎着两个袋子追着那两个婆子下了山,见有一个身穿天青色直綴的二十来岁青年男子正站在山门处张望,了凡猜到对方是谁。

果然,没等两个婆子走到男子身边,男子先迎了过来,急切地用眼神示意两个婆子开口。

两个婆子低着头,觑了陆呦一眼,随即往后瞄了一眼,见了凡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忙说道:“了不得啊,公子,那位颜姑娘太厉害了,说是要把我们捆了送去太子府,这差事我们是做不了,公子愿意找谁就找谁吧。”

陆呦显然没听懂两个婆子的意思,但他看明白了一件事,东西没送出去,因为他看到了凡拎着那两个口袋下来了。

了凡很快也走到这三人面前,把两个袋子往地下一丢,“这位公子,贫尼法号了凡,受颜施主所托来送还这些东西,公子出身大户,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颜施主之所以躲到我们庵里来修行,为的就是避开外面那些传言,公子这么做,岂不是逼着颜施主坐实这些传言?颜施主有一句话让贫尼带给这位公子,若你们再这么逼她,她就从这山顶跳下去,说是你们陆家逼死的她,我们都是见证。”

陆呦一听颜彦要跳崖,忙不迭的摆手,只是越着急,他越说不出话来,最后逼出了满脑门的汗。

了凡这才想起来,传闻中的陆家大公子是有隐疾的,可单看外表,这人长得还算清俊,个子也不低,没想到竟然是个哑巴。

有了这个认知,了凡再次对颜彦深表同情,身份地位配不上不说,没想到还是一个哑巴,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位公子,你先别着急,人都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之前已经冲撞了颜施主一次,害得她险些失去性命,以后万不可再莽撞了。这门亲事是皇后和太后做主的,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等着颜施主进门吧,切莫再惹出别的事端来。”了凡看在这人还算诚实厚道的份上,提点了他几句。

当然了,其中也不乏为颜彦打算的成分。

尽管和颜彦接触的时日不多,可颜彦昨日下午能和她们一起下地做事,早起又能和无尘无相去挑水,一个侯府千金,能放下身段做到这些,足以说明她的善良和豁达。

当然,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一个侯门嫡出的小姐被逼到这份上,心里得有多苦多委屈?

好在此刻的陆呦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件多么愚蠢的错误,因而,他向了凡长揖行了个礼,随即转身上了马车,没有理会身后的那两个婆子。

颜彦是早饭后从了凡嘴里得知这些的,彼时她正听青禾青苗学了空师太是如何交代师傅们不要收陆家送来的东西。不过了空并没有像颜彦所要求的直接拒绝,而是问明之后把人和东西都交给颜彦处置,如此一来,她就不用担心得罪陆家了。

而了凡也正是听了这事想着来和颜彦说一声,见过陆呦之后,她断定陆呦是不会再犯这种错,颜彦没必要把自己弄的这么紧张。

颜彦听说陆呦果然就在山下候着,倒是有一点点的遗憾,至今她还没有见过陆呦一面,她脑子里也完全没有那天的印记,而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可能不对自己要嫁的人是圆是扁,是高是矮不感到好奇。

好在这只是一个插曲,非但没有影响到颜彦修行的心情,反而激励了她一定要把自己的身子锻炼好了且也一定要跟着无尘无相两位学点防身技能的决心。

于是,从次日开始,颜彦每天也卯时起床,也就是早上五点左右,然后跟着大家在院子里练习半个时辰的拳脚功夫,当然了,颜彦只是跟着比划动作,尽管她的动作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可总比走几步路就喘气要歇息强。

卯时三刻,晨练结束,庵里的师傅们做饭的做饭,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侍弄菜地的侍弄菜地,念经的念经,颜彦仍是跟着无尘和无相去挑水。

一开始,她只能坚持三趟,一三五跟着,二四休息,没办法,身体真不给力。

早饭后开始念经,随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无尘和无相是认字念经,颜彦是午睡,午睡起来后会抄写经文。

晚饭一般是申时开饭,也就是下午三点,饭后劳动一个来时辰,然后又是念经和认字,天一黑,大家都各自回到炕上准备睡觉,而颜彦一般会带着无尘和无相继续抄写半个时辰的经文。

三天下来,颜彦对古代农民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总算有了深切的体会。

还有,三天下来,她的脸不但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但她心里是欢喜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跟着无尘无相的步伐轻巧了些许。

第六十五章、一对陌生的母女(四更)

还别说,颜彦很快适应了山上的生活,就连唯一嫌弃的粗粮馒头也在了空师太的特意关照下改成了米饭。

当然了,这大米是颜彦自己掏银子麻烦无尘无相去山下的小镇买的。

山中无岁月。

这天,颜彦无意中听青釉念叨说是青禾的生日,偏她这次来山上除了几身尼姑服也没带别的东西,可什么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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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大水冲了龙王庙(五更)

那名少妇见颜彦打量她,倒是也冲颜彦笑了笑,这时的她已经弄明白了,颜彦是个小姐,后来的这两个穿尼姑服的是她的丫鬟。

只是这主仆三人为何会在这庵里她就不清楚了,以她的经验揣测,多半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家里人罚到这来了。

不过有一点她看出来了,就凭颜彦一个做小姐的没钱给丫鬟过生日跑去采一点野花编个花环送给对方来看,这小姐也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不是附近的乡绅地主之家就是京城某户人家的庶女什么的。

这样的女孩子是不值得她结交讨好的,因而她只是冲颜彦笑笑,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子打算离开。

倒是那名叫婉儿的女孩子见那顶花环戴到了青禾头上,很是不爽,噘了噘嘴,并拉住了少妇的衣裳,“娘,你看,哪有尼姑戴这种东西的?”

少妇伸手摸了摸女孩子的头,柔声劝道:“听话,哪有大家小姐戴这些东西的?你别忘了,你是什么出身。好了,别闹了,等到了京城,娘给你打几样好看的首饰,不比这些野花强?”

这话别说颜彦不爱听,就连青禾也不爱听了,“这位夫人,你哄孩子就哄孩子,别拉扯上我们小姐,我们小姐说了,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们现在是在山里修行,采几把野花无非就是给自己找点乐子找点野趣,和什么大家小姐不大家小姐的扯不上。”

当然了,青禾敢这么说话,心里也是有底气的,这几年她跟着小姐参加过不少世家之间的聚会,京城的这些世家命妇和千金小姐多少有点印象,而眼前的这对母女显然不在京城的这些世家圈内。

再则,青禾也听出来了,对方尽管说的也是官话,但多少带了点外地的口音,尤其是这个名叫婉儿的小姑娘,因而青禾判断这对母女多半是外放官员的女眷,如此一来,她就更不用惧怕了。

这名少妇显然没想到青禾一个做丫鬟居然敢顶撞她一个朝廷诰命夫人,当即气得脸都变色了,“你是谁家的丫鬟这么没规矩?今儿我看在你主子送给小女这束花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有一点我可得提醒你,出门在外,说话最好是掂量掂量再说,别给你们主子招惹麻烦,最后弄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说完,这位少妇拉着自己女儿就走,她可不想一再失了身份和一个做丫鬟的去计较什么。

谁知她是不计较,颜彦却想计较了,“青禾,回来,跟你说多少遍也记不住,那些不相干的人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老话说的好,难不成狗咬了你一口,你还把狗咬回去?”

妇人听了这番话气得直哆嗦,转身身子指着颜彦,“这位姑娘,我好心好意提点你几句,你怎么还骂人了?你,你,你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去问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我今儿倒要看看,家里的长辈到底管不管?”

话音刚落,少妇这边就有婆子跑去找尼姑打听了,没一会,只见了空带着了凡过来了,因着颜彦是在屋子里,少妇站在外面,故而了空先问起少妇来。

“周施主,发生什么事情了?”

“师太来的正好,这位姑娘一言不合就出口伤人,我好心提点对方几句,谁知她们竟然一点都不领情,反倒把我给骂上了。”少妇倒是也把前因后果学了一遍。

“周施主,怨不得颜施主不高兴,颜施主是京城定南侯家的嫡长孙女,是如假包换的千金大小姐。”了凡一听便猜到根源在那句“哪有大家小姐戴这种东西的”,所以帮着解释了一句。

“什么,定南侯颜家?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娘家是平西侯朱家的,还有,我家大姐就是镇国公府陆家的国公夫人,和你们颜府是亲家,这不,今年赶上我娘家父亲六十大寿,便带着孩子们回来给老父亲做寿,可巧路过此地,特地上来歇息一下。”少妇说道。

原来,这少妇娘家的确平西侯朱家,只不过她是庶出的,年轻那会被家里嫁给了一位姓周的穷进士,做了这些年的外放,这不也是看着丈夫年龄不小了,孩子们也大了,该考虑到亲事了,所以想借着回京给父亲做寿的机会求求父亲或姐姐,看看能不能一家子回京团聚。

而她之所以先到青莲庵来休憩一下,是因为她当姑娘时没少跟着她生母来这求神拜佛,知道这里的菩萨灵验,便特地来许个愿求个签,看看这次进京顺利否。

屋子里的颜彦显然也没想到这么不巧,对方竟然和陆家有了瓜葛,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怀疑这对母女就是陆夫人和陆鸣特地安排好的。

不过她很快又否认了这个想法,果真如此的话,对方不可能会特地提到和颜府是亲家来拉近关系,而且听对方说话的语气,显然还不清楚颜陆两家发生了什么。

果然,颜彦刚想到这,对方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几步走到颜彦的房门前,“小姑娘,该不是你就是和我们陆鸣定亲的那个颜家大小姐吧?”

“不好意思,我们退亲了。”颜彦很淡定地回道,随后示意青禾,她要用膳了。

“退亲?”朱氏的嘴巴一时没有合上,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因为她上个月还收到娘家的来信,说是陆鸣应该会在今年完婚,所以她这才千里迢迢带着女儿进京,除了给父亲做寿,另一个目的就是参加陆鸣的婚礼,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退亲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以颜彦侯府千金的身份怎么可能屈尊在这做尼姑,难怪这主仆三人都换上了尼姑服,原来是被罚了。

这下倒是好理解了。

可尽管如此,朱氏也知道颜彦的身份不是她能够得罪的,人家还有太后撑腰呢,于是,她很正式地拉着女儿给颜彦赔礼认了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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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高效率(一更)

知道颜彦的身份后,这对母女倒也很识趣,并没有来打搅颜彦,早饭后庵里的师傅们帮她们做了一场法事,具体是因为什么颜彦就不清楚了。

下午,这对母女晚膳后倒是也在院子里走了走,见颜彦熟练地浇水拔草,这位周太太再次震惊了,不过她倒是什么也没问。

次日一早,这对母女去大殿上了头炷香,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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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下山(二更)

据马氏说,这份礼书是陆家初步拟定的,先送来给颜府过目一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两家再坐下来商讨。

故而,为避免以后被埋怨,马氏便把这份礼书拿来给颜彦看一眼。

谁知颜彦连看都没看,当即就把这婚书和礼书一并拿起来放到马氏手里。

“婶子,我一个姑娘家,哪里懂这些?这些事情还请长辈们做主,不过婶子要是觉得不放心的话,不妨把这礼书拿去给太后瞧一瞧。”

“我倒是也有这个意思,可想着你素日也是个有主意的,莫不如给你看过之后再给太后也不迟。”马氏斟酌着说道。

她不是没考虑过先给太后送去,可一方面怕太后嫌麻烦,认为她托懒躲事怕担责;另一方面也怕给陆家找麻烦,毕竟陆呦是个庶子,就算以嫡子身份迎娶颜彦,可终究和陆鸣会大不一样,她怕太后嫌聘礼寒酸了。

事实上,在马氏看来,陆家也算是拿出了诚意,给颜彦的聘礼除了正常的衣料首饰家具外,还有庄子两个和铺子两间,比一般人家的庶子强多了,至少颜府的庶子就达不到这个标准。

可马氏没想到的是,颜彦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事情推给了太后,这着实令她有些不喜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确实也没有女孩子自己去过问聘礼一事,这传了出去也是被诟病的,同时被诟病的还有她这个做婶子的,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说,颜彦也是为她好。

罢了,左右也是最后一回了,就当她为自己为儿女积点德了。

于是,马氏说起了她来这的第二个目的,把颜彦带回府,因为中秋节快到了。

颜彦本不想回去,可马氏说,这是颜彦在颜府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以后一家子想要团聚就难了,因而颜芃交代她,务必要把颜彦带回家。

此外,距离颜彦成亲也就两个月时间,不管她对这门婚事有多抵触,可这是皇后和太后指定的,陆家也答应了以嫡子之礼迎娶她,因而该准备的东西她还得准备,嫁衣、亵衣、绣品、床上用品,给男方亲友长辈们的见面礼等,这些事情都必须颜彦自己亲力亲为的。

没办法,颜彦只得答应跟马氏下山。

不过她也提了一个条件,要带无尘无相下山,她知道马氏和了空关系好,因此,便央马氏去找了空说情。

“带两个尼姑下山?为什么?”马氏很是不解。

“没什么,这些日子在山上和两位师姐相处比较愉快,再说我也问过她们,她们愿意陪我下山。”颜彦自然不能说实话。

“可她们是比丘尼啊?哪有成亲时带两个比丘尼出嫁的?”马氏拒绝了。

“那这样好不好,婶子去和了空师傅先谈谈,让两位师姐把头发蓄起来,半年后,我来带她们下山。”颜彦退了一步。

马氏见颜彦坚持,沉吟了一下,命人去把无尘和无相带了过来,仔细端详了这两人后,又问这两人的籍贯和家乡以及家中还有什么人等。

得知这两人都是孤儿,是庵里师傅们在山下布施时捡的乞讨儿,刚进庵里时还不足五岁,马氏答应了去说情,且为了让颜彦安心备嫁,她答应把这两人立时带下山,调教调教再跟着颜彦进陆家。

主要是青雨青釉太小,都还一团稚气,担不起大丫鬟之责,因此,她原本也想着给颜彦从家里再挑两个大些的丫鬟当陪嫁,可又怕颜彦怀疑她的用心。如今颜彦自己选中两人再好不过了,只是有一点,两个月的时间有点短,怕是头发还长不长。

不过这就不用她操心了,她相信以颜彦的聪慧想必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果然,次日早饭后,颜彦命青禾找出了两身衣服给无尘无相换上,又用两块花布叠成三角状把她们的脑袋包了起来,还别说,看起来虽十足的乡土气,却也有几分俏皮。

简单地教了她们一点规矩后,颜彦一行便下山了。

马车刚在大门处停下来,门口的小厮便往里传话了,很快,颜芃领着颜彧几个都跑到影壁前来迎接颜彦了。

颜芃乍一看颜彦的脸又黑又瘦,还有点不敢相认,上前几步摸了摸颜彦的脑袋,“孩子,你吃苦了,是叔叔不好,叔叔早该想到你不适应,早该去把你接回来。”

“叔叔,我不苦,这些日子过的可充实了,真的。我还认了两位师姐呢,并把她们带下了山。”颜彦见颜芃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忙笑着扯住了他的袖子撒娇,并介绍无尘和无相和他认识。

颜芃早就发现了有两张陌生的面孔,这会见颜彦说这两人是她认的师姐,虽有疑惑,倒也没当面问出来。

“大姐,你,你不是去山上修行了吗?怎么把自己晒成这样?”颜彧颜彤上前了。

“是修行,除了念经和抄写经文,我还帮着师傅们种菜,我会浇水,也认识了好多菜种。”颜彦一边说一边扫了周围一眼,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

“大弟听你的,去书院念书了,要中秋节才能沐休,二弟去了族学,要天黑才能到家。”颜彤知道她在找谁,说道。

“二弟能适应?”颜彦倒不担心颜彰,颜彰毕竟大两岁,又是嫡长子,从小受到的训练也不一样。

“放心吧。要说还是我们彦儿人缘好,你看你这一回来,家里顿时热闹多了,看着你们这些小辈们说说笑笑的,真好。可惜,这样的时日不多了,我们彦儿是有了归宿,就是不知我们彧儿和彤儿将来会去哪里呢?”马氏感慨道。

“娘,你看你说什么呢?”颜彧和颜彤不干了,在马氏面前红着脸扭来扭去的撒娇。

“好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还是先把我们彦儿的事做好,一件一件来。”颜芃也嫌妻子提了一个伤感的话题。

哪有做父母的愿意看着自己精心养大的女儿送给别人?

更别说,一送送三个。

这以后,想看一眼也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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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下马威(三更)

马氏见丈夫不高兴了,倒也很快换了个话题,说起进宫给太后送节礼一事。

她是想趁着送节礼的机会给太后瞧一眼这礼书,说不定太后一高兴,会把这件事忽略过去或者完全交给她拿主意。

颜芃见妻子进门半天闭口不谈颜彦对这门亲事的看法,有心想问问,可一看旁边还有颜彧和颜彤两个,知道这不是问话的时候,便收了心思问起颜彦这些时日在山上是如何过的,都学了什么,怎么把脸晒这么黑等。

“好了,我们坐了这半日的马车,也该去好好洗漱一下,尤其是彦儿。”马氏打断了丈夫的话。

颜彦正有此意,见此忙告辞,而颜芃也被马氏拉着进屋了,她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丈夫说。

颜彧和颜彤互看了一眼,想了想,跟着颜彦进了慎行居,她们两个也对颜彦为什么带回来两尼姑感兴趣呢。

颜彦见颜彧和颜彤跟来,也不好往外撵,自己进了净房,由着这两人自便,左右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不过洗浴的时候,颜彦倒是想起了一个问题,无尘和无相两人得改个名字,无尘相对来说活泼单纯些,像一块璞玉,不如就叫青玉,无相相对成熟内敛些,叫青云。

巧合的是,颜彦正琢磨无尘无相两人的名字时,外面的颜彧和颜彤也和无尘无相说起这件事。

起因是颜彧问无尘和无相打算以哪种身份留在颜彦身边,无尘无相自是无可奉告。

可不管以哪种身份,这两人的法名都不能叫了,故而颜彧问起她们之前的俗家名字,随后也问起她们的家乡和来历。

得知两人对小时候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印象了,颜彧也提起了改名一事,“不管你们两个以何种身份留在大姐身边,无尘无相这两个名字都不能用了,会给我大姐添麻烦的,还有,该学的规矩你们也得学学。”

这话无尘不爱听了,“施主,师妹说是让我们来替她挡麻烦的,怎么我们还会给她添麻烦?”

“首先,这称呼就不对,要叫我二小姐,这是你们三小姐,不能叫施主,还有。。。”颜彧耐心地纠正对方。

“哎呀,二姐,先别问这个,先问问,大姐为什么要这两人帮她挡麻烦,她们两个有什么本事帮大姐挡麻烦?”颜彤打断了颜彧的话,瞪大眼睛一脸新奇地看着无尘无相。

“三小姐,大小姐说她就要出嫁了,身边缺两个陪嫁丫鬟,这么着才把我们两个带下了山。”无相回道。

颜彤听了这话努了努嘴,“骗人,大姐身边都有四个丫鬟了,怎么还缺?”

倒是颜彧听了这话认真打量起这两人来,继而,她想起了什么,对着颜彤耳语道:“三妹,你说是不是大姐嫌陆家大公子不会说话,所以给他找了两个尼姑做小妾,反正尼姑是可以一天不讲话的。”

“啊?”颜彤再次瞪大了眼睛。

无尘和无相其实也听见颜彧说什么,只是无相按住了无尘的手,向她摇摇头,不让她开口。

颜彦从净房出来看见的便是颜彧、颜彤、无尘、无相四个人相对无语的诡异画面,“你们四个人在做什么呢?”

“大姐,我正和三妹说,无尘无相两位小师傅是不是该改个名字?”颜彧开口了。

“是,无尘,以后你就叫青玉吧,无相,你叫青云,刚进门,我给你们定二等丫鬟的份例,两个月后调一等。”颜彦说道。

事实上,她早和无尘无相,不对,该叫青玉青云两个谈过,这两人明面是做她的丫鬟,但她们两个是自由身,过几年颜彦会放她们出去成亲嫁人并添一笔嫁妆。

因为青玉青云两个当初是乞讨无门被庵里的师傅们带回来的,并不是非要出家不可,因而,可以成亲嫁人还有一笔嫁妆对她们来说自然好过在庵里孤独一辈子,这么着,她们来答应陪颜彦下山来。

当然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颜彦的身世和为人打动了她们,她们也想来帮帮她。

可她们没想到的是,初进颜家,颜彧颜彤就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居然说她们是颜彦准备送给那个哑巴男人当小妾,这个玩笑让她们很是不爽。

偏颜彦一出来也说要给她们改名什么的,且改的还是和青禾青釉相似的名字,定的还是二等丫鬟什么的,因此,青玉青云都不高兴了,真以为颜彦是要把她们送去当小妾。

“师妹,你真打算把我们两个送给那个哑巴当小妾?”青玉直接问了出来。

“当然不是了,这是从何谈起?”颜彦问完很快看向了颜彧和颜彤。

颜彤忙摆了摆手,抿嘴一笑,“大姐,不是我,是二姐,二姐说。。。”

颜彧一听忙捂住了颜彤的嘴,“三妹,你再乱讲,我拧烂你的嘴。”

不过闹归闹,颜彧倒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忙起身上前揽住颜彦,“大姐,我真就瞎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带两个尼姑回来,不免多想了些,真没别的意思,这件事就此打住,千万不能让我爹娘听见,否则,我又该被罚了。”

“还说呢,叔叔让你写的诗和画的画如何?我可告诉你,以后我是绝对不会帮你作弊了,你自己好生为之。”颜彦说完推开了颜彧。

“大姐,那宫里的中秋宴你去不去参加?”颜彧问。

“不去。”颜彦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不过她也的确忘了还有什么中秋宴一事,貌似是皇后举办的,把这些诰命女眷聚在一起赏月拜月,也算是朝廷对这些大臣们的一种笼络手段。

颜彦如今是待嫁之身,这个理由足以拒绝参加了。

“大姐,那你帮我。。。”颜彧的话没说完,青雨站在门口说前面有人来传话了,晚膳准备好了。

这顿饭,颜彦是和大家一起在上房吃的,饭后,颜彬回来了,颜彦检查了一些颜彬这些日子的字,又陪着大家说笑了一会,这才回到自己屋子。

第七十章、没混过去(四更)

回到自己房间的颜彦再次和青玉青云谈了一次,明确表示她不会让她们两个去做小妾,同时也教了她们些规矩,初到一个地方,尽量少说多看,即便有什么疑问,也要等私下无人时再问她等等。

再之后,她就把这两人交给青雨和青釉,因为青禾和青苗要帮她做针线活了。

这不,次日一早,马氏就打发人给颜彦送了一堆衣料来,有适合做亵衣的浅色细麻和真丝布料,也有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

颜彦有原主的记忆,针线活自然不在话下,因而她接过了原主做了一半多的嫁衣,这才知道原来古代的一件嫁衣有多繁琐,这么大一件衣服,上面几乎绣满了凤凰和牡丹,此外,还得用金线和银线把边际或重要部位绣一遍,衣襟和领襟还有袖口处也是繁复的祥云图案。

难怪马氏非要提前把她带下山,因为半个月的话根本完不成这件嫁衣,而据颜彦回忆,原主似乎从去年开始就在准备这件嫁衣了,可见她对这门亲事有多热切。

如今尽管嫁的不是当初的那个人,可颜彦还是接过了这件嫁衣,她没有别的选择,现在再重新做一件肯定不赶趟了,这件衣服好歹也就差一只袖子了。

因而,从这天起,颜彦基本不出屋,大部分时间带着青禾青苗两个做针线活,马氏见她们实在忙不过来,又见颜彦对陆家仍有几分抵触,就把给陆家长辈的衣服鞋袜等交给了针线房的人。

这是后话。

如今且说马氏拿着陆家的这份礼书进宫去见太后,说来也是不巧,她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太子妃孙氏领着两岁的李熙在太后面前承欢说笑。

不知为什么,见到太子妃,马氏原本是不想拿出那份礼书的,可谁知孙氏偏问起了颜彦,问颜彦是否还在庵里修行。

话题一打开,太后也问起这门亲事的进展,得知三书过了两书,六礼过了五礼,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十,太后随口问问陆家给了些什么聘礼。

马氏没法,这才把这份礼书拿出来,“可是巧了,臣妇正好来找太后讨个主意,这礼书陆家是初步拟定的,陆夫人说如有什么不满,大家再坐下来商讨。”

容姑姑从马氏手上接过礼书,知道太后眼神不好,并没有递给太后,而是自己念了起来。

因着礼书的开头是聘金纹银两千两,田庄两座,铺子两间,接下来是喜饼、茶叶、酒、三牲、鱼、米、衣料、首饰等,太后听到喜饼两担之后便抬手示意阿容打住了。

“京城的这些世家嫡子一般给什么?”太后问马氏。

别的倒没什么,她好像记得当年颜家娶她妹妹进门,也就是颜彦的祖母出阁时,颜家光聘金就给了黄金一千两,田地六千亩,铺子六间,其他的东西密密麻麻也写了好几页纸。

当然了,这些东西最后都给她妹妹带回了颜府,非但如此,他们云家还给添了纹银两千两和铜钱一千贯,因为那会还没有流行银票和钱票,这些东西都是雇了好几辆骡车运来的,而且还找了镖局。

“这个,一般的嫡子也就是差不多这样,如果是世子又不一样。”马氏低头回道。

“哦,那庶子成亲都给什么?”太后再次问道。

“这个也要看各家情况,颜家的规矩是庶子成亲和庶女出阁,聘金或压箱底的纹银都是一千两,田地二百亩,没有铺子,最后用两千贯钱置办些衣料首饰和家具什么的,总计不超过纹银五千两或铜钱五千贯。”

太后一听,陆家的东西估计也能值一万多两,比一般的庶子强多了,便点点头,打算略过这个问题。

谁知一旁的太子妃却开口了,“表婶,能不能问问陆家给的庄子在什么地方,总计有田地多少亩,铺子又在什么地方?”

“这个陆夫人没有提。”马氏没敢抬头,因为太子妃问到了点子上。

不说别处,就京城附近,好的土地和贫瘠的土地价钱差多了,上等地是十两银子或十贯钱一亩,可那些沙地、荒地什么的也就卖到二两或三两甚至一两一亩,再说庄子和庄子也不一样,有一千亩地的大庄子,也有不足百亩地的小庄子。

还有铺子的差别也不小,京城好地段的铺子卖到三四千两银子一间,可偏一点的地方才卖一两千,要是城外的小镇就更便宜了,几百两银子就能买到一间铺子。

而马氏见陆夫人没有注明这些庄子和铺子的地段,也猜到陆夫人是想蒙混过关,否则,她不可能这么这么大方,送了两千两纹银又送两座庄子和两间铺子,要知道陆端刚被罚俸一年呢,陆夫人又被逼着当众向颜彦赔礼认错,这口气哪是这么好咽下的?

可马氏也没法,她怕自己在聘礼上刁难陆家,万一再惹出点别的什么事端来,把颜彦惹恼了直接宣布不嫁就麻烦了。

因此,她这才拿着礼书去找颜彦,想着颜彦年轻没经验未必懂这里面的道道,哪知颜彦直接把她推给了太后,好容易太后这过关了,偏又被太子妃问住了。

这不,太子妃一问,太后也想到了这点,琢磨了一下,开口说道:“就说我的意思,聘礼聘金就照这礼书来,但有一点,田庄就要京城附近的,两个庄子怎么也要凑到上等地一千亩,铺子也要这长安街上的,姑爷是个哑巴,不懂俗务,总不能让我们彦儿嫁过去拿嫁妆来养家吧?”

“是,臣妇这就去和陆夫人说说。”马氏低头回道。

“嗯,去吧,记住了,就说是哀家的意思,哀家已经够委屈这孩子了,不能让她嫁一个可心的人,总不能还让她以后为一日两餐发愁。”

“还请太后放心,我们彦儿有她母亲留下的嫁妆,还有我们老太太单留给她的铺子和田地,夫君也说了再给她添点,断不会让她为生计发愁的。”马氏忙道。

这话刚说出来马氏就意识到错了,只是想收回也晚了。

第七十一章、有效果了(五更)

太后听了马氏的话的确生出几分不喜。

因为马氏显然没有拿颜彦当女儿看,所以才不想从颜家给颜彦出一份嫁妆,否则她不会专门提到颜彦母亲的嫁妆和颜彦祖母留给她的这点东西,并特别申明一句,颜家还会给她添点。

什么叫添点?

意思是不按颜家嫡女的身份给颜彦备一份嫁妆,只给以亲戚的情分给添一份妆。

可事实上呢,颜家的这份家业原本是属于颜彦父亲的,只是颜芮战死沙场,这才轮到颜芃。

这倒也就罢了,谁叫颜彦是个女孩子,不能继承家业。

但最起码,作为颜家的嫡女,得一份嫁妆是应该的吧?

“既这么着,我也给她添点什么吧,多了没有,十抬嫁妆总能给她凑出来的。”太后说道。

没办法,尽管不高兴,可她也不能直接要求马氏给出一份嫁妆,毕竟这是颜府的家事,她的手不能伸这么长。

太子妃一听,也很快领悟到太后的苦心,笑了笑,“皇祖母要想凑,一百抬都不在话下,且还都是好东西呢。这样吧,皇祖母出十抬,那孙媳也凑个热闹,给六抬吧,只不过孙媳的东西没法和太后比。”

“太子妃客气了,这可是我们彦儿求都求不到的福气呢,臣妇替我们彦儿多谢太后和太子妃了。”马氏跪下去分别地给太后和太子妃行了个大礼。

这时的她心明镜似的意识到这是太后在敲打她,也就是说方才那话果真被太后过分解读了,可尽管如此,她也没办法解释了,怕越描越黑。

再说了,颜府的日子也不比从前,不算颜彦,颜芃有八个子女,她自己生了四个,庶出的也有四个。颜彧作为嫡长女,将来要嫁的人肯定是也有爵位的,嫁妆肯定不能薄了,而颜彰作为嫡长子是要继承爵位的,将来的聘礼也不能少了,她能怎么办?

而颜彦手里有她母亲的嫁妆,还有老太太给的三个庄子和两间铺子,这些东西加一起一年的进账也有四五千两呢,更别说,还有放在孟家的那三万多两银子可以压箱底呢,怎么养不活自己?

陆呦不过是一个庶子,能有多大开销?

太后从马氏的脸上看出了闪烁和不平,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马氏见此忙提出告辞。

从宫里出来,马氏犹豫了一下,直接去了陆府,这件事,她觉得还是早些交代清楚为好,待陆家正式把礼书送来之后,她也该为颜彦置办嫁妆。

不说别的,单就那些家具就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两个月的时间委实有点赶。

颜彦不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马氏去陆家又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天晚饭时,她从马氏的脸上看出了不虞之意,只是马氏不说,她也没有问,但她知道马氏进宫了。

倒是次日上午,容姑姑领着一群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地给颜府抬来十抬嫁妆时,颜彦有点猜到马氏在宫里遭遇了什么,同时也猜到陆家那张礼书多半没有合太后的心意。

见此,颜彦勾了勾嘴角,这可比自己开口的效果好多了。

还别说,这次太后委实出了不少血,压箱子的金子就给了颜彦六百两,四季衣料一百匹,其他头面首饰也不少,各种镯子就有十对,金的玉的银的玛瑙都有,此外还有古董花瓶一对,名人字画六卷,官窑出的餐具、茶具酒具各一套,外加红珊瑚摆件一对,颜彦估摸这些东西也值七八千两银子了。

谁知马氏刚把太后送来的东西清点完毕,皇后也打发人送了八抬东西来,压箱子的金子是四百两,衣料送了八十匹,此外还少了一对红珊瑚摆件,其他东西和太后差不多。

太子妃的东西是下午送来的,压箱底的金子是二百两,衣料是六十六匹,没有珊瑚摆件,没有古董花瓶,其他东西也和太后差不多。

如此一来,颜彦压箱底的金子就凑了一千二百两,相当于一万多两银子,这笔数目可不小,颜彦自然猜到了太后的用意。

这不,这些东西一进门,马氏只不过过了一眼,随即便让人直接抬进了颜彦的慎行居,礼单也直接给她了。

宫里三位最尊贵的女人这么大张旗鼓地给颜彦添妆,消息传到了陆家,陆夫人也只好咬着牙把京城附近的两座庄子和长安街上的两间铺子的地契和房契送到了颜家,连同其他的聘礼和聘金。

当然了,这是后话。

如今且说颜彦收到这二十四抬东西,论理,她该去宫里给太后、皇后和太子妃磕头道谢,可因连着一个中秋节,皇后又要在宫里举办中秋宴,因而,颜彦就没有递牌子。

八月十五这天,颜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饭后,马氏带着颜彧和颜彤进宫了,颜彦领着青禾几个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摆上了供品供果,暮色降临时,颜芃带着颜彦和颜彰、颜彬、颜杉、颜彣、颜彨、颜影等人聚在了后花园赏月。

“大姐,不如我们也来玩飞花令吧?就背带有月字的古诗。”颜彰见颜彦没跟着去进宫,担心她有些失落,说道。

“好,得来一点彩头,我是大姐,我出一个荷包外带一个金锞子,谁赢了这彩头就归谁,我呢,就做评判好了。”颜彦见颜杉、颜彣几个有些拘谨,笑着附和了。

“不行,要出彩头也得是我出,哪有你出的道理,你就跟着他们一起玩吧,这彩头我出。”颜芃忙说道。

“叔叔要出彩头可就不能是一个金锞子,怎么着也要一点贵重别致一点的东西吧,嗯,不如叔叔就拿自己的扇子来做彩头吧,就不知叔叔舍得不舍得?”颜彦起哄道。

颜芃手里的扇子是欧阳询的真迹,颜芃一向很宝贝,所以颜彦才会故意逗他,当然了,她也没打算据为己有,打算放水送给颜彰。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我们彦儿高兴,就这么定了,连带这副扇套和扇坠,一并拿来做彩头。”颜芃豪气地把扇子拍在矮几上。

第七十二章、先一步(一更)

颜杉、颜彣、颜彨三个见此眼睛均亮了一下,颜杉只比颜彬小两个月,也进了族学,颜彣虽才七岁,可也在家中私塾启蒙两年了,作诗不敢说,背诗还是可以一试的。

颜彨是女孩子,她和颜彦一样,用不上这种折扇,但她知道一点,能在父亲手里握着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更别说还是颜彦指明想要的。

再说了,她也想在父亲面前露个脸,也想凭自己的才气引起父亲的重视,继而求得一个好姻缘。

颜影还小,才刚五岁,什么也不懂,因而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专顾着眼前的瓜果点心。

颜彦见几位庶弟庶妹一脸孺慕地望着颜芃,不知怎么忽地一酸,这古代的庶子庶女地位真低啊,完没有《红楼梦》里描述的那样,哪像探春迎春,不但可以和林黛玉薛宝钗等人做朋友,还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而在这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平时他们想见父亲一面是极难的,唯有过年过节或者别的什么重要日子才可以留在上房一起吃饭,平时大多是和他们自己的生母待着。

不过有一点还好,他们也有受教育的权利,能不能有出息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由此,颜彦想到了陆呦。

陆呦的处境不会比颜杉几个好,这点从他的自我封闭就能看出来,因为理论上来说,那些自闭患者或者有自闭倾向的患者多半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

一个庶子,生母早就挂了,跟着奶娘长大,所谓的重大刺激无非就是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或者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彼时陆呦年幼,无法排解,只能把自己封闭起来,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想到这,颜彦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这是什么命啊,居然要嫁一个自闭患者。

“大姐,好好的你怎么叹气了,是不是发愁我爹的扇子要被别人夺走了?”颜彰见颜彦脸上突然有了忧伤之色,故意逗她。

“不是,我在想,不如我们换个游戏,让四弟五妹也参与进来,今儿是中秋,大家一起玩才热闹。”颜彦找了个别的由头。

“好啊,你一向主意多,有什么好主意?”颜芃再次被颜彦感动了。

没想到这次婚变非但没有把她打垮,反而让她更为开朗和善良了,以前的颜彦是决计想不到要拉着这些庶弟庶妹一起玩闹的,她会关照他们,也会送他们一点东西,但那是施舍,是站在嫡出的位置上对庶出的施舍一点怜悯,可这会不一样了,这会的颜彦是把自己放在和大家一样的高度。

事实上,颜芃也有庶弟庶妹,他从小也没怎么和这些庶弟庶妹们在一起,尤其是庶弟,成亲后便进了军营,后来随着军营去了北边,老太太一没,他把妻小都带走了,这家也就算分了,兄弟两个基本不来往,也就是每年年底对方会打发人送点年礼来,算是还记得他这个哥哥。

而轮到他做父亲,轮到他也有庶出的孩子后,他的心思也和所有父母一样,基本被这几个嫡出的占满了,以前他也没觉得不对,因为千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颜彦这会的表现却让他有了一丝动摇。

他当然清楚,颜彦的改变是因为陆呦的庶子身份。

其实,见过陆呦之后他也反思过自己,如果陆呦是他的孩子,他会怎么做?

作为一个父亲,他是不是也该对这些庶出的子女多一点父爱呢?毕竟他们也是他血脉的延续,也是他的后人。

可惜,他只是想想而已,颜彦却先一步付诸行动了。

“这样吧,前些日子在庵里我和小师傅们玩了一个游戏,叫老鹰捉小鸡,就是有人扮作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外面玩,这时一只老鹰飞来了,它要吃小鸡,老母鸡不干,带着小鸡跑起来。”颜彦想到了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

而她之所以提起这个游戏,是因为她确实在庵里的时候带着无尘无相玩过,还有青禾青釉,她当时也是为了锻炼青禾青釉的耐力。

颜彬一听就有兴趣,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要做老鹰,大姐做老母鸡。”

“没问题。”颜彦说完带头站起来。

她当老母鸡,颜彰站她后面,接着是颜杉几个,颜影太小,颜彦让她站倒数第二,颜彨最后。

一旁立着的丫鬟婆子忙把矮几搬至角落里,空出中间的场地。

一开始,颜彰、颜杉几个还有点拘谨,跑不快,也不会跑,倒是颜彬很放得开,好在颜彦这些日子在山上锻炼出来了,体质很好,总能跟上颜彬的步子把他拦住。

到底是孩子心性,很快大家就东倒西歪的笑成一片了,尤其是颜彬,当他终于越过颜彦把最小的颜影拎在手里时,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接下来,颜彰和颜杉两个都做了一遍老鹰,颜彦的体力可拼不过颜彰,最后他们几个都倒在地上滚成一片。

“今儿我可开眼了,没想到彦儿这么闹腾。看来,这一个月的修行没白去。”颜芃也时不时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点点头。

“叔叔,我跟你讲,成天待在这后院里,确实看不到天有多高地有多大。这次修行,我不但学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体力活,我还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以前,这顿饭菜不合我口味,或者这件衣服不合心意,在我来说是一件大事,可能会一整天不开心,可经过这一个月,我觉得一个人的目光不能只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格局要大一些,老话不是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好比这次陆家的婚变,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不管什么原因陆鸣嫌弃我是事实,只是他没有勇气提出退亲所以才出此下策,虽说对我造成了些伤害,可毕竟还我自由身了。若非如此,我们两个结合了也绝无幸福可言,因为你不可能指着一个嫌弃你的人善待你,与其嫁过去整天以泪洗面,还不如不嫁。所以,从这点来说,我应该感谢他。”

这是颜彦下山后第一次开诚布公当着大家的面提起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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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愿赌服输(二更)

颜彦的话把在场的人说蒙了。

因为这个观点他们是头一次听说,以前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婚姻一向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什么嫌弃和喜欢一说,大家不都这么盲婚哑嫁地过来了吗?也没听谁说要天天以泪洗面啊?

可细思一下,颜芃又不得不承认颜彦说的有道理,其他人年龄有点偏小,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思想和观点,因而一直是懵懵懂懂的。

“大姐,可你怎么又能断定陆呦不会嫌弃你?”颜彰问。

“首先,他有愧疚感,因为这次婚变是因他而起的,且他差点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其次,他是庶出的,他能娶我本就是高攀,哪敢谈什么嫌弃不嫌弃?第三,他有隐疾,口不能言,所以他的亲事才会一拖再拖;第四,他当着皇上承诺过要善待我,如果做不到,那就算欺君,他有几个脑袋敢欺君?所以我赌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那要不是呢?”颜彬问。

之前的那些话他没听懂,但这段他懂了。

“很简单,愿赌服输。”

“这话怎么解?”问的是颜芃,他是没弄懂“愿赌服输”这四个字怎么和一个人的婚姻联系在一起。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合离,我有这么多嫁妆,还怕养不活自己?”颜彦故意俏皮一笑。

“大姐,你放心,你要合离了,我养你。”颜彬拍着胸脯保证。

“你知道什么叫合离吗?”颜彰给了他一个怀疑的眼神,继而转向颜彦,“大姐,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好了,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大姐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过不好呢?”颜彦把颜彰和颜彬拉到自己身边,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大姐,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颜杉的眼睛里也有渴望。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颜彦,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大姐,因而,他也想对这位大姐伸出友善的手。

“好,我知道,我有这么多弟弟妹妹呢,等大姐有一天在陆家真混不下去了,大姐就回来找你们。”颜彦松开颜彰和颜彬,走到颜杉面前,也摸了摸他的头。

继而,她也给了颜彣、颜彨、颜影一个拥抱。

“好了,好了,你们不是说玩飞花令吗?”颜芃见不得这种场面,想转换一下气氛。

“好,叔叔也一起来,您起头。”颜彦附和道。

说完,她让青禾回去找两个荷包来,荷包里再放一个金锞子,此外,再命她把上次太子来送她的上等徽墨拿出来给当彩头。

马氏母女三个回来时见到的场面就是颜芃一脸懊恼地被颜彦罚下场,不但不生气,还一直自嘲什么“老了真不中用了”之类的话。

“你们在玩什么?”颜彤跑了过来。

“三姐,大姐带着我们玩飞花令呢,爹被大姐罚下两次了,正懊恼呢。”颜彬快言快语地说道。

“是不是背诵有关月亮的诗歌?”颜彧也走了过来。

“是,二妹三妹,你们也来吧,叔叔拿出了他的宝贝扇子做彩头,被大弟赢了去,这次的彩头是我自己做的荷包。”颜彦笑着说道。

“好啊好啊,大姐做的荷包肯定精致。”颜彤拍手笑道。

“三姐,不止荷包呢,大姐还放了一个金锞子呢。”颜彰把荷包举起来。

他已经拿过一个第一了,这次换他做评判。

“我还以为你们几个会没意思呢,没想到你们玩得还挺欢实。”马氏摇摇头,说道。

“娘,这还不算欢实,方才大姐带我们玩的游戏才叫欢实呢。”颜彬跳起来说道。

“什么游戏?”马氏、颜彧颜彤三个人同时问道。

“老鹰捉小鸡,是我在庵里和小师傅们一起玩的。”颜彦解释说。

“哦,我知道,我以前听世子哥哥说过,好像他们在书院里玩过这种游戏。”颜彧说完特地看了颜彦一眼。

她以为颜彦是跟陆鸣学的。

而颜彦听了这话也看了颜彧一眼,因为原主里没有陆鸣说起这件事的印象,那只能意味着陆鸣是单独和颜彧说的。

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颜彦有颜彧拿着她做的诗作和画稿去请陆鸣点评的记忆,也有颜彧拉着颜彤向陆鸣请教的场景,而原主从十三岁开始则因为自重也因为害羞没再怎么和陆鸣说过话,基本是远远地瞥一眼便躲起来。

“你这孩子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的说起那人做什么?”马氏看到颜彦的反应,上前拍了颜彧两下。

“婶子放心,我早就放下了。”颜彦笑了笑。

“是啊,大姐方才说了一番话,很有道理。”颜彰把颜彦那番感谢陆鸣的言论学了一遍,还提到了愿赌服输。

“那就好,能这么想就对了。”马氏虽然没弄明白愿赌服输这四个字的引申义,但她弄明白了一件事,颜彦真放下了陆鸣。

“是啊,我也没想到彦儿去寺庙一个多月,竟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这孩子真长大了。”颜芃感慨道。

“叔叔,我们不说这些了,婶子和两位妹妹回来了,我们人更了,我们还是玩游戏吧。”颜彦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好啊,那我们也来玩老鹰捉小**。”颜彤拍手说道。

飞花令是他们聚会时常有的一个节目,可老鹰捉小鸡却一次也没玩过,也没见别人玩过,因而她早就心痒痒了。

于是,颜彦又陪着大家玩了一把,稍后便以体力不支退了下来。

倒是颜彧和颜彤的兴致比较高,又是当老鹰又是当老母鸡的体验了一把,笑声把园子里当值的婆子都吸引过来了。

月上中天时,颜彦把自己带来的荷包和徽墨分给这几个庶弟庶妹。

回到自己住的慎行居,颜彦并没有入睡,而是在院子里也摆上了供品供果,上了一炷香,缓缓跪了下去。

她在祈祷,希望能找到回归现代的方法,再不济,也希望月神能保佑她这一世平安健康,夫妻和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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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不教(三更)

马氏是在中秋节的次日宴请孟家的,孟家来的是孟老太太和颜彦的两位舅母,马氏当着孟家的面,把当年颜彦母亲的嫁妆还给了颜彦,此外还有颜老太太名下的三座庄子和两间铺子,这些房契和地契已经过户到颜彦名下,是颜芃拿着陆家的聘书和礼书一并去过户的。

而孟家也把这些年积攒的三万多两银票悉数还给了颜彦,原本依颜彦大舅母田氏的意思,马氏应该把颜彦祖母名下的庄子和铺子这五年的收益一并交给颜彦,可自家婆母没提这茬,颜彦也没吱声,又听马氏说那些衣料首饰家具什么的都由他们出,田氏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开口。

颜彦倒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可这种话她不能提,毕竟这些年叔叔婶婶把她养大也是花了心思的,更别说他们还答应给她筹备一部分嫁妆,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把这件事交割清楚后,颜彦给宫里递了一张拜帖,她要去叩谢太后皇后和太子妃。

拿到进宫腰牌的这天下午,颜彦坐在院子里琢磨了好久,最后列了一张单子命青禾去灶房买了一点鸡蛋、面粉、蜂蜜和牛乳来,她打算烤一点饼干。

锅灶都是现成的,上次马氏为了颜彦晚上熬燕窝方便到底还是命人把她这边的灶收拾了,原本颜彦没打算用,可初来乍到每天两顿饭她还真不习惯,便把这锅灶利用起来了。

且上次为了给太后做蛋糕,她特地命人去打了一个平底铁锅,这次正好用来试试饼干。

颜彦正指挥青玉几个干活时,颜彧和颜彤两个来了。

“大姐,你这好热闹啊,又做什么呢?”颜彧问。

“这不想着明天要进宫了,给太后做点新奇的点心,别的,我也没什么可拿出手的。”颜彦大大方方地回道。

自从那个蛋糕过关后,她越发有了信心,再说原主之前也会给太后做一点家乡小吃,现成的参照物,她现在只不过换了点样式,怕什么?

当然了,为了避嫌,颜彦也打算做一种叫枕头饼的茶点,这是太后老家的特产,原主之前和祖母学过。

“大姐,你这叫没什么拿出手的?你那天做的蛋糕连太后老人家都赞不绝口的,中秋晚宴上还说起这事呢,说谁要娶了你,偷着乐去吧。”颜彤挤眉弄眼地冲颜彦打趣道。

“好端端的,太后怎么会说起我来?”颜彦没听马氏和颜彧提起此事,有点好奇,问道。

“还能是为什么,给你撑腰呗。大姐,要不我也跟着你学几道点心,我才是那个真没什么拿出手的。”颜彧上前挽住了颜彦撒娇。

“我这个是京城独一份,已经打上了我的印记,你要学还是学点别的有特色的东西,别跟我重了,这样才能讨得太后老人家的欢心。”颜彦拒绝了。

她还打算靠这门手艺去赚钱呢。

她看过了,老太太留给她一个衣料铺子和一个南北货铺子,母亲也给她留了一个绣庄和一个饭庄,她打算成亲后自己接手,好好规划一下。

“这倒也是,可别的有特色的独一份东西是什么呢?”颜彧发愁了。

她自然清楚独一份的东西才能吸引人,可问题也得她会啊!

“这样吧,家里这么多厨娘,也有做面点的,你去问问她们有什么绝招,你跟着学一两样就行,别贪多,贪多嚼不烂。”颜彦提点了对方两句。

颜彧虽不情愿,倒也答应了。

不过这天下午颜彧和颜彤仍是留下来看着颜彦把第一锅饼干出炉,尝过之后这两人把剩下的拿去上房给她们母亲送去了。

说实在的,这口感颜彦自己不是很满意,工具不行,材料也欠缺,可颜彧颜彤和青禾几个没吃过好的,都使劲点头说好吃,颜彦也就打算将就了,好歹酥脆感还是不错的。

分出自己打算拿去送礼的三份,之后颜彦命青雨青釉带着青玉青云给那几个庶弟庶妹送了几块去尝尝,剩下的她打包带去了上房,马氏照例是把她一通好夸。

次日一早,颜彦带着青禾青苗以及刘妈妈进宫了,从慈宁宫出来,她又去了坤宁宫。

这是她第一次来坤宁宫,之前原主也没进来过,因而站在院子里等候通传时,她四处打量了一下。

房子大小和朝向和慈宁宫差不多,最大的区别是这边的人气比那边旺,太监宫女、姑姑、嬷嬷的过来过往,好像都挺忙的。

颜彦等了大约四五分钟才让进,皇后并没有坐在大殿的凤椅上等着颜彦叩见,而是坐在东次间的炕上,面前的矮几上还堆了两张类似药方似的单子,旁边有一个宫女正缓缓地替她揉着太阳穴。

“臣女颜彦叩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

“起来吧,你是进宫来看太后的,太后如何?”皇后打断了颜彦,问道。

这话问得有点蹊跷,颜彦有点不明所以,“回皇后,太后挺好的,和臣女说笑了一会,尝了两块臣女做的小饼,还让臣女下次再给她做点蛋糕送去。”

“你这是?”皇后这时才看到颜彦手里捧着一个纸盒子,上面还用红绸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回皇后娘娘,臣女是来叩谢皇后娘娘的添妆礼的,臣女不才,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足以回报皇后对臣女的这份厚爱,只能自己亲手做点小吃食送给皇后,聊表谢意。”颜彦说完自己打开了盒子。

谁知她正要自己拿一块先尝尝时皇后拦住了她,“本宫相信你的手艺。”

不过说归说,她也没当着颜彦的面吃这东西,而是问起颜彦对这门亲事的看法,会不会恨她,毕竟那天是她先开口说要把她许配给陆呦的。

“回皇后娘娘,臣女不恨。出了这种事情,一般也只有三个结局,求死、出家、嫁给他,求死阎王爷没收,出家有违亲人们的关爱,而嫁给他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是那会臣女执拗了,看不到这些,幸好皇后娘娘给臣女选了一条明路,臣女在此一并谢过。”颜彦说完行了一个大礼。

“罢了,果真你能这么想也就不枉费本宫的一番苦心了,以后好好跟着陆呦过日子吧。”说完,皇后端起了茶碗。

颜彦见此忙告辞。

第七十五章、露一手(四更)

从坤宁宫出来,颜彦仍是没想明白皇后脸上的不虞之色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别人。

还有,宫里到底是谁病了,好像还瞒着太后,而能让皇后亲自过问药方的也绝不是普通人。

纠结了一下,颜彦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往东宫走去,因为极有可能,这是她最后一次进宫了,她必须去答谢太子妃。

以后,她不再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卑微的庶子的妻子,是没有资格进宫的。

谁知颜彦赶到东宫大门时,只见东宫门口也有不少太监宫女来回穿梭,且人人脸上都没有笑容,敛声屏气的。

“这位公公,我是永定侯府的颜彦,特地来拜谢太子妃,请问宫里出什么事了?”颜彦向门口的太监低声问道。

一旁的青禾收到颜彦的示意,忙给对方塞了个五两的银锭,对方袖过银锭,倒是也说了实话,是太子的儿子,也就是皇长孙李熙病了。

“病了,什么病?”颜彦问。

“说是前两天中秋节领着去逛御花园受了风寒,回来后便高热不退,呓语不断,好几个御医守着呢,可就是喂不进药,吃什么吐什么,也有说是冲撞了什么邪祟,正忙着找人驱鬼做法呢。”太监低声说道。

受寒,高热不退,呓语不断,喂不进药,吃什么吐什么,颜彦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起来,小孩高热不断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退热。

可现有条件下怎么退热呢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呢?

对了,酒精,酒精擦浴。

“这位公公,麻烦你通报一下太子妃,就说我有法子可以试一试。”颜彦不敢耽搁,忙说道。

“你?”太监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倒是他对面的那个太监听了这话飞快地跑了进去,很快太子李稷跑了出来,“彦儿妹妹,你果真有法子?”

“回太子哥哥,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只能尽力一试,还请太子哥哥尽快找人收集些黄酒来,此外,还要两把干净的水壶,一节干净的肠衣,越快越好。”颜彦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酒出现,而发酵酒的酒精度数是相当低的,因此,她必须先提炼点白酒。

虽说这种事情她没有做过,但基本的原理是懂的,得利用酒精的沸点低于水,让酒精蒸汽先出来,最后收集冷却的液体即可。

李稷这时也顾不得多问,忙吩咐人去做,等待的空当,颜彦命人要了一点蜂蜜和米醋来,兑了点热水,交给了太子妃,这是颜彦小时候感冒生病时奶奶常用的偏方。

孙氏见到颜彦也顾不得招呼,接过碗开始喂孩子,可孩子此时不会张嘴,一勺有多半勺漏出来。

“太子嫂嫂,想法给他灌进去。我去做别的准备了。”颜彦看见太监拎着酒坛在门口候着,忙说道。

花半个小时收集到了一点白酒,颜彦命青禾青苗守着这水壶,自己端着这点白酒再次回到孩子身边。

这时,李稷已经强把这半碗蜂蜜醋灌进孩子嘴里了,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孩子,就怕孩子会吐出来。

颜彦可没有时间等这个,她问孙氏要了一块干净的丝巾,蘸上白酒,在孩子的颈部两侧和手心、脚心等处涂抹起来,因着孩子的前额处有湿手巾敷着,颜彦又给换了一次水。

还好,这次的蜂蜜醋没有吐出来,且半个多小时后,孩子开始出汗,随着汗液出来,孩子的温度也逐渐往下降了。

见此,不但颜彦松了口气,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彦儿妹妹,你这是什么法子?还有,你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孙氏这才想起来问问颜彦。

“太子嫂嫂,先别说这些,给孩子换身干爽的衣服要紧,记住,千万别再受了风。”颜彦把话岔过去了。

孙氏一听,忙命人把衣服找来,亲自给孩子换了身衣服,颜彦正掂掇着需要不需要给孩子喂一点生理盐水时,青禾把她收集到的白酒给颜彦送来了。

“彦儿,这就是你方才给孩子身上涂的东西?”李稷接过小瓷器瓶,拔开瓶盖,闻了闻,“这不就是酒吗?不对,这味道比酒浓烈多了。”

说完,李稷看向了颜彦。

颜彦正待再解释什么,只见皇上领着两个太医来了,颜彦忙跪了下去。

“你?你怎么在这?”李琮问完之后倒也没细究,而是往炕边走去,他得先看看孩子。

李稷这时也顾不得颜彦,陪李琮走到炕边,说孩子的热度暂时降下来了,至于这一关过没过,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李琮带来的两个太医当即给孩子把了把脉,把脉的同时,太医闻到了孩子手心的酒味,问了出来。

“刘太医,你只需说孩子如何?”李稷没敢把颜彦推出来。

主要是他还不清楚颜彦这法子跟谁学的,但有一点,这个法子不但他闻所未闻,就连在场的太医们也从未听过见过,因而他怕给颜彦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体内的寒气倒是轻巧了些,不过还没有完发散出来,只怕还有反复,这两天的药。。。”后面的话太医没敢说下去。

主要是孩子太小,据说开的药根本喂不进去,强灌进去的后果是很快呕吐出来,因而,这些太医们才束手无策,所以他也不敢把话说满了。

“阿弥陀佛,果真轻巧了?”孙氏的眼泪很快落了下来。

这半天,不对,这两天,她听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不是什么病情加重了就是药喂不进去,因而她都快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是。”太医恭恭敬敬地说道。

“彦儿,你刚才喂的蜂蜜醋还能再喂吗?也就这个熙儿没有吐出来。”孙氏问。

“这样吧,换一种吧,用陈皮熬水,再放点蜂蜜,还有,尽量用年头长的陈皮。”颜彦斟酌着说道。

主要孩子太小,她怕醋喝多了烧心,而陈皮里含有丰富的维生素,这个对风寒感冒应该有一定的疗效。

李琮见孙氏向颜彦问主意就够惊讶了,更惊讶的是颜彦说完,之前的两个太医忙不迭地去找年头长的陈皮,连驳都没驳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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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下不为例(五更)

百思不得解的李琮把颜彦喊到了对面屋子,他自己坐在了炕沿,颜彦跪在了他面前。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回皇上,臣女今日是来答谢太后、皇后和太子妃的添妆礼的,臣女也没想到会碰上皇长孙生病,臣女听说皇长孙吃不进药,没办法,这才想起祖母曾经给臣女吃过的一个偏方,姑且一试,还请皇上恕罪。”

没办法,事从紧急,颜彦当时也是为了救李熙不得已才出手的,不管是冲这个可怜的孩子还是冲太子,她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说她势利也好,说她未雨绸缪也好,总之,机会送到面前来了,她必须抓住。

至于退路,她只能搬出已故的祖母了。

好在李琮一听是从颜老夫人那听说的偏方,倒也信了,主要是他还不清楚颜彦在孩子身上抹的那些酒跟平时喝的酒不一样,是需要蒸馏提炼的。

“下不为例,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李琮警告了颜彦一句。

毕竟李熙不是别人,是皇长孙,极有可能就是将来的太子和皇上,他的性命精贵着呢,这次是颜彦运气好,蒙对了,下次呢?

“喏。”颜彦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启禀父皇,是儿臣请彦儿妹妹出手的,熙儿喂不进药,吃什么吐什么,彦儿妹妹也是一片赤诚,说她有法子,儿臣便请她大胆一试。”李稷担心父皇责怪颜彦,同时也担心颜彦不好解释这法子的出处,忙跟过来解围。

“熙儿这会如何了?”李琮见儿子跟过来,眉头微微拧了拧,他可没忘了,自家这个儿子曾经对颜彦起过不该有的心思,他是怕经过这一事,李稷更放不下颜彦了。

“儿臣正是来请彦儿妹妹过去的,太医说怕反复,接下来怎么做还请彦儿妹妹拿个主意。”李琮倒是也事先找好了理由。

李琮一听,起身大步往外走,李稷看了颜彦一眼,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颜彦摇摇头,李稷见了忙跟着李琮去了对面屋子。

而独自留下来的颜彦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行为,始觉自己好像招惹到麻烦了。

那个蜂蜜兑醋一起喝倒还好解释,陈皮也能解释,唯独这个蒸馏酒不太好解释,实在不行,只能回去自己再想法做个弊,把这个方法写进某本书里,就像那个蛋糕做法一样。

颜彦进对面时,孙氏正端着一碗蜂蜜陈皮水喂孩子,颜彦听两位太医对话,说李熙的热度确实是在下降,又见孩子喝进这陈皮水了,便没再使用酒精擦拭。

主要是孩子太小,说是二岁,其实还不到一岁半,颜彦也不确定这白酒度数有多少,万一给孩子来一个酒精中毒就罪过了。

“这样吧,太子嫂子,这个蜂蜜陈皮水每隔一个时辰给皇长孙喂一次,若是能出汗更好,若是不能出汗,不妨再试试太医们的药。若太医们的药仍是吐出来,皇长孙的体温又升高的话,再用这个酒去擦拭手心、脚心和耳后。”颜彦想回家了。

她得回去准备退路,万一皇上或太子追问起来,她得有出处啊。

谁知孙氏压根就不让颜彦走,好容易孩子有了点起色,万一再反复了呢?

她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太医身上,都三天了,一点效果没有,反而越见沉重,今儿要不是颜彦出手,谁知道她儿子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好妹妹,这会子还早,你就听你嫂子的,先留下来帮帮我们。”李稷也劝道。

“好吧。”颜彦看了看天色,这会应该不到午时,距离关宫门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见李熙这会呼吸比较平稳,且颜彦一摸孩子后背又开始出汗,心里有点底了,于是,她出去找到青禾几个,停了收集酒精。

谁知颜彦正端着半罐白酒往太子妃的房间走来时,皇后来了,她是听闻颜彦在给李熙治病特地赶来的,可巧一进门就看见颜彦端着一只罐子边走边自言自语。

“站住,皇长孙怎么样了?”皇后先关心的自然是李熙的病情。

若李熙有好转,她也就不计较颜彦的出手了,否则,杀了颜彦也难解心头之恨。

“回母后,已经发出汗来了,太医们说见轻了。”听到动静的李稷上前回道。

皇后见此也顾不得颜彦了,忙三步并做两步进屋,见孩子仍是蔫蔫的,前额仍是放着一条湿手巾,皇后的眼泪落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后背,见潮乎乎的,知道是出汗了,便问太医可是把药喂进去了。

“启禀皇后娘娘,是颜家大小姐出的偏方,微臣惭愧。”刘太医跪下去回道。

“母后,彦儿正好跟姨祖母学了一个偏方,是用蜂蜜和醋兑好后喂进去,熙儿果真不吐,且也把汗发出来了。”李稷聪明地没有提白酒擦拭,主要是那个蒸馏黄酒的法子太过古怪,他怕皇后疑心到颜彦身上。

其实,不单是皇上和太医,就连李稷越想也觉得越不对劲,偏颜彦又是死过一回的人,因而他怕给颜彦招惹上麻烦,就这样,还有人怀疑颜彦是鬼附身呢!

“蜂蜜和醋?这么简单?”皇后转向了颜彦。

“回皇后娘娘,臣女小的时候祖母也曾经这么喂过臣女,臣女听她念叨过,具体这偏方是从何来的臣女就不清楚了。”颜彦回道。

“好了,不管怎么说,今儿彦儿是立了一大功,朕得赏你点什么。”李琮打断了皇后,他知道皇后对颜彦有偏见。

这次的添妆礼原本皇后是不打算出这四百两金子的,还是他发话了,皇后才不得不添上的,为此颇有微词。

“回皇上,臣女不敢居功,臣女这点微末道行只能暂时控制住皇长孙的病不再加重,若要痊愈,还得仰仗各位太医。”颜彦跪下去叩谢道。

她不敢得罪这些太医,她只想抱住太子的大粗腿。

事实也是如此,李熙属于高热,重度感冒,颜彦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最后还得吃药。

第七十七章、没白忙

李琮见颜彦如此谦逊小意,不由得想起了她父亲颜芮。

颜芮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他需要,颜芮就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帮他。

不管是小时候做错事帮他背锅善后还是长大后的朝堂分忧,每次事情了结后,颜芃只会谦虚地笑笑,从不曾居功自傲过,更不曾居功以求。

说起来当年南边的战事本不该派颜芮去,因为彼时颜芃刚从西边战场下来,正在家中养伤,妻子又正好有了身孕,可一看他需要,他又站出来了。

谁知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之后他不但失去了一个好臣子,也失去了一位好兄弟。

没想到的是,十几年后,颜彦也是见不得太子和太子妃为难,为此也不计后果地站出来,完事之后,也是谦虚地笑笑,把功劳推给别人。

这对父女的品行太相似了,都是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计后果,更不计得失。

从这一点上说,李琮觉得自己太亏欠这对父女了,颜芮只留了这么一点骨血,可在颜彦的亲事上,他最后还是向陆家妥协了,让颜彦平白受了这么大一个委屈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可即便这样,颜彦也没有记恨他们,仍是做她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李琮亲自把颜彦扶了起来,“这样吧,朕赏你一座宅子,成亲三个月后,你搬去自己的宅子里住。”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让颜彦成亲三个月后从陆家搬出来,因为他心里明镜似的,陆呦是庶子,颜彦又和陆家起了这么大的冲突,陆家不可能会善待她的。

颜彦自然也明白这点,只是由她自己提出分家和由皇上提出分家结果是不一样的,于是,她伏地再次向李琮行了一个大礼。

“皇上,这?”皇后有点不愿意了。

一栋房子事小,可皇上撺掇人家分家事大,传出去未免有失他做圣上的威严。

哪有做皇帝把手伸向臣子家里的?

“不过就是一栋房子,鹏程是朕的兄弟,他的女儿和朕的女儿有什么区别?孩子出阁了,朕给一栋房子陪嫁有何不可?”这话是李琮故意说出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借这些太医们的嘴传到陆家去。

没办法,婚事已经敲定了,更改是不可能的,而他能做的只能为孩子日后的生活清除一点障碍。

李琮把话说到这地步,皇后也不好再劝。

可巧这时李熙突然说肚子疼,紧接着便开始拉粑粑了,尽管拉出来的是稀便居多,可拉完之后孩子开口说肚子不疼了,且还喊饿。

这一声“饿”让孙氏的眼泪再次喷薄而出,因为这是自孩子病后孩子第一次喊饿想吃东西。

于是,孙氏忙给李熙清洗干净换了身干爽衣服,这时太监也送上了一小碗白粥,孙氏亲自抱起孩子喂食,皇后上前帮着搭把手,也就把这个话题岔过去了。

吃过粥,孙氏哄着孩子玩耍了一会,之后李熙很快睡着了,这时太医们集体给李熙诊断之后开了一个方子,并亲自盯着太监们把药熬好了。

这一次,李熙没有再吐出来。

李稷和孙氏见此,这才放颜彦离开了,而此时,已经过了申时,是酉初了,天都快黑了。

回到家里,马氏自然要问颜彦何以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颜彦只得把李熙生病一事说了出来,不过她略去了白酒的蒸馏提炼。

“什么?你说你用偏方帮太子妃给皇长孙治病了?”马氏和颜芃均吓了一跳,同时吓一跳的还有颜彧和颜彤。

“当时我也没多想,就是看着皇长孙烧得满脸通红,偏偏太医们却束手无策,孩子吃什么吐什么,我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有一次我生病祖母给我喂过的蜂蜜醋水,可能太子嫂嫂也是没法了,想着这也不是药,姑且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管点用了。”颜彦解释了一下。

“大姐,祖母什么时候给你喂过蜂蜜和醋?我怎么不记得有件事?”颜彧追问道。

“小时候的事情,那会我和祖母住在一起。”多余的话颜彦没有说。

不过颜彧也懂了,因为她确实不像颜彦是和祖母长大的,她是和父母长大的,因此,祖母和颜彦的事情她不可能都清楚。

只是她这会她感慨的不是这个,而是颜彦又一次在太子面前露脸了。

“小时候的事情你也敢拿来说,你胆子也太大了些。以后记得一点,这种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开口,皇长孙不是别人。”马氏是一阵后怕,这要万一出点意外,整个颜府都要跟着吃挂落的。

“知道了,叔叔婶婶放心,以后我应该也不大会有机会进宫了。”颜彦说完笑了笑。

“为什么?”颜彤问。

“好了,哪这么多为什么,你大姐出去累了一天,让她回去好生歇息一会。对了,晚饭还没吃吧,想吃什么让人去灶房传个话。”颜芃意识到妻子说错了话,可他不好当众发落妻子,便转到颜彤身上。

“吃过了,我在东宫吃了晚饭出来的。”颜彦忙道,不过她倒的确是想回去休息了,这一天也够紧张的。

先是在慈宁宫挖空心思陪太后说笑,之后在坤宁宫里又怕说错了话因此神经高度紧张,再后来在东宫那一出就更不用说了。

好在还算有惊无险地闯过来了,接下来,她得考虑造假的问题了。

见颜彦起身要走,马氏突然拉住了她,“彦儿,有件事我倒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前些日子你给太后过生日做的那个特别软喧的糕点能不能教教家里的厨子,过几天有一位世家老人做寿,我想着这个东西还算别致,正好老人也爱吃。”

“世家老人做寿,谁啊?”颜彦想起了在山上碰到的那对母女,当时她们也说是有人做寿,对了,是陆夫人的娘家。

“这?”马氏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是平西侯朱家,你也知道,这些世家之间互有来往,以前你祖母在世时也没少应酬这些。”

马氏到底还是没敢把朱家和陆家的关系说出来,反而搬出了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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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歪理

颜彦一听果真是陆夫人的娘家,又见马氏特地隐瞒了这事,当即有些不高兴了。

“平西侯朱家?那是陆夫人的娘家吧?不好意思,婶子,这蛋糕方子我还真不能教,那天在场的人虽不多,可大家都清楚这是我个人的独家方子,若传了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在讨好陆夫人呢。”

事实上,就算不是平西侯朱家,颜彦也没打算把这方子教会别人,她是要自己开店的,只不过平西侯朱家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拒绝的理由。

马氏一听颜彦拒绝了,脸上未免有点难看起来,忙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谁知颜芃却赞成颜彦的想法,“彦儿说的没错,这件事就听她的吧,哪有刚出这种事情还上赶子讨好她的道理?”

“爹,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姐好,大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嫁过去,进了人家门就得受人家管制,娘也是担心大姐以后受委屈,所以才会想着走走这些关系。”颜彧开口了。

“二妹可真长大了,连这些都懂了。”颜彦揶揄了一句,继而话锋一转,“不过二妹只说对了一点,进门后我是得受她管制,但我相信,不管婶子走不走关系,我和陆夫人的关系都不可能和平相处,我不求她善待我,但也别想拿捏我,该我尽的本分我会尽,不该我尽的,我不会去做的。”

颜彦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要对方不踩她的底线,她就打算将就下去。

“好了,你也别说彧儿,你这套歪理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孩子,你听婶子一句话,她是做长辈的,你嫁过去可不能再像从前似的捏着她的错处非要她向你赔礼认错,这是绝对不可以的,老话说的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们做晚辈的只能多体谅些。”马氏又被颜彦吓了一跳,同时也开始忧心起来。

这孩子也不知从哪里学得这么离经叛道了,这些话要传了出去,不要说颜彦,就连她都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的,认为她这个做婶子的没有尽到教养之责,还有颜彧颜彤几个的亲事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想到这,她又嘱咐了颜彧颜彤几个,这番话是绝对不能在外面说的。

“好了,你也别把孩子吓到了,我觉得彦儿这想法没毛病,该做的就做,不该做的别做,你别以为你自己受了委屈不吱声对方就会看在你懂事明理的份上饶过你,这是不可能的,什么时候都是老实人受欺负。再则,我们颜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嫡女嫁他一个庶子就够委屈了,凭什么还得一而再地受气?”颜芃不爱听了。

“老爷,内院的事情可不像你们外头,哪有什么道理可讲?要为什么老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你以为我们这些媳妇的容易?这世上,哪有不受委屈的媳妇?”马氏驳了两句。

“叔叔婶婶,你们别担心,我会自己看着处理的。”颜彦担心这两人当着自己面吵起来,忙把这话题收住。

从上房出来,颜彦见身边没有外人,和青禾青苗聊了几句,她是想找几个可靠的人,庄子和铺子都到自己手里了,她想重新规划一下,可单靠她自己一个人显然玩不转。

于是,她想起了之前服侍过原主的两个丫鬟,青碧和青绿。

青碧青绿最早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原主记事后,老太太把她们两个送给颜彦了。

再后来,老太太生病后,意识到青碧和青绿年龄不小了,估计等不到颜彦笄年就要放出去嫁人,于是,她又特地从外面给颜彦买了两个孤儿,就是青禾青苗。

估计彼时她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怕颜彦身边的人被家里这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所羁绊牵扯,因而特地找了两个孤儿,不怕这两人不一心一意跟着颜彦。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青禾青苗在青碧青绿出嫁后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颜彦,尤其是在原主上吊这件事上,两人是极力劝阻的,无奈当时原主受到奶娘的蛊惑,心意已决。

要知道彼时青禾手里还有老太太托付给她的几千两银票,她完可以在颜彦死后拿着这笔银钱去嫁人,可她没有这么做。

可奶娘呢?她不但受了老太太的恩典,这些年原主也没有亏待过她,可她却做什么了?

别看颜彦没有证据,但颜彦的眼睛会看,奶娘若不是心虚做错了事,她不会见到颜彦活过来吓成这样。

因此,这样的人颜彦是决计不敢再用第二次的。

而颜彦之所以想起青碧和青绿来,就是想找个可靠的管事妈妈来代替奶娘。

原本青禾倒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可她才十六岁,颜彦初来乍到的,还真离不开她。

青禾青苗虽不清楚颜彦具体要做什么,倒是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青碧因为父母都是庄里的农民,所以嫁的是一位赶车的小厮,原本两人的日子也过得去,可惜她嫁过去没多久家翁大病一场,把家底掏空后人也没了,从那之后这两人的日子就有些艰难,为了贴补家用,青碧如今靠着做点绣活度日。

青绿因为她娘家爹是府里专管收租的一位管事,因而她嫁的是颜芃身边的一位跟班,男方母亲是府里一位专门负责花木的管事妈妈,论理,她的日子是不用发愁的,可就有一点,青绿本就懒怠,如今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家务活方面很少伸手,只会挑些巧宗儿做,时间长了,婆家也看出她是什么人了,因而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

颜彦一听,心下立刻有了计较。

接下来几天,颜彦哪里也没去,不是在屋子里绣花就是去藏书楼看书,当然了,看书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把自己会的那几个小技能小偏方什么的用野鸭子毛蘸墨汁补在了一本前朝人的游历中,以旅途见闻的形式记下这个方子或事件,如此一来,有心人就是想考证也没法考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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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要人

说来也是巧,颜彦这边刚把这件事搞定,颜芃便带来李熙病愈的消息,同时也带来皇上要赐她一栋房子当嫁妆的消息,这件事是在朝堂上宣布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在朝堂上?好端端的怎么会说起这些?”马氏问。

“听说西边又不太平了,西夏要和辽国联姻了,这对我们是个坏消息。皇上由此想起了大哥,从大哥又说到彦儿,皇上说了,他和大哥情同手足,大哥的女儿如同他的女儿一般,因而送一栋房子给孩子添妆,为的是让孩子将来受委屈时有一个去处。”颜芃说完惭愧地看了颜彦一眼。

“叔叔放心,西夏和辽国联姻也未必是坏事,至少他们可以联合起来对付蒙古。”颜彦笑着回道。

她已经弄明白这个大周的来历了,确实和历史上的宋朝类似,是唐朝灭亡后,各地藩镇拥兵自立,建立自己的政权,也就是历史上的五代十国,可和五代十国不太一样的是,后周太祖郭威去世后,不是由郭威的养子柴进继承皇位,而是一位李姓后人,这人自称是大唐的后代,但为了感念郭威的提携之恩,他上位后把国号改为大周,既希望这个大周可以像历史上的周朝一样长长久久的,也希望能像武则天建立的大周一样的强盛。

还别说,这个叫李懋的开国皇帝果真有些本事,上位后仅用了五年时间就拿下了后汉,把疆土扩展到幽州一带,可惜没能再继续往前,被辽国的铁蹄拦住了。

随后,他返回开封,休整一段时间后,开始带兵南下,花了三年把后唐拿下了,这时,大周的疆土拓展到长江以北,又两年,李懋拿下了江南部分省市,谁知正当他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南越时,健康拦住了他。

因此,这个朝代的疆域图和历史上的北宋很近似,因而颜彦也就知道这时大周的强敌不是西夏也不是辽国,而是蒙古人和金人。

金人为了入主中原联合北宋灭了辽国,没了辽国的屏障,金人的铁蹄很快踏平了北宋,而蒙古人没有了辽国的阻挡,也很快踏平了西夏然后又灭了金,最后挥师南下,灭了南宋不说连带着大理等南边的小国都灭了。

因此,有西夏和辽国挡着前面,大周还能有几年安逸日子。

说来惭愧,因着颜彦是学理科的,对这段历史并不是很熟悉,她只是仿佛记得有这么一个印象,且这个印象有不少还是从金庸的中得来的。

可饶是这样,颜彦的观点也让颜芃耳目一新,“哦,你为什么希望西夏和辽国对付蒙古?”

“叔叔,虽说我们和西夏辽国每年都有不少纷争,可这都是小纷争,影响不了大局,但蒙古人就不好说了,近期他们的势头太猛了,好像兼并了不少部落,隐隐成了草原一霸。”颜彦掂掇着说道。

她在思考这些话可有出处,能否解释得通。

“这番话你是听谁说的?”颜芃看向颜彦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

“自然是叔叔您啊,叔叔每次下朝回来都会和大弟二弟说说朝堂新闻,听得多了,脑子里自然就有印象了。”颜彦笑着回道。

“可惜,我们彦儿要是个男儿身就好了。”颜芃说完眼眸暗了许多。

“别,我可操不了这些心,我呀,还是和婶婶学学怎么管家打理内务,有空和妹妹们一起做点针线做点小吃,足矣。”颜彦摆手说道。

“可不是这话,女孩子终究还是要嫁人要学家务的。”马氏听了颜彦的话忙把话题转过来了。

谁知颜彤听了这话摇头,“娘,你别打岔,我还想听大姐和爹说战事呢。”

“三妹你别打岔,爹,你还没说,皇上送大姐一栋房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大姐从陆家分出来吗?”颜彧推了一下颜彤,说道。

“好了,这也不该你管的事情。你们两个也学学你们大姐,别成天就盯着这些没用的,正事不好好学。”马氏瞪了颜彧一眼。

“这样吧,大姐,不如这些日子我们姐妹过去和你一起住,也跟着你学点小窍门小本事什么的。”颜彧上前揽住了颜彦,讨好说道。

“二妹,我能有什么小窍门小本事,你要真想学,就去藏书楼,我也是从书里看的。”颜彦一边说一边挣开了颜彧。

她可没兴趣在自己身边放一个间谍。

当然了,说间谍或许有点委屈了颜彧,但颜彦对她确实没什么好感。

“就是,二姐,人家大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阁了,正经事还忙不过来呢,你去添什么乱?”颜彤也给了颜彧一个白眼。

“好了,说正事,彦儿,你那边的针线活完成了多少?”马氏再次把话题拐过来了。

“还差不少,说到这,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婶子,我想把青碧姐姐找来帮我做点绣活,我听说她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就指着做点绣活度日呢,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她一家子带走,正好我那也缺个管事妈妈,而她也正好服侍过我一场。”颜彦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也成,还有谁,一并说出来,我好命人把他们的卖身契给你找出来。”马氏笑着答应了。

“不用了,我身边也没什么事情,有青禾几个蛮够用了。”颜彦笑着拒绝了。

她可不想在自己身边留一堆不敢用的人。

“这可不行,好歹你是我们颜府嫡出的大小姐,身边哪能只有一个管事妈妈?这样吧,你要是实在不想用李妈妈,我把刘妈妈送给你,或者是青绿?”马氏说道。

“无妨,我听说一般的陪嫁丫鬟只有四个,我打算带六个走,这就出格了,再带一堆管事妈妈去,我担心陆家以为我拿大托大。罢了,就一个青碧吧,左右没两年青禾也该嫁了,到时又多出一个来。”

颜彦知道刘妈妈是马氏的心腹,这样的人她如何敢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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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过目

马氏见颜彦拒绝了刘妈妈,倒是也猜到了其中缘故,因而也就没勉强她,反而主动提出把青碧的娘家父母兄弟以及婆家兄弟一并送给颜彦做陪嫁。

尽管颜彦要嫁的人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可颜彦的嫁妆却没有打折扣,而陆呦又是一个哑巴,颜彦身边只有几个女孩子是不顶用的,出外办事还是得有男的。

为此,颜彦接受了这个提议,事实上,这也是她的本意,只不过她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这么多人。

从上房出来,颜彦便命青苗去找青碧,青碧进门时颜彦正在午休,青碧也没敢打扰她,和青禾青苗几个坐在对面房里说话。

青碧之前也听到颜彦出事的消息,倒是也来看过颜彦,只是那会颜彦正在睡觉,且还不能开口说话,青碧便没见到颜彦。

因而,这次进门,她也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问事发时的情形,问颜彦上吊时身边可有人,问颜彦活过来后还有没有厌世,问陆家退亲后颜彦是什么反应,也问颜彦对这门亲事的看法,等等等等。

用她自己的话说,颜彦还不到一岁她便到颜彦身边了,所以颜彦不光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一手带大的,情分自是不一样。

颜彦醒来后听见对面屋子有隐约的抽泣声,琢磨了好一下才猜到可能是青碧来了。

这不,颜彦刚一睁开眼睛,青釉便跑出去了,没一会,只见青禾青苗几个陪着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妇人走进来。

“青碧姐姐,你,你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赵大壮就是这样答应我照顾你的?”

眼前的人和原主记忆中的小姑娘有很大差距,颜彦也是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对方,而这还是在知道对方要来的前提下。

原主印象中的青碧是一个梳着双丫头的利落少女,圆脸,眼睛也是又大又圆,水汪汪的,眉眼总带着笑意,别看是做丫鬟,可因着不做重活,皮肤也是很白净的,唯有左下巴这有一颗痣特别突出。

如今这颗痣倒还在,只是眼前的人皮肤又黄又暗,准确地说是一种吃不饱饭的菜色,眉眼间总带着一丝愁苦,以前利落的双丫头也变成了普通的圆髻,上面只插了一根看不出什么花式的木簪,身上的衣服是粗麻的,灰不灰白不白的,应该是自己织染的,裤子倒是黑色的,脚下的鞋子也是黑色的圆口布鞋,可也都是粗麻的,裤子上还打了几块补丁。

这种人走出来一看典型的底层劳动人民。

“小姐,你这些日子也吃苦了,奴婢惭愧,没能帮到你什么,有负老太太的嘱托。”青碧一听颜彦的话,更是泪如雨下。

“好了,青碧姐姐,这些事情也怨不得你,小姐是个明白了,你快别哭了,好好陪小姐说说话,小姐找你来是想让你帮她做点活计。”青禾上前劝道。

青碧听了这话倒也抽出了一条细麻帕子来擦眼泪,随后对颜彦笑了笑,“主子别担心,奴婢就是见到主子太高兴了,奴婢的日子也不算难了,之前是有一点外债,这一年也还得七七八八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倒是主子你。。。”

“我也不难,虽说嫁的不是陆世子,可相比之下,也省了不少麻烦,至少我有这些嫁妆,有皇上和太后撑腰,我怕什么,放心吧。”颜彦打断了对方。

“可小姐你是什么身份,陆家大公子又是什么身份,听说他还不会开口说话。。。”青碧的眼泪又出来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对了,我找你来是想你帮我绣一百个打赏用的荷包,外加做几双鞋子。”颜彦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青碧见此也收了眼泪,她知道时间紧,便问起荷包的样式和花样,也问鞋子的尺寸等。

随后,颜彦命青禾把花样和布料找出来,又拿了一吊钱和几两碎银给她,青碧这才磕头离去。

送走青碧,颜彦有心想去自己的店里巡视一番,谁知她刚要出门,马氏拿着一份礼书来了,说是陆夫人刚打发人送来的,让颜府再过一下目,正式送聘礼和礼书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十。

“婶子自己做主就好。”颜彦仍是不想接这份礼书。

“孩子,你还是自己看一眼吧,陆家这一次注明了庄子的位置和田地大小,还有铺子也是,是长安街最繁华的地段,那个位置就算不自己做生意,一年的租金也能有七八百贯钱,再加上庄子的出产,你们过日子是富富有余。”马氏说完把礼书递给了颜彦。

颜彦略一犹豫接了过来,说真的,她还真有些好奇古代的礼书究竟是什么样的。

礼书是用红纸写的,长约半尺,宽约三寸,扉页上有一圈缠枝莲的花纹,中间是大大的篆体“礼书”两个字,右边还有两行小字,“镇国公陆端之长子陆呦于某年某月某日”。

打开扉页,颜彦发现里面是折叠成四页的一张整幅的纸,首行列的是庄子的名称、位置和大小,再往后是铺子的名称、位置,之后是礼金,首饰、布料等。

后面的颜彦只扫了一眼,她知道重头戏在前面,陆家这次能拿出一千亩地的聘礼外加长安街上的两个铺子,颜彦知足了,她本就不是贪心的人。

更何况,来了这些时日,她也清楚嫡庶之间确实存在差距,因此,她没敢想去挑战几千年来的传统。

“婶子,我没什么可挑的,剩下的还请婶子帮着操持操持,还有,这礼金就给婶子拿去填补家用吧。”颜彦把礼单还给对方了。

“这倒不必了,你有这份心婶子就知足了。来,彦儿,跟婶子说说,你进门后是不是特别盼着分家?”马氏拉住颜彦的手坐下来。

颜彦一听便明白了,准是皇上在朝堂宣布会送一栋房子给她做陪嫁,所以陆夫人忙不迭地把这份礼书送了来给她过目,顺带打听一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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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最尊贵的送嫁饭

颜彦确实不想和陆家掺和在一起,可想分家的话不能由她嘴里说出来,于是,她摇了摇头。

“婶子,这种事情我们做小辈的只能听从长辈们的意思,哪敢有什么想法?”

她才不相信陆家会不清楚皇上的意思,而且经过这些事,她相信陆夫人想必也不会愿意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

马氏听了这话伸手戳了下颜彦的头,“这孩子,跟婶子说话还掖着藏着,我知道,你们做小辈的谁也不愿意在长辈们跟前立规矩,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这么多嫌隙。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一切全仗婶子周全。”颜彦笑了笑,默认了对方的话。

马氏也笑了笑,见颜彦换了身出门的衣服,这才想起来问一声,“你要出门?”

“是,我们想去街里转转,方才青碧姐姐来了,她日子过得很艰难,我想着给她找个生计,可巧青禾几个提醒了我,说可以开个糕点铺子,我做的蛋糕和点心是独一份的,应该好卖。婶子,你说这生意能做不能做?”颜彦担心下次不定什么时候马氏又开口问她要方子,干脆提前把话说了出来。

那天回来后她仔细想了一下,马氏没有开口问她要蛋糕而是让她教府里的厨娘,保不齐也有想开店的这个意思。

果然,马氏一听颜彦要开店,当即大吃了一惊,对着颜彦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到底是要成亲的人了,现在就懂得打理这些俗务了,你叔叔知道准又该伤心了,还以为我们给你的嫁妆不够花了呢。”

“婶子别笑话我,这些日子在山上我看着师太和师傅们每天为了生计劳作,也看着附近不少穷苦人家衣衫褴褛地来求神拜佛,我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没有太大的愿望,就是想着我手里有点闲钱,可以拿出来做点什么,比如买点荒地或开个铺子什么的,至少可以解决少数几个人的温饱,于我也是一种功德。”

颜彦确实想好了下一步要买荒山荒地,开一个蛋糕店鸡蛋是一个大头,她想自己买一块地,试着搞一个立体的生态园,主要是前世她没少去这种生态园参观,而她手里又恰好闲了好几万两银子,总不能白白让它们发霉吧。

“好好好,原来你是为了做功德,害婶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我们彦儿对叔叔婶婶不满呢,嫌我们给的嫁妆少了呢。”马氏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婶子这话才让侄女无立锥之地呢。这些年要不是叔叔婶婶的细心照料和悉心教导,侄女哪有今天?”颜彦正色说道。

马氏听了这话拉起颜彦的手,正要再说点什么,当归过来了,说是老爷回来了,马氏一听忙急急地起身离开了。

因着马氏这一耽误,颜彦也歇了去上街的心思,而是拐到了藏书楼,坐在临水的窗前发了一会呆。

接下来几天,颜彦并没有出屋,马氏也没过问她关于开铺子一事,颜彦知道她这些日子有点忙,先是带着颜彧颜彤几个去朱家给朱老爷子贺寿,接着又是什么宰相家的女儿过笄年礼,再接着又是马氏娘家的侄子要娶亲,此外,还得给颜彦采买首饰衣料和各种零碎用品等。

总之,这几天马氏确实顾不上颜彦,颜彦晨昏定省时也没少见她和回事的管事妈妈商量事情。

陆家的聘礼是九月初十送来的,一共有三十二抬,除了茶叶茶饼和酒之外,其余的东西马氏一律命人抬进了颜彦住的慎行居。

紧接着,孟家也命人送了八抬东西来添妆,紧接着云家也送来了六抬,这些东西连同太后、皇后和太子妃送来的一起归整了一下,凑出了五十六抬,随后,颜彦又把祖母和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清理了一下,也凑出了三十六抬,剩下的三十六抬就交给了颜芃和马氏,不过那些大部分是首饰、衣料和家具等,倒也不是太费钱。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临近,颜彦说不紧张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她对那个什么陆呦一无所知,相反,倒是对陆夫人和陆鸣的人品有了更多的认识,因此,她还真不希望自己去踩陆家的这趟浑水。

可再不愿意,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一进入十月,颜彦就接到好几张帖子,都是要给她做送嫁饭的,第一个提出来的自然是孟家,接着便是太后,还有马氏的娘家,定西候马家,云家也打发人送了一张帖子来,说是云泽的妻子正带着家眷往京城赶,三日后进京。

颜彦和马氏商量了一下,第一个选的自然是太后,这顿饭,颜彦是和马氏颜彧颜彤三个一起进宫的。

令颜彦没想到的是,作陪的有皇上和皇后、太子和太子妃,太后已经知道李熙生病也知道颜彦出手相救一事了,因而,这顿饭实则是太子妃促成的,更大的意义在于致谢。

太子妃也是事后才知道自己儿子有多凶险,因为太后说了,当年她做妃子时彼时的皇后就有一个儿子因为高热不退没了,而皇后也说了,她有一个女儿也是因为三天高热不退成了傻子,没两年也没了。

知道这些后,孙氏更为感激颜彦,所以才张罗要请颜彦吃顿送嫁饭,说是民间的规矩。

太后知道后便把这件事揽过来,她是怕颜彦因此对李稷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更怕自己孙子存了什么报恩的心思对颜彦有求必应。

可旁人不清楚这些啊,尤其是颜彧,颜彧一看作陪的有皇上皇后和太子太子妃,说不羡慕是假的。

好在她也清楚一点,这种福分是轻易求不来的,可什么也不做,似乎也不是她的性格。

“大姐,还是你福气大,本朝最尊贵的人都坐在这里给你送嫁,大姐,这福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可一定要幸福哦。”颜彧凑在颜彦跟前说道,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在座的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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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不情之请

因着皇家吃饭不同于普通家庭是一家子坐在一起,而是在大殿里摆了五张矮几,太后在北边主位,皇上和皇后东边首位,太子次之。

西边首位是马氏领着颜彧,下位才是颜彦和颜彧。说是五张矮几,但其实离得都不远,因此颜彧话音刚落,颜彦就知道这话肯定进了在场的几个人耳朵里。

于是,几乎没有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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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放肆了

颜彤是担心颜彦嫁过去和陆家不好相处,因而便想用颜彦的聪明来争取皇上的喜欢和支持,如此一来,陆家看在皇上的面上必不敢为难颜彦。

这不,李琮一听颜彦还懂战争,更为惊讶了,“哦,什么观点,说来听听。”

“回皇上,小孩子不懂在家乱说的,不是有意想议论朝政的。”马氏瞪了颜彤一眼,她是怕皇上多疑。

“无妨,自己家人关起门来随便说几句也不叫妄议朝政。说不定我们彦儿又能另辟蹊径,说出让我们耳目一新的观点来呢。”李琮说完颇为好奇地看着颜彦。

“回皇上,臣女也只是听叔叔忧心国事,偶尔插了一句嘴,当不得什么观点,是关于西夏和辽国联姻一事。”颜彦说完把那天的观点再次重复了一下。

谁知李琮听了这话突然一下站起来,“你,你说什么,有他们在,蒙古和金人才过不来?可你怎么断定辽国和西夏不是狼子野心呢?”

颜彦知道历史上是北宋联合金灭的辽,因而保不齐李琮也有这个意思和金联手灭辽,故而她也站起来正色说道“启禀皇上,辽国和我们大周断断续续的打了几十年,可都是小打小闹的,影响不了大局,还有西夏也如此,当年太祖皇帝收复后汉打到幽州,本来想再往前的,结果被契丹人拦住了脚步,太祖皇帝并没有和契丹纠缠,而是班师回朝,三年后南下去收复后唐,如果契丹有野心,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会南下趁乱分一杯羹的,可契丹没有这么做,因而,臣女断定契丹并不是对大周有了野心才和西夏联姻的,而是因为蒙古和女真的崛起,这两个部落这几年兼并了很多小部落,隐隐成了北边新崛起的两大霸主,他们才是真正对辽国和西夏造成威胁的人,可目前对女真和蒙古来说,想灭辽灭西夏绝非一件易事,因而,臣女斗胆断定,他们极有可能会拉拢我们大周来灭辽灭西夏。”

“你的意思是留着辽国和西夏可以帮我们抗衡金人和蒙古人?”李稷问道。

“回太子殿下,是的,如果没有辽国和西夏这两道屏障,金人和蒙古人很快会挥师南下的,他们真正觊觎的是我们大周的大好河山。”

“一派胡言,那些蛮夷之人还没有开化,怎么敢作此痴心妄想?”皇后怒斥道。

“回皇后,五胡乱华又该做何解?”颜彦反问道。

“你。。。”皇后被问住了,正要以势压人,被李琮抬手拦住了。

“谁跟你说的金人会联合我们去灭辽?”李琮问。

“没有谁说,臣女自己分析出来的,叔叔每日下朝后都会对弟弟们说说朝政,以此督促他们上进,臣女听多了偶有所悟,还请皇上恕罪,臣女委实放肆了。”颜彦跪下去认错。

不过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后悔。

“你这孩子,胆子可真大,朝政上的事情你也敢说。好了,起来吧,都怪我,刚夸你说话爽快,没想到你可可又从这来了。”太后见儿子脸色不好,以为是颜彦气到了他,便帮着转圜一下。

“这番话你还对谁说过?”李琮问。

颜彦摇头,“就那次叔叔说起西夏和辽国联姻一事,臣女见叔叔发愁,忍不住劝了两句,今天是第二次。”

“孩子,起来吧,真不愧是鹏程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可惜,你若是个男儿身多好。”李琮亲自扶起了颜彦。

太后和李稷见此均松了口气,同时松口气的还有马氏,这半天她可一直捏着把汗,生怕颜彦说错了什么连带着他们也要跟着吃挂落。

“父皇,今日听了彦儿妹妹一番话,倒是颠覆了我对女子的一个认知,以后谁要再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虽说关于西夏和辽国这番话还有待于商榷,但彦儿妹妹关于经商的这番理论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李稷笑道。

“既如此,臣女斗胆请太后赐一副墨宝,有太后的庇护,臣女的铺子肯定越开越红火,如此一来,也能让越来越多的人吃饱饭,这其中也就有太后一份功德呢。”颜彦转向了太后,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好好好,既这么说,我就给你面子,就是这铺子叫什么名字才好呢?”太后思索起来。

忽一眼,太后瞥见皇后脸上仍有不豫之色,便道“儿媳啊,不如这名字你来取,这字我来写,这功德算我们两个的?”

“如此更好了,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成。”颜彦只得又跪了下去。

“我?”皇后显然没想到太后会问她,她当然明白太后是想说合说合她和颜彦,她可以不给颜彦面子,但不能不给太后面子,于是,她还真思索起来。

也就一分钟不到,皇后真想出来一个名字,叫第一糕,说这糕点是太后寿诞那天出品的,也是得到太后和所有皇家人员认可的,他们说第一,那就是第一了。

“谢皇后娘娘赐名,有您金口玉言赐名,再加上太后老人家千金难买的墨宝,传了出去,肯定是一段佳话。”颜彦再次跪下去磕头谢恩。

“嘿,合着没我什么事?”李琮笑了。

“回皇上,臣女说过,将来想买一座荒山用来养鸡,不如就请皇上给臣女题一块匾额,叫第一庄,以后臣女就奔这个目标努力,建一所大同的庄子,收留些无家可归的鳏寡孤独,也算是功德一件。”颜彦趁机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

有了这两个牌匾,她就不怕有人去捣乱,也不怕有人觊觎她的东西了,更重要的是,她有了大干一场的理由。

“大同的庄子?”李琮再次被颜彦的话惊到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这时的他隐隐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她留在宫里,不嫁人,就在宫里做一个女官,说不定还真能帮上他一二呢。

同样有点后悔的是李稷,他倒是有心想把颜彦留在自己身边,奈何身边的障碍太多,而他也不想委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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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推出来

颜彦倒是没想这么多,这一趟进宫,她收获颇丰,不但有两块牌匾,还有皇后送的两包顶级血燕和一堆衣料,外加太后送的几样官窑白瓷摆件,不过最令她感动的是,太子居然送了她一顶凤冠,说是以兄长的名义。

凤冠和白瓷摆件颜彦自己收起来了,血燕和衣料颜彦分了一半给马氏和颜彧颜彤。

不知为什么,这么大的喜事,就连颜芃听说后也差点抱着颜彦蹦起来,可颜彦从马氏和颜彧脸上却看出了一抹忧色。

由此,颜彦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多半退亲这件事还真是马氏颜彧和陆家合谋搞出来的,如今见颜彦名气越来越响,连皇上和太子都对她另眼相待了,因此,马氏担心陆家会后悔来这么一出。

当然了,这只是颜彦的猜想。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丫鬟婆子打探那天的事情,可那几个婆子撵的撵卖的卖,颜彦上哪里找人去?

再则,虽说这是颜府,但不是颜彦的家,马氏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因此颜彦不想惊动马氏,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她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毕竟原主对这个家还是很有感情的,不冲马氏,冲颜芃,冲颜彤和颜彰颜彬。

为此,颜彦很快放下了这种猜测。

谁知次日下午,颜彦正在上房和马氏核对嫁妆单子时,颜芃又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说是上午的朝会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赞了她。

起因是这天的朝会说起了西夏和辽国联姻一事,会上有人也提出了一个观点,大周也可以和金人或蒙古人联姻,如此一来,辽国和西夏被夹在中间肯定也是寝食难安,说不定大周还可以借此机会和金人联手把辽国灭了呢。

这个观点可可就是陆端提出来的,同时附和的有护国公吴起和镇北侯宋烨,外加门下省的左相徐良兴,其他还有位分低一些的官员。

但这个观点遭到了中书省右相王实修和尚书省左相温文山的一致反对。

这两人的观点和颜彦差不多,也是不建议和金人联手,倒不是他们提前知晓了历史,而是国库空虚,实在不足以支撑这场战事,这是其一;其二,战争一起,受重用的必然又是这些勋贵世家,他们文人好容易有的一点地位又该动摇了;其三,这场战事不论输赢,对大周都没什么好处,因为赢了,则意味着辽国被灭了,可谁能保住辽国被灭后金人不会挥师南下呢?而若是打输了,则更是坏事,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浪费了人力物力和财力,说不定还会给对手有机可乘呢,与其如此,还不如留着辽国,维持目前这种小打小闹的现状。

李琮一听左右丞相说的话竟然有一大部分和颜彦契合了,心下既惊又喜,要知道左右丞相做到这个高位是经历了好几十年的官场洗礼,见识和阅历比颜彦一个不出门的年轻小姑娘不知强多少倍,可颜彦看问题居然站在了他们的同一高度,实在是难得了。

“其实,朕昨天也听到一个人劝朕留着辽国和西夏,说辽国和西夏联姻不会对我大周构成威胁,他们是为了对抗蒙古和金人才不得不联手,朕一开始只觉得她这番话很是幼稚可笑,可细细一分析,竟然有几分道理,她说辽国和我们和平共处了几十年,若有异心,早该在太祖皇帝南下收拾后唐时就该发兵了。”

“回禀皇上,这个观点臣不敢苟同,彼时辽国没有野心,不代表几十年后也没有,因为现在的辽国皇帝换人了。”陆端站了出来。

“是啊,皇上,万一辽国和金人联手对付我们大周呢?”镇北侯宋烨站了出来。

“还有蒙古,蒙古最近也成了草原一霸,如果北边的这几个小国联手的话,则我大周的北部防线危矣。”护国公吴起站了出来。

“可若是他们不联手呢?若是辽国和金人开战呢?”颜芃站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比较信服自己的侄女。

“既如此,我们何不静观其变,等战事明朗后再说?”孟诺站了出来。

他倒不知这个观点是颜彦的,只是他委实不赞成大周这么快就站队。

“各位爱卿稍安勿躁,朕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朕今日向你们说这番话,不是现在就要一个答案,而是感慨一个足不出户的十五岁小姑娘,竟然也有这种远见和忧虑,着实不简单啊,可见天分这种东西是做不得假的,就是可惜,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说不定也会像她父亲一样,为朕分忧。”李琮故意把颜彦推出来,他就是想看看陆端的反应。

“什么?十五岁的小姑娘?”大殿里很快响起了嗡嗡声。

其中有不少人猜到了是颜彦,因为他们清楚,昨日太后在慈宁宫宴请了颜府女眷,说是给颜彦送嫁。

十五岁的小姑娘颜府倒是有两个,可皇上说能为他分忧的显然不是颜芃,而是那个死去的颜芮,也就是说,皇上口中的小姑娘是颜彦,那个死而复生的颜家大小姐。

陆端确实大吃了一惊。

其实,从他妻子亲自上门去赔礼被拒绝并提出要他妻子在太后寿宴上当众认错后,他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了。

再后来,听了妻子叙说那天在太后寿宴上两人的那番对话,他就有点后悔了。

这门亲事,是陆家错过了,是他儿子没有这福分。

后来的事情更是印证了这一点,比如说,颜彦不接礼书,反而提出请太后过目,结果,太后直接点明了最关键的两个庄子和两间铺子。

再后来,颜彦出手救了皇长孙李熙,皇上答应赐一座宅第当陪嫁,明摆着是要为她撑腰。

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多好的官场助力,可惜偏偏说给他这个庶子了,偏偏这个庶子还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哑巴。

因此,陆端委实后悔这件事陆家处理得太过了。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要怪只能怪他儿子有眼无珠。

第八十五章、共勉

陆端正感慨自己儿子有眼无珠时,偏李琮又说起颜彦关于经商的那番论调。

“朕问你们,你们觉得经商的目的是什么?”李琮先卖了一个关子。

“回皇上,自然是挣钱。”温文山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是主管尚书省的左相,相当尚书令,下设六部,是总理百政的百官之长,所以想当然地认为这个问题他最有资格回答。

“还有不同看法吗?”李琮看着大殿上的官员问道。

“回皇上,让国库充实,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王实修补充了两点。

他是主管中书省的右相,相当于中书令,负责起草皇帝的诏书和诏令,因而对税赋这一块比较了解,本朝商人的税赋比较重。

“嗯,有点意思,那丫头和王相的想法很相似,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你说的这么高屋建瓴,她说经商也等于做善事,也是一件功德事。”

“回皇上,请恕臣愚钝,自古商人哪有不逐利的,既逐利,又何来的积德行善?”这话是镇北侯宋烨问出来的。

“对啊,否则怎么叫无商不奸呢?那些商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哪个不是坑蒙拐骗的?”这次开口的是刑部尚书董为斌。

他经常接到一些商人的案件,都是关于坑蒙拐骗的,因而他对商人也没有好印象。

“正因着这些商人一有钱就把社会风气带坏了,所以现在百姓们安心在乡下种地的也越来越少了,致使京城附近的流民越来越多了。”这一次开口的是京兆尹吕椆。

“可若是没有商人,户部的税赋收不上来,拿什么支撑整个大周?”户部尚书石存裕问。

“你们说的虽有一定道理,但太片面了。颜姑娘说世间万物都是相辅相成互相关联的,比如说她想开一间糕点铺子,一方面是为挣钱,另一方面则是为行善。因为做生意需要雇人,雇人就相当于养活别人,养活别人难道不是一件善事?尤其是对那种没有任何进账的家庭,这点微薄的收入就更显得尤为重要了。”

“回皇上,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若果真是为行善,何不直接施舍对方?干嘛非要开铺子,说白了不还是为了挣钱吗?”平西候朱晋收到陆端的示意,站了出来。

“这不一样,老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孟诺站了出来驳道。

“对对对,正是这个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靠施舍来行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教给他们一种生存的方式。”颜芃见孟诺站出来了,他也站出来了。

皇上都点颜家的名了,他还用避讳什么?

“启禀皇上,臣愿闻其详,莫不是颜姑娘打算把做糕点的方式教会别人?”朱晋被驳,正觉没面子,听了这话又站出来了。

他虽然没吃过那糕点,可也听闻了那糕点不是一般的喧软可口,试想,能得到太后和几位长公主赞不绝口的点心味道能差了?

“非也,颜姑娘说,做糕点要用大量鸡蛋,所以她打算自己买荒山雇人去养鸡,这样又能养活一部分人,本着物尽其用人尽其责的道理,她还说养鸡的同时可以用这些肥料去种菜种地,还能养活一部分人。为此,她求太后给她写了一副墨宝当牌匾,说是希望生意能红火,这样她就可以挣更多的钱来养活更多的人。对了,她还说要建一个大同的庄子,收留些鳏寡孤独。”太子李稷回道。

“启禀皇上,启禀太子殿下,这与微臣说的可以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是殊途同归,只是微臣没有想到,颜姑娘这么小的年龄便就有此修为,实在是可喜可贺。”王实修回道。

“是啊,这次在山上修行,这孩子真吃了些苦头,天天跟着师傅们下地劳作,同时也接触了些穷人,这才有了这番感触,想用手中的闲钱去帮助这些穷人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至于能做到哪一步,她也说尽力而为就不会后悔。说到这,镇国公,彦儿那孩子还有一句话,朕觉得可以和你共勉,她说前些日子虽然遭遇了些挫折,也受了些委屈,但总的来说还是心怀感激,因为她懂得了亲情的可贵和生命的不易,因而她会倍加珍惜现有的一切。”李琮说完特地看了一眼台下站着的陆端。

陆端见皇上点他名了,只得站出来,“启禀皇上,犬子让颜姑娘受委屈了,经过这些事,犬子也向臣承诺过,一定会善待并珍惜颜姑娘,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那就好,朕希望你们陆家能信守承诺。朕说过,朕和鹏程亲如兄弟,他的女儿就如同朕的女儿一般。”李琮特地点出“陆家”而不是“陆呦”,用意也是不言而喻的。

“臣谨遵圣旨。”陆端跪了下去。

李琮见自己目的达到了,又换了一个话题,说起西北的干旱来。

这些就和颜彦没有关系,因此,颜芃也就把话收住了。

“你是说皇上又在朝堂上申诫了陆家?”马氏吸了口气,问道。

“可不是,皇上估计也是担心彦儿嫁过去被陆家人看低了,所以才特地提出申诫。”颜芃没有意识到妻子的不对劲。

但颜彦却发现了马氏的脸上再次闪过一丝忧色,而马氏见颜彦打量她,忙讪讪一笑,“孩子,我是担心是物极必反,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出头撑腰,可内宅的事情哪里是外人好伸手的?”

“婶子既然说到这了,我想起一件事了,分家另居的事情你们怎么谈的?”颜彦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分家她怕更没有好日子过了。

“陆夫人倒是愿意你们留在陆家,说是刚成亲就把你们分出去,外面的人不知情还以为是她容不下这个庶子,再有,陆家就这两个儿子,老太太也不愿意看着你们分出去,但她说了,你若是实在感觉不便的时候可以搬出去住几天散散心,但年节时候必须回陆家。”

“理应如此,这是规矩。”颜芃点点头。

颜彦听了没再反驳。

第八十六章、抱不平

接下来几天,颜彦去孟家和云家以及马氏的娘家各吃了顿送嫁饭,除了孟家,剩下的两家是马氏带着颜彦颜彧几个一起去的。

这几家的饭一吃完,颜家就陆陆续续来客人,先是颜彦那个在北地的叔叔颜艾,打发了他妻子陈滢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也给颜彦送了一份添妆礼,十匹衣料以及几十张上等动物皮子,外加压箱底的金子六十两。

紧接着来的是远嫁金陵的姑姑颜苾带着她的两个儿子回来了,而嫁在洛阳的另一个姑姑颜芕则以家中诸事繁杂走不开身没有亲来,倒也打发了下人送来一份贺礼,几件衣料和一套纯金首饰。

颜苾和颜芕也都是庶出的,但据颜苾自己说,她和颜彦父亲很是亲厚,故而见到颜彦先搂着颜彦哭了一通,从她的哭诉中,颜彦知道她清楚颜彦要嫁的不是陆鸣而是陆呦了,因而一个劲地说颜彦命苦说她可怜之类的话,继而又问当时的情形。

“姑母,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然没有退路了,这门亲事不嫁也得嫁。”颜彦不想再重复这个话题。

主要是她知道颜苾一个庶出的女儿回娘家也不会有太大的话语权,真把马氏得罪了,万一夫家出点状况,娘家不给力怎么办?

不过她和陈滢能大老远赶来参加她的婚礼,她着实有点感动,更别说,颜苾的贺礼也不轻,给了她一百两压箱子的金子,还嘱咐她不要说出去,大概是颜家还有这么一大堆堂弟堂妹吧。

颜彦这边刚和这些姑姑婶婶以及堂弟堂妹和表弟表妹们厮见完毕,颜彰也从书院回来了。

因而,这天晚上,颜家在上房吃了顿团圆饭,热热闹闹的,足足有三大桌。

初八日一早,颜府大门内外全都装饰一新,大门和院门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从大门到正房的甬道全都铺上了红毡,就连院子里的树上也披上了红绸。

因为这天,陆家会打发人来送催妆礼,意味这场婚礼拉开了序幕。

故而,这天一早,孟家、云家、马家也都来人了,他们一方面是来陪客的,另一方面也是来看看陆家到底会打发谁来送催妆礼。

若依京城的风俗,送催妆礼的一般是新郎亲自带着冰人前来,同时把三书的最后一书,迎书交给女方。

说起来颜家的这一干亲友目前只有颜芃真正接触过陆呦,其他人虽也有在事发那天晃了一眼,但当时情形那么乱,谁也没有机会顾上陆呦。

因此,这些亲友们才会在今天跑来,就是想趁着今天人不多,可以找机会和他交谈交谈,了解一二。

当然了,依照风俗,女方家这天也是需要陪客的,最好是年龄相当的平辈可以和准新郎陪酒,所以这次孟家、云家和马家也带了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来,他们是怕颜彰太小,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谁知等来等去,巳时三刻了,陆家还没有人上门,颜彰几个小辈有点坐不住了,时不时跑到大门外去望一眼,颜彦因不能出面,见过长辈们之后便把几个同龄的表妹堂妹带回自己的慎行居了,倒是青雨青釉两个主动留在前院,想着打探点第一手消息。

巳时末,青釉才从前院跑来,说是这次陆家派了陆鸣陪同陆呦前来。

“什么?他还好意思再进这门?”青苗一听忍不住问道,她是为颜彦抱不平。

“好了,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颜彦斥责了青苗一句。

青苗噘了噘嘴,倒是没再说什么,不过脸上的不平之色仍是很明显。

“青苗,大姐说的对,以后你们主仆还得在陆家生活呢,你是大姐的贴身大丫鬟,必须时刻警醒着,不能给大姐招惹麻烦。”颜彧劝了一句。

“是,二小姐,奴婢知错了。”青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屈膝向颜彦行了个礼认错。

“大姐,你以前见过陆世子吗?”颜彩忽然问了一句,她是颜艾和陈滢的女儿,今年十二岁,多少也明白点事理了,之前在家时就听母亲说过这个大堂姐命好,要嫁什么国公世子,可这次接到二伯来信,又说是嫁什么陆家庶子,其中过程虽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是发生变故了。

“见过也是很早以前了,这两年没怎么说过话,见面也只是远远地打个招呼,还不如你二姐三姐和他熟呢。”颜彦故意说道。

她就是想试探一下颜彧。

果然,颜彤听了这话没反应,颜彧却急急忙忙回道:“我和他熟什么?我和他说那两句话还不是为了给你们传话。”

“好啊,你们居然敢私会!”云霓脱口说道,她是云泽的大女儿,也十五岁了,之前和原主还算熟悉,所以才敢这么说话。

不过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两人都分手了,再提什么私会岂不是给颜彦抹黑?

“那个,我。。。”

云霓的话没说完就被孟箐打断了,“你懂什么?这怎么叫私会,没听我表姐说她是远远地见一面,真正和陆世子说话的是颜彧。”

说完,孟箐犹嫌不够,又给了云霓一个白眼,她是觉得这话太不中听了。

“什么呀,我刚解释过了,我是给他们传话。”颜彧有点着急了。

“别,我先申明一点,我可没让你给我传话,我也没有话传。”颜彦郑重说道。

“好了,你们争这个做什么,我想去前面偷听一下他们说什么,你们有人陪我去吗?”颜彤见这个话题太敏感,忙把话岔过去。

“不行,这要被大人们发现了会被挨骂的。”云霓摇摇头。

“我同你一道去。”孟箐站起来了。

“不许去,有什么好听的?我的教训还不够吗?”颜彦开口拦住了这两人,她是怕被陆家人发现传了出去对颜府的名声有影响。

“就是,你们两个别多事了。”颜彧也伸手拉住了颜彤。

颜彤见此只得给青釉使了个眼色,青釉摇摇头,她是怕给颜彦招惹麻烦。

第八十七章、相看

再说陆呦陆鸣一行刚从家里出来,沿途便有看热闹的人一直跟着他们,主要是大家都对陆呦比较好奇,平时还真是极少见他出门,因而都好奇这个冲撞了颜家大小姐的哑巴长什么样。

无独有偶,颜家这边胡同里的住户知道陆家今天会来送催妆礼,也早早在胡同口候着了,也想看看那个害颜家大小姐上吊自尽的傻子是什么模样。

因而,陆呦一行刚进胡同口就被人围住了。

因着陆呦穿的是一身喜庆的红衣,外人倒也很好识辨,见马背上的年轻人也是一身锦衣华服剑眉星目的,根本看不出什么缺陷来,众人不由得感慨起来,说是可惜了这身好皮囊,偏是个不能开口的哑巴。

哑巴倒也罢了,听说还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要不也不能在别人家里乱闯乱入的冲撞了颜家大小姐,害颜家大小姐自尽不成还得嫁给他,倒是便宜了他白捡这么好一个媳妇。

“喂,这人究竟是不是傻子啊,看着也不像啊?”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这一有人开口,很快就有人附和了,“是啊,听说还是个哑巴,这傻子可真有傻福。”

“什么呀,听说是这做弟弟的不想要颜家大小姐,所以才把这傻子带进颜府的。”有人分辩说。

“不会吧,这颜家大小姐都能得到皇上和太后的赏识,这陆世子凭啥看不上?”

。。。。

这些话尽管不是对陆家兄弟说的,可也钻进了陆家兄弟的耳朵里,陆鸣还好一点,毕竟见过世面,尽管有点羞恼,但也还镇定。

可陆呦就不一样了,他本就胆小,没怎么接触过外人,又听人骂他哑巴和傻子,早就不自在了,脸胀得通红通红的,吭哧吭哧就要为自己辩解,偏是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因而,落在外人的眼里倒是印证了他又哑又傻的传闻。

外面的动静急坏了里面的颜彰颜彬等人,可没办法,这是规矩,客人来了必须关在门外,得等对方敲门后才能把门打开。

好在媒婆多少也知道些陆呦的毛病,因而没等陆鸣发话,她上前敲响了颜家大门,朗声喊道“镇国公府陆呦向镇南侯颜府送催妆礼。”

颜彰一听,忙亲自把门打开,彼时陆呦和陆鸣也下了马,十二个清一色的青衣小厮抬着六抬用红绸绑好的催妆礼跟在后面进来了。

颜家的上房,颜芃和马氏端坐在主位上,东边座位上依次坐着孟诺、孟诚、马骏、云泽,西边坐着的是陈滢、颜苾、以及颜彦的两位舅母田氏和王氏以及云泽的妻子井氏。

媒婆手持迎书,进门后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马氏手里,马氏接过迎书,浏览了一下,交给了颜芃,颜芃看过之后放在桌子上。

这时,陆呦陆鸣站在大厅中间,那十二个小厮低着头进门,把这六抬催妆礼放下后又低着头出去了。

“亲家叔叔亲家婶子,小侄奉家父之命陪家兄来请期,有不足之处还请亲家叔叔和亲家婶子言明和担待,也请各位长辈多多海涵。”陆鸣长揖先向主位上的颜芃和马氏行了个礼,接着又转了一圈行礼。

陆呦不敢开口,倒也学着陆鸣行礼。

“你果真一句话都不会说?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的,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孟诺问。

陆呦点点头。

“回孟世叔,家兄只是有严重的口吃,听是一点问题没有的,就是说话方面有点费劲。”陆鸣帮着解释道。

“平时在家都做什么?我瞧着年龄也不小了吧,能懂点俗务吗?”颜苾问。

“这个我们没试过,主要是家里也不需要他去打点俗务。”依旧是陆鸣回答。

“那以后过日子怎么办?难不成都要我们彦儿来操心?”田氏问道。

“亲家嫂子,小姑,女婿只是口不能言,但心是通透的,这点夫君和皇上都测试过了,所以你们大可放心,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的。再有,陆家给了两座庄子和两间铺子,庄子是京城附近的上等水田,铺子是长安街上的,这两样的进项足够他们过日子了。”马氏怕大家抱怨她苛待了颜彦,忙陪笑说道。

“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颜苾叹口气,说道。

“可这是皇后的懿旨,我们也没法啊。”马氏有点不耐烦了,干脆搬出了皇后。

这话倒是很快就堵住了众人的嘴,尤其是田氏等人,那天的场面她是亲眼所见,因而,也就没再多嘴问什么,不过心下却是忍不住拿陆呦和陆鸣做比较起来。

虽说陆呦长相和个子都不差,可气度和气场比起陆鸣来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陆鸣一看就是个君子如玉的世家大公子,仪表堂堂,神采飘逸,进退有度,彬彬有礼,可反观陆呦呢,怕怕吓吓、畏畏缩缩的,连自己的头都没敢抬起来,眼睛也不敢与人对视,不是看着地上就是瞟一眼他们又飞快地低着头。

唉,真是可惜了。

更别说陆鸣还是世子,颜彦要能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以后就是接管镇国公府的,他们这些亲戚们多少也能借上点光,现在可好,嫁个庶子不说,还是个残次品。

一念至此,田氏等人也没了心气,大厅的气氛一度冷了下来,长辈们也没什么好问的,问了对方也不会答,也是陆鸣代答,听了更是心窄。

颜彰见此,倒是走到陆呦身边,“姐夫,不会说话没关系,若是不会做人就麻烦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陆呦一开始还真没听懂这话的意思,抬头看了眼颜彰,又看了眼陆鸣,陆鸣尽量敛去眼里的厌恶,柔声说道“大哥,这位是颜彰,是颜府大公子,他说你要善待他大姐,不能亏待了她。”

这话陆呦听懂了,忙点点头。

“好了,今儿是新女婿正式上门的好日子,大家请移步吧,陪新女婿吃杯酒先暖暖肚子。”马氏怕自己儿子愣头愣脑的再说错话,忙招呼大家入席。

马氏发话了,大家只得站起来,陆鸣见此松了口气,倒是也没忘了叮嘱陆呦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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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安抚

因着陪客中有颜芃、孟诺、孟诚、云泽四位长辈,陆呦不可避免地再次紧张了。

这一紧张,他就更说不出话来了,席间不免有些沉闷。

陆鸣见此只得拣陆呦的一些优点说起来,比如说喜欢看书,善画,也写的一手好字,从不出去瞎玩胡闹等。

可陆鸣说的越多,在座的几位长辈就越唏嘘,感慨颜彦不能嫁给陆鸣的同时也感慨颜彦的时运乖蹇,倒是也有人愤慨陆鸣的卑鄙和有眼无珠。

总之,这顿饭绝大部分是人食之无味,再加上陆呦不会喝酒,因此,饭局草草结束了。

饭后,马氏打点留下的东西,把回礼和一些不用的催妆礼一并交给陆家来人带回去。

陆家人一走,孟家、马家和云家的亲友们也先后离开了,颜苾和陈滢两个则进了慎行居,两人把方才见陆呦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说实在的,这个结果比颜彦预料的要好,至少整个过程下来陆呦没有任何狂躁暴怒或者严重失礼的行为,这就说明他的自闭倾向不是很严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应该还是有希望治愈的。

不过现在她最担心的是陆家的环境对他的治愈会有影响,因此,最好是能尽快搬离陆家。

颜苾和陈滢见颜彦听了这些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心下更为酸楚,尤其是颜苾,又搂着颜彦哭起来。

“姑母,你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好来的。老话说的好,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好事能变坏事,坏事也能变好事,就看我们自己怎么想怎么做了。心若计较,处处是埋怨,心若放宽,处处可以看到鲜花盛开。”颜彦笑着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安抚道。

“大姐,这话我怎么有点不太懂。”颜彤追问。

“很简单,就好比院子里的落叶,乐观的人想到的是叶子可以扫起来堆在树下当肥料,明年这棵树的花一定会开的更灿烂,果实也一定会结的更多,可悲观或懒惰的人则只会感慨生命的流逝和时间的无情,自己却什么也不做。你们说,到底做哪种人好?”颜彦趁势想引导一下几个弟弟妹妹。

当然了,最主要的目的是她不想再听这些没有任何帮助只会影响自己心情的废话,尽管对方是一片好心。

“看吧,看吧,姑母,三婶,我就说了,凭大姐的聪慧,肯定能把坏事变好事,说不定呀陆家大公子经她一调教,最后也能一鸣惊人呢。”颜彧听懂了颜彦的话,第一个附和。

“好,就借二妹吉言了,说不定这位陆家大公子真会给我别的什么惊喜呢。”颜彦故意回道。

她是绝对不会让这些算计了她的人看笑话看热闹的。

第二天,十月初九,这天是送嫁妆的日子,颜彦早饭后也跟着忙乎起来,先是跟着几个丫鬟清点一下她院子里的嫁妆,接着是命人抬去前院的上房汇总,同时命青苗带着青玉、青云、青雨三个跟着送嫁妆的队伍去陆家,今天晚上,她们得留在陆家值守。

因为这天除了送嫁妆过去,还得请一个全乎人去铺房,也就是铺床和挂帐幔,据说还要把女方的嫁妆打开来晒给男方的亲友们看,不过看过之后得有人留守,不能让外人再进去。

因着颜彦的嫁妆还算贵重,有不少是太后皇后和太子妃添的好东西,所以颜彦特地打发青玉青云过去。这两人在颜府两个月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头发还没长好,仍是得包个头巾,好在现在是冬天,倒也不是特别扎眼。

送嫁妆的人走后,颜彦带着青禾、青釉两个把屋子里剩下的东西归整了一下,尤其是明天要用上的嫁衣、首饰、脂粉和一些随身用品。

正忙着时,三七领着一群女眷们进来了,除了昨日来的那些亲友,剩下的大部分是这些世家大族的女眷。

这些人上门除了给颜府送一份贺礼,还得给颜彦送一份添妆礼,因此,马氏才会命人直接带进慎行居来。

令颜彦没想到的是,外祖母孟老太太也亲自来了,想必是昨日孟诺和田氏他们回去后说了些陆呦的情况,因而老太太准是一夜没睡好,眼睛不但红肿着,整个人也没什么精气神,见到颜彦,又见屋子里的陈设和她女儿当年在的时候几乎一样,因此,还没开口,眼圈先红了。

见此,颜彦只得上前几步握住了对方的手,“外祖母放心,彦儿早想明白了,庶子有庶子的好,不用操心劳力不说,兴许过不了几个月就可以分出来单过,我又不缺银子,皇上又赐了我们一座宅子,不愁吃穿又没有人管束,这日子要说有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是啊,亲家婶子,彦儿这孩子很懂事,也很聪明,我们呀,啥也别说了,高高兴兴地把她送出门,别让孩子心里反倒不自在。”颜苾上前也跟着劝道。

昨日从慎行居出来,她和陈滢去后花园转了一圈,两人不可避免地说起颜彦这门亲事来,陈滢劝了她许久,说事已至此,只能往前走,而且听颜彦说话,也不是一个心里没有主见和章程的,因而,这门亲事未必像他们想的这么糟糕。

再不济,退一步,他们将来有了孩子,凭颜彦的聪明,未必不能调教出一个有出息的来,不说别人,云泽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因而,经过一晚上的沉淀,颜苾的心情好多了,也能上前来劝劝孟老太太了。

“是啊,外祖母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将来才可以亲眼看到你外孙女有没有出息。”颜彦拉着老人的手撒了个娇。

“好,不愧是我女儿生的女儿,外祖母信你,之前是外祖母糊涂。”老太太把眼泪逼了回去,给了颜彦一个笑脸。

颜彦见老太太心情好些了,暗自松了口气,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今天来的这些女眷颜彦大部分都认识,因此,颜彦不敢松懈,更不想让外人再来看她的热闹和笑话。

第八十九章、真心

这天晚上,送走所有的客人,颜彦回到自己屋子,正要上炕睡觉时门外有了动静,原来是颜彧带着颜彤还有颜彰几个进来了。

颜彧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裹,“大姐,明天你就要出阁了,这是我给你做的一身衣服。”

说完,颜彧把手里的包裹放炕上打开了,是一身大红的对襟织金锦褙子,同色绵裙,同色绣花鞋,衣襟和袖口领口的祥云图案是用金线和银线绣的,花纹很是繁复,看得出来,是花了工夫的。

当然了,价格应该也不差。

“多谢啦。”颜彦是个识货的。

“大姐喜欢就好,我跟你讲,这可真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不信你问三妹。大姐,我是真不舍得你出嫁。”颜彧说完上前搂住了颜彦撒娇。

“大姐也舍不得你们,舍不得这个家。”颜彦这话倒也不全是敷衍,也有几分真心。

她虽然不喜欢颜彧,也看不透马氏,但颜家其他人还是很不错。

“大姐,大姐,我也给你做了一身。”颜彤把她带来的包裹也打开了,也是一件褙子,不过却是一件丝绵绵袄,很厚实,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来说应该有点难度。

这不,颜彦一看这针脚这么密实,忙拿起颜彤的手看了一眼,确实有几个破了的水泡,“疼不疼?”

“呵呵,有点,不过现在不疼了,大姐,我本来想给你做件大毛的,可我不会。”颜彤冲颜彦嘻嘻一笑。

“真是傻丫头,大姐有大毛的。”颜彦拍了下她的头,对她,颜彦真心多了。

“大姐,这是我和我姨娘给你做的。”颜彨也打开了自己的包裹,这是一套贴身穿的棉袄棉裤,粉色的,上面也绣了点花。

颜影也给颜彦带了一个包裹来,她拎不动,是她的丫鬟送来的,不过没让颜彦打开,说是待大家走了之后再看。

“干嘛,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连看都不让看?”颜彬好奇了,亲自伸手想拆开这个包裹。

颜彦猜想里面应该有肚兜或亵衣之类的东西,拍了下颜彬的手,刚要开口,只见外面又有了动静,这一次是颜芃和马氏两人进来了,马氏的手里也抱着一个紫檀木盒子。

“哟,你们这好热闹啊,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嬉闹声,还是我们彦儿人缘好。”马氏说完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了炕上,然后坐在了炕沿上,看着炕上的几个包裹问:“这些都是你们送你们大姐的?”

“嗯,娘,这是我们四个妹妹送的,现在该轮到弟弟们了。”颜彧说。

“是吗?你们几个小东西都准备了什么?”马氏看了下颜彰,又看了下颜彬,可这两人的手是空的。

颜彰听了这话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一把黄杨木的小梳子,“大姐,我的礼物是我自己做的,我听说女孩子出嫁前家人要为她准备一把梳子给她梳头送别,这把梳子是我用小刀一点点的雕刻成的,虽有点粗糙,但却是弟弟的心意。大姐,弟弟还是那句话,有我在,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所以你在陆家若是受了欺负,一定要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去把你接回来,我们颜家能养活你。”

“这孩子,会不会说话呢?你大姐的好日子你说这些做什么?”马氏不高兴地在儿子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没事的。我们阿彰是惦记大姐呢,大姐都明白,大姐多谢了。不过你们放心,大姐也不是什么个面团子,可以随别人揉捏。”颜彦接过梳子,伸手摸了摸颜彰的头。

“大姐,还有我,我会经常去看你的,你放心,姐夫不能开口说话,我去陪你说话解闷。”八岁的颜彬脸上仍是一团稚气,但却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好,到时大姐给你做好吃的。”颜彦捏了捏对方的小圆脸。

“大姐,你这话说早了,这以后二弟还不得一放学就往陆家跑?”颜彤戏谑道。

“三姐好意思说我呢,上次大姐做的糕点你吃的比我还多呢。”颜彬给了颜彤一个鄙视的眼神。

“二弟,你别光保证啊,你的礼物呢?”颜彰问。

“在这呢。”颜杉拿出了一对葫芦,葫芦上面有图文,是几个孩子在一棵树下嬉戏。

“大姐,这是我和三弟四弟把我们的月钱凑一块买的,葫芦的寓意是福禄,三弟说,可巧这上面有好多小孩,以后大姐肯定也能福禄双全,子孙满堂的。”颜彬一边说一边看着颜彦,脸上写满了“快夸夸我吧,快夸夸我吧。”

颜彦见了忍俊不禁,正要说话,只见颜彰先她一步把颜彬摁炕上了,“好啊,你们三个合伙送礼居然把我丢下了。”

“大哥,这事不怪二哥,买礼物那天你在书院,我们三个去街上转了一圈,可巧相中了这对葫芦便凑钱买了下来。”颜杉解释说。

“知道,和你们两个没关系,我要收拾这个臭小子,干嘛不算我一份。”颜彰对着颜彬的脖子掐下去,两人很快在炕上滚成一团了。

“好了,你们别闹了,大姐收了你们的礼物,也该给你们回一份礼。”颜彦说完看了青禾一眼。

青禾出去很快拿了几张纸来,颜彦接过这几张纸,抽出上面的第一张给颜彧,接着是颜彤,“这是大姐送你们的礼物,大姐打算把第一糕的股份送你们每人半成,你们可得收好了,等大姐找好地方就准备开业,争取在过年前就能给你们分红。”

“彦儿,这礼物也太贵重了。”颜芃想拦住颜彦,因为他看到颜彦给每个弟弟妹妹都发了一张纸,也就是说这八个孩子,无论嫡庶都有份,如此一来,他的这几个孩子就占了四成股份,且还是干股。

“叔叔,他们不是外人,是我的弟弟妹妹,我这个当大姐的给弟弟妹妹一份礼物有何不可?”颜彦笑了笑。

这份礼物她确实是早就想好了送几个弟弟妹妹,只不过她之前没想这么早拿出来,她想等铺子开业了再送的,算是回报颜芃养了她一场,给了她一个还算温暖的家,和马氏颜彧无关。

第九十章、私房话

见颜彦执意把手里的几张纸分给了几个孩子,颜芃眼圈一红,退了一步,提出要给这八个孩子出本金。

“叔叔也太见外了,这点小账还要和我计较?”颜彦默算了一下,开蛋糕店成本真不高,房子租金是大头,也不过是一年几百两银子,她还真不差这几百两银子。

“你们听着,这是你们大姐对你们的心意,你们一定得记着大姐的好。”颜芃只得嘱咐了颜彧几个。

“爹放心吧,不管什么时候,大姐都是我们的大姐。”颜彰允诺道。

“大姐,我能不能问问,是不是有了这张纸,以后我可以随便去店里吃东西?”颜彬看着手里的契约问。

“你就知道吃,这是大姐送咱们的股份,以后糕点铺子挣钱了可以给你分一份。”颜彤解释说。

“大姐,那我不用了,我不要钱。”颜彬一听忙把这份契约还给颜彦。

“二弟听话,你要不收,大姐就会认为你不喜欢大姐,所以也不喜欢大姐的礼物。”颜彦的话刚一说完,颜彬就把这份契约抽回去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大姐,我喜欢你,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也送一份大礼给你,你放心,我这人最仗义了。”颜彬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还有我,大姐,我虽然小,等我长大了,我也能护着你。”六岁的颜彣虽不懂手里这张纸的意义,但他明白一点,这是大姐的心意。

“看着你们几个如此亲厚,我也就安心了,我们彦儿呀,也算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有这么多弟弟妹妹们护着,以后的日子啊,准也错不了。”马氏笑吟吟地说道。

“是啊,说起来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叔叔婶婶,是你们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家,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颜彦回了对方一个真心的笑脸。

“孩子,你不怪你叔叔婶婶,反倒给了他们一份厚礼,可见你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叔叔愧对你啊。”颜芃摸了摸颜彦的头,眼圈再次红了。

“好了,你们送完东西可以回去了,明日还得早起呢。明日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精神点,去了陆家后千万不能惹事。”马氏有几句话想私下叮嘱颜彦,因而开口撵几个孩子走。

“好吧,我们送完了,现在轮到爹和娘送了。”颜彧说完看了一眼那个紫檀木盒子,起身离开。

颜彤几个也跟着出去了。

见颜芃没动地方,马氏看了他一眼,颜芃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彦儿,你婶子有几句话跟单独你说,叔叔先走了,记住一句话,颜家始终是你的娘家,陆家要真敢你委屈受了,你告诉叔叔,叔叔亲自去把你接回来。”

“放心吧,这些话我会交代彦儿的。”马氏瞋了丈夫一眼,推着丈夫往外走了。

颜芃没再说话,摸了摸颜彦的头,大步走出去了。

“彦儿,这是我和你叔叔的一点心意。”马氏见人都出去了,把盒子打开推到了颜彦面前。

颜彦见最上面是几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是一千两的,忙看向了马氏,“婶子,这?”

“孩子,这是我和你叔叔给你压箱底的银票,总共五千两,下面还有你要带走的那房下人的卖身契。孩子,这门亲事婶子也知道是委屈了你,可婶子也是没办法,说一千道一万,就怪婶子那天没有把门户看好所以才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可相对于上吊相对于出家,婶子宁可你嫁给陆呦。彦儿,听婶子的,对我们女人来说,男人如何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子嗣,所以进了陆家后,你要尽快生个孩子。”马氏说完从盒子的最下面抽出了一本小册子。

颜彦一看封面便知道这是传说中黄册子,是古代新娘必备的压箱底的东西。

“这上面画的是每个女人做新娘子都要经历的,回头婶子走了你好好看看。第一次有点疼,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新女婿不会说话,有什么要求你耐心些跟他讲。”马氏一边说一边把小册子放到了颜彦手里。

还别说,这画画的人水平真不低,尽管有意识地模糊了人脸,但男女的外部身体器官都清晰可见,姿势也有好几种。

颜彦虽再世为人,可这方面也是一个真正的菜鸟,原主就更不用说了,因而,正琢磨自己该以一个什么姿态接受这件事时,马氏又开口了,“这做女人啊,最要紧的就是听话,大度,贤惠,我跟你说,男人没有几个不图新鲜的,等到了夫家你就知道了,千万别因为这些事情去拈酸吃醋,你是正室,到什么时候她们也越不过你去。不过有一点你记住了,在你没有生出儿子来之前不能让小妾怀孕了。具体怎么做我告诉青碧了。”

颜彦听了这话笑了笑,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今天出嫁的是颜彧,马氏会不会也说出一番什么不要拈酸吃醋的话来?她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女婿冷落?

谁知颜彦刚闪过这个念头,马氏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这孩子,我跟你说正事呢,又走神了。你这样嫁过去,身边没有一个正经可得用的人,婶子还真有些不放心。”

青碧定了做颜彦的管事妈妈,马氏倒省的费心给她再找人了,就是有一点,青碧太年轻,马氏有些担心她压不住茬。

想到这,马氏有点发愁,“彦儿,青碧到底年轻,有些事情她未必明白,不如婶子再给你找经验丰富的?你要不肯要刘妈妈,我身边的王妈妈和田妈妈都还不错。”

颜彦摇头,“不了,就这样吧。”

见此,马氏叹口气,“好吧,彦儿,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摸索了,过日子就是这样,你敬别人一尺,别人敬你一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婶子相信你会懂得取舍的。陆夫人是个要面子的人,大面上的规矩错不了,她不会特地去为难你的。”

说完,马氏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倒是也给了颜彦一个拥抱。

第九十一章、成亲(一)

送走马氏,颜彦回到炕上,想着马氏的话,想着自己来这几个月的遭遇,想着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她失眠了。

次日一早,天刚麻麻亮,颜彦就被青禾青釉两人推醒了,先是沐浴,然后是洗头,把头发拧干,更衣等。

大约是辰时左右,这时青釉还在给颜彦用干布擦拭头发,马氏带着族里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进来了,老太太是个长寿的,儿女双全不说儿孙也满堂,

妇人是个全乎人,这两人是来给颜彦开脸梳妆的。

所谓的开脸就是先在脸上涂一点油乎乎的东西,然后用一根红色的双线弄成三个头,一手拿着一个头,另一个头用牙齿咬着,然后用线夹住脸上的绒毛使劲一拽,把绒毛连根拔起来。

颜彦虽在电视里看过开脸,彼时她觉得很好玩也很好奇,可自己坐在那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首先,这个过程有点疼,自己得长时间端坐着不能动;其次,弄完了脸上的绒毛还得弄眉毛,时间更长了;其三,这位老人岁数这么大了,颜彦怀疑她老眼昏花的能不能看清自己脸上的绒毛,也怀疑她修的眉形能不能出去见人;其四,老人一边绞旁边的全乎人还得跟着唱几句,好像唱什么“一绞绞脑门,入门不愁吃,二绞绞目周,消灾添福寿,三绞鼻中鞍,荫你夫君早做官。”等等,此外还有什么“今夜子婿床中伴,早生贵子心喜欢”以及“今夜好团圆,十月生后生”等预祝新娘生育之类的话,听得颜彦好几次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委实难受。

好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少,这个指一指这那个点点那,不光提醒了老太太也把话岔过去了,不过这位老人家的手法还是很利落的,基本没有让颜彦遭太大的罪。

饶是如此,整个过程下来颜彦的脸几乎麻木了,还好,一旁看着的陈滢和颜苾等人端详了半天,夸颜彦变漂亮了,也就没白遭一回罪。

开过脸,接下来就是梳妆,这次动手的是那位全乎人,这个过程也不短,先是洗脸和上脸,其中还出了一个小插曲,颜彦拒绝对方把自己的脸弄成了高原红,而是自己调了点胭脂水粉,最后出来的是近乎裸妆的效果,她自己很满意,可别人不满意。

最后在这些长辈们的劝说下,颜彦只好再打了点腮红,好歹是有了点粉色。

上完脸,才是梳头,先是把前额的刘海剪成与眉毛基本持平,然后开始梳头,也是一边梳着一边唱着,唱词多半也是和夫妻和睦儿女双全什么的有关。

因着女孩子出嫁头上要戴凤冠,所以头上并没有戴别的什么头饰,只是绾成一个百合髻。

说起这顶凤冠,颜彦还真有点喜欢,这种之前只能从电视里瞄一眼的高大上的东西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了一件,而且还是太子亲自送的,做工自然又不一样,含珠吐翠的不说,上面那凤凰的造型也十分逼真,是用金箔打造的,还有前面的流苏也是用金线穿着一颗颗的红珊瑚,正中心的那颗红宝石约有鸽子蛋大小,且凤凰的每根尾巴上都有一颗不小的红宝石,因此,不管是价值和还是心意都是沉甸甸的。

这时的颜彦隐约有点明白了太子的心意,多半是喜欢上了原主,可这种喜欢是不被长辈们看好同时也不会被长辈们成全的,因而他只能选择放手,以这样一种方式来保护她。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真要嫁给太子颜彦也受不了,她是绝对接受不了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的,因此,从这点来说,嫁给陆呦应该比陆鸣要好多了,因为以陆鸣的世子身份,他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其实,明白太子心意的还有颜彧,颜彧小的时候就知道李稷对她和对颜彦是不一样的,颜彦可以叫太子哥哥,别人都不能叫,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还是放不下颜彦。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来,非但如此,见大家都对这顶凤冠感兴趣,她还帮着解释了几句,说是颜彦用祖母的偏方治好了高热不退的皇长孙,所以太子才送了顶凤冠作为回礼给颜彦出嫁。

颜彦见颜彧破天荒地维护起她来,倒是有点意外,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昨晚的那份礼物感动了颜彧。

“大姐,我,我真的不舍得你出嫁。”颜彧见颜彦看了自己一眼,忙上前拉住了颜彦的手。

这一刻,她确实是真情流露了,眼圈红红的。

“真是个孩子,再好的姐妹该出嫁也得出嫁,哪能因为你不舍得就一直留在家里。”陈滢笑着打趣了一句。

“我们彧儿好像是腊月生的吧,也快笄年了,忙完彦儿的事情,二嫂也该张罗彧儿的事情。”颜苾打趣道。

“可不是这样,孩子们一个个大了,操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马氏回了一句。

“好了,让厨房给新娘子送点吃的来吧,吃过之后该更衣了。”那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说道。

颜彦这才想起来这老太太不光年龄大,辈分也大,好像颜彦得管她叫一声高祖母,是名副其实的老祖宗。

“老祖宗,您受累了,快坐下来歇会吧。”颜彦见对方站着为自己忙了一个多时辰,很是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青禾机灵,跟着颜彦时间长了也懂颜彦的心意,听了这话忙进屋拿了两个荷包出来,一个里面包了个五两的银锭。

“这孩子,怨不得你叔叔婶婶总夸你,是个心善的,你放心,往后啊,你的日子准错不了,会有福报的。”老太太盯着颜彦打量了几眼,说道。

“那就借老祖宗吉言,彦儿多谢了。”颜彦高兴地向对方行了个大礼,她知道这种经年老人说的话多半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是啊,这下我们就安心了,多谢老人家了。”马氏等人笑着说。

话音刚落,三七从外面进来了,说是前面又来客人了,马氏又急急忙忙出去了,倒是也拉上了陈滢和颜苾。

第九十二章、成亲(二)

马氏走出后没多久,颜彦的早餐送来了,正吃着时,只见田氏和王氏陪着颜彦的外祖母进来了,老人家说要亲眼看着颜彦上花轿。

草草结束了早餐,颜彦陪长辈们说了几句话,正觉外面好像传来了隐隐的鼓乐声时,只见颜彬和颜彣两个跑了进来,说是新郎来了。

“谁陪着,陆世子来了吗?”颜彦的大舅母田氏问。

“来了,除了他还有三个,我大哥说有两个也是什么国公世子,还有一个是朱家的。”颜彬说。

两个国公世子?

颜彦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护国公吴家的世子吴哲和治国公赵家的世子赵鸿和陆鸣年岁相当,且这两家和陆家皆为姻亲,陆鸣的胞妹嫁的是吴家世子吴哲,陆鸣的亲姑姑嫁的是赵燎,也就是现在的治国公,而辅国公王家的世子已经三十来岁了,因此,不用问也能猜到是吴哲和赵鸿跟着来了。

颜彦正暗自分析时,田氏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主要是陈滢和颜苾两人久不在京城,对这些世家的孩子年龄和嫡庶关系还不太了解,因而随口问了一句。

得知陆家请了这几个顶尖的世家公子来接亲,颜苾看不懂了,“陆家这是想做什么,一个庶子结婚请这些人来接新娘,是想示威还是想示好?”

颜彦笑了笑,“或许二者都有吧。”

皇上当着群臣的面申诫了陆端,太子又杖责了陆呦和陆鸣,随后太后张口要了陆家两间最好的门面,皇上送了一栋房子,太子送了一顶凤冠,更别说之前太后皇后和太子妃抬进颜家的那几十抬嫁妆,陆家自然要做出一点姿态来。

至少,请了这么多人来接亲,在外人眼里,陆家对这门亲事是很重视的,并没有看低颜彦的意思。

当然了,颜彦也清楚,这一切绝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背后的靠山。

颜苾听出颜彦是意有所指,也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有靠山总比没靠山强。”

“新郎进门了,新娘也该装扮起来了。”田氏把话岔开了,因为在座的女眷有点杂,谁知道会不会有多嘴之人把话传出去?

她不想卷进这些是非里,虽说因为颜彦的关系,她不可能和陆家交好,但也不想交坏,更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还有一个不想惹麻烦的是陈滢,陈滢的丈夫颜艾在北边镇守,那是陆家的地盘,还得听陆家的调令,因此,陈滢听了田氏的话也附和起来。

颜彦略一琢磨,也想通了其中关节,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命青禾青釉两个帮她把嫁衣套上了,盖头是那位给颜彦梳头的全乎人套上的。

这时,男方的接亲娘子来了,口里说着吉祥话,脸上陪着笑,颜苾和陈滢忙上前给对方一人塞了个荷包,对方袖过荷包,这才喊着时辰已到,催着颜彦出门。

颜彦在青禾青釉的搀扶下往前院走去,彼时,陆呦和四个接亲伴郎已经在上房坐着喝茶了。

颜彦自然是看不见人,但进门后她听见司仪喊拜别高堂,很快,她看见自己身边多了一双黑色云头靴,鞋面是用金线和银线绣满了祥云,她知道这是新郎过来了。

因颜彦父母早逝,这次的拜高堂多了一道程序,先拜了颜彦父母的牌位,再拜的颜芃和马氏。

因行的是大礼,颜彦穿的是及地的嫁衣,头上又有盖头,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自己踩了下自己的裙子,正以为自己要丢脸时,身边的人扶住了她。

“谁说人家傻,我瞧着也不傻吧,还知道扶一把新娘。”旁边有人低语。

说低语也不对,因为这声音传到了颜彦的耳朵里,应该也传到了陆呦的耳朵里,同时也传到了在场的其他人耳朵里,可惜,颜彦蒙着盖头,没法出言怼她。

不过她很快感知到了身边人的紧张,同时也感知到现场的尴尬。

关键时候,颜彰站出来了,“谁说我姐夫傻,我姐夫才不傻呢,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说完,颜彰转身又对陆呦说到:“姐夫,我大姐就交给你了,记住了,以后就这样,我大姐冷了你要给她添衣,我大姐饿了你要给她饭吃,我大姐摔了你要扶她一把,我大姐被人欺负了。。。”

后面的话颜彰没法说下去了,因为颜彦就算是被人欺负了,陆呦也是只能干着急,刚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大姐,你要是被人欺负了你来告诉我,我替你出这口气。”颜彬又拍着胸脯保证。

“那你听到方才有人说姐夫是傻子还不吱声?”颜彰瞪了他一眼。

“谁,谁骂我姐夫是傻子,我姐夫才不傻呢,我看他才傻呢,连傻子和好人都分不清。”颜彬转着圈说道。

“好了,别胡闹,你大姐该出门了。”马氏拦住了这两个儿子。

“大弟,二弟,来,大姐抱抱你们,大姐多谢你们。”颜彦伸出了双手。

颜彰和颜彬靠到了颜彦身上,颜彦给了两个孩子一个拥抱,刚要松开两人的手,只见外面有人喊:“回主子,太子殿下来了,还有,二皇子和四皇子六皇子都来了。”

“快,快,快出去迎接,人到哪了?”颜芃和马氏急忙问道。

话音刚落,只见李稷的声音响了起来,“表叔表婶,今儿我是以兄长的身份来送嫁的,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说,但李稷的人一出现,屋子里的人齐刷刷地全跪了下去。

“都平身吧,我说了,今儿我是奉皇祖母和父皇的旨意来送彦儿妹妹出阁的,是亲戚间的正常走动,大家不必拘礼。”李稷看着满屋子的人笑道。

“有劳太子哥哥了,妹妹感激不尽。”颜彦看不清人,没法再跪下去行礼,只得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福了福身子。

“笨蛋,你是我妹妹,哥哥来送妹妹出阁是再正常不过的,瞧,我还把你二哥和四哥六弟带来呢。来,你们三个,还不快来见过彦儿妹妹和妹夫,不对,六弟得叫姐姐和姐夫。”李稷说完转向了李穗、李稹和李穑。

收到示意的李穗、李稹和李穑走到了颜彦面前。

第九十三章、成亲(三)

颜彦虽然见过这三位皇子,可真的不熟,顶不济是太后寿诞时晃一眼,不过听说李稷把这三人带来了,她瞬间秒懂了李稷的意思。

多半是听外人说陆家请了几位公候世子来接亲,他不能让颜彦落了下乘,所以亲自带着三位弟弟来送亲,这规格自然超出陆家了。

“有劳三位殿下了,彦儿感激不尽。”颜彦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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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成亲(四)

约摸半个时辰后,花轿停在了陆府门前。

陆府今日也是张灯结彩喜庆洋洋的,且门口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亲朋好友和左右街坊。

当然了,还有陆端领着陆家众子侄和一干下人们候着门口等着迎接太子和几位皇子。

李稷四个如此高调地穿着杏黄色的衮冕进了颜府,因而陆端没等陆鸣打发身边的小厮回去送信便接到了消息,心下自然也明白李稷是在为颜彦撑腰,因此,再不愿意也只得带着家人族人站在门口恭迎。

不知是不是因着李稷四个围在轿子身边,陆家这边的一干亲友以及乐师和轿夫等人竟然忘了讨喜钱,都齐刷刷地跪下去请安。

“陆公,我今日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来送妹妹出嫁,是私事,陆公不必多礼,大家也快快请起。”李稷亲自上前扶起了陆端。

陆端一起,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倒也跟着起来了,仍是没有人敢去讨喜钱,或者说想到去讨喜钱。

李稷和李穗两人虽成过亲,可皇家的亲事和民间是不同的,他们是没有亲迎这一说的,因而两人也不懂这些规矩,关键时候仍是颜彰站出来,他拉着颜彬颜杉走到颜府的管事面前,从他们挑来的篮子里抓了一把铜钱和糖果直接向那些看热闹的孩子们撒去。

这一动作提醒了陆端,陆端忙向这些亲友们说了一句,“还不赶紧去要喜钱?”

陆家的下人们一听也开始蜂拥着上前讨喜钱了,李稷几个这才知道还有这习俗,忙跟着大家一起撒钱和糖果。

喜钱撒完了,陆家出来两个婆子,手里拿着几张席子走到花轿前铺上,这时两位接亲娘子上前掀开了轿帘,一边站着一个,看向了陆呦。

陆呦倒是也知道弯腰走到轿子前,先把颜彦膝盖上的四对如意挑了一对放到颜彦手里,剩下的三对则交给了青禾青釉,随后小心翼翼地扶着颜彦出了轿子。

颜彦从陆呦微微颤抖的手能感知到他的紧张,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从轿子里出来,她的注意力落在了脚下的席子上,没等青禾提醒,她的脚稳稳地踩在了席子上。

一共有五张席子,颜彦走完了第一张,很快有人把那张席子卷起来再铺到前面去,到陆家大门前,有一副马鞍置于当中,颜彦需从这副马鞍跨过去,且还得踩到马鞍那头的席子上。

正常情形下这对颜彦来说难度倒不是很大,可问题是这会她戴着盖头,只能看见脚下这一小块地方,根本看不见马鞍那头是不是直接连着席子,还有一点,她两只手里都拿着如意,她不确定自己这一脚跨出去平衡能不能掌握。

正纠结时,只见颜彰喊道:“姐夫,我大姐看不见道,你抱着她跨过去吧。”

陆呦一听看了眼颜彦,可颜彦蒙着盖头,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又看向周围的人。

“真是个傻子,还不动手等什么呢?”陆端见了两手握拳,真想上去给自己儿子一拳。

“大哥,既然你小舅子都这么说了,抱吧。”陆鸣接到父亲的示意,忙借着起哄暗示他。

陆呦听了这话才伸出手来,谁知手在触及到颜彦的腰肢时突然又缩了回去,这一动作落在众人眼里自是又一番哄笑,大家再次确认了一件事,陆家这位庶出的公子果然是傻的。

这一笑,陆呦更紧张更害怕更无所适从了。

好在青禾青釉两个就站在颜彦身边,青禾把手里的如意交给了青釉,打算自己扶着颜彦跨过去,“小姐,不怕的,也就一尺多宽,你把脚稍微迈开些。”

谁知颜彦刚把手搭到青禾手上,陆呦总算勇敢了一把,也伸出手去扶着颜彦,而且他一只脚先跨过去,站在马鞍两端,虽没说话,颜彦倒也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把脚迈了出去。

过了马鞍,接着往里走,陆家是国公之家,房子占地面积比颜府还大,且陆呦的新房又在内院比较偏僻的一个角落里,因而这一趟走下来,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

总算到了新房门前,颜彦还有一个关卡,跨火盆,这个比跨马鞍的难度更大,因为颜彦穿的是及地的嫁衣,她担心这一脚迈过去火盆的火肯定会把嫁衣燎着的,到时可真就让外人看了热闹。

谁知这一次颜彦站住火盆前,正打算把手里的如意交给青禾自己抻起裙子迈过去时,冷不防旁边的人突然一下把她抱起来并跨过了火盆。

“好,好,姐夫,不错,就这样。”颜彰起哄喊了起来。

说实在的,他还真担心陆呦又不开窍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过了火盆,到了新房门前,跨过房门,屋子里的光线有点暗了,颜彦仍是踩着地上的席子上了炕,坐在了炕尾,陆呦坐在她身边,是靠着炕头那一边。

两人坐下没一会,两名接亲娘子又催他们起来,说是该拜堂了。

陆呦听了这话站了起来,从一位妈妈手里接过一节子红绸,而这边,青碧也拿出了一节红绸,“小姐,你和新姑爷一起把这两节红绸打个同心结。”

颜彦听了接过红绸,和陆呦一起打了个结,随后,颜彦由青禾青釉扶着,手里握着红绸一端,另一端自然在陆呦手里,两人出了房门出了二门,直接去了上房。

上房里宾客众多,热闹非常,不过这些宾客们大多围着太子李稷和李穗在聊天,他们是成年男子,不能跟着进新房去凑这种热闹,因而只留在上房喝茶。

拜堂的过程和颜彦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这过程倒没出什么岔子。

不过当颜彦听见朱氏一脸喜气地叮嘱陆呦要好好对颜彦,切不可欺负了她更不可辜负了她时,颜彦明显感知到陆呦的身子僵硬起来。

拜完高堂,颜彦和陆呦两个又被送回了新房,这一次,颜彦刚坐下来,陆呦便听接亲娘子手里接过一杆秤,挑开了颜彦的盖头。

第九十五章、成亲(五)

盖头挑开后,颜彦这才抬头看向了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子,五官确实清秀,皮肤也白净,比原主记忆中的陆鸣还要秀气些,这点颜彦倒是理解,因为娶妻娶贤,关注更多的是门户、地位、品行、学问等,而妾就未必了,妾肯定是要挑长得好看漂亮的,因此,大部分妾室生的孩子比正室的要好看些,但教养、气度什么的就差多了。

而这位陆呦也显然如此,尽管五官还算清秀,但眼神飘忽,人也极端不自信,唯唯诺诺的,因而整个人看起来不但没有那种世家公子的大气,相反还有一点小家子气。

好在他今天是新郎,一身大红的新郎服和头上戴的燕翅帽为他增色不少,不知是太过欢喜还是因为害羞或者也是因为紧张,陆鸣的脸上一片潮红,眼睛也是一片水波在荡漾,颜彦能清楚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自己的倒影。

见颜彦盯着他打量,陆呦显得更为局促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啊”了几声,随即一脸歉疚地看着颜彦,颜彦回了对方一个温和的笑。

“好了,你们两个坐好来,该撒帐了。”两名接亲娘子怕陆呦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忙扶着陆呦也上了炕,和颜彦对坐着。

这时,颜彦把两腿也抽上了炕,盘坐着,把嫁衣抻起来,准备接小孩们扔过来的花生、大枣、桂圆、瓜子以及钱币糖果等物。

颜家送嫁来的小孩比较多,再加上陆家族中小孩也不少,还有李稹、李穑两个大些的少年,他们两个练过武,手大力气也大,抓了不少东西扔进了颜彦的裙摆里。

“彦儿姐姐,怎么样?我和四哥够意思吧,你看,这么一大兜,你以后肯定会儿孙满堂的。”李穑看着自己的成果,拊掌笑道。

“多谢了,改天我大姐做好吃的我叫你。”颜彬笑眯眯地替颜彦回道。

“好,一言为定。”李穑和颜彬击掌为盟了。

“好了,好了,该喝合卺酒了。”接亲娘子乐呵呵地端着酒壶酒杯打断了这两人的玩笑。

交杯酒喝完之后,陆呦和颜彦听从接亲娘子的话把酒盏往炕上一扔,见一仰一合,接亲娘子喜滋滋地捡起两个酒盏,并恭喜两人。

随后,接亲娘子转向众人笑道:“好了,大家出去喝杯喜酒吧,这里就留给新郎和新娘两人。”

很快,屋子里的人在颜彰和李稹、李穑等人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了。

论理,陆呦也应该去向宾客们敬酒,可一来他不会说话,二来他也没什么酒量,因此,陆端也不希望他出去丢人现眼,所以特地叮嘱了接亲娘子一句。

于是,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剩下颜彦和陆呦以及颜彦带来的几个丫鬟外加两张陌生的面孔。

见颜彦打量她们,这两人上前屈膝行了个礼,“回大奶奶,奴婢是大公子屋子里的大丫鬟秋荷,她是秋菊。”

还别说,这秋荷秋菊两人名字虽普通,但长相却不普通,肤白色嫩,眉清目秀的,年龄大约在十六七岁,不用问也知道是给陆呦安排的暖房丫鬟。

想到这,颜彦心生了几分不喜,不过她还是看了青禾一眼,青禾拿出了两个荷包给两人送去。

两人收了荷包倒是也给颜彦道了声谢,只是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恭敬,见此,颜彦猜到这两人多半是陆夫人的人,得势的丫鬟一般是不会把一个无用的主子放在眼里的。

不过颜彦也不着急,还没到收拾这两人的时候。

青碧到底大几岁,待颜彦和秋荷秋菊见过礼,便吩咐这两人去催一催陆呦和颜彦的晚膳。

秋荷秋菊两个见青碧发话了,看了陆呦颜彦一眼,见这两人没有吱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青釉,你和青禾去整理小姐的随身用品,我和青釉两个把炕上收拾一下,一会该有人给小姐和姑爷送晚膳来。”青碧见青釉向青雨青苗打听陆府的人事关系,忙吩咐道。

她是怕外面还有丫鬟婆子什么的,再说还有陆呦在呢,哪有刚进门就打听这些的?

而颜彦一看屋子里没有外人来,也想下炕活动活动,可一看自己裙摆里还兜着一大堆东西,“青雨,找个笸箩来把我身上的东西装走。”

陆呦听了这话忙亲自下炕给颜彦找了一个笸箩来,颜彦刚挪到炕沿边把裙摆上的东西倒出来后,忽地意识到自己头上还顶着一顶凤冠呢,于是,她伸手想自己把凤冠摘下来,谁知一不小心卡上了几根头发。

“青禾,你来。。。”

颜彦话还没说完,陆呦看见了颜彦的动作,笨拙地说道:“我,我,我。”

颜彦倒是也站住了不动,陆呦见此这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那绺头发抻出来,然后把这顶凤冠摘了下来。

“你,你,你。。。”说了三遍“你”也没“你”出来的陆呦干脆把笸箩端到颜彦面前。

颜彦这才知道他是想问自己饿不饿,“我不饿,不吃。”

说完,颜彦开始打量起自己住的屋子来。

屋子不小,约有二十多平米,看得出来应该是新粉刷过了,南边墙根下是一张整炕,炕尾堆了不少颜彦带来的嫁妆箱子,炕中间挂了一顶大红的撒花帐子,铺的被褥也都是大红的,这些是颜彦带来的。

屋子中间有一张雕花圆桌和四张美人墩,靠西边墙摆了一排高柜,北边墙上挂了不少字画,字画下面是一排低柜,

东边墙挨着炕是两张太师椅,太师椅中间有一张高几,旁边是一道门。

“那边是净房。”青雨见颜彦看着那道门,说道:“这屋子是三间正房,净房是由一间偏房改的,对面那边是姑爷的书房,听说姑爷和小姐一样,也喜欢看书写字画画。”

颜彦听了笑了笑,刚要开口,秋荷秋菊回来了,两人手里抬着一口小锅,后面跟着四个小丫头子,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颜彦和陆呦的晚饭到了。

第九十六、大吃一惊

这顿饭,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单是样式比较少,只有面条和两碗汤水,说复杂是因为面条只有一根,且锅里还冒着热气,颜彦和陆呦必须从两头各自吃,最好是不能断。

这就有点难度了。

好在面条比较粗,颜彦怕面条在锅里时间长了坨了就更不好夹起来,因此,她先挑起一头给陆呦,随后她把锅转了一下,自己又挑起了另一头,两人同时把脑袋弯下去开吃,面条还剩一尺多长时,颜彦提前结束了,让陆呦自己一个人把剩下的面条吃完了。

随后,颜彦又吃了半碗百合汤圆,也给陆呦盛了一碗,见对方碗空了,颜彦主动问他,“再添点吗?”

陆呦摇头,“我,我。。。”

“你不用非逼着自己开口说话,想好了再说,没想好就先不说。”颜彦安慰了对方一句,随后吩咐人把东西撤下去。

天快黑时,颜彰领着颜彬来告辞,颜彦刚送走他们,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各提着一盏灯进来了,后面跟着七八个男男女女的,年岁都不大,大部分人颜彦不认识,但她认出了陆鸣,还有一个是曾经在青莲庵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婉。

这是颜彦第一次见陆鸣,原主的记忆里倒是也有他,似乎每次见到这个男子,原主都会心跳加快似小鹿乱撞,只是碍于规矩礼仪,几乎每次都是远远的一瞥便躲开了。

倒是也有两人刚定亲那两年的印象,彼时原主还小,叔叔婶婶曾不止一次安排陆鸣以先生的名义给家里的几个孩子指导功课和字画,原主就是那会接触了陆鸣几次,大概也是那会动的心。

因此,颜彦怀疑,原主选择上吊自尽也不单单是为了颜家的名誉,只怕还有一部分是放不下这个男子。

说起来陆鸣的五官不如陆呦清秀,但比陆呦要阳刚,当然了,人也要阳光多了,可能是因为从小被重点栽培着长大,又是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为此,他比陆呦自信多了,自信中带着点谦和,典型的陌上人如玉的翩翩佳公子类型。

颜彦正走神时,只见周婉从后面蹦了出来,“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周姑娘好。”颜彦回了对方一丝浅笑。

“你们怎么认识?”陆鸣问。

“我和这位姐姐在青莲庵见过,当时姐姐去采了好多野花,姐姐编的花环和花束真的好漂亮。”周婉毫无芥蒂地说道,似乎忘了那天还发生了一点争执和一点不愉快。

“什么花环和花束?”这次开口的是为首的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说完,见颜彦打量自己,小姑娘冲颜彦大方地笑了笑,“大嫂,我们来闹洞房的。我是陆吉,她是陆合。”

颜彦一听这两个名字,知道这是陆家的五姑娘和六姑娘,都是庶出的。

朱氏倒是也有一个亲生的女儿,排行第四,叫陆含,去年年底出阁了,嫁的是护国公的世子吴哲,和原主在一起参加过几次聚会。

陆家还有三个和陆呦年岁相当的女孩子,也都是庶出的,有一个没长大就夭折了,另外两个好像远嫁了,跟着丈夫去了边境。

可颜彦扫了这些人一眼,并没有看到陆含。

“四妹妹有了身孕,母亲说怕冲撞了你,所以没能前来。”陆鸣见颜彦扫了一圈,似在找人,说道。

颜彦笑了笑,没接话,看向了几位女孩子,“几位妹妹请进吧。”

没办法,陆呦不会开口说话,总不能她也当哑巴吧?

“大嫂,听到洞房不热闹会不吉利的,所以我带了几位弟弟妹妹过来。”陆鸣见颜彦没接话,也没招呼他进去,只得解释一句。

没办法,这是习俗使然。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来,可谁叫陆家只有他们兄弟两个?

“闹洞房,怎么闹?”颜彦没想到古代也有闹洞房一说,原主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啊?

陆鸣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在场的几个女孩子,“不如我们来玩飞花令吧?男孩子输了喝酒,女孩子输了讲一个笑话。”

没办法,新郎是他哥哥,新娘又曾经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种关系实在是尴尬,再加上还有几位没出阁的妹妹在场,因而,他没法像正常的闹洞房一样去做些低俗的游戏和说一些低俗的玩笑话。

这个提议倒正合了颜彦的心意,她也不想像个傻子似的被一群陌生人戏弄。

“飞花令?那大哥怎么办?”陆吉问道。

“我替他。”颜彦回道。

青禾几个一听忙去准备下酒的干果茶点,陆鸣也吩咐人去外面抱了两个酒坛子进来。

正好大厅里有一张八仙桌,椅子不够,青禾几个又去屋子里搬了几个美人墩来,颜彦坐在了陆呦身边,青禾找了一套酒具来。

“大嫂,你是主人,规则你定。”陆鸣说。

“好,今日是我和你们大哥的好日子,不如就以花好月圆四个字为题吧。”颜彦故意说道。

“大嫂提议的,就由大嫂带头。”陆吉拍手笑道。

“我起头,往这边转,夫君收尾。”颜彦说完看向了陆呦一眼,陆呦点点头。

“花间一壶酒。”颜彦抛出了第一句。

“人闲桂花落。”颜彦下手坐的是陆吉,很快答了出来。

陆吉过去是陆合,陆合也很快答了一句“桃花潭水深千尺。”

接着是周婉,周婉反应也很快,“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周婉之后是陆鸣,陆鸣之后几个男孩子也很快答了出来,轮到陆呦时,颜彦刚要开口,只见陆呦自己说了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很顺畅,中间没有一点停顿,这下不但颜彦吃惊了,在座的几个人都大吃了一惊,均看向了陆呦。

“大哥,你好了?”陆鸣先问。

“是啊,大哥居然没有口吃。”好几个声音问道。

“我,我,我。。。”陆呦又说不出来了。

“好了,该我了。”颜彦怕陆呦被大家一围观,又该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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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渣男

其实,陆呦这种状况颜彦懂,就像后世那些自闭患者,对外界的反应并不全然是零,遇到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他们表现出来的天分往往特别高,甚至被人称之为某一方面的天才。

陆呦多半也是如此,长时间的自我封闭后,他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都放到了学习上,因此他能画画也能写得一手好字,既然如此,他会背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了。

只是一开始颜彦太过惊讶了,没有想到这一层,和大家一样以为发生奇迹了。

可别人不懂这些啊,一个个都围着陆呦,想开口逗他说话,可惜,陆呦憋了半天,仍是只说出了一个“我”字。

见此,颜彦开始了第二轮。

这一轮,陆合被淘汰了,同时还被淘汰的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不是族人就是亲戚家的孩子,因两人都比较小,颜彦建议他们都说一个笑话,谁知两个孩子都选择了喝酒,说是平时没有机会品尝。

颜彦知道这个时代的酒酒精度数不高,倒也没狠拦,命青禾给他们倒了半盏。

第三轮下来,又淘汰了几个,也选的是喝酒。

第四轮下来,只剩下了陆鸣、颜彦、陆呦和周婉。

第五轮,周婉被淘汰了,她选择了说笑话。

“从前,有兄弟两争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告到官府去了,偏这个县官是个爱财如命的,这两兄弟为了讨好县官也是费尽了心思,老大将一个西瓜掏空了塞进去四个元宝,老二把一条大鱼掏空了也塞进去四个元宝,这两样东西都送到了县官手里,县官高兴归高兴,可怎么判却发了愁。”

“为什么呀?”最小的陆合问道。

“因为这两兄弟送来的礼物是一样多啊。谁知升堂时,老二迫不及待地开口说:‘大人,小的是鱼人啊。’县官听了把眼一瞪,‘你是愚人不假,可你大哥是傻瓜啊!’偏这老大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我是傻瓜,我就是那个大傻瓜。’县官一听这话正中下怀,把堂木一拍,‘一个傻瓜,一个愚人,还打什么官司,来人,把这对傻瓜和愚人轰出去。’”

还别说,周婉性情活泼,因而她的笑话讲得是眉飞色舞连比带划的,着实把大家逗笑了,尤其是几个小的,听说最后的结果是这两兄弟自取其辱,更是哈哈大笑,骂这对兄弟是笨蛋。

“好了,我过关了,接下来就看大表哥、大表嫂和世子哥哥三个人谁厉害了。”周婉说完崇拜地看向了陆鸣。

接下来这一轮,陆呦被刷了下来,颜彦不知他是真的肚子里没货了还是因为周婉这句话,陆呦不能讲笑话,他选择了喝酒。

陆呦一输,倒是激起了颜彦的豪气,她最后以清朝龚自珍的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赢了陆鸣,陆鸣选择了喝酒。

谁知正当颜彦要开始“好”字这一轮时,陆鸣反应过来了,“敢问大嫂,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句诗出自哪里?”

这下倒是把颜彦问住了,说实在的,她压根就不记得这句诗是谁的了,即便知道,她也不能说出来的。

“世子哥哥这么一说,好像大嫂方才那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我也没有听说过,不知是出自哪里?”周婉也跟着问道。

这句诗颜彦倒记得是出自宋朝晏几道的《临江仙》,可问题是这里没有宋朝啊,正苦思该如何过关时,只见陆鸣说道:“这两句诗是出自晚唐翁宏的《春残》。”

“还是世子哥哥读过的书多。”周婉看向陆鸣的眼睛里有了星星。

陆鸣被周婉一夸,忙摆了摆手,笑着回道:“别,还是大嫂读过的书多,我输了,心服口服。不过妹妹也很不错了,小小年纪读的书也不少,而且你讲的那个笑话也挺趣的。”

什么情况?

这陆鸣明知道周婉对他起了别样的心思,非但不拒绝反而上前撩拨她?

这人也太渣了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周婉也是个没脑子的,陆鸣现在虽是单身,但周家的家世绝对是够不上的,她这么做,只能是自取其辱。

看在对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份上,颜彦打算帮她一把,“好了,我们继续吧,这次我们改一个规则,如果实在是想不起别人的诗句,用自己的诗句也成,但有一点,对仗需工整,时间也在十以内。”

“大嫂的意思是方才的那两句诗是大嫂自己写的?”陆鸣看向颜彦的目光中多了些别的意味。

“这次由六妹妹开始吧。”颜彦没有接陆鸣的话。

因着古诗词中带“好”字的明显比“花”要少一些,因而这一轮结束得比较快,大家被灌了不少酒,这一灌酒,大家的气氛被带动起来,屋子里的笑声也多了起来。

游戏玩到最后,颜彦凭着原主和她自己的实力获胜了,只喝了一杯酒,陆呦被灌了六杯,陆鸣被灌了三杯,周婉后来又讲了两个笑话且也喝了两杯酒,其他人则皆有醉意,程度不等,陆鸣命丫鬟们过来把人扶走了。

送走客人,颜彦命青禾去准备热水洗漱,从净房出来,颜彦见陆呦正抱着一堆衣服局促地站在炕前,见到颜彦,“我,我。。。”

“你去洗漱吧。”颜彦看了一眼秋荷秋菊。

“大公子洗漱都是自己去,不用奴婢们伺候。”秋荷看了陆呦一眼,低头说道。

“那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颜彦问。

心下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她还真担心这陆呦因为性格偏激偏好女色,这样的男人她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奴婢,奴婢。。。”

“回大奶奶,奴婢平时大多是收拾屋子,把大公子换下的衣物送去洗衣房,还有,每日从灶房把大公子的饭食取过来。”秋菊回道。

“既这样,你们出去吧。”颜彦见此干脆把这两人撵走了,让青禾青釉去给陆呦准备热水。

待陆呦从净房出来,颜彦把青禾几个也撵走了,随即,她端坐在圆桌前,示意陆呦也坐过来,她有话要说。

第九十八章、两个条件

陆呦见颜彦一脸严肃地坐在了圆桌前等着他,心里又开始打鼓起来,斜着半边身子坐了过来,然后把头低下了。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颜彦尽量把语气放缓和了些。

陆呦听话地抬起了头,不知是不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眼睛水雾雾的,就这么直瞪瞪地看着颜彦。

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等着别人宣判,也像是一个迷路的人等着别人解救。

“你相信我吗?”颜彦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陆呦瞪大眼睛,点点头,随即起身站了起来,打开门,这一开门倒是惊动了守夜的青禾青釉,两人正坐在大厅里等着往屋子里送水呢。

“怎么啦?”

颜彦摆摆手,“没事,你们两个就在这别动。”

随即,颜彦跟着陆呦进了对面的屋子,这屋子说是陆呦的书房,其实南边靠墙也是一张大炕,只不过如今这炕给了值夜的丫鬟们住。颜彦是第一次进来,先扫了一下,屋子里东西不多,但墙根下摆的都是书柜或博古架,墙上也挂满了字幅,可惜,灯光有点暗,颜彦看不清墙上的字画是谁的作品,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珍品等。

倒是陆呦,熟门熟路地从书架下面的抽屉里搬出了一个小盒子,随即把这个盒子交给了颜彦。

颜彦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叠小额的银票和钱票,还有一堆碎银,也有十几个金锞子。

“这些银钱是哪里来的?”颜彦好奇了,看得出来,这些钱应该攒了不少时间。

陆呦指了指墙上的字幅和画,“卖。。。”

“你去卖字卖画?你自己出去卖?”颜彦看了看这些钱票和银票,正经有不少张,这得是写了多少字画?

陆呦见说不清,干脆坐到了书桌前拿了纸笔写道:“奶娘儿子,石长生。”

“怎么会想到去卖字画呢?”颜彦好奇了。

这个问题似乎把他问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见此,颜彦换了个话题,“你有暖房丫头吗?”

陆呦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看向颜彦,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会吧,这么多年,你身边一直没有暖房丫鬟?”颜彦知道这些世家大公子基本是十六七就开始身边安排人了,陆呦都二十岁了,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处?

“我,我,我。。。”也不知是着急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陆呦的眼圈红了。

“以前有,现在没了?”颜彦凑过去问。

陆呦点点头。

“那人是夫人送你的?你就是因为那个人才去卖字画的?”颜彦猜测着问。

陆呦再次点点头,这次看向颜彦的目光里满是惊讶。

“那她人呢?去哪了?”

陆呦再次把头低下了。

“是不是死了?”

陆呦摇头。

不是死了,那多半是撵走或嫁人了,而被撵走或嫁人应该是那个丫鬟做错了什么事。

而所谓的做错事,无非也就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背叛了陆夫人,被陆夫人知道后撵走了;另一种是被陆呦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拒绝再要她了,因此她也就失去了棋子的作用。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陆呦都这样了,陆夫人还有必要防备他吗?

想了想,颜彦暂时放过了他,把盒子合上还给他,谁知陆呦一个劲地摆手,意思是这些东西都送她了。

见此,颜彦不免有些心酸,说起来眼前这位也算是世家大公子,可为了给自己女人零花钱居然还要靠卖字画,好容易攒下点私房钱却还没送出去。

见颜彦叹气,陆呦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低下了头。

“陆呦,我们回去那边说话吧,这个我收下了。”颜彦说完抱着盒子带头出来了,路过大厅的时候见青禾青釉两个仍站在大厅里,颜彦吩咐她们去睡觉。

“小姐,青碧姐姐说让我们一会给你准备热水。”青禾回道。

“不用了,净房的炉子上坐着水呢,回头我自己弄,你们去睡吧。”

青禾听了这话看一眼颜彦,又看了一眼陆呦,倒是什么也没问,而颜彦也不再解释,待陆呦进房后,她动手把房门关了。

看了看炕上的摆设,颜彦把炕几搬了下来,从帐子里抽了两条锦被和枕头,把床铺好后,她这才转身对陆呦说道:“虽然我嫁给了你,但我暂时还不想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你放心,我不是嫌弃你的出身,也不是嫌弃你不会说话,而是我有几点要求,你若是做到了,我才答应一心一意和你好好过日子。”

“你,你,你。。。”陆呦一着急又想找笔,一看没有,只得连连点头。

“第一,从今往后,你不能纳妾,不能和别的女人睡觉,任何时候都只能有我一个妻子,你能做到吗?”

陆呦重重地点了三下头。

“第二,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站在我这边,毫无保留地相信我,你放心,若你能做到这点,我也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辅佐你。”

这次陆呦不是点头也不是摇头,而是缓缓地从眼睛里滚出了几滴眼泪,随即向颜彦绽放了一个含泪的微笑。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若你能做到这两点,我保证和你夫妻一体,反之,一年后我们合离。”颜彦说完抽出自己的丝帕亲自俯身向前给他擦了擦眼泪。

没办法,谁让对方是一个自闭倾向的患者呢,她得先让对方有安全感。

果然,颜彦刚把手伸出去,陆呦抓住了颜彦的手,“我我,你,你。。。”

“你要觉得说不出来,不妨在心里过一遍,找一句意思相近的诗文来回答我也行。”

“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陆呦沉吟了一会答道。

“没错,以后就这样,要是想说什么说不出来,就用一句诗文来代替,慢慢的,你就能克服自己的毛病了。”颜彦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微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陆呦再次蹦出了一句诗。

“停,打住,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怎么就认定了我?你就不怕我和你们夫人是一伙的,一起来欺负你?”颜彦故意欺身过去,看着陆呦的眼睛问道。

这一次陆呦倒没有用一句古诗来回答她,而是回了她一个孩童般的笑颜。

第九十九章、探口风

颜彦不知道的是,她和陆呦谈话时,陆鸣也在上房和他父母说起陆呦在飞花令时的反常。

“你说什么?他会流利地背诗?”陆端的语气里似乎有一点惊喜。

“啊?那他之前的口吃都是装的?”朱氏问,她的语气则明显有着不喜,觉得自己被欺骗被糊弄了。

“那倒也不是,后来我们再问他话,他仍是说不出来。还有,若果真是装的,他总该有什么目的吧?”说完,陆鸣打了个激灵,他是忽然想到周婉讲的那个笑话,那个兄弟两个争家产的笑话。

难道这位哑巴大哥觊觎的是他这个世子位置?

陆鸣摇摇头,觉得这不太可能,除非他死了,陆家大房这边就剩下他大哥一个男丁了。

这么说也不对,如果他做错事或被皇上找个什么由头贬为庶民,这个家也能落到这哑巴手里。

以前是不存在这种可能,以后就难说了,皇上和太子如此看重颜彦,尤其是太子,他对颜彦不是一般的心重,据说颜彦头顶的凤冠就是他送的,今日又亲自带了三位皇子来送嫁,这情分只怕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兄妹吧?更别说,还是表了好几层的兄妹。

也只有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才会如此上心吧?

想到这,陆鸣越发深感不安,“爹,娘,皇上和太子如此看重颜姑娘,会不会随随便便给我寻个什么错处把我打发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要不是你惹出这祸端,这颜家大小姐不就是你的了?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我们给你挑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你非要搞砸了,连带着我和你娘都吃了挂落。”陆端想起此事就牙根痒痒的。

以前还不觉得,可自从颜彦在东宫救了李熙又和皇上说了那番关于辽国西夏联姻的看法之后,陆端着实有些后悔了,有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来做陆家的当家主母,陆家还愁不兴旺?

“娘。”陆鸣见自己挨骂了,只得向朱氏使了个眼色。

“老爷,这件事要怪也怪不到二郎头上,谁让大郎不听话非要在别人家里乱跑,可巧颜家也是,偏偏那天藏书楼的小门就没关上,唉。。。”朱氏也叹口气。

“爹娘,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还是想想后续该怎么办吧?”陆鸣打断了父母的唉声叹气。

“还能怎办?只能从这些世家里再好好给你寻摸一个了,让你娘多费点心。就是不知出了这事,这些世家还愿意不愿意和咱们成为亲家?”陆端再次瞪了这个儿子一眼。

他是觉得很难再找到一个像颜彦这么聪慧的女孩子了,就连做个生意都能找出这么清新脱俗的理由来,居然还说动太后和皇上给她各题了一个门匾,这以后谁还敢惹?

“老爷这么一说,奴家倒觉得有一个人还挺合适的。”朱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谁?”陆端问。

“镇南侯的嫡长女,也就是颜家二姑娘,这孩子聪明伶俐不在颜彦之下,去年的晒衣节夺了一个花魁,今年的晒衣节又以一柄圆扇刺绣获得了太后的青睐,这姑娘年龄和颜彦差不多,好像是腊月笄年。”

“她?”陆端倒是也听过颜彧的才名,可他对这种风花雪月的诗会花会什么的一向没兴趣,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陆家把皇家得罪了,若是娶一个和皇家没有关联的女子,今后在面对陆鸣和陆呦两人的问题上,皇家肯定是要倾向陆呦的,可若是陆鸣娶了颜彧就不一样了,这两个儿媳都是皇上的表侄女,太后也喜欢颜彧,日后即便皇家在两个儿子的问题上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可也不会差太多。

“这主意不错。只是有一点,姐妹两个嫁兄弟两个,这颜家能愿意?”陆端还是有点顾虑。

“老爷要是觉得颜家二小姐好,这件事就交给奴家来操办,奴家先去找颜夫人探探口风。”朱氏脸上一喜,说道。

陆端不是一般人,瞥见了妻子脸上的笑意,心下狐疑顿生,“你们两个跟我说实话,大郎这事真的是意外?”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怀疑我们母子串通好了来害那丫头?老爷也不想想,这些年我们二郎为了那丫头跑了多少趟颜府?连颜府的私塾先生都当过了,回来也没少夸那丫头聪明,奈何这两人就是没这缘分,白白便宜了大郎,奴家至今想起来还呕得慌呢。”朱氏忿忿说道。

不说别的,那座庄子和那间铺子一年进账就三四千贯钱,白白便宜了一个庶子,她能不心疼?

更别说,因为这件事,她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夫人居然当着这么多朝廷命妇的面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赔礼认错,这口气堵着她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是最好,我是怕因为这事再起什么波澜,宫里好几双眼睛盯着呢,你若是错个一点半点,到时只怕咱们兜不住。”说到这,陆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不如这样,找个机会进宫向太后哭诉哭诉。”

朱氏一听便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奴家知道了,这件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不如咱们先把二郎寻亲的风放出去再说。”

“爹娘,儿子不着急,你们二老慢慢商量,儿子回去歇着了。”陆鸣见此忙告退。

从上房回到自己屋子的陆鸣,刚一躺下来眼前不知怎么就出现了颜彦那张清丽绝仑的脸,一想到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孩子今晚要委身给那个哑巴,陆鸣无端地生出了一股烦躁。

辗转反侧了小半个时辰仍无处排遣的陆鸣只得爬了起来,“来人。”

很快一个十六七岁长相身材都相当平庸的女孩子从外面推门进来了,陆鸣看到这个女孩子,满心的火非但没下去,反而更大了,“出去,换一个。”

这个女孩子很快出去了,少顷,进来一个年龄略小姿色也略强于前者的小丫鬟,陆鸣见此二话不说,挥手把炕头的灯灭了,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下了炕,把这个女孩子抱上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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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第一关

颜彦是半夜醒来想去如厕时才发现陆呦坐在自己身边不眨眼地盯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颜彦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见没动过,再一看对方是坐在被子外头,也不知坐了多久,更不知有没有着凉。

“你怎么不去睡觉?”颜彦问。

“我,我,我,我,南柯一梦。”陆呦“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抓住颜彦的手,总算想到了一个成语。

颜彦听懂了,对方是怕睡着后醒来后见不着颜彦,怕这只是一个梦。

“不会的,我们是正式拜堂成亲的夫妻,你放心,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以后绝不纳妾,我就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颜彦见自己的手被对方紧紧握住了,忙柔声安抚道。

“不。”这次陆呦回了一个字。

“好,我知道,你先松开我的手,我去如厕。”颜彦说完把手抽出来,陆呦一听倒是也知道把颜彦的棉袄拿过来了给她披上。

从净房出来,颜彦见陆呦站在门口等她,心下不禁有一点感动,不管怎么说,陆呦为人比陆鸣要纯正善良多了,从这点来说,颜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念至此,她推着陆呦上了炕,指着自己方才为他铺好的被窝说到:“听话,好好睡一觉,明日还得起来拜见你们家的长辈,是不能耽误的。”

陆呦指了指帐子,摇摇头。

“咱们两个不熟,以后熟了的话我会和你睡一起的。”颜彦还真接受不了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

说实在的,要不是看在对方有自闭倾向的份上,她都不会让他上同一张炕的。

“一见如故。”陆呦冒出了一句成语。

“嘿,你倒是真不傻。”颜彦看向了陆呦,陆呦在颜彦的注视下脸红了,转过了身子。

“好吧,我让你躺进帐子里,但有一点,不许碰我,我们各睡各的被窝,能做到吗?”颜彦退了一步。

陆呦点点头,这次不用颜彦吩咐,自己忙把被子抱进了帐子里,同时也把枕头拿进去,把颜彦拿来当枕头用的引枕放到了两个被窝中间,然后指了指,意思是他不会越界。

颜彦见此没再说什么,先上炕躺了进去,陆呦见她进了被窝,也欢喜地上了炕,把帐子放下,躺在了颜彦身边。

“你方才坐了多久,冷不冷?”颜彦这才想起来关心对方一句。

陆呦摇摇头。

“以后记住了,现在是冬天了,晚上不能这么坐着,会着凉的。”说到着凉,颜彦有几分好奇,这人以前病了是谁照顾他的。

“奶,奶,奶。。。”

“奶娘?”

对方点点头。

“你生病的时候多吗?”颜彦主要是觉得对方实在是太瘦了,猜想身体应该不会太好。

果然,对方点点头。

“那以后你每天早上起来和我一起去花园里走走,练练拳脚功夫好不好?我身边有两个丫鬟是从青莲庵出来的,她们懂拳脚功夫,师傅说了,练武可以强身健体,我可不想要一个病歪歪的丈夫。”

“好。”这次陆呦又清楚地回了一个字。

“那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颜彦不想再说下去,她怕越说越精神,走了困劲就麻烦了。

她已经了解过了,新妇进门第二天一早是要去做早饭给公婆吃的,然后再去正式拜见陆家的长辈,因而,她必须得休息好了。

于是,她转过身子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颜彦是被陆呦推醒的,颜彦愣了一下神,听见青禾在厅堂里的敲门声和说话声,她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忙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糟糕,还有一件事。”颜彦想起了自己身下的白绫,这一关今天要过不去就麻烦了。

谁知不巧的是,颜彦拿着针扎了自己手指头好几下也挤不出血来,好在陆呦看明白她要做什么了,忙把她手里的针拿过来,对着自己的手指头扎了好几下,并用针在肉里挑了几下,总算挤了几滴血撒在了白绫上。

“疼吗?”颜彦握住了他的手细看起来,她是怕作弊留下的洞眼太大被发现。

谁知这一看,倒让颜彦喜欢上了陆呦这双手,手掌很长,手指也细长,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或者说弹琴人的手。

“陆呦,你的手真的很好看,你会弹琴吗?”

陆呦摇摇头,大概是怕这个回答颜彦不满意,眼睛里还颇有几分沮丧。

“没关系,我会,我可以教你。”颜彦放下了对方的手,因为她听见了青苗和外面嬷嬷说话的声音,“糟了,来人了,我们快点穿衣下炕吧。”

说完,颜彦飞快地下炕把门先打开了,青禾先一步冲了进来,青釉去开厅堂的门,而陆呦则把炕上的大红床单扯了下来送进了净房的水盆里。

颜彦有心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偏那位嬷嬷端着个盒子进来了。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关着门?”嬷嬷进来后狐疑地看了看炕前站着的三个人。

“是奴婢的错,奴婢昨晚睡太晚了,今儿一早睡迷糊了。”青禾低着头回道。

“昨儿晚上是你们两个当的值,什么时辰送的水?”

颜彦一听这问话不由得腹诽上了。

尼玛,这古代人也是有病,明明是很私密的事情,竟然堂而皇之地让两个丫鬟在一旁伺候,伺候就伺候吧,偏还要打听得这么详细,这是什么恶趣味?

偏平时出个门这个不让见那个不让见,多和男人说句话都会被诟病,要不原主也不会因为被人看到脱个外衣就要为此上吊,这是什么鬼道理?

颜彦正碎碎念时,只见这位嬷嬷走到炕前,伸手问青禾:“白绫呢?”

青禾把那块带血的白绫取出来递给嬷嬷,对方接过一看,“怎么就只有血?”

颜彦刚要问一句别的还有什么,只见青禾很镇定地说道:“别的弄单子上了。”

“单子呢?”

“奴婢方才送去净房了。”仍是青禾回道。

颜彦这才明白了陆呦把单子抽走的意思了,忙看了他一眼,同时也为青禾的机警点了个赞。

不过对于陆呦,她就有些泛酸了,看来,这厮的经验挺丰富的嘛,不定和他的丫鬟滚了多少次床单了。

想到这,颜彦又有点堵得慌了。

第一百零一章、抢回来

可惜,颜彦的酸劲刚起来便被这嬷嬷给吓回去了。

因为这该死的婆子居然要去检查床单!

“什么意思?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们大公子,我倒不知贵府还有这样的规矩?难不成家里所有主子们每天晚上的房事还得你们亲自安排查看验收?”没办法,颜彦只得以身份来压她。

“这?回大奶奶,小的也是。。。”后面的话对方一时语迟了。

原来,这位婆子是朱氏从娘家带来的教养嬷嬷,从小看着朱氏长大的,后来在镇国公府又做了这些年的教养嬷嬷,算得上是朱氏的心腹。

故而,当她意识到“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这句话会给朱氏带来麻烦时,她把话吞回去了。

可颜彦听懂了她意思,正要开口嘲讽对方几句时,青禾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荷包,并当着这个婆子的面塞进去一张银票,随后把这荷包放进了婆子手里,并把婆子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回嬷嬷,我们主子面皮薄,连我们都不让在旁边伺候。还有,我们姑爷也是个胆小的,昨日这事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成的,我们两个在外面听的这个着急,快半夜才听到动静送了水才去睡觉的。对了,敢问嬷嬷,府上主子们都爱吃点什么,我们小姐,哦,不对,我们主子是不是该去给长辈们做饭了?”

这位嬷嬷收到荷包,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因为她知道不管是钱票还是银票,面值最小的也是十两或十贯,这一趟差事不错,抵得上她大半年的工钱了。

于是,她看了颜彦一眼,把这块白绫放进了盒子里,“大奶奶别生气,小的也是照规矩行事,不过既然大奶奶不喜欢,小的也就不多事了,小的这就把它拿去给夫人交差。”

颜彦一听这话索性把这盒子抢了回来,“嬷嬷都已经看过了,这东西也不是什么能拿去示人的东西,还是我自己亲自留着比较好。”

“这?还请大奶奶不要难为小的,小的只是一个办差的。”婆子倒也没敢和颜彦耍横,不说别的,昨天四位皇子送嫁可不是摆设,万一这差事没办好,连累的是她主子。

而颜彦也正是因为这点才敢把这东西拿回来。

给这婆子看一眼也就罢了,谁知道传来传去最后会传到谁的手里?

“知道你是个办差的,所以才让你看一眼,否则,哪个女儿家会把这种东西拿来示人?你回去和太太禀明一声,有什么事情我自己担着。”颜彦不耐烦了。

“是,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回话。”婆子见颜彦把话说这份上了,只得应了下来。

“好好好,那就劳烦嬷嬷了,对了,还忘了请教一下,嬷嬷贵姓?”青禾松了一口气,陪笑问道。

“老婆子姓温,叫我温嬷嬷即可。对了,我们老爷喜欢吃羊肉,带骨头的,我们夫人喜欢吃鸡,红烧的,老夫人喜欢吃鱼,她牙口不好,我们世子喜欢吃烤的羊腿。”温婆子犹豫了一下,说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新媳妇不好惹,后台太硬,与其和她硬碰硬,倒不如先卖个乖,要是对方是个明理的,大家也就相安无事,若是个眼大心大的,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多谢嬷嬷。今儿时间紧,我们就不留嬷嬷了,改天请嬷嬷来喝茶,小的会做很多不同的点心。”青禾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把这位嬷嬷送出了门。

她想的和颜彦不一样,初来乍到的,还是收敛些好,毕竟颜彦的身份是个新妇,姑爷又是个庶子,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背后使个绊子什么的她们是防不胜防。

颜彦这么做其实也是故意的,她知道朱氏这是故意怀疑她刁难她给她难堪,她当然不能让对方得逞。

只是这会她也没有时间和青禾解释了,“青釉留下来给我梳洗,青禾带走青玉青云先去灶房,把这几道菜的食材先准备好,青苗青雨两个负责把给陆家长辈们准备的礼物一份份挑出来准备好。”

说完,几个人各司其职地忙起来,一刻钟后,颜彦梳洗完毕,青釉找个婆子带路,颜彦也顾不上留心陆家的建筑布局,直奔厨房而去。

到了厨房,青禾已经领出他们需要的食材,命几个婆子洗了切了,颜彦检查了一遍,骨头类的东西肯定是来不及做的,她只能做点肉和鱼。

看到有鲜嫩的仔鸡,颜彦要了四只,用酱油、黄酒、盐、姜汁和葱汁把鸡腌制了一下,随即用荷叶一包,找一个铁锅抹上点油,颜彦把这四只鸡扔进了铁锅里,命青禾看着,每隔一刻钟给翻个身子。

可也不能光吃一个鸡和炒菜吧?颜彦一看有鲤鱼、鲫鱼还有大草鱼,她做了一个荷包鲫鱼汤,鲤鱼是红烧的,草鱼是水煮鱼,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辣椒,只能用花椒和茱萸代替,因着是给老人吃的,颜彦也没敢多放。

有了这几个鱼和鸡打底,颜彦又定了几个炒菜,也蒸了个鸡蛋羹,用香菇肉末做了个家常豆腐。

饶是如此,这顿饭她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好在这个时候是两餐制,早餐一般是现代的十点左右,因而她也就勉强对付过来了。

命青玉青云几个帮着把菜送去上房,颜彦带着青禾回去换了身衣服,而这边,青苗青雨也帮着把要送长辈们的东西找出来了。

“小姐,这还有给陆世子的一双鞋子,送不送?”青苗问。

这鞋子自然不是颜彦做的,是马氏找针线房的人预备的,颜彦当时也没留心,直接打包带了过来。

“不给,扔了。”颜彦吩咐道。

“好嘞。”青苗把鞋子抽出来了。

“小姐,好歹也得给个见面礼,你是嫂子。”青碧说道,她是刚进门没多久,昨晚上颜彦没让她留下来,主要是怕瞒不过她。

“有了,青釉再去一趟厨房,煮几个鸡蛋,让他滚蛋吧。”颜彦说道。

谁知颜彦刚一说完,青碧拦住了要出门的青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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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第二关

青碧倒不是不想让陆鸣滚蛋,而是鸡蛋的寓意不是滚蛋,通常是代表一个人怀孕有喜了才给近亲之人送鸡蛋。

颜彦一听,鸡蛋自然是送不出去了。

“这样吧,那就去拔几根公鸡毛,要尾巴上最漂亮的那几根,最好是从金鸡上拔。”颜彦换了一个主意。

这一次青碧没有再劝,而是笑着摇摇头,“小姐越发的淘气了。”

倒是陆呦听了这话扯住了颜彦,摇了摇头,颜彦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夫君别怕,有我呢,你就等着看笑话吧。”

青苗一听这话拍手笑道:“好了,就这么定了。”

说完,她打发青釉去办这事了,并特地给青釉抓了一把钱,让她好生和灶房上的人说,挑几根最好看的金色鸡毛,但不能告诉对方用途。

再说颜彦梳洗完毕后,临出门前,她忽地又想到了一件事,命青禾从她的柜子里找出了一个紫檀小盒子,这是那天颜彦去答谢太后太后特地给她的一串沉香佛珠,暗示她把这东西拿去送给陆老太太。

太后也是一个通透的,陆夫人有自己的亲儿子,不可能会对颜彦有什么真心,可陆老夫人就未必了,她通共就这么两个亲孙子,就算偏心,但也不会完全漠视这个大孙子。

青苗接过盒子不乐意了,“小姐,这不是太后给的沉香吗?”

一旁站着的陆呦听到沉香二字好奇了,打开盒子拿起佛珠闻了闻,然后把佛珠放到了颜彦脖子里,摇摇头。

他虽然没见过这东西,可也知道这是珍贵之物,更别说这是太后送的。

“夫君,这是太后送的,给你祖母送去,你若是喜欢,我那还有不少呢,当年太后送了不少给我祖母,手串,佛珠,枕头,还有沉香做的香,你要喜欢,回头我让她们给你找出来。”颜彦拍了拍陆呦的手,把这串佛珠取下来放回盒子里。

陆呦听了努了努嘴,没再什么,但颜彦看得出他还是不愿意的。

“夫君,做人呢有时要大度些,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们对你不好,因此你不想把这些好东西送给他们,可老太太不一样,咱们两个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有些必要的人心还是得收买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也就给老太太一个人,其他人谁都没有,以后这些好东西都给你留着。”颜彦怕他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舒服,劝了几句。

陆呦听懂了颜彦的话,脸上有了几分羞愧之色,颜彦倒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拉着他出了门。

陆家的房子不小,颜彦和陆呦花了十来分钟才带着青苗几个进了陆家的上房,上房里彼时坐了不少人,最北面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颜彦认识这是陆家的老夫人焦氏,两人左侧下方赫然端坐的是陆端和朱氏,右侧下方是陆端的弟弟陆竚和他的妻子黄氏,陆竚是庶出的,目前好像是部队的一名五品武将。

两边的高椅上也坐满了人,这些人颜彦大部分不认识,不过周婉的母亲也在,她没坐在高椅上,是坐在一张高凳上,周婉靠着她站着,这一看,地位显然不够。

第一拜,自然是拜老太太,颜彦和陆呦走了过去,从青禾的手里接过一碗茶,颜彦高举起来,“孙媳请祖母喝茶。”

老太太接过茶喝了一口,眼圈红了,“今日总算喝到孙媳的茶了,来,这是祖母给你的,孩子,好好和我们大郎过日子,多多替我们陆家开枝散叶。”

老太太给颜彦的见面礼是一盒首饰,打开给众人看了一眼,金灿灿的,颜彦接过来之后道了声谢,随后把东西交给青釉,接着又从青苗手里接过一套衣服鞋袜送给对方,然后再把这紫檀木盒子送到对方手里。

老人接过衣服鞋袜倒没说什么,打开盒子之后脸上倒是有几分明显的欣喜,“这是沉香做的佛珠?”

“回祖母,是的。是前段时日太后老人家送我的,可以安神助眠,据说对通关开窍、畅通气脉、休养生息等也有效用。因着这段时日孙媳和夫君让祖母操了不少心,所以孙媳就拿来孝敬祖母了。”颜彦笑着说。

她知道,以陆家之尊不可能找不到一串沉香佛珠,可若是太后赏赐的又不一样,代表的是皇家的尊贵和受赠者的体面。

这不,一听是太后送的,连一旁坐着的陆端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母亲就成全了这两个孩子的孝心吧,说来也是我们大郎的福气,能娶到颜姑娘这么好的一个新妇。”

“是啊,孩子,祖母知道这门亲事委屈你了,你放心,以后我们大郎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祖母一定为你做主。”老太太伸出手来摸了摸颜彦的头。

“多谢祖母挂心,委屈不委屈的都已经过去了,我既做了他的妻子,从此后,我和夫君夫妻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好好,这才是我们陆家的好媳妇。”老太太一听这话脸上自是笑成了一朵花。

接下来要敬的是陆端和朱氏,颜彦依旧从青苗端着的托盘里取了一杯茶,不过她没有先递出去,而是给了陆呦,之后她再又取了一杯,两人这才把茶举过头顶,“父亲母亲喝茶。”

见陆呦没有吱声,朱氏问:“早起好像听闻大郎可以背诵诗词什么的,是不是病好了?”

“我,我,我。。。”

“回母亲,昨晚儿媳也以为夫君病好了,可试了很久,发现夫君只是会背诵诗文,说话仍是有障碍。”颜彦把话接过去了。

“大郎,你背诵一篇诗文给为父听听。”陆端好奇了,他还从没有听儿子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呢。

陆呦听了这话抬头看了陆端一眼,又飞快地把头垂了下来,“我,我,我。。。”

“夫君,把头抬起来,不怕的,就拣你素日最喜欢的一首诗来背。”颜彦把手放在了陆呦的手上,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微笑

第一百零三章、第三关

陆呦听了颜彦的话抬起头来,看到颜彦的笑容,这才挺直了脊背,闭上眼睛开始背诵,“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陆呦一口气把这首诗背了下来,不但惊呆了陆端,也惊呆了在场的宾客,因为这些人谁不清楚陆呦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好,好,好,不错,一个字没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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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事不过三

众人一时饭毕,颜彦还要忍着饥饿给客人上茶,正腹诽万恶的旧社会时,老太太总算发话了,让她回去吃饭,一个时辰后再来陪客人们说话。

谁知颜彦带着青禾几个刚出了上房的门,陆呦就追过来了,他一向不喜和别人相处,一是庶出的本就没什么地位,二是他不会开口说话,留下来也只会给陆家丢人,因此,久而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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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又受刺激了

最先提出这个疑问的是朱氏的娘家嫂子,现在的平西侯世子夫人赵氏。

“这丫头不仅嘴皮子厉害,心思还巧,居然能想出送几根鸡毛给二郎,实在是太刁钻了。你们说,她真能放下二郎好好和大郎过日子?”

“这话什么意思?她都成大郎的人了,难不成还存有别的想头?”朱氏吓了一跳。

“你确定她成大郎的人了?”问这话的是朱氏的亲妹妹,现任户部侍郎钱谦的夫人。

“早起。。。”后面的话朱氏没有说下去,她是想起温嬷嬷的那番话。

温嬷嬷只是看到白绫上的血迹,并没有看到别的,说是弄脏了扔水盆里了,这原本倒没什么,丫鬟们勤快也是有的,可颜彦最后把那个装有白绫的盒子抢回去就有些令人生疑了。

只是彼时她忙着招呼客人,没顾得上深想,可这会被自己娘家人一提醒,她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了。

“早起怎么啦?”赵氏和钱夫人同时问。

“罢了,以后再说。”朱氏摇摇头,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周围人太多了。

“依我说,二郎的亲事还是抓紧些办吧,今年还有两个多月,把亲事定下来,明年开春成亲,千万别给人钻了空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名声是最要紧的。”赵氏说。

“老爷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一时之间哪里有合适的?这不正慢慢寻摸么?”朱氏回道。

“小姑要这么说的话,我手头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娘家侄女今年十四了,虽小了些,可明年也笄年了,成亲不算早,那孩子你是见过的,人品模样都没得说。”赵氏说。

朱氏一听嫂子的娘家侄女,心下并不是很心甜,因为赵氏的娘家有点没落了,是个二品将军,还不如颜彦的出身呢。

这传了出去,以后大家不还得笑话死了她儿子?

可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想给对方难堪,“这件事还得和我们老爷商定商定,兴许我们老爷有别的想法也未必。”

“就是,我觉得大嫂提的人选不合适,没得大郎一个庶子娶的新妇出身比我们二郎一个世子还高,这以后大家还怎么看二郎?”钱夫人直接替朱氏回绝了。

“好了,我们也别一家子躲在这说体几话了,我去看看族里的那几位长辈,还有两位老姑奶奶们。”朱氏怕娘家嫂子脸上挂不住,起身离开了。

陆老夫人身边也围了几位族中长辈和两位老姑奶奶,这几个人也在说着颜彦和陆呦,不过这些人更多是羡慕颜彦的靠山硬,所以才敢说话,也敢戏弄陆鸣,同时也感慨陆呦的好运气,白捡这么一个好媳妇。

朱氏走过去时正听见大家感慨陆呦白捡这么一个好媳妇,心下更为堵得慌。

而那一边,陆端的身边也围了好几位亲友,这些人的见识自然比后院的女人强多了,因而也说起了这桩姻缘,不过这些人更多的是为陆鸣可惜。

陆鸣离得也不远,这些话大部分也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不管男的女的,几乎是一边倒地对他寄予了同情和嘲笑,羡慕陆呦的好运气,因而,这一刻的他也如坐针毡。

谁知他刚走到门口正打算去找个地方透透气时,只见颜彦和陆呦两个联袂走来,也不知一旁的那个傻子做了什么,颜彦的眉眼弯弯的,眼睛里似开出了花,而那个傻子也是满脸的傻笑。

这一幕自然刺激到陆鸣了。

真是怪事,为什么他以前没有发现颜彦是一个这么爱笑的女孩子呢?

他记忆中的颜彦是一个看到他就低头红脸,问三句话都回不了一句话,再后来,更是看见他就远远地低头绕道走,因而,他对颜彦印象最深的是一手颇具风骨的书法,别的实在是太平平,远不如颜彤活泼可爱,更不如颜彧有才华。

可眼前的女子是怎么回事?

他可忘不了方才颜彦给他几根鸡毛时眼睛里的戏谑和狡黠,也忘不了她维护陆呦时的坚定和温柔,更别说之前的那些传闻了。

是自己认知错了?

陆呦一进院子门就看见陆鸣站在门口盯着他们打量,身子本能地哆嗦了一下,而颜彦正是因为他身子的抖动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陆鸣。

于是,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陆呦的手,“别怕,万事有我呢。”

其实,她原本不想让陆呦跟来见客的,可陆呦不干,他虽然口不能言,但他知道颜彦是初来乍到,一个小姑娘到一个完陌生且没有任何善意的家庭里,能遇到的会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正因为清楚,他才不想让颜彦一个人面对。

就算他不会开口说话,就算他给颜彦带来的只有屈辱,可他也想陪在她身边。

无他,颜彦是他二十年来唯一真心对他且不嫌弃他的女孩,他想抓住她,而抓住她的前提自然是要让颜彦也感受到他的真心。

因而,当陆呦听到颜彦说“别怕,万事有我”时,他也回了颜彦一个笑脸。

可这笑脸落在陆鸣的眼里相当的碍眼,于是,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两人,转身进屋去了。

而颜彦和陆呦进屋后,先是看了一圈大厅里的人,大厅里三三两两坐着的基本是男子,女眷大概是进屋了。

这下颜彦倒是有些为难了,她不能带着陆呦进去和那些女眷们说话聊天,方才是没办法,要拜见长辈,这会拜见结束了,男客和女眷们自是不能再在一起坐着了。

可若是把陆呦留着外面和这些男客们说话,她又担心他无所适从,正要开口劝他回去时,陆端看见了他们,把陆呦喊了过去。

他们几个正说到陆呦的学问,都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在绘画上也有一点造诣,如今又见他不会说话单会背诗,都有几分好奇,便招呼他过去想考校考校他。

颜彦见此只得目送他走到那群人中间,随后自己进了东次间的屋子,果然是一大堆的女眷陪着老太太说笑,见颜彦进门,老太太向她招了招手,颜彦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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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有恃无恐

颜彦一进去,很快有人拉着她的手开始问话了。~随~梦~小~说~щ~suimеng~com

有问她是不是真的见到孟婆,是不是真的被黑白无常送回来的;也有问她是否见到阎王爷,是否见到她祖母的;也有人问她是如何替皇长孙李熙治病的;也有人问她在庵里这一个多月的修行都学了什么做了什么的;也有人问她嫁给一个庶子是不是真的甘心;还有人问她今天的菜是否她自己做的,那天给太后的蛋糕是谁做的。

等等等等,颜彦一律笑着回复了。

只是她的答案太过寡淡,大家想知道的事情依旧什么也没问出来。

“小姑娘很会说话的,你祖母当年对你也算是倾尽了心血,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你真甘心和我们大郎过日子?”问这话的是陆呦的一个姑母,名叫陆靖,是陆端的胞妹,如今是治国公府赵燎的夫人。

原主之前就认识这位陆靖,彼时她和陆鸣婚约尚在,这位治国公府的夫人对颜彦尚有点不屑,如今颜彦的身份只是一个庶子妻,对方就更不会把她放眼里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如今的颜彦比之前颜彦更得皇上和太子的欢心,这点倒是令她们颇为头疼,没法拿捏,又不想亲近,这种感觉好比吃了一碗隔夜的馊饭,想吐又吐不出来,咽进去又担心自己消化不了。

当然了,陆家也不是没有倚仗的,要知道现在的四公里有两家和镇国公是姻亲关系,她是治国公的当家夫人,陆含是护国公的世子夫人,还有,朱氏的娘家是平西侯,这些关系错综复杂的,皇上想动陆家也不是一件易事。

否则,颜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最后皇后不还是下令赐婚给陆家吗?皇上和太后不也二话没有吗?

因而,陆靖的张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姑母,是否甘心这个答案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颜彦微微一笑。

“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方才和祖母说过了,委屈不委屈的都过去了,我既嫁给了夫君,自此后定当和他夫妻一体,甘苦与共,可这番话你们听了不信,又来问我。所以我只能说交给时间来验证。”

“既如此,我且问你,你为何把大郎屋子里的两个丫鬟都撵出来?都夫妻一体了,他的人怎么你就容不下?”朱氏问。

“回母亲,儿媳正打算和母亲请示呢,秋荷秋菊两个不听使唤,昨儿晚上儿媳命她们去伺候夫君沐浴,她们说她们只负责给夫君收拾屋子和整理衣物。还有,今日早起,大家都忙着做事,儿媳带着丫鬟们从灶房忙完了回去更衣时这两人还未见踪影,是儿媳伺候完长辈回去吃饭时才上来的,这样大牌的丫鬟儿媳无福消受,不如干脆把她们降为三等丫鬟,专职收拾屋子和整理衣物,还请母亲首肯。”颜彦恭恭敬敬地说道。

“还有这种事情?大郎之前一直是这两人服侍的,我听说这两人也是极老实极有分寸的,怎么到你嘴里又不一样了?”朱氏本想忍一口气,等没人时再和颜彦掰扯掰扯这件事的,没想到话赶话赶上了,偏颜彦又是一个不让人的性子,因此,这会她尽管意识到不妥,也只得硬着头皮和掰扯下去。

“母亲看人自是没有错,但人是会变的,许是这两个丫鬟看夫君口不能言,有什么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时间长了,她们两个也变了本性。”颜彦依旧慢声细语地回道。

“大嫂,我听说那天你和皇长孙治病时是用什么酒擦拭了皇长孙的手心和脚心,那究竟是什么酒,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偏方?”陆含开口把话岔过去了。

她看出来了,论口舌,母亲根本不是颜彦的对手,没办法,颜彦后面的三座靠山来头太大,因而颜彦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所以再争论下去,只会白白让人看了热闹。

“是从书里得来的偏方,小姑请恕我不能告知具体的方法,因为我当时也是临时想起来急用的,打算等过些日子闲了再好好整理整理,看看是不是可以改进或有别的效用。”颜彦还打算用这酒来做做文章呢,哪能轻易透露给别人?

“哦,我听说你给太后做的那个糕点也是从书里看的偏方,可真是巧了,你们颜府的藏书可够丰富的。”说这话的是平西侯世子夫人赵氏,也就是朱氏的娘家嫂子。

“回舅母,不敢说多,只是读的时候用心罢了。”

“对哦,彦儿,那到底是一道什么样的点心?我听说太后还专门为你题了一块门匾,叫‘第一糕’,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业?”陆含故意用一声“彦儿”想来拉近她和颜彦的距离。

“这个啊,昨日六殿下也问及此事,只是我刚成亲,诸事还没有理顺,再则,此事还未向母亲报备,因此,我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可以开业,小姑若是想尝尝,改天我给太后老人家做的时候给你送一份去。”

颜彦说完,成功地看到了好几个女人的脸拉长了,她端起了茶杯,笑了笑。

老太太一看心爱的女儿和孙女都没有从颜彦这讨到便宜,心下顿时有了几分不喜,这丫头未免太嚣张了些,满屋子的人谁不比她身份尊贵,可她倒好,竟然抬出太后和皇子来压她们!

可从另一个角度说,老太太越品越觉得颜彦适合嫁给陆鸣,多好的当家主母,一来就给陆家一个下马威,不对,是三个,偏偏还堵得陆家说不出话来。

“大孙媳,我们陆家的规矩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一个新妇刚进门,只怕有很多地方摸不着头脑,这样吧,我把我身边的柳嬷嬷送你,以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多问问她。”陆老太太说道。

“如此多谢了,正好皇上送我的宅子也下来了,我正发愁三个月搬走后没有一个可靠的老人帮我镇镇宅子呢。”

颜彦再次笑眯眯给在场的女人丢了个重磅炸弹,如愿地看到有人脸上开花了。

第一百零七章、根源(一)

可惜,颜彦这边是痛快了,也出了一口恶气,可陆呦就没她这么好过了。

陆端把陆呦喊过去,是想考校一下他的功课,当然了,他也清楚一点,自己儿子连话都说不完整,不可能会组织自己的语言来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他叫陆呦背诵几篇诗文来听听,可在场的客人有几个是愿意听陆呦背诵诗文的?

他们感兴趣的是他究竟怎么闯入颜家的藏书楼怎么冲撞的颜彦;他们感兴趣的是颜彦是否真的和他成了夫妻;他们感兴趣的是颜彦对他好不好,他们感兴趣的是他对这门亲事有什么看法,抢了自己弟弟未过门的新娘子惭愧不惭愧,等等。

这些问题别说陆呦口不能言,就算能言,他也不想回答的,所以他只能低着头站在陆端面前。

陆端看到儿子这样自是恼火,有心撵他离开吧,谁知说了好几遍陆呦也不动地方,最后还是陆鸣开口帮他说了一句话,说他应该是在等颜彦出来。

这话一说完,引起了好几个人哄然大笑。

还好,看在陆端的份上,客人们倒没有什么更难听的话说出来。

甚至有客人还体贴地提出想看看陆呦写的字作的画,因为太子殿下曾放出话来,说陆呦的字画已经颇具风格了。

可谁知陆呦听了这话仍是没动地方。

颜彦出来去灶房安排晚膳的菜式时,看见的便是陆呦低头站在陆端面前一副受训的样子。

于是,她走了过去,“夫君,你是不是做错什么惹父亲生气了?”

陆呦一听这话忙抬起头,细细地看了颜彦一会,这才开口问:“你?”

“我没事的,我要去一趟灶房,看看晚膳的菜式,你自己好好在这听听父亲的教诲,我一会就回来。”话虽是对陆呦说的,颜彦的眼神看向的却是陆端。

“罢了,你把他带回去吧,晚膳不用出来了。”陆端可没有耐性地哄一个傻子玩。

颜彦一听,拉着陆呦向大家告了个罪就往外走,出了门交代青釉青雨两个去厨房,她自己陪着陆呦回了松石居。

一路上,颜彦把自己方才怼那些夫人们的话向陆呦学了一遍,因着颜彦学得声情并茂,陆呦听得也是眉开眼笑,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前来拜见颜彦的奶娘眼里。

因而,两人一进屋,陆呦的奶娘石妈妈就红着眼圈跪在了颜彦面前,“奴婢替我们主子谢谢大奶奶,奴婢给大奶奶磕头了,天可怜见,我们主子总算有了一个可心人。。。”

“奶娘快起来吧,我正要打发人去找你呢。”颜彦亲自上前扶起了石妈妈,一旁的青禾早就拿着一个荷包出来了。

颜彦接过荷包给了石妈妈,随后看着陆呦道:“夫君,你去把没做完的功课做完,我和石妈妈说会话,一会我去找你。”

陆呦听了没动地方,一双眼睛水雾雾地看着颜彦,“我。。。”

“我知道,你也想听是不是?可我们女人之间说会话,你一个大男人听了多不合适,放心,石妈妈你还信不过吗?她不会说你坏话的。”颜彦一边说一边把陆呦推进了书房,同时命青苗伺候着。

稍后,她带着石妈妈进了自己住的屋子,命青禾给石妈妈上了一杯茶,然后两人在圆桌前坐了下来。

“石妈妈,一会我还得去伺候晚餐,有什么话我就直接问了,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颜彦开口了。

“大奶奶有话尽管问,奴婢虽是第一次见奶奶,可也看出来了,奶奶是真心对我们主子好,奴婢绝不敢隐瞒。”

“好,我问你,夫君是几岁开始不会说话的,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石妈妈一听这话眼泪先下来了。

原来,陆呦四岁时,石妈妈因为再次怀孕不得不离开了他回去养胎,三个月后,陆呦的生母因为一场伤寒病没了,因着那段时日陆呦一直和他生母在一起,多少也被传染了些病气,偏当时陆夫人也刚有了身孕,陆家上上下下自是严阵以待。

于是,年仅四岁的陆呦便被关进了一间小院里,期间陆夫人倒是也给他指派了一个丫鬟一个妈妈伺候着,还有大夫也是三天两头地给他看病。

半年后,陆夫人难产生下陆含,因大夫说她伤了身子恐再难有身孕,老夫人和陆端这才想起小院里的陆呦。

谁知此时的陆呦不但瘦得像根柴火,连话也说不连贯了,老夫人责怪那个丫鬟和婆子照顾不周,陆夫人为此发卖了那两人,又把石妈妈请回来了。

可惜,自此后,陆呦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不管问什么,除了哭就是摇头,逼急了就一个字,不是“我”就是“你”,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送他去上学念书是谁的主意呢?”颜彦问。

“是老爷的意思。”

陆呦五岁时,因着陆端给陆鸣请了私塾来家启蒙,想着陆呦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也扔给这先生调教调教,不指着他光宗耀祖,可也不能成为一个睁眼瞎吧?

令大家吃惊的是,陆呦在课堂上坐住了,老师教的字学了几遍也会念会写,就是有一点,无论先生怎么问话或考校,他仍是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是新学的文章或诗词会一个字一个字念。

不知是不是从小没有玩伴太过孤独,陆呦把时间大部分都用来练字看书了,因此,他的字很快就有了长进,超过了陆鸣。

为此,陆端还曾经高兴了一阵子,觉得这个儿子不傻,说不定好好栽培一下,有点别的出息也未必。

因此,陆鸣进了书院之后,陆端仍把这位先生留了下来,单独给陆呦继续授课。

可惜,时间长了,陆呦的字画虽有了进展,可人依旧没有长进,相反,他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孤僻,不能见客不能见陌生人,生气时会狂躁地撕东西砸东西,受到惊吓时会躲在柜子里或被窝里哭,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陆家有这么一个怪人,传了出去,陆端也觉得颜面无光,渐渐的,对这个儿子也失去了耐性,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第一百零八章、根源(二)

生母病逝,被关小院,身边又没有一个熟悉且贴心的人照顾,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带残了。

颜彦一听,很容易联想到原主身世,还没出生父亲就没了,刚一出生母亲就没了,幸好,祖母把她抱到身边亲自抚养,一路呵护着她长大。

可祖母去世后,原主的性格也变了很多,原先的聪明伶俐和活泼开朗不见了,代之的是谨小慎微和少言寡语,这个蜕变自然不是一夕之间完成的,其间的过程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因而,颜彦特别能理解陆呦的这种伤痛。

“对了,石妈妈,还有一件事,昨晚我问夫君,他说之前有过暖房丫鬟,不是秋荷秋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颜彦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第二个问题。

石妈妈听了这话并没有回答颜彦,而是先抬头看了眼颜彦,见颜彦脸上并无不豫之色,反倒是一脸关切,这才告诉颜彦,在陆呦十五岁时,因着性格还是这么孤僻,就连身边的丫鬟也不能靠近他,只有奶娘和奶娘的儿子石长生能接近他,这两人一个是把他带大的,另一个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做了他的长随。

见此,老太太和朱氏担心他将来长大后可能会连男人都不会做,便默许他身边的两个丫鬟秋芙秋蓉做他的通房。

秋芙秋蓉倒是也使出了各种招数接近他,可陆呦确实不懂风情,仍旧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后没法,老夫人命人在他的饮食里加了点东西。

从那之后,陆呦尝到了男女之事的滋味,不知是不是第一次给他的印象太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只接受了那天晚上和他发生关系的秋芙,对秋蓉则依旧保持了距离。

秋蓉自是不高兴,偏偏陆呦还是一个死心眼的,喜欢上秋芙便一心对她,不但屋子里的事情都交给秋芙打理,甚至还教秋芙认字写字。

可秋芙却不是一个安分的,自以为跟了陆呦,身份不一样了,吃穿用度也开始挑剔了,而陆呦并不是一个得宠的嫡子,他的经济来源只有每月两贯钱的月例。

论理,两贯钱一个月对一个足不出户的世家公子来说算是一笔大钱,可秋芙喜欢漂亮的衣服,也喜欢漂亮的首饰,还有一个需要时常接济的娘家,这点钱就有点不够用了。

于是,在秋芙的撺掇下,陆呦开始卖字卖画,他最早接的活是画扇面,也画绣样。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字画可以拿出去卖钱的?”颜彦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说来也是秋芙的主意。”

原来,秋芙跟了陆呦以后,为了试试他是不是真的不敢见生人,便特地带他出门去逛街,一开始是带他去人少的地方,比如说宫墙跟下,城墙跟下,护城河边,继而,一步步带他进了书肆、食肆、茶楼,陆呦最喜欢的地方是书肆,其次是茶楼,因为他喜欢书,也喜欢听人说书。

因着这些世家弟子们很少出入这些市井场合,即便出现,大家也认不出他来,因而,有一段时间他迷上了逛街,尤其是那些市井之地。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见他的画里都是市井小人物呢。”颜彦是想起那次见太子拿来陆呦的画作,上面的人物都是底层的百姓,当时她还觉得有点纳闷,这种生活不像是一个足不出户的世家公子可以想象出来的。

石妈妈并没有听懂颜彦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倒是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公子确实很喜欢逛书肆,他喜欢买书,买字画,因此,他的这点月例就更不够花了。”

不过也正因为在书肆里,陆呦才知道一个人的字和画写的好都可以拿出来卖,于是,为了自己买书买字画,也为了送秋芙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他开始卖字画了。

可一个没有名气的人,就算他的字画写的好,其实也是卖不上什么高价的,因此,陆呦挣的这点辛苦钱并不能满足秋芙。

秋蓉在一旁看着陆呦如此为秋芙付出,自是为陆呦抱不平,因此,说嫉妒也好,说同情也好,秋蓉设计了一场戏,让陆呦躲在背后听了一场秋芙秋蓉的对话,彼时秋芙并不清楚陆呦躲在背后。

从那之后,陆呦大闹了一场,把秋芙秋蓉都撵走了。

“可惜,她们说的是什么大公子一直不肯告诉奴婢,奴婢只知道从那之后,大公子对夫人送来的丫鬟再也不肯近身了,如今这两个还是因为老太太发话了,说是帮着他收拾屋子的,这才留了下来。”石妈妈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颜彦。

“那之前大公子出门上街一事家里长辈们清楚吗?”颜彦忽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秋芙秋蓉说不定就是陆夫人特地安排在陆呦身边的,可以随时掌握陆呦的动向。

而陆夫人之所以能允许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带着陆呦去上街,多半也是为了试探一下他究竟是真的口不能言还是假装的。

“知道,老爷先是斥责了一顿,后来还是夫人说了,大公子多出去走走,说不定见的人多了胆子大了也就敢说话了,只不过有一点,这件事千万不能宣扬出去,都是瞒着外人偷偷出去的,好在外面也没有人认识他。”

“那大公子和世子的关系如何?还有,这门亲事大公子自己愿意吗?”颜彦追问道。

她比较好奇的是,陆呦既然知道防备陆夫人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对她设防?

“愿意不愿意的奴婢不好说,但大奶奶上吊没了之后,你们颜府来报信,我们大公子知道后一个人在后花园的水池边坐了好几个时辰,谁也不让靠近,也不说话,也不吃饭,后来听说你活过来了,这才离开了那水池。”

至于颜彦问到的陆呦和陆鸣的关系,据石妈妈说,也就五岁到八岁那三年两人在一个先生手下读书,八岁之后陆鸣进了书院,陆呦和他一年也就见四五次面,也就是年节家人团聚的时候。

第一百零九章、第一步

从石妈妈的叙述中,颜彦大致拼出一个老套的宅斗故事,当年陆呦生母的死会不会和陆夫人有关她不敢确定,但她确定陆呦被关进小院子并被丫鬟婆子屈待绝对是陆夫人的授意,彼时丈夫回来了,她自己有了身孕,自然不希望这个庶子留在这个家里碍眼并分去陆家的家产。

只是陆夫人没想到的是她生了个女儿并且伤了身子,这种情形下她不得不让陆呦活下来,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陆鸣就能平安长大,平安成亲生子,万一真发生这种事情,这家业交到庶子手里总比交到二房手里要强,毕竟庶子还得管她叫一声母亲。

而陆呦把那两个丫鬟赶走,想必多半和陆夫人有关,这两人毫无疑问是陆夫人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陆呦得知自己全心全意喜欢的女孩竟然是一颗别人用来对付他的棋子,只怕当时就崩溃了,所以从那之后他戒了女色。

由此,颜彦推断出陆呦之所以能这么快接受她,一方面可能和她上吊自尽有关,这个男人虽孤僻自闭,但无疑他本性是善良的,因此颜彦毫不怀疑,如果那天她没有穿过来,多半这陆呦也会一头扎进这水池里还她一条性命。

退一步说,即便他不会扎进这水池里,也会把自己进一步地包裹起来与外界隔绝,从此后,他的自闭会更严重,更无人能接近。

而另一方面,则多半和颜彦逼陆夫人当众赔礼认错有关,和皇上斥责陆家父子三人有关,也和太子把陆家这兄弟两个都杖责有关,因为如此一来,颜彦绝不可能会再和陆夫人站到同一阵线上来对付他了,所以陆呦至少不用再来防备她了。

原本颜彦还想问一些陆呦的喜好和平时生活的细节,可青釉进来了,说是灶房那边传饭了。

于是,颜彦忙起身站起来,先去的书房,陆呦见她进门,忙丢下手里的笔,下炕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夫君,我去一趟上房,你就在这写注释,听话,我一会就回来,你等着我一起吃饭,可好?”颜彦问道。

见对方摇头,颜彦主动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夫君,今天家里外人多,你去了我还得分心,怕你应付不过来,你放心,我能应付得来的,别忘了,我可是有靠山的。”

“有难同当。”陆呦想起了颜彦说过的那两句话。

“可这对我来说不是难,只是小菜一碟,所以就不需要劳烦你出面了。再说了,那些该问的不该问的她们都已经问遍了,这会不过就是伺候她们吃顿饭就回来。好了,我真的该走了,听话,你乖乖的在这待着做你的功课,我回头是要检查的。”颜彦说完,推着陆呦到了炕边,自己忙转身走了。

这顿饭,确实如颜彦所说,这些亲友们并没有再刁难她什么,所以她只是又做了一次布菜丫鬟,还好,饭后客人们陆陆续续的开始告辞,送走这些客人们后,这次不等老太太发话,陆夫人便发话让颜彦回房了。

因此,这顿晚饭,颜彦是和陆呦在自己房里吃的,饭后,颜彦果真检查了一遍陆呦写的那些注释。

颜彦有原主的底子,自然也能看懂这些古文,不过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让陆呦打发时间,而是想考校下他的功课,同时也想把现代人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一些理念灌输给陆呦。

没错,颜彦是想好好规划一下陆呦的人生,让陆呦去考科举。

因为对于他这样的庶子来说,科举是唯一的出路,而陆呦有念书的底子,有颜彦的提点,再加上宫里的那几座靠山,因此,只要他稍微用点功,科考还是很有希望的。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先能克服自己口不能言的心理障碍。

“夫君,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颜彦开始了她规划中的第一步,先训练陆呦开口说话。

“颜彦。”陆呦很清楚地吐出了两个字。

“咦,你会念我的名字?”颜彦笑了,对方能脱口说出她的名字,显然是背地里念了不少遍,或者是在心里念了很多遍。

陆呦见颜彦笑了,自己也笑了,又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彦儿”,随后像一个做对了事情等待先生表扬的孩子一样热切地看着颜彦。

颜彦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再次回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笑颜,“不错啊,可那是长辈们对我的称呼,你是我的夫君,能不能换一个别的,就只许你一个人叫的,比如说娘子,彦彦,宝宝,还有什么呢?”

“娘子。”陆呦很快选了一个。

“娘子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叫的,私下再换一个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叫的,嗯,叫宝宝好不好,以后,我做你手心里的宝。”颜彦说完自己都感觉自己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节操也掉了一地,感觉像是在调戏一个未成年孩童。

“宝宝?”陆呦的眼睛倒是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拉着颜彦的手回应了一声,“好。”

这下颜彦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好了,不说这个,我来考考你的功课,第一篇,《学而篇》,你先背第一段给我听听。”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陆呦很快把这段文字一字不错地背了出来。

“你以前背过吗?”颜彦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她仍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总偷偷躲起来练习背诵?这是你自己想的法子还是先生教你的?”

“躲。”这次陆呦只回了一个字。

颜彦一听便明白了,准是先生在课堂上让背诵,陆呦背诵不出来,没办法,便私下躲起来练,可没想到的是,自己偷偷背会了,在先生面前,先生一问话,他仍是会紧张,仍是说不出话来,时间长了,先生也彻底放弃他了。

“那这样,夫君,你把你自己写的注释念给我听听好不好?”颜彦要的不是单纯的背诵,而是想一步步训练他开口说话。

这些注释是他自己写的,让他自己来念,应该会相对轻松一些。

第一百一十章、晨省

可惜,颜彦高估了陆呦,这些文字他虽然写了一遍,可并没有念过,因而,他念起来仍是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不说一个字一顿也差不多两个字一顿的,由此,颜彦能猜出他之前背诵的那些诗文应该是花了不少功夫练习的。

可这也不对,昨晚上的飞花令,陆呦会背的诗词显然比陆鸣还要多一些,如果没有一个超强的大脑,这些东西就算是当时背会了,可事后依旧记不住。

想到这,颜彦让陆呦试着把《学而篇》这十六段小文字背诵了一遍,居然也没错一个字。

于是,大喜之下的颜彦看完陆呦对《学而篇》的注释之后,把自己对《学而篇》的理解用白话讲述了一遍。

陆呦听得很认真,且眼睛里明显也有惊喜,同时也有困惑,惊喜的是颜彦的学问显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困惑的是颜彦为什么要向他传授这些知识。

“夫君,你还年轻,也很有才华,一辈子还很长,我希望我和你的人生,都不仅仅局限于后院这方小小的天地,所以我们两个设定一个目标,一起慢慢努力,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也会很苦,但无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颜彦给了对方一个承诺。

陆呦虽不大明白颜彦嘴里的“目标”是什么,但他听懂了一句话,颜彦会一直陪着他,他总算不是一个人了,总算也有人关心他爱护他了。

于是,他回了颜彦一个含泪的微笑,“好。”

“好了,你是一个大男人,别动不动就掉眼泪。”颜彦掏出手帕来替他擦了擦眼泪。

突然,陆呦抓住了颜彦的手,看着颜彦吐出了一个字,“宝。”

颜彦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明白过来,对方还没学会说“宝宝”二个字,只能用一个字来表达,明白对方的意思后,颜彦脸红了一小下,很快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调皮在陆呦的头顶弹了一下,“孺子可教也,我奖励你点什么吧。”

陆呦听了这话脸上一喜,拉着颜彦的手说:“睡。”

颜彦听了这话再次敲了下他的头,“你倒是真不傻。”

这天晚上,颜彦亲自伺候陆呦更衣洗漱,两人再次躺进了同一个帐子里,不过仍是各盖各的被子,中间也仍是放了一条引枕,而陆呦倒也规规矩矩的。

次日一早,又是陆呦推醒的颜彦,今天是两人回门的日子,所以青禾几个早早就起来了,她们要把给颜家人的礼物准备出来,同时还有孟家人的。

此外,颜彦作为一个新妇,也该去晨昏定省的,青禾已经打听明白了,陆夫人一般是辰初去老太太的屋子里侍奉老太太起床,因此,颜彦必须在卯末时,也就是现代社会的六点半之前必须赶到陆夫人住的地方。

如此一来,颜彦就必须在六点之前起来,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洗漱更衣再赶去朱氏的院子。

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差事,比做布菜丫鬟更令颜彦难以忍受,尤其是冬天,谁不念着被窝的好?

这不,被陆呦叫醒的颜彦咬着牙碎碎念地爬了起来,一看外边还是黑乎乎的,又把眼睛闭上了趴在床上,“早知成亲要这么早起来,我还不如不成亲呢。”

颜彦的嘟囔让陆呦听见了,陆呦怕她受凉,把棉袄拿过来给她盖上,倒是也给她出了一个主意,“病。”

意思是让她装病躲过这晨昏定省,颜彦一听这话倒是很快爬了起来,“不行,躲了一天躲不了两天,今天还得回门呢。好在皇上英明,赐了座宅子给咱们,等过完这三个月,咱们就搬家。”

“好。”陆呦回了一个字,琢磨了一下,自己也把衣服穿上了,他要陪颜彦一起去上房请安。

“不用了,你再睡一会吧。”颜彦有些心疼他,因为晚上她有起夜的习惯,她睡炕里,每次起来都会惊动陆呦,而陆呦每次都要爬起来陪她。

她不是没说过她睡外头,可陆呦没答应。

谁知这一次陆呦也很固执,颜彦见拦不住他,干脆也不拦了,想着正好请安过后两人去后花园练一会拳脚功夫,这还是在庵里时青玉青云教她的。

于是,半个小时后,两人赶到了陆端和陆夫人住的钟晖堂,此时,钟晖堂里已经聚了五六个陆端的小妾,还有陆吉和陆合。

因着陆端卯正便要上朝,因此朱氏也早早起来伺候陆端更衣洗漱上朝,所以,颜彦赶到的时候朱氏正端坐在厅堂里听几个小妾说话。

“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昨日睡得可好?”颜彦和陆呦进门后向朱氏跪了下去问好。

“起来吧,你们两个昨晚睡得好吗?这两天可还习惯?”朱氏亲自上前扶起了颜彦,笑眯眯地问道。

“挺好的,多谢母亲关心。”颜彦回了对方一个笑脸,同时也示意陆呦站起来。

“到底是成亲了也懂事了,大郎也跟着来请安了,快起来吧,孩子,一会和母亲一起看看你祖母去,让老太太也高兴高兴。”朱氏也笑着拍了拍陆呦的胳膊。

陆鸣稍稍躲了一下,并往颜彦身边靠了靠,颜彦看出来,这是他一种本能的反应,有害怕,也有嫌恶。

朱氏见此脸上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换做了一副笑容,“看来,老话说的一点不错,月下老人牵的线,该谁的就是谁的,你们两个,倒真是天生的一对,你进门才两天,大郎就如此依赖你,以后,我们大郎可就真的交给你了。”

“母亲放心,我原也说过,我既嫁给了他,自然认他为天,我们夫妻一体,甘苦与共。”颜彦笑着回道。

朱氏一听这话,先是放下了一半的心,颜彦应该不会去纠缠她儿子了,可另一半心却提了起来,她担心颜彦会报复陆家报复她儿子。

这时的朱氏,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让颜彦进门,这个小姑娘可比她想象的聪明多了,也难缠多了。

不过朱氏也不是被吓大的,她做了二十年的当家主母,心智和手段还能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想到这,朱氏稍稍宽了点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做戏

从钟晖堂出来,颜彦和陆呦跟着朱氏去了老太太住的瑞萱堂,陆吉和陆合跟着,那几个小妾自行散去了。

老太太已经起床了,正在屋子里洗漱,这种事情自有她身边的大丫鬟伺候着,朱氏都不上前,颜彦就更不用上前了,几个人都在厅堂里候着,同时候着的还有二房的黄氏和她的几个儿女。

约摸一刻钟后,老太太梳洗完毕,扶着个丫头出来,坐在了厅堂的主位上,朱氏、黄氏这才带着几个小辈向老太太磕头请安。

不得不说,陆家的规矩确实比颜府要大,颜彦记得祖母活着的时候,马氏也会每天过来晨昏定省,但不会每次都磕头,除非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而且也不会这么早。

祖母去世后,原主也会每天去向马氏晨昏定省,同样也不会这么早起,基本是巳时,然后留在上房和马氏他们一起吃顿早餐。

可陆家却不一样,陆家起得早不说,陆家的请安还得下跪,且方才在厅堂里站着,大大小小十多个人,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每个人都是敛声屏气的,不像颜家,大家在一起可以说笑。

说实在的,颜彦很不喜欢陆家的氛围,死气沉沉不说还压抑得很,相比之下,颜家要宽松自在得多,这点上,颜彦还真得感谢颜老太太,同时也得感谢颜芃和马氏,至少马氏这方面也沿袭了颜老太太的传统,对晚辈并没有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颜彦正暗自腹诽时,一旁的陆呦扶着她站了起来,陆老太太这才发现多了一个人,刚要发问,只见朱氏笑着上前说道:“母亲,大郎来向母亲请安了,儿媳才刚还说,大郎成亲后果真懂事多了。”

“好好好,这就好,来,呦哥儿,到祖母这边来,你第一次来给祖母请安,祖母得赏你点什么。”陆老太太说完对身边的丫鬟低语了几句,丫鬟转身进屋了。

不一会,丫鬟拿着一对青绿色的镇纸出来。

“这是越窑出的,还是你祖父在世时最喜欢的,祖母听说你喜欢写字画画,今儿就把它们送给你。”老太太说道。

颜彦一听是越窑,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知道这东西确实比较珍贵,和白瓷并列为是唐朝两大著名官窑。

果然,老太太的话刚说完,只见朱氏笑着说道:“这不是母亲时常拿在手里把玩的么?可见母亲今日是真的高兴了,既如此,儿媳也凑个热闹,儿媳那正好有一只越窑的笔洗,不如也送给大郎。”

“好好好,我这大孙子以前是吃了点苦,好在有你这个做母亲的疼他,这才能平平安安长大,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呦哥儿,以后要记得孝敬你母亲,不可忤逆,你成亲了,是大人了。”

陆呦听了这话先是飞快地瞄了朱氏一眼,继而把头低下了,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孩子,想必还是记恨我把秋芙那丫头发卖了,可真是属猪的,就一个心思。”朱氏说完似乎才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妥,赶紧又改口:“母亲,这两孩子今天该回门了,儿媳已经把东西打点好了,母亲过一下目吧。”

“罢了,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让两个孩子早去早回,说到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一事,呦哥儿成亲了,今后少不得会跟着孙媳妇出个门什么的,他身边是不是也该给指派几个人?”

“这个儿媳已经想到了,只是大郎脾气有点拧,我挑中的人未必他中意,不如就让他自己挑几个,家里要没有合适的,从外面买两个也使得。”

朱氏说完转向了颜彦和陆呦,“一会我叫两个人陪你们出门,先试用几天,合适了就留下,不合适就打发了,母亲再给你们找更好的。”

“多谢母亲了,母亲找的人自是好的。”颜彦回道。

陆老太太见颜彦言辞很是恭谨,不由得把昨日对她的嫌恶减了几分,“你母亲这些日子为了你们两个委实操了不少心,以前的事情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许提,以后好好跟着大郎过日子,好好孝顺你母亲。”

“是。”颜彦应了。

做戏谁不会?

“孝顺不孝顺我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对大郎好一些,听祖母的话,好好过日子,早点为我们陆家开枝散叶。”朱氏说道。

“说到开枝散叶,我们二郎的亲事也该抓点紧了,这孩子也不小了。”

“可不是这话,儿媳这就托人好好寻摸寻摸。”朱氏附和说。

颜彦见二房一家都被忽略了,又见这对婆媳提起陆鸣的亲事,于是,便借口要回门,告辞出来了。

从上房出来,颜彦犹豫了一下,没有带陆呦去后花园练太极,而是直接回到了松石居,一看时间还早,颜彦在院子里拉着陆呦练了起来,正好请青玉青云两个指导。

辰时一过,颜彦命青禾几个把要带的东西备好,颜彦拉着陆呦去了朱氏那辞行,朱氏说马车已备好,跟车的也在大门处候着,并命几个婆子把东西送去马车上。

此外,根据礼节,陆家还得派一个管事妈妈跟着,因陆呦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朱氏把温嬷嬷派上了。

颜彦几个跟着几个婆子出了钟晖堂,出了二门,到大门的影壁处,有两辆马车候着,颜彦和陆呦上了第一辆马车,随后婆子从门房那喊来两个赶车的。

马车出了大门,颜彦倒是从车帘里瞅了一眼,没有看见那两个跟车的长什么模样,倒是听见身后有马蹄的动静。

颜彦的马车刚进颜府所在的那条胡同,胡同口候着的小厮便去告诉了颜彰,很快颜彰就带着颜彬几个跑出来,“大姐,大姐,是你回来了吗?”

颜彦掀了车帘一角,“你们几个都没去书院?”

“大姐放心,我下午就回书院,缺的功课很快就能补回来。”颜彰跟着马车往回走。

颜家的大门敞开着,马车刚一停下来,颜芃、马氏带着颜家一干客人也迎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告状

颜彦和陆呦下马车的同时,温嬷嬷也下了马车,随即,青禾几个把陆家准备的回门礼搬下了马车。

“孩子,来,让叔叔看看,这两天在陆家过得如何,这小子有没有气你?”颜芃一见面就拉着颜彦打量起来。

“我很好,多谢叔叔挂念,夫君,来,见过叔叔,叫叔叔。”颜彦把陆呦拉过来。

陆呦向颜芃长揖一礼,“叔。”

“咦,你小子会说话了?”颜芃惊喜地问道。

陆呦摇摇头。

“叔叔,夫君还不会说话,是我教他先用一个字回答别人,以后再看吧。”颜彦解释了一句。

“这就好,慢慢来,能说一个字,以后肯定能说两个字,三个字,这下我也放心了。”马氏过来也拉着颜彦的手说道。

“外头冷,有什么话进屋说吧。”陈滢见大家都站着,提议说。

“可不,我也是糊涂了。”马氏拉着颜彦的手往里走。

进了上房,颜芃和马氏坐在上座,下手是陈滢,另一边是颜苾和她的两个儿子。

“颜夫人,小的代表我们夫人来送回门礼,还请夫人过目。”温嬷嬷把礼单高举过头。

“有劳这位嬷嬷了,回去替我谢过你们夫人。”马氏说完看了眼三七,三七去接过礼单送到马氏手里。

马氏看过礼单,随即命刘妈妈把温嬷嬷带下去喝茶,颜彦和陆呦这才上前向几位长辈行跪拜礼,同时也把她个人为长辈们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三位长辈都是一人一件绣品挂件,几个女孩子是一人两匹宫里的上用锦缎,男孩子是一人两支上等狼毫外加一盒上等徽墨,这是太子从南边带来送给颜彦,颜彦拿出来转送几位弟弟。

“这孩子,陆家不是准备了一份回礼,你又单送了一份,破费了。来,跟二婶说说,这两天在颜家过的如何,长辈们对你们好不好?”马氏客套了一下,问道。

“还好。就是有一点,陆家的规矩有点大,早上要卯正起来,刚开始有点不太适应,慢慢就好了。”

“卯正?”颜彤一脸同情地看向了颜彦。

“这倒不难,我们上学的不都卯正起来?别的呢,陆家还有什么规矩?”颜彰问。

“伺候长辈们用餐,我得站在一旁布菜,饭后,我才能回到自己房里用餐,还有,他们早上请安时不能说笑,大家都安静地站着,等老夫人出来后磕过头才可以说话,也是长辈们问什么答什么。”颜彦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两天的感受。

“陆家是四大国公之首,家里又有老人在,规矩大些也是应该的,说起来这事也怪我,平日里对你们太过宽松了。”马氏自责道。

“二嫂是心疼孩子,何错之有?说起来女孩子也只有在娘家做姑娘时能有几天宽松日子,等嫁人做了别人的媳妇,可不都得立规矩?要不怎么有这话,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颜苾说道。

“可不是这话?只要长辈们不挑你的错,对你和善,规矩大些又何妨?”陈滢也劝道。

“那这样吧,大姐,你要是在陆家过不习惯了,隔几天我们去接你回来住几天。”颜彬出了一个主意。

“行了,小屁孩,哪都有你?去,陪你大姐夫说话去。”马氏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下小儿子的脑袋。

颜彬听了噘了噘嘴,“大姐夫不会说话。”

“谁说不会?我问他话也都回答了。”颜芃说。

因厅里大部分是女眷,他招呼陆呦单坐到一旁,问了陆呦几个问题,陆呦都是用一个字回答了他,虽然有的回答要靠蒙和猜,但比起颜芃第一次见南书房见他时好多了。

“二弟,你姐夫虽说话不利落,但他的功课很好的,不信,你可以试试他。还有,你可以请他指点一下你的字,你姐夫的字画可是连二叔和太子哥哥都称赞的哦。”颜彦担心陆呦坐在那里无所适从,出了个主意。

和长辈们说话他肯定有压力,可小孩子就不一样了。

当然了,颜彦也是清楚颜彰、颜彬、颜杉几个的品行都很正直善良才放心地把陆呦交给他们。

果然,颜彬一听,便拉着陆呦去了旁边的书房,颜芃也跟了过去,屋子里几个男孩子见此都跟了过去。

见没有外人,马氏又问颜彦这两天陆夫人是如何对她的,老太太又说了什么,昨日的认亲陆家都来了些什么亲戚,还有,陆呦对她好不好等。

说了小半个时辰,婆子来传膳,大家才结束了这个话题。

饭后,颜彰几个带着陆呦去了后花园,颜彦带着颜彧颜彤几个回了自己的闺房,几个人正说笑时,马氏一个人进来了,把颜彧几个撵了出去。

颜彦见此也把青禾几个打发出去了,亲自给马氏上了一杯茶。

“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洞房?”马氏端着杯子,犹豫了一会,问道。

颜彦一听便知道是温嬷嬷向刘妈妈告状了,这不,传到了马氏这。

“婶子怎么会这么问?自然是真的,那东西都给温嬷嬷查看过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她把东西收走?孩子,大户人家就是这规矩。”马氏颇为头疼地拍了下自己的头,“也怪婶子,事先没有和你说清楚。”

说完,马氏又问起陆呦有没有暖房丫鬟一事。

“他说有过,但不是身边这两个。详情我还没来得及问他。”颜彦没有说实话。

主要是她怕有些话传进陆夫人耳朵里不合适。

“彦儿,如今你也是过来人了,二婶和你说句实在话,世家公子免不了有这样的事情,你刚进陆家,千万别因为这些事情和姑爷闹起来。有什么话,你私下和他好好说说,男人要的是面子。”马氏说道。

“婶子放心,我会的。”颜彦痛快地应了下来,至于该怎么做,她自有主张。

“这就好,听婶子的话,回去之后把那两个丫鬟仍旧安置在你们屋子里,哪有一进门就发落丈夫身边人的道理?这不明显授人把柄么?女人犯妒也是七出之一。”

颜彦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她倒是好奇,温嬷嬷到底有没有把她给陆鸣送鸡毛一事说出来,谁知刚要开口问问,陈滢和颜苾两个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又一个回合

因着陈滢和颜苾两个进来,颜彦也就打消了试探马氏的念头。

从颜家吃过晚饭出来,颜彦命车夫拐去了孟家,她想带着陆呦一起去拜访外婆,孟老太太是真心疼爱这个外孙女的。

从孟家回到陆家,天色已黑了,颜彦和陆呦先去的瑞萱堂,老太太的屋子里挤了一堆人,连陆端和陆竚也在,当然,还有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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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太后也为难

这天之后,颜彦正式开启了她在陆家的小媳妇生活,每天卯正起床去给长辈们请安,辰时左右拉着陆呦去后花园锻炼身体,先是绕着后花园走四圈,估计也就两公里左右,接着两人又在树林里练半个小时的太极拳。

这一圈下来基本两个小时过去了,回到自己房里,颜彦让陆呦继续注释《论语》,巳时三刻,也就是现代的九点四十五左右,颜彦带两个丫鬟去上房伺候长辈们用餐,回到自己房里基本是快十一点了,也就是午时了。

也就是说,从早上六点起床,颜彦要一直饿到十一点才能吃上饭,好在他们住的院子虽没有厨房但有两个烧炕的灶口,平时也用来烧点热水,因此,颜彦让青碧从外面定制了一个平底铁锅,又买了些鸡蛋、面粉、茶叶和牛乳来,陆呦看书时,她就带着青碧、青禾几个研究蛋糕的品种,因为要开店的话,只卖一种蛋糕肯定是不行的。

半个月后,颜彦几个基本能做出十来种口味的蛋糕了,而这些试验品,颜彦也给陆老夫人和陆夫人送了些去尝尝,此外,还有陆吉、陆合以及二房的人,独独没有陆鸣的。

这天,颜彦打算出去看看铺面,因着陆家的两个铺子在长安街上,一个是绸缎庄一个是饭庄,她想去查一下帐,看看哪个效益差,然后把那个铺子改行做蛋糕。

谁知颜彦刚换上衣服,正要去上房报备时,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要见她。

颜彦只得跟着来人进了宫,这一次,太后并没有坐在大殿上,而是在炕上见的颜彦,屋子里只留了容姑姑一个人。

见此,颜彦心里忽悠了一下,她担心有人向太后告状了,可继而一想,这半个月她可是规规矩矩的,朱氏没有再惹她,她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对方。

想到这,颜彦安心了些,跪下去请安并递上了自己带来的蛋糕,“回太后,臣女这些日子在家又研究出了几种新口味的糕点,还请太后品尝一下。”

“来,过来,让我看看你这半个月如何?”太后说完招手让颜彦上炕。

颜彦听了这话起身走过去,半边身子侧着坐在炕沿上,“回太后,还不错,每天都很充实。”

颜彦说的是实话,每天的时间她都排得满满的,请安,锻炼身体,研制蛋糕,伺候长辈们吃饭,自己吃饭,午休一会,下午和陆呦探讨功课,逼他开口说话,然后又是伺候长辈们晚膳,自己吃饭,饭后,还得去一趟上房请安,再回到自己屋子里,基本是晚上了。

“充实?”这个词显然在太后的预料之外。

后宫的女人们,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因此,她料想颜彦和她们也差不了多少,毕竟颜彦现在不管家,没有俗务需要她处理,又没有孩子,丈夫又是一个哑巴,这时间只怕更显得漫长了。

“回太后,的确很充实。”颜彦把她一天做的事情学了一遍。

别的没什么,只是太后听到颜彦说锻炼身体和探讨功课时,倒是来了兴趣,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夫君很瘦,听说从小体弱多病,可巧臣女在庵里修行的时候跟着师傅们学了几招拳脚功夫,说是可以强身健体,臣女就拉着夫君一起练了。至于探讨功课,那是因为他虽不会说话,却会背诵不少诗文,因而臣女便想从这着手,看看能不能训练他开口说话。”

太后听了这话脸上有了几分笑意,看了一旁站着的容姑姑说“这孩子果然是个聪慧的,陆家这一次,只怕要看走眼啰。”

容姑姑陪笑回道“彦儿姑娘是跟太后的妹妹长大的,小的听说太后的妹妹又是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那能差了?不过彦儿姑娘,你已经成亲嫁人了,不能再说臣女了。”

“还说彦儿呢,你也是糊涂了,一口一口个彦儿姑娘。”太后笑着摇摇头。

“容姑姑不是糊涂了,是疼我呢。”颜彦说完打开了自己带来的盒子,先递给太后一块抹茶味的糕点,也递了一块给阿容。

“这是什么做的?怎么好像有一股茶的味道?”太后吃了两口,回味了一下,说道。

“回太后,就是加了茶叶粉的蛋糕,臣女,哦,不对,奴家听说岁数大的人吃多了甜食对身子不好,所以想了好久,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说起来这事还得感谢太后呢,奴家知道太后素喜喝茶,便想着要是能做出茶叶味道的点心就好了,这不,忙了好几天,总算可以拿出手了。”

“这孩子,还说呢,要是哀家不召见你,你就不会想着给哀家送来?”太后佯作生气,说道。

“哪能呢?奴家正想着回一趟娘家,托叔叔给太后送进来呢。”颜彦解释说。

“好了,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腰牌,每月的初一十五你进宫来陪我说说话,如何?”

“奴家叩谢太后恩典。”颜彦忙下炕跪下去磕了个头。

“起来吧,这也没有外人,不用动不动就磕头。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太后命阿容扶起了颜彦。

“太后有话尽管吩咐。”颜彦再次用半边侧着身子坐在了炕沿上,心下却狐疑起来。

能让太后为难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是这样的,昨儿你婆母递了个牌子进宫来见我,话没说两句便哭了起来,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可谁知她却说是为了陆世子的亲事烦心。说到这事,我好像听说你成亲次日送见面礼的时候送了几根鸡毛给陆世子,可真有此事?”

“确实有,当时婶子给我准备的见面礼是一双鞋子,奴家觉得不合适,想了好久,才想到送几根鸡毛,正好和他的名字相称。”

颜彦说完又腹诽起来,看来这陆夫人也不过尔尔,除了会到处告状还会什么?

太后大概看出了颜彦的心思,“这件事不是你婆母说的,是别人传出来的,那天在场的客人这么多,这件事只怕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所以陆夫人才来找我哭诉,说是陆世子的亲事越发难了。”

颜彦一听和陆鸣的亲事有关,很快坐正了身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果然是颜彧

太后见颜彦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倒是有点犹疑了,看了阿容一眼,阿容笑着开口,“太后,彦儿姑娘是个懂事明理的孩子,必不会让太后为难。”

“太后有话请讲。”颜彦预感到是什么事了。

陆鸣的亲事,能让太后为难,特地把她请进宫来做工作,这新娘的人选呼之欲出了。

果然,太后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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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心虚

颜彦的理由很好地堵住了朱氏的嘴,不过朱氏的本意并不是阻止颜彦改行开店,而是想提醒颜彦,还有两个月就该过年了,这时候正是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因此,现在改行未免有点可惜,不如等过了正月再说。

“当然了,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怎么做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颜彦本来还想忍一口气,不揭露朱氏的这些小动作,可听了这话她忍不住了。

“说到这事,儿媳倒是有一个疑问,长安街上的铺子不说寸土寸金吧,一年的租金至少也是五六百贯,可儿媳也打听了一下,绸缎庄每个月的进账不足五十贯,饭庄就更差了,才三十多贯,也就是说,辛苦一年,开铺子的收益还不如直接把铺子租出去,母亲为何放着省心不省呢?”颜彦问道。

那些账目她还没有看,也不打算看了,因为都是假的,没有什么借鉴意义,以前的那套账簿,多半朱氏让毁了。

“这孩子,你也说了,做生意是为了行善,那两个掌柜和伙计都是我们家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呢,我哪能忍心把铺子关门,岂不断了他们的生计?”朱氏笑着回道。

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如此说来,儿媳还有一事向母亲请罪,这些人我都不打算再用,我的铺子是太后题的匾额,名叫‘第一糕’,因此,我必须把它打造成京城最大最好的糕点店才配得上这个匾额,否则有负太后圣明。”颜彦恭恭敬敬地说道。

她正不知该怎么和朱氏交代那些人都要被辞退呢,没想到朱氏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理由。

“请罪倒也说不上,你母亲也是一片善心,只是这些人不中用,你愿意换就换吧,左右那两个铺子也是在你名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陆老夫人插了一句嘴。

她一听颜彦报的账便知道这个儿媳准是不忿把两个地段最好的铺子给颜彦,所以才做了点手脚。

说到底,还是朱氏的私心作祟。

可惜,她这次遇到对手了。

可话又说回来,颜彦还真颠覆了陆老太太的认知,这些年她也可以说是看着颜彦长大的,没少在这些世家聚会的场所碰上,颜彦给她的感觉是话不多,沉稳大气,虽有点才气,但并不精明,更不会咄咄逼人,相反,是一个很会替别人着想的善良姑娘,这点从颜家那几个孩子喜欢粘着她就可见一斑了。

可颜彦嫁过来之后和陆家的几次交手,抛开所谓的立场来看,陆老太太还是很欣赏她的,且自问她年轻时是决计做不到的。

当然了,这里还有一个缘故,颜彦有太后、皇上和太子撑腰,所以才有恃无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孩子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为此,陆老太太才把话接了过来,她是想暗示这个儿媳,最好别去招惹颜彦。

颜彦有皇上赐的宅子,言明过了正月就搬走,陆呦又是庶子,即便分家,有个三瓜两枣也就打发了,何必为了这点小钱去算计颜彦?

再说了,看目前这势头,朱氏未必是颜彦的对手,一个搞不好,把自己搭里了,这才是得不偿失呢。

朱氏一听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她的本意还真不是和颜彦计较这个铺子改行换人一事,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东西已经到了颜彦名下,该怎么弄自然是颜彦说了算。

说白了,她只是有点心虚,两个铺子她的确都做了手脚,尤其是绸缎庄,她把那些贵重的好衣料部转到别的铺子了,那个饭店的两个主厨她也调走了,只给颜彦留了几个伙计支撑着,生意能好才怪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颜彦会如此精明如此精通俗务,因为她之前的认知和老太太一样,颜彦虽有点才气但人不精明,从不过问钱财上的事情,而且她也知道颜彦身边没有什么得力可用之人,这个庶子更是一个废物,所以她才大胆做了点手脚。

可现在被颜彦抓住了把柄,因而她才会想着卖个好给颜彦,说年底生意会好,真的没有别的用意。

故而,听了老太太的话,朱氏也笑着说“还是母亲说的对,一家人哪里谈得上什么请罪不请罪,人是我安排过去的,只能说明我眼光不好,儿媳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尽管换。说到这个,我也该和儿媳学学,家里这些不中用的人,该换也换,说不定还能给家里带来点新气象呢。”

“如此甚好。”老太太点点头,满意了。

颜彦见此,告辞出来了,她才懒得去看这对婆媳做戏,她还有一堆正事等着呢。

谁知颜彦刚从萱瑞堂出来,迎面便看见陆呦提着盏灯站在路边等她,她忙紧走几步上前,“不是说不让你来吗?这么冷的天,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接你。”陆呦吐出了两个字。

还别说,半个月的训练多少有点效果,至少陆呦现在可以说出两个字了。

“那怎么不进去?”颜彦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见果真是冰冰凉的,忙把灯盏接过来递给青釉了,自己扶着陆呦往回走。

回到院子里,颜彦命陆呦去泡了个热水澡,又命人把炕烧热了,搬了两张炕几,一张给他看书,一张颜彦自己画画,画的是饭庄的设计稿,大的改动倒没有,她只是想把进门处和大厅稍微改改,重点是雅间的装修。

“夫君,这些日子你帮我写几幅字画几幅画,要大气些的,我准备放在饭庄的雅间。”颜彦抬头看了一下对面的人,说道。

“好。”陆呦抬头,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唇角也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颜彦见他欢喜成这样,一开始还有点不太理解,不过略一思索,倒是明白了,他是觉得自己总算能帮到颜彦,不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想到这,颜彦收了自己的东西,命人把自己的炕桌搬走,随即,她坐到了陆呦对面,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也把她的家底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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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不一样的结论

颜彦见自己说完之后陆呦一脸蒙圈似的看着她,便指了指他面前的《大学》书,“夫君,我的意思是家里的这些俗务交给我来打理,我负责挣钱养家,你呢,一心念书,等过了正月我们搬出去住,我给你请一位先生,你学问这么好,不去下场试试太可惜了,哪怕只是中个秀才,你也证明自己不是傻子,也让世人看看,我嫁的丈夫绝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哑巴和傻子。”

“我,我。。。”陆呦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着急又说不出话来,只得忙不迭地摇头和摆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夫君,你看,我们成亲才不到二十天,你现在就能说出二个字的话来,所以我相信再过些日子,你就能说出三个字和四个字的话来,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我们努力过了就不会后悔。”

颜彦说完特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陆呦的手,他的手指上有他练字时留下来的茧子,“夫君你看,这些都是你这些年练字留下来的,正因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辛苦,所以你的字才能形成自己的风骨,读书也是一个道理,夫君,我们一起朝着目标努力,你放心,即使你失败了,我也不会看不起你,我说过,我们夫妻一体,甘苦与共。”

陆呦听了这话反手握住了颜彦的小手,眼睛里似有一团火烧了起来,看着颜彦郑重地回了一个字,“好。”

“嗯,来,我们击掌为盟,我努力挣钱,你好好念书,但有一点,不管任何时候,你若是纳妾了,我肯定合离,带着我所有的嫁妆离开。”颜彦又强调了一遍。

在这件事上她必须时刻提醒对方,因着这是一个小三小四合法存在的时代,相反,一个男人,尤其是这些世家公子,若是没有小妾,肯定是会被人嘲笑的。

“放心。”陆呦给了颜彦个承诺,同时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颜彦和他击了三下,谁知正要把手放下来时,陆呦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看着面前的笑颜如花,陆呦的眼圈突然红了,接着把头埋进了颜彦的手掌里,很快一股温热的液体落在了颜彦的手掌上,弄得颜彦的心里也是酸涩酸涩的。

颜彦不知道的是,她和陆呦商量前程大事时,朱氏也正和老太太商量陆鸣的亲事。

原来,颜彦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后,老太太让二房的人也走了,独留下了朱氏。

她是想和朱氏说几句体己话,一是关于和颜彦的相处,二是关于陆鸣的亲事。

说实在的,她一开始也并不赞成颜彧,她的想法和颜彦一样,怕外面的人说闲话,坐实她小孙子的确是和别人有了私情才设计让大孙子去冲撞颜彦的传闻,尤其是这个女孩子还是颜彧,就更容易引起外界的猜疑了。

可儿媳说的也对,这些世家里的确挑不出更好的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颜彦太过精明强势,背后又有三座大靠山,陆家若娶一个别的世家女进门,这妯娌关系绝对不好处,不是三天两头闹矛盾就是对方彻底被颜彦收服或踩在脚底下。

这两个结果都不是陆家愿意看到的,可颜彧进门就不一样。

因为颜彧也是太后的外甥孙女也是皇上的表侄女,血缘关系和颜彦一样近,太后和皇上总不好太过偏向颜彦。

还有一点,颜彦是颜芃和马氏养大的,据说一向和这些弟弟妹妹很是亲厚,因此,颜彦看在叔叔婶婶的份上,多半也不会去为难颜彧。

因此,老太太也就勉强同意了颜彧。

可得知颜彦和太后说了那番话,老太太又动摇了。她是担心颜彦钻进牛角尖,会误认为她孙子和颜彧有了私情,所以两人才合计起来算计了颜彦。

因而,老太太动摇了。

尤其是得知太后竟然给了颜彦一枚腰牌,准许她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进宫陪太后说话,她担心太后未必会同意颜彧进门,多半也是借此暗示陆家不要痴心妄想。

“母亲,儿媳倒是觉得未必如此,说不定这是太后对大郎媳妇的一种补偿,担心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所以时常召她进宫开导开导她。”朱氏得出了个不一样的结论。

老太太听了这话沉吟起来,她承认这话有一定的道理,陆家是四公之首,和护国公、治国公两家皆是姻亲关系,陆家还有几个庶女嫁的也不错,不是公候之家的庶子就是读书出仕的寒门子弟,未必不能扶植起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辽国和西夏联姻了,北部的防线又紧张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事,皇上自是不敢轻易得罪陆家,皇后越过太后赐婚颜彦和陆呦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那颜家会同意吗?”老太太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不说别的,堂姐妹嫁兄弟两的情形也不多见。

“我们二郎满腹才学文武兼修,早就才名远播,我们陆家又是四公之首,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太后一眼相中,所以我猜颜家应该不会反对,要知道颜彧进门是世子夫人,除了我们二郎,满京城她还能找出更好的夫婿人选吗?”

朱氏言语里的笃定令老太太生了几分疑心,“你跟我说实话,大郎那件事真不是二郎故意和颜家那二丫头撺掇好的?”

也不怪她有这个念头,那几年陆鸣没少往颜家跑,还当过一阵子颜府的私塾先生呢。

“自然不是,二郎是什么品行母亲还不清楚吗?”朱氏有点不满了。

“年轻人难保有冲动糊涂的时候,你也别怨我说话不好听,我这也是为孩子好,你忘了那年怀孕的那个丫鬟了?”

老太太的话令朱氏沉默了,这也是她为什么把儿子院子里的丫鬟全换成那种笨笨粗粗的缘故。

孩子正值这个热血的岁数,偏颜彦又没有笄年,没法成亲,所以家里给安排了两个通房丫鬟,为避免怀孕给灌了一碗药,谁知却忽略了陆鸣身边的另一个丫鬟。

第一百一十八章、换个角度

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朱氏拐向了陆鸣住的岁寒居,陆鸣此时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炕桌前,听说母亲来了,忙下炕迎出去。

朱氏见儿子衣着整齐,炕桌摊着一本书,心下安慰了许多。

“母亲怎么有空来看儿子?”陆鸣说完见母亲脸上似有郁结之色,忙又问道“母亲不高兴了,是不是又是她冲撞了母亲?”

这个她,不用问自然是颜彦。

毕竟是和自己有过五年婚约的女子,陆鸣私下还真叫不出“大嫂”二字来。

“倒也不完是她,我和你祖母商定你的亲事,我昨儿进宫求的太后,今儿太后就把大郎媳妇召进宫了,你祖母动摇了,说是怕外面坐实你设计退亲的传闻。”朱氏一边说一边上炕坐了下来。

“母亲,传闻终究是传闻,用不了多久便会烟消云散,儿子不怕这些。”陆鸣也上炕,坐在了母亲对面。

“那颜家二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你了解吗?我瞧着大郎媳妇是真能干,这些日子做的糕点不仅讨了你祖母的欢心,也得到你父亲的称赞,这丫头还说要做成京城最大最好的糕点铺子。”

“母亲,这些俗务有下人们去做就好了,正经的世家小姐谁会去琢磨那些?你和祖母不通晓这些,不一样让我们陆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陆鸣对这个问题有点不以为然。

“你呀你呀,你以为我是担心她开铺子挣钱?你看她进门做的这几件事,哪件不是针对我和你?方才你祖母还劝我,要我让着她一些,你说这都什么事啊,我一个做嫡母的,竟然还要看庶子媳妇的脸色,传了出去,我不就成了京城的笑柄吗?”朱氏拍手说道。

“母亲消消气,她素日为人并不这样,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是我们陆家对不住她,她心里憋着一团火,说话难免刻薄了些,可咱们换个角度想,这件事若是搁我们身上,说不定我们做的比她还过火呢。再说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搬出去,到时你就不用看她的脸色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母亲就算为了儿子再忍几个月吧。”陆鸣劝道。

“说到这件事,我还真有点疑心,儿子,你觉得大郎媳妇对你还会不会存有什么心思?”朱氏想起了温嬷嬷说的那块白绫。

不单单如此,还有颜彦一进门就发落秋芙秋蓉也没道理,据她所知,这两个丫鬟并没有和陆呦睡到一块去,颜彦犯妒也犯不上啊?

既然犯不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颜彦不想让这两人在屋子里伺候,怕她有什么秘密被这两个丫鬟察觉,进而传到她耳朵里。

还有一点,据柳嬷嬷说,颜彦眼神清明,眉眼间仍是一种小姑娘的羞涩,没有一点新婚妇人的风情,且从她走路的姿势看,也不像是被男人碰过。

可惜,这些都没有证据,所以老太太才会放任不管,可朱氏却往心里去了,她实在搞不懂颜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陆鸣被母亲的话吓了一跳。

“这?”朱氏有心不想说,可转而一想,儿子也是过来人了,没什么好瞒的,便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不会吧,我看她挺维护大哥的,口口声声说要甘苦与共,怎么可能还没有圆房?还有,这些日子据说她每天都会带着大哥去后花园晨练,两人有说有笑的,我还碰上过一次呢。”陆鸣摇摇头,不太相信母亲的判断。

不说别的,陆呦看颜彦的眼神绝对是一个男人看自己心爱女人的表情,如果没有圆房,怎么可能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迷恋上对方?

当年陆呦是怎么迷恋秋芙的陆鸣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秋芙伤了陆呦的心,陆呦发了一顿狂之后却再也不肯碰女人了,因此,陆鸣笃定陆呦绝对是碰了颜彦才会有这种眼神。

“你知道什么?这可是柳嬷嬷看出来的,还有,新婚第二天温嬷嬷去收那块白绫,大郎媳妇只是给温嬷嬷看了一眼就抢回去了,温嬷嬷说,那块白绫上只有几点血迹,别的是干干净净的,你想啊,要是没有鬼,她为什么这么做?”朱氏对儿子的话也不认同。

不是她夸口,她儿子不管是外表还是才学还是身家背景都比那个哑巴强百套,颜彦真能甘心和一个哑巴过一辈子?

“那是为什么?难道她不想和大哥过下去,打算过些日子合离?”陆鸣陷入了沉思。

他倒没敢想颜彦还能对他有什么心思,怎么说对方也是一位世家嫡女,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不顾廉耻的事情来,而他也绝不可能会给颜彦一个名分,颜彦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不破这点?

因此,极有可能是她想保留一个处子之身合离了换个地方再嫁,她有这么多嫁妆,换个地方换个人说不定能过得比现在逍遥自在呢。

这话朱氏倒是听进去了,“阿弥陀佛,果真如此的话于咱们倒是大大的一桩好事,我就怕她会针对你做出什么报复行为来,既如此,我且忍她三个月,过些日子让他们搬出去,说不定用不了一年时间她就合离走人。”

她可不怕合离,到时丢的是颜府的颜面,而且合离后她给陆呦挑一个老实笨拙的媳妇,她也就能把心放肚子里了。

朱氏说完,抬脚下炕,忽地又转过身子,“儿子,娘可跟你说了,这些日子你一定得管住自己,规规矩矩的,也管住你院子里的人,千万别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进了大郎媳妇的耳朵,颜家肯定会找她打听你的事情,别只图一时痛快毁了一门好亲。”

“知道了,母亲放心吧。”陆鸣恭恭敬敬地把母亲送出了自己的院子。

再次坐到炕桌前,陆鸣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发了一会呆,随后从自己枕头下掏出一枚丝帕,丝帕上绣的是一枝红梅,枝干是斜的,苍劲有力,上面还有两句小诗,“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注这句诗是宋朝王安石写的,借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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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换套路了

颜彦是次日一早去给朱氏请安时发现朱氏有变化的,一进门,没等颜彦跪下去,朱氏就笑脸相迎了过来。

“快进来吧,外头冷,昨晚睡的如何?夜里的炕烧得好不好,婆子们要偷懒了你尽管告诉我。”

“儿媳给母亲请安了,回母亲,儿媳昨晚睡的很好,炕也烧的热乎。”颜彦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示好放松自己,反而比平日里越发恭敬。

不过颜彦也没有多想,她以为是朱氏从老太太那听说了自己的态度,因而才会给自己卖个好,那知道还有别的。

“这就好。”朱氏说完看了一眼屋子里站着的几个小妾,小妾们忙屈膝告辞。

见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颜彦两人,朱氏又道:“彦儿,我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你,昨儿你祖母把我训了一道,说我太过小心眼,也爱记仇,没有一点容人的雅量,说之前我待你这么好,怎么可以因为你逼我当众赔礼认错就对你心存怨恨,回来后我仔细一想,竟果真是如此。说起来,我和你母亲也算是手帕交,可惜她走得太早,当初太后牵线定这门亲事时,我真是高兴,想着可以替你母亲好好照顾你,弥补你母亲早逝的缺憾。可谁知道老天这么不成全人。。。”

后面的话朱氏说不下去了,她的眼圈红了。

这倒是有点出乎颜彦的意料,不就是一门亲事,她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庶子媳妇,有必要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她?

“母亲何必如此感慨,太后老人家说了,一个人的姻缘是老天定的,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相信二弟一定会有更好的在等着他。”颜彦笑了笑。

“这话也对,换作以前,我是再也想不到你会嫁给大郎,那天的事情真是天意,说实在的,失去你这么一个好儿媳,我和你父亲都没少顿足长叹,多好的一个当家主母人选,偏偏奈何这就是命。。。”后面的话朱氏没说完,不过这次是因为陆吉和陆合进来了。

待陆吉陆合请过安,朱氏带着她们几个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里,令颜彦诧异的是,陆鸣也在。

因为颜彦知道,晨昏定省一般是针对女人的,除非是年节时分或是有别的什么大事,需要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男子才会参加,比如颜彦成亲那两天。

这也是颜彦后来再也不让陆呦跟着的缘故。

可这陆鸣是怎么回事?

颜彦看得出来,不仅她看到陆鸣惊讶,朱氏也很惊讶,直接开口问:“二郎怎么来了?”

“我有事需要出门两天,特来跟祖母说一声,正好母亲也在。”陆鸣解释说。

“出门?去哪里?”朱氏追问。

昨晚上母子两个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儿子都没说要出门,这一大早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听说季为明老先生来松麓书院讲学,我想去听听,顺便和先生探讨一下学问。”陆鸣说完特地看了颜彦一眼。

颜彦没有注意到,她正低头搜寻这位季为明的资料呢。

这位季为明老先生曾经中过探花,曾官拜翰林,可惜刚一出仕父亲就病没了,他只得回家丁忧,好容易三年过去刚被起复,没两年祖母又去世了,他是嫡长孙,又是三年的斩衰服,三年后,他再次回到朝堂,没两年,母亲又过世了,他只得再回到老家。

不知是不是这接二连三的丁忧磨灭了他的抱负和意志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他没再回到朝堂,而是开坛讲学,足迹据说踏遍了南方的各大书院,名下弟子虽不多,但出仕的不少,因而,他在朝堂内外享有很高的威望。

这一次怎么会突然来北地了?

颜彦动了心思也想让陆呦拜他为师,只是这个难度有点大,一是不知他会在松麓书院待多久;二是颜彦知道这种饱学之士收弟子一向很是严苛,陆呦偏又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很难入对方的眼。

朱氏显然也是知道这位季先生的,因此,听儿子说是要找对方探讨学问,忙不迭地答应了。

陆鸣走后,朱氏和老太太说起了季为明,主要是当年这位季先生三次丁忧传遍了朝野,因而大家印象比较深刻。

颜彦见自己被忽略了,忙起身告辞,谁知朱氏把她拦住了,“彦儿不急,我有话和你祖母说。”

颜彦一听只得立住了。

“母亲,儿媳有一件事和母亲商量,如今天冷了,彦儿是新婚,喜娘和善娘两个还小,不如把请安的时间往后推半个时辰,母亲觉得如何?”朱氏对老太太说道。

二房的黄氏一听大嫂提到她的两个女儿,忙陪笑道:“不妨事的,喜儿和善儿两个习惯了,倒是大郎媳妇,每天照顾大郎这么辛苦,就让她晚一会吧。”

“回祖母和母亲,这可使不得,哪能因为我一个人坏了家里的规矩。”颜彦拒绝了这份好意。

“这倒不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母亲和二婶说的都有道理,不如就往后推半个时辰。”老太太给了朱氏这个面子。

“如此甚好,还是母亲肯体恤我们,儿媳也能偷空躲会懒了。”朱氏笑道。

“对了,说到照顾大郎,我听柳嬷嬷说大郎媳妇每天都陪大郎说话,不是念书就是念诗,这几天可有什么长进?”老太太问。

“回祖母,能用一个字和我对话了,偶尔也蹦出两个字来,再多就不行了,除非是对着书本念书。”颜彦回道。

她就知道这柳嬷嬷会是一个奸细,所以一般情形下不让她进卧室,可卧室和厅堂只隔着一扇帘子,屋子里的动静肯定能传到外面,为此,她编了一个训练陆呦开口说话的理由,为的就是不想引起某些人的猜忌。

“这就不错了,祖母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说完,老太太对身边的春晓低语了两句,春晓很快从屋子里抱出一个盒子来。

“大郎媳妇,这是一株二百年的人参,你拿回去和大郎一起吃了,好好补补身子。”老太太说完细细地打量了颜彦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

颜彦客套了一下,见推不出去只得把盒子接过来。

第一百二十章、真相

从上房出来,颜彦看见陆呦又站在院子外边等她,忙把手里的盒子交给青苗,自己上前两步摸了摸陆呦的手。

“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了你就在屋子里等我吗?我这时间没准的。”

陆呦反手握住了颜彦的手,回了两个字,“喜欢。”

“喜欢我还是喜欢在这吹凉风啊?”颜彦故意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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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李穑上门

颜彦和陆呦刚走到松石居的门口,迎面就看到柳嬷嬷一脸怒气地从院子里出来,“柳嬷嬷,出什么事了?”

“回大奶奶,你屋子里的人也太没规矩了些,奴婢不过是问问昨晚是谁当的值,大奶奶晚上是什么时辰入睡的,她们一个个都没个好言语,说是不关奴婢的事。”柳嬷嬷忿忿说道。

颜彦一听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准是想打听她和陆呦晚上有没有做什么,所以青禾几个才会回怼她。

而颜彦因为晚上天冷,再说她晚上也不需要人伺候,便免了她们的值夜。

“这个啊,柳嬷嬷也知道,我现在成亲了,晚上起夜有夫君陪着,所以也就用不上她们几个值夜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青禾几个想必是误会嬷嬷了。”颜彦笑着说。

“那是大奶奶待人宽厚,倒显得奴婢多事了。罢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吧。”柳嬷嬷一边说一边细细地打量着颜彦的脸庞。

颜彦被看得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自己脸上的红晕没有下去,顿时有点心虚了,“柳嬷嬷,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方才沿着后花园走了四五圈,出了点汗。”

“回大奶奶,奴婢是想看看大奶奶的气色如何,老夫人才刚嘱咐奴婢,让奴婢好好留意大奶奶的身子,千万别太劳累了。”柳嬷嬷低头回道。

留意她的身子,别太劳累了,她也没干什么呀?

不对,她成亲二十天了,难道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怀孕?

“嬷嬷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颜彦说完看了陆呦一眼,陆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对,确切地说是冷漠和疏离,和方才面对她时的宠溺完全判若两人。

“奴婢知道大奶奶刚走路回来,说到这个,奴婢还真有几分好奇,大奶奶每天拉着大公子在后花园走路究竟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强身健体,夫君从小体弱多病,多走走对他的身子有好处。”颜彦记得这个问题老太太已经问过一遍了,难道她不相信自己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大奶奶可真是一心为大公子着想,难怪老夫人背后没少念叨大奶奶的好。好了,奴婢和大奶奶说了这一通话,气也就消了,奴婢也就不耽误大公子和大奶奶了。”柳嬷嬷说完弓着身子后退几步,随即转身离开。

颜彦看着她的背影走了好几十米也没有再回头,这才跟着陆呦进了院子,刚一进屋,只见青雨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刚出炉的两块面包,便猜到准是青玉青云两个在忙乎呢,这两人如今对研究各种新品蛋糕和面包的兴趣比颜彦还大。

“不错,这味道闻的挺香的。”颜彦夸了一句,顺便掰了一块尝尝,也给陆呦掰了一块直接送进他嘴里。

“小姐,柳嬷嬷来过了。”青禾随着颜彦进了卧室,并看了陆呦一眼。

“我知道,方才在院门口碰上了她,以后她再找你问话,你就说我交代的,我这院子里的事情一概不许外传,别的你就不用管了,记住一点,态度恭敬些。”颜彦一边说一边把脖子里的狐狸毛围脖取了下来。

青禾接过去挂起来,随后帮着颜彦把身上的斗篷脱了,见颜彦去伺候陆呦脱衣服,青禾忙去打了一盆温水来给颜彦和陆呦洗手。

洗过手,青雨端了两杯热茶和两块面包进来了。

“去帮我找几块碎毛皮子来,再找几块碎布,素色的,还有,打发人去把奶娘找来。”颜彦吩咐青禾说。

她是想做两副手套,大冷天出门用的上,这古代的衣服可没有口袋,手只能放外面。

还有,这古代的房子虽有炕,但没有暖气,门窗紧闭,又不敢烧炭火,怕出事,因此,她想把皇上赐给她的那栋宅子改改,找人砌一个壁炉,这件事只能交给奶娘儿子。

青禾听了自去忙碌。

喝了点热茶又吃了点面包,颜彦和陆呦坐到了炕上,一个人一个炕桌对坐着,陆呦琢磨他的经义,颜彦画壁炉的平面和立体图。

约摸半个时辰后,颜彦刚要把东西收起来去上房伺候长辈们用餐,门外忽然传来颜彬喊“大姐”的动静,颜彦忙抬脚下炕,还没走到门口,颜彬就冲进来了。

“外头冷不冷,快到炕上来坐,你和谁一起来的?”颜彦拉着颜彬往炕边带。

“还有六皇子殿下也来了。”

“什么,六殿下也来了?”颜彦一听忙又松开了颜彬的手,她是真没想到这对吃货居然真的一起搭伴来找她。

不过转而一想,李穑是个皇子,应该不大可能专程为了点吃的来找她,多半是奉了太子的旨意来看看她过得如何。

可没等颜彦问他有没有带什么话,只见颜彬嘟着嘴说道:“他说你昨日进宫给太后送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糕点,所以今天拉着我来找大姐,大姐,你是不是把我忘了,都不想着给我送去尝尝。”

“是大姐的错,可巧今儿有才刚出炉的糕点,你拿去给六皇子殿下一起享用吧。”颜彦说完喊青雨去隔壁偏房看看青云青玉两个做出了什么成品,找个食盒装上。

“夫君,我们一起去见见六殿下吧。”颜彦一边说一边收拾炕几上的图纸,谁知颜彬早就凑过来了。

“大姐,这是什么东西?”

颜彦只得解释一下,好在这个时期已经有了火炕,壁炉也就说得通了。

颜彬对这个不感兴趣,不过他对颜彦能用炭笔画这种结构图很惊奇,因为他从没见过,颜彦怕他不知轻重出去乱说,便说是别人画的。

陆呦昨日见过颜彦画这种结构图,当时他也十分震惊,只是他问不出来,这会见颜彦撒谎,更是引起了他的怀疑。

颜彬显然没见过颜彦画这种图,而颜彦撒谎的目的显然是不想让颜家人知道,也就是说,颜彦之前从没有画过这种图纸,昨日是第一次。

可他看颜彦的手法很是熟练,显然不是一个初学者。

第一百二十二章、识相

陆呦从未听说过什么壁炉,倒是曾经从古书上看到有过火墙的记载,但京城没有实行起来,且这火炕据说也是太祖皇帝在北边征战时睡过,觉得舒服,因此回到京城后也找人盘起了火炕,继而是京城的这些大家族开始跟风,如今就连市井小户之家也睡起了火炕。

可壁炉却是古书上没有记载生活中也没有听说过的东西,颜彦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呢?

陆呦刚要张口问,颜彦忙从他手里抢过这几张图纸,“好了,别让六殿下久等。”

“没事的,有陆老夫人和夫人陪着呢。大姐,你还没跟我说这半个多月你过得好不好,姐夫有没有欺负你?”颜彬靠到了颜彦身上撒娇。

他到底还是年龄小,并没有觉得把李穑丢下有何不妥,这会他满心满眼除了吃的就是颜彦了。

“没有。”这次换作陆呦回答了。

“大姐夫会说话了?”颜彬把脑袋凑到了陆呦面前。

“能说两三个字,再练练,以后会更好的。”颜彦说完先取了陆呦的棉袍给他,自己也披上了斗篷。

三个人赶到上房时,李穑正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着陆老夫人的问话,见他们进门,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彦儿姐姐,你昨儿进宫见太后怎么不来看看我?太子哥哥也生气了,还让我问你好呢,对了,这些东西都是太子哥哥和太子嫂嫂让我捎给你的,还有这个,是我送你的。”

说完,李穑从自己袖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送给颜彦,颜彦一看是一张地契,忙摆手说:“六殿下,糕点的铺子我已经腾出来了,正找工匠呢,这个我真不需要。”

“不成,你成亲那天我说过要送你一个铺子的,我要说话不算数太子哥哥会骂我的。”李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地契往颜彦手里一放。

颜彦见此只得接过来,“这样吧,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我给你两成股份,否则,我就不要这铺子。”

“随你,彦儿姐姐,你只需要告诉那个掌柜的,有新东西出来给我送一份就成。”李穑彼时还不清楚这两成股份究竟能带给他多大的利益。

颜彬一听李穑说要尝新东西,忙献宝似的从颜彦手里接过食盒送到了李穑面前,“六殿下,大姐拿了刚出炉的糕点过来,你要不要趁热尝尝,我跟你说,刚出炉的可香了,比凉的好吃多了。”

李穑一听眉眼都挤一块了,“好啊。”

颜彦见此上前把食盒打开了,端出了一碟带奶油的蛋糕,这种奶油是颜彦用羊乳和蛋清提炼出来的,不过由于原料和工具都欠缺,肯定味道要差不少,但对这些没有尝过奶油味道的古人来说,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这不,李穑一看蛋糕上有一层白白的东西,闻着就有一股香甜味,忙咬了一口,“彦儿姐姐,这个口味我没有吃过,真好吃。”

“好吃你就带一点回去,这还有刚出炉的豆沙馅糕点,你也没吃过。”颜彦说完又端出了一盘豆沙馅的面包。

“祖母,母亲,你们也尝尝吧?”颜彦客套了一下。

老太太一看盒子里也没两碟东西,忙摆手说:“先可六殿下来,自家人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的。”

说完,老太太给朱氏使了个眼色,婆媳两个识相地告辞了。

李穑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不妥,“彦儿姐姐,以后还是你来看我吧,我看你不方便。”

“好,我答应太后每月初一十五进宫去陪她说话,你若是有空就一块过来,到时我还给你做好吃的,保证也是你没有吃过的。”颜彦一边说一边把豆沙馅的面包送到李穑面前。

李穑一听这话再次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彦儿姐姐,你放心,我肯定去。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开铺子用不用找人帮忙,太子哥哥说了,有什么事情就跟他说。”

“暂时没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找个工匠打几个灶炉,很简单的,就不劳烦你们了。”颜彦回道。

“啊,大姐,你方才画的那什么壁炉就是做灶炉吗?”颜彬突然问道。

“什么叫壁炉?”李穑又好奇了。

颜彦只得再解释了一遍,谁知李穑对这个很有兴趣,“彦儿姐姐,你把图纸拿来我瞧瞧,我也找人做个壁炉,我怕冷。”

颜彦一听只得让青禾去跑一趟,图纸取来后颜彦直接送给李穑了,“正好我还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工匠,你若是找到工匠了也帮我做一个。”

李穑接过图纸往怀里一揣,“没问题。”

随后,颜彦又问了些李穑和颜彬的学业,送走这两人,颜彦和陆呦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里,老太太已经吃完早饭了,见到颜彦和陆呦,忙吩咐丫鬟们把他们两个的饭送到她这来,说是要看着他们吃,等待的过程中,老太太也问了些太子和李穑的事情。

当然了,李穑是附带的,一是他年龄小,尚未到束发之年;二是他生母早逝,且位分不高,因而他对陆家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太子就不一样了,太子将来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陆家自然不敢得罪。

颜彦也是明白这点,故而笑着说:“回祖母,我和六殿下不算熟,只是六殿下年龄小,性子比较单纯,喜欢尝试各种美食,可巧和我二弟投了缘,这才找了来。”

老太太自然知道不单单是为此,皇家的人哪有心思简单的?李穑再小也十四岁了,能为几块糕点跑到大臣家里来?

还有,太子人虽没有亲自来,也给颜彦送了一大堆东西,吃的穿的都有,还有书和笔墨纸砚,还有女孩子用的脂粉什么的,说白了,不就是怕颜彦在陆家受委屈吗?

想到这,老太太就不明白了,这太子对颜彦也太好了吧?

先是杖责她的两个孙子为颜彦出气,接着是送嫁妆,送凤冠,然后又亲自送嫁,就这样还不放心,又打发人送一堆东西来,生怕陆家屈待了颜彦,说真的,就是亲兄妹也未必能有这么上心,更别说这两人还是表了两层的兄妹。

第一百二十三章、心急了

陆老太太是越想越糊涂,可朱氏不糊涂,她提醒了老太太一句,颜彦似乎至今还没有和陆呦圆房,兴许等着过一年半载的就合离并带着她的嫁妆离开。

这话让老太太过心了,所以才有这番试探,问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还想亲眼看看这两人是如何相处的。

于是,当丫鬟们把两人的膳食送来时,老太太命摆在了她屋子里的炕桌上。

颜彦猜到了陆老太太的意图,不动声色地脱了斗篷要水洗手,见陆呦穿着棉袍不方便,主动上前替他把袖子卷起来,又亲自替他把围脖摘了。

随后,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了炕桌前,经过这些时日共餐,颜彦基本知道了陆呦的口味和喜好,因此,她没让丫鬟布菜,自己替陆呦夹了几样他爱吃的菜,因为她看出来了,陆呦很是拘谨,大概是他从未有过这种待遇吧。

“夫君,吃点鱼吧,今天鱼做的不错。”颜彦说完挑了一块鱼腹上的肉并把鱼刺摘了这才放到对方碗里。

这一幕颜彦做起来很顺手,倒也不是专门做给老太太看看的,而是她知道陆呦小时候有过被鱼刺卡过的毛病,所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吃过鱼,直到她嫁过来,所以她才会细心地把鱼刺挑干净了送到他碗里。

陆老太太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两人看向对方时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爱意,这应该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她孙子,绝对是喜欢上了颜彦,也很依赖颜彦,这说明颜彦肯定没少亲自照顾他。

这就令人费解了,都这样了,两人还没有圆房,这可能吗?

还有,这个孙子她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个冷情的人,不会说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不喜欢和人相处,更难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否则的话,秋荷秋菊也不会在他屋子里做了好几年大丫鬟却近不了他的身。

唯一的一个例外是秋芙,偏后来也不知怎么伤了他的心,不但不肯搭理她,还非把她撵了出去。

因而眼前这一幕老太太真心看不懂了,若说颜彦心眼多会做戏,可她的孙子是个单纯孩子,断然不会耍这些心眼子。

颜彦察觉到老太太在观察他们,她倒是知道原因,准是柳嬷嬷说了什么,不过因为食不言的规矩,她什么也没问,也不解释。

饭后,丫鬟们把炕桌上的东西收拾了,送上了一杯漱口茶,两人重新坐好后,颜彦主动问老太太可还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这些日子在我们陆家习惯不习惯,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老太太试探道。

“还好了,慢慢就能习惯的。还有,多谢祖母惦记,我们每日的份例菜不少了,若真有想吃的,我会打发丫鬟们去告诉灶房的。”颜彦装傻了。

尼玛,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呢,就问她有没有怀孕,这也太心急了吧?

话说颜彦这两天还真是该来事了,正是安全期,她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和陆呦把这事办了呢?万一这老太太哪天找个大夫来给她把把脉被发现了可就不好解释了。

还有,那个柳嬷嬷方才那么仔细地观察她的面庞,说不定就是发现了什么,否则老太太也不会来试探她。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颜彦还真不清楚像柳嬷嬷这种有经验的人能不能从外观上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处。

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陆呦明显感觉到颜彦有心事了,且还颇有深意地瞥了他两眼,因而,陆呦心里又没底了。

两人回到松石居,颜彦也没心思去做事,往炕上一趴,陆呦见此也坐到了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了颜彦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个动作让颜彦摇摆不定的心倾向了陆呦,这个男人答应自己不纳妾,这些日子也表现出对自己足够的尊重,还有他眼睛里的爱意和依赖,这些都一点点地动摇着颜彦的心。

她还有必要继续考验下去吗?

再说颜彬回到颜家上房,左手拎了一盒子糕点,右手拎了盒绢花,进门就喊:“我回来了,大姐给带好吃的了。”

话音刚落,颜彧颜彤就从炕上下来,几乎是同时问道:“大姐好不好?”

“挺好的,姐夫可以说两个字的话了。”颜彬把东西放到了炕桌上,自己也爬上了炕。

“别的呢?你大姐和你说什么了?”马氏问。

“我进去时大姐在看什么图纸,说是要开铺子,姐夫也在看书写文章。”颜彬说完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了,又补充道:“大姐问你们好不好,问爹最近忙不忙,问娘累不累,还说二姐要办笄年礼了,想要什么礼物可以告诉她,要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她就送衣服首饰了。还有,这绢花是大姐送二姐三姐四姐和五妹的,一人一对。”

“大姐气色如何?胖了还是瘦了?”颜彤问。

这个问题难倒了颜彬,颜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呵呵一笑。

“六殿下和你大姐说什么了?”马氏问。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颜彬脱口说道:“夸大姐做的东西好吃,问大姐开铺子用不用帮忙,还送了大姐一个铺子。”

“你就记得吃。”颜彧不满地戳了下颜彬的脸。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我又不是没有叫你。”颜彬不满地噘了噘嘴。

“六殿下有没有说是自己想去的还是别人让他去的?”马氏问。

“这个他没说,不过太子哥哥让他带了好多东西去。”颜彬说完瞅瞅母亲又瞅瞅二姐三姐,“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这是什么话?合着就你一个人关心大姐?”颜彧拍了下颜彬的头,又接着问:“对了,你方才说大姐夫看书写文章,看的是什么书,写的是什么文章?”

“《论语》,写的是注释。”这个颜彬记住了。

“大姐夫这么大年岁看《论语》还写注释?难道他想参加科考?”这话颜彧问的是马氏。

马氏没有接这话,她想的太子这才打发李穑去看望颜彦,会不会还有一点别的什么缘故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进了一步

再说颜彦一觉醒来,发现陆呦还保持刚才的姿势坐着,自己的小手仍在他的掌心里握着,颜彦再次被他打动了。

“夫君,我没事的,也不是生你的气,就是觉得有点累了,想睡一觉,你也知道,我有午休的习惯。”

“我,我。。。”陆呦一着急又说不出话来了。

“别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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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调教

黄氏没想到陆呦就在拐角的路边等着颜彦,不过她更没想到的是颜彦居然一脸灿烂地奔向了陆呦,并拉着他一路小跑地回去了。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陆呦不仅是一个庶子,而且还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庶子,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他冲撞颜彦一事,家里几乎没有人关心过他或者说是留意过他,很多时候甚至想不起家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因此,可以毫无疑问地说,陆呦在陆家的地位还不如她丈夫陆竚,陆竚好歹是个正常人,念过书,后来又在陆端的扶植下进了军队,如今已是一名正五品的武官。

可陆呦呢?这辈子别说做官,连最基本的俗务都处理不了,否则颜彦也不会要自己出来开铺子做生意挣钱。

一个是侯府嫡女,是太后、皇上和太子的心头好,一个是患有隐疾的庶子,怎么可能不委屈?

黄氏着实想不通这个问题,但她看明白了一件事,颜彦说不委屈不是为了敷衍她,而是真的这么想的。

联想起颜彦在新婚次日拜见老太太说的那番话,黄氏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她似乎站错了队。

颜彦自是不知道黄氏正在后面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而她之所以拉着陆呦一路小跑是因为自己的大姨妈突然造访了,她不快跑就该丢丑了。

回到松石居,待颜彦收拾好自己出来时,陆呦正对着炕桌上的几碗菜练习报菜名,“鱼,鱼,羊排,羊排,豆腐,萝,萝,萝卜。。。”

“夫君,不错嘛,又有进步了,来,我教你,荷包鲫鱼汤。”颜彦坐过去,指着这道鱼汤说道。

“荷包,荷包,荷包鲫鱼汤。”陆呦说了三遍,总算把这个菜名说全了。

“不错,夫君,你再重复三遍。”颜彦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还不错,三遍之后,陆呦可以很顺畅地念出“荷包鲫鱼汤”这个菜名,接着颜彦又把烤羊排、红烧鱼,香菇豆腐、萝卜炖肉、蒸鸡蛋羹、鸡汤吊白菜心六个菜名教会了他。

“夫君,你现在告诉我,你最喜欢的菜是哪几道?”颜彦开始有意识地训练他开口。

陆呦看了眼颜彦,沉思了一下,“烤羊排,蒸鸡蛋羹,鸡汤吊白菜心。”

这三道菜是一口气报出来的,不过中间没有连词,颜彦正要开口纠正他时,他指了指炕桌,脸上露出了一个孩童般的笑脸,“丰盛,过年。”

颜彦听这话心头一酸,她是进了陆家之后才更深刻地体会到嫡庶之别的。

陆家的份例等级泾渭分明,老太太这个级别的最高,每个月月钱二十贯,一等大丫鬟八个,每顿的份例菜也是八个,六荤两素;次一级的是陆端和朱氏这个级别,每月月钱十六贯,六个大丫鬟,份例菜是六个,四荤两素;再下一个级别是陆鸣,他是世子,每月月钱十二贯,大丫鬟四个,份例菜也是六个,四荤两素;第四个级别是嫡子嫡女和成亲后的庶子,比如陆竚和陆呦,月钱四贯,大丫鬟二个,份例菜四个,两荤两素;未成亲的庶子庶女月钱一律两贯,二等丫鬟两个,份例菜倒是也有四个,两荤两素。

此外,每个级别的置装费、管事妈妈、做粗活的婆子和小丫鬟等也各有不同。

不过未成亲之前的陆呦虽有四个菜,但由于他不会说话,长期被陆家的长辈们忽略无视,所以他的份例大部分被克扣了,送到他院子里的菜基本都是素的,要不就是别人吃剩的,甚至于夏天时还有馊的。

这些都是奶娘陆陆续续向颜彦透露出来的,可惜,纵然她清楚自家主子受到不平等的对待她也是求告无门,只能默默忍了下来。

“夫君,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们每天都像过年一样,只要你有想吃的喜欢吃的都可以告诉我。”颜彦亲自夹了一根羊排送到了对方碗里。

饭后,颜彦破例没有看书,而是坐在了炕桌前整理这些碎皮子,她要做手套,陆呦依旧坐在她对面,他在写经义。

一个时辰后,颜彦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只手套,给陆呦试戴的时候,顺手拿起他的文章瞧了起来。

今天的题目是“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陆呦的开篇是“好恶之心,人皆有之,盖无私心,好恶当于理,得其公正是也。。。”

接下来陆呦阐述好恶是需要“能力”的,只有仁者才具有正确地好人恶人的能力,因为他有一颗理智而公义的心,能够较为客观公正地判别善恶,主持公论。

而末尾用的一句“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系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无私心,所以能好恶也。”

颜彦看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抬头问道:“夫君,你愿意做个仁者吗?”

陆呦点点头,“愿意。”

“为什么?你相信真有一点私心都没有的人吗?”至少颜彦没有看到。

她信奉的是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好坏善恶也是如此,就看站在谁的立场。

这话把陆呦问住了,瞪大眼睛看着颜彦。

“所谓的好恶其实都是因人而异,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绝对的没有私心,因此,这个问题可以这么看待,看它能否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比如说皇上一直想推出的减负新政,其实它符合了绝大多数穷人的利益,但却伤害了极少数权贵的利益,却偏偏因为这极少数权贵致使这个新政无法推行,你说他是‘仁’还是不‘仁’?”颜彦问道。

她提问的目的不仅仅是训练对方开口说话,而是在提问的过程中颜彦把自己在现代学会的那些观点一点点地渗透给对方。

这个时代相对论还没有问世,世人崇尚的是权力和权威,因而看待问题多半很片面,很难跳出这个窠臼。

这个问题再次把陆呦问住了。

接下来,颜彦从君主如船,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阐述了历史上这些朝代的更迭。

第一百二十六、来接人了

颜彦见自己说完后陆呦仍是一脸的懵圈,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夫君,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就看站在谁的立场,就好比你父亲,在你眼里,他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可在陆鸣眼里,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慈父,这么说,你理解了吗?”

果然,这一次陆呦点点头。

“说到这,我再问你,倘若有一天你的前程和陆家的利益相悖了,你会如何选择?”颜彦想趁此机会给对方洗洗脑。

“我,我。。。”陆呦摇摇头。

“是没想过还是会放弃自己的前程去成全陆家?”颜彦逼问。

“没想过。”这次陆呦很痛快地回答了。

“现在想还来得及。”颜彦追着要一个答案。

“不知道。”陆呦沉吟了片刻,摇摇头。

“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会为了陆家的利益放弃自己的利益?”颜彦颇有些失望。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尊身子的原主其实也是这样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出事后不想着为自己讨个公道而是用一根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来维护颜家的声誉。

因此,别看陆家对陆呦一点不好,可真正面临选择时,他极有可能会舍弃小我成全陆家这个大我。

见陆呦再次把头垂下了,颜彦琢磨了一下,说道:“夫君,孔子也说了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直,以德报德’,你明天做一篇这个经义给我看看。”

陆呦抬头应了个“好。”

“今天就到这吧。”颜彦见墙角的刻漏快指向亥时了,把话收住了。

她也清楚,改造一个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因着天色已晚,颜彦没有惊动值夜的人,刚要自己去提水时陆呦把她按住了,“我去。”

颜彦正因为大姨妈的造访不爱动弹,听见这话果真坐着不动,很快,陆呦从净房的炉子那兑了一盆温水给颜彦端过来,剩下的事情颜彦就没再劳烦他了。

两人洗漱完毕,上炕后,因着怕侧漏,颜彦在自己身下垫了块小绵垫,不知是这小绵垫令陆呦会错了意还是下午的那个拥抱让他鼓足了勇气,因此,他主动拿开了那条引枕,随后试探地看了下颜彦,倒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颜彦暗自好笑,倒也没戳破他,当然更没有回应,而是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陆呦见此只得歇了这心思,老老实实地躺下了。

连着三天,颜彦都找了个“累”的借口拒绝去后花园锻炼身体,陆呦总算意识到颜彦的不对劲,一开始他以为颜彦是生病了,后来一看颜彦吃东西又不像是生病的,因此,他以为颜彦是生他气了。

因而,第四天从上房接了颜彦回到松石居后,他把那篇关于“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经义给颜彦看,这一次,他的观点有了些许的变化,认为善良并不是无止境的宽容,但涉及家庭伦理时和孝道陆呦仍坚持“子不言父过和母过”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一论调。

“我不认同这话,《左传隐公三年》有一句话叫,‘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还有,《礼记礼运》曾云:‘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这两段话你该当何解?”颜彦驳斥了对方的观点,并再给他布置了一个作业。

陆呦听了这话低头沉吟了一会,约摸有五六分钟,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颜彦,“我懂,只是,只是,只是。。。”

后面的话陆呦没有说出来。

“只是你没有想过这些。这跟我前些天说的所谓好恶是因人而异一个道理,好恶是相对的,孝道和君臣之道也是相对的,孝道的前提是父慈兄良,君臣之道的前提是君仁,同理,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也不是绝对的,夫义,妇才听,夫不义,做妻子的就该好好规劝丈夫,而不是一味地盲从,同理,父母有不对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委婉地指出来,这样才能避免父母犯错,还有。。。”

谁知颜彦的话没有说完,只见青禾掀了门帘进来,说朱氏身边的温嬷嬷陪着刘妈妈进院子了。

颜彦一听便猜到了刘妈妈的来意,虽如此,她还是迎了出去,陆呦一听是颜彦的娘家人来了,心下一慌,也跟着出来了。

“奴婢见过小姐和姑爷。”刘妈妈上前向陆呦和颜彦行了个屈膝礼,起身后看了陆呦和颜彦一眼,见这两人均没动地方,只得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姐,夫人打发奴婢来看看小姐,顺便接小姐回去给三太太一家饯行。”

“三婶说了要走?这大冬天冰天雪地的,为什么不留下来过年?”颜彦说道。

她隐约记得陈滢说过,好像要等明年开春了再回去,她这次进京,除了参加颜彦的成亲礼还有一个目的,想托颜芃找找门路把她丈夫调回京城,因为孩子们一天天大了,该说亲了。

可这突然之间对方说要回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妈妈见颜彦留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没了,“回大小姐,主子们的事情奴婢就不清楚了。”

“好吧,我和夫君一起回去。”颜彦说。

对方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颜彦不能不听。

“回小姐,夫人的意思是自己一家小聚,几位公子和老爷均不在家。”多余的话刘妈妈没有说,但言外之意颜彦和陆呦都听明白了。

“也好。”颜彦略一斟酌,做出了决定。

主要是她担心陆呦回去之后会受到冷遇,这对他的性格修复会造成阻碍,因此,她只得命青苗先陪两位妈妈坐着,自己拉着陆呦进屋了。

“夫君,我猜我婶子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情,今天就不带你回去了,你放心,天黑之前我肯定回来,不许胡思乱想,好好把那篇经义做了,等过些日子我陪你去见季老先生。”

“好。”陆呦说完之后又拉着颜彦的手确认一遍,“我等你。”

“知道了。”颜彦说完喊青禾进来给她梳洗装扮,换上一身新衣,临出门前又带着两盒青玉青云新做出来的糕点。

第一百二十七章、开口了(一)

颜彦回到颜府时,陈滢确实和马氏在屋子里说话,听到丫鬟通报,两人都下炕迎了出来。

颜彦向两人行了屈膝礼,问过好,马氏先一步拉着颜彦的手上下打量起来。

“还不错,好像还胖了些,气色也红润。”马氏先夸了一句。

颜彦笑了笑,转向了陈滢,“三婶不是说等明年开春再走吗?”

“你三叔来信说,北边又不安稳了,你三婶担心你三叔呢。”马氏代为回答了。

“啊?又不安稳了?是谁,辽国还是蒙古?”颜彦追问。

“都不是,是女真、蒙古、契丹打起来了,你三叔说咱们也得做好迎战准备,怕契丹人支撑不住,掉头来抢咱们的粮草。”这次换作陈滢回答了。

颜彦一听历史果然还是相似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女真也该打发人来向大周谈条件了,这步棋怎么走实在是太关键了,颜彦不知皇上听了自己那番话会不会有所触动。

“可这事三婶回去也帮不上忙啊。”颜彦问陈滢。

“这孩子,还真爱刨根问底,你想啊,战事要启动了,这个时候你三叔肯定不能调回来了,你三婶见没了指望,只好回去陪着你三叔,好歹一家人在一起。”马氏戳了下颜彦的脑袋。

“罢了,不说这些。彦儿,你在陆家还好吗?陆家长辈们对你如何?”陈滢换了一个话题。

“还好,就是陆家的规矩比较大,每天的晨昏定省有点繁琐,别的也无妨。”颜彦斟酌着说道。

“这事说来也赖我,彦儿从小跟着她祖母,也不用晨昏定省的,后来老太太没了,我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想着左右吃饭时要见面,便没怎么死守这些规矩,再一个,女孩儿也就在娘家时有几天松快日子,我是过来人,就更不忍心苛责孩子们,只是这样一来,孩子们形成习惯了,反倒不适应别人家的规矩了。”马氏检讨道。

“这事和二婶不相干的,二婶也是疼我,我明白的。”颜彦忙道。

“你明白就好,听二婶的,做媳妇确实不比姑娘家,你暂且忍几个月,等过了正月再搬出去,到时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说起来你也算是因祸得福,哪个做媳妇的不得在公婆面前立规矩?谁不是打这一天过来的?”

“这话倒是,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单单只是立规矩,陆家还算是良善。好了,不说这些,我请你二婶把你接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们要回去了,下次见面,不定什么时候,三婶想着跟你说一声,既嫁进了陆家,就好好和姑爷过日子。”陈滢怕马氏的这句“因祸得福”令颜彦反感,忙把话接过去并帮着转圜了一下。

“三婶不说我还忘了,我给三婶准备了点程仪,东西都在外面的箱子里,一会让婆子们抬过去。”颜彦说完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份礼单递给陈滢。

陈滢接过礼单瞧了一眼,随即递给马氏,“这孩子心真细,家里每个人都想到了。”

马氏没有去接礼单,“我们彦儿做事一向周,这些弟弟妹妹们都喜欢她。”

确实是,这点东西马氏还不至于眼红,颜彦给家里的几个孩子一人半成糕点铺子的股份,这礼物就不轻了,更别说这些弟弟妹妹们每年的生日和年节礼,颜彦都没落下过,因此,马氏相信颜彦为了还三房的这份人情,肯定也会给三房的人备一份礼物。

马氏说完,命刘妈妈叫人把东西直接送到三房住的院子,随即又吩咐传膳和传姑娘们。

也就一刻多种,颜彧、颜彤带着三房的颜彩来了,颜彨和颜影两个稍后也赶到了。

有这些人在,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了,大家都围着颜彦,问她在陆家的一些见闻,而颜彦也把自己带来的糕点分给大家了。

饭后,颜彧和颜彤本来想拉着颜彦去说话,颜彦却有心想和陈滢单独说一会话,谁知马氏把颜彦留下了。

待屋子里的人都离开后,马氏亲自给颜彦倒了一杯茶,随后自己端起茶杯,两手握着茶杯,欲言又止的。

“二婶可是有什么难事?”颜彦问了出来。

“昨儿我进宫去看太后了,本来是想说你三婶辞行的事情,谁知太后老人家却和我说了一件事,我,我听了着实为难,回来和你叔叔商议了一晚上,你叔叔是断然拒绝,彦儿,二婶知道你一向聪慧,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马氏一脸为难地看着颜彦。

“二婶还没说什么事呢?”颜彦才不想先开口。

“就是,就是,就是你婆母去找太后了,说是陆世子前些年便因为你耽误了亲事,好容易等到你笄年了却又出了这种事情,陆家把当初姑爷冲撞你一事怪罪到我的头上,说是要把彧儿嫁过去弥补陆家的损失。”马氏吭哧吭哧地说道。

颜彦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婶子,陆家既这么说,那我想问问,我的损失谁来弥补?”

“我也向太后说了这话,陆家的意思是陆世子娶彧儿,也算是弥补我们颜家,毕竟彧儿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还有,她若是进了陆家,凭你们的姐妹情,以后姑爷在府里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的。”

说完,见颜彦脸上动了怒气,马氏又忙道“这番话不是我说的,是你婆母向太后说的,太后听了有些动摇,让我回来和你二叔商议一下。”

“那婶子和二叔商议的结果呢?”

“说实话,抛开你们之前的那些恩怨,陆世子确实一个佳婿人选,可我担心的是外人不明底里,会不会以为当初你们退亲那件事是我和陆家联手做下的,不说别人,太后先就这么怀疑我了,回来你叔叔又好一顿排喧,他是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我,我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马氏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婶子这话不应该问我,二妹妹和陆世子比我还相熟,这件事还是得问她。”颜彦把球踢回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开口了(二)

马氏见颜彦把事情推到颜彧身上,心下自是不愿意,“她一个孩子懂什么,我想着还是先找你问问,彦儿,你一向疼这些弟弟妹妹,你嫁进陆家快一个月了,你和我说,陆家是良配吗?”

“婶子这话问得不对,我夫君只是陆家的庶子,在陆家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可陆世子不一样,他是世子,是要承继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长辈们对他自然又一个样,因此,婶子问我陆家是不是良配,我无法作答,这件事要看站在谁的立场。”颜彦再次把话搪塞回去了。

“也罢,这事是我考虑欠妥,那孩子,你跟我说说,你介意彧儿嫁过去吗?”

“介意又如何,不介意又如何?婶子,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妹妹的想法,毕竟这件事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而我在陆家终究是一个过客。”

“话虽如此,可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们姐妹的情谊,说实在的,我自己也没想好怎么取舍,一方面是彧儿的幸福,一方面是你的委屈和隐忍,还有一方面是外界的看法,因而我也着实为难。孩子,这件事先别跟你二妹妹说起,我还得和你叔叔再合计合计。”马氏说完叹口气。

“颜彦明白。颜彦还是那句话,在颜府,我是一个嫁出去的侄女,在陆家,我夫君是一个位卑言轻的庶子,因而,这件事我们都不发表看法,怎么做,婶子和叔叔还有二妹妹自己拿主意。”颜彦本来想说自己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孤女,可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伤了叔叔的心。

凭心而论,颜芃对原主还是不错的,确实弥补了原主某些缺失的父爱。

而且颜彦听马氏的意思,颜芃也是拒绝这门亲事的,这说明他肯定没有参与到原主的陷害中,就是不知他能不能说服这对母女。

其实,内心里颜彦确实不希望颜彧嫁进来,因为她不想坐实自己的猜测,不想看到原主倾心相待的颜彧真是一朵伪莲花或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横刀夺爱也就罢了,偏偏还想出一条如此恶毒没有人性的计策,生生把原主逼的上吊了。

这么大的仇,颜彦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如今就看马氏和颜彧会怎么选了,漂亮话谁都会说。

“也好。孩子,万一,我是说万一彧儿真的嫁过去,你能不能体谅叔叔婶婶,你也知道,陆家都求到太后那去了,如今北边战事又起,很难说太后和皇上为了安抚陆家不得不下一道懿旨成全陆家,你叔叔也有他的难处。”马氏见颜彦神情冷冷的,不知怎么突然激灵了一下,心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婶子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说过,这事和我没有关联,二妹妹要嫁谁是你们自己的事情,用不上我这个外嫁女来体谅。”颜彦才不想承诺什么。

“彦儿,你一向疼你妹妹,怎么能说没有关联呢?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堵着一口气,可是彦儿,这件事错在我,不在彧儿,若是那天我命人去藏书楼那边好好查看一番就好了,再不济,叮嘱这些婆子们巡查一下也好,你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我们也就没有今天这些为难事。”马氏自责道。

“婶子,事情已经过去,多说无益。婶子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去看看三婶和妹妹们。”颜彦不想再谈下去。

说的越多,她心里越替原主失望。

“也好,不过婶子和你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告诉你三婶,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撇,我怕坏了你二妹妹的闺誉。”马氏叮嘱道,看得出来,她并不希望颜彦去看望陈滢。

“婶子放心,我知道轻重的。”说完,颜彦下炕,走到门口时,她忽然转身说道:“不如二婶和我一同去吧,三婶要走了,我怎么也该去和辞行。”

“二婶就不去凑热闹了,兴许你三婶还想交代你几句私房话呢,我在一旁不合适。”马氏摆了摆手,她对颜彦的为人还是比较信服的。

“私房话倒未必,无非就是嘱咐我几句为人妻为人媳的道理,这些二婶素日也没少教我,我是想着和三婶说说话,问问她,这几年我们和辽国相处如何,战事多不多,胜负又如何,我想了解一下这些,还有一事,明后天我请大家去馆子里吃顿饭,算是我给三婶饯行。”颜彦解释说。

“你问这些做什么?”马氏困惑了。

这事该女孩子操心的吗?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事情颜芃都未必能说上话,颜彦一个成日里在内院打转的女孩子怎么会对这些有兴趣?

“瞎问问,好奇。”颜彦笑了笑,随后出了门。

陈滢母女几个暂时住在慎言居,颜彦进门的时候,陈滢正和管事妈妈在清点颜彦送的程仪,衣料首饰、笔墨纸砚,还有各种珍贵药材以及两大包的燕窝,整整两大箱子。

“彦儿来了,你这孩子也是,太后赏你一点好东西,怎么都倒腾给我,三婶着实过意不去。”陈滢上前拉住颜彦的手,说道。

“三婶放心,我还有呢,三婶大老远跑来送我出阁,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这些弟弟妹妹,不过就是一点心意,好歹是宫里出来的,倒也不算拿不出手。”颜彦一边说一边往炕上走去。

陈滢命人上了茶,随后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婆子都出去了。

“彦儿来看三婶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陈滢见颜彦一个人来找她,猜测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好奇三婶原本说是等明年开春了再走,为何又改主意了,这种天气委实不适合出远门。”颜彦问道。

“这个啊,你二婶说的对,你三叔既然回不来,一家人还是应该在一起的。”

颜彦一听猜到多半是马氏的主意,陈滢毕竟是庶出的,整个侯府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不走也不行。

而马氏这么急切地赶陈滢走,颜彦猜想应该还是和颜彧的亲事有关。

可这么说也不对,马氏有什么理由怕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兄弟媳妇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维护

颜彦想不通颜彧的亲事和陈滢有什么关系,想了想,换了个话题,“三叔真有来信,北边的战事真又紧张了?”

陈滢一听这个眼圈红了,“可不是,原本这次想托你二叔求求皇上看能不能把你三叔调回来,谁知偏又碰上这个时候。”

“那三婶好好和我说说,这些年北边都发生过几次大规模的战事,平时呢,边境上安宁吗?还有,咱们和辽国、西夏、蒙古的关系相对来说,哪个更近些?”

陈滢虽不知颜彦为何对这些感兴趣,倒是也把她所知道告诉了颜彦。

颜艾目前在咸阳一代镇守,那边是和西夏交界,相对来说还算安宁,因为西夏的主要精力用来对付蒙古了,蒙古已经成了草原一霸,势头直逼契丹。

契丹的日子如今也不好过,因为女真崛起了,惦记上了契丹的土地,为此,契丹现在正受蒙古和女真的夹击,所以才会想着和西夏联姻,可联姻归联姻,西夏也难以抗衡蒙古的进攻,自顾不暇呢。

因此,如今整个北部防线乱成了一锅粥,辽国目前最担心的是大周趁此机会插一脚,那他们可不单单是腹背受敌,而是四面形成了一个包圈,离亡国不远了。

问题是辽国一完,女真很快就会挥师南下,用不了多久,女真的铁骑就会踏进中原,再然后,蒙古的大军会横扫一切。

历史会重演吗?

颜彦也不知道。

但她清楚一点,燕云十六州的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易守难攻,是北方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的一道天然屏障,对宋朝的衰败和灭亡有着直接的影响。

还有一件事,颜彦仿佛记得北宋之所以和女真联手灭辽,就因为女真开出了燕云十六州的条件,最后的结果却是导致了自己的灭亡。

因此,颜彦觉得可以反向操作,大周不如直接和契丹联手灭女真,把燕云十六州收回来,有了这道屏障再加上辽国在中间挡着,女真想挥师南下是不可能的。

可这些话要如何才能递到皇上面前呢?

颜彦正凝神细思时,颜彧带着颜彤颜彩几个进来了,战争这个话题显然不合适了,几个人在一起说笑了会,无外乎是京城流行什么女孩子的衣服、首饰、发型,当然了,颜彧几个也追着问了些颜彦在陆家的生活日常,颜彦挑一些能说的说的。

好在没多久,三七过来说,颜芃回来了,知道颜彦来了,要见颜彦。

颜彦带着青禾青雨两个去了上房,颜芃正和马氏在说话,两人显然谈崩了,因为颜芃脸上的怒色很明显。

“彦儿,你来劝劝你叔叔,我不过是把你接来问问你在陆家过得好不好,陆家是否是良配等,你二叔又把我好一顿排喧,说我不该给你添堵,更不该往你伤口上撒盐,可这事能赖我么?太后开口了,我能怎么办?我但凡要能推出去,当初何至于会委屈你嫁给陆呦?”马氏的眼泪落了下来。

“二叔,这件事我和二婶说过了,我不参与发言,而且我和夫君的身份也不适合发言,想怎么做,你们自己拿主意。”颜彦开口了。

“听听,听听,还说孩子不委屈,不委屈的话彦儿能说出这种话来?”颜芃听出了颜彦的言外之意,指着颜彦向妻子嚷道。

“老爷,我也没说彦儿不委屈,才刚我还说委屈她嫁给陆呦呢。还有,你要我说多少遍,这件事是太后提出来的,不是我的主意,我能抗旨?”马氏不乐意了。

这话倒是把颜芃难住了。

虽说太后是他的姨母,可太后考虑问题更多的是站在朝堂的角度,他也知道北边最近紧张了,皇上不可能没有他自己的考量。

而陆家之所以想求娶颜彧,一方面是为了修复和颜家的关系,另一方面则多半是为了陆鸣,不管事实如何,陆鸣退亲绝对是伤了皇家的颜面,因为这门亲事是太后牵线的,因此,陆端担心日后皇家翻小账,毕竟太子对颜彦的维护是有目共睹的。

而对皇上来说,如今北边战事一触即发,他肯定也不希望颜陆两家分崩离析,这绝对会影响到这场战事的走向。

因此,若是颜陆两家再次联姻,不管颜芃愿意不愿意,他都得摒弃前嫌和陆家合好。

而陆端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让朱氏去找太后哭诉一番,若这门亲事以太后的名义发布,多少可以堵住些世人的悠悠之口。

颜彦见叔叔被难住了,也猜到了些缘故,不管怎么说,叔叔没有令她失望,因而,她也不想令叔叔为难。

“二叔,才刚我和三婶谈了些北边的战况,我担心皇上可能会趁此机会想收复燕云十六州,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有燕云十六州作为屏障,蒙古、契丹、女真的铁骑不会轻易踏进京城,可如此一来,二叔只怕要上战场了。”颜彦的心里也很矛盾。

内心里她是真不希望颜芃冒险,这些年他好像从未真正上过战场,但他是镇南侯,承继的不但是镇南侯的爵位和荣耀,还有责任。

“孩子,你说的容易,你也知道他们是铁骑,我们哪里来这么多的战马?即便有,一时之间也难以训练出这么多的骑兵。”颜芃叹了口气。

“找西夏和辽国合作。西夏有我们需要的战马和青盐,而且蒙古人也在打他们的主意,如果找不到外援,西夏或许会很快被蒙古灭了,因为西夏有蒙古急需的青盐。。。”

颜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颜芃打断了,“西夏和辽国联姻,辽国岂能坐视不管?”

“辽国现在被女真和蒙古两面夹击,自顾不暇,因此,与其我们和女真联手灭辽,还不如我们帮着辽国赶走女真人,趁机收回燕云十六州,同时留着辽国防着女真南下。具体怎么做我就不知道,还请二叔好好斟酌斟酌。”颜彦能帮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希望这番话能递到皇上面前,也不枉她冒险开口了。

第一百三十章、折服

颜彦的话令颜芃大吃一惊。

因为皇上刚和他探讨过这个问题,李琮确实有和女真联手灭辽的想法,女真开出的条件就是把燕云十六州还给大周,只是这件事没有最后敲定下来,因此,这番话并没有外传,且李琮为此特地叮嘱他几句。

可彦儿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居然能预知到这些,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只是彦儿的想法和皇上背道相驰,他到底该怎么做?

“这番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你的依据又是什么?”颜芃当然不能仅凭一个闺阁女子的几句话就敢去挑战皇上的权威。

“刚和三婶聊了一个下午,问了些这几年北边的形势,随后根据自己平时所看的书籍以及叔叔平日里的教诲,自己琢磨出来的。”颜彦撒了个谎。

没办法,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后世得到的结论吧?

“孩子,你若是个男孩就好了,你比叔叔强多了,侯府交到你手里定然会比现在强大百倍,叔叔惭愧啊。”颜芃十分复杂地摸了摸颜彦的头。

一方面他是骄傲,为他们颜府能养出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儿而骄傲,可另一方面,他又很自惭,自己的悟性实在是太差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闺阁小姐。

“叔叔万不可这么想,彦儿不过多看了几本书,多了点纸上谈兵的依据,真正运筹帷幄还得靠皇上和你们这些武将。”颜彦忙道。

颜芃听了摇摇头,对颜彦的自谦不置可否。

一旁的马氏见自己丈夫被颜彦折服,居然说出要把这侯府交代颜彦手里的话来,可见他对颜彦的看重了,如此一来,陆家这门亲事只怕会更难了。

想了想,马氏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老爷,彦儿难得来一趟,你就别一直拉着她说这些国家大事了,彧儿几个还等着和她说会私房话呢。”

“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什么时候说不得?”颜芃瞪了马氏一眼。

马氏也很委屈,“老爷,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冬天天黑比较早,彦儿一会还得回陆家呢,奴家的意思是传膳吧。”

这话颜芃倒是没有反驳。

晚饭后,送走颜彦,颜芃把自己的几位幕僚喊进了外书房,他想听听几位幕僚的想法。

再说颜彦回到陆府,她先去老太太的院子,没想到陆家的上房今天也这么热闹,陆端和陆鸣都在,还有朱氏和二房的陆竚等人。

颜彦进屋时,陆鸣正和大家说着这次去找季先生探讨学问的经过。

见到颜彦进门,他突然一下被卡住了,倒不是别的,而是忽然想起了颜彦成亲那天晚上念的几句诗,其中有三四句他没有听过,所以特地写出来请老先生评价,没想到老先生给的评价很高。

只是他不清楚的是,这些诗颜彦自己作出来的还有抄袭了别人的。

还有,这两天他没在家,听说太子又打发六殿下来看她,还送了不少东西,而长安街上原本属于陆家的那两个商铺都关门了,说是要重新装修整顿。

说到这,陆鸣就有些不明白了,一个闺阁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恪守妇道,偏偏去钻营那些黄白之物,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偏偏这种人还有人喜欢,有人捧着。

这时的陆鸣,又有几分庆幸颜彦没有嫁给他了。

朱氏见颜彦一进门自己儿子就失态了,心下自然不喜,于是,她咳嗽了一声。

“儿媳妇今天回娘家了,家里一切还好吧?”

“都好,有劳母亲惦记。说到这,我有一事向祖母和母亲禀明,我三婶定了三日后回北地,我想后日带着夫君在自家馆子里为她一家饯行,还有我二叔一家也去。”

“大冬天冰天雪地的,你三婶这时候急着回去?”陆老太太问道。

“说是年底了,她要赶回去和我三叔团聚。”颜彦撒了个小谎,主要是她怕吓到老太太。

“哦,那就去吧,应该的,人家大老远跑来送你出阁,也是不易。”说完,陆老太太对朱氏说:“从库房挑几样东西给亲家婶子当程仪吧。”

“不必如此麻烦,孙媳已经给三婶凑了两箱程仪。”颜彦拒绝了,她不想领这份情。

“傻孩子,你送是你送的,我们陆家送是陆家送的。”朱氏代为回答了。

“既如此,我替我三婶多谢祖母和母亲了。”颜彦说完顿了一下,“祖母,母亲,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我怕夫君等久了会不耐烦。”

老太太一听满口含笑,“去吧,去吧,那孩子现在黏你黏得厉害,可见你平日里没少对他用心。”

“哦,大郎媳妇,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陆端一听这话来兴致了。

主要是平时他公务繁忙,即便有空在家,过问的也是家中大事,哪有闲情去过问一个庶子的日常,且还是个不能示人的哑巴庶子。

可如今不一样了,这个庶子娶了个侯府嫡女,且这个嫡女还是太后、皇上和太子的心头好,陆家就不能再向之前那样忽略这个庶子了。

“早上我来祖母这请安后,会和夫君一起去后花园走几圈,再练小半个时辰的拳脚,上午的时间多半用来看书和练习说话,午间会歇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看书和练习说话,有时也会写字作画。”颜彦把两人的日常简单交代了下。

“可有进展?”陆端脸上一喜,忙问道。

“他会用一两个字来回答我的问题,有时也能说三个字,四个字的典故也成。”

“这么说,他有希望成为一个正常人?”陆端再次问道。

“这个儿媳不敢保证,儿媳和夫君说过,凡事尽力而为,不管成与不成,努力了就不会后悔。”颜彦微微一笑。

“今日我总算明白皇上为何会对你赞不绝口,儿媳果然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陆端看向颜彦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随后又瞪了眼陆鸣,心下再次为陆鸣的错过倍觉遗憾。

“父亲谬赞了,儿媳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说完,颜彦转着圈子向众人行了个礼,转身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不是良配

颜彦出去后,屋子里关于她的话题并没有结束,有说她聪明的,有说她善良的,也有说她能干的。

“能干?”陆端对这个词有了疑虑。

因为颜彦进家刚一个月,又不当家又不管家的,这能干是从何得出的结论。

“最近这孩子一直在研究什么糕点,前几天六殿下奉太子殿下来看望她,除了送一堆吃的用的,还送了她一间铺子,说是让她早些把糕点铺子开起来,六殿下不是一般的爱吃。”老太太说道。

陆端听了这话瞪了一眼朱氏,“六殿下进府这么大的事情为何瞒着我?”

“老爷这几日公务繁忙,妾身也忙着为二郎挑选亲事,哪能时时刻刻记着这些事情?”朱氏也很冤啊。

她确实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不是她自己忘了就是丈夫没在身边。

“大哥,大嫂这些日子确实忙得团团转,快冬至了,家中琐事也多。”黄氏起身为朱氏说了句公道话。

“母亲,大哥大嫂,我们也该回去歇息了。”陆竚起身告辞,这种时候他们委实不适合留下来。

二房走后,陆吉陆合也忙跟着起身离开,很快,老太太的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陆鸣自然知道父亲为何生气,见屋子里没有外人了,起身说道:“父亲不必迁怒于母亲,更无需替儿子可惜,颜姑娘固然聪明,有她为人称道之处,可她对儿子来说未必是良配,儿子是断然不会喜欢一个满身铜臭的女子的。”

“满身铜臭?这话又从何说起?”陆老太太和陆端同时问道。

陆鸣便把他发现那两个铺子关门一事说了,“一个嫁进来不足一月的新妇如此迫不及待地把婆家的聘礼收归己用,美其名曰是奉太后的旨意开什么糕点铺子,可她连饭庄一并改建了,并把之前的旧人全部撵走,说白了不就是不信任我们陆家,不就是想自己掌控这两间铺子,不就是想追求那些黄白之物?”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陆端又一次被蒙在鼓里了,再次看向了朱氏。

“应该就是五天前,铺子里的管事来找我,我才知道她把铺子关门了。”朱氏的语气里也有着不忿。

陆端听出了妻子和儿子语气里的不忿和不以为然,斟酌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说,大郎不懂俗务,这些事情也只能她自己出面了,说起来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一个刚十五岁的闺阁女子有这种魄力,绝对是一件大幸事。二郎你也别小瞧这些俗务,偌大的一个国公府,靠风花雪月吟诗作赋是填不饱肚子的,你现在还年轻,体会不到这些。”

“好了,老爷,大郎媳妇千好万好她如今也跟二郎无缘了,咱们该做的是抓紧从这些世家里挑一个比大郎媳妇更爱好的世家女,这样才能撑起整个国公府。”朱氏说道。

她冷眼看了这一个月,也不是没看出颜彦的好,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舒服,只是这种事情也无处后悔去。

既然回不了头了,那就只能往前看,她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比颜彦强的来。

“还挑什么?你们不是看好了颜家二姑娘吗?这事进展到哪一步了?”老太太问。

“回母亲,据说昨日太后召定南侯夫人进宫了,今日颜家又打发人把大郎媳妇接回去,想必也是和此事有关,只是方才人多,儿媳没法向大郎媳妇打听一二。”朱氏回道。

老太太听了低头沉吟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抬头问陆端:“最近北边有什么动静没?”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母亲,确实出了状况。”陆端说完把北边的形势简单介绍了一下,“朝堂上倒是有人提出了我们可以趁机插一脚,把燕云十六州收回来,可具体如何,皇上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父亲,我们可以联合女真人一并把契丹灭了,这样燕云十六州不就回到我们大周了吗?”陆鸣插了句嘴,脸上隐隐有兴奋之意。

因为大周若是和辽国开战,他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肯定是要上战场的,换句话说,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他就不信,他若是有了战功,皇上还能小瞧他,还能偏向那个哑巴。

“糊涂,你以为战场是儿戏?若像你说的这般轻松,皇上还至于掂掇来掂掇去没个主意?”陆端喝住了自己儿子。

他可不希望发生战事,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因为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老爷,儿子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国公府着想,素日你没少教他,他承继的不仅是国公府的荣耀,还有责任。”朱氏帮着说了句话。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陆端的脸上和缓了些,“我没有不让他讨论政事,我只是想告诫他,战争不是纸上谈兵,更不是自己想当然,因为一个不慎,赔进去的不仅是千千万万士兵的性命,还极有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陆鸣听了这话忙站好了,“父亲放心,儿子不是心里没有成算的人。”

“是啊,老爷,咱们儿子再不济,不比大郎媳妇强?大郎媳妇都能在皇上面前妄议朝政,为此皇上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褒奖了她。我们二郎从小文武兼修,见识不比一个闺阁女子强多了?”朱氏对丈夫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当然了,她针对的是丈夫的态度,而不是丈夫的告诫。

“不一样,大郎媳妇提出的观点是留着辽国可以作为一道屏障抵抗女真和蒙古。因为辽国和大周这些年并没有大规模的战事。”陆端说道。

尽管这话出自一个十五岁的闺阁女子之口,但陆端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

可目前又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陆端自是不想错失,只是这仗该怎么打,他委实还没有盘算好,他还得等皇上的旨意。

“父亲,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那懂这些?留着辽国燕云十六州能回来?留着辽国等着辽国腾出手来再反咬我们一口?”陆鸣对颜彦的观点很是嗤之以鼻。

第一百三十二章、开弓没有回头箭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二章、开弓没有回头箭陆老太太一看这对父子因为颜彦起了争执,忙开口打岔道:“好了,你们别争这些了,还是先说说二郎的亲事吧,成家立业,得先成家再立业。”

老太太一听孙子要上战场,更想早点让孙子成亲。

“母亲可有什么好主意?”陆端问。

“我的意思是你不妨去求求皇上,皇上正当用人之际,我们二郎不早点成亲生子以后怎么上战场?”老太太真出了个主意。

朱氏一听满口含笑,“还是母亲有法子。”

“儿子试试吧。”陆端倒没有太大把握。

上次颜彦的亲事他就惹恼了皇上,让皇上吃了一个闷亏,这次再去求娶颜彧,皇上还不得以为当初是陆鸣相中了颜彧所以才出此计策退亲,皇上能给他好脸色?

还有颜芃,至今看到他仍是不假辞色,他能甘心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进来?

想到这,陆端抬头,“非颜家不可吗?”

“老爷莫非有更合适的人选?”朱氏问。

陆端摇摇头,捋着自己的胡须沉思起来。

“父亲,儿子曾经在颜府做过几次私塾先生,颜家二姑娘也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女子,父亲若是不信的话,问问母亲便知,颜家二姑娘曾经夺过两次花魁,大郎媳妇一次也没有拿过。”陆鸣见父亲动摇,忙道。

“可不是这话,太后也曾不止一次夸过颜家二小姐聪明。”朱氏附和道。

陆端抬头看了看这对母子,冷笑道:“你懂什么,大郎媳妇那是藏拙,她要没点真本事能得到皇上和太子的维护?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少看点那些没用的诗词歌赋,你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不是什么文人骚客。”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陆鸣起身恭恭敬敬地回道,不敢再分辩下去。

“我且问你,颜家二姑娘除了吟诗作赋还会什么?”陆端想趁机了解颜彧一二。

“回父亲,儿子也是之前在颜府做先生时读过她两首诗,别的也不了解,只是听母亲说她拿过两次花魁,很得太后喜欢。”陆鸣斟酌着说道。

“老爷这话问的,大郎媳妇和颜家二姑娘都是定南侯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难不成她会对自己女儿藏私?”朱氏瞋了丈夫一眼,说道。

“这可未必,大郎二郎还都是我的儿子呢,你看他们两个有可比性吗?”陆端举了个例子。

“那能比?二郎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朱氏驳道。

“好了,怎么又争执起来了?依我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件事已然求到太后那了,二郎的亲事也只能定颜家二姑娘了,难不成你们还嫌先前的事情闹得不够大?。”老太太又发话了。

“还是母亲说的对,不过也请老爷放心,颜家二姑娘我也接触过几次,人品长相自是没的说,难得的是性子也活泛,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朱氏再替颜彧说了几句好话。

“也罢,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了。”陆端摇摇头。

陆家要的不是好相处的儿媳妇,要的是能撑起整个国公府的儿媳妇,可这话他没法说出来了,诚如老太太所言,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颜彦对上房的这场关于她的争执自是一无所知,从上房出来后,天色已黑,她拢了拢脖子里的毛领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松石居。

刚上正房的台阶,只见陆呦先一步掀了门帘,把头凑到了颜彦跟前。

“没事的,夫君,我从颜家吃了晚饭回来,又去祖母那请安了,耽搁了一会,等久了吧?”颜彦一边说一边推着陆呦往里走。

大冷天的,她可不想在外头站着。

进屋后,青苗很快给颜彦端了一杯热茶来,青雨打来了热水,颜彦洗漱后,和陆呦坐到了炕上,把陆鸣要求娶颜彧一事告诉了陆呦。

“你,不高兴?”陆呦看着颜彦的脸问道。

“不高兴,我总觉得我是被你们兄弟算计了。”颜彦故意说道。

她就是想看看陆呦的反应。

“没。”陆呦吓了一跳,摇摇头,不过说完之后他也忍不住怀疑起陆鸣和朱氏来,早不带晚不带,偏偏就那天带他出门,偏偏就那天出了事,偏偏颜家的藏书楼小门就正好开着。

一念至此,陆呦重新抬起了头,“我没有。”

颜彦倒是也懂他的意思,他没有,那对母子就不好说了,还有那对母女,只是她该怎么做呢?

看来,哪天得把奶娘母子二人找来,她得查查陆家究竟有些什么样的产业。

“我相信你没有,但你和我说实话,你愿意脱离陆家和我搬出去住吗?”颜彦问。

陆呦点点头,“愿意。”

“那好,你去看书,我也有事情要忙。”颜彦顿了一下,又道:“我三婶三天后回北地,我定了后日给她饯行,你和我一起去。”

“好。”陆呦欢喜起来。

随后,颜彦趴在桌子上写菜谱,她在回忆上一世吃过的那些经典菜肴,不过这厨师就有点费劲了,也不知石长生有没有物色到合适的。

除了饭庄,颜彦还想做火锅生意,据她回忆,目前京城好像并没有类似的火锅店,因而她想推出来。

一开始她是想把陆家的绸缎庄改成火锅店,因为她把糕点铺子移到李穑送的那家店面,绸缎庄就空出来了,可转而一想,这火锅毕竟是新式产品,万一大家一时难以接受呢?

因而,思虑再三,她想在原来饭庄的基础上增加几个火锅试试水,若是生意好了再琢磨开一家专门的火锅店。

好在原来的那家饭庄地方还不小,楼上楼下的,倒是也折腾得开。

如此一来,那家绸缎庄闲置下来了,颜彦想继续做下去,毕竟陆家先前打下了基础,肯定有一批固定的客源,这件事她可以一并交给青碧负责,至于进货的渠道,颜彦给颜苾修书一封了,她丈夫是金陵通判,多少能帮上点忙。

不管怎么说,能挣钱会挣钱也是一种本事,如果在自己挣钱的同时顺便打击一下陆家的生意,那便是一举两得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小人行径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三章、小人行径两天后的一早,颜彦先去萱瑞堂给陆老太太请过安,顺便再告个假,回来后和陆呦又去了一趟后花园,从后花园回来,颜彦亲自给陆呦换上一身新衣服,里面是一件银灰色团纹蜀锦交领窄袖蚕丝棉袄,有点类似于颜彦从清宫戏里看的箭袖,外罩一件翠绿色的玉堂富贵团花的妆花缎裘皮鹤氅,同款腰带。

这两件衣服是颜彦和奶娘、青禾三个花了半个月新做出来的,因为颜彦发现陆呦没有几件真正可以穿出去见客的衣服,便给他做了一件紫貂毛的鹤氅。

可鹤氅宽宽大大的,袖子也进风,因而颜彦又给他做了一件厚实些的蚕丝绵袄。

“姑爷穿这身衣服太好看了,就是这得挂一个玉佩,大一点的。”青禾说完看了颜彦一眼,见颜彦没反对,忙去柜子里翻找了。

“青禾姐姐,顺便再找一个绿发冠来。”青苗也在一旁起哄。

“这东西小姐哪有,得问姑爷自己。”青禾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必了,就用红色的。”颜彦记得新婚第二天陆呦是用一个红色发冠把头发拢住的。

虽说绿发冠和绿帽子不是一回事,可颜彦也忌讳。

“好嘞。”青苗如今接管了陆呦的日常,一听这话也忙打开了一个柜子。

这时,青禾一手拿着块婴儿般手掌大小的羊脂玉佩一手拿着个红色攒花式的长穗宫绦过来了,颜彦接了过来,亲自替陆呦穿好挂在了腰间,随后,也替他换上了一顶红色发冠。

收拾好陆呦,颜彦自己也换了件银鼠毛的金宝地云锦披风,里面是一件齐胸的大红窄袖蚕丝袄,下身是如意八宝图案的云锦蚕丝裙。

“好看吗?”颜彦换上后半歪着脑袋问陆呦。

“好看。”陆呦重重地点点头,眼睛里似有水波在荡漾。

“这是贡品,是太后赏的,还有你身上的也是。”颜彦俏皮地笑了,她当然是故意穿给颜彧等人看的。

虽说同是太后的姨外孙女,但颜彦在太后心里的位置显然比颜彧几个重多了,一直以来,太后心疼她无父无母,吃的穿的没少赏她。可惜,有一半被原主送到了马氏手里,被颜彧几个分了。

这次成亲,不仅是太后,就连皇后和太子妃也送了不少华丽的锦缎给她,颜彦全部留下来了。

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关键时候拿出来撑门面绝对好使。

就好比她身上的这件金宝地锦,整个花纹图案全部用金丝织满地,再在金地上织出五彩缤纷和金彩辉映的花纹,不说这做工的繁琐和精致,单就这满身的金丝也能想到这匹料子绝对便宜不了。

而这如意八宝图案的云锦也不常见,同样也是用金丝和银丝绣的图案,自然也是贡品。

当然了,陆呦身上的这两款也不差,穿在他身上,确实为他增色了不少。

“还缺什么?”颜彦对着靶镜照了起来。

“帽子。”一旁的青禾抢答了。

话刚说完,青苗立刻寻了一顶昭君帽出来,也是金宝地锦银鼠毛的。

“这下齐全了。”颜彦高兴地对着靶镜把帽子戴上了。

“好看。”陆呦站在她身后,对着镜子说道。

“走啰。”颜彦把手伸给了陆呦,陆呦很快握住了,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地出了门。

谁知两人正往二门处拐去时,迎面碰上了陆鸣。

陆鸣一开始并没有留意到两人的衣着打扮,他是被两人手牵手的动作惊到了,继而被颜彦和陆呦两个脸上的笑容刺痛了,最后才是两人身上的衣服。

“大哥,大嫂,你们要出去?”短暂的惊诧后,陆鸣打了个招呼。

没办法,尽管他贵为世子,但改变不了陆呦是他大哥的事实。

“饯行。”颜彦没有回答,陆呦代答了。

陆鸣搜索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前天晚上颜彦说过此事,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陆呦居然会抢答了。

看来,这一个月的新婚生活颜彦没少训练他开口,再一看两人手牵手的架势,显见得颜彦完全接受陆呦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说颜彦以前对他的崇拜和倾慕都是假的?这女人是不是太善变了?

颜彦见对方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自是不喜,“二弟要没什么事情的话麻烦给我们让一下道。”

“大嫂,我有一个疑问,还请大嫂解惑。”陆鸣并没有让道的意思。

“二弟,你我之间已形同陌路,自己的惑自己解,自己选的路自己走,没什么好解释的,大嫂祝你心想事成,前程似锦。”颜彦说完勾了勾嘴角。

被说中心事的陆鸣有几分心虚了,色厉内荏地喝道:“只怕心想事成的不是我而是大嫂吧?”

这话成功地把颜彦激怒了,“很好,很好,受教了,不冲别的,就冲你方才这话,我颜彦真该去向菩萨好好磕几个头上一炷香,感谢菩萨在关键时候给我指引了一条正确的路,让我脱离了苦海,以免被某些小人的行径。。。”

后面的话颜彦没说完,只见朱氏身边的丫鬟夏至跑了来,说是宫里来人了,要接颜彦进宫。

颜彦一听进宫确实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想到了那天和叔叔的那番关于战事的言论多半传到了皇上那。

“夫君,我去去就来,你先带着青釉去饭庄,告诉大家一声我先进宫了,你们若是饿了就先吃。”

颜彦今天准备的是火锅,主要是火锅的厨师好培训,找两个刀工好的切肉,调料颜彦昨日已经交给青玉青云去打理,可惜时间太短,铜锅还没有做出来,只能先用平时的双耳锅试试了,好在这个时代还有一种烧木炭的小泥炉,倒也能勉强搬上桌。

“等你。”陆呦回了颜彦两个字,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陪颜彦进宫,虽然没开口,但看向颜彦的眼神传达了这个信息。

颜彦虽然读懂了陆呦的期盼,可皇宫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皇上没有宣召,他即便跟过去了也只能在宫门外候着。

于是,简单地安抚了陆呦几句,颜彦把他交给了青釉,自己带着青禾进宫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畅所欲言(一)

皇上是在南书房见的颜彦。

颜彦进去时,皇上正坐在炕上批阅折子,炕桌上堆了两摞厚厚的折子,身后的炕头还有一堆,炕尾那则堆了不少书籍,不过最吸引颜彦的是靠着炕头的墙上挂了一幅长约两米宽约一米半的地图。

颜彦看出这是大周的版图,因而跪下问安之前先瞄了一眼,谁知目光收回时正好和皇上打量她的眼神对上了。

颜彦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忙低头跪了下去,“民妇颜彦叩见皇上。”

“起来吧,抬起头让朕看看,这一个月没受气吧?那小子呢,有没有欺负你?”李琮说完仔细打量了下颜彦的气色,“还不错,来,跟朕说说,这一个月都做什么了?”

颜彦把每天的日常活动简单总结一遍,无非就是请安,锻炼身体,侍餐,敦促陆呦看书和写经义,做针线活。

“你的意思是除了训练那小子开口说话,还逼他念书做功课,这是为何?”

“回皇上,经过这一个月的接触,民妇发现夫君念书的悟性很高,记忆力也惊人,可惜就是不能开口说话,因而民妇才会想着一边敦促他做功课一边训练他开口说话,待他与外人交流无碍后再考虑送他去书院或是单为他聘一位先生,我想让他一年后去参加科考。”

“科考?一年后?”李琮委实没有想到颜彦居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当然,惊绝对大于喜。

主要是陆呦的唯唯诺诺和怕怕吓吓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一看就是长年不接触外人不和外人打交道,更别说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人即便念了几年书,可离科考只怕也差的太远吧?

可这丫头的脸上分明透着自信,语气也很笃定,换句话说,那小子准是有什么不为外人知的长处被这丫头发现了,所以这丫头才说要送他去科考。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李琮问道,不知不觉地把“朕”换成了“我”。

“回皇上,倒真有一件小事,我们打算明年过了正月就搬出去住些时日,还请皇上首肯。”颜彦没敢说分家,陆老太太尚在,陆端尚在,是不可能真正分家的。

好在颜彦也不指着陆家的家产,她只想脱离陆家的掌控,能轻松自在地生活。

“就这事?”李琮似乎不信。

“就这事。”颜彦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那这样吧,等过了年,让他去太学念一年书试试。有小四小六几个在,没有人敢欺负他的。”李琮沉吟了一下,说道。

“多谢皇上垂怜,不过民妇不想给皇上添麻烦,夫君一无功名二无爵位三不是皇族人,他去太学不合适。民妇已经想好了,这些日子让他把《论语》和《大学》注释出来,并写几篇经义,等开春了带他去松麓书院拜访季为明老先生,看看可教不可教。”颜彦拒绝了。

这个时代的太学和明清的太学不一样,绝大部分是皇家贵胄,也有少量陪读的,可那也是从这些世家里挑出来的佼佼者,比如原主的父亲,比如陆鸣。

因此,不用想也知道陆呦若是去了肯定还得遭受别人的白眼和流言蜚语,颜彦怕他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可怜的自信又被摧毁了。

至此,李琮才相信颜彦不是在和耍心眼他兜圈子,是真的没想求他。

“你很好,比我认知的还要好,倒是便宜了那傻小子。”李琮这时着实有些后悔没有把颜彦留在太子身边。

“皇上叔叔把民妇找来不是为了夸民妇吧?”颜彦想早点进入正题,那边还等着她开饭呢。

“昨儿你叔叔来找我了,正式和我说了一番关于北边战事的言论,还是你上次提出的联合辽国灭女真的观点。这一次,他又提出了几个新依据,故而,今日朝会上,我把这件事拿出来讨论,朝堂上基本分成三派,一派提出谁也不帮,隔山观虎斗,待辽国元气大伤后,咱们再出兵;一派是赞成出兵,联合女真灭辽,然后再要回咱们的燕云十六州;还有一派是你叔叔这样的,联合契丹灭女真,不过这一派支持的人非常少,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李琮也没兜圈子,直接问道。

他倒不是听进了颜彦的提议,而是好奇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为何会对战事感兴趣,为何会一而再地托颜芃把话递到他面前?

“回皇上,民妇的三婶长年陪着民妇的三叔在边关,耳闻目染的,多少也明白些辽国的现状,民妇是和她聊过之后,再结合自己看过的一些书籍推断出这个结论。皇上既问到这,民妇就斗胆说几句,还请皇上恕民妇放肆。”

“说吧,我把你喊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不许藏私,你尽管说。”这点心胸李琮还是有的。

“首先,契丹建国有上百年了,虽和我们断断续续打了不少年,但他们并无吞并我们的野心,而且由于燕云十六州的居民绝大部分是汉人,这一百多年来契丹人被汉人同化了不少;其次,我从书上看,辽国推行的政策大部分也是参照我们汉人的体制,甚至于他们也推出了自己的科考制度;第三,我听三婶说,这十多年来,边境上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正经的战事,无非就是小打小闹地抢点粮食和妇孺。因此,民妇认为,辽人应该是愿意也是希望维持这种现状的,更别说,他们现在遭遇到蒙古和女真的双面夹击,自顾尚且不暇,绝对是没有实力来招惹我们大周的。可蒙古和女真就不一样了,这几年他们不断地吞并蚕食别人的部落和地盘,俨然成为了草原上的新霸主,极具侵略性,只怕到时他们的胃口不仅仅是吞下辽国和西夏,而是我们中原大片肥沃的土地。”

说到这,颜彦顿了一下,指了指墙上的舆图,“皇上请看,燕云十六州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北部边境的天然屏障,我朝自立国以来一直想要收复这块地方,可每次都铩羽而归,皇上认为是什么缘故?”

李琮一下被问住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畅所欲言(二)

李琮自是不愿意承认大周士兵的战斗力比不上辽国,也不愿意承认大周没有好的将领,可事实就是,大周确实打不过辽国。

但辽国也别想轻易地拿下大周,因此,李琮斟酌了一下,“是因为两国实力相当,各有胜负。”

颜彦摇头,“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战马,我们的士兵是靠两条腿走路打,而北方的这些游牧民族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两条腿的人对上四条腿的马,自然是没有胜算。因此,若是辽国被灭,女真反悔的话,我们和女真对抗,皇上觉得前景又是如何呢?”

李琮没有吱声,因为他清楚一点,大周连辽国都打不过,辽国要输给了女真,大周更无法和女真抗衡了。

“同样是没有胜算。纵观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中原地区因为缺乏足够的战马一直受北方这些游牧民族的侵扰,很少有安生的时候。为此,燕云十六州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天然屏障这么简单,它还有两个天然的适合养马的场所,因为马匹不能散养,需要长山大谷,需要美草甘泉,需要大片空旷的土地,可适合养马的地方一个被西夏拿去了,另一个在契丹人手里,因此,民妇斗胆推测,女真想联合我们灭辽开出的条件无非就是归还燕云十六州,因为他们清楚我们有多迫切想收回这燕云十六州,皇上觉得这么重要的地盘,女真会拱手相让吗?”

“辽国也不会轻易撒手的。”李琮驳道。

“确实是,可如今他遭遇蒙古和女真的两面夹击,在亡国和归还燕云十六州请大周出兵,如果是皇上,皇上会怎么选?”

李琮仍旧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很不喜欢这种假设。

“皇上,不管是女真还是蒙古,他们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也称游牧民族,和我们中原的农耕文化迥然不同,我们遵循的是孔孟的中庸之道,讲究仁义礼智信,他们信奉的是弱肉强食,因此,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部落之争就没有停止过。”

说到这,颜彦把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阐述。

她阐述的观点是她从自己上一世所学和这一世的书籍堆里东拼西凑出来的,其中还举了五胡乱华的例子。

“事实证明,这些游牧民族比我们想象的要凶残得多,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因此,当年的汉人才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往南边的蛮夷之地。为此,民妇假设我们和女真或蒙古联手灭了辽国但女真翻脸不认人,这意味着我们不但收不回燕云十六州也失去辽国这座屏障,而从冀州到京城这一大片都是平原地带,虽有一条黄河,可冬天一结冰,马匹照样可以随意驰骋,皇上认为女真或蒙古会放弃这么好的南下机会?所以民妇斗胆认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我们根本不了解的女真和蒙古身上,还不如相信和我们和平共处了数十年的契丹人。”

“可若是契丹也反悔呢?或者说契丹和女真蒙古联手对付我们大周呢?”李琮反问道。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若是契丹反悔,我们损失不大,这座屏障还在,女真和蒙古就不可能踏进中原,我们仍维持这种现状。至于皇上说的后者,暂时应该不太可能,不过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为防意外,皇上可以派一个使者和辽国沟通一下,表明我们的立场,我相信辽国皇帝若是一个明君的话,应该选择和我们合作,因为大周若是被灭了,辽国很快就会步我们的后尘,这个结果他们应该可以预料到。”

“这番话,真的是你自己的结论?”李琮承认颜彦说的有些道理,只是他不相信这番话是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

要知道,朝堂上这些文武百官争执了半天,可谁也没有颜彦这番话有说服力,甚至于他某一个时间段他竟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太不可思议了。

颜彦看出皇上眼睛里的探究和怀疑,忙跪了下去,“回皇上,也不能说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结论。我和叔叔说过,我看过的书比较多,因此比别人多了些纸上谈兵的依据。这一次是因为我三婶要匆忙赶回去,我不放心她,所以追着问缘由,知道是因为战事后,我和叔叔闲聊了几句。回皇上,民妇所言可能有些幼稚或不成熟,但民妇也是本着一颗为皇上为叔叔分忧的念头说了出来,有什么逾矩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孩子,你起来吧,说真的,你的想法比朝堂上那些老顽固强多了,可惜,你若是个男孩就好了,或者。。。。”后面的话李琮没有说出去。

是的,他后悔了。

如果当初他封颜彦为郡主,送去辽国和亲,那么今日可能就没有这些烦恼了,他相信,凭颜彦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可以说服辽国和大周合作的。

可惜,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孩子委实太难得了,一个女孩子,居然也有这么强烈的忧患意识,更难得的是她居然看得这么远,对这几个民族的分析也很中肯,留在身边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用处也未可知。

“回皇上叔叔,男孩女孩都一样,多读点书,多接触各种不同类型的人,视野就会更开阔,思想也会更活跃,思考问题时就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颜彦躬身回道。

“这就是你要把那傻小子送去读书的理由?”李琮想到了陆呦。

“回皇上,是的。民妇觉得不能埋没了他的才华,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们努力了,将来就不会后悔。”

“那你的才华呢?”李琮脱口问道。

“相夫教子。”颜彦回道。

“你跟说我实话,这门亲事你觉得委屈吗?后悔吗?”李琮忽然好奇了。

“委屈不委屈都过去了,我既嫁他为妻,自然夫妻一体甘苦与共。”颜彦把成亲第二天对陆老太太的话搬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刮目

李琮一听便知道颜彦还是对她被陆鸣退亲一事耿怀于心,话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了今天叫颜彦进宫的另一个目的。

“还有一事,我听说镇国公夫人向太后哭诉了一番,想求娶颜彧,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不单是朱氏向太后开口,陆端也向他开口了,说是在这些世家里扒拉了一遍,年龄合适的唯有颜彧,且颜彧又是定南侯的嫡长女,想必也是从小被精心教导着长大的,应该能撑得起镇国公府。

此外,陆端还提到一点,他这么做也是为颜彦和陆呦考虑,毕竟陆呦是庶子,又无半分生存能力,而陆家将来是要交到陆鸣手上的,若陆鸣娶了颜彧,颜彧看在颜彦的份上也会对他们多加看顾的。

“回皇上,这个问题太后问过我,昨日二婶也问过我,我还是那句话,我介意不介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辈们的权衡和二妹妹自己的想法,但有一点我拒绝接受也拒绝承认,我不认为二妹妹嫁给陆鸣是为我好,个人选的路个人自己走,我有能力靠自己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不信,皇上等着瞧。”最后一句话,颜彦带了点俏皮。

“我信。”李琮点点头,不是敷衍,是真的相信。

颜彦笑了。

李琮看着颜彦的笑颜有了一刹那的恍惚,不过他很快收敛住了,只是他仍是没舍得放颜彦离开,倒不是他对他有了身不该有的旖旎心思,而是他觉得两人的对话能让他受益,因为无论是颜彦的学识还是她思考问题的方式都有值得他借鉴的地方。

“对了,你方才说多读点书思考问题时可以触类旁通,你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判断辽国没有侵略性而蒙古和女真就未必呢?”

颜彦思考了一下,回道:“这个简单,辽国立国上百年了,朝政趋于成熟,百姓们习惯了安逸的日子,这就好比一个进入到成熟期的中年人,愿意维持现状,愿意墨守陈规;可女真和蒙古就不一样了,他们就像是刚刚长大的青年或少年,这个时期的人有一股冲劲和狠劲,想做一番大事业,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和能力,因此,目前对蒙古和女真来说,开疆拓土是第一要务。”

这番话再次令李琮刮目了。

还别说,仔细一分析,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他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刚上位之初也是踌躇满志的,也想凭自己的实力收回燕云十六州。

可现在呢?

他也只想维持现状,只是外部条件不允许。

颜彦说完,见李琮有片刻的走神,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探究,颜彦意识到自己过头了。

于是,她跪了下去,“启禀皇上,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民妇想告个罪,两日前民妇定好了今日为三婶饯行,这会他们都在饭庄等着我呢,主人不到是对客人的不敬。”

“嘿,你就不怕对朕不敬?”李琮打趣道。

“回皇上,所以民妇这才说告罪,民妇就在京城,民妇也答应了太后每月的初一十五进宫陪她说话,所以民妇有的是见皇上的机会。”

“好了,去吧,我还不至于如此不通人情。”李琮挥了挥手。

从南书房出来,颜彦又去了一趟慈宁宫,太后听到宫女们通报自是有些惊讶,因为她说的是让颜彦初一十五进宫找她说话,可今天显然不是。

为此,太后误会了,以为颜彦是找她来谈陆鸣和颜彧亲事的,因为她知道,前两天颜彦回了一趟娘家。

可这件事她没法替颜彦做主,因为她问过马氏,马氏嘴上虽不承认,但她口口声声说抛开和颜彦的那些恩怨,陆鸣是个好夫婿人选,太后还能听不出她的意思来?

既然颜陆两家都看好对方,她这个做太后还能拦着不成?

因此,略一斟酌,她没有见颜彦,让阿容出来传话,说她身子有点不舒服,不能见客。

颜彦倒是没有多想,听说太后不舒服,忙问缘由。

“不是什么大事,是这几日没睡好,有点偏头疼。”阿容的话倒也不是撒谎,太后近日的确没有睡个好觉。

“劳烦容姑姑代为转告一下,今日是皇上把我找来问几句话,我想着既然进来了也该来拜见一下太后,并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还请太后好生保养。还有,我听说牛乳对入睡很有帮助,太后每晚临睡前不妨喝一碗试试。今日来的匆忙,我还有急事,就不多说了。”

阿容一听颜彦说有急事,忙拉住她追问起来。

“两天前我定了今日给三婶饯行,还有我二叔一家,谁知刚穿戴好还没出陆家大门就被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截住了,这会子他们还在饭庄等着我呢。”颜彦回道。

阿容一听忙松了手,放颜彦走了。

颜彦不知道的是,她刚从宫里出来,皇上也转到了慈宁宫,今天颜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困惑也不小,他想找个人聊聊,太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李琮到的时候,太后正和阿容分析皇帝召见颜彦的目的,见儿子进门,太后直接问了出来。

李琮看了屋子里的太监宫女们一眼,阿容忙挥挥手,带着大家出去了。

“什么事?”太后见儿子这么郑重,吓了一跳。

“母后别急,儿子就想问问,在母后眼里,彦儿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李琮坐到了母亲对面。

“彦儿?”太后沉吟了一下,“小的时候很聪明活泛,爱说也爱笑,你姨母为了培养她,特地为她请了一位大儒,正经念了好几年的书,写得一手好字,写诗作画也不错。此外,你姨母亲自教她刺绣和厨艺,那会你姨母带她进宫没少带她做的南边点心来给我解解乡愁。可惜,你姨母没了之后,这孩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爱笑也不爱说了,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从不与人起争执,倒是这次出事后,这孩子似乎又变回从前那个人了,不再隐忍,也不再藏拙,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保护自己。”

可惜,太后说的这些都不是李琮想要知道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再而三

李琮见母后没说到点子上,直接问道:“母后,我想知道的是这个孩子的才学如何?”

原来,适才颜彦走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貌似颜芃活着时也向他说过一句话,大周打不过契丹和西夏,不是输在人力和战术上,而是输在战马上。

这话后来陆端也说过一次,只是方才李琮被颜彦震住了,一时没想起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大周不是没考虑过大量地喂养战马,可大周的土地有限,人口繁重,如果用这些良田来养战马,一匹马相当于二十五个人的口粮,这太不合算了,如此一来,压根就没有办法保证百姓们的口粮和军队的粮草。

问题是这个结论是颜芃和陆端亲历战场得出来的,颜彦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居然也能知晓这些?

颜彦的回答是从书里看到的,这些年他自问读的书也不少,但他却未曾从书中看过类似的文章,为此,他困惑了,难不成颜彦读的书比他还多?

“才学?”太后思考了一下,这才说道:“说实在的,最近这几年我只见过她的刺绣和厨艺,别的还不太了解,不过小的时候。。。”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门外有人通报,太子来了。

李稷是听闻颜彦进宫了,他以为颜彦是来见太后的,特地赶来看看能不能见上一面。

“你从哪里过来的?”李琮问。

颜彦刚从他那边离开,儿子就追了过来,他不能不多想。

“回父皇,儿子听说彦儿妹妹进宫了,想着来看看,这一个月她过得如何?”李稷不知父亲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说了实话。

“是我召见的她,你来的正好,我刚还问你祖母,彦儿究竟是个什么人,你来说说。”李琮见儿子说了实话,暂且放下了那份不满。

“父皇召见她,为何?”李稷一愣,反问道。

“好了,你就别问为何了,你先说说彦儿是个什么人?”太后开口说道。

主要是她也以为儿子召见颜彦是因为陆鸣求娶颜彧一事,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定论,而以她对这个孙子的了解,非但不会同意此事,而且还会怀疑陆鸣的居心,以为是他和颜彧有了私情故意做了一个局来逼颜彦退亲。

事实上,太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陆鸣和颜彧有私情,可那又如何?

颜彦已然嫁给陆呦了,这件事再翻出来,丢的是颜陆两家的颜面,她不能让自己亲妹妹死了还不得安宁,也不能让颜彦好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再起波澜。

尽管不明白祖母和父亲问这话的意图,李稷还是很诚恳地回道:“彦儿妹妹不仅聪明,而且还很有才学,心思不是一般的灵巧,这些祖母可以从她日常做的那些糕点看出来,还有,她画画写诗都不错,小的时候还为我捉过刀。不过这些都很寻常,我最佩服她一点的是知恩图报,祖母和父皇还记得那次李熙生病一事吧?”

李稷的话一说完,太后和皇上都点点头。

当时情形那么危急,七八个太医都束手无策,正常人碰上这种事情唯恐避之不及,可颜彦却主动站出来了。

事后好几个人问过她为什么,她说,皇家对她有恩,太子也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长孙在生死一线挣扎,哪怕她只有五成的把握,也得尽力一试。

不过李琮倒是因为李稷的提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稷儿,那天我仿佛见彦儿是用了一种什么酒水给熙儿擦拭手脚的,那究竟是什么酒水?”

“这个儿子也不是很清楚,是彦儿妹妹自己捣鼓出来的,给儿子留了一瓶,告诉儿子以后若还有这种情形可以再用那酒水擦拭,只是不可过量了。”李稷隐约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可父皇追问,他不能不答。

“自己捣鼓出来的?如何捣鼓,还有,她是从何处得来的方子?”李琮果然对这个问题有兴趣。

“好像说是从一本什么书上看到的。”接着,李稷把那天颜彦操作的方法简单学了一遍。

又是从书上看到的,李琮见怪不怪了,“她有没有和你谈过战事方面的问题?”

“没有,父皇,儿子很少有机会和她说话的。”说完,李稷回过味来了,“彦儿妹妹也懂战事?”

“她怎么会懂这些?”太后也糊涂了。

不过两人说完均想起之前颜彦好像发表过一通对契丹和女真的看法,貌似那个就属于战事,而且皇上还曾经把这番话放到朝堂上讨论过。

因此,太后和太子两个都猜到准是颜彦又说了什么让皇上过心或者是有借鉴意义的话,这不,两人刚要开口问问详情,只见李琮感慨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可惜,她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肯定可以为我大周建立一番功业。”

说完,他把颜彦和他的那番对话大致学了一遍,他也想听听太子的想法。

“这番话是彦儿妹妹说出来的?”李稷怀疑道。

因为这番话的观点虽然和之前的一致,但显然这次的依据更翔实,应该是颜彦特地又做了一番功课。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太子,他自认自己都达不到颜彦这种认知高度。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颜彦作为一个女流之辈,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大周和谁合作,这种事情应该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可以过问的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之前他儿子的病论理也不和颜彦相干,可她也不顾危险不计后果地出手了,难道说,这次她又有把握了?

李稷正琢磨颜彦有什么理由看好契丹时,太后开口了,“该不是她听谁说过吧?对了,她叔叔,鹏飞。”

李琮摇摇头,“鹏飞比彦儿差多了,他自己都说,如果彦儿是个男儿身,把侯府交到彦儿手里肯定比他强多了,彦儿像她父亲。”

“难道今日朝堂上表叔的那番话是彦儿特地让他说出来的?”李稷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心下更为惊讶了。

一而再,再而三,看来,颜彦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李琮点点头,颜芃这点还好,虽说资质平庸了些,但为人诚实,也耿直,不贪功不贪权。

“可惜,今日朝堂上大部分臣子赞成的是两不相帮或联合女真灭辽,和彦儿妹妹的言论背道而驰了。不过父皇,这件事您一定要慎重,彦儿妹妹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绝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她自己的观点。”李稷承认颜彦的那番话有道理,也说服了他,可若想说服朝堂上的那些人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现在只能寄希望能说服他父皇了。

“你是怎么想的?”李琮问儿子。

“儿子觉得彦儿妹妹那番比喻很有见地,女真和蒙古这会之所以想灭辽灭西夏,为的就是称霸整个北部草原,也不排除他们想入主中原的可能,所以儿子赞成联合西夏和辽国对付蒙古和女真,我们可以和他们谈条件,这么做要稳妥些,再或者,我们两不相帮。”李稷斟酌着说道。

“我说,彦儿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她的话能听?”太后怀疑道。

至此,她总算明白儿子来找她的目的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揭露(一)

李稷听了皇祖母的话驳道“彦儿妹妹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从小聪慧,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小时候帮我代笔写的小诗就受到了先生的夸赞,那会她才多大?可惜姨祖母走早了,想必是没有护着她的人,她才开始藏拙,否则,凭她的本事,那些大大小小的花会哪有别人的份?不说别的,上次颜彧送给祖母的那柄团扇就是彦儿代笔的。◢随◢梦◢小◢”

接着,李稷把那天和妻子一起进颜府无意中发现颜彧作弊的过程学了一遍,“闻一知十,多半那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太好过,所以她才把自己的技能藏起来,怕挡了别人的路,非但如此,她还得尽可能地帮助颜彧扬名。”

“不能吧?我瞧着鹏飞为人还实诚,彦儿能挡谁的路?那会她都已经定亲了。”李琮不太相信颜芃会苛待颜彦。

太后倒是信了这话,“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过生日那天让她当场画一幅水果图,她不肯,说要带回家去画,你当时还出言嘲讽了她几句,那会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祖母的记性真好,当时我本来想揭穿她,可一看彦儿把蛋糕端出来替她解围,我也就不忍心为难她了,彦儿妹妹太厚道了。”

“如此说来,旧年彧儿的那件绣品恐怕也不是她自己画出来的,还有那针脚当时也看得有些眼熟,如今想来,保不齐还真就是彦儿绣的,彧儿这孩子也太虚荣了些。”太后摇摇头,明显有了几分不喜。

“只怕不是虚荣这么简单,我听说陆家向颜家提亲了,想要求娶颜彧,我知道陆鸣那人一向自视甚高,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未必不是两人做了一个局逼彦儿妹妹退的亲,我倒是想看看,陆鸣知道真相后会如何?”李稷冷笑道。

“你从何处听说陆家向颜家提亲的事情?”太后吓了一跳,她这边还想千方百计地先瞒着,哪知孙子早就知道了。

“自然是从表叔那,前两日在宫里碰上表叔,表叔把这个难题推给了我,希望能借我的口来说服祖母和父皇,我才知陆家原来藏了这样的心思。”

“你如何咬定这件事是陆鸣做的局而不是意外?”李琮问。

他还真没细思过这个问题,主要是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思量北边的战事和南边的水患,顾不上这些小事。

李琮的话音还没落下,太后也开口问“你打算如何做?”

“什么也不做,我倒是想瞧瞧,陆鸣知道真相后后悔的一天。”说完,李琮看了眼父亲,“父皇,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那天陆鸣把陆呦带过去本身就毫无道理,陆家什么时候让陆呦出来见过人?陆夫人找的那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些,说是让陆呦见见世面,以后好说一门亲事,她怎么不想想,那些世家公子见了陆呦的哑和傻,哪里还会愿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

“不许再说那小子傻,那小子一点都不傻,彦儿说正在敦促他的功课,那小子也是过目不忘,彦儿准备明年开春给他找个先生调教调教,一年后参加科考。”

“此话当真?”太后听了这话最高兴了。

“是,我问那丫头,打算如何利用她的那身才华,她说相夫教子,还真是白白便宜了那小子。”李琮再次感慨。

“不知彦儿妹妹可有合适的先生人选?”李稷问。

“这件事她不希望我们插手,她说想凭着那小子自己的能力去拜先生,看看可教不可教。”李琮一下就洞悉了儿子的意图。

“这就好,这就好。”太后忙念佛。

再说颜彦从宫里出来,急急忙忙地赶到自己的饭庄,见一屋子的人正坐在一起聊天说笑,忙不迭地告罪。

“彦儿,皇上找你说什么了?”马氏先问道。

“就是问那天我和叔叔说的那番话,皇上不相信是我说出来的,想亲自考考我。”颜彦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陆呦身边。

彼时陆呦正和颜芃、颜彬几个说话,当然了,主要是他们问,他答,很简短,但也基本能猜到他的意思。

“然后呢?皇上没有夸夸你?”颜芃问。

“夸了,问我这些年念了些什么书,平时喜欢做什么,也问我这一个月在陆家过得好不好,夫君有没有欺负我,还说让夫君去太学,被我拒绝了。”颜彦笑了笑。

“太学?”马氏不淡定了。

同样不淡定的还有颜芃,他比马氏更清楚进太学的都是些什么人,连颜彰都没有资格呢。

当然了,也可能和颜彰年龄偏小有关系,但不能否认的是,颜彰的资质随他,平平。

“这么好的机会干嘛要拒绝?”颜彧问。

“怕你姐夫不适应。”说完,颜彦看了眼青玉,“准备好了吗?”

“好了。”青玉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很快,青玉和青云各端了一个泥炉进来放到两张桌子上,炉子里是一炉炭火。随后,青碧和青苗各端了一个双耳锅进来放在了泥炉上,紧接着,青玉又转身从灶房提了一壶热水进门,青云则端了一叠碗筷进来,接着是一托盘的调料,有芝麻酱,有茱萸熬成的肉酱,有用干虾剁碎了熬的海鲜酱,此外还有盐、酱油、醋等。

颜彦见调料齐全了,拿了一个碗,示范着教大家怎么调料,这时,肉和菜也端上来了,肉是羊肉,菜是豆腐、干蘑菇、黑木耳、腐竹、萝卜片等。

“二叔二婶还有三婶,请入座吧。”颜彦见东西差不多齐全了,说道。

颜芃带着陆呦和颜彬几个男孩子一桌,马氏、陈滢和颜彦姐妹几个一桌。

“彦儿,这是什么吃法?”马氏和陈滢见端上来这么多生肉和生菜,好奇地问道。

“来,我教你们。”颜彦示范着把一盘羊肉片倒进了锅里,水开后,羊肉片一变色便用公筷捞了几片放进了马氏和陈滢的碗里,“蘸着这个调料吃。”

众人一看如此简单,也纷纷开始自己动手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揭露(二)

马氏先尝了一口,“不错,肉很嫩,也很香,我还是头一次这样吃羊肉。彦儿,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吃法?”

“这个是我自己想起来的,我从书上看北方的游牧民族喜欢把一整只羊烤了片肉吃,我吃过两次嫌火大,炖的羊肉也吃腻了,便琢磨着能不能换个花样,怎么样,你们喜欢吗?”颜彦看向了大家。

“真不错。这肉又嫩又香,恨不得连舌头都能吞下去。”颜彬一边吃一边回道。

“确实很不错,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这师傅的刀工也不错,能把肉切成这么薄的片,一烫就熟了。”陈滢尝了两口,也夸了起来。

“彦儿,难怪太后夸你有三巧,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之前那糕点也是,连御膳房的厨子也比下去了。”颜芃也夸了起来。

颜彬一听父亲提到御膳房,很快想起了他和李穑的那个承诺,“大姐,大哥也没吃上呢,改日大哥回来你再做一遍,我带着六殿下一起来。”

“真是个孩子,这顿还没吃上就惦记着下顿了,亏你还是一个世家出身的公子哥。”马氏假意申斥了一句,毕竟旁边还有一个妯娌在呢。

“放心,大姐的饭庄过几天就开业了,我会在饭庄里推出这道菜,以后想什么时候吃就方便了。”颜彦笑着说道。

她是怕万一又被别人惦记上,就像是上次的糕点似的。

“彦儿,你又是糕点铺子又是饭庄的,是不是嫌二婶给你的嫁妆不够花了?”马氏打趣道。

倒也不完全是打趣,也存了几分不满。

因为颜彦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她自己没想法,可宫里的那几位呢?

哪有新婚的闺阁女子如此热衷于挣钱的?

“二婶说笑了,这座饭庄是陆家给的聘礼,我查了一下账,一个月才挣三十来贯钱,还不如直接租出去呢,便想着改进一下,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太后和二婶的一番好意吧?”颜彦回道。

“才三十来贯钱?这么好的位置一个月才三十来贯钱?”颜芃和马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不,还有陆家的那个绸缎铺子也不怎么挣钱,说是绸缎铺子,可大部份是一些低档的细麻料子,一个月的进项比这边强不了多少。”颜彦才不肯替陆家遮瞒呢。

这不,在场的三位长辈一听便明白颜彦的意思了,颜芃对这家饭庄印象深刻,他不止一次和同僚来过,经常是满座;而马氏则去过陆家的那家绸缎庄,里面全部是高档的绫罗绸缎,最便宜的料子也得五贯钱。

陈滢虽没见识这家饭庄之前的火爆,但她知道一点,就凭这地段和陆家的名号,这饭庄也不可能不挣钱。

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陆家做了手脚。

别人还犹可,颜芃第一个不乐意的,“这陆家也太小家子气了,改天我非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马氏听了这话忙道:“老爷,这么多孩子在呢,小孩子要不知轻重说了出去可如何是好?”

“二叔,你们那桌放点菜下去煮,有的菜需要多煮一会。”颜彦把话岔过去了。

有的话,只能点到为止。

不知是大家第一次吃这种羊肉还是因为等颜彦饿了一个时辰的缘故,总之,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很满意。

陈滢倒是有心想问问颜彦这些调料是怎么做的,她也想回去开一家这样的饭庄,可一看身边坐着的马氏,她把话咽回去了。

左右大致的用料她吃出来了,具体做法回去之后再琢磨琢磨就行了。

从饭庄出来,颜彦先送长辈们上了马车,目送众人离开后,她这才和陆呦上了马车,命人拉着他们去了皇上赐的那栋院子。

这栋院子离长安街不远,从一个街口拐进去,两边都是高墙大院,走了一百来米才看到一栋大门,上面写着“赐造南阳府”五个黑漆鎏金的大字,颜彦一看知道这是大长公主的府邸,再往前,又走了二百多米,这才又看到一座府邸,门前倒是也有两个大石狮子,不过门匾被摘掉了,现在是空着,但原来的朱门还保留着,颜彦搜索了一会,想起来这之前好像是一位郡主的府邸,如果原主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皇上的弟弟李璟的女儿李秱的宅邸。

说起来这位李璟曾经也是一位风云人物,据说从小喜欢练武,也看过不少兵法阵法书,立志要辅佐皇上收回燕云十六州,故而皇上特地封他为燕王,他倒是也争气,弱冠后果真率兵出征了,这场战事打了三年多,就在李琮以为这次有几分把握时,李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伤寒夺去了性命。

最后,这场战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不过因着双方的损耗都大,都需要休养,两国心照不宣地停战了,这才有了这十几年的安宁日子。

而这位李璟离世前倒是留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一个儿子早夭,另一个被封为郡王,女儿李秱也被封为郡主,成亲时赐了这座宅邸。

谁知好景不长,这位李秱一年后因为难产一尸两命没了,又一年后,她丈夫续娶了,好巧不巧的,这位继室一年后又死于难产。

于是,这座宅子被传为凶宅,那位做丈夫的很快搬离了,

这座宅子就被李琮收了回来,如今转赠给了颜彦,倒是兑现了他的一句戏言,说是要封颜彦为郡主,如今郡主没封上,送了一栋郡主的宅邸。

只是,知道这是凶宅后,颜彦心里多少也有几分膈应,这皇帝也是,既然要送她一栋房子,干嘛不送一栋新的?非要送一座凶宅。

陆呦倒是不清楚这些,但他一看这座宅邸的大门和两边的侧门以及门前的这两尊石狮子,他也猜到这座宅子之前住的人肯定不是寻常人,因而他看着颜彦问了一句“逾矩?”

“是有点,不过送都送了,我们进去看看。”颜彦说完拉着陆呦上前推了下大门,没有推动,应该是从里面拴住了,于是颜彦改为拍门。

第一百四十章、周全

等了大约有一两分钟,就在颜彦以为里面没人时,总算听到了动静,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把门打开了。

“你们是谁?”男子很警惕地看着颜彦几个。

“我们主子以前是定南侯颜家的大小姐,如今是镇国公府的大奶奶,这宅子是皇上赐给我们主子的,你是看宅子的?”青禾上前说道。

“颜家大小姐?”对方说完看了看颜彦,又看了看门口停的马车,见果然是陆家的徽记,忙把大门打开了。

“回主子的话,小的是在这看门的,一个月前有人告知小的,说是等你们来人接管了此处,小的就搬出去。”男子向颜彦躬身回道。

“你之前是做什么?”颜彦一边问一边跨进了大门。

大门两侧是门房,两边的院墙都连着倒座,一看就是下人住的地方,这不,听到动静,很快从屋子里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和三个孩子,两男孩一个女孩,大的约摸十二三岁,中间的那个十来岁,最小的是女孩,才五六岁。

听身边男子介绍,他姓周,叫周海生,那几个人是他的妻小,他是太子殿下李稷从庄子里寻来临时看门的,并让他帮着好好看看这房子哪里需要修葺需要整理,因为他是一位泥水匠人。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座宅邸也不过才闲置了三年,论理时间并不长,应该没有什么坏的地方,可问题是这座宅子在李秱之前就有人住过,好像也是一位郡主,不过是上一辈的了,那位郡主貌似就没有后人,所以这座宅邸才会被收了回来赐给了李秱,因此,论年限,这座宅邸应该不短了。

“这样吧,你带着我们几个走走,顺便介绍一下这座宅邸每个院子的用途。”颜彦对周海生说道。

周海生应了一声,带着大家沿着甬道往前走,甬道的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树,因是冬天,叶子都落了,光秃秃的,颜彦也认不出是什么树。

沿着中间的甬道走个五六米,便是小小的三间过厅,中间的屋子里两边摆了四张圈椅和高几,一看就是给来访的客人等候主子接见时准备的临时歇脚的地方,东边的屋子里有一套八仙桌椅,说是给客人准备临时写帖子或便签的地方,此外也有四张圈椅,是临时会客的地方,西边屋子里比较简单,有一张炕和一张小炕桌,说是给夜班执勤人住的。

出了过厅,再走个三四米,方是仪门,仪门两侧也有门房,门房两侧是抄手游廊,两侧游廊都有一个圆形小门通往内院,对着大门的是五间齐整宽阔的上房,这是日常会客和议事的地方,颜彦拉着陆呦进了上房,中间的厅堂摆了一套崭新的圈椅和高几,长条案几和供桌也都齐全,不过一应陈设皆无。

据周海生说,这些家具都是李稷这一个月陆陆续续送进来的,都是新的,至于那些陈设摆件什么的,李稷说留着给颜彦自己布置,毕竟这是颜彦的家。

颜彦听了这话自是感动,这份人情又欠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估计李稷也是为了还她救李熙的恩情,毕竟这些东西和李熙的一条性命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想到这,颜彦复又安心起来。

“对了,你方才说,你是一个泥水匠?”颜彦想到了自己想要的壁炉。

“回主子,是的。”

“这样吧,明天我打发人给你送几张图纸来,你帮我砌几个炉子。”颜彦看了一眼这房子,要改造成空心墙似乎工程量太大,壁炉相对来说还是简单了。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穿过后门,迎面是一面山水画的石雕影壁,拐过影壁便是垂花门,这就是内院了。

因着屋子太多,地方太大,颜彦一时之间也转不过来,便命周海生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是一座五进的院子,不算前面的正房大院,单就内院就有大大小小的院子十二座,还有一个后花园,后花园占地有五六亩,整个房子占地不到二十五亩。

颜彦听了默算一下,先不说这房子是什么郡主住过的,单就这地方和这面积以及屋子里的建筑和家具,这房子没有五六万两银子也买不来。

因着天色见晚,颜彦担心回去晚了会挨训,便打消了去后花园转转的念头,不过她还是拉着陆呦去了两人住的主院看了一眼,也是一排五间的上房,两边各有一间偏房和左右厢房,令颜彦意外的是,李稷居然连衣柜、博古架和屏风都替她准备好了,相当于拎包入住了。

不知为什么,从这座宅邸出来,颜彦明显感觉到陆呦沉默了许多,眉眼间似乎有点忧色。

上了马车,颜彦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夫君,你说这栋宅邸取个什么名字为好,还有里面的那些小院子,是不是也该有个名字?”

“依你。”陆呦明显没什么兴致。

“夫君,你是不是担心这宅邸风水不好,还是怕逾矩无福消受?”颜彦直接问了出来。

“你。。。”陆呦开口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闭上了嘴。

颜彦以为他是又犯了口吃的毛病,便没往心里去,而是继续劝他:“夫君放心,我是死过一回的人,肯定能镇住这座宅子,至于逾矩,应该问题不大吧?我父亲曾经为大周江山立下不少战功且又为此送了性命,而我也曾经替太子殿下救了皇长孙一命的,皇上倒是曾经戏言说过要给我一个郡主封号,这样我嫁进陆家才不会受到轻视,不过被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啊,夫君,我能不能被封为诰命就看你了。”

陆呦听了这话握着颜彦的手用上了点力气,挣扎了一会,这才回了一句“好。”

陆呦脸上的神色终于引起了颜彦的注意,“夫君,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

陆呦看着颜彦,欲言又止的。

颜彦见此,猜到对方想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可马车上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没追问下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不服气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一章、不服气颜彦和陆呦回到陆府时天色已黑,两人先去的瑞萱堂,陆老太太和陆夫人已经用过晚膳,正和陆端、陆鸣四个在说着颜彦的晚归。◢随◢梦◢小◢

毕竟今日上午颜彦是被宫里的人急匆匆地接出去的,陆家人不可能不忧心。

当然了,相比于颜彦的晚归,陆家人更好奇的是皇上为何会急匆匆地找她。

这不,一听丫鬟们说颜彦和陆呦来了,陆老太太忙命他们进去。

“祖母,父亲,母亲,我们回来晚了,没有赶上给祖母母亲侍餐,还请祖母母亲责罚。”颜彦带着陆呦先向陆老太太屈膝行礼。

“回来就好,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我们陆家还不至于如此不通人情,来,孩子,跟祖母说说,今儿皇上找你进宫到底为何?”陆老太太向颜彦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些。

“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天听说我三婶要回北边,问了些北边的近况,随后和我二叔感慨了几句,我二叔把我说的那番话告诉了皇上,皇上在今日的朝会上提出来了,可惜被绝大部分臣子否定了,于是,皇上就命人把我接了过去,他想听听我究竟是怎么想的。”颜彦故意轻描淡写地回道。

陆端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指着颜彦问道“你是说,放弃和女真联合灭辽而选择和辽国联手对抗女真的主意是你出的?”

“是的,其实皇上心中自有丘壑,他只是好奇我一个闺阁女子为何会关注这些?”颜彦淡淡一笑。

“是啊,女子的用武之地是后院,你怎么会去关注这些?”陆老太太也问了出来。

“其实也不是特意留心的,只是碰巧知道了,随便聊了几句。”

“敢问大嫂是凭什么随便聊的几句,这是国家大事。”陆鸣讥讽了一句。

主要是方才父亲和他探讨了今日的朝会,因此他知道他的提议被颜芃和孟诺否了,本来他心里就有点不服气,可看在对方是长辈的份上忍了,谁知这会却得知他的提议不是长辈们否了,而是被他一直看不上的颜彦否了,这口气能顺畅才怪呢!

“二弟这话问的稀奇,我自然清楚这是国家大事,谁规定的国家大事就不能随即聊了?皇上说了,我这随便聊的几句可比某些大臣们做了几十年官看的还远还通透呢。这做人和做学问一样,看的是悟性和灵性,不是抱着几本书死抠就能领悟到的。”颜彦自是不甘吃亏,回嘲讽了对方几句。

“大郎家的,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大周凭什么应该和辽国合作?”陆端瞪了陆鸣一眼,转向颜彦时和蔼了许多。

“回父亲,很简单,辽国立国上百年,就像是一个人步入到中年,人到中年的心气志向和年轻人有很大分别,更别说这些年辽国被我们汉化了不少,虽然他们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但他们推行的政策基本是仿效我们汉人的;而女真是一个刚崛起的新霸主,就好比是一个刚成长起来的青年男子,恣意、张扬,极具攻略性,否则他们也不会对辽国动武,因为新霸主是要用开疆拓土来彰显自己实力的。”颜彦把在南书房说的那番话搬了过来。

“那你凭什么断定辽国对付完了女真之后不会反过来对付我们?”陆鸣问道,他对颜彦的话仍是很不以为然。

“那你又凭什么断定女真灭了辽国之后不会对我们大周动武呢?你以为他们就一定会信守承诺把燕云十六州还给我们,你又焉知这不是他们撒下的诱饵?到那时,没有了辽国做屏障,我们大周又没有足够的战马,我们拿什么来对抗女真的铁骑?”颜彦反问道。

“我问的是你凭什么断定辽国不会调转过来对付我们?”陆鸣被颜彦问住了,倒是也知道避开颜彦的锋芒。

“凭辽国这十几年和我们的相安无事,凭辽国就是出尔反尔,我们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维持现状,不会再坏到哪里去,可女真若是出尔反尔,这个后果我们绝对兜不住。”颜彦回道。

“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这些朝堂大事哪是你们这些黄口小儿可以置喙的?”朱氏见自己的儿子落了下乘,又见自己丈夫看向颜彦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赞赏,忙出言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回母亲,儿媳冲动了,是儿媳不对。不过儿媳倒是真有一件事需要和母亲报备一下,方才儿媳和夫君去皇上赐给儿媳的宅子转了一圈,里面需要改动和添置的东西不少,因此儿媳想向母亲告个假,这些时日儿媳需要时常出门,夫君不善俗务,这些事情只能儿媳带着他一块操持了。”颜彦换了个话题。

“什么意思?你们要分家搬出去?”陆端问,随后看了朱氏一眼。

“回父亲,当初母亲上颜府提亲时曾经允诺过儿媳进门便可以分家,可太后和皇上还有叔叔婶婶都劝过我,祖母和父母尚在,我们提出分家是为不孝,但他们也清楚,发生了那些事情,我和夫君委实不适合留在这个家里,因此,皇上才赐了我一座宅子,让我们搬出去住,不分家,年节时再回来,这样也能向世人交代得过去。”颜彦只得提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没办法,她要经常出去买东西也要去盯着新房的装修,肯定是需要向长辈们报备的,与其等他们查出来问罪,还不如先说出来,至少她能落一个主动。

“孩子,听祖母一句劝,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们是担心你进门后和我们相处不来,可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我和你母亲都对你相当满意,再有一个,二郎正和你妹妹议亲,这个时候你搬出去,外人会怎么想我们陆家怎么想你妹妹?”陆老太太劝道。

本来陆鸣求娶颜彧就会授人话柄,这个敏感时候颜彦搬出陆家,岂不是坐实了那两人有私情?

这还行,以后两个孩子怎么出来见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挑明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二章、挑明颜彦听了陆老太太的话,笑了笑,刚要开口,只见朱氏先把话接过去了,“母亲,这事还没最后定下来呢。”

朱氏是不高兴了,她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尘埃落定,现在说出来怕颜彦会横插一脚,虽不太可能会影响大局,但麻烦肯定是免不了的。

颜彦自是也听出了朱氏的维护之意,她看了在座的人一圈,随后郑重说道:“今天趁着祖母、父亲、母亲还有二弟都在,我再重申一遍,二弟和谁议亲我不参与不表态,但不代表我心里没有一本账。你们呢,也别打着为我好的由头去说服别人,这话我和叔叔婶婶还有太后皇上都说了,个人选的路个人自己走,谁也代替不了自己的人生,我不指着别人的怜悯和施舍生活,我有能力让我自己和夫君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她是嫌这些人恶心,明明是陆鸣背着她和颜彧有了私情,却还要拿她做由头打着为她好的旗帜来为他们自己表功颂德的。

这不,颜彦的话刚一说完,在场四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丰富了,陆老太太是惊愕,朱氏是惊怒,陆端是惊喜,陆鸣是惊吓。

总之,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谁知颜彦正要拉着陆呦离开时,朱氏反应过来了,“胡闹,什么怜悯什么施舍,你是我们陆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新妇,陆家也是你的家,陆家的家产也有你们一份,哪里用得上你自己去抛头露面?”

“是啊,孩子,不说别的,我们陆家给的那两间铺子和那两座田庄也够养家了。”陆老太太补了一句。

别的她没记住,但她记得儿媳没少念叨陆家最好的两个铺面和庄子都给了颜彦当聘礼,单就这几样陆家一年就要损失四五千贯钱。

当然了,她说这话的意思倒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让颜彦心里有个数,别总拿陆家当仇人。

可是她却忘了一件事,颜彦和她提过那两间铺子不挣钱,貌似被自己儿媳妇做了手脚。

“说到那两间铺子,我差点忘了,母亲,我查过铺子的账簿,这两间铺子一个月的进账都在三四十贯钱上下浮动,还不如把铺子直接租出去呢。因此,这样的掌柜我不想再用了,我把他们辞了,同时,我也把铺子重新改建了一下,打算重新取个名字过几天再开张。”颜彦正愁没有机会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呢。

事实上,这番话她上次当着陆老太太和陆夫人的面说过一次,这次旧话重提就是说给陆端听的,她想让陆端了解了解他这位妻子是什么人。

果然,陆端一听这话很快看向了朱氏,他就是再不过问这些俗务也知道那个位置的铺子大致是什么价位,经常去的又是些什么人,怎么可能一个月进账才三四十贯钱左右?

当然了,陆端明白归明白,但他绝不会当着颜彦的面去质问妻子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倒是一旁的陆老太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把话接了过来,“辞了就辞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倒是有件事一直忘了问,皇上赐给你们的宅子在哪里,离这远不远?”

“回祖母,不算远,就是之前燕王女儿乐阳郡主李秱的宅邸,就在南阳公主府邸的旁边。”颜彦回道。

“什么?那不是。。。”后面的话陆老太太没说出来。

她当然清楚那栋宅子是凶宅,几任住户都不得善终,因而她才不会不解,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若说是真心疼颜彦,干嘛非要赐她一座凶宅,若说不喜欢,干嘛要破例送她一套郡主府,这也太扎眼了。

其实,不光陆老太太狐疑,陆端和朱氏也不由得起了疑心。

颜彦看出了几位长辈的心思,略沉吟了一下,笑道:“皇上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且还是阎王爷格外开恩眷顾的人,肯定可以镇住那些小鬼恶神什么的。”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孙媳啊,既如此,我送你几样好东西吧,拿去镇镇宅子。”老太太很快回过神了。

随后,她对身后的春晓低语了几句。

“回老祖宗,奴婢知道了,只是老祖宗说的那几样东西都是压箱底的,这大晚上的恐怕不太好找,倒是那座观音玉像和那虎皮方便,是先把这两样单找出来给大奶奶带过去呢还是明日一起找人送过去?”春晓回道。

“先把这两样找来也成。说到皮子,我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我这大孙子以后免不了要经常出门,我想着这孩子也该添置几身见客的衣服,可巧我这还有几十张上等的裘皮,还是当年你们祖父在世时从北边带回来的,如今我也不怎么出门,不如给你们几个小辈分了。”老太太自然看出颜彦和陆呦两人身上穿的都是贡品。

也就是说,陆呦身上的新衣服是颜彦给做的。

这件事提醒了陆老太太,陆呦之前在府里一直被忽略,也就是成亲时给他添置了几身新衣,因此,她估计这个孙子可能连件像样的大毛衣服也没有,这也太打陆家的脸了。

于是,她想到借此补偿一下这个孙子。

春晓听懂了老太太的暗示,很快就进屋去了。

“祖母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会看着给夫君添置的。”颜彦客套了一下,她就喜欢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这不,她话一说完,陆端就看向了陆呦,这才发现这个儿子身上穿的居然也是华丽的贡品。

事实上,颜彦和陆呦两人进门时他就发现了这两人似乎和平日不太一样,只是彼时他关心的是皇上找颜彦进宫的目的,因此就把这件事略过去了。

可这会母亲提出要给这个儿子做几件出门衣服,颜彦又说什么她会斟酌着添置的,这不明摆着是妻子苛待了这个庶子?

可这种场合,即便他知道妻子苛待了庶子,他也没法当众问出来,就像他明知道妻子在那两个铺子上做了手脚,他也没法当着颜彦的面问出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领悟

陆端的不满很快令一旁坐着的陆鸣感知到了,略一琢磨,他开口了,“都给大哥吧,大哥以前不爱出门,也不爱穿大毛的衣服,如今不一样了,可不是该添置几件。”

几张皮子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而且他也明镜似的知道祖母是在收买颜彦,父亲在生母亲的气,尽管这种感觉令他很是不舒服,但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因而,他也大度地配合起来。

“回母亲,我已经交代针线房的人给大郎添置两件大毛衣服了,想必是一时没有忙完。这些皮子还是留着母亲自己使吧,大郎有公中的足够了。”朱氏也感知到了丈夫的不满,故意表白道。

“公中是公中的,这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一点心意,孩子们年轻,一个新婚一个过年,多预备几件出门见客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坏事。”陆老太太哪里还会不清楚这个大孙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是怕万一哪天宫里的太后或皇上太子什么的心血来潮要见见陆呦,而陆呦却连一身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只能穿着宫里的贡品去见他们,这岂不是告诉他们陆家苛待了这个庶子?

“这样吧,大郎媳妇,祖母给了你们皮子,我做个母亲的就送你们几匹好料子,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意,你们愿意自己动手缝制也成,愿意交给针线房也随你们,就是针线房要慢些,临近年底了,家里人还得每人缝制两套新衣。”朱氏很快领悟到老太太的深意,忙道。

她也是这次陆呦成亲才想起来过问一下陆呦的日常生活,也是怕新妇进门不好看,哪知可可就从这里来了。

说起来倒真不是她小气在乎这几件衣服,而是确实对这个庶子太过忽略,家里的这些奴才也是一个个踩低捧高的,见她忘了,哪里还会去提醒她?

因而,她才会急忙命针线房的人给陆呦赶制了几身衣服成亲用,但冬天的大毛衣服确实又被忽略了。

“儿媳替夫君多谢母亲了。还是我们自己辛苦一点吧,就不给家里添麻烦了。”颜彦向朱氏致谢。

“这孩子,和我还这么见外,我说过,我和你母亲乃是手帕交,不管冲大郎还是冲你母亲,我看顾你一些都是应该的。”朱氏笑着说道。

说话间,春晓和春眠两个抬着一个大箱子出来了,打开箱子,最上面一张完整的虎皮,春晓把这张虎皮抱起来,下面是一箱子的各色皮子。

“这样吧,二郎说不要,一会打发人都给抬去你们的院子里,别的东西,等丫鬟们找到了我再打发人送去。”老太太向颜彦说道。

她当然清楚陆鸣是嫡子,哪里会是缺这几张皮子的人?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孙媳和夫君谢过祖母。”颜彦拉着陆呦起身向老太太行了个礼。

“大郎媳妇,我听说你们夫妻二人都喜欢作画,我那书房里也有几幅好画,改天我命人给你们送过去。”陆端也自责了,这些年他对这个儿子确实太忽略了。

颜彦听了这话看了眼陆呦,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一窝蜂地给她送礼?

“谢。”陆呦替颜彦回道,并向自己父亲长揖一礼,随即,也向朱氏长揖一礼。

“到底是孙媳有办法,我们大郎也懂规矩了,知道说谢了。”朱氏夸张地笑了。

“可不,辛苦我这大孙媳妇了。”老太太很给面子地冲颜彦一笑。

这时,朱氏身边的丫鬟夏至抱着好几匹衣料进门了,也是色彩华丽的织金锦,朱氏亲自接过来交到了颜彦手里。

从瑞萱堂出来,因有老太太身边的婆子抬着箱子跟着,颜彦也不好说什么,回到松石居,颜彦命青禾给两个婆子各抓了一大把钱,送走两个婆子,颜彦直接把这箱皮子和那几匹衣料交给了青禾青苗,随后她拉着陆呦进了卧室。

“夫君,你还没告诉我方才在那郡主府里为何不高兴了?”颜彦还惦记着这事呢。

因为从郡主府出来,他脸上一直有不虞之色,包括方才在上房也是如此。

“我。。。”陆呦看着颜彦的眼睛,话却难以启齿。

“你不喜欢那宅子?”颜彦见他又口吃了,只得问道。

陆呦摇头。

“那你忌讳那是凶宅?”

陆呦再次摇头。

这下颜彦没词了,既不是不喜欢又不是忌讳,那能是什么?

想了好一会,颜彦才又想出了一个理由,“你不希望从陆家搬出去?”

可惜,陆呦再次摇头了。

见颜彦眨着眼睛努着嘴费劲地思索,陆呦拿起了颜彦的手,“太子。”

“太子?你不喜欢太子?”这下颜彦糊涂了。

不过当她看见陆呦把脸转过去且脸上有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她忽然明白了。

“夫君,你介意太子对我好?”

这话把陆呦问住了,点头不是,摇头更不是,倒是把自己憋了个满脸通红。

“你来,我和你说说我和太子的关系。”颜彦牵着陆呦的手上了炕,把她和太子从五岁之后的交往都细细地告诉了陆呦,包括了那次太子和太子妃上门时说的那番话,正是因为太子的劝说和承诺,颜彦才下定决心接受陆呦的。

“你放心,我和他只是兄妹,绝无别的什么心思。我相信他也是如此。”颜彦保证道。

“我怕。”陆呦说了两个字,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两个字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思,又补了四个字,“聪明外露。”

“你是说我太过聪明外露会引来别人的惦记?”颜彦把脑袋凑了过去,因为陆呦扭过了头。

“你放心,我方才在上房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让某些有眼无珠的人后悔去。”颜彦说完呵呵一笑。

她也才知道,陆鸣的眼界和才学也不过尔尔,至于他看中的颜彧,那就更是呵呵了。

因此,她真有几分好奇将来陆鸣发现颜彧是个西贝货的才女时,他是否还能善待颜彧,两人的感情到底能维持多久。

第一百四十四章、圆房

颜彦想看的是陆鸣的后悔,可陆呦担心的是颜彦会后悔,因此,当他听见颜彦说“要让某些有眼无珠的人后悔去”时,他眉眼间的郁结之意似乎更重了。

“好了,夫君,我说过,我不会后悔嫁给你的,只要你不纳妾,我肯定不会离开你的,走,我伺候你洗漱更衣。”颜彦伸出手去牵陆呦的手。

两人下了炕,颜彦一边替陆呦脱去外边的大毛衣服一边喊青苗进来预备热水,随后她亲自替陆呦把袖口挽起来,伺候他洗漱之后,又命青苗给他预备了一盆热水泡脚。

稍后,颜彦也在青雨的伺候下洗漱更衣,两人上炕后,青苗青雨替他们放下帐子转身离开了。

临睡前,颜彦照例是要和陆呦说会话的,以前是问他一天的功课,可今天出去了一天,他没有做功课,于是,颜彦改了个话题,和他聊起了战事,问他支持哪个方案。

“你。”陆呦回了一个字。

“为什么?我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颜彦问。

陆呦一时沉默了,就在颜彦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却突然说道:“五胡乱华,胡人,强悍,凶猛,汉人,血流成河。”

尽管这些字是一个词一个词断开说的,但这么长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吐出来也足够颜彦欣喜若狂了,以致于她一激动竟然翻身坐了起来,趴在了陆呦的身上,“夫君,你看,你又进步了,再说一遍。”

颜彦的喜悦也感染到了陆呦,陆呦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只寸的笑脸,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附了上去,“宝宝。”

尽管灯光十分微弱,可颜彦依然看出陆呦的眼睛里有两团火在燃烧,意识到不对的颜彦刚一抽身,正要回自己被窝时突然发现陆呦先她一步转过身子并弓起身子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颜彦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准是伤害到了他,联想到他今天对太子和陆鸣的介意,颜彦略一犹豫,掀开了他的被子钻进去。

“夫君,我不是要拒绝你的意思,之前是因为我不了解你,再加上我接受不了男子纳妾,所以才想着要考验你一段时间。再后来,你答应我了不纳妾,我,我,我们。。。”这次轮到颜彦口吃了,她委实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那是下意识的拒绝。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把自己交给陆呦,毕竟两人成亲也有一个月了,且陆呦也答应了她不纳妾,只是颜彦觉得这具身子年龄太小,她怕万一怀孕后容易造成流产和难产,所以才一直鸵鸟似的往后拖。

可如今陆呦心里有阴影了,他不但介意太子对颜彦好,只怕也介意颜彦今天在陆鸣面前的表现,他是一个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这种情形下颜彦若还是不让他履行丈夫的职责,只怕他会多想的。

因此,颜彦只能主动钻进了他的被窝。

陆呦见颜彦贴了上来,又说了这番话,倒是很快转向了颜彦,看着颜彦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纳妾,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好,那我也答应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颜彦伸出了自己的手,放进了陆呦的大手里。

“你,答应了?”陆呦还想最后确认一遍。

颜彦羞涩地点点头,“我们是夫妻。”

因着颜彦是初次,说实在的,这种撕裂感带给她的感受除了疼没有别的,相反,陆呦倒是很激动,完事后还抱着她不舍得撒手,那种欢喜得无以复加的神情着实令颜彦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至于吗?

他又不是第一次。

不过她倒是确定了一点,男人果真是感官动物,这一月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也没见他这么欢喜过,可一场肌肤之亲却让他像是得到宝似的。

最后还是门外值夜的青苗听到动静喊了一声,陆呦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颜彦,随即青苗进来帮他们打了一盆热水,并给他们找出一身干净的亵衣亵裤放炕沿上,这才忙不迭地跑开了。

简单的擦洗后,颜彦忽然心血来潮,拿起自己垫在身下的亵裤凑到灯下看了起来,看着白色亵裤上的落红和粘液,颜彦总算明白那位温嬷嬷为什么能一眼看出那块白绫是作弊的了。

再次上炕后,两人进了一个被窝,颜彦是因为初经人事不舒服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几次,见陆呦还咧着嘴一脸傻笑,她实在忍不住了,“夫君,你是不是欢喜傻了?”

“欢喜,我喜欢傻。”

“可是真傻了。”说完,颜彦忽地想起了那个丫鬟秋芙。

那个曾经被陆呦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背叛了陆呦呢?

“夫君,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许生气好不好?”颜彦好奇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那么一点点的醋意。

“好。”陆呦答应了。

感知到对方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些许,颜彦又迟疑了,不敢开口了,怕刺激到他。

“你问。”陆呦等了一会见颜彦没动静,捅咕了她一下。

“就是你之前说过你有侍妾,我想知道,后来因为什么你撵走了她们,还有,你们男的不都是喜欢图新鲜的吗?为什么你从来不碰秋荷秋莲?”颜彦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显然碰到了陆呦的痛处,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颜彦见此忙伸手抱住了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夫君,没事的,你不想说就不说,我相信你,肯定是她们被背叛了你,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情。”

颜彦的安抚令陆呦平静下来了,他回了颜彦一个拥抱,随后松开了她,“她不好,你好。”

“那是自然的,我肯定好,总之,你以后要是背叛了我,我肯定一脚把你踹走。”颜彦恶狠狠地抓着陆呦的领口说道。

“不会。”陆呦再次把颜彦拥进了怀里,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落进了颜彦的脖颈里。

“夫君,不哭,我说过,我们是夫妻,甘苦与共,以后你不会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了,我也不是,我有你,你有我,我们一起建一个我们自己的家。”颜彦轻声低语道。

“好。”陆呦抱着颜彦的手再次使了几分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打脸

次日一早,颜彦忍着酸痛去了钟晖堂,彼时朱氏已经收拾好了正等着去见老太太,见颜彦来迟了,倒是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很关切地问她是不是没睡好。

“回母亲,确实有点没睡好。”颜彦撒了个小谎。

事实上是她睡迷糊了,青苗体谅她昨晚初为女人,不忍叫醒她,这才晚了这么一小会。

好在朱氏倒也没问缘由,带着她急匆匆地赶去了瑞萱堂,彼时老太太也起来了,二房一家先一步赶到了。

见此,颜彦忙把责任揽过来,“回祖母,孙媳今日起晚了,母亲因为等我耽搁了。”

“没事的,晚一会早一会有什么打紧的,你们年轻人本来就觉多,所以我才答应你母亲推迟半个时辰的,你若是觉得还不够睡,不如再往后推半个时辰?”陆老太太一边问一边盯着颜彦打量。

“多谢祖母体谅,不过真没必要,孙媳能坚持的,今儿是例外。”颜彦忙道。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朱氏说完特地顿了一下。

一旁立着的黄氏见此忙拉着自己的孩子告辞了。

颜彦一看屋子里很快就剩下她和朱氏还有陆老太太三个人,心下忽觉不妙。

不过老太太身边的春晓春眠仍在,倒是朱氏身边的夏至夏阳两个主动站到门外去了,青禾青釉见此也忙跟了出去。

“大郎媳妇,你和大郎成亲也有一个月了,论理,你们是青年夫妻,有些事情我们长辈们不好把手伸太长了,可大郎他和别人不一样,你又从小没有母亲教导,因此,少不得我多费点心思。”

这话令颜彦听了很不爽,“母亲有话请讲,我虽从小了亲娘,但我娘家祖母和婶子对我也是倾尽了心血,该教的也都教了我的。”

朱氏听了这话更是不爽,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反倒是扭头对着陆老太太陪笑道:“母亲,我又说错话了,还没开口彦儿就误会我了。”

“母亲这话才是误会了儿媳呢,儿媳的意思是儿媳虽从小没亲娘教导,但该懂的规矩都懂,还请母亲不吝赐教。”颜彦把姿态放低了些。,她才不上当呢。

“是这样的,你们也过了新婚头一个月不空房的规矩,我琢磨着你们屋子里也该添两个人。”朱氏说完再次看了眼老太太。

颜彦一看这两人使上了眼色,想必是事先串通好的,多半是昨日她和陆呦走后,陆端陆鸣两个不定说了什么,所以朱氏才会想着给颜彦添点麻烦。

这不,颜彦刚猜到这,陆老太太把话接了过去,“大孙媳妇,这是我们陆家的规矩,没成亲前屋子里放两个通房丫鬟伺候着,成亲后抬两个妾室,秋荷秋莲被你撵走了,大郎媳妇,你看是从你自己带来的丫鬟里抬两个还是从我身边给你们寻摸两个。”

这话令颜彦成功地动气了。

这人的脸皮得有多厚,刚说完不好把手伸太长,这才几分钟就自己打自己脸了?

还有,昨晚两人刚有了肌肤之亲,今天就要往她房里塞人,颜彦能忍得住才怪呢!

“回祖母,回母亲,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们自己做主?”颜彦问。

“这是什么意思?”朱氏似乎没有听懂颜彦的话,或者说她是故意挑事的。

“很简单,母亲方才也说了我们是青年夫妻,有些事情不好把手伸太长了,所以纳不纳妾这种小事我们夫妻自己决定就好,如果夫君觉得有需要,我们再考虑这件事,如果夫君觉得没必要,我们暂时就不考虑。”颜彦知道这个时代她的想法是不被世人认可包容的,所以没有把话说死,给两人留了点余地。

“大郎媳妇啊,该不是你不希望大郎纳妾吧?女人善妒是最要不得的。”朱氏直接问了出来。

“母亲这话说的,夫君若是想要纳妾哪还用现在?秋荷秋莲在他身边好几年都近不了他的身,这说明他压根就不想纳,都说夫为妻纲,我这个做妻子的总得尊重丈夫的想法吧?”颜彦成功地用《女诫》堵住了朱氏。

“这话是什么意思?世上哪有不吃腥的猫,难不成他不会做男人?”陆老太太吓到了。

她是想起温嬷嬷和柳嬷嬷都说颜彦看起来还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之前她还不太信,可一个两个三个都这样,那么只能说明是她孙子的问题了。

“祖母放心,夫君再正常不过了。”颜彦回道。

“啊,那你有什么反应,有没有恶心想吐或者想吃酸东西?”陆老太太问。

“母亲,既如此不如找个女医来给大郎媳妇把一下脉就清楚了,这女人若是有了身子是千万大意不得的,那些拈酸吃醋的小事千万不能放心上。”朱氏忙道。

“母亲不必如此麻烦,过几天正好我进宫去看太后,若有不适,我直接从宫里找个太医瞧瞧就是了。”颜彦才不想看什么女医呢。

朱氏还想说什么,只见陆老太太先发话了,“也好。”

从上房出来,颜彦犹自忿忿的,咬着牙碎碎念,出门见陆呦站在雪地里不停地往上房的院子门这张望,见颜彦出现,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上前几步迎向了颜彦。

“夫君,祖母和母亲说是要帮你纳妾,我拒绝了,我告诉你,如果以后她们以七出之罪让你写休书给我,你痛快地签字合离,否则,我饶不了你。”颜彦走过去,气笃笃地在陆呦的腰间使劲掐了一下。

“不写,你放心。”陆呦站住了,低头仔细看了颜彦一下,突然,他拉着颜彦转身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干嘛,干嘛,你找她们打架去?”颜彦问。

“对。”陆呦站住了,看着颜彦,“不敢?”

“你都敢了,我有什么不敢的?”颜彦一脸坏笑地推着陆呦进了院门。

屋子里的这对婆媳正在分析颜彦和陆呦到底有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忽听得丫鬟们通报,陆呦和颜彦一起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是狐疑地摇了摇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成了

颜彦随着陆呦进了屋子,见到主位上的两人,颜彦先解释说:“祖母,母亲,夫君在门口候着我,我和他提了提祖母和母亲的好意,谁知他非要把我拉了进来,说有话要和长辈们说。”

“大郎,你想说什么?”朱氏换了一副慈母的口吻。

“不纳妾。”陆呦很连贯地吐出了三个字。

“你说什么?你会开口说话了?”这个惊喜也够大的,以致于这一刻陆老太太都忘了这个孙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纳妾。”陆呦再次重复了这三个字。

“好好好,不纳,依你,只是你告诉祖母,为什么不纳妾?”老太太耐心问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陆呦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这句诗能很好地表达他的心意。

“孩子,你果真好了?”陆老太太一激动,差点没扑倒陆呦身上。

“祖母,您先别激动,夫君说话只是略有进步,会说三个字的话,再多的就是背诗了。”颜彦上前扶了一把老太太。

“这就不错了,不错了,孩子,来,跟祖母说说,是不是怕你媳妇喜欢吃醋才不想纳妾的?”老太太扯着颜彦的胳膊问陆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陆呦把颜彦从老太太身边拉到了自己身边。

“大郎,你听母亲跟你说,你是世家公子,哪能一辈子只对着一个女人的?听话,你觉得谁好我们就抬谁,这次母亲听你的。”朱氏在一旁慢声细语地劝了起来。

“不纳妾。”陆呦再次强调了一遍。

“算了,他说不纳就不纳吧,等以后他想纳了再说。这些日子也亏得大郎媳妇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两口子正在兴头上,你给他硬塞个人进去也不合适。”陆老太太说道。

这个孙子的进步她看在眼里,因而她着实很感激颜彦,因此,她担心把颜彦逼急了颜彦一生气丢下这个孙子不管,从此后陆呦只怕真要成为废人了。

毕竟之前有秋芙的先例在那摆着。

陆呦小的时候虽孤僻,但不闹人,安安静静的,不说也不笑,和秋芙好上之后,性子随和了些,尽管仍不会开口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多了些,可和秋芙闹掰后,有一段时间他变得相当狂躁,谁也近不了他身。

这次颜彦嫁过来,陆老太太其实也是捏了把汗的,她担心陆呦的狂躁会吓到颜彦,也担心颜彦仍是近不了陆呦的身,可如今颜彦不但安抚住了陆呦,且还把他教导得会说话了,因此,陆老太太是真心感激颜彦的。

虽说陆家的确有纳妾的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牛不吃水还能强按它的头不成?

现成的例子摆着,秋荷秋莲两个在陆呦身边三四年了,至今连他的身都近不了。因此,陆老太太相信,即便她们现在给他房里塞了人,也只能是又一个摆设,相反,还会把颜彦得罪了。

“那就听母亲的,只是这样一来,少不得要让大郎媳妇辛苦些了。”朱氏一听老太太开口反对了,也只得作罢。

“照看自己的丈夫乃是为人妻子的第一要务,哪能嫌辛苦?”颜彦笑着回道。

“好好好,难怪这些年你母亲没少夸你,果然是个不错的。”陆老太太听了颜彦的话越发欢喜,一时忘了忌讳又说错了话,忘了此一时彼一时。

朱氏倒是没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是啊,好在彦儿最后还是进了我们陆家做了我的儿媳,合该我们大郎的运气好,白捡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大郎,记住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和彦儿过日子。昨儿晚上你父亲还夸了你媳妇许久,说她聪明大气,心思灵巧,目光长远,绝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朱氏这话倒也不是夸张,昨晚陆端和她回房后,确实又夸了颜彦许多,说她这么好的才情品貌嫁给陆呦的确是屈才了,还说陆鸣没有福气,说陆鸣眼拙,说错过颜彦绝对是陆鸣的损失,等等。

朱氏虽附和了几句,但她对颜彧也寄予了厚望,总觉得同是颜家出来的,颜彧不但有祖母还有父母教导,就算比不过颜彦聪明,但才学和见识上总该强过颜彦吧?

因此,她现在是真巴不得颜彧早点进门,好把颜彦比下去,省的别人一天到晚在她面前念叨颜彦的好。

陆呦留意到朱氏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故而听了朱氏的话,他也笑了笑,拉着颜彦的手夸了一句,“彦儿好。”

“嘿,母亲你听听。”朱氏转向陆老太太,“这小子倒是真不傻,我夸他媳妇他也跟着夸,昨儿还破天荒向老爷道谢了,老爷回去还直乐了好一会。”

“可不,这都是彦儿的功劳。”老太太的脸上也舒展成了一朵花。

“祖母,母亲,你们也就别拿我们打趣了,我陪夫君去练习拳脚了,一会来给祖母母亲侍餐。”颜彦可不想留下来看这对婆媳作秀,说道。

“好好,好,去吧。”陆老太太笑眯眯地看了看颜彦又看了看陆呦。

半个时辰后,颜彦和陆呦从后花园回到松石居,只见堂屋中间堆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纸盒子,八仙桌上还摆了一尊观音的玉像。

颜彦还没开口问,只见青苗上前说道:“这是老太太屋子里的春晓姐姐领着几个婆子送过来的。”

颜彦听了打开一看,有一对天青色带裂纹的梅瓶,一尺来高,有一把桃木的斧子和一柄桃木剑,有一对一尺多长的雕刻着山水画的葫芦,还有一对趴着的玉雕神兽,一尊三尺来长的大铜镜,一幅老寿星的画,等等,都是些搬家用来镇宅的物件,看得出,老太太用心了。

颜彦正命人把这些东西登记造册时,两个眼生的婆子又抬进了一箱东西,说是老爷身边的夏收命送进来的,都是外书房的东西。

颜彦见此忙看了眼青禾,青禾去抓了两把钱给婆子,送走婆子后,颜彦打开了这箱子,除了几卷画轴,还有几本书籍,另外还有几卷卷起来的竹简,不用问也知道是古董。

这倒是有些令颜彦意外。

第一百四十七章、明园

颜彦哪里知道是昨晚自己的口才和陆呦的那声“谢”令陆端生出了爱才之意和愧疚之心,所以才送了几样正经有钱也难以买到的古籍字画过来。

尤其是这竹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还别说,古代的东西质量就是不错,这些竹简也不知保存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代人的手,竹简都变得油滑光润了,上面的字迹居然还清晰可辨。

“夫君,你来看看,这是不是《史记》上的内容?”颜彦抽出一卷竹简,看着上面的一段文字激动起来,是关于项羽的。

陆呦一听也激动了,凑了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起来,“项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时,年二十四。其季父项梁。。。”

“夫君,你以前念过这段文字?”颜彦见他很是顺畅地念了下来,不由问道。

“念过。”陆呦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不是竹简。”

颜彦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念过的是纸质版的,不是竹简版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父亲送给咱们了?”颜彦总觉得陆端不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给他们这么大一个恩典。

“因为你。”陆呦的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他是怕颜彦的聪明外露会引起他人的觊觎。

“不,是因为你,因为你昨日的那声谢。”颜彦笑着把竹简放进了陆呦的怀里。

她当然清楚这里面也有她的一部分功劳,只是她不忍心剥夺对方好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

可惜,没等颜彦解释明白,青雨过来提醒她该去上房侍餐了。

“打发人去把奶娘和青碧喊来。”颜彦吩咐道。

饭后,她找出了之前画的那几张壁炉图纸,原本她是打算带着奶娘和青碧出门的,可谁知临出门前,陆呦的目光一直黏着她,颜彦只得把他一起带上了。

不知是不是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一上车,陆呦主动握住了颜彦的手把玩,颜彦顺手对着他的掌心拍了两下,“夫君越来越不听话了,这两天耽误的功课看你怎么补。”

陆呦一把抓住了颜彦的手,“不用补。”

“什么意思?你都会了?”颜彦瞪大眼睛问道。

“会。”陆呦点点头,略顿了一下,“说话不会。”

“吹牛。”颜彦努了努嘴,“好吧,听你的,我们先练说话,夫君,你说我们的新家取个什么名字为好?”

“彦儿,彦园。”陆呦琢磨了一会,说道。

“这不太好吧,闺阁女子的名字是不能轻易外泄的。”颜彦倒是也想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可不合规矩。

“夫君,你有字吗?”颜彦知道陆鸣好像是字宁静,不过陆呦有没有字她就不清楚了。

“有。”陆呦说完看着颜彦,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吐出了两个字,“明明。”

“明明?”彦园略微思索了一下,“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明明,不错,这个字也可以用自知者明来解,都说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可做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夫君,我决定了,以后我们的新家就叫明园。”

“明园?”陆呦的脸上缓缓绽放了一个笑脸,“明园?我的?”

“是我们的明园。我们的,我和你的。”彦园瞋了眼对方。

“我和你。”陆呦的眼圈微微有点见红了,大概是没想到颜彦真和他是一体的。

“夫君,门匾上的题字就交给你了,还有新家那些院子上的牌匾都交给你了,我呢,就负责买东西,找人定制家具,布置我们的新家,我跟你讲,院子里有好几个地方我想改动一下。。。”颜彦拉着陆呦碎碎念起来。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家,她自然想住舒服些,所以卧室、书房和净房她都改动一下。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陆呦先下的车,随后把颜彦抱下来,把壁炉的图纸交给周海生后,颜彦又详细讲解了一番,之后,颜彦和陆呦把昨日没逛完的几个地方大致逛了逛,一圈下来,屋子里缺什么颜彦大致有了个数。

从明园出来,颜彦一行又去了绣庄,这次陆呦没有下马车,是颜彦带着青碧和奶娘进去的。

临近年底,颜彦想了解一下店里的生意如何,什么东西卖得最快,时兴的花色是什么,绣娘的绣工如何等等。

从绣庄出来,颜彦本来还想去一趟母亲留给她的饭庄,可一看天色已晚,怕赶不回来侍餐,只得打消了这念头。

从街里回来,颜彦和陆呦都忙了起来,陆呦是忙着给《大学》注释,忙着给明园的大小院子取名题字,颜彦是忙着画明园的改建装修图,此外,还有绣庄的花样需要创新,她设计了一批花色各异的锦鸡图,因为明年是鸡年,这些颜色鲜艳的锦鸡可以用在荷包、香囊等小物件上,颜彦有信心能引领一个春节的潮流。

图纸画好后,颜彦命青碧送去了明园和绣庄,随后,她和陆呦带着青玉青云在奶娘一家的陪伴下,去了一趟京郊的庄子。

这座庄子是陆家的聘礼,位置确实不错,就在青莲庵附近,据青玉青云说,庄子里用来灌溉的水源应该就是从那条瀑布流出来的,不过此时是冬天,瀑布也结冰了,因而只能看到一条冰封的小河和一片还算齐整肥沃的黑土地。

“咦,这地里貌似有东西?”颜彦说完蹲了下去查看。

“主子,这是冬小麦。”青云回道。

她和青玉两个曾经走出山外来买过东西,知道这一片种的都是麦子。

“冬小麦?”颜彦回想起自己学过的课文,这才想起北方还有冬小麦一说,冬天被大雪覆盖着,来年春天返青,五月份收割,这生长期够长的。

“走,我们去村里看看,问问究竟有多少户人家,种了多少亩冬小麦。”颜彦说完命石长生去问问庄头家住哪里。

有过绸缎庄和饭庄的前车之鉴,颜彦对这位庄头也不抱什么希望,不过该见还得见一面。

第一百四十八章、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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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摸底

约摸一刻钟后,颜彦一行进了村子,可巧石长生正陪着一位年约四十四五岁的中年汉子大步走来,见到颜彦一行,对方先躬身行了一个礼,随即介绍起这个庄子来。

颜彦这才知道这个村子叫崔庄,村民绝大部分都是姓崔,都是陆家的佃户,目前共有村民五十二户,良田五百五十亩,全部用于种植小麦,此外还有山地一百余亩,用来栽种果树,也就苹果和梨两种。

每年的收成分为夏秋两季,正常年景下夏收的小麦亩产在一石二斗,秋收的黍米或粟米亩产是一石左右,这些除了税收有一半是要交给主家的,剩下的才是村民们一年的口粮。

此外,这个庄子每年还得向主家提供活猪和活羊各五十头,鸡鸭鹅各三百只,苹果和梨各一千斤。

这些都是以实物的形式定期往陆府送的。

“今年也就罢了,明年开始,我会打发人专程来和你接洽的,这座庄子如今到了我的名下,明年怎么运作到时我会打发人来通知你的。”颜彦说道。

方才听完庄头的报账,她换算了一下,这个朝代尺子比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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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小一些,一尺相当于后世的九寸,相应的一亩地相当于后世的08亩,而一石麦子,大概也就是后世的一百斤左右,换算成后世的产量,一亩麦子居然才一百五十斤左右,这也太低了些吧?

要知道,这还是最上等的田地。

还有那什么黍米和粟米,居然比小麦的产量还低,还不如干脆种水稻。

此外,方才路过那片果林,里面除了杂草没有别的,这也太浪费了些,完全可以用来散养羊或者是鸡嘛。

颜彦正待再打听下村子里可否有合适的人卖时,忽然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七八岁的小姑娘光着脚丫背着一捆柴火从他们面前走过,颜彦忍不住叫住了她。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你,你是,你是那位好心的姐姐?”对方先一步认出了颜彦,激动得跪在了颜彦面前,嘴里呜呜地说着什么“这下我娘有救了”等话。

颜彦见此扶起了对方,仔细辨认了一下,也认出了这个小姑娘正是那天她刚到青莲庵时资助的那对母女中的女儿。

“你爹的病还没好?”颜彦问。

小姑娘低下头呜呜哭了起来,一旁的庄头见此只得代答:“她爹已经没了,如今她娘又病倒了,这孩子也可怜,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一个家。”

“崔庄头,大家都是一个庄里的,不说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可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银钱上你们帮不了她多少我不苛求你们,但至少这冬天的柴火村民们是可以帮着凑齐一下的吧?你就是这么做庄头的?我看我是不是得考虑明年换个更有人情味的庄头了。”颜彦沉着脸说道。

“回主子,这,这,小的知错了。”崔庄头一开始还想为自己辩白辩白,可一看颜彦和身边的陆呦都黑着脸,只得忙不迭地认错。

一旁的青云见此接过了小姑娘背上的柴火,让小姑娘带着往她家走去了。

“村子里像他们这样困难的有多少?”颜彦问。

她虽然想买人,可也得买健康人。

崔庄头不知是什么意思,怯怯地看了颜彦一眼,倒是也报了一个数,颜彦略斟酌了一下,命庄头带着他们几个进村了,她想把那几户没有壮劳力的女户带去明园帮着做点清扫的活,如此一来也能减轻庄里的负担。

这一趟,颜彦定下了五个婆子,都上了四十岁,还有六个七八岁到十来岁的小女孩,十几岁的小男孩正是能干活的时候,颜彦只挑了两个。

至于她曾经资助过的那个叫麦青的小姑娘,颜彦命青玉去镇里给她请了一位郎中,同时也从镇里给她买了点粮食回来,别的只能暂时交代给庄头了。

接下来的三天,颜彦带着青碧和奶娘去转了剩下的几个庄子,再挑了二十来个刚留头的小子和十一二岁的女孩,此外还有二十来个做粗活的婆子,分别送去了明园和那两个铺子里。

忙完这件大事,也就到了十一月十五,该颜彦进宫看望太后的日子。

这天一早,颜彦请安报备回来,青碧已然从铜匠铺子里把火锅炉子取来了,青禾青釉几个正围着这两个火锅炉子转圈呢。

颜彦也凑了过去,细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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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工还是不错的,基本达到了她的要求,就是不知用起来效果如何。

于是,她命人去取了一篓木炭,把铜锅洗干净了,打算试验一下,正好也有点饿了。

还不错,因是上等的无烟炭,热能比较高,倒进锅里的开水很快就冒泡了,人坐在旁边并没有烟熏火燎的不适感,颜彦自己调制了一碟酱料,拉着陆呦坐下来。

“原来这就是火锅啊?难为主子是怎么想出来的。”青釉一边给颜彦涮菜一边惊叹。

颜彦刚要开口,忽一眼瞥见了正一脸探究地打量她的陆呦,忙改口道:“其实,我也是受了我们日常用的手炉的启发,想着要用一个东西既可以当炉子又可以当锅就好了,这不想了好几天才想到的。还有,这种吃法书上有过记载的,只是我做了些改进。”

颜彦的确看到书上有关于火锅的记载,可惜不是这一世,是上一世,具体什么书就没有印象了。

还好,陆呦并没有追问她什么,相反,倒是笨手笨脚地替颜彦夹了好几筷子的笋干和蘑菇,他心细,早就留意到颜彦喜欢吃这两样。

“你是和我一起进宫还是在家里?”颜彦问道。

事实上,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把他带进宫,只是两人刚那什么,这几天陆呦黏她黏得厉害,除了去上房请安,两人几乎是同进同出,所以颜彦也不忍心丢下他。

“在家,看书。”陆呦倒是也知道宫里规矩大,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好,回来我可是要考校你的。”颜彦笑道。

“奖赏?”陆呦拉住了颜彦的手。

颜彦一听这话脸先红了,啐了他一口,“别胡闹。”

“不胡闹。我喜欢你。”

这话更是让颜彦闹了个大红脸,青苗几个一听忙偷笑着散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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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都惦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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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都惦记上了

原来,这几天因着两人刚开了禁,陆呦是正当年的热血青年,颜彦一半是自己好奇一半是为了陆呦,倒是也半推半就地迎合了他的热情,不过为了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说是为了奖赏他这些日子念书辛苦的。

这不,陆呦就记住了。

颜彦见丫鬟们都跑了,也不怕脸红了,上前捏了捏陆呦的脸,“夫君,以后这种话只能偷偷地对我一个人说,不能让外人听见,知道没?”

陆呦眨了眨眼睛,满脸是笑地回了一个字,“好。”

颜彦说完正待起身更衣,谁知陆呦拉住了她,“多吃点。进宫,侍餐,饿。”

这话是提醒颜彦进宫后得侍候太后用餐,让颜彦先垫补些。

“来不及了。”颜彦垫补了一碗肉,随后用青盐和茶水漱了漱口,这才喊青禾几个进来帮她更衣。

半个时辰后,颜彦带着青玉青云两个到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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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虽说她不是第一次带食物进宫,可门口的侍卫看到青玉手里两只硬邦邦的大羊腿和青云食盒里的十来个瓶瓶罐罐的调料和配料,也是大吃了一惊,更别说颜彦手里还抱着一个他们从没有见过的铜制物件,故而,门口的侍卫没敢放她们进去,跑去请示上面的人了。

这么一耽误,消息就传了出去,因此,颜彦赶到慈宁宫时,慈宁宫里聚集了好几个人。

六殿下李穑是第一个到的,他早就收到颜彬送的消息,说是颜彦请他吃了一顿羊肉,香的差点把舌头吞进去,故而,知道颜彦今天进宫,他早早就来候着了。

可巧他一院子就看见侍卫在向太监通传,说是颜彦带了一个稀奇古怪的铜锅和两只羊腿进宫了,侍卫问放行不放行,太监哪敢做主,转身去请示太后了。

而李穑听见颜彦果真带了两只羊腿进宫,忙命人把消息给李稷、李穗、李稹等人送去了。

皇上是第二个赶来的,他是接到侍卫通报赶来的,他倒不是为吃,而是上次还有些话颜彦并说透。

事实上,这两天的朝中局势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原本坚定地希望大周和女真联手的陆端突然动摇了,也赞成和辽国联手,只是朝中的文臣还是倾向于两不相帮。

还有一点,李琮接到消息,女真和辽国以及西夏派来的密使已经在路上了,这件事他必须尽快拿出一个决断来。

基于这个理由,李琮也放下了手里的公务进了慈宁宫。

李琮进门太后倒没有多想,侍卫能跑来征求她的意见,肯定也会先去告知皇上一声,可李稷、李穗和李稹三个的到来却的的确确令太后过心了。

她以为是李稷想见颜彦怕长辈们多心所以才拉着李穗和李稹作陪,因而心下着实有些不喜和不安。

好在没等她发问,李穑便先一步向她告罪了,说他们都是为了颜彦的吃食来的。

“皇祖母,是我给几位哥哥送信的,我想着这好事也不能让我一个人独享,就把三位哥哥都喊来了。”李穑是一脸的坦荡和无辜。

“这可不是没有的事情,正主还没露面呢,你们这班吃客倒先等不及了,亏你们还算是见过世面的皇家子弟呢。”太后摇了摇头,嗔道。

不过说归说,她心下还是有点得意,她妹妹调教出来的孩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就连做个吃食都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呢。

“小六,你也不小了,怎么一天到晚还是惦着吃?”李琮也批评了一句。

“父皇,儿子还没有束发呢。”李穑冲李琮嘻嘻一笑。

李琮正要再说点什么,只见门外的太监喊“陆家大奶奶觐见”了,紧接着,颜彦亲自抱了一个大铜锅进来了。

李穑第一个冲过去把铜锅接下来的,“彦儿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民妇叩见太后娘娘。”颜彦手上一空,顾不得回答,而是先跪下去行礼。

“丫头,还是你面子大啊,你人还没进宫,接到消息的我们都赶来了。”李琮没等颜彦跪下去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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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多谢皇上赏脸。”颜彦仍是跪下去向李琮行了个礼。

“好了,你先说说今天预备请我们吃什么吧?我还真是好奇你脑子里都有些什么?”太后看着李穑怀里的铜锅问道。

大大小小的锅她也见过不少,可李穑怀里的铜锅她还真没看出是个东西来,说实话,猛一眼看去她还以为是个夜壶呢,可她知道,颜彦是不可能带个夜壶进宫的。

无独有偶,李穑抱着怀里的东西研究了一下,也得出了这个令人捧腹的结论,只不过他可没有太后的深沉,因此,他直接问了出来,“彦儿姐姐,这是不是个夜壶呀?”

“六弟休得胡说。”李稷憋着笑训了一句,可惜晚了,李穑的话已经问完了,李琮几个当场大笑起来。

颜彦听了这话自是大囧,“回六殿下,这是一种锅,烧炭火的,边煮边吃的,也叫火锅。”

“火锅?你不是想告诉我们,这两只羊腿就是打算用这口锅来煮吧?”李琮看着青玉手里的两只羊腿问道,怎么看怎么也放不下去啊。

“确实是,不过我还需要几样工具,先要两把锋利的刀,多来几个盘子,一壶刚烧开的热水,还要一篓上等的无烟炭,最后是大家各自的碗筷。”

颜彦的话刚一说完,屋子中间立着的太监看了皇上一眼转身出去了,很快就有人把东西送来了。

颜彦见东西全了便开始分派活,青玉切肉,羊腿是昨晚放在外面冻过的,这会正好切薄片,青云生火,颜彦自己负责给大家兑制调料。

很快火生好了,青云问明白后把火锅端上了炕桌,颜彦把开水倒了进去,为了提点鲜味,她扔进去锅里几只干虾,待水开后,颜彦放进一盘子羊肉片进去,待肉片变色后捞起来放进了调料里打了个转,自己先告罪尝了第一口。

颜彦尝过之后才用公筷把第二块肉送到了太后碗里,太后很给面子地夹起来送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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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上课(一)

随着太后把这块羊肉送进嘴里,好几个人的眼睛同时看向了她,又几乎同时问道:“如何?”

太后嚼了嚼,很快把这块肉咽了进去,“不错,没有那股子难闻的膻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南边人,在这之前不是很喜欢吃羊肉,嫌羊肉膻,可牛肉因为需要耕地用,不能随意宰杀,一年到头宫里也难得吃上几次牛肉,因此太后常吃的是猪肉和鸡鸭鱼。

“连母后都说好吃了必然是不错的。”李琮自己动手夹了一筷子,也学颜彦在调料里打了个滚再送进嘴里,“确实不错,鲜嫩鲜嫩的。”

“回太后、皇上,这羊肉不能煮时间长了,请几位殿下也开动吧。”颜彦建议说。

“听见没有,开动吧,自己动手。”李琮一看几个儿子都盘腿坐在炕上,别人也无法侍餐,便吩咐道。

“太子哥哥,你快点。”李穑虽然急切,可也知道长幼尊卑,得等三位哥哥都尝过了他才能开动。

“六弟,急什么,就这么一小盘肉,还是等皇祖母和父皇吃过了再说吧。”李稷故意逗他。

好在这时青云也帮着青玉去切肉了,因此,颜彦很快又端进来两盘肉,“六殿下放心,管够。”

说完,颜彦偷偷对一旁立着的容姑姑使了个眼色,容姑姑跟着颜彦出了房门。

原来,颜彦没预计到会有这么多人来,且这四个都是大小伙子,她担心两只羊腿不够,所以想请容姑姑发话去御膳房再要两块羊肉来,最好是在外面冻着的。

还别说,幸好颜彦多要了两大块羊肉来,否则,这顿饭还真不够吃,饶是如此,最后颜彦和容姑姑几个也只是吃了个半饱,因为调料也没有了。

饭后,李琮想到要和颜彦谈话的内容,特地把李稷几个留了下来。

颜彦早就猜到皇上不可能是为了一顿饭赶来的,见此忙吩咐青云和青玉煮上了颜彦自己泡制的大麦茶,这茶是颜彦上一世的老妈最喜欢喝的,减肥解油腻,助消化。

当然,最重要的是制作简单,大麦烘焙后和茶叶一起用碾子碾碎,再用筛子筛出细粉来即可。

烘焙工具和碾子是现成的,颜彦要做蛋糕,外面买的面粉很难达到她的要求,因此买回来之后也得用碾子和筛子过几遍,因此,也方便了她做大麦茶。

“这是什么茶?”太后闻着有一股麦香,问道。

“回太后,这叫大麦茶。”颜彦说完介绍了一下大麦茶的主要功效。

还好,这段内容可以从医书上找来,颜彦不用担心出处。

“你连医书都看?”李琮惊讶了。

“父皇忘了妹妹那次出手救熙儿一事了?”李稷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点。

“丫头,那这锅子和调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李琮命颜彦坐了过来。

颜彦告了个罪,侧身坐在了炕沿上,挨着太后,“回皇上,一半也是从书上看到的,一半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接着,颜彦把自己从书上看到关于北地的那些游牧民族如何吃肉的描写学了一遍。

颜彦的话还没说完,这下换做李稷好奇了,“妹妹怎么会去看关于游牧民族的书?”

“我闲暇时喜欢看游记,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和饮食习惯都不一样,这就直接决定了他们的性格也不一样,比如说我们汉人,经过了好几千年的文明进化,我们早就摒弃了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方式,进入到农耕文化,有一套完整的文字文化传承体系,也有我们一套完整的饮食文化体系,换句话说,吃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时果腹,也是一种文化的享受;可对那些胡人来说,吃仍是简单粗暴的果腹,甚至还离不开茹毛饮血。”颜彦自然猜到了皇上方才那句问话的意义,索性多解释了几句。

“可这跟性格有什么直接关系?”李穑问。

“当然有,农耕民族有固定的村子、田地和生活圈子,如果没有战争和天灾,他们一般不会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而游牧民族是流动的,他们逐水草而居,经常会因为和别人抢夺地盘而大打出手,因而他们崇尚的是武力,是弱肉强食,谁打赢了这块草地就归谁,所以游牧民族的性格和他们的饮食一样,也是简单粗暴。而我们汉人则崇尚儒教,我们接受教育接受文明,还有很多存在了上千年的规矩礼仪约束着我们,我举一个最最简单的例子,游牧民族可以母女、姑侄嫁同一个人,在我们汉族是绝对不允许的,这叫乱伦,而他们的脑子里是没有这个词的,他们只在意子嗣的绵延。”

颜彦的话音刚落,太后伸手拍了她两下,“这孩子,越发的没规矩了。”

“母后也别怪彦儿,她在给我上课呢。”李琮听出了颜彦的言外之意。

“父皇,此话怎讲?”李稷不懂了。

李穗和李稹李穑几个也抬起看向了他们的父皇,他们也没搞懂平日里无所不能的父皇居然会让颜彦给他上课?

“彦儿的意思是一个茹毛饮血的民族是没有什么信誉可以讲的,而我们汉人看得比生命还要重的信用、誓言对他们而言一文不值。”李琮解释了一下。

“彦儿放肆了,还请皇上恕罪。”颜彦低头了。

“那辽国呢?他们和女真又有什么区别?”李稹问。

“辽国目前被汉化了不少,属于半农耕半游牧,他们也建立了自己的文字,且采用了我们汉人的朝堂机制,就连科举也跟着采用了,他们和女真多少有点区别。”颜彦说。

“孩子,你如此不遗余力地想要说服我,究竟是为何呢?你就这么笃定这一步棋一定能走对,万一错了,我是说万一,这个后果你当得起?”李琮好奇了。

“当不起,回皇上,若说私心,也不是一点没有,民妇看过五胡乱华的相关文献,民妇不敢想象若有一天女真或蒙古的铁骑踏进中原后我们面临的是什么。不过说到这件事,民妇还有一件事想向皇上报备。”颜彦斟酌着说道。

第一百五十一、上课(二)

李琮一听颜彦有事要报备,以为又是关于战事的,忙问道:“哦,是什么?”

“回皇上,前几天,民妇走访了民妇的那几个庄子,发现了一点问题,我们这边的土地大多种的是小麦,亩产最高的是一石二斗,可民妇从书上看过,前朝时南边的水稻亩产就已经达到了将近三石,南边水稻可以种植两季,加起来亩产就相当于六石,可我们第二季种的黍米或粟米产量还不如小麦,基本在一石左右,这还是上等的良田。因此,民妇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那些靠近水源的地方不干脆种植水稻?”颜彦斟酌着问道。

“你连这些都懂?”这下连太后都惊讶了。

“回太后,以前不懂,这不成亲后第一次接触俗务,身边又没有一个懂行的人,民妇怕别人糊弄,便自己翻了翻书,这才知道,我们古人的确有很多智慧是值得我们借鉴的。”颜彦由衷地夸了一句。

“可当地人并没有种植水稻的经验,贸然让他们改种水稻会不会太冒险了些?还有,当地人的饮食习惯是面食,佃户们种什么不得听主子的?”李稷问。

这个问题他也调查过,也和李琮商议过,可惜一直没有拿出什么有效的章程来。

这不,李稷刚一说完,李琮把话接了过去,“是啊,目前的粮食产量的确是一大难题,这么多人想吃饱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农业司那帮官员们也没少发愁,可惜一直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放心大胆地去试,不管成不成,都跟我说说,我想知道,成,成在哪里,不成,又错在哪里。”

他隐隐有个感觉,说不定颜彦又能带给他一点意外之喜呢。

“皇上既这么说了,民妇还真有个想法,民妇知道汉朝农业的改善和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农作物种子有很大的关系,虽说我们现在因为西夏和蒙古的关系不与西域各国通商了,但我们可以开辟海上航线,可以通过海上航线把我们的丝绸、茶叶和瓷器运出去,同时也引进些海外国家高产的农作物种子。”颜彦建议道。

她知道同时期宋朝的海外贸易相当发达,可惜大周这几任皇帝都把精力放在了收复燕云十六州上,工业、农业、商业都没有发展起来,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军事比起宋朝时应该略强一些。

“海上航线?”这个词对李琮和李稷等人来说显然十分的生疏。

“这个我知道一些,我老家那边就是靠海的,听说早年间就有不少人出海去和交趾、吕宋、天竺、蒲甘、暹罗等地做生意,就像是彦儿说的,把我们的瓷器、丝绸和茶叶送出去,带回来他们的宝石、香料、漆器、金银铜锡等物。”太后说道。

“可据东南那边沿海各知州的官员们说,出海的风险极大,那些出海的人十有五六是回不来的,而且那些人大多是壮年小伙。”李琮说道。

上位之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陆路走不通走水路,可水路风险也太大了些,这些年连年的征战,大周剩下的壮劳力不多了,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人少,船小,风险自然就大了,可若是一个大船队呢?大家可以互相照应一下,风险就能降低些,当然了,这只是民妇的一点浅见。”颜彦不敢说太多了,把话收住了。

“难怪母后说要把你找来说说话,你懂得还真不少,看来,我以后也要多和你聊聊,多了解一些外面的事情,省的那帮老顽固也糊弄我。”李琮说完,指了指李稷几个,“你们几个也别光顾着吃,也多跟彦儿学学,战争、农事、风土人情,航海,你看人家说起来哪个不是头头是道,所以啊,你们不能不看书,但也不能看死书,得多动动脑子。”

李琮是想到了颜彦那个关于触类旁通的说法,深以为然。

“那这样吧,皇祖母,以后彦儿姐姐进宫来看您,我也跟着来受教。”李穑忙应下了。

“你是来蹭吃吧?还受教?”李稹给了他一个戏谑的眼神。

“你懂什么”

“什么呀?我听说彦儿姐姐平时也没少指点表弟们的功课,颜彬每次说起彦儿姐姐来眼睛都发亮,他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快快长大,然后去揍那个陆世子一顿。”李穑一不小心就把颜彬的秘密抖露出来了。

“揍他做什么?六殿下,对一个曾经轻视侮辱过你的人来说,最好的报复就是放下过去,用心生活,用你的实力打败他,过得比他更好,比他更幸福。”颜彦淡淡一笑。

“这你可就有点困难了,陆鸣那小子不但贵为世子,文才武略哪个也不差,你怎么打败他?”问话的是李稹。

他倒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想让颜彦知难而退,别跟自己过不去。

“回二殿下,每个人心里最在意的东西都不一样,因此对幸福的定义也不一样,要不怎么老话会说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呢?比如说我,相比世子的身份和文才武略,我更在意的是对方的人品和我在他心里的分量。”

“哦,此话怎讲?”李琮的兴致被挑起来了,他还从没有听说过类似的言论。

“回皇上,民妇不讳言,曾经民妇也认为对一个女人来说,家世、才学、长相、人品都是嫁人时必须要考虑的首要条件,可经过这次婚变,民妇对人性对婚姻有了更深刻的领悟。仍拿民妇自己说事,在陆世子心里,民妇可能只值几个大子,如若遇到危险或面临选择时,民妇肯定毫无疑问是第一个被他丢下的。可在民妇夫君心里,民妇是千金不换的宝物,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他都会坚定地站在民妇身边,并且他还向民妇承诺,绝不纳妾,只对民妇一个人好,这话虽说还有待于时间来检验,但他肯对民妇承诺,至少目前来说,民妇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颜彦说道。

“你说什么,永不纳妾?”太后吓了一跳。

“是不是你先提出来的?”李琮问道。

“回皇上,他生母是侍妾,为此他吃够了苦,所以他说不想让他的孩子有一天也会遭遇这种状况。”颜彦撒了个小谎。

第一百五十二章、诠释

事实上颜彦也算不上撒谎,虽说不纳妾这个要求是她先提出来的,但陆呦说他自己确实也没有纳妾的打算,个中缘由他虽没有细说,但颜彦猜测可能和秋芙的背叛不无关系。

而太后听了颜彦的话,联想到陆呦的口不能言,她先想到的是陆呦生母的死和他自己本人的经历,她在宫里几十年,这种事情见得多了。

可这跟不纳妾是两回事啊,哪有世家子弟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这要传了出去,被诟病的不是陆呦而是颜彦啊,女人犯妒是七出之罪啊。

可这些女人之间的私房话太后也没法当着众人说出来,因此,掂掇了一下,她打算等没人时再好好劝劝颜彦。

可谁知太后没把话问出来,李琮却问了出来,他想知道颜彦自己是怎么想的。

“回皇上,民妇对此也是全力支持的,民妇不想故作大方地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然后和一堆女人斗来斗去的,民妇可没有这时间和精力。民妇和夫君商量好了,民妇一心打理俗务,争取创下一份不菲的家业,他一心苦读,争取考一个功名,我们给自己定的时间是十年,若十年后我们达不到自己的目标,那我们就放下,四处周游去,说不定还能去一趟海外,也学张骞引进点什么新式的种子来。”颜彦笑着回道。

“彦儿姐姐,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也想去游历去。”李穑高声喊道。

“哪都有你。”李稹斜了李穑一眼,为李穑的轻率。

“十年?”李琮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没有理会两个儿子之间的玩话,而是看向了颜彦,“能不能问问,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回皇上,第一步,先把城里的几个铺子打理好;第二步,把那几个庄子好好规划规划;第三,想自己买一片荒山荒地,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打理几年,试试自己的能力。暂时就这三点,更远的还没有想到。”颜彦斟酌着说道。

“这样吧,我送你一座荒山。”李琮说道。

他也想看看颜彦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谢皇上,民妇手里还有不少银子呢,荒山的价格也不高,这点小事就别惊动工部了。”颜彦说的是实话。

“呀,彦儿姐姐,说到工部,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我屋子里的壁炉弄好了,这两天正试用呢,等好了我打发他去见你。”李穑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道。

“什么壁炉?”李琮几个同时问道。

李穑解释了一遍。

“这孩子,似乎没有你不会的。”太后已经见怪不怪了。

“彦儿,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你好像突然变聪明了许多?”李琮问道。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之前颜彦要藏拙,如果她不藏拙的话,或许他真的会考虑把颜彦嫁给太子。

“回皇上,民妇也是经历了这次变故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才学和声望也可以成为她的倚仗和资本,所以我想证明自己,民妇不是一个庸才,民妇有能力站在任何人身边,有能力配得上任何人。”颜彦早就想好了说辞。

这个说辞很好地诠释了她之前的藏拙和隐忍,也很好地暗示了陆鸣的变心是因为什么。

只是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了。

颜彦也意识到了,因此,话一说完,不等别人接言,她主动换了个话题,说起新家的改建和更名来。

“明园?这个名字有何寓意?”李稷先问。

“夫君字明明,所以取名明园,我们代表不了陆家,也不能代表颜家,明园很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颜彦解释说。

“说到搬家,我还真该送你点什么。”太后笑着把话接了过去。

太后一开口,其他的几个也纷纷说要送颜彦点镇宅之物。

因此,当颜彦的马车停在陆家的仪门前,青玉青云两个不停地往下搬东西时,早有人通知了上房的陆老太太和朱氏,说宫里又赏赐了颜彦一大堆东西。

不过颜彦可没打算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去老太太的屋子里请大家过目,她只是选了几样补品和衣料,给老太太、朱氏和黄氏一人分了两样,算是她对长辈们的孝敬。

陆老太太照例是问颜彦这一天在宫里都见了谁都做了什么,颜彦挑一些能说的说了,重点提到这些东西是太后和皇上以及几位皇子送给她乔迁新居的镇宅之物,同时也提到她对婚姻的理解和感悟,言外之意,她早就放下了陆鸣。

陆老太太知道后自是喜不自胜,和朱氏商量了一下,打算正式向颜家提亲。

当然了,这些话陆老太太和朱氏就没有告诉颜彦了。

因着“第一糕”的铺子定在了十一月二十这天开业,接下来几天颜彦又忙了起来,每天早饭后她都会带着青云青玉两个去一趟糕点店,烤箱、烤炉都打造好了,可青玉青云并没有用过,她们之前在家里只是用平底锅小打小闹地试做,因此,颜彦得带她们几天。

还有一个,之前用牛奶和蛋清提炼的奶油颜彦总觉得差强人意,因此,颜彦想把工艺改进一下,这个过程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颜彦摸索了好几天,浪费了不少牛乳羊乳和鸡蛋,最终出来的结果也只能是略有进步。

真正开业这天,颜彦就没法露面了,她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着看着陆呦爬上楼梯,亲自从石长生的手里接过那块“第一糕”的匾额挂了上去,赵大壮点燃了一挂鞭炮。

接着,颜彦便听见石长生的吆喝声,“来来来,第一糕今天开业了,这是太后老人家题的匾额,是太后老人家亲口夸过好吃的,皇上也说过了,连御膳房的厨子也做不出来这味道。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第一天开业,可以免费给大家尝一小块的啊,不好吃可以不买的。。。”

接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一人端了一个托盘来,每个托盘上有分割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海绵糕,这是免费请大家品尝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二顾

其实,不用免费品尝,就凭太后的题字和宫里传出来的名气,这蛋糕早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赚足了大家的好奇心,更别说大门一开,整条街都闻到了蛋糕传出来的香味,因此,得知今天开业,好多世家大族打发下人来争相购买了,生怕来晚了买不上,以后大家见面就会少一个话题。

还别说,因着这种纯手工做的东西比较费时,且目前又只有青云青玉两位会做,青釉青雨青碧几个只能帮着打打下手,因此,开张不到半个时辰就卖掉了她们两个辛辛苦苦忙了半个晚上的成品。

而此时的陆呦,则小心翼翼地拎着一盒蛋糕穿过拥挤的人流爬上了马车。

“开张大吉。”陆呦笑着对颜彦说了四个字。

“好,希望我们此行也能有所收获。”颜彦也笑了。

她打算带着陆呦去拜见季为明老先生,书院很快就要放年假了,颜彦想利用这段空闲时间请对方指点指点陆呦,成不成的不敢说,但该做的努力她必须做。

一个半时辰后,颜彦和陆呦来到了城外的松麓书院,书院在城外的松山脚下,马车只能停在书院的大门口,颜彦和陆呦一起下的马车,陆呦向门房递上了他的拜帖,拜帖很简单,只有他的名字,没有镇国公府的排头。

门房甲接到这张拜帖自是有些不屑,不过打量了一番颜彦和陆呦的穿着后,忙换上了一副笑脸,一旁的青禾暗自撇了撇嘴,倒也给他和门房乙各塞了块碎银,门房甲收了银子更是不敢小觑,忙不迭地转身走了。

颜彦和陆呦在门外站了快有小半个时辰,倒是也从门房乙嘴里套出了点情况,知道这位季为明老先生这次是携带家眷来的,应该是打算在松麓书院待一些时日,好像是他有一个儿子想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还有一点,老先生这次在松麓书院除了开坛讲学,私下也收了四名弟子,因此,他放出话来,说不打算再收弟子了。

陆呦听了十分失望,正常人想拜师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他?

“夫君,没事的,我说过,事在人为,我们做自己该做的,收不收在他。”颜彦看出陆呦的失落,伸出手去安抚了他一句。

“好。”陆呦回了颜彦一丝浅笑,见颜彦的脸被吹红了,也知道心疼了,替颜彦拢了拢身上的围脖,“冷,回车上。”

“不用,有这个呢。”颜彦举起手炉示意了一下。

两人正觉得时间难耐时,门房甲总算出来了,说是季老先生正在准备放假前的一次开坛讲学,没有时间会客。

颜彦听了只好把青禾手中的蛋糕盒子递过去,“劳烦小哥把这个给老先生送去,说是弟子的一点心意,改日弟子再来拜会,还请小哥务必转至,我们五日后再来。”

说完,颜彦又把陆呦手里的画卷一并交给了门房甲。

“先生从不收陌生人的礼物。”门房甲颇为为难地看着颜彦。

“这点心是我自己做的,这画是我夫君自己画的,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只是想让先生看到我们夫妻的诚意而已,小哥尽管送去。”颜彦坚持道。

见门房甲还有点犹豫,一旁的门房乙推了他一下,“你不去我去,收不收在先生,我们不过是一个跑腿的。”

门房甲听了这话方才抱着东西跑了,颜彦这次拉着陆呦上了马车,留下青禾候着,颜彦把手炉留给她了。

这次等了约摸一刻来钟,门房甲是空着手跑回来的,说东西是他强行放下的,老先生追了出来,但没他跑得快。

得知这个消息,颜彦笑了笑,“夫君,这个结果比我预想得要好。”

陆呦回了颜彦一个微笑,“你也比我预想的好。”

“咦,夫君又有进步了,这次会说一句完整的话了。”颜彦一激动扑到了陆呦身上。

陆呦接住了颜彦,“宝宝,我要奖赏。”

“去,你倒是会顺杆爬。”颜彦推开了陆呦。

因着这几天她进入危险期了,怕怀孕,所以她以忙和累为借口拒绝了陆呦,可连着几天不让他碰,陆呦心里又没有底了。

这不,这会也是见颜彦高兴,所以他大着胆子提出来了。

“顺杆爬?”陆呦没有听懂颜彦的意思。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很会找理由得寸进尺。”颜彦捏了捏陆呦的脸颊。

“你教的。”陆呦揶揄一笑,趁势握住了颜彦的小手。

颜彦的脸再次红了,瞪了他一眼,顾忌着外边赶车的人,没再说什么,倒也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接下来三天,颜彦虽没有亲自去蛋糕店看过,但青玉青云每天下午回来都会把账簿带回来给颜彦看一眼,让颜彦检查她们的账目和记账方式有无出错,而颜彦也从这三天的营业额里估算了下这家店的日盈利应该在三十贯钱出头。

这个数字极大地鼓舞了颜彦。

于是,颜彦开始着手筹划饭庄的开业了。

又两天后,颜彦和陆呦再去了一趟松麓书院,这次颜彦仍是送的一盒点心,不过换了花样,是抹茶味的,稍微带点咸,此外,仍带上了一幅陆呦的字。

可惜,季老先生仍是二个字,“没空。”

不过颜彦倒是问明了对方开坛讲学的具体日子,打算那天陪着陆呦来听听课,她倒是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老先生的学问是不是和他的性格一般的迂腐。

“夫君,我们去书肆转转吧,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书以及名人字画什么的。”颜彦见陆呦神情闷闷的,想给他找点别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啊。”经过这段时间相处,陆呦知道颜彦也喜欢看书喜欢收藏字画,且善画,不比他功底差,最重要的是,颜彦把家底告诉了他,他知道颜彦不缺钱,因此,欣然点头了。

谁知两人的马车刚在书肆门口停下来,陆呦正扶着颜彦下车时,迎面碰上了陆鸣和几位世家公子缓缓走来。

真是晦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反差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四章、反差因着颜彦是来逛书肆的,所以她就没把帷帽戴上。

再则,这个时代虽也讲究男女大妨,但相对来说,对女子的禁锢比起明清来说还不算严苛,至少这个时代女子合离改嫁什么的还是允许的,还有,女子出门时也不是非要戴帷帽不可,也不要求缠足,只是身边必须有人陪伴,还有一点,女子不可以单独和男子在一起,尤其是外男。

因此,颜彦一下车,陆鸣身边的几位世家公子就猜到了颜彦的身份,纷纷打量起她来。

当然了,这些人是先认出了陆呦,虽然他们中的人大都只在颜彦的笄年礼上见过一次陆呦,但陆呦那次闯出的祸端太大,因此这些世家公子很轻易就记住了这位口不能言的陆家大公子,因而颜彦的身份也就不用介绍了。

不过颜彦不知道的是,这几天因为“第一糕”开业的火爆,颜彦又成了这些世家之间最热门的话题。

开店不稀奇,挣钱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种糕点居然是颜彦自己研制出来的,而且还是根据一本游记中寥寥几句话琢磨出来的,这份聪明和悟性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还有,听说颜彦还会医理,上次皇长孙李熙病重,连太医都没有法子,可颜彦却出手救治了他,用的是一种连太医们都没有见过的酒给皇长孙擦拭身子,至今他们也没有弄明白这酒是怎么来的。

还有,听说颜彦还懂战事,皇上就曾经把她的观点搬到了朝堂上讨论,言辞间对她似乎很是赞赏。

因此,这些世家公子对颜彦也有了几分好奇之心,他们也想亲眼见识见识长辈们口中的奇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颜彦感知到了这份探究,略一纠结,干脆大大方方地拉着陆呦冲大家笑了笑,“夫君,这些都是二弟的朋友,你向大家问个好吧。”

没办法,陆呦要走科考,免不了和人打交道,颜彦可不想他再给大家留下一个又哑又傻的印象。

“幸会。”陆呦抱拳行了个礼。

果然,陆呦这一开口,很快震住了在场的几个人,就连陆鸣也有几分意外,他只听过陆呦背诗,倒是也听说颜彦在调教他说话,但他没想到这傻子居然会像一个正常人似的向别人行礼,一点也不怯场了。

“大哥,你会开口了?”陆鸣问道。

陆呦听了这话看向了颜彦,见颜彦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陆呦这才转向了陆鸣,“会一点。”

“大哥,大嫂,你们也是来买书吗?”一个中等身材头戴貂皮帽的十八九岁男子问道。

颜彦认出了他,正是陆合的丈夫吴哲,也是护国公世子,颜彦在成亲次日的认亲礼上见过他。

“是。”陆呦也认出了他,回了他一个字。

“大哥,你们想买什么书,家里的藏书楼没有吗?”陆鸣问道。

“画。”陆呦再次用一个字回答了他。

“买画?父亲不是刚送了你们几幅字画吗?我听说还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陆鸣这话自然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

颜彦笑了笑,“我们也只是转转,有喜欢就买下来收藏,夫君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好了,我们就不耽误各位的时间了,先进去了。”

说完,颜彦向众人微微欠了欠身子,随后拉着陆呦进了书肆,那几个人倒是也跟着进来了,不过他们奔的是书架上的书籍,颜彦和陆呦则直接走到了那些字画前。

两人站在这些画作前,一幅一幅地看过去,虽没有看中的,但评点别人的画作也是一种乐趣,同时也是对自己鉴赏能力的一种提升,因此,两人饶有兴致地一幅幅点评下去,颇有点旁若无人的架势。

而陆鸣几个也无心选书,注意力很快就转到了这两人身上,主要是今天的陆呦给他们的反差太大了,和那天那个畏畏缩缩怕怕吓吓连头不敢抬起来的男子判若两人。

今天的陆呦穿了件粉紫色的直领对襟褙子,外面套了件纯黑的狐狸毛斗篷,头上戴的是一顶墨玉的发冠,挺直了后背,往颜彦身边一站,也是公子如玉般的人物了,还别说,两人站在一起,相得益彰,堪为一对璧人。

“怎么,后悔了?”吴哲站在陆鸣身边,见陆鸣盯着颜彦打量,悄悄地捶了下陆鸣的肩膀。

“要死,这话也是能乱说的?”陆鸣瞪了吴哲一眼。

他倒真不是后悔,而是有几个问题没想明白。

“也对,听说岳母大人去向颜家二小姐提亲了,想必颜家二小姐也不会差,内子说过,颜二小姐的才学和才智都在这位之上。”吴哲冲颜彦努努嘴。

陆鸣听了这话脸上方有几分笑意,不过却没有接这话头,而是斜睨了吴哲一眼,转身离他几步远。

很明显,这种地方显然不适合说这种话。

吴哲倒是没追上去,而是凑到了那外三个人身边,这三个人也无心挑书,也是时不时地看上那两人一眼,然后再低声议论几句。

不过这三个人说的最多的是颜彦,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颜彦本人,这位足足霸占了京城半年热门话题的女子和他们想象得太不一样,他们以为颜彦就算不是每日以泪洗面也该是妥妥的怨妇一枚。

毕竟这门亲事确实委屈了她,陆呦不但是庶子,且还是害她名誉受损遭遇退亲的罪魁祸首,更别说,还是一名身患隐疾的傻子。

这落差不可谓不大。

可事实呢,眼前的颜彦笑得如此灿烂,看向那个傻子时也是满满的爱意和怜惜。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不是太过清楚陆呦是什么人,他们还真怀疑这两人有什么私情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三个人正好抓住了吴哲,逼着吴哲吐露点内幕来。

颜彦倒没有留意这几个人的动静,她和陆呦选了好一会,总算淘到一幅喜欢的字,是唐初欧阳询的一幅碑刻拓本,两人正商议付账时,忽听得旁边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二表哥,是你?你也来逛书肆?”

颜彦听着这声音有几分耳熟,转过头一看,居然是周婉。

第一百五十五章、恕不奉陪(月票五十加更)

周婉身边只带了两个丫鬟,并没有大人和婆子跟随,说实在的,若不是陆鸣也是一脸的意外,颜彦还真怀疑这两人不是第一次在书肆碰上。

颜彦正暗自感叹这也太巧合了些时,只见陆鸣笑着回道:“这么巧?周表妹也来逛书肆?”

“是,我经常来,不过却是第一次碰上表哥。表哥也知道,我是外来的,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只好来逛逛书肆打发时间,母亲说,女孩子多读点书还是有好处的。”周婉说完一脸娇笑地看着陆鸣。

“是吗?怎么不来家里找五妹妹和六妹妹玩。”说完,陆鸣意识到什么,往颜彦的方向指了指,“你大表哥和大表嫂也在这。”

周婉顺着陆鸣的手看向了颜彦和陆呦,脸上倒是也闪过一丝惊喜,紧走几步蹦到颜彦面前,“大表哥,大表嫂,真是好巧,我们又碰上了,你们是和二表哥一起来的吗?”

“是好巧,我们是自己来的,想随意走走,没想到碰上二弟他们又碰上你。”颜彦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真的呀,那我和大表嫂可真是有缘。”周婉说完自来熟地凑上前挽住了颜彦的胳膊,“大表嫂,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看,我们刚一见面我就喜欢你编的花环,后来你成了我的表嫂,我又喜欢上你做的糕点,喏,我刚又去买了一大盒,都说相请不如偶遇,我请大家去茶馆坐坐吧。”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点别的安排,恕不奉陪。至于这糕点,我觉得还是趁热吃比较香一些。”颜彦可没忽略周婉看到陆鸣时眼睛里冒出的星星,这种事情她避之唯恐不及,哪会凑上前?

不过看在对方年少不更事的份上,颜彦暗示了她一句,让她早点回家。

谁知周婉不知是没听懂颜彦的暗示还是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听了颜彦的话忙欢喜地说道:“可不正是这意思,所以我才说请大家去茶馆,就着热茶一面品尝糕点一面听表嫂说说这糕点的来历,岂不是一件雅事?”

“什么雅事不雅事的,不过是闲着无事想起书上的几句话,馋虫和好奇心上来了,自己动手试了试。”颜彦的脸有些冷了下来。

看来,还是她自己太单纯了。

周婉明知她和陆鸣的关系还非要拉着她给他们创造会面的机会,其心机也可见一斑了。

陆呦早就不耐烦了,之前看在颜彦的份上极力忍耐,这会见颜彦撂脸了,忙把自己的荷包掏出来,把字幅的钱付了,拉着颜彦就要离开。

颜彦倒是规规矩矩地和大家打了招呼,这才和陆呦从书肆出来。

上了马车,颜彦的气消了,陆呦脸上却还有不虞之色,见此,颜彦凑过去挽住了陆呦的胳膊,“夫君,我想好了,我们的饭庄叫‘明园食府’,这名字是从我们的宅邸名字套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家饭庄是我们的,如何?”

陆呦听了这话没回答,定定地看着颜彦。

颜彦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没脏东西吧?”

陆呦摇摇头。

“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不喜欢这个名字?”颜彦把头也凑了过去。

陆呦扯了自己的手套,伸手覆上了颜彦的脸,“你不委屈?”

“有什么可委屈的?日子是我们自己过,和干外人何事?”颜彦说完冲陆呦灿然一笑。

其实,她也听见了方才那几个人的议论,尽管没听真切,可大致也能猜出那些话来,只不过她没往心里去,陆呦却往心里去了。

“真的?”陆呦深深地看了颜彦一眼。

“自然是真的。”颜彦说完很快想起了自己这几天对他的拒绝,刚要解释几句,可一想外面还有赶车的,便把话咽回去了,不过她却主动向陆呦靠了过去。

这天晚上,因着自己的危险期已过,颜彦又重新回应了陆呦的热情,陆呦见颜彦不再排斥她,脸上又有了那种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接下来几天,颜彦没再出门,她在忙着教奶娘做菜。

饭店的掌柜定了石长生,可颜彦不能直接和他见面,因此她只能把火锅调料和底料的配制教给奶娘,此外,颜彦还亲自教会了奶娘几道新菜式,比如水煮鱼、酸菜鱼、清蒸鱼、粉蒸鱼,可惜没有辣椒,少了剁椒鱼和泡椒鱼。

因着等那几个铜锅耽误了些几天,所以明园食府定在腊月初二这天开张,可巧这天也是颜彧的笄年日,不知是不是和颜彦上次过生日出事有关,颜家这次低调了很多,并没有举办什么花会,说是自家亲戚聚聚。

这天一早,颜彦和陆呦穿戴一新,去上房告假时,陆老太太和朱氏也给颜彧准备了一份贺礼,由温嬷嬷陪同颜彦一同送过去。

因着颜彦和陆呦先去的饭庄,这次仍是由陆呦把门匾挂起来的,这一耽搁,颜彦一行赶到颜家时,马氏正陪着她娘家几位姑嫂说话,外加云泽的妻子井氏。

听见丫鬟通报,马氏倒是下炕迎了出来。

“来,孩子,快让二婶瞧瞧,冷不冷?我听说你昨日又进宫去看太后了,太后身子好不好?”马氏一边问一边拉着颜彦的手,倒是也没忘了招呼陆呦。

因着今天是来做客,颜彦给陆呦穿了件里圈是缠枝莲外圈是八宝团纹的宝石蓝蜀锦银鼠皮鹤氅,里面是一件灰色的直缀,也是华丽的蜀锦,自然也都是贡品。

马氏倒还好些,之前见过陆呦穿新郎装,也见过陆呦穿一件绿色的云锦貂皮鹤氅来参加陈滢的饯行宴,故而她知道陆呦穿扮起来确实颇有几分气度,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翩翩佳公子,可惜,一开口就会露馅。

可马氏的娘家人不清楚这些啊,她们倒是也在颜彦成亲当日见过陆呦,尽管那天他穿了身新郎的衣服,但却没有一点新郎该有的朝气和喜气,仍是畏畏缩缩的,甚至连腰都直不起来。

不过今天却不一样,眼前的人不但挺直了腰,且还会主动向长辈行礼并开口向她们问好,和那天一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最重要的是,这位哑巴看起来居然比陆家那个世子还要俊俏几分,这就不得不让她们好奇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酸味

仔细打量了一番陆呦之后,马氏的娘家嫂子庞氏先开口了,“姑爷,你会开口说话了?”

“会一点。”陆呦回道。

“什么叫一点?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这次开口的是马氏的娘家姐姐马静姝。

“简单。”陆呦换了个词。

可在场的除了颜彦和马氏能懂,其他人也没听懂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以前的样子是装出来的?”马氏的妹妹马静妍直接问道。

“不是,我夫君只会用简单的两三个字回答别人的问话,太长的语句暂时还不能连贯。”颜彦帮着解释道。

马氏听出了颜彦的不喜,忙把话接了过去,“好了,我们姑爷腼腆,哪搁得住你们打趣?来人,把大公子和二公子喊来,告诉他们大姐夫和大姐回来了。”

好在颜彰颜彬来的很快,他们是听到下人传话,说颜彦和陆呦到了所以主动赶来的。

于是,陆呦和众人告个礼,很快跟着颜彰颜彬出去了,马氏这才腾出手来和温嬷嬷说话,颜彦为了避嫌,陪井氏和马家的几位亲友进屋先上了炕说话。

“到底是成过亲的人,看着就是不一样了,啧啧,这皮肤都跟能掐出水来似的。”马静姝看着颜彦的脸羡慕道。

虽明知这是一句玩话,可颜彦的脸仍是不自觉地红了,因为她想起上一世大学宿舍几个死党之间常开的玩笑话,彼时宿舍里就她和萌萌两个没男友,偏她们两个的脸上经常有痘痘光顾,且皮肤也有点晦暗,不像那四个人油光水嫩的,为此她们四个没少嘲笑她和萌萌,让她们两个也找个男朋友滋润一下。

因此,颜彦自动想歪了。

主要是这段时间她和陆呦过了磨合期,两人都敞开了心扉接受对方,尤其是陆呦,对颜彦不说百依百顺也是极尽宠爱和取悦,因此,颜彦的小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舒心,想不滋润都不行。

井氏见颜彦脸红了,怕她面皮薄,笑着替她回道:“我们彦儿年轻,正是花骨朵般的年纪,可不水嫩的”

“还是表婶说的对,彦儿可不就是仗着比大家年轻几岁。”颜彦也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你大姨母啊,是想打趣新姑爷不成,又想打趣你了,来,好孩子,跟婶子说说,姑爷最近是不是又有进步了,我瞧着他不是那么怕见生人了。”马氏打发走了温嬷嬷,进屋坐到了颜彦身边。

她自然听出了颜彦的话里带着刺,所以才把话岔过去了,这些时日她也品出来了,如今的颜彦可不比从前,说话会噎人呢。

因此,她可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日子,颜彦肯定会想起她自己的那个笄年礼来。

“是好一些,我带他去逛过书肆,还有,我那两个铺子开张都是夫君去挂的匾额。”颜彦回道。

“哦,看来姑爷真是历练出来了,知道帮你打理俗务了?”马氏欢喜地问道。

“说到你家的铺子,我还真是好奇,难为你脑子是怎么想出来的,那些个糕点可真是好吃,入口即化,别说老人和孩子喜欢,就我们吃着也不是一般的香软可口,我听说生意好得很,常常卖断货。”庞氏说道。

“我从小跟着祖母学做南边的点心,吃食这个东西也在个人悟性,有心做,悟性好一点,自然就做的比别人好一些,也算不得什么稀奇。”颜彦笑眯眯地回道。

“你这孩子,还真是不谦虚。”井氏笑着摇摇头。

“人家彦儿姑娘做的东西都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夸赞,哪里还用得着谦虚?”马静妍笑道。

“可不,整个京城就这一份,要不生意怎么会恁好?”这话是马静姝说的。

隔着好几个人,颜彦都闻到了她语气里的酸味。

“那是,我们彦儿就是聪明,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独一份的,这不,今儿又有一家饭庄开业了,改天你们有空去尝尝,保准也是你们没有吃过的。”马氏一边说一边摸了摸颜彦的脑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哦,是吗?这孩子这么能干,将来我们彧儿。。。”

“彧儿哪有彦儿这么能干?那孩子平日里在家可依赖她大姐了。”马氏打断了庞氏的话。

颜彦见庞氏看着自己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便猜到她肯定不是想说这话,不过她也没有兴趣问,转向了马氏,“婶子,二妹妹她们呢?我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她在她自己院子里陪客人呢,这样吧,你先去瞧瞧,回头我再找你说话。”马氏说完又问跟颜彦的丫鬟是谁。

青禾在门外听到动静忙进来了,马氏见青禾手里抱着斗篷和手炉,倒没再说什么,只叮嘱青禾小心伺候着。

约摸一刻钟后,颜彦带着青禾青釉进了颜彧的院子,刚一进门,颜彦便听见好几个女孩子的笑声,好像在打趣颜彧的亲事什么的。

门口的丫鬟见颜彦进门,忙通报了一声,很快屋子里就安静下来了,紧接着,颜彧颜彤两个冲了出来。

“大姐,你怎么才来?”颜彧抱怨说。

“不晚啊,我在那边陪婶子她们说了会话,来,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颜彦说完从青釉手里接过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冬天的绵袄绵裙,是青苗做的。

此外,还有一块生日蛋糕,是颜彦交代青玉做的。

“来来,外面冷,大姐快进屋,大姐,我瞧着你这次的气色比上次好多了,是不是有什么喜事?”颜彤上前挽着颜彦问道。

“大姐能有什么喜事?不过我倒是听见你们的笑声,你们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颜彦故意问道。

“大姐。”颜彤说完这话看了眼颜彧,倒是没再继续。

“好了,我们进屋吧,大姐,我们刚还说起你来呢,这些表姐表妹们都夸你做的点心好吃。”颜彧上前挽起了颜彦的另一只胳膊。

几个人说着话便进屋了,屋子里有六个从**岁到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是马氏的娘家侄女就是外甥女,颜彦倒是也都认识,因而,见面后也少不得问声好。18

第一百五十七章、过了明路

颜彦见屋子里都是马氏的娘家的亲戚,并没有看到云霓和云裳,不禁有点诧异。

井氏都来了,没道理那对姐妹不来啊。

短暂的狐疑过后,颜彦敛了敛神,笑着对大家说道:“今儿人还挺齐全的,正好我给二妹妹带了一块蛋糕来,二妹妹带着大家一起分了吧,也让大家沾沾二妹妹的喜气。”

说完,颜彦从青禾手里接过那个纸盒子递给颜彧,纸盒子的外面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绑了个蝴蝶结,颜彧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个蛋糕的包装和太后寿诞那日的一样。”

几个小姑娘听了忙凑了过来,颜彦笑了笑,把位置让了开来,颜彤也没有去凑那个热闹,而是偎在了颜彦身边,问颜彦这些时日过得好不好,问陆呦会开口说几个字的话了。

“还不错,有时能说四个字了,好了,大姐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倒是你自己,这些日子忙什么了?”颜彦从颜彤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种心疼和歉疚,猜到必是和颜彧的亲事有关,可这件事不是她的错,颜彦不想让她背负这些。

“我这些日子给二姐也做了身衣服,还给大姐绣了个肚兜,年年有鱼的,还有,我画了三幅画,做了几首诗,对了,我也跟着灶房的厨娘学做了两样点心,就是没大姐做的好。”颜彤一件件地说着这些时日的事情。

“学做点心不难,有心学,用心学,就会做好的。听大姐的,有空再多看看书,练习练习字画,争取下一个花会也拿一个魁首。。。”

颜彦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颜彧切了一块蛋糕给颜彦送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大姐,来,第一块蛋糕送给你。”

颜彦接过蛋糕,“好,那大姐就借一点二妹妹的福气。”

“大姐这话说的,我还想跟大姐借点福气呢,大姐又打趣我。”颜彧说完低头觑了颜彦一眼。

“好了,你赶紧给客人们分蛋糕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颜彦看出了颜彧的心虚。

联想到方才在上房时马氏打断了她娘家嫂子的话,还有颜彦进门时众人的打趣以及颜彤的心疼和歉疚,颜彦猜到颜彧的亲事想必是过了明路。

也就是说,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

奇怪,昨日她明明进宫见了太后,太后却未曾提起这件事,难道说颜家把太后也瞒下了,还是说太后不想插手这件事了?

不过转而一想,昨日她在宫里待的时间虽然也不短,可因着李穑和两位公主在,又嚷着要吃火锅,羊肉和配料他们早就命御膳房的人准备上了,就等着颜彦弄调料呢,偏昨日颜彦还没有带青玉青云去,只得自己亲自动手。

谁知芝麻酱磨到一半时,李穗、李稹两人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妻子。

再后来,太子一家三口来了。

再后来,皇上和皇后也赶来了。

因而昨日这顿饭比上次吃得还热闹还长久,饭后,皇上问了些壁炉的事情,又问了些农事方面的问题,因而,颜彦也就没顾上和太后说几句话,就连颜彧笄年一事也没提起,自然也不会提及她的亲事。

“大姐,你想什么呢?”颜彤见颜彦端着蛋糕走神了,推了她一下。

“没什么,我想起了昨日进宫给太后送的糕点。”颜彦故意提起了太后。

她想知道,这么重要的日子,太后有没有打发人给颜彧送一份笄年礼来。

“大姐,你昨日进宫了?”颜彧听到这话噘嘴问了一句。

颜彦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失落,猜想太后应该没有打发人送贺礼来,正琢磨着该怎么把话岔过去时,只见门外的丫鬟通报,说是夫人来了。

颜彦几个听了忙下炕,刚走到门口,只见马氏笑盈盈地陪着容姑姑进来了,“彧儿,还不来拜谢太后,太后老人家打发容姑姑给你送笄年礼了。”

“真的啊?有劳容姑姑了。”颜彧忙一脸欢喜地奔向了阿容。

“大小姐也在,你们这好热闹呢。”阿容看着炕几上的蛋糕,向颜彦点点头。

“容姑姑也坐下来喝杯热茶,尝一块我二妹妹的蛋糕吧?”颜彦邀请道。

“是啊,是啊,容姑姑,来,坐吧,这蛋糕是我大姐刚送来的。”颜彧没等阿容说话就把阿容拽到了炕前。

“如此,老身就却之不恭了,也沾沾二小姐的福气。”阿容坐在了颜彦身边,颜彧亲自给她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阿容接过热茶饮了两口,“还是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热闹,今儿太后还感慨呢,说这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娶亲的娶亲,出阁的出阁,她也越来越老了。”

这话说完,阿容还特地瞟了颜彦和颜彧一眼。

“容姑姑,太后才不老呢,她老人家若喜欢热闹,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我也陪着大姐去看她。”颜彧说道。

这话说出来不但颜彦一愣,就连阿容也呆住了,不过她好歹也是跟在太后身边见过世面的,短暂的愣怔过后,她笑了笑,“这个老身可不敢做主。对了,镇南侯夫人,令嫒的笄年礼完成了没有?”

“没呢,这不就等着容姑姑来才开始嘛。”马氏陪笑道。

“那就开始吧,老身也跟着观观礼。”阿容笑了笑。

于是,颜彦又跟着马氏颜彧等人去了上房,上房的厅堂里已经布置妥当了,中间铺了一张席子,颜芃带着颜彰站在东边,正在查看可还有遗漏之处。

见马氏、阿容等人进门,颜芃向阿容行了个礼,毕竟阿容代表的是太后。

而颜彧则直接带着颜彤以及马家的那些表姐表妹直接进了东次间等候,颜彦则问起了陆呦,得知颜彬、颜杉正陪着陆呦在外书房画画,颜彦进了西次间。

没多会,颜彦听见堂屋忽然响起了声乐声,紧接着就有人喊了一声,“吉时到,恭请来宾入席。”

颜彦下了炕站到了门口一瞧,今天充当司仪的是颜家族里的一位长者,颜芃和马氏两个站在东边靠门处迎接客人,负责吹箫和吹笛的居然是颜彰和马氏的一位娘家侄子马跃。

看到这,颜彦才相信这次马氏确实很低调。10

第一百五十八章、太后的敲打

颜彦虽没有原主的那段笄年礼的记忆,但她有原主参加别的世家小姐笄年礼的印象,知道一般的世家小姐笄年,除了邀请自己的手帕交之外,还会邀请这些世家大族的女眷来参加。

而赞者、司者、主宾三位也是从这些宾客中选出来,一般都是由公候夫人来担任。

还有,乐器也比这复杂多了,吹拉弹唱都有,可颜彦一看今天的来宾,除了马家和几位族中长辈,剩下的便是云家了,而云家也只来了云泽和井氏夫妻两个。

马家的人倒是很齐全,先进来的是马氏的母亲,紧接着是马氏的哥哥马骏,也就是现在的定西候,随后又是马氏的弟弟以及姐夫妹夫等人。

这些长辈们入座后,这边庞氏等人也陆续走了出去,颜彦是最后一个出去的,接着,便看见颜彬、颜杉带着陆呦以及马家的那一干表亲进来。

待所有的长辈们都落座后,颜芃从门口站到了厅堂中间,开口之前先略带歉意地看了颜彦一眼,这才转向场中的嘉宾,“今日小女笄年,有劳各位亲朋拨冗前来,颜某不胜感激。”

说完,颜芃向场中的嘉宾长揖一礼。

接着,马氏的姐姐马静姝站了出来,她今天是充当赞者一职,见她出列,三七用铜盆端了一盆温水站到了她面前,马静姝盥手后站到了西边。

这时颜彧穿一身简单的黑衣红裙出来了,站到席子中间,面向南边,向大家行揖礼,完毕后面向西跪坐在席子中间,由马静姝替她梳头,马静妍捧着一个托盘站在旁边,托盘里依次摆放着发笄、发簪、钗笄三样。

马静姝把头梳好后,庞氏作为主宾起身站了出来,同样先洗一遍手,这才走到颜彧面前替她别上发笄,说上几句话,什么“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等,完事后众人向颜彧说几句祝贺的话,颜彧回礼后进屋去换了一身素衣襦裙出来。

穿上襦裙的颜彧这次需要面向父母行正式的跪拜大礼,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拜完之后面东正坐,庞氏再洗手,马静妍把托盘送过去,庞氏取了发簪,马静姝替颜彧换了个发型,庞氏一边念着颂词一边替颜彧别上发簪。

别上发簪的颜彧向众人行礼后,又重新回到东边屋子换了身曲裾深衣出来,这次是面向正宾和在场的长辈们行跪拜大礼,拜礼过后依旧由庞氏和马静姝换上钗笄,稍后又回屋换了身艳丽的云锦广袖礼服。

这次行过大礼之后,容姑姑代表太后站出来说了几句话,“礼仪既备,令月吉日,太后赐尔一字,兰蕙,取自兰心蕙性,孔子曾言,‘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身立德,不为穷困私心而改节。’记住了。”

颜彦一听这话大有深意,因为孔子的原话是“不以穷困而改节”,并没有“私心”二字,这两个字是太后特地添上去的。

这说明,太后是清楚颜彧要嫁进陆家的,所以特地敲打了颜彧几句,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敲打颜芃和马氏。

这不,在场的人有多半听出了不对劲,颜芃的脸上更是变了颜色,就连颜彧自己也察觉到了,可没办法,对方是太后,她只得暗自咬咬牙,老老实实地跪下去恭敬地回道:“颜彧虽不敏,敢不夙夜祇奉!”

“孩子,记住了,从今往后,你是大人了,需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颜芃训道。

颜彧低头再拜,“儿虽不敏,敢不祇承。”

容姑姑见此,点点头,先一步告辞了。

至此,整个笄年礼的过程算是结束了,颜彤几个陪着颜彧再回房去更衣了,马氏则领着众人往旁边的花厅去,花厅里摆好了几桌宴席。

倒是颜芃,和几位妻舅连襟打过招呼后便走到颜彦身边,“孩子,叔叔。。。”

“叔叔,我早就放下了,您也放下吧,叔叔方才也见过我夫君了,他又有长进了吧?”颜彦笑着打断了叔叔的话,因为颜芃眼睛里的心疼和歉疚太明显了,颜彦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当众失礼的。

“我侄女更不错,便宜这小子了。”颜芃自豪地说道,并瞥了陆呦一眼。

“叔叔,他有他的好,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总之,我对这门亲事越来越满意越来越知足了,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外人看的,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最清楚。”颜彦上前挽住了颜芃的胳膊撒娇。

“好,有你这句话叔叔就放心了,孩子,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谁娶了你才是那个最有福气的人。”颜芃摸了摸颜彦的头。

“老爷,你们叔侄两个有多少体己话不能放在宾客散了之后再说?”马氏走过来了,瞋了自己丈夫一眼。

“知道了,我这就去。”颜芃说完再次摸了摸颜彦的头,这才走进那群男宾中间。

因着来客除了云泽井氏和陆呦,剩下的都是马氏的娘家亲朋,因此,这顿饭并没有严格的分屋坐,只是在花厅中间隔了一座屏风。

颜彦和颜彧颜彤以及马家的那几位女孩子一桌,那边陆呦则是和颜彰、颜彬、马跃等男孩子一桌,颜彦这边还好些,她和马家的女孩子还算相熟。

饶是如此,在座的这些表亲们也没少拉着颜彦问她的婚姻生活,问她的蛋糕来历,问她喜欢看的书籍等等。

而颜彦因为对马氏和颜彧存了猜忌,自然也不愿意去应酬这些马家的亲友。

颜彦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着这些问话的同时,屏风那边的陆呦也不耐烦了。

主要是周围多了这么多张陌生的面孔,偏这些人还喜欢围绕着他问话,因而他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而他一紧张就会张不开嘴,思路全无,偏这些人还不肯放过他,或者说他们想看的就是他的出丑。

好在颜彰和颜彬比较懂事,知道维护他,不但替他挡了不少问话,还替他挡了不少酒。

饭后,颜彦刚要提出告辞,马氏留住了她。

第一百五十九章、姐妹翻脸

颜彦明知马氏留她要谈的是什么,只是马氏开口了,她也没法拒绝,于是,她提出回自己住过的慎行居休息,待马氏送完客再找人通知她。

谁知颜彦和陆呦回到慎行居没多久,颜彧自己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了,彼时颜彦正和陆呦歪在炕上,今天的场合比较特殊,陆呦多少也被人灌了几杯酒,而颜彦是清楚他没有什么酒量的,怕他酒劲上来失礼,因而,特地陪他上炕歇一会。

听见青釉通报,颜彦倒也不觉得意外,和陆呦磨蹭了一会才下的炕,这一次颜彧倒也没有贸然进屋,只站在堂屋里候着。

“客人们都走了?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三妹妹呢?”颜彦掀了门帘出去,问道。

“三妹妹陪客人呢,我想和大姐说说话。”颜彧说完冲颜彦讨好一笑,上前挽住了颜彦的胳膊。

颜彦只得把她带去了对面的屋子,这间屋子之前是颜彦的书房,也有一张大炕,颜彦摸了一下,这边的炕是凉的,于是,她命青禾去把她的手炉拿来,同时也命人去沏壶热茶来。

“二妹妹,这样行吗?”颜彦看向了颜彧。

“大姐,不如去我那边的院子吧。”颜彧也摸了下炕,噘嘴说道。

“不行,你姐夫一会看不到我会着急的,我怕他再不小心又冲撞了谁,今天家里的娇客挺多的。”颜彦拒绝了。

颜彧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吩咐她身边的采露去找人烧炕。

好在青禾很快就把颜彦的手炉送来了,青釉也很快端了一壶热茶来了,颜彦自己翻出了两个坐垫,一个放到了炕桌对面给颜彧,一个自己坐下了,抱着手炉,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看向了对面的颜彧。

颜彧在颜彦的注视下脸不知不觉就红了,低下头,略思索了一会,又抬起了头,“大姐,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颜彦反问。

“那个,那个,母亲说,陆家向我提亲了,这件事母亲说太后找你谈过,母亲说她问过你的意见了,可我觉得,怪对不住你的,我,大姐,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说,我嫁过去真的合适吗?”颜彧吭哧吭哧地问道。

颜彦听了这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二妹妹,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若我说不合适,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回答显然在颜彧的意料之外,她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颜彦,“你,你,可母亲说,你。。。”

“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不是在问我么,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你嫁过去不合适,你预备怎么做?”颜彦固执起来。

“我,我,可陆家已经下定了,这件事,这件事。。。”颜彧为难了,两只手不停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对啊,陆家已经下定了,你问我合适不合适又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可你觉得这样做,对我合适吗?”颜彦冷笑道。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听母亲说,你不介意,而且,母亲还说,这门亲事是陆家求到太后那了,母亲也是没有法子的,而且,这门亲事对我们姐妹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我。。。”

“打住,我确实和二婶说过,我介意不介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怎么想,你觉得合适就合适,不管是在陆家还是在颜家,我都没有立场去插手这件事,但有一点,我和太后、皇上还有二婶都说过,我从不觉得你嫁过去对我有什么好处,个人选的路个人自己走。坦白和你说,我和陆鸣绝对是势不两立的,所以你也别指着以后我还会拿你当亲妹妹看,当然了,我也不指着你们的施舍和怜悯过日子。”颜彦拉下了脸。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说什么违心的话了。

许是颜彦的话太过冷漠,也太过突然,颜彧一时接受不了,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大姐,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我也没想到陆家会向我提亲,我,我一开始也没有多想,更没想同意,可母亲说,你不介意,又说陆世子是难得的好夫婿人选,还说这是我们颜家欠陆家的,呜呜,母亲还说,若是我嫁过去,还能关照你和姐夫一二,我,我这才应了下来,大姐,我,我这就和母亲说,不如把这门亲事退了吧,呜呜,大姐,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大姐的。。。”

“打住,你也别口是心非了,你同意这门亲事时就该想到这些,我和陆鸣什么冤什么仇你会不清楚,你觉得我们还能这对姐妹还能心无芥蒂地做妯娌,那你也未免太看轻我了。”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听起来一点诚意没有,她可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

“大姐,呜呜,我这就和母亲说去,我不嫁陆家了,大姐,你还是我大姐吗?呜呜,你若是早点和我说清楚,我是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呜呜。。。”颜彧一边说一边下炕。

颜彦坐着没动地方,她倒是要看看颜彧究竟会如何收场。

可惜,颜彦是坐住了,陆呦却没有坐住。

原来,颜彧的哭声太大,传到对面屋子里去了,迷迷糊糊的陆呦一听到女孩子的哭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了周围一圈,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之后,忙一边喊着“宝宝”一边下炕趿拉着鞋子出了门。

颜彦听到他的叫声只得下了炕,彼时陆呦已经掀了门帘冲进来了,声音比人先进来,“宝宝,你哭了?”

“夫君,不是我哭了。没事的,我和二妹妹有话说,你还去那边躺一会,回头我去找你。”

“你没事?”陆呦拉着颜彦上下打量起来。

“放心,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颜彦给了陆呦一个安抚的笑容。

陆呦见颜彦确实没有哭,这才看向了炕沿边站着的颜彧,颜彧这会已经忘了哭也忘了走,她是被陆呦对颜彦的这份紧张小意吸引了。

第一百六十章、不是赌气

这个传说中的哑巴和傻子一点也不傻不哑,说实在的,颜彧还真没见过哪个男子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女人是不是伤心落泪了,看得出来,对方很是紧张颜彦,看向颜彦的眼神里也满是爱意。

还有,他居然叫自己的女人为“宝宝”,宝宝一般不是用来称呼自己的孩子吗?他怎么用来称呼自己的妻子了?

还是说,他把自己的妻子当成孩子般疼宠了?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称呼,她也会拥有吗?

她要嫁的那个男子,会不会也用这样亲昵的爱称来唤她,会不会也用这种充满爱意的眼神来看她?

颜彧有些痴了。

“宝宝,我们回家。”陆呦见颜彧呆呆地看着他,脸上还有泪痕,嫌弃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尽管他不清楚颜彧为什么哭,但他清楚一点,颜彧找颜彦想说的事情肯定和陆鸣有关,而陆鸣是伤过颜彦的人,因而不用问也知道这场谈话绝不会愉快,因此,他想带妻子回家了。

颜彦自然没有忽略丈夫眼睛里的嫌弃,于是,她推着陆呦出了书房过了堂屋又进了卧室。

“夫君,你放心,我没有生气,生气的是她,她说要嫁给陆鸣,我说从此后我和她不再是姐妹一家亲,她就哭了,你说,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事事都想占全事事都想别人忍让?凭什么呀?”颜彦忿忿说道。

“不让,不忍。”陆呦回了四个字。

“你会一直无条件地站在我身边?”

“会。”陆呦点点头,眼里似有星星在闪烁。

颜彦见此刚要凑上去亲他一下,只见青禾在外面喊道:“小姐,二小姐出去了。”

“夫君,下一个出场的就该是我二婶了。”颜彦叹了口气,她是委实不想令颜芃为难的,可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也没的选择。

“我陪你。”陆呦牵起了颜彦的手。

“这倒不必,我二婶肯定不会当面为难我的,她还想做个好人呢。”颜彦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马氏是半个时辰后来见颜彦的,彼时她刚送走了井氏,马家的那些亲友还在上房坐着呢,他们是打算留下来吃完晚饭再回去的,因此,她怕颜彦等不及,中途抽个空过来。

来之前,她拐去颜彤的院子里先去看了眼颜彧,颜彧倒也清楚自己这个样子没法去见客,所以躲进了颜彤的院子,命自己身边的采露偷偷去上房通知了母亲。

得知颜彦和自己女儿翻脸了,马氏有些头疼了,先是伸手戳了下自己的女儿,责怪她不该擅自去见颜彦自讨没趣,随后又恼颜彦的无情。

说实在的,她想到过颜彦会不高兴,也想过颜彦会骂人会生气什么的,但她没想到的是,颜彦会直接翻脸,丝毫不念及半点姐妹情谊,也不念及他们夫妻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这就有点令马氏不爽了。

可再不爽,马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收服颜彦的法子,相反,她更怕颜彦把事情闹大了引起丈夫的不满,本来这门亲事颜芃就不赞成,没少因为这件事和她吵架,她又是抬出太后又是抬出皇上又是抬出颜彦又是抬出陆家又是抬出颜彧自己这才好容易说服了丈夫。

如果让丈夫知道因为这门亲事颜彦和颜彧翻脸了,丈夫肯定会重新考量的,那这次的丑闻可就闹大了。

因为两家已经交换庚帖了,陆家也选好了下定的日子,就在腊月初十,再则,这门亲事过了太后和皇上的明路,陆家也放出风声去了,颜家这边的亲属该知会的也都知会了,这个时候颜芃反悔,颜家的脸面置于何处?

陆家又该如何自处?

一而再地退亲悔亲,伤的是颜陆两家的颜面,以后她的闺女还怎么嫁人?

再则,抛开陆鸣和颜彦退过亲的事实,陆鸣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夫婿人选,镇国公世子,世袭罔替,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家,谁家还能有此荣耀?

因此,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马氏都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于是,低低地安慰了女儿一盏茶的工夫,马氏带着三七来见颜彦了。

颜彦彼时正和陆呦在书房整理她的旧物,当初嫁人时她不敢确定自己一定会和陆呦过下去,再则,马氏也承诺过这座院子会一直给她留着,说是女孩子嫁人后也是需要回娘家小住的,所以一些字画、书籍以及她父母留下来的陈设摆件她都没有带走。

如今出了这种事情,颜彦不太可能还会留在颜家住了,所以她想把自己的东西打包送进明园,毕竟明园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

原本带着一肚子不满和怒气的马氏进门后见颜彦在收拾东西,当即吓了一跳,忙上前拉住了颜彦,“孩子,你这是为何?就算你对婶子和彧儿有再大的不满,可好歹看在你叔叔的份上,也看在婶子这些年照看你的份上,千万别跟婶子置这个气,一家人有话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

“婶子,您误会了,我不是赌气,我已经和婆母他们商量好了,过了正月就搬去皇上赐给我的那座宅子,叫明园,明园很大,是以前的郡主府邸,我打算留出一个院子专门摆放我父母的旧物,所以趁这会有空先整理整理。”颜彦解释说。

确实,即便没有颜彧这一出,这些东西她也是要带走的,不可能会一直留在颜府。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马氏拉住颜彦往炕上坐,同时看了陆呦一眼。

陆呦无视了马氏的暗示,他手里正拿着一幅颜彦父亲的画作欣赏,这是一幅风景画,画中的地方明显是在北地,寸草不生的荒野满是一个个的马蹄印,一个孤单的背影立在了一轮巨大的落日下,远处倒是也有一处村庄,几间低矮的茅草房和几棵枯树,村里没有一个人影,整幅画给人的感觉是苍凉,贫穷、荒芜,一看就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

想必当初战争的阴影留给颜芮的伤痛太深,因而他才会留下这样一幅画作,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战争的残酷和无情,可惜,最后他到底还是死在了战场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倒打一耙

颜彦没想到这幅画对陆呦的触动也很大,因此,他反复看了之后,不顾身边站着的马氏,直接把这幅画卷起来,对颜彦说了三个字,“带回去。”

“好,你喜欢的都可以带回去,夫君,你慢慢挑,我和二婶去对面屋子说说话。”颜彦轻声说道。

谁知陆呦听了这话看向了马氏,“哭,不相干。宝宝也委屈。”

这话虽没头没尾,但马氏也听出了陆呦是在维护颜彦,因而不等颜彦解释,马氏陪笑道:“放心,我知道和彦儿不相干,我不会给她委屈受的,我只是找她说几句话。”

“夫君,听话,就在这屋子里待着,我一会就来找你。对了,这边冷,手炉给你。”颜彦知道那边屋子的炕烧热了,因而把手炉递出去。

陆呦却没接,“你用。”

颜彦听了这话特地摸了下他的手,见他的手还算热乎,这才作罢,转身和马氏进了对面的屋子。

青禾跟着过来换了一壶热茶,随即很有眼色地拉着青釉退了出去。

马氏端起了茶杯,抿了两口,这才看向了颜彦,“孩子,这门亲事要怪就怪我,你叔叔和彧儿两个一开始都没同意,他们也是顾忌到你的想法,怕你因此和我们起了嫌隙,哪知道可可还真就是从这来的。说到底,也是我的私心作祟,彦儿,坦白和你说,这门亲事我也是权衡了再三,一来是这些世家里没有比陆世子条件更好的;二来,我想着你们是姐妹,你又一向疼爱这些弟弟妹妹,彧儿的本事我也清楚,我还真怕她嫁到别家去担不起事来,想着有你在身边帮衬一二也不是件什么坏事;三来,我问过你,你说不插手这件事,怎么做全听长辈们的意思,所以我这才应了下来。”

不得不说,马氏的道行确实比颜彧高多了,这次她绝口不提颜彧嫁进陆家会关照颜彦之类的话,也不提太后,而是直接摆明自己做母亲的私心,同时又指出颜彧的不足,希望颜彦能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继续帮衬她。

如此一来,就不是她对颜彦施恩了,而是恳请颜彦对颜彧施恩。

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她这么做确实无可厚非。

当然了,前提是这门亲事确实是磊落的,没有背后那些算计,也没有颜陆两家暗中联手。

只是这可能吗?

反正颜彦是不信的。

“回二婶,我也坦白说吧,不管陆鸣退亲一事是不是存心的,我都不可能和他做到毫无芥蒂地兄友弟恭。再则,我夫君是陆家的庶子,为了避嫌我们才决定搬出去住,因此,这种情形下,我不可能去帮衬二妹妹什么。还有一事,说我钻牛角尖也好,说我故意找茬也好,总之,听到二妹妹要嫁给陆鸣,我会不由自主地怀疑他们是不是背着我有了私情,因为我知道,二妹妹确实打着我的由头没少和陆鸣接触。”颜彦也把话摊开了说。

“这孩子,你也说了,你二妹妹是因为你才和陆世子接触了几次,哪里就谈得上什么私情?你放心,她若真有这个心思,别说你叔叔,就是我也绝对会打断她的腿的,我们颜家还从没有这种丑闻呢。”马氏的脸上有些不好看了。

“婶子放心,这话我也就和你说说,别人跟前我是半个字也没吐露过的,我当初若不是爱惜颜家的颜面,也不会选择一根白绫把自己吊死。因此,不管这件事真相如何,我都不会去追究,但有一点我很肯定,我和陆鸣的仇肯定是结下了。”颜彦给了马氏一个承诺。

只是这个承诺在马氏听来并不是什么好话,什么叫“不管这件事真相如何”,岂不还是怀疑颜彧和陆鸣有私情?

这还行?这要传了出去她女儿的脸往哪里摆?颜府只怕也得颜面扫地了。

“彦儿,你让二婶怎么说你才肯信他们两个是真的没有私情?说实在的,婶子真的很失望,我想过外面会有这种传闻出来,只是没想到会是我最信任的你先伤我的心,别人不清楚你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清楚吗?你这孩子也是,当初我明明问过你,你说不插手这件事,可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法反悔了,你又来说这番话,你这不是生生在我和彧儿的胸口插一刀么?”马氏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

“二婶,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们今天就好好掰扯掰扯,看看究竟是谁在谁的胸口插刀。姑且就算夫君冲撞我一事是意外,但陆鸣当场不问青红皂白提出退亲的行为算什么?我死而复生后陆家又放出那些话来逼我嫁给夫君又算什么?”

“可这门亲事也怨不得我们,是皇后亲自指定的。”马氏哽咽着回道。

“是皇后定的,所以我忍了,也认了。但我和陆鸣结下的梁子是不可能轻易放下的,这是生死之仇。试问换做你们谁能轻易放下?可你们呢,你们明知道陆鸣对我的伤害却偏偏还要和他议亲,你们让我怎么想,让我怎么做?这难道不是在我胸口插刀?是,我是说过不插手,今天我也没插手,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但我有选择自己立场的权利,我和夫君的立场肯定和陆鸣是不一致的,甚至于是对立的,因此,我才把丑话说到前头,免得你们到时又怪罪我不讲姐妹情面,”颜彦的怒气被挑了起来。

这都什么事啊?

明明是这对母女在她的胸口插一刀,结果却反过来说自己在她们胸口插一刀,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二傻子好糊弄呢?

可能是颜彦这一激动声音不免大了些,也可能是陆呦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因此听到颜彦那番动怒的话他掀了门帘进来,坐在了颜彦身边,牵起了颜彦的手,“宝宝不气,回家。”

“好,我们回家。”颜彦回了对方一个含泪的微笑,她是被陆呦打动了。

这个男人正在一点点地成长起来,一点点地张开自己的羽翼想要为她遮风挡雨,尽管还有点弱小,但对颜彦来说,这就足够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逼不了

因着和马氏的不欢而散,颜彦没法留下来用餐,命人去和颜芃打了个招呼,带着陆呦早早回来了。

回到陆家的颜彦和陆呦照例是需要去向朱氏汇报的,朱氏见两人没有吃晚饭就回来了,先扫了两人一眼,随后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下人都出去了,也让陆呦先回去了。

“彦儿,来,跟母亲说说,是不是因为你二弟的亲事和你婶子起嫌隙了?”朱氏直接问了出来。

“多少有点吧,毕竟我和二弟是退过亲的。”多余的话颜彦没有说。

朱氏听了这话再细细端详了颜彦一眼,“大郎媳妇,你该不是怀疑他们两个有什么私情吧?”

“母亲,不管我怀疑不怀疑,也不管他们两个有没有私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弟和我退过亲,重要的是我曾为此上吊死过一回,这种情形下二妹妹要嫁过来,我肯定做不到心无芥蒂。好在夫君只是一个庶子,我们也定了正月过后就搬出去,因此,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倒也影响不到什么,还请母亲见谅。”颜彦趁机提出了搬家。

其实,颜彦搬出去对朱氏绝对是一件好事,一个庶子,总算不用再在跟前晃悠,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惦记家里的财产,她得省多少心?

可惜,这个关节眼上颜彦若搬出去外人肯定会以为是陆家苛待了颜彦,肯定会怀疑她儿子和颜彧有了私情,所以颜彦气不过才会干脆搬出去眼不见为净。

为此,朱氏不得不拉起了颜彦的手,“好孩子,听母亲一句话,过了正月我就该打点他们两个成亲的事宜了,家中诸事冗杂,你就留下来帮帮我,家里也没有外人,不就是大郎和二郎两个,不说我和你生母的交情,就冲你和彧儿的关系,我也不会苛待你和大郎的。”

颜彦抽出了自己的手,“回母亲,我已经把明园的门匾做好了,也和太后皇上定好了乔迁之日,就在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且那天我也定好了要请太后和皇上叔叔等人吃顿乔迁宴的,母亲总不能让我失信于太后和皇上吧?至于别的,母亲放心,二弟成亲那几天我们会搬回来小住几天的,况且我们也答应了年节日都回家过的。”

没办法,若不是有个孝字压着,她还真不想回这个家。

“既这样,那就算了,先搬过去住些时日就回来。”朱氏退了一步。

她也没办法,颜彦抬出了太后和皇上,她还能逼颜彦不成?

从朱氏的院子里出来,颜彦见陆呦又在路边站着,不免心疼了,“跟你说多少遍,不用站在外头等我,多冷啊。”

“不冷。”陆呦回了颜彦一个微笑,牵起了颜彦的手,并对着颜彦的脸细看了一番,“宝宝,她也逼你?”

“没有,放心,我们有太后和皇上,她逼不了我们,过了年,我们就搬出去。”颜彦冲丈夫安慰一笑。

陆呦见妻子说的是“我们有太后和皇上”,显然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体,为此,陆呦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流过,暖暖的,柔柔的,他总算不是一个人在付出了。

“好,我听你的。”陆呦回了颜彦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就好,明天准备一下,后天我们去松麓书院听课,看看那位老先生究竟肯不肯见我们了。”颜彦也笑了。

只要他们夫妻一体,她就不信他们两个会没有好的前程,不信他们碾压不了陆鸣和颜彧那一对。

回到松石居,两人换下了外面的新衣,颜彦吩咐青雨去灶房加两个菜,随即又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半臂和一件斗篷,她得去上房侍餐了。

这次在上房,因着有二房的黄氏在,朱氏并没说什么,倒是陆老太太问了不少事情,问颜家都有哪些客人去了,问谁当的主宾、赞者和有司,又问颜彧的字是什么。

得知太后打发容姑姑去给颜彧送了“兰蕙”两个字,老太太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兰心蕙性,说明陆家没有看错人,这个孙子媳妇应该不会比颜彦差。

颜彦看出老太太的心思,笑了笑,并没有把太后的那番原话说出来,就让陆家先高兴一阵子吧,她可不去枉做小人。

从上房回来,青釉和青雨也把颜彦两个的晚饭送了来,早饭在颜家没吃好,因此颜彦特地加了两个菜,一个是她爱吃的鱼头炖豆腐,一个是陆呦爱吃的羊肉。

两个人正吃着,青碧来了,她是替青玉青云送账目和钱票来的,那两人今天打烊后去饭庄帮忙了。

原来,上午颜彦和陆呦挂好门匾离开之后,四殿下李稹和六殿下李穑大摇大摆地光顾了明园食府,并帮着题了几个字,说是“美味珍馐,名不虚传”什么的,因此,导致了很多世家子弟也跟着去尝了尝鲜,结果一传十十传百的,饭庄的生意爆满了,奶娘和石长生根本忙不过来,于是,青玉青云便提前一个时辰打烊过去帮忙了。

“这样吧,再去铜匠铺子定十个这样的锅子放到我娘留给我的那座饭庄,还有,叮嘱那个铜匠一声,不经我的同意不许给外人打造这样的铜锅。”颜彦沉吟了一下,说道。

没办法,火锅不像蛋糕的工艺复杂,需要真正的技术,因此,颜彦还真怕有人抢生意,好在她鱼锅、鸡锅、鸳鸯锅等手艺还没有拿出来。

“好,还有,小姐,绣庄那边的工头说咱们的小物件推出去也火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新样式?”青碧问。

“暂时没有,这几天我没空,过些日子再说吧,今年应该就这样了。对了,金陵姑母那边有回信了,很快就会有一批南边的丝绸运过来,你准备开张吧。”颜彦交代说。

据她了解,陆家的生意也不过是这几样,绸缎庄、饭庄、书肆以及农庄,因此,她打算先把饭庄和绸缎庄的生意做大了。

至于农庄,她还真有点想法,不过那就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心愿

腊月初四一早,颜彦去上房请安时当着陆老太太和朱氏的面又告了个假,这次她说的是实话,说要陪陆呦去听季老先生讲课。

“什么?大郎要去听季老先生讲课?”陆老太太大吃一惊。

朱氏倒是平和多了,事实上,因着颜彦用的车夫是她安排的,所以她早就知道颜彦和陆呦去松麓书院一事,只是颜彦不说,她也不好问出来,怕颜彦怀疑她故意安排一个探子在她身边。

这次见颜彦主动说出来,朱氏倒是也问了一句为什么。

“夫君说他没有进过书院,也没有听过讲学,很是有几分好奇和向往,可巧我前些日子听闻季老先生定了今日公开授课,便想陪夫君去一趟,一来长长见识,二来也算是了却夫君的一个心愿。祖母和母亲放心,回头我换一身男装陪着夫君,想必不会有人认出我来。”颜彦说道。

没办法,她也清楚车夫是朱氏的人,朱氏肯定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所以她也没法撒谎。

“大郎莫非还想进学?”朱氏问了出来。

其实,这话她早就想问了,因为她听柳嬷嬷说过颜彦在训练陆呦说话,好像不止一次提到经义什么的。

以前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如今陆呦不但敢开口说话了,而且也不怕见生人了,假以时日,兴许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了,难保颜彦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母亲的眼睛,夫君说他只念过短短几年书,我瞧着他似乎对进学很是向往,想着等过些时日他说话若是再顺畅些了就送他去书院念两年书,好不好的倒不要紧,不过是完成也的一个心愿。”颜彦没敢把话说死,可也没敢撒谎,毕竟陆呦若是进学肯定是瞒不住的。

“好好好,大郎从小就能坐得住,他若是会开口说话,说不定还能替我们陆家考个什么功名回来了。”陆老太太倒是很欢喜。

她就这两个亲孙子,陆鸣是不二的世子人选,陆呦若是能考个功名,不但破了他又哑又傻的传闻,还能光耀陆家的门楣呢,要知道陆家这么多年来就一直以武将著称,从没有出过一个文官。

可这对朱氏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皇上和太子本来就偏向颜彦,若是陆呦有了功名,以后她的儿子还能坐稳这个世子之位吗?

不对,功名哪是这么好考取的?

正常人尚且要苦读十年甚至十几年,陆呦才念了几年?

况且,这些年他胆小懦弱的性格早就定型了,哪是这么轻易好改的?

退一步说,即便他真的有了功名,也影响不到她儿子的地位,她儿子是唯一的嫡子和世子,承继爵位是天经地义的,皇上即便再偏向,也不可能公然褫夺了她儿子的封号,那会寒了这些世家的心。

想到这,朱氏略心宽了些,同时更是庆幸她儿子要娶的人是颜彧,颜彧同样也得太后欢心,同样也是皇上的表侄女太子的表妹,且颜彧的聪明才干应该不在颜彦之下,肯定能撑起整个国公府的。

于是,朱氏也挤出了点笑容,“还是我们大郎媳妇有办法,不但治好了大郎的隐疾,还劝动了大郎向学,这可真是大喜事一件,这样吧,大郎进学也不是一天两天,总不能每次都由你陪着,不如我再给他配两个小厮吧,这样他出门也方便些。”

陆老太太见此点点头,刚要开口,只见颜彦先一步把话接了过去,“母亲的心意固然是好的,只是我们今日是去试听,能不能进学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此是其一,其二,如今年关将近,夫君即便要进学也不在这一两个月,怎么着也要过了正月再说;其三,夫君的口吃还没有真正克服,如今谈进学未免有些为时尚早。因此,现在送人真没有必要,还请母亲放心,若真有需要时我们会向母亲开口的。”

“也好,等有需要了再说。还有,出门记得多穿点,冰天雪地的,让赶车的也小心些。”朱氏叮嘱道。

“多带几个人跟着,年关近了,保不齐遇到点什么麻烦呢。”老太太补了一句。

朱氏听了这话,忙吩咐身边的王妈妈,让她去找四个长随跟着颜彦出门。

半个时辰后,颜彦换了身陆呦小时候的衣服,因着她个子偏小偏瘦,肤色又偏白偏嫩,便干脆没有束发,只梳了两个总角,倒是也看不出多大破绽来。

“公子,请,小的今日就听候公子差遣了。”颜彦俏皮地向陆呦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

陆呦上前直接握住了颜彦的两手,眉眼含笑地把她拉进了怀里。

一旁的青禾几个见了,刚要轻手轻脚地撤走,只见颜彦从陆呦的怀里挣出来了,喊住了她们。

“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晚了赶不上。”说完,颜彦似想起了什么,对青苗和青雨说道:“你们两个记住了,没事直接把大门关上,不相干的人不许放进来。”。

“是,小公子。”青禾几个齐声也回道。

稍后,颜彦和陆呦带着一身小厮服的青禾青釉走到大门的影壁处,朱氏身边的王妈妈在马车旁候着,见到陆呦和颜彦,先屈膝行了个礼,“回大公子回大奶奶,夫人指派了四位跟车的骑马相随,也指派小的跟着一路打点。”

“有劳王妈妈了。”颜彦笑了笑,跟着陆呦上了第一辆马车。

青禾青釉两个跟着王妈妈上了后面的马车,出了陆家角门,颜彦听见王妈妈吩咐那几个跟车的,意思是让他们跟紧了,不能出了茬子。

看到这一幕,颜彦忽然多了一个心眼,命马车拐到了“第一糕”处,随后,她亲自下车去找青玉青云要了一盒糕点,然后又嘱咐她们几句话,这才又上了马车。

一个多时辰后,颜彦一行到了松麓书院,这一次大门大开着,陆陆续续有头戴方巾的学子模样的人进了大门,于是,颜彦和陆呦两个也跟在人堆里进去了。18

第一百六十四章、精髓

因着天气寒冷,这次讲学不是在室外,而是在一座可以容纳五六百人的天然大石洞里,颜彦几个一路打听着赶到石洞时讲学已经开始了,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颜彦看见了一位身穿灰色长袍胡须发白的长者站在高处正侃侃而谈。

仔细听了几分钟,颜彦听出今天季老先生讲学的内容应该是和仁义礼智信相关的,老先生提到“仁”是孔子道德伦理体系的核心,而实现这个道德体系的手段和途径是“礼”,让言行符合礼就是仁德,一旦做到言行符合礼,便是天下人仰慕的仁人。

由此可见,“仁”不是先天有的,是靠后天“克己修身”的结果,而这个“克己修身”的过程并不是简单地读几本书听几堂课就能完成的,而是要不断克制和约束自己,择善而从,博学于文,并约之于礼。

从仁和礼,老先生引申到了义和信,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信者,人言也,言为心声。信是“仁”的重要体现,是贤者必备的品德,为此,信为义和仁的前提。

从孔子的仁礼,老先生又谈到墨子的修身,“君子战虽有陈,而勇为本焉,丧虽有礼,而哀为本焉,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

接着,老先生阐述了墨子的品行修养和君子人格问题,强调品行是为人治国的根本,提出“君子之道,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等。”

从墨子老先生又转到荀子,指出人们对善与不善应采取的态度,指出君子隆师亲友,好善不厌,因而能够取得成功,但这个过程离不开礼和教授他们礼的先生。

从荀子,老先生又转到了《大学》,修养好自身的道德,管束好自己的家庭,从而治理好国家大事,使天下太平安定等等。

就在颜彦听得兴致缺缺时,老先生突然话锋一转,转到了当今局势。

老先生先是提起契丹、西夏和汉人的渊源,说起燕云十六州和大周的关系,继而也说起了蒙古和女真,说起这些胡人和汉人的本质区别,一个是有着上千年文明传承的民族,一个是刚从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走出来的民族,当这样两个民族产生对抗或联手时会有着什么样的结局?

至此,颜彦才知道,明年春天是大比之年,所以老先生才挑这个时候讲这么一堂课,目的是启发这些学子们能写出好的策论和经义,能有让人耳目一新且又有借鉴力的观点,而不是人云亦云的泛泛之作。

令颜彦惊讶的是,讲学的最后居然是现场辩论,现场辩论的内容可以是针对之前的那部分关于仁义礼智信的铺垫,也可以是针对最后那段关于当前局势的分析。

不得不说,大周的yán lun zi you度比颜彦所知的清朝不知宽松了多少倍,至少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wén zi yu,学子们可以自由地讨论这些政事。

不过令颜彦失望的是,现场大部分学子的建议是联合女真灭辽,条件就是收回燕云十六州,当然了,也有少数人赞成两不相帮,而像颜彦这样提出联合辽国灭女真的人就更少了。

奇怪,这些人的脑袋怎么一个个跟陆鸣似的,老先生明明做了这么多铺垫,目的就是说明蒙古和女真还没有真正接受儒家文化的洗礼,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仁义礼智信的约束,可这些学子们竟然没有领悟到最关键的精髓。

谁知颜彦正念叨陆鸣时,只见陆鸣突然站出来说话了,他身边围了一大堆的人,看来都是他的追随者,难怪场中有这么多一样的声音。

这些人听了半天讲学听的是什么呢?就不能有点自己的观点吗?

说实在的,要不是顾忌自己是个女的,颜彦都想自己站出来和陆鸣辩驳了。

正碎碎念时,颜彦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找过去,果然看到颜彰站在一堆人中间,毫不起眼,不过他倒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确切地说,他提的是颜彦的观点,也就是皇上在朝堂上拿出来讨论的观点,他在用这个观点驳斥陆鸣。

季老先生见颜彰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看向颜彰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许。

“很好,可你又是如何断定女真不可信,万一辽国最后也食言而肥,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季老先生问道。

颜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就算听了些父亲和颜彦的对话,可能记住的也不多,而他方才也是见陆鸣说的和自己大姐说的不一样,所以一冲动才站出来。

“回先生,这番话不是学生自己说的,是学生的大姐说的,而且这番话得到了皇上的赞赏,我大姐说,辽国和我们共存了上百年,他们的治国之道、治学之道和治民之道都是沿袭我们大周的,也就是说,他们被我们汉化了不少,是一个半游牧半农耕的民族,和女真蒙古那种刚崛起的部落是不一样的。”关键时候,颜彰搬出了颜彦。

“你大姐?你大姐是谁,你又是谁?”季老先生听说这番论调出自一个女流之辈,着实有几分好奇了。

“回先生,我是定南侯府的颜彰,我大姐是,我大姐是。。。”这时的颜彰意识到自己错了,干嘛非要把大姐搬出来,在场的人肯定有不少知道大姐和陆鸣退过亲的,这件事好容易平息下去了,现在提起来,岂不是又授人话柄了?

真是笨死了。

“回先生,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大周该如何应对这次北边的战局,这种话题就不用女人掺和了吧?”陆鸣开口了。

他倒不是为颜彦说话,而是这件事翻出来于他也没什么好处,如今正和颜彧议亲呢,万一传出点什么不好的言论来,他怕伤了他和颜彧两人的声誉。

季老先生显然是不认同陆鸣的观点,不过他看了陆鸣一眼,什么也没说,而是转向了颜彰。18

第一百六十五章、对辩(一)

原来,季为明此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些日子据说有一对年轻夫妻来求见过他两次,虽然他拒绝见对方,但拜帖他看过了,落款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陆呦”,没有名号没有府邸也没有族号。

随着那张拜帖一起送进来的那男子自己的字画,此外,还有一盒糕点,据说是那位妻子自己做的。

虽说那字画和糕点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但这两样东西都是那对夫妻自己动手做的,且还是带着诚意做的,为此,他后来特地打听了一下这陆呦为何人。

了解到陆呦是何人自然也就了解陆呦的妻子是何人了,自然也就清楚那对夫妻和陆鸣以及这位颜家公子的关系了。

还别说,这位颜家大小姐倒真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死了四五个时辰居然还能活过来,而且这位颜家大小姐活过来之后,一改之前的平庸守拙,不但敢让镇国公夫人当众赔礼认错,也敢指点战事,还敢越过太医出手救治皇长孙,如今又开了一家什么“第一糕”的糕点铺子,据说还是太后老人家亲自题的匾额,更难得的是,她居然把她那个又哑又傻的丈夫送到他面前来求学了。

为此,季老先生还颇有几分后悔没有见一见这对夫妻,不说别的,就冲这两人在拜帖上的低调,冲这两人对他的尊重,他对这两人的品行也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因此,这会听了陆鸣言辞中对一个和他有过五年婚约的女人的轻视,季老先生对陆鸣的为人打了个折扣,故而,他转向了颜彰,“你大姐还说了什么?”

这话直接表明了季老先生的立场,因而陆鸣当即尴尬起来,可以他的身份,他自然不能一而再地诋毁颜彦了,聪明的他猜到老先生肯定也是听闻了些什么,于是,他看了眼身边的人。

吴哲和陆鸣一向走得近,是最知道他心思的,为此,他扬声问道:“老先生,莫非你赞同的是联合契丹灭女真?敢问老先生又该如何解释契丹和我们这上百年的恩怨以及燕云十六州的归属呢?对一个霸占我们十六个州上百年不归还的契丹人,莫非老先生还指望和他们讲仁义礼智信?果真如此的话,那还要我们这些武将世家做什么,直接派你们这些文人前往战场上即可。”

吴哲的话一出,很快得到了几位武将世家子弟的附和,纷纷站出来,列举了大周立国到现在和契丹的几场大战事,用来驳斥颜彰的那番观点,同时也把季老先生捎带了一脚。

一旁的陆呦见对方诋毁自己的妻子,早就按捺不住了,没经过颜彦的同意,他喊出来,“完璧归赵,晏婴使楚。”

尽管陆呦的话并不完整,但台上的季为明听懂了,这个小伙子是在借这两个典故反驳那几个人的话,因为不管是蔺相如还是晏子,他们都是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捍卫了本国的国威和国格,也算间接避免了一场战事,因此,关键时刻,文人的作用也是不可小觑的。

“这位学子,那你是如何看待燕云十六州的归属和大周与契丹的恩怨?”季为明问道。

“对啊,你是怎么看待这场战事的?”吴哲认出了陆呦,心下虽然一惊,可也知道他应该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所以才故意追问他。

这一问,果然把陆呦问住了,他方才只是见不得自己妻子被轻视才脱口举了两个例子,可真要他开口和别人辩论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为此,他颇为懊恼地看向了颜彦。

颜彦回了他一个微笑,这才朗声向季为明说道:“回老先生,燕云十六州历来是中原的土地,即便如今成了辽国版图上的一块,可上面居住的也是我们汉人,而且当年的石敬瑭是因为举兵叛变受到围剿向契丹求援才把燕云十六州拱手出让的,如今契丹受到蒙古和女真的两面夹击,国将不保,因此,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条件和手段把燕云十六州从契丹手里收回来。至于大周和辽国的恩怨,亦敌亦友,总的来说敌对的时候多,友好的时候少,倒是印证了一句话,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所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契丹当年肯出手救石敬瑭,为的就是一个利字,既然如此,我们如今出手救契丹,不过是要回我们自己的东西,辽国皇帝若是个聪明的,应该会懂得取舍的。”

“你是?”季为明听出了颜彦的女声,只是看装扮却是一位贵公子打扮,不由得问了出来。

“小可惭愧,尚无功名,不过是在家翻了几本闲书听别人闲聊了几句,今日在此斗胆胡诌了几句,有班门弄斧之嫌,还请老先生莫要耻笑。”颜彦说完也长揖一礼。

倒是颜彰这会认出了颜彦,一激动,虽没有喊出口来,但也挤了过来,拉着颜彦的手,眼圈都有几分红了。

“好了,没事的,你还小,书海无涯,输了也不可耻。”颜彦知道他心思重,伸手替他整了整衣冠。

这一个动作落到了季老先生的眼睛里,电光闪念间,他猜到了这人是谁。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陆鸣那边的另外一位公子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方才也说了,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又是如何相信契丹不会为了利益再次出卖大周呢?若是他们和女真先一步联手,那我们大周又该当何处?”

“很简单,方才季老先生说了,我们汉人是一个有着上千年文明传承的民族,素来讲究以仁孝治国,重诚信,重礼仪,契丹和我们打过上百年的交道,且他们目前的很多国策都是参照我们汉人设定的。可女真是一个新崛起的部落,尚未立国,却极具侵略性,他们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目前正处于领土扩张初期,所以才会瞄上契丹,换做你是契丹皇帝,你会怎么选?”颜彦把问题推给了对方。

第一百六十六章、对辩(二)

颜彦说完,一旁的吴哲认出了她是女扮男装的颜彦,瞪大眼睛指着她,“你,你不就是。。。”

“这位公子,我们现在辩论的是契丹和女真谁更会讲诚信一些,和我是谁没有关系。我们还回到方才的那个话题,倘若契丹反悔了,我们该如何自处,其实,这个问题答案很简单,维持原状。毕竟我们不会举全国之兵力去帮契丹打这场战争,我们只是帮契丹赶走这些女真人,因此,就算契丹毁约,我们的损失也只是些兵力和财力,和目前的现状相差不大,可若是我们联合女真,那这场战事的结果必然是灭了契丹,彼时女真反悔了掉过头对付我们大周,这个后果你想过吗?”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她不想让吴哲报出她的身份。

没办法,如果不是陆呦先开口被逼到这份上,她是没打算出这个风头的。

“能有什么后果,顶不济就是我们再和女真打一仗,这些年我们和契丹打了这么多次,未必打不过女真。”陆鸣身边的另一位公子回道。

“这位公子,你了解女真吗?你知道女真也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吗?你知道他们有多少兵马吗?他们的铁骑若是越过燕云十六州,我们大周拿什么去抗衡?”颜彦质问道。

“可见就是一派胡言,契丹也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但我们大周从来就没有打不过契丹一说,自太祖皇帝开国至今,我们和契丹的战事真正算起来是赢多输少,只是辽国的土地大,战马充盈,所以我们一时难以灭了契丹,因此两国才僵持到现在。可如今情形不一样了,女真把机会送到了我们面前,两国联手,肯定能把辽国拿下,如此一来,我们的燕云十六州就能收复了,从此后,我大周不但有燕云十六州作为北部的天然屏障,也有可以养马的草场,到时何惧一个小小的女真?”陆鸣忍不住开口了。

“这位公子,你这一切的前提是女真信守承诺归还燕云十六州,我问的前提是倘使他们反悔了呢?”颜彦追问道。

“反悔也不惧,我们既然能打得过契丹,就肯定能抵挡了女真。”这次回答的吴哲。

“小弟不敢苟同,倘若女真灭了辽国,国土面积和国力肯定比现在增长了若干倍,兵源和战马就更不用说了,且燕云十六州也仍在对方手里,彼时我们缺了辽国这座屏障,又没有燕云十六州作为支撑,女真的铁骑可以长驱直入直抵我们的京城,我问的是,我们到时拿什么去抵抗他们风卷残云般的铁骑?”颜彦驳道。

“那依你之见,我们最好两不相帮,倘若我们帮了契丹,契丹最后又反悔了,我们一样抵挡不了他们的铁骑。”另一位不知名的公子回道。

“非也,我前面说过,我们帮契丹,不是举全国之力,也不是要灭女真,我们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要回我们的燕云十六州,同时也帮契丹抵挡住女真南下的脚步;可若是联合女真,那必然是灭辽,辽国一灭,女真必然会继续南下,历来这些北部的游牧民族就没停止过对我们中原的掠夺和洗劫,历史上这样的事件还少吗?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五胡乱华,难道你们希望历史重演吗?”颜彦问道。

“可见又是胡扯,五胡乱华是什么背景,现在是什么背景,我堂堂大周岂能和西晋相比?彼时西晋有八王之乱,那些北部的游牧民族这才钻了个空子,可我们大周呢,如今是一片清明,政通人和,岂能让区区几个胡人做了怪?”陆鸣又忍不住哂笑道。

“什么叫居安思危懂不懂?战事不爆发,什么都好说,可战事一旦爆发,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我们现在说的不过是纸上谈兵做些无谓的口舌之争,若真的战事来临,只怕不是区区几个胡人作怪这么简单了。”颜彦回了对方一个讥笑。

“你也知道是纸上谈兵是口舌之争,既如此,我又何必与你在这此浪费唇舌?”陆鸣不屑道。

“言之有理,同感。”颜彦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你,你,你真是妇。。。”陆鸣看着颜彦脸上的笑容十分刺眼,脱口就要骂出“妇人之见”,不过关键时候被颜彦打断了。

“你什么你,这是开坛讲学,自然是各抒己见,这样才能集众家之长补己之短。诚如方才季老先生所言,克己修身的过程并不是简单地读几本书听几堂课就能完成的,而是要不断克制和约束自己,择善而从,博学于文,并约之于礼,最后才能成为天下人仰慕的仁人。最后送一句话与这位公子共勉,学海无涯,我们每个人只不过是这沧海中的一粟。”

说完,颜彦也不去看陆鸣的脸色,拉着陆呦和颜彰退出了场地,在颜彰的带领下,颜彦和陆呦找到了季为明的住处,很简朴的一座小院子,颜彦几个进去时正好有个老仆出来抱柴火,见到来人,对方立住了,问颜彦几个可有预约。

“老人家,我们没有预约,这是我们给老先生的一点心意,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不留下来打扰了,还请转告老先生一声,临近年底,天气也寒,我们就不过来了,待明年春暖花开之后,希望能有机会当面聆听先生教诲。”颜彦命青禾送上那盒糕点。

对方刚要拒绝,只见门帘掀开了,走出来一位慈眉善目的五十多岁老妇人,颜彦忙拉着陆呦躬身向对方行了一礼,“师母,我们是慕名来拜会季老先生的,还请师母代为转达我们的敬意,先生的讲学很是精彩,弟子很是受教。”

“是吗?老夫倒是觉得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地,实属难得,老夫今日也算是开眼了。”

颜彦一听这话忙转过身子,只见季老先生陪着李琮一起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李稷、李穗、李稹和李穑四个。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六十七章、认可

原来,李琮二十多年前就很看重季老先生的学问和才识,曾经师从过这位老先生,可惜没多久季为明开始了第三次丁忧。

不过这次老先生北上进京,李琮也曾经私下见过他,这也是为什么颜彦一提到陆呦想拜季老先生为师时他随口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忙的缘故。

而这次老先生开坛讲学,之所以提到大周和契丹女真蒙古西夏这几个外族的纠葛,正是受了李琮所托,而李琮也是从颜彦这得到的启发。

试想一个闺阁女子念了几年书都能有这种见地,他想听听别的读书人会不会也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主要是朝堂上的这些官员们越来越圆滑,也越来越僵化。

当然了,圆滑指的是他们的为人,僵化指的是他们的思想,因而,李琮想听听民间这些读书人的想法。

为此,李琮特地带着几个儿子来到现场,哪知正好看到一场颜彦和陆鸣的精彩对辩。

“彦儿姐姐,我才知道原来你学问和口才这么好,你是没看见,方才你走后那位陆世子的脸拉的有多长多黑。”李穑没等颜彦回过神来,笑着跑到了她面前说道。

“这个?”颜彦先是看了李琮一眼,又看向了季为明,她不清楚老先生和皇上的关系,因此,也不知该如何向李琮问好,还有一点,她没想到李穑这么快就揭穿了她的女子身份,所以也免不了有点尴尬。

“还不快向老先生赔罪?你以为老先生没看出你是个女子之身?”李琮看出了颜彦的为难,笑着提点了她。

“晚辈向老先生认错了,外子素来很仰慕老先生的才学,苦于拜师无门,听闻老先生今日开坛讲学,特地前来受训,只是外子有严重的口吃,一向少与外人接触,晚辈是为了陪他才做此装扮,并不是为欺瞒先生,还请先生体谅一二。”颜彦说完学着男子向老先生长揖一礼。

季为明本就对颜彦的才学和胆识很有好感,这会见颜彦如此谦恭有礼,且言辞间又一心维护自己的丈夫,并没有丝毫的轻视和不屑,心下更是欢喜,也正式回了颜彦一礼。

“惭愧惭愧,原来你就是颜家大小姐,请恕老夫眼拙和迂腐,未能早些和贤伉俪见上一面,说起来,颜家大小姐的学问和口才着实令老夫好生佩服。”

李琮见季为明居然正式回了颜彦一礼,心下也是暗自一惊,要知道他不仅是一位饱学之士的尊者,也是一位过了花甲之年的长者,曾经他在这位老先生面前也是以晚辈自称的,可颜彦居然受到了他的礼遇,这待遇着实不低。

于是,李琮笑着打趣道:“丫头,你的面子可不小,季老先生曾经还做过我的先生呢。”

颜彦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位老先生肯定是清楚李琮身份的,因而忙又向对方还了一礼,“失敬失敬,晚辈唐突了。”

季为明见此捋了捋胡须,倒是没再和颜彦客套,而是看向了陆呦,“你想拜我为师?”

陆呦点点头,也向老先生长揖一礼,回了一个字,“想。”

季为明至此这才细细打量起陆呦来,眼前的男子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褐色暗纹绸面羊皮袄,戴着一个狐狸毛的围脖,虽无神采飞扬之姿,也无话语轩昂之气,更无大家风范之尊,但也面如冠玉目如点漆长身玉立的,遂柔声问道:“前两次送来的字画可是你自己亲自所作?”

“是。”陆呦躬身回道。

“老头子,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说,别让小姑娘在外面冻着了。”那名五十多岁的妇人此时也看出颜彦是一个女孩子了,出言提醒道。

当然了,她也看出了李琮几个的不凡来,哪有把这么尊贵的客人晾在院子里白白受冻的道理?

“老婆子提醒的对,老夫又失礼了。”季为明也意识到不妥了,招呼大家进屋。

颜彦不知李琮来见季老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于是,她看了李琮一眼,李琮推了她一下,“既是老先生相邀,怎可推辞?”

“如此晚辈叨扰了。”颜彦说完向老妇人行了个屈膝礼。

“没事没事的,我一天到晚陪着这个老头子本就无趣的很,正愁没有人来陪我说说话呢,来,孩子,快和我进屋吧。”老妇人上前拉住颜彦的手说道。

主要是颜彦今日为了配合陆呦,也不敢穿的太张扬了,也是一件很普通的石青色绸面羊皮袄。

可是话说回来了,她身上的男装是陆呦小时候的,她就是想找一件好大毛衣服也找不出来,都是羊皮或兔皮的,好在针线房的人也不敢太过了,用的仍是绸面的,至少看起来不是穷人,但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因而,老妇人才敢上前拉着颜彦的手,她把颜彦当成普通小户人家的寻常女子了。

颜彦见对方慈眉善目的,显见是把自己当成可亲的晚辈了,自是不会让对方难堪,很是配合地和对方携手进了大门。

堂屋的陈设比较简单,北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孔子站在河边的画像,旁边还有一幅对联,“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惜。”

画像和对联下方摆着一张供桌和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着香炉供品等物,东西两边倒是也摆了三张高椅和配套的高几,但除此之外屋子里便无其他陈设了。

“孩子,进屋上炕吧,这里冷。”老妇人打断了颜彦的打量,拉着她进了东边的屋子。

这屋子靠南边墙是一张整炕,炕上摆了两张小炕桌,一张上面放了几本书,另一张上面有一个针线笸箩,颜彦一看这夫妻两个的相处模式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也是两人在一张炕上各做各的事情,一抬眼便能看到对方。

颜彦正揣测这对夫妻的日常时,只见老先生把李琮几个也引进了屋子,估计是外面的堂屋实在是太冷,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只怕是老先生对她也有几分好奇,想接触接触。

第一百六十八章、自相矛盾

颜彦见这么多人进来,自然不敢随性,忙请李琮上炕,李琮倒是也不推辞,先找个位置坐下来,随后让颜彦和陆呦坐在他身边,老先生和李稷坐在他们对面,李穗、李稹、李穑三个和颜彰坐在了另一张炕几旁。

众人刚安坐下来,青禾和一位三十多岁的仆妇模样的人端着一托盘的茶水和糕点进来了,放下东西后,老妇人跟着她们两个一起出去了。

“彦儿,老先生很好奇你都念了些什么书,曾经师从过谁?”李琮先开口问道。

事实上,今天的颜彦也给了他很不一样的感受,因为他着实没想到颜彦会有勇气站出来和陆鸣对辩,而且是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更令他惊喜的是,颜彦居然完胜了陆鸣,而且最后还丢下一句“学海无涯,我们每个人只不过是这沧海中的一粟”来和陆鸣共勉。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因为颜彦赢了陆鸣,他自然也跟着欢喜,毕竟颜彦是他的表侄女,更别说颜彦的父亲还是为他战死沙场的,因此他对颜彦多少也有几分愧疚和责任。

如今看到颜彦出息了,他也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和骄傲。

坏事则是因为陆鸣的才学在这些世家子弟中是毫无疑问的第一,换句话说,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的才学竟然还不如一个闺阁女子,这可就有点令他笑不出来了。

毕竟这大周的江山还得仰仗这些世家子弟,他们若是不行了,将来怎么辅佐这朝政?

因此,李琮的心也是忽忧忽喜忽上忽下的,因而,他甚至比季为明还想知道颜彦这些才学究竟是从何而来,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去用功。

“回老先生,八岁那年,先祖母请了陈思儒老先生做了几年家中私塾掌教,晚辈跟着他学了四年的经史子集,老先生离开后,晚辈看起来杂书,游记、史书、兵法、战法、传奇、农书、商法、律法甚至于菜谱也略有涉猎。”颜彦回道。

陈思儒虽不如季为明名气大,但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且也曾经中过一甲榜眼,因而季为明一听也就明白颜彦的学问是从何而来的,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一个闺阁女流之辈,居然请了一位名师来授业,而且授的还是什么经史子集。

不过他更不明白的是,一个闺阁女子,为什么会对战争感兴趣会对各种各样的杂书感兴趣。

还有,从颜彦方才的对辩中,他能判断出来这个女子的才学见识貌似不低于那位镇国公世子,可这样的女子却偏偏被对方退亲了,是该感慨造化弄人还是该感叹那位陆世子眼拙无福呢?

颜彦从对方的打量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好奇和怀疑,不过她今天来见对方的目的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陆呦。

“老先生,外子念过的书不比晚辈少,只是他苦于不会开口表达,且这些年又没有先生引导,全凭自己瞎看瞎琢磨,因而,晚辈斗胆请老先生考校一下,他究竟可教不可教。”颜彦把话题转移到陆呦身上。

“哦,你师从何人?”季老先生虽没有见过陆呦的学问,但他见过陆呦的字画,知道他的功底也不差。

陆呦倒是很顺畅地报出了自己的先生名字,只是接下来老先生考校他的功课时,他因为紧张,结结巴巴地用一两个字回答对方,颇有些词不达意,颜彦只得帮忙解释几句,后来,见老先生脸上并无不耐,陆呦的胆子才逐渐大了起来,也能三个字或四个字表达自己的心意了,甚至还会用一两句诗词或古文来直抒胸臆。

“回老先生,外子记忆力惊人,他能背诵不少诗文,也能把一部完整的《论语》背诵下来,可惜,就是有很多释义不太明白,所以想拜个先生从头开始好好学学。”颜彦在一旁补充道。

“果真如此?”季为明点了一段论语来考校陆呦。

见陆呦几乎一个字不差地背出来了,季为明又点了两首《诗经》里的古诗,见这个仍没有难倒陆呦,他又点了一段《离骚》。

一番考校下来,不说季为明,就连李琮和李稷几个也十分惊讶,因为谁也想不到,一个号称口不能言的傻子居然读过这么多书,也会背不少诗文,更不可思议的是,一个连话都不能说完整的人居然可以顺畅地背出这么多复杂晦涩难懂的诗文。

“你确实读过不少书,功底也不弱,老夫能不能问问,你求学的目的何在?”季为明问道,主要是他觉得凭陆呦的学识压根就没有必要拜师了。

“功名。”这一次陆呦很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功名?”季为明看向了颜彦,又看了眼李琮。

显然,这个回答在他意料之外。

一个连话都说不完整的人居然要去考功名?!

退一步说,即便他有了功名,那又如何,又不能为官做宰,何必浪费这工夫。

说实在的,有这时间还不如自己在家钻心研究学问,未必不能在字画上有所建树。

当然了,今日毕竟是初见,季为明也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因而他看向了李琮。

李琮摆了摆手,“跟朕没关系,年轻人肯上进是好事,多读点书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晚辈的意思,晚辈是想试试外子能走多远,最后的结果不重要,但其中用心追求的过程很重要,这是他一个自我成长和自我认可的过程。至少,我不希望他将来后悔自己年轻时不该虚度了这些光阴,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么?”颜彦把话接了过来。

“哈哈,老夫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把追求功名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不过请恕老夫愚钝,既然结果不重要,为何还要用心去做?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季为明趁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同时疑惑的还有李稷和颜彰几个,而李琮因为颜彦曾经解释过这件事,倒是有几分理解她的心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跟你学的

颜彦听了老先生的问话,笑了笑。

这个问题李琮也曾经问过,因而她不假思索地回道:“老先生,不矛盾,晚辈始终觉得,一个人不管是做学问还是经商或者是为政,靠的不仅仅是勤奋,天分也很重要,因此,晚辈才会觉得努力了,即便没有成功,自己将来也不会后悔,因为这是天分不够,是个人能力之外的事情,但能不能吃苦用不用心却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

“依你之见,勤能补拙又当何解?”季为明问。

“看什么事情。有的事情可以做到,有的却做不到,比如说种地,你勤快点或许能比别人多收一些,可写文章却未必了,极有可能你花了好几天甚至数月时间精雕细琢的一篇文章还不如别人文思泉涌时一挥而就的一篇即兴之作。因此,所谓的勤能补拙是在同等条件下,一个人可以通过勤奋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不是泛指。不好意思,晚辈斗胆了。”颜彦说完,担心对方接受不了自己的观点,行了个抱拳礼。

“丫头,你胆子的确够大啊。”李琮见颜彦提到了为政,不免也过了心。

“回皇上叔叔,民妇也只是就事论事,绝没有半分不敬之心。”颜彦也向李琮抱拳讨好一笑。

“好一个就事论事,朕且问你,若是照你的说法,那这些世家大族该如何挑选他们的继承者?”李琮故意给颜彦出了一个难题,他想试探一下,颜彦究竟是不是对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有什么想法。

“回皇上,嫡长子继承制已经沿袭了上千年,自然是有它存在的道理,因为一个家族的继承者,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天分,还有品行、威望、人脉、胆识、勇气、才学等相关条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嫡长制可以避免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因此,这个和天分关系不大。”颜彦意识到逾矩了,忙把话圆了回来。

没办法,凭她的力量去挑战上千年的传统无异于蚂蚁撼象,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踩死了。

见颜彦的回答还算中规中矩,李琮的脸色和缓了些,他看了李稷一眼,李稷笑着问道:“哦,不知在彦儿妹妹眼里,我这个太子究竟算合格还是不合格?”

“不是合格,是相当的优秀,太子殿下一向胸怀仁爱,又经过皇上这么多年悉心教导,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倒也不全是溜须拍马,因为在颜彦眼里,李稷确实是一个很合格的太子,也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丫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一套?”李琮打趣道。

“不是学的,是真心话。”说完,颜彦怕大家还纠缠这个问题,忙看向了季为明,“敢问老先生,外子究竟可教不可教?”

季为明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样吧,我先给他布置几样功课。”

颜彦听懂了,老先生是想看看陆呦的经义和文章,毕竟科考可不是会背诵几篇文章自己就能过的,还得看一个人的悟性和灵性,也就是颜彦自己说的天分。

待老先生交代好陆呦几件功课,颜彦起身告辞,她是怕留下来不定这些人又有什么问题等着她,再则,她也看出来皇上似乎还有话要和季为明说,她留下来显然不合适。

原本颜彦的意思是想把颜彰一起带着,可颜彰因为还有两天就放年假了,不想来回奔波,因此,他送颜彦和陆呦上了马车后直接回了宿舍。

马车驶出了书院,颜彦开始回忆这一天的经过,心下不免有些担忧,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的言论得罪了皇上,怕皇上心生不喜;另一方面也担心和陆鸣的对辩传出去会影响到自己的闺誉,同时也会令陆家长辈不喜,生出什么别的事端来。

一旁的陆呦见颜彦上车后有些恹恹的,以为她是累了,因为他是清楚颜彦是有午休的习惯,故而,不等颜彦发话,他主动把她揽进了怀里,“累了?”

“不是累。”颜彦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陆呦一听脸上顿时有了几分自责之色,“怪我。”

“不怪你。”颜彦说归说,其实心下确实有点怪他,当时倘若不是他喊什么“完璧归赵晏子使楚”,她是绝对不会开口去和陆鸣几个争辩的。

还有天分和为政那段话,若不是为了陆呦,她也不会开口的。

好在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颜彦凭自己的口才和学识征服了季老先生,他总算答应收陆呦为徒了。

“夫君,我们也算不虚此行了,别的,就当作是一种历练,长辈若是责怪起来,我们就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千万别往心里去。”颜彦见陆呦垂着头,又反过来安慰他。

不管怎么说,她骨子里是一个现代人,这些亲人、家族、规矩什么的对她的约束力不大,可陆呦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就遭遇各种歧视,心里早就留下阴影了。

谁知令颜彦诧异的是,这次听到颜彦说什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陆呦的嘴角不期然有了隐隐的笑意,且腾出一只手在颜彦脸上捏了一下,“好,不难过,开心。”

“夫君,你胆子怎么突然大了起来?”颜彦没看到意料中的惊吓,倒是有几分不解。

“跟你学的。”说完,没等颜彦追问,陆呦主动又提了一件事,“纳妾。”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彦,这不是陆呦第一次反抗长辈们的意思,前几天他冲进老太太的屋子里拒绝纳妾也算是为颜彦出了一次头,且最后是以陆呦的完胜结束的。

这么一想,颜彦也心宽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要说丢人也该是陆鸣丢人,和她什么相干?

退一步说,即便外人知道了她是一个闺阁女子,可她也不是一个人跑去听这种公开讲学的,是陪同丈夫一起去的,何罪之有?

“好吧。”颜彦回了陆呦一个笑脸,谁知正当她想在陆呦身上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时,马车突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颜彦感知到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再然后,她听到外面人的惊呼声,再然后,她被陆呦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第一百七十章、有惊无险(月票一百加更)

奇怪的是,马车失控的这一瞬间,颜彦的脑子格外地清醒起来,她想了很多,有临出门时朱氏的叮嘱,也有王妈妈对那四个随车小厮的吩咐,还有上一世她看过的电视或小说中相似的场景,总之,马车停下来时,她脑子还没有停下来。

“宝宝,没事了。”陆呦见马车停下来之后颜彦仍是没有动静,忙松开她搬着她的脸查看起来。

颜彦这才回了神,“夫君,我没事的,你放心,我去问问什么情况。”

说完,颜彦发现陆呦的脸上被蹭破了一块皮,心疼了。忙拉着他上下查看起来。

这时的她也才想起来,马车停下来时由于速度太快,最后一瞬间他们两个都被抛了起来,而她因为被陆呦紧紧地抱住了,所以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可陆呦就没她幸运了,不但前额被蹭破了一块皮,头顶上还有一个大包。

颜彦正扒开他的头发查看时,只见青禾青苗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姐,公子,小姐,你们没事吧?”

两人显然是跑来的,气喘吁吁的,紧接着,是王妈妈和那几个小厮的动静。

颜彦掀了车帘,这才知道他们有多幸运了,原来并不是车夫控制住了马车,而是他们的马车被卡在了两棵树中间,巨大的惯性把他们两个抛了起来,好在马车没翻,他们两个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赶车的师傅就没这么好运了,这不,他正躺在前面三四米远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的。

颜彦分析了一下地形,得出的结论是车夫不小心把车赶上了水塘的冰面,马车一时没控制住速度狂奔起来,幸好从冰面下来时被两棵树卡住了,否则,很有可能车翻人伤。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冰面太薄承受不住压力断裂,最后会连人带车一起坠下去,这个后果就更恐怖了。

只是这好好的路面不走为什么拐上了水塘的冰面颜彦就不得而知了。

在青禾青苗的帮扶下,两人从马车里下来了,几个跟车的小厮检查了一下马车,说是没法用了,得修理一下,可问题是他们几个都不会修车,唯一一个会修车的还坐在地上。

“阿弥陀佛,幸好夫人英明,让我们备了两辆马车,大公子和大奶娘还不至于要走着回城。”王妈妈两手合十念佛说道。

谁知几个小厮听了这话忙跪在了颜彦面前。

原来,他们是为车夫求情,他们把车夫扶起来之后才发现对方伤的不轻,不仅腿断了,脑袋也磕坏了,流了不少血,因此,若是不能及时把他扶上马车去找个大夫医治,他极有可能会在这送命。

“小姐,不如这样,先让他们把车夫送去附近城里求医,然后赶紧回来接我们,我们就在这等一会,说不定一会就有路过的马车什么的把我们捎进城,再不然,我们也能等他们回来。”王妈妈也帮着求情了。

这种情形下,颜彦还真说不出不好来,只得让那几个人把车夫带走了。

当然了,她这么做,也是因为她安排了后手,早起出发前她就预感不好,因此她交代青玉青云两个过了申时没见她回城就出来接她。

只是有一点她没想到,这鬼天气比她想象的还要冷,偏今天出门为了就和陆呦穿男装他们两个穿的都是老旧的羊皮袄,保暖性比起新做的貂皮来自是差多了。

于是,和陆呦低语了两句,颜彦陆呦决定带着青禾青苗往回城的方向步行一段路迎迎青玉青云,留下王妈妈和两个婆子看守车马行李。

王婆子一开始并不同意,不过颜彦也不需要征得她的同意,她只是告知对方。

半个时辰后,颜彦没有碰上青玉青云,倒是先碰上了皇上和太子一行。

而李琮见到颜彦之前已经从王妈妈等人的嘴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可没把这件事想成是意外,因而,见到颜彦,他的脸黑成了一块炭,没等颜彦上车,他先跳下车来查看颜彦的伤势。

可颜彦不清楚这过程啊,见皇上拉长脸,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逾矩惹恼了对方呢。

不过在皇上问她伤势如何时,她倒是很快回过神来了,“回皇上,当时夫君把我抱住了,我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受伤,倒是夫君被磕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大碍,还请皇上勿要挂念,皇上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闭嘴,算这小子懂事,上车吧。”李琮见颜彦确实没有受伤,也放心了。

“回皇上,民妇交代了丫鬟过来,她们应该很快就能到了,民妇就不。。。”

虽说这是马车不是龙撵,可毕竟是皇上的专座,旁边还有这么多侍卫呢,她可不敢造次。

不过出事后能碰上皇上,倒也是意外之喜,至少不用她开口皇上就能猜到她在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事实上,她也不相信这是一起简单的事故。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临出门前特地交代青玉青云两个来接她。

“什么意思?你事先知道会出事?”李琮打断了颜彦的话。

颜彦摇头,“回皇上,民妇不知,不过自从民妇死而复生后,民妇做事喜欢给自己留一个后手,每次出门都会交代身边的人几句,怕的就是意外。”

这话可推敲的余地就更大了。

不用多问,李琮就猜到了颜彦这些时日过的是什么日子,也难怪这孩子刚成亲没多久就要从陆家分出来,原来她要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害她。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孩子已经低到尘埃里了,陆家还有什么理由不肯放过她?

“上车,你放心,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李琮决定亲自送颜彦去一趟陆府,这陆家也太眼里没人了,真拿他这个皇帝当摆设呢!

“啊?哦。”颜彦见对方坚持,只得拉着陆呦上了皇上的马车,交代青禾青苗去等候青云青玉。

一个多时辰后,皇上的马车停在陆府门前,跟随的侍卫先一步通知了门房,门房一面打发人去里面送信,一面急忙忙把大门打开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谁算计谁

陆家的大门打开后,李琮并没有示意车夫进去,仍是端坐着一动不动。

颜彦有点看不透他的用意,想了想,冲李琮讨好一笑:“皇上叔叔,您每天政务繁忙,这种小事彦儿能搞定的,您就不用屈尊纡贵了,等彦儿真正需要皇上叔叔撑腰的时候,彦儿一定不会客气的。”

李琮听了这话用眼皮子夹了她一眼,“这会想起来叫皇上叔叔了?”

“呃?”颜彦被说中了心事,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她能怎么办?

事实上这个度还真不好把握,不仅仅是为了避嫌,还得看场合和对方的心情,毕竟她不是皇室成员,只是一个表亲,若不是仗着有太后的情分,她哪敢造次?

不说别的,原主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自从祖母去世后,她就没敢开口叫过皇上叔叔和太子哥哥。

不过话说回来了,自从祖母去世后,原主就没怎么见过皇上和太子,一是进宫的机会少多了;二是为了避嫌。

时间长了,原主和这对父子之间的情分也淡多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次原主出事,倒是令这对父子再次关注起了她,再加上颜彦自己的表现,这关系才又走近了不少。

颜彦正回忆她和皇上的几次来往时,只见陆端带着陆竚一路小跑着过来了,硬挺挺地跪在了马车前,“臣不知圣驾亲临,未曾恭候,还请皇上恕罪。”

“陆公,今日也是赶巧,我们兄弟几个陪父皇去听季老先生的公开讲学,回城途中遇到了彦儿妹妹和令公子,这两人的马车坏了,正准备徒步回城呢。父皇心疼彦儿妹妹,亲自送她回来了。”李稷掀了车帘,先说道。

“是啊,陆大人,早知道你们陆家连辆多余的马车也出不起,我就送一辆给彦儿姐姐了,彦儿姐姐好险啊,今日差点就摔成傻子了。”李穑把脑袋挤了过来。

“六弟,你彦儿姐姐缺的不是马车,而是赶车的车夫,你没看见那么好的路面他不走非要把车赶去冰面上,这样的车夫谁敢用?今日算是彦儿妹妹命大,没掉进冰窟窿,以后可就难说了。”李稹扬声说道。

“言之有理,不如这样吧,六弟送颜儿妹妹一辆马车,四弟送一个车夫,我呢,就送彦儿妹妹几个听话的奴才,奴才们听话关键时候也能派上大用的。”李穗拍手附和道。

“回太子和三位殿下,今日之事纯属意外,还请皇上和几位殿下放心,这种意外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聪明的陆端很快听懂了这四人的暗示,咬着牙把自己的夫人暗自骂了一遍。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没道理这个节骨眼下朱氏还敢搞事情吧?

人都进门了,再要出什么意外,陆家就是有八张嘴也没法逃脱干系了,以他对妻子的了解,妻子应该不至于如此短视吧?

这么一想,陆端相信了这只是一场意外,不过陆家的奴才确实应该好好管管了,这些个奴才一贯捧高踩低的,向来没把他这个大儿子放在眼里,估计平日里没少欺负他,因此一时没有改过来。

这个时候的陆端有心想让颜彦帮他说两句好话,毕竟颜彦进门后,陆家的长辈们还是对她不错的,她开口比他开口更有说服力。

说来也是巧,陆端刚想到这,只见颜彦掀了车帘,“回四位殿下,家翁说的对,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以后我们会小心的。”

“对对对,真是意外,这个儿媳不仅博学多才,而且还聪明善良,犬子能娶到她实属三生有幸,因而家中长辈们对她很是喜欢。”陆端忙附和道。

这时的他再次感念起颜彦的聪明善良来,这么好的女子委实不多见啊。

颜彦听了这话笑了笑,倒是没再开口,她可不是真心帮陆端的,而是做个样子给陆端和皇上看的。

这不,她刚一放下车帘,李琮便瞪了她一眼,显然也是看出她的小心思,好在这次他没有揭穿她,而是隔着帘子说道:“陆公,朕生气的不是意外,而是你们陆家下人的命比朕的侄女还要尊贵,朕想知道,是谁给了那些奴才们这么大的胆子?”

“回皇上,这是绝不可能的,臣这就好好清查一下,一定严惩这些奴才,臣保证,这种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若再有欺主背主的,臣第一个不饶他。”陆端跪下去再磕了个头,再次咬着牙把朱氏骂了一遍。

因为若不是她纵容,这些奴才们怎么可能有胆子欺负陆呦?

陆呦再不济,也是他陆端的儿子啊,也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

看来,这府里的风气的确该好好整顿了。

李琮此番前来倒也不为问罪,就想着敲打敲打陆家,因而见陆端上道了,便把话收住了,“这可是你说的,朕记住了。这样吧,等过了正月,就让两个孩子搬出去。”

“喏,臣谨遵圣谕。”陆端忙应了下来。

“多谢。”颜彦听了这话乐呵呵地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

“下去吧。”李琮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却突然发现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旧羊皮袄子,“这衣服是哪里捡来的?怎么成个亲反而混成乞丐了?”

“回皇上,这是夫君小时候穿的,今日是权宜之计,暂且用一下,一时也找不到合身的。”颜彦不经意间又给陆家上了点眼药。

“回皇上,臣这就命家里人给两个孩子赶制几身新衣裳。”陆端听了忙回道。

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这两人今日是穿什么衣服出去的,但他清楚一点,这个庶子从小就被忽略,肯定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否则也不会被皇上嫌弃成乞丐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两个孩子也是的,明明有这么多好料子的衣服,怎么偏偏今日就不给长脸,非要穿旧衣服出去呢?

偏偏就这么巧,碰上了皇上?

更巧的是,偏偏今日马车也出事了。

好像是算准了似的,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颜彦故意搞出来的?

陆端正暗自揣测今日之事究竟是颜彦算计了朱氏还是朱氏算计了颜彦时,陆鸣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恩威并施

陆鸣是骑马回来的,因而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前停了两辆马车,马车旁还有几个策马相随的侍卫,一开始,他并不清楚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直到他看见父亲和叔叔跪在了地上,看到了陆家的大门敞开着。

于是,明白过味来的陆鸣也赶紧下马一路小跑着跪在了父亲和叔叔后面,只是彼时的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他看见颜彦和陆呦两个从马车上下来,这才瞪大了眼睛,“大哥,大嫂,你们怎么会。。。”

“陆世子,我正要找你呢,是不是你和我彦儿姐姐对辩输了所以才命你家的车夫去害我彦儿姐姐啊?”李穑探出了脑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陆鸣的话。

“六殿下,什么车夫什么害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陆鸣一头雾水地看了李穑一眼又转向了颜彦和陆呦。

“小六,休得胡说,陆大人都说了是意外那必然是意外,陆世子才名远播,胸怀大略,怎么会因为区区一场对辩就去害人?”李稷敲了下李穑的头,把他推开了。

陆鸣越听越糊涂,直接问道:“大哥,大嫂,你们究竟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回来的路上马车拐向了水塘的冰面,车夫受了重伤,我们两个倒还好。”颜彦说了实话。

她相信这件事应该和陆鸣无关,因此,并没有迁怒到他,只是她也想不明白,朱氏为什么会起意想害她。

这个关头害她,不说皇上和太后会动怒,颜芃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要知道,陆鸣和颜彧的亲事虽过了明路,但尚未正式下定,颜芃想反悔不是不可能的。

还是说,朱氏有确凿的证据把自己摘出去,就好像上次的退亲事件一样。

又或者说,真的只是一次意外?

谁知陆鸣听了颜彦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不管这是不是意外,颜彦受到惊吓是事实,经历过危险也是事实,于是,陆鸣也就明白父亲为何战战兢兢的了。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母亲肯定难逃干系,不说皇上和太后,就连父亲那一关都不好过。

还有,只怕陆家百年的声誉也得受到损伤,他和颜彧的亲事也会受到干扰。

“车夫呢?跟车的人呢?有没有问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导致马受惊了?”陆鸣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问道。

颜彦见他一开口就把锅甩给了不能开口的畜生,当即有点不高兴,“跟车的人送车夫去求医了,王妈妈带着两个婆子守着车马行李,你回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她们?”

“我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和几位同窗去吃了顿晚饭。”陆鸣解释道。

这话倒也不是撒谎,他确实是在颜彦之前回的城,辩论结束后,他不好意思留下来听大家谈论颜彦的身份和才学,早早就带着几个同伴回城了。

偏进城后有人说起明园食府有一种羊肉的新吃法,正好去去寒气,于是,他们几个直奔明园食府了。

当然了,席间这些人又免不了提到颜彦,这一次就连陆鸣也有几分好奇了,因为颜彦的变化太大了,就算一个人的学问可以藏拙,可性格和胆识呢?

还有,这些独一无二的吃食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看过的书也不少,身边的这些朋友不说学富五车也差不了多少,可谁也没有从书上看过类似的描写,因此,他不相信颜彦是从书上找的方子。

联想到自己之前去颜府也没有见过这些东西,陆鸣想起了另一件蹊跷事,那就是颜彦的死而复生。

因而,他怀疑颜彦极有可能是在黄泉路上或孟婆面前有了什么奇遇。

只是此事太过诡异,陆鸣没有当众说出来。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大相信这个推测的,只是他实在无法解释颜彦的这些异常,因而才给她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见陆鸣盯着颜彦走神了,陆呦不高兴了,把颜彦拉到了自己身边,转身向皇上乘坐的马车长揖一礼,“多谢皇上。”

李琮听到陆呦的声音,脸上方有几分笑意,“不错,孺子可教,记住了,以后不管遇到任何危险,都要像今日这般护着彦儿,才不枉她一心为你。”

“记住了。”陆呦回了三个字。

“记住了就好。”李琮没有计较陆呦的失礼,而是掀开了车帘,看向了陆鸣,“陆鸣,朕交给你一项任务,封印之前交一篇策论,关于契丹和女真的,朕想看看你的真才实学,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来。”

“喏。”陆鸣不期然有这意外之喜,忙答应了。

“立耑,朕这个侄女就交给你了,朕已经失去一位好兄弟了,不想连你也失去。”最后一句话,李琮说出来颇有几分伤感,更重要的是,他叫了陆端的字,并没有称呼他的爵位。

显然,这一刻李琮是动了几分感情的。

陆端自然也听出了李琮的恩威并施,忙俯身长跪不起,“臣有罪,臣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是臣的错,但今日之事委实是一个意外,臣以项上人头担保,陆家绝对会善待这个儿媳的。”

颜彦见陆端的话一说完,皇上乘坐的马车向前驶出了几米远,便抻了抻陆呦的衣袖,示意他去把陆端扶起来。

陆呦别扭了一下,见颜彦坚持,倒也走过去伸出了双手,陆端见这双手是陆呦伸出来了,呆愣了一下,这才扶着站了起来,颇为欣慰地看向了这个儿子,“大郎真的懂事了”

这一夸赞,陆呦反倒有些冷了下来,随即甩开了陆端的手,退到了颜彦身边。

陆端见此苦笑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而是转向了颜彦,“孩子,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回屋说吧,外面冷,您又在地上跪了许久,小心着了凉。”颜彦回道。

经过这件事,她相信陆端以后是决计不会和她过不去了,因此,她想把他拉拢过来。

当然了,颜彦也明白,想撼动陆鸣在陆端心里的地位是不可能的,她只想争取对方的一点支持,

第一百七十三章、甩锅

颜彦仔细想过了,这些年陆端虽说对陆呦也没有尽到父亲之责,但他毕竟是陆呦的父亲,不太可能会去动心思害他,可朱氏就未必了。

从陆端回来后朱氏再次怀孕和陆呦被关,再到陆含出生朱氏伤了身子陆呦被放出来,以及再后来只有陆合陆吉出生并无一个男孩生出来,颜彦便知朱氏的手段非同一般了。

因此,她是决计不敢去赌朱氏的良善,只能寄希望关键时候陆端能为自己说个话,别弄得自己在陆家一个盟友也没有。

谁知颜彦的话没有打动陆端却打动了陆竚,陆竚上前一步劝道:“是啊,大哥,听大郎媳妇的,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只怕母亲和大嫂还在等着呢。”

“爹,我扶你。”陆鸣没等陆端说话,直接走过去扶住了他,两人搀扶着往大门走去。

颜彦看了陆呦一眼,把手伸过去,两人也相携着跟了过去。

进了大门,只见陆老夫人领着朱氏、黄氏等人都在影壁前候着,见到陆端等人,忙围了过来。

“娘,没什么大事,是大郎和他媳妇进城时马车出事了,不小心拐到冰面上了,幸好碰上了皇上,皇上把他们捎回来了。”陆端解释完后特地看了妻子一眼。

“好好的马车怎么会拐到冰面上?”朱氏接到丈夫的目光,主动问道。

“还用问?准是马受惊跑偏了呗。大郎,大郎媳妇,你们没事吧?”陆老太太别看年岁大,但心思一点就透。

要知道,她也做了陆家这么多年的当家夫人,内院的这点事情她沾眼就过,只不过如今岁数大了,想着给儿子儿媳留点颜面,所以她也就不再插手了。

可这不代表她糊涂了。

马车出事,皇上亲自送人回来,却没有进陆家大门,儿子在外面跪了这么长时间,进门后脸色这么难看,且说话间还看了朱氏一眼,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而,她第一时间就把这次事件定义为意外,是马车受惊,其次是安抚颜彦和陆呦。

还别说,这点陆鸣倒是得了老太太的真传,祖孙两个想一块去了。

颜彦自然也听出了老太太想息事宁人的心思,故而淡淡一笑,“回祖母,孙媳还好,就是夫君吃了点苦。”

“大郎,你伤哪里了?”老太太向陆呦招了招手。

“头。”陆呦回了一个字,人却没走过去。

“来人,去把大夫找来,还有,跟车的人呢?你母亲不是给你们安排了几个婆子和小厮吗?”老太太见颜彦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问道。

颜彦只得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胡说,出了这种事情,就该让人抬着车夫去附近镇上找个郎中,另外再派人送你们回城,这王妈妈也是愚笨,这点事情也处理不好。”老太太很快分析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倘若当时王婆子及时命人把颜彦和陆呦送回来,这件事未必能传进皇上的耳朵里,退一步说,即便皇上知晓了,也挑不出陆家的毛病来,毕竟马受惊是常有的事情,谁也保不齐会遇上。

可让两个主子走路回城,四个随车小厮送一个车夫去求医就说不过去了,而且还是回城求医,附近的小镇难道就没有大夫,没有驴车马车什么的雇一辆?

这不明着授人把柄吗?

再有,这个车夫也是一个属猪的,死心眼,明知道皇上还留在书院没有出来,居然一点也不懂得变通,坑了自己不说还把陆家给坑了。

颜彦见老太太迁怒到王婆子头上,便知道朱氏准也逃不掉了,略一掂掇,开口说道:“好了,祖母,都说了没什么大碍,咱们还是回屋去吧,都别在这站着了,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受了风着了凉可不是小事。”

“可不是这话,老太太在这也站了小半个时辰了。”黄氏在一旁陪笑道。

“也是,这么一说,腿还真有点酸了。来,大孙媳妇,你扶着我回房。”老太太向颜彦招了招手。

颜彦只得上前扶住了她。

其实,要依颜彦自己的意思是想回房泡个热水澡,然后吃点东西,这一天也够累的了。

可老太太和陆端朱氏几个都没同意,说是大夫一会就来,给陆呦查查,顺便也给颜彦看看,再一个,他们还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出去听个讲学怎么就碰到了皇上?

没办法,颜彦只得扶着老太太进了瑞萱堂,二房的陆竚和黄氏两个聪明地找了个理由避开了。

进屋后,颜彦刚扶着老太太上了炕,陆端劈头就问:“大郎家的,你们事先知道皇上会去书院?”

“什么?皇上今天也去听老先生讲学了?”陆鸣吓了一跳。

糟了,这岂不是说皇上目睹了他和颜彦对辩的全过程?

皇上会如何看待他?堂堂一个大男子居然输给了一位比他还小几岁的闺阁女子?

这脸丢大了。

不对,皇上既然叫他写一篇关于女真和契丹的策略,皇上想必是赞成他的观点的。

也就是说,他虽然没有说服颜彦,但他打动了皇上。

这么一想,陆鸣不免又有几分心宽起来。

颜彦没有看陆鸣,也就不清楚短短一瞬间陆鸣闪过了这么多心思,不过她倒是规规矩矩地把自己在书院的经过学了一遍,包括和陆鸣几个的对辩,也包括在老先生家碰到皇上那一段,因为她知道肯定是瞒不住的,即便陆鸣不说,也会有别人说的。

“你说什么,你一个闺阁女子跑去听课也就罢了,怎么还跟别人争论起来?”朱氏不乐意了,质问起来。

“回母亲,当时的情形也是不得已,夫君难得开口想和二弟他们争辩争辩,可惜他后来一紧张便说不出话来了,儿媳不能眼睁睁地站在一旁见他被人轻视,不得已才开口帮他的。”颜彦解释说。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我想知道的是,当时还有谁认出了你是女子?”陆老太太问。

颜彦摇头,陆鸣把话接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老天不配合

因着陆鸣那几个朋友前两天刚在书肆碰上了颜彦和陆呦,且这几个人都对颜彦感兴趣,因而今日在山洞里,颜彦一开口,那几个朋友就认出了她,更别说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陆呦。

“祖母放心,他们不会出去乱说的。”陆鸣怕老太太担心,补了一句。

“出去乱说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倒是你们几个大男人,念了这么多年书又自称文武全才的世家公子,居然连个小小的弱女子都说不过,也不嫌丢人。”陆端哼了一声。

经过这么多事情,陆端越来越觉得这儿子没眼光没见识没气度没福气,放着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要,偏要去求什么颜家二小姐,哼,有他后悔的时候。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会继续用功的。”陆鸣不敢辩驳,低头应道。

朱氏见此忙上前一步,替陆端抚了抚胸口,“到底还是老爷有见识,咱家陆家娶了大郎媳妇这么个聪明博学的女子,将来他们有了孩子,肯定能把孩子教导得相当有出息,说不定还能给我们陆家培养出一个文官出来呢。”

“还是我这大儿媳会说话,听说我这大孙子念书也不错,可惜就是不能开口说话,有这么聪明的父母,还愁他们将来的孩子会没出息?”陆老太太乐呵呵地附和道。

这个孙子媳妇确实娶的不亏,聪明博学是一方面,嫁妆丰厚是一方面,还有一点是靠山也硬。

说实在的,若不是出了意外,陆呦是绝对找不到一个各方面和颜彦都匹配的女子进门。

可惜,陆鸣就没这个福气了。

不过只要一想到颜彦是从颜家出来的,老太太对颜彧也有了几分期待。

“母亲,这事还远着呢。先说眼前吧,这样吧,大郎媳妇,从今日起,我把我身边的大江大河大湖大海四个送你们,以后你们出门就带着他们四个,有什么跑腿的事情也交给他们。”陆端斟酌了一下,说道。

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妻子,而是怕颜彦心存芥蒂,不敢再用妻子身边的人,因而便从自己身边选了几个人。

“老爷,你身边的人都使顺手了,猛然一下少了四个会不会误事?不行的话就从庄子里抽几个人上来,放心,妾身会好好嘱咐他们的,若是再出这种意外,妾身一准先把他们发卖了。”朱氏忙道。

她是担心丈夫不信任她了。

事实上,今天这件事她也冤枉啊,她本没有害人之心,她就是不想颜彦去参加腊月初十的下定礼。

原来,京城的规矩是由男方的长嫂代表男方父母去给女方下定,倘若没有长嫂,就是父母或者叔婶亲自过去。

可如今颜彦和颜彧吵了一架,马氏担心那个场合颜彦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因此,她托人和朱氏打了个商量,想要朱氏找个理由拦住颜彦,朱氏不好当面开口提,这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此外,还有一件事朱氏也一直耿耿于心,那就是颜彦一直嚷嚷着过了正月要搬出去住。

试想一下,陆鸣腊月和颜彧定亲,颜彦过了正月就要搬出去,这会让外面的人怎么想?

到时人家不是说陆家容不下这对小夫妻,就是说陆鸣和颜彧有了私情,所以颜彦一气之下才会搬出陆府。

不管哪个说辞都会对陆家不利的。

因此,朱氏才不得已嘱咐跟车的王妈妈一声,让她想个法子害这两人生个病或摔断腿什么的,最好是摔断腿,摔断腿不但可以避过眼前的下定,还能避过二月二的搬家,因为伤筋动骨一百天,到那个时候,不用朱氏劝,只怕太后和皇上也不会同意他们搬出去的。

而陆鸣的亲事初步定在了五月,彼时她再以陆鸣成亲为由留住这两人,再往后,说不定颜彦有了身孕,她再以婆母的身份留她在陆家生完孩子,这么一算,颜彦可以在陆家住到明年过完年,加起来也有一年多时间,足够平息外界那些传言了。

可惜,计策是好计策,谁知老天不配合,马车是出事了,那两人却毫发无伤,更窝火的是偏偏还让皇上撞见了,她不但受到了丈夫的质疑,只怕老太太还得怪罪她,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这不,朱氏刚一说完,陆端就黑着脸道:“你还是先操心操心家里的事情吧,你看看这两个孩子身上穿的是什么,皇上都把他们当成乞丐了。”

“父亲,这件事还真怪不上母亲,是儿媳想换男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不得已才选了一件夫君小时候的衣服。”颜彦解释道。

可这话听在老太太和陆端耳朵里同样不受用,这岂不是说陆呦从小就没有受过平等的对待?

尽管这是事实,可陆家也不希望从颜彦嘴里说出来,传了出去,陆家成什么人家了?

他堂堂镇国公陆端唯一的庶子竟然活得还不如府里的二等下人,他的颜面何在?

“老爷,这事是妾身疏忽了,妾身这就命针线房的人给彦儿赶制出一身合体的男装来,方便她以后陪同大郎出门。”朱氏陪着小意说道。

“不劳烦母亲了,书院放假了,下次公开讲学不定在什么时候,而我也不打算再去了。第一次可以说成是好奇,一而再的话未免有沽名钓誉和卖弄学问之嫌,也非闺阁女子之常理正途。”颜彦说道。

她可不想授人把柄,更不想被人诟病。

也幸好颜彦想到这了,这不,她刚一说完陆端就赞许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这才是正经有涵养有教养的闺阁女子。。。”

陆端的话没说完,门外有丫鬟通报说是大夫来了。

于是,颜彦和陆呦跟着陆端去了堂屋,两人坐在椅子上让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夫把了下脉,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

陆老太太和朱氏在屋子里听说后忙松了一口气,陆老太太隔着帘子问了一句,“可把仔细了?我这孙子媳妇成亲一个多月了。”

本已放开颜彦手的郎中见此又坐了下来,再次把手搭在颜彦的手腕处。

第一百七十五章、最重要的

颜彦倒是也猜出了老太太关心的是什么,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有几分好奇,虽说这些日子他们是按照她的安全期避孕的,可任何事情都有意外。

因而,她也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这么快中奖,所以很是配合地坐着一动不动。

而这位老郎中也很是谨慎,一只手把了约摸半分来钟才换了另一只手,又半分来钟后方站起来,“回老夫人,把仔细了,没有异常。”

颜彦自然听懂了老郎中的意思,只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待老郎中离开后,她也拉着陆呦告辞了。

颜彦和陆呦一走,屋子里的下人也忙离开了,朱氏没等老太太和丈夫发问主动说出了事情的起因,不过她可没承认是她命人走的冰面,她的本意就是让马车坏了,颜彦和陆呦在外面冻两个时辰,回来肯定能染上风寒。

至于摔跤什么的她也没提,因为那风险太大,她怕丈夫和婆母责怪她。

当然了,风寒的主意她也没承认是自己出的,她推到了马氏身上。

而她之所以敢这么硬气地说出这些所谓的真相,是因为她确实没想过要去害这两人。

完全这个必要嘛。

就算陆呦娶了颜彦,可陆呦仍是威胁不到她儿子的地位,况且颜彦也一门心思要搬出去住,也是一门心思自己要创业,她何苦白费力气白得罪人?

因此,朱氏自认为这件事她还是很坦荡的。

可陆老太太却不这么看。

她可不认为儿媳的心思会这么简单,首先,马车出事的分寸不好拿捏,这冰面有多危险谁不清楚,这次是这两人运气好被两棵树拦住了,否则呢?

其次,翻车的后果极有可能是这两人摔坏了脑子或者摔坏了身子,两人成了傻子或成了残废,不但不能正常地生活,也有可能不能生儿育女,这后果她不信朱氏没掂量过。

还有,就算是风寒也有可能丧命的,她可没忘了陆呦的生母就是风寒死的,而陆呦小时候也是因为风寒被关了小一年,出来后连话都不会说了。

所以她才不相信朱氏的心思会这么简单。

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颜彦和颜彧究竟闹到了什么程度,颜家为什么会不希望颜彦去送下定礼。

无独有偶,老太太思考这个问题时,陆端也为此起了疑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说大郎媳妇同意了这门亲事吗?怎么又冒出来这个说法?你们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老爷,当初彦儿说的是不参与,全凭长辈们做主,这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后来怎么变卦的我也不清楚,我也是才听颜夫人说的,说是前天彦儿回娘家和彧儿吵了起来,两人闹翻了,这不,颜夫人也是没法,这才求到我头上来。”朱氏颇为头疼地回道。

“老大媳妇,我听说大郎媳妇一向很疼这些弟弟妹妹的,为何会如此反对这门亲事?这以后彧儿要进门了,这两人怎么相处?”老太太也头疼了。

“回祖母,想必是大嫂钻牛角尖了,仍在记恨我退亲一事,所以迁怒到彧儿了,和彧儿无关。”陆鸣忙道。

“瞧瞧你办的糊涂事。现在问你,这门亲事你确定要结?”陆端侧目问道。

“老爷,这门亲事过了太后和皇上的明路,外面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个时候退亲,我们二郎以后还能找到合适的女子?再则,你不是一向看重大郎媳妇的才学人品吗?我听说颜家二小姐比大郎媳妇还能干聪明呢,要不,也不能连着两年夺了花会的魁首。”朱氏接到儿子的示意,陪笑劝道。

“退亲是不可能的,这样吧,好好和大郎媳妇说说,我瞧着那孩子也不像是不讲理的。”老太太权衡了一下,说道。

可谁去找颜彦谈又成了一个难题,朱氏显然不合适,经过今日一事,她明显失去了颜彦的信任,陆端也不太合适,陆鸣就更不用说了,转了一圈,只剩一个老太太了。

颜彦和陆呦自是不知上房发生的这一切,事实上,她压根不清楚自己要作为陆鸣的大嫂去颜家下定这件事。

不过她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她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陆呦。

说实在的,马车飞起来的关键时候陆呦能不加思考地把她抱紧了,她都没有想到,事后才想起来,这是一种本能,说明陆呦是真拿她当亲人当家人,甚至于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因此,颜彦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的付出没有白费,收到回报了。

因而,从瑞萱堂回到松石居,颜彦第一件事是吩咐青釉去一趟灶房,她要给陆呦加两个菜;其次才是吩咐青雨去准备热水,她要好好泡个澡。

“夫君,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知道为什么吗?”颜彦一边给陆呦换衣服,一边笑颜如花地问道。

陆呦看着颜彦,略略思索一会,颇为歉然地摇了摇头。

“很简单啊,因为方才危险的时候你抱住了我,这说明你是真心把我当成你的亲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亲人。”

陆呦听了这话握住了颜彦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纠正道:“最重要的。”

“好,最重要的,以后你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以后,我们只对彼此好,把那些不重要的人都当成浮云,爱谁谁。”颜彦主动伸出手去抱住了陆呦的腰身,并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陆呦难得见颜彦这么主动靠上来,刚俯下身子想要一亲芳泽,忽然听到青禾青苗进屋的动静,颜彦忙推开了陆呦,掀了门帘去堂屋问起她们后续的事情。

得知她们几个是在快进城时才碰上那几个去接王婆子的人,颜彦笑了笑,估计王婆子这一趟十有**要生病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足足站了二个多时辰,一般人很难顶得住的。

颜彦正待琢磨一下朱氏这么做的目的时,只见青釉端着一锅姜糖水进来了,颜彦也就放弃了思考,端起了姜糖水。

第一百七十六章、一厢情愿

半个时辰后,颜彦从净房出来,正待去上房侍餐请安时,只见老太太身边的春晓带着两个小丫头子来了,给颜彦送了四个热菜和一包燕窝来,并带来了老太太的嘱咐,说是让颜彦好好歇息,今日不用去侍餐请安了。

谁知青禾正拿着一个荷包和一个钱袋打赏春晓和这两个小丫头子时,朱氏身边的夏至也带着一个小丫头子给颜彦送东西来了,不过朱氏送的不是吃食,而是两件大毛衣服,一件是给陆呦的,紫红色的蜀锦面貂毛鹤氅,给颜彦的是一件绿色的半臂,准确地说是一件七分袖,领口和袖口都有一圈风毛。

颜彦谢过夏至,把人送走后拿过两件衣服比对了一下,陆呦的这件衣服不管是面料还是皮子明显要比颜彦这件好多了,未必是给陆呦预备的,极有可能是拿着陆鸣的来充数,因为他们两个的身高差不了多少,只是陆呦更偏瘦些,而古代人的衣服普遍肥大,尤其是这种鹤氅。

而颜彦手里的这件半臂虽也是一件蜀锦面的,但不是织金锦,且里子是狐狸皮,不是上好的狐腋裘,只是普通的狐皮,估计是给陆合预备的,临时也被朱氏拿来交差了。

因为之前朱氏说过,针线房的人很忙,因而上次老太太给颜彦送皮子时她给了颜彦几匹衣料,说是让她们自己动手做,所以这两件衣服不可能是正好给他们夫妻准备的。

颜彦正揣测陆老太太和陆夫人的用意时,陆端也打发人来给陆呦送了一件披风,也是大毛的,此外还有一千两的银票和那四个人的卖身契。

“嘿,没想到这一摔好处还不少。”颜彦看着手里的这四张卖身契笑道。

她身边最缺的就是可用之人,陆端送来的这四个人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以后陆呦去书院以及她外出办事都不用发愁了,可以越过朱氏,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有人害他们了。

“不要。”陆呦把这几张卖身契从颜彦手里抽走了。

他不想再经历那种惊吓,所以也不想接受这种补偿和愧疚,因为他太了解这些人的心思了,他们不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而是屈服于某些外力。

就好比当年他被关在小院里近一年时间才放出来,那不是朱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而是因为她不能再生育了,怕自己唯一的儿子万一出什么意外,这份家业要落到二房手里才不得已把他放了出来。

今天的事情也是如此,并不是他们知错了,而是迫于皇帝的压力不得不退让,指不定什么时候陆鸣成亲有了儿子,他这个庶子又成了多余的。

可惜,这番话他没法说出来,不是因为口吃,而是因为他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庶子,这些话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替他做主的,只会害了他也害了颜彦。

颜彦倒是也清楚这些人是迫于皇上的压力暂时向她妥协示好的,可她不在意这个啊,她本来就是想借皇上的虎威来镇住这些牛鬼蛇神,如今也算小有所成,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干嘛不要,你放心,经过今天这事,你父亲肯定会放出话去,暂时不会有人敢对我们动手了,我们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走了,夫君,我们吃饭去。”颜彦说完从陆呦手里再次抽回了这几张纸,连同那张银票一起交给了青禾,随后拉着陆呦坐到了饭桌前。

颜彦是次日早上给老太太请安时才知道京城还有让长嫂代替男方父母去送定礼聘礼一事,不过陆老太太并没有提及她和颜彧吵架一事,也没有提到她受惊一事,自然也不会说是马氏和朱氏的主意,她只是装作很随意地问起这件事,问颜彦那天打算穿什么衣服,带不带陆呦过去。

彼时屋子里还有二房和朱氏等人,因而颜彦也没有多想,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祖母,这不合适吧?我是颜家的女儿,从颜家嫁出来的,哪有我去给自己堂妹送下定礼的道理?”

“啊,你不去?”朱氏大吃了一惊。

早知如此,她何必折腾这一圈呢?

这可真是自作聪明。

不对,应该叫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朱氏这个懊悔。

可惜,她还没法说出来。

颜彦倒是未留意朱氏的脸色变化,在这件事上她也不想去看别人的脸色,她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不去。”很坚定的两个字。

“为何不去?”老太太问。

颜彦听了这话腹诽了一句,她刚解释完不去的理由,这老太太又问一遍,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祖母,孙媳觉得不合适,再则,孙媳到底年轻不知事,恐难当此重任。”颜彦只得又重复一遍。

“也罢,母亲,彦儿不想去就算了,我们也别为难她了,少不得儿媳再辛苦一趟,正好我还想去向亲家夫人陪个罪呢,我没有照顾好彦儿。”朱氏把话接了过去,生怕老太太再劝得颜彦反悔。

“孩子,你和祖母说说,你是不是对这门亲事有抵触?”老太太直接问了出来。

黄氏一听这话,忙起身带着两个女儿告辞了,陆合陆吉两个见此也跟着站了起来告辞。

朱氏倒是也想离开,可老太太留下了她,她是想把昨日的事情说开了,不想在颜彦心里留下猜忌。

“昨儿你们回去之后,你母亲审过王妈妈等人,那个赶车的说是被风吹进东西迷了眼睛,一时没有看清路况,等那几个跟车的发现异常时,想拦也拦不住了,冰面太滑了,马车跑得太快了,他们根本就追不上。”陆老太太解释道。

“是啊,孩子,我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感觉自己没脸去见你婶子,所以才说要去向她陪个罪,当初她同意这门亲事时提了个条件,让我一定要善待你,还有太后,她也说过这话,至于你母亲那就更不用提了,她和我是手帕交。因此,不管冲谁,我也不能委屈了你,可谁知道这些日子我千小心万小心,可可还是出事了。”朱氏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掉了几滴眼泪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不惧

陆老太太见朱氏说了半天没说到重点上,且颜彦显然也没有被朱氏的话打动,故而,略一沉吟,她帮着把话接了过来。

“彦儿,昨日之事虽说不是你母亲的本意,可终归是她用人不当,害你受此惊吓,也害大郎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可这件事已然发生了,现在再怎么后悔怎么埋怨也于事无补。好在老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大家在一起日子还长着呢,你母亲也说了,从今日起,好好惩戒那帮眼里没有主子的下人们给你们立立威,以后看谁还敢欺主背主。你放心,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不等皇上或太后开口,我老婆子第一个不干,先把那些不听话的奴才发卖了。”

颜彦见对方仍是把重点放在处置下人身上,丝毫没有追究朱氏的意思,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下。

看来,还是她考虑问题太简单了。

朱氏毕竟做了这么多年陆家的当家夫人,她的地位是轻易撼不动的,即便有错,也有的是人替她背锅呢。

好在颜彦的重点也不在宅斗,她现在要做的是提升自己和陆呦的实力,名望、地位和经济三管齐下,然后再来考虑其他。

一念至此,颜彦笑了笑,“祖母,其实昨日之事说起来也怪不上母亲,车夫迷了眼这种意外母亲也不可能事先能预测到,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但有一件事,还请祖母和母亲体谅,等过了正月我和夫君还是照计划搬出去住些时日,你们放心,二弟成亲时我们会搬回来的。”

“这?”朱氏一听前面那段话还满心欢喜的,可一听颜彦仍是坚持要搬出去住又为难了。

“成,住几天就回来,左右也离得近。”老太太先同意了。

没办法,她想不同意也不行,皇上已然发话了,她留得住吗?

与其强留把颜彦得罪了,还不如先放他们出去散散心,过段时日再找个理由把他们哄回来。

至于朱氏担心的那些传闻,老太太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事情走到这一步,只要陆鸣想娶颜彧,肯定免不了会有各种流言出来。

可那又如何?

当初退亲时陆家也不是没有遭遇过难堪,太子还把她这两个孙子都打了一顿呢,可时间一长,这些传闻不也少多了吗?

还有,别看她平时很少出门,但她知道,现在外面那些世家的关注点都在颜彦的聪慧上,不说别的,就冲颜彦的那个糕点铺子和食府,这孩子就赚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当然了,还有每天如流水一般的进账。

更别说她现在还有宫里这么多人为她撑腰,因此,现在大家哪还记得当初她被退亲的丑闻?

有颜彦的先例在,陆老太太才不惧那些流言呢,说到底,那些人也是羡慕和嫉妒他们陆家能娶到两个这么好的孙子媳妇。

朱氏见老太太都开口了,她还能说什么?

“好吧,既如此,哪天等闲置下来,我去库房好好翻翻,给你们找几样能用得上的家具、摆设什么的。不管怎么说,搬家也是一件大事,我们也过去好好闹闹,图个喜气。”朱氏陪笑道。

“好好好,这就对了,以后我们多对孩子用点心,还愁孩子不愿意回家来?”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颜彦见她们接下来的话题是给颜彧送定礼一事,便告辞退了出来。

接下来几天颜彦除了和陆呦探讨一下功课,大部分时间是忙着做点针线活,偶尔也拉着陆呦一起去明园逛逛,看看那边的改建装修进度,也会去街里的铺子转转,看看能不能淘到点古董字画铺子田地什么的,年底了,有些年关难过的人家会偷着拿点东西来变卖。

腊月十五这天,颜彦准备了几样点心,还有自己做的几样针线活,比如说手套、绵鞋、护膝、抹额、荷包什么的,进宫去见太后了。

这是年前她最后一次进宫了,因此,她打算给太后皇上皇后还有几位皇子每人送一两样小东西当年礼,此外,还有几幅她自己写的几张福字,这些福字花了她不少心思,是用不同的字体和花鸟图案组成的。

果然,当她拿出这张福字给太后评鉴时,太后的脸上满是笑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福字,又是牡丹又是凤凰的,难为你怎么想出来。”

“可不,远看是一个福字,近看又是牡丹又是凤凰的,都是吉祥之物,我们彦儿小姐的心思真不是一般的巧。”阿容在一旁也笑道。

“太后,你再看看这幅。”颜彦挑出了一幅公鸡报晓图案的福字,既是一个福字,又是一幅金鸡报晓图。

“这个也好,刚好是鸡年,金鸡送福。”太后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皇祖母,什么金鸡送福?”李穑进来了。

他是颜彦的铁杆粉丝,每次颜彦进宫他都会赶过来见上一面,因而看到他,颜彦也见怪不怪了。

“六殿下,正好过年了,我送你两个小礼物。”颜彦选出了一副手套和一副护膝。

护膝李穑自然见过,而且也一直用着,只是这手套他就没见过了,偏颜彦做的还是鸭掌,故而李穑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还给颜彦了,他以为是袜子,“彦儿姐姐,这也太小了,我哪里穿得下?”

颜彦一听这话忽地想起了自己拿着铜火锅进宫时,李穑误认为是夜壶,这次又闹了一个乌龙,不禁抿嘴一笑。

“彦儿姐姐,你笑什么?”李穑问道。

“六殿下,这是戴在手上的,不是袜子,你戴上试试,冬天出门是不是方便多了?尤其是骑马的时候,还有冬天抱着书去上课时都可以用。”颜彦一边说一边套上给对方看。

“这孩子,又闹笑话了不是?”太后也想起了铜火锅那次的乌龙,忍不住打趣道。

“皇祖母,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彦儿姐姐太聪明了,总能有新奇的东西。对了,说到这,彦儿姐姐,你去看看皇后吧,皇后病倒了。”

“皇后病倒了?”这下连太后都不淡定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局外人

原来,皇后并不是真的病倒了,而是因为前些日子女真的可汗打发人给大周皇帝送了一份厚礼来,随着这份厚礼来的还有一位女真公主,年方十六,据说是美艳不可方物,被皇上收进了后宫,并为了她破例,特地在贵淑德贤四大妃之后加了一个宸妃,荣宠一时无人能及。

皇后见此不免忧心起来,吃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担心皇上为了一个女人影响到国策。

毕竟现在大周正处于一个敏感期,是选择和女真联手对抗契丹还是选择和契丹联手对抗女真,最后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到契丹和女真的命运,从而也会影响到大周的国运。

皇后虽不太懂政事,也不允许参政,但她有女人的直觉,再则作为一个皇后,这些年跟在皇上身边也没少经历风雨没少长见识,为此她没少劝皇上,可皇上却依然故我。

当然了,这番话李穑也不好照实说出来,他只是含含糊糊地告诉颜彦,皇后最近因为心情不好,有些郁结于心。

倒是一旁的太后听了这话直接问道:“莫不是还是为了那个宸妃?”

李穑见太后直接点了宸妃的名,倒是也不瞒着了,转向了颜彦,急切地说道:“彦儿姐姐,不如你去劝劝皇上吧?皇上一向能听进你的话,你不是一直不希望大周和女真联手吗?”

“什么意思?皇上想和女真联手了?”颜彦是一脸的蒙圈。

因为她至今还不清楚那位宸妃的事情,初四那天在松麓书院她还感觉皇上明显是倾向她的言论的,哪知道这短短的十来天里突然冒出了一位什么女真公主?

李穑听了这话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没反对,便把这位宸妃的来历告诉了颜彦。

颜彦也才知道,这位宸妃是在上月底跟着女真的使团秘密进京的,皇上是在从松麓书院回来后的次日接见的这个使团,谈了些什么外人是不清楚,但这位女真公主当天便留在了后宫,三天后封为宸妃。

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前朝,只是陆端不像是颜芃,正常情形下颜彦想见他一面很难,而即使是见面,陆端也不会和颜彦讨论这些。

事实上,陆端不说还有一个缘故,因为他清楚皇上此举和颜彦的建议是相悖的,但却契合了陆鸣的观点,同时和他最初的想法也相合。

这种情形下,陆端自然不会多事,他可不想因为一个颜彦再次闹得家宅不宁的。

倒是陆鸣,知道这个消息后最为开心,因为那天皇上给他布置的策论正好是联合女真灭契丹,因而,这几天他都在家里潜心写作,也没少和陆端以及陆家的幕僚们探讨、辩论。

当然了,颜彦是不清楚这些细节的,她知道皇上交代了陆鸣写一篇策论,彼时她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皇上想借机看看陆鸣的才学呢,哪知道是和女真的使团有关?

奇怪,皇上之前明明是很赞同颜彦的观点的,否则也不会特地宣她进宫求证,更不会一而再地把她的观点拿到朝堂上讨论。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

颜彦是不大相信的,作为一个皇帝,什么漂亮聪明的女人他没有见过,何至于会为了一个外族女子神魂颠倒的?

可若不是这个缘故,那必然是女真的来使承诺了什么,而能让大周皇上动心的条件无非就是燕云十六州,或许,还能分一杯羹,和女真、蒙古等一起瓜分契丹的部分土地。

若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试问有几个皇帝能抵挡住这个诱惑?

难道大周果真要重复北宋的悲剧?

“彦儿姐姐,我和你说话呢,你到底去不去啊?”李穑打断了颜彦的走神。

“回六殿下,这件事委实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不过我想皇上应该自有决断,我们应该相信他。”颜彦含含糊糊地说道。

她虽然也失望,可让她去劝皇上她是绝对没有这个胆子的。

再有,李琮不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毛头小伙子,他年届不惑了,一岁多便当上了皇帝,亲政也有二十多年了,如果连一个美色都勘不破的话,那也未免太小瞧了他。

因此,颜彦觉得麻烦的还是女真提出的这个条件,可目前为止,能摆出来的论据她都摆出来了,不能摆出来的她也没法摆出来,总不能说她是一缕来自千年后的魂魄,她知道历史上的女真反悔了,最后把北宋灭了,因而大周也会重复北宋的命运。

果真如此的话,只怕她离死也不远了。

“穑儿,你去叫一下你那几个哥哥,就说晚膳在我这用,你彦儿姐姐来给大家送年礼了。”太后见颜彦又走神了,猜想她应该还是有什么想要说的,于是,她找了个理由打发李穑走。

李穑猜出了太后的心思,尽管他很想留下来听听颜彦会说什么,可太后开口了,他不敢不遵。

待李穑出门后,阿容对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随后带着大家出了门,她亲自守在了门外。

“孩子,我知你一向聪明有主见,你和我好好说说,宸妃的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太后先开口问道。

她可没忘了,自己儿子曾不止一次和颜彦探讨过女真和契丹的问题,也曾不止一次夸颜彦聪明有见识,因而她想听听颜彦这个局外人的看法。

“回太后,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我,太后,最了解皇上的人应该是您,您觉得皇上会因为一个女人耽误国事?以他这个年龄这个地位,什么样的女人他没有见过?”颜彦斟酌着回道。

这话虽让太后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她可没忘了颜彦方才的神情,“可不是这话。可是孩子,若果真如此的话,你还忧心什么?”

颜彦一听吓了一跳,继而苦笑了一下,说到底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轻易就让外人看去了自己的心思。

可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宸妃

颜彦因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后的问题,所以端起了茶杯,借口喝茶低头沉思起来。

“孩子,你有什么话但说不妨,你放心,我会掂量着办的,断不会令你为难,更不会把你推入险境。”

这话颜彦倒是相信,从太后打发了李穑并让容姑姑带走屋子里的太监宫女她就猜到太后是真心想保护她,怕她说出来的话被某些不知轻重的人断章取义传出去进而害了她。

可问题是,颜彦搬出来的证据不足以说服皇上,再则,那些话她上次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已经说过一遍,没有必要重复了。

故而沉吟了一下,颜彦放下了茶杯,正色回道:“回太后,民妇的确有点忧心,其中缘故民妇已经不止一次和皇上探讨过,民妇委实不看好女真,只是太后也知道,民妇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见识和阅历都有限,说出来的话未必就正确,旁人也未必就信,毕竟两国结盟这种事情不是民妇一个小小的女子可以过问的。”

太后听了这话眉头也打了个结。

说实在的,这些日子她也没少关注这件事,她承认颜彦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臣子提出的联合女真灭契丹的提议也有道理,而且朝堂上这个观点还占了多数。

因此,她委实不太明白颜彦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说到底颜彦不过是一个才刚笄年的闺阁女子,就算她看了不少书,可朝堂那些臣子读过的书难道会比她少?

更别说,其中不少人还是亲自上过战场的,难道他们不比颜彦懂得多?

还有她儿子,别看他追着颜彦探讨过这件事,可那也是他基于对一个闺阁女子的好奇心,并不代表他认同了颜彦的观点。

而她一开始也以为颜彦是随便说说,为的就是想在她儿子面前露个脸,博取一点关注和同情,从而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可方才从颜彦眼里流露出的担忧,事情显然不是这么简单,这个丫头是真的在为这次结盟忧心。

这怎么可能?

她有什么理由断定女真不可取?

“说到这,我就多嘴再问一句,我听说那些臣子们也有不少看好女真的,你为何如此反对呢?”太后问了出来。

不过没等颜彦回答,她又继续说道:“若只是凭书上的那点记载就认定女真不讲诚信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回太后,民妇确实没有更好的理由,该说的那几点民妇已经说过了,民妇知道,不管我们大周选择和谁结盟其实都是在赌一个运气,与其如此,还不如两不相帮。”颜彦退了一步。

如何没有大周的协助,女真想拿下契丹绝不是一件易事,而契丹因为有女真和蒙古的牵制,短期内应该是腾不出手来骚扰大周的。

只是皇上会赞成这个观点吗?

那个宸妃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宸妃,颜彦有点坐不住了,“太后,民妇去看看皇上和皇后吧,民妇也给他们也准备了点小礼物。”

不管如何,这趟坤宁宫她跑不掉,正好她也想听听皇后有什么想法,关于那个宸妃,她还真有几分好奇。

“去吧,你也看看她也好。”太后虽清楚颜彦是想逃开她的追问,倒也没拦住她。

主要是她知道,能说的这孩子肯定会说,不能说出口的她逼也没有用。

从慈宁宫出来,颜彦直接拐向了坤宁宫,谁知好巧不巧的,在坤宁宫门口,迎面碰上了一位十六七岁的穿着异族服装的女子,这位异族女子顶着一头小细辫子,辫子上缠了不少的珍珠、玛瑙以及各种宝石,不知身边的侍女和她说了什么,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里似乎有小星星在闪烁,倒是和她满头的珠宝相得益彰,晃花了颜彦的眼,以致于颜彦甚至忽略了对方的五官和肤色。

凭着这头小细辫子和服饰颜彦很快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忙立住了。

因着颜彦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宫里的,且面孔陌生,因而对方看到颜彦的第一反应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随后看向了她身后的宫女太监。

其中一位太监想必是见过颜彦,上前两步躬身说道:“回宸妃娘娘,这位是太后老人家的外甥孙女,娘家是定南侯颜府的,夫家是镇国公陆家。”

颜彦一听这介绍笑了笑,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子,“民妇陆颜氏给宸妃娘娘请安。”

“民妇?”对方一听颜彦自报的称呼似乎有点蒙,事实上她也没听懂太监嘴里的外甥孙女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定南侯颜家和镇国公陆家,因而,短暂的懵圈后她很快想起了一个人,脸上复又有了明艳的笑容,“我知道了,你叫颜彦,我听说过你的传闻,很喜欢吃你做的火锅和蛋糕。”

颜彦倒是没期然对方竟然说得一口还算流利的汉语,而且看对方笑得如此明艳,颜彦似乎有点明白年过四十的李琮为什么会宠爱这么一位异族女子了。

都说爱笑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差,颜彦上一世曾经和同宿舍的几位舍友辩论这个话题,得出的结论是因为爱笑的女孩子比较单纯乐观,这种人很容易和别人建立起良好的社交关系,因而有什么事情也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帮助和指点。

再有一点,现代社会压力这么大,谁不愿意看到一点正能量的东西,谁愿意整天对着一个苦瓜脸或扑克脸?

而尊贵如李琮,他的压力更大,且每天在朝堂看够了那些虚伪的面孔,回到后宫,自然不希望再面对同样一张张虚伪的面容,因而,宸妃这张带有明显治愈性笑容的脸自然显得珍贵稀有了。

这种人能获宠颜彦不觉得意外,她觉得意外的是女真为什么会送这样一位美女过来,还有,宸妃的为人果真和她脸上的笑容一样纯真吗?

颜彦摇了摇头。

一个刚十几岁的小姑娘远离故土和亲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笑得这么明艳动人,可能吗?

至少,她做不到。

第一百八十章、总算有一个没白跑的

颜彦自己是有亲身体会的。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很清楚这种身处异时空见不到自己父母家人朋友时的思念和煎熬是什么滋味,即便现在她和陆呦算是过了磨合期,夫妻和顺,可颜彦的内心仍是觉得缺了好大一块,很难有那种舒心展颜的笑容。

不过转而一想,或许也正因为此,说明这位宸妃是一位乐观单纯的女子,皇上也才会格外多疼她一些,甚至于把颜彦新出的独一份的糕点和火锅拿来讨对方的欢心。

“多谢宸妃娘娘喜欢。”颜彦笑了笑,“民妇是来见皇后娘娘的,不知皇后娘娘可在?”

这是皇后的地盘,门口已经有好几个太监看见她了,她可不敢和这位宸妃待久了,怕传进皇后耳朵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不过皇后娘娘生病了,不见客。”宸妃说完颇为遗憾地冲颜彦笑了笑。

“哦,没关系,民妇可以请人代为转达心意。”颜彦说完屈了屈膝,退到了一旁。

她的本意是想等这位宸妃娘娘离开后再进去见皇后,可不知这位宸妃是故意的还是不懂礼节,她站着没动地方,看着颜彦,似乎想等颜彦进去之后再离开。

颜彦见此只得转过身子后退几步,到院子大门时这才转过身子,进了坤宁宫的大门,站在台阶下面,请廊下的太监代为通传一声。

可惜的是,皇后也没有见她,个中缘由颜彦就不清楚了,不过她把她带来的东西交给了太监,一个金鸡送福的荷包,一个金鸡报晓的香囊,还有一双绣着锦鲤的绵拖鞋以及一双绣着锦鲤图案的鸭掌手套。未免再闹出什么笑话来,颜彦特地把拖鞋和手套的功用特地说明了一下。

从坤宁宫出来,颜彦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南书房走去,她知道往常这个时间皇上一般都在南书房接见大臣或批阅奏折,运气好的话,颜彦还是可以和他见上一面的。

可惜,在南书房门口颜彦也被拦住了,被告知皇上正和陆端父子在谈话,颜彦只得退了出来,仍旧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交给了当值太监,这次就不是荷包了,而是一双绣着锦鲤的绵拖和手套,外加几个福字,不是用金鸡就是用花鸟凤凰图案组成的,有点花哨,不过寓意好。

从南书房出来,颜彦未免有点郁郁的,站在路边纠结了一下,看了看青禾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往东宫拐去了。

这次还好,颜彦见到了太子妃,也才知道太子妃又有了身孕,正窝在炕上养胎,见到颜彦,太子妃倒是很欢喜,说就盼着有人来陪她说说话。

“回太子嫂嫂,这是民妇自己做的几样女红活,要过年了,图个吉利,还望太子妃不要嫌弃。”颜彦从青禾手里把包袱接过来送到了炕桌上并打开了。

她给太子和太子妃准备一对情侣拖鞋,一对情侣鸭掌手套,上面绣的都是金鸡送福,还有几个福字,此外还有给皇长孙李熙的手套和虎头鞋,上面也都绣了金鸡。

太子妃见颜彦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一对一对的,先就欢喜起来,又听颜彦戏谑这手套和鞋子叫什么夫妻鞋,忙啐了一口,“这孩子,到底是成亲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不过就是看太子妃一个人躺着无聊,民妇这才斗胆逗太子妃一笑,哪知太子妃还不领情?”颜彦故意挤眉弄眼地做了一个怪样。

太子妃听了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两下,“领情,领情,怎么会不领情?既这样,每次你进宫来看太后不如也来陪我说笑一会,还有,你也别一口一个民妇一口一个太子妃,我们之间,你无需如此多礼,我是你嫂子,你是我小姑,大家随意些岂不更好?”

“是,遵命,太子嫂嫂,来,你再看看这个,喜欢不喜欢?”颜彦把她给李熙做的东西单挑了出来。

“好有趣的小东西,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太子妃拿起了这对鸭掌把玩起来,同时对上面的花样也赞不绝口,因为她还没见过谁把公鸡绣得这么生动活泼的,别说小孩子,大人见了也觉得好玩。

“太子嫂嫂应该听说过,我成亲的第二天曾经给陆世子送了几根鸡毛当见面礼,说实在的,我就是那会见过锦鸡,觉得很好玩,可巧明年又是鸡年。”颜彦解释说。

“说到那次送鸡毛,也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可把你太子哥哥开心坏了,说他到底没看错你。”太子妃说到那件事,眉眼也弯了起来。

“那也不算什么,前些日子在松麓书院,我又一次当众把他怼得下不来台,不过那一次我倒不是存心的,也不知道皇上和几位殿下在,就是看不过那些人轻视我夫君,我才不得不出头。”颜彦故意把话往陆鸣身上引,她想知道李稷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到底赞成谁的观点。

可惜,太子妃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也知道颜彦的马车因此出了事故,却不清楚其中的详情,见颜彦提起,倒是拉着颜彦细问起来。

这下颜彦倒有些为难起来,她怕说多了传进太子耳朵里有干政之嫌,毕竟现在大周正处在一个敏感时期,这个话题又是如此敏感,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目前的局势。

为此,颜彦只得把自己马车出事的经过着重学了学,太子妃一听便猜到了这件事可能和陆夫人有关系,只是她也想不明白陆夫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时期对颜彦下手,这也太冒险了吧?

“对了,我仿佛听得前些日子去颜府下定是陆夫人亲自去的,你是不是对这门亲事还有什么抵触?”

颜彦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这是肯定的,因为这件事我和二妹妹吵了一架,为此也拒绝以长嫂的身份去颜家下定。”

太子妃听了这话伸手给了颜彦一个拥抱,“好妹妹,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娘家嫂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多谢了。”颜彦笑了笑。

这一次,她的笑容也灿烂了许多。

第一百八十一章、丑话说到前头

从东宫再次回到慈宁宫,颜彦见李穑几个还没有过来,太后正坐在炕上摆弄颜彦带来的这些小物件,阿容在一旁立着,见到颜彦回来,太后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了炕几对面。

颜彦侧着身子坐过去,没等对方开口,自己先把这一趟的经过先学了一遍。

“你见到宸妃了,和我说说这个女人如何?”太后问道。

“回太后,确实很漂亮,不过我觉得更难得的是她的笑容,眉眼弯弯的,看着很喜气。”颜彦掂量着回道。

“喜气?”太后显然不认同这两个字,动了几分怒气。

明明是个扫把星一样存在的女人,刚进宫不到半个月就把后宫弄得乱七八糟的,先是多少嫔妃因为她睡不着觉,接着是皇后病倒,只怕外面还有不少大臣也因为她彻夜难眠呢。

这样的人颜彦居然夸她喜气,岂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回太后,我们应该相信皇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皇上会忘了自己的使命和职责,他不是别人,他是大周的皇上。”颜彦回道。

如果他是一个昏君,他大可不必一而再地拉着颜彦问她为何看好契丹而不是女真;如果他是一个昏君,他大可不必微服跑去松麓书院听取民间这些学子们的看法;如果他是一个昏君,大周的言论不会如此自由宽松;如果他是一个昏君,也不会如此勤勉地拉着陆家父子探讨陆鸣的那篇策论。因而,颜彦有理由相信,他是真的在权衡这次结盟。

只是颜彦担心的是,他会因为太想拿回燕云十六州而重复宋徽宗的悲剧。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她又该怎么做呢?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大周毕竟不同于北宋,至少这个时代并没有像历史上的北宋那样重文轻武,这些武将世家的地位还是蛮高的,因此,就算走到那一步,结局也未必会这么惨。

如此一想,颜彦又心宽了些许,见太后还有些忧心忡忡的,颜彦换了个话题,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两张钱票,这是蛋糕店开业这一个月的分红,一份是给李穑的,因为他出的铺面,另一份是给太后的,铺子名字和匾额都是太后出的,颜彦给她算了一份干股,和李穑还有她一样,都是两成。

“这孩子,我这个岁数了哪里还用得上银子,倒是你自己,以后的日子要靠你自己了,我也老了,也不知还能护你几年。”太后拿着这两张钱票看了看,眼圈红了,随后把其中的一张钱票还给了颜彦。

“太后放心,您老人家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您还得看着我生子看着我夫君考功名看着我们过上好日子呢,以后,我还会挣多多的银子来孝敬您,您就当替祖母成全了我这份孝心吧。”

这话颜彦倒不是全是讨好卖乖,她的确有这个心思,尤其是刚一进门时看见老太太一个人摆着她带来的这些东西,那一瞬间她想到的是两个奶奶,一个是自己上一世的奶奶,另一个是原主的奶奶。

颜彦和原主一样,也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父母外出打工,把她丢在了乡下奶奶家,幸好她父母脑子活泛,很快就在城里站住了脚,开了一家蛋糕店,把她接到了城里念书。

可惜,她刚考上大学没多久,奶奶就因病没了,为此,她一直觉得很遗憾,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一二奶奶就离开了。

原主的奶奶也是如此,好容易把原主带到了十岁,自己却又病倒了,可即便拖着一个病体,她也替原主安排好了最重要的两件事,亲事和嫁妆。

都是可亲可敬的奶奶,可惜,都没有等到孙女过上好日子回报她们一二就走了,因而,颜彦才会说,请太后替两位老人家成全了她的这份孝心。

这番话打动了太后,为此她把钱票收了起来,“好,听我们彦儿的,我也花花我们彦儿挣的银子。孩子,说到这件事,我还有一句话嘱咐你,彧儿那边,你即便不愿意,也千万别和她吵,左右你也是要搬出来的,大不了以后你们各过各的,听话,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和你二叔过不去。”

颜彦一听便猜到准是马氏进宫向太后告状了,太后虽然心疼她,可站在整个颜氏一族考虑,她必然得委屈颜彦,毕竟当年她妹妹向她托付的不是仅仅一个颜彦,还有整个颜氏一族。

“太后放心,一码归一码,我从未因为此事和二叔生嫌隙,因为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我好,是真心给了我一个家,还有几位弟弟妹妹,我也是真心拿他们当亲人看待的,所以才会把蛋糕店的股份也分他们一人半成。但是二妹妹除外,因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陆鸣的,就像是太后说的,我们以后各过各的,最好是两不相干。”颜彦也把丑话说到前头了,省得到时马氏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太后倒是也没有逼颜彦接受颜彧的意思,在她看来,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也不会轻易放下的,颜彦这就算不错了,既没有逼着颜家要嫁妆也没有攀着陆家的家产,而是打算自己搬出去自己挣钱,这份胸襟别说女子,就是一般男子也难以做到,还要怎么样?

只是一想到颜彦为此受的委屈,太后又于心不忍了,再加上她刚拿了颜彦一张钱票,虽然不多,才刚二百贯,可毕竟是孩子的心意,为此,她看向了阿容,“你去库房挑几样我年轻时收的衣料首饰来,过年了,我们彦儿也该做几身鲜亮的衣裳。”

“别,太后赏我不少了,还是留给别人吧。”颜彦客套了一下。

“好孩子,你这个岁数正该是打扮的时候,女人哪有嫌衣服多的?听话,等过些日子你搬家了,我再打发人给你送几件好家具去,都是往年别人孝敬我的。”

太后的话音刚落,只见李琮走了进来,“母后,不带这么偏心的,儿子每年也没少孝敬母后,怎么也没见母后赏儿子一点半点?”

颜彦一听这话忙下了炕,这时李稷、李穗、李稹、李穑四个也跟着皇上进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了解

原来,颜彦去南书房时,李琮正带着李稷和陆端陆鸣父子探讨陆鸣的那篇策论,送走陆端父子后,李琮见到颜彦送过去的几样小东西,这才想到今日是腊月十五,颜彦进宫了。

原本皇上也没打算来见颜彦,再说他也不清楚颜彦这会仍留在慈宁宫,于是,他带着李稷一起进了坤宁宫,他也听说皇后病倒了。

在坤宁宫,李琮看到了颜彦送皇后的几样东西,和他的那几样正好凑成一对,联想到近日赐封宸妃一事和皇后的病倒,他以为颜彦是在暗示什么,因而,从坤宁宫出来,他又带着李稷拐向了慈宁宫,他想听听颜彦是怎么和太后谈论宸妃一事的。

好巧不巧的,在慈宁宫大门口,李琮碰上了李穗、李稹和李穑三个,李琮这才知道颜彦还在,为此,进门时他特地摆了摆手,阻止了宫女太监的通传,就是想听听这对祖孙在说什么。

听到太后赏赐颜彦这个话题,李琮虽有点失望,可见太后心情不错,李琮也跟着凑趣了两句。

太后虽说因为宸妃一事对自己儿子也有点看法,可一看这么多人在,怎么也要给儿子留点颜面,便满口含笑地指着炕上的这堆小东西说道:“有,见者有份,喏,看中什么,自己挑一样喜欢的拿去。”

“皇祖母什么时候也学会借花献佛了,这好像是彦儿妹妹送来的吧?”李稷笑道。

他并不清楚颜彦去过东宫了,但他看到了颜彦给父皇和母后送去的东西,所以一眼认了出来。

“可不是借花献佛,这还有独一份的呢,穑儿,这是给你的,难为你这么惦着你彦儿姐姐,每次初一十五都早早来我这候着,你彦儿姐姐看在你的诚意上单给了你一份。”太后说完乐呵呵把那张钱票递给了李穑。

李穑接过钱票瞧了一眼,随后狐疑地看向了颜彦,他早就忘记自己参股糕点店一事了,因为那是颜彦自己的承诺,他一直没答应,他当时说的是把铺面送给颜彦。

“六殿下,这是第一糕铺子的分红,太后,六殿下和我都是二成股份,借太后的金口玉言,生意还不错。”颜彦笑着解释说。

“哦,有多少?”李琮好奇了。

虽说他从没有涉及过这些商业和手工业,但不妨碍他想了解这些。

当然了,他的关注点并不单单是颜彦挣了多少钱,而是想通过这个糕点铺子了解些商业和手工业的现状,他相信这些数据应该比朝堂上的更真实。

“还不错,比我预计的要好,刨去各项费用,第一个月净挣了一千一百来贯,我拿出了一千贯给大家分红,不过这是第一个月,往后还有没有这么好就不敢说了。”颜彦给自己留了点余地。

“这么挣钱?一个月的盈利竟然赶上我大周一个一品官员的俸禄?”李琮大吃一惊,随即问起颜彦那家店面的大小,雇了多少人等。

颜彦一一回答了,就连自己动用了多少启动资金和这些糕点的售价以及一个月税赋几何也说了出来,“回皇上叔叔,这铺子收益好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一是太后题的匾额和从宫里传出来的口碑;二是东西确实是独一份的,正常的点心铺子进账还不及这个二成呢。”

李琮听了默算一下,颜彦的这个小铺子一个月上交的税赋大约是六七十贯,一年不到一千贯,此外,还可以养活六七个雇工,确实如她所说,也算是一种功德了。

“这么说小六最合适了,一间铺面换来了你两年的份例,难怪你一直要跟着彦儿妹妹呢,我还以为你只是好吃,没想到还有这傻福。”李稷打趣道。

“彦儿姐姐,我说过这间铺面是送你的,我不要分红。”李穑这才知道这二百贯钱票是这么来的,忙送回到颜彦手上。

“六殿下,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人,最重要的是讲诚信,这是我当初收下那间铺子时承诺你的,我必须兑现。”颜彦把钱票重新塞回了李穑手中。

“聪明人做什么都容易事半功倍,我去过彦儿妹妹的明园食府,居然也是一座难求,再看看妹妹做的这些小东西,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别致,我还真是好奇,彦儿妹妹哪里来的这些新奇点子?”李稹从炕上拿起了一双鸭掌问道。

颜彦听了这话,上前挑出了另外两对鸭掌和三对护膝送给了李穗、李稹和李穑三个,“哪有四殿下说的这么好?不过是拾点前人的牙慧罢了。”

说完,颜彦又特地转向李稷,“太子哥哥的东西我已经送去东宫了。”

“你这是牙慧吗?我怎么从没有见过这东西?”李穗戴上手套,把话抢了过去。

“有,北部的游牧民族冬天出来狩猎,他们怕手冻僵了就会用各种兽皮把手套住,我琢磨了一下,应该是和袜子一个意思,所以做成了这种东西,姑且就叫手套吧,是套住手掌的。”颜彦解释说。

“手套?套住手掌的,还真有点这个意思。难怪皇祖母夸你手巧、嘴巧,心思也巧,还真是这么回事。”李稷赞许地点点头。

别人还犹可,倒是李琮听了这话心念一动,“彦儿,我记得你上次说要弄一个农庄,看好地方了吗?”

他是希望颜彦能在农业方面也带给他点惊喜。

要知道,这战事一起,粮草是最大的问题,此外,还有服装和军饷。

因为这些日子朝堂上的这些官员没少哭穷,只要一提到战争,那些文官们便开始算账,恨不得把这几年的窟窿都搬出来,就是想阻止这场战事。

可武将们不这么想,难得女真把机会送到了他们面前,如果燕云十六州能在他们手里收回来,那绝对是可以载入史册的荣耀,因此,他们是坚定的主战派。

因而,这些日子李琮也为难,他也想做一个可以载入史册的好皇帝,但他又不得不考虑大周的实力能不能支撑得起这场战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看走眼

颜彦没想到李琮会对她寄予厚望,不过她倒是相中了青莲庵附近的那一片荒山荒地,主要是有水源,且离她的庄子比较近。

更重要的是,青莲庵的香火很旺,有很多达官贵人的女眷去上香,而颜彦又想把农庄做成一个高端的集休闲、踏青、餐饮、玩乐的好所在,因而这些女眷便是潜在的客源。

当然了,这些目前只是一个设想,真正要做成规模估计没个三五年是看不到成效的,因而颜彦便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已经看好了一处地方。

“颜儿妹妹,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吗?”李稷问。

“有,我想搜集些新奇的种子,我听说东南一带沿海经常有外族人过来,我想应该有他们本土的种子带进来,不拘什么,我都想试试。”颜彦说道。

其实,她最想要的种子是玉米和番薯还有辣椒,可这些都是从北美或南美传过来的,应该还得几百年后,因而她现在最想找到的是花生和棉花种子,她有印象看过一篇报道,说是在陕西那边的什么陵出土了汉代的花生,但颜彦来了这几个月还真没有见过花生。

而棉花的原产地她印象中好像是印度或是某个阿拉伯国家,具体她不记得了,但肯定没出亚洲,应该有希望可以找到的。

“没问题,这件事交给我就好,还有别的吗?”李琮满口应了下来。

颜彦纠结了一下,摇了摇头。

其实,颜彦原本是想拉着几位皇子一起组建一个大型的船队,提前完成下西洋的壮举,说不定还可以提前发现美洲新大陆,顺便带回来颜彦所需的种子。

只是这个船队需要的资金数目太大,颜彦自己能拿出的银两只有三万多,差太多了,她只好暂时歇了这个念头。

李琮没有忽略颜彦脸上的表情,刚要开口再问问她,谁知门口的太监传膳了,送来了两个大火锅和两条大活鲤鱼,见此,颜彦忙了起来,先是指挥人杀鱼切鱼片,然后命人把鱼骨头放进了锅里,而她自己则又亲自弄起了火锅调料。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饭毕,颜彦陪大家再坐了一盏茶工夫便告辞离开了。

随后,李琮把李稷四个也打发了,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想知道颜彦和太后说了什么。

“这孩子好像很矛盾,一方面她说相信你不会忘了自己的使命和职责,还说你绝不是一个会沉迷于女色的昏君;可另一方面,她又十分忧心,生怕你会答应和女真的联盟,可我问她缘由,她又说什么之前都说过了,没必要重复。”太后也想和自己儿子说说这件事,因而把颜彦对宸妃的评价也一并说了出来。

事实上,她心里也不知为什么,每次想起颜彦眼睛里的忧心,总觉得自己莫名的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哦,她居然这么评价我评价宸妃?”李琮颇有几分意外,倒是对后面的那段话没怎么留意。

“儿子,你说,会不会彦儿这个孩子真有了什么奇遇?”太后显然更关心的是后面这段话。

“什么奇遇?”李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想啊,她做的糕点,火锅,还有什么手套,我们之前别说见过吃过,连听都没有听过。再有啊,她一个深闺女子,说句不好听的,是五谷不分六畜不识的,可方才听她说要搞什么农庄还要找新式的种子,我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在黄泉路上有了什么奇遇?”太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事实上,这番话在她心里搁了很久,只是她一直不敢说出来,怕传出去给这孩子招惹上麻烦。

本来一个人死了四五个时辰还能活过来就够耸人听闻的,偏活过来的颜彦又弄出了这么多新式东西,想不让人怀疑也难。

“这个应该不是,我考证过她,这孩子确实看过不少书,最重要的是,她对之前的事情也一清二楚,而且她提出的这个联合契丹抗击女真的说法她父亲也和我讲过,她应该是看过鹏程留下的笔记什么的,鹏程在北边和契丹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对契丹和女真的了解应该更具体些,这孩子可惜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成全了稷儿。”李琮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后悔没有成全李稷,太后自然清楚其中缘故,也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当年颜彦小时候就表现出非同一般的聪明,性格也十分活泼开朗,因而得到了李稷的格外看重和庇佑。

而颜彦的祖母颜老夫人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所以才不惜花重金聘请了陈思儒来栽培颜彦,可惜的是,颜彦十岁时,颜老夫人突然病倒了,临终之前,她曾经向太后试探过这件事。

可惜,彼时太后虽然也喜欢颜彦,但对颜彦克父克母的命格多少有些忌讳,同样忌讳的还有皇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彼时李琮倒还不是十分反对,就他个人来说是愿意看在好兄弟颜芮的份上接管颜彦的,可无奈皇后搬出了祖宗律法,皇室子弟不能娶武将世家的嫡女为妻。

为此,这门亲事只得作罢。

随后,为了补偿自己的妹妹,太后亲自为颜彦挑选了陆鸣这位文才武略都誉满京城的世家第一公子,本以为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妹妹了。

可谁知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不但错过了颜彦这么一位聪明能干的好女孩,也错看了陆鸣,害得颜彦闺誉受损,草草嫁了一个庶子不说还是一个身有残疾的庶子,为此颜彦不得不亲自抛头露面来打理这些俗务。

哎,说来说去都是命,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门亲事最后倒是成全了颜彧。

老话说的好,人不能跟命争,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想到这,太后又叹了口气,“罢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留在外头,一样可以帮上咱们。倒是你这,究竟是怎么想的?皇后那边,安抚住了没有?”

太后换了个话题。

第一百八十四章、忤逆

李琮听了这话凝神细思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今日和陆端父子谈过了,他们仍是坚持联金灭辽,这仗怎么打,陆端已经拿出了一个具体的决策。”

李琮也为难,上战场的是陆端,指挥的也是陆端,他若是一味坚持自己的观点,最后和陆端弄拧巴了,得不到陆端的全力支撑,这场战事他同样没有获胜的希望。

而颜彦毕竟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尽管李琮也承认她的观点一度曾经说服了他,但真正摆到朝堂上来讨论,依据还是略显单薄了些,因而,说服不了这些老顽固们。

“两不相帮呢?”太后想起颜彦的这句话。

李琮摇摇头,“陆端说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皇后呢?”

李琮再次摇摇头,这次却没说什么。

太后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略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说起颜彧和陆鸣的这门亲事来。

原来,前两天马氏也进宫给太后送年礼来了,说起那天的下定礼,也说起了颜彦和颜彧那场吵架,说起了马氏的忧心。

“她有什么好忧心的?真正该忧心的是彦儿,彧儿嫁的是陆鸣,是镇国公的世子,也是唯一的嫡子,陆家还能亏待了她不成?”李琮对此颇有些不以为然。

一开始他真没有多想,以为陆家是真想补偿颜家或者是陆鸣确实没有合适的婚配对象这才相中颜彧的,可经过这么多事情,再看看颜彦出事后的表现,联系起颜陆两家的态度,李琮觉得这件事未必全是巧合,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或者是丑闻。

只不过看在颜陆两家的份上,李琮不想去追究这些所谓的真相了,毕竟这件事要翻出来,那绝对不是颜陆两家颜面扫地这么简单,只怕还有人得为此付出性命,因而,他只得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可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一本账,颜彦都吃这么大的亏了,马氏和陆家还不依不饶的,真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我猜她多半是怕彧儿被彦儿比下去,怕陆家的长辈们后悔当初不该放弃彦儿。”太后掂掇着说道。

这番话她也是猜出来的,因为马氏话里话外说的是颜彦这些日子的风头太盛,又是开铺子挣钱又是扶持丈夫拜师求学等,外头不知内情的还以为颜家在嫁妆上苛待了颜彦,所以逼的颜彦去挣钱养家。

而不管事实如何,但有一点很肯定,颜彧进门,陆家肯定会拿她和颜彦进行比较,这一比较,颜彧的日子就未必好过了,除非她也能拿出真才实学来证明自己不比颜彦差。

这个就有点难度了。

这不,李琮听了这话哈哈一笑,一扫之前的阴郁,“母后这么一说,儿子还真想快点看到这一幕,难怪彦儿这丫头这些日子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还疑惑她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原来是为了证明自己去打击别人,不错,不错,这个法子可比那些一心只想在后院斗来斗去的女人们强多了,可惜,若是个男儿身就更好了。”

太后不期然能看到儿子如此开心,微微愣了一下后,伸手拍打了儿子两下,“别的我不管,但颜家我必须保住,这是我妹妹一辈子的心血。”

“放心。”李琮承诺了两个字,不过这会他更关心的是颜彦究竟还有什么后招,他需要不需要再出手敲打敲打陆家?

再说颜彦回到陆家,因着太后又送了她不少衣料首饰,且都是颜色鲜艳适合她这个年龄段穿戴的,为免陆老太太和朱氏多心,颜彦命青禾青苗直接把东西送回松石居,而她自己则抱着一株二百年的人参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此时正好是晚餐时间,令颜彦意外的是,陆端、陆鸣、陆呦和二房的陆竚黄氏等人也都在,老太太带着朱氏黄氏和几个孙女一桌,陆端陆竚带着陆呦陆鸣几个一桌。

这是什么情况?

颜彦看向了陆呦,陆呦在颜彦进门之际就站了起来,“宝宝,吃饭。”

“宝宝?呵呵,大哥真有意思,居然叫大嫂宝宝?”陆鸣瞪大眼睛惊奇地看向了陆呦,随后又转向了颜彦。

“胡闹,大郎,你是个读书人,别忘了这是什么场合。”陆端看了看在座的这些个孩子,脱口训道。

颜彦见此刚要解释一下,只见朱氏先站起来走到陆端身边,“好了,老爷,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吓坏了大郎,大郎难得开口说话,准是平时私下喊顺嘴了,一时忘了改过来。”

这话颜彦就不爱听了,好像是她把陆呦带坏了似的,尽管这称呼的确是她教会的陆呦,可她也不能承认啊。

可谁知颜彦还没开口,陆呦倒是先说话了,“我喜欢。”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很坚定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只是这话就更不入陆端的耳朵了,于是,他吹了吹胡子,瞪大眼睛指着陆呦,“你喜欢也不行,我告诉你,不许带坏了家风。”

“妻子,明媒正娶。”陆呦再次回道。

这话虽然不连贯,但在座的这些人都听懂了,颜彦是陆呦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个称呼不过分,和家风无关。

可话是听懂了,但在座的人却看不懂了。

因为以前的陆呦连抬头看人不敢,更别提开口说话,长辈一发问都是战战兢兢的,可如今却敢一而再地忤逆长辈了。

变了,真的变了。

只是这变化也太大了些吧?

倒是陆老太太和朱氏曾经见过陆呦为拒绝纳妾也曾经反驳过她们,虽然话不多,但语气是相当的坚定,为此,她们早就清楚这孩子也是一个拧的,因而,陆老太太怕激怒了这个孙子,忙开口了,“好了,大郎和一般孩子不一样,他又刚成亲,这种小事以后慢慢教就是了,今儿难得大家坐在一起,就别扫兴了。”

一旁立着的颜彦把话接了过去,“回祖母,孙媳会好好教导夫君的。”

说完,颜彦把手里的盒子送到了陆老太太的手中,并点明是太后送给老太太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被说服

还别说,颜彦的话及时令陆端冷静下来了。

是啊,这个儿子从小就没有得到过长辈的半分疼爱,也没有得到这些弟弟妹妹们的半分尊重,就连下人们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没少欺负他,是颜彦嫁过来之后才改变了他的性格和命运,这种感情自然不能和寻常夫妻相提并论,换作是任何人,都会愿意拿这样的女子当宝吧?

说实在的,他这个儿子能娶到颜彦绝对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宗庇佑,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一个称呼上如此执拗呢?

陆端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很快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上前几步拍了拍陆呦的肩膀,“儿子,你说的对,颜家大姑娘是你明媒正娶过来的,她为你受了不少委屈,你不要辜负她,要一直对她好。”

这话风变得有点快,别说颜彦,在座的其他人也没有明白过来。

众人再次陷入了凌乱中。

倒是陆呦很清醒,再次回了三个字,“我会的。”

一旁的朱氏听了陆呦的回答也回过味来了,笑着说道:“老爷放心吧,要论疼媳妇,我们大郎排第二,咱们家没有敢认第一的,他为了彦儿连妾室不要呢,前些日子因为这事还一本正经地告知我和母亲,说是不许我们往他房里塞人,他不纳妾,只要彦儿一个。”

“不纳妾?”陆端听了这话瞥了颜彦一眼。

因着陆呦就站在颜彦身边,看到父亲投过来的带有质问性质的目光,他牵起了颜彦的手,“不相干,我不要。”

陆端见此目光闪了闪,再次拍了拍陆呦的肩膀,“罢了,这种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作为过来人,作为男人,他很清楚男人在这件事是很难管住自己的,谁不喜欢年轻漂亮新鲜的身子,谁会愿意长年累月地对着同一张面孔?

只不过他这个儿子才刚新婚,还没有体会到个中乐趣,再加上有颜彦挟恩以求,这个傻儿子才答应下来,假以时日,他相信,不用外人开口劝,陆呦肯定会自己主动去偷吃的。

因此,聪明的陆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儿子儿媳起什么冲突,他还等着颜彦多花点心思来调教陆呦呢,功名倒不敢指望,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就可以了。

颜彦见此也笑了笑,她猜中了陆端的心思,不光陆端,只怕陆老夫人打的也是这个盘算,毕竟她进门后陆呦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而她付出的辛苦也是有目共睹的,而陆呦又是有过前车之鉴的人,因而,陆家的这些长辈们在陆呦恢复正常前肯定不会轻易得罪她,也不会去拂逆陆呦的心意。

好在这对颜彦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因而她不会去在意这点小算计,她在意的是陆家怎么会突然把众人都召集到一处吃饭了。

是因为快过年了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从上房出来,颜彦问起了这件事,据陆呦说,是朱氏打发身边的丫鬟来叫他去上房的,当时也没说什么原因,去了之后他才知道是用餐。

而据陆呦说,之前他只会在每年的除夕、初一、元宵、端午、中秋等几个重大节日参加家里的聚餐,就这也不是每次都去,得看家里有没有外人或者说有没有人能想到他。

其他的诸如老太太过生日,或者是姐妹出嫁以及冬至祭祖等日子,因为有外客来,这种场合他多半不会出现的。

颜彦听了这番话,心里涩涩的,忙拉住陆呦的手,“夫君,以后有我陪着你,以后我们过自己的节日,你生日,我生日,我们成亲的日子,还有,每个节日我都会陪着你,说到这,今年我是成亲的第一年,该送一份什么礼物给你呢?”

陆呦听了这话立住了,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颜彦的肚子,“孩子。”

“呃?”这礼物就有些难办了。

颜彦是真心不想这么快要孩子,这具身子才刚十四岁半,要等明年五月份才满十五周岁,这个年龄生孩子,先不说生育的过程有多危险,就这孩子的健康和智商颜彦也不敢保证啊?

“走,回家,我出去一天,要泡一个澡。”颜彦丢开了陆呦的手,往前跑了两步。

因为她委实没法正面回答陆呦,只得采取了逃避。

陆呦几步追上了她,这次换他牵住了她的手,倒是没再追问什么,可颜彦明显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

进了松石居,颜彦伺候陆呦脱下外面的大毛衣服,给他换上了一件家常绵袄,随后命青釉去帮她准备热水,自己也换下了一件家常半旧褙子,拉着陆呦坐到了炕几前,把今日在宫里的所见所闻细细说了一遍。

“夫君,我估摸着大周肯定是要和女真结盟了,战事很有可能在明年夏天或秋天拉开,我猜你父亲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把你喊去上房。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想着战事一起,我们还能有平静的生活?这种情形下我们生了孩子会不会害了他?”颜彦猜到了对方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想要一个孩子来留住她,因而才想着找个理由拒绝他。

谁知陆呦听了这话定定地看着颜彦好一会,这才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不难过,你尽力了。”

颜彦寻思了一会才明白陆呦指的是皇上没有采纳她的建议却偏偏听从了陆鸣的提议,以为她为此难过呢。

“夫君,你相信我的判断?”颜彦抬头问。

陆呦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相信。孩子,无关。”

“说到底你还是要孩子,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孩子?”颜彦伸手在陆呦的腰上掐了一下,她没有理由了,只能胡搅蛮缠。

“你,还有孩子。”陆呦抱紧了颜彦。

“好吧,听你的。”颜彦被说服了。

主要是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周和女真即便结盟想要灭辽也不是一件易事,怎么着这场战事也要打几年,总不能这段时间她都不要小孩吧?

与其等到女真反悔和大周再起战事来生孩子,还不如趁这段安稳时日先把孩子生下来。

当然了,这只是计划,能不能实现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第一百八十六章、我行我素

因着颜彦被陆呦说服了,从这天开始,她不再刻意去算计着避孕什么的,但也没刻意去算计着怀孕,随性、随意。

不过有一件事她却很着急,花了两天时间,她带着陆呦和陆端送的那四个小厮去城外转了两天,最后还是敲定了青莲庵附近那一片荒山荒地,和陆家送的庄子连成了一片,总共有一千多亩,因着大部分是荒山,成交价还不到三千贯钱。

拿到地契的这天,颜彦把这张盖着红印的黄纸交给了陆呦,上面落的是陆呦的名字,“夫君,收好了,这是你名下的第一份家产,算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说到这个落款,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

颜彦因为想着陆呦名下没有半点家业,怕他心里没有安全感,于是,她就想着把这个庄子落在他名下,同时也取名明园农庄。

陆呦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说这是颜彦的嫁妆,落在颜彦名下也方便将来颜彦离开时带走。

为了这句话,颜彦扯着他的衣领问他是不是反悔了,想要纳妾。

“不是,宝宝安心。”陆呦定定地看着颜彦回了六个字。

很简单的六个字,颜彦却有半分钟没有说出话来。

她为了让他安心才想着把这个庄子放他名下,而他为了让她安心拒绝了她。

“夫君,我说过,我们夫妻一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但你是男人,是一家之主,你若是不想我被人诟病,说我是一个悍妇外加妒妇,你就听我的,这庄子放你名下。”颜彦说完,主动扑倒了陆呦,这才换来了陆呦的妥协。

故而,陆呦这会从颜彦手里接过这张地契,盯着上面他自己写下的“陆呦”二个字,嘴角不自觉就咧开了,要不是顾忌旁边立着的衙役,他都想拥抱一下颜彦。

确实,长这么大,这是他名下的第一份家业,不是来自父母也不是来自自己,而是来自妻子,且还是新婚妻子的赠与。

这说明颜彦是真心想和他一起过下去,也是真心拿他当丈夫敬着,应该不会再提什么合离了吧?

从府衙出来,两人上了马车,陆呦欣喜之余又有了新烦恼,妻子这么大手笔送了一份新年礼物给他,那他该回一份什么呢?

“宝宝,我没用。”陆呦一脸歉疚地把颜彦揽进了怀里。

“夫君,最好的夫妻关系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吗?”颜彦从他怀里把头抬起来,问道。

陆呦摇摇头。

“夫妻一体,不分你我,但各自又有各自的分工。就像我曾经说过的,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念书做学问,我们各自为这个目标努力,以十年为限,十年后,不管我们成不成,都不要后悔,至少我们尽力了。”

“好。”陆呦回了她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接下来,颜彦细细地向陆呦介绍了自己对这座农庄的设想,第一步是雇人把整座山用荆棘围起来,其次是雇人整理荒山,她要栽种果树,至于那些荒地,她打算用来种菜,准备农庄的自给,那片流动的水域她打算拦网养鱼养鸭子和鹅,等等。

颜彦是越说越激动,仿佛一座现代化的立体生态农业观光园就在眼前,而陆呦听的也认真,这些事情从没有人和他讲过,因而他从来不知道农村也有这么多新鲜的东西。

因着两人都用心,谁也没有留意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说到颜彦要盖几栋休闲的小院子供这些踏青女眷或书生吃住时,颜彦听到青禾的声音,好像是叫了一声“二公子,四小姐。”

四小姐?那不是陆含吗?

她回娘家了?

颜彦用眼神示意了下陆呦,陆呦摇摇头。

说实在的,他和陆含接触的次数还不如颜彦多呢,因而,他和她一点都不熟悉,更谈不上喜欢和了解。

倒是颜彦很快回过味来,快到年底了,对方多半是来送年礼的。

于是,她掀了车帘,刚把头探出去,只见陆呦拦住了她,先一步蹦了下去,随后伸手把颜彦抱了下去,紧接着,陆呦替颜彦整理下衣服,颜彦回了对方一丝浅笑,两人这才转过身子,面对陆含和吴哲,还有一个陆鸣。

很明显,陆鸣是来送两人回去的,旁边还有几位管事妈妈陪着。

彼时,陆含吴哲也走到了两人的马车前,“果然是大哥大嫂,你们两个出去了?”

说完,陆含的目光落在了颜彦和陆呦的衣着上,可巧今日两人是要去衙门口办事,陆呦披的是颜彦新给他做的一件红色妆花缎裘皮斗篷,里面是一件石青色八宝团纹的云锦直綴绵袄,腰间佩戴的是一枚婴儿般拳头大小的羊脂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还有头上戴的是紫金发冠,脚下穿的是新新的圆头黑色缎面靴,鞋面居然用金线绣了不少繁复的花纹。

这是要闹哪样?

一个庶子,且还是一个哑巴和傻子,居然打扮成一位贵公子,更可恶的是,居然把她亲哥比下去了,因为陆鸣这位国公府的世子也才穿了一件黑色狐狸毛的斗篷。

这还行?

还有一旁立着的颜彦也是一身妆花缎的鹤氅,只不过她这身是绿色的,两人站在一起,一对红男绿女,还真是打眼。

相比较之下,陆含看了看自己身上,她才穿了件大红的芙蓉蜀锦披风,身边的吴哲也一件松香色的蜀锦裘皮鹤氅,虽说也不是凡品,可比起颜彦和陆呦的妆花缎来还是差了些。

为此,陆含微微的有点心里失衡了,要知道她才是镇国公的嫡女,且还是唯一的嫡女,说是陆家的掌上明珠也不过分的,且她的丈夫是护国公的世子,而颜彦不过是一个孤女,陆呦是一个没有爵位的庶子,可两人却打扮成如此光鲜,任谁看了也会不舒服吧?

吴哲的关注点倒不在这些服装上,他诧异的是陆呦居然直接把颜彦抱了下来,而颜彦竟然没有拒绝,还有,这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郎情妾意,似乎一点都不顾忌世俗的约束。

要知道,这两人下马车之前青禾已经和陆鸣陆含打过招呼了,也就是说,陆呦和颜彦明知道他们三个在场,却依然我行我素。

有点意思。

第一百八十七、不陪你玩

其实,在经历了颜彦逼陆夫人当众赔礼认错、第一糕和明园食府的相继开业、颜彦和陆鸣的对辩后,吴哲对这个传闻中的女子有了更多的了解,同时也有了更多的好奇心。

当然了,他对陆呦这位大舅哥也开始刮目相看了,能让颜彦这么一个号称才华、美貌、聪慧、家世背景都俱全的女子心甘情愿地扶持并维护,肯定也有其过人之处,因而,他十分想知道陆呦的过人之处究竟是什么,竟然让颜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移情别恋。

要知道,那些年颜彦对陆鸣可不是一般的迷恋和崇拜,怎么可能因为一场退亲就把过往的一切抹得这么干净?

这个问题不但陆鸣想不通,吴哲也想不通。

原来,吴哲和陆鸣从小就要好,不但同处京城的世家圈子,且两人还有过六年的同窗求学情谊,因而吴哲对陆鸣的事情一向门清。

其实,一开始定亲时,陆鸣对这门亲事还是存了几分期待的,因为他知道颜府为了教导这几个女孩子特地聘请了陈思儒,而且那会颜彦也是名声在外的小才女,就连太子也对她颇为青目。

可是后来随着颜老太太的去世,颜彦的性格逐渐变了,不再活泼开朗不说,人也渐渐的古板无趣起来,才气也随之逐渐泯灭了,倒是对陆鸣的迷恋和崇拜依旧,没少让颜彧帮着传递些诗文字画什么的请陆鸣指正,可惜,随着指正的次数增多,陆鸣的失望是越来越大。

最终,两人走向了背离,陆鸣也算是得偿所愿,可不知为什么,那次在松麓书院亲眼目睹了颜彦和他们几个的对辩后,吴哲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顶不济也就是看点诗词歌赋学点琴棋书画,可颜彦却貌似对历史、战争、对大周的地形地貌以及对契丹、女真、蒙古的生活习惯和风俗习惯都很了解,否则她不可能说出那么一番有见地的话来,甚至一度还把他们几个逼得落了下风。

这样的女子若说是才气平平,试问还有谁能称得上真正的才女?

还有,一个可以仅凭借书上的一段话做出别人闻所未闻的糕点和吃食来,同时也能用来谋利,这样的女子虽说带有一点铜臭味,但绝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总之,随着对颜彦的了解越深,吴哲心里的疑团越大,为此,他也没少向妻子打听颜彦的过往,可惜,妻子因为颜彦闺誉受损一事对她存了偏见,说出的话也就不具备借鉴意义。

因而,这次见到颜彦和陆呦,吴哲还真存了交好的心思,主动上前问道:“大哥,大嫂,你们刚从外面回来?大冷的天又去做什么了?”

颜彦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陆呦,给了陆呦一个鼓励的眼神,谁知陆呦硬邦邦地只回了一个字,“逛。”

颜彦一听这回答抿嘴一笑,这家伙又进步了,居然也学会了骗人,还有,这招效果不错,尤其是应对那些不喜欢的人,干脆明了。

吴哲倒是没往心里去,他以为两人是出去逛街了,而对陆呦的语言能力他也是了解的,因而,依旧乐呵呵地问他们可有什么收获。

“随便转了转,两位是来送年礼的吧?”颜彦把话接了过去。

她倒不是怕陆呦得罪了这两人,而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惜,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有人却不想放过她。

这不,陆含一听颜彦问他们是不是来送年礼,便托着自己的大肚子说道:“是啊,大嫂也回娘家送过年礼了?有没有看到彧儿妹妹,前些日子彧儿妹妹的笄年礼我本来是想去观礼的,可惜我身子不方便,只能打发人去送了一份贺礼,也不知彧儿妹妹有没有怪罪我?”

颜彦不想拉低自己的段位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去耍这些小心机,便笑了笑,“这话你最好亲自去问她,左右用不了多久你们也成了姑嫂,不好意思,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陪你玩了。”

说完,颜彦看都懒得看陆含一眼,直接拉着陆呦离开。

当然了,那个在一旁一直没有吱声的陆鸣也被她无视了。

陆含当着自己丈夫和兄长被颜彦落了面子,脸上自然挂不住,对着颜彦的背影,跺了跺脚,“哼,谁愿意陪你玩?有你难过的时候。”

“这倒是未必。”吴哲摇了摇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忽一眼瞥见一旁若有所思的陆鸣,把话咽回去了。

吴哲是不想说什么了,可陆含这口气却咽不下去,“二哥,你方才干嘛不说话,还有,他们两个在家里公然搂搂抱抱的,难道也没有人管管?”

一旁的王妈妈仗着自己是朱氏的心腹,听了这话撇了撇嘴,愤愤说道:“怎么没管?还有更过分的呢,大公子当众叫大奶奶宝宝,被老爷听见训斥了一句,谁知大公子竟然和老爷忤逆起来,最后老爷妥协了,还准许大公子不纳妾。”

“不纳妾?”陆含吃了一惊,看向了陆鸣。

“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王妈妈也闭嘴,这种事情是你们可以议论的?”陆鸣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是啊,娘子,我们回去吧。”吴哲显然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虽然他对颜彦和陆呦感兴趣,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引火烧身,因为这段时间陆含怀孕,没少因为这件事和他闹,女人的妒忌心要是上来了绝对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二哥,这事是真的?”陆含走到了陆鸣面前。

颜彦不想丈夫纳妾陆含能理解,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家里的长辈们会同意这个荒唐的想法。

要知道她成亲之后曾经不止一次因为吴哲进小妾的房间和他闹别扭,可每次回娘家祖母和母亲都教导她女人都是打这么过来的,不要说什么世家公子,就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也不可能只娶一个,除非是家里穷得吃不起饭。

当然了,除了开导她想开些,祖母和母亲也教了她些御夫之术,可惜见效不大。

可为什么到颜彦这就不一样了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看热闹不嫌事大

其实,不光陆含想不通这个问题,陆鸣也想不通。

只是他显然不想谈论这件事,因而,并没有回答妹妹,而是推着她上了马车。

再说颜彦和陆呦两个,和陆含分开后,直接去的上房,可巧朱氏正和陆老太太在讨论给颜府送年礼一事,见颜彦两个进门,朱氏倒也没有避讳他们,反而关切地问他们哪天回去送年礼,她在公帐上给他们也准备一份。

颜彦自是不会拒绝,谢过朱氏和朱氏商量好回娘家的日子后,两人从上房出来了。

颜彦是在腊月二十四这天带着陆呦回颜家的,原本依陆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让陆鸣和他们一起走这一趟,被颜彦拒绝了。

这次回颜家,颜彦除了带上陆家从公帐上准备的东西外,她还从自己的私库里给几位弟弟妹妹单准备了两样东西,女孩子一人两匹衣料,男孩子一人一套徽墨和两刀宣纸,以及蛋糕店的分红,此外,还有些小物件。

因着大周是从腊月二十二小年的前一天开始封印,因而颜彦进门时正好颜芃也在家,正和马氏在一起商讨送往宫里的年礼。

大概是知道了颜彦和颜彧吵架一事,因此颜芃见到颜彦第一眼也满是心疼,事实上,就他本人来说,他是站在颜彦这边的,并不赞成这门亲事。

可一来陆家求到了皇家面前;二来妻子又极力促成;三来女儿自己也愿意,因而,颜芃只得退让了。

“孩子,委屈你了。”颜芃见到颜彦,羞愧地上前摸了摸颜彦的头。

“叔叔不怪我就好,委屈不委屈都过去了,再说我现在这样也不错,夫妻和顺,长辈疼爱,也准我们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颜彦笑着回道。

“可不是这样,这是多少人求还求不到的福气呢。不说别的,单就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一点就不知羡煞多少人了,哪个女人成亲后不得在夫家伺候翁姑?”马氏把话接了过去。

“还是婶子了解我。婶子,这是婆母给我准备的年礼,我自己又单给弟弟妹妹们预备了一份。”颜彦把两份礼单送了上去。

马氏一听这话先扫了一眼给孩子们的礼单,见礼单上注明四个妹妹一人两匹锦缎,马氏脸上堆满了笑容,忙吩咐三七去喊人。

待三七出门后,马氏拉着颜彦的手问起了她最近的日常,也问陆呦拜师一事。

“不说这事我还忘了,陆姑爷,听说你真的拜季老先生为师了?”颜芃问向了陆呦。

“是。”陆呦恭敬地回道。

“好小子,真没看出来,原来你学问也不差,听我的,争取考个功名回来,也不枉我们彦儿嫁你一场。”颜芃一扫方才的阴郁,大手一挥,说道。

“爹,人家大姐和大姐夫心里早就有了盘算,哪里还用得上听你的?。”颜彰人还没进来,声音先进来了。

话音刚落,当归掀了门帘,颜彰、颜彬、颜杉依次进来了,颜彬进屋见颜彦坐在炕上,忙蹦着过来,先一步坐到了颜彦身边,“大姐,你没事吧?我听说你的马车掉到冰面上了,我本来说是要去看你的,可爹娘说你没事的,也说你快回娘家了,结果我左等右等,你怎么才来?”

“你听谁说的?”颜彦见他挤到自己身边,一脸的渴慕,忙摸了摸他的头。

“还能有谁?六殿下呗,大姐,你真的遇到危险了?”颜彰也挤了过来。

“是啊,彦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这件事还惊动了皇上,为此,你叔叔气得去找你公公吵了一架。”马氏也跟着问道。

“啊,还有这事?”颜彦还真不清楚颜芃去找陆端了。

“我好好的侄女嫁进他们家出了事我不得问问?”颜芃说完瞪了妻子一眼,这件事他并不打算让颜彦知晓。

原来,李穑也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那天见父皇不痛不痒地放过了陆端父子,他很是不痛快,他倒是想亲自找找陆端父子的麻烦,可他一来年纪小,二来没有实权,三来师出无名。

于是,思考了两天后,他约了颜彬去吃火锅,把这件事细细地告诉了颜彬。

而依颜彬的脾气是当即就要来陆家看望颜彦的,被李穑拦住了,直接把颜彬送回了家。

回到家的颜彬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颜芃本意也是想让颜彬去陆家看望一下颜彦的,却被马氏拦住了,理由是次日陆家会来人送下定礼,而依照规矩,送下定礼的应该是颜彦。

因此,这个时候找上门去显然不合适,有什么话等次日颜彦来了再问不迟。

颜芃一听只得作罢,不过次日下朝后,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拉住陆端质问起来。

陆端的解释是车夫迷了眼,也说颜彦并没有受到伤害,因为马车被两棵树拦住了,同时颜彦也被陆呦抱住了,受到伤害的是他儿子。

当然了,陆端也把皇上的申诫告诉了颜芃,同时他也保证,为了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他把自己身边的四个侍卫送给颜彦了。

有皇上的申诫和陆端的保证,颜芃放下了这件事。

不过那天回到家里,得知颜彦没有来送下定礼,颜芃心里又没底了,以为陆端没有说实话,为此,他要上陆家亲自探视一下颜彦。

马氏没法,为了拦住他,只得把颜彦和颜彧吵架一事合盘托了出来。

得知颜彦因为颜彧的亲事和颜彧翻脸了,颜芃把妻子和女儿都骂了一顿,原本他就不赞成这门亲事,如今因为颜彦,他更后悔了。

可再后悔也没有用,陆家已经下定了,再退亲,颜陆两家都丢不起这颜面,况且,真要退亲了,只怕自己女儿也该找一根白绫把自己吊起来。

总之,为了颜家也为了自己女儿,颜芃忍下了这件事,只是觉得万分对不起颜彦对不起兄嫂对不起自己的母亲,这种情形下,他委实不好意思去见颜彦。

好在他也问过皇上了,颜彦确实没有伤到自己,因此,他也就放心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有失偏颇

而颜彦见叔叔说完那句“我好好的侄女嫁进陆家出了事不得问问怎么回事”后瞪了马氏一眼,倒是也猜到了几分马氏的心思。

估计马氏也是见上次送下定礼颜彦没有出面,知道颜彦还在为这件事生气,因而,她怕颜彦再给颜彧难堪,传了出去,她女儿的名声就毁了。

为此,她才向颜彦卖个好,同时也想借这个机会把自己洗白一下,她和这件事是绝无半分关联的。

可在颜芃看来,妻子的行为纯属画蛇添足,颜彦出事他做叔叔的过问一下是最基本的常识,更别说,他这个做叔叔的亏欠了侄女这么多。

一旁的颜彰到底大几岁,见自己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母亲撂脸子,忙抻了抻颜彦的手,“大姐,你有好些日子没看我写的字和文章吧?我跟你讲,我最近又写了一篇经义,是关于礼仪的,你帮我改改?”

“好,一会让你大姐夫帮你改改,他的学问不比大姐差,只是不像大姐会说。”说完,颜彦发现颜彰的手冰冰凉的,

随口问道:“做什么去了,手怎么冰冰凉的?”

“哦,我们三个方才在后花园凿冰钓鱼呢,大哥说大姐这两天该回来了,大姐爱吃鱼。”颜彬抢着回道。

“傻不傻,这种事情叫下人们去做就好,多危险啊,万一你们不小心掉进去,大姐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颜彦一边说一边同时摸了摸颜彰和颜彬的头,也向炕下立着的颜杉笑了笑。

忽地,她想起了自己带来的那包小礼物,忙招呼了一声青禾,青禾递过来一个包裹,颜彦打开了,里面也是几双鸭掌手套和护膝、荷包等小物件,这些是青禾几个做的,图案则是颜彦画的,虽然是简笔画,但因为形象逼真,神态各异,色彩鲜艳,因而也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眼球。

这不,颜彬一看这些刺绣花样先就喜欢上了,没等颜彦动手自己先抢了一对鸭掌,“大姐,这些公鸡真漂亮。哈哈,我喜欢。”

颜彦亲自把手套给他套上了,随后又给颜彰、颜杉挑了两样,“戴上这个,以后你们出去玩就不怕冻手了。”

话音刚落,只见颜彤几个掀了门帘进来,“大姐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都来齐了,正好,每人都有礼物。”颜彦一看八个弟弟妹妹们都到齐了,吩咐青禾把礼物送进来。

“大姐,也有我的?”颜彧见颜彦说每个人都有份,也讪讪地坐在了颜彦对面,和马氏坐在了一起。

“有,只要是我弟弟妹妹就有礼物。”颜彦笑了笑,着重在弟弟妹妹四个字上咬重了些。

没错,今日在颜家,颜彧还是她颜彦的妹妹,可进了陆家,她和颜彧就是妯娌了,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虽说这番话比较隐晦,但马氏和颜彧还是感知到了异样,两人均抬头看了颜彦一眼,随后又看了颜芃一眼。

颜芃并没有留意到这些,他正和陆呦说话呢,问那天在松麓书院见季老先生的情形,也顺便考考他的功课。

颜彦倒是捕捉到了这对母女的变化,不过她什么也没说,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把礼物分完了,又拿出了八张五十贯的钱票,告诉大家,这是蛋糕店的分红。

颜彣和颜影到底是年龄小,没见过钱票,并不知这张薄纸有什么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马氏见此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颜彧手里的,见上面的金额是五十贯,忙默算了一下,唬了一跳,“你这家店铺这么挣钱?”

问完之后,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急切了,马氏又解释了一句,“我们彦儿还真是本事,开一个月的铺子顶得上别人干一年。”

这话就更有些言不由衷了。

其实,马氏不是羡慕颜彦可以挣多少钱,而是担心陆家长辈们看到颜彦的能力后会对自己的女儿有看法,虽说闺阁女子的本分是在后院,是打理中馈,可有时也需要过问一些生意场上的事情,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家庭,男人成天忙于政务,哪有多少心思操心这些俗务?

更别说一旦发生战事,男人几年不回家都是常事,家里的事情可不就得靠女人?

再说了,这些世家大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分崩离析,人口是越来越多,家底却是越来越薄,这个时候,女人会挣钱也是一种本事,更是一种优势。

好在陆家人口简单,一时倒还愁不到那么远,可问题是颜彦不单单是只会挣钱,这孩子的本事多着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绣技、厨艺也不在话下,为人处世就更不用提了,宫里的那几位主子哪个不和她走得近?

不说别的,单就说这次彧儿的笄年礼,太后只打发人送了四匹衣料和一套纯金头面来,皇上和太子那边可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反观颜彦这边,据说太子生怕她在陆家受气,特地打发人六皇子带了一堆东西去陆家探视,还有,这几次从宫里回来,据说也是大包小包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有,还有不少正经值钱的古董字画,这些赏赐不单单是太后给的,还有皇上和太子以及别的几位皇子送的。

其实,马氏这么想有失偏颇。

颜彦举办笄年礼时太后也只是送了几匹衣料和一套首饰来,而皇上、太子那边也同样没有什么表示。

所有的不同是在颜彦遭遇退亲后,受这么大委屈还被逼着嫁给陆呦,因而,太后和皇上还有太子看不过眼了,想着补偿她一二,同时也是想替她撑撑门面,让她进了陆家日子好过些,再加上颜彦自己本身也争气,这才有了这些后续的赏赐。

当然了,赏赐不是重点,重点是宫里这三大主子的垂青。

而马氏担心的也是这三大主子的垂青,毫无疑问,彧儿嫁进陆家,陆家的长辈们肯定会拿她和颜彦进行比较。

彼时,在外,颜彧得不到皇家的看重,在内,自己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让长辈们满意,时间长了,陆家难免不会生出悔意来。

第一百九十章、说合

颜彦见马氏说完那话之后满是担忧地看了颜彧一眼,不禁弯了弯嘴角。

这才哪到哪啊?

这才刚刚开始呢。

“这是第一个月的分红,我也没想到蛋糕的生意这么好做,所以等年后,我想着去金陵、扬州、杭州那边开几家分店,听说江南一贯是富庶之地,想必生意不会比京城差,目前我正在斟酌合适的人选。”颜彦故意说道。

“啊?你还要把生意做到南边去?”屋子里好几个声音响起来,有惊喜,有惊讶,有崇拜,还有失落和不满。

“这事我和夫君商量好了,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巧夫君这些年也没出过门,所以我想陪他去南边转转,自己也能跟着长长见识。”颜彦说完这话看向了陆呦,陆呦回了他一个宠溺的眼神。

其实,这个主意是颜彦新近想出来的,既然大周决定了和辽国开战,颜彦便想提前去南边挣点银子,同时也为自己提前准备一条退路。

当然了,京城这边的主业她不会丢,她还想一步步把陆家的生意蚕食了呢。

别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自从她那两家饭庄开业后,生意正经不错,京城的这些高档酒楼或多或少都受到些影响。

此外,颜彦的绣庄生意也不错,尤其是年前这段时日,绣娘们都忙不过来,青碧又去外面雇了好几个,专门做颜彦设计的这些小物件卖,名气一下传了出去,听说还接到了好几件大订单。

不过这些对颜彦来说是小打小闹,她真正的重心是在农庄,是在找寻新式种子和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因为这对皇上来说至关重要,她若是在这方面做出成绩来了,皇上必然会看重她,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也想为这场战事做点什么。

可马氏不清楚这些啊,她一听颜彦还要把生意做到南边等富庶之地去,心下更为忧心了,同时也有不满,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脱口问道:“彦儿,说到这我一直想不通,你一个闺阁女子,为啥这么热衷于开铺子做生意?要知道,你出自侯门,陆家也是公府之家,传了出去,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我们苛待了你们?”

正和颜芃交谈的陆呦听了这话不乐意了,转过头回道:“夫妻分工,有何不可?”

“夫妻分工,也该是男主外女主内,哪家女子这么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话一说完,马氏方才意识到不对劲,“咦,你不结巴了?”

“婶子,我没有抛头露面,我只负责在家研究新东西,这些外场的事情自有别人去做。”颜彦不温不火地把话怼了回去。

“好了,你还是多管管家里的这几个吧,彦儿会有分寸的,这孩子做事什么时候让我们操过心?”颜芃猜到了妻子的这点小心思,止住了她。

“这倒也是,我们彦儿一向聪明,我这也是关心则乱。”马氏一看情势不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接下来的话题就轻松多了,马氏问她最近的生活日常,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颜彧颜彤问颜彦这些小公鸡图案的画稿,颜彰颜彬问她最近又看了什么书,饭庄有没有出新菜,等等。

半个时辰后,颜彰颜彬拉着陆呦去了书房,颜彦自己带着青禾青苗去了藏书楼,她想找几本关于农事方面的书,颜彤一听自告奋勇要帮忙。

从上房出来,颜彤挽着颜彦的胳膊,把头蹭到了颜彦的肩膀上,“大姐,你真的不能原谅二姐?”

原来,细心的颜彤方才发现,大姐跟谁都有说有笑的,甚至包括那几个小的庶弟庶妹,可唯独对二姐淡淡的,弄得二姐和母亲没少尴尬。

还有,颜彦方才那句“只要是弟弟妹妹都有”这话也让颜彤过心了,大姐一向对他们相当照拂,若没有特别的含义,干嘛非要在“弟弟妹妹”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因而,颜彤知道大姐还没有原谅二姐。

事实上,这门亲事当初她也不看好,先不说陆鸣的所作所为令人寒心,单就妹妹嫁给姐姐的退亲对象说出去也不好听啊,更别说,大姐早就放出话来,她和陆鸣肯定是势不两立,是仇人,二姐嫁过去不明摆着让大姐为难吗?

还有,颜彰和颜彬两个也一直憋着一口气,说是等长大了一定要向陆鸣讨回这公道,二姐这么做,两个弟弟心里也别扭啊,这口气以后还怎么找补回来?

就算颜彰颜彬两个还小,可以忽略不计,可太子的态度不能忽略吧?太子把陆家兄弟杖责后又招摇过街地命人送回去,且颜彦出阁那天四个皇子亲自送嫁,这阵势足以说明问题吧?

因此,颜彤也搞不懂母亲和二姐为什么要去蹚陆家这趟浑水。

可再搞不懂,颜彤也明白一个事实,大姐和二姐因为这件事闹掰了,父母为此没少发愁和争吵,因此,她才想着借这个机会说合一下。

因为在她心里,大姐二姐一样重要,她们两个闹掰了,最后为难的是他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

颜彦听了颜彤的话,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小姑娘眉宇间一团郁结之色,不禁伸手在她前额弹了一下,“我们彤儿也长大了,居然也操起这些闲心来了?来,告诉大姐,若这门亲事落在你头上,你会如何做?”

“我?”颜彤嘟了嘟嘴,随后摇了摇头,“我肯定不嫁。说实在的,我也搞不懂二姐怎么想的,我问过她,她说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为了平衡陆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她也没得选。所以,大姐,你就别跟二姐置气了,就像你当初嫁大姐夫,也是皇后金口玉言定的,二姐说她和你一样,同样是圣命难违。”

“好一个圣命难违,你信吗?”颜彦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颜彤一看颜彦这表情,低下头,咬了咬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过了好一会,方抬起头,“大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不能。”颜彦很干脆地拒绝了,也无视了颜彤眼里的挣扎和渴盼。

第一百九十二章、神助攻

颜彧一开始是不打算去的,因为颜彦这半天对她一直冷冷的,也因为陆呦说了那样的重话,她委实拉不下脸来再跟着出门。

可颜彰颜彬几个非要拽着她同去,说是不能缺了她一个,马氏也希望她可以借这个机会和颜彦重修旧好,再不济,姐妹几个一同出门让外人看看也好,至少落在外人眼里,这对姐妹仍像之前一样亲近,并没有因为这门亲事起什么嫌隙。

而颜彦因为先答允了带颜彰颜彬几个去逛街,待上了马车,见颜彧也跟了上来时,她想反悔也晚了,因为她不忍拂了这些弟弟妹妹们渴盼的眼神,只得照原计划拐到了街市。

年底的街市不是一般的热闹,别看已经是下午了,可大街上的人仍是不少,为了吸引顾客,很多铺子把货物摆到了街面上来,吃的、玩的、用的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的,别说孩子们,就连颜彦也被吸引了,早早下了马车,和陆呦颜彰几个慢悠悠地逛着,看见有想吃的想玩的就让青禾掏钱买下来。

路过一家卖年画的摊子时,颜彦招呼大家挤了过去,却突然发现陆鸣正陪着几个女孩子也在挑画片。

因着那几个女孩子低着头,颜彦一时也没看出这几个女孩子来,只是见到陆鸣,她本能地回头看了颜彧一眼,颜彧显然也没有想到会碰上陆鸣,一时怔住了。

见此,颜彦对着颜彰耳语了一句,拉着陆呦就想离开,可惜还没迈开步子,陆鸣抬头了。

看见颜彧,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正要开口,忽一眼发现了颜彧身边的颜彤,而颜彤正看向颜彦。

“大哥,大嫂,你们也来了?”陆鸣只得先招呼一句。

而陆鸣一开口,那几个女孩子也抬起了头,颜彦这才发现除了陆合陆吉还有一个周婉,另外还有两个是朱氏的娘家侄女。

这可真是怪事。

因为那两个娘家侄女是嫡出的,平时几乎不和陆合陆吉来往的,还有,这个周婉的母亲也是庶出的,应该也入不了朱氏的眼,这样的几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倒是周婉,见到颜彦,很快就自来熟地跑到颜彦身边,“大表嫂,真是好巧啊,又碰上你们了。”

“是巧,我今儿和夫君回娘家送年礼,带着弟弟们出来逛逛。”颜彦知道周婉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所以特地解释了下缘由。

果然,她一说完,周婉也回说,她也是陪母亲和舅娘们去陆家送年礼,大人们在家说事,他们几个出来逛街,朱氏不放心,打发陆鸣陪着。

颜彦听了不置可否,朱氏的娘家来送年礼,用得上如此兴师动众吗?大人来了不说,且还带着几个闺阁女子来,这不合常理吧?

难道是相亲?

这也不对,陆鸣的亲事定了下来,陆家二房是庶出的,且陆咏的年岁也不大,现在说亲不早了些?

不对,陆咏已经十五岁了,大周若真是要和辽国开战,陆竚肯定也是要上战场的,保不齐陆咏也要跟着去历练历练,因而陆家肯定希望他早点成亲。

这么一想,颜彦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悲凉。

真搞不懂这些人怎么想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不行吗?干嘛非要发动战争?

颜彦正暗自腹诽时,颜彧颜彤两个已经和朱氏的两个娘家侄女聊了起来,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以前颜彦也见过,只不过自从出事后,她主动疏远了之前的圈子。

周婉见她们四个聊上了,也知道自己挤不进去,便干脆和颜彦说起话来,说着说着,周婉突然指着颜彦身上的荷包问:“咦,大表嫂,你也喜欢这个金鸡图案的荷包?呵呵,我也去买了几个。”

一旁颜彬毕竟还小,一听对方也喜欢大姐做的东西,胖胖的小圆脸顿时笑开了花,“这是我大姐做的,我大姐做了好多这种图案的小东西,你瞧,我身上的荷包也是。”

说完,颜彬还把手伸出来,让周婉看了看他的鸭掌。

“这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周婉凑了过去,颜彬倒是也大方,直接抻下给了周婉一只。

“大表嫂,这些都是你做的?”周婉很快发现颜彦几个人手一对,且每个人手上的图案不重复,很快,她联想到了那家绣庄里的东西,“大表嫂,那家明绣绣庄也是你的?”

颜彦笑了笑,“是,夫君字明明,所以我家的铺子一律冠上了明字。”

“大姐,原来明园食府是这么来的?”颜彰问道。

这话一出来,颜彦留意到陆鸣脸上似有几分惊讶,显然,他应该也不清楚陆呦的字是什么,因为陆呦说过,他没有告诉过别人,只是在自己卖出去的字画上落过这个款,为的是怕陆呦两个字流传出去会给陆家丢人,不得已才取了表字。

不过这一刻最不自在的是颜彧,只是颜彧站在颜彦后几步的地方,颜彦没有回头去看她,但细心的颜彤留意到这一切。

偏这一会周婉又拉着颜彦问她这些公鸡的花样是谁画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神态各异的花样。

“很简单,平时多留意观察就好了,为了画这些花样,我特地去过几次灶房专门看公鸡打架。”颜彦回道。

颜彦的话令周婉和那两位朱家小姐想起了认亲礼上颜彦送给陆鸣的几根鸡毛,三个人几乎同时抿嘴笑了起来,颜彦见此也了然一笑。

这一笑,陆鸣很快也想到了什么,可这种场合,他没法发脾气,只好把头别了过去。

“大表嫂,你好厉害啊,你看你,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你的糕点、绣庄、食府,都是京城第一了,我要是有你一个这样的大姐就好了。”周婉上前拉着颜彦的胳膊摇晃起来。

她是羡慕颜彦带着这么多弟弟妹妹出来逛街,也羡慕这些弟弟妹妹总能收到新奇的礼物。

只是她的话落在颜彧和颜彤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颜彤心明镜似的知道这些日子母亲在忧心什么,因而听了这话她第一反应是看了二姐和陆鸣一眼。

第一百九十三章、投其所好

颜彤见颜彧脸上果然有了不豫之色,她上前几步挽住了颜彦的另一只手,“大姐,你还没介绍这位姐姐和我们认识呢。”

“这是我姨母家的表妹,叫周婉,今日我两个舅母和姨母上门送年礼,几位妹妹在家闲着无事,想出来逛逛,母亲命我陪着。”陆鸣把话接了过去。

显然,他是怕颜彧多心特地解释的。

这一次周婉不知因何突然变聪明了,居然听懂了陆鸣的话外音,因而,见陆鸣的目光落在颜彧身上,而颜彧却一直背对着他们和朱家两位小姐貌似相谈甚欢,于是,周婉提议道:“大家难得遇上,不如这样吧,我知道前面有一家茶馆,我们一起去坐坐?”

“不了,我是专程带弟弟妹妹们出来逛街的,就不打扰各位了。”颜彦拒绝了。

“正好,我们也是随意逛逛的,不如一起吧?”周婉也跟着改了主意。

“还是别了,大家道不同,目的也不同,勉强凑在一起只会增加彼此的负担。”颜彦说完,没再去看周婉和陆鸣,而是招呼颜彰几个大的,并亲自牵着颜影和颜彨,再喊着颜彤,径直往前走了。

因着这段插曲,颜彦的兴致明显受到了影响,好在颜彬、颜杉和颜影几个还小,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直拉着颜彦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这几个小的平时难得出一趟门,因而看到什么都好奇。

而颜彦又是有求必应的主,再加上这些东西也不贵,因而半条街逛下来,几个孩子手里的东西就拿不住了,有糖人和泥人,有风筝和风车,有藤编的蝈蝈和刻了字画的葫芦,也有提前摆出来的各种小花灯,当然也少不了过年的必备品,鞭炮和烟花,等等。

就连颜彦自己也买了不少鞭炮和烟花,打算送一部分去明园,自己留一部分在松石居。

天色见黑时,颜彦把颜彤颜彰几个送回颜府,这才和陆呦打道回了陆家。

彼时陆鸣和陆合陆吉两个也刚回来没多久,正和老太太、陆端、朱氏等人说着这一趟出门的经过,见到颜彦和陆呦进门,老太太满脸是笑地招呼颜彦到她身边,问她这一天累不累,都买了什么等。

颜彦听了这话把自己手里的一对葫芦送到陆老太太手里,“祖母,孙媳给您请了一对葫芦,祝祖母往后的日子里天天都是福禄满堂。”

“好好好,还是我这孙媳会说话,心思也细。”老太太乐呵呵地接过颜彦送上来的这对葫芦。

葫芦本身不值钱,可到了老太太这把年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因而她在意的是心意,更别说她手里这对葫芦除了寓意好,上面还有雕刻,可可刻的就是一对老仙翁,因而老太太见了更是欢喜。

朱氏见颜彦花几个小钱就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心下虽有点不忿,可也只得陪笑道:“还是大郎媳妇贴心,难怪太后老人家也离不开你,还有你婶子也没少夸你好,以前我体会还不深,这些日子大家在一起处长了,这才知道我们彦儿确实是一个知书达理尊老爱幼的好孩子,你们几个以后都跟着学学,别光想着玩。”

最后一句话是对陆鸣、陆吉、陆合三个说的。

颜彦笑了笑,又从陆呦手里接过一个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枚带着五彩云纹图案的白玉镜面,直径约有一尺,“父亲母亲,这是儿媳和夫君送你们的,这面镜子又平又亮还好看,儿媳和夫君希望父亲母亲一生平静安和。还有,这五彩云纹图案象一匹腾飞的战马,为此,儿媳和夫君一起祝父亲能凯旋归来,马蹄所到之处,尽是凯歌。”

“瞧瞧,瞧瞧,刚夸你,你又从这来了,来,我瞧瞧,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朱氏也笑呵呵地接过颜彦手里的盒子,先送到了陆老太太面前,旁边的春晓等人忙把灯挪了过去。

老太太先是伸手摸了摸,确实光滑如镜,再一看上面的云纹图案,粗看像一片云彩落在了镜面上,可细细一琢磨,确实有几分像一匹腾飞的马。

“好东西,好口才,也好眼力。”老太太忍不住夸道。

“是吗?我瞧瞧。”陆端见老太太也夸起来,忍不住凑了过去。

他确实是定了年后去北地,这场战事已经定了下来,只是什么时候开打,怎么打,从哪处开打却没定下来,为此,他打算先去北地视察一下军务,可不管怎么说,在大战之前能收到这么一件礼物,他确实很开心,也很感动。

“孩子,你们有心了。”陆端看过这份礼物之后上前拍了拍陆呦的肩膀,多余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可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激动和欣喜,以及对颜彦的认可。

“父亲喜欢就好。”陆呦倒是很平静地回了六个字。

“我们大郎说话也越来越利索了,依我说,这哥俩也该多处处,以后呀,就让二郎多带他出去走动走动。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做学问,都不能把自己关起来闭门造车,得出去和别人多交往交往才能有长进。”老太太突然说道。

她也是想到颜彦进门刚两个月陆呦就有这么明显的变化,可见之前并不是这孩子傻,而是没有人关心他也没有人搭理他,因而才把这孙子给耽误了。

如今既然知道错在哪了,她也就清楚该怎么做了。

说到底,她就这么两个亲孙子,如今唯一的儿子又要上前线了,只怕这小孙子也在家待不住,这个时候,大孙子若是能帮着把这个家撑起来,他们做长辈的也能省不少心。

“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正好快过年了,这个正月就让二郎带大郎去这些亲戚家转转。”朱氏笑着附和了。

谁知陆呦听了这话却吐出了两个字,“不去。”

“这是什么话?为什么不去?”陆端问了起来。

“不想去。”陆呦加了一个字。

显然,这个回答激怒了陆端,原本好好的气氛突然一下凝滞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土豪的回馈

颜彦一看陆端气得吹了吹胡子,忙抢着回道:“父亲,这件事暂时还不能操之过急,夫君目前虽能说点简单的话,可和正常人相比还是有一段距离,而且他对陌生人和陌生地方相当敏感,只要有人对他稍加辞色,他很快就会紧张的,一紧张他肯定说不出话来,白白让人嘲笑了去,如此一来,他下次再出门就难了,心里肯定有障碍。”

“可我瞧着这些日子还不错,他不也没少和你出门?”朱氏显然不相信颜彦的这番说辞。

“母亲也说了是和我出门,有我陪着,他多少会心安些。”

这话陆端倒是信了,他是见过这个儿子发狂的,不说陌生人,就连他说话若是稍微严厉些,陆呦连头都不敢抬的,整个身子都哆嗦,为此,他没少踹他。

可越是这样,这个孩子越怕他,越不敢出来见人,后来干脆不叫他出来见人了,因为还不够生气的。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一辈子都由你陪着吧?”陆端叹了口气。

“所以我想着,等过了正月就搬家,到时为他请一位先生,和先生熟识了后,再请先生带他出去走动走动,时间长了,他应对自如了再让他和二弟一起出门也不晚。”

这话一说完,不但陆呦松了口气,陆鸣也松了半口气。

说实在的,陆鸣委实不想带着这个累赘出门,可另一方面,听到颜彦要为陆呦请先生,还说请先生先带陆呦多出去走动走动,这话听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不明摆着他们宁可信任一个外来的先生也不愿意相信他吗?

难道他害过这个傻子?

难道这傻子有今天不是他的功劳?

不过陆鸣毕竟不同于陆呦,这么多年的精心培养,他的城府自不是陆呦可比的,因而再不爽,他也维持了他的气度,向陆端行了个礼,“父亲,儿子觉得大嫂说的对,这件事我们还是听大嫂安排。”

说完,他转向了颜彦和陆呦,“不过有句话我得向大哥大嫂声明一下,我对大哥绝无半分不敬之意,还请大哥大嫂不要因为一次意外就对我失去信任,你们放心,同样的错我绝不会犯两次。再有一句话,大哥,我们是亲兄弟,或许很快我也要跟着父亲上战场了,这个家,到时还请大哥大嫂多帮母亲操持些。”

陆鸣最后两句话让朱氏崩溃了,“这孩子,偏这个时候戳我的心,你还没成亲呢,这可如何是好?”

“好了,这种话以后不准再提,以免传了出去人心惶惶的,八字还没一撇呢。”陆端瞪了陆鸣一眼。

这话朱氏就不爱听了,明明是颜彦先挑起的话头,老爷子非但不怪罪还夸她送的东西寓意好,怎么到自己儿子这就是错了?

可再不满,朱氏也没敢顶嘴,相反,她怕陆鸣脸上不好看,还得帮着转圜一下,“老爷,依妾身说,这几日老爷闲着,不如陪大郎两个去他们的新房转转,看看缺什么,想着给他们添上,一来这是老爷和妾身的心意;二来,也借老爷的威名去镇镇宅子,省得那些小鬼跳出来作祟。”

“这话很是。还是儿媳想的周到。”陆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见此,颜彦也只得附和了。

令颜彦没想到的是,陆端还是一个急性子,次日上午,两人刚用过早餐,陆端就命夏阳来叫他们了。

颜彦和陆呦跟着夏阳先去了外书房,这是颜彦第一次去陆端的外书房,外书房一般是陆端和清客们谈事的所在,因此,这座小院就在第一进正房旁边的东跨院里,也就是说要经过镇国公府的正房。

说实在的,除了成亲那两天颜彦到正房拜见长辈和亲友,再后来,颜彦没有来过这边,而彼时因为紧张,她也没有好好看一眼。

陆家的正房明显比颜家要宽敞高大些,也是三开间的朱红色大门,门柱也是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人,颜彦瞥了一眼,只看见两边齐整的大高椅,以及正中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好像是一幅福禄寿喜图,两边还有乌木嵌字的对联,可惜为了跟上夏阳的脚步,颜彦只大致过了一眼,没有看清对联写的是什么。

穿过正房前面的长廊,颜彦几个进了东跨院,进门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令颜彦奇怪的是,院子里没有树,貌似也没有花圃,不过房子可不少,四边都有,加起来至少有十多间屋子,颜彦正好奇陆家的外书房有这么多间屋子时,夏阳带着颜彦和陆呦两个进了西边的屋子。

西边的屋子显然是库房,颜彦进去时陆端正站在一堆卷轴前扒拉,他的脚下已经有五六张打开的卷轴,见到颜彦和陆呦,陆端招了招手,“来,你们来看,我这里有不少名家字画,你们看有喜欢的就拿去,还有,那边屋子里堆了不少古董花瓶什么的,喜欢什么你们也拿去,这些东西都是同僚或下属们送的,我平日也没有这个闲工夫摆弄这些,白白放着发霉了。”

“这合适吗?”颜彦看着满屋子的卷轴和书籍,弱弱地问了一句。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不是说了,放在这白白发霉还占地方。”陆端说完放下手里的卷轴,带头进了里间,里间屋子的地面放了不少坛坛罐罐的,但四周靠墙都是博古架和书架,也摆了不少瓷器、玉器和书籍,上面的确沾了不少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进来了。

“父亲,这幅舆图能不能送我?”颜彦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一幅地图上。

这幅地图倒不是很大,也就是一米多长半米多宽,但上面标注的地形地貌很清楚,最重要的是,它包含了燕云十六州,甚至还有辽国和西夏的部分土地,联想起颜彦刚从颜家拿回来的水经注,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可以做一个沙盘图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反问

颜彦之所以想到做沙盘图,是因为她以前在学校和别人一起动手做过,只不过那是一座小区的规划图,没这么复杂。

但大致的流程差不多,只不过这个难度要大多了,所费时间也长了。

当然了,这只是颜彦的一个设想,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好说,所以她也就没有说出来。

陆端见满屋子的东西颜彦都没有看上独独要了一副舆图,心下对这个女孩子更为欣赏了,为此,他亲自上前替颜彦摘下了这幅舆图,同时也问她为什么单单点了这幅舆图。

“提前告诉父亲也无妨,我和夫君打算去一趟南边,一来是想把我的生意做到南边去;二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式的种子;三来是想增长点见识。不过父亲放心,最多三两年我们就会回来的。”颜彦说道。

陆端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会,“什么时候启程?”

“至少要等明年秋天以后。”

颜彦是想着利用这一年的时间规划一下那座农庄,怎么也要粗具规模了她才能放心离开。

还有一个前提是她没有孩子,若是有了孩子,计划肯定得推后。

可陆端不这么想啊。

明年秋天以后,战事应该拉开了,颜彦这个时候选择离开,是巧合还是存心的?

联想起之前颜彦一直说要联合辽国抗击女真,说女真不可信,为此不但说服了皇上,且还和陆鸣争辩过,如今,皇上决定采取他的决策,和女真联手灭辽,颜彦却要带着丈夫去南边。

他才不信颜彦说的这三个理由呢。

做生意,战争年代饮食业的生意有多难做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更别说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

还有,长见识什么时候不能去,偏要等战事开始了再去,路上的流民是这么好打发的?

至于找新奇的农作物种子更是荒唐,一个深闺女子,五谷不分,懂什么农业?

因此,这两人南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颜彦不相信他们可以取得这场战事的胜利,所以才想着去南方避难,为自己找退路!

可尽管陆端猜中了颜彦的心思,他也没有戳破,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用事实来说话,别的都是虚的。

但不管怎么说,陆端有一点很欣慰,至少颜彦这人懂得居安思危,很有战略眼光,这种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保全自己,而保全她自己也就等于保全他的儿子他的血脉。

想到这,陆端再次感慨陆鸣的鼠目寸光,否则,把陆家交到颜彦手里,他绝对比现在放心一百倍。

好在也没有便宜了外人,陆呦终归也是自己的儿子,这么一想,陆端复又平衡起来。

因着这份欣慰和平衡,陆端自己做主选了些字画和摆件,命人送上了马车,随即,他自己坐着马车,跟在颜彦和陆呦之后来到了明园。

看着大门上的门匾,陆端问起了这个名字的出处,这次颜彦没有开口,由陆呦去解释。

得知这个门匾用的是陆呦的字,且也是陆呦自己题写的,陆端再次点点头,他还真怕颜彦恃宠而骄,不把他儿子放眼里,如今看来应该是他多虑了。

“儿子,不错,这房子比陆家的还气派。”陆端再次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这房子的大门虽也是三开间的,但不管是大门的构架还是门前的空地,都比国公府要高一个档次。

当然了,陆端也清楚,这房子的前身是郡主府,也就是说,在皇上心里,他是拿颜彦当郡主看了,可惜就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说起来他倒是听说过皇上想封颜彦为郡主,被颜彦拒绝了,理由居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好在不管怎么说,皇上和太子都很看重颜彦,暂时他倒还不用担心僭越的问题。

进了门,颜彦和陆呦陪着陆端一进一进地走下去,得知屋子里的大件家具都是太子赠送的,陆端再次感慨了一番,只不过这一次他更好奇的是颜彦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太子如此维护。

直到陆端见到了那个壁炉,得知这个壁炉是颜彦自己从火墙和火炕琢磨出来的,陆端很快想起了颜彦开的蛋糕店和火锅店,这孩子的脑子也太好使了吧?

怎么什么都可以从书上找到?别人过一眼的东西她能琢磨出这么多道道来?

这时的陆端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太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会让她进宫,为什么皇上和太子会如此维护她,并不单单是因为她的父亲,而是因为她自己本身也足够优秀。

联想到颜彦的聪明和博学,陆端很诚恳地问起了她对这场战事的预测。

“彦儿不敢,不过父亲既然提起,彦儿就斗胆反问一句,倘若女真果真反悔了,彼时辽国已灭,女真挥师南下,我们如何守住京城?”

陆端见颜彦问的不是如何挡住女真的铁骑,而是问如何守住京城,不禁沉思起来。

事实上,陆端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即便女真反悔,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和女真继续打下去,之前和辽国也不是没打过,而且赢的时候也不少。

可颜彦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大周挡不住女真的铁骑,若果真如此的话就麻烦了,因为陆端也清楚一点,京城的守卫倚仗的是黄河天险,可冬天呢,黄河若是结冰了,那就不是天险,而是一条捷径了。

到那时,后果确实有点不堪设想了。

只是,这种情况会发生吗?

陆端有点不太相信,大周和辽国也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辽国越过黄河天险啊?

“你凭什么断定女真会挥师南下?断定我们守不住北部的防线?”陆端反问颜彦。

“父亲,儿媳不敢做此断定,儿媳只是假设,倘若不幸出现儿媳所说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守住京城,任何事情,我们都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颜彦没有肯定地回答对方,但她确实想借此来提醒一下对方,最好是防患于未然。

还好,陆端并不是一个刚愎自用之人,看样子他听进了颜彦的话,至于他会怎么做就不在颜彦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怀疑的种子

从明园回来,颜彦和陆呦没再出门,颜彦是忙着做农庄的计划书,她手里的地契有大致的尺寸图,她要根据这些尺寸把具体的荒山荒地河流以及房屋什么的标注出来,然后按照自己的设想重新画一张图纸,最后按照这张图纸做一个小型的沙盘图。

陆呦见颜彦忙了起来,他也没闲着,念书、写经义,注释,偶尔也会拉着颜彦给他讲讲这些文章的要义。

虽说颜彦讲的这些要义偶有不合时宜不合规矩之言,但细细推敲起来,却很精辟实用,令他时常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之感。

因此,陆呦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颜彦似乎聪明得不像是个普通人,很多东西她都能无师自通,比如说糕点、火锅、壁炉,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公鸡和锦鲤画。

别的他不清楚,绘画他还是能说出一二,想要画出那样活灵活现的公鸡和锦鲤来,如果不是长时间地观察过这些动物,是不可能做到的。

比如说他自己,有一段时间很沉迷于画荷花,可先生说他画出来的东西干巴巴的没有一点灵气,既做不到神似也做不到形似,为此,他没少坐在后花园的荷塘前,为此,他知道了荷花不仅仅是荷花,还有荷叶、露珠、蜻蜓、水草等等,从那之后,他知道画画并不是简单的拿起画笔了事。

可颜彦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上哪里去找这么些花样、颜色、神态各异的大公鸡?

而这只是其中的一件小事,另外,还有颜彦的算账能力,他从没有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强的心算能力,每次青碧几个来向她报账,陆呦就没见颜彦拿过算盘,都是自己默算,顶不济就是拿一张纸涂涂画画几下了事。

此外,颜彦做生意的能力也不像是个生手,她总能不断地推陈出新,所以她的那几间铺子生意火的不行,可据他观察,颜彦做这些只是小打小闹,似乎没费什么力气。

这不,嫌这几间铺子生意不过瘾,又要折腾什么农庄,对了,那天在山上勘验时,颜彦好几次对着山上的杂草研究起来,甚至把杂草的根拔了起来,问她缘由她说要找什么野生种子,可她是认识野生种子的人吗?

总之,和颜彦生活得越久,陆呦心里的谜团就越大,为此,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颜彦的来历,可很快他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无他,因为颜彦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有笑有泪,摸得到看得见也能抱得着,最重要的是,颜彦还答应了和他生孩子。

因此,陆呦推断妻子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只不过她聪明得有点逆天。

可尽管如此,陆呦也觉得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女子,总担心有一天颜彦会离开他,所以,他才会不顾颜彦反对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有了孩子的牵绊,她应该不会舍得丢下他吧?

颜彦这几天因为一心忙这份农庄的计划书,还真没有发现自己在陆呦的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但她知道陆呦一向黏她,对她也不是一般的依赖,有了这种感情基础,她自然不会去质疑他的信任。

腊月二十九这天,颜彦按照惯例醒来,却忽地想起来这两天朱氏因为忙着年底的事务,特地免了他们的定省。

为此,她趴在陆呦身上,问他可有什么想买的没有,说今天她有空,可以陪他出去逛逛。

那份计划书她昨日已经完工了,地图也标注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做沙盘图了,这项工作她打算放到年后。

陆呦见颜彦主动趴在自己身上,顺势就把她抱住了,翻了个身子,刚把手伸进颜彦的睡衣里,颜彦掐了掐他的腰身,嫣然一笑,“夫君,你忘了,我身上来葵水了。”

没错,颜彦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报复报复他,主要是这段时间陆呦太黏她了,而她的体力委实不是他的对手,偏事事都听她的陆呦在床上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固执和主动。

因而,每每颜彦都是缴械投降认输。

而以往因为颜彦每天都要早起去请安,他们夫妻两个很少有空闲的早上时光,自然也就少去了很多乐趣。

这不,难得一个空闲的早上,也难得颜彦有正当的理由拒绝对方,所以她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

谁在陆呦根本不识趣,颜彦一提醒,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再次抱着颜彦翻了个身,随即把手放到了颜彦的肚子上,“还疼吗?”

他之所以问这话,是因为她见过颜彦痛经,说来也是怪事,明明这具身子做姑娘时有轻微的痛经,可做了女人后,居然不治而愈了。

“不疼了,你疼吗?”颜彦见对方有了反应,故意把手伸了进去。

一开始陆呦还没回过味来,只是觉得今日的妻子很是大胆,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可随后见到颜彦眼睛里的狡黠,也见到了颜彦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陆呦才意识到自己被逗弄了。

反应过来的陆呦再次把颜彦压在了身下,低头在颜彦胸前吮吸起来,触痒不禁的颜彦这才明白自己被对方调戏了。

“好了好了,我不玩了,我认输。”颜彦扭着身子笑道。

“我喜欢,玩。”陆呦还没玩够呢,哪舍得放开?

“夫君,真的不玩了,我得去如厕了。”颜彦正色说道。

陆呦信以为真,很快松开了她,颜彦整理了衣服和头发,趁机下炕,更衣,洗漱。

陆呦见此也跟着起来了。

一番收拾后,因着颜彦的身子不爽,两人也取消了去逛街的计划,不过陆呦却提了一个新要求,说是想听听颜彦弹琴,他见识过她的棋艺也见识过她的字画,却唯独没有听过她弹琴。

颜彦自己本身是不会弹琴的,但原主会,因而她也想着试试,说不定以后会用得上的,总不练习肯定手生的。

于是,颜彦命青禾把她的琴取出来,青釉去焚香,她换了身衣服坐到了琴台前。

第一百九十七章、网开一面

坐在琴台前的颜彦先是闭上眼睛捋了捋原主的记忆,接着调试了下琴弦,随后,颜彦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可惜,因是颜彦第一次弹,还没有完全和原主融合到一起,再加上这具身子本身也有半年没有摸琴,生疏是难免的。

见一旁坐着聆听的陆呦脸上有隐隐的坏笑,颜彦忍不住有点心虚了,瞪着他说道:“不许笑,都怪你,自从你冲撞我之后,我就再没有摸过琴,人家都说练琴和做学问一样,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我是退了。”

“借口。”陆呦和颜彦相处久了,也知道颜彦偶尔喜欢撒赖喜欢胡搅蛮缠,就像是刚才在炕上一样,不过只会对他,他喜欢这种时候的颜彦,很有一种小女人的娇憨和娇俏,这说明颜彦在他面前放下了伪装,是不设防的。

“什么嘛,这是事实好不好?夫君,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当时你是不是故意去的藏书楼?”颜彦之前试探了好几次这个问题,可惜都没有她要的答案。

这次也是如此,陆呦见她又问到这个问题,起身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宝宝,自古姻缘天注定。”

“这是什么话?明明就是你跟着那个坏蛋算计我,完了还不肯说实话。”颜彦咬着牙在陆呦的脸上掐了一下,倒是没真使劲。

“不是算计,是天意。”陆呦很认真地更正。

颜彦见自己失败了,也没再揪着不放,推了推他,“去,放开我,我再好好练练。”

她是怕这琴声有一天被颜彧几个听见了会怀疑上她,因而,她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练练。

可陆呦却以为她生气了,低头对着她的唇点了一下,随即把头埋在了颜彦的脖颈里,“宝宝,我们既往不咎?”

颜彦被陆呦的胡须扎得痒痒的很不舒服,忙推开了他,“好,既往不咎,你先放开我。”

陆呦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却不想动了,“宝宝,你教我弹。”

说完,他的手也在琴弦上随意拨动了几下,如此一来,倒不显得颜彦的琴声难听了。

“好啊,我教你,你识谱吗?”颜彦一边问一边找出了自己的琴谱。

这个时代的琴谱是按照唐代的燕乐半字谱演化来的,是以乐器的音位和手法为基础谱式,颜彦自己也是第一次看,不过教陆呦还是富富有余的,这种理论知识是不需要融合的,记忆里有。

陆呦见颜彦说的头头是道,倒是也听懂了,随后,跟着颜彦学了一刻来钟的指法,正缠着颜彦让颜彦教他一首简单的曲子时,朱氏打发人来叫他们了,说是要去祭祖。

祭祖?

颜彦在娘家时因是个女子,所以一直未曾参加过颜府的祭祖,但她清楚,祭祖对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正常情形下,祭祖一般会选择在除夕或者是除夕前一两天,主要是根据立春的节气来定的,要在立春之前。

而对颜彦这种五谷不分又不需参加祭祖的世家小姐来说,是不会去关注什么节气、时令的,因而她委实不清楚陆家的祭祖安排在哪一天。

但她知道,这种事情一般会提前几天通知大家的,可事实上,前两天去晨昏定省时陆家还没有人提到这事,朱氏也没有当众说起这事来。

所以颜彦还以为这件事仍和他们没关系呢,因为她听陆呦说过他也从没有参加过祭祖。

为此,颜彦看向了陆呦,“是两人都去还是你一个人去?”

“一起去。”陆呦虽没参加过祭祖,但他知道陆家的媳妇是需要参加的,因此,家里的长辈多半是看在颜彦的面上也对他网开一面了。

可不管怎么说,祭祖也算是一件大事,颜彦给陆呦穿了件银灰色的直綴丝绵袍子,再把陆端送他的这件黑色斗篷披上了,随后退后两步,撇了撇嘴,“夫君,这斗篷穿在你身上要老气十岁。”

“换了。”陆呦正好不想穿这件衣服,因为这是陆端送的,他不喜欢。

“不行,我给你做的那几件都是大红大绿的,不适合。”颜彦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事实上,她是故意让陆呦穿上这件衣服的,虽不清楚这是什么皮质的,但陆端肯拿来送给陆呦,肯定不会差。

还有,这件斗篷和一般的衣服不一样,大多数裘皮大衣都是皮质在里,外面缝上一个面,好一点的面是锦缎,次一些也是丝绸,因为能穿得起裘皮的肯定不会是穷人,可这件衣服却不然,皮子在外面,内衬倒有一层绸子做里,整个皮质是纯黑的,毛还很长,像松针似的,特别光亮,有点像是上一世的皮草。

因着这份不同,颜彦让陆呦穿上了这件衣服,至少陆端看到后应该会很高兴吧?

至于颜彦自己,因是祭祖,她也没有穿大红大绿的,也是一件鸭蛋青的褙子,外面一件孔雀蓝织金地的灰鼠毛斗篷。

两人出了门,正要拐向上房时,只见陆端身边的夏阳急匆匆地赶来,说是要让陆呦直接去前院见族中长辈。

陆呦一听整个人都不舒服了,一双眼睛水雾雾地看着颜彦,颜彦只得拉着他的手说道:“不怕的,这些日子你表现得很好,记住一点,别委屈了自己,感觉到对方的善意就和他多聊几句,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就离开他。”

“去了就是委屈。”陆呦嘟囔了一句。

“夫君,父亲有一句话说的对,你不能总是躲在我身边,外面的天地很广阔,有的我可以陪着你,但有的我不能陪着你,这个时候,你就需要一个人面对了,但不许怕,记住了,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嫌弃你,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你别忘了,我们是有过约定的,你不是承诺过,要给我一份夫贵妻荣的荣耀?”颜彦抻着对方的手劝道。

这话陆呦听进去了,不过走之前,他上前抱了一下颜彦,无视了一旁站着的夏阳,低头在颜彦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大步跟着夏阳走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谁更失望

目送陆呦离开后,颜彦带着青苗和青釉两个拐去了老太太的上房,上房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有很多陌生的面孔,见颜彦进门,老太太乐呵呵地向她招了招手,随后向颜彦介绍了这些族中长辈们。

至此,颜彦才知道,陆家的族人真不少,现存的人里辈分最高的是一位叫什么太叔婶的,是陆老夫人的堂婶,接下来便是陆老夫人这个辈分的,她这一辈的亲妯娌有二个,堂的有十二三个,颜彦根本辨识不过来,只能奉上一张笑脸,倒是换了一个亲和的名声。

而与此同时,陆呦也进了前院的大厅,大厅里也同样是一大堆人,也同样是一堆陌生的面孔。

只不过陆呦没有颜彦的好运气,他进门时陆端被几位长辈拖着进了东边屋子说话,因而也就不清楚陆呦来了。

而陆呦是有密集恐惧症的,尤其是在面对一堆生人时,他更是无所适从。

正犹疑着是不是往后退时,陆鸣看见了他,走过来,“大哥,你来了,来,我带你认识认识族中的这些长辈和兄弟们。”

屋子里人都认识陆鸣,也有一部分人在成亲那天见过陆呦,因而听见陆鸣喊大哥,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了,来的这位是传闻中那个娶了镇南侯嫡女的哑巴傻子,也就是那个因为一场意外捡了个大便宜娶了自己亲弟弟未过门的妻子的哑巴傻子。

这倒真应了那句号,傻人有傻福。

而之所以这些人还认为陆呦是哑巴加傻子,是因为他们见识了他在成亲那日的种种不堪,再后来,他们和陆呦便无交集了。

因而,认出陆呦后,很多在场的年轻人兴奋了,开始上前有意无意地逗弄起他。

因着陆呦在族中排序是三,很快就有人问道:“三哥,你媳妇呢?她和你说话吗?”

“三哥,成亲好不好?”

“三哥,成亲有什么好?”

“三哥,你媳妇哪里好?”

陆呦一开始见这么多人围着他问话便不自觉地心虚胆怯,后来见这些人越说越难听越问越露骨,这时的他忽地想起了颜彦说的那句话,感知不到对方的善意就离开,于是,他紧闭嘴巴,二话不说,想从这些人中间挤出去。

可因着这些人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且又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平时也没有什么可忌讳的,再加上众人都认定了陆呦是一位傻子,不逗傻子逗谁?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知道陆呦是庶出的,素日在家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连个祭祖都不参加。

因而,就有人拉住了他,“三哥,别走啊,大家难得见次面,你就和我们说说呗,我们都很好奇,你平时是怎么和三嫂沟通的?”

“她很好,比你们都好。”陆呦被逼的开口了。

“哎,你会说话了?”好几个声音同时问道,同时也十好几双眼睛看向了他。

“你才不会说人话呢!”陆呦怼了那个闹得最欢的人一句。

“哎,怎么说话呢?怎么还骂人呢?”对方有点下不了台。

“你先惹我的。”陆呦又回了一句。

“大哥,大家都是族人,平时打打闹闹惯了,你刚来,可能还不适应,以后注意些,不能骂人。”陆鸣见情形不对,挤了过来。

陆呦原本还不想针对陆鸣,可一看陆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矛盾闹起来的时候挤进来,且一来就认定是他的错,这下陆呦不高兴了。

“我不喜欢,不尊重人,你和他们一样。”陆呦说完甩开了陆鸣,可巧这时他看见陆端出来了,于是,他丢下一脸凌乱的陆鸣和众人,挤了过去。

陆端虽离得有些远,可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幕,便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他们嘲笑我,我不喜欢。”陆呦直接说了出来。

尽管他的书读得不少,年龄也不小,但因为这么多年的自我封闭,他的心思还是很单纯,基本不会掩饰自己,否则,他就不会一而再地和长辈们杠上了。

陆端倒是清楚这点,因而听了这个儿子的话,他先扫了一圈那些人,随后落在了陆鸣身上,这时的他,突然想起陆鸣带陆呦去参加颜彦的笄年礼那一次,想必也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因而这个大儿子才一个人跑出去,误打误撞碰见了颜彦更衣。

如今同样的情形发生了,可陆鸣却依然没有负起他作为兄弟的责任来,为此,陆端不是不失望。

可尽管如此,陆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和颜悦色地拉起了陆呦的手,向他介绍起身边的这几位长辈。

这些族人和方才那些半大小子自然不同,见陆端如此郑重其事地介绍陆呦,又见陆呦开口说话了,且陆呦的身上穿的这件斗篷是陆端年轻那会亲自猎回来的两只大黑熊做的,这件衣服陆端一直当着当宝,因为当初为了猎这两只黑熊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这件事被大家津津乐道了很多年,出了好几个传奇版本。

由此可见这件衣服的重要性,可如今,这件斗篷到了陆呦身上,这些族人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而,这些族人们拉着陆呦的手问起来,问他的日常,问他的学业,也问颜彦开的那几家铺子等。

这些话陆呦听的就顺耳多了,因而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大家。

而离他们一丈多远的陆鸣见此,纠结了一下下,到底还是走过来了。

其实,陆鸣方才不是没读懂父亲眼睛里的失望,可事实上,他也觉得委屈啊。

陆呦一进门,他就认出了陆呦身上的衣服是父亲的,也清楚这件衣服代表的意义,因而,见这件衣服穿上陆呦身上,他多少有些吃味,毕竟他才是父亲的嫡子,且还是唯一的嫡子。

可饶是如此,看到陆呦进门,他也走了过去,说是要带他去认识认识这些长辈,可陆呦自己不动地方,偏那些兄弟们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一时好奇想看看这位大哥究竟有没有长进的陆鸣便放任了事件的发展。

可说到底,他也是想试探一下大哥,并不是真正的放任不管,所以陆鸣想找个机会和父亲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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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抢风头

族中的这些长辈们见陆鸣过来了,倒是也纷纷和他招呼起来,毕竟陆鸣才是镇国公世子,是要接管镇国公府的人,也是他们今后要仰仗的人。

不过这些长辈们的城府自非那些毛头小伙子可比,因而他们捧着陆鸣的同时也没忘了陆呦,夸陆呦长进了,气度也不凡等等。

当然了,这些词和陆鸣的比起来就差多了,陆鸣一向是长辈们眼里的标杆,从小到大,听过的溢美之词不知有多少。

这不,这些长辈们知道皇上因为一篇策论把陆鸣召进了宫,并准许他年后上朝听政后,便围着他问起面圣的情形来。

陆鸣见他一来就抢了陆呦的风头,心下还算满意,不过面上却更为恭敬,向众人抱拳说道:“各位族中长辈,小侄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日的重点是我大哥,我大哥从小就喜欢念书,也痴迷于书法绘画,是得到过皇上和太子褒奖的,只是有一点,太过专注沉迷,以致于这些年两耳不理窗外事,如今成亲了,也该学着打理俗务了,所以父亲才带他出来历练历练,以后还请各位长辈们多多关照他一些。”

这话说的还算漂亮,把陆呦的哑和傻归结为痴迷专注,而痴迷专注则算不上什么隐疾,反而是一个优点,读书人可不就该一心读书?

“放心吧,都说虎父无犬子,以前三郎是没开窍,所以不理俗务,如今成家了,也该立业了,没看人家随随便便一出手,那几间铺子就火的不行?”有人上前拍着陆呦的肩膀说道。

陆鸣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他虽然请大家多多关照这个傻子,可也没让大家混淆是非张冠李戴吧?

那几间铺子明明是那个女人打理的,怎么能算到这个傻子头上?

可一旁的陆端不这么想啊,他哈哈一笑,也上前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我这个大儿子确实是个有福气的,我那个大儿媳也是个有才气的,那几间铺子只是小打小闹,这两人的志向远着呢。哦,对了,我家三郎字明明,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有一个明字,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些。”

“啊,那那个明绣绣庄也是三郎的?”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问道。

他之所以问这话是因为他妻子这几天没少念叨着想去那个绣庄做绣娘,说是她有个小姐妹进了那家绣庄,工钱高得不行。

要知道,他们这种家庭,别看是同属陆氏一族,可差别大着呢。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的日子不比寻常百姓好过多少,早年从陆家分出来本就没有多少家业,再经过几代拆分,到他们手里就更剩不下什么了。

毕竟能有功名的还是少数,大部分人也是要出去找事做,如果运气好点,可以在陆家找份差事,或者是跟着陆端上战场,日子就会宽松不少,否则,则要紧巴多了。

当然了,有能力脑子活泛会钻营的另说。

陆端是不清楚陆呦具体有什么产业的,见那位族弟发问,他看向了陆呦。

陆呦点头承认了。

“那绣庄有什么特别的?”陆端还是第一次听闻他们名下有个绣庄,族弟特别问起,肯定是有缘故的。

“短短一个多月,也成了经常的热门话题,听说里面的绣样很别致,都是独一份的,这些天门庭若市的,好些东西都得提前预定。”另外一个人回道。

“这算什么,我听说三郎夫妻两个刚去城外买了上千亩的荒山荒地,对了,三郎,说到这,你两口子铺这么大的摊子,需要不需要几个跑腿的?”又一个人问道。

这件事陆端也没有听说过,于是,他又看向了自己儿子。

陆呦倒是解释了,说是要弄一个庄子,种果树,种地,找新式的种子,再多余的他就没说了,倒不是不知道,而是那事关商业机密,不能透露太多。

陆端自然清楚这又是颜彦的主意。

可一千多亩的荒地能做什么呢?正常这么大庄子一年的收成只怕也不过一千来贯,可荒山荒地就不好说了,劳心劳力的不说,前三年只怕都得白干,这孩子究竟图的是什么?

对了,找新式的种子,颜彦说去南边也是想去找点新式的种子,看来,这孩子是想为皇上为百姓做点实事,不是只想着挣钱。

这也难怪皇上和太子会维护她了,这孩子确实不简单,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想到这,陆端替陆呦做主了,“跑腿的人肯定是要几个的,不过先说好来,得要真正能吃苦耐劳的,不行的话,先送来我过目一下。”

这话一说,顿时有不少人附和了,别的不多,家里就闲人多。

更有好事者,干脆拉着陆呦问起他名下还有什么产业,都需要哪方面的人才等。

陆鸣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又把陆呦围上了,心下又颇有些吃味了。

说实在的,他真搞不懂,一个闺阁女子,不好好在家守着自己的本分相夫教子却抛头露面去追求那些黄白之物,这算是本末倒置主次不分吧?

说难听点,这跟牡鸡司晨有什么区别?

可叹的是这种人不但没有受到鞭策讨伐却反而受到追捧,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好在族长见人来齐了,很快招呼大家准备祭祖,因而,陆鸣也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失落,站在父亲身边,跟着众人开始往外走。

陆家的祠堂并没有建在国公府内,而是在毗邻国公府的一座大院内,院内除了陆家的公祠,还有陆家的族学。

陆呦他们一行赶到祠堂大门的时候,颜彦也跟着陆家的儿媳们从陆家偏门出来,沿着一条私道进了陆家的公祠。

颜彦是第一次来,站在大门外,一眼便看见门楣上的那几个大字,“济宁陆公祠”,颜彦才知道陆家原来是山东济宁人,难怪陆家人个子不低。

说到身高,颜彦的怨念真不小,她和陆呦比起来,才刚到陆呦的肩膀,估计也就一米五,为此,成亲后她没少拉着陆呦锻炼,也没少喝牛乳羊乳的,就是想再拔高几个公分。

可惜,见效不大。

第二百章、祭祖

进了院子,入门处是一大片空地,长约六七米,宽约二十来米,全部铺上了大青砖,颜彦见地上还有残留的血水和动物毛类以及没来得及收拾的木盆等,便猜到方才准是在这杀猪宰羊了。

正觉得这味道有点血腥时,忽一眼看见空地偏右的前方也有一块空地,种了十几株梅花,这会正开得很艳。

再一看,梅花过去是几间房子,不用也知道这就是族学了,颜彦倒有心过去瞧瞧那些梅花,可惜,在场的人都没有乱动,她也只好跟着大家进了祠堂。

祠堂在偏西紧靠围墙的位置,里面很大,有点像颜彦上学时的礼堂,正中的供桌上依次摆放着一整头牛、一整头猪,还有一整头羊,供桌过去,是几排密密麻麻的牌位,难怪颜彦一进门就感知到一股阴深之气。

好在陆家的祭祖是按照辈分排位,男女各占一边,男左女右,其中又根据左昭右穆分为两组,陆鸣带着十来个清一色的十五六岁刚留头的小后生帮着从外往里传供品,站在前面摆放供品的是陆端和朱氏,此外还有两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颜彦猜测应该是族长和族长妻子。

稍后,供品摆放完毕,这些小伙子归队后,陆鸣留在了陆端身边,手里多了一把酒壶,他负责倒酒。

开场白是族长说的,“值此甲申岁末,除夕佳节之际,陆氏子孙会聚一堂,焚香叩拜,彰祖宗之功德,表后世之虔敬,继往开来,泽被子孙。。。”

颜彦听了他抑扬顿挫地念了一大段颂词,接着又开始介绍第一任镇国公陆缙的功绩,随后,也说了说这一年族中有什么大喜事,无非就是功名、娶妻、生子等,其间还提到了她和陆呦的名字。

长篇大段地说了一通之后,老人家颤颤悠悠地宣布祭祖开始,随后,两位老人退回到各自的队伍,站在了最前面,紧接着,门外响起了鞭炮声,陆端朱氏举杯,陆鸣倒酒,酒杯举过头顶,陆端和朱氏跪了下去,接着,祠堂的人都跪了下去,行起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礼毕,颜彦和陆呦还有族里其他两对新婚夫妻被喊到了前面,单独向祖宗又行了个大礼。

祭祖完毕,族中的男子们留了下来,很快旁边就架起了大铁锅,紧接着就有人把牛抬下来分割,空出来的地方开始摆上了桌椅板凳,颜彦见女眷们都往外走,便知道准是男子们留下来吃饭。

可陆呦不懂啊,再说他也不想留下来和这些陌生人一起吃饭,于是,他也追着颜彦出了祠堂大门。

颜彦此时正扶着老太太往回走,随行的有老太太这一辈的十几个妯娌和那位太叔婶,依照往年的惯例,老太太要请这位长辈和这些妯娌们吃顿饭。

见陆呦追来,颜彦站住了,刚要开口问,只见陆鸣也跑了过来,“大哥,你不能走,今日族中所有在京男子均已到场,大家一起坐坐,正好互相认识,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互相帮衬。”

“我不去。”陆呦硬邦邦地回了三个字。

“孙儿啊,听祖母的,你得去,不怕的,这些都是你的族人,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家族离不开祖宗庇佑,听话,好孩子,去吧。”老太太耐心哄道。

她是过来人,自然清楚独木难行独木难秀独木不能成林的道理,不说别的,陆家现在就有不少族人镇守在北边,常年不能回家,他们也不容易啊,可为了家族的使命和荣耀,不也都坚持下来了吗?

正因为有了他们的扶持,她的儿子才省了不少心,才能安心在京城做他的官,还有,真要开战,这些族人们也是要跟着上战场的。

为此,国公府每年都要拿出一笔银子来供养这些死伤子弟的家属,也要拿出一笔银子来开办族学,这些不都是说明族人的重要性吗?

颜彦也是深知这个道理的,不过她比别人细心,也比别人更关心自己的丈夫,因而她留意到了陆呦脸上似有些忿忿之意,猜想他刚才准是受了什么委屈。

见此,略一沉吟,颜彦松开了陆老太太,走到了陆呦面前,牵起了他的手,冲他灿然一笑,“夫君,听祖母的准错不了,不怕的,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们相信你会越做越好的,记住一点就好,咱不受委屈,那些难听的话难处的人咱们就当它是天边的浮云,离他们远点,咱不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其实,要不是顾忌身边有这么多人,颜彦真想说就当他们是个屁放了。

因为不用问也能猜到,这些半大小子们嘴里肯定没有好话,兴许还拿他们夫妻开点他们自认为无伤大雅的庸俗玩笑,谁让在这些人眼里,陆呦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呢?

还别说,颜彦真猜了个**不离十,故而陆呦听了这话抿了抿嘴,他本来是想把那些话向颜彦学一遍,可一看旁边有不少双眼睛看着他,只得作罢了。

“好吧,你自己回去吧,仔细别着了凉。”说完,陆呦说完见颜彦手套没戴,忙把自己的摘下来。

因为他记得一句话,女人来葵水的日子是绝对不能受凉的。

颜彦其实是带了手套的,只不过方才出门时,见老太太手上空着,把自己的那双手套送给老太太了。

不过这会她也不好解释,想着祠堂里架起了好几口大锅,估计也冷不到哪里去了,而陆呦又是一个心思重的,便干脆接过了这副手套,“好了,我这就陪祖母回去了,你一会也早点回来,少喝点酒。”

颜彦说完,替他整理了下斗篷,见天空阴沉沉的,“兴许一会还得下雪,你好好陪着父亲,也别让父亲喝多了。”

一旁的陆老太太见了暗自点点头,再次品出颜彦是一个多有耐心的人,也难怪她这个大孙子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她一个人的。

这不,这孩子听了颜彦的话,自顾自转身进了祠堂,看都没看这小孙子一眼。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百零一章、挣口碑

颜彦见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两兄弟一前一后进了祠堂,多少也猜中些老太太的心思。

可这种事情她没法劝,别说陆呦,她自己也做不到和颜彧姐妹一家亲了,因此,以后为难的事情还在后头呢,现在让大家事先有点思想准备也不是什么坏事。

从祠堂回来,颜彦和这些老太太们一起进了上房,亲自给这些长辈们奉上茶水,随后又站到了自家祖母后面,听着这些老太太们闲聊。

好在没多久朱氏回来了,丫鬟们开始摆饭,颜彦和朱氏黄氏三个伺候着大家用了饭,饭后,待这些老太太们吃茶的工夫,颜彦和朱氏几个也略用了点饭,随后,朱氏带着黄氏出去打理家务了,颜彦继续留下来听这些老太太们说点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了颜彦自己身上,只不过她们关心的是颜彦是否真的见到了孟婆和阎王爷,当时她看到了什么,有没有见到她的亲人等。

这些话其实她们早就想问了,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来,这会见屋子里也没有外人,因而这些长辈们也就放开了,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来。

说实在的,活到她们这个岁数,哪有不怕死的?用她们自己的话说,黄土埋到脖子上了,哪有不关心身后大事的?

颜彦只得把自己编的那个梦再拿出来说了一遍,不管怎么说,她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死而复生,没有喝过孟婆汤,所以也不能说全是撒谎。

“好了,这个话题有点不合时宜,太叔婶和众位祖母们想必也有点瘆得慌,可巧我的丫鬟给大家送来几样点心,就请各位长辈们尝尝。”颜彦见青釉拎着两个纸盒子来了,忙把话题岔过去。

事实上,她很不喜欢被人问及这些,可对方是第一次见面的长辈,颜彦只好忍了。

“这是你往宫里送给太后尝的糕点吗?”有人问起来。

第一糕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可惜在座的这些老太太们有一大半是没有尝过的,因为对她们而言,这些糕点的价格确实有点承受不起。

“是,晚辈也是见各位长辈们难得聚在一起,所以自作主张,留大家喝喝茶,吃点点心,再开开心心地陪我祖母多说会话,还望各位长辈不要嫌晚辈多事。”颜彦笑着解释道。

“到底是大家出身,这侄孙媳妇就是不一样,真真的体谅我们这些老人。”有人夸道。

“可不,这半天一直没动地方,光陪着我们这些老古董了,要我说,也不在大家不大家,还是这孩子品行好,厚道。”太叔婶驳道。

她来国公府的次数不少,没少和国公府的女眷打交道,说实在的,她是觉得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一代不如一代了,还有,这些后辈们也是,不说别的,那个朱氏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哪次真正从心底里尊重过她,哪次不是面子情像打发花子一样打发他们这些穷族人?

还有朱氏生的那个女儿,眼睛更是长在头顶上,连个笑脸都吝啬给她们,更别说真心相待了。

此外,那几个庶出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次看见她们来,不是敷衍两句便借口离开了,即便不离开也是躲在一旁自己说笑去,哪像颜彦一样全程笑脸陪着不说还把自己铺子里精贵的点心拿来给她们尝尝。

这可是太后夸过好吃的点心啊,据说是京城独一份,谁不想尝尝?

“我这孙子媳妇是从小和祖母长大的,这孩子一向有老人缘,没看太后老人家也离不开她,自己有这么多孙子孙女,仍是让我这孙子媳妇每月初一十五进宫去陪她说说话。”陆老太太见颜彦今日给足了她面子,心下着实欢喜,忍不住当着众人面也夸起她来。

不过这番话倒也不全是炫耀,事实上,陆老夫人觉得颜彦进门后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对陆呦自不必说,对长辈们也没的说,除了日常的晨昏定省和侍餐陪聊外,还会花心思给长辈们送礼物说点可心的祝福话,每次自己小厨房那边有什么新式的东西出来也会惦记着给她送来尝个鲜。

还有,每次从宫里回来,颜彦都会把自己收到的赏赐给大家分分,就连家中这些庶出的小姑也有,从不自视高人一等,也不捧高踩低。

要说不满,也就是到现在还没有放下对陆鸣的仇恨,这点有些颇令他们头疼。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被逼退亲被逼上吊,能有这个结果也就算不错了,这才半年时间,哪能这么轻易放下?

总之,陆老太太对这个孙子媳妇是越来越满意了,所以夸起颜彦的话来是诚意满满的。

在场的这些老太太哪个不是人精?见陆老太太也夸起颜彦来,一个个的也忙跟着附和起来。

见此,颜彦的嘴角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没错,她就是故意在讨好这些老人们。

因为她知道颜彧进门后的身份是世子夫人,不光自家祖母,这些族人们也会不由自主地拿她们两个对比,如今有了颜彦这个先入为主的好口碑,颜彧想要越过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了,颜彦这么做也不全是心计,她对这些老人们也有一份本能的尊重和同情,因为本质上她也是一个草根出身,且还是农村出来的草根,因此她确实没有那种泾渭分明的阶级感和优越感,所以她才能给大家留下一个谦和、亲和的好印象。

可有时候一个人表现得太过了也未必都是好事,这不,见颜彦笑吟吟地给大家倒茶奉茶,这些老人们突然关心起她的肚子来,毕竟她成亲也快三个月了,要是快的话也该有动静了。

这个问题就令颜彦尴尬了,偏老夫人一听也来了兴致,说来也是怪事,陆家这几代国公爷的子嗣都比较单薄,嫡出的儿子只有一个,庶出的也不多,因而每次一有战事来临都吓得战战兢兢的,生怕这后代跟不上。

这不,如今又遭遇到同样的难题了。

第二百零二章、醉问

颜彦是万分不想和大家讨论这样一个话题的,偏这些老人们仗着经验丰富,一心想要向颜彦传授生子的各种秘诀。

好在没多久,陆吉陆合几个过来请安问好,这个话题才收住了,而这些老人们才意犹未尽地告辞离开了。

颜彦回到松石居时陆呦还没有回来,闲着没事的她一看午睡时间也过了,便又坐到了瑶琴前。

这一次,她练习的仍然是《高山流水》,一开始也仍是有些生疏,可两遍之后,她越来越找到了感觉,再加上她的心智、年龄都比原主要大,经历阅历也丰富,因而对这首曲子的领悟比原主更丰富些,所以弹起来也就更投入。

好巧不巧的,颜彦正弹得兴起时,陆鸣送陆呦回来了,陆呦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虽一直谨记着颜彦的嘱咐不可喝多了,可到底还是被人灌进了几杯酒。

没办法,同龄人的敬酒他可以不喝,但长辈们的酒他必须得喝。

而他在成亲之前是没有机会碰酒的,成亲之后颜彦也很少让他沾酒,因而他委实没有一点酒量,几杯酒下肚,人就有些睁不开眼,好在他还有一丝残留的清醒,知道回家。

陆端见此只得命陆鸣把他送回来,陆呦的意识是拒绝了,但他的身子却没法拒绝,因为酒劲一上来,他的腿站不住了,更别说走路。

没办法,他只得任由陆鸣扶着他回了陆府。

谁知刚一拐上通往松石居的小径,两人同时听到了琴声,陆呦的反应是推开了陆鸣,因为琴声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知道自己媳妇是最最不想看到陆鸣的。

而陆鸣的第一反应是怔愣。

说实在的,通过退亲后颜彦做出来的这一系列事情,陆鸣一直怀疑目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颜彦,原本他想通过颜彧打听些颜彦的生活习惯有什么变化,可这段时间他很难见到颜彧,上次在街上倒是碰上一次,可身边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法交谈。

不过这会听了这首《高山流水》,陆鸣放下了对颜彦的怀疑,因为他知道,这首曲子是颜彦最喜欢的,说是祖母亲自教她弹的,和京城这边的曲谱略有几分不同,而陆鸣之所以记住了这几分不同,是因为当年颜彦练习这首曲子时他曾经指点过她,也想让她更正过来,可巧被颜彦拒绝了。

而陆鸣也是事后才知道这首曲子是颜老夫人从南方带来的版本,颜彦为了纪念自己祖母,自是不会轻易更改。

可凭着这首曲子断定屋子里的人就是颜彦后,陆鸣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什么时候这个心智平平才学平平的女子突然弹得一手这么惊艳的好琴了,更令他难以理解的是,一个能弹出如此高雅琴声的女子为什么会沦为世俗的挣钱工具?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颜彦?

陆鸣越想越糊涂,借着酒劲,他快步上前推开了松石居的院门,听到动静的青禾以为是陆呦回来了,忙掀了门帘迎出去,一看是陆鸣,青禾的脸拉了下来,“陆世子,这是松石居,您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我是送大哥回来的,大哥就在外面,青禾,我有一句话问你,你们小姐,你们小姐和之前相比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变化,她这些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还是说她以前是故意藏拙的?还有,她为什么如此热衷于那些黄白之物,她缺银子吗?颜家亏待了她吗?我们陆家亏待了她吗?她这么做,置颜家陆家于何地?还是说,她是报复我,报复颜陆两家。。。”

陆鸣的话没说完,陆呦也踉跄着进来了,他倒没有理会陆鸣说什么,而是向青禾伸了伸手,“青禾,小姐呢?”

话音刚落,颜彦掀了门帘出来,其实,她在陆鸣问青禾话时就起身走到门口了,只是在听到陆鸣那番醉话时她站住了,她想听听这个男的酒后会不会吐出什么真言来。

可惜,陆呦闯了进来。

不过就算陆呦不进来,颜彦也不想让陆鸣说下去,因为她听出陆鸣并没有真正喝醉,只是在借着醉意发泄他的不满,同时也是在传播他对颜彦的怀疑。

颜彦不想让他把这些怀疑说出来,不要说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门外还有一个陆呦呢,此外,厢房那边还有几个做粗活的婆子呢。

颜彦死而复生的事实本来就令人难以信服,如果再加上这些传闻,外头的人不定怎么想她呢。

还有,她知道青禾几个一开始也没少怀疑她,尤其是青禾,刚开始的时候没少提点她颜府的人事关系和之前的旧事,且在颜彤几个怀疑她时,青禾也没少帮着她打掩护。

为此,颜彦猜想青禾肯定是猜到了她不是原主,只不过她和原主的感情很深,因而看在这具身子的份上继续忠于她,再则,颜彦对她也颇为照拂,青禾也就没有多事。

当然了,这只是颜彦的猜想,事实如何,她肯定是没法去求证的,因此,她很不希望陆鸣的话再次在青禾心里吹起涟漪来。

“青禾,你去找夫人,告诉夫人世子喝高了,麻烦她找人来把世子请回去。”说完,颜彦走过去扶住了陆呦,同时把青苗几个也喊出来了。

她得为自己的声誉着想,因而,她必须拦住陆鸣不让他进屋,同时,也想试试陆鸣究竟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果然,陆鸣一听颜彦吩咐青禾去请夫人,忙摆手说:“罢了,我这就走,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心里一直有几个疑问想找大嫂问清楚。”

“有什么话请当着祖母和父亲母亲的面再问。”颜彦说完,扶着陆呦进屋了,并吩咐青苗几个不许让陆鸣进屋。

陆鸣倒没有进去的意思,他本就是五分醉意,人还是挺清醒的,因而一看颜彦进屋,顿时意识到自己错了。

可惜,不知是他刚才大声开口说话吃了两口凉风还是别的缘故,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一股浑浊之气直冲喉咙口,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第二百零三章、拿唬

谁知好巧不巧的,陆鸣正弯着腰呕吐时,朱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急匆匆地进来了,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同时也看到青苗青釉两个站在廊下正一脸戒备和嫌弃地盯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见此,朱氏既心疼又恼火,心疼自不必说,恼火倒也不单单针对青苗青釉,也有一部分是针对自己儿子,嫌儿子不争气,在哪里丢丑不好干嘛非要丢到这两人的院子里来?

不过当务之急,她也顾不得别的,忙心疼地上前扶住了儿子。

本就有五分酒意的陆鸣见母亲黑着脸进来,顿时又清醒了两分,忙解释道:“母亲,我是送大哥进来的,大哥醉了,没想到我也醉了。”

“知道醉了就好,乖乖回屋躺着去,我命灶房的人煮点醒酒汤给你送过去。”朱氏说完把陆鸣交给了身边的丫鬟婆子,这才看向了青苗青釉。

青苗青釉两个忙屈膝行了个礼,“回夫人,奴婢是奉我们主子的命令在这候着的,说是怕二公子有什么逾矩的言行。”

这话一说,朱氏又添了几分恼意,不过以她的身份自是不会去和两个丫鬟计较,而是看了身边的夏至一眼,夏至忙上前问道:“你们主子呢?”

话音刚落,颜彦掀了门帘走出来,“母亲,儿媳正好有话想和母亲说说,不如我们去祖母那分辩分辩?”

“好孩子,母亲知道,今日你又受委屈了,回头等二郎酒醒了,我让他当着祖母的面向你陪不是,至于你说的分辩分辩就免了,母亲知道错在他,不在你。”朱氏本来也有一肚子的火,可一听颜彦的话,只得先深吸两口气,压住自己的火气,这才上前两步拉着颜彦的手说起了好话。

她倒不是怕颜彦闹着要去老太太跟前分辩,而是怕这件事闹到太后和皇上面前。

眼看着自己儿子就要受到重用了,转年开印之后皇上准许他上朝听政参政了,如果这个节骨眼上爆出他品行有污来,可很难说皇上一气之下会不会取消那个决定。

毕竟这会的她还拿不准自己儿子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有没有糊涂到把自己卖了的地步,因而,朱氏一边陪着小心一边细细打量着颜彦。

颜彦猜到了朱氏的意图,她倒是有心编出点谎言来诈诈朱氏,可她知道陆鸣并没有真醉,意识应该是清醒的,且朱氏也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打理国公府这么多年,手段和心机肯定比颜彦要强多了,因而这一招未必好使。

不过颜彦也没打算轻易放过陆鸣,因而,见朱氏不肯,忙忿忿说道:“母亲,儿媳不是非要为难母亲为难二弟,老话说,酒后吐真言,这些话若不是在二弟心里存了许久,他怎么可能在酒醉之后吐露出来?所以儿媳为了儿媳的声誉着想,这件事还是在祖母和父亲面前一起说清楚为好。”

这话一说朱氏心里更没有底了,“好孩子,他一个酒醉之人,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说了,你也清楚,你们之间原本有五年的婚约,这些年他对你如何你也是知晓的,原本以为你们今年可以完婚了,哪知道却出了这种岔子,这口气他也一直在心里憋着出不来,可谁叫他是男人呢,谁叫他是弟弟呢,可不只得忍了下来?但人总有扛不住的时候,这不,喝多了,借着酒意爆发了。”

“母亲若是这么说,儿媳在这个家更无立锥之地了,听母亲的意思,儿媳不但是二弟的罪人,也是陆家的罪人,以后,二弟和我堂妹之间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也要怪罪到儿媳身上来?既如此,儿媳这就进去和夫君说道说道,请夫君写一份合离书,儿媳拿着合离书去庵里做姑子去。”颜彦故意想把事情往大了闹,她是想看看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分家。

“这孩子,怎么越说越拧巴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事啊,说来说去也怪你父亲,明知道两个孩子都喝醉了,就不知道换个人送他们回来。对了,说到醉了,大郎如何,我一会打发人也给他送碗醒酒汤来。”

说完,朱氏没待颜彦开口,又按住了她的手说道:“好孩子,这口气我会帮你出的,只是这会你二弟醉着,我呢,又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也知道,明儿就大年三十了,好孩子,这个时候就别去给你祖母添堵了。”

话说到这份上,颜彦也只得见好就收,“就依母亲的,等过了年我再找祖母和父亲好好评评这个理。”

朱氏见颜彦退了一步,也松了口气。

事实上,她也看出来颜彦是在虚张声势,她才不相信颜彦会舍得和陆呦合离呢,不过就是想借此拿唬一把要点好处罢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得忍了,谁叫自己儿子错在先,且错在明处呢,她就是想袒护也找不到好说辞。

不过朱氏也不傻,从松石居出来后,她先是命人去给陆呦也送一碗醒酒汤,接着便去了陆鸣的住处,她得先弄明白儿子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朱氏进门时,陆鸣已经梳洗过了,正坐在炕上一边喝着浓茶一边回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听到丫鬟的通报忙下炕迎了出来。

“你没事了?”朱氏端详了一眼自己儿子,问道。

“没事了,我本来也没怎么醉,方才可能是吹了点凉风,母亲怎么了,受她的气了?”陆鸣留意到母亲脸上的怒色,很快猜到了缘由。

而朱氏得知自己儿子只是质问了颜彦几声为何染上一身铜臭味,并没有牵扯到别的,这颗心才是完全落肚了。

而陆鸣得知颜彦竟然以合离来威胁自己母亲,冷笑了两声,“以后她若再这样说,母亲不如依了她,我倒是想看看到时她怎么收场。”

亲眼见证了这两人的感情,陆鸣是绝对不相信颜彦舍得离开那个傻子的。

退一步说,即便她真的离开,对他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坏事,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有一个感觉,那个傻子在颜彦的调教下,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会成为他的一个隐患。

因此,陆鸣十分后悔当初走错了一步棋。

第二百百零四章、有底了

再说朱氏走后,颜彦回到卧室,此时陆呦已经趴在炕上睡着了,颜彦帮他盖好被子,随后拿起一卷《水经注》坐在了陆呦身边。

约摸一刻钟后,灶房有人送了一碗醒酒汤来,颜彦命人晾在了圆桌上。

又约摸半个时辰后,颜彦正准备去上房伺候老太太用晚膳时,老太太突然打发春晓给颜彦送来了一小篮子的水果,里面有七八个灰不溜秋的梨和十来个苹果,还有十来个小沙果。

此外,陆老夫人还命春晓捎来一句话,说是让她安心伺候丈夫,不必去上房侍餐。

见此,颜彦猜到朱氏多半是问过陆鸣了,知道陆鸣并没有真醉,知道他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因而,她也就干脆在老太太面前报备了,如此一来,颜彦也就没什么好拿唬她的了。

见此,颜彦笑了笑,亲自接过了这个篮子,谢过老太太后命青禾打赏了春晓一个荷包,里面还有一块小碎银。

待春晓走后,颜彦把篮子交给青雨拿去洗了,她想尝个苹果,因为她看出这苹果比她自己庄子里出的要光亮些,也大一些。

当然了,这个时期的苹果和后世的苹果不是一个品种,没法比,又绵又面还酸,叫法也不一样,叫紫柰或红柰或绿柰,梨子是和后世差不多,口感比红柰略强一些,虽不甜,但不酸,也脆,水分也足。

为此,颜彦一直惦记着搞一个嫁接,可惜,她只是听闻这两种水果可以嫁接,可具体怎么做却一无所知。

不过有一点她清楚,她得先找到好吃的母树,因而,这些日子她没少搜罗各处的水果。

还别说,这次老太太送来的红柰比颜彦自己庄子里的略强一些,可离颜彦的要求还差不少。

因着嫌弃这红柰口感不太好,颜彦决定拿它们来试做苹果派,正吩咐青苗去找点自己提炼的黄油时,青釉和青雨从灶房回来了,告诉颜彦,今日灶房给她多加了两个菜,说是朱氏赠送的。

“小姐,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给咱们送起吃食来了?”最小的青雨问道。

“笨蛋,没看二公子在咱们院子里吐的脏东西,多半是怕我们说出去难听。”青苗正忙着筛细面粉,头也不抬地说道。

“哼,咱们不说,肯定也有别人说,方才院子里那两个清扫的婆子就抱怨了一通,说是二公子从未如此失礼过,兴许还埋怨咱们小姐的不是呢。”青釉噘嘴说道。

这话倒是令颜彦过心了,方才朱氏的话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做粗活的婆子也说起这话来,保不齐这就是朱氏或陆鸣授意的,因为这些做粗活的婆子都是陆家的。

可朱氏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先抹黑她,给陆鸣争取一个仗义痴情的受害者印象,再给外界树立一个她对陆鸣怀恨嫉妒的口碑,为将来她搬出去造势还是为将来提前分家造势?

可这伤害不到颜彦什么呀?

第一,她压根就没觊觎过陆家的产业;第二,她不是原主,压根就没对陆鸣动过心;第三,她的志向也不在陆家这小小的后院。

这么一想,颜彦倒是想帮着推一把,最好是提前把家分了,她也就省得和这两个人相看两相厌了。

只是这件事要怎么做,颜彦一时还得掂量掂量。

可巧饭后,颜彦正要带着青禾几个继续那未完成的苹果派时,青玉和青云两个抱着两本账簿回来了,紧接着,青碧和奶娘两个也搭伴回来了,两人手里也是一堆账簿。

颜彦接过账簿大致翻了翻,自从她接手后,这几家店的生意都好了很多,其中最挣钱的是火锅店,因为这个季节吃羊肉的多,且火锅不像蛋糕做起来麻烦,不用担心卖断货,为此,经常是从午时过后就有人进店,直到亥时才结束。

因而,开业一个半月,刨去各项费用,两家店颜彦进账了五千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要知道之前这两家店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一百贯出头的盈利。

不过颜彦也清楚一点,火锅店的生意好只是暂时的,等过些时日,肯定会有别家也做起来,毕竟火锅的技术含量太低,目前是借着皇家的威名没人敢仿制,时间长了就难说了。

还有那家绣庄,在颜彦推出那几样新奇的后,名气和生意都上了一个台阶,最后这一个多月也挣了六百多贯,加上收取的定金,也有一千贯了。

生意最差的是绸缎庄,不过十二月的进账也有五百贯了,比颜彦预期的要强一些。

此外,还有颜彦母亲和祖母留给她的几项别的产业,加起来这一年差不多也有四五千贯钱的进账。

看到这些数据,颜彦心里有底了,接下来,她可以放开手脚去打理农庄了,不怕赔钱。

送青碧和奶娘两个离开后,颜彦命青玉把刚出炉的苹果派用食盒装上,带着青玉青云去了上房,留下青禾青苗照看陆呦。

老太太早就用完了晚膳,正和陆端、朱氏两个在说着家务,朱氏身边的王妈妈也抱着一堆账簿在一旁核算,听到丫鬟通报,朱氏先愣了一下神,随后站起来,正好见丫鬟掀了门帘颜彦拎着一个食盒进来。

“正要打发人去问问你呢,大郎如何,醒了没,不难受吧?我给你们添的羊肉和鸡喜欢不喜欢?”朱氏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回母亲,夫君还在睡觉,儿媳闲来无事试着做了一种吃食,因着是红柰做的,不油腻也好克化,儿媳就给长辈们送来了,正好当做宵夜。”颜彦说完把手里的食盒打开了,顿时一股温热的奶香味弥漫开来,老太太先就喜了,命颜彦拿一块给她尝尝。

颜彦给老夫人、陆端和朱氏都送了一块,陆端向来对这些甜食没有兴趣,不过看在颜彦的份上倒是也送进嘴里尝了尝,尽管不是很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他闻所未闻,多半又是颜彦的创新了。

想到创新,他留住了正要告退的颜彦。

第二百零五章、恃宠而骄

其实陆端留下颜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她庄子里要不要人,可这话也不能一上来就问,因此,他先关心了下陆呦,问陆呦喝醉有没有闹人,有没有发脾气等。

主要是因为陆呦以前有过发狂的病史,这也是后来他一直不让他参与外场活动的缘由,怕丢人。

而这次之所以带他出席祭祖活动,也是看他成亲后这几个月确实变化不小,不光能开口说话了,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至少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了。

“回父亲,夫君回来后就睡着了,其中只嚷着喊了一次口渴,我喂他喝点水又继续睡了。”颜彦回道。

陆老夫人见儿子过问这些小事,心下不由得有些诧异,不过转而一想,儿子近期似乎对这个大孙子越来越看重了,这是好事,她拢共就这么两个亲孙子,自然希望这两个孙子能互相扶持互相照应光大陆家的门楣。

当然了,老太太心里也清楚,儿子先是取中了颜彦,继而才取中这个孙子,因而,她笑着夸起了颜彦,“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大郎媳妇,对大郎是既耐心又周到,一般的妻子鲜有这么细心的。”

“这倒是。”陆端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老话说的没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老天爷没能给这个孩子一个健全的心智,却在姻缘方面弥补了他,颜彦不单是贤惠,还有能干。

想到能干,陆端想起他留下颜彦的目的,于是,他问起颜彦这几间铺子的生意如何,问她是和谁学做的生意,问她哪里来的这些新奇点子。

他想多了解这个儿媳几分,省的每次在外面听到别人说起她来他还得现问现打听。

颜彦见陆端这么直白地问自己生意如何,略一纠结,倒是也一一回答了,只不过具体数据没有说出来,毕竟这属于商业机密。

还有,她把自己的商业天才归结到原主的祖母身上,说自己从小耳闻目睹祖母和别人谈生意,也就记住了些窍门。

至于那些新奇点子,颜彦推到了书上。

“还有一点,兴趣也很重要,我喜欢吃,也喜欢琢磨吃,觉得把自己琢磨出来的新鲜吃食送给别人分享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颜彦说道。

“既是开心,为何还要拿来开店挣钱?”朱氏驳了一句,因为她觉得颜彦的话有点假清高。

“回母亲,开店挣钱是为了养活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养活自己,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一种生活,很有意义的。”颜彦依旧笑着回道。

这话朱氏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养活自己,难道陆家没有养她,难道陆家没有给聘礼,难道陆家短她的吃喝了?

可惜,这番话还没问出来,陆端先一步开口了,“说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听说你买了一大片荒山荒地,该不是那也是你喜欢的吧?”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父亲,我确实有一点想法,这些日子正在研读《齐民要术》,具体怎么做刚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颜彦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但也说了实话。

再说了,她出门一般会带着大江几个,也没法瞒人。

陆端见说了半天总算说到正题,忙问颜彦需要人否,“是这样,今日祭祖时,族里有人求到我面前了,想去你的农庄谋一份事做,你看看你需要不需要几个管事?”

陆端也说了实话。

其实,他往自己庄子里安插几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不能开这个口子,让谁去不让谁去都会得罪人,可放到颜彦这就好说多了,他可以把责任推到颜彦身上。

而颜彦一听是上午祭祖时有人求到他面前,便猜到陆鸣准是也在场,多半是因为这件事才对她起了不满。

因而,想了想,颜彦斟酌着说道:“回父亲,安排几个人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一点,方才二弟送夫君回来,指责我不该不顾颜陆两家的颜面去追求这些黄白之物,我想问问,夫君不善俗务,我帮着打理俗务不为过吧?”

接着,颜彦把方才陆鸣的原话学了一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陆端看向了朱氏。

朱氏其实在丈夫开口问生意一事时就猜到了颜彦肯定会借机告状的,她倒是有心拦一下,可又怕反倒助长了颜彦的嚣张,想着这事早晚也得出头,还不如顺其自然,早出头早省心。

“老爷,就是方才二郎送大郎回松石居,因着二郎也喝多了,多了几句嘴,老爷也知道,那孩子一向古板,总觉得女孩子的本分就是主持中馈打理内务,可他却忘了,大郎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些事情可不就得大郎媳妇多操心。”朱氏帮着解释了几句。

这个解释倒也说的过去,因为陆端就不止一次见陆鸣对颜彦的经商才能很不以为然,为此,他也没少训过这个儿子,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是养不活人的。

可惜的是,这小子一直在锦衣玉食中长大,根本体会不到日子的艰难,因而没有一点忧患意识,就这一点,颜彦就比他强太多了。

当然了,他也不是非得鼓励女子经商,更不是非要陆鸣舍本逐末去经商逐利,而是说一个人不管在任何环境下,都应该居安思危,唯有这样,将来不管历经什么变故都能保全自己,都能活下去。

“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二郎也是喝多胡乱说了几句,大郎媳妇也别放心上,一家人,谁还没有个言语不合的时候?这样吧,大郎媳妇,等明日酒醒了,我让二郎向你陪不是。”老太太见儿子脸上有了着恼之色,忙帮着和稀泥。

不过因着这番话,老太太把对颜彦的好感减了几分。

确实,之前朱氏曾经找过她,把陆鸣醉闹松石居一事告诉了她,也把她们婆媳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她,原本,老太太因为颜彦轻易提及合离一事就有些不太高兴,但那会她还没完全相信朱氏的话,认为这个儿媳为了维护自己儿子有点言过其实。

可这会见颜彦告状,老太太自然相信了儿媳的说辞,也认为颜彦有点恃宠而骄了。

这还行,真当陆家的这些人都得怕她不成?

第二百零六章、私心

颜彦见老太太脸上有了不喜,也知道自己触到了老太太的底线,便笑着说:“回祖母,认错倒用不上,孙媳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孙媳打理俗务一来是夫君确实不善于此,孙媳为生计计,少不得多操点心;二来是和夫君有过协议,我们夫妻一体,分工合作,各自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开心就好,不用在意世人的眼光;三来,孙媳也清楚,夫君是庶出的,庶出有庶出的规矩,我们没有家业可以继承,想过好日子,只能靠自己去闯荡;四来,孙媳答应皇上,要为皇上分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种植方式,孙媳不敢浪费良田,只能拿荒山荒地来练手。总之一句话,还请长辈们放心,孙媳只是负责出谋划策,绝不会去抛头露面的。”

颜彦这番话说的还算诚恳,至少把陆端打动了,同时也打动了陆老太太,她自然清楚,陆呦成亲是以嫡子的身份向颜府出的聘礼,这已经逾矩了,尽管这聘礼交给颜彦带回来了,可那已经变成这两人的私产了,所以陆家不可能再分给这个孙子任何值钱的产业了。

因此,这两人想要过好日子,只能靠自己了。

至于朱氏,她想的就比较长远了。

她才不信颜彦会这么单纯呢。

不说别的,颜彦开的饭庄和绸缎庄都和陆家有冲突,因着颜彦这几家店的开张,陆家少进了近两千贯钱,要知道这只是短短一个半月的帐,明年一整年呢?再以后呢?

且这只是其一;其二,颜彦如此费心费力地扶持陆呦,又是训练他说话又是为他请名师,很显然,准是皇帝那边有了什么许诺,假以时日,陆呦若真是考中了功名,很难说他不会对她的儿子造成威胁。

想到这,朱氏不由得有几分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劝儿子把颜彦娶进门,折腾了半天,最后反倒成全了这个傻子。

可是话又说回来的,那几年颜彦确实不显山不露水的,哪知道一场死而复生这孩子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不光和皇家把关系修复好了,自己的生意也经营得风生水起的。

毕竟是打理过这么多年中馈的人,朱氏这点上和丈夫的想法基本一致,一个女子精明会理财绝对是个大优点,否则不是坐吃山空就是被下人们糊弄。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老太太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陆家的产业在她手里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赔进去不少,亏得老太太有自知之明,早早把管家权交给了她,而她用了二十年的努力,这才让陆家恢复到之前的鼎盛时期。

可谁知颜彦一进门,陆家就受到了这么大的冲击,因此,朱氏不可能不担心。

颜彦见自己这番话收到了意想中的效果,也弯了弯嘴角。

她倒是要好好瞧瞧,有她这样的珠玉在前,颜彧进门后,拿什么来讨这些长辈们的欢心!

从上房回到松石居,陆呦刚巧醒来,正闹腾着要穿衣去接颜彦呢,见颜彦进门,陆呦一激动上前抱住了她,随后搬着颜彦的脸细细打量起来。

“怎么?知道自己做错事了?”颜彦故意端出了一副教训人的架势。

陆呦点点头。

“错哪里了?”

“喝酒。”说完,陆呦忙又补充道:“父亲让喝,父亲让他送,我不喜欢。”

“父亲让你喝就喝,我交代你不许喝多了你怎么就记不住?”颜彦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记住了,我没多喝,就三杯。”陆呦忽然咧着嘴笑起来。

他是见颜彦并没有真使劲,也就知道她没真生气。

“傻笑什么,饿不饿?”颜彦见不得他一脸蠢萌萌的傻样,故作嫌弃地问道。

“饿。”陆呦依旧回了颜彦一个傻笑。

颜彦一听命青釉把早就熬好的小米粥送进来,因着颜彦这边没有正式的厨房,炒菜什么的基本做不了,所以颜彦只给陆呦准备了一个摊鸡蛋饼,现成的平底锅,为了更爽口些,颜彦把鸡蛋饼切成丝,命青釉去了一趟厨房要了点白菜心一起凉拌,再放了点芝麻酱。

“宝宝,好吃。”陆呦给了评价。

“真的好吃吗?那以后在饭庄里也可以推出这道菜?”一旁的青釉惊喜地问道,她也没有吃过这种做法。

“好,我们青釉时时刻刻想着饭庄,不错,有全局意识。”颜彦表扬了对方一句。

“什么呀,小姐,她是惦记着小姐给的大红包呢,今年的红包比哪年都丰厚,这妮子乐坏了。”青禾过来打趣道。

“青禾姐姐也没说对,青釉是惦记着奶娘家的某人呢,某人可是有饭庄分红的呢。”青苗也过来打趣道。

呃?这是什么情况?

青釉看上了石长生?

可问题是颜彦想把青禾嫁给石长生啊,青禾十六岁了,转年十七,颜彦打算在最迟在十八岁这年把她嫁出去,然后让她做自己房里的管事妈妈。

再说了,石长生的年龄配青禾正合适,青釉才刚十三,她可不舍得这么早把她嫁出去,这丫头心思活泛,精明处不比青禾差。

可这妮子是什么时候动的春心呢?

同样被这个问题砸蒙的还有一个青禾,青禾隐隐感觉到颜彦有把她许给石长生的意思,曾经问过几次她对奶娘和石家的看法。

事实上,一开始青禾对嫁给石长生是有抵触的,因为作为颜彦的贴身大丫鬟来说,最好的结局是嫁给陆呦做小。

可后来一看,只要是贴身伺候陆呦的活一般都是颜彦自己动手,而且陆呦也不喜欢她们的靠近,再后来,她听到主子不止一次和陆呦说不许娶小,陆呦也承诺了,为此,青禾这才把目光投到石长生身上。

可哪知半路又跑出一个青釉来?

青釉听了这话上前就要撕青苗的嘴,“什么嘛,青苗姐姐你自己想嫁就直说好了,干嘛拉我做垫背?”

颜彦一听这话更头疼了,素日觉得这觉得这几个丫鬟都不错,尽忠尽职不说,难得的是团结,没有自己的私心,可若是要因为这件事分崩了,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第二百零七章、不落一群就落一人

因着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再加上自己身上带着事,生怕侧漏什么的,为此颜彦这一晚上都没大睡好。

好在这天是大年三十,不用早起去上房请安,朱氏交代了,先把自己屋子里的事情搞好,地毯、窗户纸、灯笼、桃符、椅搭、坐褥、引枕、靠枕等都需换成新的,总之,要有新年的新气象。

这些活不用颜彦亲自动手,因而她赖在炕上补了一会眠,让青禾带着青苗几个把屋子里收拾了一番。

辰时刚过,青禾把颜彦给家里几位长辈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了,这才催着颜彦起床。

两人洗漱穿戴好后,青云青玉几个把她炕上的被褥和纱帐也换了,都换成了新的大红的,和做新娘时用的没多大区别,就是有一点,新糊的窗户纸白白的,虽干净透亮,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细细一想,原来是缺了窗花。

可问题是颜彦自己不会剪纸啊,而且这个时代连春联都没有,只有木头做的桃符,换着用,旧了的话重新刷一遍红漆。

略思索了一会,颜彦忍不住敲了下自己的头,真是够笨的,自己不是会画嘛,直接在窗户上纸上画两只报喜的金鸡不就有了,左右也是图一个自己乐呵,又不用拿出去参展。

再说了,颜彦对自己画画的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么一想,颜彦命人赶紧准备纸笔,她先是在红纸上画了一只简笔画的金鸡,随后让青禾剪下来,紧接着,她拿着朱笔直接在窗户纸上画了一只金鸡,最后比较一下,感觉还是在纸上画好再剪下来的效果更好。

因着剪纸耽误了一会工夫,颜彦和陆呦赶到上房时,大房二房的人基本到齐了,就差他们两个。

偏朱氏见到他们进门笑吟吟地迎上来,“就差你们两个了,今儿是除夕,你们那边收拾好了没有?老太太说了,你们那边既是新房又赶一个过年,千万别太素气了。”

“母亲放心吧。收拾好了。”说完,颜彦说完发现老太太这边也是焕然一新,地上的红毡,炕上的红毯、靠背、引枕、坐褥等全是簇新的,且颜色也相当喜庆,枚红色的,不张扬,对老人来说正好。

令颜彦意外的是,屋子里的炕几和高几上摆了好几盆水仙花,清一色的白瓷盆底,里面装的是清水,同时也放了几块颜色各异的小石头,很是典雅。

此外,窗户纸也换上新的了,和颜彦那边一样,也是素白的,见此,颜彦走到老太太身边,“祖母,瞧瞧,这是孙媳給您准备的小礼物,贴在窗户上纸上的,看看像不像一对报喜的金鸡。”

颜彦说完拿出一叠剪好的金鸡,这东西也简单,熟能生巧,后面的是用前面剪好的直接依葫芦画瓢剪下来的,而且是把红纸折叠好剪的,一次可以出来四五只呢。

陆老太太是第一次见这种小东西,先不说是这寓意,单就这活灵活现的图案就令人欢喜,因而忙一把接过去在手里细看起来,“不错,不错,这心思可够巧的。”

“祖母喜欢就好,这还有不少呢,一会我们就请春晓和春眠几位姐姐贴到窗户上去,我也是见这窗户纸太单调,所以才想着添点什么好,希望这对报喜的金鸡能给祖母给我们陆家带来更多的喜气和福气。”颜彦的吉祥话张嘴就来。

老太太一听先是瞅了眼颜彦的肚子,“好,就借我这大孙媳妇的吉言了。”

说完,老夫人把手里的剪纸递给了身后的春晓。

这种露脸的好事颜彦自是不会忘了朱氏,她给朱氏和二房的黄氏也送了几只,趁着她们几个传看的时候,颜彦把自己给众人带来的礼物打开了。

老太太是一个四开的小炕屏,上面是几只锦鲤的图案,此外,还有一双鞋子和一个荷包,上面绣的花样不是金鸡就是锦鲤。

陆端、陆竚是一对银鼠毛的手套,是用碎皮子拼的,这次是五指分开的。

朱氏和黄氏是鞋子和荷包,没有炕屏。

剩下的男孩子是一双手套,女孩子是一个荷包,当然了,陆鸣除外。

陆鸣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颜彦送的礼物没有他的份,他感兴趣的是老太太面前摆的这幅小炕屏,确切地说,他关注的是小炕屏上绣的锦鲤。

见此,颜彦笑了笑,凑到老太太面前,“祖母,你这个炕屏和太后炕上摆的很像哦,喜欢不喜欢?”

“哦,喜欢,那也是你绣的?”陆老太太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活到这岁数,还有什么看不通透的,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们的心意,而在这点上,颜彦总是能不断地给她惊喜。

先不说和太后的待遇一样,单就东西本身也看出了颜彦的诚意,因而,她着实很是欢喜。

要说有什么不满,就是颜彦把陆鸣落下了,这孩子,都说宁落一群不落一人,可颜彦倒好,偏偏就把陆鸣落下了,偏这个孙子一向心气高,因而老太太很是担心地瞅了好几次这个孙子。

陆鸣是看到屋子里的众人都拿到礼物后才意识到独独缺了他一个的,可这种事情他没法质问,因为他已经领教了颜彦的嘴皮子,质问只会令他更难堪。

陆老太太也是意识到这点,所以才想着招呼大家上桌把这个话题岔过去,谁知偏有那不懂事的跳了出来。

这个不懂事的是二房的陆唯,陆唯才刚十一岁,一向很是崇拜陆鸣,因而见大家都有礼物分,唯独陆鸣没有,便大声问了出来。

“很简单啊,因为大嫂要避嫌,你二哥是大人,不能用别的女子做的东西。”颜彦有现成的理由。

还别说,这个理由倒是给了陆家众人一个台阶下,就连朱氏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可不是这话,这种随身带的东西是不能随便送人的,还是我们大郎媳妇明白。”

朱氏这话一说,陆竚和黄氏最先松口气,他们真怕因为这件事把气氛搞僵了,大过年的,他们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第二百零八章、表白

虽说同是庶出的,但在陆竚和黄氏眼里,他们二房的日子和颜彦真没法比,颜彦有皇家支持,自己也有本事,也会来事,常哄得老太太笑口常开的,就连曾经精明强干的朱氏还得时不时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他们呢,他们什么倚仗都没有,只能仰仗大房,寄希望将来分家时大房能发发善心,多给他们一点产业,否则,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想到这,黄氏接过朱氏的话陪笑道:“再有几个月我们二郎的新媳妇也该进门了,到时想要什么新奇东西没有?”

这话说完,屋子里好几个人过心了。

朱氏脑子里闪过的是,是啊,颜彧也是一个大才女呢,今年的晒衣节她不就是因为一柄团扇而一举夺魁的吗?

对了,那团扇的花样好像也是锦鲤,据说太后喜欢得不行,当时就夸颜彧,说是从没见过有谁绣过这么逼真的花样,倒像是那鱼真的水里摆尾巴呢。

无独有偶,陆鸣方才也是盯着小炕屏上那几条鱼发呆,他当然也听说过颜彧是凭一柄锦鲤图案的团扇获得太后的青睐从而拿下今年的花魁,可他不明白的是,颜彦什么时候也能有一手如此美妙的丹青了?

这锦鲤图是颜彦自己画的吗?

如果不是,那就是颜彧画的,可她不是和颜彧闹翻了,怎么还能用颜彧画的东西来讨好祖母?

这人是不是太厚颜了些?

不对,方才颜彦说了,她也送了一组锦鲤图的炕屏给太后,如果是颜彧画的,颜彦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来吧?

可如果不是颜彧画的,那么就剩一个可能,这画是颜彦自己画的,颜彧之前借用了她的画,所以她想用自己这种方式来逼颜彧出丑。

会存在这种可能吗?

颜彧的才华他还是略知一二的,据说去年也是用一幅绣品夺的花魁,还有颜彧的诗才也很不错,他一直觉得,一个能写出“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这样诗作的女子绝不是那种只会争风吃醋想出风头的俗脂庸粉。

因而,很有可能是颜彦见颜彧用一幅锦鲤图讨了太后的欢心,所以她也东施效颦,也绣了一幅锦鲤图的炕屏想和颜彧争宠。

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陆鸣越发不齿颜彦的为人,一个被叔叔婶婶养大孤儿,不但不思感恩,反倒和自己堂妹争宠,处处为难这个妹妹,算什么好姐姐?

可见之前的姐妹情深是装出来的,一旦牵扯到自己利益,立刻翻脸不认人,比如说这炕屏事件,比如说颜彦出面做生意一事。

难怪她刚进婆家不到一个月就迫不及待地接管自己的铺子,说白了,不就是想告诉世人,颜家亏待了她,陆家也亏待了她,所以逼她一个女流之辈抛头露面来养家。

真是有够虚伪和恶毒的,外加一身铜臭味,幸好,她没有成为他的妻子。

不过陆鸣这点涵养还有,尽管他再不齿颜彦的为人,可也没想当面给她难堪,倒不是怕了颜彦,而是看在长辈们的份上,毕竟今儿是除夕,他不想给父亲留一个小人的印象。

不单陆鸣这么想,朱氏也这么想的,她知道丈夫这些日子对颜彦越来越满意越来越看重了,因而也就不想这个时候和丈夫别上,她想的是,事实胜于雄辩,再忍几个月,等颜彧进门了,看颜彦还能蹦跶起来吗?

大人们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小孩子们是不懂啊,这不,黄氏话音刚落,只见十二岁的陆合驳道:“这可未必,我听颜家四小姐说,他们家只有大姐会做新奇这些东西,大姐还把蛋糕店的分红给了他们,是不是啊,大嫂?”

陆合是颜彦那天带弟弟妹妹逛街时听颜彨说的,彼时颜彦正忙着应付周婉,颜彦颜彤两个忙着和朱家两位千金说笑,因而陆合陆吉两个只能找颜影颜彨说话了,庶出对庶出,嫡出对嫡出,没办法,这是一条大家默认并自动遵守的习俗。

“分红,这是什么意思?”陆端问了起来。

“回父亲,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叔叔婶婶养了我几年,弟弟妹妹们也一向和我交好,所以我出阁前就承诺把蛋糕店的股份送了些给弟弟妹妹们,一人半成,嫡庶都有,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剩下的股份我送了两成给太后,两成给六殿下,太后出的匾额,六殿下出的铺面,我出方子出人打理,所以我自己也只占了两成。”颜彦解释说。

这么好为自己表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真是个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能想着这么回报你叔叔婶婶。”老太太笑眯眯地夸了颜彦一句。

“确实是个好孩子,不过话说回来,前提是我们大郎媳妇有本事,没本事的,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黄氏陪笑道。

主要是老太太的话让她过心了,他们二房一家至今还仰仗大房过日子,她丈夫倒是也有薪俸,可那点薪俸连正常过日子都难以维持,因而,她纵然有这个心想孝敬老太太,确实也没这个财力。

陆老夫人自然听出了黄氏的话外音,用眼皮子夹了她一眼,刚要开口,朱氏笑着说道:“孝心不孝心也不在钱上,我觉得大郎媳妇这一点就做的很好,前两天刚用一对葫芦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的,今儿又用几张剪纸令老太太心花怒放,这份心思,连我也自叹弗如。”

“母亲谬赞了,在尽孝这个问题上,儿媳倒真有点自己的看法,金钱确实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因而我们常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对别人的心意到底好不好真不真。可对一位不差钱的老人来说,她需要绝不仅仅是金钱,比如说太后,比如说祖母,我想她们更看重的应该是对方的心意和陪伴,因为陪伴才是最真实最管用也是最难得的尽孝。”颜彦说完看向了老太太。

同时看向了老太太的还有陆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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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都不爱听

陆老太太听了颜彦这番话,当即眼圈红了。

是啊,她活了这么多大岁数,缺钱吗?缺那口吃的缺那口穿的吗?

她缺的是一个陪她说话的人啊,缺的是陪伴啊。

可她的这些个儿女孙子孙女谁也没想到这一点,或者说谁也没做到这点,却单单是刚嫁进来才两个多月的孙媳看出了这点。

难怪太后会找这个孩子进宫去陪她说话,亏他们还以为是这个孩子势利,在故意讨好太后,以此和陆家抗衡。

可大家都忽略了一点,倘若这个孩子没有几分真心,凭太后的眼力,颜彦能到得了太后跟前?

不说别的,颜家不还有好几个女孩子呢,可太后看上谁了,给谁腰牌了?

退一步说,就算太后对颜彦好有可能是看在她亲妹妹颜老夫人面上,那皇上和太子呢?

陆端见老母亲眼圈红了,也知道颜彦的话准是戳中了母亲的心窝。

不说别人,就他自己来说,母亲身边目前只有他一个亲儿子,他是母亲最亲近也是母亲最惦记的人,可他为母亲做什么了?

因着公务繁忙,平日里他踏进母亲屋子的时候不多,即便是来,也很少有坐下来好好陪母亲说话的时候,除非是正经有事需要商量。

不单是他,只怕她的妻子和这些个孩子也是这样,多半是晨昏定省时过来点个卯,例行公事般说几句话就离开,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见母亲落寞地看着烛光里的灯花发呆。

只是彼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觉得人老了多半就是这样子的。

可这会听了颜彦一句话,他羞愧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因而越发感念颜彦的好,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妻子念叨颜彦会耍小心机,总是说的比做的好,经常用几个小钱就把老太太哄得乐呵呵的。

现在看来,根本是妻子小人作怪,颜彦正是意识到老人的孤单才花心思逗老人开心的,哪里是不舍得花钱?

若真不舍得花钱,又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股份去回报颜家,这可是真金白银实打实的回报啊。

这说明这孩子是个懂事且知恩图报的。

这种性格的人正常情形下是不会去觊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此,主要陆家现在多拿出点诚意来善待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将来肯定十倍百倍地回报陆家。

想到这,陆端再次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看向颜彦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今日我才明白,难怪皇上河太子会一而再地夸你好,确实是好,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好。”

这个时候的陆端再次为自己当时的机智和果断得意起来。

说实在的,如果没有颜彦死而复生,他真不敢把主意打到颜彦头上,倒不仅仅是因为陆呦是庶出的,更多的是因为陆呦的傻和哑。

可谁知老天真成全他,颜彦居然活过来了。

陆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他当然清楚人死过一次没死成是很难有勇气去死第二次的,这是其一;其二,只怕太后和皇上那边也不会舍得的。

为此,他才果断地带着陆呦去了颜府,继而也跟着进了宫。

可惜,他还是看走眼了,否则,他一定会说服陆鸣娶了颜彦。

因为此时的陆端是不大相信颜彧能超过颜彦的,这种品性的女子他活了近四十年也就只见识了一个颜彦,颜家怎么可能还能有第二个?

要知道这种品性的人可不单单是人为教育出来的,还得看一个人的天性、灵性和悟性,说句不客气的话,他才不相信颜芃那种庸才能生出什么灵透的孩子来。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陆竚见自家大哥如此激动,不由得也附和道:“是,大郎媳妇的话确实说的很对,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看问题竟然比我们这些大人还通透,真是难得啊,大郎,这种福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你要好好珍惜。”

陆竚难得说了一段感性的话,只是这话说出来却得罪了两个人,朱氏和陆鸣。

明明颜彦是陆鸣弃而不要的人,陆竚却说什么这种福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这岂不是说,他们是有眼无珠主动放弃这福分的人?

陆鸣还好一些,是坚定的挺颜彧派,因而他认为颜彦这些话只不过是花言巧语来哄骗长辈的,至于那什么股份,也不过是她用来沽名钓誉的一种手段,倘若她真是个善良的,她就该好好祝福自己的妹妹,而不是翻脸不认人。

朱氏也过心了,倒也没到动摇的地步,她更多的是不满二房的态度。

这些年二房不说仰大房的鼻息也是唯大房的马首为瞻,可现在居然当着他们母子的面夸起颜彦来,夸就夸吧,偏还得扯上她的儿子,这就让朱氏有些不痛快了。

不过朱氏到底不是一般人,很快就把这点小情绪整理好了,打起精神笑道:“是啊,还是他二叔说的对,这种福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老话说的好,月下老人牵的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提前定好了也不好使。”

这话颜彦不爱听了,“母亲放心,可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像二弟这种人中龙凤,哪是我们这种尘垢秕糠能配得上的,没得辱没了二弟的英名,自然会有更好的在等着他。”

“好了,这件事不是说了不提吗?怎么又提了起来,今日是除夕,谁也不许扫兴,否则,我是不依的。”老太太闻到了点火药味,强行把话收住了。

陆竚和黄氏两个早在朱氏开口之时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因而听了老太太的话忙笑着附和,招呼众人去正厅。

整个正厅摆了四张八仙桌,当中位置空了出来,中间摆了两个大火盆,里面燃的是炭火,火势很旺,哔啵哔啵的,颜彦闻到了一股松柏的味道,应该是加了松柏香。

此外,正厅进门的两边各摆了一盆红梅,足有一人来高,花开正艳,可惜梅香被松柏香掩盖了。

颜彦正琢磨着陆家过年有些什么规矩讲究时,只见老太太坐在了上座的太师椅上,并没有坐到八仙桌前。

第二百一十章、是不为也非不能为

颜彦见太师椅前面的空地摆了四个蒲团,正猜想陆家的规矩是先行礼时,只见陆端先带着陆竚跪了下去,“儿子给母亲磕头拜年了,祝母亲一年更比一年康健,高寿。”

“好好好,也祝我儿平安顺畅,也借彦儿一句话,马蹄所到之处皆是喜报。”老太太说完,别过脸,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停留了片刻,这才从旁边的笸箩里取出了两个必定如意的金锞子送给了两个儿子。

“母亲先宽宽心,这仗一时半会未必能打起来,即便真打起来,儿子也是一方统帅,未必会亲临战场。”陆端知道母亲忧心的是什么,低声说道。

“还请母亲放心,若真有这一天,儿子会替大哥亲临一线的,定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陆竚做了个保证。

“大过年的,不说这些。”老太太再次吸了口气,她当然清楚这两个儿子是为了她宽心才说出这番话来。

事实上,儿子连出发的日子都已经定下来了,因此,明年的除夕只怕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又或者,后年大后年的除夕都难说了,而她也已过花甲之年,谁知还能有几个除夕?

朱氏见这个话题着实太沉重,怕老太太一时忍不住会大哭起来,忙拉着黄氏跪在了各自丈夫右后侧半步的地方。

“儿媳给母亲磕头拜年了,祝母亲福禄寿喜四星俱全,儿孙满堂八方来拜。”朱氏带头说道。

“好好好,我这大儿媳也会说话了,来,也给你们一个必定如意。”老太太说完也给两个儿媳一人一个金锞子。

陆鸣见老太太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忙招呼着陆呦、陆咏、陆唯等人也跪了下去,颜彦也学朱氏跪在了陆呦右后侧的位置,这种场合,自然轮不上她说话,有陆鸣呢。

这不,陆鸣跪下去,两手平叠,高过头顶,大声说道“孙儿祝祖母交年换新岁,长保身荣贵,与儿孙,年年同守岁,年年共欢娱。”

话音刚落,他俯身磕起了长头,于是,颜彦一行也跟着磕头。

老太太看着面前的这些儿孙,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好好好,借我孙子吉言,祖母呀,能健健康康地活到你们一个个娶妻生子就知足了。”

“祖母放心,您还得长长久久地陪着孙儿呢,所以您老人家肯定能顺顺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命百岁的。”陆鸣把话接了过去。

方才在暖阁里一直是颜彦在投机取巧讨好老人家,都没轮上他开口,因而,这会陆鸣也借着这个机会哄哄老太太开心。

这一点他还是很自信的,他在老人家心里的地位绝不是颜彦几句花言巧语和几样新奇小东西可以撼动的,因而,方才他保持沉默,不是不能抢这个风头,是不屑去抢。

颜彦自然也深知这个道理,因而,见这对祖孙也乐呵呵地说起了吉祥话,她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听着。

稍后,老太太也给了这些儿孙们一个人一个金锞子,紧接着,陆端、朱氏和陆竚、黄氏也分别坐在了高椅上,依旧是陆鸣带头领着众人向几位长辈们磕头,长辈也仍是一人送了个金锞子。

再之后,是丫鬟们向主子磕头,这一轮结束后,陆端领着家中男子坐到了东边的八仙桌上,老太太领着朱氏等人坐到了西边,因是团圆饭,再说也没有外人,因而也就没有用屏风隔断。

入座后,丫鬟们开始穿梭着往桌上送东西,先是屠苏酒,所谓的屠苏酒,就是用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等中药入酒浸制而成的一种药酒,专门在过年时饮用的,据说有滋补和避邪的效用。

过年饮屠苏酒的习俗颜彦倒是清楚,后世背诵的古诗词里不止一次提到什么屠苏酒,只是那会的她没有机会见识而已。

除了屠苏酒,还有合欢汤,是用合欢花煮成的,里面也放了不少药材,颜彦能认出来的有红枣当归,据说这汤可以养血安神,不过除夕夜上这道汤,取的是其合家欢乐之意。

除了这两样,桌上还有两碟糯米做的点心,甜的,两种颜色,形状有点像如意,应该是用模子印出来的,上面还有字,有福、发、喜、财等,名字也好听,叫如意糕。

当然了,除了这几样,还有各种菜式,鸡鸭鱼肉都有,摆了满满的一桌。

颜彦觉得比较满意的是,这顿饭她总算可以坐下来吃了,不用再站着做布菜丫鬟,也因着是除夕,饭桌上破了食不言的规矩。

这不,陆鸣亲自给众人倒上酒之后,老太太先端起了杯子,“浮生已过六十,回想起来,光景如飞鸿,转眼间,儿孙满堂,我老了,以后陆家就靠你们了,来,大家都举杯吧,愿从今后,诸事顺,胜如旧。”

说完,陆老太太带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此也纷纷跟着举杯,有深有浅,没有人强求一定要干杯,因为在座的还有不少孩子呢。而颜彦因不太清楚自己的酒量,也只饮了半杯。

这一杯后,轮到晚辈给长辈们敬酒,先是陆端执壶,陆竚端杯跟着,两人走到老太太面前,躬身给老太太把酒杯满上,“母亲没老,儿子还等着母亲时刻教诲呢,儿子祝母亲桃延合康寿龄,永保富贵遐昌。”

说完,陆端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陆竚陪饮。

陆端陆竚过后,接着是陆呦陆鸣带着二房的陆咏几个挤到老太太跟前,陆鸣说完祝辞后,老太太看着前面的陆呦陆鸣说道“祖母今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四世同堂,大郎二郎,你们该不会让祖母失望吧?”

“回祖母,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大哥,我这娶妻还得好几个月呢。”陆鸣笑着摆手。

他的婚期已经请高僧算过了,定在三月十六,他就算再没有这方面的见识也知道女人怀胎得十个月,因此,转年他做父亲是不太可能的。

“我?”陆呦不由自主地扭头向颜彦看过去,颜彦把头转过去了,这种问题她可没法回答。

。8

第二百一十一章、出彩

朱氏见陆呦看向颜彦,忍不住揶揄道:“真是个傻孩子,你看你媳妇做什么?对了,大郎,好容易今年你成亲了,也向祖母说两句祝福的话吧,别的做不到,这个总能做到吧?”

当然了,这话也不单纯是揶揄,她也想试探一下陆呦的语言能力和应变能力,看看是不是又有了长进。

陆呦一听这话,仍是下意识的又看向了颜彦,这次颜彦没有躲他,回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于是,陆呦也举起了杯子,沉吟了一下,“嘉庆日、多少世人良愿,香炷远、同祝寿期无限。”

“哦,不错,不错,我大孙子也会说祝酒辞了,真不错,祖母还是头一回听呢,难得,难得,来,祖母也祝我这些孙子们没病没灾,从此后,万事顺昌。”老太太说完,端起来酒杯再次一饮而尽,看得出来,确实很高兴。

男的那边敬完酒,接下来便是女桌,朱氏举杯先站起来,黄氏随后,同样也是朱氏开口,黄氏陪饮。

这两人坐下后,轮到颜彦带着这些小姑子们走到老太太跟前,颜彦先替老太太把杯子里的酒满上,随后也举起了杯子,

“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颜彦嫁进这个家有二个多月了,自知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但颜彦自问尽力了,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各位长辈指正,也请各位长辈多多担待,在此,颜彦祝各位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顺心,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说完,颜彦右手举杯转了一个圈子向大家示意,随后左手用袖遮脸,也干了杯中酒。

说实在的,颜彦也是没办法才大胆尝试念了这一串数字成语,因为她已经在脑子里搜寻一遍了,稍微好一点应景的诗词都被套用了,仓促间她找不到出彩的,便干脆换个花样。

因而,说完之后她也是很忐忑的。

好在她刚把酒杯给大家展示时,老太太笑着开口了,“好气魄,这孩子到底是不一样,说的祝词也别致。不错,不错,我喜欢。”

她是觉得颜彦的话很应景,都对了她的心思,尤其是那句“一帆风顺二龙腾飞”,战事真要拉开,陆端陆竚都得上战场,要是这两条龙都能飞起来,战事还愁不能赢,陆家还愁不能光耀门楣?

还有最后那句“百事顺心千事吉祥万事如意”确实带了几分豪气,令人听了顿觉四肢百骸都舒畅了,总之,都说到她心坎里了。

于是,满脸是笑的老太太扭身对旁边的春晓说了几句,春晓很快招呼了一个小丫头来替下她,她自己则转身离开了。

颜彦带着这些小姑子坐下后,陆呦陆鸣又站起来向陆端陆竚敬酒。

颜彦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有点逾矩了,那杯酒本来是应该敬老太太的,可她把在座的长辈都囊括进去了。

还好,因为老太太被她的那几个成语哄开心了,并没有计较她的这次失误。

一圈酒敬下来,接下来就是个人之间随意了,陆端和陆竚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又端着酒杯提着酒壶过来,亲自给老太太斟酒,哄老太太又喝了两杯,接着是朱氏和黄氏,颜彦也和陆呦去凑了个热闹。

“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个不去灌他们酒反灌起我这个老婆子来,当心我这个老婆子一时喝醉了打人。”老太太高兴归高兴,可也想看看别人的热闹,尤其是想看看颜彦这个新妇的热闹,为此,她没少对陆吉陆合几个使眼色。

因着小姑子比较多,颜彦确实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每个来敬酒的喝了半盏,好在颜彦聪明,每次喝完之后立马再喝半碗合欢汤,到底把酒气压制下去了。

陆呦那边倒好一些,陆端知道他没什么酒量,早早就叮嘱了陆咏几个。

同理,陆老太太见颜彦被灌进了五六杯酒,也示意大家见好就收,毕竟她也不了解颜彦的酒量,怕万一喝醉了当众出丑就失礼了。

大过年的,尽兴就好,太过了,就成扫兴了。

一时饭毕,众人也没离开,都围着老太太一边喝茶醒酒一边说笑,春晓已经带着几个小丫头子把那几只公鸡图案的剪纸贴在窗户上,话题很快围绕着这几只剪纸展开了。

主要是陆唯陆咏两个十分好奇,问颜彦这公鸡是怎么画出来的,也问他们老太太炕屏上的锦鲤是谁画的,因为他们也学过画画,知道没有一定的熟悉程度是画不出这么神似的画来。

“其实也简单,我教你们一个窍门,先拿一个鸡蛋,对着鸡蛋画几天,随后拿着一个红柰,对着红柰再练几天,把这些不会动的东西练好了,再来练习鱼虾什么的,还有一点,练习的时候最好是用炭笔,因为炭笔的线条更好掌握些。”颜彦说道。

这番话一说,陆鸣倒是相信应该这些东西的确是出自颜彦之手了,因为他从没有见颜彧提过。

可转而一想,陆鸣又觉得不对劲,颜彧一直是和颜彦在一起拜师学艺的,两人都是师从陈思儒,没道理颜彦会而颜彧不会吧?

这时的陆鸣再次怀疑起颜彦的来历了,还有,她方才说的那几个四个字的吉祥话,既应景也别致,确实不落俗套,至少他没有听京城有别人这么说过。

可这又怎么解释那首《高山流水》呢?

还有,说来也真是怪,方才他在心里责怪颜彦对颜家那些弟弟妹妹是虚情假意时,偏偏她就主动报出她给那些弟弟妹妹的股份和分红,仿佛就为了嘲笑他的小人之心似的。

幸好,那番话他没有质问出来,否则,可真被打脸了。

可巧陆鸣又在心里翻这些旧账时,陆咏大声问道:“大嫂,你这种画法是师从谁,我怎么从没有听别人讲过?”

“不是别人教的,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们女孩子学刺绣时描花样都是用的炭笔,炭笔打的线条又细又匀,为此,我后来在画工笔画时也学着用炭笔来勾勒线条。”颜彦解释说。

第二百一十二章、催化剂

这方面颜彦倒不怕露陷,因为不仅是原主,几乎所有的女孩子绣花都是用炭笔描花样,只不过他们没有学过素描也没有学过简笔画,所以想不到用炭笔来真正作画。

不过有一点颜彦还是蛮佩服这些女孩子的,尽管她们中有人压根不懂绘画,但给她们一幅底稿,她们绣出来的东西一样栩栩如生。

还有,也有不少像陆呦这样没有学过素描的人画的工笔画也可以做到形神兼备,只不过花的时间多一些,但水平绝不次于颜彦。

而颜彦是占了原主的光,同时她自己也有一点素描和简笔画的底子,所以她才会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说白了,她是借了穿越的福利。

“丫头,鸡蛋有什么好画的,还用得上画好几天?”一旁的陆老太太好奇了。

她也学过画画,年轻那会也是才女一枚,画的花鸟鱼虫不比颜彦差多少,因而想不明白颜彦为什么说要画鸡蛋。

“这样吧,在场的人不少,我们玩一个游戏,大家都来画鸡蛋,看谁画的又快又好,我们请老祖宗来裁决,画的最好的那个奖一个金锞子,有一点我声明,我和夫君还有二弟都不参加。”颜彦一边说一边数了数人。

二房虽有七个人,可能拿笔的只有四个,再加上陆吉陆合,一共是六个,为此,颜彦吩咐青釉去灶房要几个鸡蛋来,顺便再找几支炭笔来。

因着女孩子要刺绣,几乎都有炭笔,青釉很容易就从春晓等人手里借了几支炭笔来,而陆咏陆唯两个因为从没有用过炭笔,拿着炭笔试了试,决定还是用毛笔。

老太太和陆端等人的兴致被颜彦带动起来,均没有离开,一致要求颜彦现场先画一个鸡蛋给大家瞧瞧。

颜彦拿起炭笔很快就把鸡蛋的外形画好,说白了就是一个椭圆形的圈,就在大家觉得她的绘画水平也不过尔尔时,颜彦用笔尖斜斜地打了点线,浓淡粗细各有不同,主要是为了营造出光和影的效果,这不,这些细线一打完,顿时,纸上的这枚鸡蛋变得不平凡起来。

还别说,颜彦露的这一手当即把在场的人震住了,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画法,也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鸡蛋画得这么神似,因而看向颜彦的目光多了几分研味。

颜彦不是没有猜到会有这一幕。

她是故意露一手的,因为她知道方才的锦鲤图炕屏已经在陆鸣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她得继续给那种子加点催化剂。

因而,没等大家发问,颜彦主动交代说她是在颜家的藏书楼看书时累了,偶尔会去那片芦苇丛走走,而那片芦苇中有不少野鸭子和野鸭蛋,她偶尔会用芦苇杆当炭笔在地上画几个鸭蛋玩,当然也画过野鸭子,这些事情青禾都亲眼见过,只不过原主画的鸭蛋只是一个椭圆型的圈而已。

当时想起这段往事,颜彦还替原主唏嘘。说白了,原主在颜家过的并不顺心,否则,祖母死后,她的性格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因此,她为原主有些不值,这也是为什么出嫁前她给颜彧几个一人半成股份的缘由,一方面是替原主还了这份养育之情,另一方面,颜彤、颜彰他们确实给了原主一份难能可贵的亲情,颜彦是一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因而她用钱了结了。

当然了,颜彦承认,颜芃和颜彰几个还是不错的,可马氏和颜彧就呵呵了。

“这我们可画不出来,为什么要打这些线条呢?”陆咏的话打断了颜彦的走神。

“这个和工笔画的板刷是一个道理。工笔画不也需要染色吗?”颜彦早就想好了说辞,张口就来。

“这个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陆鸣忍不住问道。

颜彦连余光都吝啬给他一眼,直接拍手对陆咏陆吉几个说道:“好了,该你们了。我可是连金锞子都准备好了。”

“好吧,那就请大嫂指正。”陆咏见颜彦如此随和,也拿起了画笔。

“大郎媳妇,不如我也送你点什么吧,不用看我也知道,他们这些人谁都比不上你画的。”陆端说道。

他是看颜彦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这会又拿金锞子来哄大家开心,心下有点过意不去,想补偿补偿她。

“父亲也太小瞧儿媳了,儿媳说了不参加就是不参加,哪能因为父亲的奖品就反悔?不过父亲和二叔还有祖母母亲二婶你们几位长辈能参与的话就更好了,谁画的好我送他一个圣上亲笔书写的‘福’字,是盖了皇上玉玺的。”颜彦笑道。

“什么?圣上亲笔写的福字还盖了玉玺?你,你,你居然就这么拿来送人?”陆端不淡定了。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想求皇上写个福字都难,更别说盖玉玺,可颜彦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拿出来送人。

“父亲放心,这福字也没有跑出我们陆家,再说我那还有好几张呢,是我求了皇上准备拿去新房那边镇宅的,所以就厚颜请皇上多写了几张。”颜彦解释了一句。

“大哥,这礼物你不想要小弟倒想试试了。”陆竚抻了抻衣袖,很是配合地说道。

“还有祖母呢,孙媳还没见识过祖母的字画呢。”颜彦说完,亲自给老太太送上了纸笔。

“别了,我这老婆子。。。”

“祖母,大过年的,不许扫兴。”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就是啊,母亲,难得大郎媳妇这么大方,咱们可不能扫了她的兴致,皇上的御笔福字呢,儿媳也想见识见识。”朱氏也跟着凑趣道。

“好,既这么说,我就勉为其难画几笔,不过说好来,画的不好你们不许笑话我。”老太太拿起了炭笔。

要知道,年轻那会她也没少拿炭笔画绣花样子,因而她对炭笔不陌生,再说了,年轻那会她没少画花,牡丹、梅花、荷花、桃花,全开的半开的还有花骨朵,因而画一个鸡蛋还是不难的,难的是像颜彦那样刷色。

第二百一十三章、不一样了

还别说,到底是有年轻时的底子,又亲眼见颜彦是如何刷色的,因而陆老太太画出来的这枚鸡蛋有那么一点意思。

“到底是母亲,出手就是不凡。”陆端陆竚同时笑道。

“可不,我们是比不了,还是主动认输吧。”黄氏也附和了,她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配角。

“行了,你们也别一个个光顾着打趣我了,你们也拿笔画画,画好了我也有赏。”说完,老太太笑眯眯地单指了指陆呦和陆鸣,因为之前颜彦把这两人排除出去了,她怕陆鸣脸上挂不住。

“好,母亲有赏,儿子少不得尽力一试。”陆端陪笑道。

最后颜彦把所有的画稿收齐了摆到老太太面前,凭心而论,所有的画稿里颜彦认为最好的当属老太太,其次才是黄氏,小一辈里画的最好的是陆吉,因为她们都曾经拿过炭笔画花样,所以用炭笔比男的要顺手多了。

因而,颜彦的那幅福字直接送给了老太太,陆吉那则送了一个宫里新出的富贵海棠花样的金锞子。

“又偏了我们彦儿的好东西,做祖母的也送你们一点好东西吧。”老太太看着手里的福字,乐呵呵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好兆头,皇上御笔写的又加盖了玉玺,这种福分可不是谁都有的。

“祖母,您若是真要赏,我可就真开口跟您要了。”颜彦看中了老太太屋子里的那几盆水仙,那花开的真好,香味闻得也舒服。

说来惭愧,颜彦在陆家的这两个多月光忙着挣钱和调教陆呦了,加上她也不清楚陆家的暖房在哪里,有什么品种的花色,因而便忘了去要几盆鲜花来摆摆。

“哦,你想要什么?”老太太显然没想到颜彦会这么大胆,居然会主动张口要东西,同时也有点好奇,她想知道她会要什么。

“那孙媳可真说了,您可不许不给,孙媳看中了您屋子里的水仙花,祖母不如送孙媳两盆,也给孙媳的屋子里添几分雅气,别让外人笑话孙媳只有满身的铜臭味。”颜彦笑着上前抻了抻老太太的胳膊撒了个娇。

老太太一听颜彦要的只是两盆花,且还不动声色地夸她的屋子雅气,很快喜得见眉不见眼的,乐滋滋地应了下来,随后又看了眼春晓。

原来,陆家过年的习俗一般是从公中给每人准备两套衣服鞋袜,男孩子加一块玉佩和头冠,女孩子加一套新首饰,另外,长辈们会在拜年时给每个晚辈一个重一两的必定如意的金锞子。

因而,正常情形下,长辈们不会再私自给孩子们送别的新年礼物。

可今年不一样了,颜彦居然给家里的每个人,除了陆鸣外,不分长幼不分嫡庶都准备了一份礼物,因而,老太太也想回送点什么。

还有一个缘由是方才在饭桌上,颜彦说的那番祝酒辞也打动了她,既大气又豪气还应景,因而她也赏颜彦点什么,以示她对颜彦的看重和青睐。

可大过年的,她也不能只赏颜彦扫了别人的兴,尤其是不能扫了宝贝孙子陆鸣的兴,因而她也让春晓给家人都预备了一份礼物。

春晓很快和春风抬着个箱子出来,老太太给两个儿子准备的是一人一块玉佩,这不是普通的玉佩,是她得知儿子要上战场后特地请高僧开过光的玉佩,原本是没打算这么快拿出来,是想等他们临出发前才送的,可这会仓促间她也没什么好送的,便提前拿出来了。

而陆端陆竚得知这两块玉佩是老太太吃了三天素并亲自去寺庙请高僧开光且在佛前受了九天的香火,老太太也为此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头才带回来的,忙向老太太磕头跪谢。

陆鸣见父亲和二叔两人的眼圈有点红了,且话题又拐回到战争来了,也挤到老太太跟前陪笑道:“到底是祖母,出手就不凡,不知祖母给孙儿预备了什么好东西?”

“呸,你不说给祖母送点什么好东西反倒有脸问你祖母要东西,也不嫌害臊。”老太太说归说,到底还是伸手来摩挲着孙子的脸。

“谁叫您是我的祖母呢。”陆鸣伸手把老太太抱住了,直接腻在老太太身上撒娇。

而原本和老太太坐在一起的颜彦因见陆端陆竚磕头,早就起身躲到陆呦身边去了,见此情景,她怕陆呦伤心,偷偷地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并冲他灿然一笑。

陆呦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倒是把颜彦的手握紧了。

接下来,春晓便给众人分东西,朱氏和黄氏是一人一根金簪,上面镶着两颗红宝石,几个孙子不论嫡庶都是一套笔墨纸砚,孙女和孙媳都是两匹颜色鲜艳的锦缎。

陆端见老太太也给每人准备了一份礼物,当即和朱氏商量了一下,他们也拿出点东西来,男的是字画,女的是一对金镯子,老太太是单预备的两幅名画和两样摆件。

陆竚和黄氏见此,也忙把他们给大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老太太是一尊玉佛,陆端也是一幅名画,朱氏是一个精致的铜手炉,男的是两刀上好的宣纸,女的是一匹锦缎。

别人还犹可,老太太是个识货的,她见黄氏送来的这尊佛像不论是玉质还是雕工都属上乘,估计没个五六百两银子拿不下来,心下反倒有几分过意不去。

因为她知道这个庶子俸禄不高,黄氏也是庶出的,嫁妆也不可能丰厚,两人孩子却不少,嫡出的庶出的有七八个呢,为此,她笑着看向了黄氏,“今儿我这小儿媳也破费了,这尊佛像我是真喜欢,可我听别人说,供佛要心诚,切忌换来换去,我这边的佛像都是供了几十年的,不大好动,所以这尊佛像还是你们请回去自己好生供上,请菩萨保佑我这小儿子能平安回来,保佑你们都好好的。。。”

“母亲,这是我们诚心诚意送母亲的,还请母亲。。。”陆竚见老太太貌似有点哽咽了,忙把话接过去。

“就依母亲所言,二弟和二弟妹还是把这尊佛像请回去,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和气是相互扶持。”朱氏说完,大大方方地冲颜彦笑了笑。

第二百一十四、除夕夜

颜彦回了朱氏一个微笑,不过什么也没说。

好在没一会,老太太就发话了,说是想靠一会,有些乏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平日里冷清惯了,突然一下这么多人在这闹了大半天,她也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除夕下午的这顿年夜饭才是重头戏,还有晚上的守岁,这些都是需要精力应付的。

老太太开口了,众人纷纷回房,颜彦也借着这个机会补了一会眠。

也就一个来时辰吧,老太太又打发小丫头来通知颜彦,说是宫里有人给她送东西来了。

颜彦拉着陆呦急急忙忙赶到上房,见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容姑姑,老太太正陪着说话呢。

颜彦先是吓了一跳,忙问太后安。

容姑姑坐着回了话,然后方才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回大奶奶,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今儿是除夕,太后老人家在慈宁宫宴请皇上和皇后以及各位殿下和公主,席间看到有几道菜是大奶奶喜欢吃的,便命小的给送来,说就当是给陆老夫人添个菜,尝个鲜,千万别笑话了她,她不是看不上陆家,只是惦记我们姑娘。”

“还请容姑姑帮忙带个话,我们陆家感激还不来及呢,大过年的能吃上宫里的御膳,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福分,我们陆家倒是有心回送几道菜,可就怕拿不出手,没的让太后笑话呢,可巧今日我新得了两幅画,正想送给太后赏鉴赏鉴呢,就有劳容姑姑了。”陆老太太回道。

她当然清楚宫外的吃食轻易进不了宫里,万一出事了,很难解释得清的,因此,才想着回送对方两幅画。

没办法,尽管对方言明这几道菜是颜彦爱吃的,但又点明是给陆家添菜,明摆着是给陆家恩典让陆家领情,陆家不能没有一点表示。

“老夫人多礼了,这画小的可不敢收,太后老人家吩咐了,只是给姑娘送几道菜,不是来讨要年礼的。”容姑姑摆了摆手。

说完,没等老太太开口,又指着地上的几个盒子,说是皇后给颜彦送的压岁钱和新年礼物。

颜彦正待要细问一下缘由,谁知容姑姑先一步提出了告辞,毕竟今日是除夕,她留下来多有不便,再则,慈宁宫里今日也是济济一堂,有些事也得她去照看照看。

陆老太太见容姑姑真不肯收下那两幅画,便把那两幅画交给颜彦,说是以颜彦的名义送,颜彦替太后婉拒了,倒是做主把老太太送容姑姑的荷包替她收下了,荷包里有两个金锞子。

随后,颜彦亲自送容姑姑去了大门处,这才得知今日在慈宁宫,大家说起颜彦来,皇后破天荒也为颜彦讲起了好话。

起因是皇后前些日子真病倒了,也是发热头痛,来势汹汹的,吃了药也没立时见效,关键时候李稷想起了颜彦上次留在他身边的那小瓶子酒,于是,他让妻子拿着这酒替母后擦拭起来。

不知是这白酒擦拭见效还是药效的作用,总之,那天晚上反复了三次高热后,次日醒来皇后觉得清爽多了。

得知这方法和白酒都是颜彦的,再联想起颜彦送她的年礼和皇上都是成双成对的,皇后有点被颜彦感动了。

这么着,皇后才想着自己还欠颜彦一份新年礼物呢。

皇后开口说要赏,太后自然高兴,也跟着凑趣,正好她也想知道颜彦在陆家过的第一个年如何,受不受陆家待见等。

这么着,才有了容姑姑的这一趟陆家之行。

“还请姑姑替我带句话,我挺好的,明日我就不去给太后拜年了,初六再去。”颜彦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她知道大年初一太后和皇后要接待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命妇,此外还有这些皇亲国戚,颜彦是一个没品的外戚,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容姑姑自然也是清楚这些的,因而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再次回到老太太的上房,老太太正歪在炕上和陆端、朱氏说着宫里给颜彦送来的赏赐,听到丫鬟们说颜彦来了,忙换了个话题。

“正和你母亲说呢,今年借大郎媳妇的光,我们不但有皇上亲笔书写的福字,还能尝尝宫里的御膳。”老太太笑着说道。

“什么呀,这也该着是祖母的福分。”颜彦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地上的几个盒子,见其中一个盒子里是一把香蕉,颜彦拿了出来,说是给大家都尝尝。

剩下的是六匹衣料和十二个齐整的五两一个的金锭,颜彦命人送回松石居了。

忙完这些,也到了年夜饭的时间,这顿饭依旧在大厅吃的,菜式比上午的那顿还要丰盛,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长的应有尽有。

饭后,陆鸣带着陆唯几个小子去放鞭炮和焰火,陆呦没去,陪颜彦坐着和老太太说话,陆吉陆合陆喜陆善几个女孩子则躲在炕上玩双陆棋。

这个游戏原主也曾经玩过,因而颜彦也算熟悉,说白了,其实和跳棋有点相似,只不过没有那么多花色,才黑白两种,每种十五子,也是得从自己这边的区域进到对方区域,不过决定步数的不是跳法,而是骰子,也就是说是根据骰子的点数才决定步数。

这种游戏一般用于赌博,正常人家也就正月里玩玩,输赢倒不大,更多的是打发时间,因为正月里不能动针线,女孩子聚在一起总得找点事做。

天黑后,陆鸣几个结束了外面的活动,跑了进来,说是要玩击鼓传花,颜彦这才知道这是陆家的传统节目,每年除夕都会玩。

轮到谁,谁就给大家讲一个笑话或是背一首诗,规则和颜彦成亲那天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颜彦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个晚上都没有轮到她,倒是陆呦轮到了两次,背了两首诗。

这个游戏之后是宵夜,宵夜之后是一大家人坐在老太太的暖阁里一边守岁一边玩飞花令。

直到子时结束。

回到松石居,原本已经困急眼的颜彦听着青玉青云几个在院子里放焰火的动静,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父母,眼泪突然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当真了

次日,因是大年初一,老太太和陆端、朱氏他们需按品大妆进宫去朝贺,只不过陆端是去见皇上,老太太和朱氏是去见太后和皇后。

因此,青禾几个不到卯时就把颜彦和陆呦弄醒了,两人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好在外面天虽黑,但路两边的树梢上都吊了盏红灯笼,及至到了朱氏住的钟晖堂,只见大门敞开着,两边各挂着一盏大红的角灯,就连甬道两边的地灯也换成了红色,上房的游廊下每隔几步远也挂了一盏宫灯,丫鬟婆子来往穿梭不停,却一点声响皆无。

两人沿着甬道走到台阶下,门外守着的小丫头子先摆了摆手,接着扭过头掀了门帘对屋子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约摸五六分钟后,夏阳出来了,把颜彦和陆呦迎了进去,并解释了一句,说是朱氏在替陆端更衣洗漱,让他们两个在厅堂里稍候片刻。

颜彦点点头,和陆呦两个刚等了没两分钟,只见门帘一动,陆鸣进来了,颜彦一看他今天的装扮,一身大红锦袍,头戴爵弁,不用问也猜到今天他得跟着陆端一起进宫去朝拜。

“大哥,大嫂,你们来的好早。”陆鸣主动向两人问好。

颜彦见陆呦没回应,只得笑道:“大嫂给二弟拜年了,祝二弟鸡年大吉,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大过年的,这话本没毛病,但陆鸣总觉得颜彦脸上的笑不对劲,一点都不真诚,倒像是在嘲讽什么。

刚要开口回应两句,陆吉陆合两个进来了,陆鸣只得把话咽回去了,不和颜彦计较。

好在没半分钟,头戴璞头帽身穿大红官服的陆端从东边屋子出来了,没等众人开口,先对陆呦说道:“大郎上午别出门,等我从宫里回来带你去族里转转。”

“哦。”陆呦一听便有些兴致缺缺地垂下了头。

陆端是见不得儿子这个模样的,刚要训斥两句,只见颜彦扯着陆端的手笑道:“夫君,今日是元旦,新年伊始,我们给父亲母亲磕个头,祝父亲母亲福泰安康诸事顺畅。”

“好,我叫你母亲出来。”陆端点点头,把火气压了下去,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能轻易动火。

话音刚落,夏至掀了门帘,按品大妆的朱氏款款走了出来。

“母亲。”颜彦中规中矩地叫了一声,并没有像往常似的问对方睡得好不好,因为不用问也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外面又这么吵闹,怎么可能睡得好?

倒是朱氏笑着向颜彦招了招手,“来,你来的正好,我正想问问,我脸上的妆容可还行?这人年岁大了就是没办法,一个晚上没睡好就憔悴得不行。”

颜彦一听这话只得上前细细端详了对方一眼,只见对方脸上确实涂了一层比较厚的粉,大概是想把黑眼圈和下眼袋遮盖一下,可惜效果不是很好。

“母亲,这粉确实有点厚了,不太自然,不如这样吧,母亲若是信得过我,我给母亲重新上一下妆。”颜彦说了实话。

朱氏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颜彦还当真了,当即愣了一下神,好在也只是一下,很快换上了一副笑脸,“信得过,我就知道你是个手巧的,只是来得及吗?祖母会不会等着急了?”

这话虽是问颜彦,看向的却是陆端和陆鸣。

“我带二郎先走。”陆端瞅了妻子一眼说道,算是默认了颜彦的话。

“父亲且慢,还请和母亲一起上座,我们几个给两位磕个头,耽误不了多久,正好我的丫鬟也需要回去取一趟东西。”颜彦说完对青禾低语两句,青禾转身出去了。

陆端听了这话倒没反对,先走到主位前坐下来,朱氏见此也只得跟了过去,陆呦和颜彦跪了下去行礼,陆鸣几个也跟着一起磕了个头。

随后,陆端带着陆呦、陆鸣一起去见老太太了,颜彦这边忙命人打水给朱氏洗脸,洗完脸,颜彦用镊子替朱氏修了下眉,接着又给她擦了点底霜,用的是颜彦从宫里带回来的一种精米和珍珠粉做的护肤霜,然后再给她上了一层胭脂,胭脂是颜彦自己用水调过的,不稠,为的是颜色看上去自然些,最后再用腮红和珍珠粉给她再上了一遍色,没有粉扑,用的是刷子。

完事后,颜彦把靶镜递到朱氏面前。

“不错,不错,看起来自然多了,还有,这黑眼圈你是怎么弄没的?”朱氏满意地点点头,因为镜子里的人确实比方才看起来年轻些,也精神多了,还有看起来也自然多了。

“母亲,有什么问题我们随后再说,祖母真该等急了。”

这话一说,朱氏也顾不上再照镜子,带着颜彦和陆吉几个急忙忙赶到瑞萱堂,老太太早就穿戴齐整候着了,也是头戴凤冠,身穿大红翟衣,胸披霞帔。

颜彦和陆呦几个给老太太磕了个头,随后扶着老太太出了二门,两人的轿子早就在二门外候着了。

颜彦几个送他们出了大门才折返回来,两人回的松石居,颜彦见陆呦还有点蔫蔫的,便拉着他放起了鞭炮。

因着上一世颜彦是在农村长大的,所以她没少和堂哥堂弟以及村子里的小伙伴一起放鞭炮,而陆呦是一个人孤单地长大的,因而不用问颜彦也猜到他肯定没有尝过这种乐趣。

果然,见颜彦自己主动点鞭炮,陆呦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生气,想要拦着。

“夫君,不怕的,你看好了,这个很好玩的。”颜彦学着上一世,把一串小鞭炮埋进了土里,只露出外面的一点引线,用香给点着,随后拉着陆呦跑到了廊下,很快,鞭炮一响,泥巴开了花。

稍候,颜彦又拿了一把小焰火点着了晃悠着玩,这种小焰火最适合小孩或女孩子玩,没有威力,只有流光溢彩的火花。

许是火花下颜彦的笑脸太过明亮动人,这一次陆呦不害怕,大着胆子接过了颜彦分给他的焰火,两人拿着一把焰火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直到颜彦跑不动了,瘫倒在陆呦怀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执迷不悟

这天的早饭很简单,只有两个素菜,一个白菜一个豆腐,饭后,颜彦正打算去补补眠,老太太身边的春风来了,说是老太太她们回来了,族里也来了很多女眷,正在上房待着,老太太叫颜彦去陪客。

颜彦这边刚走没多久,陆呦也被陆端带着去见族人了,不过和颜彦不同的是,他和陆端陆鸣以及二房的男丁一起外出了,先去族里拜见族长以及族中长辈,再后来,是去看望那些鳏寡孤独,这些人大部分是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或儿子,再后来又因为疾病或别的原因失去了仅存的亲人,因而他们的生老病死基本是镇国公府接管了。

陆呦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可怜人,说实在的,这一趟出行对他的触动不小,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是如此卑微地活着,所不同的是,他是卑微地活在别人的嫌恶中,而这些人却是卑微地活在别人怜悯中,因而真要说起来,他比他们更可怜。

幸好,阴差阳错,幸好,老天垂怜,他娶了颜彦,从而改写了自己的人生。

因着这份触动,回程的时候陆呦一直很沉默,细心的陆鸣留意到他这份沉默不同于平时,因为陆呦的脸上有了哀戚之色。

哀戚之色?

陆鸣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联想起早起在钟晖堂那一幕,他上前拍了下陆呦的肩膀,“大哥,怎么又不开心了?”

“没。”陆呦摇头。

果然,陆端一听这话火气又腾地一下起来了,“没?那你垂丧着脸给谁看?”

“他们好可怜的。”陆呦第一次说了句完整的话。

可惜陆端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的心思被儿子这句话传达出来的意思占据了,儿子能想到他们可怜,想必是他还有很多没有做到位的地方,于是,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火气,问起陆呦这些人哪里可怜。

陆呦先是摇摇头,继而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不再严厉,脸上还存了几分鼓励,这才大胆说道:“孤单,废弃,宝宝说,人活着是为了,为了,为了。。。”

后面的话,陆呦一紧张又说不出来了。

“大郎,别着急,你方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别怕,你只需把你认为他们可怜的地方告诉你爹即可。你爹也是为了这些族人着想。”陆竚劝了起来。

他是第一个关注到陆呦会用“他们”这类称呼词的,这绝对是一个大进步。

“你是说大嫂和你说过类似的话?”陆鸣问,他记住了一点,这个傻子总是不避嫌地喊那个女人叫“宝宝”。

“人活着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有价值才有意义。”陆呦听出了陆鸣语气里的质疑,一激动,总算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了。

“你媳妇说过这话?”这次轮到陆端吃惊了。

他当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因为他的一生就是照这句话努力的。

一个世袭罔替的武将世家的掌门人,如果不在战场上彰显自己的价值,他这一生又有什么意义?

顶着祖宗的荫功过日子,那绝不是他陆端的追求!

只是陆端没想到,这样一句话居然是从一个女流之辈的嘴中说出来,难怪这丫头要开铺子要买农庄要找什么新式的种植方式和新式的种子,说白了,也是为了彰显她的价值,也是为了能在青史中留下一笔。

尽管,这很难。

“是,宝宝说了很多,我,我。。。”陆呦一紧张又开始口吃了。

“大哥,所以你想念书考功名也是大嫂的意思?”陆鸣反应过来了。

他就说嘛,这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人,功利性太重,满身的铜臭味不说还非要逼着自己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丈夫去考功名,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她自己的虚荣心吗?

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丈夫上进,为了丈夫可以做个正常人,其实,都是她自己的私心作祟。

不知是不是多年自卑养成的习惯,陆呦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他能很轻易就从对方说话的语气中判断出这人对他是善是恶。

这不,听出了陆鸣语气中的不善,陆呦怼了回去,“夫妻一体,各自分工,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一起奋斗,有何不可?”

“大郎,你,你说话利落了?”陆竚怕陆鸣为难,忙把话岔开了。

陆端也被大儿子的话惊到了,不过他在意的仍是陆呦这话传递出来的含义。

因而短暂的愣怔过后,他上前拍了两下大儿子的肩膀,“小子,你福分不小,能娶到这么一个大气的女人,记住了,好好对她,千万不能伤了她。”

“会的。”陆呦郑重点点头。

陆端本还想再问问颜彦说过什么,忽一眼瞥到一旁若有所思的小儿子,这时的陆端误会了陆鸣,他以为陆鸣是若有所失,这种时候,他自然不能再去刺激他了。

于是,他走到陆鸣身边,也伸手拍了拍陆鸣的肩膀,不过什么都没说,主要是怕旁边的人多想了。

陆鸣见父亲投过来的目光居然满是同情,一开始也有点蒙,继而倒是很快明白过味来,他回了父亲一个微笑,“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姻缘这种事情强求不得,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陆端见这个儿子仍是执迷不悟,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事已至此,现在他只能寄希望那位颜家二小姐能抚慰好小儿子心里的伤痛,能不负陆家所望,能撑起陆家。

无独有偶,陆端这么想的时候,朱氏心里也这么想。

起因是颜彦陪着族里的这些女眷说笑时,期间有人留意到朱氏今日的妆容与往日不太一样,便好奇追问起来。

这种情形下,朱氏只得把颜彦抬出来。

事实上,这不是她第一次因为妆容被人追问,早起刚一进宫,碰上了她娘家嫂子和几位别的相熟女眷,这些人眼多尖啊,一眼就看出她和平时不一样。

及至进了大殿,和太后皇后说笑时,太后皇后发现了她的不同,也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年轻漂亮了好多。

第二百一十七章、又被打脸了

得知朱氏脸上的妆容出自颜彦之手,没等太后开口,这些命妇们纷纷夸起颜彦来了。

毕竟京城就这么大,谁不清楚如今的颜彦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几位主子的心头好?

不说别的,单就太后送她的那枚腰牌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殊荣,除了公主郡主,貌似颜彦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外戚。

还有,太子和皇子们送嫁也是只有公主才有的待遇,颜彦也是第一个破例的。

还有,貌似颜彦也是大周第一个以平民女子身份被赐郡主府邸的。

尽管,说她是平民女子似乎不太正确,可她无父无母,且父亲活着时也没有爵位,如今嫁的丈夫又是一个庶子,因而说平民女子也不算委屈了她。

更别说,自从颜彦成亲后,上至太后中到皇上下到太子皇子三天两头往镇国公府送东西,所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如今颜彦最大的倚仗并不是娘家而是宫里的那几位主子。

为此,眼面前的好谁不会卖?

别人还好,听听也就算了,可马氏和朱氏两个却都不自在起来。

朱氏是因为颜彦嫁的是陆呦而不自在,这些人越是夸颜彦,她就越感觉是在打她自己的脸,一个她儿子弃之不娶的女子偏偏成了众人眼中口中独一份的才女和贤妻,如此一来,他儿子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因为颜彦越优秀,就越显得她儿子有眼无珠。

为此,朱氏很是后悔自己不该多那句嘴,好好的让她给自己画什么妆容?这不自己把自己坑了吗?

马氏的不自在为的也是自己女儿,因为颜彦越能干,将来只会把她女儿衬托得越无能,为此,马氏颇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她隐隐有种感觉,颜彦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报复陆鸣和颜彧。

说来也是巧,这个时候的马氏和朱氏几乎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当初颜彦没有醒过来该有多好,那她们就不会遭遇今天这种尴尬局面,也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因而,在宫里听别人夸了半天的颜彦,回到家见这些族人们居然也对颜彦赞不绝口的,朱氏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为此,她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到陆鸣的亲事上。

陆鸣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他的亲事自然不是小事,且颜彧又是定南侯颜家的嫡长女,这样的强强结合,给陆家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于是,有好事的长辈们围绕着颜彦打听起颜彧来,问颜彧的品行问颜彧的才学也问颜彧的长相。

这倒是有些难住了颜彦,略一斟酌,她开口说道:“各位长辈们放心,我这个堂妹是我二婶精心教导着长大的,我们姐妹从小就在一处读书一处习画学琴一处学刺绣,该学的也都学了,还有一点,还请长辈们相信我母亲的眼光,我母亲能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说完,颜彦冲朱氏笑了笑。

这一笑,令朱氏心里咯噔了一下。

主要是颜彦这番话可推敲可回旋的余地太大了。

该学的都学了,学成什么样却不说,反倒夸她眼光好,说她看中的人自然不会错,若果真如此的话,她怎么从颜彦的笑里看出了一丝嘲讽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说颜彧是徒有虚名?

不会的,准是颜彦心生怨恨,所以不肯承认颜彧的优秀也不肯为这个妹妹讲好话,一定是这样的。因为女人的妒忌心上来是看不到对方的好的。

这时的朱氏只有一个念想,她希望颜彧快点进门,快点把颜彦比下去,快点帮她把陆家撑起来,否则,她早晚有一天被颜彦逼疯。

好在这些族人们并没有逗留太久,大家都清楚老太太和朱氏一早进宫,这会肯定也需要休息的,且她们回去也是需要待客的,于是,喝了两杯茶吃了几块点心再坐了坐,这些族人们便告辞了。

谁知她们一走,很快又有平日里和朱氏走得近的官场女眷们进门,颜彦仍旧留下来陪客,因为其中有几个人就是冲她来的,她们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其实,这些人颜彦大都认识,以前原主没少以颜家嫡女的身份参加京城的这些聚会和花会,只不过祖母去世后她很低调,不想显山露水,所以这些命妇们也基本忘了颜彦是什么样的了。

还好,这些命妇们一个个都是人精,不但会说话,还会看人眼色,因而她们绝不会拿颜彦和颜彧来对比,她们感兴趣的是颜彦如何发明蛋糕和火锅的,是如何想到把金鸡和锦鲤绣到荷包和香囊上,是如何学得一手好画的。

当然了,她们也没忘了恭维朱氏几句,说她两个儿子都娶了这么出色的儿媳,毕竟颜彧是拿过两个花魁的,也是太后亲口夸过的,早就誉满京城了。

由着这个话题,她们又说到了京城这些世家的闲话,比如谁家有适龄的男孩谁家有适龄的女孩,谁家男孩念书好,谁家女孩子有才气,谁家添丁了,谁家今年有老人要做大寿了什么的。

颜彦一概不插嘴,只负责倒茶,真问到自己身上才简单回复一两句。

好容易把这些人送走了,又到了晚餐时间。

还好,饭后,大家陪老太太说笑了一会便各自回房歇着了,主要是一大天下来,老太太也累了,朱氏也累了。

而颜彦就更不用说了,回到松石居,简单的洗漱后她就爬上了炕,几乎一觉到天亮。

从大年初二开始,陆呦开始忙了起来,先是和颜彦一起回了一趟颜家和孟家,接着他和陆鸣一起拜访了那些世家。

而颜彦只在初二回了趟颜家和孟家,初六进了趟宫,其余的日子她都在家里,除了陪客,大部分的时间她用来制作沙盘了。

没办法,她想在二月二搬家那天把这个沙盘做好带进新家,因为那天皇上答应来她家吃暖房酒,她想借这个机会把沙盘送到皇上面前。

好在这只是一家农庄的沙盘,颜彦根据地契上标记的大小让人做了一个长约一米五宽约一米的大抽屉,找了一套小刻刀以及一些小木料,开始了沙盘的制作。

第二百一十八章、贤内助

真正做起来,颜彦才知道并不是自己想象的这般容易,首先,材料工具设施都不齐全,以前在学校制作沙盘有电脑,有专门的设计软件,有专门的制作台,有专用的工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个时候也不用自己亲自去测绘地图地形,有现成的平面图,再结合电脑出来的效果图,事情就简单多了。

可现在倒好,因着这是一大片荒山荒地,还有一条江和一条小溪,将近两千亩大,地形比较复杂,颜彦又只去过两次,因而有的地方尺寸根本把不准。

此是其一,其二,材料工具太欠缺,没有塑料没有石膏没有油泥也没有现成的模型,有的只是泥巴、沙子、树枝和木料。

其三,颜彦一个女孩子,当着丫鬟婆子的面摆弄泥巴、沙子、树枝和小刀也太离经叛道,传到上房几位长辈耳朵里,不定又会给她引发什么后续来。

好在颜彦找了个理由,说是从书上看了一个做舆图的法子,想亲自试试,先拿自家的庄子练练手。

青禾几个是知道自家小姐喜欢读书且喜欢根据书中的内容琢磨新东西的,比如说蛋糕比如说火锅,因此,对颜彦的话也就信以为真了。

此外,还有最重要一点,陆呦知道颜彦之所以心心念念要搞什么庄子就是为了替皇上分忧找什么新式种子和种植方式,而他又是见过自己媳妇种种特异之处的,因而,他非但没有多问什么,反而帮着她一起约束青禾几个,一起瞒过院子里的这些婆子,怕这些婆子们出去乱嚼舌头。

不过在亲眼看到颜彦将一块块泥巴堆成高高低低的小山,再在小山中插上一根根树枝时,陆呦对这项工作好奇了,也有兴趣了,每次从外面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蹲在颜彦身边,帮着颜彦削木块搭房子做院墙。

还别说,陆呦的动手能力不比颜彦差,大概是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他说五岁那年被关在院子里,身边也没有人陪他,所以他没少玩泥巴玩树枝什么的,可惜就是没有搭过房子。

古代的房子模型相对来说还是容易些,都是平房,但有一点,整个沙盘她是按照1比1000的比例设定的,因而,房子的尺寸要求微缩到两三寸之间,这就有点难度。

好在颜彦需要的也只是一个简易的模型,而陆呦又是一个相当有耐心且又相当细心的人,因此,他主动接过了这项工作,,成了颜彦的“贤内助”。

这天,好容易陆呦不用出门见客了,颜彦便想拉着他再去一趟荒山荒地那边考察一下地形,顺便再捡一些小碎石子回来放在河床上。

可谁知临出门前,朱氏找人把她叫过去了。

原来,元宵节快到了,往年这个时候,皇家会联合这些世家大族一起在长安街上办一个灯谜会,陆家自然不能缺席。

往年的这些灯谜大多是陆鸣拟定的,今年家里来了新人,且颜彦如今也是名声在外的才女了,因而朱氏就想把这件事交给颜彦。

毕竟她儿子是要做大事的,哪能在这些小事上费神?

再说了,朱氏也存了一个私心,她想看看颜彦拟出来的灯谜究竟有没有新意,看看陆家能不能拔得头筹。

婆母有令,颜彦只得接下这活,好在原主之前也干过这事,只需出几个灯谜即可,不用她亲自去做灯笼。

只不过之前在颜家时,原主是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做,而现在朱氏是把活交给她一个人。

因着时间紧,颜彦只得先放弃出门,自己回到屋子里苦思冥想起来。

灯谜这东西最好是能雅俗共赏的,同时还不能太过现代化了,最好又要有新意,因而颜彦着实花了点心思。

最后,她出的谜语是猜地名,谜面都是两句诗,谜底就是燕云十六州,倒是正好契合了皇上的心思,也契合了部分大臣的心思。

写好后,颜彦让陆呦猜了一遍,得到提示后,陆呦把这十六个谜底都猜中了。

颜彦见此这才放心地把这十六个谜语和谜底一起交给朱氏,至于她如何取舍就不在颜彦关心的范围内。

没两天,便到了元宵节。

颜彦知道,在古代,元宵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节的,不说别的,从古到今关于描写元宵的诗句就不知有多少。

而且这天,太子还会带着其他皇子公主等一起逛灯会看焰火与万民同乐,当然了,他们也只是微服私访,不会公开身份。

还有一点,元宵这天,没有男女大妨,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都可以出门游玩,绝对不会受到诟病。

为此,颜彦也早就盼着见识见识传闻中的“火树银花元夕夜,彩灯万盏熠霞流”以及“满城灯市荡春烟,宝月沉沉隔海天”,又或者是“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等,虽说她记忆中有不少原主领着弟弟妹妹元宵出游的记忆,可毕竟不如自己亲自看看感受得真。

还有一点,她知道陆呦从没有去过这种场合,因而她早就拿定了主意要带着他一起去见识见识的,最好两人也来一个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于是,这天晚饭后,颜彦和陆呦两个穿戴一新,带着青玉青云还有青雨青釉四个出门了,留下青禾青苗看家。

因着是闲逛,几个人也没打算坐车,出了陆家大门,站住街中心往两边一看,此时,天色还未黑透,正是将暮且暮时分,可远远看过去,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陆家大门也不例外。

不管是中间的正门还是两边的角门,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里面都点着烛光,流光四溢交相辉映的,反倒把正门两边那两盏写着“陆府”的海棠红角灯衬得暗淡了很多。

“你看什么?”陆呦见颜彦盯着大门打量,不由得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们走吧。”说完,颜彦把手放进了陆呦的手里,相视一笑,相携着往街里走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踢铁板上了

大街上确实比往日热闹了不少,人影憧憧,尤其是拐到长安街后,颜彦头一回体会到所谓的摩肩接踵是什么意思了。

好在灯市并没有让颜彦失望,整个一条街市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的花灯,远远看过去,真的感觉像是两条巨龙在闪耀在腾飞,映衬得整条街都流光溢彩的,美轮美奂。

还有,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大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微风过处,送来阵阵的脂粉香,同时传来的还有她们清脆欢快的笑声。

因着人多,怕挤散了,颜彦的手一直在陆呦手里握着,偏颜彦不是一个安分的主,一会觉得这盏花灯工艺不错,一会又觉得那边的造型不错,没一会又相中了别的,说是上面的谜面比较别致。

还有,除了花灯,路两边也有不少卖小吃的,滚烫的汤圆和馄饨,不过当地不叫馄饨,叫馉饳,只不过这种馉饳做法比饺子和馄饨都复杂些,外形有点像花骨朵,吃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水煮一种是炸好用签子扎着卖。

颜彦是第一次见,自然没有吃过,因而她青玉去买了一串尝尝,感觉没有煮的好吃,她嫌皮厚。

除了这些,还有卖饭团的卖包子卖各种饼子的,颜彦还好,青玉几个是吃了个够。

而颜彦之所以敢在路边吃东西,主要是他们几个脸上都戴着面具,再加上她今天出门为了低调些,和陆呦两个穿的都是家常旧衣服,就连外面的斗篷也是很普通的羊皮。

终于,当颜彦第n次挣开陆呦的手站到一个卖玫瑰饼的挑担前时,陆呦总算忍不住笑了。

“宝宝,晚饭没吃饱?”陆呦一边说一边还动手摸了下颜彦的肚子。

“讨厌,别闹。”颜彦一边说一边拍掉了陆呦的手。

好巧不巧的,这声“宝宝”落在了旁边几个男子耳朵里,这几个人很快转向了他们,其中一个人的目光似乎犹为怪异。

可惜,彼时颜彦正低头揭开面具一角把半块玫瑰饼放进嘴里尝尝,并没有留意到旁边的那几个人。

谁知正当她尝过之后过来牵着陆呦的手一块往前走时,那几个人再次石化似的看向了他们。

“这可真是世风日下了,大街上居然也一点也不避嫌,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有人顿足喊道。

因着他声音不小,他一开口,很快有人顺着那人的目光搜寻起来,这才发现有一对男女毫不避嫌地手牵着手往前走。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大家都戴着面具,谁也认不出时谁,再有一个,颜彦身量不足,她还不到十五周岁呢,身高估计也就一米五左右,而陆呦比她高了一个头,因而有人很快替他们回答了,“兴许是父女呢。”

“父女也不行啊,父女也得讲男女大妨啊。”有人驳道。

颜彦自是不清楚这些,可架不住有人非要好事,非要摆出一副卫道士的架势,因而,当她拉着陆呦的手站在一家摊位前,指着上面的一盏百合灯娇娇糯糯地喊出“夫君,我要这盏。”时,后面跟来看热闹的那几人忍不住了,其中一位男子上前指着陆呦训道:“这位公子,看你的穿着打扮想必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你的礼义廉耻呢?莫非你只是一个徒有虚表的寡廉鲜耻之人?”

说完,没等颜彦反应过来,只见那人又指着颜彦骂道:“愚妇,愚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你知羞不知羞?”

颜彦见对方目光落在他们互牵的手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总算是明白了祸从哪出的。

“这位公子,听你的话,你也是读书人,请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该当何解?”颜彦反唇相讥。

“你,你,你。。。”对方被颜彦问住了。

“强词夺理,颠倒黑白。难怪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若依你所见,碰上不平事谁都不出声,岂不助长了这世道的歪风邪气?再有一个,你们两个公然在大街上不顾道德礼仪,毫不避讳别人的目光,我们就是想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也难啊。”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戴着狼面具的长衫公子说道。

“非也,其一,我们两个是夫妻,且我们戴了面具,算不上公然,其二;我们是因为怕走丢才牵手的,不是你想的什么歪风邪气;其三,今日是元宵佳节,是允许女子出行玩耍的日子,前人有诗为证,‘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长衫我亦何为者,也在游人笑语中。’公子您呀,还是少管闲事,你玩你的,我们看我们的,莫要学那愚人,好好的学问不做,偏要学一身迂腐气。”

颜彦说完,旁边有几个女子笑着拊掌了,其中也有人冲那个男子说道:“我瞧着这位公子也着实迂腐,居然连元宵节灯会的来历都忘了。”

这话一说,倒是提醒了颜彦。

确实,古代的元宵佳节就是给男女提供一个不受规矩约束的变相相亲大会,《大明宫词》里的小太平不就是在元宵节遇到的薛绍吗?薛绍摘下面具那一瞬间,小太平便呆住了,从此沦陷了。

当然了,那是唐朝。

唐朝的风气比起大周来肯定要开放多了,但大周多少沿袭了些唐朝的某些习俗,比如这元宵灯会,虽不至于公然相亲配对什么,但毕竟给了女孩子唯一一个不受规矩约束的机会。

因此,颜彦和陆呦这对已婚夫妻牵个手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离经叛道的行为,毕竟这地方人多是事实,容易走散也是事实,因此,大街上牵手的人绝不只是颜彦和陆呦。

只不过这些人一看陆呦的长衫猜到他是个读书人,便想拿他开刀,觉得他有辱斯文了,哪知一脚踢到铁板上了,且还不是一块,是两块。

这不,见自己同伴被奚落了,另一位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站了出来,刚要和颜彦争辩争辩,谁知颜彦拉着陆呦转身扬长而去了。

男子倒有心追上去,青云青玉两个把他们拦住了。

第二百二十章、怼回去

待青玉青云两个离开后,那位戴着狼面具的男子看向了另一位戴着鹰面具的男子,“宁静兄,你在想什么?还有,方才你怎么不作声?”

“岂止宁静兄不做声,没看讷言兄这半天也没开口吗?”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向另一位戴着猴子面具的人问道。

“我说你们两位,难道真的没看出这两人是谁?”戴着猴子面具的人问道。

“谁?”戴着狼面具的人问道。

“哦,我知道了,原来是他们。”另一个戴着老虎面具的人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见此,戴着鹰面具的人瞪了一眼戴着猴子面具的,倒是没说什么。

原来,这位戴着鹰面具的男子就是陆鸣,最近几年,每年的元宵节家宴结束后,他都会邀三五好友知己什么的出来聚聚,大家在一起喝喝小酒,吟诗作赋,待天黑后再来灯市逛逛,找寻点作诗的灵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而这所谓的三五好友,自然也不是普通人,比如这个戴猴子面具的就是吴哲,陆含的丈夫,陆鸣的妹夫;而这个戴着狼面具的人则是门下省左相徐长兴的儿子徐钰,另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是户部尚书石光裕的儿子石曦。

除了这几个人,还有治国公府的世子赵鸿,也就是戴着老虎面具的人,赵鸿的母亲是陆端的胞妹;剩下那个则是朱氏的娘家侄子朱晋,这两个都是陆鸣的表亲,只不过朱晋的年龄小些,也不是嫡长孙。

说来也是巧,这几个人可可就是一个多月前在松麓书院和颜彦对辩的人,原本徐钰和石曦就觉得颜彦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很熟悉,这会见了陆鸣和吴哲的态度,也猜出了颜彦的身份,也就明白方才为什么一直是颜彦开口了。

“原来是她呀,哼,人尽可夫的货色,幸好二表哥没有娶她。”朱晋忿忿说道。

上次在松麓书院他就被颜彦堵的哑口无言,为此他耿耿于怀了好久,偏今日又撞上颜彦和陆呦两个夫妻和顺的样子,所以一怒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了。

“怎么说话呢?”陆鸣训了他一句。

“不是吧?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这么维护她?”朱晋瞪大了眼睛。

“这是两回事,毕竟当初是二哥退亲在前,你还想人家怎么对你?”吴哲说了一句公道话。

“咦,有点意思,宁静兄都没有开口维护,反而是讷言兄替她说话了,有点意思。”本来只想看热闹的徐钰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他是嫌热闹不够大。

“就是,我看你应该改名叫多言,叫什么讷言?”朱晋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也跟着呛了一句。

“好了,还看不看灯市了?对了,陆鸣,听说你们家今年的谜面是那个女人出的,不如我们几个去看看她到底出的是什么?”赵鸿到底大两岁,息事宁人地说道。

“真的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借此做点文章?”朱晋眼睛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

“不好吧?真闹开了影响的是陆家的声誉。”吴哲又插了句嘴。

“放心,我不会针对陆家的,也不会被他们抓住把柄的。不过我倒是有几分好奇,如此粗俗不堪的女子居然入了太后和。。。”

“打住,这种话是轻易能说出来的?”陆鸣又训了朱晋一句。

“好了,反正闲着闲着,不如我们就去看看陆家的花灯吧。”徐钰提议道。

他听父亲提过这位颜家大姑娘,也亲自见识过她的口才,因而对她的才学心下也颇为叹服,所以一听陆家的谜面是颜彦拟的,顿时有了兴致。

话说到这,陆鸣也动心了,他倒不是专程想去看看颜彦拟的谜面,而是想看看能不能碰上别人,再来一场偶遇什么的。

于是,这几个人也跟着往前走了。

说来也是巧,颜彦几个此时也站在了陆家的花灯前,他们一行赶到的时候,可巧李稷带着李穗、李稹、李穑几个正站在花灯前猜谜呢。

除了他们四个,貌似还有两位公主,这六个人也都戴着面具呢,颜彦先认出了他们的声音,只不过她没有主动现身,而是拉着陆呦退后了几步,她想听听别人对她拟的这几个谜面有什么看法,因为旁边还有好几个外人呢。

不知是不是颜彦出的谜面有点难,谜面是两句诗,谜底是地名,却又没有言明是燕云十六州,因而一般人很难联想到那去。

“‘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这个跟地名有关系吗?这句诗出自贾岛的《题李凝幽居》,这李凝的幽居在哪里?”李穑问。

“还有这句,‘云中谁寄锦书来,燕字回时,月满西楼’这句词到底出自哪里,我怎么没见过?”李稹也问道。

“别不是杜撰吧?这年头,号称有才学的人太多了,可真正有咏絮之才的有几人?”朱晋可巧赶上了,闲闲地接了一句。

这话他当然是说给颜彦听的,因为他看见颜彦就在离摊位一丈来远的地方站着,多半也是想听听别人对她谜面的评价,这愿望他得满足啊。

“杜撰如何,不杜撰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谜面,也没非说要前人的名句。”李穑不爱听了。

他倒也不清楚这谜面就是颜彦出的,他只是看不惯朱晋的张狂样,而且对方一来就点明了咏絮之才,岂不是正好暗合了近期颜彦传出的这些名气和才气?

偏这又是陆家的摊位,因而李穑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凭本能把话怼了回去。

再说了,本来嘛,一个谜面,谁也没规定一定要用前人的诗句,自己写的诗作怎么啦,有本事也自己写去啊,谁也没拦着!

不对,等等,难道这些谜面是颜彦做出来的?

还别说,这句“云中谁寄锦书来,燕字回时,月满西楼”确实像是出自女子之手,保不齐还真就是颜彦写的。

一念至此,李穑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几人来,虽然这几个人都戴上了面具,可一看对方的裘皮锦袍和头顶的发冠,不用问也知道是贵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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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猪队友

李穑正打量陆鸣一行时,陆鸣几个也在打量李穑一行,偏今天李穑几个出门前李稷强调了一定要低调,所以他们身上穿的还不如陆呦和颜彦,都是细麻面的羊皮大袄,连绸子都不是,因而,朱晋轻敌了。

不独朱晋轻敌了,陆鸣几个也走眼了,因而见李穑反驳朱晋,陆鸣看了一眼徐钰和石曦,徐钰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杜撰不杜撰确实影响不了什么,我这位小兄弟也是见这些谜面大部分是借用前人的诗作,所以才以为这两句面生的小词也是前人的作品。”

“就是啊,既然大部分是前人的诗句,何不索性一直采用前人的?为何非要夹两句自己的词作,这不明摆着是来沽名钓誉的?不就是想让别人夸夸她的诗才堪比前人么?”朱晋见徐钰开口帮他,底气更足了。

“这是什么论调?谁规定谜面一定要用前人的诗句?再说了,这是灯谜,灯谜,你懂不懂?有本事就猜谜底,没本事少。。。”

“小六,你也说了,一个灯谜而已,跟不相干的人计较什么?”李稹看出这几个人是来找碴的,拦住了李穑。

“也是,我也是糊涂了,四哥,你来猜猜,这个地名是哪里,云中谁寄锦书来,燕字回时,月满西楼,云,燕,月,地名,大哥,我猜中了,这地方莫不是云州?”李穑灵光一闪,跳起来说道。

“还别说,应该就是云州,六弟,去,问问,对不对?”二皇子李穗笑道。

守摊的小厮见此上前陪笑道:“几位公子,确实是云州,不知这位小公子是要这盏灯呢还是要红封?”

因着灯会的规矩是对方猜中谜底可以把灯提走,不想要灯的也可以要一个红封,红封里多半是十文钱,故而对方才有此一问。

李穑显然也是清楚规矩的,忙指着这盏灯让对方取下来。

“小六猜中了这个,那么这个我也猜中了,准是幽州。”李稹指着“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那盏灯笼说道。

毫无疑问,李稹也猜中了。

有了幽州和云州打底,剩下的十四个谜面很轻易就能猜中了,只不过李稷命大家打住了,没让再猜下去,他想把机会留给更多人,让更多人来了解颜彦的诗才,为此,他还命李穑留下了那盏写着“云中谁寄锦书来,燕字回时,月满西楼”的荷叶灯。

多好的意境,可惜,只有短短的三句,要是能把整首词借来看看就好了。

谁知李稷刚想到这,只见李穑不甘心地放下手中的灯笼,碎碎念道:“大哥,这三句词多应景啊,你看,云州那边寄信过来,燕王站在西边的楼上怅望头顶的一轮明月,希望能尽快收回故国家园,哎,可惜,有人就是有眼无珠,这么好的诗才居然嫌人家是杜撰的,他倒是想杜撰呢,可杜撰得出来吗?”

“你说谁呢?谁有眼无珠?”朱晋的怒气被挑起来了。

“谁捡骂就说谁呗。”李穑给了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

朱晋还待说什么,只见陆鸣上前拦住了他,因为方才太子开口让李穑留下那盏灯笼时,他听出了太子的声音,再一看这几个人,可不就和颜彦成亲那天的阵势一样么?

开玩笑,敢和太子皇子们吵架,不要命了?

可因着陆鸣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不敢开口说话,只想拉着朱晋赶紧逃离此处。

可朱晋不明白陆鸣的意思啊,不光朱晋不明白,一旁的徐钰几个也不懂啊,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宁静兄,这是什么意思?”

“宁静兄?”李稷看向了陆鸣。

陆鸣不敢再否认了,恭恭敬敬地向太子行了个长揖礼,接着转了一个圈,向李穗几个一一行礼问好。

赵鸿和吴哲两个也和太子打过几次交道,只不过没有陆鸣熟识,但这会见了陆鸣的态度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于是,也跟着行礼。

颜彦这会也认出了陆鸣几个,哼了一声,“原来是他们!”

“卑鄙小人。”陆呦也生气了,他也听出了陆鸣的声音,自然猜出了那几个是谁了。

什么嘛,他就不信别人听不出颜彦的声音来陆鸣和吴哲还能听不出来,可这两人却任由几个外人诋毁他们两个,这是亲人吗?

“没错,就是卑鄙小人,走,我们会会他们去。”颜彦笑了。

有撑腰的在,她怕什么?

说完,两人依旧手牵手走过去,颜彦笑吟吟地看向陆鸣几个,“原来是你们啊,难怪你们方才诋毁我不够又跑这来贬低我,原来是想报上次在松麓书院对辩的仇啊。”

颜彦一开口,李稷几个也都知道她是谁了,尤其是李穑,一激动忙蹭到了颜彦身边,“彦儿姐姐,你说,他们怎么诋毁你的?”

“这怎么叫诋毁?正好,太子,不对,正好大家都在,我就想问问,他们两个这样算不算有伤风化?”徐钰指着颜彦和陆呦握在一起的手问道。

没办法,方才就是他主动站出来指责颜彦的。

“我这个妹夫本就胆小又极少出门,我这个妹妹是个女孩子,他们也是怕对方走丢才牵手的,算不上什么伤风化。再则,今日是元宵节,是万民同游同乐的日子,人多确实容易挤散,你们瞧,那边不也有好些牵手的?”李稷指了指另外几个牵手的。

“我以为读书人应该做表率,且。。。”徐钰见太子明显是在维护颜彦,吭哧吭哧想解释一下。

“请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该当何解?”陆呦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

“这,这是大街上。”朱晋找了个理由。

“我们是夫妻。”陆呦回道。

徐钰见朱晋上前了,他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不想再辩下去。

太子啊,他能得罪得起吗?

万一因此影响到父亲的官职就麻烦了,还有,他父亲是一个文官,陆家是武将,保不齐太子心里不会多想,为此,徐钰颇为忐忑不安。

偏李穑却不想就此放过他,他走到徐钰面前,直接掀了徐钰的面具。

第二百二十二章、说者有心

徐钰正暗自忐忑不知是否太子听出他的声音认出他的人时,不期然李穑突然走到他面前直接掀了他的面具。

“你,你,你想做什么?”徐钰吓到了。

主要是李穑的动作太突然也太粗鲁,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面具已经被取下了。

可是话说回来,即便他知道对方要掀他的面具,他也没法拒绝。

无他,谁叫对方是皇子呢!

“原来是你啊,这可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了,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做的那些丑事,要说伤风化,你们读书人吃花酒逛窑子就不伤风化?你们的圣贤书就是这样读的啊?”李穑一看是他,讥笑道。

“你,你别血口喷人。”话是重,可惜底气明显不足。

“六弟,过来。”颜彦向李穑招了招手。

李穑蹦到了颜彦面前,颜彦替他把面具整了整,“六弟,听姐姐一句劝,你还小,记住一点,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行,不管别人做什么,你保持好你的初心和本心,千万别迷失了自己,更不可以降低自己的修为去迎合别人。”

“记住了,不过彦儿姐姐,什么叫降低自己的修为去迎合别人?”李穑笑嘻嘻地问道。

“修为指的是一个人对自己遵循的德的造诣,简单点说,就是一个人的德行造诣,有的人天性善良,因此不用怎么修行也能到一个较高的水准,有的人天性卑劣,但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靠着后天的努力,也能有一个不错的结果,可有的人意识不到自己的卑劣,甚至自恃高人一等,自以为可以睥睨一切,殊不知,却每每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所以姐姐告诉你一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千万不能因为结交错了朋友影响到自己的修为。”

没办法,颜彦也是从李穑的话里推断出他平时肯定也没少结交些什么狐朋狗友,否则,他一个堂堂皇子不可能知道些那样的地方。

因此,她想引导下他,主要是她知道李穑对她很是敬重和依赖。

只是这话打击面太广了,陆鸣几个是敢怒不敢言。

李稷见此,了然一笑,“到底是彦儿妹妹,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小六,你记住了否?”

“记住了,彦儿姐姐就是想让我学好呗,不如这样吧,彦儿姐姐,等你搬家后,我得空就去找你探讨学问,我觉得你讲的话比先生讲的还浅显易懂。”李穑抻着颜彦的衣袖撒娇。

“好。”陆呦替颜彦答应下来了,随后不动声色地拉着颜彦退了一步,隔开了李穑。

“妹夫,你上当了,小六是奔彦儿妹妹的新菜式去的。”李稹打趣道。

“有新菜,她最近忙。”陆呦说了实话,他还没大学会撒谎,也还没大学会用关联词,倒是勉强用上了人称词。

“哦?妹妹最近忙什么?”李稷问道。

“忙农庄的规划,等过了正月,就可以雇人做事了。”颜彦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沙盘说出来。

主要是她怕太刻意了,刻意的话就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和猜忌。

“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地方说话?”李穗见他们周围有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猜到有人对他们的身份好奇了。

主要是陆鸣几个衣着太高调,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偏他们又站在陆家的摊位前,且对他们几个穿着细麻羊皮袄的人毕恭毕敬的,任谁见了也会觉得异常。

“好,我们就去别家转转,看看还有什么新奇的谜面。”李稷点点头。

于是,颜彦一行跟着李稷一行继续往前走了,陆鸣几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也研究起颜彦出的谜面来。、

一个时辰后,李稷一行把颜彦陆呦送到离宫门不远的一处空地上,说是空地,其实也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等着宫里放焰火等着看一眼皇上呢。

原来,每年元宵节亥时整,宫门外会点燃几堆焰火,皇上会率领太子和其他皇子站在宫门上和百姓们同乐,这是百姓们唯一可以一睹龙颜的机会,因而基本是趋之若鹜。

颜彦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她看过的焰火多了,可陆呦不一样,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焰火呢,因而颜彦想陪他。

为此,两个人等了一刻多钟,才见前面人潮涌动,很多人开始往宫门方向挤去,幸好他们几个是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倒没受到什么冲击。

又一刻来钟后,忽传来了“砰砰”几声巨响,紧接着天空中绽放了一个又一个的大火花,颜彦惊讶于这个时代的焰火制作技术居然一点不次于后世,因而,也是看呆了。

短暂的耀眼过后,颜彦惊觉陆呦的眼睛里居然有了泪光,这是什么情况?

“夫君,你这是不是叫喜极而泣?”颜彦试探着问道。

“是,宝宝,很漂亮,从没见过,很喜欢,还有你,喜欢你。”陆呦的激动溢于言表。

“是啊,很漂亮,确实很漂亮,可惜,就是太短暂了,就像一个女人,美好的年华只有短短的几年,等年老色衰了,她也就没人喜欢了。”颜彦感慨道。

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个时代的女性。

不说别人,马氏和朱氏就是现成的两个例子,颜彦早上去请安时没少见她们独守空闺,强颜欢笑地面对那些小妾庶子庶女什么的,可若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吧,倒也说不上,至少还算是相敬如宾吧。

可个中滋味,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了。

“不会,我喜欢你,一辈子。”陆呦牵起了颜彦的手。

颜彦笑了笑,没有去驳陆呦的话。

一辈子太长,现在下结论有点为时尚早。

元宵过后,颜彦拉着陆呦又去了两趟农庄,随后又花了个十来天,总算把这座沙盘完工了,尽管工艺颇为粗糙,但该表达的都表达出来了,即便是外行人,也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楚这个农庄的布局结构。

完成了这件大事,颜彦开始了另一件大事,搬家。

第二百二十三章、搬家

因着颜彦答应了陆家,以后每年的年节都会回来住些时日,所以这次搬家,大件的家具基本不动,带走的是一些常用的书籍、值钱的字画古董以及两人的衣物。

饶是如此,搬家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好在颜彦成亲之前便拿定主意要搬离陆家,所以她的嫁妆大部分还没解封,已经陆陆续续搬过去不少。

因而,二月二这天一早,颜彦从上房请安回来,便命婆子们往外搬东西,她则带着青禾几个把日常用的东西继续整理打包,同时,还得把不用的家具摆件整理造册,因为这边以后就留陆家的几个婆子看家,青禾几个她全部带走。

约摸一个时辰后,东西搬差不多了,颜彦和陆呦胡乱吃了顿早饭,去上房告辞后便急匆匆地赶到新居。

此时,明园的大门和两边的角门都大开着,门外有十来个人在忙乎,有人在挂角灯,有人在贴门神,有人挂桃符,也有人在扫地,还有一个小厮拿着一长串的鞭炮爬到树上挂起来。

颜彦的马车刚一停下来,石长生和周海生跑了过来,说是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吉时一到就放鞭炮。

颜彦一听,只得在马车上候着,约摸等了一刻来钟,周海生喊了声“吉时已到”,颜彦让陆呦亲自去把鞭炮点燃了,待鞭炮燃尽后,颜彦的马车从大门进去了,绕过过厅,直接停在了上房的影壁前。

下车后,青禾带着青苗几个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送去内院,陆呦则负责留在上房看着小厮们挂字画布置厅堂,颜彦自己去了灶房,今日主厨的是颜彦自己,没办法,主要是客人太尊贵,她不得不拿出看家的本事来。

此外,饮食安全上她也得把关,尽管采买的活是石长生亲自带人完成的,可灶房的人她不敢保证不会出什么纰漏,为此,她安排了奶娘和青玉两个全程盯着,先做一些准备工作。

因为颜彦需要准备几道费时的菜品,比如说佛跳墙,事实上这道菜颜彦上一世没有做过没有吃过,但她从手机上看过大致的流程,知道是用很多名贵的海货、山珍和鸡鸭等一起放坛子里小火煨制而成。

而颜彦之所以对这道菜念念不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曾经立贴为证,发誓说等自己挣钱了第一件事是去品尝一下传说中的这道名菜,括弧,正宗的。

上一世的愿望没有完成,这一世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富婆成了贵族,因而这次宴请太后皇上等人,颜彦想到的第一道菜便是佛跳墙。

于是,她打发石长生去街里转了三天,这才买到了颜彦所需的食材,鱼翅、海参、鱼唇、鱼肚、鲍鱼、瑶柱、海米、香菇、发菜、猴头、笋干等。

东西虽然买回来了,可颜彦也不会处理啊,于是,她命石长生把东西直接送去了饭庄,然后从饭庄里找一个会处理干货的师傅也一并送过去,随后颜彦把大致的要求和流程告诉了奶娘。

为此,今儿一大早起来,奶娘就依颜彦的吩咐把处理好的食材放进一个大坛子中,再放进一只鸽子一只鸡,加入一碗切成薄片的肥瘦相间的火腿,加满清水,再倒入半斤左右的黄酒,随后用干荷叶密封,置于炭火包围中,一直煨到了现在。

除了这道佛跳墙,颜彦还准备了猪肚包鸡、盐水鸭、酱鸭、烧鸡、烤羊排等几道大菜。

这几道菜颜彦上一世倒是都吃过,其中猪肚包鸡这道菜是上一世奶奶的拿手菜,每到年节时都会端上桌,因而这道菜对颜彦来说不难,早就教会了奶娘。

烧鸡和酱鸭这两道菜颜彦也摸索过做法,还算成功,如今成了饭庄的两道招牌菜。

不过盐水鸭这道菜颜彦只吃过,大致做法上一世也听别人提过,只是没有实践过,这一次也想试试,就是不知能否成功。

剩下的就是几道蒸菜和素菜,这个颜彦倒是不担心。

“大奶奶,这道坛子菜煨了三个多时辰了,用不用打开来看看?”奶娘见颜彦进来,忙问道。

主要是这道菜放了太多好东西,好些是她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不用问也知道名贵无比,更别说是给皇上和太后等人预备的,她也怕担责啊。

颜彦犹豫了一下,“先别,我怕走味了。”

随后颜彦检查了下备用的食材,开始教奶娘做盐水鸭,别的她不清楚,但她记住了一点,要等锅里的水冒小细泡时把腌制好的鸭子放在水里不停地浸泡翻转,这是一项考验耐心和体力的话,颜彦交给了青玉。

随后,她开始准备几道蒸菜,有米粉蒸排骨,有梅菜扣肉,有珍珠丸子,有孔雀开屏式的蒸鱼,用的是鳜鱼,刚开封的河里打上来的。

正指点奶娘给鳜鱼切片摆造型时,青雨来了,说是颜家来人了,给颜彦送乔迁贺礼来了。

颜彦刚要开口问来了些什么人,只见颜彬跑来了,老远颜彦就听见他的喊声,“大姐,大姐,你在哪里?”

颜彦出了厨房,见颜彬还要往厨房钻,忙拦住了他,“君子远庖厨?着什么急,一会保准能让你吃个够。”

“知道了,大姐,不过大姐,你能不能告诉我,都做了什么好菜,好香啊?”颜彬蹭到了颜彦身上扭起来。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是你没吃过的居多。”颜彦捏了捏颜彬胖胖的脸颊,“说,这个正月是不是又光忙着吃了?字练了没,文章写了没?”

“还是大姐了解二弟。”颜彰也进来了,后面跟着颜彧、颜彤两个。

见此,颜彦的眼睛暗了一下,事实上,她虽然告诉了叔叔婶婶她今日搬家,可也告诉了他们今日会请太后皇上他们来吃暖房酒。

包括陆家这边也是,颜彦只是象征性地请了老太太、陆端和朱氏,为此还特别向二房和陆合几个解释了一下,说是这天有皇室成员,改天专程再邀请他们一次。

老太太和朱氏他们都表示了理解,可颜彦没想到颜家居然全家出动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塑料姐妹情

只是人既然来了,颜彦也没有撵出去的道理,因而,她含含糊糊地向大家打了个招呼,略过了颜彧。

“你们一个个不在上房陪着二婶,都跑灶房来做什么?”颜彦打趣了一句。

“还不是二弟,没等丫鬟上茶,他就拉着人家带来找你。”颜彤笑着回道。

颜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进厨房交代奶娘几句,带着众人回了上房,陆呦正陪着颜芃说话,马氏则在打量屋子里的壁炉,堂屋的中间堆了不少东西,想必是他们送来的贺礼。

“二叔,二婶,不好意思,我在灶房盯着菜式,丫鬟们在后面收拾屋子,招呼不周还请担待些。”颜彦说完忙命青雨上茶上点心。

“这孩子,跟我们还客套起来?来,跟二婶说说,用二婶帮你做点啥?”马氏热情地上前拉住颜彦的手问道。

“不用了,有丫鬟有婆子,二婶要不去屋里炕上坐坐,要不去后面的花园转转?”颜彦提议说,她可没工夫陪客。

“彦儿,这个炉子是怎么回事,这是不是北边的火墙?”颜芃指着壁炉问道。

“是啊,这东西好,比烧炕好,整个屋子都暖和了。”马氏也跟着夸道。

颜彦刚要解释,只见门外有婆子说孟家来人了。

颜彦一听,还以为是自己外祖母他们来了,忙迎了出去,出了上房,颜彦才知道孟家这次来的只是一位管事妈妈,姓吴,带着几个婆子小厮来送乔迁礼,大概是知道颜家来女眷了,吴妈妈一行并没有进上房,只在过厅那候着。

见到颜彦,吴妈妈先是转述了一番孟老太太的话,说是知道今天颜彦要忙着招待贵客,因而长辈们特地没过来打扰,等颜彦忙过这几天再来看她。

“还请吴妈妈替我回去好生谢过外祖母和两位舅舅舅娘,就说等颜彦忙过这两天再亲自登门道谢。”颜彦向南屈膝行了个礼,回道。

“小的记住了,这是礼单,还请小姐过目。”说完,吴妈妈双手向颜彦奉上了一份礼单。

待颜彦接过礼单,吴妈妈跪下去向颜彦磕了个头,“小的就不打扰小姐了,老太太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

颜彦一听,猜到准是外祖母怕给她添麻烦,心意送到了就命人即刻离开。

见此,颜彦领了这份情,命青禾用上等封赏了孟家来人,随即亲自送吴妈妈出了过厅。

再次回到上房,马氏已经把上房的几间屋子都看过一遍了,正坐在堂屋西边的高几上一边喝茶一边和颜彧颜彤两个说着这房子的大小布局,地上的东西仍在。

“二叔和弟弟们呢?”颜彦没看到颜芃和陆呦,随口问了一句。

“你二叔性子急,非要姑爷领着去后面看看,还说要去后花园转转,彦儿,来,跟婶子说说,你搬出来,陆家长辈们高兴吗?有没有说什么?”马氏笑着向颜彦招手。

丈夫不在身边,她可以好好和颜彦说说话了。

可颜彦却不想和她好好说话,一来事确实忙,二来是不想相看两相厌,于是,她笑了笑,“还好,早就说好的事情,也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这样吧,二婶,我灶房那边还有几道菜需要我亲自去盯着,你们几个先随意用点茶,一会太后和我婆母他们来了,还劳烦二婶帮我招呼一下。”

这话颜彦是故意说的,她想看看,知道陆家会来人,颜彧还能否坐得住?

因为颜彦知道,京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定过亲但没成亲的女子是不可以随意见婆家人的,碰上这种场合一般得回避。

以前原主和陆鸣定亲之后,尽管她也去参加一些花会聚会,可一般都会主动避开朱氏,只是和陆含还是略有来往,毕竟女孩子们的活动范围都是在一起的,想避也避不开,除非原主不去参加聚会。

可有的聚会,原主能推,有的则没法推,因而免不了还是会和陆含见面,好在订亲之前她就认识陆含,倒也不算太尴尬,一来二去的,原主和她还成了手帕交。

可惜,套用后世一句话,也只是塑料姐妹情。

这不,原主一出事,嫁不成陆鸣了,陆含也很快和她撇清了关系。

好在这个正月陆含肚子月份太大,回娘家只待了半天,偏这半天颜彦也回娘家了,因而两人没有再撞上,倒省了颜彦去看她的脸色。

“什么?陆家也会来人,来的是谁?”马氏打断了颜彦的神思。

得知陆家三位长辈过来,马氏看向了颜彧,颜彧显然也是清楚这个规矩的,当即就要回避,说是让人送她回家。

可话虽说出来了,颜彧却巴巴地看向了颜彦。

颜彦知道她是想留下来,想让颜彦送她去后院内室或别的偏僻些的屋子,如此一来,说不定陆家走后,颜彧还能出来见见太后皇上什么的。

原来,马氏的本意就是带颜彧来太后皇上面前露个脸,提醒提醒对方颜彧也快嫁人了,太后和皇上也别太偏向了颜彦,又是郡主府又是添妆又是各种赏赐,可怜颜彧大过年的也只收到太后赏的两块衣料,皇上和皇后那边是什么表示也没有,因此,马氏心里不是没有想法。

她倒不是在意这点赏赐,她是担心颜彧进门后,陆家发现颜彧在太后和皇上心里压根就没什么分量而看轻了颜彧甚至后悔娶了颜彧。

但马氏也清楚,今日这顿饭非同小可,若是让太后误以为她和颜彧不懂规矩不守本分反倒麻烦,因而她没敢说要留下颜彧。

她不说留人,颜彦更不会说留了。

见马氏吩咐三七去安排婆子送颜彧回府,颜彦转身就往外走,谁知刚到门边,马氏又喊住了她,“瞧我这个糊涂,礼单还没给你呢,还有,这些东西是不是也该找人清点一下收进去?”

最后一句话是指着地上的这堆东西说的。

她倒是有心想让太后看看她给颜彦送了些什么贺礼,可同样也怕太过刻意了引起太后的不满。

第二百二十五章、该丢的脸都丢了

颜彦早就有心把这些东西收进去,可马氏不开口,她也没法张嘴。

因而这会见马氏发话了,她上前两手接过礼单,“婶子破费了,有劳婶子惦记,彦儿感激不尽,只是以后万不可如此了,婶子也说了是家人,家人之间无需如此客套。”

无论如何,场面上的客套话还是得有。

毕竟马氏这份贺礼貌似不薄,一对三尺来长的大铜镜,一对半人高的梅瓶,一对一尺来高的羊脂玉葫芦,还有一对足金的金蟾,大若一只成年人的手掌,这几样东西倒是和孟家差不多,只不过孟家的金蟾是青铜做的。

此外,马氏还给颜彦准备了一对古董花瓶,两幅字画,一套官窑的餐具、茶具和酒具。

颜彦默算了一下,这份贺礼没有一千两银子肯定拿不下来,看来,马氏是存了心想要买好她。

把礼单交给青釉,颜彦正要去后厨再瞧瞧时,只见青禾又跑了来,说是皇家来人了,正好和陆家人在大门口碰上了,也正好碰上了要出门的颜彧。

颜彦一听这话忙不迭地往大门跑去,刚拐过石壁,只见空地前停了两顶八抬轿子和四五辆马车,颜彧正上前帮着皇后扶太后下轿子呢,而另一边,陆老太太也在朱氏的搀扶下马车呢。

颜彦见此忙跪了下去,“民妇给太后、皇上、皇后磕头请罪了,民妇乃无功无德之小辈,有幸得太后皇上皇后垂怜,实乃祖宗阴德惠及民妇,民妇本就深感惭愧,不意今因乔迁一事又惊动圣驾凤驾,实乃民妇之过,还请太后皇上皇后。。。”

“行了,丫头,平身吧,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不知你今日预备了什么好东西,我先声明,没有惊喜我可不留下来。”李琮打断了颜彦。

“皇上放心吧,不敢说一定能得圣心,但保证是皇上没有吃过没有见过的。”颜彦也抛去了那些客套,起身笑道。

事实上,皇上今日肯赏脸来吃这顿饭,的确是天大的福分,这是当朝的公主和长公主都没有过的先例。

因而颜彦激动了,也感动了。

“这孩子,口气还不小,回头我看你拿不出好东西怎么办?”太后走到颜彦身边,松开了颜彧,伸手戳了下颜彦的脑袋。

话音刚落,陆家人也跪了下去请安,太后命颜彦去把老太太扶起来,“亲家老夫人,今日我们不论国礼,我呢,是彦儿的姨祖母,你呢,是彦儿的婆祖母,我们都是孩子们的长辈,大家难得在一起聚聚,就别讲那些虚礼客套了。说实在的,我是被这孩子诳来的,非说要请我吃一顿她亲自做的膳食,让我全了她的这份孝心,这不,我一想到我那可怜的妹子和外甥外甥媳妇,便答应了这孩子。”

“那是太后宅心仁厚体恤亲人,也是我们彦儿的福分,同时也是我们陆家的福分,还请太后再受臣妇一拜。”陆老夫人说完再次跪下去磕了个头。

“亲家老太太,都说了今日不用多礼。咱们呀,都是为了孩子好,我家彦儿嫁进你们陆家,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幸好你们通达,准许他们搬出来单住,说到这,我还得替我们彦儿谢你们一声呢,彦儿,还不赶紧去把你祖母扶起来?”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最后一句话说完,对方的头也磕过了。

颜彦见此抿嘴一笑,她知道太后是不爱听陆老太太那句“同时也是我们陆家的福分”,颜彦嫁的是庶子,能代表陆家吗?

这不自己往枪口上撞么?

颜彦嫁进陆家三个多月了,太后什么时候进过陆家的大门?就连皇上送颜彦回家也只是在陆军大门口停的马车,并没有进陆家的门,可今日颜彦搬家,太后、皇上、皇后太子和几位成年皇子全都上门了,这说明什么陆老太太还会不清楚?

这怎么能是陆家的福分呢?

这明明就是给颜彦撑腰长脸来了啊,关陆家什么事?

朱氏似乎也听懂了太后的意思,忙跪了下去,“回禀太后,大郎媳妇非但没有给陆家添麻烦,相反还给陆家带来不少福气和喜气,这孩子是真正的尊老敬老,对底下的弟弟妹妹也一向关照,因而,我们陆家上上下下没有喜欢她的。”

“这就好,这就好,我们彦儿呀,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偏又是在那种情形下被逼的嫁进你们陆家,我知道,孩子心里委屈着呢,我还真怕有那不开眼的势利小人看轻了她。”太后毫不客气地敲打了下这对婆媳。

她才不信颜彦在陆家能过舒心了,真过舒心了她会冒着被人诟病的风险也要搬出来?

这也是太后非要高调上门来给颜彦暖房的重要理由,她是想借皇家的威名堵住外面那些世人的嘴,颜彦搬家是皇家的旨意,不是这小两口不孝。

说话间,马氏领着颜彤也赶到了,还有颜芃颜彰几个也随后跑来了,太后看到他们,再看看颜彧,这才品出不对劲来。

马氏见太后眯着眼睛看向了颜彧,忙解释说:“回禀太后,彧儿这孩子性急,非要来看看她大姐的新居,这不,看过之后就要走,可巧碰上了你们。”

“既这样,来都来了,还走什么,还请亲家老夫人别笑话咱们不懂礼数就行。”太后心明镜似的猜到了马氏和颜彧的心思,可人都被陆家碰上了,再说走有什么意义?

左右该丢的脸都丢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留下来。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陆鸣没来的缘故,若是陆鸣来了,太后是决计不会让颜彧留下来的。

为此,太后把往日对颜彧的喜欢减了两分。

太后发话了,颜彧只得留下来,只是留下来也尴尬,因为傻子也能看出太后的不喜来,因而,今日这事着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可是话又说回了,也怪当初颜彦没说清楚,为何不直接说陆家人会上门。

可颜彦也冤啊,当初她征求过陆老太太的意思,陆老太太是说不来,怕冲撞了太后,可谁知后来陆端又改了主意。

第二百二十六章、舌灿莲花

颜彦自然也看出了太后的不喜,于是,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上前扶住了太后,“回禀太后,这事说来也怪我,是我找二妹妹来说几句话,这不,说完了就想送她走,哪知可巧赶上了你们?太后要罚就罚我吧,罚我再做一个东道,专门给太后赔罪,而且保证是我新琢磨出来的菜式,如何?”

一旁的李琮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母后不妨就依了她,儿子倒是想瞧瞧,这丫头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居然敢这么夸海口!”

“皇祖母,您就答应彦儿姐姐吧,正好孙儿也想尝尝。”李穑也蹭到太后身边撒娇了。

“少跟我贫嘴,吃了今儿这顿再说。”太后不置可否地回道。

她当然清楚颜彦这么做是在为颜彧开脱,只是这么一比较,她越发替这个孩子不值,她倒是一门心思为娘家,可马氏和颜彧又为她做了什么?

原来,年前颜彦给太后送了一幅锦鲤图的小炕屏,还有各种锦鲤锦鸡图案的荷包香囊拖鞋等小物件,太后看着这些锦鲤眼熟,命人找出颜彧送她的那柄团扇,两相一比,很容易得出结论,这团扇的花样应该就是出自颜彦之手。

此外,太后手里还有颜彧一件绣品,也是前年颜彧夺花魁的作品,太后也命人找出来比较了一下,那件绣品连绣工都不是颜彧的,从针脚、运针手法和线头的处理来看,也是出自颜彦。

这下太后就不喜了。

她当然清楚一个花魁对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颜彧想做花魁想嫁户好人家没有错,可她不该作假,不该算计自己的堂姐。

当然了,太后也不傻,她也猜到颜彦送她的小炕屏目的也不单纯,但不管怎么说,颜彦至少还算良善。

试想一下,这么长时间颜彦一直没有揭露这件事,偏偏在颜彧和陆鸣定亲后通过这种方式来暗示她,颜彧那个花魁是有问题的,太后能不多想吗?

再说了,颜彦因为颜彧的亲事都已经和颜彧闹翻了,这说明她是极力反对颜彧嫁进陆家的。

因此,太后猜想颜彦的目的无非就是暗示颜彧和陆鸣两个有私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人在暗中较劲,都想得到皇家的青睐和看重。

后者从颜彦嫁进陆家之后的一系列动作就可见一二,只是那会颜彦针对的是陆家和陆鸣,颜彧和陆鸣订亲后,颜彦这才放出话来说颜彧进陆家之日就是她们姐妹情断之日。

这说明颜彦一开始是真心拿颜彧当姐妹看待的,所以才会帮她作弊帮她夺取花魁,可后来颜彧的作为伤了颜彦的心,颜彦才有了这番小动作。

饶是如此,颜彦仍是见不得颜彧为难,这不,又主动站出来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了。

为此,太后想不心疼颜彦也难,聪明能干大气不说,难得的是善良识大体,这样的人才值得疼爱。

说话间,颜彦扶着太后进了上房,门帘一掀,一股热气迎面扑来,且还夹杂着一点花香,再一看高几上摆放的几盆水仙花袅袅婷婷地开着,堂屋供桌上方的墙上挂的是一幅太后年轻时画的莲花图,两边再贴了一张皇上御笔的福字,太后的脸上顿时有了几分笑意。

说起来这莲花图还有典故呢,是当年颜老夫人生下颜彦父亲颜芮时太后送的一份贺礼,太后亲手画的,上面还有题字呢,贺小妹喜得贵子什么的。

没想到快四十年过去了,这幅画居然还在,且颜彦还把它摆到厅堂供起来,因而,太后心里不可能不感动不感慨。

可欢喜归欢喜,太后还是有点担心这幅画不吉利,因为颜彦的父亲走太早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看一眼,只是这番话太后不能直接说出来,因而,她暗示道:“这孩子,这是供桌,应该挂点别的,哪有你这样胡乱摆的?”

“回太后,这怎么是乱摆呢?天地君亲师,天在上,地在下,君在中间,没错啊。还有,莲花的寓意也好,那是观音菩萨的最爱,代表的是佛心,还有我们汉人也喜欢莲花,像什么步步莲花,舌灿莲花,并蒂莲花等,都是好词,还有什么连连胜利,连连高升、连连发财等就更不用说了,妥妥的福气贵气和财气啊,多好啊,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就是缺了皇后一幅墨宝,不如民妇斗胆,请皇后高抬贵手,不用太麻烦,就赐民妇一个‘禄’字,正好贴在这‘福’字下方,和皇上的福字凑成一对。”

颜彦说完,在场的人大多笑了,就连皇后撑不住笑了,“成日里听太后夸你有三巧,心巧手巧嘴也巧,今日本宫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舌灿莲花了,也罢,本宫若不满足你的要求,岂不显得本宫有点不近人情了?”

“不敢不敢,民妇不过是仗着太后老人家疼爱,胡诌了几句逗逗大家开心,一会还请大家多吃点。”颜彦说完学男子长揖了一礼,“差点忘了,谢皇后娘娘成全,民妇厚颜了。”

其实,她也是看出来了,皇后的气色仍不是很好,想必还在为那什么女真公主烦恼,可这种事情颜彦也没法劝,更没法插手,只能说几句俏皮话逗逗对方开心了。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后摇摇头,倒是没再说别的。

“太后提醒的是,这样吧,我陪太后、皇后和祖母、母亲去东边屋子说说话,夫君去把父亲和二叔请进来,你们陪皇上在书房说说话。”颜彦早就想把大家分开来,毕竟皇后身份尊贵,哪能轻易见外男?

这不,陆端和颜芃两人一直在门外站着,没敢进来。

皇上和太子等人倒是跟着进来了,只不过他们也没留在厅堂,而是进了西边屋子,可巧就是颜彦的书房,那座沙盘就放在炕上。

而颜彦之所以让陆呦去请陆端和颜芃,就是想知道他们看到这座沙盘会有什么反应,皇上倒是进去了一会,可什么动静也没有。

第二百二十七章、有识货的

陆呦听了颜彦的话转身出去请陆端和颜芃了。

而这边,颜彦也把人领进了东边屋子,东边屋子也暖和,南边墙根下也是一张大炕,炕上并排摆了两张花梨木炕几,炕几两边各有两张大红的团纹福字锦狼皮坐褥,颜彦请太后和皇后坐在了东边,陆老太太和朱氏坐在了西边,马氏主动坐在了炕沿上,颜彤和颜彧两个则坐在了北边的罗汉榻上。

安顿好客人后,颜彦亲自给大家上茶,青禾端上了新出的几样点心,颜彦正跟大家介绍这几样糕点的名称来历时,太子过来了,皇上果然对她的沙盘感兴趣了。

其实,最早意识到沙盘有用的是陆端,陆端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进门一眼就看出这座沙盘的不凡来,“这是舆图?”

“舆图?”李琮吓了一跳,他压根没想到这两个字。他的心思正被庄子的布局占据了。

颜彦的庄子有果园,果园兼带养鸡,有荒地,荒地可以种草养马牛羊,有一段河流,颜彦打算用细网拦住,养鱼养鸭养鹅,还有一片竹林,颜彦打算用来养野鸡野兔什么的,还有一片山坡,上面标注的是草药。

等等等等。

因而,看到这座沙盘,李琮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这座庄子可以养活多少人,可以养活多少牛马,可以挣多少钱交多少税赋等。

独独没有想到舆图二字。

不过陆端的话提醒了他,是啊,这不就是妥妥的舆图吗?不,这比舆图好多了,直观,实用。

哪有房子哪有山林哪有水域一目了然的,这要是用在对敌上作战上,岂不又多了一分胜算?

得知这舆图是颜彦做出来的,李稷不用吩咐便过来把颜彦喊过去。

“来,丫头,跟我说说,这是跟谁学的?”李琮指着炕上的舆图问颜彦。

“回皇上,没跟人学,是受了皇上的影响。”说完,颜彦把自己是如何买的荒山荒地,如何做的规划,可又因为自己的女子身份不方便出面和人打交道,便又画了一个庄子,可画完之后,又嫌不够直观,怕那些农民看不懂,因而干脆做了一个微观模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李琮没想通。

“皇上的南书房不是有一幅一面墙大的舆图吗?那幅舆图不但标注了地名,也标注了些重要的山川河流和城镇,当时我和皇上指着舆图探讨了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看着舆图说话,直观易懂,于是,我也学那样把庄子画出来,也标注了山、地、江等,可画出来之后,我又想着自己一个女人终究不好出面和那些管事去打交道,为此,我又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有了这个,我也不怕那些人不识字不懂画了。”

“孩子,你,你,这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陆端本意的是想问这么好的事情颜彦为什么不先告诉他,可话到嘴边,他又改口了。

这事还真怪不上颜彦,是他们陆家对不起这孩子在先,他凭什么要求颜彦毫无保留地回报陆家?

想到这,陆端再次咬牙腹诽起陆鸣来,蠢货,十足的蠢货,放着这么聪明的女子不要,偏要去娶一个什么都不如的女子,眼瞎心也瞎啊。

瞧瞧人家颜彦这脑子是怎么长的,随随便便一个主意就能讨太后皇上的欢心,随随便便一个主意就能挣大钱,随随便便一个主意就为他们解决了很大一个难题。

可惜,可惜啊。

颜彦自然清楚陆端的心声,笑了笑,“不瞒父亲,这我还是偷着做的,怕别人知道了笑话我一个女孩子去玩什么泥巴沙子,所以我就和夫君两个偷偷在屋子里忙了快一个月,刚做好,想着拿到这边来,自己再好好斟酌斟酌。”

“哦,你想到了什么?”李琮不愧是了解颜彦的,忙问道。

“只是一点粗浅的想法,还不大成熟,我想若是我们把契丹或女真的城市舆图也做成一个这样的模型,你们攻城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更直观地看出他们布局来,这样你们就可以避其锋芒。”颜彦说了实话。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以前在前线,我就吃过地形不熟的亏,当时我就想,若是有一份更详细直观的舆图就好了,你这个法子可真帮了我一个大忙,哈哈,没想到我这个儿媳这么厉害,可惜,你若是个男子就好了。”陆端一激动,嗓子未免大了些。

对面的几位女眷听了未免有些好奇,“去,看看是什么事情。”太后吩咐阿容。

阿容过来转了一圈,得知是颜彦发明了一种新舆图可以帮到陆端用到战事上,在座的几位女子都坐不住了。

尽管她们从没有参与过战争,可或多或少都接触了些战事,自然清楚一张好舆图对战事的重要性。

可颜彦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懂这些?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颜姑娘冰雪聪明,这是皇上和陆大人的评价。”阿容看出大家眼睛里的疑惑,躬身回道。

马氏听了这话先是看了眼朱氏,朱氏是看向了颜彧,颜彧正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倒是能看见颜彤低低的在说着什么,可惜声音太低,听不见,但能看见她脸上的关心和忧心。

见此,朱氏略略有些失望,颜彧聪明与否她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她确定,颜彧在太后皇上几个的心里比颜彦的分量差多了,进门后,太后几乎没有给过颜彧一个好眼神,可对颜彦却是满满的疼爱。

马氏也随着朱氏的目光往北边看了一眼,略一琢磨,笑着开口了,“我们老爷素日也没少夸彦儿这孩子聪明,也没少感慨她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颜家交到她手里肯定能比现在强。可惜这孩子从小七灾八难的不说,就连亲事也不顺当。为此,我们私下也没少说,这孩子的聪明劲啊,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一般人没法比,这大概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这话落在朱氏的耳朵里就不那么舒服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难堪

朱氏见马氏提起颜彦的亲事,自然不开心,这岂不是在提醒太后,陆家曾经对颜彦做下的孽?

还有,什么叫老天爷补偿的聪明劲,一般人没法比,也就是说,颜彧肯定也没法比了。

聪明比不上,能干比不上,在太后皇上心里的分量就更不用说了,那她还有什么盼头?

她还指着颜彧去压压颜彦的风头呢,如今风头压不住不说反倒还差了一大截,她岂不又得被丈夫和婆母埋怨了?

朱氏心里正碎碎念时,太后瞥了马氏一眼,慢悠悠地开口了,“是啊,不光是老天爷看不过眼了,赏了我们彦儿一副聪明的头脑,就连阎王爷也看我们彦儿可怜,不忍收下她。所以啊,一个人的运势很难说,小时候吃点苦不怕,那是老天爷对她的磨练,这样的人长大后才能做大事也能成大事。”

马氏一听知道方才的话准是得罪了太后,忙陪笑道:“可不是这话,所以臣妇才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呢,往后啊,我们彦儿一定福运亨通,百事百顺。”

太后听了这话脸上方才和缓了些,“百事百顺倒不敢想,这人啊,一辈子还长着呢,哪能不经历点挫折?老话说的好,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眼光得放长远些,别为眼前的这点名利得失迷了眼乱了心智,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

“还是太后说的对,可不就是这么回事。”陆老太太和朱氏几乎同时开口了。

这话没有比她们婆媳体会更深的了。

尤其是朱氏,她可不就是被一时的名利得失迷了眼,以为颜彦只是一个克父克母的孤儿,心智才智都平平,这样的人是绝对挑不起陆家的家业的,可事实呢?

这脸打得可真够响亮的,只怕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无独有偶,这时的马氏也颇有几分后悔不该答应这门亲事,主要是颜彦的风头太旺了,颜彧进门后非但难以讨长辈们的欢心,只怕还会引起长辈们怨恨,那时,才是真正的难堪呢。

颜彦自是不清楚这边发生了什么,她正和皇上、陆端几个说着她做这个沙盘的过程,同时,她也把自己画的这份农庄规划图拿出来对比。

见规划图上几乎每条线上都标注了数字,陆端更为惊讶,他想知道颜彦是怎么做的,因为他清楚,丈量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一般人根本不懂。

“这个其实也不难,有些数字是地契上标好的,有些是大江他们帮我量出来的,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用脚步丈量出来的,正常走路我每一步大概是两尺,走的时候数着步子,最后一汇总就成。”颜彦回道。

“脚步丈量法?”陆端再次眼睛一亮,“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误差有多少?”

“有时半成,有时一成或一成半,看走路的姿势,我因着这几个数据不是很重要,估算一下就行,所以就没较真。”颜彦说了实话。

接着,陆端又问颜彦这些房子模型是谁做的,怎么会想到用荒地种草来养马,怎么会想到在稻田里养鱼,怎么会想到种草药种果树,等等。

颜彦一一回答了,最后一并把自己的短期目标和长期规划都告诉了大家,“其实,我也是受了战争的影响,我知道我们大周战马奇缺,可又不能拿田地来养战马,因而便想着用荒地种草来试试,这些日子我也看了几本农书,知道草的种子也可以收集再播种,知道有些草药是可以种植的,知道庄稼需要肥料的,知道有些野生果子是可以培育的,可惜,我只是从书上学了点皮毛,具体怎么做到时还得雇几个真正懂农事的人。”

“好好做,放开手脚做,需要人我从司农处给你找几个来。”李琮大手一挥,说道。

颜彦这个农庄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农事,粮食种植、畜牧养殖、渔业养殖,此外还有果树和草药的栽培,若是成功了,不但可以养活不少农民还能给大周提供一个样本,因而李琮委实有点激动。

主要是大周的荒山荒地不少,可因为劳动力低下和缺乏,很少有人会去开垦,若颜彦试种成功了,的确能帮他解决不少问题。

“回皇上,那些官员是做大事的,还是等我正经有需要时再找他们。”颜彦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那帮官员可不像农民好糊弄,爱刨根问底,颜彦脑子里的东西可禁不起盘问。

“皇上,臣有一个想法。”陆端说完看了眼李琮,却没有说出具体事由来。

颜彦见此忙道:“夫君,你领着几位殿下和弟弟们去后花园转转,正好后花园我也想改造改造,请几位殿下帮着出点主意。”

李琮大致能猜到陆端想说什么,因而他留下颜芃和太子,命其他人出去了。

出来后的颜彦叮嘱陆呦几句后,又去了一趟灶房。

从灶房回来,西边屋子仍没动静,东边屋子这边倒是挺热闹,主要是太后和陆老太太两人在聊各自年轻时的一些旧人旧事,皇后、马氏和朱氏时不时附和几句。

颜彦进门时,可巧说到了原主的祖母颜老夫人,陆老太太还记得颜老太太当年嫁进颜家时的十里红妆,记得当年她参加这些世家聚会时总是坐在角落里,记得她那略带南方口音的腔调,记得她见别人听不懂她话时的脸红。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不爱说话,而是还没学会我们这边的话。”陆老太太笑道。

“可不是这话,听说新婚之夜,她和我那个妹夫鸡同鸭讲了半日,最后干脆用笔写出来。”太后笑道。

“哦,还有这事?那后来呢?”皇后配合着问道。

“后来就学呗,我那个妹子是个要强的,也是个聪明的,不到半年就学了一口地道的京城官话,随即也接手了颜家的中馈,打理颜家的生意,可惜。。。”后面的话太后没说下去,但情绪明显低多了,眼睛看向了窗棂上挂着的红绦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九条命

窗棂上的红穗子有些类似于中国结,却又不完全像,是颜彦凭着印象画出来然后和青禾几个琢磨了好几天才编织出来的,目的自然是图一个喜气。

巧合的是,原主的祖母颜老夫人也喜欢编织这些小物件,什么绦子、络子、坠子等,因而太后看到这红绦子,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见此,颜彦忙把话接了过来,“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大家都夸我聪明,原来是随了祖母,我就说嘛,祖母琴棋书画绣无一不精通,还会做生意,还有厨艺也正经不错,我这身厨艺还是跟祖母学的呢,我记得小时候,祖母教我做点心,总是喜欢一边做一边念叨,‘这个点心大姐爱吃,那道菜大姐也喜欢’,为此,今儿我也特地给太后老人家准备了两道家乡菜,可惜,我肯定没有祖母做的地道。”

话一说完,颜彦也上了炕,爬到了太后身边。

“这孩子,可真不害臊,哪有人夸自己聪明的?”太后伸手在颜彦前额戳了一下,随即又把她搂了过去。

朱氏一看这两人的互动,再一看仍在罗汉塌上坐冷板凳的颜彧,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孩子确实聪明,怨不得人夸。对了,大郎媳妇,方才说你会做舆图,究竟是怎么回事?”陆老太太见太后的眼圈有点红了,忙把话岔过去。

“其实也是误打误撞的,我买了一片荒山荒地,想着建一座庄子,可自己不方便出门和管事的打交道,就把这庄子的布局、规划什么的画了出来,后来又嫌画出来的仍不够清楚,怕他们看不懂,便自己用沙子、泥巴、木头等工具做了一个这么大的模子。”颜彦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下。

“庄子也能做成模子?”在场的女人们都好奇了。

“能,一会等皇上他们谈完事可以去看看,就摆在那,不过我们现在可以去吃饭了,还请各位长辈移步。”颜彦收了这个话题,带头先下了炕,并扶着太后下炕,帮她穿好披风,而另一边,朱氏也扶着陆老太太下炕了。

从上房出来,颜彦领着众人沿着抄手游廊进了西边的偏厅,偏厅很大,北面墙那边还有一个戏台,估计原来是个唱戏听戏的地方,颜彦对这个没兴趣,改成了一个宴客的大餐厅,用屏风隔开。

因着偏厅空间太大,再加上使用率不高,因而颜彦便没在这屋子里安装壁炉,只命人在靠墙的位置各摆了几盆炭火,所以掀了门帘,也有一股热气扑鼻。

不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间过道上的那几盆半人高的月季,正是盛开的时候,清一色的大红,很是喜庆。

“彦儿,你这花养得正经不错,不比慈宁宫里的差。”太后忍不住夸了一句。

“回太后,这我可真不敢居功,是祖母的功劳,方才屋子里的那些水仙也是祖母送的。”颜彦趁势把陆老夫人推出来。

果然,陆老太太一听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回太后,臣妇年轻时就好摆弄个花啊朵啊什么的,如今老了老了也没别的可操心了,更是把心思都用在了这些花上面,太后若是喜欢,改天让大郎媳妇给您挑几盆好的送去。”

“好,那就多谢了。”太后给了陆老太太这个面子。

说话间,颜彦把大家引到了屏风另一边,随后看了青釉一眼,青釉忙转身出去了,颜彦这边刚给大家把座位安排好,那边陆呦也带着李稹几个进来了,颜彦又亲自跑出去请皇上几个。

李琮和陆端、颜芃显然相谈甚欢,几个人出来时均是面带笑容,见到颜彦,李琮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彦儿,你又帮了朕一个大忙,说说吧,要什么赏赐?”

“真的?”颜彦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弯成了一道弧线,“那我可说了,皇上,这宅子太大,屋子太多,您上次写的福字还不够用,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替我写几张,还有,一定要盖上玉玺。”

论理,这个要求不高。

可谁知李琮听了这话却不按套路走,而是抬眼看了看四周,点点头,“是有点大,你们就两口人,不如再给你们换个小点的宅子?”

颜彦一听这话顿时垮了脸,“不是吧,皇上叔叔,您这也太不厚道了,不带这么折腾人的?我们刚。。。”

“大胆,敢说朕不厚道,你长了几个脑袋?”李琮瞪了颜彦一眼。

一旁的陆端和颜芃见了吓得忙要求情,却见颜彦很快换了副笑脸蹭到李琮身边,“皇上,您还不知道吧,我前世是属猫的,有九条命。祖母小的时候就没少念叨这个,所以我才会死而复生呀。”

这话一说,李琮也拿颜彦没脾气了,冲陆端和颜芃笑道,“这孩子呀,是吃定我了。”

“那是皇上疼她。”颜芃恭恭敬敬地回道。

“可即便如此,颜氏也放肆了,君臣有别。”陆端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是怕万一哪天皇上不高兴了,来一个秋后算账,陆家兜不起。

“朕是她的叔叔,也相当于半个父亲,鹏程走的早,我不护着她谁还能护着她?”

这话一说,颜芃立刻跪了下去,“臣失职了,请皇上降罪。”

陆端见此也跪了下去,“要说错,臣的错更大,犬子无福无德,致使颜氏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

“罢了,都平身吧,朕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事情都过去了,往前看吧。”李琮亲自上前扶起了这两人,“你们呀,还不如一个孩子通透,彦儿都知道我今日是来做客的,是亲戚,不是君臣,你们一个个反倒战战兢兢的。”

“回皇上,是臣迂腐了。”颜芃低头回道。

可认错归认错,让他像颜彦那样和皇上说话他是绝对不敢的。

无他,皇上也从来没有用那种慈爱、欢喜、平等的目光看过他。

而陆端更是,他和皇上没有半点亲戚血缘关系,只能遵守君臣之礼了,好在他仗着有军功,如今又正值用人之际,他在皇上面前说话比颜芃要硬气些。

可再硬气,他也绝对不敢和皇上平起平坐,不敢不守君臣之礼。

第二百三十章、征服

说话间,颜彦一行进了偏厅,李琮、陆端、颜芃人一桌,四个皇子一桌,陆呦和颜彰颜彬两个一桌。

“丫头,菜呢?”李琮入座后,见桌子上是空的,吹了吹胡子,问道。

“皇上别急,马上就到了。”颜彦说完,青禾青苗几个亲自端着托盘进来了。

每个托盘上只有四个炖盅,颜彦亲自端下来送到主桌上,“皇上,父亲,二叔,这道菜是一道汤品,里面放了不少干海货、山珍还有些别的东西熬制成的,很是费时费工的一道大菜,你们慢慢品尝,我去那边了。”

谁知颜彦刚转过屏风,还没来得及和太后说话,那边李穑就夸上了,“不错,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品,这味道确实绝了。”

话音传来,太后也打开了炖盅的盖子,先闻了一下,再细看了看,“确实很香,有火腿、有海参,有鱼翅,怎么好像还有鸡肉、笋干和蘑菇?”

说完,太后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嘴里尝了尝,“太浓郁了,品不出具体哪些食材,不过确实很鲜美。”

太后刚一说完,那边的李穑就嚷着要第二碗了,只见李琮训了他一句,“牛饮吧,你吃出什么味道了吗?”

“回父皇,连皇祖母都说品不出具体哪样食材的味道,我才吃了多少好东西,就更品不出了,总之,我喜欢吃,我爱吃,这就对了。”李穑乐呵呵地回道。

“还别说,这味道我也没有吃过,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皇后喝了一口汤,细细品了一下,问道。

颜彦大致介绍了下这些食材,随后着重解释这道菜的由来,“其实,我也是从鲜字受的启发,这个字的意思是鱼和羊一起炖味道会鲜美,也就是说水里的东西适合和肉一起做,因此,我就大胆试了试,没办法,家里有饭庄,想要生意好,就得不断地推出新菜来。”

“这也行?”在座的几位长辈均瞪大眼睛看向了颜彦。

因为颜彦的聪明再次刷新了她们的认知,看到书上几句话可以做出独一无二的糕点来,分析一个字的组成也能想出一道新菜来,想换一个羊肉的吃法能发明火锅这种炊具,随随便便做一个庄子的模子,居然也能误打误撞和舆图挂上钩。

此外还有火墙、炭笔画等,诸如此类的事情还不少。

说实在的,聪明的人她们不是没有见过,可像颜彦这么聪明的,她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难怪马氏说,这孩子的聪明是老天爷赏的,一万个人也挑不出一个来。

当然,打死她们也想不到,颜彦的聪明并不是老天爷赏的,而是阎王爷赏的,阎王爷没有没收她的记忆,她才能凭着上一世的学识轻轻松松地混一个才女的名号。

只是这盛名之下,也暗藏了不少危机,这不,收到大家质疑的目光,颜彦微微一笑,越发谦虚地解释道:“行不行的一开始我也不清楚,我也是试过几次之后才知确实如此,所以饭庄那边又推出了一道新菜,涮鱼肉,用鱼骨头打底,涮过鱼肉之后接着涮羊肉味道更好。”

还好,她先推出了鱼锅,现成的理由。

因着她声音不小,屏风那边的李穑听了附和道:“我吃过,鱼肉滑滑嫩嫩的,可鲜美了。”

“啊,我还没吃过呢?你什么时候去吃的怎么不叫上我?”颜彬不乐意了。

“这孩子,就知道吃,一说到吃就忘乎所以的。”马氏听了不好意思,解释了一句,可她却忘了另一个问题,是六皇子李穑先提起吃的,而且他对吃的追求比颜彬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皇后听了这话淡淡一笑,“我们小六也这样,他还大好几岁呢。”

陆老太太一听这两人把话说拧了,忙陪笑道:“这孙子媳妇我呀是越看越满意,说起来还是太后老人家会调教人,我们大郎能娶到她,可真是祖宗庇佑。”

朱氏见老太太光顾着奉承太后,把皇后这个赐婚的功臣忘了,忙陪笑更正道:“母亲,这门亲事是皇后做的媒,说起来我们还欠皇后一顿谢媒酒呢。”

陆老太太一听忙拍了下自己脸,“哎哟,该打,该打,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糊里糊涂的,还请皇后千万别和臣妇一般见识,改天臣妇一定备上一份谢媒礼,专程进宫给太后皇后送去。”

这时的陆老太太十分后悔自己的多事,她想帮马氏解围没错,但也没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颜彦见气氛再次微妙起来,忙端起酒壶,依次给众人满上,“回皇后,是民妇的错,托皇后的福,民妇夫妻和顺,却忘了饮水思源,真是该打,改日臣妇再专程去向皇后请罪致谢。不过今日第一杯酒我要敬太后,民妇能有今天,确实和太后多年的提携和教导也分不开。”

说完,颜彦举起酒杯走到太后身边,“太后,今日借乔迁之际,彦儿总算了了一个小心愿,彦儿还有一个大心愿,就是您老人家一定要长命百岁,连带着把祖母的那一份也活下去,好好守着我们长大,看着我们成家立业,彦儿一定连带着把祖母的那份孝心一并尽了,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本就是暮年之人,方才就因为提到自己妹妹伤感了一次,这会再一听颜彦这话,心下更是百感交集。

于是,没等颜彦把酒干了,她先一饮而尽了,放下酒杯,她拉住颜彦的手摩挲起来,“这孩子,怨不得我疼她,论起孝心来,这些个小一辈里,还真没有比得上她的,三天两头来陪我说话,每次有了什么新鲜吃食也惦记着给我送去,还有,挣钱了也不忘孝敬我一份,你们说说,我这把老骨头哪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可孩子说,花不花是我的事情,给不给是她的心意,还说,就当全了她孝敬我那妹子的心,你们说说,这么可人懂事的孩子,我能不疼她?”

颜彧一听这话,有心也想去太后面前卖一个乖。

第二百三十一章、惺惺相惜

颜彧虽有心想去太后面前卖个乖,可一看陆家两位长辈都在那桌子上坐着,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颜彧到底不甘心见颜彦一个人抢了所有风头,因而,略一琢磨,对着颜彤耳语两句。

颜彤一开始是摇摇头,继而,见颜彧咬了咬嘴,只得叹了口气,也端着酒杯走到太后面前,“太后,彤儿也敬太后一杯酒,以前彤儿年龄小不懂事,只知道承受长辈们的关爱却从没想过要回报,方才听了太后和大姐的话,彤儿深感惭愧,彤儿愿意跟着大姐学,以后也多孝敬父母和各位长辈。”

太后见颜彤虽开始抽条长个了,但脸上仍是一团稚气,倒也没为难她,笑了笑,也摸了摸她的手,“好,不知我们彤儿要怎么做呢?”

“这个,这个?”颜彤看向了颜彦,没等颜彦开口忽地上前挽着颜彦的胳膊撒娇,“不如我们以后也跟着大姐一起进宫陪太后说话陪太后解闷,既能跟着大姐一起聆听太后的教诲,也能跟着大姐学点大姐的聪明劲。”

太后一听这话,先是转向颜彧的方向,颜彧倒也不傻,知道颜彤过去肯定会引起太后对她的关注,为此,她一直低着头,装作一心品菜。

还别说,这一招颜彧真赌对了,太后虽猜到颜彤此举可能和颜彧有关,但至少颜彧还没有愚蠢到亲自过来邀宠,也没有想借机巴上颜彦令颜彦难做,这说明这孩子也不是无可救药,虚荣心是有的,心地还不是太坏。

这么一想,太后有点心软了,尽管她对马氏方才针对颜彦那番明褒暗贬的言辞很是不满,可不管怎么说,颜彧也是她妹妹的亲孙女,她做不到和颜彦一样一视同仁,但也不能害了这个孩子。

毕竟颜彧也是要嫁进陆家的,如果她因为做的太过偏向了,以后颜彧在陆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一念至此,太后换了副慈祥的神情,“好好好,我听说你们姐妹三个一向和睦,愿意一起进宫来陪我一个老婆子说笑自然是好的,不过聆听我的教诲就罢了,有空还是多和彦儿学学才是真的。”

马氏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刚要开口,有人抢先一步了。

“回母后,儿媳看这事多半悬,学学别人的为人处事和经营之道还是有可能的,可要学别人的这份聪明劲却是不易。没听镇南侯夫人说,彦儿的这份聪明劲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是老天爷赏的,别人即便是想学也学不来的。”皇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说完还特地冲马氏微微笑了笑。

没错,这个抢先的人就是皇后。

她才不相信经过这一场退亲又订亲的风波,这姐妹两个还能相安如旧。

因为不管之前颜彦退亲的理由是什么,可她和陆鸣有过五年婚约是不争的事实,且这五年内陆鸣也没少去颜家,甚至还做过颜彦几个的私塾先生,这种情形下,颜彧嫁过去,太容易引起外人的非议和颜彦的不满了。

为此,原本是站在陆家这边同情陆鸣遭遇的皇后改了立场,开始同情起颜彦来。

当然了,这个跟她近期的遭遇多少也有点关联。

说起来她和皇上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这些年皇上身边虽没少缺过新人,但不管怎么样,皇上都给了她一个皇后该有的敬重和尊重,后宫在她的操持下也维持了该有的平衡。

可谁知这一切却突然被一个新人打破了,且还是一个外族女子,皇后这口气实在是难咽下去。

明明是对方抢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男人,可自己还得强颜欢笑关照对方的起居饮食和生活习俗,心里别提多憋闷多委屈了。

为此,这会见太后示意颜彦多带带这两个妹妹,皇后仿佛也看到了颜彦对着颜彧强颜欢笑的样子。

说起来颜彦还不如她呢,她好歹贵为皇后,可颜彦却是一个庶子的妻子,首先地位上就比颜彧差了一大截,更别说颜彧还有父母撑腰有父母替她谋划,而颜彦能依靠的只有太后和皇上。

可皇家眼里哪有真情?他们需要的是平衡和权衡,如果颜彦的利益会损害到皇家的利益,那么毫无疑问,颜彦肯定是先被放弃的那一个。

这不,还没怎么着呢,太后又玩起了她的平衡术,方才还一门心思替颜彦说话并为了颜彦不惜敲打起马氏,可这会却又因为颜彤几句话改变了立场,压根没顾及到颜彦曾经流过的眼泪和差点失去的性命。

为此,皇后也看不过眼了。

当然了,皇后之所以这么快改变立场倒也不单单是因为和颜彦惺惺相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颜彦成亲了,不会再对她儿子造成隐患,且还出手救过李熙,这份救命之恩她不能不领。

颜彦见皇后特地为她开口说话了,心下虽十分感激,可又担心这话令太后难堪,于是,她忙把自己酒杯满上,端着酒杯走到了皇后面前。

“民妇多谢皇后谬赞,借今儿这杯酒,民妇也算了了三个心愿,其一,谢媒酒,都说饮水思源,这顿酒早该请的;其二,添妆酒,都说礼尚往来,皇后给了民妇一份丰厚的添妆礼,可民妇却未曾回馈皇后一二,一直惭愧于心;其三,暖房酒,说起来民妇和外子能这么快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和皇上皇后的垂怜眷顾是分不开的,民妇一直铭感于心。为此,民妇惟愿皇上皇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富贵安康,春秋不老,这是天下百姓的福分,更是民妇的福分。”说完,颜彦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哦,你真是这么想的,不怪我乱点鸳鸯谱?”皇后对颜彦的话持怀疑态度,特地问了出来,就是想小小地刁难一下她。

因为她看出来了,颜彦是在替太后解围,这说明颜彦没领她的情。

不过她倒也不是吃太后的醋,就是觉得颜彦这左右逢源的风头太盛了,想敲打敲打她。

第二百三十二章、真正的继承者

颜彦显然没有被皇后难住。

“回皇后,真这么想的,成亲三个多月了,民妇悟出了一个道理,姻缘就像是自己脚下的鞋子,外表光鲜亮丽的未必就是最适合自己的,能让自己脚舒服的鞋子才是最适合的,可能在外人眼里,外子是庶出的,木讷胆小,不善言辞,不懂俗务,没有爵位,将来也不会有家产继承,可在我眼里,这些并不重要,因为这些我会,我懂俗务,我来挣钱养家,他只需做他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事情即可。。。”

大概是颜彦这番说辞太过离经叛道,皇后忍不住打断了她,“那在你眼里重要的是什么?”

“信任和忠诚,也就是说,不管在任何情形下,他都相信我,绝对不会受外界的干扰和影响,还有,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都忠于我们的婚姻,绝不背叛。正因为我们夫妻一体,达成共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各自分工,我们以十年为期,这十年里,我们做各自最擅长的事情,我挣钱养家,他努力念书,争取考一个功名。”

“那若是背叛了你呢?”皇后追问道。

“若是十年后仍是一事无成呢?”朱氏几乎同时也问了出来。

“合离,我们说好了,若是他背叛了我,我带着我的嫁妆合离。若是十年后仍是一事无成,我们就放弃功名,左右我们也不会为生计发愁,正好可以去游山玩水,做一对神仙眷侣。”颜彦斟酌了一下,说道。

她知道这番话在皇后的心里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可她还是说了出来,

太后见颜彦越说越不像话,旁边还有陆家两位长辈和未成亲的颜彧颜彤呢,忙瞪了颜彦一眼,“这孩子,可真是不害臊。这种话也是你一个闺阁女子可以说出来的?”

“回太后,民妇放肆了,忘了场合,该罚该打,这样吧,我自罚一杯,敬在座的几位长辈,还请大家多多留意今天的菜式,确实是我花了不少心思研究出来的,有什么不足之处,敬请大家提出宝贵意见。”颜彦见太后板脸了,再一看旁边的这些人,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来,我陪彦儿一杯,这番话是我问的,要说错,我也有错。”皇后也端起了酒杯。

因着皇后的解围,朱氏也端起了酒杯,这场尴尬也就随之化解了。

接下来,颜彦给大家一一敬过酒,随后便留下来主动布菜,间或回答一声别人对某个菜肴的咨询。

今日颜彦给太后准备两道家乡菜是一道牡蛎煎,说白了就是牡蛎摊鸡蛋,当然了,京城这边不靠海,没有鲜海货,只有干货,因而牡蛎是泡发的,但味道还算在,聊胜于无,还有一道是鱼丸,不过这个鱼丸不是用海鱼做的,而是用的河鱼。

说起来这两道菜颜彦都是凭原主的记忆做出来的,因为颜老夫人曾经带着原主在宫里给太后做过。

因而,这两道菜一端上来,太后的心又偏向了颜彦。

不管是面前的菜肴还是堂屋里挂的莲花图以及窗棂上挂的红绦子,这些无一不在提醒她,颜彦才是她妹妹精心养大的孩子,也是那个真正的继承者,不止是血缘,还有衣钵。

因着桌子上的菜肴确实有一大部分是大家没见过没吃过的,颜彦少不得一一介绍这些菜肴的名字和来历以及所用的食材。

谁知颜彦娓娓道来的话语传到李琮的耳朵里非但没有释疑,反倒引起了他更大的疑惑,于是,他向颜芃打听起颜彦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厨艺来。

主要是这些菜肴也有大部分是他没有吃过没有听过的,因而,他不可能不好奇。

要知道宫里的御膳几乎囊括了下面二十三路的地方特色,且这些御厨也是从地方选拔出来的,换句话说,他几乎吃遍了大周的各色菜肴,却独独没见过颜彦做的这些菜式,他能不多想吗?

“回皇上,彦儿这孩子从小跟我母亲长大,我母亲年节时喜欢亲自做点家乡特色的膳食,彦儿几个都跟着学了,只是具体学到了几成,臣就不清楚了。”颜芃斟酌着回道。

事实上,这些菜肴大部分他也没见过,唯独这道鱼丸和牡蛎煎他吃过,因而,他心里也有满腹疑团,可这些话他绝对不敢问出来。

李琮对颜芃的回答不置可否,事实上,他也吃过不少次颜老夫人做的菜肴,显然和颜彦的手艺不是一回事。

颜芃看出皇上对他的回答不满意,正斟酌着是不是该补充点什么时,陆呦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了,陪同的还有颜彰和颜彬。

原来,陆老夫人和朱氏婆媳两个说着皇后的谢媒酒和谢媒礼时,那边的陆呦和颜彰几个也听见了,于是,颜彰向陆呦出了个主意,让他去向皇上敬酒,也感谢皇上对他的照拂。

陆呦一开始本不想去,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则,他也没多大酒量,怕喝醉了连累到颜彦。

可颜彰一句话说服了他,“姐夫,要是没有皇上,你能娶到我大姐吗?”

为此,陆呦咬了咬牙,端起酒杯走到主桌前,颜彰颜彬怕他不敢开口,跟了过来。

“恭祝皇上,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说完,陆呦也不等皇上回话,自己举杯把酒干了。

“这孩子,你得说,草民恭祝皇上。”陆端在旁边纠正了一下,不过儿子能主动来给皇上敬酒,这点还是出乎他的意外。

“哦。”陆呦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却没有再重复一遍方才的祝辞,倒是看向了皇上,见皇上很给面地举杯了,他欠了欠身子,转身要离开。

“小子,我还没让你走呢,坐下来。”李琮叫住了他,指了指对面的空位,让陆呦坐下来。

“别怕,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这个正月都做什么了?”李琮见陆呦觑了陆端一眼才侧着身子坐下来,特地安抚了一下。

第二百三十三章、玩大了

其实,陆呦能主动来向李琮敬酒,李琮也觉得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更多的还是陆呦跪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虽说后来在季老先生家再次见面,陆呦的语言能力有了很大的长进,可那也是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且每次回答也不超过五个字,之后就低着头不做声,仍是不大敢看人,仍是有点战战兢兢的。

如今又一个多月过去了,陆呦又明显有了变化,先是眼睛里的神采不一样了,看起来比之前自信了,且也敢主动看人主动搭话问话了,这不,连主动敬酒都会了。

而他之所以留下他,除了想了解陆呦的语言能力又长进了多少外,同时也想从陆呦嘴里了解些这对夫妻的日常,因为他知道陆呦比颜彦单纯多了,好套话。

这不,他一开口,陆呦思考了一下,一件件地回道:“看书,写文章,画画,做小房子,丈量山地。”

“大郎,要先说回皇上。”陆端在一旁又低声纠正他。

“无妨,别吓到了他。”李琮摆摆手,他自然不会和一个不正常的人去计较什么规矩礼仪。

接下来,他问陆呦写了什么文章,又见过季老先生否,打算什么时候去书院等,随后又考校了陆呦的功课。

陆呦虽不能完整地回答,但也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不错,有长进,比上次见面又长进了。”李琮很是满意。

“回皇上,犬子还差得远呢。”陆端尽管也惊喜于儿子的进步,但还是稍微客套了下。

“差什么差,这小子的福分大着呢,白捡了这么一个好女孩,琴棋书画不说了,学问、厨艺、中馈、生意、俗务,舆图,无一不精通,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尤其是得知颜彦不但会督促陆呦念书还会给他修改文章并破题,还有这个舆图和庄子,对李琮的促动也很大,他着实没有想到颜彦信手拈来的一项技能居然打破了陆端等人苦思了几十年都没有能走出的困局。

简直是全才啊。

可惜这全才却白白便宜了一个傻子,偏偏还是他亲自促成的,因而,李琮心里别提有多呕得慌了。

陆呦感知到了皇上对他的不喜和嫌弃,正不知所措时,颜彦端着酒杯过来了。

原来颜彦也是听到了皇上对陆呦的问话,她倒是不担心皇上会对她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是担心陆呦听了这番话不自在,想着过来和丈夫一起敬皇上一杯酒,顺便提醒对方,他们是夫妻,木已成舟的夫妻。

“丫头,你来的正好,你来说说,这几道菜的来历是什么?”李琮见到颜彦还是很开心的,没等她开口,指着猪肚包鸡和孔雀开屏等几道菜问道。

颜彦一一解释了一遍。

“彦儿姐姐,第一道汤品叫什么?那味道绝了,我连喝了三盅。”李穑突然问道。

“这个汤品是我第一次做,我倒是想了两个名字,不过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你们给取个名字,若是比我自己取的更契合,我出一百两银子的彩头,如何?”颜彦说完,还特地拐过屏风,把这话对太后等人又说了一遍。

“父皇,您先来。”李穑跃跃欲试的,倒是也知道尊卑有别。

李琮看了颜彦一眼,琢磨了一小会,开口说道:“换个彩头。”

“皇上富有四海,想要什么不能,不如我给皇上和皇后做两双鞋子,礼轻情意重,心意最重要。”颜彦笑着说,心里却腹诽了一句,到底是皇上,心眼真多。

谁知颜彦刚腹诽完,只见李琮摇摇头,“丫头,你也说了心意最重要,不若这样,你出一个承诺,不管是谁,无论他碰上什么难事,只要你能帮忙,定当竭尽所能,如何?”

“啊?”这下颜彦真是被吓到了,“皇上,不带这样玩的吧?”

不管是谁,无论什么难事,竭尽所能,这坑也太深了,她怕跳进去后自己就被埋里了。

“嗯?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自己说要出彩头的,朕逼过你?”李琮换了语气。

“皇上叔叔,是我要说出彩头的,可你这明摆着是给我挖坑,我,我不玩了还不行么?”颜彦也换了语气,叫起了“皇上叔叔”。

可惜,这四个字似乎不好使了。

这不,颜彦刚闪过这念头,只见李琮吹了吹胡子,“颜氏,朕给你两个选项,第一,是依朕方才的规矩办,第二,朕现在就走。”

原来,方才颜彦和皇后谈什么信任忠诚合离时,这番话也被皇上几个听了去,别人虽也觉得颜彦的话太过离经叛道,但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反应自然不会有皇上这么大。

再则,颜芃对颜彦一直很愧疚,也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了颜彦,因而,不管婚后颜彦做任何决定,他都会表示支持。

而陆端身为颜彦的家翁,他对颜彦这番话尽管也觉得生气觉得恼火,可有皇上在这杵着,他自然不敢先出声,要训斥也得等皇上离开之后。

可李琮就不一样了,他觉得颜彦明明知道皇后正因为这女真公主和他闹别扭,偏还大放什么厥词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忠诚,这岂不是当众打他的脸揭他的短?

这还行?

他这个做皇帝的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羞辱了?

当然了,说羞辱未免有点言过其实,李琮倒是也明白颜彦未必是针对他,可能是话赶话凑巧碰上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颜彦的真实想法。

也就是说,这丫头太狂妄了,居然想挑战沿袭了上千年的夫权,这还行?

他疼她眷顾她赐她宅子允许她从陆家搬出来,但绝不允许她离经叛道。

不过李琮倒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他这么做还有一个重要缘故,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丫头的能耐比他所知所见的还要大得多,因而,他的确想要她一个承诺,希望关键时候,她能帮他度过难关。

这么着,两个理由凑一起了,且正好颜彦又把机会送到他面前,李琮要是不抓住这些年的皇帝岂不是白做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魔高一丈(月票五十加更)

颜彦见李琮说撂脸就撂脸,这种情形下她是绝对不能硬碰硬的,于是,她眼睛一转,也想到了一条对策。

“皇上叔叔,您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琮斜睨了颜彦一眼。

“好,既这样,我们公平一点,我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一张纸,你们把各自取的名字写下来,一会交由我念出来,我们现场举手表决看谁取的名字呼声最高,这样,我这个承诺就送给他,如何?还有,我自己取的名字也可以参加评选的,若是我自己取的名字选上了,那么这个承诺就不用送出去了。”颜彦提议道。

别人还没说什么,李穑和颜彬两个先欢呼起来。

李琮面上虽不显,但心里却再次为颜彦的机智叫了声好,他就知道,这丫头自从转了性子之后,一般人确实很难算计到她。

不过,他这些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做的,自然不在这一般人之列了,因而,他板着脸答应了颜彦的要求,且还加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知为什么,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笃定和隐隐的笑意,颜彦头皮一阵发麻,她当然清楚自己的段位和对方没法比,可话已出口,她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说话间,青釉几个送来了笔墨纸砚,可巧屏风两边都有多余的桌子,令颜彦意外的是,在座的这些人居然都对这个游戏感兴趣,上至太后皇上皇后,下至颜彧颜彤和颜彰颜彬,还有一个陆呦。

颜彧颜彤和李穑颜彰几个有兴趣颜彦能理解,陆呦凑什么热闹呢?

还有太后和皇后,她们缺什么了?

“太后,皇后,你们也参加了啊?”

皇后一听这话再一看颜彦的表情,抿嘴一笑,“这孩子,难不成我们不算人?”

“回皇后,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您和太后两个什么也不缺,哪里还需要我一个小小的承诺?”颜彦忙陪笑道。

“真是个傻孩子,我们什么都不缺,岂不是说你这个承诺就没有这么大压力?”太后笑着摇了摇头。

她是没有想到颜彦这么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果然,颜彦一听这话当即拍了下自己的头,“可不是这话,我也是糊涂了,好吧,你们好好琢磨琢磨,争取被选中。”

其实,也不怪大家都对这个游戏感兴趣,太后和皇后是看中了她关键时候能救命的本事,不说别人,皇长孙李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而皇上和陆端、颜芃以及太子几个则是看中了颜彦的才智,想着关键时候能帮他们度过难关和走出困局。

李穗和李穑以及颜彰几个则是为了颜彦的厨艺,或者还有点其他不好说的缘故,比如说关键时候指点一下迷津什么的。

陆呦的心思相当来说简单多了,他要的是任何时候颜彦都不离开他。

剩下的这对婆媳和母女几个则是为了陆鸣和颜彧,竭尽所能地帮忙,这个诱惑足够大。

为此,不管是太后、皇后还是皇上、陆端等人都听从颜彦的安排,依次到旁边的空桌上写下自己取的菜名,颜彦命青苗青釉两个分别在两边守着,写完一张收一张送给颜彦,颜彦自己也在纸上写下了“福寿全”这个名字。

虽说佛跳墙这个名字典故更有趣,可颜彦是第一次做这道菜,这个典故不合时宜,她没法拿出来。

待颜彦把这些纸条都收集好了之后,她把这些纸条的先后顺序打乱了,随后开始念菜名,念出来一份举手表决赞同,随后颜彦在这张纸条下记下得票数,李穑和颜彰两个在一旁数票、计票、监票。

颜彦看这些纸条上有什么满口香、口口香、满坛香等十分接地气的名字,也有什么八珍报喜、鸿运照福星、吉祥如意汤等稍微大气点的名字,不过最多的是福寿汤、一品汤以及龙飞熊跳、龙飞鸡舞等霸气的名字,因为汤品里有不少海味和山珍,所以联想到龙的还不少,不过最最霸气的当属李琮取的名字,叫“帝王赞”。

这也就是说,这道菜是经过皇帝金口玉言夸过好的,可这也太明显了吧,这不明目张胆地作弊吗?

“接下来这个名字我拒绝念出来,意图太明显,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命名,别人就是想不赞同也不敢不举手的。”颜彦义正言辞地说道。

“丫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话该当何解?”李琮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彦。

他这话一说,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彦儿,你把名字念出来大家听听,符合不符合交给大家来评判。”颜芃暗示道。

他是怕颜彦真把皇上给惹恼了,这个后果不是她能兜得起的。

“是啊,确实你是不对,之前皇上和你确认条件时你没有提出来,这会自然不能反悔的。”陆端也附和。

颜彦嘟囔了一句,只得把“帝王赞”三个字念出来,果然,她刚一报这个名字,在座的颜芃、陆端还有李稷他们几个都举起了手,纷纷夸这个名字取的霸气,有气魄,不亏是皇上取的。

颜彰颜彬一听也跟着举起了手,而另一边,太后也亲口夸这名字取的好,有帝王之气,就像是她给颜彦取的“第一糕”一样,将来在饭庄推出去也必然是一段佳话。

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在场的其他人自然跟着附和,因而,“帝王赞”这个名字以最多票胜出了,除了颜彦自己和陆呦外,都举起了手。

“如何,丫头,这可不是朕逼你的,是你自己选的,记住了,不管任何事情,竭尽所能。”李琮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颜彦觉得对方的笑意实在碍眼,可惜,她道行还是太浅,玩不过人家,只能认输。

好在颜彦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至少,皇上肯这么花心思且放下身段来向她要一个承诺,无形中也彰显了颜彦的重要性,因而,在座的人里最失落最懊恼的不是颜彦,而是朱氏和陆端,还有马氏和颜彧这对母女。

第二百三十五章、风水轮流转(月票一百加更)

颜彦正自己开导自己时,门外有婆子站着回话,说是吴家来人送乔迁礼了,人和东西都在过厅候着。

颜彦一听,猜到准是对方知道皇上进门了,所以才打发人走这一趟,不管怎么说,陆呦是吴哲的大舅哥,大舅哥搬家,妹妹妹婿人不来礼也不到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其实,要依颜彦的本意,她是真不想和陆含走动,只是人和东西都来了,颜彦也没法拒绝,只得带着青禾青碧进了过厅,用上等封赏了来人,道过谢,颜彦命青碧带几个婆子把东西收进库房。

谁知颜彦刚把吴家人送走,紧接着朱氏的娘家也打发人送了一份贺礼来,说是恭祝外甥乔迁之喜的,因为在称呼上陆呦也得管朱家叫外家。

接着又是赵家和其他几大世家,无一例外都能找到点亲戚关联的,且也都是打发管事妈妈来的,正经主子都没有露面,但礼不算薄吗,当然也不厚。

说实在的,颜彦很烦这波操作,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些人是冲皇上来的,是做给皇上看的,可按照习俗,事后她需一一登门道谢回礼,她可不愿意去看这些人的脸色。

李琮自然也清楚这点,而且知道他若是不走的话,肯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官员和世家来给颜彦送贺礼,为此,他吩咐摆驾回宫。

皇上要走,陆端一家也跟着离开,朱氏早就坐不住了,这半天,光看颜彦怎么在太后、皇上和皇后之间周旋的,压根就没颜彧什么事情。

她心里早就堵着一口气了。

再则,这些亲戚不管远近都给颜彦送了一份贺礼来,可最该露面的陆鸣却没有来,虽说其中有颜彦的因素,但又何尝没有陆鸣的错?

谁知道皇上心里怎么想的?

再有,一开始她本有心想让丫鬟婆子回陆家送个信,让陆鸣来一趟,可颜彧不走,陆鸣也没法进屋,因而,她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怕太后皇后多想了,以为她儿子是奔颜彧来的。

总之,这半天朱氏是如坐针毡,这不,见皇上告辞,忙也跟着起身,她需要回去好好捋捋自己的思路,也需要回去和儿子好好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与朱氏相反的是,马氏倒是有心留下来和颜彦单独说说话,她现在不求颜彦关照颜彧,只求颜彧进了陆家后颜彦别针对她就成。

也不知太后是否看穿了马氏的这点小心思,待颜彦送他们一行出门时,特地扫了马氏一眼,随后拉着颜彦的手说:“今儿我们也闹了你一天了,早点歇着,搬家不是一件小事,且等忙几天呢,等收拾利索了再去各家答谢也不迟。”

“回太后,彦儿记住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马氏,是啊,左右颜彦过几天还得回颜家答谢,她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再则,颜彦从陆家搬出来了,她想见颜彦什么时候不成,为此,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也上前笑道:“可不是忙了一大天,好好歇着吧,有需要婶子帮忙的,打发人来说一声。”

一旁的陆老太太听了这话忙道:“是啊,大孙媳妇,有事吱一声,别说你们没分家,就是分家了,你们也是陆家的孩子,所以啊,听祖母一句话,有空常回家看看。”

“祖母放心吧,我们会的。”颜彦回道。

“丫头,想做什么大胆去做,别怕,有朕在后面兜着呢。”李琮临上马车前也给了颜彦一句承诺。

“本宫欠你几个字,过几天打发人给你送来。”皇后上轿子前也给了颜彦一句话。

其他的人或多或少也挤到颜彦面前说了几句话,太子李稷是要带太子妃和李熙来尝尝颜彦的那道“帝王赞”,李穑则说要进来和陆呦一起进学念书,颜彰颜彬也说会经常来看望他们的大姐。

等等等等。

好容易送走这些客人,颜彦见身边没有外人了,做的第一件事是伸了个懒腰,“啊,我终于自由了。”

“是啊,主子,我们总算站在自己的地盘了,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青禾感触也很深。

自从老太太没了之后,她和颜彦就一直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先是看马氏的,进了陆家,也得看陆家人的,偏如今主子性格又比较跳脱,偶尔还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想法和言论蹦出来,因而她也没少替主子捏把汗。

如今到了这个新家,自然是主子为大,她们这些做丫鬟做下人的自然也跟着扬眉吐气了。

最重要的是,不用对别人设防了,因为这些人大部分是颜彦自己精心挑选的,还有少部分是太子送来的,剩下的就是大江几个,他们一般在外院,轻易进不来里面,所以青禾也不用时刻提着心去防备别人了。

青禾一说,青釉青雨几个小的也跟着起哄了,“是啊,难怪老人们常说,风水轮流转,今年总算到咱们家了,以前都是小姐看别人的脸色,如今总算轮到她们来巴结咱们了,没看搬个家还有这么多给咱们送礼的。”

“呸,还不赶紧打住,这些话也是你们能说的?”青碧到底是成过亲的,稳重多了,忙喝住了青釉几个。

“不过说真的,今日二小姐的脸着实丢大了,你们是没看她的脸色有多难看,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青雨笑嘻嘻说道。

青釉一听这话撇了撇嘴,“聪明什么,以前不过是仗着我们主子疼她好说话,真要聪明,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可真是应了主子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她呀,以后难过的日子在后头呢。”

“为什么?”青玉问道。

“还用问?陆世子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娶了一个还不如我们主子的人,他能甘心,陆夫人能甘心?”青苗得意地晃着脑袋说道。

“好了,还不赶紧干活去,我要准备沐浴了。”颜彦见这几个丫头越说越放肆,而陆呦的脸上也越来越难看,忙喝住了。

青苗一听忙拉着青釉跑了,丢下一句,“回主子,我们去整理净房了。”

颜彦见此笑着摇摇头,主动牵起陆呦的手,两人往后花园走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告白(加更)

因着这座宅子好几年没有主人,后花园自然也年久失修,到处是一片荒芜,偏整个后花园的面积也不小,同样也有一大片水域。

于是,颜彦也想好好规划规划后花园,也想种植一点果树养殖一点鱼虾什么的,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方便颜彦研究嫁接这个课题。

谁知颜彦正说着自己的规划时,陆呦忽地站住了,定定地看着颜彦,“宝宝,你真不后悔。。。”

颜彦猜到他想问什么,见左右无人,干脆一把抱住了他,踮起脚跟堵住了他的嘴。

见陆呦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颜彦更是起了逗弄的心思,本想蜻蜓点水的她闭上眼睛伸出自己的舌头和对方来一个法式长吻。

片刻之后,颜彦松开了他的唇,手却依然搂着对方的腰,半歪着脑袋看着陆呦问道:“夫君,以后我想抱你就可以抱你,想亲你就可以亲你,你说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仍是没有回过神的陆呦凭着自己的本能回了一个“好”字,只是在见到近在尺寸的这张狡黠的笑脸时,脑子突然清明起来,脸上缓缓现出了笑意,随即,他低下头,含住了颜彦的双唇,也学着颜彦伸出了他的舌头。

颜彦见此暗自夸了一句,“孺子可教”,随即闭上眼睛专心享受对方的这份爱恋。

两人在后花园的野草丛中耳鬓厮磨了许久,以至于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片波光潋滟来,最后还是颜彦先推开了他。

“夫君,我喜欢上你了。”颜彦猜想自己今天的那番关于合离的言辞多半也被陆呦听了去,说不定也给他带去不少冲击,因而主动告白了。

“宝宝,我也喜欢你,早就喜欢上了。”陆呦依旧抱紧了颜彦不舍得松开。

这话说的倒是令颜彦一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从你答应嫁我那天。”陆呦一边说一边又把头低了下来,他喜欢这种耳鬓厮磨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和怀里的人是对等的,也是一体的。

“为什么?那会你也没见过我吧?”说完,颜彦突然意识到对方方才的回答很完整,人称代词和关联词都没少,心里忽悠了一下,不过她没有挑明,而是继续问下去。

“见过,你晕倒了,后来又上吊了,我很难过,父亲让我娶你,只要你肯嫁,我一定好好待你。”

颜彦一听这几句话又恢复了之前的水准,知道陆呦并不是假装的口吃,而是这段时间确实进步了不少,可能跟她为他特地营造的环境有关,人一轻松,没有压力了,语言障碍自然也会跟着消失。

见自己没有被骗,颜彦也有心思和他抬杠了,“你骗人,你这不叫喜欢,这叫责任,你是因为自责因为负罪感想好好待我,不是因为喜欢我。”

“是喜欢,我喜欢你,成亲那晚,你说过一番话,我知你是真心嫁我,我喜欢你,还有,认亲礼上你说的话,我也喜欢,宝宝,我不会背叛你的,你放心。”陆呦低头看着颜彦的眉眼,正色说道,言辞中带了几分急切。

见此,颜彦豪气地挥了挥她的小手,“真是个笨蛋,我信你就是了。夫君,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一定不会比别人差的。”

陆呦刚要点头,却见颜彦话锋一转,眉眼一弯,“从明天开始,我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了,你不许给我定规矩,我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

这话令陆呦哭笑不得,不过这样的颜彦他喜欢,他也愿意抱着颜彦香软的身子赖床呢,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他眼里的喜悦也开出花来了,“好,以后,我们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

说完,陆呦一个凌空把颜彦抱了起来,“宝宝,你身子什么时候好?”

“你们男人是不是只惦记这点事?”颜彦咬着牙掐着对方的脸问道。

“不是,是因为喜欢,我喜欢你。”陆呦放下了颜彦,再次低头亲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他无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欢喜之情,唯有一遍一遍地亲着颜彦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的喜欢,而颜彦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回应他。

这时的她确认了一件事,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尽管他既不能干也不强大,但颜彦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这份珍视和依赖,说日久生情也好,说因怜生爱也好,总之,她喜欢上了陆呦。

这天晚上,颜彦和陆呦两个并没有住在炕上,而是睡在了拔步床上,主要是她喜欢拔步床的私密性,既方便她夫妻二人做点什么也方便她睡懒觉。

还有一点,她在床上铺了三层厚厚的褥子,比硬邦邦的炕舒服多了。

这不,一夜放纵的结果就是两人睡到了日高起,最后还是青禾进来叫醒了她,因为今天是送陆呦进学的日子。

原来,颜彦担心陆呦一时难以适应书院的生活,决定每天打发大江大河两个跟着他去书院,早出晚归,先过度一段时间。

饶是这样,颜彦送陆呦出门时陆呦仍是一步三回来,要依他的意思是想把先生请回家来,这样他就不用离开家离开颜彦了。

而颜彦也是见他这一个多月语言功能长进不少,和外人沟通应该没有什么障碍,便想着早点送他出去好早点学着独立。

陆呦虽不情愿,倒是也接受了颜彦的决定,不过因着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颜彦这么长时间,因而这一整天在书院都没着没落的,颇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

而颜彦正好和他相反,送走陆呦后,颜彦在过厅见了石长生,命他去原来的村子里雇几个人来清理后花园池子里的淤泥,同时也把后花园的杂草清理一下,再去外面的苗圃寻摸一些果树苗。

安排好这件事,她又命大海和大湖送她去了明庄附近的那个庄子,找到庄头,她想从村子里雇些闲人去收拾荒山栽树,同时沿着庄子的外沿种一圈栅栏,此外,她还要找几个懂得种植水稻的农户,她想开垦出一片农田来试种水稻。

第二百三十七章、不适应

待颜彦忙完这些回到家,青禾递给她四份礼单,说上午她走后,家里来了五拨客人,第一拨是云家的,云泽的妻子井氏带着云霓云裳来送乔迁礼了,得知她去了郊外的庄子,母女三人很快离开了。

第二拨是周夫人带着周婉,也是来送乔迁礼的,两人待了没一会也离开了。

第三拨和第四拨分别是陆召和陆杏,这两人和陆呦陆鸣是同一批出生的,陆召最大,比陆呦大三天,陆杏则比陆鸣小了几天,陆召嫁的是寒门士子,陆杏嫁的是高门庶子。

还有一个是朱氏身边的王妈妈,是来送信的,说是陆含的产期快到了,朱氏让她明日上午陪着去送一趟催生礼。

这个要求不过分,即便是庶出的,可颜彦也是孩子的舅娘,为此,这一趟颜彦推不掉。

青禾说话的同时颜彦翻了翻这几张礼单,云家的礼算是比较重的,有一对铜镜、一对花瓶,还有一对花梨木的炕几,此外还有官窑出的餐具、茶具各一套。

其次是周家,周家东西不多,但也能看出是花了心思的,两幅字画,一对玉雕葫芦,此外一箱子各色型号的狼毫和两盒上等徽墨。

陆召和陆杏的贺礼就比较普通了,这个颜彦倒是不介意,毕竟夫家家底在那摆着,但颜彦在意的是,这两人在陆呦遭遇病痛和歧视的成长过程中,从未给过他半分关怀,因而,这样的人颜彦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只是这周夫人,颜彦倒是有些费思量,正月里对方也来吃年酒了,和颜彦走的并不近乎,这会母女两个亲自登门送这么一份厚礼究竟是为什么呢?

想了一会没有答案,颜彦命青禾把这些礼单收拾起来,并把那些东西登记入库。

随后,颜彦把奶娘找来了,问问她催生礼一般都送什么,事后,她亲自去库房挑了几样东西拟了两份礼单,她打算明日上午陪朱氏去一趟吴家后再去一趟孟家。

忙完这些,天也快差不多黑了,一番洗漱后,估摸着陆呦该回家了,颜彦命青雨去告诉外面的婆子一声,陆呦的马车进门后速来告诉她。

约摸一刻钟后,颜彦在上房的台阶前迎来了急匆匆跑回来的陆呦,还没轮到她开口问他这一天都做什么了,陆呦先冲过来抱住了她。

好在颜彦身边只有青雨,而青雨一见这架势,识趣地转身去安排晚膳了。

“夫君。。。”颜彦想推开他。

“宝宝,我想你,这一天太长了。”陆呦把头埋在了颜彦的肩窝里。

“好了,这不回家了吗?饿了吧,吃饭去。”颜彦拍了拍他的后背。

呃,这感觉怎么像是一位母亲在迎接放学的儿子?

颜彦正哀叹自己的操劳命时,陆呦在她脖颈里使劲嗅了几下,这才松开了她,拉着她的手,一边回房一边说着他这一天在书院的见闻。

刚去书院,陆呦先去见的季老先生,把正月里他写的几篇文章交给老先生批阅,老先生看过之后又考校了他一番,说是以他的成绩目前可以进丙班。

颜彦这才知道,松麓书院一共分为五个等级,级别越高人数就越少,人最少的是甲班,甲班只有一个,大约有二十来个学子,这二十来个学子是过了院试的秀才,就等着冲击乡试了。乙班是准备参加院试的,有两个班,每班有三十来名同学,丙班则有三个班,每班三十来个学子,这些学子一般还得苦读一两年才可以参加科考。

至于后面的丁班和戊班,基础就更差了,有的是刚启蒙没两年的,比如说颜彰这样的,本身年龄也不大。

颜彦听了默算一下,这家书院规模还不小,至少也三四百名学生,果然是名声在外。

只是有一点,听陆呦说,书院一般都要求学子住校,不分冬夏,早上卯正起床,卯正二刻上课,早饭时间定在巳正,饭后自己看书练字写文章,未初继续上课,申正晚膳,随后又是自由时间。

颜彦换算了一下,六点起床,六点半上课倒不算辛苦,问题是陆呦即便在城门开的一刻赶过去,到书院也赶不上早课时间,总不能天天迟到吧?

因而,季老先生的意思是如果陆呦现在可以住校,他就安排他进丙班,否则,就先在他身边适应一段时间,但有一点,他只负责指点陆呦的经义、策论和诗赋,其他六艺什么的他一概不管。

“宝宝,我不想住校。”陆呦摇着颜彦的手撒娇道。

书院每月只有月底两天休沐,偏这两天还是颜彦葵水来的日子,陆呦这么一算,岂不这一年他都得做和尚?

颜彦倒没想陆呦这么多,她只是单纯地担心他不能这么快适应书院的生活,因而答应他先在老先生身边适应一个月再说。

晚饭后,颜彦亲自伺候陆呦洗漱一番,随即,两人仍沿袭了之前的相处模式,陆呦看书写文章,颜彦看书记笔记,她在找关于农事方面的内容,两人面对面坐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

亥初,颜彦一般会先收了书本,和陆呦聊一会天,问他看了些什么,有什么见解,这个过程大约会持续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后,两人收拾一番就寝。

因而,别看两人搬出陆家,但两人的生活基本仍保持在陆家养成的习惯,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长辈,不需晨昏定省,饮食也无需定量,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因而,两人的心境还是大不一样。

次日,送走陆呦,颜彦拿上给陆含准备的催生礼,用个铜盆装上一束高粱杆,上面用一块锦缎盖好,此外,红鸡蛋一百枚,外加红枣、桂圆、莲子,这个时代没有花生,估计这生鸡蛋就代表了生的意思。

另外,理应还有婴儿的衣服两套,颜彦没来得及准备,找了两匹衣料代替。

不过在进陆家之前,她拐去糕点店,要了一盒刚出炉的红豆面包,再要了一盒带奶油的蛋糕。

这么一耽误,颜彦回到陆家时,朱氏刚陪着陆老太太吃过早饭,正猜测陆含生男生女一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未雨绸缪

见到颜彦,这对婆媳倒是都满脸堆笑的,先是问颜彦吃过饭否,接着又问陆呦是不是去了书院,在书院还适应否。

“大孙媳妇,把你叫回来去送催生礼是我的意思,老一辈有讲的,成亲的小媳妇去,能沾点喜气过来,说起来你成亲也快四个月了。。。”后面的话陆老太太没说下去,倒是瞅了眼颜彦的肚子。

颜彦忙把话接了过去,“回祖母,若果真借祖母的吉言,孙媳一定好好谢过祖母。来,这是刚出炉的点心,我特地拐过去取来的,给祖母和母亲尝尝,这还有一盒是给四妹妹预备的。”

说完,颜彦特地打开了其中的一盒荞麦面的红豆面包,亲自要水洗了手给老太太掰了一块,刚出炉的面包确实带着一股浓郁的麦香,陆老太太见颜彦如此给面,忍不住吃了一块后又自己亲手掰了一块。

随后,颜彦给陆老太太普及了些荞麦对人体的诸多种好处,老太太听了越发满意,再也没提颜彦的肚子,毕竟成亲才三个多月,再看一段时间也不是等不起,左右陆呦又不用上战场。

朱氏见老太太这么快又被颜彦收买了,暗自叹口气。

前天从明园回来,当着陆端的面,老太太就把颜彧贬了一顿,先不说她的才学品行,就说她那天的冒失行为就有失闺阁女子的大家风范。

是,马氏事先可能不清楚陆家会来人,所以把人都带来了,这个老太太不挑,谁叫人家和太后是亲戚呢!

可颜彧后来倒是走啊,陆老太太的马车和太后皇后的轿子停下来时,颜彧正在影壁前站着,那个时候,颜彧完全有可能避开,一个选择是上马车躲起来,还有一个选择是退回去找间屋子躲起来。

可颜彧没这么做,而是主动去太后的轿子前搀扶太后,说白了,她还是想在太后面前露个脸,想在太后面前表现她的乖巧和懂事,同时也好让陆家高看她一眼。

可事实上呢?

颜彦一来,太后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再后来,还得马氏和颜彦出面替她解围,自己丢人不算还得连累家人。

至于那些学识、口才、能干、聪明劲什么的更没得比,用老太太的话说,给颜彦提鞋还差不多。

为此,老太太特地把陆鸣喊来骂了一通。

陆鸣倒是为颜彧说了几句话,说是有陆家长辈在,颜彧也不能太过活泛张扬,所以只得低调些,这才是正经世家女子该有的礼仪规矩。

这话虽有几分道理,但颜彧的聪明、能干比不上颜彦却是不争的事实,因而,老太太心口堵的那口气犹自出不来。

为此,朱氏心里也满是懊恼。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朱氏懊恼归懊恼,但对颜彦她仍旧喜欢不上来,首先,她不喜欢颜彦的命格,命硬,克父克母,最后连祖父祖母也早早离开了;其次,现在的颜彦性格太强势,或许是应了物极必反那句话,现在的颜彦和退亲之前的颜彦根本是两个人,以前的那个小姑娘沉着冷静不张扬,现在可好,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说,还有点咄咄逼人,那天的暖房酒可不就她一个人在那左右逢源?

因此,从性格上来说,朱氏还是喜欢颜彧这款的,只是她现在拿不准颜彧的心智和才智能不能撑起整个陆家,能不能守住陆家的这点家业,别的,她现在还真不求了。

不过这会见颜彦只用了一盒糕点又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朱氏免不了为颜彧进门后的日子忧心起来,如果她得不到老太太的欢心,势必也得不到陆端的认可,那么不但颜彧,只怕她也得受牵连。

颜彦见朱氏瞅着自己发呆,显然是走神了,想了想,她笑着打断了对方,“母亲,这糕点现在还温和着呢,母亲这会若是不忙的话,我们先去吴家吧。”

主要是从吴家出来颜彦还得去一趟孟家,云家和其他几家只能往后推推了,主要是颜彦这几天的事情着实比较多,除了庄子里的事情,还有后花园,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最好是在这之前安排好这些事情。

“哦,也好。”朱氏回过神来,打发人去通知黄氏一声。

“祖母,一会我还得去一趟我外祖母家,回头我就直接回去了,这几天事情比较多,等忙过这些日子,我再来看祖母。”颜彦和陆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好,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听祖母的,把外头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早点搬回来,你二弟成亲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早点回来帮你母亲张罗张罗。”老太太也伸出手来拉住了颜彦的手。

她没少看太后拉着颜彦的手摩挲,因而也想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好好待颜彦,不说别的,连皇上都费劲心机想要这孩子的一个承诺,她可不能放着现成的机会不把握,万一哪天陆家需要到她呢?

她和朱氏不一样,经过那天一比较,她是半点也没看上颜彧,也不相信颜彧能撑起陆家,所以她得未雨绸缪。

颜彦倒是没多想,和朱氏黄氏从上房出来,三个人上了各自的马车,没半个小时她们就到了吴家。

因着原主之前也来吴家参加过花会,所以颜彦脑子里有吴家的印象,吴家也是国公之家,和陆家大小布局差不多,不过花草树木没有陆家蓊郁,也没有陆家品种多,还有一点,吴家开枝散叶比较好,家里嫡出的庶出的一大堆,因而在财力上肯定比陆家要差一截。

当然了,颜彦是不了解这些的,这是原主出事之前陆含偷着告诉她的,彼时她们两个还算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陆含有什么不可对外人说的秘密都愿意和原主分享,因为原主不但会开解她,还会替她保守秘密,偶尔还会替她出个主意什么的。

只是颜彦没想到的是,这份友谊是建立在她是陆鸣未婚妻的基础上,而不是对原主的认可。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赶巧

话说颜彦一行刚从马车上下来,很快就有婆子迎了上前,说是陆含提前发动了,家里已经有两个稳婆守着了,可长辈们不放心,又打发人去接宫里的女医了。

朱氏一听接宫里的女医,吓得腿一软,还好,彼时王妈妈刚扶着她下马车,手还没松开呢。

而颜彦见此替她把话问了出来,“我们姑奶奶如何了?”

对方显然不认识颜彦,不过一看颜彦的衣着装扮,倒也屈膝行了个礼,“回奶奶,世子夫人开始阵痛了。”

“大嫂,我们快些把催生礼送进去,拜拜注生娘娘,保佑咱家小姐平安顺畅地把孩子生下来。”黄氏一听忙道。

回过神来的朱氏二话不说甩开了王妈妈就往游廊旁边的小门走去,过了门,有一条长廊直接通往内院的二门处,进了二门,则是一条十字长廊通往各处的院子。

颜彦一行下了长廊,正要拐向陆含的院子时,吴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迎了出来,隔着好几步远就伸出手来,“亲家夫人来的真是及时,快,快,快跟我去拜注生娘娘。”

“亲家夫人,我女儿如何了?”朱氏先关心的肯定是自己女儿的安危。

“无妨,刚开始阵痛,有两个稳婆守着呢。”对方上前来拉住了朱氏的手,继而,笑着看向了黄氏和颜彦,黄氏和颜彦忙行了个屈膝礼。

“恭喜府上添丁,我们特备薄礼一份,祈愿吉祥顺利,大小平安。”说完,黄氏和颜彦各奉上了一份礼单。

吴夫人接过礼单扫了一眼,“多谢宣威将军夫人了。”

说完,对方打量了下颜彦,“你就是颜氏,好像个子长高了些,也胖了些,听说你前日才刚搬的宅子,原本阿哲和阿哲媳妇说是要亲自去恭贺一番的,只是阿哲媳妇月份太大,没敢出门,只得打发几个下人过去一趟,有失礼之处,还请她大嫂体谅一二。”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失礼的是侄媳,侄媳本不想惊动大家,没承想事与愿违,到底还是惊扰了大家。”颜彦躬身回道。

她可不认为这位吴夫人是个好说话的,这些内宅女人就没有心思简单的,不定就从哪挑出颜彦的毛病来,用不了两天就会在这世家里传出来。

果然,吴夫人见了颜彦的态度,笑了笑,“这孩子,都成亲戚了还如此见外。好了,先不说这些了,看看产妇去吧。”

朱氏挂心自己女儿,早就不耐烦了,见吴夫人把话收回来,忙推着对方往陆含的住处走去。

陆含住的院子就在正房后面,也是一栋独立的院子,颜彦几个离几丈远便看见院门大开着,里面丫鬟婆子穿梭不停,朱氏见此,心里更没底,紧走几步,刚进院子,只见吴哲跑了出来,见到朱氏也顾不上行礼问好,而是急着问:“又疼起来了,怎么办?”

“没事,女人生孩子都得过这一关。”大概是说完怕这句话会引起朱氏的反感,吴夫人又问了一句“稳婆呢?”

“我们先去拜注生娘娘。”朱氏倒没有多余的话,但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所谓的注生娘娘,其实和送子娘娘送生娘娘是一个意思,是道教的神,是一位身穿彩衣怀抱婴儿的女性坐像,此刻正摆在堂屋的供桌上。

颜彦跟在朱氏黄氏的后面向这位注生娘娘磕了三个头,随后把自己带来的那个装着高粱秆的铜盆和那个蛋糕盒子送到了炕头,彼时陆含正躺在炕上呲牙咧嘴地喊疼,见到朱氏,眼泪瞬间喷了出来。

这种情形颜彦留下来不合适,于是,放下东西和陆含打过招呼她便转身出去了。

“如何?含儿如何?”吴哲见颜彦出来,忙问道。

颜彦这才想起来,古代的男子是不能进产房的,可问题是颜彦也没生过孩子,哪里懂这些?

“精气神还好,别的我就不清楚了。”颜彦斟酌着回了一句。

说完,颜彦避开了对方,自行在堂屋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很快有丫鬟给她上了杯茶,颜彦端着茶杯凝神细思起来。

她想的是古代的医疗条件这么差,生孩子可真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不说别人,原主的母亲就是难产死的,因而,颜彦不由自主也对怀孕生子产生了恐惧心理。

可这是每个女人必经的一个过程,颜彦肯定也逃不掉,她纠结的是到底该趁着年轻完成这个生育任务还是等几年再说,毕竟这副身子还小,还没完全发育好呢。

说来也是奇怪,颜彦上个月并没有避孕,两人也没少在一起,颜彦满以为自己有可能中奖,可前些日子大姨妈准时来报到时,颜彦松了口气之余却有点淡淡的忧心,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说一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正胡思乱想时,屋子里突然又有了动静,陆含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

好在很快有人陪着宫里的女医来了,女医进去后,黄氏很快出来了,紧接着没多久,吴夫人陪着朱氏也出来了。

颜彦有心离开,可朱氏不提,她也不好主动提,几个人在外面干坐了好一会,吴夫人这才想起来命人上茶上点心,而朱氏也想起了颜彦带来的蛋糕,急急忙忙又进了产房。

不知是不是蛋糕的奶油香味诱惑了陆含,陆含不哭了,安安静静地让人喂了小半块蛋糕,以致于朱氏出来后看着颜彦的表情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说到这个点心,味道还真是不错,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有这么多不同的口味。”吴夫人真心夸赞了一句。

“这个东西得花时间去琢磨,我也是闲着无事做找了些食材来练手。”颜彦笑了笑。

“这孩子可真谦虚,我听我们老爷说了,别说女子,就是一般的男子也很难有比得上你这么聪慧的,据说这话还是你们老爷说出来的,来,孩子,跟我们说说,你还会什么?”吴夫人笑眯眯地问道。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朱氏,就连颜彦也吃了一惊。

第二百四十章、火花四溅

朱氏和颜彦均没想到陆端会不避嫌地在外人面前夸起她来,这对颜彦来说是惊喜,这些日子总算没有白忙,自己的付出被认可了。

可对朱氏来说就不是喜了。

因为如此一来,以后不管她还是颜彧参加这些世家之间的聚会,大家肯定免不了拿颜彧和颜彦进行比较,可凭颜彦目前的名气、声望、口碑,颜彧多半是追不上了。

换句话说,今后不管是她还是颜彧或是陆鸣,都免不了成为别人嘲笑打趣的对象,这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什么愉快的事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不,正觉心里堵得难受的朱氏刚要开口把话岔过去,只见颜彦笑吟吟地先开口了。

“吴夫人谬赞了,我不是谦虚,只不过比别人多花了点心思而已,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在别人眼里犹如沙砾一般平凡普通,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撑不起什么大场面,没办法,只能多花点心思去钻研这些小事,也算是另辟蹊径吧。”

“哟哟哟,你这若叫没见过世面撑不起大场面,那我们这些老古董就该去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母亲,能娶到你们颜家两个大才女,以后她得省多少心,有你们姐妹两个联手,陆家的家业还有个不发达?”吴夫人看着落落大方的颜彦,越看越满意,忍不住拿她和陆含比较起来。

以前没经过什么事她对陆含还是比较满意的,可自打陆含一怀孕,身上的娇骄二气没少让她这个做婆母的为难,尤其是饮食方面,一会想吃这个,一会想吃那个,经常是做好了端上来闻闻味又要换成别的,把灶房的人折腾个人仰马翻不说把他们也弄得疲惫不堪。

更让他们难以容忍的是,她居然连孕期都想霸着丈夫不让丈夫进别人的屋子里,两口子为这事没少闹别扭。

原本吴夫人也就忍了,谁叫人家怀着孩子呢?不依着她依着谁?

可自从颜彦的第一糕和明园食府开业后,颜彦的能力和名声逐渐传了出来,这些世家的夫人小姐几乎没有不喜欢吃那些糕点的,而男人们则无一例外喜欢邀请三五好友去明园食府坐坐。

为此,吴夫人很快联想起颜彦在认亲礼上送陆鸣的那几根鸡毛,想起颜彦在太后寿宴上逼朱氏向她赔礼认错的言辞,想起太子对她的维护,想起皇上在朝堂上对她的褒奖,想起儿子对她口才和学识的推崇,想的多了,吴夫人免不了拿颜彦和陆含做起了比较。

彼时的比较也只是比较而已,吴夫人倒也没多想什么,真正的过心是在陆鸣和颜彧订亲后。

这门亲事的疑团太多了。

如果说没有陆鸣和颜彧的订亲,吴夫人或许还会相信陆呦当时进颜府冲撞是一场意外,不是什么预谋,可这两人一定亲,吴夫人不这么想了。

于是,她有意无意从陆含嘴里打听了不少颜彦颜彧两人的过往,也从自己女儿嘴里问出了一些事情,这才知道这几年颜彧的风头盖过了颜彦,颜彦的表现一直平平。

如果没有近期颜彦的这些表现,吴夫人相信任何一位婆母都愿意娶颜彧这样的女子为儿媳,父母双全,侯府嫡长女,聪明活泼,可反观颜彦呢,父母双亡,才智平平,不说别的,就连嫁妆都要差一大截呢。

可这门亲事是太后牵线的,陆家想退不是一件易事,为此,只能剑走偏锋,来一场狠的。

当然了,这些只是吴夫人的分析,可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影响到她对朱氏和陆鸣的人品质疑,同时也影响到她对颜家的看法。

试想一下,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祖母的教导下不但活泼开朗且且还才情四溢,而祖母去世后跟着叔叔婶婶却突然变得才智平平,性格也闷了许多,说好听点是沉稳大气懂得藏拙,说不好听呢,是笨拙无趣,原本这也没什么,身边没有护着自己的那个人了,处处得看人家眼色,性格肯定会有变化。

可问题是,阎王殿逛一圈回来后,这孩子又突然变回之前的聪明能干了,且为人比之前更张扬更恣意了,这期间的理由还用推敲吗?

因此,吴夫人怀疑准是马氏看上了陆鸣,要不就是朱氏先看上了颜彧,之后两人一拍而合。

当然了,吴夫人只是推断,别说没证据,有证据这番话她也不能对外人说的,毕竟陆家是她的亲家,陆家要有了什么丑闻绝对会是影响到她儿子儿媳的。

只是她不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看法。

朱氏倒不知道这位亲家夫人对他们一家有了新的认知,但她对吴夫人无视屋子里产妇的惨叫声却拉着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说些不相干的闲话的行径很是恼火。

可两人的身份地位都不允许她撕破脸,因而,略一沉吟,朱氏笑了笑,“可不是省心多了,以后,陆家就准备交给她们姐妹打理,我呀,就专心等着含饴弄孙了,跟你学学。”

吴夫人一下就听出了朱氏的话外音,也笑了笑,“可不,你说说,才几年,我们也都老了,这家,可不就该交到年轻人手里,你是不发愁了,有颜氏这么聪明能干的大儿媳帮衬,她们姐妹间又好说话,你呀,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颜彦一听这战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忙笑着说:“母亲,小姑生孩子这事祖母还不知道吧?不若这样,我回去告知祖母一声,还有,我今儿还约了太子妃见面。”

“哟,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听说有一次皇长孙生病很凶险,就是你出手救治的,这样吧,好侄媳,不若你也留下来陪我们一同守着,万一我们阿哲媳妇出点状况你也能帮着搭把手出个主意什么的?”吴夫人拉住了颜彦的手,眼睛却看向了朱氏。

朱氏虽有心也想让颜彦留下来,但她又委实嫌恶吴夫人说的这番话,这不是咒她女儿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说中了

朱氏并不希望颜彦留下来。

一来是嫌吴夫人的话在咒陆含,她怕留下颜彦会应验;二来她讨厌看见这两人说话,一个个的,话里话外都在挤兑她。

因而,朱氏抬起眼皮夹了吴夫人一眼,“罢了,她又没生过孩子,懂什么?”

“这可难讲,侄子媳妇是从阎王殿回来的,她和阎王爷有交情,说不定阎王爷看在她的面上不会为难我们阿哲媳妇呢。”吴夫人好容易抓到和颜彦相处的机会,委实不想这么放她回去,她还想问问颜彦在阎王殿的经历呢。

“夫人,您不是说笑吧?这事我哪能帮上忙?再说了,我一个区区无父无母的孤儿,哪敢和阎王爷攀交情?”颜彦哭笑不得地拒绝了。

这是什么理由?

哪有这样留人的?

不过论理,小姑子生孩子她留下来候着也是应该的,可她委实不愿意看着这两人因为她火花四溅的,再有,她和陆含之间的塑料姐妹情也戳破了,她一个位卑言轻的庶子媳妇,有什么必要在这浪费自己的感情和时间讨好这些自认为站在云端上的豪门贵妇们?

不知是吴夫人的要求太过匪夷所思还是朱氏脸上的不虞之色太过明显,也或者说是颜彦的表现太过为难,一旁的吴哲看不下去了,走到她们几个面前。

“母亲,大嫂不是说她约了太子妃么?哪能让太子妃等着她?再则,今日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法招待客人。”

这话一说,吴夫人也意识到不对劲,笑道:“可不是么,我也是糊涂了,一心想着我这儿媳妇的安危,却忘了侄媳约了人。”

颜彦笑了笑,刚要趁机提出告辞,忽又听见陆含的喊叫声,而且这次明显比之前的更痛楚,朱氏一听哪里坐得住,起身就要冲进去。

刚到门口,只见里面的医女走了出来,说是已经开了五指,手能伸进去,但孩子的脑袋没朝下,貌似是脚先出来,换句话说,是难产了。

“这可如何是好?”朱氏的身子一下软了下来。

她生陆含就是这种情形,因而陆含之后她便再也没能怀上孩子,可陆含不一样啊,她这是头胎,是男是女不说,也不知对方能否正常地长大啊。

“母亲,先别慌,听听医女怎么说吧?”颜彦劝道。

“保大还是保小?”医女直接问了出来。

“保大。”朱氏说。

吴夫人刚要开口,听见这话又咽了回去,而是看了眼吴哲,吴哲冲女医长揖一礼,“还请女医尽力一试,最好大小都平安。”

“都怪你,非要说什么出状况,这下好了,可可就从这来了。”朱氏拍着手抱怨道。

“这怎么能怪我呢?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得从鬼门关前走一遭?这么一说,幸好我留下了侄儿媳妇。”说完,吴夫人冲颜彦陪笑道:“好孩子,你就留下来,替我镇镇这些小鬼小怪的。”

这种情形下,颜彦也不好再提离开了,可留下来也有留下来的难处,她怕陆含万一出点状况朱氏会怪罪到她身上,以为是她妨的。

“母亲,您来说,我究竟是留下还是离开?”颜彦把决定权交给了朱氏。

朱氏一听这话满心的嫌恶,刚要命她离开,可转而一想,连皇上都要颜彦的一个承诺,说不定这孩子真有什么造化也未必。

都这个时候,赌气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因而,犹豫了一下下,朱氏也拉住了颜彦的手,“好孩子,你就留下来陪陪我吧,不若这样,你再去求求注生娘娘,求求她保佑含儿,也求求阎王爷,千万别带走任何一个。”

若在平时,颜彦听到这番话准得发笑拒绝,可这会看见朱氏的眼泪和站立不住的身子,她笑不出来了。

正掂掇是不是听朱氏的劝再去拜拜时,只见吴哲转过身子,也冲颜彦长揖一礼,“有劳大嫂了,这份人情妹婿记下了。”

见此,颜彦那番拒绝的话倒不好说出口了。

罢了,左右不过是磕几个头,就当为自己积德行善吧。

这么一想,颜彦再次走到供桌前面跪了下来,两手合掌,用一种大家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大慈大悲的注生娘娘在上,奴家陆颜氏在此诚挚祈求,请您一定要保佑护大周护国公世子夫人吴陆氏平安闯过这一关,保佑他们母子平安。还有,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路过的神仙也好,经过的鬼神也好,还请你们给阎王爷带句话,请他看在大周历任镇国公和护国公之灵的份上,放过现任护国公世子夫人吴陆氏,放过他们母子,千万别带走任何一个,不要再让母子分离的惨剧在他们身上发生。”

说完,颜彦把手平放在额前,跪下去磕了三个长头。

事毕,颜彦起身后,并没有即刻站起来,而是抬起头来看了看供桌上的摆设。

大概因着这不是吴家的正经上房,因而供桌上除了注生娘娘,并没有供奉其他神明,正中墙上挂的是一幅吴道子的《孔圣像》,两边还有一幅楹联,是“为仁尚礼德配天地,益智崇义道冠古今。”

看得出,这楹联的字体不是出自吴道子,应该也是出自大家之手,只是离得远,颜彦看不清下面的落款。

不过她倒是认出了供桌上摆放的那对天青色的八方净瓶是原主送给陆含的成亲贺礼,那对净瓶是宫里之物,是当年太后送给祖母的,后来祖母又转送给原主了,原主当成新婚贺礼送给陆含了。

因着瓶子下面有落款,颜彦还记得瓶底分别刻着“寿山”“福海”四个字,此外还有年份落款。据说这对梅瓶是李琮的祖母六十大寿时专门烧制的,后来这对瓶子到了太后手里,太后又转送给原主的祖母。

想到这,颜彦在脑子里搜了一下,貌似原主每年都会和陆含互赠礼物,而且原主送对方的基本是宫里出来的,而陆含也是清楚这点的。

所以尽管她和颜彦生分了,但这对瓶子却被当成了宝贝摆在供桌上。

这就令颜彦有些不舒服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害怕

不知是颜彦盯着供桌的时间有点长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吴哲很快走了过来,“大嫂,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颜彦断然否定了,向一旁的青禾伸了伸手,青禾扶着她起身走到东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倒是吴哲,顺着颜彦方才的目光,也看向了这对净瓶,不过他什么也没问,而是命丫鬟给颜彦上茶。

颜彦喝到第三杯茶的时候,总算听见里面传来新的动静,陆含的喊叫声不见了,代之的是稳婆的声音,也好像是丫鬟婆子的哭声,但哭声里又带了点欢喜。

果然,里面很快有人出来了,让送热水进去,说是可以接生了,好像是女医通过按摩把胎位顺过来了。

朱氏听到这话忙念了一声佛,吴夫人颇有几分自得地说道:“幸好我把侄媳留下来,多半是阎王爷听到侄媳的祈求了。”

“吴夫人,侄媳可不敢居功,是注生娘娘和众位菩萨神明的保佑,是祖宗的庇佑,也是你们这么多年积德行善的回报,同时也是这位女医高超的接生医术才让小姑闯过这一关。”颜彦忙把最大的功臣推出来了。

开玩笑,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孽供着,以后还不得谣言满天飞了?

“对对对,是神明保佑,也是祖宗庇佑,女医要谢,你也要谢,都得谢,都得谢。”吴夫人面上一喜,颜彦的话说到她心坎里了,可不就是她这么多年积德行善的回报么?

不独吴夫人,就连朱氏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不过她的笑意很快又被忧心取代了,忙又低头合掌,嘴里也念念有词的。

不知是不是头胎的缘故,颜彦陪着众人等到日头偏西陆含才把孩子生下来,颜彦听得是一个男孩,母子平安后,忙不迭地拉着黄氏告辞出来了,朱氏说是要留下来再看看。

回到家里,颜彦刚洗去身上的疲倦陆呦就回来了,得知颜彦去陪着陆含生孩子了,陆呦很是有几分不喜。

“她不好,你累了。”陆呦摸了摸颜彦的脸。

颜彦这才知道陆呦的不喜是因为心疼她被一个不相干的人累到了,而不是因为讨厌陆含。

“没事,就当为我们积德了,女人生孩子很可怕的,都说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真的是太危险了。”颜彦趁机给对方洗脑,同时也是试探一下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心疼自己。

还好,陆呦一听颜彦这话忙伸手摸了摸颜彦的肚子,“真的?那你别生了,让别人生。”

“什么意思?我不生,你想找别人生?”颜彦一下拍飞了对方的手,挑眉问道。

陆呦被颜彦的怒气吓到了,眨眨眼,一时没有回转过来,直瞪瞪地看着颜彦,见颜彦拉着脸,陆呦细细琢磨了一会,这才明白颜彦为什么生气,忙又抱住了颜彦,“宝宝,不生气,不生孩子了,我们不生孩子,我要你,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别,我还是要一个孩子吧,男人多半是靠不住的,说不定等我有一天年老色衰了,你不喜欢了,去找别人生孩子了,我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还是稳妥些。”颜彦推开了他。

她是被对方下意识的回答气到了。

这说明陆呦压根就没重视过不纳妾这个问题,否则他不可能下意识地答让别人生,而不是干脆不要。

“不会的,宝宝,听你的,你说生,我们就生一个,不想生,不生,听你的,没有别人。”陆呦再度抱住了颜彦,把头埋在了颜彦肩窝里,意识到颜彦还在抗拒他的拥抱时,陆呦的眼圈红了,“宝宝,我害怕,害怕你离开。”

颜彦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陆呦对她的依赖有多重,直到她感知到自己脖子里竟然有了几滴温热的液体,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流泪了,也才意识到这傻子当真了。

“夫君,你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忘了,我是从奈何桥转了一圈回来的,我命大着呢。”颜彦伸手回抱了他,颇有些后悔这玩笑开大了。

“你骗我。”陆呦的声音仍是嗡嗡的。

“不骗你,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我才不舍得离开你呢,真的。”颜彦说完主动亲吻起对方来。

不知是不是陆呦还没消除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因而他迫切需要一场欢爱来确认对方的存在,为此,没等吃晚饭,陆呦抱着她上了拔步床。

说补偿也好,说感动也罢,总之,颜彦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回应了他。

完事之后,陆呦仍旧趴在她身上不舍得抽身离开,一双眼睛水雾雾地看着颜彦,“宝宝,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好。我肯定能做到,就怕你。。。”

后面的话颜彦没有说出来,被陆呦堵住了,并趁势咬了她一口,“你还说,你不相信我。”

“相信,只是夫君,你肚子不饿?”颜彦是真的饿了。

出去一大天没吃东西,又刚做了一场全身心的体力活动,她真担心自己干瘪的肚子要提出抗议了。

“不饿,我有你,吃你。”陆呦低头又在她光洁的身子上啃啮起来。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真以为有情饮水饱?”颜彦飞了对方一眼。

可惜,她话刚说完,明显又感知到陆呦身体的变化,这下她笑不出来了。

半个小时后,颜彦不光肚子瘪了,腰也酸了,腿肚子也酸疼酸疼的,这次轮到她撒娇让陆呦抱她去净房了。

从净房出来,颜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貌似这几天正是她的危险期,会不会中奖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打算下个月送陆呦去住校,如果她这个月怀上孩子,倒还真成全她了,否则,陆呦一住校,两人短期内还真难怀上孩子。

还有一件事,颜彧下个月就要进门了,若她先怀上孩子而颜彦还没动静的话,陆家的长辈还能任由她一个人霸着陆呦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因此,最好的结果就是颜彦趁这个月陆呦在家赶紧怀上孩子。

想到这,颜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第二百四十三章、有所获

颜彦是在次日上午才知道陆含终因失血过多伤了身子,以后很难怀孕,是朱氏打发她身边的人来给颜彦送的口信,顺便告诉颜彦一声,让她第二天再陪她去一趟吴家,这次是下奶礼。

送走来人,颜彦叫上青雨青釉两个,再去糕点铺子接了青玉,几个人又去了城外的荒山,这边已经开始有人干活了,种篱笆栅栏的,开垦荒地的,还有处理荒山的,颜彦转了一圈,向管事的庄头交代了几个该注意的问题。

安排好这一切,颜彦让青玉带着去青莲庵附件的几座山头转了一圈,春天到了,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草药或野果什么的,比如山药、葛根、花椒、野梨、栗子什么的。

青玉从小在这一片山里转悠,地形熟,可惜不认识什么山药和花椒,倒是带着颜彦认识了香椿、榆钱和山楂几种树,此外还有颜彦自己认识的蕨菜。

只是除了蕨菜,那些都不是颜彦想要的,几个人正在山里转悠时,颜彦又碰上那对母女,也就是去年夏天在庵里资助过的那对母女,后来颜彦去庄子里,赶巧又碰上这位母亲生病,也是颜彦出手救治了她,因而,这位叫麦青的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了颜彦,忙拉住她母亲跪谢颜彦的救命之恩。

见这位叫山花的妇人病好了,颜彦问起她们的生活来源,谁知好巧不巧的,这对母女篮子里装的就是蕨菜。

得知这边的人春天大都会出来掐这种蕨菜的嫩叶回去吃,倒是给了颜彦一个很好的理由,于是,颜彦借助她们的工具,命青玉挖出了几串蕨根,她打算回去之后试试看看能不能提炼出蕨根粉来。

此外,通过和山花交谈,颜彦问明了这一代确实有一种叫山薯的东西,和她形容的山药有点像,夏天开白花,根茎很粗,外皮土褐色,内中是白的,有点发粘,饿肚子的时候他们村子里也有不少人出来挖这种根茎吃,只是有不少人摸过这种东西后手会发痒甚至长出小红点来,因此也有人说这种东西有毒,不到万不得已,大家不会去吃。

得知这对母女并没有别的生活来源,颜彦征求了一下她们的意见,把她们带了回来,麦青改名为青麦,先跟着青禾学点规矩,山花据说能做一手好针线活,颜彦让她负责府里下人们的衣裳。

当然了,这是后话。

当前颜彦的重点是提取蕨根里的淀粉,可这种事情她一概不懂,不过这难不倒她,这个时代既然能把小麦磨成面粉,那么应该也能把蕨根磨成粉,具体怎么做自然用不上颜彦,她把这东西交给了青禾,命她找一个灶房的人,府里有现成的碾子,怎么做她不过问,她要的是把这东西磨碎了之后沉淀分离出来的粉末。

不过通过这件事,颜彦倒是想到了另外两种东西,一种是藕粉,另一种是绿豆粉丝,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先把藕粉推出来再去推广什么蕨根粉,毕竟莲藕这种食材是家喻户晓的,对它花点心思琢磨一道新食材来肯定比蕨根粉好解释得多,也容易令人信服。

可巧这个春天她打算在后花园地池子里栽种荷花,顺便也养点鱼虾,到时有个现成的理由,说是莲藕太多了,吃不了了,她不想浪费,便琢磨出一种新东西来。

因着这个缘故,颜彦打算把蕨菜的种植推后一年,先把山药种上,这个比较好推广,毕竟当地有吃山药的先例,而且人数还不少。

拿定主意,剩下的便是施行,不光是城外的庄子,后花园也开始着手收拾了,为此,颜彦着实忙了起来,因而,第二天跟着朱氏去吴家送了一份下奶礼之后又急急忙忙回来约见几处庄头和管事,连云家和颜家都没空去。

这天,颜彦好容易敲定了四位管事和四位买办,这八个人都是她从族人那挑选出来的,也是通过族长和陆端推荐的,颜彦把手里的活分派给这八个人之后,想着这趟云家之行该提上日程了。

于是,她亲自带着青禾青苗去了一趟库房,挑了几样东西,有女孩子的衣料首饰,也有长辈们用的名贵药材,此外,还有两幅字画。

谁知颜彦刚把东西准备好,正要出门时,马氏上门了。

马氏是一个人来的。

不用问颜彦也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因为颜彧的亲事定在三月二十六日,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可颜彦这边还没有松口,连正常的回礼也没动静,马氏不可能不担心。

不过马氏见颜彦换上了一身要出门的新衣,倒是随口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二婶,这些时日实在是太忙了,偏又赶上陆含生子,又是催生礼又是下奶礼的,因而,我也没空回去看望婶子,还有云家表叔那边也没去,那天表婶也带着两位表妹来看我,偏那天我去庄子里了,让人家扑了个空,这不,都过去五六天了,我才腾出点时间来,打算去看看他们。”颜彦说了实话。

“忙成这样?”马氏显然不太相信颜彦的话,以为是托辞。

于是,颜彦把这些时日的工作安排大致说了一遍,重点是她亲自去了好几趟庄子和荒山,这么一说马氏倒是相信了,因为出城没有一天时间是回不来的。

只是这样一来,马氏更想不通了,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会突然对农事有了兴趣,居然放下身段去见那些粗人,这合常理吗?

颜彦见对方的眼睛里带了几分质疑和探究,笑了笑,说道:“婶子有所不知,我也是在青莲庵修行的时候接触了一点农事,这才知道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还有,保不齐什么时候大周和辽国就得打起来,战事一起,粮草是根本,为此,我翻看了不少农书,想着拿片荒山荒地来试种几样新东西,只是我要种的东西和寻常百姓不一样,所以先期少不得和那些管事们多沟通沟通,等事情走上正轨就好了。”

马氏听了这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答谢礼

马氏之所以闭嘴,是因为她想说的话和颜彦目前正在做的事情是相悖的。

如今颜彦成亲了且从陆家分出来了,又有太后皇上等一干人撑腰,还能看她的脸色还能听她的话?

可来都来了,什么都不说的话她又不甘心。

因而,略一沉吟,马氏拉住了颜彦的手,换上了一副关切的神情,“彦儿,你听婶子和你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从小你祖母也没少花心思栽培你,成亲时,我们给的嫁妆和陆家给的聘礼也都不少,足够养活你们了。孩子,听婶子一句劝,城里的糕点铺子和饭庄开就开了,乡下的事情你就别去折腾了,你就算不为陆家考虑,难道也不为你二叔考虑?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传言可多了,不是说我们亏待了你就是说陆家屈待了你,要不就说你是鬼附身,不是原来的千金大小姐,否则,哪来这满身的铜臭味?你细想想,婶子的话有没有道理,不说别的,哪家的千金小姐像你这么热衷于黄白之物?为此甚至不惜自贬身价和一群粗人下人泥腿子打交道,传出去我们也难做人啊。”

颜彦听了这话笑了笑,“是吗?怎么我前几天去给陆含送给催生礼和下奶礼时,吴夫人说我家翁在那些世家面前夸了我,吴夫人还说羡慕我婆母娶到一个我这么能干的儿媳呢。”

马氏见自己长篇大套说了半天,颜彦非但没有按照她的套路走反而把她堵住了,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笑脸,“这孩子,人家那是跟你客套呢,如今谁不清楚太后和皇上对你不是一般的看重,当面还能不奉承你两句?可背后怎么说,你能听见?”

“听见不听见又能如何?再则,我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之前那么大的丑闻我都挺过来了,还怕这点风言风语?再说了,方才我也告诉婶子了,先期的事情是多一点麻烦一点,以后慢慢就好了,你看,现在糕点铺子和饭庄那边就不用我出面了,这个农庄也一样。”颜彦有点不耐烦了。

她不傻,马氏说来说去不就是不希望她还像之前的原主一样,本本分分地守着这点嫁妆和聘礼过日子,别去施展什么才华,这样才能把露脸的机会让给颜彧。

因而,这场谈话注定是不会愉快的,颜彦可不想浪费时间浪费心情去迎合她。

马氏也不傻,见颜彦不耐烦了,也知道这一趟自己是白来了,因而,斟酌了一下,她退了一步,想劝颜彦别针对颜彧,只要她不刻意地去为难颜彧,颜彧肯定出不了大错。

这点信心马氏还是有的,颜彧虽没有颜彦聪明能干,但她也是花了时间精心培养的,因而和一般的世家小姐相比,颜彧不说超越她们但也不会太差,因此,她完全撑得住陆家世子夫人的头衔,也完全能拿得起陆家的中馈。

谁知马氏正掂掇着如何开口时,青釉在外面说,吴家来人送答谢礼了。

“答谢礼,什么答谢礼?”马氏问道。

这些时日她在家里忙着打理颜彧的嫁妆,也没出门见客什么的,倒是听说陆含产子,可因着还没到满月,她也就没打发人去满月礼。

颜彦大致解释了两句,随后问青釉来者何人,得知是两位管事妈妈,颜彦命青釉把人带进来。

约摸十来分钟后,青釉领进来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其中一个颜彦认识,是陆含的奶娘,如今也是陆含的管事妈妈,而另一个人虽然面生,但颜彦见她身上穿的也是绸面衣服,估计也是比较体面的管事妈妈,便问了句好,命青釉给她们搬两个凳子。

两位妈妈没敢坐,而是跪下去给颜彦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说是奉她们主子的命来答谢颜彦,还说她们主子现在不方便,等孩子过了满月再亲自登门道谢。

说完,陆含的奶娘双手举起一份礼单,青釉接过来送到颜彦手里,颜彦打开一看,居然有一对梅瓶,还有两幅字画,此外还有一对玉盘,一套首饰,几样漆器。

这份礼不薄,不过却不是以陆家的名义送的,是以陆含的名义送的,这也就难怪陆含会把她奶娘打发来了。

只是颜彦不明白的是,两个月前她和陆含在陆家门口碰上那一回陆含还对她满脸的不屑和嘲讽,这次的变脸和示好仅仅是因为颜彦替她下跪向神明求情?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种事情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老一辈的人病急乱投医,陆含那么高傲的人会相信?

想不通的颜彦暂时放下了这个疑问,命人用上等封打发了这两个婆子,随后命人把吴家送的东西拿进来。

这是一对大肚细口双耳梅瓶,不是颜彦送给陆含的那对,但也是官窑出的,颜彦从瓶底的“官”字判断,应该是晚唐时期的定窑出品,胎薄轻巧、质地细洁,整体呈纯白色,釉面滋润,白中泛了点青,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品。

马氏自然也是个识货的,吸了一口气,“这是陆含送你的?”

颜彦淡淡一笑,“是,她成亲时我把祖母那对八方梅瓶送她了,这次算是回送吧。”

“方才那妇人说的是谢礼,彦儿,你到底帮了陆含什么忙?”马氏追问道。

方才那两个婆子态度恭敬,陆含的谢礼又这么贵重,马氏绝不相信颜彦那两句轻描淡写的解释。

“真没什么大事。”颜彦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两幅字画,倒是也把那天陆含难产的情形学了一遍,“我就是跪在注生娘娘那替她求了个情,婶子也知道,这种事情也是赶巧二字,是那位女医手艺高超,哪能是我的功劳?”

说完,颜彦的注意力被两幅字画吸引了,画也是吴道子的,字是晚唐书法家裴休的,这位裴休就是本地人士,据说这边有不少寺庙请他题字,因而他的字倒不难寻,颜彦手里就有两幅。

第二百四十五章、崩溃了

看到这份谢礼,颜彦猜想多半是吴哲见她那天盯着供桌打量,以为她看上了那几样东西,因而今日特地打发人送来,只是陆含为什么会答应颜彦就想不明白了。

还有,这几样谢礼是吴哲出的还是陆含出的颜彦也不得而知。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礼物让马氏退缩了。

原来,马氏看到这份礼物,误以为是颜彦又对陆含做了什么把陆含拉拢过去了,而陆含是陆鸣的胞妹,如今又成了护国公的世子夫人,不仅在吴家说话有分量,在娘家说话也有分量。

而之前陆含虽说就和颜彦交好,但颜彦退亲后,陆含和她几乎断了来往,就连颜彦成亲,陆含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可这次颜彦搬家,陆含送了一份贺礼不说,转天颜彦又去送了催生礼和下奶礼,这才几天,陆含又打发人送来了什么答谢礼,因此,马氏绝不相信事情像颜彦说的这么简单。

换句话说,颜彦是故意向陆含施了什么恩挽回了陆含的交情,保不齐还就是冲颜彧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孤立颜彧。

这种情形下,马氏担心自己再说什么兴许会起到反作用,如今的颜彦被嫉妒和愤怒蒙蔽了双眼,什么姐妹情、叔侄情只怕都不好使了。

因此,为今之计只能由着她再蹦跶些时日,让颜彧低调些,避着些她的锋芒,只要颜彧牢牢地把陆鸣的心抓住了,自然就能在陆家坐稳自己的位置,到那时,还怕一个什么庶出的长兄长嫂?

这么一想,马氏坐不住了,颇有些后悔自己没沉住气,白白让一个小辈看轻了。

不过联想到颜彦的本事,马氏也不敢和颜彦撕破脸,更不敢和颜彦交恶,为此,她笑了笑,“还是我们彦儿热心,从小就知道照顾这些弟弟妹妹的,没想到去了婆家,也还是这么会做人,连嫁出去的小姑子都和你交好。好了,看你这样,婶子也放心了,想必有吴家再帮着你说合说合,那些世家多半也不敢再作怪说点别的什么。”

颜彦知道马氏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因而也不揭破她,不过对方这句“也还是会这么做人”让颜彦很是有几分不喜,“婶子错了,我不是会做人,我一向是以诚待人,想用真心去换真心,可惜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真心没换来却换来了一片假意,对这种人,我只能是敬而远之了,婶子你说是不是?”

这话的指向太明显了,马氏不能再含糊下去,于是,她又重新坐了下来,“彦儿,婶子再跟你说一遍,彧儿的亲事真的和你之前被退亲一事毫无关联,要说错,也是我错,是我做母亲的私心,想着陆鸣的条件的确是无可挑剔的,想着彧儿嫁进去还有你帮衬,而她也能关照你一二,这么着权衡再三我才答应这门亲事的。可你这孩子非钻了牛角尖,非要和彧儿划定界线,孩子,你是不知道,这段时日彧儿没少对着我流泪,可事已至此,她后悔也没有用,为此,那天你搬家她才非要跟着来,就是想找个机会和你把话说开了,可你一个眼色都吝啬给她,回去之后她又哭了一个晚上。彦儿,你说,我们能怎么办?当初答应这门亲事之前我们可是征求过你的意见啊,呜呜,现在这成什么事了。。。”

大概是这些时日积压的负面情绪太多,马氏一下崩溃了,当着颜彦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颜彦见此,示意屋子里的人下去,自己亲自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又命人找了一条新手巾,投过之后递到马氏手里,待马氏情绪稍稍平稳后,颜彦这才开口。

“婶子,那个话题我不想再说,你说我钻牛角尖也好,说我执拗也罢,我不想再解释了,每个人做事都有她自己的底线和想要维护的东西,我这样,你这样,二妹妹也这样,只不过我们的立场不一样,各自坚守的东西也不一样,这无可厚非,我没有怪谁的意思,也不是赌气,这是我自己选的路,甘也好,苦也罢,我谁都不怨,同理,二妹妹也是如此。”

马氏接过颜彦的手巾洗了下脸,随即又擦了擦眼睛,

把手巾放在了眼睛上,这才说道:“罢了,你也说了,自己选的路自己走,谁也别怨。但有一点,你们终究是亲姐妹,我不指着你提携帮衬她,可她若是遇到了难处,婶子希望你能拉她一把,这点能做到吧?”

“这也得分情况,若是危及性命,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别的,就不好说了。”颜彦把话说到了明处,她可不想将来有一天马氏用这话来求她兑现承诺。

“你,你,你。。。”马氏一连说了三个“你”,最后黑着脸把手巾扔给了颜彦,喊了声“三七”。

待三七进来,颜彦把手巾递给了三七,随即掀了门帘出去,命青釉去把自己的胭脂水粉取来,马氏这样,也没法出门,传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颜彦欺负了她。

马氏自己想必也怕出去被丫鬟婆子们看到了不好,倒是乖乖地让三七伺候她洗脸梳头,继而再重新上了一遍妆。

送走马氏,颜彦一看时间有点偏晚,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去云家,她怕云家人午休了。

思考了片刻,她想起之前送去灶房提纯的蕨根粉来,命人去取了来,经过这些时日的沉淀、分离和晒干,变成了一小碗黑色的粉面。

颜彦接过来闻了闻,倒没什么大的怪味,随后弄了点在嘴里尝了尝,稍稍有点药味,味道不是很好。

“青禾,你烧点热水来。”颜彦想试试看能不能像藕粉一样冲了吃。

最后,颜彦把蕨根粉冲成了糊糊,可惜却接受不来这味道,怪怪的,还有点沙有点涩,和她上一世在饭店吃的酸辣味差多了,再一想,这个时候还没有辣椒,颜彦打消了推出这个产品的念头,还是先可山药来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嫌恶

颜彦知道山药不仅可以用来做菜,关键时候还能充饥,还有,山药粉颜彦上一世可没少吃,有一股很浓郁的香味,也带了点甜,感觉比藕粉还要好喝,而且还不用费神去做什么粉丝状。

最重要的是,当地的百姓们都知道这东西能吃,也不用颜彦费神去找说辞。

颜彦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想着这个时间段也出不了门去拜访别人,还不如干脆带着山花和青麦这对母女去山里转一圈,她想确认一下她们嘴里的山薯究竟是不是山药。

于是,一个多时辰后,颜彦一行到了松麓书院附近的一座山脚下,据山花说,这个季节,外延的山薯一般早在去年秋冬就被人挖走了,因此,想要找山薯,就得往里走。

颜彦一看自己的绣花鞋,再一想自己的体力,她放弃了,让大海陪着这对母女进山了,她自己则让大湖送到了书院门口。

因着她是临时决定出来的,也没带什么见面礼,便没好意思进去拜见季老先生,干脆在大门口候着。

等待的空当有些无聊,颜彦掀了车帘往外瞧了瞧,忽然看见书院进门处的一座山头开满了白色粉色的小花,颜彦让大湖去查看了一下那边有没有人,她想去那边山上走走,主要是她想问明白那究竟是梨花还是杏花。

谁知不巧,大湖回来说,那边有一群公子在集会,好像在探讨诗文什么的。

颜彦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放下车帘,一心一意地等起陆呦来。

因着今日出门没有午休,这会一松散下来,坐在马车里的她很快就有几分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刚睡醒的颜彦迷迷瞪瞪的,以为是陆呦来了,忙掀开了车帘,偏这个时候她打了一个哈欠,于是她习惯性地用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这一幕可巧就落在陆鸣眼里,陆鸣嫌恶地把脸扭了过去。

颜彦真没想到会碰上他,这家伙不是每天都跟着陆端去上朝吗?怎么有空跑这来附庸风雅?

除了他,还有吴哲、赵鸿那几个,这些人都是他的死党,貌似每次在外面碰上,这几个人都跟随着。

不过吴哲看到颜彦倒是很欢喜,郑重地对颜彦施了一礼,“大嫂,妹婿再次谢过大嫂,陆含说了,等她满月了,我们专程去府上谢过大嫂。”

颜彦此时已经放下了车帘,因而隔着车帘回道:“妹婿不必如此客套,我原说过,这一切只是巧合,真正出力的是那名女医,妹婿最该感谢的是她。”

旁边那几个人听见他们的对话,追问起缘故来,吴哲看了颜彦的马车一眼,见颜彦没吱声,斟酌着向大家解释说:“没什么,就是拙荆生孩子时大嫂和岳母在那陪了一天,我心下过意不去,特地道个谢。”

陆鸣倒是知道事情的经过,见吴哲撒谎,心下虽狐疑,不过却没揭露他。

事实上,那天晚上母亲从吴家回来就拉着他说起这件事了,母亲想知道这事究竟是巧合还是阎王爷真给颜彦面子了?

陆鸣自然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但有一点他自己也没法解释,那就是颜彦的确是断气后过了三四个时辰又活过来的,彼时她的身子应该都凉了。

可尽管如此,陆呦也不相信颜彦真有什么道行,在他看来,颜彦目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和他赌一口气,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超越他,想孤立他,想让他后悔当日的退亲,为此,父亲和祖母没少埋怨他的眼拙。

不过他自己倒从没后悔过,更不承认自己眼拙,只是有些厌烦颜彦这些拙劣的小把戏,厌烦她对颜彧的无情。

谁知陆鸣没揭露吴哲,赵鸿几个却不大信他这话,果真如此的话,这点小事还值得吴哲向颜彦长揖一礼?

更别说,吴哲的态度如此恭敬,委实有点蹊跷。

“不能吧?就这么简单?”朱晋问了出来。

“好了,我们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陆鸣把话接过去了。

其实,他原本就没打算停下来,可能是他们几个从书院出来太过扎眼,大湖一下就看见了他们,恭恭敬敬地问好,他才不得不停下来问大湖是不是来接陆呦的,哪知道颜彦在车里。

可即便知道颜彦在车里,他也没打算多停留,得避嫌。

谁知吴哲一听颜彦在车里,倒是挪不动脚了,非好奇问颜彦来这做什么,是单纯地接陆呦还是有别的事情路过。

偏这位大湖也是一个实心人,说颜彦带着一对母女来找什么山薯,那对母女进山去了,他送颜彦来这了。

吴哲几个哪知道山薯是什么,别说他们不清楚,就连大湖也没听说过,只知道是一种可以充饥的什么野菜根。

原本吴哲还想问颜彦找这个东西做什么,青釉及时把话岔过去了。

好在此时颜彦也醒来了。

可陆鸣不知道她方才在车里睡着了啊,他以为她是听到他们的动静故意掀了车帘的,目的不是想在他们几个面前露个脸就是想阻止大湖说出那山薯的用途。

事实上,他对颜彦的这些行为并不感兴趣,一个女人再能折腾,顶不济也就是多开几家铺子多买几座庄子,还能如何?

而这些是影响不到他什么的。

但是他非常看不惯颜彦张扬的行径,一个世家闺秀,不说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偏偏却染了一身的铜臭味。

要说染了就染了吧,好歹也低调些,毕竟是女流之辈,想挣钱悄悄挣就是了,谁也不会拦着,可颜彦不,她恨不得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的能干她的聪慧。

因此,陆鸣着实是越来越嫌恶她了。

谁知令他不爽的是,吴哲却偏偏对颜彦有了兴趣,说有兴趣或许还不全对,确切说是有了好感。

当然了,凭着他这么多年对吴哲的了解,他知道吴哲倒也不是对颜彦有了什么非分之想,而是被颜彦所谓的才华和学识折服了,因而颇为同情她的遭遇,也有几分为她抱不平的意思。

这不,陆鸣一说要走,吴哲先就看向了马车,可巧这时陆呦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认知

陆呦原本是坐在马车里的,他是听赶车的大江和旁边策马相随的大河说看见大湖和陆鸣一行了。

陆呦一听便猜到颜彦来接他了,只是为什么会和陆鸣在一起他就不清楚了,但他知道颜彦是真的很不喜欢看到这个人的,于是,他不等马车到颜彦跟前便吩咐大江停下,从马车上跳下来,陆呦就直奔颜彦的马车前。

不过他没先招呼颜彦,而是颇为戒备地看着陆鸣,等着陆鸣的解释。

“大哥,我们几个在这集会,出来碰上大湖,才知道大嫂来接你了,用不用我们送你们回去?”陆鸣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

而颜彦一听陆鸣喊“大哥”,知道准是陆呦来了,不过她没急着开口,而是想看看陆呦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也该学着成长了。

“不必。”陆呦吐出了生硬的两个字。

陆鸣听了倒是也不以为意,他有日子没见陆呦了,自然不清楚陆呦的语言能力又提升了不少,因而一听陆呦说“不必”,他翻身上了马,给了吴哲几个一个眼神,随即策马离开了。

吴哲等人见此也忙上马跟了过去。

陆呦这才爬上了颜彦的马车,“宝宝,你是特地来接我?”

“不错,有进步了。”颜彦真心夸了对方一句。

仅用两个字就打发了这几个人,颜彦自叹自己是做不到的,而且最关键的是,陆呦并没有像以往似的先向她讨主意,而是自己作的主张。

陆呦见颜彦没有接他的话,他也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盯着她的脸细细探究起来。

“怎么啦?”颜彦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话一说完,她猜出陆呦多半是想知道自己怎么会碰上陆鸣一行,便也解释了两句。

“我信你,我怕你不开心。”陆呦的手也抚摸上了颜彦的脸,并把颜彦揽进了自己怀里。

“确实有点,好容易出来一趟,又碰上了他。”颜彦自己也觉得有几分晦气。

“又?”陆呦对这个字很是敏感,不过话一说完,他也想起了和陆鸣在街上的那两次偶遇,“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好了,回去吧。”说完,颜彦结束了这个扫兴的话题,命大湖赶车接山花母女。

解除了心结,陆呦也才有心思和颜彦说着他这一天的收获,除了写一篇经义,他今天还跟着老先生去了丙班听课,和大家一起作诗写赋。

原来,由于陆呦的经义中有不少观点是颜彦灌输给他的,因而老先生看过之后常有耳目一新之感,这不,今日特地拿着陆呦的这篇关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文章当做范文在课堂上讨论起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出自《礼记大学》,“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这是儒家的传统思想,也是读书人尊崇了上千年的信条,以自我完善为基础,通过治理家庭,达到平定天下的目的。

可事实上,这只是绝大多数人的一种美好理想,成功的个例极少,于是,后来又出现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说法,这个相对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说似乎更容易实现些,或者说,更乐观些,是对自我的另一种认可或放逐,这二者相辅相成,同样影响了世人上千年。

可这是读书人的想法,在太平年代或许是行得通的,而在乱世和战争面前,这些都是站不住脚的。

事实上,华夏历史上的朝代更新,大多是和农民起义分不开的,随之而来的,是外患,内忧外患一起,这个时候谈什么独善其身和修身养性,最后的结果只能有一个,灭亡。

因而颜彦给陆呦灌输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因而,历史不单单是读书人的历史,也是一部百姓的兴亡史。

尽管陆呦文章里表达出来的观点太过离经叛道,可季老先生读过之后竟然找不到驳斥的理由,于是,他把陆呦的这篇文章拿出来和大家一起探讨。

这是陆呦第一次得到先生的认可,也是他第一次和大家坐在一起听课,这种感觉很他平时一个人听课一个人练字作画很不一样,尤其是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他探讨他的文章,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是鄙视和嫌恶,代之的是尊重,陆呦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激动和感动。

通过这件事,他对自己的认知对颜彦的认知更深层次些了,他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也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而颜彦就更不用说了,像是一个仙女,可以点石成金不说,还能化腐朽为神奇,最重要的是,这么一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仙女居然成了他的妻子。

为此,陆呦再次感谢命运对他的垂怜,同时心下也拿定主意,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待颜彦,否则,天理不容。

“宝宝,有你真好。”陆呦握住了颜彦的小手,并把颜彦揽进了怀里。

“那是,我的好多着呢,你慢慢品吧。”颜彦大言不惭地回应了一句,身子却往陆呦的怀里动了动,她在找一个舒适点的位置。

“好,你也慢慢品,我也会对你好的,只对你一个人好。”陆呦把头低下头,在颜彦的唇上点了一下,随即把她放平稳了些,方便颜彦靠在他的身上。

和颜彦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陆呦也逐渐了解了些颜彦的习惯,私下无人处,她是一个很随意且还有点懒散的人,能躺着肯定不愿意坐着,能坐着肯定不愿意站着,而且某些时候,她也很黏他,喜欢往他身上靠,喜欢和他撒娇,偶尔还有一点小赖皮。

不过在外人面前,颜彦倒一向是中规中矩且无可挑剔的,既端庄大方又知书识礼。

一开始,陆呦经常会被颜彦弄糊涂,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随着两人接触的越多,陆呦才逐渐弄明白一件事,原来,颜彦是把他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才会他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这个认知同样令陆呦兴奋不已,也感动不已,他终于触摸到了幸福的滋味,同时也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

第二百四十八章、不忿

不知是不是季节的缘故,这天下午山花和青麦母女并没有找到颜彦所需的山薯茎,倒是给颜彦挖了两株小苗来,可惜颜彦不认识,不过她还是决定带回去先在院子里试种一季,看看有没有收获。

此外,山花还给颜彦带回来两株花椒树苗,这对颜彦来说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读梁实秋的散文《雅舍谈吃》里提到一件事,每年春天,黄花鱼大量上市的时候,他们家都会用花椒叶子来炖鱼,那味道几十年后他一直还记忆犹新的。

此外,颜彦打算推出川菜来,正需要大量的花椒,可这个时代人们不会拿花椒当调味品,只会入药,需求不多,有时候还不大好买。

于是,接下来几天,颜彦让山花母女带着家里几个婆子进山去找花椒苗,也找他们口中的山薯苗,找到后一律移栽到荒山那边去,那边的栅栏已经围的差不多了,开始修建房子和拦截水源了。

见此,颜彦委托庄头从庄子里挑了几户劳动力不太富足的人家,专门负责养殖业,具体分工由管事安排。

这天,早饭后,颜彦正歪在炕上补眠,这两天不知是不是累着了,她总觉得觉有点不够睡,正迷迷瞪瞪之际,只见青釉急匆匆地闯进来,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颜彦问道。

“小姐,后面,后面池子里挖出了好多蛇,好吓人的,有的有这么粗呢。”青釉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蛇?”颜彦也吓了一跳,她一向怕这种软体东西。

“可不,这么粗,黄黄的,可吓人了,他们有好多人都不敢干活了,说是,说是。。。”青釉一边说一边还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不过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来了。

颜彦倒没留心她后面想说什么,她的注意力被这句“黄黄的”吸引了,黄黄的,该不是黄鳝吧?

可问题是她来这么长时间了,还真没见过黄鳝,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不但没见过,也没吃过。

“还有多少人在,这样吧,你让他们回避一下,我过去看看。”

谁知颜彦的话刚一说完,奶娘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回奶奶,青釉姑娘胆子小,还没弄明白就嚷着跑回来,方才有人说了,那不是蛇,是长鱼,不过这长鱼和蛇几乎一样,所以很多人会认错,觉得吓人。”

“长鱼?”颜彦在脑子里搜寻了一番,长鱼可不就是黄鳝?

“奶娘,你让他们抓几条大的放水里养着,晚上我们就吃这个吧。”颜彦的馋虫上来了。

“啊?主子,这可使不得,这东西没几个人敢吃的,也没几个人敢弄,只有灾荒年代饿肚子时才听人说抓来吃过。”奶娘掀了门帘进来。

“无妨,我早就想尝尝长鱼的味道了,前朝大诗人杜甫写过吃长鱼的诗,叫‘素丝挈长鱼,碧酒随玉粒。还有,再早的《诗经》里也有不少写长鱼的诗,据说味道很不错。”颜彦很快从记忆里搜出了几句诗,也算是有了佐证。

奶娘没念过书,不懂什么杜甫不杜甫的,但青釉跟着颜彦这么多年,她是知道杜甫其人的,“奶奶,这东西真能吃?”

“听奶奶的准错不了,奶奶,我也想尝尝了。”青苗和青雨从外面听到动静,也跑进来了。

“成,让奶娘交代下去,鱼都是现杀才好吃,也得开膛破肚,最好是能把骨头剔除了,切成长丝。”颜彦又提了一个要求。

说完,她又想到了一件事,这东西不辣不好吃,于是,她命人去采点茱萸和花椒叶子来,同时也准备一点花椒,若是研究好了,又可以在饭庄推出一道新菜。

不过为了确认一下这东西究竟是不是黄鳝,颜彦决定还是自己亲自看一眼,于是,她命人去拿个桶去后花园提两只来瞧瞧。

谁知正等着看黄鳝时,青禾进来了,说是陆家来人了,让她回去一趟。

颜彦一听,凝神细想了一下,原来是给陆鸣给颜彧送聘礼的日子到了。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上次送定礼她都没去,这次送聘礼她更不想去了。

“奶奶,奴婢觉得奶奶还是去一趟为好,难道奶奶就不好奇陆家会给二小姐些什么好东西,省的他们总拿奶奶的聘礼说事。”

原来,朱氏不止一次在外面和别人说,她是以嫡子之礼迎娶的颜彦,把长安街上最值钱的两间铺子和城外最肥沃的两座庄子都给了颜彦云云。

事实上,这几样东西是太后开口定的,陆家不敢抗旨,饶是如此,朱氏也把这两间铺子给抽空了,留给颜彦的几乎是一个空壳子。

因而,青禾很是不忿,才会建议让颜彦去看一眼以世子之礼迎娶的颜彧究竟会有些什么聘礼,省得以后朱氏再嚼舌。

“真是个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比较的,陆鸣是世子。又是唯一的嫡子,整个陆家的家业都是人家的,我何苦去找这个不痛快?”颜彦摇摇头。

不过有一点颜彦倒是有点好奇,她想知道马氏究竟会给颜彧准备一份多丰厚的嫁妆,毕竟颜彦成亲时,马氏只给出了一点家具、衣料、首饰和五千两压箱底的银票,田地铺子一概没有。

其实,若真较真起来,这份家业应该有原主一半,即便她不是女孩子,不能带走颜家的大部分产业,但马氏也理应按照颜家嫡女的标准给她备一份嫁妆。

可事实上,颜彦的嫁妆是她生母留下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祖母单给她的,依照颜彦自己的认知,这些东西不少了,足够养活她自己,但这是颜彦自己上一世草根市民的参照标准,不是这个时代世家女的标准。

因而,她的确想去了解一下,想清楚其中差距有多大,陆家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退亲。

再有,颜彦清楚地记得上次她马车出事就是因为那两天该往颜家送定礼,如果那不是巧合,这说明朱氏或马氏不希望她出场。

尽管搞不懂其中缘故,但颜彦思索再三,她决定还是去一趟陆家,砸场子的事情颜彦还是有点兴趣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翻脸(一)

于是,经过一番精心的梳洗打扮,颜彦换上了一件万紫千红花样的琵琶袖对襟褙子,下身穿了件翠绿的童子戏桃花样的留仙裙。

这两块衣料都是年前皇后送给颜彦的,都是云锦,自然也是难得一见的贡品,青禾几个尤其喜欢童子戏桃这个花样,不但寓意好,花样也逼真,于是,给颜彦拿来做了一身一条裙子,整个下摆正好是一群嬉闹的孩童,也和上衣盛开的牡丹花相契合。

此外,颜彦头上戴的也是皇后送的一套赤金点翠的头饰,很是华贵典雅。

“会不会太隆重了些,万一抢了准嫁娘的风头呢?”奶娘看着盛装的颜彦,担忧地问了一句。

颜彦听了这话勾了勾嘴角,她要的就是这效果,若不是为了去抢风头砸场子,她还懒得抬脚呢。

半个时辰后,颜彦进了陆家上房,在场的还有朱氏、黄氏和陆鸣本人,看到盛装的颜彦,朱氏和陆鸣眼里均闪过一丝不喜,黄氏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陆老太太倒是满脸是笑地向颜彦招了招手,“大孙媳妇,这些日子忙什么呢?好几天没来看我了。”

“回祖母,我家后花园开始收拾了,还有,去了几趟族里和庄里,选了几个人做管事,祖母也知道,我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亏得父亲替我从族里找了几个。”颜彦走到了老太太身边屈膝行礼。

老太太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更慈祥了,她当然清楚颜彦是在给她儿子面子,是陆端答应了给族里的人找点生计,可经颜彦这么一说,反倒是陆端向颜彦施恩了,而不是颜彦给陆端面子,老太太听了能不开心?

颜彦见此又趁机说道:“说到收拾后花园,今儿还真给祖母带来两样好东西,一个是这么大的甲鱼,据说有十几二十年的寿命了,还有这么粗的长鱼几条,正好给祖母尝尝鲜,也补补。”

“长鱼?是不是蛇啊?”朱氏眉头一皱,问道。

“回母亲,长鱼也叫鳝鱼,不是蛇,南北朝时一位叫鲍照写的《拟古诗》中有‘呼我升上席,陈鳝发瓢壶。’还有前朝的大诗人杜甫,也写过关于长鱼的诗,人家还有做法呢,叫‘素丝挈长鱼,碧酒随玉粒。’不过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研究出来,我想应该也是切成丝放点黄酒爆炒。我从一本医书看过,说这种长鱼滋补性很强,虚心实腹固根元,祖母和母亲不妨试试。”颜彦笑吟吟地解释说。

“哦,一个长鱼,还有这么多学问,连杜甫都写诗夸过?”朱氏有点不太相信,看向了自己儿子。

陆鸣的学问委实也不错,一听颜彦背的这两句诗,很快想起来出处,“是杜甫在《送率府程录事还乡》中的两句。”

陆老太太一听脸上再次堆满了笑,“听大郎媳妇的没错,还别说,那天那道帝王赞的汤品也是大补的,我回来之后只觉通体舒泰,那两天觉也睡得比往常香。”

“祖母要这么说的话,以后我每个月打发人给您送两盅来,这种东西不能天天吃,补大发了也不行,得适量。”颜彦生怕老太太说要打发灶房的厨师去学,所以先堵住了对方的路。

“会不会太麻烦了?”老太太说完看了朱氏一眼。

“不会,明园食府已经推出了这道汤品,一两银子一盅,我可以叫他们到日子往这边送来,很便利的,我自己想吃了也是打发人去饭庄取,这道菜太费事了。”颜彦把话说到了明处。

“一两银子一盅?”黄氏在旁边低呼了一句。

“改天也给二婶送一盅尝尝就知道了,都是名贵的山珍海味做的,也费工夫,不信,二婶问问祖母和母亲,那天连太后和皇后都赞不绝口呢,要不皇上也不能起这么一个霸气的名字。”颜彦解释说。

“这倒也是,就好比同是做衣服的衣料,你身上的这两块料子没有上百两银子也买不下来吧?”黄氏看着颜彦身上的刺绣花样说道。

“她这个是云锦里的妆花缎,是贡品,什么眼神?”陆老太太嫌这个儿媳给她丢脸了。

黄氏见老太太斜了自己一眼,忙陪笑道:“真是对不住了,还请大郎媳妇别笑话你二婶眼拙,你二婶委实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颜彦见黄氏半天没吱声,一开口便做了自己助攻,不由得怀疑起她真正的用意来。

不过颜彦也没浪费黄氏的这份用心,特地走到她面前,和她探讨起云锦、宋锦和蜀锦的区别来。

一旁坐着的朱氏见自己儿子不耐烦听这些,忙打断两人:“好了,不说这个了。大郎媳妇,今儿叫你来是让你陪二婶去颜家送聘礼,此外还要签一个聘书,这是礼单和聘书,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你二婶。”

朱氏说完从旁边的高几上拿出两本大红本本来,颜彦并没有上前去接,而是笑眯眯地说道:“母亲,这种事情有二婶一个人去就好,我毕竟是从颜家出来的,哪有做姐姐的给自己妹妹送聘礼的?我怕一时激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传出去有失礼之处。还有,不管怎么说我和二弟也曾经有过五年婚约,我去替他送聘礼,我怕外面的人会嘲笑我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这是什么话?当初失德的是你,提出退亲的是你,说要嫁大哥的也是你,你现在说这些,到底居心何在?”陆鸣一激动站了起来,若不是顾忌到屋子里的这些长辈,他真想拂袖离去。

“二弟这个样子倒是应了一句话,恼羞成怒,该不是心虚了吧?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说我不合适去当这个送聘礼的傧相,二弟至于如此急头白脸的?”颜彦依旧慢条斯理的问道。

“怎么又说起这些,不是说不许再提了吗?”陆老太太喝住了颜彦。

“祖母,您也听见了,不是我先提的,是二弟翻旧账,既然翻到这了,我还真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颜彦岂肯放弃这好的机会?

第二百五十章、翻脸(二)

由于事关自己的清白,颜彦无视了陆老太太的话,转向陆鸣,“请问,我在自己家里换衣服,你带一个从没有参加过聚会也不懂规矩礼仪的人上门却又放任不管,究竟是谁的错?还有,彼时你连事情经过都没问清楚就迫不及待地提出退亲,居然也好意思往我身上推卸责任,你也未免太不磊落了,若说你没有居心,只怕连路边的。。。”

“闭嘴,这件事不是当着太后的面揭过了吗?我们有错,你们颜家也有错,为这,我还当着那么多朝廷命妇向你当众赔礼了呢。”朱氏打断了颜彦的话。

“是揭过了,可二弟非要给我泼脏水,我还能不给自己辩白几句?不过话说回来,二弟,大嫂还真得感谢你的不娶之恩,否则,我哪能遇到大郎这么专一又忠诚的夫君,还是老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颜彦算是看出来了,这对婆媳压根就是拉偏架,她可不能让她们如愿了。

大概是颜彦最后两句话刺激到了陆鸣,也可能是陆鸣心里也堆积了很多不满,因而,颜彦刚一说完,陆鸣几步上前,指着颜彦怒道:“如此说来,我也得感谢你的不嫁之恩,如此无德无良无礼无才的女子,我若娶进门,只怕也是家门不幸。”

为了配合自己的气愤,陆鸣说完甩了下衣袖,想要来一个拂袖而去,可惜,颜彦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也不知是谁眼瞎心也瞎,我若是无德无良无礼无才,岂不是说太后、皇上、皇后还有祖母等一干人也跟着眼瞎心瞎了?哦,对了,还有父亲,据吴夫人说,父亲没少在这些世家面前夸我,敢情二弟的意思是他们这一干人都是被我一个人蒙蔽了呗?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有这等蛊惑人的手段?”颜彦反唇相讥。

这番话她说的倒比较急切,也是被对方那句“无德无良无礼无才”气到,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还别说,颜彦真把陆鸣难住了。

他敢说皇上太后等人眼瞎,敢说自己祖母父亲眼瞎?

关键时候,又是朱氏开口了,“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像话吗?一个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一个是誉满京城的世家公子,你们不要脸面,我们还要脸面呢。”

“可不是,这是怎么说的呢,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就吵起来了?你们是家人啊,不是仇人,就算之前有什么过节,可如今也是各自婚嫁,还有什么丢不下的?”陆老太太也颤巍巍地开口了,只一会便老泪纵横了。

见此,颜彦上前几步解释说:“还请祖母体谅,孙媳不是丢不下,而是不想活得这么卑微,试想一下,今日二弟的聘礼从大街经过,只怕满京城的人又会谈论起去年的退亲事件,这个时候我还巴巴地上赶着去送聘礼,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我怎么说我?还请祖母给孙媳留一点颜面,孙媳已经被你们陆家逼的低在尘埃里了,再逼,孙媳只能钻地缝了。”

“大郎媳妇,你不想去送聘礼直说好了,我们不会勉强你的,之所以叫你出面,也是规矩使然,我们怕你挑理,哪知道你还没放下这些过往。罢了,我记住了,以后关于二郎的事情,我再不会找你的,你别挑我理就成。”朱氏不爱听了,说道。

这一刻,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内心很不安宁,这丫头的势头太强了,心眼也太多了,不打算去还穿一身盛装来,而且一来就讨好老太太,可翻脸比翻书还快,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只怕将来有一天,能把颜彧吃的连渣都不剩。

为此,朱氏第一次审视起这门婚姻来,也是第一次后悔把颜彦娶进门,当时真不该听丈夫的话,若是她不去求皇后赐婚,说不定颜彦真就出家了,以后爱嫁谁嫁谁,哪有今日的这些麻烦?

这可真成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怕往后还有更大的麻烦呢。

想到这,朱氏不由得对自己的儿子也有了几分怨恨,倘若当初不搞出这么多事情来,颜彦成了他的妻子,她得省多少心?

颜彦倒是没有留意到朱氏脸上的悔意,她的目的达到了就成了,于是,她恭恭敬敬地回道:“母亲放心,儿媳不会挑理的,儿媳也不是哪种不知好歹的人。既这样,儿媳就回去了。还有,为免相看两相厌,这些时日我们就不搬回来讨人嫌了。哦,还有一件事,二弟成亲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就不打算送礼了,我怕二弟看到我送的东西更心窄,我可不敢影响了二弟的好心情。”

她是真心不想搬回来住,在自己家,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不必看别人脸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哪像在陆家,还得做布菜丫鬟,别提多郁闷了。

“多谢大嫂体谅,彼此,彼此。”陆鸣向颜彦胡乱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

“好,那大嫂祝你如愿以偿,祝你们白头到老。”颜彦弯了弯嘴角,她倒是要看看,如果有一天,陆鸣知道他娶的大才女是个西贝货时会是什么心情。

“这是什么话?只怕如愿以偿的是另有其人吧?”陆鸣本不想再和颜彦计较,可听到“如愿以偿”四个字,不得不回应。

事实上,方才听颜彦那几句关于活得卑微和低到尘埃里的话,他心里的确闪过一丝愧意。

不管怎么说,以颜彦侯府嫡女的身份被逼嫁给一个庶子,且还是一个患有隐疾的傻子,确实是委屈她了。

偏这一切又是拜他所赐,尽管他从没有承认过,但内心里偶尔也会小小的自责,没办法,他一向自认为是君子,行事坦荡,敢作敢为,偏偏在这件事他逃不过自己良心的裁决。

否则,他也不会一听到“如愿以偿”四个字就明显心虚了,不得不开口反驳。

“错,我这个不叫如愿以偿,叫求仁得仁,也叫善有善报。”说完,颜彦不再和他纠缠,而是直接提出了告辞。

第二百五十一章、公道自在人心

从陆家出来,心情大好的颜彦去街里转了一圈,随后在陆家通往颜家的路上找了一家茶楼,要了一间二楼靠窗的雅间,一边品茶,一边等着陆家的聘礼过来。

同时,她把青釉和青雨两个放了出去,看看能搜集些什么市井传闻来,同时也为了放出点消息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颜彦听到了有人在窗户下说话。

“咦,这是谁家要成亲了?”路人甲问。

“什么呀,这哪是成亲,没有花轿也没有迎亲的新郎。应该是送聘礼或嫁妆吧?”路人乙回道。

“确实是送聘礼,前面开道的是一个大大的‘陆’字,应该是镇国公府陆家要送聘礼了,听说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三月二十六,可不,正好还有一个月。”路人丙解释说。

“原来是他呀。”路人丁的声音里似乎有点不屑。

“你这是什么意思?”路人甲和路人乙同时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听说他以前和颜家大小姐有过五年婚约,如今要娶的是颜家二小姐。”路人丁倒是也解释了一句。

“这事谁不知道?不就是因为颜家大小姐笄年礼更衣时被陆家大公子冲撞了,所以没办法才嫁给了陆家大公子,这事满京城的人都传遍了。”路人乙说。

“这种事情你也信?”路人丙也跟着冷哼了一声。

“那你俩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念过几年书,懂的道道比我们多。”路人甲倒是也不生气,拉住路人丙和丁追问。

“其实,这事谁对谁错外人都不好说,我只说一点,陆家大公子是庶出的,且又是哑巴加傻子,这点成亲那日好多人亲眼见证过的,你们说,正常情形下,这种人会带去出门参加聚会么?他够得上那个台面吗?”路人丙说道。

“我的乖乖,你的意思是他算计了颜家大小姐?可这门亲事是太后定的呀,陆家有几个胆量敢算计太后的人?”路人甲吸了口气,低声问道。

“所以才说,这是一场意外,是陆家大公子不懂规矩,冲撞了颜家大小姐,可事情发生了,太后还能怎么办?只能忍气把颜家大小姐嫁过去,总好比再上吊自杀好。”这次换成路人丁回答。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好像镇国公带着陆家大公子去颜府赔罪了,说是要陆家大公子以死谢罪,太后能怎么办,总不能让这两人都上吊了吧?我还听说太子气不过,把这哥俩都揍了一顿,当时抬回陆家有好多人都看到了。”路人乙附和道。

正听着时,只见楼下突然没了动静,颜彦往外一瞧,原来是陆家送聘礼的队伍路过来了,这四人大概是怕过了话,全都闭嘴了。

不过颜彦倒是从别人嘴里听到陆家给的礼金是一千两金子,田地一千亩,铺子六间,此外还有衣料多少抬首饰多少抬等,那些颜彦就没多大兴趣听了。

正琢磨是不是该离开时,忽又听到有人谈起她,说她最憋屈,好好的世子夫人命却嫁了个庶出的傻子,倒是成全了自己的堂妹。

这话一说,很快就有人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有好几个人猜兴许就是陆家和颜家做的局,说颜家想让自己的嫡女嫁进陆家,说陆家不想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因而两家一拍即合了。

颜彦仿佛听得这里面还有青釉、青雨的声音,不过很快又消失了,大概是趁着混乱提了那么一嘴又跑开了。

果然,一个时辰后,这两人回到家里,彼时颜彦正坐在炕上画画呢,她要给太后设计一件绣品当成生日礼物送过去,因为那天颜彧肯定也会进宫的。

“小姐,小姐,我们回来了,我和青雨一直跟到了颜府附近,听着大家议论今日送聘礼的只有陆家二太太,没有小姐,我们才回来的。”青釉一边说一边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颜彦,就等颜彦夸夸她了。

见此,颜彦扑哧一声笑了,“好,听我们青釉说说,都有些什么好消息。”

“我们听到好多人同情小姐,说小姐是被冤枉的,也听到有人说小姐事先是和大公子约好的,青釉气不过,和人争辩了几句,不过我们也没多说,怕人认出我们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后面抹黑小姐。”青雨说完,把那些市井对话向颜彦学了学。

当然了,那些太过粗俗的她就没提。

“还用怀疑?八成就是,不是陆家就是二小姐,二小姐见我们小姐不搭理她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呢。”青釉忿忿说道,一边说一边连比带划地又补充了些内容。

颜彦听了一会,归结为几点,有人站在她这边同情她,也有人怀疑她和陆呦是私通,但这种说法站不住脚,很快就被人驳斥了,因为陆呦是一个哑巴加傻子是大家公认的,颜家大小姐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一个人放弃原本唾手可得的世子夫人之位,这不明摆着是被人算计了?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巧合,是她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不过针对她没有出现在颜家充当送聘礼聘书的傧相一职,大部分人还是表示了理解,一个是自己堂妹,和亲妹妹差不了多少,一个是和自己有过五年婚约的男人,夹在中间,颜彦该多为难?

听到这话,颜彦松了一口气,“好了,没什么事情你们两个下去吧,帮我把绣架找出来,还有,告诉灶房的人,今天多加两个菜,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去。”

青釉青雨一听,各自领了件差事忙去了。

这天晚上的黄鳝一共尝试了两个做法,一个是剔除了骨头炒的鳝段,放了些花椒叶和茱萸叶,黄酒焖了一下;另一个是鳝丝,过油之后,放上盐和酱油,同时切了不少蒜末和姜末和花椒一起爆炒出香味最后浇在了鳝丝上。

还不错,这两道菜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尤其是陆呦,他平时最不喜欢吃鱼了,嫌鱼刺太多,可这去骨的鳝段和鳝丝鲜滑无比,用他自己的话说,鲜得能吞下自己的舌头。

和颜彦这边一团喜气地品尝美食不同,颜家和陆家这天晚上的晚膳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都为难了

其实,马氏之前倒是想到了颜彦不太可能会以傧相的身份上门送聘礼,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颜彦居然和陆家也闹翻了,不但拒绝上门,还拒绝送礼,拒绝搬回去住。

这些她倒还勉强能接受,可马氏担心万一颜彦不出现在第二天的认亲礼上,又或者说当众也送几根鸡毛什么的给颜彧当见面礼,这人可就真丢大发了。

她倒是有心想再上门劝劝颜彦,可上次两人说拧了,她再上门颜彦也不可能会给她面子。

为此,她只得求上了颜芃。

颜芃听了先是大吃一惊,因着马氏和颜彧的有意遮瞒,他并不清楚颜彦的情绪有这么大,以为那天说开就完事了,因为在他印象中,这个侄女一向大方明理,轻易不与人为难,更不与人交恶。

因而,听完妻子的话,颜芃第一反应是问妻子对颜彦做了什么导致这个孩子行事如此偏激?

“老爷,妾身还能做什么?妾身这些年对她也算尽心尽力了,老爷也不是不清楚,可奈何这孩子一心钻了牛角尖,非要认定是彧儿和陆鸣有了私情,妾身为此还专程去找她解释,想把这个过节解开,可她不听,还把我训斥了一顿,呜呜,我一个做长辈的去看侄女的眼色,我容易吗?呜呜。。。”马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我早说了这门亲事不能做,你非不听,现在后悔了吧?”颜芃也是一肚子的火,当初他劝过妻子,可妻子非要一意孤行,还抬出了太后和皇上,最后连颜彧也出面了,逼的他不得不点头。

马氏是来找丈夫解决问题的,可不是来听丈夫埋怨的,为此,她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让颜芃去见颜彦,别的可以不计较,但认亲礼上千万不能给颜彧难堪,要知道那天可是有不少亲朋好友在场的,颜家丢不起这个面子。

“糊涂,彦儿是我的侄女,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有损颜家颜面的事情来。”颜芃还是不大相信自己的侄女会是一个如此狭隘之人。

“老爷,那当初陆鸣的那几根鸡毛又当何解?还有,上次的送定礼和这次送聘礼,彦儿都没有出面,若你还不信,可以去问问陆鸣,彦儿是不是当着陆家长辈和他的面说她不会搬回去住,也不会给他们送贺礼,说是怕陆鸣看了会心窄。老爷,亲家夫人也是怕到时出丑,所以才打发人告知我们一声,希望我们能去劝劝那个孩子。”

马氏越说越烦躁,事实上,她担心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

越临近颜彧出阁的日子,她心里就越慌乱,因为宫里那边至今一点表示没有,还有,颜彦出阁时是太子带着三位成年皇子一起送嫁,到颜彧时,若是一位皇子都不出现,她担心陆家会不会对此有看法。

可皇家的事情不是她能做的了主的,尽管她前些日子她也进宫去见过太后,可太后压根就没提到这些。

还有,颜彧和颜彤原本打算二月十五这天陪颜彦进宫去见太后,谁知颜彦却找了个理由,说是要安排庄里的春耕,这个是耽误不得的。

这不摆明是不想带颜彧颜彤进宫么?

马氏不是没想过去太后那告颜彦一状,连带着请太后出面帮她说服颜彦,可颜彧没同意,说是怕事情闹大了太后不喜,这是家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太后,太后连添妆礼都不爱出了,那才难堪呢。

这么着,马氏才找上了自己丈夫。

颜芃被妻子的眼泪和忧心说服了,答应改天去找找颜彦,和颜彦好好谈谈。

与此同时,陆端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留下了他,母子两个关起门来也说起了这件事。

陆老太太疑心颜彦之所以这么反感这门亲事,多半是怀疑陆鸣和颜彧两个有了私情。

事实上,有这个想法的不独颜彦一个,还有陆老太太。

因为随着对颜彦的了解越深,陆老太太越发觉得这门亲事可惜了,同时也越想不明白自己孙子为什么会拒绝这么好的女孩子,用颜彦自己的话说,确实是眼瞎心瞎。

可若是两人有了私情,那又另当别论了。

因为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一旦和别人有了私情,眼里除了对方就容不下别的,为此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难免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来。

此外,颜彦特地提到四个字,“如愿以偿”,这话不应该是随口说出来的,没看当时她孙子又急眼了。

为此,老太太也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仔细扒拉了一遍,越扒拉觉得疑点越多,也难怪颜彦这个当事人会如此愤慨,只怕她早就抓住了把柄,可碍于颜陆两家的声誉不得已自己吞下了这枚苦果。

“端儿,你说,这件事会不会真是你媳妇和颜家串通好的,只怕二郎也有份,这孩子,这几年没少往颜家跑,保不齐还真就看上了颜彧。那丫头这两年风头正盛,又是这个花魁又是那个花魁的,二郎就好摆弄这些东西。”老太太看向了自己儿子,直接问了出来。

陆端捋了捋自己胡子,半响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不好说,若果真如此,也是这孩子福薄,自己造的孽,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这话不是老太太爱听的,她斜了儿子一眼,“这是什么话?二郎是世子,也是唯一的嫡子,我把你找来,要的不是你认命,而是怎么把这件事解决。”

陆端听了这话拍手道:“还能怎么解决?马上就该成亲了,难不成还能退回去?”

说完,陆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自己母亲,“母亲说这话是何意?该不是你真想退亲吧?”

陆端这话也不是随意说出来的,他是想起颜彦搬家那天,从明园回来老太太就把颜彧贬斥了一顿,连带着陆鸣也跟着吃了挂落,后来还是朱氏站出来打了个圆场,替颜彧说了几句好话。

饶是如此,老太太心里这口气也没顺畅。

第二百五十三章、小心思(月票一百五兼答谢叶子加更)

陆老太太见儿子居然提到退亲,忙瞪了他一眼,“你也是糊涂,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这些日子忙着军务,确实没有细想这些事情,还请母亲明示。”陆端恭恭敬敬地回道。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能怎么着?只能往前看吧,我寻思着颜家二小姐虽比不上大郎媳妇,应该也错不到哪里去,毕竟她也是颜家的嫡长女,也是精心培养过的,守家应该没太大问题。不过这些倒也一时虑不到这么远,你媳妇年岁不大,还能操持几年,再不济,也能带带她几年。我愁的是大郎媳妇那,得找个人好好跟她说说,别因为她我们陆家又成了满城的笑料。”

这一点,陆老太太倒是和马氏想一块去了。

唯一的弟弟成亲,这两人不搬回来住,也不送贺礼,传了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还有,万一认亲礼上颜彦再来一出什么送鸡毛的戏码,陆家的脸可就丢大了。

“母亲该不是想让儿子去见她吧?”陆端颇为头疼起来,哪有做公公去找儿媳谈话的道理?

“罢了,还是我去吧,你找你来的意思是让你回去和你媳妇好好说说,别让她和彦儿拧着来,对她稍微好些,我瞧着大郎媳妇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前些日子含儿生子她还在那陪了你媳妇一整天,吴家的当家夫人没少夸她,说她仁义,也说她仗义,那番话只怕你媳妇又不受用了。”老太太叹了口气。

没办法,有些话她儿子说去比她说好使,婆媳之间再怎么亲近也不如夫妻。

“这个母亲放心,儿子回头就好好跟她说说。”陆端忙答应了,这个要求不高。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要求虽不高,但真正做起来却难。

朱氏也和他敞开心扉,她不是不想对颜彦好,可那也要颜彦接受啊。

还有,稍微正常的人都知道,嫡庶之间的利益永远是对立的,颜彦不傻,怎么可能和她一条心,她所谓的大方明理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不,一旦牵扯到她自己的身上,立马就变脸了,说的好像是谁都欺负了她似的。

也不想想,谁家做儿媳的有她这么舒心,连规矩都不用立,直接搬出去了。

可怜她一个做婆母的人了,每天还依旧雷打不动地去老太太跟前立规矩,她难道不委屈?

“那依你怎么办?让他们分出去单过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这会想反悔了?还有,大郎两口子搬出去住也是了家宅安宁,万一这四个人不对付,三天两头在你面前吵吵闹闹的,只怕你越发受不了。”陆端不耐烦了。

他不是不清楚妻子的小心思,彼时她提出让他们两个搬出去,一来是可以避免尴尬;二来是可以防止颜彦惦记陆家的家产。

因为搬出去住了,等太后和老太太有那么一天了,这两人也就算是直接分出去了,别再惦着家里的东西了。

可事实上呢,人家颜彦压根就没惦记陆家的这点东西,人家早就放话了,要自己养活自己,又不是不能挣,指不定过几年,人家这两口子的家底还就超越了陆家呢。

朱氏见丈夫不耐烦了,倒也没再掰扯什么,而是答应了丈夫的要求。

陆老太太是三天后上门的。

彼时颜彦正打算进宫去看望太子妃,太子妃打发人来找她,说是皇长孙李熙又有了不适,吃不进东西,想找颜彦去看看。

陆老太太自然不敢和太子妃抢人,因而,只得命颜彦先进宫,她就在颜彦这边逛逛,若是颜彦一时半会回不来,她会自行回去的。

见此,颜彦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在太子妃那边也没什么大事,是李熙前些日子贪吃,闹了几天肚子,这两天食欲不好,皇后见了着急,想着颜彦的厨艺不错,不若请颜彦来给孩子做点什么别致点东西。

颜彦见此只得自己亲自给李熙做了一锅鱼片粥,鱼片是新鲜的鳜鱼片出来的,是御膳房的手艺,颜彦只负责煮粥,因为怕腥,鱼片先用黄酒、姜末和胡椒粉腌制了一会,最后放入粥中,颜彦再撒了点葱花和胡椒粉,再滴了几滴香油。

别说李熙,就连颜彦自己看了也有点馋涎欲滴,因为御膳房用的是碧粳米,绿莹莹的,再配了几滴红色的枸杞,白的是鱼片,视觉上就有一种冲击。

果然,这道粥品合了李熙的胃口,就连太子妃尝过之后也跟着夸了几句,颜彦见此索性盛出三盅来,分别给太后、皇上和皇后那各送了一盅过去。

皇上和皇后那是太子妃打发别人送去的,太后那是颜彦自己去的,因为十五那天没来,她得去跟太后解释几句。

太后得知颜彦是被太子妃召进宫给李熙做吃食的,忙先问起李熙的状况来,得知李熙吃进了一大碗粥,太后这才有闲情问起颜彦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才不信颜彦真忙到这种不可开交的地步,多半是找的托词,目的也不用问也能猜到。

“孩子,难道你预备一直这样和彧儿别扭下去?”太后这话倒也不全是为颜彧考虑,也有为颜彦的成分,毕竟颜彧嫁进来就是世子夫人,颜彦和她关系搞僵了,以后肯定落不到好处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颜彦有的是本事,陆家的那点家业她压根既没放在心上,这孩子这点好,从来就不贪。

“回太后,我做不到摒弃前嫌,这是生死之仇,不是别的。还请太后体谅,也请太后放心,颜家永远是我的娘家,一码归一码,我不会迁怒到别人身上。”颜彦恭敬地回道。

说完,颜彦见太后有点沮丧,忙打开了自己拎来的粥品,“回太后,这个凉了不好吃了,还请太后赏脸尝尝,若是可以的话,彦儿可以考虑开一个粥屋。”

太后一听这话可不正好印证了她方才的想法,这孩子有的是本事,哪里还在乎陆家这点东西?

罢了,就依她一回吧,总不能一有事情就得她吃亏受气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礼下与人必有所求

用一碗鱼片粥搞定了太后,紧接着,颜彦又送上了最近两个月的糕点店分红,年前和年后京城不少人走亲戚都喜欢带两盒“第一糕”的点心,既体面又好吃,因此,这两个月的生意依旧火得不行,颜彦给太后送上了一张六百贯的钱票。

看到这张钱票,太后越发相信颜彦自己能把日子过好来,压根不用靠着陆家或颜家过日子,既如此,又何必委屈自己去看别人的眼色呢?

这些年颜彦看得还少吗?

她给她撑腰给她做主不就是想让孩子过的轻松自在些吗?

这么一想,太后彻底歇了劝颜彦的心思,不过她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颜彦不管做什么,绝不能伤及到颜家的颜面,因为颜家是她妹妹一辈子的心血。

“这个自然,还请太后放心,祖母是彦儿最看重也最敬重的人,没有她就没有彦儿,因而,彦儿断不会让祖母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更不会让祖母蒙羞。”颜彦郑重承诺道。

见此,太后才点点头。

因着在太后处耽搁了一顿饭的工夫,颜彦回到家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令颜彦诧异的是,陆老太太居然还在。

颜彦进门时,老太太正歪在东边屋子日常颜彦待客的炕上听着青麦学些庄子里的传闻趣事什么的。

见颜彦进来,老太太忙笑着招呼:“你回来了,太子妃找你什么事?”

得知太子妃把颜彦找去为皇长孙李熙做了点吃食,老太太脸上再次堆满了笑,她是想起在颜彦这吃的那顿暖房酒,那天颜彦的厨艺不但收服了皇上,也收服了太后和皇后以及他们一干人等。

为此,老太太再次佩服起颜彦来,这孩子就是有这本事,不动声色就拉拢了大周国最尊贵的几个人给她撑腰,太后,皇上、太子,现在又来一个皇长孙,以后她大孙子要是真有了功名,前途还能差了?

还有,他们两个的孩子若是承继了颜彦的这份聪明,只怕将来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想到这,老太太指着炕几的几个盒子说道:“大孙媳妇,来,看看祖母给送什么来了?”

“有劳祖母惦记,可巧今日太后赏了我两包雪燕,我给祖母分一包吧,说是暹罗国送来的贡品,还有一盒檀香,也说是贡品,拿来分点给祖母,晚上好睡觉。”颜彦说完,看了眼青禾。

待青禾出去后,颜彦坐到了老太太对面,同时也算是坐到炕几前,她打开了最上面的盒子,是一对天青色的梅瓶,釉面炸裂了,像是碎片,但颜彦是个识货的,知道这叫开片釉,汝窑、哥窑都出过这种东西,上一世卖到了天价。

而即便在这个时代,汝窑、哥窑也属官窑,一般只为皇家服务,因而这对梅瓶的价值是显而易见的。

都说礼下与人必有所求,更何况还是重礼,颜彦多少猜出些对方的来意,因而,她把东西合上了,“祖母,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一家人不用如此外道,我能做到的肯定不会推辞,至于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还是祖母自己留着把玩吧。”

“彦儿啊,祖母也不拿你当外人,不管怎么说,大郎也是陆家的子孙,祖母只有这么两个亲孙子,这些东西不给你们给谁?二郎将来自是不用愁,整个国公府都要交到他手里,可大郎是庶出的,多少要吃些亏,这是规矩使然,因而,祖母就想弥补弥补你们两个。你放心,祖母明白,你是个好孩子,退亲一事是我们二郎对不住你。”老太太说到动情处,眼圈有点红了。

因为这番话不全是敷衍,也有几分真心在,更别说,这些时日颜彦对她也不是一般的孝顺,吃的用的没少往她房里送,最难得的是还会陪她说笑,捡一些外面听来的笑话或趣事讲给她听。

因而,她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孙子媳妇。

颜彦也是看出来这点,忙回道:“祖母,一码归一码,这些事过去了,不提,再说孙媳也明白,和您没关系,孙媳不会怪罪到您头上。”

陆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话,因而,待颜彦一说完,她立马把手伸过来,拉住了颜彦的手,“好孩子,听你的,那些话咱不说了。孩子,你能不能看在祖母和你父亲面上,搬回去住三天,就住三天,如何?”

颜彦沉吟了一下,三天时间确实不多,还有,今天她也答应了太后,不会为难颜家,因此,这场婚礼她必须得参加,否则,只怕太后那一关都过不去。

“好吧,就依祖母,三天就三天,祖母,我可是看在您的面上哦,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向我一个小辈张口,我哪能拂了您的心意。”颜彦特意卖了个好给对方。

“好好好,这才是好孩子,来,孩子,看看,这还有什么?”陆老太太打开了另一个小一些的盒子,里面是两对红珊瑚手串,深红色,每粒珠子几乎都有小拇指头大小,而且都很匀称。

“这是红珊瑚手串。”颜彦手里也有这东西,比这颜色还正,个头也大,是太后送她的。

“哦,我们彦儿真是个识货的,来,这是给你的,这还有一对,留着认亲礼上送你妹妹,孩子,成亲的贺礼你不送也就罢了,但认亲礼上亲友众多,你若是再空着手他们脸上不好看,你叔叔婶婶知道了也会伤心的。”老太太说完取出了一对就要给颜彦戴上。

颜彦见此弯了弯嘴角,这效果不错。

因为方才在慈宁宫里,太后也给她准备了一对镶着宝石的金镯子想让她送给颜彧,也是怕她心里失衡又整出几根鸡毛或者点别的什么来。

这不,陆家也想到这了,也求上门了,就是不知颜家又会如何来收买她呢?

其实,颜彦还真没打算在认亲礼上为难颜彧,因为她清楚,那种场面闹大了,绝对丢的不只是陆家一家的脸面,肯定也会牵扯到颜家。

而颜家还有颜芃,还有颜彰等人,颜彦必须得替他们考虑,否则,她肯定会失去太后这座靠山的。

“祖母放心,这点心胸我还是有的。”颜彦给对方吃了个定心丸。

第二百五十五章、成熟了

解决了两个大难题,陆老太太也有心问颜彦些生活日常,也问陆呦的功课,说着说着就拐到了颜彦的肚子上了。

颜彦这个月倒真留心了这件事,在危险期内两人没少同房,因而她也是带了些期许的,只是现在日子尚短,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且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自然不敢说出来。

为此,她把话题岔开了,拐到了美食上面,且主动留老太太下来吃晚膳。

老太太一开始是不想留下来的,可架不住颜彦会劝啊,说她又研制出了两道新菜,正想请老人家品尝品尝呢。

于是,老太太留了下来。

正好她也想见见自己的大孙子,有日子没见了,多少也有些想了。

这事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她一年也见不上陆呦几次,也极少想起这孩子,可自打颜彦嫁进来,亲眼看着这个孩子一天一个样,她反倒却越来越挂念他了。

为此,老太太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亲情也不都是纯粹的,也掺杂了很多别的东西。

颜彦倒是没想这么多,不过这一点,她从原主身上早就体验到了,不说别人,太后、皇上和太子对她就比原主好多了,说白了,不也是看在她还有几分所谓的才华上吗?

见老太太答应留下来,颜彦琢磨了一下,命灶房做了个甲鱼汤,一个鳝鱼丝,一个清蒸桂鱼,一个水煮鱼片,水煮鱼片不辣,放的是茱萸和花椒,稍微带了点麻味,去掉了原本的土腥味,此外还有一道红烧肉和一道烤羊排。

陆呦回家时,饭菜也端上了炕桌,颜彦原本是要伺候老太太用餐的,老太太却拉着她一起坐下来,说是一会凉了没法吃,这不是陆府,不用她立规矩云云,颜彦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饭后,老太太留下来喝了杯茶,和陆呦说了会话,见陆呦神情淡淡的,倒也没太在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因而,一盏茶之后,老太太提出告辞,说是累了颜彦一天,再说彼时确实天色不早了,于是,颜彦也没深留,和陆呦送她上了马车。

待马车出了大门,陆呦拉着颜彦往后花园走去,说是要消消食,颜彦猜想他是有话要说。

路上,陆呦倒是也问起老太太此行的目的。

“送礼,请咱们回去住三天,还有,备了一份给颜彧的见面礼,怕我一不高兴又给他们几根鸡毛。”颜彦说完开心地甩了甩手。

“你答应了?”陆呦立住了。

“答应了。她那么大岁数,又带了一堆东西来,这点面子我得给人家,怎么,你不愿意?”颜彦歪着脑袋,笑着问道。

“怕你委屈。”陆呦伸手在颜彦的脸上摸了摸。

“不止你祖母一个呢,还有人给我送东西呢。我总算明白一句话,爱闹的孩子有奶吃,以前我和你呀,就是太老实了,太逆来顺受了,所以才会备受冷落备受欺凌。这回呀,咱们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实人被逼急了是什么样子。”颜彦的语气里颇有几分得意。

这话陆呦就没法赞同了,颜彦闹是因为颜彦有倚仗,她出身不低,也是嫡出的,且父亲还是为国战死的,再加上退亲一事确实是陆家有错在先,所以她既站住了理也站住了法还站住了情,陆家自然要忌惮几分。

可他不一样,他是一个庶子,且还是一个哑巴加傻子,别人能给他一口饭吃他就得感恩戴德了,还敢闹?一个弄不好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说到这,陆呦想起了今天要和颜彦说的话,“宝宝,我去书院住读。”

颜彦见对方主动提出住校,自是有几分意外,月底到了,她原本还担心怎么说服对方呢,没想到他却主动提出来。

“真的?你想通了?”颜彦想确认一下。

陆呦点点头,“舍不得你。”

“你放心,我有空一定去看你,还有,我也会打发人不时给你送点吃食。”颜彦忙承诺道。

毕竟他不是一个正常人,突然一下把他丢在书院她还有些不太放心。

“也不问问为什么住校?”陆呦见颜彦这么急切,心下未免有些失落。

“那还用问?准是季老先生发现我夫君是个可塑之才,所以才想着好好雕琢雕琢你这块璞玉,夫君,我没说错吧?”颜彦笑嘻嘻地把头凑过去。

这的确是一个意外之喜,说明她没有看错人,也说明她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陆呦被颜彦的俏皮样打动了,干脆一把揽过去,低头亲吻起来。

过了好一会,颜彦推开了他,问起了缘故。

原来,自从那天老先生把陆呦带去丙班之后,陆呦逐渐喜欢了这种学习氛围,大家在一起可以互相讨论互相争辩,同窗之间还能互相关照和提点。

再则,季老先生也看过陆呦去年写的那些注释和经义,觉得他好好学一年完全可以去参加童生试。

陆呦是被这个提议打动了。

他今年二十一岁了,已经耽误很多年了,正常这个岁数早就是秀才或举子了,他却只是一个蒙童。

他倒不是觉得丢人,而是觉得愧对颜彦。

他答应了颜彦,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给颜彦一份夫贵妻荣的生活,再不开始努力,他还来得及吗?

“夫君,你成熟了。”颜彦再次笑了。

看得出来,这一个月的走读,他确实进步不小,不仅说话连贯了,更重要的是接触外面的人多了,心态也逐渐成熟理智些了,会思考问题了。

“因为有你。”陆呦把功劳记在了颜彦身上。

“那是。”颜彦大言不惭地认了下来。

“宝宝,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陆呦打趣道,他喜欢和她抬杠拌嘴,喜欢看她在他面前撒赖撒娇,喜欢看她略带几分狡黠和俏皮的笑,喜欢看她眉眼弯弯时眼睛里闪烁的亮光,像是星辰,又像是水波在荡漾。

总之,他是越来越迷恋她了,片刻也不想离开。

可他是一个男人,有他的责任和义务,因此,他只能暂时割舍掉这份不舍,为的是今后更长远的将来。

好在书院离得也不远,他每个月可以回家休沐两天,而颜彦也答应了会去看他,他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果真上门了

这天晚上,因着陆呦次日放假的缘故,两人躺下后做了一次床上运动,又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以致于半夜起来如厕时,颜彦竟然被饿的睡不着觉了。

不光是饿,还馋,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她就想吃鳝丝粥了,没错,白天吃过用鳜鱼做的粥,这会她想吃用鳝死做的了。

这种感觉很奇特,大有吃不上她就会虚脱之感,且还有点抓心挠肺的,琢磨了好一会,她疑心自己有可能中奖了。

因为她的月事基本就是在月底这几天,今儿正好二十九,大姨妈理应来报到了。

只是一般情形下晚个一两天也是正常的,再加上她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所以颜彦也不敢十分确定。

不过她到底是把值夜的青禾喊起来,命她去找厨娘,她要吃鳝丝粥。

这是颜彦大半夜的第一次惊动别人,而且还点了颇费工夫的鳝丝粥,因此,青禾尽管有点小小的不满,可更多的是不解,不过她倒是没问什么,披了衣服推醒了青釉,两人一块出去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青禾青釉两个分别提着一锅粥和碗筷回来了,此时,陆呦也披衣起身,陪颜彦一起候着。

不得不说,古代的丫鬟伺候人就是专业,青禾用一个小瓷碗盛了一大勺粥,再用小勺子搅了搅,这才递到颜彦手里,接着又给陆呦。

当然了,古代的厨娘也专业,短短的半个时辰就端上来一锅色香味俱全的鳝丝粥,要知道,这黄鳝肯定得现杀,因为颜彦交代过,黄鳝必须吃现杀的。

“你们也来一碗吧,这么多呢。”颜彦见青禾不时用眼睛觑着自己,以为她也馋了。

“回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问主子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青禾问。

“一时没想起来,不行,我该去消消食了。”颜彦放下了碗,不知不觉,她吃了好几个半碗了。

“奴婢扶着您些吧,公子先睡去,明日还得早起呢。”青禾忙伸手扶住了颜彦。

“不用,我自己走动走动就好,夫君明日休沐。”颜彦说归说,到底还是把手伸给了陆呦,因为陆呦见她放下了碗筷,也跟着放下了。

青釉见此把东西收拾进篮子拎到外屋去了,青禾却看着颜彦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颜彦问了出来。

“主子,您自己小心些,千万别磕了碰了,也别那什么了。。。”最后一句话青禾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颜彦这才知道青禾居然猜到她有可能是怀孕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过是饿了想吃点东西,你们就胡乱猜测起来,真要传了出去,我这脸可丢大了。”

“主子放下,奴婢不会说出去,只是主子也自己戒着些。”青禾说完这话,没敢看颜彦和陆呦,转身出去了。

“什么意思?”陆呦显然没听懂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没什么,刚吃饱了,走两圈再睡。”颜彦说的走两圈是绕着屋子里走的,没敢出去惊动别人。

陆呦到底也没弄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次日,三月初一,也是官员休沐的日子,颜彦猜想颜芃或许会上门来找她,于是,早上起来后,她向陆呦提议去庄子里走走,权当踏青了,正好她也想去看看庄子里的进展。

陆呦一向对她有求必应,谁知却被青禾拦住了,“费这事做什么,主子还不如去看看后花园的进展呢。”

“古怪。”陆呦给了一句评价。

颜彦听了也没解释,不过她琢磨了一下,倒是听进了青禾的劝,她知道孕期前三个月最危险,而出城的路多有颠簸,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情就得不偿失了。

“好吧,听青禾的,不去就不去。这样吧,我们两个去街里转转,逛逛书肆什么的。”颜彦换了个主意。

这次青禾倒没再说什么。

谁知青雨青釉刚把早饭给两人摆上,外面就有婆子通传,颜芃来了。

颜彦忙下了炕,和陆呦迎了出去,两人赶到外院的上房时,陆呦正站在堂屋里看着那幅莲花图,他当然认得这是太后送给他母亲的,没想到被颜彦带到这新居来了,并张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联想起二月初二那天太后、皇上和皇后的移驾莅临,颜芃脑子里闪过一丝疑问,这孩子究竟是真念旧还是耍心机呢?

说实在的,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起颜彦,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二叔,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您是一个人来的,弟弟妹妹们没一起来?对了,您吃过早饭没?”颜彦一进门先甩出了一堆问题。

颜芃转过身子,并没有回答,而是先打量了这两人一眼,见两人身上穿的均是家常旧衣服,且颜彦头上只简简单单绾了一个髻插了根簪子,并没有多余的首饰,一张小脸也是干干净净的,脂粉皆无。

这样的女孩子能是那种耍心机的?

颜芃摇了摇头,这一刻,他选择相信自己的侄女。

“今儿是初一,我怕你要进宫见太后,所以早些过来。确实没吃早饭。”跟自己亲侄女,颜芃也没必要客套。

颜彦见此,忙命人把饭送到上房来,“正好我们也没吃。叔叔别着急,有什么事我们吃过饭再说,今儿我不进宫,昨日太子妃打发人接我进宫给皇长孙做了点吃食,我顺道去了趟慈宁宫。”

颜芃一听太子妃找她去做吃食,倒是也不意外,上次那顿暖房酒,大家已经见证到这孩子的实力了。

说话间青禾几个把饭菜拎来摆在了炕几上,颜彦、陆呦和颜芃三个上了炕,因着是两张炕几并着,颜彦和陆呦坐在了一边,颜芃坐在他们对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半夜颜彦馋鳝鱼了,早饭厨房又送来了一道酱爆鳝段,颜芃是第一次吃,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是什么东西。

颜彦解释了一遍,得知是从后花园池子里挖出来的,颜芃惊讶起来。

因为颜家也有后花园,可颜家的后花园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而且京城也很少有长鱼出现,他只听说南边有。

第二百五十七章、太多的巧合

不要说颜彦,就颜芃自己见到原物也未必认识的,他只是听闻过,也从书上见过,可颜彦不但认识,且还做成了一道菜,这可能吗?

“你怎么会认识长鱼?”颜芃直接问了出来。

“我不认识,是那天干活的人里有认识的,当时青釉几个吓得脸都变色了,说是那些干活的一开始也被吓到了,正闹着要离开呢,可巧有一个人认出来了是长鱼。我从杜甫的诗里听闻过,因而好奇也想尝尝,没想到如此美味。”说完,颜彦把杜甫那首诗再背了一遍。

“真是怪事,莫非,当初有人谣传这宅子不吉利跟这有关?”颜芃问。

因为北地这边确实很少见到黄鳝,故而认识的人也极少,都说反常为妖,偏这宅子住过两任主子,最后结果都不好,为此,颜芃不得不多想。

“啊,不会吧,我们还挖到了很多甲鱼,其中有的年头很长,甲鱼总归是吉祥之物吧?”颜彦问道。

不过问归问,颜彦还是有几分信了颜芃的话,多半是有人把黄鳝当成蛇了,自家后花园有这么多蛇,能不害怕吗?

再有,蛇这种东西一般只会在阴凉偏僻的荒野出现,可却偏偏出现在了郡主的府邸,偏偏这两任宅子的女主人都不得善终,传了出去这府邸可不就成了凶宅?

只是颜彦不明白的是,颜家和陆家的后花园都没有出现过黄鳝,这郡主府从哪里来的原物呢?还有,这个始作俑者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颜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点什么。

“叔叔,你跟我说说,最早住这宅子的那位郡主是什么情况?”

颜彦知道之前的那位李秱并没有在这住多久,她是因为难产而死的,且还是头胎,而搬进这座宅子是她成亲之日,因而最多不过两三年的光景,所以颜彦更好奇的是之前那位郡主。

颜芃瞅了颜彦一眼,又看了看陆呦,“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这是一桩丑闻,你们听过之后别外传就行。”

原来,第一任宅子的主人是当今皇上的一位堂姐,叫李玘,因缘际会,认识了那一年的新科状元,那位状元是南边人,已有家室,可对方为了攀龙附凤,隐瞒了这一事实。

直到三年后,老家的妻子千辛万苦地带着孩子找到京城,这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而此时,郡主刚生下了个女儿。

这种情形下,郡主也不舍得合离,更没法赶那对母子走,只得收留了对方,想法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对外就说那对母子是状元老家的亲戚。

于是,大家一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说来也是巧,两年后,郡主死于一场难产,又两年后,这位状元也死于一场疟疾,最后,那位糟糠之妻带着儿子回了老家,这座宅子被皇上收了回来。

又十年后,这座宅子送给了李秱,好巧不巧的,李秱也是死于难产。

南边人,难产,疟疾,抛妻弃子,亲戚,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颜彦很快脑补出了一场宅斗大戏,极有可能是这位状元喜欢吃老家的鳝鱼,于是妻子千辛万苦地带了一兜过来,哪知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丈夫成了别人的丈夫。

没办法,为了儿子,她隐忍下来了,委曲求全地留在府里,最后,通过什么手段害那位郡主难产了。

颜彦正天马行空地脑补时,颜芃打断了她,“彦儿,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这屋子的三任女主人都是死于难产,你,你若是有了身孕,还是搬回陆家住吧。”

“三任女主人?”颜彦问完之后回过味来了。

可不是三任,除了李玘,李秱,还有李秱丈夫的继室。

如果说李玘是死于那位糟糠之妻的谋害,可李秱和那位继室呢,又会有谁想谋害她们?

可若说不是谋害,这巧合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可惜,当事人死的死散的散,颜彦想插手这件事都找不到证人。

“对了,叔叔,那位李玘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她现在呢?”颜彦问。

“她父亲一死就被外祖父家收养了,嫁到北地了。”

颜彦又问起李秱的丈夫来,他倒是还活着,可大概是因为京城给他的噩梦太深吧,他申请外调去了杭州。

“皇上也是的,就不能大方些送栋别的房子,为何非要把这凶宅送人,害了一个两个不够,又想来害我。”颜彦嘟囔道。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她心里也膈应也害怕呢。

“闭嘴,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颜芃喝住了颜彦。

屋子里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可外面还有丫鬟婆子呢,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就是大逆不道。

“我们不生孩子。”陆呦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相对于子嗣来说,他更怕失去颜彦。

颜芃听了这话白了他一眼,“年轻人,你这叫因噎废食,彦儿若是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你让她后半辈子靠谁去?”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吃饭,菜都凉了。”颜彦这才意识到这半天光顾着说话,谁也没动筷子。

一时饭毕,青禾送了茶上来,颜芃这才想起正事还没提呢,于是,呷了一口茶之后,他放下了杯子,“彦儿,你和彧儿究竟怎么回事?你婶子说,你不打算认她了?”

“二叔放心,该我做的我会做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颜氏女,不会令颜家难堪的,但有一点,我和陆鸣是生死之仇,这辈子我不可能和他化干戈为玉帛,因此,妹妹要嫁他,我只能放弃妹妹,毕竟今后我们各自的立场不一样了,肯定会有利益冲突,与其到那个时候大家暗戳戳地背后阴人,还不如我把丑话说前面。”

颜芃听了这话没吱声,沉吟了片刻,他转向了陆呦,“小子,你现在会开口说话了,你给我一个准话,当初是你自己走到那片芦苇荡子的还是陆鸣那小子暗示你的?”

这话颜彦也问过陆呦,可每次陆呦的回答都令颜彦很不满意,因而,她也想知道这一次陆呦会怎么回答。

第二百五十八章、呼之欲出(月票二百加更)

陆呦见两双眼睛都盯着他,还没开口,先就有点紧张了,“我,我,我。。。”

“夫君,你不用紧张,我们知道你不是存心的,你只需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即可。”颜彦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陆呦抬头看了颜彦一眼,给了颜彦一个苦笑,这才转向颜芃。

据陆呦交代,是颜彦笄年礼的前三天,陆鸣找到他,说是他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成天躲在家里不见人,可巧颜府有个聚会,是颜彦的笄年礼,到时会有一个世家公子的聚会,陆鸣让他准备一下,说是要带他一起出席。

陆呦原本是拒绝的,可陆鸣说是母亲的意思,陆呦也不好说什么。

而那天一早,陆呦吱吱扭扭的仍是不想出门,朱氏亲自劝说了他几句,他这才跟着陆鸣出门了。

因着那天还有不少女眷来,因而,这些世家公子基本是从颜家后花园的小门那直接进来的,随后直接上了荷塘中间的凉亭。

接下来的这段叙述和陆呦以往交代的一样,他没法融入到这些人中间,也不愿意留下来看别人讥笑他,于是,他自己一个人出了凉亭,顺着那些野鸭子走到了芦苇丛里,沿着芦苇丛的小径走到了藏书楼前,见藏书楼的门打开着,他信步走了进去。

“你确定藏书楼的小门是打开的,彼时没有看见仆妇什么的?”颜芃问。

陆呦摇了摇头。

“陆鸣看见你出门没有拦住你,也没有交代你什么?”颜芃不死心,继续问道。

“他在和别人说话。”陆呦回想了一下,答道。

“他之前告诉过你芦苇丛那边有藏书楼吗?”这话换成颜彦问了。

陆呦再次摇了摇头。

“那他知道不知道你喜欢看野鸭子?”颜彦问。

这次陆呦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凝神细思了一会,“我没有特别喜欢野鸭子,信步游走,芦苇。”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喜欢芦苇?”这次换成颜芃问。

“我画过芦苇,不清楚他看过没看过。”陆呦没敢确定。

可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只是颜芃仍不死心,“他有没有告诉你那片有女眷,不能过去?”

“有帷幕的地方不能去。”陆呦说完又接着解释道:“在家时告诫过。”

颜芃一听倒是松了一口气,“彦儿,你也听见了,陆鸣确实告诫过他有帷幕的地方不能闯,可谁也没想到这小子会误打误撞进了芦苇丛里的小径,这件事我不敢说你婶子没有责任,但和彧儿真没关系,你婶子再三向我保证,这件事绝对是意外,是她治家不严引起的,不是有心为之,她若果真存了这个心思,绝对不会在自己家里做这种事情,这丢的不仅是你的脸,也是整个颜府的脸,你还有这些弟弟妹妹没有婚配呢。”

只是这番话说出来,颜芃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底气,只好巴巴地看着颜彦,希望颜彦的回答能给他点信心。

毕竟没有哪个当父亲的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做了丑事,且还是损人的丑事。

“二叔,不管是不是意外,但陆鸣伤害我是事实,他当场提出退亲也是事实,因而,我不可能会原谅他。孔子也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二妹要嫁他,我不能拦着,但有一条,今后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颜彦可不想做烂好人。

“孩子,你。。。”颜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二叔放心,我答应了陆家祖母会搬回去住三天,也答应了认亲礼上不为难二妹,以后,除了年节我们不会回陆家,所以只要二妹不来惹我,我肯定不会主动去为难他们。”颜彦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孩子,二叔对不住你,二叔让你受委屈了。”颜芃说完,也不敢看颜彦的脸,下了炕,转身出去了。

颜芃走后,青禾进来,说堂屋的方桌上有两幅字画,应该是颜芃带来的,可是没有礼单,对方也没有交代,问颜彦如何处理。

颜彦命青禾把那两幅字画拿进来,打开一看,这两幅字画是颜彦父亲留下的,可能是当年他送给颜芃的,颜芃这次为了劝说颜彦,把这两幅字画带来的,想必是希望颜彦看在她父亲的面上放过颜彧,因为放过颜彧也就等于放过颜家。

“说到底,他还是想用亲情来绑架我。”颜彦看过之后把这两幅字画丢到了炕几上。

陆呦见此抱住了颜彦,“我们过我们的,他们过他们的,不难过。”

“好,听你的,不难过,最好是识趣些,别来惹我。”颜彦说完又把这两幅字画收起来,命人挂到书房去。

因着颜芃这一来,颜彦也歇了出去逛街的心思,而是命人把周长生叫了来,颜彦问了他几个问题,她想知道,周长生进明园时,明园当时可有外人。

还有,府里现在的这些婆子小厮有没有是之前留下来的。

“回大奶奶,之前还真有一个婆子,是灶房的,说是没地方去,留了下来,院子里有主人时她就去灶房,没人时她就看家打扫庭院,我来后才把她撵走的,是太子的意思,说是不知根知底的人一律不许留下来。”周长生说完有点惴惴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得把太子抬出来。

“知道这人现在去哪里了吗?”颜彦追问。

周长生摇了摇头。

“这样吧,最好找两个人帮我去打听打听,找到她后把她带到我面前,我有几句话想问她。还有,这件事你做的很对,回头自己去账上领一贯赏钱,以后记住了,不知根知底的人一律不许进门,尤其是灶房那块,绝对不能让生人混进来。”

周长生听了跪下去磕了个头,起身后到底还是藏不住心里的怀疑,“敢问大奶奶,那个婆子有什么问题?”

“她当时有没有说是哪里人氏,为何无家可归?”颜彦反问。

周长生思索了片刻才回答,据她说,那个婆子好像有点南边口音,年岁不小,约摸有六十来岁,头发花白了,个子很低,别的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而颜彦一听南边口音,心里的疑团更深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小时候

打发走了周长生,颜彦拉着陆呦去了书房,她想找几本医书,想知道怀孕的人能不能吃黄鳝、甲鱼之类的东西,也想知道这些东西和什么相克,会不会引发难产或落胎。

因为她仿佛有点印象,好像上一世的姑姑怀孕了,爸爸说送点甲鱼和黄鳝去,说这两样东西大补,结果被妈妈拦住了,说是孕妇不能吃这两样东西。

只是颜彦没记住,是这两样东西不能同时吃呢还是干脆就不能吃。

为此,她才想从医书上查证一下。

可惜,颜彦没有找到医书上对黄鳝的介绍,倒是找到了和甲鱼相关联的,明确提到孕妇不能多食甲鱼,也列举了和甲鱼相克的几种食物,比如鸭子、鸭蛋、兔子、桃子等,却没有提到黄鳝。

陆呦一看颜彦查找医书,且专门翻看孕妇的禁忌,联想到方才颜彦问周长生的那些话,他上前摸了摸颜彦的肚子,“宝宝,你怀疑那几个人是被人害死的?”

颜彦点点头,“一个人难产是意外,可两个人三个人都难产就未必是了。这屋子难道真是凶宅?”

“我们搬走吧。”陆呦害怕了,他是怕颜彦出事。

“目前倒还不至于。咱们小心些就是了。还有,你在外面也是,最好离陌生人远一些,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颜彦嘱咐了一句。

她倒不是怕朱氏陆鸣对他用什么心思,目前的陆呦压根威胁不到陆鸣,这对母子还不至于如此短视去铤而走险,她怕的是有人会针对这座宅子的主人使坏,目的是什么颜彦一时倒没琢磨透。

“我没事,你要小心。”陆呦叮嘱道。

颜彦点点头,“好了,难得你在家休沐,我们去后花园转转。”

她是见陆呦神经绷得太紧了,想带他放松放松。

后花园基本收拾出来了,那些杂草荒草全部清理了,种了不少果树,也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的,水塘的淤泥也清理完毕了,种上了莲藕,不过此时还没长出来,倒是有几棵桃树开花了,当时移栽的时候就带着花骨朵来的。

此外,应颜彦的要求,水塘里放了不少鱼虾进去,此外,还有几只野鸭子和大白鹅,完全的放养,只是想增加一点野趣。

这才短短的二十多天,整个后花园来了个大变样,不再是之前的荒芜,不过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庭园楼阁,而是很接地气的田园风。

“夫君,你小时候背的第一首诗是什么?”颜彦看着水里嬉戏的白鹅问道。

陆呦看着颜彦,眨了眨眼睛,忽而笑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真的呀,跟我那会一样,《唐诗三百首》启蒙第一首就是‘鹅鹅鹅’。”颜彦指的是自己的上一世,而不是原主的。

只是陆呦听了这话却明显疑惑起来,“《唐诗三百首》是什么?启蒙难道不是《千字文》和《开蒙要训》?”

“我说的是背诗,启蒙诗,不是启蒙书,我的启蒙书是《女诫》和《女论语》,后来,祖母觉得不好,特地从白鹿书院请了陈思儒来教我们,算是正式进学。”颜彦忙把话圆了回来。

陆呦这才点点头,继而问起颜彦小时候的事情来,在他看来,颜彦无父无母,叔叔婶婶有这么多自己的孩子,哪里能顾及到颜彦?

颜彦回忆了些小时候的事情,在她看来,原主的童年并没有缺失什么爱,因为祖母把她捧在了手心里,每次进宫都会带着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以及好看的衣料首饰都会先可着她来挑,老人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这孙女没了爹娘疼爱就够委屈了,你们谁也不许和她争。”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祖母去世后,颜彦有了什么东西都可着弟弟妹妹们先挑的缘故,就是怕他们心理不平衡,还记恨之前的事情。

不过马氏这点还好,衣服首饰什么的基本是她们三个一样的,没什么可挑的,而宫里送来的东西则是颜彦主动让颜彧颜彤先挑,她自己拿剩下的,尽管很多次这些东西是冲她送来的。

为此,马氏对她这点特别满意,人前人后没少夸她,说她仁义大方,知道惦记这些弟弟妹妹们,也说这些弟弟妹妹都和她好,都听她的话等。

可事实呢?

亲的到什么时候都是亲的,这不,为了颜彧,颜彤也在太后面前抢起颜彦的风头来,而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好好吃饭等着长大了好去揍陆鸣的颜彬也绝口不提这句话了。

“你呢?说说你的事情?”颜彦对陆呦的过往也很好奇。

她想知道他和那个小妾的事情,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崩了,而崩了之后的陆呦再也没喜欢任何人,而是把自己封闭起来。

“我?”陆呦苦笑了一下。

他的童年可比颜彦惨多了。

小的事情他记不清了,怎么被关怎么放出来的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不会说话,一张口就结结巴巴的,就会引来别人的嘲笑长辈们的谩骂,久而久之,他也不敢开口了。

为此,没有人找他,他从不去长辈们跟前晃悠,就自己一个人玩,也没人管他。

后来,陆端给陆鸣请先生,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他,便把他也打发一起去听课了。

他倒是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听课,也能听懂先生说什么,可就是不会说,一问三不知,因而,没多久,先生也就放弃了他,由着他自己随便学,愿意怎么学就怎么学,只要他不捣乱就成。

就这么在家中的私塾待了五年,五年后陆鸣去了书院,不过陆端倒是仍是留下了那位先生,因为那位先生多了一句嘴,说陆呦的绘画很有天赋,于是,陆端希望那位先生再好好调教调教这个傻儿子。

可惜那位先生不愿意每天对着一个哑巴说话,因而没多长时间便请辞了。

陆呦又成了自由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书房里练字画画,要不就一个人在后花园发呆。

“那个侍妾呢,我听说你曾经有过一名侍妾的。”颜彦问出了盘亘在心里已久的一个问题。

第二百六十章、爱还是恨

令颜彦惊讶的是,陆呦听了这话顿时变脸了,脸上很快有了狰狞之色,继而,他甩开了颜彦的手,抱着自己的头蹲了下来,嘴里发出了一种怪叫声,确切地说,像是哀嚎,也像是怒吼。

颜彦见此只得上前抱住了他,把他的头搂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没事的,我就在你身边,不怕的。。。”

不知是不是颜彦的呢喃安抚了陆呦这颗狂躁不安的心,还是陆呦自己逐渐平静下来了。

总之,约摸七八分钟后,陆呦平静了,抬起头来看着颜彦,这一刻,颜彦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陌生和戒备。

陌生和戒备?

怎么可能?

颜彦正斟酌这两个词时,陆呦突然粗暴地推开了她,自己甩手走了。

这可真是奇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好好的怎么连她也一并恨上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颜彦并没有追过去,而是自己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她想捋捋自己的思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一个侍妾,居然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种感情究竟是爱还是恨?

颜彦正苦思冥想时,青禾找来了,见颜彦一个人坐在凉亭中间忙疾步小跑过来,“大奶奶,这可使不得,这石凳是凉的,寒气会入体的。”

说完,没等颜彦回答便上前扶起了她。

“大公子呢?”颜彦问。

“去书房了,把门关上了,谁问也不理,奶奶,你们吵架了?”青禾问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颜彦。

她还从来没有看见陆呦这么生气,因而她以为是颜彦说了什么气到了陆呦。

可一看颜彦大冷的天居然坐在凉亭里,青禾又吓了一跳,小姐连自己的双身子都忘了,可见也是气糊涂了。

这两人,到底是谁气的谁啊?

“不是吵架,我就是随口问了一个问题,他突然就变脸了,想必这件事对他刺激很深,你们暂时别去招惹他,让他自己慢慢恢复过来。”颜彦交代了一句。

随后,她扶着青禾的手从亭子出来上了桥,站在桥上看了一会鸭子和鹅,颜彦这才扶着青禾回房了。

她没有去找陆呦,而是坐在了画架前,这次太后生日,她准备的是一幅太后的画像,借助了一点肖像画的底子又不完全是肖像画,因为服装首饰这些也有,还有后面的凤椅,是一幅坐像。

这是颜彦根据自己的记忆画出来的,虽没有九分像也有七八分像,只是有一点,面部的绣线不太好找,颜色不能太单调了,得有立体感,还得有层次感,为此,颜彦命青碧把绣庄那边所有颜色的绣线都给她送来了,最后仍嫌不太满意,自己从后花园捡了不少桃花瓣来,洗干净捣成汁用来染了几束绣线。

颜彦正专心描画时,陆呦进来了,一开始他只是站在门口,颜彦背对着他,并没有发现他来了。

在门口看了颜彦的背影片刻,陆呦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随后走到颜彦背后,颜彦这时已经听到动静了,不过她没有回头。

又过了约摸五六分钟,陆呦见颜彦仍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喊了一声,“宝宝。”

颜彦听了这话仍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这下陆呦有点害怕了,蹲在了绣架前,抬起一双水雾雾的眼睛看着颜彦,也不说话,过了一会,有几滴晶莹的泪珠滚了下来。

这下颜彦有点不淡定了。

放下了手里的画笔,颜彦把身子坐直了,直呼对方名字,“陆呦,耍脾气不高兴的是你,把我扔下的也是你,不搭理我的还是你,你倒还委屈上了,好,你说,你想我怎么做?”

“宝宝,我害怕。”陆呦趴到了颜彦腿上,仰着头看着颜彦,目光里有乞求。

颜彦坐了半天也累了,她推开了他,“起来,坐到炕上好好说话。”

说完,颜彦起身走到炕上,自己先坐了下来,陆呦见此倒是也跟了过来,只是在他爬到颜彦身边时,颜彦命他坐到对面去了。

“你怕什么?”颜彦问道。

“怕你骗我,怕你离开。”陆呦说完又习惯性地低下了头,事实上,这个动作他有些日子没做了。

“骗你?我能骗你什么?”颜彦好奇了。

那个叫秋芙的丫鬟究竟做了什么令陆呦如此讳莫如深?

“我一无是处,又哑又傻,你真喜欢我?”陆呦抬头追问道,此时,目光里又带了几分固执,好像非要一个答案。

“那你以为是什么?”颜彦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陆呦听了这话没吱声,又把头低下了。

“陆呦,我们是夫妻,也是说好了要不离不弃的,还有,我说过,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和坦诚,我最讨厌别人说话留半截了,那是对外人,不是对家人。”颜彦有点生气了。

不知是颜彦的话说服了陆呦还是颜彦生气的样子吓到了他,总之,陆呦吭哧吭哧开口了。

据他说,他以为颜彦一开始答应嫁给他就是为了和陆鸣赌一口气,且现在一心扶植他也是为了和陆鸣赌气。

而在陆呦看来,不管颜彦嫁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害颜彦差点失去性命是不争的事实,害颜彦被逼退亲也是事实,因而,他觉得他有义务有责任对颜彦好,帮颜彦完成她的心愿。

可内心里,他又有一点担忧,怕颜彦完成这个心愿后会离开他,也怕他自己帮不上颜彦颜彦会心生嫌弃离开他,总之,很矛盾的一种心理。

“所以你觉得我之前告诉你说我喜欢你是在骗你,是为了和陆鸣赌气?莫非以前的那个侍妾骗了你,其实,她喜欢的人并不是你,而是陆鸣,所以我一提到她你就受不了?”颜彦猜测道。

也唯有这样,陆呦才会崩溃,才会死心,为此拒绝了所有的丫鬟,因为他怕自己再次做了别人的替代品,也害怕自己再次活成了一个笑话。

陆呦显然没有想到颜彦会一语道破他久藏于心的秘密,因而,他瞬间变脸了,这一次,换成了惊恐。

第二百六十一章、解心结

颜彦见陆呦貌似被她的猜测吓到了,只得解释说:“这很好猜的,打她之后你拒绝了所有丫鬟的靠近并把自己封闭起来,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而男女之间最大的耻辱莫过于背叛。因而,你早就知道陆鸣不喜欢我,背叛了我,所以我嫁给你,新婚之夜你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送给我,除了为自己赎罪,也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对吗?”

陆呦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是退亲后,我才猜到他的意图的。”

“那我之前问你,你为什么不早说?”这次颜彦真生气了,一脚从炕几下踹了过去。

陆呦没动地方,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踹,“怕你生气,怕你离开我。”

颜彦琢磨了好一会,才明白陆呦是怕颜彦误以为他和陆鸣合起伙来算计了她,所以才不敢说实话。

说到底,他还是怕颜彦离开他。

可颜彦知道这个理由后,也有心结了,她觉得自己都付出这么多了,可对方仍没有完全相信她,这点令她有几分灰心了。

不知是不是颜彦脸上的沮丧吓到了陆呦,陆呦很快爬到了颜彦身边,“宝宝,我不是不相信你,不是想丢下你,不是不想搭理你,我,我,我,她,她,方才,我听见她笑话我,说我是个大傻子,说她喜欢的人是二弟,我脑子一时乱了,慌了,我只得跑了。”

颜彦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好奇的是那个丫鬟和陆鸣之间会不会有什么,是单纯的暗恋爱慕还是两人之间也有一腿。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陆鸣对秋芙呢?”颜彦问了出来。

陆呦摇摇头,很快又把自己的脑袋抱起来。

颜彦想起奶娘说过的话,貌似是他躲在背后听到了秋芙秋蓉的谈话,从那后他就撵走了身边所有的丫鬟,再后来,据颜彦打听,秋芙秋容貌似都发卖了,可究竟是被发卖了还是被赐死了颜彦不得而知。

不过颜彦猜测若那个丫鬟秋芙果真和陆鸣有染,朱氏断然不能让她活着,也不能让另一个知情者秋蓉活着了。

只是这种可能性有吗?

颜彦摇摇头,多半是那个丫鬟单方面倾慕的面大。

毕竟陆鸣贵为整个镇国公府的世子,府里的丫鬟多的是,他没有必要去撩拨一个已经成为他兄长侍妾的女子。

不对,可能正因为陆呦知道秋芙喜欢的人是陆鸣,所以他才配合着陆鸣完成了这个局,把颜彦抢了过来,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那她成什么了?

颜彦越想越害怕,她是怕自己真成了他们兄弟之间的牺牲品。

见颜彦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和疏离,陆呦再次害怕了,忙牵起了颜彦的手,“宝宝,你别吓我,我不是不搭理你,不是丢下你,我,我那会脑子里乱乱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我想逃,逃。。。”

“我问你,你去颜府参加聚会之前陆鸣真没告诉你芦苇荡那边有藏书楼?”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陆呦摇摇头。

“那你看到我时知道我是谁吗?当时你为什么要走出来,你知道走出来的后果是什么吗?”

陆呦再次摇摇头,“不认识,乱糟糟的,非礼勿视,我吓到了,想逃。”

这话颜彦倒是相信,有这种自闭倾向的人见到陌生人第一反应就是逃走。

想到这,颜彦心里略微好过了些。

只是心口仍有一股气出不来,说不出为什么。

“宝宝,以后不会丢下你了,不会,是我不好,我,我,我,我。。。”陆呦想向颜彦承诺点什么,可又委实不知该怎么说,最后仍是上前抱住了颜彦。

颜彦再次推开了他,“我问你,你事先真不是因为知道我要在那里换衣服才去的藏书楼?不是因为知道偷窥了我之后可以娶我才站出来的?”

这个问题性质太严重了,颜彦必须弄明白。

还好,陆呦一听这话先是忙不迭地甩头和摆手,接着又道:“那会蒙了,回到家仍是蒙的,父亲踹我,祖母和母亲也骂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你死了,父亲说要我陪葬,我答应了,正好我也不想活了,再后来,你活了,父亲让我娶你,我也答应了,我想减轻些自己的罪孽。”

这话颜彦倒是信了。

从陆呦的说辞中,她猜想这件事陆端和老太太应该没有参与,否则陆端不会踹他,老太太也不会骂他,至于朱氏,倒是很有可能是在做样子。

陆鸣更不用说,连样子都不用装了。

“陆呦,我警告你,下不为例,再有一次丢下我自己跑,你一个人搬回陆家去,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不会,你放心。”陆呦这次答应得挺痛快,再次抱住了颜彦。

这一次,颜彦没有再推开他。

次日,颜彦到底还是拉着陆呦去街上了转了一圈,逛了会书肆,又去绣庄转了一圈,她想看看前段时间推出来的顾绣,也就是书、画、绣一体的绣品有没有市场,从绣庄出来,颜彦又去了一趟饭庄,几个人要了一个包间,在那吃的晚饭,她是想尝尝厨子的手艺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送走陆呦后,颜彦开始了足不出户的生活,每天不是趴在绣架前就是歪在炕几前拿着本书,间或也会拿起画笔,不过有一件事她一直很坚持,每天晚饭后会拉着青禾陪她去后花园散散步。

她倒是很快适应了陆呦不在身边的日子,可陆呦就难了,他本来就比较依赖颜彦,再加上两人刚闹了一场矛盾,偏那两天晚上颜彦又没有让他碰她,也没有亲自送他进书院,只是打发青禾青釉两个来替他铺的床,因而,他心里没底了,第一个晚上失眠了。

好在季老先生了解他的情况,见此,特地把他带回家吃了顿早饭,又和他讲了半天的道理,说什么好男人应该挑起养家护妻的责任,不能一味地躲进自己的臆想中,更不能自我放逐,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做为人上人云云。

这么着,陆呦才被劝住了,没有跑回家来。

第二百六十二、收服

颜彦是三月十五进宫去见太后才确定自己真是怀孕了。

那天可巧赶上太后身子不适,也想吃一碗颜彦亲手做的鱼片粥,谁知颜彦在处理鱼片时突然恶心呕吐起来,一旁的容姑姑见了,很快把御医找来了。

彼时皇后、太子妃和李穑都在,于是,颜彦怀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为此,太后送了她一堆好东西,皇后和太子妃见了也命人去给她准备了一堆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

回到家里,颜彦打发青禾青釉去了趟书院,给陆呦也送了不少吃食去,不过怀孕一事颜彦嘱咐她们先别说出去,她怕陆呦会一激动跑回来。

不过颜彦没想到的是,陆家颜家很快也知道这个消息了,说是皇上下朝后告诉的陆端和颜芃,为此,朱氏和陆老太太专程来看过颜彦,也给颜彦送了一堆东西,还有马氏也带着颜彤来了。

颜彦一一留大家吃了顿饭才送走。

转眼,日子就到了三月二十五,早饭后,颜彦打发人去把陆呦接回来,在路上,大江告诉了他颜彦怀孕的消息,因而,进家一下马车,陆呦就跑起来,边跑边喊“宝宝”。

彼时颜彦正忙着和青禾整理要带去陆家的东西,听到陆呦的叫声,刚要迎出去,陆呦却掀了门帘先进来,几步跨到颜彦面前,定定地看着颜彦,有喜悦,也有忧心。

“怎么啦?不想回去?”颜彦并不清楚他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实,还以为对方是要回陆家不开心呢。

陆呦没有回答她,而是把手放到了颜彦的肚子上,随即,两行热泪很快滚了下来。

“你知道了?”颜彦想过对方会开心会激动,却独独没想到他会落泪。

这是男人吗?怎么比她还爱哭,伤心了哭,开心了也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宝宝,你一定要小心,我们生完这一个不生了,好不好?”

这话一说,颜彦才知道他是怕自己闯不过生孩子这一关,忙摸了摸他的脸,“放心,我会小心的,我说过,我有九条命,属猫的。”

陆呦听了没回应,而是伸出双臂紧紧抱住颜彦,颜彦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有一个青禾在旁边呢,推开陆呦,却不见青禾人影。

好容易把黏人的陆呦打发去了净房,颜彦再次检查了下需要带的东西,半个时辰后,颜彦和陆呦搬回了陆家。

两人先去的上房见陆老太太,彼时陆老太太房里还有几位女眷,是陆家的几位老姑奶奶和姑奶奶,有两位是颜彦第一次见,是这次为了陆鸣的婚礼特地从外地赶来的,另外几位颜彦也不太熟,只在认亲礼上见过一次,年节时也没大走动。

好在这一幕颜彦早就有心理准备,世子成亲,陆家的亲朋好友不分远近肯定得悉数到场的,因而颜彦拎了好几盒新出的糕点来。

而几位姑奶奶和老姑奶奶本来对颜彦刚一成亲就搬出陆家颇有看法,且又得知陆鸣成亲这么大的喜事这两人也不知早点回来帮衬一二,不管是昨日的催妆礼还是今日的嫁妆进门,这两人都不见人影。

因而这几位老姑奶奶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好好教导教导颜彦,这没有父母亲自教导的孩子就是不行。

可谁知这些人还没开口,颜彦却先向大家奉上了一个大笑脸,“各位长辈,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也不知大家都在,没准备什么好东西,给大家先尝尝我铺子里的几样点心吧,改天等二弟的亲事完结了,我和夫君做东,请大家去我们那边坐坐,也尝尝我们家厨子的手艺。”

“也有帝王赞这道汤品吗?”问话的是治国公夫人陆靖,也就是赵鸿的生母,同时也是陆老太太嫡出的女儿,她倒是没少回娘家,从母亲嘴里听过不少颜彦的事情。

知道母亲对颜彦比较认可,她对颜彦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上次颜彦搬家,她也打发人给颜彦送了一份贺礼呢。

这不,见颜彦提出要请客,她也笑着打趣一句。

“回姑母,只要姑母想吃,随时可以有。”颜彦也乐呵呵地回道。

“什么叫帝王赞?”另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问,这人颜彦没见过,不过听介绍,这老太太是陆端的姑母,是从洛阳回来的,因而对京城的一些人事还不是很了解。

而颜彦一听是从洛阳回来的,便知道这老太太叫陆缪,丈夫死前是洛阳节度使,如今跟着儿子,儿子好像也是一个什么地方官,颜彦没大记住。

这不,陆缪一问完,另一位老太太也开口了,这老太太颜彦倒见过,她叫陆维,她比陆缪小几岁,丈夫仍在,如今是一个三品御史。

“帝王赞是大郎媳妇搬家时请太后皇上皇后等一干人去吃暖房酒,据说有一道汤品很是独特,受到了皇上的交口称赞,因是大郎媳妇自己研制出来的,还没有名字,皇上金口一开,给赐了一个名字叫帝王赞,问问大嫂就知道了,大嫂那天也在场,大嫂,那汤的味道果真那么好?”陆维说道。

“皇上去大郎媳妇家吃暖房酒?”陆缪吸了一口气,转向了颜彦。

这次她看向颜彦的目光不再是轻视和不屑了,而是震惊。

原来,她虽然人在洛阳,可每年年底都会打发人往娘家送年礼,因而也就知道陆呦成亲了,娶的是和陆鸣有过五年婚约的颜家大姑娘,个中详情虽不是很清楚,但大致缘由还是知道一二的。

因此,她多少有几分看不上颜彦,一个被败坏了闺誉的女子嫁进来不好好守着规矩侍奉公婆来减轻自己的罪孽居然还搬出去住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可这皇上去吃暖房酒又是怎么回事?

自古以来还没听说哪位皇上去臣子家里吃暖房酒的呢。

不对,不是臣子,是表了又表的晚辈。

对了,好像听说那宅子也是皇上送的,皇上这么做,摆明是为了这丫头撑腰,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她不清楚的隐情?

第二百六十三章、珍珠和沙砾

陆竩早就发现了这位二姑母之前看不上颜彦,因而听了她的问话勾了勾嘴角,“二姑母恐怕还不知道吧,大郎媳妇成亲时太子带着三位成年皇子来送嫁呢,吃暖房酒那天,太后、皇上、皇后、太子和几位成年皇子都去了呢。”

说起来这位陆竩也是庶出的,做姑娘时在娘家也没什么地位,偏嫁的是平南侯刘家的一位庶子,丈夫这些年一直碌碌无为的,至今仍依附婆家过日子,别说和陆靖比,就和上一辈的两位庶出的姑奶奶也没法比,人家一个嫁的是军中青年才俊,一个嫁的是寒门士子,后来都在陆家的扶持下起来了,唯独她,嫁的是一名既没才干又没什么好倚仗的庶子,婆家娘家互相推诿,谁也不肯好好扶持一下。

因而,陆竩这番话说出来不自觉就带了点酸气和怨气,也颇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她想知道的是,明日颜彧出阁,会不会也有这么隆重的送嫁规格,若是没有,她倒要看看陆家的脸往哪里摆?

她才不相信朱氏和陆鸣的那番说辞呢。

意外?哄三岁小孩还差不多,那对母子什么时候正眼看过那个哑巴,无缘无故能带去参加人家的笄年礼?一个庶子,什么时候可以上那种台面,更别说还是一个不会开口说话的庶子?

因而,陆竩早就猜到准是这对母子搞的鬼,果然,颜彦嫁过来没多久,陆鸣就和颜彧订亲了,摆明是看不上颜彦的孤女身份来了一出冲撞退亲的戏码。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重新活过来的颜彦像是一颗擦亮了尘土的珍珠,变得耀眼起来,成了京城的传奇人物,风头一下就盖过了那位拿了两次魁首的颜家二小姐。

为此,她十分好奇,倘若这对母子知道自己把真正的珍珠弄丢了,错把沙砾当成珍珠娶进门,这热闹可就有得瞧了。

这不,陆竩的话一说完,陆老太太没等别人开口,先用眼皮夹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可委实不好怎么反驳。

她能说什么?

说明天皇家也会来人送亲,可万一不来呢,到时只怕更丢人。

可说皇家不来,她也没有什么好理由,同样是太后的姨外甥孙女,同样是皇上的表侄女,同样是太子的表妹,为什么能给姐姐送亲却不给妹妹送亲,个中缘由一分析,丢脸的是陆家。

再则,万一皇家明日有人来呢?她提前把话说死了也不太好吧?

这么着一迟疑,陆缪先开口了,“还有这事?没想到太后还真是个念旧的,这妹妹死了这么多年,对颜家仍是如此照拂,说来还是大嫂好福气,有两个这么好的孙子媳妇,将来两个孙子的前途也差不了。”

这一次,陆缪的语气真诚多了。

可惜,有人不爱听了。

“姑母这话不对,我们二郎是世子,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子,他的前程和他娶谁可没关系。”陆靖驳道。

颜彦听了这话弯了弯嘴角,“二姑母这话也不对,二弟的前程和他娶谁是没关系,可若是有妻子娘家的扶持,借力不借力的不敢说,但省心肯定是一定的,要不老话怎么会说,门当户对呢。”

这话陆靖听起来虽没什么毛病,可总觉得别扭,正思索哪处不对劲时,只见陆维说道:“可不是这话,要没有娘家的扶持,我和二姐哪有今天?”

至于这个门当户对嘛,陆维就不大赞成了,她丈夫出自寒门,她好歹也是出自国公府,这门户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可成亲这么多年,他们不一直过的好好的?

只是这话当着几位嫡出的,她没法说出来。

“好了,你们也尝尝大郎媳妇带来的糕点吧,这东西要趁热吃才香呢,还有,大郎媳妇,你也坐下来歇会吧,你如今是有双身子的人了,不能总一直站着。”陆老太太总算找到一个理由把话岔过去了。

颜彦确实有点站累了,见此趁机说道:“回祖母,我和夫君先回房去收拾收拾,稍后孙媳再来陪几位长辈说话。”

她也是陆呦站在这半天居然没有人搭理他,心下也有点恼火了。

“好好好,去吧,对了,大郎媳妇,你娘家弟弟来了,正在二郎那边的院子里清点嫁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陆老太太试探着说道。

她的本意是想让陆呦和颜彦帮着接待一下,可话又不敢说太实了,要怕拒绝。

“好,我先回房,让夫君去看看。”颜彦才懒得去看陆鸣那张脸。

谁知话音刚落,门口的丫鬟通报,陆鸣和颜家兄弟来拜见老太太了。

门帘一掀,陆鸣先进来,紧接着是颜彰、颜彬。

看到颜彦,颜彬几步蹦了过来,不过见颜彰先向主位上的老人家走去时,他也意识到不对,跟着颜彰过去请安了,紧接着,陆鸣又向几位长辈介绍颜彰颜彬的身份,颜彰颜彬也一一问好。

几位长辈也或多或少给了这两人一份见面礼,不是玉佩就是荷包金锞子什么的,也问了些这两人的现状,在哪念书,师从谁等。

颜彰颜彬都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见大家没什么可问的了,颜彰这才带着颜彬走到了颜彦跟前,颜彬依旧像从前那样靠在了颜彦身上,不过却被陆呦推开了,“宝宝有宝宝。”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大姐,听说你有宝宝了?是男孩还是女孩?”颜彬问。

“男孩女孩都是上苍的礼物,大姐都喜欢。”颜彦摸了摸他的头。

“大姐,爹说你有了宝宝以后养宝宝要花很多钱,让我们把第一糕的股份还给你,大姐,你以后不用打发人给我们送银票了。”颜彰说道。

“傻弟弟,这是大姐的心意。”颜彦说完也摸了摸颜彰的脑袋,并帮他整理了下衣襟。

旁边的几位姑奶奶看着这姐弟几个的互动,暗自点点头,这种血缘上的天性是做不得假,谁好谁坏小孩子尤其敏感。

可有一点她们就想不通了,既然如此,那昨日的催妆礼和今日的送嫁妆,颜彦为什么不肯露面呢?

第二百六十四章、意外的访客

颜彦倒是没有想到,颜彰颜彬几句简单的话竟然引起了在座几位长辈对陆鸣的质疑。

不过质疑归质疑,该奉承还得奉承,毕竟陆鸣才是整个镇国公府的继承者,也是她们今后要仰仗的人,因而这份质疑只能放在心里。

颜彦见长辈们忙着和陆鸣说话,便趁势带着颜彰颜彬从上房出来回到自己院子。

颜彦方才站了半日腿脚委实有点酸了,因而回到自己屋子第一件事就是上炕,青禾见颜彰颜彬来了,忙给上茶上糕点,于是,颜彦歪在炕上看着这哥俩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而她则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些两人的功课,问家里的情况,也问颜彤这些日子在家都做什么了。

其实,颜彦更想知道的是颜家到底给了颜彧多少嫁妆,宫里究竟又给添了多少,明日太子他们有没有打算来送嫁,只是这番话她问不出来。

不是不敢问,而是怕事后过了话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颜彬见颜彦家里人都问到了一遍,唯独没有问颜彧,把手里的蛋糕塞进嘴里,爬到了颜彦身边,“大姐,你真不和二姐好了?”

颜彦摸了摸他的脑袋,戏谑道:“二弟,你以前还承诺大姐,好好吃饭,等你长大了去揍那位陆世子一顿,现在呢,还想揍他吗?”

颜彬听了这话重重地点个头,“揍,他欺负了大姐,又害大姐和二姐成了仇人,怎么不揍?”

“你最近好好练功了吗?”颜彰问。

他是看颜彬的小脸貌似又大了一圈,而方才这个话题显然太敏感了,所以也跟着打趣把话岔过去。

“怎么没好好练?”说完,颜彬站起来,在炕上直接比划起拳脚来,把陆呦见此忙把他拖开了,生怕他碰到颜彦。

而收了动作的颜彬依旧坐到了颜彦身边,“大姐,不管你和二姐好不好,我都会喜欢你,也都会护着你,你放心,我现在念书比以前用功了,先生最近夸我好几回了,说我字有长进,对对子和背书也都有长进。”

“这倒是真的,二弟现在不怎么贪玩了,可惜还是一如既往地贪吃。”颜彰挤眉弄眼地笑道。

“大哥这是什么话?念书练功难道不需要力气,不吃饱饭哪有力气?”颜彬鼓着腮帮子回道。

“好,我们二弟真懂事了。大姐等着那一天。”颜彦掐了下颜彬肉肉的脸颊,也笑了。

几个人正说笑时,青釉在外面通报,说是五小姐和六小姐还有周小姐来了。

颜彦思索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周婉也来了。

于是,颜彦嘱咐陆呦几句,自己一个人下炕迎了出去,颜彦刚掀了门帘到廊下,只见周婉和陆吉陆合站在院子中间打量。

“原来是周妹妹和五妹妹六妹妹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颜彦笑着问候道,同时心下也有点诧异。

周婉来吃喜酒她能理解,可有什么必要拉着陆吉陆合来看她?

“我倒是想进去,可五姐姐说大表嫂刚搬回来,恐怕有所不便,所以我们就在这候了一会,左右天也不冷了。”周婉说完,人也到颜彦面前了,细细打量了颜彦一眼,“大表嫂气色可真好。”

颜彦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段时间除了不能闻生鱼的血腥味,她并没有明显的孕期反应,相反,能吃能睡的,又没有什么烦心事,气色不好才怪呢?连脸都圆了一圈。

“不好意思,前些日子陆陆续续有点事情忙,本来想去府上回访的,因实在忙不过来,只好打发了管事的替我跑了一趟,令堂没责怪我吧?”颜彦一边说一边把人领进了堂屋。

这话自然是客套。

不过原本颜彦是打算亲自去回访一下那几位给她送了乔迁礼的世家大户,可那几天事情确实有点多,陆含生孩子就耽误了她两天,还有马氏来又一天,再加上颜彦又去了一趟孟家和云家,而那些日子她又委实着急明庄的进展,因而只得打发青碧和青禾替她去了一趟。

只是颜彦这么做未免有些失了礼数,尽管那些人家也是打发下人来的,可对方是长辈,她是晚辈,因而,她才会想着解释一声。

“不会,我母亲还说大表嫂太客气了,原本是打算让我登门道谢的,可后来听说大表嫂很忙的,常出城去摆弄什么庄子,后来又听说大表嫂有了身孕,这不,今儿听说大表嫂回来,我就拉着五姐姐和六妹妹过来瞧瞧。”周婉一边说一边说上前扶住了颜彦。

因着陆呦和颜彰颜彬在东边屋子,颜彦把人领到了西边书房,也是青禾几个值夜住的地方,颜彦先带头上了炕,陆吉陆合也跟着坐到了炕几前,唯独周婉站在北边墙前看了看墙上的那些字画,那些字画大部分是陆呦的作品,颜彦新婚之时挂墙上的,倒是也有两幅陆呦买的作品。

“听说大表哥写的一手好字,也工画,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只是怎么没见到大表嫂的作品?”周婉看了一圈回到了炕上,坐在了颜彦身边。

“大嫂画的比大哥还好呢。我看过大嫂画的一幅梅花图,上面还有题诗,其中有一句叫‘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陆吉说道。

因着颜彦时不时也会送她们一两样宫里东西,小到纱料的堆花、香囊、宫绦、毛笔、徽墨,大到衣料首饰新出的书籍等,此外还有她试验的各种糕点新品,因而,陆吉陆合渐渐也接受了颜彦,所以才会替颜彦说话。

而陆吉嘴里的那幅画其实不是颜彦画的,是原主画的,因着那上面的梅花意境特别好,大雪覆盖的树枝,从雪中钻出了一簇簇盛开的腊梅,红的黄的都有,红,红得娇媚,黄,得明艳,旁边还题了一首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不会原创,汗颜,借用一下)

颜彦喜欢这幅画表达出来的意境,且从这首诗多少也反应了些原主那些年的心路历程,因而她把这幅画特地挂在了自己新房。

第二百六十五章、果真打脸了

周婉见陆吉对颜彦的评价这么高,且陆吉提到的这句诗周婉仔细回想了一下,貌似自己并没有见过,应该是颜彦自己写的。

为此,她更有兴趣了,“哦,是吗?姐姐,我能不能看看是一幅什么样的画?”

“不好意思,没在这边,带到新房那边去了,下次有空你来我家玩,我请你吃好吃的。”颜彦对周婉也不像是初见时排斥了。

这小姑娘只是被父母娇惯了,本性还是不错的,人也还单纯,最重要的是,她对颜彦似乎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喜欢和崇拜,这不,为了看画,连称呼都换了。

为此,颜彦也就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周婉虽有点小小的遗憾,可一想到能去颜彦家做客,还能品尝到皇上、太后夸赞过的菜肴,这点遗憾很快就被她丢到爪洼国了。

这不,周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青苗送来的几碟子点心吸引住了。

“大表嫂,你这点心好精致,和外面卖的不一样。”周婉不愧是一个资深吃货,一下就发现这几碟点心的不同。

其实,这几道点心是颜彦推出来的试验品,还没对外开售,是她这些日子闲着无聊琢磨出来的几款奶油蛋糕,搭配着用绿茶、枣泥、苹果等汁水和面,因而就出来了好几层颜色,绿的、白的、红的、黄的等,看起来更有食欲些。

不过因着牛奶羊奶的稀缺,因而这几道点心颜彦就留着自己先解馋了,等庄里的牛羊养起来之后再说。

“大嫂,还是你的日子过得滋润。”半响没说话的陆合,满是羡慕地看着颜彦。

“我有什么滋润的?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们大哥以前什么样你们又不是不清楚,说起来我们能有今天也是不易。”颜彦淡淡一笑。

“姐姐,你这日子还不叫滋润,你瞧,你成个亲,宫里那么多主子给你添妆不说还亲自送嫁,你搬家,太后和皇上皇后都去暖房,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姑娘有你这份荣耀?”周婉瞪大了眼睛和颜彦掰扯起来。

虽说嫁的男人是庶出的,有点缺陷,可这些在周婉眼里都不是事,有皇家撑腰,庶出的又如何,有缺陷又如何,谁敢欺负?

更别说,现在的陆呦站出来也不是不能接受,个子、长相都不差,也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据说还进了书院拜了名师。

最重要的是,两人一成亲就搬出去住,不用在婆家立规矩,家里有铺子有庄子,不用发愁生计,因此,两人的日子实在是太自在太逍遥了。

见颜彦似乎不太认可这话,陆合补充道:“大嫂,周姐姐的意思说二嫂成亲皇家只打发几名太监上门送了十抬贺礼,比大嫂差多了,我们几个还好奇,说明日二嫂出阁会不会有太子送亲呢。”

颜彦没想到从颜彰颜彬那没有套出来的话却从陆合这听到了,十抬贺礼,也就是说,这十抬有可能是太后一个人出的,也有可能是太后以皇家的名义一起送的,否则,应该不止这个数的。

因为颜彦成亲时太后一个人就送了她十抬,还有压箱底的金子六百两,衣料一百匹,随后,皇后和太子妃也分别给她送了八抬和六抬,除了衣料首饰和古董字画,也有压箱底的金子,这些东西都是大张旗鼓地送进颜家的,因而,有心人自会比较,颜彦猜想,只怕失落的不仅仅只是马氏和颜彧,还有陆家人。

毕竟颜彧才是陆家的世子夫人,皇家这么做,打的可不仅仅是颜家的脸。

“你听谁说的?”颜彦看向了周婉。

周婉忙不迭地摆手,“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长辈们说了一嘴。”

“既如此,这话就到这为止,别再往外传了,你们三个都记住了?”颜彦叮嘱了一句。

外头怎么乱和她没关系,越乱才越好,可身边的人她必须管住了,她怕给自己招惹到麻烦。

谁知周婉偏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直接问了起来,“姐姐,说实在的,你恨不恨颜彧?”

“不恨,一个人的命格是上天注定的,再说了,失去的未必就是最适合自己的。”颜彦淡然一笑。

她不知道的是,她说这话时颜彰正在外面,他是想来和颜彦告辞的,没想到无意中听到颜彦这番回答。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也纠结了很久,一方面他也觉得是陆鸣对不住大姐,二姐不应该嫁给陆鸣;另一方面,这门亲事据说是皇上和太后施压的,母亲也是没法子才答应下来,因而他只能希望大姐大度些,别再和二姐计较;还有一点,他曾经也猜测过大姐是不是妒忌二姐能嫁给陆鸣做世子夫人所以才和二姐翻脸的,为此他也没少发愁怎么劝劝大姐。

可这会听了颜彦的回答,颜彰突然释然了,大姐并没有变,还是那个心胸坦荡做事磊落的大姐,变的那个人是二姐,二姐以小人之下度大姐之腹了,他应该劝说的是二姐,而不是大姐。

“大公子,您怎么站在这?”青苗的出现打断了颜彰的思考。

“我是来找大姐告辞的,青苗姐姐去帮我通报一下。”颜彰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不该偷听别人的谈话。

颜彦听到动静掀了门帘出来,送走颜彰颜彬,这边周婉也几个跟着告辞了,因为老太太打发人来叫颜彦去上房陪客了。

颜彦带着青禾青苗过去时,上房又多了不少客人,有陆家的亲友,也有族里的老人,毕竟世子成亲是全族的大事,近枝的长辈基本全到了。

颜彦和这些人不熟,哪有什么共同话题,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倒是对颜彦很有兴趣,有的是想知道她死而复生那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见了谁,有的是想知道她那几家铺子有没有在外地开分店的打算,有的是想知道她这边还想不想雇人。

原来,有两位外地姑奶奶尝过了颜彦送来的点心后,想拉着她在当地也开一家这样的铺子,独一份的生意,加上太后的金字招牌,生意肯定赔不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叫板

因着那两位姑奶奶只是试探性地询问颜彦,并没有把话说太透了,颜彦也没有明着拒绝,只说这件事要和六殿下一起商量,因为是合伙的生意,她不能一个人做主。

对方倒也是一个识趣的,一听这股份牵扯到六殿下和太后还有颜家,便歇了这心思。

接下来的话题轻松多了,无非是京城的一些人事,谁家升迁谁家外调谁家娶亲谁家嫁女谁家添丁等等。

颜彦留神听了一会,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正觉得无聊时,晚宴开始了。

还好,这次颜彦因有了身孕,没再让她做布菜丫鬟,让她去做了同一辈女眷的陪客。

事实上,颜彦这次怀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免了她去做接亲娘子,还免了她去观礼,说是大喜冲小喜,不吉利,因而也省了朱氏等人为难,因为这个理由也完美地解释了颜彦为何缺席之前的送聘礼和送催妆礼。

皆大欢喜的事情,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

这不,一时饭毕,颜彦陪客人们再说了一会话,陆老太太主动提出让她回去歇息了,同时也免了她次日的晨省。

次日,三月二十六日,是陆鸣娶亲的正日子,不光是府里各处装扮得焕然一新,处处张灯结彩的,就连当值的下人们全都换上了统一的新装,丫鬟们全是桃红色的新衣,婆子们则是枣红色的,门外的小厮则是清一色的青衣黑裤,腰间绑了一根红腰带。

这种好日子,颜彦自然也不能落后了。

更别说,昨晚陆端打发人来告诉她,要让陆呦今天陪着陆鸣去接亲,说是他现在不怕见人了,也能开口说话,正好借这个机会也露露脸,破破那些谣传。

陆呦本不想去,颜彦把他的工作做通了,给他穿上了一件宝石蓝的金宝地妆花缎马蹄袖夹袍,虽说颜色不如新郎服饰耀眼,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身衣服普通人家绝对拿不出来,是上用的。

还有,陆呦今天戴的束发冠也和平时不一样,颜彦在冠的底部正前方缝制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很是耀眼,这种宝石据说是锡兰的贡品,是太后赏的。

这个时代的海外物流很不方便,因而这种舶来品外面一般很少见到,颜彦自己去银楼看过,的确是有钱也没处买的珍品。

当然了,这顶束发冠陆呦平时也不用,今日是第一次。

没错,颜彦就是故意的,不但陆呦穿了件妆花缎的锦袍戴上了有宝石的束发冠,她自己也换了件妆花缎的,不过她这件是芙蓉花样的,绿底,也一样抢眼。

此外,颜彦身上戴的首饰也不是凡品,是太后送的,上面的珍珠都有小拇指大小,还有和衣服颜色相配套的祖母绿和猫眼。

这不,他们夫妻两个出现在上房时,果然引起了一阵骚动,此时陆鸣已经换上了新郎装,正站在廊下的台阶准备去迎亲呢。

见到陆呦身上的衣服和头上冠帽,陆鸣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换上了笑脸招呼陆呦和颜彦。

因着院子里人不少,廊下也有不少孩童在玩花炮或彩纸彩带等,颜彦忙着和别人打招呼,陆呦倒是微微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因着陆鸣提了一句屋子里都是女眷,陆呦没跟着颜彦进去,而是也站在了廊下。

屋子里确实是坐满了人,除了陆家的亲友,还有不少世家的女眷都来了,颜彦还没把人认全呢,只见陆含走到她面前,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打量,“胖了,也变漂亮了,如何?听说你借我的光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颜彦愣了一下神,这才想起陆含指的是颜彦怀孕一事,可不,她就是去给陆含送完催妆礼后才有的孩子,不管是不是真借她的光,但这个巧合却是事实。

为此,颜彦莞尔一笑,“是,改天专程给三妹妹送一份谢礼,同时我还得好好多谢祖母,也借祖母的吉言了。”

陆老太太见颜彦提到她,追问了一句,听了颜彦的解释,老太太笑眯眯地打量了下颜彦的肚子,“嗯,最好是跟着三丫头,也一举得男。”

“那是一定的,你这孙子媳妇能耐大着呢。”一旁的吴夫人陪笑道。

可不是能耐大着呢。

上能通天,连注生娘娘都得给她几分面子,下能和阎王攀交情,中就更不用说了,待遇都赶上郡主了,衣食住行,皇上哪样不操心?就这样,皇上想要她的一个承诺还得花点心思呢。

为此,吴夫人没少叮嘱陆含,千万小瞧了颜彦,因为一个人的际遇是很难说的,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甚至有时候还用不上三年,没看皇后现在对颜彦都改变了态度吗?

颜彦自然不清楚这些内幕,不过她现在对陆含也是面子情,自然不会去操心吴家的事情。

“吴夫人说笑了,真是愧煞晚辈了,晚辈无德无良无礼无才,怎敢当得起吴夫人的谬赞?”

颜彦这话一说,门外站着的陆鸣脸上不好看了,只不过这种场合他没法吱声,因为一开口,矛头肯定得引到他身上去,他可丢不起这脸。

只是这口气堵在心里不好受,毕竟今天是他成亲的大喜日子,这两人都穿了一身妆花缎衣裳来抢他的风头不够,居然还趁他不能开口辩驳之际为难他,委实不是什么君子行径,因而,他恨恨地瞪了陆呦一眼。

陆呦琢磨了一下,才回道:“是你错在先。”

陆鸣见陆呦居然反驳了他,心下更是恼怒,刚要开口,只见吴哲几个进来了,他忙迎了上去。

而屋子里的吴夫人自是不知这几个字的出处,见颜彦如此自贬,笑着开了句玩笑,“哟,谁不知道你现今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女,是皇上金口玉言封的,你如此自贬,岂不是和皇上过不去?”

“回夫人,晚辈不是自贬,是他人对晚辈的评价,晚辈自当虚心接受。”颜彦说完,淡淡一笑,声音可不小。

这话吴夫人就没法接下去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八卦

吴夫人自是一个人精,见颜彦说“无德无良无礼无才”八个字时心里就闪过一丝疑惑,这会见颜彦说是什么“他人对晚辈的评价”时又见陆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于是,她猜到这话准是和陆家人有关。

而陆家能说出这番话来的除了陆鸣,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人,这话让她如何接下去?

好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了几位相熟女眷,吴夫人冲颜彦笑笑,又忙着去招呼别人了。

见此,陆老太太也给颜彦派了点活,命她带着家里的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和新媳妇们去后花园转转,她是嫌屋子里人太多太乱了,同时也怕出现方才那种尴尬局面。

谁知颜彦刚开口招呼人,周婉上前拉住了她,“大表嫂,我们去二表哥的新房看看吧。”

尽管颜彦也想去看看颜彧的嫁妆,可她委实不想跨进陆鸣的院子,更别说,她还有一个身份,孕妇。

“这个不行,我现在不能进人家的新房,万一冲撞了什么对谁都不好。”

“也对,那我们不如就去你屋子里待一会吧,你这样,也不能走太多了路。”周婉挽住了颜彦的胳膊,冲颜彦讨好一笑。

颜彦摇摇头,倒是也认可了她的话,再加上有几个原主相熟的女孩子也跟着起哄,颜彦只得把人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她也想听听这些女孩子们的八卦。

回到松石居,颜彦一看人数比较多,依旧带着众人进了书房上了炕,因人数实在是太多,有十五六个呢,颜彦只得命青禾青苗在炕上摆了四张炕几,一溜长排,人分两边对坐着,每张炕几上都摆了不少茶点干果,有青雨去铺子里取的,也有青禾青苗现做的,而那些干果什么的则是太后得知她怀孕后送她的。

这么多女孩子坐在一起,一开始,大家还有点拘束,因为这些人里除了那几大世家的女孩子,还有不少是朱氏的娘家亲戚和陆家的亲戚族人等,也不都是出自顶尖的富贵家庭,也有一般的官宦家族。

不过话题一打开,大家也就逐渐放松了,尤其是有周婉这么一个自来熟会找话题且又不捧高踩低的女孩子,因而,很快颜彦就插不上话了。

女孩子在一起的话题,无非也就是些同龄人的八卦,谁家女孩子订亲了,谁家女孩子的嫁妆丰厚,谁家女孩子弹得一手好琴写的一首好诗绣得一手好花等。

说着说着话题就说到了今天的新嫁娘颜彧,这些女孩子对颜彧还是蛮倾佩的,说是她去年在太后晒衣节上写的那首诗很是清丽隽永,还有她绣的团扇也不错,也难怪她会夺得花魁并嫁给陆鸣这位誉满京城的大才子。

这话说完,有人嘘了一声,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对,均看向了颜彦。

“没关系,我和陆世子那一篇已经翻过去了,你们说你们的。”颜彦回应了一句。

机灵的周婉忙把话接过去,说颜彦的刺绣和画工更好,她举的例子是明园绣庄,明园绣庄年前推出了这么多别致的小东西,京城的女孩子几乎无人不知,因而,这个话题很快热络起来,甚至有人还解下了自己的荷包,拿着上面的锦鸡图向颜彦讨教怎么画。

颜彦命青禾取了一支炭笔和几张纸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很快就画好了一只活灵活现的锦鸡,有点像简笔画,又不完全是,也有素描的底子。

紧接着,颜彦又应大家的要求画了一条锦鲤,因为也有人拿出了一只锦鲤的香囊。

周婉见了,要求颜彦替她画一张蝴蝶的,她想绣在手帕上,颜彦随手就画两只正在展翅飞翔的蝴蝶。

这时,有人开始问了,问她为什么对这些动物如此熟识,问她为什么用炭笔作画,问她画的锦鲤为何和颜彧送给太后的如此相像,等等。

颜彦一一解释了,炭笔作画最好解释,一来是这么多人用毛笔不方便,怕一不小心把墨汁甩出来把大家的衣服弄脏了;二来她刺绣时描画都是用炭笔,久而久之,画这种小动物图案时她习惯了用炭笔。

至于她画的锦鲤为何和颜彧的相像,这个也好解释,因为她们师从同一位先生。

而她之所以对这些动物比较熟识是因为特地观察过,目的自然是为了更好地把这些东西搬到自己的绣品上。

在场的女孩子也有曾经见过颜彧画画的,给出的评价是颜彦画得更为生动,线条流畅不死板,比颜彧的要强。

这话一说,周婉憋不住了,“大表嫂,这就怪了,既然你画的比你妹妹好,为什么你妹妹能拿到魁首而你没有拿到?”

“人家颜姐姐那几年是故意藏拙的,她小的时候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只是后来她祖母没了之后她改了性子,不喜欢出这种风头了。”说话的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是吴夫人最小的女儿吴斳,颜彦和她不算熟识,想必对方是听陆含或者别人说了些什么吧。

只是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不太合时宜,在座的有年龄大两三岁的,很快就把这件事和颜彦的退亲联想到一起了。

因为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陆家这位世子一向好舞文弄墨的,没少参加这些世家的集会,哪次不是出尽了风头,他的诗、字、画只要一经流传出来,很快就会有人哄抢的。

彼时她们还议论过,可惜这么一位文武全才的世袭罔替的镇国公世子居然要娶一位无父无母且又才智平平的孤儿,哪知可可就在颜彦的笄年礼上出事了。

说起来人前失仪被退亲不奇怪,奇怪的是死过一次的颜彦又变回之前的聪明伶俐,奇怪的是陆鸣新的订亲对象居然就是颜彧。

为此,私下里她们也没少分析这桩事件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

可分析归分析,这些话她们不能轻易说出来。

不过还是有个性简单直爽的,这位吴斳算一个,周婉算一个,还有一个是左相徐良兴的女儿徐如青。

第二百六十八章、又一个粉丝

这位徐如青是第一次和颜彦见面,不过却神交已久,因为她从他父亲和兄长那听说了很多颜彦的事情,因而她对颜彦也颇有好感。

再加上这位徐如青年岁也不大,和吴斳相仿,因而,她大着胆子直接问颜彦,“颜姐姐,难不成陆家世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你退亲的?”

这话一问,在座的人均看向了她,不过谁也没接这话。

颜彦见场上的气氛尴尬起来,为了不让小姑娘为难,她把话接了过去。

“不是,是因为我被夫君冲撞了。”

徐如青努了努嘴,显然不认可这个理由,“好吧,姑且这算是一个理由,可难道你的才华还抵不过这一个小小的失误?”

“徐妹妹,这可不是小小的失误,是颜姐姐被外男冲撞了,是人前失仪。”有人提醒她。

“好吧。”徐如青张了张嘴,本来想辩驳几句,可一看在场这么多人,显然这个话题不合适,于是,她改了主意,向颜彦打听起她做的舆图来。

“颜姐姐,我听说你不但通晓历史,而且还通晓地域人文,通晓战事,上次元宵节你出的灯谜就很不错,用一句诗暗合一个地名;还有,前些日子你做的舆图又为朝廷解决了一大难题,我爹说可惜你是个女子,否则一定可以出将入仕的。”徐如青看向颜彦的目光满是崇拜。

原来,上次在颜家看到颜彦做的沙盘后,不但陆端回去后命人抓紧研制,李琮也交给了工部一个任务,把整个京城的舆图也做成一个模子,他要好好研究一下京城的守防,因为颜彦不止一次问过他一个问题,倘若女真反悔挥师南下他该如何抵挡住女真的铁骑。

可因着那些人压根没见过沙盘原型,没法凭空想象出来,为此,李琮打发人来把颜彦的原型借走了。

毫无疑问,这个模子得到了工部官员的一致认可,只是整个京城想要做成一个这样的模子难度还不小,街道布局、房屋构建、房屋用途、城外地形等都比颜彦这个小庄子复杂多了,因而,工部、京兆尹、九城司马等相关人员没少在朝堂讨论这个问题。

为此,大家也就明白这个原始模子是颜彦做出来的。

联想起颜彦那些关于战事的言论以及对契丹女真的分析,不仅是徐良兴,朝堂上有不少官员都对这个女孩子竖起了大拇指。

用徐良兴的话说,这样的女子才是有大智慧的,没看人家轻轻松松就把大周国几位最尊贵最顶尖的人笼络住了,就连曾经对她颇有微词的皇后也因为皇长孙的一场病和她自己的一场伤寒而改变了对颜彦的看法,更别说太子和太子妃那,都把她当成了儿子的救命恩人了。

无独有偶,徐钰这些日子跟着陆鸣吴哲几个也接触了颜彦几次,对这个女孩子的才华也颇为钦佩,也没少为陆鸣错失这么一个兼具美貌和才华一体的女子而扼腕叹息。

而徐如青正是因为听父兄说了不少颜彦的事情,所以才对颜彦格外有兴趣,才特地央母亲带她进了陆家,而徐良兴也希望自己女儿能借机和颜彦结交。

要知道,连皇上都要了一个颜彦的承诺,不管任何事情,一定要她倾尽全力相帮,换句话说,也就是颜彦有皇上都无法达到的能力,这种人谁不想结交?

而徐如青别看是出自文官之家,偏性格中却带了几分豪迈和洒脱,她素来不是很喜欢那种逆来顺受、人云亦云、矫揉造作的性子。

可巧初见颜彦第一眼,她也认出了颜彦身上的褙子是妆花缎的,身上戴的首饰也是御用之物,一看就是存心的,想要把新娘子比下去。

当时她就有一个念头,这个女子的性格正是她喜欢的,果然,没一会,颜彦和吴夫人的对话就印证了她的猜测。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骂颜彦“无德无良无才无礼”的人准是陆鸣,也就是今天的新郎官,所以颜彦才会当着这么多的面用这句话回击,没看当时陆老太太都变脸了,而她猜想,那位站在门口的新郎官心里不定多窝火呢。

为此,徐如青才会脱口问出了那句话,她想知道,时至今日,陆鸣究竟有没有把肠子悔青了。

谁知颜彦还没开口,吴斳先一步开口了,“何止你爹,皇上不止一次说过,若颜姐姐是个男子的话该有多好。”

徐如青和吴斳的话把大家的热情一下点燃了,在座的这些女孩子大部分听长辈们夸过颜彦,只不过她们对沙盘对战事不感兴趣,她们好奇的是颜彦为何能想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吃食来,除了第一糕,明园食府和明园饭庄也是京城这些世家子弟最喜欢的聚会场所,除了可以品尝到新式菜肴外,偶尔还能听听关于这些菜式的来历传说以及关于这对夫妻的什么新鲜事,甚至有时还能碰上六皇子殿下李穑。

还有,她们也好奇颜彦是怎么把陆呦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调教成了一个正常人,且还进了书院拜了名师。

还有,她们也好奇颜彦平时喜欢看什么书,都看过什么书,为什么敢出手救治皇长孙。

等等等等。

好在没多久老太太就打发人叫大家去吃早饭了,因而,颜彦才躲过了被大家的盘问。

饭后,颜彦陪大家去后花园转了一圈,算是消消食,随后以自己怀孕为由回屋躺着了,而这些女孩子们则跟着陆含、陆吉等人去了陆鸣的新房。

约摸申时过后,颜彦被隐隐传来的鞭炮和鼓乐声惊醒了,知道这是新娘子进门了。

好在因为她有身孕,不能去观礼,不过想继续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因此,她找了一本书顺手翻看起来。

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陆呦跑回来了,掀了门帘却没先进来,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颜彦,亮亮的,眼中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有什么好事?”颜彦好奇了。

陆呦摇摇头,不过却很快上了炕,爬到了颜彦身边。

第二百六十九章、出偏差了

据陆呦说,这趟颜家之行虽没有什么好事,不过也不全是坏事。

原来,这次颜彧出阁李稷等人并没有来送嫁,非但如此,连贺礼都没有送一份。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不管是陆家还是颜家的亲友抑或是街边看热闹的路人,当即有不少私下议论这两桩姻缘的,有的声音还不小呢,不但传到了陆呦的耳朵里,也肯定传到了陆鸣的耳朵里。

摆明了皇家是为颜彦这个孤女撑腰的,不但把陆家两位公子杖责了,且送嫁时还由太子亲自护送,可轮到颜彧时,皇家人没出现,贺礼也少了不少,为此,现场有不少人质疑起陆鸣的人品来。

不过最令陆呦开心的是,今天有不少人重新认识了他,说他和那日做新郎官时像是换了一个人,不比今天的新郎官差,也有人打听他发冠上那个发亮的东西是什么,他身上的衣服金光闪闪的,是不是真的金子做的等。

总之,颜彦暗戳戳的那些小心思基本满足了。

“就因为这?不过这的确不算是坏事,还有呢,那颜家今日送亲的都有谁?”颜彦开心地问道。

昨日颜彰颜彬来,颜彦也没说上几句话,都忘了问问颜家有哪些亲友来了。

“两位姑母和三婶都没来。”陆呦知道颜彦想问的是什么,回道。

这次颜彧成亲,送嫁的只有马氏的娘家亲戚,还有就是云家的,颜彦成亲时来过的那两位姑母和三婶陈滢这次都没有来,不知是颜芃和马氏没有邀请对方还是对方找什么理由推脱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实在是不便,出一趟远门没有一两个月是到不了的,所以就算那几位亲戚接到了马氏的邀请也未必愿意赶过来,毕竟来回一趟得花两三个月,而他们去年冬天刚走了一趟。

只是颜彦有点不明白,去年陈滢明明是想留在京城过年的,马氏为什么不肯不留她呢?

难道是怕颜彧的亲事会因为陈滢起什么变故,还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颜彦想不通这个问题,不过她打算等事情完结后,给陈滢去一封信,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念叨念叨。

“走吧,我虽不去观礼,但还是可以去看看热闹的。”颜彦把手放在了陆呦手上。

她是想去看看颜家的那些弟弟妹妹们,颜杉颜彣还有颜彨颜影,颜彤因为年岁大了,没有过来送亲。

“拜堂呢。”陆呦显然没什么兴趣,颜彦不能进去,外面又站了很多外男,他不希望颜彦露面。

颜彦一想也是,干脆把青雨青釉两个放出去了,她就在屋子里候着吧。

也就一顿饭的工夫,新郎新娘都去了新房,晚宴要开席了,陆老太太这才想起打发人把颜彦和陆呦两个喊去陪客。

一时饭毕,颜彦留在上房陪客人喝了会茶,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离开,天黑前,基本所有的外客都走了,只留下些近亲,其中还包括晚上要去闹洞房的。

颜彦因是一个孕妇,不能进新房,倒是也省了不少口舌。

颜彦是次日一早去上房等待新人的认亲礼时,碰上陆吉陆合才知道昨晚的闹洞房因为她出了点偏差。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晚也有一个飞花令的节目,周婉陆吉陆合几个也都参加了,只不过昨晚的飞花令就不是颜彦那会的花好月圆了,而是春夏秋冬,以四季为题,第一轮春时,到最后剩五个人时,周婉为了赢,一时情急就把颜彦那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说了出来。

当即陆鸣就呆了,接着赵鸿、朱晋、徐钰等人就问出处,周婉只得把颜彦供了出来。

“大嫂,怎么可能?这两句诗是大嫂做的?”陆鸣问转向了颜彧。

颜彧一开始并没有往心里去,刚要开口解释,一旁的陆吉附和道:“是啊,我看过大嫂这首诗,是写在一幅画上,画的是雪中盛开的梅花,这首诗一共四句,前面两句我有点记不太真了,好像是梅什么开,我因为喜欢最后两句便记住了。”

这番话提醒了颜彧,颜彧细思了一会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只是陆吉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她不能再厚颜冒充这首诗的作者了,真要闹大了拉着颜彦来对质就麻烦了。

要知道,如今的颜彦可不是曾经那个有求必应的大姐了,没看这次她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颜彦不但没有回去看她一眼,也没有给她送任何贺礼,非但如此,还收回了她在第一糕的那半成股份,只把分红给到了二月份,说是三月份她进陆家就不再是妹妹了,而是妯娌。

因而她委实不敢存有任何侥幸心理了。

可问题是,她当时拿着这首诗和她写的几首诗一起去找陆鸣讨教,为了让陆鸣公平公正地点评这几首诗,她谎称都是她自己写的。

偏偏那天陆鸣看过之后,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说是把梅花那种超然于万物的孤高写绝了,看得出来,写诗的也一定是一位品行高洁淡泊名利志存高远的女子。

因着陆鸣对这两句诗的评价太高,而且看向颜彧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颜彧当时头脑一热,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哪里想到,时隔两年了,这件事竟然又被翻了出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幸好她慢了一步,让陆吉先开口了,否则,等她先开口承认这首诗是她写的就更麻烦了。

“真巧,我也看过大姐这幅画和这首诗,而且我也是喜欢最后两句。”颜彧不得不承认了,不过见到陆鸣投过来的目光,颜彧只得冲他笑了笑,并抻了抻他的衣服。

可巧这个动作落在了周婉眼里,联想起她们一行人下午在颜彦房里说的那些话,周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二表哥的神情,分明是见过这两句诗的,所以才会质疑这两句诗不是颜彦写的,只是他为什么要看向颜彧呢?

莫非,他是从颜彧那见过这首诗,可这也不对,难道颜彧没有告诉他这首诗是谁的?

第二百七十章、反其道而行之

谁知周婉正琢磨颜彧那个眼神和动作时,吴哲直接问了出来,“哦,不知二嫂能否把整首诗背来我们听听,说实在的,我委实对大嫂的诗才很感兴趣。”

“这个?”颜彧飞快地瞄了眼陆鸣,很快把目光收回来了,倒是也把全诗背出来了。

吴哲听了沉吟一会,笑着点点头,“还别说,这首诗和她的身世挺相衬的,也就她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才会发出‘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感慨吧?”

这话颜彧不爱听了,“才不是呢。我大姐是我们家最受宠的,上至太后和祖母,中到我父母,下到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没有人不拿她当家人当自己人看待的,我大姐说这首诗也是从前人的诗句里套用来的。”

“从哪首诗套用来的?”周婉问。

这下倒是把颜彧问住了,可巧此时赵鸿看出陆鸣的心不在焉来,忙拍了拍手,“跑题了,跑题了,我们还是往下继续吧。”

“好啊,该谁了。”颜彧忙附和道。

谁知偏偏不巧的是,这一轮周婉又套用了上次颜彦曾经念过的一句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有考据癖的赵鸿、徐钰等人又问出处,周婉只得又搬出了颜彦,她记得这两句诗是颜彦成亲那晚闹洞房玩飞花令时念出来的。

“该不是又是颜大小姐自己写的吧?”徐钰问道。

“这也不稀奇,大嫂那天晚上玩飞花令念了好几句诗都没有出处。我猜准都是她自己写的。”陆吉替颜彦说了句话。

颜彧见此气得直想咬牙,好容易她成亲了要入洞房了,谁知还是摆不脱颜彦的阴影,就连玩个破飞花令也绕不开她。

“大表嫂会写诗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她画画才好呢,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勾勒出一幅画来,而且还那么有趣逼真。哦,对了,二表嫂,听说你送给太后的那幅锦鲤图团扇画法和大表嫂用笔极为相似,我们下午还探讨过这个问题,大表嫂说这不奇怪,说你们师从同一位先生,是真的吗?你能不能也替我们画一幅开开眼?”周婉问道。

她也是临时闪过这个念头的。

主要是方才颜彧的神情太不自然了,还有陆鸣也是不对劲,一句诗而已,有必要如此震惊吗?

不过最令周婉不爽的是颜彧反驳吴哲说的那番话,这不明明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若颜彦果真是颜家最受宠的,她能被陆鸣退亲能被逼着嫁给陆呦吗?还有,颜彦的嫁妆一看明显就比颜彧差了不少,刨去皇家大张旗鼓送的那些衣料首饰和几样古董字画,刨去陆家的聘礼,再刨去颜彦父母留的家底,颜家估计也就给置办了些不怎么值钱的家具家什什么的。

可颜彧呢?光陪嫁的铺子和庄子就各有十家,压箱子的金子银子还不定有多少呢,此外,那些古董字画也不少,衣料首饰就更不用说了,全是最好的。

就这样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说颜彦在娘家有地位。

所以,在新一轮的比赛中,周婉再次念了一句颜彦曾经念过的诗,目的自然就是和颜彧作对。

这还不够呢。

她隐约有一个想法,总觉得今晚的颜彧似乎很不愿意提及颜彦,不愿意拿颜彦和她相比,为此,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就是不想让她如愿,所以又提出了让颜彧当场画画,目的嘛,自然是希望颜彧出丑啰。

“我和大姐的确是出自同一位先生,不过这画画就免了吧,大晚上的,又这么多人,我们。。。”

“哎呀,闹洞房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嘛。”周婉打断了颜彧的话。

“画画就罢了吧,新娘子今儿累了一整天了,哪有这个精力,依我说,我们还是把方才的飞花令弄完了就散去吧,没看某人已经心不在焉了么?要知道,**一刻值千金呢。”这次换成吴哲出来打的圆场。

事实上,他早发现陆鸣不对劲了,而在座的这些人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陆鸣心思的,只是他这一着急,未免忘了场合。

这不,他话一出口,赵鸿顿时就变脸了,“要死,这还有好几位姑娘家呢,这种浑话也是你能说的。”

吴哲一听忙打了下自己脸,“对不住,对不住几位姑娘,在下纯属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接下来的几轮比试中倒没再出什么纰漏,不过令周婉出乎意料的是,颜彧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有才,至少,她脑子里会背的诗还没有她周婉多呢,更比不上颜彦。

周婉记得很真切,颜彦成亲那晚玩飞花令把陆鸣都赢了,而她周婉比陆鸣还差好一截呢。

不知是不是颜彧输了没面子,总之,陆吉觉得大家散场时新娘子好像有点不太高兴,还有一个不太高兴的是陆鸣。

“大嫂,我偷偷跟你说这些,你千万别说我说的,我,我是怕一会二嫂会不会针对你。”陆吉说完,咬着嘴唇看了颜彦一眼,慌不择地跑了。

陆呦见颜彦站在原地不动地方,敲了下她的肩膀,“宝宝?”

颜彦的确陷入了沉思。

她是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

那幅梅花图画好后,颜彧颜彤两个确实评价了一番,颜彧还提了个建议,让颜彦把这幅画绣成一个屏风送给太后当贺礼,被原主拒绝了。

说是梅花的寓意虽然高洁,但“梅”和“没”一个音,谁知道太后会不会忌讳呢?

当时颜彧扑到了颜彦身上,说她不忌讳,她想要一个这样的屏风,而那会颜彦正好手头没空,要完成给太后的绣品,于是,她答应把这幅画拿去让颜彧描摹,让她自己锻炼着绣。

谁知颜彧几天后把画送来,又央颜彦替她绣一条手帕,简单点,梅花图案,只要最后两句诗。

原主见颜彧如此喜欢,倒是也满足了她的要求。

而据方才陆吉所言,貌似陆鸣看过这首诗,而他之所以如此震惊,多半是颜彧又把这首诗据为己有了。

哪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偏偏在她成亲入洞房时爆了出来。

说真的,颜彦还真有几分好奇,昨晚散场后,颜彧究竟是怎么向陆鸣解释这件事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本意

陆吉走后,颜彦站在原地略略思索了一会,转头对青禾低语两句,青禾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随后,颜彦和陆呦继续往朱氏住的地方走去,两人得先去给朱氏请安,和朱氏会齐了去见老太太,随后一起去外院的正上房,等着一对新人拜见长辈。

因着和陆吉说话耽搁了一会,颜彦和陆呦进朱氏屋子时没有看到颜彧,只有陆鸣一个人陪着朱氏在说话。

见到颜彦和陆呦进门,朱氏没等颜彦蹲下身子先起身迎了过来:“不用磕头了,你是双身子的人。”

颜彦听了这话没再坚持,不过仍是给朱氏福了福身子,“多谢母亲体谅。母亲这几日想必辛苦了,昨日睡得可好?”

这本是一句惯常的问候话,可不知怎么落在陆鸣耳朵里就有些不中听了,觉得颜彦是在责怪他把母亲累到了。

这是什么话?

难道之前她成亲母亲没有为她操劳?

还有,难道她不清楚她进门后给母亲惹了多少麻烦?

联想起昨日接亲前他站在上房门口听到颜彦跟吴夫人说的那番话,联想起昨晚彧儿诉说的那些委屈,陆鸣忍不住了,“大嫂若真是心疼母亲。。。”

“好了,就等你们两个呢。只怕你祖母这会也该着急了。”朱氏打断了儿子的话。

可颜彦听出不对劲来了,什么叫“若真是心疼母亲”,意思是她在装样子呗?

也对,她可不就是在装样子,可即便这样,陆鸣有什么权力指责她?

“二弟这话嫂子听着糊涂,什么叫‘若真是心疼母亲’,莫非嫂子做了什么事情给母亲添麻烦了?还请二弟明示,嫂子也好就此改正。”

“其实也没什么,二郎的意思是希望你们搬回家住,正好你妹妹也进门了,偏二郎这些日子公务比较忙,难得有空在家,所以希望你能多陪陪你妹妹。”朱氏把话接了过来。

颜彦见陆鸣轻轻冷哼了一下,知道这绝不是他的本意,准是朱氏怕大喜的日子闹出什么事端来所以撒了个小谎,多半也有试探她的意思。

想到这,颜彦淡淡一笑,“母亲,二弟妹从小活泼开朗,个性也随和,和二弟也自小熟识,肯定能很快适应府里的日子,再则,儿媳目今这样,留下来非但帮不上母亲什么忙,反倒需要劳烦母亲分神来照顾,这有违儿媳的初心,所以儿媳决定明日搬回去,就不给母亲添乱了,还请母亲体谅。”

“也罢,就依你,我倒不是怕麻烦,而是怕你留下来不自在。你也知道,老太太一向喜欢你,你要搬回去,缓着点和她说。”说完,朱氏带头往外走,过门槛时,伸出手来了颜彦一下,之后下台阶也是如此。

说实在的,颜彦没想到朱氏会扶着她过门槛下台阶,一开始她还以为朱氏是在做给陆呦看的,可转而一想,她有必要委屈自己去讨好一个庶子?

事实也是如此,下了台阶后,朱氏大概是怕她不自在,很快松开了她,不过却是和她并排一起走,一路上问的是她搬回来适应不适应,睡的好不好,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呕吐等。

颜彦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她。

到了老太太的上房,上台阶和过门槛时,朱氏同样扶了她一下,进门后也同样松开了她,彼时老太太也已经起来了,她这边屋子里住了几位老姑奶奶,也都起来了,正坐在堂屋里说话呢,可巧就看到了朱氏这一幕。

“还是侄子媳妇知道疼人,也难怪大嫂成日里夸你,瞧瞧,这新媳妇进门了,也没忘了疼这旧的。”陆缪打趣了一句。

“母亲一向敬老爱小,委实是晚辈的福气。”颜彦也跟着夸了一句。

事实就摆在眼前,她还能说什么?

说到底,还是她道行太浅。

好在接下来就是陆呦陆鸣给几位长辈请安,陆老太太同样免了颜彦磕头,请过安,朱氏带着陆鸣陆呦先离开了,说是要去迎客待客,颜彦则留下来陪着几位长辈说话。

这次的主题是问她近期打算,也是以怀孕为由想把她留在陆家,说陆呦进学,平时家里就她一个主子和几个小丫头,连个正经的管事妈妈也没有,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她身边连个明白的过来人都没有。

颜彦见此只得把太后抬出来,说太后答应了送她一个宫里的嬷嬷,此外,每隔十天会打发一个女医上门给她把脉,同时也把女医的住址告诉了她,有急事的话可以随时去找她。

几位老人一听便猜到颜彦没有搬回来住的意思,也就把这个话题收住了。

好在没多久,外面有人传客人们进门了,于是,颜彦上前去扶起了陆老太太,从屋子里出来,颜彦见青禾站在青釉身边,冲她点点头。

原来,颜彦打发青禾去找一条旧手帕,是原主绣的,上面也是梅花图案,和送给颜彧那条一模一样,也有那两句诗,颜彦后来又绣了两条,送了一条给颜彤。

只是原主很久没有用了,颜彦也是方才被陆吉一提醒,想起了这件事,没想到还真让青禾找到了。

扶着青禾进了上房,以颜彦的身份,自然混不到堂屋里的圈椅,只能坐在美人墩上。

说是坐,也得时不时起身和进门的长辈们问好,因而,颜彦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陆呦也是站着,他站在了陆端身边,陆端正领着他陪客人交谈呢。

约摸有一顿饭时间,一袭盛装的颜彧带着采露采霜两个大丫鬟进来了,两个丫鬟的手里各抱着一个包袱,这是给颜家长辈们的见面礼。

今天的颜彧穿的也是一件大红的金满地织金锦直领对襟式长袍,大红的底色,上面的图案也是用金线绣的一朵朵的牡丹,外圈围的是缠枝莲,远远看去,像是一团团金色的祥云,走近一看,则是一朵朵摇曳盛开的牡丹。

还别说,这种大红大金的颜色也衬颜彧的肤色,再加上她今天的花钿也是配套的大红大金,越发显得人面桃花,人比花娇,煞是好看。

第二百七十二章、丝帕(一)

认亲礼上第一个拜见的是自然是陆老太太,接着是父母、叔叔、姑姑、舅舅等,颜彧给长辈们准备的礼物都是一套衣服,和颜彦那会一样。

这个过程自是不会出什么错,因为颜彦成亲那会陆家长辈们的这些礼物就是马氏命针线房打点出来的,这次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令颜彦意外的是,颜彧也给她和陆呦准备了一身衣服,不过因着他们是平辈,不用跪拜,陆鸣和颜彧只是向她和陆呦行了个揖礼,然后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送到他们面前。

颜彦的手上拿着那条丝帕,伸手去接茶杯时丝帕也跟了过去,颜彧看见这条丝帕,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看到丝帕上那两行字时,她顿时变了脸色,飞快地扫了颜彦一眼,又飞快地瞄了眼陆鸣。

陆鸣如今对颜彦厌恶到了极点,压根就没去看颜彦,因而也就没有留意到颜彦手里的丝帕。

见此,喝过茶之后,把空杯子放到托盘上时,颜彦“一不小心”把丝帕落地上了,可巧就飘到了陆鸣脚下。

“真是不小心,青釉,你去二公子脚下帮我捡一下。”颜彦是主子,自是不方便去弯腰,只能吩咐青釉。

陆鸣一听这下想不留心也不行,看到这条丝帕,他不由自主地追着青釉的动作,一直看着这条丝帕被捡起来再次被送到颜彦手里。

颜彦接过这条丝帕,用手抖了抖,她知道今天自己的行为貌似太过刻意了,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于是,她看向了颜彧,“二妹妹盯着我的丝帕看,想必是认识这件旧物了,不知二妹妹还保留了这件旧物否?”

“自然,大姐送的东西,怎敢遗忘?”颜彧只得配合着说道。

“那就好,这丝帕是前年你央着我绣的,花了我好几天工夫,后来见你喜欢,我又给我和三妹各自绣了一条,当初就是想着我们姐妹三个要好,连丝帕都用一样的。对了,说起来,我们姐妹还有很多一样的东西,衣服、裙子、鞋子、首饰,有的是二婶特意给做成一样的,有的是妹妹们喜欢,见了也想要,大姐就给你们再预备一份。那个时候,我们姐妹真是好,凡是妹妹想要的,我能满足的基本满足了。可惜,我们姐妹的情分这么短,如今站到了夫家的地界,我们成了妯娌。。。”

“要我说,姐妹成了妯娌更好,以后我这个做婆母的也省心了,这家交到你们姐妹手里,我也可以安心地含饴弄孙了。”朱氏把话接了过去。

“是啊,大姐,我们姐妹一向要好,如今做了妯娌,岂不是好上加好,以后,妹妹就请姐姐多多指教了。”颜彧也忙把话接上了。

“错了,二弟妹,且说这是夫家的地盘,以后记得叫我大嫂,来,这是大嫂给你的见面礼。”颜彦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也不想再为难颜彧了。

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其实,今天的事情她做的有点着急了,只是她委实好奇,想试探一下颜彧究竟是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的,此外,也想给这两人添点堵。

因着颜彦把太后送的珠钗和陆老太太送的那对红手串一股脑都给了颜彧,颜彧自是个识货的,尤其是太后那对珠钗,上面不但有好几颗小拇指大的珍珠,还镶了两颗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

颜彧不清楚内情,见颜彦送了她这么贵重的两份礼物,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切了许多,她倒不是在意这点东西,而是误认为颜彦回心转意了,以为她到底还是在意她们的姐妹情分。

“多谢大嫂。”颜彧说完后见陆鸣没有反应,推了他一下。

陆鸣看向她的神色复杂了很多。

见此,颜彧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是啊,这才多长时间,她怎么把丝帕这事给忘了呢?

昨晚好容易才把那首诗解释明白,说当时颜彦画了一幅梅花图,她看了很是喜欢,便想着要在上面题诗,于是,她们姐妹采取了以前联诗的法子比起了才情,第一句“墙角数枝梅”是颜彦想出来的,第二句“凌寒独自开”是颜彧说的,第三句“无意苦争春”是颜彦的,第四句“一任群芳妒”是颜彧的,因而,这首诗也不能完全说是颜彦一个人的,是她们姐妹共同的。

而她们姐妹之前经常玩这种联诗的游戏,最后会存优去劣再剔除一番。

不过因着这幅画是颜彦画出来的,颜彧也就没有和她计较这首诗究竟是谁的,所以周婉等人会误会也属正常,谁叫这首诗是题在人家的画上呢。

至于画画,这点颜彧自认不如颜彦。说颜彦从小就要强,也喜欢出风头,不管学什么做什么都要努力做到最好,因而家里的私塾先生每次上完课都要单独给她开小灶辅导,为此,颜彦的才学确实比她们姐妹两个要略强一些。

后来因着祖母去世了,颜彦去寺庙上香时找师傅给她算了一卦,说她个性太强,会把近亲之人一个个克走,为此,她才有所收敛,事事不敢强出头了。

这么着,颜彧才把这首诗遮掩过去了。

其实认真追究起来,她话里的漏洞不少,只是昨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加之陆鸣最近委实很是嫌恶颜彦,有这种先入为主的念头,因而很容易他就信了妻子的话。

只是这手帕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呢?

想到这,颜彧着实后悔起来。

当初只是为了出个风头,哪知一个谎话居然要这么多谎话来圆,而且貌似这圆越滚越大了,她还有脱身解套的一天吗?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她现在后悔也没用。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当初她没有撒谎,没有盗用大姐的才气为自己赢得魁首,她能嫁给陆鸣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因而,两相比较,她宁可选择撒谎。

只是这代价未免有点太麻烦了,谁知道往后颜彦还会折腾出什么别的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丝帕(二)

朱氏见儿子自从看到这条丝帕后就一直怪怪的,迷迷瞪瞪的似乎失去了理智。

再联想一下颜彦说的话,聪明的朱氏猜到了这两人准是做了什么丑事被颜彦发现了,因而颜彦借着这个机会来反击了。

说反击也不全对,朱氏看得出来,颜彦多少给这两人留了点颜面的,并没有想把事情闹大,多半只是想警告一下这两人为自己出口气。

可问题是,在场的这些亲友有几个不是人精?大家本来就对去年的退亲事件存有疑虑,这会见了这个场景,还能猜不到什么意思?

为此,朱氏忙上前帮着转圜一下,“到底是姐妹情深,连见面礼都给了双份,二郎媳妇,你给大哥大嫂准备的礼物呢?”

这话提醒了颜彧,忙敛了敛神,从采霜手里接过给颜彦陆呦的衣服,笑着说道:“大嫂,这是弟媳为你和大哥亲自缝制的衣裳,弟媳也是个念旧情的,大嫂也好,大姐也罢,你都是彧儿心里永远的亲人和家人,大嫂也说了,我们姐妹曾经有过那么多一样的东西,那么我想大嫂想必也不会介意我们姐妹冠上同一个夫姓进同一家门,以后,还请大嫂多多指正,彧儿这厢有礼了。”

不得不说,颜彧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这番话既捧了颜彦的姐妹情深又彰显了自己的亲情至上,同时暗戳戳地点了一句,颜彦只是说的好听,实际上搞出来的这些事端都是因为她介意自己堂妹嫁进来。

说白了,就是嫉妒,自己得不到的男人也不希望别人得到。

颜彦听了颜彧的话,笑着伸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衣服,“二弟妹客套了,姻缘这种东西是上天注定的,就好比一个人的命格是一出生老天就安排好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大嫂是要做母亲的人,早就看开了。所以啊,大嫂在此祝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好好珍惜你们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

颜彦故意在“来之不易”四个字咬重了语气,脸上却又带着盈盈的笑,别说颜彧和陆鸣,就连朱氏一时也找不到颜彦的错。

“家里还有这些弟弟妹妹们,你们两个也该去见一见。”朱氏只得把话题岔开了,推着陆鸣和颜彧去了别处。

颜彦看着心不在焉的陆鸣的背影,这才意识到她方才好像忽略了什么。

首先,陆鸣刚才见到这条丝帕的第一反应是惊呆,半响回不过神来。

不应该啊。

他不是已经知道这两句诗是出自颜彦吗?

难道又是颜彧撒谎把这首诗据为己有了?若果真如此颜彧需得编一个理由对她倒打一耙,说是她抢了她的诗作,而她为了姐妹情深什么的只得吃下这个暗亏。

可这也不对,因为如此一来紧张或者吓呆了的人应该是颜彧啊,怎么可能是陆鸣?

会不会不是针对这两句诗,而是针对这条丝帕,有可能是颜彧把这条丝帕送给陆鸣,说是她自己绣的。

只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私相授受和私定终身颜彧有这么大的胆量去做?

若不是这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陆鸣捡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丝帕,他以为是颜彧的,因而对颜彧动了情,毕竟他和颜彧的交情不浅,至少比颜彦深,因为那几年颜彧没少拿她们几个的文章去找陆鸣指正。

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些吧?

再细细回想了一下,颜彦觉得方才陆鸣的神情绝对是见过这条丝帕的。

保不齐还真是这两人瞒着她做了什么丑事呢。

可惜,颜彦没有证据。

不过就是有证据,她今日也不能闹出来,别说颜家,就是太后也不会允许的。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颜彦扭身和陆呦说起今天的今天的天气来,说这么好的晴天,说她想去外面走走了,说不知道庄子里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说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花期等等。

陆呦坐在她身边,不时回应她一两句,握着颜彦的手却没有松开。

而另一边,颜彧和陆鸣见过这些弟弟妹妹,亲的堂的表的都有,亲的是一双鞋子,表的堂的是一个荷包外加一个金锞子,间或也陪着说笑几句。

总之,一圈下来,陆鸣的思绪逐渐回归了。

不管事情的真相什么,颜彦在这个时候拿出这条丝帕来,目的只有一个,离间他们的夫妻感情。

如果他信了,那么颜彦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想通了这一点,陆鸣的脸上又重新堆满了笑,看向颜彧的目光又恢复了往昔的温柔和爱抚,而颜彧一直提着的心也就此放下了。

认亲礼结束后,丫鬟们也开始上菜了,颜彦因着自己的孕妇身份,被特地赦免了不用侍餐,让她陪着同龄的女眷一桌,颜彧作为新妇,站在了老太太这一桌,侍候几位老人用餐。

今天的菜式是颜彧安排的,不过不全是她亲手做的,是她身边的丫鬟和管事妈妈一起帮忙做的,菜式集合了几家之长,有祖母留下的几道闽南风味的,也有马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几道北地菜,还有几道当地的菜肴,除了几道闽南菜,别的菜式大都是见过的,没有新式菜肴。

而在座的人大部分是吃过颜彦成亲时安排的那顿认亲宴的,也有几道闽南菜和北地菜以及当地菜,但比颜彧这个有特点,且还有几道菜是他们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新式菜,味道着实不错。

其实,真要说起来,颜彧这顿饭也花了不少心思,在娘家时就和马氏以及灶房的人商议了好几天,她也想凭着这个机会在陆家亲友面前博一个好感,赢颜彦不敢想,但也别差太多。

为此,马氏还特地打发人问过朱氏,想知道颜彦都做了哪几道菜,也想知道陆家人的口味如何的。

可他们也不能直接照搬颜彦的新菜吧?

马氏因为这事还把饭庄的大师傅请到家里做过两顿饭,本想研究点新菜,最后也没能成,只得把自己拿手的几道菜教会了颜彧身边的丫鬟和妈妈。

可这些菜式大家在馆子里吃过,他们想吃的是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新式菜肴,是像颜彦那样能打动皇上和太后的帝王赞之类的精品。

因而,大部分亲友失望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还是没绕开

尽管大家在饭桌上没说什么,可从饭桌一下来,就有好几个人围住颜彧颜彦,他们好奇的是同为姐妹,为什么颜彦可以做出这么多别人没有见过听过的新菜式,可颜彧一道也做不出来,这也太奇怪了吧?

“做菜其实和做学问画画一样,都要看悟性的,有的人悟性在做菜,有的人悟性在画画,有的人悟性在诗文,还有的人悟性在刺绣,这个不能一概而论的。再说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喜欢吃,对吃有研究,因而才会不断去琢磨新菜,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颜彦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对啊,我二嫂的悟性就在诗词和刺绣上,我二嫂拿过两届晒衣节的魁首呢,可不就是因为刺绣和诗文。”陆含帮着颜彧说了句话。

谁知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倒是提醒了周婉,只见周婉故意瞪大了眼睛,满是羡艳地看向颜彧,“三表姐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见过大表嫂的诗文也见过她的绣品,我自认已经叹为观止了,难不成二表嫂比大表嫂还厉害?二表嫂,能不能让拜读一下您的佳作,也好让我见识见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有何不可?二嫂,不如你就把旧年晒衣节上做的那首诗念给大家听听。”陆含拍了下颜彧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颜彧听了这话歉然一笑,“我不记得了,这段时日忙着备嫁,脑子里也没有别的,哪里还记得什么诗啊画的,天天针线活都做不完。”

没办法,她只得撒了个谎。

颜彦就站在她面前,背诗容易,可后续的解释和分析呢?

她可不想接二连三地出丑,方才的丝帕和菜肴已经令大家产生质疑了,还有,昨日的送嫁,皇家没有来人,这些亲友们也没少嘀咕少拿她和颜彦比较。

因为,颜彧是真的不想再闹出别的什么风波来,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有颜彦在,她最好还是老实些,不过颜彧为此倒是把周婉恨上了。

这小姑娘好像专门和她作对,昨晚的飞花令就是她一而再地念颜彦的诗句,没想到这会又来为难她。

可颜彧一句轻飘飘的“不记得”能瞒得过周婉陆含,却瞒不过陆鸣,昨晚上他们两个还就这首诗探讨了弯月和圆月对于诗人心境的影响呢,怎么可能时隔一个晚上就忘了?

但颜彧说忘了想必是有她自己的理由,而这理由无非也是和颜彦相关,兴许,这里面也有某句诗采用了颜彦的。

只是这么一想,陆鸣难免会为颜彧抱屈,凭什么啊?

两人合作的诗颜彦说用不也用了么,颜彧说什么了?

怎么到颜彧这就不行了?

“哦,那首诗啊,我记得,是描写夏夜赏月的。”陆鸣说完就要背诵全诗,只是刚要张口时,忽一眼瞥见颜彦嘴角边的嘲讽,他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是闺阁女子的诗词,只是在晒衣节上出现过,他一个外男是如何知晓的?

还有,即便是当时有同龄女子传抄出来,可也不能对外宣扬的。

而颜彧嫁给他才刚一天,她自己都说忘了,他若是背出来了,别人会如何看待他们两个?

好险啊,差点就出错了。

于是,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陆鸣改口了,“不好意思,我是说我听人说过是描写夏日赏月的,没见过全诗。”

“二表嫂真不够意思,昨日想看二表嫂画画,二表嫂也推脱了,今日想听二表嫂背诗,也仍是没能如愿。”周婉扼腕叹息道。

“这有什么,我背给你听。我也去参加旧年的晒衣节了。”说话的是吴哲的妹妹吴斳。

“好啊好啊。”周婉拊掌笑道。

“明月几时有,借琴问青天。想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背到这的吴斳一时被难住了,冲颜彧一笑,“二嫂,中间有几句忘了,不过我记得最后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太后说,最后两句是精华,说是人不管隔得多远,也能同一个月亮。”注1。

“不对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话只有那种经历过离别或离殇的人才能写出来吧?”说这话的是陆缪。

自从丈夫没了之后,她时常对月感怀,才会有这种但愿人长久的心境,一般的十几岁小姑娘没有经历过这些,哪里懂?

“是啊,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懂这些?”有人细细一分析,确实是这个意思。

“该不是大表嫂写的吧?大表嫂是经历过离殇的。”周婉说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摇摇头,“那个,那个,我是胡乱说的。”

“知道是胡乱说的就好,还不赶紧向新娘子赔礼。”颜彦提点了她一句。

没办法,尽管她十分想看到颜彧出丑想看到这对夫妻分崩离析,但绝不是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代价太大,不但会伤了那些爱护她的人,也会伤了她自己。

周婉倒是也知错,当即向颜彧福了福身子,郑重认了个错。

“没关系,不知者不罪,我祖父祖母离世好几年了,我也是偶然因为思念他们才作这首诗的。”聪明的颜彧见颜彦没有揭露她,忙给自己找了个说辞。

接下来的话题就轻松多了,在颜彦的刻意引导下,大家谈论起美食来,这个话题颜彧勉强能接的上,毕竟她也跟着厨娘正经学了几道菜。

约摸一盏茶过后,颜彦见这个话题也有点危险了,主动提议带大家去后花园赏花,陆家的后花园里种了不少牡丹,且有的品种还是比较珍贵的稀缺品,每年这个节气开始陆续开放了,陆家为此还举办过专门的牡丹花会,只是那会颜彦因着和陆鸣的关系没有参加。

这次正好可以一睹风采,这还是方才陆呦提醒她的呢。

这个话题得到不少人赞同,于是,颜彦领着大家往后花园走去,颜彧是新娘子,自然留下来陪客。

因着过去的都是同龄的眷,这种场合陆呦不能跟着,颜彦叮嘱他几句,扶着青禾青釉出门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又亮一手

还别说,陆老太太果然是一个爱花之人,这片牡丹园打理得很是齐整,一看就是经常修剪的,没有多余的残枝败叶,花的颜色也丰富,红的粉的白的绿的黄的都有,有的花瓣上还带了几滴露珠,更难得的是还吸引了好几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和蜻蜓在翩跹。

小姑娘没有不喜欢花的,这不,一看到这些盛开的牡丹,一个个就兴奋了,有弯着腰去闻香气的,有掏出丝帕来扑蝶的,有拉着手吟诵的。

“真好看,颜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画一幅牡丹图,我回去也绣一幅牡丹,我要把蝴蝶一起画上。”周婉提出了一个要求。

随着周婉提要求的还有五六个人,这些人昨日是见识过她绘画技巧的,因而,颜彦也不好推脱,命青釉回去取炭笔,顺便帮她取几个坐垫来。

青釉很快带着青雨和两个婆子过来了,不但送来了颜彦的画册和画笔,也送来了茶水和几样点心,因为牡丹园这边刚好有一个小亭子,是专供人赏花时休憩用的。

颜彦扶着青禾进了亭子,青釉把画册和画笔搁在了石桌上,很快就有人上前翻看起来。

颜彦的画册上全是她这些日子设计的绣品,有给绣庄的,也有青禾几个要的,女孩子一般都对这些感兴趣,五六个脑袋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颜彦见此也不恼,自己端了杯白水慢慢地啜饮,时而听她们几句点评,时而眯着眼睛看看外面的花和蝴蝶。

约摸一刻钟后,这些人把画册和画笔送到了颜彦面前,颜彦开始画了。

她用的仍是炭笔,很快就勾勒出一幅牡丹蝶飞图,虽没有上色,但用来刺绣足够了,颜色可以自己调。

谁知画得正专心时,陆老太太带着一群人过来了,其中还有一个颜彧,这些人也是来看牡丹的,可巧赶上了颜彦画画,一个个的饶有兴趣地站在了她身边。

可能是颜彦画的蝴蝶太形象了,用她们的话说都能看到翅膀的振动,故而大家惊叹之余纷纷盘问起她来了。

好在颜彦之前就解释过,她是因为给绣品描画学会的用炭笔,倒是也搪塞过去了,只是这样一来,众人对她的水墨画也有兴趣了。

颜彦见此,只得命人去取纸笔和给老一辈人坐的櫈椅。

不知是不是颜彦这边的动静太大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很快又把朱氏的那批客人吸引过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陆呦、陆鸣、赵鸿、吴哲几个。

因着大家都是亲友,且又是陆鸣成亲的大喜日子,故而这两天也没法避嫌,再则,这些人也的确是对颜彦的画技好奇。

因着亭子不大,陆老太太带的这些人就把亭子坐满了,周婉、吴斳、陆吉等人都站在了外延,赵鸿吴哲等人只能在亭子外抻着脖子往里瞧了。

不过他们倒是看到了颜彦的炭笔画作,周婉拿到了第一张,在大家之间传开了。

没一会,青雨青釉给颜彦送来了一套笔墨纸砚,颜彦把纸在石桌上铺开了,起身站起来,弯腰拿起毛笔细细画了起来。

这种水墨画不需要十分相像,最重要的是神似,还有一个是意境,颜彦上一世看过不少名家作品,这一世又有原主的底子,因而她压根不惧。

约摸半个多时辰后,颜彦完成了一幅水墨牡丹图,有花有叶有蝴蝶,旁边还有几块乱石,乱石上站着的是一只展翅的凤凰。

“不好意思,时间紧,只能是匆匆涂鸦献丑了,还请大家莫要笑话我不知深浅。”颜彦收笔后冲大家抱拳一笑,这才发现亭子内外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大侄孙媳妇,学了几年画?”陆缪见颜彦这么短的时间里交出了一幅上乘之作,委实有些惊喜。

“回姑祖母,六岁开始学,十年了。”颜彦很是恭敬地回道。

“颜姐姐,你能不能现场题一首牡丹诗,你的绣技、画技和书法我都看过了,就是还没有正式看过你的诗才和厨艺。好姐姐,你就题一首吧。”周婉起哄道,一边说一边朝颜彦挤眉弄眼的。

“好了,别闹,写诗要心静,这会人这么多,哪里能写出什么好诗来?”颜彦拒绝了。

“大郎媳妇,你就作一首吧,正好我们这些老古董也瞧瞧,开开眼。”陆老太太见这个孙子媳妇这么给她长脸,也提附和道。

“是啊,大郎媳妇,写完之后把这幅画送我吧,我喜欢,说来也是我的不是,来了好几天,连份像样的见面礼也没有给你,正好回头一并补上。”陆缪说道。

颜彦见推脱不掉,只得闭上眼睛沉思起来,她在搜寻上一世宋朝之后关于牡丹的诗句,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可想不出什么好诗来,只能借用一下了。

可问题是她一时也想不出一首完整的牡丹诗,只能是一两句经典,不过她倒是记住了《红楼梦》里林黛玉写的海棠诗和菊花诗,于是,略一琢磨,颜彦在画的右上角题了一首诗:

“欲讯春归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云晚。

万紫千红真国色,一样花开为谁妍?

圃露庭寒何寂寞,雁来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为了应景,这首诗颜彦稍作了点改动,“秋情”改成了“春归”,“东篱”改成了“云晚”,说来也是颜彦的运气,因为陆家的这座亭子恰巧就叫“晚云亭”,为了押韵,颜彦改成“云晚”,还有,“孤标傲世携谁隐”改成了“万紫千红真国色”点明主题是咏牡丹的,“为底迟”改成“为谁妍”,剩下的就是把“庭霜”改成“庭寒”,这个季节显然是没有霜的,不过仍稍稍有点寒气,这个改动问题也不大,最后就是把“雁归”改成了“雁来”,秋天是归,春天就是来。

曹老先生一向厚爱林黛玉,因而林黛玉笔下的诗作颜彦不用多想,肯定能惊艳到这一干人的。

果然,颜彦这边一写完,那边周婉等人就开始大声念起来了,很快就把外圈的人吸引过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露怯了

说实在的,陆鸣一开始委实不想来的,他是被吴哲、赵鸿、朱晋等人推着来的。

当然了,内心里他也的确有点好奇,这个女人这段时间确实出了不少风头,不光是在做生意方面,貌似在绘画方面也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那个绣庄就是一个例子,因而他也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

说起来两人刚订亲那年,他不是没见过颜彦的画作,可毕竟那会年龄尚小,还处于模仿阶段,并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后来,颜彧倒是也给他送过一两幅颜彦的画作,也只是中上而已,和她的诗词一样,平平。

不过说实在的,方才传阅到他手里的这幅炭笔画,着实有点令他眼前一亮的惊喜,首先,线条不是一般的流畅,其次,抓住了牡丹的神韵,第三,那对蝴蝶也是点睛之笔,短短的一盏茶工夫能完成这么一幅画作,可见平时绝对没有少用功。

可这么一想也不对啊,这女人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么娴熟的炭笔画功底,据他所知,炭笔一般只用在建筑、土地堪量和舆图绘制方面,正常人不会去用炭笔作画。

当然了,陆鸣倒是也见过女孩子用炭笔在刺绣的布上描画,可那是描画,不是画画。

谁知陆鸣还没解开这个疑窦,那边又传来周婉的声音,她在大声诵读颜彦写的那首牡丹诗,第一句他没大听清,第二句开始用心听的,“喃喃负手叩云晚”,云晚是亭子名字,倒是契合得不错,不过第三句“万紫千红真国色”就有些平平了,倒是点明了主题,第四句“一样花开为谁妍”勉强算有点新意,第五第六句承转得也不错,一般人很难把牡丹和春归的大雁以及相思联系在一起,最后两句才是整首诗的**,也是神来之笔。

不过陆鸣总觉得最后两句诗似乎在暗示什么,是她自己的婚姻还是他的退亲?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这是在告诉世人,她和那个傻子现在过的很好吗?

陆鸣正反复咀嚼最后两句诗的含义时,那边吴哲、赵鸿等人已经开始击节赞叹了。

“妙啊,妙啊,太妙了,不光诗的立意好,格局也大,‘一样花开为谁妍?’问的好,多有气势,不过这句‘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回的更好,真大气。”吴哲先夸道。

“‘喃喃负手叩云晚’这句也不错,应景,应情,应时。”赵鸿看着亭子上那三个篆体“晚云亭”喃喃说道。

“这首诗确实不错,这么短的时间能写出这么一首大气又充满才气的诗,我是自叹不如,也就宁静兄可以和她相提并论了。”徐钰也感慨道。

几个人正议论热闹时,那边又响起了周婉清脆的声音,“大表嫂,你是真正的大才女啊,厨艺不用说,字、画、绣不用说,没想到连诗文也这么好,我真是太太太佩服你了。”

“二嫂那首咏月亮诗也不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太后也夸是点睛之笔,足可以和大嫂这句‘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相媲美了。”陆含见一旁的新娘子被人忽略了,夸道。

“对啊,二郎媳妇,不如你也来给我们画一幅画吧,也题一首诗,今天你是新嫁娘呢,你们颜家真是出才女的地方。”陆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

她倒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见颜彦这么露脸了,也想让颜彧也跟着露露脸,毕竟颜彧也是顶着两届魁首之名嫁进来的才女,哪能没有点真才实学?

再说了,在场这么多亲友,正好可以让大家看看,陆家娶的这两个孙子媳妇一个赛一个地聪明有才气。

“啊?我,我也画?”颜彧看向了颜彦。

她是希望颜彦能想个办法帮她遮掩过去。

其实,她也不是不会画,就是水平比颜彦的差一些,她怕大家拿她和颜彦做比较,从而牵扯出她送给太后那幅团扇是作弊来的。

可谁知颜彦这会压根就没看她,而是正和几位长辈在说话呢。

偏一旁的陆含看到颜彧这个动作以为是颜彧不好意思喊颜彦让地方,于是,她开口帮了一把,“大嫂,你把地方让给二嫂吧,二嫂也要作画。”

“哦,好。”颜彦说完起身站了起来,一旁的青禾忙上前把颜彦的这幅牡丹图扯到地面去吹干了。

颜彧没办法了,只得幽怨地看了颜彦一眼。

要不是颜彦非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画画,她哪有这会的难堪?

颜彦接到颜彧无声的埋怨,倒是也帮了她一下,“二弟妹擅长画荷花,不如就让她画荷花吧。”

她知道颜彧的确没少练习画荷,因而她的荷花图还是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当然了,和颜彦比肯定仍是要差一些,但却是她自己最拿得出手的。

“成,左右我们也看了不少牡丹了,换换花样更好。”朱氏替颜彧应下了。

她虽然不清楚颜彧和颜彦之间那些过节,但她看出颜彧露怯了,还有,今日一早,颜彧准备的饭菜也让她失望了,从这一点看,她就知道颜彧确实没有颜彦的聪明劲。

再有,颜彦的牡丹图和牡丹诗都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珠玉在前,颜彧想超过她肯定是不太可能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换一个自己擅长的。

当然了,朱氏之所以敢答应下来,也是因为她看出来颜彦这话是真心提点颜彧的,想必颜彦也不愿意颜彧在众人面前丢丑的,毕竟她们两个代表的都是颜家。

还好,颜彧听取了颜彦的建议,画了一幅荷花图,雨中盛开的荷花,上面也有小蜻蜓立在荷叶上,凭心而论,画的技巧和布局都不错,立意也还可以,可众人看了总觉得不太满意,总觉得有点欠缺。

仔细研究了一下,原来是整体的线条不流畅,没有那种一气呵成的美感,就好比是费力挤出来的东西。

“再来一首诗吧。”陆老太太提议道。

画不行,能从诗上找齐也算扳回点面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落了下乘

陆老太太的本意虽是好的,可问题是,诗词更是颜彧的弱项,否则她也不会直接盗用颜彦的诗词去欺瞒太后的。

因而,老太太一发话,她再次看向了颜彦。

原来,颜彧记得颜彦曾经写过两首荷花诗,只是时间也有点长了,她记不太全了,此是其一,其二,她现在有点怵颜彦,怕贸然拿出来占为己用会惹恼了颜彦,万一颜彦跟她翻脸,这个后果她兜不住。

所以她希望颜彦能给点暗示。

颜彦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以为颜彧是想让她找个理由躲过这一关。

毕竟在场的人太多了,如果她的诗写不出来话,极有可能牵扯到前面那首赏月诗的真伪,这丑闻闹大了,她也怕兜不住。

“回祖母,我听闻二弟一向才思敏捷,尤工诗词,这荷花诗不如就让二弟来作吧,妻子作画,丈夫赋诗,也算他们夫妻的一桩美事。”颜彦提了一个建议。

“这是什么意思?我还等着看二嫂子的诗才呢。”周婉不高兴了。

“还是大郎媳妇说的好,就这么着吧。”朱氏也对颜彧没信心了,忙把陆鸣喊了过去。

陆鸣心下虽然诧异,倒也没多想,而且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他更是什么也不能问,故而,略沉吟了一会,提笔写下了一首诗:

“又是一年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雨后荷花别样红。”

陆鸣把笔一放,朱晋很快叫了声“好”,“好一个风光不与四时同,好一个雨后荷花别样红,这首诗的立意更大气,也更别致,颇有点傲视群雄的意思。”

其实,朱晋本来是想说“睥睨天下“,话到嘴边,觉得有点犯忌讳,忙改成“傲视群雄”了。

“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徐钰给了朱晋一个鄙视的眼神,他是觉得朱晋这话明显带着偏见。

是,他也承认陆鸣这首诗不错,可就他个人来说,他觉得颜彦这首牡丹诗的格局和意境都要强于这首荷花诗。

只是朱晋因为和颜彦有过几次争辩,因而看颜彦很不顺眼,所以连带着品诗也带了偏见。

不过凭心而论,颜彦也觉得陆鸣这首诗确实还不错,只是比起她这首来确实要差一丢丢。

但有一点可以证明,陆鸣的诗才不是浪得的虚名,只是他为什么会看上才智平平的颜彧就有点费解了。

“二表哥的诗也不错,可以和大表嫂相媲美,可惜没看到二表嫂的诗才。”周婉见徐钰说完陆鸣脸上闪过一丝不虞,忙说道。

不过最后一句话她是故意说出来激颜彧的。

主要是昨晚的飞花令颜彧表现平平,今日画的荷花图也很稀松,让她作首诗又推给了陆鸣,因而,她委实怀疑方才那首赏月诗真不是颜彧写的,否则,怎么可能让她背一遍都不肯呢,最后还是吴斳背出来的。

只是有一点她不太明白,颜彦为什么要帮她?

方才让她画画她也是再三推脱,最后推不出去还是颜彦提醒她让她画荷花,作诗也是,也是颜彦提出来让陆鸣代笔,否则,这一关颜彧肯定不好过。

哼,二表哥也是,放着颜彦这么好的大才女不要,偏偏娶一个才智平平的颜彧回来,真是瞎眼,尤其瞎眼的是,二表哥居然这么护着她。

颜彦见周婉说完之后还嘟嘟囔囔的,虽听不见她说什么,但也看出她脸上的不平来,琢磨了一会,她也没明白对方到底是因为替她打抱不平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好了,牡丹也赏了,荷花图也看了,诗也读了,我们还是回去喝茶吧。”朱氏提议道。

她也看出来,貌似她儿子的诗落了下乘,同时落下乘的还有颜彧的画,因而她面上有点挂不住了。

同时,她担心再待下去,颜彧这还不定出什么状况。

从颜彧不肯画画再到她拒绝写诗,朱氏就看出她的水平和能力来,这种情形下,再待下去不定得出什么丑呢。

可不管怎么说,进了这个门,颜彧就是她陆家的人了,也是她唯一的儿子媳妇,她不护着她护着谁?

“也是,我们也闹了孩子们半日了,该回去歇歇了。”陆老太太附和道。

她人虽老了,可一点也不糊涂,这半天也看出点问题了,而且结合这些问题,她再次怀疑颜彧旧年花会上那首赏月诗不是她作的,兴许还真就是颜彦的作品。

颜彦刚一生下来没了父母,十岁又失去了从小把她带大的祖母,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所以才有可能发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感慨,可颜彧经历过什么?

还有,看看人家颜彦的才情,画是画,诗是诗,哪个拿出来不是可圈可点的,可颜彧呢?

因着这个原因,陆老太太也有点意兴阑珊了。

其实,只要留心一下,在场的人里最失落最震惊的是陆鸣,陆鸣放下毛笔之后,这才有心思来鉴赏颜彦的画稿和题诗。

说真的,越看他越吃惊,画也好,诗也好,书法也好,均属上上乘,早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五年前有了很大的进展。

不过令他最震惊的是,这画风,这诗才,怎么和他之前看到的颜彧的作品有几分相似呢?

还有,方才颜彦为什么会把他推出来替颜彧作诗呢?是不想让颜彧抢了她的风头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不对,颜彧的画稿就在这摆着,她的画风倒是和之前他曾经看过的颜彦作品相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鸣不傻,他隐约有一个答案,只是他自己仍是拒绝去相信拒绝往那方面揣测。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一定是他误会了什么,一定是的。

这一切,一定是颜彦那个女人搞出来的鬼,没看她方才在大厅里为难颜彧不说,跑到这后花园来还没忘了给颜彧下套,他差点忘了,她是恨他的,是恨他们的,一定是颜彦为了拆散他们想出来的鬼花招。

一念至此,陆鸣也想给颜彦出个题难为难为她了,什么牡丹什么荷花,一准是她之前在家就准备好的,他得给她出一个新题,这样才能难住她,也才能为彧儿赢回来点面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陆鸣见长辈们张罗离开,忙走到了正弯腰鉴赏牡丹图的陆呦身边。

“大哥,小弟听闻大哥素来工于画画,连太子都曾经夸过,今日是小弟的好日子,能否请大哥露一手,传了出去,也是我们兄弟的一桩美谈。”最后一句话,陆鸣用上了颜彦的说辞。

“叫我做什么?”陆呦的心思显然都在画上,不期然陆鸣会点他的名字,因而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颜彦方才一直在陪着长辈说话,听见这话才知道陆呦也来了,忙顺着声音挤出人群走到他身边,“敢问夫君,拙作如何?”

陆呦见颜彦眼睛里有隐隐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很好,我很喜欢。”

陆呦确实是很喜欢颜彦的这首诗,尤其是最后一句“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感觉像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写照,因为颜彦就像是突然闯入他生命里的一朵解语花,不但耐心地陪他说听他说,也知晓他所有的痛所有的苦,有了她,他再也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比之二弟的荷花诗如何?”颜彦故意扬起下巴问。

“略高一筹。”陆呦给了一句很中肯的评价。

“这不算,大哥自然向着大嫂说话了。”陆含不干了。

“这有什么算不算的,这乃是人之常情,在你大哥眼里,我自然是好的,在你二哥眼里,自然是你二嫂的好了,而在四妹夫眼里,自然是四妹妹的好了。”颜彦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信,你也写一首诗试试,让四妹夫评价一番。”

“罢了,我如今满脑子里都是我儿子,我可不跟你比这个。”陆含拒绝了。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呢。”陆鸣见陆含认输了,更是激起了他的斗志。

“画什么?”陆呦扭头问陆鸣。

别的不敢说,他对自己的画画还是很有自信的,绝对不会比陆鸣差。

“芦苇。”陆鸣出了一个题,他是想起颜家后花园的芦苇丛了。

他是想借此提醒众人,陆呦正是不小心走入颜家的芦苇丛里才摸进藏书楼的后门冲撞的颜彦,同时也想激起陆呦的羞耻感,当然了,如果能借机挑起颜彦对陆呦的反感就更好了。

再则,陆呦很少出门,陆鸣揣测他见到芦苇丛的次数并不多,因而这画自然就有一定的难度。

当然了,画芦苇不是目的,目的是后面的芦苇诗。

他知道京城的女孩子喜欢画花,也喜欢写关于花的诗词,所以才故意出这么一个题目来刁难一下这两人,谁叫颜彦今天的风头太盛了呢。

果然,听到陆鸣报出“芦苇”两字,陆呦歉然地转向了身边的颜彦,颜彦冲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不过却先一步走到石桌前,亲自替他把画纸铺平了,也亲自替他研了一会墨。

待颜彦放下手中的墨条,陆呦挑了一支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开始落笔了。

其实,他画过芦苇。

之前太子让他画的《将进酒》里就有芦苇,还有,之前他自己也画过芦苇,因而,这一次他也算是驾轻就熟。

画面很快出来了,一个孤单的背影立在江边,江边是一片芦苇荡,一丛丛的芦苇花在风中摇曳,空中还有几蜻蜓或蝴蝶在随风起舞,也有几只野鸭子在休憩,远处是宽阔的江面和隐隐的流水以及挂在远处的半轮落日。

画完之后,陆呦放下了笔,看向颜彦,“如何?”

“不错,落日、芦苇、江面和一个孤单的背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一定是在感慨时间如流水一样无情,而个人的际遇也如芦苇一般随波逐流或随风飘荡。可若是在这背影旁边再加一个背影,意思就会完全不一样了,会不会有一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动?”颜彦一边说一边自己提笔在那个背影旁边再加上了一个背影,一个女子的背影,这次就变成两人携手看夕阳了。

“大表嫂果真是不同凡响,这么一加的确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一对夫妻出来闲逛,突然看到江边的美景停下来赞叹一番,说不定还会赋诗两首呢。”周婉喋喋说道。

“不如就依表妹的意思,请大嫂赋诗一首,大哥作画,大嫂赋诗,真正的珠联璧合,也让我等开开眼界。”陆鸣赶紧把话跟上了。

颜彦这才意识到不对了,敢情方才的牡丹诗考验得还不够,这次自己出题来考验他们夫妻了?

可这也太小瞧她了吧?

以为这样就能把她难住?

“好吧,既然二弟有令,大嫂岂敢不从?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是不是也可以给二弟和二弟妹出一个题目?”颜彦笑眯眯地问。

这可不怪她,她本来是想放过颜彧的,可陆鸣这么不依不饶的,她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住自己了?

“好啊,不如我们也来点什么彩头吧?”开口的是朱晋,他对陆鸣一向有信心,正好想借此机会杀杀颜彦的锐气,省的看她总是一副自视甚高的嘴脸。

“好,公平。”徐钰几个看热闹也不嫌事大,主要是他们确实对陆鸣有信心,同时对颜彦也好奇,两个旗鼓相当的人斗起来才带劲才有看头啊。

“什么彩头?”陆鸣的兴致也被挑起来了。

“夫君,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颜彧见事情闹大了,只得自己出面劝说。

“你先出的题,彩头也由你提。”颜彦拦住了颜彧。

“行了,你们几个玩归玩,不许闹大了。”朱氏见颜彧劝不住,只得自己开口了。

陆鸣见母亲和妻子都不站在他身边,心下也有点动摇了,他倒不是怕母亲责怪,而是想不通颜彧为什么会如此惧怕颜彦?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以前的事情也过去了,越怕,反倒会越显得自己心虚,越怕,就越会增加颜彦的嚣张气焰,就越会压得他们夫妻二人抬不起头来。

那这日子还怎么过?

不行,他今天必须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彩头

想到这,陆鸣升起了一股豪气,走到颜彧身边,拍了拍颜彧的肩膀,“放心,有我呢,我画画,你作诗。”

“好,一言为定,彩头是什么?”颜彦怕对方反悔,忙问道。

“我若是赢了,你从今后不得再为难彧儿,当初提退亲的是我,和彧儿无关,且事情发展到今天,也是老天的意思,并不是我们二人真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大哥就在这,不信你问他,当初的冲撞究竟是意外还是我刻意安排的?”陆鸣趁着这个机会,想把这件事彻底说清楚,省的自己妻子总生活在愧疚中,看到颜彦就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这也是他一开始让陆呦画芦苇丛的目的。

这不,他这么一说,众人均看向了陆呦。

是啊,他们怎么把陆呦给忘了呢?

以前的陆呦是口不能言,可他现在完全可以说话了,这事实的真相还不简单,一问不就出来了吗?

而陆呦彼时脑子里正被另外一件事困扰着,他想的是之前他画过芦苇图,而他也正是凭着自己画的芦苇图判断陆鸣以为他对芦苇感兴趣,所以才刻意安排了这次聚会,也就是说,他是刻意这么做的,算计好了他能顺着芦苇丛摸进颜府藏书楼的后门。

可方才陆鸣出题时的神色,分明是想借此难住他,不像是见过他画作的样子,因而陆呦困顿了。

这一困顿,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有隐情了,因而,有人着急有人兴奋了。

朱氏倒是有心提醒他一下,可又怕落人口实,没办法,只得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陆鸣见此也有点后悔了,他是怕这傻子撒谎,外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老实人,肯定不会相信他会撒谎的。

“大哥,我问你话呢,天地良心,你说,你去颜府后花园是我指使你去进那片芦苇丛的吗?”陆鸣把话说白了。

“不是。”陆呦说了实话。

在场的陆家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时陆鸣也有底气和颜彦斗了,“大嫂,你听见了,这是大哥亲口承认的,这件事就算是翻过去了,以后你不得再为难我们夫妻二人。”

“好,你们若是输了呢?”颜彦冲颜彧笑了笑。

这一笑,颜彧的心忽悠了一下,又提到嗓子眼了。

“大姐。。。”后面的话颜彧没有说出来,而是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我若输了,我们夫妻摆一桌酒向大哥大嫂赔罪,不管怎么说,那日我把大哥带进颜府的确没有尽到看管之责,这是小弟的错,小弟认。还有,我不该在没问明青红皂白就当场提出退亲,不是大丈夫所为。”陆鸣说完特地向颜彦长揖一礼,“还请大嫂既往不咎,我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摆酒就不必了,认不认错的就更没必要了,你若输了,带着弟妹把这牡丹园里的牡丹都给浇一遍水,记住了,是你们夫妻二人自己做。如何?”颜彦看了一下,这劳动量貌似不小,尤其是对颜彧这样的千金小姐来说,只怕精神上的羞辱更令她痛苦。

“好,一言为定。”陆鸣答应得很痛快。

他想的是他作画,他画技不会比陆呦差,颜彧作诗,颜彧作诗就算不能赢颜彦,可也差不了多少,而在场的这些人绝大部分是偏向他的,因而他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颜彦见此也回了一个“好”字,随后提笔,很快在这幅芦苇图上写了一首词,这是薛宝钗的咏柳絮词,颜彦方才就想好对策借用这首词了,这首词大观园众姐妹的评价是不落俗套,翻得好气力,推为这次诗会的第一名。

果然,颜彦刚把笔放下,周婉和吴斳两个就念了起来,“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话音刚落,那边徐钰和吴哲两个也叫起好了,“好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大气,太大气了。”

“这句也不错,任他随聚随分,豁达。”周婉说道。

“我喜欢这句,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自尊自爱。”吴斳说道。

“宁静兄,认输吧。能把苇絮写成这样的,不说前无古人,至少也是个中翘首了。”徐钰拍了怕陆鸣的肩膀,颇为同情地调侃了一句,当然了,也不乏想看一场热闹。

因为这么多年,貌似陆鸣就没遇到过这么强劲的对手,所以才造成了他恃才傲物的性子,偏偏这个最强劲的对手还是他曾经嗤之以鼻并弃之如敝屣的“才智平平”的女子。

这种感觉绝对不会好受了。

事实也是如此,颜彦这首词带给他的震惊不比那首牡丹诗少,若牡丹诗可以说是作弊的,那么这首苇絮词则绝对是颜彦的实力,因为她才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完成了。

要知道,这一次是他自己出的题,事先她不可能会猜到的。

难不成这又是巧合,这又是颜彦之前写过的词,否则,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气呵成呢?

于是,陆鸣凑到颜彧耳朵前问道:“你以前见过她这首词吗?”

颜彧摇摇头,“夫君,真要比吗?”

看到这首词之后,颜彧更没信心了。

“你出题吧。”都到了这一步,陆鸣怎么可能认输?

“我也不为难你们,同样也以芦苇为题吧,这样才显得公平。”颜彦淡淡一笑。

这对陆鸣来说没有一点难度,因而,也就半个时辰不到,他也画好了一幅芦苇图,他画的是雨中的江面,一叶扁舟横在一丛芦苇中,旁边也有几只野鸭子钻进芦苇丛中避雨,有点应了“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那两句诗的景。

这就相当于提醒了颜彧,可以根据韦应物这首诗来重新做一首,有原诗可以借鉴相对来说要容易些。

“该你了,二嫂。”陆含推着发愣的颜彧走到了石桌前。

“好。”颜彧被逼到这了,不作也不行了。

第二百八十章、认输

颜彧当然也看出陆鸣这幅画是根据韦应物这两句诗来的,也看出丈夫的用意,因而,她心里也有点底气了,仔细思索了一会,咬咬牙,提笔写下了一首诗:

“瑟瑟芦苇江边生,杳杳烟雨惊迷鹭。

孤舟一叶空怨嗟,聚散穷通皆前因。”

写完最后一个字,颜彧满怀期待地看向陆鸣,陆鸣扯了扯嘴角,“好是好,不过。。。”

后面的话陆鸣没法说下去,若放在平时,这首诗翻的也还凑合,且最后两句暗讽颜彦也颇合他的心意,但若是让他违心地说这首诗比颜彦的词写的好,他说不出来。

在场的人也不傻,这首诗和颜彦那首词无论是立意还是格局抑或是意境和用词都差得太多,更别说,颜彧这首诗头两句还是从韦应物那首诗翻来的。

周婉见此接过陆鸣的话,“好是好,不过比起大表嫂的来还是要差。。。”

“婉儿,你话太多了。”周夫人拦住了自己女儿。

“二哥,二嫂,认了吧,不就是浇水吗?多大的事。”吴哲上前拍了拍陆鸣的肩膀。

确实,让他承认颜彧这首诗比颜彦的强,委实太考验他的良知了。

“那夫君的画呢?不是评的诗画吗?夫君的画总该比大哥强吧?”颜彧不死心,问了出来。

“这个,这个。。。”吴哲不好说了。

凭心而论,陆鸣的画也没比陆呦的强,只能说是在伯仲之间,可颜彧的诗比起颜彦的词来那可是差一大截呢。

“好了,你们也闹够了吧,前头该摆饭了。”朱氏出言打了个圆场,想把这件事岔过去。

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儿媳当众认输,更不想看着这两人当众做苦力,传了出去,像什么?

“二弟,你自己来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若不想做君子,大嫂我也不逼你,不过就是一个赌约,夫君,来,替我铺上笔墨,我突然想给大家出一个谜语了。”

“好啊,什么谜语?”吴斳拊掌笑道。

颜彦笑了笑,她把薛宝钗那首咏螃蟹的诗写了出来,“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谁知颜彦还没把后面几句写出来,周婉就大声喊了出来,“我知道了,是螃蟹。”

她来自南边,每年中秋重阳没少和家里人坐在一起吃螃蟹,自然也见识过螃蟹是怎么走路的,所以这一看前面几句就猜到了。

“为什么是螃蟹?有何寓意?”吴斳没有吃过螃蟹,问了出来。

“这还不明白,螃蟹走路是横着走的,分不出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嘛,自然是说这螃蟹不管肚子里是黑是黄,最后都是被煮的。”吴哲只把前面的第一句解释清楚了,后面的话隐射之嫌太明显,他没有说出来。

“皮里春秋出自《晋书诸裒传》,指的是诸裒这人。。。”徐钰话说到这也打住了,勾了勾嘴角,这颜家大小姐确实是一个妙人也是一个趣人,可惜,罗敷有夫了。

“夫君,我饿了,也乏了,我们先向长辈们告辞吧。”颜彦把手伸向了陆呦。

不过还没等到她向长辈们告辞,陆鸣主动站出来了,“我们认输,确实是我们技不如人,我们就这打水浇地。”

说完,陆鸣不顾众人讶异好奇或揶揄的目光,很是淡定地吩咐几个丫鬟仆妇去准备工具。

“大嫂,你真要二哥二嫂去浇水?”陆含不高兴了,问道。

“错,不是我真要,今天的事情起因是什么你们也都看过了,这个赌注是二弟先提出来的,题目也是他出的,至始至终,我只是在被迫接招,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愿赌服输,就好比我和二弟的亲事,被人冲撞我认了,退亲我认了,嫁一个庶子我认了,丈夫有隐疾,我认了,今日被人追着刁难,我还认了,可技不如人他们认不认就跟我没关系了。”

说完,颜彦笑了笑,又对颜彧说道:“二弟妹想来应该还记得我这番话,当初在颜家,当着叔叔婶婶和弟弟妹妹们,我是不是说过这番话,愿赌服输。”

“这跟赌有什么关系?”好几个人同时问了出来,有陆含、周婉,也有吴哲、徐钰。

“因为婚姻就是一门赌注,成亲之前,对对方的人品、才华、性格等基本是道听途说,事实如何很难界定,对方个性和自己能不能匹配也为未可知,因而,我才说婚姻和赌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婚姻赌的是一个人的运气,运气好的话,能遇到一个良人,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渣男也只能是自己认了,谁叫我一开始没有拒绝呢?”

“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一个女孩子,满口赌啊赌注什么的,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陆老太太开口了。

她虽然喜欢颜彦,可绝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宝贝嫡孙受辱,说来说去不就是暗指她的宝贝嫡孙对不住她吗?

可是话说回来了,今日的陆老太太对陆鸣和颜彧两人也十分失望,居然会输给两个没有认真进过学念过书的人,这也太丢脸了。

要知道陆鸣和颜彧两人可都是父母双全,从小就被精心栽培教导着长大的,且还都是号称名满京城的大才子大才女,结果呢?

偏偏这场比试还是陆鸣自己提出来的,打脸不打脸?

不过严格说起来,陆老太太嫌恶的是颜彧,因为陆鸣不管是诗才还是画技都不差,和颜彦、陆呦不相上下,真正没水平的是颜彧,也不知她那个魁首是怎么来的。

“回祖母,孙媳知错了。孙媳只是就事论事和大家探讨了一番姻缘的心得,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家见谅。”颜彦自然不会和陆老太太硬顶着来。

“母亲,这事说来确实不是彦儿一个人的错,二郎也有错,二郎先提出的比试,技不如人,愿赌就该服输,二郎,二郎媳妇,你们两个去把牡丹园浇了吧。”朱氏把话接了过来。

她也是见了颜彦这首暗讽的螃蟹诗和方才那番话才明白过来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践约

朱氏之所以主动开口让陆鸣和颜彧去浇地,是因为她看到颜彦这首借着螃蟹暗讽的诗,忽地想到颜彦的性格和她背后的几大靠山来。

没办法,今日的败局已定,大家都看在眼里,若陆鸣一味地狡辩和逃避,传到皇上和太子耳朵里,她儿子便成了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皇上和太子以后还敢重用他吗?

可若是陆鸣大大方方地认错了,接受了惩罚,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是一个君子。

这么着,朱氏才一改前态,逼着儿子儿媳去践行赌约。

而陆鸣其实在朱氏开口之前就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事实上,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所以他才会在短暂的犹豫后吩咐仆妇们去准备工具。

因而,听了母亲这番话,陆鸣很恭敬地回应了。

很快,仆妇们找来了桶和扁担以及木勺等工具,陆鸣没有用扁担,他是习武之人,只拎着两只桶直接去水塘里取水即可,颜彧见此颇为幽怨地瞥了颜彦一眼,倒是没敢说什么,而是一手拎着裙摆,另一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把木勺。

“我去帮忙。”朱晋说完跑过去要接颜彧手里的木勺。

颜彧这次还算聪明,没有给朱晋。

朱晋见此主动拎了另外两只桶去提水,吴哲几个见颜彦没反对,忙也提着桶要去帮忙。

颜彦这才开口说道:“二弟,方才我们可是说了,你们夫妻自己把这地浇了,你觉得这么多人帮忙合适?”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放那,不许帮忙。”陆鸣瞪了朱晋几个一眼,吩咐道。

只是如此一来,颜彧更觉得难为情了。

再则,她从没有做过类似的活计,第一次做不免有些笨手笨脚的,不是把水洒到自己衣裙上就是不小心踩进泥水里弄脏了脚下的绣花鞋。

这不是最难堪的。

最难堪的是她的颜面落地了,要知道她刚新婚第二天呢,颜彦便让她在众亲友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丑,相当于撕开了她假才女的面纱,以后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和陆家的长辈们?

因而,落在牡丹地里的不仅是水,还有颜彧的眼泪。

陆鸣是在第二次送水过来时发现颜彧落泪的,见此,伸出手来用手背替她擦了擦眼泪,“这可什么可哭的,大不了以后再赢回来就是了。”

颜彧摇了摇头,“夫君,是我连累你了。”

“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夫妻,甘苦与共,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陆鸣再次替颜彧擦了擦眼泪。

事实上,陆鸣心里不是没有疑问,他也好奇何以颜彧的诗才会和以前差这么多,但他明白一点,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他绝不能让颜彦看到他们夫妻闹别扭。

而颜彧见陆鸣一而再地当着这些人面不避嫌地给自己擦眼泪,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对着陆鸣破涕为笑了,且还下意识地瞥过颜彦一眼。

颜彦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也笑了笑。

只是这一幕落在陆老太太眼里就不这么顺眼了,她扶着春眠的手站起来,“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不中用了,闹了这半天,有点乏了,我先回去歪一会。”

陆老太太说要走,同辈的几个姑嫂、妯娌什么的也都开口附和,也都跟着起身了。

朱氏早就想离开了,可老太太不吱声,她也不敢动,这会见长辈们都要走,她也借口回去安排晚宴。

朱氏一开口,同辈的这些亲友们自然也得跟着,因而,不到片刻,亭子里的这些长辈们都走光了。

见剩下的这些人似乎还想作画写诗什么的,颜彦开口了,“各位,我也有些乏了,就不陪大家了,你们慢慢玩,祝你们尽兴。”

“大嫂,别走啊,难得今日有幸聚在一起,妹夫正想向大嫂讨教一二呢。”吴哲开口挽留颜彦。

确实,今天是因着陆鸣大婚才不用避男女大妨,所以大家才有机会聚在一起尽情讨论诗文字画什么的,下次想再找这么一个机会就不太易了。

“是啊,颜家大,啊,不对,我也应该尊你一声大嫂,大嫂,你和大哥就留下来吧,大哥的才情也不错,以前是小弟眼拙,小弟在此给大哥大嫂赔礼了。”徐钰也开口留人。

他们倒不是对颜彦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是委实被颜彦的才情折服了,想借着这个机会对这对夫妻多了解一二。

“不了,内子累了,我们走。”陆呦替颜彦做了决定。

固然,他们夫妻两个今天出了不少风头,尤其是颜彦,也算是一鸣惊人艳压群芳了,可不知为何,陆呦与有荣焉的同时心里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心绪,这会没有空细细地探究那究竟是什么,只是凭着自己的本心想把妻子带走。

“好。”颜彦软软地回应了他一个字,同时也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笑容像是一阵暖人的春风,很快吹散了陆呦心里的那点莫名的心绪,牵着颜彦的手向大家微微欠了欠身子,两人相携着离开,青苗青釉几个忙上前收拾画笔纸墨和茶杯茶水等物。

“看到他们,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吴哲看着两人的背影感慨道。

他是想起了陆呦因为颜彦拒绝纳妾有感而发的。

“真巧,我也想到了一句诗,只羡鸳鸯不羡仙。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宁静兄会不会后悔。”徐钰看向了不远处的陆鸣。

“好了,你们一个个是在做什么,别忘了,还有这么多女眷在呢。”赵鸿向周婉那边努了努嘴,制止了徐钰。

“就是,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有点小才,你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朱晋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小子,你还年轻,不懂。”吴哲敲了下他的脑袋。

“是啊,好女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像颜家大小姐这样集众人所长于一身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可惜。。。”徐钰后面没有说出来。

他可惜的不是颜彦所嫁非人也不是陆鸣的错过,而是自己的无缘。

第二百八十二章、训话

颜彦是晚宴后回到松石居才从青釉嘴里知道她和陆鸣颜彧斗画斗诗一事传进了陆端的耳朵里,陆端把陆鸣喊去并申诫了一顿。

至于申诫的内容是什么倒没有传出来,但据青釉说,陆端的脸色很难看,陆鸣脸上也没有笑意。

其实,方才的晚宴,颜彦就看出来陆老太太和朱氏、颜彧三个是在强颜欢笑,好在晚宴后,大家也看出陆家人不自在,早早提出告辞了。

这种情形下,颜彦和陆呦也早早回房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青釉这丫头这么机警,居然能打探出这么机密的消息来。

次日,是颜彧三朝回门的日子,颜彦晨省时在朱氏的房间里碰上了他们,彼时朱氏正一项一项地交代回门该注意的事项以及她准备的回门礼什么的。

见颜彦进门,朱氏扯了扯嘴角,倒是也挤出了一点笑容,颜彧的脸上也是如此,颜彦细细打量了她一下,眼睛略微有点红肿,想必昨晚是哭过了。

不过陆鸣脸上的气色还不错,见到颜彦,倒是也主动招呼了一声,只是言辞仍是相当疏离。

好在颜彦也没在朱氏屋子里待多久,他们几个很快去了老太太的上房。

可能因着颜彦身上穿的衣服太过家常普通,因而颜彦一进门,陆老太太还没开口,陆缪先问了起来,她问颜彦会不会陪同颜彧一块回娘家。

说起来颜彦今天的确应该带着陆呦回一趟娘家,因为今日也算是新姑爷认姻亲的日子,颜彦和陆呦都该出席。

只是颜彦委实不想去看颜彧的脸色,再则,她猜想颜彧今日归宁势必还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马氏哭诉,这种时候,她可不想主动送上去做炮灰。

因而,颜彦以自己怀孕为由推脱了,陆缪虽有些不喜,可一看陆老太太这位正宗的祖母和朱氏这位掌家主母都不发话,她也闭嘴了。

好在陆鸣和颜彧也没有久留,两人向几位长辈问过好便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颜彦见陆鸣颜彧一走,陆老太太脸上的神情顿时淡了下来,猜到她准是对自己有了成见,这种时候,颜彦自然不愿意留下来看别人的脸色了。

“回祖母,因着夫君想早点赶回书院去,我们就不留下来吃早饭了,回头收拾东西就走。还有,过几日我在家设宴,请请姑祖母和祖母以及几位姑母,还请各位务必赏光。”

“啊,连早饭都不吃就走?”陆老太太总算好好看了颜彦一眼。

“夫君想直接回书院。”颜彦再次搬出了这个理由。

陆老太太斟酌了一下,“也好。”

随后,她看了青禾一眼,青禾转身进了里间屋子,不一会便抱来了一个包袱。

“这是我昨儿命人收拾出来的几样鲜亮首饰和衣料,有的还是你祖父当年留下的,你们拿去裁两身新衣,好不好的也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心意。”

颜彦虽不太明白老太太这个时候送她衣料首饰是什么意思,但也恭恭敬敬地收下并致谢了。

令颜彦意外的是,她带着陆呦去向朱氏告辞时,朱氏也送了不少衣料首饰给颜彦,同样也叮嘱了他们几句话,拉着颜彦的手说随时欢迎她回家,说她就只有陆鸣、陆呦两个儿子,说陆端下个月要去北地,说陆鸣不定什么时候也要上战场,因而她是真心希望颜彦能放下之前的成见早点融进陆家,和颜彧一起把这个家撑起来云云。

颜彦和陆呦一直垂首听着,既没答应也没反对,朱氏见此只得松开了颜彦的手。

从朱氏院子出来,颜彦正命人去准备车辆时,陆端命人来把她和陆呦喊了去。

陆端是在外书房见的颜彦和陆呦,两人进门时,陆端正在提笔写字,虽用余光扫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见此,颜彦也不好上前打扰,拉着陆呦在离书桌前两米之处站住了,安安静静地等了起来。

约摸有十来分钟后,陆端才放下了手里的笔,招呼颜彦和陆呦上前,“你们来看看这几个字写得如何?”

颜彦和陆呦走到书桌前,这才发现陆端写的居然是昨日颜彦的那首芦苇词。

这是什么意思?

“回父亲,昨日儿媳也是被逼如此,有失礼之处,还请父亲体谅。”颜彦先认了个错。

这时的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一大早老太太和朱氏都忙着给她送东西了,原来是为了堵住她的嘴。

“是二弟逼的,不关宝宝,不对,不关娘子的错。”陆呦忙道。

颜彦见他属猪的一个心眼,在外面不分场合地叫过她好几次宝宝,因而这次借着怀孕的机会,命他把称呼改了。

果然,陆端听到这两个字眉头一皱,好在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儿子没有这些花花肠子,多半是颜彦搞的鬼,因而他也就不忍对这个儿子苛责了。

不过该训的还是得训,这个家总不能没有一点规矩没有一点体统吧?

“我问你们,何为家族何为兄弟?”陆端问的是陆呦,看向的却是颜彦。

谁知颜彦刚要开口,陆呦拦住了她,“回父亲,这话我问了自己二十年,还请父亲给儿子一个答案。”

尽管陆呦的脸上一片风淡云清,但颜彦知晓他心里肯定是遍体鳞伤了。

是啊,一个被彻底忽视被彻底放弃了二十年的儿子,他需要亲情的时候,这些家人谁把他放在了眼里?

若不是这次他娶了颜彦,只怕他穷此一生,依然换不来父亲和弟弟一个温和的眼神和一句关切的话语,可就因为一场比试,还是那个做弟弟的自己挑出来的事端,父亲看不过眼了,居然质问他什么叫家什么叫兄弟,这叫他情何以堪?

陆端显然没有想到儿子居然敢质问他,刚要开口训人,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了,“你,你这口吃的毛病全好了?”

“好了,娘子每天不停地陪我说话。”

这话虽没大说全,但陆端也明白了儿子想要表达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三章、求一个真相

尽管陆端承认自己对陆呦这个儿子太过忽略了,也承认颜彦对这个儿子所花的心思和精力,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两人和陆鸣对抗。

“大郎媳妇,大郎心思单纯,心地也善良,你对他的好,他都清楚,所以他把你当成了他最亲近的人,我们这些做父母做家人的都退到了一射之外了,可正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好好地规劝他,一个男人,要想做出一番事业来,是绝对离不开家族的帮扶的。”陆端语重心长地劝道。

“父亲这话儿媳不敢苟同,夫君正因为心思单纯心地善良,所以才格外敏感,也格外的爱憎分明,巧合的是,儿媳也是如此,有的错有的人或许可以原谅,但有的绝对不行。我和二弟之间便属于后者,大郎是我的夫君,自然要站在我的立场。”颜彦驳了回去。

“你,妇人之见,你以为凭着你的能力脱离陆家就能平步青云?”陆端的脸上挂不住了。

“试试就知道了,也不非要平步青云,尽力了就好。还有,父亲既然知晓昨日的事端,就应该清楚,儿媳不是一个爱挑事的人,但儿媳绝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不过儿媳是一个爱记仇的人。事实上,儿媳昨日已经够手下留情了,否则,他们只怕还会比这难堪十倍百倍,这话,还请父亲转告二弟他们。”颜彦说完倒是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这话我倒是信。”陆端说完,弯腰吹了吹书桌上的笔墨,站直后,挥了挥手,命门口立着的小厮出去了,并交代一句不许任何人进来。

随后,陆端带着陆呦和颜彦进了里间的屋子,里间是一张炕,炕上摆了四个坐褥,陆端先坐到了东边位置上,示意颜彦和陆呦坐到了他们对面。

接着,陆端盯着颜彦打量了一会,正看得颜彦有的莫名所以时,对方忽然问道:“孩子,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当初你们两个退亲,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有了私情?”

这话问的也太直接太跳脱了,颜彦本来还集中精力准备应付对方关于斗诗斗画的责难,哪知道却突然换了一个方向,打了颜彦一个措手不及。

说起来她虽屡次怀疑这两人有私情,可她委实没有充分的证据,因而,略一犹豫,颜彦摇了摇头。

可颜彦脸上的神情骗不过陆端,“你怀疑,但没有证据,所以不敢妄言?”

这次颜彦倒是点头了。

“怀疑也该有因由吧?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瞒着我?”陆端问完看向了陆呦。

“不关我的事情,那天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意外。”陆呦说了实话。

“我再问你,二郎媳妇旧年夏夜那首赏月诗究竟是谁写的?”陆端很快又跳过那个问题,再次打了颜彦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昨日下午从后花园回到自己屋子,陆老太太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把陆端叫去了自己屋子。

她委实不太相信能写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诗作的女孩子怎么会翻作出那么一首平平的芦苇诗来。

还有,之前的荷花图也平平,让她写一首荷花诗也不敢写,最后还是陆鸣写的。

因而,陆缪的那句话总在陆老太太脑海里打转,只有像颜彦这种经过离殇的人才能写出那种感人肺腑的诗句,所以陆老太太怀疑颜彧那首诗压根就是抄袭颜彦的。

所以颜彧看到颜彦在场,忍不住会心虚,最后推辞不过去才被逼的翻作了一首诗。

陆老太太的意思是自己孙子那几年没少往颜家跑,而颜彧和颜彦同龄,保不齐就是这两人有了什么私情因而才搞出了后面退亲的这些事端。

只是之前陆老太太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因为她孙子是一个相当重才情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颜彧而舍弃颜彦这颗真正的珍珠呢?

可如果颜彧拿着颜彦的诗冒充自己的来欺世盗名,这倒是完全有可能迷住她的这个孙子。

原本陆老太太是想好好问问朱氏,毕竟当初陆鸣带着陆呦去颜家参加聚会是朱氏开口的。

可陆老太太之前问过这个儿媳,朱氏是断然否决了,所以老太太这次直接找上了儿子,想从儿子这求一个真相。

至于问明真相之后该怎么做,老太太倒一时还没想这么远。

可老太太没想,不代表陆端没想。

这件事关联太大了,若闹出了丑闻,丢的不仅是颜家的脸还有陆家的。

因而,不管事实真相是什么,陆端绝不愿意再追究下去。

可不追究不代表陆端愿意当一个糊涂人,为此,他把陆鸣叫去训了一顿,并追问其中缘故。

陆鸣自然是断然否决,说他之前见过颜彧不少作品,绝不可能是作假。

但陆端是什么人?

得知颜彧会隔三岔五拿着一堆作品来找陆鸣指点,而颜彦本人却从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陆端一下就猜到了其中的猫腻,为此,他踹了陆鸣好几脚,要不是惦记晚上还有一大堆客人以及次日还要陪新妇回门,陆端非得把这个儿子的腿敲断了。

晚上回到妻子房间,陆端又对着朱氏发了一通脾气,朱氏同样是断然否认,陆端见她如此冥顽不灵,最后把母亲的怀疑和陆鸣那番话全告诉了妻子。

朱氏听过之后当即跌落在炕上,细思了好一会,仍是摇了摇头,“回老爷,这可是欺君之罪,二郎媳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陆端。

他倒不是怕欺君之罪,有太后在,一首诗而已,只要颜彦颜彧打死不承认,太后还能真杀了颜彧不成?

陆端担心的是陆家的将来若交到这么一个没脑子且又胆大妄为的人手里,委实太堪忧了。

还有他那个儿子陆鸣,不好好经营俗务和政务军务,偏偏喜欢摆弄这些不着调的诗文,为此移了性情不说还错失了颜彦这么好的女子,因而陆端想起来就觉得牙根痒痒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私相授受

这不,陆端到底还是不放心,把颜彦和陆呦两口子喊了来,一来是想说服这两人以家族为重;二来就是想试探一下颜彦的态度,看看颜彦到底是会为了颜家的名誉而隐瞒这些事情还是会选择为了报一己私仇说出来。

好在颜彦在陆端问话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虽然恨陆鸣也恨颜彧,但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这些真相来,这会寒了颜芃的心,也会寒了太后的心,同时也会令九泉下的祖母不得安心。

因而颜彦拒绝承认了,“回父亲,儿媳听说那首诗是她在旧年的晒衣节上所作的。”

不得不说,颜彦这个回答还是令陆端很满意的。

不管怎么说,颜彦在关键时候仍是以家族为重,陆端相信,倘若将来有那么一天,陆家若果真遭遇到什么危机的话,颜彦应该会挺身而出的吧?

“孩子,我定了下个月初十出门,也就不到半个月时间了,爹有一句话嘱咐你们,陆家不单单是二郎的陆家,也是你们的陆家。”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陆呦说的。

陆呦把脸转过去了。

他才不相信陆家会是他的呢。

他若存了这个念头的话,只怕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颜彦和陆呦的心意是相通的,见此,淡淡一笑,“父亲,我和夫君都不是贪心的人,我们从不贪图那些不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话也算是给陆端一个定心丸吧。

她没有要针对陆家,她针对的只是陆鸣和颜彧,至于这两人能不能守住陆家,那就不再她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从陆端的书房出来,颜彦仰头怅然一叹,陆呦也跟着吐了一口浊气,“娘子,我想回明园。”

颜彦听了这话苦笑一下,“我也想啊。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还有更大的难关等着我呢。”

陆呦不傻,琢磨了一下,“颜家?”

见颜彦没否认,陆呦看了看天色,“不如我现在陪你回一趟娘家?”

“不必了。”她倒是想看看,颜家会是谁第一个跳出来指责她。

还别说,颜彦果真是最了解颜彧的。

她和陆呦在陆端外书房接受责问时,颜彧正向马氏和弟弟妹妹们哭哭啼啼地叙说了她进陆家两天遭遇的这些来自颜彦的刁难。

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在陆家遭遇了这么大的耻辱,居然还被逼的去做苦力了,马氏自是怒不可遏,要依她的本意,恨不得立刻就让自己丈夫去找颜彦说道说道。

不过这会颜芃正陪着陆鸣说话,马氏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冲到陆鸣面前给自己丈夫没脸,因而她关切地问起陆鸣的态度。

“第一个晚上还好,被我圆了过去,可第二天。。。”后面的话颜彧看着颜彤、颜彰、颜彬没有说下去,而是让他们三个出去了。

一来是有些事情牵扯到闺阁中,弟弟妹妹们年龄太小,不适合听;其次是这三人和颜彦也交好,颜彧怕有些事情过了话传到颜彦耳朵里会引起更大的矛盾。

马氏待几个小的出了门,忙不迭地拉着颜彧问她是怎么圆过去的,问陆鸣对她如何。

“母亲,我,我做错事了。。。”颜彧低头觑了母亲一眼,有点不太敢往下说。

原来,颜彧担心的并不是她盗用了颜彦的那几首诗,那个第一天晚上她就和陆鸣交代清楚了,说是姐妹联句做的,她也有份的。

她真正担心的是那条丝帕,是颜彦送她的那条丝帕。

她也是昨晚才知道,那条丝帕在陆鸣手里。

昨晚他们就因为这条丝帕吵了一架。

原来,陆鸣被陆端揍了一顿后,脑子也清醒了很多,回到房间,他把自己珍藏了两年的一条丝帕拿出来,问颜彧这丝帕究竟是谁绣的,上面的诗句又究竟是谁写的。

“夫君,这丝帕怎么会在你这?”颜彧装作大吃一惊。

而据陆鸣解释,这条丝帕是他有一次和颜彧探讨诗文时颜彧掉出来的,当时他捡起来后本想及时还给颜彧,可颜彧跑回后院了,陆鸣只得作罢。

再后来,他因喜欢上面绣着的梅花和那两句诗,便没舍得把这条丝帕还回去。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他一直以为这条丝帕是颜彧绣的,因为之前颜彧把这丝帕拿出来和他探讨过上面的字迹,所以他以为颜彧或许也是对他有意才把故意把这丝帕遗落给他的。

这么大的罪名颜彧自然不肯承认,两人为此吵了起来。

“要死,你这孩子,你,你,你跟我说实话,那条丝帕该不会真是你故意留给他的吧?”马氏吓得花容失色,上前在女儿的后背拍了几下。

“真不是,娘,我再没有见识没有脑子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我真是不清楚这条丝帕被他捡去了,我后来找了好几天也没找着,可因着怕大姐生气,也没敢声张。”颜彧低头说道。

“那姑爷相信你的话了?”马氏忙问道。

颜彧点点头。

陆鸣确实很快放过了颜彧,可他追问起她之前的那些诗作画作究竟是谁的。

因为冷静下来的陆鸣细细思量了许久,觉得他之前见过的那些画作在布局和运笔方面确实更像是颜彦的作品,只是内心里陆鸣还有点不肯正视这个现实,颜彧这么活泼单纯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骗他?

“什么?你这孩子,这种事情你也做过?”马氏气得哆嗦起来,她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好。

“娘,你别害怕,我没承认,其实当时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好玩,把我和大姐的作品混一起请他指正,可每次他都夸大姐的诗写的好画也好,我不服气,就没告诉他哪些是大姐写的画的,再后来,我,我就更说不出口了。”颜彧又垂下了脑袋。

“可这种事情怎么瞒得过去?”马氏发愁了。

“娘,我说大姐出阁后,您便教我女孩子应该以女红针黹和打理中馈为主,因而我这半年没有拿过画笔,有所生疏也是难免的。他倒是也信了,诗文倒也瞒过去了,说我这些日子比较累,找不到写诗的感觉。”

见女儿找的理由还算说的过去,马氏放了一半的心回肚子里,又问起女儿的闺房之事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报应来这么快

当然了,马氏打听这些,并不是存有什么恶趣味,而是想通过这件事判断陆鸣对颜彧究竟如何。

可颜彧毕竟面皮薄,这种事情即便是亲如母亲,她也不好意思开口的。

“看你这样,行了,我也不问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一个女人,要是拿捏不住一个男人,以后有的是苦日子过。”马氏摇摇头,倒也没再逼问下去。

毕竟女儿才新婚两天,有些事情她也不好说太多了。

谁知马氏拿定了主意不再追问了,颜彧却又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了。

原来,第一个晚上因为那两句诗陆鸣一开始虽然追问了她几句,可颜彧凭着几分小聪明很快就遮瞒过去了,再后来陆鸣又提到了那首夏夜赏月诗,且追问颜彧这首诗的创作背景,颜彧搬出了颜彦当时的那番说辞,且还扬言要抚琴一首,最后被陆鸣拦住了,说是**一刻值千金,他盼这一天盼了两年,至于听琴,以后有的是机会。

而这一天同样也是颜彧盼了许久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像是做梦一般,因而,接下来的这项痛并甜蜜的大工程两人合作得还是很不错的。

更别说,陆鸣在这方面经验也足,做足了前戏,也给了颜彧一种被珍视被呵护之感,因而颜彧内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和庆幸。

可颜彧清楚一点,有颜彦这个隐患在,现在的她就像是踩在云端里,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只是颜彧万万没想到,报应来这么快。

自从颜彦在认亲礼上拿出了那条丝帕,她就开始了噩梦般的一天。

这还没完呢。

晚上回到听涛居,陆鸣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追问她。

因着陆鸣的追问,颜彧觉得对方不信任她了,而夫妻之间若是失去了最起码的信任,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因而,她想不管是用撒娇还是撒赖的方法,一定要把这件事一劳永逸地解决,为此,她搬出了颜彦。

“夫君,你也说了大姐是心怀记恨才弄出这些事端来,目的就是想离间我们夫妻,你瞧瞧,这才一天时间,你就中了她的计开始不信任我了,呜呜,我们两个走到今天容易吗?我为了嫁给你,背负了多少良心的谴责,你,你还这样对我。。。”

不得不说,颜彧还是挺了解陆鸣的,这番话一说,再加上她梨花带雨的表情,陆鸣很快投降了,于是夫妻两个又尽情地享受了一番鱼水之欢。

“那事后呢?他有没有再问什么?”马氏问道。

颜彧摇摇头。

其实,完事之后,她从净房出来,见陆鸣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的帐子,脸上的神情很不对劲,眼神很空洞,貌似有点生无可恋。

那一刻,她知道陆鸣并没有完全相信她,至少他没有过去心里的坎,而他之所以妥协多半是不想让外人看了他的笑话,毕竟退亲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这门亲事也是陆家亲自求到皇上和太后那才成的,陆鸣丢不起这个脸。

事实也是如此,颜彧自己都觉得昨日她露出的破绽太多了,根本就没法搪塞过去,陆鸣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她一而再地骗过去?

“娘,你说,他以后会一直对我好吗?”颜彧心里没有底了。

马氏心里也没有底,小两口虽有点感情基础,可毕竟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如今两人正值新婚,陆鸣如此要强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让外人看了他的热闹?

只是关起门来就不好说了。

“你这孩子。。。”马氏想骂女儿,可转而一想,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有责任,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颜彧背着她做了这么多手脚,偏颜彦又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因而,这个结还真不太好解。

“你大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搬回去?”马氏改口问道。

“娘,你是说大姐她还会针对我挑事?完了完了,这下糟了,昨日晚宴时明显感觉祖母对我冷淡了许多,还有婆母也是,她们可不像夫君好糊弄。”颜彧苦恼了。

她十分清楚一点,如果得不到长辈们的欢心,她在陆家的日子绝不会好过了。

她可没有颜彦的条件和底气可以搬出陆家自立门户,因而,当务之急对她来说,讨好陆家的长辈们也成了重点之一。

可问题是有颜彦珠玉在前,她想超过她委实不太容易。

“老太太那好哄,她喜欢花花草草,这样的人多半心善心软,你没事多花点时间陪陪她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你婆母那人一向精明,她喜欢能干聪明的人,这点颇为麻烦,好在她只有陆鸣一个亲儿子,你进门了,她也没得选了,所以你这段时间表现得乖一点,听话,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那些诗啊画啊什么的,也填不饱肚子,你趁此丢开手倒也不是一件坏事。”马氏耐心地和女儿掰扯起来。

这些马氏倒不是很担心,毕竟陆鸣是世子,也是陆家唯一的嫡子嫡孙,他的地位决计是没有人能撼动的,因而,这也就决定了颜彧就算再不如长辈们的意也会比颜彦受宠。

但有一件事马氏比较忧心,她也听闻陆端定了去北地的日子,也就是说,战事随时可能会起来,这种情形下,陆家为了子嗣计,肯定会给陆鸣房里塞人。

这种时候,感情再好的夫妻也难免会受到冲击,而颜彧又是一个单纯的性子,她怕女儿因为这件事和丈夫以及陆家的长辈们闹僵了。

“什么?他要纳妾?”颜彧刚和丈夫过了两天甜蜜的日子,因而只要一想到自己丈夫会和另外一个女人也做这种亲密的事情,她就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一团火在烧。

更别说,陆家还有一个不纳妾的陆呦在,凭什么到了她这就不行呢?

“娘,为什么大姐可以让大姐夫不纳妾,我就不行?如果夫君也只喜欢我一个呢?”颜彧拉着母亲撒娇了。

可这种事情哪里是马氏能插手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没法帮

事实上,从陆家这一代只有一个嫡子和一个被养残的庶子来看,马氏觉得这朱氏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即便这样,朱氏当年不也允许自己丈夫进了别人的屋子?虽然只生下了两个男孩,但却有五个人怀了身孕。

因而,纳妾这件事是绝对避不过去的。

“孩子,你就大方点吧,娘不也是打这么过来的,还有你祖母,你婆母,哪个女的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马氏摩梭着女儿的脸劝道。

“那我要是生不出儿子来呢?”颜彧害怕了。

她是忽然想到一件事,丈夫要上战场了,将来的事情很难说,万一他伤了或残了,她若是没有儿子傍身该怎么办?

不说别人,颜彦的父母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颜彦的父亲本是嫡长子,战死沙场后,颜彦的母亲又难产而死,依照规矩,应该是把颜彰过继到颜彦父亲名下继承这份家业和爵位,后来,还是祖母发话了,左右都是颜彰继承,在谁的名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颜彧也是后来才知道,祖母之所以这么做是希望自己父母能好好善待颜彦,说是大房就留下这点骨血,这份家业可以不要,但人一定要好好栽培着长大。

就是不知道老人家若是料到她曾经捧在手心里精心养大的孙女最后被逼的嫁给了一个庶子之后会不会死不瞑目。

颜彧提的这个问题可巧就是马氏最担心的,因为她自己就是先生了三个女儿才生的儿子,好在公婆都开明,颜芃也不错,没有让妾室先怀孕,一直等到她生下了颜彰这个嫡长子后才有了庶女庶子。

可惜的是,那会的她一门心思要生儿子,对第三个女儿关心甚少,孩子不到半岁便没了。

“这样吧,我听说宫里有这样的秘方,也不知真假,改天我去求求太后试试。”马氏拿定了主意。

颜彧却不太相信真有这种秘方,果真有的话,宫里的娘娘不都生儿子了?还有,既然有这种秘方,当年祖母为何不早点求了来给母亲服下,母亲还用这么辛苦生下三个女儿?

可不信归不信,颜彧倒也没说不要,不管真假如何,总聊过于无吧?

不过当务之急对颜彧来说,最重要的是颜彦那边千万别再挑起什么事端来,她可不敢保证陆鸣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一而再地包容她原谅她。

因而,她拉着母亲讨主意,想着怎么才能让颜彦封口,再不济,也要避开她的锋芒。

巧合的是,此时外面的颜彤、颜彰和颜彬三个则谈论起这个问题来。

“大姐也是的,就不能让让二姐,毕竟二姐是新婚刚进婆家,这样一来,在这些亲友们面前二姐该有多难堪?”颜彤咬着嘴说道。

“其实,要我说,这事怪不上大姐,是二姐虚荣非要盗用大姐的诗作,这才惹了这些麻烦,而且听二姐的意思,昨日的事情是二姐夫挑起的,也怪不上大姐。”颜彰摇头说道,他的为人还是比较正直。

“就是,二姐夫技不如人,还能赖谁?”颜彬因着陆鸣退亲一事差点逼死颜彦,因而对陆鸣有种本能的不喜。

“我知道二姐不好,我也没说她做的对,我就是觉得,事情都这样了,大姐就牺牲一下自己的名誉成全一下二姐有什么不好的?这可是关系到二姐一辈子的幸福。”颜彤弱弱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大姐继续帮二姐作弊?”颜彬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平时你们是如何教导我的?怎么你们女人这么善变?”

“臭二弟,难道你就不为二姐担心?”颜彤上前拍了下颜彬的脑袋。

“话不能这么说,大姐牺牲得够多了,凭心而论,若是二姐没有那些魁首的头衔,她未必能嫁给二姐夫,说不定二姐夫不会退亲,大姐也不会上吊,不会嫁给一个不能开口说话的庶子。”颜彰说完叹了口气。

原来,陆鸣来颜家做私塾先生那两年颜彰也跟着进学了,且每次颜彧去见陆鸣都会带着他或颜彤,他有眼睛会看,知道二姐把自己和大姐的作品混在一起找陆鸣批改,最后盗用了颜彦的作品。

一开始他年龄小,不会分析,只会觉得好玩,可随着年龄增大,随着陆鸣退亲,随着颜彦被逼嫁给陆呦,再随着颜彧和陆鸣订亲,他想明白了其中一些关节。

只是这么大的丑闻,他没法把它公诸于世,不过他倒是真向父母进言过,不同意颜彧这门亲事,可母亲和二姐执意如此,他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但内心里,他是觉得无比对不住颜彦,因而,他才会不止一次跟颜彦承诺,若是陆呦对她不好,他一定把她接回来,这个大姐,他护定了。

颜彰这话一说,颜彤也觉得羞愧了。

是啊,大姐为二姐为这个家牺牲得够多了,严格说起来,确实是颜家对不住颜彦,亲事是一方面,嫁妆和家产又是一方面,这个家,本来有一半的家业是颜彦父亲的,可颜彦成亲时只带走了她母亲的嫁妆和祖母给的一点私房,颜家只给出了一点家具和五千两压箱底的银子。

而这点家具和压箱底的银子还是从祖母给颜彦的庄子铺子里收益抽出来的,并不是公账上的。

可颜彦是怎么回报他们的?

每个人半成的糕点铺子股份,颜家这么多孩子就占了四成,每个月将近有一半的收益进了颜家,这笔钱一年差不多有五千两银子!

“我也知道大姐不易,知道大姐对我们好,知道我们对不住大姐,可二姐这样也好可怜的,好容易嫁过去了,若是因为翻起这些旧账和二姐夫离了心,未免有些太可惜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的法子?”颜彤看着颜彰问。

后面这句话颜彬没听懂,“什么叫两全的法子?”

“好了,这事自有父母做主,我们就别操这些心了,我还记得大姐说过的那句话,愿赌服输,二姐非要嫁过去,这个结果她自己应该早就预料到了。”颜彰摇摇头。

他不是不帮,而是没法帮。

第二百八十七章、童言无忌

这个忙颜彰确实没法帮。

总不能为了一个二姐就让大姐一辈子平平庸庸地生活吧?这对大姐公平吗?

好好的世子夫人做不成了,嫁一个庶子被人嘲笑着进了陆家,如今想依靠自己的本事为自己挣点名声和名望,这点卑微的愿望若再被剥夺了,他们将来有何面目去见酒泉下的祖母和伯父伯母?

“好吧,就像大姐说的,愿赌服输,求仁得仁,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就看二姐的造化了。”颜彤放弃了说服颜彰去求颜彦的念头。

“哎呀,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不如我们去看看父亲和二姐夫吧,正好教训他一通,不许欺负二姐,大姐这笔账还我们还没和算呢,又来了二姐这笔账。”颜彬摩拳擦掌地说道。

颜彬的话把颜彰逗乐了,“你打得过人家么?”

“我干嘛要和他过招?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我大姐的手下败将吗?我是过去羞辱羞辱他。”颜彬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比划了下。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彰,他怕陆鸣输了比试不痛快,于是叮嘱了颜彬几句,让他不要乱说话。

颜彬撇了撇嘴,很是不服气。

可巧这时颜芃打发人来叫他们哥俩去陪客,颜彰推着颜彬往外书房走去,颜彤看着他们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转身去找母亲了。

颜芃这会正和陆鸣在讨论北边的战事,陆鸣说陆端这次不仅是去巡查军情,还需去一趟金国接触一下金国的可汗,正式商定两国联盟一事。如无意外,战事一旦爆发了,他也该上战场。

颜芃听了也感慨,若果真如此的话,他也需亲临一线,因为颜家的防地是和西夏交界那一片,战事爆发,西夏肯定也会卷进来。

由于战争这个话题太过残酷,因而这对翁婿脸上的表情都比较凝重,颜彰两个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两人相对无言的尴尬场景。

“爹,二姐夫,你们该不是也为大姐和二姐发愁?”颜彰问了出来。

“你大姐和二姐,她们两个又怎么了?”这话虽是问的颜彰,看向的却是陆鸣。

陆鸣苦笑了一下,倒是坦承了昨日那段比试经过,“说来惭愧,是我自不量力去挑战大哥和大嫂的诗画,结果彧儿的诗文输给了大嫂,我的画和大哥打了个平手,最后是我和彧儿把家里的牡丹园浇了一遍水。”

“你也是笨,居然敢让我二姐去。。。”颜彬开口了。

只是他话没说完,颜彧急匆匆地跑进来,“二弟,你骂谁笨?”

原来,颜彧听颜彤说颜彰和颜彬来见陆鸣了,忙急匆匆地赶了来,因为她怕颜彬不知轻重把她之前借用颜彦诗作一事说了出来。

要知道,这门亲事她已经是如履薄冰了,这件事若是被翻出来,她不敢想象陆鸣会如何对她,即便不会休了她,但也绝不可能会心无芥蒂地善待她。

因而,她顾不得别的,急匆匆地跑了来。

幸好,她赶来了,也及时打断了颜彬的话。

“无妨,都说童言无忌,二弟年幼,我不会跟他计较的。”陆鸣见颜彧进门就训人,怕颜彬和颜芃脸上过不去,笑着说道。

“二姐夫,二弟也是一片好心,他怕你们和大姐斗起来,到时候他不知到底该向着谁,大姐对我们一向很关照,二姐也很疼惜我们。”颜彰到底大两岁,知道方才颜彬的话多半会引起误会,因而帮着转圜一下。

“知道了,放心吧。哦,对了,听闻你也进了松麓书院,如今待的是什么班,师从何人?”陆鸣冲颜彰笑了笑,关切地问道。

颜彰一一回答了,接着,他们两个又聊起了书院里的先生和学术派别。

颜彧见话题岔开了,也安心坐到了陆鸣身边去,陆鸣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倒是也问她为何又哭了。

“没什么,和我娘说了会话,女儿家三朝回门哪有不落泪的?”颜彧笑着回道。

陆鸣见此倒也没有多问,转头又和颜彰聊了起来。从学术派别,两人不可避免地说到了季老先生,接着又说到了陆呦,陆鸣也才知道陆呦住进了书院进了丙班。

一旁的颜芃虽然一直没插话,但心思却没停,眼睛也时不时地扫过颜彧和陆鸣。

颜彧的眼睛红了不足为奇,就像是她自己说的,女儿家三朝回门见到自己娘家人有几个不落泪的?

可问题是她这么急切地跑来并打断了颜彬的话就不正常了,更别说她看向陆鸣时眼睛里的小意是瞒不了人的,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人在讨好对方。

没错,就是这样的。

可这孩子究竟又做了什么错事呢?

颜芃分析起陆鸣说的那段话,单单一个比试没什么,输赢也不可耻,难不成是这孩子又抄袭了彦儿的作品被揭穿了?

颜芃被自己的推论吓了一大跳。

一个人没有才华没有天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品行要正,这是母亲从小就教导他们的,也是他做人的准则,所以他才会在得知女儿作弊后第一时间把她关进院子里禁足管教了一个月,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又故技重施了。

想到这,万分失望的颜芃站了起来,他要去找妻子问个明白。

陆鸣虽然和颜彰说着话,却也一直留意着颜芃,这会见颜芃起身,陆鸣也站了起来,“岳父有事先忙,我和彧儿去后花园转转。”

“也好,我去去就来。”颜芃点点头。

“二姐夫,你是去抓鱼吗?”颜彬问。

“抓鱼,抓什么鱼?”陆鸣好奇了。

“大姐回门那次带着大姐夫去抓鱼了,后来大姐给我们做的烤鱼和鱼汤可鲜美了。”颜彬巴巴地看着这两人说道。

“二弟就知道吃,好了,我回头交代灶房给你做一锅鱼汤。”颜彧见又提到颜彦,本能地不喜。

偏颜彬撇了撇嘴,“厨娘哪有大姐的手艺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陆鸣,尽管他不想承认,但颜彦做出来的糕点和菜肴确实不一般,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就算是诗词上有天分,可这厨艺怎么也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好计谋

颜彦是三天后见到颜彤,从颜彤嘴里知道颜芃和马氏大吵了一架至今仍在冷战的消息。

原来,那天颜芃去找马氏问个究竟,马氏因着陆鸣还在颜家,当时并未说什么,待送走陆鸣和颜彧后,马氏才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丈夫。

当然了,这个原原本本指的是颜彦和陆鸣斗诗斗画的经过,是颜彦逼他们夫妻去浇地的经过,是他们拦住亲友不让帮忙的经过,是陆家长辈为此生气离开的经过,等等。

而为了拿唬住丈夫,马氏并没有把她们母女间的私房话说出来,而她之所以和丈夫说这些,是想让丈夫来找颜彦求个情,不说关照颜彧一二,也不说两人合好,就希望颜彦别在有颜彧的场合下写诗作画的,她想做什么尽可以关起门来在自己家做,别在陆家做,更别在众亲友面前做。

这个要求断然被颜芃拒绝了。

相反,依颜芃的意思,是想让颜彧向陆鸣坦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各方面都不如颜彦,唯有这样,她才能放下包袱,才能过上轻松愉快的生活。

可这个要求同样被马氏断然否决了。

因为一旦颜彧这么做了,那么之前颜彧的那些欺骗和隐瞒也会被翻出来,陆鸣不可能还会善待颜彧。

毕竟这门亲事怎么来的颜芃不清楚她清楚,她不敢赌陆鸣的良善和宽宏。

为此,夫妻两个大吵了一架,颜芃本来就觉得愧对颜彦,岂肯因为这种事情再去逼迫她?

而马氏则觉得在丈夫心里颜彦比自己女儿还重要,因而,她很不理解丈夫的行径。

在她看来,颜彦嫁给陆呦,颜彧嫁给陆鸣,这都成了既定事实,且颜彦也有了身孕,貌似和陆呦过得也不错,这个时候再去翻那些旧账没有必要。

做人呢,重要的是往前看,这个时候她帮一把颜彧,颜彧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将来颜彧掌管了陆家还能亏了颜彦?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么?

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令马氏更生气的是,颜芃竟然斥责她不会管教孩子,把颜彧带歪了,为此,还准备把颜彬也送去书院,同时也申诫了颜彤一顿,让她好好念书学艺,千万别像颜彧似的不走正道。

这不算完,这三天颜芃竟然没有和马氏说话,晚上也没进她的屋子,进的是小妾房间。

当然了,个中详情颜彤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那天二姐二姐夫走了之后父母大吵了一架,是和大姐二姐有关,因而,思前想后的,她来找颜彦了。

“不是吧,三妹妹,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帮上忙?你应该让你娘好好去跟你爹认个错。”颜彦不用细问就猜到准是马氏逼迫叔叔来找她,叔叔没答应所以才闹僵的。

“大姐,没用的,我娘说了,现在只有你能去劝动我爹了。”颜彤到底是没什么心机,一下就把话说漏了。

这下颜彦就更不高兴了。

说实在的,颜彦一开始也以为颜芃会来找她谈谈,可转而一想,上次在颜彦家,颜芃是羞愧着离开的,但凡他是一个有点良知的人应该不会再来逼迫颜彦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马氏居然会打发颜彤来逼迫她,这倒是一招好计谋。

一方面是利用颜彦对颜芃的孺慕之情,另一方面也利用了颜彦对颜彤颜彰几个的手足之情。

帮了,有颜彤领情,不帮,正好让颜彤看清这位好大姐的真面目。

可惜,马氏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颜彦不是原主,她对颜家自然没有原主那么深的感情,有些事情之所以她没有做太绝,并不完全是看在颜家的面上,而是看在太后和皇上的面上,同时也是为自己挣名声和人缘。

没办法,这是古代,她想要在这好好生存,只能尊重这些游戏规则,可这不代表她会一味地没底线妥协。

“三妹妹,你好好跟我说说,婶子跟你说些什么了?另外,二妹和二妹夫之间没什么吧?”颜彦倒是有几分好奇,陆鸣知道了颜彧是个西贝货时究竟会怎么做。

可惜,据颜彤说,归宁那天陆鸣一直表现不错,见颜彧落泪了,陆鸣还带着她去了后花园,从后花园回来后,颜彧脸上一直挂着笑。

还有,吃饭时陆鸣给颜彧布了几次菜,再后来上马车也是陆鸣扶着颜彧上的。

这倒是令颜彦想不明白了。

颜彧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又把这一关遮瞒过去了。

不对啊,既然没问题,马氏为何又让颜芃来找她?

颜彦越想越糊涂,干脆问了出来,“这不没什么问题吗?陆鸣对彧儿这么好,你娘还担心什么?”

“大姐,我娘说,你和二姐是一家人,不能让外人看了你们的笑话,所以才想着让我爹来跟你谈谈,也没别的,就是希望你别在有二姐的场合张罗写诗作画什么的。可我爹误会我娘了,以为我娘又想逼你帮二姐作弊什么的,大姐,我娘真没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二姐能嫁进陆家也不容易,不想因为以前的这些事情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颜彤说完上前拉住了颜彦的手,“大姐,你不会一直和二姐作对吧?你会去劝劝我爹和我娘合好吧?”

颜彦见此长叹了口气,挣开了颜彤,“三妹,不是我不帮,可我毕竟是个晚辈,哪能去插手长辈们的事务?这件事,只能你娘自己去跟叔叔好好说说,叔叔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只是这会在气头上。至于你二姐的事情,也不是我和她作对,是陆鸣非要挑衅我,我只是正常的反击。好了,你回去吧,把我这番话告诉你娘。”

说实在的,颜彦真替原主失望,她倒是倾尽全力地呵护这些弟弟妹妹,可关键时候,人家却是帮亲不帮理,她又成了被丢下的那个外人。

呵呵,颜彧的幸福是幸福,那她的幸福呢?

颜彤看出来颜彦生气了,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颜彦不想听了,招呼青禾来替她送客。

第二百八十九章、急皇帝之所急

颜彤回去后和马氏说了什么颜彦不清楚,她也不想去管这些事情,因为接下来她又忙了起来。

次日,颜彦置了两桌酒,请陆家的那几位老姑奶奶吃饭,作陪的请了陆老太太和朱氏、黄氏还有陆靖和陆竩两位姑奶奶。

这是颜彦一早答应人家的,前两天因为陆靖和陆竩两家请客,没轮上颜彦,所以颜彦才拖了三天。

这件事之后,颜彦又张罗要给陆端饯行,这次作陪的是陆竚和颜芃,还有孟家的孟诺,孟诺曾经因为原主上吊一事和颜彦嫁给陆呦一事和陆端产生了隔阂,颜彦想借这个机会化解一下。

无他,她不希望这些私人恩怨影响到朝局。

为此,颜彦还特地把太子和几位殿下请来陪客,也把陆呦从书院接了回来。

这顿饭颜彦也是花心思准备的,上了几道有特色的菜,干煸鳝鱼丝和红烧鳝段,还有一道白灼虾一道椒盐虾和一道酸菜鱼,汤是甲鱼汤,这几道菜的原料都是从后花园的池子里捞出来的。

因着颜彦没有上桌,陆呦作为唯一的主人,倒是也知道端起酒杯站起来敬酒。

“太子殿下,二殿下、四殿下、六殿下,还有两位叔叔,舅舅,你们到来,蓬荜生辉,第一杯酒,敬我父亲,父亲此去有千里之遥,儿子无能,不能陪伴左右。。。”后面的话陆呦没有说下去,而是举杯仰脖一饮而尽。

陆端的眼圈有点红了,“这孩子,第一杯酒应该敬几位殿下,他们才是最尊贵的客人。”

不过说是说,陆端倒也把杯中酒干了。

“无妨,这是家宴。”李稷摆了摆手,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坐到大家面前来。

“妹夫不错了,都学会长篇大套的敬酒了。”李穗夸了一句。

他和陆呦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印象最深的是迎亲那天的傻气,再后来的乔迁宴上虽也开口说话了,可也没说这么多。

“因为我有一个好娘子。”陆呦说完主动给自己杯中倒了点酒,这一次他要敬的是颜芃,“叔叔,感谢您把娘子养大,也感谢您把她嫁给我,这番话迟了半年,在我心里盘旋了半年,今天总算能说出口了。”

这话说的颜芃眼圈也红了。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真觉得自己无颜来见这个侄女,却没想到,颜彦会主动请他来作陪,更没想到,陆呦也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居然会像正常人行事了,虽说言语中难免还有点不连贯和生硬,但基本的意思都表达清楚了,委实进步不小。

不过更令他开心的是得知陆呦进了丙班,再上一两年就可以下场去试试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博个功名什么的,也不枉了彦儿的这身才学和品貌。

“好孩子,彦儿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颜芃端起酒杯,哽咽着说道。

他是想起了家里的乱摊子,因而更觉得颜彦的可贵。

可李稷不清楚啊,他见颜芃居然哽咽了,忙射向了陆呦,“妹夫,该不是你做了什么招惹了我妹妹吧?”

“太子哥哥放心,大姐夫不会的,是陆世子想欺负大姐,大姐夫帮着大姐赢了陆世子。”李穑本来正埋头对着干煸鳝丝和鳝段卖力,听见这话抬起了头。

这是他第一次吃长鱼,没想到味道如此鲜美,又滑又嫩,还有点麻麻辣辣的感觉,简直太过瘾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谁说的?”李稷微微拧了拧眉头,问的是李穑,看向的却是陆端。

“颜彬说的。”李穑回了一句,又夹了一块鳝段。

陆端见此只得把那天的事情解释了一下,李稷一听倒是对颜彦写的诗词感兴趣了,命陆呦誊写出来。

陆呦并未离席,而是拿起酒壶给李稷和李穗几个杯子里倒了一点酒,“第三杯酒,敬几位殿下,感谢你们护着娘子。”

“妹夫,你别搞错了,彦儿是我们几个的妹妹,我们不护着她难道护着你?记住了,有她才有的你。”李稷说过说,也端起了酒杯。

接下来,陆呦同时敬了陆竚和孟诺,把客人敬完了,他这才离席去誊写颜彦的那两首诗词。

陆呦一走,陆端自诩为主,也端起酒杯要敬几位殿下,李稷摆摆手,“陆公,酒就罢了,今日我们几个来,一来也是为你饯行,二来,是有几句话想要叮嘱你。”

原来,李稷来之前去见过李琮了,李琮得知颜彦备酒为陆端饯行,不但请了几位皇子作陪,还请了颜芃和孟诺作陪,聪明的李琮顿时猜到颜彦是在说合陆端和孟诺了。

因为自颜彦出事以来,朝堂上的党争越发明显了,几乎陆端赞成的,孟诺就要反对,一开始颜芃还站孟诺这边,可自从颜彧和陆鸣订亲后,颜芃两不相帮了。

而陆端为四公之首,且和其中两家是姻亲,如今和徐良兴也走得比较近,因而陆端的势头是越来越旺。

可孟诺也不弱啊,他联合了尚书省的左相温文山和中书省的右相王实修,此外还有几大侯府世家,隐隐也成了气候,专门和陆端等人作对。

为此,李琮最近颇为头疼。

因为王实修和温文山本来就不赞成大周挑起战事,更别说和女真结盟了,而陆端是这场战事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最重要的决策者之一,是李琮目前最信任最倚重的人,他们反对陆端,和反对他有什么区别?

偏王实修和温文山一个管着中书省一个把着尚书省,他们两个若是联合起来反对他,李琮有时也无可奈何。

别看他是皇帝,可朝政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这也是为什么他至今还没有真正和女真签署结盟协议的因由,也是陆端为何要亲赴前线巡查军情的缘故。

事实上,李琮不是没有考虑过说合说合这两人,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颜彦这孩子却做到他前面去了,因而,李琮再次感慨起这孩子的冰雪聪明来。

见此,李琮趁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记得颜彦是极力反对大周和女真联盟的,既然父皇承认颜彦聪明,为何在这件事不肯听从颜彦的提议呢?

第二百九十章、阻力

李稷把李琮问住了。

事实上,李琮一开始的确是听进了颜彦的建议,觉得大周不要轻易下决定,可见过女真的特使之后,因着女真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女真不但答应归还燕云十六州,还答应把辽西以南的部分平原送给大周。

李琮确实动心了。

而李琮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做出决定,是因为他在等辽国的特使,可谁知快半年过去了,辽国那边除了年前打发特使送了一点年礼来,别的动静皆无,李琮这才下定决心派陆端先去北地视察一下军情,同时也正式接触一下女真可汗和辽国皇帝。

而李稷听了父皇的话之后,也萌生了一个念头,他也想亲自去北地看看,亲自去接触女真和辽国皇帝,他想亲自判断一下哪个更有诚意些。

李琮自然不肯让太子去冒这个风险,可李稷说,不管是太祖还是太宗皇帝都曾经征战过沙场,再后来的高宗皇帝还曾经御驾亲征呢,大周的江山是他们一寸一寸打下来的,因而他作为未来的继承者,也有责任让大周的版图扩大些。

其实也不叫扩大,只是把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拿回来。

不得不说,李稷的回答打动了李琮,李琮想的是,若太子有了军功,将来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肯定要比现在大多了,至少不会像他这么受掣肘。

当然了,令李琮念念不忘的是燕云十六州,所以,他默许了太子的提议,左右这一趟只是去视察,不是真正的参战,因而安全问题应该不大。

陆端一听太子有话要嘱咐,忙放下筷子,两手做了个揖礼,“太子有话请讲。”

“是这样的,父皇准许我和陆公一起去北地巡视,这一路还请陆公不吝赐教。”李稷也回了对方一个礼。

“什么?”陆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在座的其他几个人也同样大吃了一惊。

“太子哥哥,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李穑也不贪吃了,放下了筷子。

“大哥,我陪你去吧。”李穗说道,李稹也当即表态要一同陪着。

“好了,你们都别胡闹了,我一个人去,你们留在京城辅佐父皇。”李稷摇摇头。

“可太子嫂嫂还有两个月就要生孩子了,不如你留下来,我替你去。”李穗说道。

“回太子殿下和几位殿下,以臣的意思,太子殿下也不用去冒这个风险,臣。。。”陆端显然也不想带这么一个累赘上路。

“陆公,我年轻没有什么资历,跟着陆公去历练历练也好,这样的机会寻常想求还求不来呢。还请陆公不要推辞,我敬陆公一杯。”李稷说完亲自给陆端倒上了酒。

陆端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太子,臣说一句话,您这千金之躯前去北地,委实太冒险了,臣的意思是,陆公这一趟还得去见女真的可汗,万一对方知道您的身份把您扣住了,这后果陆公也兜不住啊。”颜芃见陆端垂下头了,只得开口劝道。

“是啊,太子,陆公也是为你的安全计,你跟着他只会令他畏手畏脚,会影响他的决策。”孟诺也忍不住为陆端说了句话。

凭心而论,换做是他自己,他也不愿意带着太子同行,责任太大。

“这样啊,不如我去见见彦儿妹妹,听听她的想法。”李稷略略思索了一下,回道。

他不是没想到过自己会给陆端带去困扰,但他没想到阻力会这么大,在座的三位武将竟然都不赞成他前往,因而李稷有点迟疑了。

他的本意确实是想跟着去长长见识,顺带也历练历练自己,最重要的是,他想通过自己的判断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而不是坐在京城把大周的命运交给一个外人。

当然了,说外人有点过了,毕竟陆端是大周的重臣,也曾经为大周的安危立下过汗马功劳。

可李稷不知为什么,就是对颜彦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一直忘不了颜彦听说大周决定和女真结盟时眼睛里流露出的失望和忧虑。

因而,他才决定要舍身冒一次险,希望自己的涉险可以为大周换来一个正确的决策。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此举竟然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为此,他不得不搬出颜彦来说服大家。

“问她?”在座的人再次被李稷的这个回答惊到了。

这么重大的决策居然去问一个闺阁女子,难道他们这些曾经浴血奋战过沙场的人还不如一个闺阁女子懂得多?

不过话一说完,陆端和颜芃沉默了,不说别的,就那个舆图模子,颜彦就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是陆端苦思了多年也没解决的难题,颜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送到了他们面前。

“好吧。”陆端闭嘴了,他也想听听颜彦这一次能说出什么来。

李稷正要打发人去叫颜彦时,可巧陆呦拿着两张写好的字幅进来了,李稷起身接了过来,打开字幅后,颜芃和孟诺也凑到了李稷身边,他们也好奇颜彦究竟写了什么把陆鸣这个大才子也赢了。

“瞧瞧,瞧瞧,我这个外甥女真不错,居然能写出这么大开大合的句子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个没什么大用的苇絮居然也被写的这么清丽高雅,不愧是我妹妹生的孩子。还有,这首牡丹诗也不错,‘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须话片时’,小子,这两句诗是冲你写的吧,好小子,你偷着乐去吧,娶到我这么好的外甥女。”孟诺拍着陆呦的肩膀喋喋说道。

“舅舅,我不偷着乐,娘子的好,我比你们更清楚。”陆呦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行啊,小子,会说话到底就不一样了。”孟诺瞅着陆呦越看越欢喜了。

这小子看起来也不比陆鸣差,听说才学也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拜在季为明名下,假以时日,博个功名,有太子和皇上的赏识,有颜彦在背后辅佐,将来的前程也不会太差。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小子是真心对颜彦好,据说到现在也没有侍妾,就凭这一点,颜彦少生多少闲气?

更别说,这两人早早就从陆家分出来单过了,这日子,多自在多逍遥。

第二百九十一章、出气的

这是孟诺第一次正视这门亲事的好处,也是孟诺第一次认可陆呦这个外甥女婿。

没有世袭的爵位又如何,凭陆呦的本事,功名是早晚的事;没有祖上的家业又如何,凭颜彦的聪明一样可以过上富庶的生活。

得夫如此,得妻如此,复又何求?

在座的只有陆端看过这两首诗词,颜芃和李稷几个也都是第一次见,也都和孟诺一样震惊,牡丹诗写的好他们还能理解,可颜彦把一首苇絮诗写的这么清丽高雅不落俗套确实在他们意料之外。

可孟诺把颜彦的才气归结为孟家,口口声声把孟家抬出来,这就令颜芃和陆端不太舒服了。

尤其是颜芃,颜彦明明是他们颜家带大的,是他母亲精心栽培的,有孟家什么事?

陆端也不爱听这话,颜彦是陆家的媳妇了,她之所以能把这两首诗词写这么好,肯定是和她嫁给陆呦不无关联,诗词这种东西,肯定是有感而发的,要不为什么之前几年颜彦在颜家的表现一直平平呢?

因此,即便要抢功劳也是颜家抢,几时轮上孟家了?

不过这两人不满归不满,这番话却说不出来,只在心里打了个过,没承想李穑却翻了个白眼,“彦儿姐姐是我皇祖母的妹妹带大的,这才气自是不同一般,跟你们孟家有什么关联?”

“小六不得无礼,你彦儿姐姐的才气才情很大一部分是天赋,自然和孟家有关,要不怎么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呢。”李稷喝住了李穑。

“哦,这话也对,我听说彦儿姐姐就是赢了彧儿姐姐,让彧儿姐姐和陆世子去浇地了,这说明我彦儿姐姐的天赋比彧儿姐姐强太多了,哼,某些人可真是有眼无珠哦。”李穑自顾自地说道,似乎丝毫没有顾忌周围人的脸色。

“是老天对我的垂怜和眷顾。”陆呦把话接了过去,因为他看出父亲在咬牙,且脖子里还有一根青筋在隐隐跳动,他知道父亲准是生大气了。

同样还有一个难堪的是颜芃,没想到好好的一顿饭,突然又吃出这种效果来,实在是丢人了。

孟诺倒是一扫胸口的浊气,再次拍了拍陆呦,“小子,知道是老天对你的垂怜和眷顾就好,我警告你,要是敢对我外甥女不好,我饶不了你。”

“孟家舅舅放心,不用你出手,谁要欺负我彦儿姐姐,我先就把他灭了。”李穑笑眯眯地说道。

李稹满是嫌弃地看了他油乎乎的嘴角,“小六,你好歹也是一位皇子,这吃相还能再粗俗些吗?”

“没事,彦儿姐姐说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天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适当的时候,人是可以展露自己的天性,偶尔任性一回也没什么,只要大体错不了就好,再则,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亲戚。”李穑大言不惭地回道。

“你还是小孩子?明年就该束发了!”李穗说完也把头扭过去。

“那就明年再说,今年我还是总角之年。”

李穑的话轻易就化解了陆端和颜芃两人的尴尬,两人本来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听了李穑的话,均有点哭笑不得,就像是有一根针,轻易就把他们鼓的那口气扎破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说起来彦儿妹妹也就比小六大两岁,人家可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绣技、厨艺、农事、经营之道无所不精无所不能,小六却只知道吃,哎呀,莫非这就是太子哥哥说的天分?”李稹挤眉弄眼地冲李穗李稷两个说道。

“这有什么,彦儿姐姐说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她是长姐,身上要担负的东西比较多,自然就要比一般人多用功了。不过可惜某些笨蛋门缝里瞧人,就没有这个福气啰。”

这话一说,陆端好容易消去的那股气又在胸口聚拢了,上不上下不下的,委实不太好受。

“好了,小六,不许再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李稷又训了李穑一句。

“好吧,那我就不说了,其实,你们大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穑很是不满地努了努嘴。

谁知他还没有安分片刻,忽地又冲陆呦眨了眨眼睛,“大姐夫,能不能把那天陆世子和彧儿姐姐写的诗让我瞧瞧,我想知道,他们和彦儿姐姐的差距有多大。”

“这?”陆呦看向了陆端。

“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记住他们写什么,你背给六殿下听听。”陆端吹了吹胡子,瞪了儿子一眼。

他才不怕丢人呢,要丢也是丢颜家的人,他儿子诗才就算比不上颜彦可也差不到哪里去,可颜彧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号称两届的魁首呢!

见此,陆呦真把陆鸣写的那首荷花诗和颜彧写的那首苇絮诗念了一遍。

“差强人意,太差强人意了,这种诗我要十首八首也能做出来。”李穑摇头说道。

李稷算是看出来了,李穑今日来就是为颜彦出气的,因而,他也就懒得再拦他了,而是站了起来,“各位慢慢吃,我和妹夫去见见彦儿。”

颜彦是在后花园见的李稷,陆呦把李稷带进来时颜彦正在查看新栽种的山药,这些山药基本成活了,开始开花了,看来秋天便能有收获了,颜彦很是有些期待。

主要是她在野外一时收集不到这么多原株,就等着这些原株采种呢,因而,她命山花专门打理这两畦地,而明庄那边的荒地只好暂时种上了绿豆和黄豆,顺便养养地。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李稷一路过来,这才发现好好的郡主府后花园居然被颜彦改造成了农庄,果树,菜地,就连荷塘里养的也是鸭子和大白鹅,这一幕,着实令李稷有点费解。

“不好意思,让太子哥哥见笑了,说来惭愧,别看我念了不少书,可却从未经历过农事,因而,我怕书上的东西照搬过来未必一定有用,只好把这片后花园拿来练手,若有了收成,再让农民们去种植,也不枉他们辛苦劳作一场。”颜彦解释道。

这话倒不是撒谎,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妙计

颜彦的确是想拿这片地来练手。

因而除了山药,她还命人移植了十几棵果树,准备研究一下嫁接的问题。

此外,她还命人在园子里种了一畦水稻和一畦春小麦,她想知道哪个的产量高,同时,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提高产量的法子。

“妹妹真是一个有着悲悯情怀的善人,放心吧,你一定会有福报的。”李稷被颜彦的善心和善举打动了。

一个侯府千金,居然肯洗尽铅华,亲自下地去琢磨农事,为的只是能让更多的百姓吃饱饭,这份胸襟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太子哥哥言过了,我不过是闲着无事想着找点事情做,总不能让我读的那些书都白费了吧?放心,我只是动动嘴,真正动手的都是这些下人们。”

说完,颜彦这才意识到不对,陆呦特地把太子带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谈的,于是,她主动问起了对方。

得知李稷要跟陆端一起去北地视察军情,颜彦沉默了好一会。

说实在的,她也不是很赞同他去冒这个风险,尽管她知道战事未必能这么快拉开,但陆端要去找女真可汗谈判,倘若对方知道李稷的身份,谁知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可另一方面,颜彦又希望李稷跑这一趟,最好是能借此机会打消和女真的合作,改和契丹结盟。

因而,思考了好一会,颜彦给李稷出了一个主意,她让李稷找一个身材相貌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扮成他,而他则扮成假太子的随从,这样安全上有了保障同时也能第一时间打探到第一手消息。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妹妹,你真帮了我一个大忙。”李稷豁然一下开朗了。

“这不算什么,不过太子哥哥切记一点,这件事最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颜彦见身边只有陆呦在,忙叮嘱了一句。

李稷点点头,颜彦一开口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生在皇宫,从小学的不单是文才武略,还有勾心斗角,只是一开始他被陆端的拒绝弄急躁了,一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

而经颜彦这么一点拨,他自己也仿佛打通了关窍,后续的安排也明朗了。

“好妹妹,你太子妃嫂嫂我也一并交给你了,她还有两个月生产,你替哥哥时常去探视她。她很喜欢和你说话的。”李稷忽地又想到了一件事,这也是他一直放心不下的。

“放心吧,我会尽力的。”颜彦应承下来了。

这时她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之前她想做蒸馏酒一直没做,如今战事要拉开了,她是不是可以着手这件事了?

“妹妹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李稷看出颜彦似有所思,问道。

“的确有一件事情。这样吧,我陪你过去,见到他们再说。”颜彦想把这件事和几位长辈一同商量商量。

“来,我扶着你。”陆呦小心翼翼地扶着颜彦的手和腰。

“夫君,我没有这么娇贵,这才两个月,哪里就不能动了?”颜彦说归说,心下还是很甜蜜的。

“还说呢,一眼照不到你,你就跑到这来做苦力了。你这样,我不放心去书院,不如我还是和先生说,以后早晚回来吧。”陆呦说道。

“这个真不行,如此一来,岂不是我每次怀孕你都可以找理由不去念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场?”颜彦白了他一眼。

李稷见这两口子旁若无人地说着这些闺阁琐事,摇摇头,大步先离开了。

回到花厅,陆端正和颜芃、孟诺两个说着京城的防卫,因为皇上向他们提了一个问题,倘若有一天,不管是女真还说契丹抑或是蒙古,他们若是挥师南下,京城该如何守卫。

这个问题其实在朝堂上探讨过,只是一直没有什么好计策,这不,难得三个人坐在一起喝酒,陆端想私下讨论讨论这个话题。

说是探讨,但大家其实都没什么正经好法子,无非就是加强城墙和城门的守卫,可若是城门被围,一座孤城也难以支撑下去。

因此,最好能守住黄河这道天险,把外族拦在黄河以北。

可春夏秋好说,冬天一结冰,天堑变通途,只怕想拦也拦不住。

正争论时,见李稷大步进来,脸色有着明显的愉悦之色,在座的几个人同时问道:“太子殿下(哥哥)可是讨到什么好主意了?”

“彦儿妹妹确实给我出了一条妙计,不过为稳妥起见,暂时不能公布。”说完,李稷看向了颜芃,“二表叔,你们真养了一个好女子,你们猜我方才在后花园见到彦儿在做什么?”

见在场的几个人都等着他解惑,李稷这才把颜彦方才那番话说出来,“真是惭愧,我们只知道稼穑之苦却从未真正体恤过百姓,可彦儿却不然,她是真正的急百姓之苦,为了怕没有收成,自己带着人在后花园试种,说是不能让百姓们的劳作白瞎了,待试种成功后再向百姓们推广。”

李稷这么一说,陆端好奇了,他想去看看颜彦究竟在后花园种了些什么。

“别急,彦儿妹妹说了还有一件大事要和我们大家一起商讨。”李稷拦住了大家。

“既这样,那就去后花园一并说,别折腾这孩子了,她还带着身孕呢。”颜芃提议道。

他想的是颜彦来了之后商讨完那件事最后还得陪大家去后花园,还不如他们直接去后花园找她。

这个主意得到了陆端颜芃的一致赞同。

于是,颜彦和陆呦两个刚从后花园出来就遇到了陆端一行,为此,她只好和陆呦折返回去,带着大家在后花园转了一圈,并教着大家认识了小麦、水稻、山薯以及各种菜蔬。

“孩子,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些东西?”颜芃惊讶了。

“菜蔬是去年在净莲庵修行时认识的,剩下的是刚跟着下人们认识的。”颜彦说完解释了自己种这些瓜果菜蔬的理由。

尤其是这个山薯,颜彦说是从一本古籍中看到一段故事受的启发,为了增加可信度,颜彦把这个故事复述出来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又上一个台阶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野王国的小国和一个大国交战,后来,野王国的士兵们被困在深山里,饥寒交迫,因是冬天,他们只能挖些草根树皮什么的吃,结果好巧不巧的,有人挖到这种山薯,把皮一削,里面的肉是白的,咬一口脆甜脆甜的,最关键的是,有人吃过这种食物后觉得精神大振,后来,这帮士兵依靠这些山薯活下来,最后杀出重围夺回失地。

此外,颜彦翻过《神农本草经》,上面也有对山薯的记载,为此,颜彦又把《神农本草经》搬出来。

“可惜,我的人今年只在山里找到这些原株,要是今年能收集到一些种子,明年就可以大规模地种植了,据说这东西不挑地,荒山就可以种植。”

“你的意思是关键时候这种东西可以当粮食?”陆端感兴趣了,蹲下去仔细辨认起来。

他也曾经被人围困过,也曾经挨过饿,因而,多认识一种可以充饥的野菜关键时候就能真能救命。

“回父亲,是的,山花嫂子就曾经不止一次挖过,她说当地不少人饿肚子时就去山里找这种根茎,但有一点,这种根茎的外皮有些人摸了会痒痒,长出一个个的小疙瘩来,为此他们以为是毒,我从书上看到过,不是毒,和芋艿一样,有人摸过也会痒,但煮过之后就不会了。”颜彦猜到了陆端的想法,特地多解释了几句。

“你的意思是你仅凭一段故事找到的这种可以吃的东西?”孟诺关注的是这个。

他这话一说出来,大家才意识到这件事的确不简单。

不过李稷等人倒是很快想起颜彦凭几句话琢磨出的蛋糕和火锅,也就不觉为奇了。

“说来也是巧。”颜彦把自己如何结识山花母女如何得知这山薯的经过学了一遍。

“惭愧,我自问读书不算少,可和彦儿妹妹比起来,才知自己学识浅薄得很。”李稷摇头说道。

“太子哥哥此言差矣,太子哥哥身上担负的责任犹如泰山之重,所学所知自是要以治国理政为第一要务,哪有时间去看这种闲书?”颜彦忙道。

她心里明白的很,自己是借了穿越的福利,若论真才实学,她可比不上这些人。

“好了,不说这些,方才太子说你还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商量,究竟是什么?”颜芃问道。

“这个,说来也是巧合,我上次研读那个传教士的笔记时还有一个发现,书中记载了一件事,说是用一种什么蒸馏酒可以让伤口愈合得更快,也可以促进高热病人退热,彼时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皇长孙那次生病,我大胆试了试,才知确实有效。”

颜彦已经把这段文字用炭笔加进了那个传教士的笔记里,因而才敢把这东西推出来。

“什么叫蒸馏酒?”好几个声音几乎同时问道。

“起初我也不明白,后来因为自己捣腾胭脂膏子需要用到蒸馏,便大胆试了试,这才知道蒸馏过后的酒更浓烈更香醇,想必这就是所谓的蒸馏酒,我原本是想开一家酒坊专门卖这种蒸馏酒的,可后来一琢磨,太费粮食了,还不如把这个法子告诉你们,把这种蒸馏酒用到军队处理伤口去,能挽救更多的生命。”颜彦说道。

至于具体怎么做,颜彦自己也说不好,她只是告诉大家一些简单的步骤,剩下的就让那些军医们去研究吧,这样更符合她找的说辞。

颜彦没想到的是,这天之后,她的名望和名气又上了一个台阶。

原来太子回去之后详细和李琮谈了他在明园这半天的见识,从山薯说到小麦说到水稻再说到蒸馏酒,李琮感慨之后,次日又在朝堂上公开褒奖了颜彦,且特地命司农司的官员上门研究那个山薯的种植之法,同时也命专人研究那个蒸馏酒的法子和药效。

一时之间,颜彦家门口突然热闹起来了,有冲着皇上的褒奖想结交她的,有冲着好奇心来看看她家后花园的,还有是真心喜欢她想和她结交的,比如周婉和吴斳以及徐如青三个。

当然了,这是后话。

而颜彦则和陆呦两个于次日回了陆家,这是陆端的意思,他还有几天就该动身前往北地了,走之前想多和孩子们聚聚。

颜彦和陆呦进陆老太太的上房时,这才知道陆家三代姑奶奶都回了娘家,嫡的庶的都在,此外还有几位族中有点身份的长辈,又是满满的一屋子人,陆老太太坐在南面的罗汉塌上,她对面的位置是空着。

令颜彦意外的是,陆老太太貌似恢复了之前的友好,见她进门,不但免了她的跪拜,同时还命她坐在了她对面的空位上,拉着她的手问她这几天可有累到,睡觉可还安稳,有没有呕吐等。

颜彦一一回答了。

“昨儿听你公公说了,你又帮了他一个大忙,为此特地托我和你祖母多照看你一些,孩子,你有什么吃的尽管说,依我的意思,大郎不在家,你还是搬回来住吧,我们照看你也便利些。”朱氏也笑吟吟地说道。

“是啊,大嫂,你还是搬回来住吧,大家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省得祖母和母亲不放心。”颜彧也帮着劝了一句。

“多谢母亲惦记。只是我那边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我亲自盯着,不过我答应祖母和母亲,会尽量多回来看看大家的。”颜彦无视了颜彧,冲朱氏回道。

朱氏本就没有几分诚意,见颜彦拒绝,也没有很劝。

倒是一旁坐着的陆靖好奇了,“大侄媳妇,你又帮了我大哥什么忙?”

“关于军队伤兵的处理。”颜彦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住,她也不想瞒着,左右她之前已经出手救治过李熙一次了。

“这些你也懂?”问话的是陆含。

“谈不上懂,就是偶尔知道了些。”颜彦回道。

“什么叫偶尔知道了些?我发现你这大半年来偶尔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些。”陆含问完之后特地瞥了颜彧一眼。

颜彧正好看着颜彦的这个方向,见此,把头扭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不认也得认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二百九十四章、不认也得认颜彦并没有留意到陆含和颜彧的那个小互动,她正集中精力应对陆靖和陆含的问话呢,因为她知道,把蒸馏酒推出来肯定又会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可这件事早晚是一个雷,颜彦当初出手救治李熙就已经埋下了隐患,再后来,皇后也用这白酒给自己降温了,就算李稷不问,皇上皇后不问,可那些御医之间也早已传遍了。

而之前颜彦之所以一直按捺不动,是因为她想找一个最佳的时机把这件事推出来,利她可以不要,但名一定要,可巧这次陆端和太子要去前方视察军情,正好给了颜彦一个契机。

而今日进门看陆老太太的态度,颜彦就猜到准是昨日陆端回来说了什么,后面朱氏的话也印证了颜彦的猜想,因而,当着这些亲友们的面,颜彦更得小心应对了。

这不,陆含第一个跳出来怀疑她了。

“四妹妹错了,我不是这大半年才偶尔知道的多了,而是之前没什么机会展现自己,这点你要不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你二嫂。”颜彦把话题往颜彧身上扯了。

她相信颜彧肯定不敢不为她作证的。

果然,颜彧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笑道:“确实,大姐之前在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书,没事一个人在藏书楼也能坐半日的。”

“哦,你一般喜欢看什么书?”陆靖问道。

“最早是经史子集,再后来游记、笔记、典籍、地方志,现在又看起了医书、农书,因为我想为皇上分忧,看看能不能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帮上点忙。”颜彦大大方方地说道。

“所以你就找到了帮伤兵处理伤口的法子?”朱氏吸了口气,问道。

这丫头也真是太邪门了,好容易把之前的事情按压下去了,这才几天,又整出了更大的动静,如今连一家之主的陆端也开始向她倾斜了。

“算是吧。我只是大概知道点,具体怎么弄还得父亲找人去研究,我这个样子,想亲自动手研究夫君也不让了。”颜彦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冲陆呦嫣然一笑。

“这就对了,你现在最重要是养胎,最好是为我们陆家生一个像你一样聪明的孩子,将来准能博个一官半职的,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说到颜彦肚子里的孩子,陆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热切了许多。

她是真的巴望颜彦能生下个聪明的孩子,有了功名,将来的前程肯定差不了。

“大嫂这话不对,人家大侄孙媳妇现在的日子就不错,不说别的,满京城你再找找,看看谁能把太后、皇上和太子请去家里吃暖房酒,谁能动不动就把太子皇子请去陪酒?还有,人家侄孙媳妇住的可是郡主府,比这国公府还大还气派呢,依我看,大侄孙媳妇封郡主是早晚的事情。”陆缪说道。

“回姑祖母,我可不敢奢望这么大的福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相夫教子,能安安稳稳地在家里相夫教子,闲暇时再琢磨点什么好吃的,足矣。”颜彦笑了。

“为什么要强调安安稳稳地在家里相夫教子?”陆含问道。

“因为安安稳稳则意味着没有战事没有天灾,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死亡。”后面这句话明显带了几分伤感,这一刻,她想起了原主的身世。

同样想起原主身世的还有陆含,因为之前她和原主也算是手帕交,原主也向她吐露过一些心事。

“大嫂,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逼你想起你的伤心事。”陆含向颜彦赔了个礼,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追问,还因为颜彦出事后她的疏离。

说起来当日被冲撞一事错并不在颜彦,在她大哥二哥,可她却认为颜彦丢了她二哥的颜面,也认为颜彦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因而,在陆鸣退亲之时她放弃了这个朋友。

可谁能想到,短短的几个月,颜彦却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不说她背后的倚仗,单就说她的聪明能干,谁敢保证自己哪天不求到人家头上?

那可是连皇上和太子都另眼相待的人物呢。

因而,现在的陆含有了后悔之意。

可另一方面,陆含也不愿意得罪了颜彧,毕竟颜彧以后是要接管镇国公府的,保不齐她也有用到她的时候。

再则,陆含也清楚,母亲正在为颜彧和颜彦的不睦头疼,若是她能帮着说合说合,既能解了这对姐妹的心结又能去了母亲的心病,同时自己还在这两人跟前卖了好,岂不是一举三得?

一念至此,陆含抬头笑道:“大嫂,我忽地想起我们之前几个在一起聚会的场景,不如这样吧,大哥住书院,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我以后约二嫂经常去看你吧,我们三个还像从前一样,吟诗作画,说说笑笑,如何?”

“不好意思,我答应了太子要经常进宫去陪太子妃,太子妃还有两个月该生产,再有,我也答应了太后有空多陪她老人家说说话,还有,我也答应祖母要经常回来看望她老人家,此外,我还有不少书要看,有几个庄子和铺子要打理,四妹妹,我真的没空陪你们说笑。”颜彦很是干脆地拒绝了。

这话一说,不单陆含脸上过不去,颜彧脸上也过不去了,她心里明镜似的,颜彦拒绝的是她。

正尴尬时,陆老太太替两人打了个圆场,“好了,你大嫂是做大事的人,你也就别去聒噪她了。”

“说到吟诗作画,我倒是有一个疑问,二郎媳妇,你可是拿过两次花会魁首的人,怎么在这方面反倒不如大郎媳妇?”陆靖问道。

也别怪她多事,她委实想不通这个问题,而陆老太太和朱氏倒是猜到了几分事实真相,可这种丑事她们哪里好意思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颜彧是陆家求了太后求了皇上才娶进门的,这个亏他们不认也得认!

既然要认,自然就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因而,没等颜彦和颜彧开口,朱氏把话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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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陆端劝子

朱氏见陆靖又提到那日斗诗斗画的事情,忙把话接了过去,“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多半是那几日二郎媳妇累到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哪有不累人了?再说了,女孩子,成亲后也该收收心思了,那些诗啊画啊的也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帮我打理打理家务。”

“是,母亲说的对。”颜彧很是乖巧地认同了,且还得意地飞了颜彦一眼。

“母亲确实说的很对,所以儿媳才说没空招待四妹妹和二弟妹,儿媳那边也有一摊子家务,里里外外的全指着儿媳一个人打理呢。四妹妹,不好意思了,真没空招待你们。”颜彦把话怼回去了。

朱氏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有了几分恼意,想要如何吧,人家颜彦又不是针对她,可不说两句吧,心里也憋得难受。

事实上,她已经憋半日了,自打颜彦进门后,颜彦就成了话题的中心,这些人大都是围着她转,连老太太都破天荒把她喊到身边去坐了,且颜彦落了陆含的面子,老太太不仅不帮着找回来,还说什么颜彦是做大事的人。

言外之意,不就是说陆含没出息么?

要知道,在这之前,儿孙辈里最得意最受宠的除了陆鸣就是陆含了,可现在倒好,陆含也退到了一射之外了。

唉,说来说去,还是颜彧这个儿媳妇不给力,明明是他们陆家上了当受了骗,还要咬着牙把这枚苦果吞下去。

无他,陆家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不说皇帝那边没法交代,就是在这些世家面前她也没法交代,她能说自己儿子是因为看中了颜彧的才华品性才设计逼着颜彧退亲,结果却发现自己千方百计娶回来的是一个假才女?

还是能说她嫌颜彦命格太硬不是儿子的良配所以才搞出了这些事端?

又或者说,是一场意外害她损失了一个好儿媳,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结果却发现自己上当了?

无论哪个说辞她都交代不过去。

可这口气不出朱氏心里也决计不会痛快的,只是该怎么做她也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把颜彦答对了,她不能让颜彦看了他们母子的笑话。

“你四妹妹也是说说而已,她也有一摊子事情,小东西才刚两个月呢,哪有空老往外跑?”朱氏说到“小东西”三个字时特地加重了语气。

不管怎么说,她女儿是一举得男了,且生下来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护国公府的,颜彦生下来的孩子能比吗?

颜彦听了这话刚要开口,只见门口的丫鬟通传,说是陆端和陆鸣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身官服的陆端大步踏了进来,陆鸣紧随其后。

颜彦和陆含等小辈见了忙起身站起来,陆端走到屋子中间,躬身向陆老太太行了个礼。

“大郎媳妇,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陆端看到颜彦,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父亲有话请吩咐。”

“皇上今儿在朝堂上褒奖你了,只怕一会该打发人去接你进宫了,孩子,你又帮了朝廷一个大忙,皇上说,过几日还要打发司农司的人去看看你种植的山薯呢。”陆端说完,坐到了陆呦身边,这个位置是陆呦起身让给他的。

“山薯,什么是山薯?”好几个声音同时问道。

陆端简单把颜彦发现山薯的经过学了一遍,“这孩子,可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聪明,细心,能吃苦,能沉得住气,有毅力有恒心,皇上今儿在朝会上还说想破例封你一个官职呢。”

“瞧瞧,我方才还说,兴许哪天一高兴,皇上就封我们大郎媳妇做郡主了,现成的郡主府住着,可不就有这个意思?”陆缪拍手笑道。

“你自己下地去种东西?”陆含吸了口气,问道。

“偶尔会帮着搭把手,我之前于农事方面一窍不通,也就是旧年在庵里修行时帮着师傅们浇过水拔过草,这才知道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颜彦回道。

“难怪那天斗诗你会让他们两个去浇牡丹园,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戏弄他们两个呢,原来你自己也做过。”陆竩说完抿嘴一笑。

“不是戏弄,那是他们自己有心魔,干活不丢人。”陆呦替颜彦回道。

“什么戏弄不戏弄的,对了,方才我进门时好像听说谁要往外跑,你们在说什么?”陆端把话接了过来。

他是怕陆鸣不自在。

方才回来的马车上,陆鸣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儿子心里肯定是不痛快了。

皇上当着文武百官这么褒奖颜彦,还说要给颜彦谋一个官职,可自己儿子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却是什么“无德无良无礼无才”,偏这八个字不知怎么还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因而,皇上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直接赞颜彦是一个“有德有品有礼有才的具有悲悯情怀的大爱之人。”

这不活脱脱地打陆鸣的脸么?

“儿子,看开些吧,事已至此,自己选的路,再难,你也要咬着牙走下去。”陆端劝了儿子一句。

“我知道。爹,我就是不明白,这女人怎么短短几个月时间有这么大的变化?还有,她之前的藏拙究竟是因为什么?”陆鸣想不通。

要知道颜彦有这些才学,他还折腾个啥?

陆端气得又踹了儿子一脚,“小子,到现在你还看不透这点?可见你平时的聪明才智全是白瞎,难怪大郎媳妇骂你眼瞎心也瞎,你想想看,你媳妇为什么敢冒用她的诗作画作来欺世盗名,不就是仗着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人为她撑腰么?”

“彧儿不是这种恶毒之人。”陆鸣拒绝承认。

“哼,能抢自己亲姐夫的女子会是什么良善之辈?”陆端鄙视地冷哼一声。

“这事也不能全怪她,我也有责任。”陆鸣坚持道。

陆端见此又踹了儿子一脚,“你若是就这点眼力心机,这世子的爵位,我看呀,你还是趁早丢开吧。”

这话的指向太严重了,陆鸣一听忙惊恐地抬起了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会错意

陆端见不得儿子这般没出息的样,又一脚踢了过去,“我的意思是你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出来,我再亲自好好调教调教他。”

“爹,你凭什么断定一定是彧儿抄袭了大嫂的作品,是不是大嫂和你说什么了?”后知后觉的陆鸣问道。

“这还用她说?你以为她和你们两个一样没脑子?这种事情说出来,颜家能饶了她,太后能饶了她?没看人家现在做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哪件不是在打你媳妇的脸,在打我们陆家的脸?你以为太后和皇上心里不明白?”陆端咬着牙说道。

就这样,才更让颜家让陆家说不出话来,没办法,自己瞎着眼睛挑的媳妇,只能继续瞎着眼睛过下去,还能退货不成?

“啊?爹的意思是太后和皇上也知晓彧儿做的这些事情?那为啥不干脆直接。。。”

后面的话陆鸣没说完便被陆端打断了,“直接什么?直接公开了,然后呢?颜家颜面扫地,我们陆家退亲?说你蠢你还真是蠢,真要这样了,太后的颜面往哪摆?去世的颜老太太可是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骂颜家和骂太后有什么分别?”

这话说的陆鸣再次低头了。

“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想当年,颜老太太对这个大孙女可是倾尽了心血来栽培的,为的可不是你,而是宫里那位年轻的主子,只是皇家规矩大,那丫头又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太后为了补偿她妹妹,所以才挑中了你,哪知你这小子有眼无珠,倒便宜了你大哥。”陆端见儿子似乎仍有点不服气,索性多点拨了几句。

“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爹有一句话说的对,我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要走下去,只是有一点,还请爹不要迁怒到彧儿身上,她,她也不容易,还有,不管如何,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陆鸣说道。

“哼,这种女人,这种心性,亏你还自称是见过世面的世家公子呢,给她姐提鞋都不配。”陆端是一百个看不上颜彧,连带着又踹了儿子一脚。

可是话又说回来,暂时他们也没什么好法子处置这个女人,除了顾虑到皇家的颜面,他们也得顾虑到陆家自己的颜面,谁叫当初的退亲事件造成的轰动太大呢!

因而,别看陆端一百个看不上颜彧,但也不得不赞成儿子的说法,只是想让他善待颜彧却是不可能的,不过自己儿子该维护时还得维护。

朱氏见丈夫自打进门后,看向颜彦的目光是如此温和慈祥,对颜彧却是连一个余光也吝啬,因而便不想进行方才那个话题,她是怕又连累了自己女儿挨训。

可谁知朱氏刚要开口,陆含先笑着说道:“没什么,爹,是女儿说大嫂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想抽空和二嫂一起过去多陪陪她,可大嫂说她没空接待我们。”

“你大嫂是做大事的人,你们就别去耽误人家了。”陆端瞪了女儿一眼。

他是嫌这个女儿没一点眼力见,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不出一个眉眼高低了,和她哥哥一样,都是废物。

“大哥,你可真不愧是娘的儿子,才刚娘也是这么说的。”陆靖怕朱氏和陆含脸上难堪,打了圆场。

只是这圆场貌似并没有圆啊。

陆端没有接陆靖的话,而是转向了颜彦,“大郎媳妇,我还有三天启程,你看看这三天是否能帮我收集些蒸馏酒来,我想带着上路。”

“不是教你们法子了吗?”陆呦不高兴了。

“没关系的,夫君,青禾学会了,回头我指点她弄就成。”

谁知颜彦话一说完,陆端的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差点把这个丫头给忘了呢?

直接把丫头带在身边,不比现打发人去学更好吗?

再则,这个丫鬟跟在颜彦身边时间最长,说不定还会点别的也不一定,左右他出门身边也该有一两个伺候的人。

只是怎么开口却难住了陆端。

哪有当公公的问儿媳开口要人的道理?

于是,陆端看了自己母亲一眼。

陆老太太不愧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人,“青禾也有十七八了吧,这丫头跟了你多少年?”

“回老太太,十七了,跟了我十二年,我已经为她寻摸了一门好亲事,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就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颜彦心念一转,以为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让陆呦把青禾收了,便直接把路堵死了。

这下陆老太太就没法往下接了,定过亲的女子是不能抢的,传了出去,有违陆家的声誉。

朱氏一听也以为老太太是要往陆呦房里塞人,毕竟颜彦现在有了身孕,哪能一直让陆呦这么干熬着?

“大郎媳妇,这就是你不对了,除了青禾,不还是有青苗吗?青苗不行,还有青玉青云,那两个丫头也到年纪了,再不济,我这或者老太太这都能给你们找出一两个人来。”朱氏笑眯眯地说道。

这下不但颜彦,就连陆呦也听出是什么意思了,腾地一下走到朱氏面前,两手握拳,瞪着对方说道:“不纳妾,绝不纳妾。”

说完,陆呦转身走到颜彦面前,扶起颜彦,“娘子,我们回家,我不纳妾。”

“大郎,你听错了,没人让你纳妾,你母亲是会错了意,你放心,没人逼你纳妾。你放心,我早就放话出去了,没人逼你纳妾的,乖孙子,快坐下来。”陆老太太见陆呦生气且还有狂躁的征兆,忙出言安抚他。

可陆呦似乎听不进老太太的话,固执地看着颜彦,“娘子,我们回家,我不纳妾。”

颜彦见此只得起身站起来,拉住了陆呦的手,笑吟吟地说道:“夫君,我相信你。不过我们今日是来看望父亲的,吃过饭再回家,听话,去给母亲赔个礼。”

没办法,陆呦要走科举这条路,要做一个正常人,他就不能被人诟病,说他是一个眼里没有母亲不懂孝道的人。

当然了,颜彦也不是真想让他去认错,故而在他手上捏了两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不对劲

陆呦一开始见颜彦让他去给朱氏赔礼很是不满,可再不满,他也不愿意拂逆颜彦的意思,正磨磨蹭蹭要转身时,见颜彦忽地捏了他两下,顿时他明白什么意思了。

“不赔,她逼我,她错。”陆呦气笃笃地甩开了颜彦,颇有几分小儿耍无赖的意思。

“好,不去就不去,这次是你母亲错了,你别生气,我这就让她给你认个错,保证以后再也不逼你纳妾。”陆端也是见过这个儿子发狂的,也忙出言安抚。

没办法,谁叫这件事是他惹出来的呢?

朱氏脸上这个难堪,要不是顾忌到颜彦顾忌到在场的这些宾客,她真想动用家法把这个傻子打一顿。

算了,她不能和一个傻子一般见识。

于是,朱氏咬咬牙,笑着说道:“好好,我赔就我赔,你放心,我不逼你了。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了,你愿意如何就如何。”

“母亲,儿媳代夫君向母亲认个错,儿媳这些日子光顾着教夫君说话了,忘了他不太懂这些规矩礼仪。”颜彦上前向朱氏福了福身子。

“大嫂这话未免有点太言不由衷了吧?大哥也是饱读过诗书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规矩礼仪?”陆鸣看不过眼了,觉得这口子就是在装神弄鬼,故意戏弄他母亲。

“咦,二弟难道不觉得我方才的话耳熟,当初不是你和母亲口口声声强调说夫君不懂规矩礼仪,他一向不与外人交结的,所以才会在别人家不经主人允许随意走动,这会你们怎么又否认了?”颜彦总算找到机会把这番话还了回去。

说完,颜彦又上前拉起了陆呦的手,“夫君,你跟我说实话,那天你是怎么去的藏书楼,是不是二弟让你去的?否则你怎么可能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

“好了,好了,这件事不是说掀过去不提了么,怎么又提了?二郎,今天的事又是你挑起的,你向你大嫂认个错。”陆端不满地瞪了眼陆鸣。

这是较真的时候么?

看来,方才的那番话白点拨了,到现在这个儿子还没开窍,一点也不懂审时度势,也看不清形势。

这颜彦摆明了就是故意挑事的,目的就是挑起陆家对颜彧的不满,从而把这件事闹大了,偏她自己不想做这个恶人,就想借陆家的手收拾颜彧。

当然了,她也想看陆家的热闹,想看陆家颜面扫地,以报当日的退亲之仇。

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爱记仇,实在是让陆端头疼。

颜彦见陆端开口让陆鸣向她认错,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本来,陆端逼朱氏向陆呦赔礼就不正常,即便是朱氏有错,可子不言母过,陆端没道理这么做啊。

更别说,陆呦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庶子,而朱氏却是他的嫡母,同时也是整个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可这还没完,这才多一会,陆端居然又让陆鸣向她认错,这委实不像是陆端的处事风格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难不成是陆端有求于自己?

颜彦正掂掇时,大门口的丫鬟通报,说是宫里来人了,颜彦等人听了忙出去迎接,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说是奉皇上口谕宣颜彦进宫。

见此,颜彦只得放下心头的猜忌,再好生安抚了陆呦几句,并留下青釉照看,随即带着青禾进宫了。

李琮是在南书房见的颜彦,详细问了问蒸馏酒的一些制作过程和用途,接着又问了些山薯的发现经过和种植情况,最后,他命两名太医当场跟颜彦学着怎么收集蒸馏酒。

从南书房出来,颜彦又去了一趟慈宁宫,陪太后说了一会话,太后并不清楚颜彦这两天闹出的动静,倒是清楚颜彦和陆鸣颜彧斗诗斗画一事,因而她很关心陆家长辈们有没有就此对颜彧产生什么看法。

得知颜彦在颜彧三朝回门之际便搬离了陆家,太后沉默了。

她倒是有心问问颜彦那些年颜彧的诗作是不是也抄袭她的,可又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因为她没法给颜彦一个交代。

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这么糊涂着。

可另一方面,太后又担心长此下去,颜彧早晚有露馅的一天,陆家能包容一个骗子?

就算短期内陆家看在她的面上也看在陆家自己的声誉上会把这枚苦果咽下去,可时间长了呢?谁知道陆家会不会找个别的什么由头把颜彧休了或者害了。

她在后宫多年,对后院女人的手段太清楚不过了。

不说别的,就冲陆家只有陆鸣一个嫡子和一个差点被养残的庶子来看,朱氏绝非什么良善之辈。

颜彦见太后低头不语,想了想,只得说道:“回太后,方才我回陆家,我婆母曾当众说女子成亲后应该以女红针黹和打理中馈为第一要务,那些诗啊画啊的不能填饱肚子,也该收收心了,所以她让彧儿跟着她学学打理中馈,这番话明显是为了护着彧儿说的。”

“孩子,你不懂,这只是暂时的。”太后摇摇头。

这话一说,颜彦也沉默了。

她倒是也猜到这有可能是暂时的,只是她对颜彧一点也同情不起来,谁叫她当初枉顾原主的性命抢了原主的名气不说还抢了她的未婚夫呢?

这仇不报,她如何对得起原主?

“彦儿,你恨彧儿吗?”太后见颜彦低头了,琢磨了一下,问道。

“回太后,我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大的心胸去包容一个背叛自己的人,更何况,圣人也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但我答应过二叔,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不会去针对她,但我绝不可能还像过去那样善待她,我们的姐妹情分早在她答应嫁给陆鸣之际便了断了。”颜彦虽没猜透太后的用意,可仍是说了实话,因为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而太后的本意的确是想托颜彦看顾颜彧一二,可听了颜彦这番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今天,她也猜到了多半颜彧就是和陆鸣有了私情才搞出了后面的这一系列问题,这路是颜彧自己选的,也是陆鸣自己选的,怪不得旁人,他们已经逼死过颜彦一回了,难不成她还要逼第二回?

第二百九十八章、有所保留

从慈宁宫出来,颜彦又去了趟坤宁宫,皇后没在,据说去了东宫,颜彦又拐去了东宫。

原来太子妃昨儿晚上得知太子要跟着陆端去北地,一着急,动了胎气,有五六个御医在忙着把脉保胎呢,皇后也在一旁亲自照料着。

听到门口太监的通传,太子妃脸上有了丝笑意,即命颜彦进殿。

“彦儿妹妹,你来了,快来陪我说说话。我正想打发人去接你呢。”太子妃见到颜彦,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丝笑容,没想到眼泪却喷薄而出,压根就控制不住。

颜彦见此也顾不得别的,忙几步上前坐到了炕头,拿出丝帕来替对方拭泪,“太子妃嫂嫂,别哭,咱不哭,没事的,你要相信一句话,吉人自有天相,太子哥哥肩负着江山社稷的使命,怎么可能会轻易涉险,他这次去北地,只不过是想视察一下军情而已,有这么多人跟着,决计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想开些,放轻松些,只有你好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好,你们母子都好,太子哥哥才能安心地出发。”

皇后见颜彦提到了太子出行,显然是和太子谈过这件事,于是,她挥了挥手,命屋子里的人都下去了。

“太子昨日和你说了什么?他这次出行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皇后问道。

“回皇后,应该是太子的意思,具体他没说,他只是问我,这一趟出门,需要留意的有哪些,民女也不懂这些,帮不上他什么忙。”颜彦斟酌着回道。

“可我听他说你替他出了一条妙计,只是他不肯告诉我是什么,还说你答应他会尽力照看我的,好妹妹,你和我说说,你究竟替他出了一条什么妙计,他这一去当真没有风险?”太子妃拉着颜彦的手急切地问道。

这下颜彦着实为难了。

这太子也是的,哪能说话留半截,要不就干脆别说,这万一他要真有个好歹,皇家能饶了她?

啊呸,有口无心有口无心,怎么能咒太子呢?

颜彦拍了下自己嘴巴,讪讪说道:“回太子妃,不是什么妙计,只是帮了他一个小忙,我把上次给皇长孙治病用的那蒸馏酒的提取方法和用处告诉了他,这蒸馏酒不仅可以帮助病人退热,还能清洗伤口,可以使伤口愈合得更快。大概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皇上,皇上这才打发刘公公接我进来。”

情急之下,颜彦把这件事扯出来做了由头。

“说到这事,本宫一直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法子的?”皇后问道。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可皇上和太子一直拦着,不许她追问,这会也是见颜彦主动提及,她才问了出来。

颜彦只得再次搬出了那位传教士的笔记。

说来也是巧合,颜彦也是才从皇上口中知道,京城前些日子真进来了两个金发碧眼的传教士,好像是从泉州一带过来的,是跟着做生意的商船下来的。

颜彦还打算这一两天找时间去拜会一下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带什么新式的东西过来。

显然,皇后也是听说过传教士一事的,因而便没有怀疑颜彦什么,倒是对颜彦的博学多才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对了,彦儿,本宫听说你一直不赞成大周和女真结盟,这件事你怎么没有说动你皇上叔叔?还有,你现在还坚持这一点吗?”皇后问道。

她也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位宸妃别看宠冠后宫,可至今没有身孕,这件事她一直觉得很蹊跷,暗中查了一下,居然是皇上动的手脚,因而她委实困惑了。

可她又不能直接去找皇上要一个答案,而她之所以问颜彦,是因为她知道颜彦不止一次就这个问题向皇上进言过,而皇上也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夸过颜彦,所以她想从侧面打听一二。

“回皇后,民女不过是就着自己所知的这点书本知识和皇上探讨了两次,也不一定就对,皇上叔叔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考虑问题肯定比我一个闺阁女子要全面。”颜彦可不敢承认自己比皇上高明。

虽说这段历史是相似的,但大周毕竟不是北宋,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测,颜彦可不想背负这么大的责任。

皇后见颜彦否认,倒也没再追问什么,她看出来,颜彦对她肯定有所保留。

太子妃见皇后沉默了,也猜到准是颜彦的回答令皇后不满了,忙帮着把话题岔过去,说起她这次的动胎气来,问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健康。

可颜彦哪里懂这些?

好在关于胎教这方面,颜彦多少也了解一二,因而她把自己所知一股脑告诉了太子妃,比如说,孕妇开心,宝宝也开心,孕妇若成天生气,就容易生出不健康的孩子,还有,孕妇在孕期多动动脑,看的书多,生下的孩子肯定就聪明。

“这孩子,看你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不知情的还以为你生过几个孩子呢。”皇后打趣道。

“回皇后,这是我祖母说的,我祖母说我娘怀我的时候就是因为忧虑太过,无以排遣,因而那段时期她看了不少书写了不少思念我父亲的诗和文章,可惜就是忧虑太过导致后来的难产,所以我刚生下来又瘦又小,还时常肯病,我祖母为此没少操心,倒是也有一样好处,我有一副还算差强人意的聪明头脑。可惜我祖母也走得早,没能让我回报她一二。”颜彦编出了一段说辞。

可能是颜彦最后两句话太过伤感,太子妃强笑着说道:“妹妹太谦虚了,你这副头脑若是差强人意,那我们这些蠢笨蠢笨的还怎么活?”

“不过彦儿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我怀太子那会,因是第一胎,心情好,太子生下来也健康聪明,后来怀三公主那会,因为一些事情没少生闲气,三公主生下来后也是时常肯病,说话也晚,没两年人也没了。”皇后说着说着也回忆起往事来。

这个话题显然太沉重了,颜彦见此,忙搜寻些笑话来把话岔开了。

第三百章、不去

陆老太太见颜彦猜到了她的来意,犹豫了一下,干脆把青苗和春眠几个都撵了出去,和颜彦说了实话,也不打哑谜了。

当然了,陆老太太也强调一点,陆端纳妾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冲青禾青苗的本事,这两人跟颜彦的时间最长,颜彦的本事没学七八成也应该学了个五六成。

当然了,陆端指的是颜彦这些动手的技能,而不是她脑子里的学识。

为此,他想这一路保不齐就有用得上这丫鬟的时候,可带在身边不给对方一个名分他也说不过去。

颜彦见对方把话挑明了,碍于孝道,也不好公然拒绝,斟酌了一下,回道:“祖母,青玉青云两个也订亲了,不如这样,让青云和大海两人早点成亲,陪父亲跑这一趟。”

事实上,她这么做倒也不单单是为陆端,也为太子,因为青云武功不弱,又是一个女子,外人不会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为此她可以暗中保护一下太子。

可陆老太太对这个安排并不是很满意,因为她也是有她的私心的。

而她的私心就是希望儿子能借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带一个人在身边好侍候他,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得个一男半女什么的。

主要是陆家的人丁实在是不旺,早先是因为朱氏爱拈酸吃醋,手段比较狠辣,所以家里那几个侍妾都生不出儿子来。

可现在朱氏年纪大了,她又不能跟着丈夫身边,因而老太太想为儿子找一个可心的人好好伺候他几年,不说别的,颜彦调教出来的人,那一手厨艺就够令人期待的。

“这样吧,孩子,你去问问你那几个丫头,万一有自己愿意的呢?你要知道,能嫁给你父亲做小妾,不比嫁给一个穷小子强百倍?谁不巴望能做半个主子可以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谁愿意去做那种低贱的侍候的人活?”老太太不死心,劝道。

主要是她不太相信颜彦的说辞,哪这么正好,一个两个的都订亲了,平时也没听她念叨,怎么她一开口要人就订亲了?

再者,她是一个长辈,好容易张口要一个奴才,如果就这么被颜彦拒绝了,回去她怎么和儿子交代?

“祖母错了,我调教出来的人没有想给别人做小妾的,祖母若是不信,我把她们喊来,您当着面问问就知道了。”

这点自信颜彦还是有的,她早就跟这些丫鬟们承诺了会给她们找一门可心的亲事堂堂正正地嫁出去,且还承诺她们的孩子将来可以念书,若有出息了也可以赎身。

陆老太太巴不得当着丫鬟的面亲自问问,因而扬声喊了一声春眠,待春眠进来后,“你和青苗跑一趟,去把青禾几个喊来。”

“告诉青苗,再找两个婆子去外头传话,命青玉青云两个速速回来一趟,就说我有急事找她们。”颜彦补充了一句。

春眠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等待的工夫,颜彦亲自给老太太续了一杯茶,随即又说起自己身边这几个丫鬟来。

在颜彦眼里,陆端要青禾无非就是为了蒸馏酒,可这个法子她已经教会了宫里的御医,也教会了陆端,至于别的,颜彦不认为她们能帮上什么忙。

再则,颜彦都答应了让青云跟着,只不过不是以小妾而是以侍卫的身份,除了不能侍寝,别的事情也都能帮着做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可老太太这会也固执起来,一方面她坚信没有人能抵得住富贵的诱惑;另一方面,她觉得儿子身边也确实缺一个可心的人,做侍卫陪同和做妾室能一样吗?

至此,颜彦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颜彦答应派青云同去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来是可以暗中保护一下太子;二来是全了长辈的意;三来,颜彦想让青云从女真那边购进些药材山货或皮子过来捣腾一把;四来,也是最重要的,她想收集些草原上的草种过来播种。

京城附近虽也有野草,可不论是从品种、数量还是质量等各方面来说都和北边草原上的草相距甚远,因而颜彦早就想找机会寻摸一点那边的草籽。

正说着,青禾和青苗两人相携着进来了,随后青釉和青雨两个紧随其后,颜彦怕老太太误导这两人,因而直接开口问道:“祖母说老爷想带一个人跟他去北地,去了就是姨娘,算半个主子,你们两个大的愿意吗?”

青禾青苗一听这话忙跪了下去,“啊,小姐,您不要我们了?”

“小姐,您不是给青禾姐姐订亲了么?怎么可以悔亲呢?”青釉一着急跪在颜彦面前,她一跪,青雨也跪下了。

“是啊,主子,我已是订亲之人了,怎么可以退亲?”青禾一听也想起了这个理由,忙不迭说道。

“小姐,青禾姐姐走了,您身边哪能没有一个可心人,青雨青釉两个还小,当不起大责的。”青苗见陆老太太看向她,也忙道。

“对啊,小姐,您马上就要生宝宝了,正是用人之际,我和青釉两个肯定不够使的。”青雨也为青苗说了句话。

“祖母,您看,我没有骗您吧?她们都不愿意。”颜彦转向了老太太。

“你们,你们,给老爷做姨娘有什么不好,不比你们做丫鬟强?青苗,你为什么不愿意?”老太太倒也没敢逼青禾退亲,直接问向了青苗。

青苗看了眼颜彦,见颜彦冲她微微笑了笑,心里有底气了,“回老夫人,婢子是小姐的人,当初颜老夫人临终之际婢子几个都发过誓,一辈子跟着小姐不离不弃,即便将来嫁人了,婢子也是要留在小姐身边做管事妈妈的,婢子不能丢下小姐不管,还请老夫人成全。”

青苗一说,青釉也忙道:“对对对,我们几个都发过誓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的。老夫人,我们小姐可怜,如今也只剩下我们几个旧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了,还请老夫人不要拆散我们。”

陆老太太见青釉几个越说越不像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第三百零一章、自讨没趣

这番话陆老太太实在听不下去了,不过就是想要纳个妾,明明是天大的恩典,可从这几个丫鬟嘴里说出来,好像她成了拆散别人一家团聚的大恶人了?

真是一群不识抬举的东西。

真是有够可恶的。

一个破丫鬟,居然也敢没大没小的和她犟嘴,成什么体统了?

“闭嘴,越说越不像话,哪家小姐需要依靠下人需要下人可怜?还有,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陆老太太斥责道。

“祖母,您消消气,她们对我而言,确实是如亲人一般,因而我早就承诺要给她们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把她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穿金戴银呼奴唤婢不敢说,但这辈子跟着我,肯定能保她们衣食无忧。”颜彦也站起来不硬不软地劝道。

这效果不错,她比较满意。

至于陆家,她才不怕呢,这些人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卖身契在她手里,她怕什么?

“罢了,你房里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别让这些小人把你拿唬住了就成。我先回去了。”陆老太太抬脚就要往外走。

见此颜彦忙追了上前,“祖母,还有两个没见呢。”

“罢了,不见了,就依你说的办吧,我回去了。”老太太伸手戳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这都什么事啊。

今天这脸可真丢大了。

“祖母难得来一次,不如就留下来吃顿饭吧。”颜彦倒没有刻意为难对方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关系到青禾她们几个一生的幸福,她自然不能屈服。

可陆老太太不这么想,她只觉得颜彦落了她的面子,心里堵着一口气,这饭怎么能吃进去?

谁知老太太刚要张口喊春眠时,春眠在门口通传,说是青玉青云两个来了。

陆老太太一听青云青玉来了,两只脚突然迈不动了。

她想着要不要再试一次。

毕竟青玉青云这两人和青禾几个不一样,这两人是在尼姑庵里认识颜彦的,倘若不是贪恋这份富贵荣华,两人也不会跟着颜彦下山了。

再一个,这两人来的也巧,偏偏在她要出门的时候回来,或许这也是天意。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并不是颜彦房里的丫鬟,带出去还不用刻意隐瞒她们的身份,而且万一传出去他儿子也不会受到诟病。

这么一想,老太太收住了脚步,主动退回到罗汉塌前坐下来。

颜彦见此,知道这老太太还没死心。

略一琢磨,她干脆丢开手,倒是想看看这老太太如何开口,又是如何自讨没趣。

虽说青玉青云两个跟颜彦的时间不长,感情的确没有青禾几个深,但颜彦对她们的品行也有了一定了解。

再则,颜彦在庵里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对朱氏的为人有了大致的了解,后来随颜彦进陆家,见过陆呦最初的惨样,也听奶娘说过不少陆呦小时候的事情,颜彦相信这两人不至于傻到放着这么自在的日子不过跑去朱氏眼皮下讨生活。

这么一想,颜彦干脆命青釉帮她打了半盆热水来洗手,青云青玉两人进来时,青釉、青雨正伺候颜彦洗手,青禾青苗两人立在一旁,脸上犹自还有点不忿之色。

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两个来了,快,到这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陆老太太见颜彦不吱声,只得自己开口了。

青云青云两个见陆老太太向她们招手,更觉莫名其妙,因为在陆家时老太太就没怎么正眼瞧过她们,怎么会突然跑到明园来向她们示好?

为此,两人走向陆老太太之前先看了眼颜彦,颜彦回了她们一个安心的微笑,“没什么大事,是老夫人有一件事想征求你们两个的意见,你们要是愿意呢就直说,不愿意也不勉强。”

事实上,颜彦也有几分好奇,人性毕竟是脆弱的,也是善变的,比如说颜彧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当初她和原主不也是号称姐妹情深,不管做什么都喜欢黏着原主,而原主对她也是倾尽了所有的信任和爱护,可结果呢?

因而,颜彦也想知道,若真有一份荣华富贵摆在这两人面前,她们会不会弃她而去。

青云青玉有了颜彦的话托底,心下也有了计较,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走到陆老太太面前跪了下去,“奴婢青玉(青云)给老夫人请安。”

“快起来,我看看你们两个。”陆老太太起身扶起了两人,一手拉着青玉一手拉着青云,“可怜见的,你们两个的手上都是老茧,听说那个糕点铺子全仗着你们两个打理,很辛苦吧?”

“不辛苦,这点活比在山上轻快多了。”青云回答。

事实上,颜彦把从颜彧那收回的五成股份分给了她们姐妹,因此,每个月她们也可以拿分红了,且颜彦答应,以后再开一家分店,同样也让她们占半成,有了这笔分红,她们嫁人后完全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那是你们没有过过好日子,这样吧,我听说你们跟着彦儿学了不少东西,如今我儿子,也就是你们国公爷要去北地视察军情,想挑一个人在身边伺候他,进门就是姨娘,以后若是生了一男半女就是我们国公府的主子,这种好事可不常有的,我也是看在彦儿的面上给你们这个恩典,你们谁愿意去,若是两个能一起去也行。”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摸着青玉青云两个手上的老茧。

这暗示够明显了。

青云一下就明白青禾几个脸上为什么会有不忿了,也明白颜彦为什么会说不愿意也不勉强了。

先不说朱氏的跋扈狠毒,不说陆鸣的虚伪下作,单就说陆端这个人她们也不愿意啊,四十岁的老男人不说,且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煞面孔,和这样的人过日子每天都得战战兢兢的,有什么趣?

还有,每天还得谨小慎微地提防朱氏下手害人,一个没弄好就会一尸两命,风险也太大了些,这样的生活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回老夫人,我们不愿意。”青云替青玉做主了,一并回绝了。

老太太见着两人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便拒绝了她,顿时脸上一冷,同时也丢开了这两人的手。

第三百零二章、谁是傻子

陆老太太没想到青玉青云两个也如此冥顽不灵,心下一恼,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丫头,你们可想好了,陆家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进门就是半个主子,穿金戴银不说,每人还有两个丫鬟伺候,每月还有固定的月钱,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我们国公府的主子,这样的好事你们不要,莫不是傻子?”

谁知老太太不提月钱还好,一提月钱,青玉急了,“回老太太,我们才不傻呢。我们小姐给了我们糕点店的股份,我们姐妹两个一个月下来没有上百贯也有**十贯,一年下来可以置上一百多亩地,你们陆家能给我们什么?我们小姐在你们陆家一个月才四贯钱,这笔账傻子也会算吧?还有,小姐已经给我们许诺了人家,我们进门就是当家奶奶,不比在陆家看别人的脸色要强?”

“青玉,怎么和老太太说话呢?”颜彦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假意训斥了青玉一句。

青云见颜彦脸上并无不虞,心下更有底了,“回小姐,我们说的是实话。再则,当初我们两个下山,也说好了是来帮你的,为此我们两个还在菩萨面前发了誓,说是一辈子追寻小姐绝不背叛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彦,当初在庵里时,颜彦的确说过要对付陆家对付陆鸣,青玉青云两个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因而她们更不会傻到去和颜彦作对。

颜彦的本事她们可是看在眼里的,将来的陆家还不定怎么回事呢,因而这小妾是坚决不能做的。

不说别的,陆家的饭庄和绣庄的生意就被颜彦抢去了不少,这两天石长生又嚷着要开一家分店了,青碧那边也忙着招绣娘呢。

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当然了,青玉青云也知道,陆家的家底厚,又有爵位,一时难动他的根本,可假以时日,别的不敢说,但家底方面,颜彦绝对不会输给陆家。

陆老太太决计没想到颜彦居然会这么维护这几个丫鬟,难怪一个个的都有底气和她抗衡。

她还能说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

其实,老太太也看出来问题的根源在颜彦,颜彦不想让这几个丫鬟去做小妾,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暗示这几个丫鬟,说什么愿意就吱声,不愿意也不勉强,有这话托底,她们一年的进账又这么多,傻子才会去做姨娘。

不过有一点老太太仍是想不明白,颜彦自己不愿意丈夫纳妾也就罢了,为什么也不愿意丫鬟去做妾?

还有,她对这些丫鬟未免也太宽容了些吧?

哪家的丫鬟一年能挣上千贯钱?陆家的管事一年也拿不到这么多的。

想到这,陆老太太索性把这话问了出来。

“很简单,她们和我的家人差不多,跟我一场,我自然要为她们的将来打算。再则,夫君之前在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们也都看在眼里,不要说别人,夫君自己都说不想让他将来的庶子也重复他的命运,而他更不希望我将来变成一个怨妇妒妇,让那些所谓的利益纠葛扭曲了我原本善良的初心。”颜彦斟酌着回道。

这话就有些冒险了,隐射的意味太明显了,因而,话一说完,颜彦又解释道:“祖母还请不要多心,这番话不是隐射谁,事实上,不管是谁家,只要有嫡庶存在,就会有纷争有算计。”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把原本要训斥颜彦的话收了回去。

不过话收了回去,心里这口气却仍是出不来。

想她一个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镇国公府的老祖宗,连太后皇后都不敢轻易驳她的,今日却一个孙子媳妇奚落了,也被几个小丫头落了颜面,这口气怎么出?

因而,老太太摇摇头,扬声喊春眠进来,扶着春眠往外走,颜彦见留不住她,只得跟着往外送人。

待老太太的轿子出了明园的大门,青禾怯怯地看了眼颜彦,“小姐,奴婢没给您惹麻烦吧?”

“青禾姐姐,你怎么变笨了?小姐要真想让你去小妾,还用得上做这一出戏?还不直接命令你了。”青釉笑着说道。

“就是,凭啥啊,有什么好事能落在咱们身上?说白了不就是算计小姐么?真把青玉或青云姐姐弄走了,生意谁帮着打理?还有,也够贪心的,算计一个不够居然说什么两个都愿意跟着也行,啊呸,当什么有脸面的好事呢?”青釉忿忿说道。

“好了,打住,青云青玉留下,你们几个该干嘛仍干嘛去,回头找青禾一人领一吊钱,今天不错,我很开心。”颜彦把话收住了。

待青禾几个离开后,颜彦把青玉青云两个领进了屋子里,三个人在炕上坐下来之后,颜彦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同时也强调了那四个理由。

“我的意思是青云去,青云更活泛些,你们两个自己觉得呢?谁的武功更强些?”颜彦问。

青云青玉一听是保护太子,且还要做生意捣腾东西,两人对视了一眼,青云主动揽下了这桩差事。

“小姐,不如我和青云一起去吧,两人在一起有个照应。”青玉没舍得让青云一个人去冒险。

“不行,我们两个都走了,小姐身边少了四个可用之人,小姐这不出事了怎么办?青禾几个一点功夫都不会。”青云忙道。

“好吧,你们两个一起去,蛋糕店这半年暂且交给青禾过去打理,记住了,你们跟在队伍中一定不要暴露你们会武功一事,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头。”颜彦替这两人做了决定。

主要是她也牵挂太子的安危,太子若真出点什么意外,她是万死难辞其罪。

接着,颜彦又把这一路需要她们留意的事情叮嘱了一遍,最重要的是,看看能不能利用她们女子的身份打探到一点辽国或女真的秘密。

安排好这一切,颜彦打发人去通知大江和大河,同时也告知奶娘为他们四个在明园操办一场简单的婚礼。

令颜彦意外的是,陆端不知是不是从大江那得到的消息,这天晚饭时分居然也赶来了。

第三百零三章、几瓢凉水

陆端是和朱氏一起来的,是带着贺礼来的,显然是放下了纳妾的念头,接受了颜彦的提议。

见此,颜彦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怕陆端用强,而是怕对方过不去心里这一关,好容易缓和一点的父子关系又退回到从前。

因而,即便陆端不来这一趟,颜彦也准备带着他们四个回陆家见一见他,临出发前,该交代的事情必须交代清楚了,该解释的也得解释明白。

陆端自然不会和几个下人坐在一起饮酒作乐,他来,一来是送份贺礼,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是看看颜彦,和颜彦说说话。

那天老太太回去后气笃笃地把经过详情告诉了他,陆端一开始也很生气,觉得这儿媳妇未免太不识大体,他不过就是从她手里要一个丫鬟,况且也不是为了私心,而是为了战事,可作为一个男人,他带一个女孩子在身边不能不给对方一个交代,这么着才想给对方一个名分,说白了,也是为对方好。

因而听了老太太的话,陆端心里也堵了一口气,不过后来听到老太太说,颜彦答应出一个人帮他,但必须是两夫妻同时跟着他。

这么一想,这孩子也不是不识大体,只是她的想法太过怪异,一般人难以接受。

事实也是如此,哪有世家闺秀如此善妒直接要挟丈夫不许纳妾的?

哪有主子如此照拂下人,一年的年例居然可以买上百亩的田地?还有,除了银钱,还准许她们自己挑选可心的婚配对象。

哪有丫鬟敢说自己是主子的依靠是主子的亲人一辈子不能离开的?

偏偏这些事情还都发生在颜彦身上,这些丫鬟们也一个个有样学样,居然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宁肯跟在她身边继续做一个下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倒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说明颜彦确实没有觊觎陆家的家产,也不想依靠陆家生活,因而他们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去防备她。

为此,陆端反过来又宽慰了母亲许久。

陆老太太倒是早就看明白了这点,颜彦压根不屑和他们虚与委蛇,她之前对她好,不过是本着一份善心,因为老太太发现颜彦对族里的其他老人也很好,尤其是那些生活困难的老人,还私下接济他们一二。

这点和陆含陆吉几个完全是不一样的,这说明颜彦本性善良。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和她的经历有关,她小时候是祖母带大的,因而看到老人家就比较亲近。

陆老太太也是二月初二乔迁礼那天她无意中听太后提过一句,说是颜彦也给了她二成的糕点铺子股份,太后不要,颜彦非要给,说就当是让她全了孝敬祖母的心。

这么一想,陆老太太心里这口气不知不觉散去了不少,可只要一想到她居然在几个下人们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心里仍是觉得不痛快。

因而,陆端本来是想让老太太陪他走一趟明园,毕竟明园只有颜彦一个主子在,公公和儿媳多少要避几分嫌,可谁知老太太仍是放不下面子。

没办法,陆端只得找上了朱氏。

朱氏原本也不愿意陪他走这一趟。

说来这几天她心里也很不畅快,原本以为颜彧进门后,可以帮她一起和颜彦抗衡抗衡,省的家里的风头都被颜彦抢去。

可谁知颜彧一进门就给她泼了几瓢凉水,这还没完,原本以为,就算诗词字画厨艺什么的颜彧比不过颜彦也就罢了,至少在中馈方面应该强过她。

毕竟陆老太太没的时候颜彦才刚十岁,以朱氏的精明自是不信马氏会尽心教导颜彦打理内务,可颜彧就不一样了,她是马氏的亲生女儿,又是颜家正经的嫡长女,马氏还能不尽心栽培?

可这几天朱氏冷眼瞧着颜彧进门后的行事,心下又是难掩失望。

倒也不是说颜彧不行,毕竟她也是经过名师调教的,只是和颜彦一比,实在没法看。

不说别的,颜彦进陆家后能一眼从账目中发现几个铺子的问题并果断想出应对之策,且很快收到了成效。

反观颜彧呢,朱氏也给了颜彧几套账簿,颜彧倒是也认真看完了,可其间的假账却一点没看出来,只看出几个账目涂改和算错的小问题,关键是还提不出什么应对之策,令朱氏很是失望。

为此,朱氏委实不想来见颜彦,总觉得颜彦肯定是事先知情的,不定会在心里怎么嘲笑他们母子呢。

可没办法,陆端开口了,她不得不来。

而从另一方面,她也颇为感激颜彦,至少颜彦为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否则她这个岁数了还要来操心丈夫身边的小妾以及庶子庶女的问题,岂不更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因而,为了回报颜彦,朱氏这次主动送了一套足金首饰给颜彦,同时也给青玉青禾各送了一对金镯子,不管怎么说,这两人是要陪她丈夫出远门的,她得笼络住了。

见过青玉青云四个,陆端并没有想走的意思,颜彦只得把人领到上房,并留这两人吃饭。

一时饭毕,陆端也不提走,颜彦命人上茶,一盏茶下去后,陆端这才开口问颜彦那天给太子出了个什么主意。

“回父亲,不是什么好主意,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一件事,具体要怎么做我也不清楚,能告诉您时他肯定会告诉您的。”颜彦拒绝说出来。

“那好,我问你,你现在是否还坚持和契丹结盟?”陆端跳过了之前的问题,换了一个老问题。

“回父亲,我的确不看好女真,这话题也说过不止一遍,只是儿媳毕竟年幼,又是深闺女子,自然不及父亲阅历深。”颜彦虽不清楚陆端的意思,可她不想背负这些了,因而拒绝谈这个话题。

陆端听了这话手指在高几上敲了几下,似在权衡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我知你看的书多,你和我分析分析女真人的特点,他们的生活习性和契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对了,还有蒙古。”

“这?”颜彦看向了陆端,见陆端确实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心下虽不解,倒是也把自己知道的这点东西一股脑告诉了对方。

第三百零四章、想一块去了

颜彦把自己从现代社会带过去的那点历史知识结合她在这个时空看过的书籍,详细地从女真、契丹、蒙古三个国家或部落的渊源、崛起、语言、生活习性、信仰、地域特点等各个方面比对分析了一遍,一边说颜彦还一边在舆图上比划,同时也命人去把她翻阅的那本《山海经》取了来,告诉陆端这本书里有很多关于地形地貌的描写,他应该可以在做沙盘的时候用得上。

除了《山海经》,颜彦还把原主父亲颜芮的文章笔记找了来,这些都为她这番话找到了出处。

“我总算明白,难怪皇上一有什么事情就喜欢招你进宫了,你这番话,的确不输于朝堂上那些文臣武将,孩子,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对这场战事究竟是怎么看的?”陆端感慨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只知道一句话,国与国之间,想要敦睦友邻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在两国之间找一个平衡点,而支撑这个平衡点的除了两国的兵力,还有很多别的原因,比如说粮草、战马、气候等。总之,在儿媳看来,战争对两个国家来说都是劳民伤财,都会给百姓带来无可估量的痛苦。可是有的时候,战争找上门来,我们不打也不行,机会稍纵即逝。”

这里的机会指的是燕云十六州,颜彦知道,这燕云十六州,不但是皇帝的心病,也是这些武将们的心病。

朱氏没大听懂颜彦这番话,不过最后一句“机会稍纵即逝”她倒是明白了,知道是指的燕云十六州,因为这番言论她好像听儿子说过,好像就是上次皇上命儿子写的策论中提到的,彼时儿子因为这篇策论被皇上高看一眼,特地准许他上朝参政,因而朱氏记住了。

可这会朱氏见丈夫半个字没有提到儿子,却偏偏对颜彦很是推崇,这就令朱氏有些不解同时也有些不舒服了。

“大郎媳妇说的机会稍纵即逝指的是燕云十六州吧?这番话二郎也说过,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是想一块去了。”

朱氏倒也清楚一点,颜彦应该不是照搬的陆鸣文章,而是两个人真想一块去了。

说到这,朱氏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儿子,若颜彦嫁给陆鸣了,这两人肯定会是相得益彰的一对璧人,颜彦不但能辅佐儿子的事业,还能打理好家业,她得省多少心,她儿子得省多少心?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

“母亲错了,我和二弟想的不一样,我其实并不看好这场战争,没有二弟乐观。”颜彦分辩了一句。

陆端没有接这两人的话,他在思索颜彦那番话,细细掂量了一会,他问颜彦,“在你看来,你认为这平衡点是什么?”

“燕云十六州。”颜彦很干脆地指了出来。

对大周而言,不管是和女真结盟还是和契丹结盟,目的只有一个,燕云十六州。

而对契丹、女真以及蒙古来说,想说服大周出兵的条件也是燕云十六州,这就好比挠痒痒,他们挠中了大周的痒处,大周想不动心也难。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陆端笑了,因为颜彦和他也想到一块去了。

这场战事,决胜的关键是粮草和战马还有气候,因而陆端首先要解决的是这三大难题。

朱氏听的糊里糊涂,见陆端起身,她倒是也知道这场谈话结束了,她也跟着起身向颜彦说道:“大郎媳妇,依我说,老爷后天一早就走了,不如你把大郎接回来一起回家住两天吧,老爷这一走,没有三五个月是回不来的。”

“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打发人去接他,我们明日晚上回去吃晚饭,后日一早送父亲。”颜彦回道。

“罢了,不必如此婆婆妈妈的,我最讨厌的就是送别了。”陆端摆手说道。

“话虽是如此,可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颜彦回道。

陆端听了心念一动,他是想到了陆呦,这个儿子和他的感情实在是太淡漠了,以致于现在想往一处凑都没法凑了。

说起来也怪他,对这个庶子,之前他委实没怎么关心过,非但如此,还嫌他丢了陆家脸,从不让他出来见客,这孩子能有今天,还真的说是老天的垂怜,让他碰上了一个好女人。

可说到好女人,陆端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个女孩子未嫁前都善良、识大体通情理,可一成亲,怎么一个个都变成了怨妇和妒妇,甚至于毒妇,锱铢必较不说,甚至于还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人前偏还要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大度样,可背着人,却又是满肚子的坏水,连最基本的幼吾幼人之幼都做不到。

想到这,陆端收住了往前迈的腿,“大郎媳妇,我想知道,你不愿意大郎纳妾,也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做妾,你真就不怕世人的眼光,也不怕大郎为此休了你?”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颜彦愣怔了一下,这才回道:“不怕,因为我说出了每个女人的心声,和她们不同的是,我比她们要勇敢,也比她们有底气,失去我,绝对是夫君的损失,不是我。”

“这孩子,难道你祖母和你婶子没有教你女人七出之罪?”朱氏脸上有点小尴尬,假意问道。

“教了,以前我也认为是对的,可嫁给夫君之后,我不这么想了,可巧夫君也支持我这么做,他说不希望我以后也变成一个怨妇和妒妇。”颜彦的话成功地令朱氏脸上现出了羞恼之色。

见此,颜彦只得又搬出了和老太太的那番说辞,她不是针对朱氏,而是针对所有的女性。

“你的意思是如若大郎纳妾,你也不能免俗,也会变成一个怨妇和妒妇?”这才是陆端想要知道的。

“回父亲,我不是圣人,自然不能免俗。”颜彦回道。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陆端希望的,不过却令朱氏脸上和缓了些,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赞成颜彦这番说辞,正待好好和颜彦掰扯掰扯时,陆端大步迈了出去,她瞅了一眼,只得转身跟了上去。

第三百零五章、送别

次日中午,颜彦到底还是打发人去接陆呦回陆家吃了顿晚饭,不过没留在陆家住。

四月初十一早,两人带着青玉几个再次赶往陆家,和陆鸣颜彧等人一直把陆端送到了北城门,太子李稷带了几个随从正在城门外的官道上候着,送行的有李穗、李稹和李穑等人。

此外,陆端的手下也在此集结了,因着陆端这次是去巡视军情,带的人并不多,也就一百来号,且为了不惊动外人,这些人也没有穿盔甲,因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商队出门。

颜彦领着青玉青云见过太子,李稷得知这两人是颜彦身边的丫鬟,虽不知道这两人会武功,但多少猜到了这两人肯定是有什么长处的,否则陆端也不可能带两个女子出行,这更是累赘,连马都不会骑呢。

不过在场的人多,李稷也不好多问,他相信颜彦肯定做了妥善的安排,他只管信任这两人就是了。

“彦儿妹妹,你太子妃嫂嫂很惦记你,有空一定要多去陪陪她。”李稷倒是没忘了再叮嘱一句颜彦这个。

原来那天颜彦从东宫走后,想必是太子妃记住了颜彦的话,没敢一味地伤心落泪,找了几个太监宫女来给她讲笑话,许诺谁把她逗笑了就赏谁一个银锞子,这些宫女太监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后来见太子妃果真放下架子听他们的笑话并兑现自己的承诺时,这才一个个都放开了,开始搜寻些千奇百怪的笑话来逗太子妃开心。

因而那天太子回到东宫见到的就是妻子靠在炕头听一个宫女连比带划地学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娶亲的故事,太子妃看着宫女的动作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两个时辰前还一脸愁容地垂泪的妻子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李稷自是十分意外,一问,才知是颜彦来过了,说了一番话,劝动了妻子。

可李稷知道这是暂时的,不定哪天妻子一钻进牛角尖又开始无止境地担忧起他来,这个时候肯定仍需要人开导。

在他心里,颜彦是不二的人选。

“太子哥哥放心吧,我记住了,你也记住我的话,早点平安回来。”颜彦回道。

“还有你们几个,我不在家,你们也时常打发人去看看彦儿妹妹,别让她委屈着。”李稷指着李穗几个说道,眼睛却瞥过陆鸣和颜彧。

“大哥放心吧,彦儿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李穗忙应下了。

“还请太子殿下放心,大嫂在我们陆家如今是最受宠的人,我父亲一直夸她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聪慧无双,昨日还叮嘱彧儿没事多过去陪陪大嫂,还说让彧儿好生和大嫂讨教讨教学识呢。我母亲和祖母就更不用说了,三天两头往明园跑,怎么可能会让大嫂受委屈?”陆鸣接到了李稷看过来的眼神,斟酌了一下,回道。

原来,前日陆端和朱氏从明园回去后,也把陆鸣和颜彧找了去,同样也问了他们这几个问题,陆鸣还好,毕竟是用心研究过这几个民族的起源和现状的,因而他的话确实有很多和颜彦相似的地方,但颜彧就差多了。

她一向对这些战事、政事不感兴趣,压根就没有想到陆端会考校她这些,所以不说一问三不知吧,也基本是摇头的时候多。

一盏茶的工夫后,陆端便收住了这个话题,倒是叮嘱了她一句,让她有空多去找颜彦讨教讨教,不单是才识,还有眼界和为人处世之道。

这番话一说,颜彧的脸顿时憋得通红,待要分辩分辩,委实又找不出可辩之由。

好在陆鸣够意思,当即把话接了过去,说是颜彧这样也好,简单,干净,透亮,能保持住自己的本心就好,不需要学别人的那一套。

朱氏见此怕丈夫生气,倒是承诺会经常带着颜彧过去看看颜彦,毕竟偌大的明园只有颜彦一个主子在家,真出点什么事情,她也怕担不起这责任。

她倒是有心把颜彦接回陆家住,可也得颜彦愿意呢!

“哟,哪来的酸味呢?”李穑听了陆鸣的话,吸了吸鼻子,夸张地问道。

“行了,什么酸味不酸味的,跟你说过多少遍也记不住,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别跟自己过不去,更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颜彦瞪了李穑一眼。

这个时候她可不想挑事闹事,会影响到出行人的心情,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他们的运势,这点她上也颇为迷信。

“别跟自己过不去我懂,可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话我就不太明白了。”问话的是李稹。

他倒不是想挑事,而是真心没听懂。

“四哥,这有什么不懂的,你忘了,彦儿姐姐曾经说过一句话,不能降低自己的品味和格局去就和别人,那句话的意思是别人品味差,你不能为了和他同流合污而降低自己的品味。这句话的意思嘛,我猜就是别人做错事了,虽可能会影响到你,但你不能一味地埋怨抱怨,而是应该积极想法应对想法摆脱,对不对,彦儿姐姐?”李穑乐呵呵地把话接了过去,并向颜彦得意地卖了个乖。

“小六,我说过的话怎么没见你记这么真?”李稷笑着摇摇头。

“大哥,你说的话哪有彦儿姐姐说的话好听又有寓意?”李穑毫不客气地回了李稷一个白眼。

李稷见此上前就给了李穑一脚,“今儿我就用你自己犯的错来惩罚你。”

李穑早在李稷抬脚之际就蹦开了,李稷倒也没想真心为难他,不过这么一闹,倒是冲淡了些离别的哀伤,同时也化解了些陆鸣和颜彧的尴尬。

尽管如此,看着李稷上了马车,李穑的眼圈还是红了,突然一下跑上前,扯着李稷的衣裳不舍得松开,说是要陪着李稷一同走。

而陆端那边,陆鸣和颜彧两个也是红着眼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了马车前,临上车前,陆端拍了拍陆鸣的肩膀,正要叮嘱他一句,忽一眼瞥见了立在离他一丈来远的陆呦正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这一刻,陆端的心里再次生出了几分苦涩。

第三百零六章、也想要一个承诺

陆端虽没有开口叫陆呦过去,但陆鸣顺着父亲的目光捕捉到了父亲的失落,转身把陆呦喊过去了。

陆呦是拉着颜彦一起蹭过去的,陆端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陆呦两句,一是让他好生念书;二是好好对颜彦。

不过临上马车前,陆端到底还是主动走到陆呦面前,伸手也拍了拍这个儿子的肩膀,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儿子一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颜彦因着怀孕的缘故,并没有像陆鸣和颜彧那样追着马车跑,她不跑,陆呦也没有跑,两人目送着马车远去并掀起了一阵尘埃,这才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至于李穗几个,则是骑马又送了一段,听李穗的意思要送到十里长亭那,因而颜彦也就没等下去。

谁知两人上了马车,正要掉头回去时,陆鸣和颜彧两个回来了,“大哥大嫂请留步。”

颜彦在马车里没吱声,陆呦掀了车帘,看向了车外的两人。

“是这样的,大姐,难得今日出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回一趟娘家吧,三妹妹和大弟二弟肯定想我们了。”颜彧说道。

陆呦本来就看颜彧不顺眼,这会见颜彧只喊了一声“大姐”,更是没有耐心,回了两字“不去”便放下了车帘。

“大哥大嫂,我们也是为了让长辈们宽心和安心,所以才主动示好,就是想把这个结解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地相处,还请你们弄明白一件事,不是我们非要求着你们什么。”陆鸣见陆呦这么不给面,脸上也不好看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几时看过一个庶子的脸色?

“罢了,二弟也说了,我是一个无德无良无才无礼的女人,偏还有一身的铜臭味,就不劳烦二弟和二弟妹屈尊纡贵了。再有,我们之间的结是生死之结,无解。以后,大家宁可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说完,颜彦命大海赶车走人。

“如此甚好。”陆鸣说完拂了拂袖子,自顾自地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颜彧见此只得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只是跑到一半时,忽地又转了身子,“大姐,你太过分了,当日的事情明明是大姐夫的错,你凭什么怪到我们两个头上来?我跟你说,你这么做,早晚有一天会众叛亲离的。”

颜彦听了这话大为恼火,掀了车帘,看着几米外的颜彧朗声回道:“好一个众叛亲离,我想,两年前你大概就在践行这个词吧?说起来我还真该感谢你,你让我看清了很多人很多事,以后,我不会再犯傻了。”

说完,颜彦如愿看到了颜彧惊呆的表情,只是她没有心情去欣赏,而是快速地放下了车帘,再次命大海赶车。

她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后,颜彧垂着头上了陆鸣的马车,陆鸣伸手拉了她一把,趁势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真是个笨蛋,又去自讨没趣了吧?”

“夫君,我,我也是想着和她修好,父亲还命我去向她讨教学问才识呢,可大姐这样,我是不敢上前了。”颜彧噘嘴说道。

“知道了,放心,有我呢,放着你夫君这么好的先生不去讨教找她做什么?”陆鸣伸手在颜彧的鼻尖捏了一下。

颜彧见此娇羞地垂下头,不过人却往陆鸣的怀里钻了过去,而陆鸣的大手很快在她后腰上游走了。

大约是陆鸣的宠溺给了颜彧几分勇气,颜彧忽地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陆鸣,有欢喜,有崇拜,有爱慕,还有激动和忐忑。

“怎么啦?”陆鸣的手再次抚摸上了对方的脸。

“阿鸣,你会一辈子对我这么好么?”颜彧握住了陆鸣的手。

“真是个小笨蛋,你不信我?”陆鸣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凑过去在颜彧的唇上亲了一下。

“信。”颜彧重重地点了个头,随即瞪大了眼睛一脸渴慕地看着对方,“阿鸣,那你也答应我以后不许纳妾好不好?我不喜欢别的女子躺在你身边。”

这个话题显然在陆鸣预料之外,一时之间他愣住了。

“阿鸣,我们两个有今天也不容易,大哥能为了大姐不纳妾,你就不能也为了我不纳妾?”颜彧扯着陆鸣的手撒娇了。

颜彧的软语娇音令陆鸣回过神了,很快,他也坐直了身子,松开了颜彧,脸上的神情也冷了几分,“不可能,我做不到,祖母和母亲也绝不会允许的。”

“凭什么呀?大哥可以凭什么你不行?”这一刻颜彧倒是也感知到了陆鸣的冷意,可这些日子的相处给了她一个错觉,她以为这个男子既然肯原谅她之前的欺瞒,可见是真心喜欢她且也是念旧情的,因而,她放肆了,脱口问道。

“凭我是一个世子,凭他是一个傻子,凭他高攀了你大姐,不然你以为凭什么?”陆鸣伸手捏住了颜彧的下巴。

这一次,他是用了力气的,且眼神里也有一股颜彧从未见过的戾气。

不过颜彧也不傻,她知道陆鸣很在意她的眼泪,因而,很快,她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还别说,这一招确实好使,陆鸣很快放开了她,把头扭了过去。

颜彧见此,低声啜泣起来,倒是也不说话。

马车里很快安静下来。

陆鸣闭上了眼睛,这时的他心里无端地生出一股烦躁之感,奇怪的是,他脑海却现出了初见颜彦时的过往。

彼时他才刚束发之年,于男女之情上也是似懂非懂的,突然有一天,母亲告诉他,要给他订亲了,女方是镇南侯家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颜彦。

彼时他知道颜彦其人的,听说很得太后和太子殿下的欢心,尤其是太子殿下,竟然准许她叫他“太子哥哥”,并为了她申诫那些欺负她的顽童。

而促使陆鸣同意这门亲事的则是因为颜彦的才名,得知颜彦自幼由陈思儒先生亲自授课,琴棋书画绣和厨艺皆有所涉猎,据说小小年纪就做的一手好点心,因而陆鸣对这门亲事多了几分期待。

第三百零七章、别人的妻子

陆呦第一次正式见颜彦是在颜府,彼时他们两人的亲事开始提上议程,两家的大人们说可以让孩子们相看一眼,左右两个孩子也还小。

而在这之前,陆鸣其实在宫里和颜彦有过一面之缘,那会他还小,大约也就十来岁吧,好像是太后寿诞还是别的什么日子,他和母亲一起进宫了,同时去的还有不少同龄的孩子。

陆鸣记得很清楚,那次给太后祝寿,颜彦站出来唱了一首地方歌谣,他一个字都没听懂,倒是因着太后脸上的激动而记住了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脸上明艳的笑容。

可随后没多久,他又在花园里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彼时花园里有一群孩子们在斗草,她也想凑过去,可那些孩子们不跟她玩,说她是扫把星什么的,且还有人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到了地上。

陆鸣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扶她一把时,太子过来了,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并大声说道:“来,彦儿妹妹,他们不陪你玩,太子哥哥陪你玩。”

那群孩子们虽一个个岁数都不大,但太子两个字的分量还是知道的,见此皆围了过来,而李稷只冷眼扫了这些人一眼,便牵着颜彦的手去了别处。

说来也是巧,那是陆鸣最后一次陪母亲进宫去见太后,再之后,他只能跟着父亲去参加一些世家之间的聚会或者是同窗之间的诗会花会什么的。

因而,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颜彦。

自然,他也没再想起这个女孩子。

五年后这次会面,说白了颜彦才刚十岁,于男女之事上更是懵懵懂懂的,第一次见他,居然问他可不可以帮她一个忙,说她不想离开祖母,可又不能拂了祖母的意,因而她同意订亲,但不会离开祖母去嫁人。

当时颜老夫人已经病得很厉害了,因而陆鸣看到眼前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很自然地想起多年前那次会面时她被推倒在地时的无助和倔强,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心疼,竟然点头同意了。

而颜彦见他点头,回了他一个带泪的微笑,且还夸他是一个好人。

随着两人亲事的落定,颜老夫人也蹬腿走了,据说颜彦为此也大病了一场,躺了好几个月才出门。

而从那之后,陆鸣见到的颜彦再也没有之前明亮的双眸和明艳的笑颜,或许是她的郁郁寡欢急坏了颜芃,也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颜芃找上他,请他去颜府给这几个孩子做临时先生,顺便开导开导颜彦。

那是他接触颜彦最多的时候,他发现颜彦上课很认真,布置的课业也能很好地完成,可就是有一点,忧思太重。

后来,颜彦明白订亲的真正含义,也知道男女大妨了,因而,开始躲着他了,也不去听他的课了,也就从那时起,他开始和颜彧走近了。

再后来,颜府以女孩子大了为由,也不让他再去做什么临时先生了,可每年的三节,他仍旧会去颜府送节礼,不过却再也没见过颜彦了,倒是仍有机会见到颜彧,颜彧仍是会像从前那样,把她们的诗文诗稿什么的送来给他评阅。

正因为颜彧的误导,那个曾经有着明艳笑颜的小才女和他渐行渐远了,相反的,他倒是记住了颜彧脸上那明艳动人的眼眸和笑容。

他弄丢了她,他到底还是把她丢下了。

可谁知老天竟然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她依旧聪慧过人,依旧才高八斗,也依旧美艳不可方物,可她却成了别人的妻子。

而他呢?

明知自己受了欺瞒,明知自己被人利用,可为了该死的自尊和颜面,他还得咬着牙将错就错下去,无他,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能让外人看了他的笑话。

可这不代表他会没有底线地纵容或者宠溺颜彧,因而,在刚一听到颜彧说出凭什么陆呦可以不纳妾而他却非得纳妾时,他动怒了。

只是在看到颜彧这双含泪的眼眸时,他又心软了,且莫名其妙的,每次看到她哭看到她掉眼泪,他竟然会想起第一次正式见颜彦时那含泪的微笑。

包括方才也是如此,只是这一次不知缘何触到了他久远的记忆,竟然想起了之前的过往来。

一旁低头啜泣的颜彧本来一直等着陆鸣像之前以往那样来哄她,可谁知等了许久却等到了一声叹息,聪明的颜彧很快想到了方才从陆鸣眼睛里看到的戾气,这一刻,她总算意识到一件事,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身边的这个男人并不是真心喜欢她,也绝对不是念什么旧情,多半是不想让外人看了他的笑话,因而只能死撑着。

可这种死撑的感情能坚持多久?

颜彧害怕了,心里没底了。

掂掇再三,颜彧停止了啜泣,抬起一双泪眼,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了陆鸣的手,“阿鸣,你不要生气了,我也是太在乎你才不希望你纳妾的,却忘了你和大哥不一样,你是世子,是要承继镇国公爵位的人,怎么可能不纳妾?是我太任性了,你看你父亲还有我父亲,还有身边的这些人,哪有不纳妾的?”

“不哭了?”陆鸣睁开了眼睛,见颜彧的眼圈仍红红的,倒是也有点自悔自己方才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多半吓到了她。

这个样子的她若是回到家里,祖母和母亲见了只怕又会训斥他们一顿,尤其是母亲,更是一个要强的人,因为这门亲事没少落祖母和父亲的埋怨,因而,就算是为了母亲,他也得撑下去。

这时的陆鸣特别希望颜彧赶紧怀孕,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别人,还有,他也希望战事能早点爆发,这样他也可以找理由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家。

至于以后的事情,他倒是没去想这么远,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合离是不太可能的,休妻就更别想了,有太后和皇上在,除非他不想要这个世子之位了。

毕竟现在的情形和当初颜彦那会不一样了,颜彧已经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当然了,要说他对颜彧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对,毕竟两人也曾经有过年少快乐的时光,只是这中间夹杂了太多欺骗和算计,他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第三百零八章、天意

因着青玉青云两个的离开,颜彦只得暂时把青禾青雨送去蛋糕店那边了,好在这段时间那边也从庄子里找了六个小学徒,四个男的两个女的,都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年纪,可以帮着做些基础活,因而青禾青雨两个也就勉强撑下来了。

可巧颜彦这些日子事情也不少,一是忙着关注那红米稻的育种;二来是要接待司农司的官员,他们连着来了三天,一开始说是要了解山薯的种植,后来听说颜彦在培植红米稻秧苗,又帮着出了不少主意,主要是现在育苗稍微晚了那么半个来月,之前颜彦播种的秧苗都长出两寸来长了,再过十来天就可以移栽了。

不过好在现在气温回暖了些,而颜彦又采取了温水泡种,再听从司农司那帮官员的建议,命人编织了一条稻草席晚上把秧田给盖住了。

这天下午,颜彦正和山花两个查看红米稻的发芽情况时,新晋小丫头青秀跑来告诉她,家里来客人了,有七八位小姐外带十几位丫鬟和婆子。

颜彦一听,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太阳已经偏西了,至少该申时了,正常人家该吃晚饭了,哪有这个点登门拜访的道理?

可不管如何,客人上门来了总不能撵出去,于是,她命山花去灶房通知准备一桌客饭,命青釉去烧水煮茶,命青苗先负责准备瓜果点心,而她则扶着青秀缓缓往上房那边走去。

谁知两人刚出后花园的门,迎面青釉陪着七八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走来了,颜彦一看头真大了,居然还有徐如青、吴斳和孟箐外加一个颜彤。

这是要闹哪样?

原来,今天是周婉的生日,周夫人在家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花会,请了些相熟的官家小姐和夫人参加,席间,周婉几个不知怎么提到了颜彦,颜彤、徐如青和吴斳几个趁机说来看看她,主要是她们几个一直想来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吴斳和陆吉陆合倒是知道颜彦拒绝陆含和颜彧上门一事,可在场的人有一个颜彤和孟箐,这两个一个是颜彦的堂妹一个是她的表妹,机会难得,难不成颜彦还能把她们两个撵出来不成?

再则,吴斳猜想颜彦多半不想见的是颜彧,和她们可没关系,要知道她们几个那天在陆家的松石居,颜彦可是很热情地接待了她们呢。

偏孟箐也是一个心思简单的,加上她也之前陪着祖母和母亲也来过两次明园,颜彦和她一向交好,她也愿意亲近颜彦,因而一听要来看颜彦,她第一个同意了,还说要拿着大家的诗画来找颜彦评比呢。

“原来是周妹妹生日啊,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好在这会也不晚,还来得及送你一份礼物。”颜彦说完,刚要招呼青釉去找两样东西做贺礼,周婉拦住了她。

“大表嫂,你别叫我周妹妹了,你就叫我婉儿吧,你若真心想送我礼物,不如我自己开口讨要一样东西,如何?”周婉说完上前挽住了颜彦。

颜彦早就领教了她自来熟的性子,倒也没有抽开手,而是问她要什么。

周婉要的是一幅画,就是颜彦画的那幅梅花图,确切地说是原主的作品,不是颜彦的,上面还有那首关于梅花的题诗,上次在陆家周婉就追问这首诗和画,颜彦说在明园。

而颜彦也是因为受了丝帕事件的影响,回来后特地把这幅画挂在书房墙上,没想到陆鸣还没机会看到,倒是先被周婉看中了。

“好吧,看在你生日的份上送你了。”颜彦纠结了一下,答应了送她。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那天因为陆吉的几句话,周婉记住了这两句诗,随后便给颜彧和陆鸣两人的洞房花烛夜添了点堵,再后来颜彦和陆鸣颜彧之间的那些较量,其实和周婉的推波助澜是分不开的。

因而毫不客气地说,周婉是颜彦对付颜彧的一个神助攻,偏周婉在她家书房转了一圈,别的没相上,却独独看上了这幅画,为此,颜彦认为这也是一种天意。

于是,略一纠结,她选择了成全。

“啊,大姐,那幅画你不是一直也很喜欢吗?你还说要绣一个大屏风呢。”颜彤有点不高兴了。

因为这幅画刚画好后,颜彧也喜欢,还拿去把玩赏鉴了几天,后来知道颜彦要绣屏风,颜彧才把画送了回来,本来颜彧还想要这个屏风的,颜彦没答应,最后只给绣了三条丝帕,她们姐妹三个一人一条。

为此,颜彤一听颜彦要把画送给周婉,顿时不高兴了,觉得颜彦是故意的,当初二姐想要不给,如今却眼都不眨一下就送给周婉,摆明了就是气二姐的,二姐要知道了不定得怎么伤心呢。

“一幅画而已,需要时再画罢了,再说我现在哪有空绣什么屏风?”颜彦淡淡一笑,回道。

“没事的,彦儿姐姐,左右我也不忙,我帮你绣这个屏风吧,嗯,就当是我送你肚子里宝宝的贺礼。”周婉快言快语把话接了过去。

“这个不好,梅通没有的没,我宝宝出生,你送没,不吉利。”颜彦摇头说道。

“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那这样吧,我给姐姐绣一幅牡丹图,那天姐姐画的牡丹图也很不错,上面还有凤凰呢。”周婉拍了下自己的嘴,说道。

“这也不好,你这不是说姐姐会生一个女孩吗?姐姐应该生男孩,生男孩才会被婆家重视。”说话的是吴斳。

主要是这次陆含生子把她父母高兴坏了,且还有一点,听说陆含这次生子伤了身子,以后恐再难怀孕,因而她父母没少念叨说幸亏这次陆含生的是男孩,否则,吴家想要一个嫡孙的话还就麻烦了。

这么着,吴斳才记住了,女人要是生不出儿子来是很悲哀的一件事,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尤其是像颜彦和陆呦这样的,陆呦一再强调不纳妾,颜彦要是生不出儿子来,搞不好会被休或被合离的。

第三百零九章、人性

吴斳的话令周婉再次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真是的,我怎么又错了?”

“没关系的,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老天的赏赐。”颜彦把话接了过来。

“就是,如果能生一个和大姐一样聪明漂亮的女孩子,你也说不好吗?”颜彤也驳道,不过这话倒不是针对周婉,而是针对吴斳。

“好了,你们别争了,我表姐这么聪明的人,不管是生男孩女孩都错不了,将来准有出息。表姐,我跟你讲,祖母前些日子去寺庙算了一卦,人家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准是一个贵人。”孟箐笑呵呵地蹭到了颜彦身边。

或许是“贵人”两个字太过敏感,孟箐话一落,众人均看向了颜彦。

颜彦一开始也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若是女孩,贵人则意味着进宫的可能性比较大,可她却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女儿进宫,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一个不小心,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若是男孩,贵人则意味着他可以出将入仕,成为皇帝的左臂右膀,若是做好了或许可以名垂千古,可一个弄不好,同样的也会粉身碎骨。

总之,不管是男是女,这话题都为时尚早,传出去,肯定会招来不少麻烦。

“好了,我带你们去后花园转转,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尚且不知,生辰八字一个都不晓得,现在说什么贵人未免太早了些,多半是那些和尚道士为了糊弄人随口诌了几句,既讨好了对方他自己也落了好处,何乐不为?”颜彦把话岔开去了。

“就是,现在说这些还早,我带你们去看看表姐的后花园,我跟你讲,保证你们想象不到的。”孟箐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接过颜彦的话笑道。

“好啊,我正想瞧瞧呢。”周婉和吴斳同时说道。

说完,周婉松开了颜彦,推着孟箐大步往前走了,这时,路边已经有一畦畦的菜地了,周婉虽然在庵里也见过不少蔬菜,可那是长出来已经成形的瓜类,像这样还没有开花的藤蔓她是分辨不出的。

可巧地里有几个婆子在松土和浇水,可以随时回答这些小姐们的提问,倒是省了颜彦一番口舌。

很快,众人走到了湖边,此时的荷叶已经有一个菜盘子大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可惜荷花还没抽出来,几个女孩子说笑着上了折板桥,独周婉看到有船娘撑着莲蓬船在荷叶间穿梭,非嚷着也要坐上去玩一玩。

其实,颜彦之所以在家里预备一艘乌篷船和一个船娘,是因为这湖里养了不少鱼虾,每天需要喂食,也需要捞取一定数量的鱼虾供明园的人食用。

当然了,颜彦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省这点小钱,她是想知道这么大一片水域搞养殖究竟能有多大的盈利,如此一来她也就能大致估算出明庄那边那片水域的产值来。

说起明庄,颜彦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过去瞧瞧了,她只是听管事的说,那边已经把栅栏全部围好了,连带着把崔庄的那一百多亩果园也圈了进来,目前已经从庄子里抽调出两个人专门负责在果园里养鸡、除草和施肥。

还有,前段时间他们在那片荒地上也栽种了上千棵的果树,有桃、梨、杏和苹果,而在树下,据说也养了上千只的鸡苗。

此外,还有四座小山头颜彦是准备用来种草的,可惜没有找到合适的草籽,不过山上原本就长了些杂草,虽不能养马,但养百余头羊和牛还是可以的。

听管事的说,山洼里预备给雇农盖的房子基本完工了,这些人已经陆陆续续住进去了,可那些打算给休闲来的客人盖的房子则还没有动工,一来是他们现在没时间,忙着春种;二来是颜彦还没有画好图纸,她还得细细琢磨琢磨。

颜彦正想着明庄的事情时,鱼娘把船撑了过来,几个胆大的女孩子跟着她上了船,留下了颜彤和徐如青。

颜彦把这两人带进了临水轩,青苗早就把给大家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端了出来。

“彦儿姐姐,这个样子的点心铺子里没有。”徐如青拿了一块三色蛋糕问道。

“这是我自己试的新产品,因牛乳不够,没有放到铺子里做。”颜彦解释了一句。

“啊,大姐,你又研制出新品种了?二弟知道了准又得高兴坏了。”颜彤也跟着拿起一块尝尝。

这一次,她没有再提颜彧。

颜彦见颜彤提到颜彬,自然要问问他的近况,听说前些日子颜芃因为生马氏的气,把颜彬和颜杉两个都送去了书院,这两人住一屋,互相也有个照应。

从这点来说,颜彦觉得颜芃和马氏倒是比陆端和朱氏这对强多了,不管怎么说,马氏至少没有像朱氏这样虐待这些庶子,她只是不喜,不关心,但该有的权利并没有剥夺他们的。

从马氏和朱氏,颜彦想到了人性这个词。

人性是复杂的,也是多面性的,也就是说一个人不管她再坏,可也有其值得称道的地方,一个人不管再好,可总也有被人诟病之处,马氏和朱氏如此,颜彦自己也如此。

当然了,这就看站在谁的立场了。

“对了,你怎么会去参加周妹妹的生日宴?”颜彦问颜彤。

论理,颜家是侯府之家,周婉的母亲虽也出自侯府,可她毕竟是庶出的,此是其一;其二,她丈夫是外放官员,好像才是一个四品官,至今仍没调进京城,因而,她敢邀请颜彤和吴斳,颜彦委实有点好奇。

“其实,她是请了二姐,捎带着我,还有陆含也跟着去了,还有朱家和钱家。”颜彤说完,觑了颜彦一眼。

朱家是朱氏的本家,这个不足为奇,户部侍郎钱夫人也是出自朱家,她是和朱氏都是朱家嫡出的女儿,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颜彤、吴斳和徐如青。

这不,颜彦刚一想到徐如青,徐如青就笑着开口了,“干嘛,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这你居然把我忘了,我也去了啊。”

见颜彦看向她,徐如青倒是也解释了几句。

第三百一十章、针对

据徐如青说,她是接到了周婉的帖子才去的,她和周婉年龄相仿,兴趣也相近,因而两人自从在陆鸣的婚礼上认识之后又走动了几次,对了,还有一个吴斳,她们三个比较要好。

颜彦是不相信这件事会这么简单。

徐如青的父亲徐长兴是左相,在文臣中地位算挺高的,周婉的父亲想调进京城,徐长兴是可以说上话的。

还有一点,徐钰今年也十**了,貌似还没有成亲,以周家的身份地位,想嫁进这些公侯世家还是有一定的难度,可徐家虽也是高攀,但相对来说要容易些。

不对,颜彦还漏算了一个人,颜彤今年也十四岁了,她的亲事也该提上议程了,而这些世家里,目前年龄和她相仿的只剩朱家的朱晋尚未婚配。

很难说,朱家没有打颜彤的主意。

颜彤虽没有颜彧名气响,可有颜彦和颜彧在前,她这个妹妹肯定不会太差的,更别说,颜家背后还有皇家这座大靠山。

颜彦正分析到这时,只见周婉吴斳几个哼着小曲进来了,显然,这趟玩得很开心。

“大表嫂,听说你要留我们在你家吃晚饭,是不是真的?我可是盼了好几个月呢。”周婉说完,见罗汉塌上的矮几上摆着的糕点,忙几步蹦了过来,“好啊,你们在这吃独食也不告诉我们。”

“这是什么话?不是你要去划船的么?”颜彤给了她一句。

“可我也没说我不想吃大表嫂家的蛋糕啊,我可以坐在船头一边吟诗作赋一边吃东西的。”周婉不以为意,伸手过来先捏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

“先洗手去吧。”颜彦说道。

旁边的青麦和青秀两个听了忙去打水,那边青苗已经倒好茶送过来了。

“彦儿姐姐,你的小日子可以跟神仙媲美了。”周婉并没有急着去洗手,而是拿着蛋糕拉开了推拉门,走到外边的摇椅上坐了上了去,一边看着摇椅上的书一边对着眼前的荷塘夸张地叫起来。

“这就可以媲美神仙了,这也太简单了,你把你家后花园的屋子也开一间这个窗户好了,我看你家后花园也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的,可惜就是没有水域。”颜彤说道。

周家住的房子不大,虽也有一个后花园,但地方小多了,没法弄水域,只能种些花花草草的,可因打理得细致,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因而颜彤才会这么说。

颜彦没有去过周家,自是不清楚这些的,但她知道周婉的父亲出自寒门,周婉的母亲又是一个庶女,照常理来说,这样的家庭底蕴不会太深的

故而,她从颜彤的话里听出了嘲讽之意,稍微用心分析一下,颜彦猜到多半是颜彧回家和颜彤几个说了周婉的事情,故而颜彤才会屡次针对周婉,才会在听到她要送她画时出言阻止。

“笨蛋颜彤,周姐姐今年都十四了,还能在娘家住几年?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好,嗯。。。”吴斳冲颜彤眨了眨眼睛,后面的话故意没说出来。

“要死,你敢编排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周婉说完从摇椅上跳下来,果真奔吴斳而去了。

吴斳拉着陆吉陆合,在她们两个后面躲来躲去的,周婉扑了几次空,累得气喘吁吁的,只好站住了,指着吴斳说道:“我看你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你不过比我小了两个月,咱们两个还不定谁先嫁呢。”

“就是,你们几个年龄都相仿,都该谈婚论嫁了,谁也别笑话谁。”颜彦劝了一句。

“就是,你们几个还能不能安静坐下来说会话,我们不是说还要请彦儿姐姐评诗吗?”徐如青说道。

“没这个必要吧?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画这种东西不过一种消遣,偶尔拿它来怡怡情就好,太过注重输赢就有些本末倒置了。”颜彦可不想做这得罪人的事情。

“这话别人说我信,独你说我不信,既如此,那天你为何要和二表哥二表嫂比试呢?”周婉问了出来。

吴斳和徐如青听了也附和,也追着颜彦要一个答案。

“那天的事情你们也见了,是陆鸣追着我要比的,不是我先提议的。还有,他曾经公然嘲讽我是一个‘无德无良无才无礼’之人,这口气我若是不争,传出去了,岂不是我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种阴影下?”颜彦说了实话。

“不会吧,陆家二哥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吴斳怀疑道。

颜彦笑了笑,也不解释。

“是真的,可把大嫂气坏了。”陆吉替颜彦作证了。

“好了,你们还洗不洗手了?人家小丫头子端了半天的盆,手早就该酸了吧。”颜彤把话岔开了。

她是怕再说下去,就该扯出颜彧来。

今日见二姐,二姐貌似有了什么心事,可她问了半天,二姐也没有告诉她。

可颜彧不说,颜彤也猜个大概,颜彧的心事肯定和陆鸣颜彦有关。

说到这,颜彤就想不明白了,素日那么看顾他们的大姐,为何在二姐的亲事上非要钻牛角尖。

为什么就不能宽容些呢?难道非要弄得二姐和二姐夫离心了两人都不幸福她才能罢手?

可这么做她又能得到什么呢?她和二姐夫肯定是回不去的呀?

既如此,何不大大方方地成全并祝福二姐呢?

事实上,这些日子颜彤看着父母亲冷战,看着母亲成日里长吁短叹的,她心里对颜彦不是没有微词。

可她念着这份血缘亲情,念着母亲的确做了对不住颜彦的事情,她又不忍生大姐的气,且还在母亲和二姐面前为她说了不少好话。

为此,母亲和二姐没少训她,说她不知道谁远谁近谁亲谁疏,因而,她也是一肚子委屈。

这也是她今日之所以跟着大家一起来明园的主要原因,她有好多事情想不明白,想问问大姐,同时也想把自己的委屈向大姐倾吐倾吐。

可谁知说着说着又拧巴了,事情又回到了原地,还是跳不出这三个人的窠臼。

第三百一十一章、凑一块了

因着颜彤的打岔,颜彦特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颜彦主动把话题拐到吃的上面来,她知道这个时代对这些闺阁女子的厨艺也有一定的要求,不说要精通吧,但也得有一两样可以拿出手的特色菜或点心,因而颜彦问大家各自擅长的菜肴是什么。

得知周婉最擅长的是做糍粑,尤其是春天的艾草糍粑,颜彦笑了,邀请她改天有空来教教她。颜彦也很喜欢吃艾草糍粑,上一世的奶奶没少给她做,可惜后来进城后,再也吃不出那种味道来了。

正说着,青秀进来了,说是晚膳已经安排好了。

于是,颜彦扶着青苗,领着大家去了花厅,这顿饭,安排的汤品是佛跳墙,是颜彦打发人去食府取来的,菜式主要以鱼虾为主,除了明园独有的椒盐鳝丝和红烧鳝段,还有酸汤鱼、鱼头豆腐、砂锅鱼丸煲以及椒盐虾,肉类有一个白切鸡和酱鸭,剩下的便是园子里新出的蔬菜,有野水芹、春笋、鸡毛菜和野葱,主食是荠菜虾仁馅的饺子。

这顿饭破了食不言的规矩,主要是没有长辈在,这些小姑娘们放开了,再加上颜彦准备的菜肴大多是她们之前从未吃过的,因而忍不住会评价几句,也会问问某个菜式的做法等。

饭后,颜彦留大家喝了盏茶,天黑之前命人把她们一个个送回家了。

其实,要依颜彤的本意,是想留下来和颜彦说说话,或者干脆留在这边住一晚,可颜彦从她方才的言辞中看出她在意和维护的还是颜彧,因而,她不想留下她自找不痛快。

当然了,颜彦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毕竟她和颜彧才是亲姐妹,无论从血缘还是情感上肯定比她这个堂姐要亲近些,这是无可厚非的,颜彦能理解。

可理解不代表接受,因而,她借口累了也借口没看到颜彤递过来的眼神,直接命人送她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颜彦除了忙着去后花园查看红米稻的出苗情况,剩下的时间大部分是在刺绣,她在绣给太后祝寿的绣品,这些日子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影响了进度,因而她有点着急了。

不知是不是天气晴暖的缘故,这批红米稻的秧苗二十天后基本可以移栽了,因着秧苗不多,颜彦直接命人在后花园又开了一块水田,把这批秧苗也栽下去了。

这件事一完,时间就进入到五月了,端午节该到了,陆呦也放假回家了,颜彦正和陆呦纠结着该不该搬回陆家过节时,朱氏打发陆鸣和颜彧两人上门来请他们了。

说来也是巧,陆鸣和颜彧两人上门时颜彦和陆呦偏没在家,这天两人一早便出门去拜会那两位传教士了。

这些日子颜彦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可陆呦不在家,她一个人不好意思过去,怕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影响到她和陆呦的声誉。

可颜彦万万没想到的是,正当她一脸惊喜地和陆呦坐在那两位传教士面前鉴别他们从印度带来的几样种子时,她家里也进了三拨客人。

第一拨是周婉,周婉因上次颜彦说过请她过来教颜彦做艾草糍粑,所以这次特地拎着一篮子新鲜的艾草给颜彦上门了。

得知颜彦和陆呦出门了,周婉和门房交涉了一下,正要离开时,颜彰颜彬颜杉三个人来,这三个人是来看望颜彦同时也是来颜彦家吃饭的。

好容易从书院出来,颜彬最惦记的事就是来颜彦家解馋了。

因着颜彰、颜彬和周婉也认识,且颜彰几个年龄也偏小,周婉也就没想着避嫌,干脆和颜彰三个一起进来了。

而颜彬听说周婉是来给颜彦做什么艾草糍粑的,更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主要是他对自己从没有吃过的东西总有一种特别的执念,什么都想尝尝。

更巧的是,这四个人在前院转了一圈刚进后院时,陆鸣和颜彧的马车也停在了大门外,原本得知颜彦和陆呦不在家时这两人想转身离开,可颜彧在给门房留口信时偏偏报自己是颜彦的妹妹。

门房倒也知道姐妹两个嫁兄弟两个的事情,只是颜彧不说他们一时也没想起来,可颜彧一提,倒是提醒了门房,说颜家三兄弟刚进去了,外带一个周姑娘。

颜彧一听周姑娘倒是也很快想到了是周婉,只是周婉什么时候和颜彦走这么近了她却不得而知。

想着自己三个弟弟在,颜彧征求了下陆鸣的意思,这两人也进来了。

陆鸣是第一次来明园,他知道这是郡主府,也知道这房子肯定比陆家要大,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颜彦竟然把这家打理得有模有样井井有条。

首先,明园的丫鬟、婆子小厮虽然不多,但一个个都很齐整,比如说,守门的两个小厮都是十四五岁,身高差不多,衣服也一样,都是青衫黑裤和黑鞋,过厅也留了两个小厮待客,这两个人差不多十六七岁,一色的黑衣黑裤。

上房仪门处和二门处都有两个婆子守着,婆子们一律是蓝衣黑裤,进了仪门,上房出来了两个丫鬟,一色的粉衣黑裤。

而不管是从大门口见到的门房还是过厅那看到的小厮,又或者是后来见到的婆子和丫鬟,这些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均是干净,其次,这些人脸上的笑容看了很舒心,亲和、谦卑,但绝不谄媚。

不过更令陆鸣惊讶的是这屋子的布局和改造,这个壁炉他就不止一次听祖母和母亲提过,说是也想把她们住的屋子也改改,暖和,连宫里也改了。

此外,西次间的书房也做了些变动,靠着壁炉的地方是一个地炕,在挨着壁炉这面墙的地方摆放了几个靠枕和引枕,旁边还有两摞一尺多高的书籍,一看就是适合冬天边烤火边看书的。

而地炕的另一边则摆了一张琴台和一张棋台,再往上的墙面上则大部分是字画。

陆鸣正站在墙前欣赏这些字画时,忽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瑶琴的声音。

第三百一十二章、不愧是夫妻

陆鸣听见瑶琴的声音第一个念头是颜彦在家,可转而一想,又觉得门房不可能骗他。

于是,他看了颜彧一眼,颜彧走过去问门口的丫鬟,丫鬟摇摇头,倒是也据实相告,说颜家三位公子和周小姐去了后花园。

“你去过后花园没?”陆鸣问颜彧。

颜彧点点头,其实,她已经猜到弹琴的人是周婉,并不是很想去见她,不知为何,她对周婉就是喜欢不起来。

可陆鸣想去见周婉啊。

他比较好奇的是,周婉怎么会在主人没在的情形下擅自动主人的瑶琴,经他一分析,个中缘由只怕是周婉见到了什么新式的曲子一时手痒难耐,情不自禁坐在了琴台前。

事实也是如此。

原来,那天送走太子和陆端后,颜彦把陆呦也送走了,一个人回到家里,坐在临水轩的摇椅上发了一会呆,一时有感而发,便进屋画了一幅画,画面是凉亭、古道、夕阳,垂柳,转身欲上马的人,以及立在夕阳下挥手送行的人。

这幅画其实是那天送行的一个再现,只是因着某些场景契合了李叔同的《送别》,因而颜彦把时间改了,本来是上午的送别改成了下午。

而颜彦也因为兴致所至,想把这首《送别》改成这个时代的瑶琴曲,可巧因着昨日陆呦回来,晚饭后两人来这边散步,见到这首诗和曲子,陆呦央颜彦弹给他听,听完后又嚷着要学。

这一学,天就不知不觉黑了,颜彦也就没想着收拾,扶着陆呦回房去歇息了,哪里想到第二天会有人闯进来。

要说周婉还真不是故意闯进来了,他们四个进来后,在上房大眼瞪了一会小眼,最后还是颜彬坐不住,说是要来后花园捞虾玩,他想吃虾了。

周婉一听忙附和了,那天她还跟着船娘在船上捞了一会鱼虾呢,于是,这两人一拍即合,也不征求另外两人同意,直奔后花园来了,青秀拦也拦不住。

谁知这天偏巧船娘没在,这两人倒也不敢自己撑船去玩,便进了临水轩,想趴在露台的栏杆上喂鱼玩,这样偶尔也能引来不少虾。

因着颜彦的那首诗和曲子就放在了琴台前,而琴台偏就在落地门窗前,因而路过时,周婉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她是好奇颜彦在学什么曲子,哪知一看却放不下来了。

因为不但这首曲子周婉从未见过,且这首诗她也没见过,但是,诗中那种浓浓的离别惆怅很快就把她感染了,因而,她情不自禁地坐到了琴台前,想试试这曲子是是否和诗文一样直击人心。

不得不说,周婉还是有几分才气的,不但很快把这首曲子弹出来,且还能跟着曲子吟唱几声。

陆鸣一进后花园便听见了周婉的吟唱,他倒没有听真,只是偶尔飘过两句,好像是什么长亭、古道、夕阳之类的,还有一句好像是“知交半零落”,但这首曲子也打动了他,眼前很轻易就浮现出那天送别的画面,一种淡淡的忧伤很快把他包围了。

循着琴声,陆鸣走到了临水轩前,门口有个婆子在给花草除草,因着婆子没有见过这两人,忙起身问候了一声,随即,婆子向屋子里通报了一声,很快,听到动静的青麦先出来了,青麦正问话时,颜彬和颜彰也出来了。

两人很快把颜彧和陆鸣迎了进去。

周婉一看是他们两个来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拿着那首诗文和曲谱向陆鸣请教来了。

“二表哥,二表嫂,你们来看看,大表嫂这首诗写的真好,还有,这曲子也好,我一边弹一边唱一边掉眼泪了,大表嫂能写出这样的诗文来,只怕心里比我们还难受百倍呢。”周婉说道。

陆鸣一听这话真接了过来,这种诗文体他并没有见过,倒是和古风有点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不过打动他的是上面的诗句,“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以及什么“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而从这首诗,陆鸣最先想到的是太子,这时的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也想起他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别人欺负颜彦太子扶起她的情形,同时还想起了太子对他们兄弟两个的杖责。

该不是这两人也有什么私情吧?

难怪那两年颜彦要一直藏拙,原来是不想嫁给他,原来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是太子。

这时的陆鸣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全然忘了颜彦初见他时的欣喜和倾慕,也忘了颜彦偷看他时那含羞带笑的目光,忘了颜彦听到他说退亲时那脸如死灰般的崩溃。

总之,这一刻,陆鸣钻牛角尖了。

“喂,二表哥,我和你说话呢。”周婉见陆鸣呆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喂,你这是做什么?”颜彧不高兴了。

“不好意思,二表嫂,我只是想听听二表哥弹奏一下这首曲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首曲子写得太感人了,可惜我琴艺不太好,弹不出这种意境。”周婉冲颜彧歉然一笑。

陆鸣心下也有点痒痒的,因而,不待别人说什么,他拿着手中的这张纸真坐到了琴台前。

还别说,陆鸣的琴艺的确比周婉要高不止一个档次,这首曲子由他弹出来,委实更能打动人心。

“奇怪,大表嫂这首诗是写给谁的?居然会这么感人。”周婉一边听一边嘟囔了一句。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彧,她可没忘了那天送太子的情形,同样都是表妹,太子只是在刚见面时冲她点点头,再后来,一直在和颜彦说话,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还有,打小太子就知道护着颜彦,别人都不许叫什么太子哥哥,独颜彦可以叫;还有,颜彦一出事,太子居然带着太子妃亲自登门探视。

这可是祖母重病时才有过的荣耀,而那也是受太后的嘱托,和他主动来看视颜彦是不一样的。

可问题是,颜彧虽怀疑到颜彦和太子,但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泼脏水

令颜彧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把太子这个名字说出来,一旁的陆鸣却开口了,“还能有谁,准是那天去送太子有感而发了。”

多余的话陆鸣倒也没有往下说。

而单纯的周婉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反倒很羡慕地眯了眯眼睛,“我若是有一位这样的知交该多好,整个京城,哦,不对,整个大周我可以横着走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

“可不,没看我大姐现在就横走了?喏,这么大的郡主府,刚成亲就可以分家单过,随时可以进宫的腰牌,羡慕吧?可惜啊,不是谁都可以入太子哥哥的眼。”颜彧忍不住出言相讥。

主要是周婉的话踩到了陆鸣和她的痛处,没看陆鸣不就因为退亲一事被太子杖责了?而她也因为和陆鸣成亲一事受到了皇家的冷落,不但没有丰厚的添妆礼,没有太子和皇子送嫁,甚至于连一句关切的问候也没有。

要知道,在颜彦退亲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颜彧几乎是可以和颜彦在太后面前平起平坐的。

更难得的是,随着颜彦订亲和祖母没了,颜彦有好几年时间都没有再见过皇上和太子,那两人似乎也把她忘了,年节和生日什么的也从未有过任何赏赐。

可因为一场退亲和死而复生,这一切都变了,不但颜彦变回到小时候的聪明伶俐,就连皇上和太子也变回到祖母去世之前的样子,对颜彦关爱有加不说,且还事事为她出头出面,生怕她有一丁点的委屈。

还有太后也是,眼睛里又开始只有颜彦一个了,压根忘了她颜彧这些年也曾经努力付出过。

周婉虽然单纯,但人却绝对不傻,因而一下就听出了颜彧话里的酸意和嘲讽之意,顿时颇为颜彦不值。

于是,她围着颜彧转了一圈,点点头,“我终于明白彦儿姐姐为什么不要你这个妹妹了,你不但抢了彦儿姐姐的丈夫,居然还好意思反过来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天底下居然有你这种堂妹,亏彦儿姐姐还一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事事想着维护你,可你呢,罔顾她的一番心意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背后踩人家,啊呸,什么东西。”

“喂,你骂谁呢?”颜彧一个巴掌扇过去了,不过却落空了,因而陆鸣抓住了她的手腕。

“夫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颜彧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鸣。

“没什么意思,女孩子打人不好看。”陆鸣松开了手,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一旁站着的颜彬见此,挥拳冲向了周婉,“周姐姐,你干嘛骂我二姐,我不跟你玩了,来,看拳。”

事实上,颜彬并没有听懂颜彧那番话的意思,但他听懂了周婉最后一句话,知道自家二姐被周婉骂了,且还气得不轻,偏这个二姐夫又不向着姐姐,因而,他身为颜府的男人,自然要为二姐出头了。

“你也是个白眼狼,你大姐白给你做这么多好吃的了,你看着你大姐被你二姐骂居然不吭声,现在还想打我,我还不跟你玩了呢。你们家人都不辨是非不明事理,一家子都欺负彦儿姐姐,欺负人家是个孤儿。”周婉可不怕颜彬,伸手就接住了颜彬的拳头。

“好了,你们都别闹了,二姐,大姐这座宅邸是皇上送的,进宫的腰牌是太后送的,分家单过是陆家长辈的意思,这几件事哪件都和太子没有关联,你别硬往太子身上套。还有你,周姐姐,二姐夫和我大姐退亲在前,和我二姐订亲在后,因此,不是我二姐抢了大姐的丈夫。还有,我大姐和二姐是有些龃龉,可那是因为我大姐有心结,不是因为我二姐踩大姐。”颜彰出面拉住了颜彬,正色对颜彧和周婉说道。

“算了,看在你勉强有几分懂事的份上,我就不枉做小人了,免得还有人说我挑拨你们姐弟的感情。”周婉虽然对颜彰后一段话不太认同,但前面这段话还是认可的。

“别呀,我还想再看一场热闹呢,怎么不吵了?”李穑突然掀了门帘进来了。

“六殿下,你怎么才来?我打不过这个女人,你来帮我。”颜彬看到李穑,奔了过去。

这次李穑可没像往常似的给他一个笑脸,而是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我干嘛帮你,我还想打你呢,原来你也是嘴上说的好听,背地里也是跟你二姐一伙的。”

颜彬被说的莫名其妙,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啊,我是看不过她骂我二姐,你放心,若是有人骂大姐,我也一样会帮忙的。”

“哼,那你二姐方才往你大姐身上泼脏水,怎么没见你吱声?”李穑给了颜彬一个鄙视的眼神。

颜彬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走到颜彧身边,“二姐,你方才骂大姐了?”

“没有,二弟,你还小,这是大人们之间的事情,来,听二姐的,你们哥几个出去玩吧。”说完,颜彧看向了颜彰,她想让颜彰带着颜彬颜杉出去,因为接下来,她猜到李穑准没有什么好话,更别说还有一个讨厌的周婉在。

“罢了,还是我们走吧。”陆鸣开口了。

他不清楚这李穑方才听到了多少,因而多少有点心虚,毕竟颜彦和太子这个话题是他先扯出来的。

还有,他也没有想到周婉会这么维护颜彦,为了她不仅开口怼颜彧,且还把对颜彦的称呼改了,从大表嫂一下变成了彦儿姐姐,他还能说什么?

“别急嘛,陆世子,好容易来了,哪能不见真主就走啊?对了,那天送别时我太子哥哥叮嘱了我们一句话,你没忘了吧?我太子哥哥说了,不能让我彦儿姐姐受委屈。”李穑一边说一边也围着陆鸣和颜彧转了一圈。

“回六殿下,我们可没让大姐受委屈,是周妹妹看了大姐写的诗,感慨大姐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也羡慕大姐有这么一个好知交,我听了气不过,才故意说了几句话气气她。”颜彧把话题往周婉和词曲上引。

第三百一十四章、被蛊惑了

周婉听了颜彧的这番辩解果然气得柳眉倒立,要不是看这么多人在场,她是真想过去和她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才不管什么女人打架不好看呢。

“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我明明只是感慨彦儿姐姐这首诗写的好,哀而不伤,特别能打动人,还有曲子也是,幽而不怨,可听过一遍,却仿佛余音能绕梁三日。而你呢,你自己心思晦暗,见不得别人夸彦儿姐姐,所以往彦儿姐姐身上泼脏水,我看不过骂你了两句,你怎么反倒颠倒黑白了?”周婉不能动手,只能从嘴上找齐了。

李穑见这两人都提到那首词曲,知道那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便问周婉把这首词曲要来看一看。

从陆鸣手里接过这张纸,李穑细细研读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

“我怎么觉得这首诗好像不是为太子哥哥写的,那天送别时的场景确实有古道和垂柳,可并没有夕阳和长亭啊,还有,你们看这句,‘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零落的意思是不见了,找不到了,可太子哥哥这次不过是去视察军情,用不了多久就回来的,怎么可能是不见了找不到了呢?还有,你们再看这句,‘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话的意思是两个离别的人今后只能在梦里相见了,我大哥和彦儿姐姐是表兄妹,只要我大哥回来,他们想见什么时候不能见,还有,‘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别离多了?我大哥拢共才出过几趟门啊?再看看这句,‘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这也明显对不上啊,我大哥出门是公干了,怎么回来还要徘徊犹豫呢?”

还别说,被李穑这么一分析,周婉和颜彧都觉得有几分道理,可陆鸣却不这么想,他经常写诗画画,知道写诗画画时为了烘托情绪和意境,偶尔会添加或改动一下当时的某样情景。

还有一点,颜彦和太子有男女之情,可现在碍于世俗的眼光两人不能在一起了,因而,对颜彦来说,可不只能在梦里才能一诉衷肠了。

当然了,想归想,但这番话陆鸣是决计不敢说出来的,因而,他只得承认李穑分析得对,“还是六殿下说的对,这件事可不就是一个误会。”

“啊,不是太子殿下,会是谁呢?彦儿姐姐还有什么知交离开了她?”周婉问了出来。

“谁规定了一定是知交,就不能是亲人什么的?”李穑这会又看不上周婉的愚笨了。

“怎么可能是亲人,白纸黑字写的是知交呢。”周婉一着急,也就顾不上对方的身份了。

“喂,你们吵这个有意思吗?等我大姐回来了再问问她就好了。”颜彬头疼了,因为他不知道该帮谁了。

话音刚落,颜彦掀了门帘进来,“问我什么,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吵起来,出什么事了?”

“大姐,你可回来了,他们方才都差点打起来,周姐姐说二姐姐往你身上泼脏水,二姐姐说她没有,要打周姐姐,大哥说她们两个都有错。。。”颜彬看见颜彦,犹如看见了救星,忙扑了过去。

不过在挨到颜彦时,被陆呦伸过来的手拎到一边去了。

“彦儿姐姐,你去哪里了,怎么穿成这样?”周婉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颜彦身边,把大家方才争论的经过细细学了一遍。

陆鸣没有留心周婉说什么,他的注意力被颜彦吸引了。

确实,今天的颜彦颠覆了他的认知,这个女人居然不施粉黛,身上一应首饰皆无,只穿了件半旧的冰蓝色夹袄,且还是细麻的,不过倒是很素雅,还有,头上也是光秃秃的,只用一根普通的银簪子把头发绾住了。

这是那个总是一身盛装一脸盛气在他面前张扬显摆的肤浅女子吗?

说实在的,若不是看见她脸上微微有点泛红,且还有一层密密的汗珠,他真会怀疑她是故意换上一套这样的衣服来见他们的。

可这也没道理啊,她不是一向喜欢在他们面前张扬吗?为的不就是把颜彧比下去?

不过更令他意外的是,这女人听着周婉的话,居然没有生气,脸上一直挂着一丝浅笑。

奇怪,明明只是一丝浅笑,可陆鸣看出了惊艳之感,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被她比下去了,眼前只有她的一颦一笑。

陆鸣有点呆了,这时的他脑子里再次回忆起两人在太后寿宴上初见时的情形来。

好在随着颜彦看过来的目光,陆鸣也很快清醒了。

该死,他居然被这女人蛊惑了,差点就在她面前失仪了,不行,他以后必须离这个女人远一些,否则,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她面前露出败相,他是决计不能让她看了他的笑话,决计不能让她如愿看到他的悔意和惨样。

当然了,颜彦这会是断然猜不中陆鸣的心思,也不屑去猜,她只是十分生气,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如此厚颜,竟然没征得她的允许就直接进了她的后花园,偏颜彰三个在,还有一个李穑和周婉,她也没法指责他们,怕旁人过了心。

至于那首送别诗,颜彦也没法追究了,真说起来,是周婉先拿起来看的,也是周婉找陆鸣试弹的,她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骂周婉?

再说了,周婉为了护她都把陆鸣得罪了,她能想象到,能让颜彧气得动手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就冲这点,她今天也得给周婉这点面子的。

可这也只是给周婉,那两人就没有必要了。

“二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颜彦直接问道,没有开口让座,更没有茶水相待。

事实上,颜彦猜到这两人多半是来请他们回去过节的,可对方不提,她自然不会傻的主动答应。

不过颜彦对这两人的到来着实不喜,这朱氏也是的,不拘随便打发个婆子或丫鬟来就好,干嘛非要这两人上门,这不存心给她添堵么?

这种心态下,也就难怪颜彦没有一个好脸色给对方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不过尔尔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一十五章、不过尔尔颜彧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偏这会颜彦一进门还这个态度,更是觉得气苦。

谁知她刚要开口,陆鸣偏又拦住了她。

“是这样的,大哥大嫂,祖母和母亲吩咐我们两个来接你们回去过节,祖母的意思是好容易大哥放假了,你们就在家里住几天吧。”陆鸣说话时微微欠了欠身子,以示对对方的尊重。

这个时候,他是万不敢让颜彧开口把事情再闹大的,光现在这个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还请回去告知祖母和母亲,我们会回去吃饭,搬回去住就免了,大热的天,搬来搬去的也不方便。”陆呦替颜彦做主了。

“大哥,你,你会开口说话了?”陆鸣见陆呦说出了这么长而完整一段话,再次被惊到了。

而且这一惊比方才颜彦那首诗带给他的惊还要大还要意外。

这是那个哑巴吗?

这哑巴开口说话也就罢了,可这傻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眼前的人和过去那个畏畏缩缩怕怕吓吓的人还是同一个人吗?

难不成他之前的行径都是装的?

陆鸣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来的,“大哥,你之前不会开口说话是不是装的?”

这话别说陆呦和颜彦不爱听,就连颜彰颜彬也不爱听了,尤其是颜彬,直接给了陆鸣一个白眼,“二姐夫,我怎么觉得你和二姐成亲后也变笨了呢。你忘了,大姐成亲那天大姐夫来迎亲,要不是我和大哥在一旁帮忙,那天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呢?后来大姐夫在我大姐的调教下,才慢慢学会说话的,一开始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我们,再后来是两个字,三个字,他能有今天,全仗着我大姐呢,我还亲眼见过大姐教他说话呢。”

“臭颜彬,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和我成亲就变笨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你二姐夫?”颜彧忍不下去了,上前给了颜彬两下。

这股气倒也不是单单针对颜彬,从陆鸣拦住她打周婉开始这股气就在心里堵着了。

外人不向着她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和亲弟弟也来添乱,因而,颜彧忍不住了,下手时是带了几分力气的。

颜彬一开始可没这么老实,他见颜彧追来,早就躲在了颜彦身后,只是很快他想起了一件事,颜彦是一个孕妇,因而他又很快松开了颜彦,老老实实地站着让颜彧打了两下胳膊。

“二姐,你疯了,算了,今天看在大姐面上不跟你计较。”颜彬说完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嘟了嘟嘴,不过很快就换了一副表情,转身冲颜彦讨好一笑,“大姐,我想吃椒盐鳝丝,还想吃荠菜虾仁的饺子,三姐说,上次她们在你这吃了好几道新菜,你都做给我尝尝吧,你不知道,这一个月在书院里我真是饿瘦了,不信你摸摸。”

颜彦听了这话果真爱怜地在颜彬的脸上摸了一下,“嗯,是瘦了,回头我打发灶房的人,让她们好好给你补补。想吃什么,你去告诉丫鬟们。”

颜彬一听果真跑去找门口的丫鬟了,颜彦这才又看向了陆鸣和颜彧,“不好意思,二位,我今天这有客人,就不留你们了。”

“大姐,你非得这样吗?好,就算我们不做姐妹,可总还是妯娌吧,有你这样待客的?”颜彧忍不住了,说道。

她倒不是非要留下来吃这顿饭,而是颜彦这么直接撵人,而且还是当着这些外人的面,这让陆鸣的脸往哪摆?

尤其是还有一个六殿下在,今日之事毫无疑问肯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用不了两天,只怕这些世家之间也该传遍了,到时,陆鸣该如何自处?陆家的长辈又会如何看待她。

“颜彧,你别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的,那些旧账不算,我们就说今日一事,你不经允许闯进我家后花园也就罢了,居然还妄图抹黑我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我没有命人把你们打出去就已经很给叔叔婶婶面子了,你别不识好歹。”颜彦冷脸说道。

“你,你。。。”

“彧儿,我们走,我们只做我们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好。”陆鸣拉住了要上前理论的颜彧,转身就往外走。

因为他很清楚一点,他们不走,不定一会颜彦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这个女人他算是领教了,小人,十足的睚眦必报的小人,一点容人的雅量也没有。

谁知陆鸣拉着颜彧正待离开时,李穑不干了,“咦,这可是新鲜了,你们两个居然也敢喊冤也敢说问心无愧就好,方才是谁在说‘可不,没看我大姐现在就横走了?喏,这么大的郡主府,刚成亲就可以分家单过,随时可以进宫的腰牌,羡慕吧?可惜啊,不是谁都可以入太子哥哥的眼。’”

后一段话李穑是模拟颜彧的语气说出来的,还别说,比周婉还更形象些。

可惜,在场的人笑不出来。

颜彦是感慨颜彧的眼界和心胸不过尔尔,陆呦是替颜彦不值,颜彰是觉得羞愧,陆鸣和颜彧是气恼,周婉倒是想笑,可一看大家的神情,也不敢笑了。

“好了,六殿下,这种事情,越辩越黑,所以老话才会说,清者自清,我还是那句话,做人最重要的是宽容和豁达,不能用对方的错来惩罚自己,也不能降低自己的眼界和格局去就和对方,我和太子哥哥如何,只要夫君信我,太子妃嫂子信我,那些不相干的谣言总有一天会站不住脚的。”颜彦劝了李穑一句。

倒不是为颜彧,而是为了太子,为了太后皇上和皇后,同时也是为了她自己。

别看她自己说的好听,清者自清,可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件事一旦传到太后、皇上和皇后耳朵里,肯定是会掀起事端来的。

不说别的,她和陆呦的亲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当初正因为太子不顾一切地替她出头,加之她又一直不肯松口答应嫁人,所以皇后才会快刀斩乱麻地当众赐婚,怕的不就是她和太子纠缠不清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用自己的错惩罚自己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一十六章、用自己的错惩罚自己事实证明,成亲后的颜彦一心相夫教子,安分守己,皇上和皇后见此这才放下戒心。

因而颜彦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这个时候再起事端,以后她想再取得他们的信任就难了。

可这件事该如何解释呢?

直接承认这首诗不是她写的倒容易,可她一个从未出过门的闺阁女子,能往谁身上推呢?

再则,她也确实是才刚送太子离开。

有了,电光闪念间颜彦想到了一个主意。

“对了,有一件事我必须向大家解释清楚,这首诗呢,确实不是我写的,是我从一位传教士的笔记中发现的,你们没发现这种诗体和我们的诗体词体都不一样吗?我也是偶然翻看到这首诗,很是喜欢,于是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谱成曲子弹奏出来。”

没办法,既然外国人写的诗,自然不能有汉人的曲子,颜彦只能厚颜认下一样,总比都推出去惹麻烦强。

好在李穑这方面反应还是挺快的,见颜彦不承认,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因而他很快就附和了,“我就说嘛,这也不像是彦儿姐姐为太子哥哥写的,你们瞧,我方才分析得没错吧?”

“好了,你们还要为这一件事争执多久,还能不能去做好吃的了?”颜彬早就不耐烦了。

他虽然没有听懂大部分话的意思,但他明白一件事,大家因为这首诗闹别扭了,这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赶紧找点别的事情岔开去。

颜彰其实也不大懂这些男女之情,因为他才十一岁,但方才颜彧那番话他听懂了,知道二姐是在嫉妒大姐,所以为了抹黑大姐竟然颠倒黑白不顾是非,因而他很是失望。

可再失望,颜彧也是他的二姐,所以他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了,因而这会见颜彦不承认这首惹祸的诗作是她自己写的,他也松了一口气,和颜彬一起把话岔开了,把周婉推出来,说是想尝尝周婉的艾草糍粑。

周婉见自己一句感慨惹来这么大的事端,这会倒也老实了,忙不迭地点头,说是要去教颜彦做。

“娘子有身孕,还是让青苗和青麦去吧。”陆呦开口了。

“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陆鸣趁势拉着颜彧离开了。

他倒不是相信了颜彦的那番说辞,而是没法再继续辩下去,有李穑在,他讨不了好,非但如此,他相信,只怕今日一事很快就会传进皇上的耳朵里。

皇上已经在朝堂上不点名地敲打过他一次了,再来一次,这印象就不太好扭转了。

想到这,陆鸣不觉又是一肚子火,原本以为逼颜彦退亲娶了颜彧,有颜府的面子在,皇上和太子不说照拂他一二,至少也不会刁难他。

谁知竟然大错特错了。

是他考虑问题太简单了,也是他被一时的情动迷了心智,所以才会走出这么一步错着来。

而如今,不说皇家不说长辈们那边不好交代,就连他曾经期待的琴瑟和鸣、红袖添香、吟诗对赋、夫唱妇随的岁月静好似乎也落空了。

倒不是说颜彧连这点基本要求也满足不了他,而是说在目前这种状况下,他委实没有心情和心气去琢磨这些所谓的风花雪月,每天应对长辈们的耳提面训以及皇家的诘难就够令他头疼了。

因而,不用盘点也不用比较,陆鸣知道自己和颜彦的这场较量输了,颜彦有一句话说的真对,不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她可是实实在在地践行了这句话。

非但如此,她还逼着陆鸣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在用他自己的错惩罚他自己。

自从退亲后,颜彦一改之前的隐忍和藏拙,不但逼他母亲当众赔礼认错,也重新赢回了皇上和太子的关爱,还凭着自己的聪明赢得了好几份京城第一的商业口碑,如果单单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被铜臭浸染了的灵魂,也不值得他称道和羡慕。

可问题是人家不管是小试身手的诗才还是怡情怡性的字画,那份超凡脱俗的飘逸隽永和一气呵成的挥洒自如都甩了颜彧一大截,两人就根本没有可比性。

因此,不到半年时间,颜彦就用自己的聪明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的才女口碑,她压根不用刻意去和颜彧争什么斗什么,就凭她现在的人气和口碑,完全碾压了颜彧。

而陆鸣至此才明白,颜彦是在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他,真正的才女不是拥有了两个什么花会魁首就可以称霸京城的,她只是不屑为之,而非不能为之。

这脸打得可够响的。

你陆鸣不是口口声声自诩为京城第一才子,想要娶一个与之匹配的才女嘛,人家就用实力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才女,什么叫伪才女。

原本陆鸣还能凭着自己的世子身份和京城第一的才子称号蔑视陆呦的出身和心智,可今日进了明园一看,他知道自己又错了,人家颜彦住的是郡主府,比国公府还大还气派,而曾经被他认定为哑巴和傻子的陆呦居然也变成了正常人,且还拜了名师为徒,假以时日,说不定还真能博个功名什么的。

这时的陆鸣,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输了。

当然了,陆鸣所谓的输指的是颜彧输给了颜彦,而非他自己输给了陆呦和颜彦。不管怎么说,他有世子的头衔,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和继承人,这是陆呦和颜彦两人充其一生再怎么努力也到不了的高度,也是他唯一的倚仗。

再说颜彧见陆鸣从屋子里出来后一直黑着脸,不用问也知道他气得不轻,她倒是有心安抚他几句,可又不敢轻易开口,怕那句话说错了踩中了他的痛处,因而,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大门口,路上倒是也遇到几个婆子,可不知是不是陆鸣脸上的煞气太重,几个婆子也只是靠边低着头给他们行了个礼,也没有多余的话。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陆鸣往边缘一靠,闭上了眼睛,随之也放松了脸上的神情,只是这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颓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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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引导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一十七章、引导再说陆鸣和颜彧走后,颜彬怯怯地看了颜彦一眼,随后又看了看低着头的颜彰,想了想,走到颜彦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裳,“大姐,你能不能不要跟二姐吵架,我不是向着二姐说话,而是你们这一吵架,我和大哥还有三弟都没心情吃好吃的了。”

“你就知道吃,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李穑瞪了他一眼,他是气方才颜彧动手打颜彬了。

“好了,他还是一个孩子呢,你凶他干嘛。”颜彦瞪了李穑一眼,摸了摸颜彬的头。

“那什么,我去做糍粑吧。”周婉一看屋子里就剩她一个外人,且李穑、陆呦和颜彰几个都算是外男,倒是也想起来回避了。

颜彦命青苗跟着她去了。

随后,颜彦又命陆呦带着李穑和颜彬颜杉出去玩,她留下了颜彰。

颜彰大致猜到了颜彦要跟他说什么,因而见那几个人都出去后,他抬起了头,“大姐,我知道是二姐的错,你放心,我回去后会和爹娘说清楚,今天的事情不怪你。”

“臭小子,大姐不是这个意思,大姐想说的是,你能在外人面前替大姐辩护,说明你是一个明事理辩是非的好孩子,大姐没看错你。但有一点,做错事的是你二姐,不是你,你没必要背负她的过错,她已经是大人了,也成亲了,应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颜彦拉着颜彰坐了下来。

自打她撵颜彧和陆鸣后,颜彰一直垂着头不吱声,一副羞愧的样子,好像那个做错事的是他不是颜彧,颜彦看着眼里疼在心里。

她知道颜彰本就心思重,这个结不及时解开的话肯定会影响到她和颜彰的关系,也会影响到颜彰的性格成长,这绝不是颜彦想看到的。

“我知道,大姐,可我就是不明白,二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我们大家在一起多好,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天天有说不完的话,就算是有点小打小闹也很快就过去了,谁也不会放在心里。可,可,可如今,你们两个吵架,爹和娘也吵架,我,我劝过爹娘,也说过二姐,可,可他们谁都不听我的,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呜呜,大姐,我。。。”颜彰说到最后崩溃了,拉着颜彦呜呜哭起来。

说起来颜彰也是一个孩子,也才十一岁,突然一下看着这些往昔可亲的人一个个变得陌生了,他是真的接受不了。

可他不能在母亲面前哭,因为母亲会责怪他不知谁远谁近,也会把这些过错推到大姐身上去;他也不能在父亲面前哭,因为父亲说他是侯府的嫡长子,是要继承整个侯府的人,是不能掉眼泪也不能脆弱的。

原本他也不敢在颜彦面前哭,因为他觉得愧对颜彦,不管是颜彧还是颜家,都亏欠这位大姐。

可方才颜彦那几句,还有那一个牵手一个抚摸,让颜彰把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愤怒、困惑和苦闷一股脑地释放出来了,就好比是他在暗夜里行路,正徘徊害怕之际,颜彦出现了,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告诉他不要害怕。

这种情形下,他对颜彦的依赖和信任自是又不同了。

颜彦倒也没有很劝他,而是时不时地拍拍他的后背摸摸他的头,任由他哭了五六分钟,这才松开他,亲自动手去给他打水洗脸,随后,又拉着他重新坐下,和他讲起了他的责任以及当前他应该做的事情。

说实在的,颜彦并不赞成颜芃过早地让颜彰背负着这些责任和义务,让一个好好的孩子过早地失去了童年和童真。

可没办法,这些世家的嫡长子都这样,毕竟他们将来要背负整个家族的生死荣辱,甚至还需要带兵布阵上前线,一个稍有不慎,只怕就要上千甚至上万人跟着陪葬。

因而,这些嫡长子们基本从五岁开始由专人培养,文才武略都要涉猎,而这紧箍咒一套,基本就是一辈子了,即便如陆鸣这样的佼佼者也是不敢松懈的,据说他从十五岁开始就由陆端带着和清客们讨论政事,正因为有这几年的刻意训练,现在的陆鸣在朝堂上才能展露锋芒。

只是可惜有一点,因着这门亲事,皇上对他的人品打了个折扣,因而有时会刻意压制他一二。

当然了,这些是颜彦在宫里听李稷李穗几个聊天偶尔带出来的,不是她刻意去打听的。

为此,有陆鸣这样的榜样在,颜彦也不敢让颜彰松弛了,只能在适当的时候引导他,多给他一点关爱,原主之前就是这么做的,这一点两人倒是观点一致。

安抚住了颜彰,颜彦又问了些他近期的功课,也问了些颜彬和颜杉的情况,得知他们住的地方离得不远,可以随时互相走动,颜彦松了口气。

周婉的糍粑是在晚饭时端上桌的,里面的馅是用桂花和红糖做的,没有用豆粉,这点令颜彦颇为失望,好在这股艾草的清香味倒是吃出了记忆中奶奶的味道,也算是不错了。

饭后,颜彦领着大家在后花园转了一圈,树上的杏、桃和梨差不多有鸽子蛋大小了,用不了多久可以采摘了,苹果很小,才刚长出果实。

从果树转到菜地,颜彦教大家认了一遍各种菜蔬,随后又走到了水田这边,得知颜彦在试验南越的贡米,周婉和颜彬都有了兴趣,说是收割时要来帮忙,条件就是请他们尝尝所谓的贡米是什么滋味。

原本,依颜彦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帮着做点体力活,也了解了解稼穑之苦,可转而一想,前些日子刚闹出让陆鸣和颜彧浇水的笑话,这会她又让李穑、颜彰几个也做这个,传了出去,怕有人误解了反倒不好,因而她歇了这个念头。

因而,她带着大家在湖中心的凉亭坐了下来,听晚风徐徐拂过的呢喃,听远处的水田和近处的荷塘传来的阵阵蛙鸣,也听鸭子和鹅在荷叶间扑棱的窸窸窣窣,不过大家最喜欢听的还是颜彦讲她上午从西洋传教士那听来的一个又一个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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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坦承

颜彦和陆呦是在五月初四这天搬回陆家的,陆老太太和朱氏显然已经知道前两天在明园发生的事情了,因而看向颜彦和陆呦的目光不复之前的温和,不过倒是什么也没问。~随~梦~小~说~щ

她们不问,颜彦自然不会主动提。

这次回家,她准备了一份加了熟豆粉的改良版艾草糍粑,一份火腿粽子,这也算是她的创新。

此外,她还给每个人单准备了小礼物,陆老太太最多,一双鞋袜,一对香囊,还有一柄湘妃竹的绣着蝶戏牡丹花样的团扇,朱氏和黄氏没有鞋袜,只有香囊和团扇,而陆吉陆合等几个平辈的只有一对香囊和一对宫里新出的纱料堆花。

当然了,陆鸣和颜彧仍是什么也没有。

陆老太太见颜彦进门后又是送礼物又是陪笑脸的,倒也不好一直冷着脸不搭理她,只得问她这些日子忙什么。

颜彦见老太太脸上和缓了些,便说起她最近做的事情来。

得知颜彦在试种南越贡品红米稻,也在试种从传教士那要来的两种新式农作物,陆老太太好奇了,“你的意思是你去见过西洋人?他们果真是一个个金发碧眼的妖怪?”

“我和夫君一起去见的,回祖母,他们不是妖怪,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因他们住的地方离我们有万里之遥,因而他们的语言、生活习性乃至整个外貌都和我们有很大区别,可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人。”颜彦解释说。

“那些传教士出门还带着新式种子?”这次问的是朱氏。

尽管她也生颜彦的气,可有一点她得承认,颜彦不光聪明,还很有经商的头脑,那些铺子什么就不说了,单就说皇后送她的红稻米,她居然能想着要点稻子自己来试种,还有那什么西洋传教士,颜彦居然能想到找他们要什么新式种子。

此外,还有那什么野生的山薯、花椒和草药等,她移栽了不少来试种。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朱氏还是明白的,因而,她心里明镜似的,如果颜彦试种成功的话,这些东西将来是可以赚大钱的。

为此,朱氏忍不住开口了,她是想提前预定一点新式种子,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回母亲,这些种子是他们从天竺国带来的,打算带回他们自己的国家,我好说歹说从他们手里分了一点点。母亲放心,若是以后试种出来了,我会给母亲送点种子来。”颜彦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主动说道。

其实,这次颜彦去拜访这两位传教士确实颇有收获,因为这两人是从英国来的,在印度待了一段时间,发现印度人冬天御寒的东西居然是从一种地里种出来的花上采集的,于是,他们便收集了些种子打算带回他们本国去。

这正是颜彦日思夜想的棉花。

除了棉花,还有几样蔬菜,有苦瓜、胡萝卜、扁豆、茄子等。

在印度转了一圈,他们对华夏这个有着古老文明的国度产生了兴趣,想过来转一圈,顺便看看能不能也找到点新式种子带回他们本土去。

得知颜彦对他们带来的种子有兴趣,这两位传教士倒是也够意思,答应一样分颜彦一点。

颜彦着重想要的是棉花、苦瓜和胡萝卜,那个扁豆茄子什么的大周有,她没有要。

因着错过了苦瓜和棉花的栽种季节,而颜彦又不清楚这些种子明年会不会失效,于是,她把从传教士那要来的种子又分出三分之一种下了。

这也是她之所以今天才搬回陆家的一个重要理由,因而她要监督着那些婆子把种子种下去,很冠冕堂皇的理由,颜彦向陆家坦承了。

再则,这些东西种出来早晚要传到陆家人耳朵里,她没有必要撒谎。

更重要的是,若是她真能把棉花种植出来,那绝对是一件大功德,推广都来不及呢,更没必要隐瞒了。

朱氏见颜彦不仅领会了她的意图,且还主动提出试种成功后送她种子,脸上也不好再绷着了。

其实,抛开颜彦和陆家的这些恩怨来说,朱氏对颜彦的为人还是比较欣赏的,聪明大气不说,朱氏最欣赏她的一点是自尊要强,她十分清楚陆呦在陆家的身份,因而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依附陆家,而是早早搬出去自己挣钱,省了她多少麻烦。

可这种人最大的毛病是不好摆弄,这不,不管他们怎么做,哄也好劝也好训也好骂也好,人家就是油盐不进,说不认这妹妹就不认,说绝交就绝交,谁的面子也不给。

“大嫂,西洋人说的话你能听懂?”陆吉见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插嘴问了一句。

“他们来我们大周这半年多了,只学会了几句基本的日常对话,沟通确实费劲,我们是比划着说的,实在听不懂的就画图,连蒙带猜的。”颜彦笑着回道。

事实上,那两人一着急就会吐出一串母语来,颜彦倒是能听懂十之一二,可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啊,因而大部分沟通的确是靠比划和画图。

而颜彦听那两人的意思,是不会在大周待多久的,找齐他们需要的种子,他们就会回去。

颜彦一开始还有心想和这两人合作做点什么丝绸、瓷器、茶叶和瓷器生意,只是第一次见面,她没摸清对方的底细,怕交浅言深,更怕上当,只得暂时搁浅了。

“啊,连话都听不懂,就靠比划,你们就敢断定这东西是用来吃的?”陆老太太觉得颜彦考虑问题太简单了。

“回祖母,我们都问清楚了。”颜彦耐心地回道。

正说着,陆鸣回来了,他是刚下朝回来,进门看见颜彦和陆呦在,他第一反应是看向了颜彧,颜彧回了他一丝苦笑。

确实,这半天坐着,颜彧就没有捞着机会开口说话,倒不是别人拦着,而是自打颜彦进门就没正眼看过她,更别说送她任何东西了。

其实,要依她自己的意思,是真想找个理由离开,可老太太和太太不发话,她一个做晚辈的哪好开口?

因此,她只能在一旁干坐着,别提有多尴尬了。

陆鸣一看颜彧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而,和长辈们问过好之后,他找了个需要颜彧伺候的理由把她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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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没有奔头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一十九章、没有奔头这天的晚饭,陆家人是坐在一起吃的,一共摆了三桌,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孙媳一桌,陆竚带着几个子侄辈一桌,陆吉几个小姑娘一桌,因没有外人,也就没有用屏风隔开。

因着席上了一碟颜彦带过来的艾草糍粑,得知这道吃食是跟着周婉学的,陆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好像听陆吉陆合说过,周婉过生日那天她们几个后来都跑去颜彦家了,颜彦不但留她们吃晚饭还给周婉补了一份生日礼物。

还有,陆鸣成亲那两天,这周家丫头也没少跟着掺和胡闹,貌似就是她最先起哄说要看颜彧的诗才的。

这怎么可能?

这丫头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居然会向着一个外人来欺负自己的亲表嫂?难道她看不出来这个家以后谁说了算?

还有,原本老太太的意思是想把她说给陆咏,陆咏今年十六,他父亲陆竚和周婉的母亲一样,都是庶出的,且陆竚也是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和周家倒也算匹配。

可谁知那天朱氏把她和几位朱家丫头请来做客顺便试探一下时,周家的丫头正眼也没瞧过陆咏,黄氏见了,对这门亲事便不是很热衷,认定这孩子是一个嫌贫爱富想攀高枝的主。

一开始老太太也是这么认定的,因为这丫头眼里只有陆鸣,可这会得知她和颜彦交好,居然会为了颜彦得罪颜彧,她又看不懂这丫头了。

“大孙媳妇,你和周家丫头什么时候认识的?”陆老太太想从颜彦嘴里了解些情况。

颜彦听了这话也没多想,便把她和周婉两个在净莲庵相识的经过学了一遍,再后来,是她成亲,周婉也来闹洞房了,再后来,就是街上的两次偶遇,再后来,就是陆鸣成亲。

“那你觉得这孩子品行如何?”依旧是老太太问。

颜彦这才意识到这次问话有点不同寻常,斟酌了一下,回道:“回祖母,我觉得还不错,活泼、开朗、单纯、爱笑,善良、正直,也挺有才气的。”

“这孩子,我还没听说过爱笑也算是品行的一种呢。”黄氏听了这话揶揄了一句。

“回二婶,爱笑的女孩子一般都单纯善良,这样的人通常运气不会差。”颜彦回道。

“说起活泼开朗单纯爱笑,我倒是想起二郎媳妇来,以前我几次在你们颜家碰上她,这孩子都是眉眼弯弯的,一看就十分讨喜。”朱氏也是见颜彧又被老太太忽略了,想帮着她说句好话。

“回母亲,二弟妹能嫁给二弟,这运气还不够好?”颜彦说完抿嘴一笑。

“大嫂也说了,爱笑的女孩子一般都单纯善良,那大嫂为何就不相信我和夫君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大哥冲撞你一事真是意外。”颜彧见此忙辩白了一句。

其实,她是真不想和颜彦交恶的,这种被无视被碾压的感觉太难受了。

还有一点,颜彧很清楚,别看她做了陆鸣的世子夫人,可因着之前的事情,陆家的长辈并没有从心里真正接受她,换句话说,她在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不,刚过了新婚不空房的头一个月,朱氏就送了一个十分水秀的丫鬟来,没两天,陆老太太也送了一个。

而这两人的说辞无非是大周国可能要发生战事,保不齐陆鸣什么时候就得上战场,因而为了陆家的子嗣计,两人都劝她不得拈酸吃醋。

好在长辈们答应了一点,三个月内,暂时不让那两个丫鬟有身孕,三个月后就各凭本事了。

而更颜彧心塞心寒的是,陆鸣居然对两个丫鬟照单全收了,说是什么长者赐不可辞。

颜彧有心和陆鸣吵一架闹一场,可她又没有这个勇气,因为就连她母亲也不赞成她这么做,说是会把陆鸣越推越远的。

这个时候的颜彧再次羡慕起颜彦来,不用留在婆家看长辈们的脸色,不用每天晨昏定省,不用操心什么小妾姨娘,自己还有本事,时不时能捣鼓出点新奇东西来,就连太后皇上和太子都高看一眼,为此,陆家的长辈们还得反过来讨好她。

这才是令人羡慕的恣意生活,哪像她,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给长辈们请安,听长辈们训话,只要一想到今后数十年她都要过这种日子,颜彧越发觉得日子没有奔头。

因而,她急需想和颜彦重修旧好,她相信,若是颜彦肯看顾她一二,她在陆家的日子绝对会比现在轻松。

“二弟妹,这件事我已经答应祖母和母亲不提了,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也不在意了。”颜彦回了一句。

“既然不在意,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陆鸣不高兴了。

“二弟这话问的真稀奇,我什么时候苦苦相逼了?我逼过你们什么了?真正苦苦相逼的是你们吧?难不成我不能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说‘不’,还是说我连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权力也没有?”颜彦瞪大了眼睛装作一脸无辜地问道。

陆老太太一看孙子又要吃亏了,忙把话岔过去。

颜彦倒也没再纠缠。

好在很快菜式上来了,正式开动后也没人再说话了。

饭后,颜彦留在上房陪老太太喝了点水说了会话,便和陆鸣回了松石居。

第二天是端午的正日子,颜彦因是成过亲的大人了,就免了涂雄黄酒,只在身上佩戴了一个香囊和一个由五彩丝线编织的宫绦,去上房请过安,她和陆呦两个溜达着去了后花园,她是惦记那些牡丹了。

谁知令颜彦失望的是,牡丹花期基本过了,开始凋谢了,陆呦不忍见她失望,便领着她去了后花园的另一个角落,那边有一大片的玉簪花,这会应该正是盛开的时候。

可颜彦没想到的是,她和陆呦刚拐过两棵大树,已经闻到玉簪花时,突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走近一看,居然是陆鸣和两个丫鬟。

陆鸣手里提着一柄剑,显然是在练剑,中途累了,准备休息一会,因而那两个丫鬟一个上前给他擦汗另一个上前给他送茶。

这倒也就罢了,可陆鸣伸手在其中一位丫鬟脸上拧了一下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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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撞破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二十章、撞破陆鸣显然也没想到会碰上颜彦和陆呦,事实上,他都已经忘了这两人搬回来,因而他才会像往常似的带着两个丫鬟来这边练剑,主要是这边场地大,可以施展得开。

还有一点,他喜欢闻这边的玉簪花香,同时也喜欢玉簪花冰清玉洁般的素雅,因而,他不仅会在这边练剑,还喜欢在这边看书作画。

这点后花园里当值的人都清楚,因而很少有人来打扰他,可万万没想到,这傻子居然带着颜彦来了。

其实,一开始颜彦还没多想,以为不过就是两个丫鬟在伺候陆鸣练剑,可一看到陆鸣动手,觉得不对劲了。

再细细看了一下,这两个丫鬟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说,且眉眼间自带了一股风流的媚态,颜彦是过来人了,还能看不懂?

再则,陆鸣见到他们时那一瞬间也很不自然,似乎有点羞恼,颜彦顿时明白了这两个丫鬟的身份。

这种事情,她自然不会去多嘴的。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这两人也算是私定终身的,用她上一世的话讲是自由恋爱的,怎么感情这么经不住考验?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反倒像她和陆呦这样的才不正常,再则,陆鸣是世子,身上肩负的子嗣任务也重,陆家不可能让他只守着颜彧一个。

从这点来说,颜彦倒是有几分庆幸自己和他退亲了。

因着颜彦委实和陆鸣是相看两相厌,所以看到他们,她拉着陆呦转身往外走。

“敢问大嫂,能不能把那位传教士的笔记借来一阅?我听闻西洋人的学说有很多和我们大周不一样的地方。”陆鸣看着颜彦的背影,突然说道。

“不能,不好意思,那本笔记上面有我不少注释,不适合拿出来献丑,二弟是给明白人,想必不会强人所难的。”颜彦转过身很干脆地拒绝了。

她当然清楚,陆鸣多半是怀疑上她了,不仅是那首《送别》,还有蛋糕的做法,还有蒸馏酒的制作。

虽说颜彦给自己找好了退路,用鹅毛笔补充了些内容,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把它拿出来的,而那个万不得已,绝不可能是陆鸣。

“对不住了,是二弟厚颜了。”陆鸣见颜彦拒绝,也没再纠缠,转身又提着剑练了起来。

还别说,颜彦是第一次见他舞剑,她不是内行,可也看出对方的招式中有一种行云如水般的潇洒,可杀伤力如何她就没法判断了。

说真的,要不是对方是陆鸣,换做任何一个人,颜彦都会想驻足留下来好好观赏一下对方的剑法,可这个人偏是陆鸣,因而她扫过一眼只得腹诽几句转身离开。

巧合的是,颜彦和陆呦走到后花园门口时,只见颜彧带着陆吉陆合以及二房的陆喜陆善进来了,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说是要来后花园斗草玩。

颜彦对这种小儿科的游戏自然是没有兴趣,可她好奇的是,颜彧究竟清楚不清楚陆鸣和那两个丫鬟的事情。

“你们自己玩吧,对了,二弟在玉簪花那边舞剑,你们最好不要去打扰他。”颜彦试探了一句。

“夫君在那边练剑?”颜彧显然对这个消息有点意外,同时还似乎有点惊喜,因而,听了这话,很快丢下陆吉几个跑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陆鸣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还是他正好练完了,因而,没等颜彧拐过去,他带着那两个丫鬟过来了。

而颜彧看到那两个丫鬟突然明白了颜彦方才那话的意思,原来,她是想看她的笑话了,亏她还以为她是好心提醒她呢。

而陆鸣见到跑来的颜彧突然立住了,满脸幽怨地看着他,他也很快明白过来了,准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说不定这会她正等在某处等着看他们的热闹呢。

一念之此,陆鸣把手里的剑扔给其中一个丫鬟,自己大步走到颜彧身边,主动牵起了她的手,“夫人今日怎么也来这了?母亲和祖母那边没事吧?”

颜彧恹恹地回道:“没事,今日是端阳,祖母命我带着几位小姑来斗草。”

陆鸣一听,倒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夫人,正好我今日闲着,不如一会饭后我陪你出去逛逛,整天闷在家里有什么趣?”陆鸣打起了几分耐心来哄颜彧。

颜彧一听陆鸣要带她出去逛,倒是也很快放下了方才的不快,商量起要去的地方来。

因而,几分钟后,颜彦看到的便是陆鸣和颜彧携手过来的场景,她笑了笑,拉着陆呦先一步离开了。

颜彦是在早饭后听见颜彧向陆老太太和朱氏报备才知他们两个要出门的,当着颜彦的面,朱氏也不好拦着。

其实,相对于夫妻反目同床异梦什么的,朱氏倒是愿意看见这两人夫妻和顺,毕竟颜彧嫁过来成了既定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因而,与其整天打打闹闹的还不如将错就错,老话不是说,家和才能万事兴,而家和的首要前提不就是夫妻和顺么?

至于颜彧之前的那些欺瞒,朱氏倒是也想过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丫头也算是有点心机,要不也不能把颜彦算计了,因此,利用好了,说不定还能帮上她点忙。

可陆老太太不这么想,大过节的,好容易人聚齐了,孙子也有一天假,她还想让孙子多陪陪呢,这个时候外出她能高兴了?

可问题是朱氏先开口准假了,陆老太太也不好太过驳儿媳的面子,因而,想了想,她提了件事,命陆鸣和颜彧两个去给陆靖和陆含送一点颜彦送来的糍粑和火腿粽子,主要是这两样东西这边都极少见,她是第一次吃,想必那两人也没有吃过,正好尝尝鲜。

陆鸣一听便猜到老太太准是不愿意他出去,因为这种小事打发两个下人去即可,哪用他亲自出面?

可他答应了颜彧要出门,再加上他委实不愿意留在家里和颜彦相看两相厌,因而,他接下了这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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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又遇上了

这天下午,陆鸣和颜彧是在晚饭前回来的,看得出来,这一趟出行两人玩得还挺开心,颜彧脸上一直浅笑盈盈的,看向陆鸣的目光也是水亮水亮的。

颜彦虽然不解,可也没多嘴说什么,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次日一早,颜彦和陆呦仍搬出了陆家,现成的理由,陆呦需进书院。

送陆呦离开后,颜彦也换了身简单的衣服,让大海赶车,带着青苗、青麦以及奶娘和山花四个出了城,第一站,颜彦去的净莲庵。

自从那次下山后,她再也没有上过净莲庵,这次她怀孕了,再加上太子和陆端出远门以及陆呦进学,颜彦想来菩萨面前磕几个头,顺便捐点香火钱。

在大殿拜过菩萨,颜彦又去后院拜见几位师太和师傅,没承想却在后院碰上了周夫人和周婉这对母女,显然,周夫人也是刚和师太谈过了出来,颜彦见对方脸上似有一团愁容,猜测这场谈话应该不是很愉快。

只是这不愉快是来自周大人的工作调动还是来自周婉的亲事颜彦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对方看见颜彦倒是有点惊喜,周婉就更不用说了,难得的是周夫人也拉着颜彦的手满口问好,这就不得不令颜彦多想了。

“彦儿,我这么叫你没意见吧,大外甥媳妇?”周夫人嫌“大外甥媳妇”几个字太拗口,远不如“彦儿”两个字来的亲切自然,问道。

“看姨母说的,您是长辈,想怎么叫都成,不知姨母这次带婉儿妹妹来是许愿还是还愿呢?”颜彦回了对方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许愿,也没什么大事。”周夫人说完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扯了扯嘴角。

颜彦见此也就猜到了对方是为周婉的亲事而来。

联想起昨日在陆家老太太也打探周婉的脾气品行,颜彦猜到陆家准是相中了周婉,而陆家和周婉年龄相当的也只有一个陆咏。

可周夫人能看上陆咏?

周婉能看上陆咏?

不过周婉的看不上和周夫人的看不上倒不是同一个理由,周夫人考虑的肯定是家世背景男孩子的前程等,而周婉考虑的肯定是脾气是否相投,对方的才气又是如何。

颜彦虽跟陆咏接触不多,但陆咏的个性有点闷,且别的方面也平平,颜彦知道他去年下过场子考秀才,好像只过了县试,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周婉的菜。

当然了,颜彦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这种事情对方不说,她自然不能挑明。

“彦儿姐姐,你来这做什么?”周婉问道。

她是想和颜彦搭伴一块下山,跟着颜彦,她觉得自己能学到不少做人的道理,运气好的话颜彦还能提点些她的字画和刺绣。

她倒不是想凭借这个去博个花魁什么,那种场合她也进不去,她是真的喜欢摆弄这些东西,这点倒是和陆鸣一致,骨子里与生俱来就带有这种喜好。

“我也是来许个愿,许完了来看看师太,随后,我还打算去庄子里转悠一圈。”颜彦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不是她不想带着周婉,而是她实在没空,好容易出来一趟,该做的事情总得做完。

“你家的庄子就这附近?”周夫人问。

颜彦点点头,往庵外西北方向一指。

“彦儿姐姐,我陪你去庄子里转转吧,我跟你讲,我来北方这么久,还没见过这边的庄子呢。”周婉上前挽住了颜彦的胳膊。

“这孩子,庄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也不问问你彦儿姐姐有空带你没,人家是来做正事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清闲?”周夫人瞋了女儿一眼,倒也没提出反对。

这下颜彦倒是看不懂了。

难不成这周夫人真是相中了陆咏,所以先让女儿和颜彦搞好关系,可这么一想也不对,陆呦是庶子不说,颜彦也搬出了陆家,她在陆家还能有什么话语权?

因此,周婉正经要讨好地不是她,而是颜彧啊。

周婉见母亲没有反对,眉眼顿时弯了起来,倒是也知道把周夫人送去山门口,说是回头再来找颜彦,也正好给颜彦一点空当,方便她和师太谈话。

不得不说,这周婉细心起来也是很体贴人的。

颜彦看着她的身影发了一会呆,摇摇头,进了上房,上房只有了空师太一个人在。

颜彦倒有心想打探下周婉的姻缘,可一想到对方的为人,她还是掐了这个念头。再则,将心比心,她在了空师太面前说了什么,她也同样不希望师太说出去。

因而,颜彦只是坐下来陪师太喝了一杯水,再奉上一张一百贯的钱票,说是给师太和师傅们做两身夏装,随后,颜彦便从上房出来了。

路过大殿,颜彦见周婉跪在大殿前,心下又狐疑起来,笑着试探了一句,“婉儿妹妹莫不是嫌姨母心不诚,所以想亲自向菩萨求一门好姻缘?”

“彦儿姐姐该不是自己有了好姻缘所以才以为人人都和你似的能遇到一个可心人?”周婉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这可是稀奇了,你不求姻缘,你求什么呢?”颜彦主动牵起了对方的手问道。

“我求菩萨保佑我父亲能早点调进京城,一家人可以团聚,彦儿姐姐,你说,菩萨能听见我的话吗?”最后一句话,周婉说出来有点蔫蔫的,显然是没什么底气。

“这就不好说了。对了,你父亲为何一门心思要进京,在南边不好么?江南又是富庶之地,人文气候风俗各方面都强于京城,对了,还有饮食,你不是也喜欢吃么?”最后一句话颜彦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别的她不清楚,她知道周夫人之所以能在京城左右逢源,仗的不是她朱家庶女的身份,也不是她那四品的外派官员丈夫,而是她出手大方。

至于这些银钱的来源,颜彦就不好细问了,但她清楚一点,周婉的父亲出自寒门,母亲又是庶女出身,正常情形下,是决计攒不下这么厚的身家。

谁知颜彦不问,周婉却主动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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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哪个也做不到

原来,周婉的父亲是江南路润州府府尹,润州历来是鱼米之乡,也是长江和京杭大运河的交汇之处,每日往来的商贾和过往的商船皆是络绎不绝,周婉的父亲也看到了这商机,便以妻子的名义投资做了点生意。

具体什么生意周婉没说,颜彦也没问。

周婉只说,因为这件事,他父亲触动了某些当地乡绅的利益,因而,有人告他父亲贪墨,他父亲一怒之下,就打发妻子进京寻找关系,看看能不能借着朱家和陆家的关系把他调进京城,省得在下面还得受这些地方官员的气。

“彦儿姐姐,你和皇上太子都熟,能不能帮我父亲说句话,我父亲真的没有贪墨,他是用我娘的嫁妆银子做生意挣的钱。”周婉拉着颜彦说道。

颜彦这才明白周夫人留下周婉的意图,只是她不清楚,周婉是一早就清楚这些所以才特意接近她的还是因为心里苦闷忍不住向她诉说了几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颜彦干脆问了出来。

因为之前她看到的周婉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所以她不太相信周婉知情,否则这人也太有心机了。

“那天从你家回来。”周婉说了实话。

见颜彦还想问什么,周婉主动一股脑地告诉了颜彦。

原来,那天在颜彦家,因着李穑和颜彰几个吃完晚饭都不想走,颜彦只好又领着大家去后花园说了许久的话,因而那天周婉回去时天也黑了。

女儿出去一整天没有回来,做母亲的自然要细问问,而周婉又一向没什么心机,便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学了一遍,她着重学的是颜彧给颜彦泼脏水她如何怼回去,可周夫人关注的重点却是六皇子李穑。

得知李穑夸周婉仗义,也喜欢吃周婉做的艾草糍粑,最后还问她会做什么吃食等,周夫人闪过了一个念头。

身为京城世家之女,周夫人自然清楚皇家的那些规矩,因而,她大着胆子打上了李穑的主意。

可问题是,她丈夫是外放官员,皇上怎么才能知道她家有个和六皇子正当年的女儿呢?

于是,她只能把主意打到颜彦头上。

如果颜彦能在太后或皇后面前替周婉美言几句,这可比求她这些娘家姐姐嫂子们省事多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替你去做媒?”颜彦惊呆了,这种事情她是决计不会去做的。

“不不不,别,彦儿姐姐,你误会我了,我没这么大的奢望敢去攀皇家的高枝,我只是想帮我父亲过了这一关,这样的话我母亲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四处求人了?”周婉忙不迭地摇头。

可这个要求颜彦同样也做不到啊。

“婉儿妹妹,你和我说了实话,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这件事我帮不上忙,朝廷官员的调度皇上自有考量,哪是我一个平民百姓能插上话的?再说了,你外祖家,还有你两个姨母家都是在朝堂上能说上话的人,他们尚且办不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办得到?”

不过说归说,颜彦觉得周婉的脾气秉性什么的和李穑倒还相合,只是周婉的父亲有可能涉嫌到贪墨,这种家庭颜彦是万万不敢牵扯其中的。

“可,可我母亲说,皇上很喜欢你,你说话比他们好使,彦儿姐姐,你说,我父亲会不会真出事?”周婉扯着颜彦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道。

“这是两回事,皇上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一个孤女,因而在生活上照拂我一二,可朝堂上的事情怎么可能让我插手?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我曾经和皇上探讨过战事,可那也只是探讨,是因为我看的书比较多,皇上想试试能不能从我的观点中得到什么启示,这和干涉朝政是两件不同的事情。”颜彦看在对方泪水涟涟的份上,解释了几句。

“那彦儿姐姐觉得六皇子殿下能喜欢我吗?”周婉两手握拳,似乎是下了一个比较艰难的决定。

“这个我也说不好。六殿下性子纯良,今年才刚十四,尚未到束发之年。”颜彦暗示道。

尽管皇家的婚配比较早,可那也得十七八岁,还得三四年呢,周婉父亲能等这么长时间?

周婉想必是听懂了颜彦的暗示,咬了咬嘴唇,沉默了一会,又道:“姐姐,人人都说你聪明,你可有什么法子解了我爹这个困局?”

这个问题也难住颜彦了,沉吟良久,这才说道:“婉儿妹妹,我不是不帮你,可我和你一样,都是闺阁小姐,哪懂官场的这些套路?不过我觉得你父亲当务之急应该不是想法调进京城,而是把你们周家的生意捋清了。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父亲的为官之道和经商之道经得住检查,你还怕他没有升迁之日?”

这番话周婉理解起来就有一定难度,不过颜彦相信,周夫人一定懂的。

说话间,两人到了山门处,周婉跟着上了颜彦的马车,因着有青苗几个在,周婉没再提这个话题。

马车从山门处下来,沿着一条岔路进去,走了大约七八分钟,颜彦才看到明庄的大门,原色的木门,木门上方有一个藤曼编织的类似于屋檐的东西,上面挂了一块门匾,简简单单的“明园”两个字,是陆呦的笔体。

从大门进去,两边都是果园,一边是成年的苹果树和梨树,枝头已经挂上了小果,另一边则是新栽的小树苗,树下面,到处有三三两两的小鸡苗在溜达,偶尔还能看到几只毛色鲜亮的野鸡,再往前走,是一片水田,有五六个农人在其间劳作。

水田过去,是一片水域,这片水域也不小,估计有个十几亩大,没有种莲藕,倒是养了不少鸭子和鹅,自然也有不少鱼虾,也有两艘乌篷船停靠在岸边。

颜彦正待过去看看时,听到消息的几位管事跑了来,颜彦只得下了马车,跟着他们往山脚那边走去,那边目前盖了几栋房子,供管事们休息,也供干活的农人居住。

第三百二十三章、有主意了

颜彦跟着管事的进去看了看这些农民们住的房子,还好,虽然简朴,可好歹是砖瓦房,屋子里也盘了炕,一应家什也齐全,是统一配置的,目前一共有三十来户人家,足够日常的运作了。

颜彦问了些日常的劳作情况,又叮嘱了管事几句,这才跟着他穿过这些房子,沿着山路上了山。

山上仍是一片灌木杂草,据管事说,目前喂养了二百头羊三十头牛,基本能达到自给,因而,这个时候不适合清理这些杂草,不如等冬天草都枯了,再找人把这些灌木都清理了,同时再撒上新的草籽。

颜彦点点头,随后,她扶着青苗的手,带着众人在山上慢慢溜达起来,命山花和青麦母女着重留意脚下的野草野果什么的,她想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转悠了好大一会,倒是也发现了好几种可以吃的野菜和草药,比如蕨菜、刺儿菜、车前草、金银花、苦菜、蒲公英等,颜彦交代管事的把这金银花、蒲公英和野菊的种子和原株收集好,等明年春天的时候统一移栽打理,她打算用蒲公英、金银花和野菊花来制作花茶。

主要是这个时空还没有可以冲泡的茶叶,喝茶一般都是用茶饼煮,颜彦嫌麻烦,也嫌茶味不够清正,茶汤不够清亮,可惜她对炒茶一窍不通,倒是对制作花茶略知一二,因而打算从这方面先着手。

其实,这一趟颜彦最想找的东西是花生,一般来说,学术界的说法花生是来自美洲,可颜彦记得看过一篇报道,好像说在国内某处发现过已经炭化的花生种子,因而颜彦也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野生的花生。

可些,在这片山上转悠了好几次,她仍旧是一无所获。

“彦儿姐姐,你在找什么?”周婉见颜彦每次看到地上有什么植株都会蹲下去细看并问山花这东西叫什么,能不能吃,一路走来,找到能吃的野菜不少了,可颜彦仍是难掩失望,因而周婉好奇了。

“我想找一种可以人为移植并且高产的农作物,这些东西只能是偶尔填一下肚子,不能当正经的粮食。”颜彦回道。

“阿弥陀佛,小姐真真是一个菩萨心肠,处处为我们这些穷人着想。”山花听了这话忙念了声佛。

“主子,那个山薯不行吗?”管事的问道。

这个春天,他带着人把这片山林的山薯寻了一遍,全部挖到山下去移栽了,而他也遵照颜彦的指示,拨了一个种地的老手专门打理。

可这会听颜彦一说,他以为自己没有做好或者是领会错了主子的意图,因而有点惶恐了。

“不是不行,是不够,我还想找点别的,发话下去,不管是谁,只要找到可以移栽的能吃的野生农作物,都奖励一贯钱,记住了,要新发现的,庄里没有的。”颜彦交代道。

管事的应下了。

“彦儿姐姐,我总算明白太后和皇上为何会喜欢你了,你是真的在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比我们这些成天躲在后院无所事事的女人强多了,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这么活。”周婉由衷地赞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也是被逼出来的。”颜彦淡淡一笑。

“或者,这就是老话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倘若你嫁给了二表哥,这会你肯定不能搬出来住,也肯定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打理这些俗务,自然也不能这么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不能得到太后和皇上的青睐。”周婉说完,内心忽然也有了一个想法。

倘若她也跟着颜彦一样,做一点脚踏实地的实事,或许她的口碑也会传满京城,到时还怕皇家注意不到她吗?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对了,颜彦可以开发荒山养羊和牛,她也可以啊,她知道朝廷现在最缺的是战马,她可以养马啊。

还有,她也可以雇人种植农作物啊,粮食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再不济,她还可以随时来向颜彦取经啊。

拿定主意的周婉开始围着颜彦打听这个农庄的大小、所花的银钱、雇了多少干活的人,所种植的种类等。

“周小姐打听这么详细该不是也想买一处荒山来打理吧?”青苗揶揄了一句。

“我可以吗?”周婉看向了颜彦。

“当然可以,我一个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所有的荒山荒地都包下来,有人跟着做自然是好的,到时说不定我还可以分你一点新奇的种子呢。”颜彦指的是棉花。

棉花若是种植成功了,绝对是一件大功德,冬天可以少冻死多少人,因为这个时候的绵袄绵被全是蚕丝的,有几个穷人能穿得起用得起?

因而,穷人过冬一般在衣服里缝上柳絮或苇絮,铺的盖的大多是稻草和麦秸,为此,每年都有好多老人、小孩或病人熬不过去。

所以棉花若是种植成功,肯定是要大力推广的,而目前现有的农田保证全国百姓的口粮都有些费劲,因而,这棉花肯定是不能占用农田的,只能开发荒地了。

周婉一听颜彦不但答应教她开垦荒地,还答应送她新式种子,一激动,扑到颜彦身上了,“姐姐,姐姐,你真好。”

“周姑娘,我们小姐是双身子的人,可架不住你这么闹腾。”青苗上前拉开了周婉。

“知道了,我只是太高兴了,彦儿姐姐,我是真心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可惜某些人生在福中不知福,一点也不懂珍惜。”周婉感慨道。

“不是不懂珍惜,是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我且问你,倘若真有一天,你遇上一个喜欢的人,你会不会为了嫁他而罔顾人伦道义?”颜彦也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是担心周婉为了走捷径,说不定也会搞出点什么状况来,偏偏这两人如今都爱往明园跑,颜彦还真不得不防。

否则,真要出事了,宫里那几位主子肯定饶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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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又一个崩溃的

周婉听到“罔顾人伦道义”几个字时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在见到颜彦一脸的郑重时,她忽然明白了。

“彦儿姐姐放心,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做出有辱闺誉门风的事情来。”周婉也郑重回道,甚至于还举起手来要赌咒发誓,被颜彦拦住了。

“彦儿姐姐。。。”周婉本来还想问问颜彦是不是至今仍没放下陆鸣,可一看周围的丫鬟婆子管事,她把话咽回去了。

而颜彦显然也不想谈这话题了,再则,走了这么一大圈,她也有些累了,因而便扶着青苗下山了。

下山的路上,周婉直接向管事的打听这附近哪里还有合适的荒山荒地,最好也是带水域的,还有,马牛羊的食料各有多大,好不好养活,也问颜彦这座庄子有多大,一年大概能有多少出产和进账等。

管事的抬头看了颜彦一眼,见颜彦没反对,说了实话。

事实上,明庄现在只能是净投入,买地是大头,花了三千两银子,剩下的雇人、买人、盖房、修建栅栏、购买种子和各种小动物崽子等等也花了近一千贯钱,而管事的预计今年能有五六百贯钱进账就算不错了,而这五六百贯还是在这二百头羊可以宰杀的情况下。

颜彦也是清楚这些数据的,因而她才会着急想把这两座荒山清理了,全部种上牧草,如此一来,将会大大提高牛和羊的养殖数量,这样成本回收也会快很多。

“彦儿姐姐,既然开发荒山荒地能挣钱,为什么很少有人去做呢?”周婉问道。

“问得好,说明你真是用心听了。”颜彦笑了笑,接着向她解释了其中缘故。

在颜彦看来,开发荒山荒地主要是先期投入要多,而且比较操心,且短期内见不到收益,因而就成了有钱人看不上穷人玩不起的一块鸡肋。

而颜彦也是因为想做一番实业,比如果树嫁接,比如寻找新式的种子,比如试种一些野生农作物,比如提高农作物的产量,还有各种牲畜家禽的养殖等。

此外,她也想建立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因为她有自己的饭庄和食府,也有自己的蛋糕店,这些都需要原料供给,她不想交到别人手里去看别人的脸色。

颜彦的话给周婉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仿佛一条看得见的康庄大道铺在了她的脚下,因而,进城后,她迫不及待地让颜彦送她回家了,她需要回家好好和她母亲核计核计。

颜彦原本是不清楚这对母女谈了什么的,可第二天周夫人亲自登门了,颜彦才知道周夫人并不赞成女儿的想法。

倒不是她不舍得掏这笔钱,而是怕丈夫等不起,再一个,她得知女儿把实情全盘告诉了颜彦,她是来向颜彦求情并赔礼认错的。

周夫人委实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单蠢到这地步,不但把实情告诉颜彦了,还把她的盘算全部说了出来,这让颜彦今后如何看她?传了出去,她成什么人了?

不过这件事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说明她女儿很信任颜彦,所以才会在她面前不设防,有一说一。

因而,周夫人就想利用利用这份信赖,而利用的前提是必须先解除颜彦对她的误会。

“彦儿,你听姨母跟你说,姨母并不是一开始就打你的主意,实在是听那天婉儿学了六皇子殿下的为人,这才动心的,想托你帮着牵个线搭个桥,孩子,你要不愿意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我也知道这件事为难你了,毕竟你也才刚新婚不久。”周夫人拉着颜彦的手说道。

“姨母体谅就好,这件事我委实帮不上忙,不过婉儿妹妹若是想买山打理庄子什么的我倒可以教教她。”颜彦把手抽出来,说道。

“那个不着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荒山荒地。孩子,我听说太后老人家也喜欢吃甜点,不如你把婉儿做的艾草糍粑带进宫给太后老人家尝尝,成么?如果太后老人家问起来就把婉儿推出来。”周夫人不死心,又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真不行。太后老人家是什么人,我岂敢在她面前装神弄鬼的,那还不一眼就被看穿了?这件事委实不行,还请姨母不要为难我。”颜彦有点不耐烦了。

哪里这样求人的?

都说了不行还不死心,跟牛皮糖似的。

颜彦跟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谁知正待端茶送客时,周夫人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颜彦见此只得把手缩回来了,命青釉去打盆水来准备给周夫人洗漱一下。

她就不明白了,这些长辈怎么一个个爱在她面前崩溃呢?马氏是一个例子,这周夫人又是一个例子,问题是她和周夫人也不熟啊?

可周夫人却不管这些,抽抽噎噎地告诉颜彦,这半年来她托了不少关系总算和朝廷的某位官员搭上了话,可对方家有一位傻儿子至今仍未娶亲,因而他提出的条件是让周婉嫁过去。

周夫人自然不肯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一个傻子,因为她托人打听了一下,那人是真傻,和陆呦不一样。

颜彦听到这,心里无端地一酸,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家里出了这种状况都不舍得把女儿嫁过去受苦,相比之下,马氏和颜彧的行为就更令人心寒了,对了,还有太后和皇上等人。

说白了,当初他们也不清楚陆呦是什么人,也当他是哑巴和傻子,可为了不让颜彦纠缠太子,他们压根就不管颜彦今后幸福与否,只一句不耽误正常过日子就把颜彦赐给陆呦了。

因而,真要严格说起来,这些人谁也没有拿她当亲人看待,他们最先想到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

至于如今所谓的善待,也不过是看在颜彦懂事、听话又有能力的份上,她绝对相信,若她还是之前那个原主的状态,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护着她的。

所以,颜彦明白,周家一事,她是决计不能开口的。

为此,她命青雨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周夫人见颜彦如此说,知道这一趟还是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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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谁的主意?

尽管颜彦异常坚定地送走了周夫人,可她的情绪多少受到了些影响。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或者说是为原主;另一方面则是为周婉,如果她父亲的事情处理不好的话肯定会牵连到她的。

这么单纯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倘若真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出点什么意外的话,这辈子也就毁了。

不过静下来细思了一会,颜彦觉得周夫人的言辞中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说,那个所谓的朝廷官员是确有其人还是为了博取颜彦的同情杜撰出来的。

正常情形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周夫人的丈夫虽只是一个外派的四品官员,但朱家贵为侯府之家,周夫人娘家的兄弟姐妹绝不是泛泛之辈,不说别人,朱氏不就是四公之首的镇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她还有一个妹夫是当今的户部侍郎,那位朝廷官员有多大的胆子敢这么羞辱周夫人?

还有,周夫人为何要舍近求远,放着这些娘家亲戚不求去求一个外人?

可若说这件事陆家和朱家都解决不了,朝廷还有哪个官员敢伸手?

难不成因为周夫人的这些娘家亲戚都是武将,不好插手文官的事情,所以周夫人才不得不求到那些文官上去?

可文官敢不卖这些武将世家面子的也就只有左右丞相和大理寺卿以及左右都御使,而这其中,不包括徐良兴。

徐良兴和陆家交好,这点从徐钰和陆鸣的关系以及徐如青几次跟着她母亲进陆家便可见一斑了。

可惜,颜彦对这些朝廷文官真的不熟,因而也就不清楚谁家也有一个成年的傻子儿子尚未婚配。

不过她倒是借此确定了一件事,周婉父亲犯的事应该不小,所以朱家和陆家都不想插手。

可这么一想也不对,陆老太太还惦记着把周婉说给陆咏呢,难不成她不清楚其中原委?

也就说,朱氏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没有告诉老太太。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想促成这门亲事?

难道她就不怕周婉父亲事发后牵连到陆家?

想不通的颜彦很快放下了这件事,因为她的生日又快到了,陆老太太和朱氏特地打发人来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想怎么过,是在陆家请一众亲友来小聚一场还是在明园举办一场小型的集会或纯亲友间的聚会。

颜彦拒绝了,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得邀请马氏和颜彧两个来,此外还有陆含以及朱氏的娘家亲戚等,她也不耐烦接待这些人,此是其一,其二,她怕好容易平息了流言又会翻出来,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谁知五月十五这日进宫去见太后,太后也提起了这件事,说是旧年的生日没过好,今年给她补上,她掏银子,就在慈宁宫里办,把颜陆两家女眷都请过去。

太后开口了,颜彦自是没法拒绝。

谁知令颜彦诧异的是,太后不单请了颜陆两家的女眷,还把当日参加颜彦笄年礼的夫人和小姐也一并请了去,有永平侯孟家,也就是颜彦的外家,来的是颜彦的外祖母以及大舅妈田氏和孟箐;有护国公吴家的吴夫人带着吴斳;有治国公夫人陆靖带着她的小女儿;还有朱氏的娘家嫂子和侄女,还有云家的井氏和云霓云裳,等等等等,林林总总约摸有三十来号人。

太后是按照她过生日时的排场安排座位的,也是在大殿两边各摆了一圈矮几,皇后、太子妃和几位公主以及颜陆云三家的女眷坐在东边,那些世家女眷们坐在西边。

颜彦原本是和陆老太太、朱氏和颜彧坐在一起,可太后把颜彦喊过去了,命她坐在她下手,也就是西边的第一个位置,和皇后正对着。

“今日把大家召来是给我们彦儿补一个笄年礼,把旧年没有完成的仪式补完,也算是对孩子的一个补偿。说起来这一年我们彦儿可真吃不了不少苦,所幸这孩子生性豁达,还没有少劝哀家,说什么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是你的躲不掉,不是你的追不来。哀家冷眼瞧着,这一年过去,这孩子不但把她丈夫调教成了会开口说话的正常人,还把他送去松麓书院拜在了季老先生名下。此外,因着丈夫不善俗务,这孩子只得自己出面接管这些事务,一个女孩子,撑起这么大一个家,着实不易,因而哀家才想着给她操办这个生日,补办一个笄年礼,弥补一下旧年的缺憾,同时也给这孩子正正名,我们彦儿才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女子,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太后说了一段开场白。

太后的话一说完,早有宫女走到大殿中间铺上了席子,随即,又有宫女过来扶着颜彦说是去更衣。

“放心,你的衣服是你太子嫂嫂早给你准备好了,全套的呢,她一早就说了,今儿她做你的赞者,皇后做你的女宾,还不快去谢过这两人。”太后见颜彦站着没动,似乎有点迟钝,忙提点了一句。

颜彦确实有点蒙,一方面是她压根就没想到还会补办笄年礼,她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日,可因着在宫里办,又有颜陆两家的女眷在,她少不得盛装而来。

尽管为了以防意外,她准备了一套衣服,可却没准备笄年礼的服装啊。

而另一方面,她见太后特地点明那件事就是一个意外,猜想太后最近想必也是知道颜彦和颜彧陆鸣之间的矛盾,因而借着这个机会来说合说合,同时也是为颜彧辟辟谣。

既然颜彦被冲撞一事是意外,那么颜彧和陆鸣订亲自然也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可这补办笄年礼到底又是谁的主意呢?

要知道十五那天颜彦来的时候太后也只说是把颜陆两家的女眷请来小聚一下,并没有提及什么笄年礼,更没有说要把这些世家夫人小姐一并请来,显然,是有人在事后提醒了太后,那个人会是谁呢?

电光闪念间,颜彦想到了皇上,也只有皇上才能劝动太后并请动皇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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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独一份的荣耀

颜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颜彦刚把蒸馏酒的方子和用处贡献出来,这个关键时候是可以起大作用的,可以避免伤口感染也可以促进伤口快速愈合。

此外,颜彦还替李稷出了一条妙计,又送了两个会武功的丫鬟跟着,皇上不傻,猜到颜彦多半是为了太子的安危才这么做的。

因而,这么大的两份人情,皇上肯定是要想法从别的方面补偿一下颜彦了。

正掂掇时,颜彦听见了太后的暗示,忙敛了敛神,走到皇后和太子妃面前,“有劳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了,承蒙厚爱,不甚感激,无以为报,请受彦儿一拜。”

说完,颜彦刚要扶着身子跪下去磕头,皇后忙亲自出列把颜彦扶了起来,“孩子,今日之事是太后老人家发起的,要谢你得先谢太后。”

“罢了,也别谢来谢去了,一会还怕你没有头磕,你是个双身子的人,先省省吧。”太后也是看见颜彦托着腰才想起她个孕妇来。

“话虽如此,头可以不磕,但谢还是要谢的,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太后和皇后,一年前的今日,我们还在惊惶无措和万念俱灰中煎熬,一年后,我们彦儿有一位可心的夫婿,也将要成为一位母亲。孩子,你有今天,着实和太后皇后的眷顾是分不开的。”马氏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好了,什么眷顾不眷顾,说起来,这些年哀家看顾她也是有限,真正花心思抚养她照看她的是你,因而,彦儿真正要谢的人是你。”太后说完看了颜彦一眼。

太后发话了,颜彦也不能不照办,于是,她又转过身子,对着马氏福了福身子,还没开口,马氏也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好孩子,快起来,你不怪婶子婶子就知足了,说来惭愧,婶子没有照看好你,这些年反倒承蒙你一直在看顾这些弟弟妹妹们。”马氏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替颜彦拢了拢鬓角。

“好了,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她是长姐,看顾底下的弟弟妹妹也是应该的。”说完,太后命马氏去充当主人迎宾。

马氏显然是提前知道的,很快就进入了角色,笑盈盈地站到了东边致开场词,先是说了一通颜彦成长的不易和婚姻的不顺,最后归结为因祸得福,因而,请大家来做一个见证云云。

待马氏说完,颜彤起身陪颜彦去更衣了,今天她充当的是有司,依旧是端托盘的。

更衣出来,太子妃已经洗好手立于西边,待颜彦向众人行礼后坐下来,太子妃走到她身后,弯腰替她梳头,随后把梳子放在了颜彦南边的席上。

待太子妃回到座位后,皇后站了出来,这时,有宫女端水过来,皇后象征性地洗了洗手,随即走到颜彦面前,也念了一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和那日颜彧的笄年礼上的几句话差不多,仪式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次的赞者换成了太子妃,正宾变成了皇后,可以说,这是大周独一份的荣耀。

一加二加三加下来,最后颜彦换上的是一件大红的广袖长裙,上面用金线绣满了团纹状的蝙蝠和祥云,金光闪闪的,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当然了,也花了财力。

这一礼完成后,皇后给颜彦取了一个表字,如彦,意思她的才华和她的名字十分吻合。

整个仪式结束后,原本是该大家坐下来吃饭了,谁知皇上突然打发四个太监给颜彦送了两箱子礼物来,太监当着众人面把箱子打开了,并把东西一样样地摆开了,如意一对,宫里新出的书一套,古董字画四幅,官窑花瓶一对,上等金丝徽墨四盒,各色狼毫笔一箱。

皇上送了礼,太后也命人把东西抬了出来,四季衣料二十匹,头面首饰四套,宫里新出的金银锞子各一套。

紧接着,皇后和太子妃也送了东西来,再之后,是李穗、李稹、李穑三个也命人送了礼物来。

不知是不是这些世家事先知道今日的主题是给颜彦过生日,一个个的也都准备了贺礼,基本也是衣料和首饰,也有少数人送字画的。

而这少数人就是朱氏和马氏,这两人想必是清楚颜彦的喜好,因而当着太后的面,少不得破费一番。

而令颜彦惊讶的是,颜彧颜彤也给颜彦准备了礼物,这两人仍是和往年一样,都是一套衣服,只是今年这衣服收着心情就大不一样了。

颜彧自不必说,对颜彤,颜彦也感觉不如之前贴心了,可尽管如此,颜彦还是给了颜彤一个拥抱。

至于颜彧,颜彦只给了她一个笑脸。

说起来这场笄年礼,最失落的莫过于马氏和颜彧母女,因为旧年颜彧过生日时,太后只打发了容姑姑走了一趟,且还敲打了颜彧一番。

可颜彦这个生日不但是太后亲自出面举办的,就连有宾和赞者请的也是皇后和太子妃,更令人想不通的是,皇上居然还特地打发人来送了一份贺礼,而且还是如此丰厚的一份贺礼。

可皇上什么时候给颜彧送过一文钱的东西?她成亲时皇上都没有什么表示!

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其实,这些还不是最难堪的,颜彧怕的是从今往后,这些世家夫人和小姐们会用一种什么样的眼光来揣测她看待她?

摆明了太后和皇上是给颜彦撑腰的,摆明了是颜陆两家亏待了颜彦,摆明了颜彦才是太后和皇上的心头宝,她颜彧算什么?

越想越心窄的颜彧只觉得胸口似乎堵了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委实难受,偏今因的饭菜也很不合她的胃口,都是油腻腻的这个肉那个肉,好在这时给每个人送了一盅汤过来,就是皇上亲口夸过的帝王赞。

颜彦把这道菜的方子交给了御膳房的大师傅,大师傅经过不断改进,总算做出了比颜彦还地道味美的汤品。

谁知太后刚向别人介绍这道汤品的由来时,颜彧突然克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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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搬弄是非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二十七章、搬弄是非颜彧这一吐,太后的话自然没法继续了,不过太后倒没有责怪颜彧的意思,反而命人去把御医喊来了。

得知颜彧果真是怀孕了,一旁坐着的陆老太太和朱氏一吐先前的憋闷,很快喜气盈腮了。

这半天,真可以用如坐针毡来形容她们,试想一下,一个被他们陆家弃之如敝履的颜彦偏偏被大周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捧在了手心里,而被他们陆家当成宝一样娶进门的颜彧却只能坐冷板凳,这些世家命妇哪个不是人精,谁会猜不出太后这么做的用意来?

说的好听是补笄年礼,其实不就是想把这些人请来为颜彦做一个见证,让大家看看颜彦在皇家心里的分量,顺便再敲打敲打陆家。

因而,毫无疑问的,陆家再次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这种情形下,朱氏哪里坐得住?

她倒是有心辩白几句,可说来说去也无非那老一套的旧话,苍白得很,一点说服力没有,反倒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

因而,再憋闷,她们也只得撑着。

无他,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可不承想颜彧突然带给她们这么大的惊喜,颜彧怀孕了,也就说,陆家的嫡子嫡孙要出来了,镇国公府的继承人有了,这可比那些什么风花雪月的吟诗作赋实在多了,从此后,陆鸣应该也能定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了。

还是那句话,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为了不让外人看笑话,只能将错就错走下去。

“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阿容,替我给彧儿也准备一份贺礼。”太后见陆家长辈喜气洋洋的,心下也跟着高兴起来。

事实上,她一开始的确没有给颜彦补办笄年礼的意思,而是想借着给颜彦过生日的机会把颜陆两家的女眷都召进宫来,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话,看看能不能解了颜彦和颜彧的心结。

可谁知皇上知道后,不知怎么心血来潮要给颜彦补办一个笄年礼,说他和皇后来当颜彦的父母,把京城的这些世家命妇全都请来,风风光光地宣告颜彦以后是他要罩着的人,看以后谁敢再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可惜这个提议被太后否了,皇上和皇后来当颜彦的父母,这让颜家如何自处?

不过太后到底还是给了儿子几分面子,同意补办笄年礼,也同意把人请来,但这个颜彦父母一职一定得让马氏来做,皇后和太子妃可以做主宾和赞者。

这么着,才有了今天这场笄年礼。

可太后毕竟不是颜彦一个人的姨祖母,因而她也得考虑到颜彧和颜家其他人的感受,这也是为什么太后方才主动表明她关照颜彦也有限,真正对颜彦付出心思和精力并抚养她长大的是马氏,希望颜彦不要忘本。

至于颜彧这,太后虽不喜她的欺瞒和算计,可看在自家亲妹妹的份上,也不希望她将来太过凄惨,毕竟她和颜彦的亲事已成既定事实,且各自有了身孕,只能过往不究了,否则,颜彧这辈子就算完了。

这么着,太后才想着给颜彧也送一份贺礼,也让陆家人看看,颜彧也是有倚仗的,不可慢待或轻视了她。

太后要给颜彧送礼,皇后自然不能干看着,于是,她也看了眼身边的掌事姑姑,一旁的太子妃也跟身边的宫女低语了两句。

因此,颜彧也很快收到了三份和颜彦类似的贺礼,不过细看之下,还是有点区别,皇后和太子妃送的衣料首饰数量差不多,质量却要略逊一些,给颜彦送的大多是她们自己参加外场活动时用的上品,而给颜彧的大多是她们日常穿的。

那些世家命妇因为事先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现补肯定是来不及了,只得把手腕上的镯子或身上的玉佩摘下来送到颜彧手里。

不管怎么说,颜彧今天也算是凭着肚子里的孩子露了一次脸,抢了颜彦的风头不说,最重要的是巩固了她这个世子夫人的位置,这才是关键之所在。

宴会结束后,太后把颜彦单留下来了。

她是想劝劝颜彦,看在两人都有身孕的份上,别再苛责颜彧了,就算做不成姐妹,可做妯娌总成吧?

“回太后,本来之前的事情我是打算放下的,为此,我也从陆家搬出来了,大家各过各的,可她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我不说别的,就说端午前几天那件事,她居然当着一个外人往我和太子身上泼脏水,幸好那天六殿下在,也幸好阿彰还算懂事明理替我辩解了几句。”

说完,颜彦把那天颜彧和周婉吵架说的那段话学了一遍,“太后,您说说,这进宫的腰牌明明是您送的,和太子有什么关系?还有,这郡主府邸明明是皇上送的,这分家单过也是陆家长辈当初提亲时许诺的条件,连阿彰都清楚的事情她会不清楚?说实在的,我本不想在您面前搬弄这些是非,之前的事情也没和她计较,可她居然一点也不知悔改,还这么对我,太后,您说,我凭什么还要顾念这份姐妹情?”

颜彦也是不想一而再地听太后撮合她和颜彧,因而才把这件事搬出来。

而颜彦之所以不提颜彧之前的欺瞒,单单把这件事拎出来,也是仔细考量好的,因为这件事里有几个关键人物,证人六殿下,当事人太子,还有一个外人周婉。

还有,颜彦相信凭李穑对她和太子的维护,多半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因为,她在时隔二十多天后再提这件事,也就算不上是有意告黑状了,是话赶话赶上了,是太后问到了她不能不答。

其实,太后的确听李穑学过这件事,当时她也被颜彧的愚蠢气着了,为此,她命人宣马氏和颜彧进宫,当着马氏的面把颜彧申诫了一顿,颜彧当时哭成了一个泪人,说她彼时也没多想,就是为了和周婉斗气才想着撒个谎来气气她,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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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拒封

这番话的确是颜彦的肺腑之言,她现在的日子绝对比颜彧要幸福自在多了。

当然了,这也看个人追求,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对幸福的感悟自然也不一样。

“丫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如此通透,可惜,你爹要能活着,看到他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儿该有多好。”李琮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颜彦的父亲。

在他看来,颜彦很多方面和颜芮太像了,两人都是如此通透,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从不挟功以求;两人又都是如此聪明,时不时就带给他点惊喜,时不时就为他排忧解难;还有,两人又都如此执着,不管做什么,总能做到极致。

可惜的是,颜芮走太早了。

他已经对不住颜芮了,不能再对不住他女儿。

为此,李琮的确想给颜彦一个恩典了,只是这件事要怎么操作倒是一时难住了他。

别看他是一个皇帝,可也不能由着性子乱来的,不管做什么决策,都得师出有名。

颜彦是真不太想要对方的恩典,她只是想凭自己的实力去发家致富,那些光耀门楣什么的自然有陆呦去做,这是两人一开始说好的。

毕竟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如果颜彦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怕陆呦在这个家里更抬不起头了。

因而,略一犹豫,颜彦开口了,“回皇上,如果我父亲还活着,我想,他应该更希望看到他的女儿女婿凭自己的本事去开创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世家大族。也就是说,虽然我和夫君没有可能继承父辈的爵位、家业和官职什么的,但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有机会承继我们创下的家业和名望,并把它们发扬光大。”

可能是这话有点拗口,李琮一时没有听懂,而是重复了一遍这几句才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不要我的恩典,想靠着你男人考取功名来改善门楣,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这是他作为丈夫和父亲应尽的责任,我不能越俎代庖,否则,他会自惭形秽的,还请皇上给他一个证明他实力的机会。”颜彦跪下去求情了。

她不能让皇上认为她不识好歹,毕竟这粗腿她还得继续抱下去。

“不如就依了她吧,这孩子,打小就要强,我还想看看这两个孩子能走多远呢。”太后发话了。

她倒是听懂了儿子的意思,不能做官,封个郡主县主什么的总可以吧?而以颜彦目前居住的郡主府来看,多半是郡主的面大。

可颜彦毕竟不是皇族,赐封郡主名不正言不顺,不光朝堂这一关不好过,只怕宗亲这一关也不好过。

再有,从个人角度看,太后还挺欣赏颜彦这股子要强劲,像她妹妹,也随她,因而她理解颜彦的想法,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羡慕陆呦因祸得福娶了一个好媳妇,都在同情颜彦所嫁非人,所以颜彦想为陆呦正名,她的男人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子和哑巴,只是之前被陆家耽误了。

还有一点,倘若陆呦真的考取了功名,无形中也是扇了陆家一个大耳光,在陆家做了二十年的哑巴和傻子经过颜彦调教之后居然能考取功名,其间缘由还用分析吗?

“好吧,丫头,听你的,只是未免委屈了你。”李琮上前亲自把颜彦扶了起来,同时,心下也有了计较。

他记得颜彦和陆呦是以十年为期,倘若十年后陆呦依旧一无所成,他再来补偿颜彦也不晚。

“不委屈,多谢皇上理解,真不委屈,我都能请到皇后和太子妃为我作主宾和赞者,我还委屈什么?”颜彦忙道。

“嘿,合着是没我什么事了?”李琮笑着用手里的扇子敲了下颜彦的脑袋。

“怎么会呢?彦儿知道,皇上叔叔一向疼我,彦儿心里明白着呢。”颜彦冲李琮讨好一笑。

“行了,把这些客套话收起来,跟我说说你那园子里有什么新进展没?”李琮换了个话题。

颜彦一听,命人把她从家里带来的桃子拿来请李琮品尝一下。

因着家里的果树颜彦都是命人浇的动物血水,比如杀鱼、杀鸡、洗骨头的血水,这个偏方是颜彦从自己前世的奶奶那学来的,奶奶总喜欢把这些脏水倒到柚子树下,也把一些死老鼠什么的埋树下,因而她家的柚子总比别人家的甜一些,为此,颜彦把这些不用的动物骨头也都埋在了果树下。

只是这样一来也有一个大缺点,容易招惹苍蝇蚊虫,而这个时空也没有什么的灭虫农药,好在园子里的成年果树不多,为此,颜彦命人缝制了些布袋,用布袋套住了一些果子,她想试试看管用不管用。

而其他的果树,她听取了司农司那帮官员的建议,把菖蒲的根茎捣烂了用来煮水,然后把这水洒到果树上。

可惜,效果不太明显,不过这一招对付蔬菜和小麦的虫害似乎更见效些。

但总的说来,这几个月的试验还是有点效果,至少颜彦觉得自家的桃子比庄子里送来的要甜一些。

至于那两畦小麦和水稻,还没开花呢,因而颜彦也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那些红米稻,尽管晚了半个月,可因为之前经过浸泡,事后也打理得精心,长势不错,快赶上之前的水稻高度了。

还有那个山薯,也就是山药,如今正是花期,想要收获,估计还得两三个月,但不管如何,颜彦把它们种活了。

此外,那个棉花和苦瓜倒是都出苗了,苦瓜也抽藤了,可具体如何,也得等一段时日。

说话间,太监把颜彦送来的桃子洗好切成片用盘子送来了,李琮随手拿了一块尝尝,没说话,再取了一块尝尝,连着吃了三块,这才说道:“不能够啊,你这才第一年的果子,怎么可能比御花园里的还好吃?”

“呵呵,要不说这孩子聪明呢,为了这几棵果树可没少动脑子,才刚我也夸过她了。”太后笑道,把颜彦的那套说辞重复了一遍。

李琮听了正待要细问缘由,门口有太监来报,说是什么宸妃娘娘小产了,李琮一听忙丢下颜彦和太后出去了。

颜彦见此也忙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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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亲手做的

因着宸妃小产,颜彦从宫里出来时心情便有些郁郁的,谁知她的马车刚要拐进自家大门时,忽听得赶车的大海吆喝了一声,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随后又听见他招呼了一声“大公子”,颜彦刚要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看,陆呦把车帘掀开了。

“夫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颜彦问。

事实上,她并没有特意提醒陆呦她哪天过生日,也没有说太后要给她补办笄年礼什么的,所以她也就没有打发人去接陆呦,想着左右用不了两天他也就该休沐了。

“你生日,陪你。”陆呦回了颜彦一个笑容,随即张开了手,颜彦起身扶住了他的手,陆呦把她抱下了马车。

两人牵着手往二门处走去,颜彦问陆呦是怎么回来的,问他是如何记住自己生日的,也问他这一个月在书院有没有进益,等等。

陆呦也问颜彦这个月有没有生病,胃口好不好,睡眠可还安稳,陆家长辈有没有找她麻烦等。

得知太后不但为颜彦举办了一个生日宴,还给颜彦补办了一个笄年礼,陆呦站住了,“因为我,你受委屈了。”

“不,因为你,我因祸得福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自在,轻松,省心。”这是颜彦的真心话。

不说别的,单就陆呦不纳妾,这就省了多少矛盾多少麻烦,别看颜彧现在也怀孕了,颜彦觉得她肯定高兴不了两天的,因为陆鸣肯定要正式纳妾了。

作为一个女人,谁愿意自己的丈夫躺到别的女人身边?尤其是像颜彧和陆鸣这种私定终身的,只怕更难接受对方的背叛。

“因祸得福的是我,我也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你,宝宝,我有东西要送你。”陆呦说完拉着颜彦快走了几步,急切之情油然可见,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妻子是一个孕妇,为此,他又放缓了自己的脚步,歉然地冲颜彦笑笑。

“什么好东西?”颜彦见对方如此心切,倒也有几分好奇了。

“不是好东西,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我喜欢你,想送一样自己的东西给你。”陆呦说完突然站住了,脸上突然有了迷惘之色,继而,又露出了一丝挣扎。

聪明的颜彦猜到了对方肯定是想到那个叫秋芙的丫鬟了,多半陆呦以前也曾经送过类似的东西给她,而对方多半也没有珍惜陆呦的这份心意。

“你做的?会是什么,我来猜猜看。”颜彦扯着陆呦的手快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猜对方送的是什么。

能自己做的也只有画画或木工活了,画画是陆呦的长项,不可能做不好,而颜彦是见过陆呦之前帮她搭的那些小房子,因而她一下就猜中了是木工活。

“宝宝,你好聪明。”陆呦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因为他从颜彦的眼睛里读出了欢喜和期待,不是曾经的嫌弃。

“那是,我还猜到了,肯定是头上戴的,不是梳子就是簪子,梳子的难度大一些,以夫君对我的疼爱来看,肯定是梳子,而且我猜,肯定是黄杨木的。”颜彦半歪着脑袋说道。

以陆呦对她的喜欢,肯定不会用什么普通木头,而颜彦也知道,这个时空流行用黄杨木做梳子,用来梳头说是可以使人头清目明,而且黄杨木据说还可以镇恶避邪。

“宝宝。”陆呦上前一步抱住了颜彦,低头亲了下去。

“好了,夫君,这人来人往的。”颜彦不自在了,毕竟家里下人也不少,传了出去,肯定会影响到他们夫妻的声誉。

陆呦倒是很快放开了她,不过却没松开她的手,两人十指交缠着回到了上房,刚一上炕,颜彦就看见炕几上摆了一个盒子,盒子有一尺来长,不宽,也不高,类似于鸡蛋黄的颜色,上面还雕了一朵牡丹花。

颜彦拿起了盒子,尽管做工有点略嫌简单,但表面打磨得十分平整,看得出是花了时间的。

打开一看,颜彦先闻到了一股香气,很淡很淡,却沁人心脾,“这味道不错。”

说完,颜彦瞪大眼睛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整套的女性梳头用具,大大小小的四把梳子外加一把篦子,此外,还有一根簪子,每样物品上都雕了一朵牡丹,估计是和那天的牡丹诗有关联。

“夫君,你哪有时间做这些?”颜彦拿起陆呦的手查看起来,还好,只有几个老茧和几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割伤的,一问,果然是打磨时弄伤的。

这个时空没有砂纸打磨,得用一种草,好像叫什么木贼草,这可是一项细致活,颜彦虽没有做过,可她看过。

“不是现在做的,搬进书院就开始做了,喜欢吗?”陆呦颇为忐忑地觑了颜彦一眼。

“喜欢,来,夫君,你来给我梳个头试试,就盘一个简单的发髻。”颜彦说完转过身子背对着陆呦,倒是自己动手把头上的钗环卸了下来。

刚卸了一支步摇,陆呦就把她的手放下来了,随即接过了剩下的活。

令颜彦意外的是,陆呦居然很快帮她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陆呦之前为那个丫鬟做过,正要觉得不爽时,陆呦主动把头发拆了并自言自语道:“不对,这个是男子的发髻,女子发髻是什么样的呢?”

颜彦一听这才明白,敢情他小时候连头发都没有人给梳要自己梳啊。

想到这,颜彦越发的心疼他,“夫君,简单的就行,左右我也不出门了,用这根簪子绾住就好。”

说完,颜彦从盒子里抽出了这根发簪。

最后,陆呦到底还是给颜彦梳了一个类似于男子的发髻,只不过头发没有放下来,而是听颜彦的,扭了几下盘起来用发簪给固定住了。

“好看吗?”颜彦转过身子问陆呦。

“好看,只要是你,都好看。”陆呦一边说一边替颜彦把鬓边的几根碎发拢了上去。

“我也是,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都喜欢。”颜彦凑过去,在对方唇上点了一下,刚要抽离时,陆呦按住了她。

两人正耳鬓厮磨时,青苗在外面喊,说是周家打发人送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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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女花子

周夫人不知是从何处打探到这天是颜彦的生日,因而打发两个管事婆子给颜彦送了一份贺礼来,颜彦本不想收,可管事婆子转述了周夫人一番话,说是礼尚往来,因为周婉生日时颜彦也给送了一份贺礼。

这么一说,颜彦倒没法婉拒了。

好在这份贺礼也不算贵重,四匹夏天的衣料外加一套首饰,和颜彦送给周婉的相近,颜彦也就放心了。

送走周家的人,颜彦嘱咐了灶房做几个陆呦爱吃的菜,随后,她拉着陆呦去了后花园,让他看看自己这个月来的劳动成果,最后把他领到了桃树下,让他自己挑两个桃子摘了交给青秀去清洗。

毫无疑问的,这也是陆呦吃过的最好吃的桃子。

其实,别看他是世家公子,但长这么大,他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寻常日子能保证他一日两顿就不错了,哪有这种额外的福利?

倒也不是朱氏苛刻至此,而是这些下人们根本不拿他当主子看,而他又口不能言,连最基本的告状都不会,谁还会怕他?

因而,他也就年节时在上房和他们一起聚餐时能有机会吃点好东西,老太太高兴了偶尔也会命人送点水果什么的给他,可那东西即便进了他的院子有时候也轮不到他吃。

颜彦见陆呦拿着咬了一半的桃发起了呆,倒是也猜到他在想什么,因为之前她听奶娘介绍过,知道他在陆家大致过的生活,因而不用问也能明白,即便有各种水果,可到他手里不是烂的也是干巴的。

“夫君,我们去捞虾吧,我晚上想吃虾饺了。”颜彦也是突然想起虾饺这道点心。

她也是有一次和父母去吃广式早茶,妈妈见她喜欢吃虾饺,便自己在家学会了做,左右她家是开蛋糕铺子的,现成的澄粉,也好做。

可问题是,颜彦没有做过澄粉啊,家里用的澄粉一般都是超市直接买的。

对了,她想起来了,有一年在乡下过年,不知什么缘故,妈妈忽然想吃面筋了,左找又找也没买到,最后自己在家做了起来,那个过程分离出来的沉淀物好像就是澄粉。

颜彦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再则,她是一个孕妇,想到什么如果吃不到,心里就会跟猫抓似的难过。

于是,颜彦拉着陆呦又去了前面,她先命青苗和面,等待醒面的过程中,颜彦领着青苗去了库房,打算挑两匹布给陆呦做两身夏衣,正选料时,呼啦啦进来好多人,青禾青雨还有青碧几个都回来了,说是来给颜彦过生日的。

青禾和青雨给颜彦带回来一个生日蛋糕,上面也用松子摆了几个字,“小姐生日快乐。”

青碧给颜彦送来一套鞋袜,她自己做的。

见此,颜彦放下了手里的活和她们进了上房,几个人正叽叽喳喳地说笑时,青碧突然说道:“小姐,前些日子绣庄门口来了一个女花子,大约六十来岁,我本来是想给她几个大钱把她打发走的,可她见我心善却不肯走了,说她无儿无女的,想留在绣庄讨口饭吃,可她不会做绣活,说是之前在主家是负责灶上的活,可我们绣庄哪会要灶上的人?可巧我想着小姐你这一直说缺人,要不要把她留下来?”

说完,大概是怕颜彦误会,青碧又忙道:“小姐放心,我带她去洗干净了,也换上我婆婆的一身旧衣,同时也带她去看过郎中了,没有问题我才敢举荐的,最主要的是,她灶上的手艺着实不错,好像还会很多南边的菜肴,在我家试做了几天,我觉得好才敢推荐给小姐的。”

颜彦刚要拒绝,可一听“南边的菜肴”几个字忽然心念一动,她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害得两任郡主都难产而死的罪魁祸首,颜彦已经托周海生去找了,可惜好几个月过去了一点音信皆无。

会是同一个人吗?

“那人多高,有南边口音吗?有没有问她老家是哪里的?”颜彦问。

“有一点点吧,好像说是安庆府那边的,具体哪她没说,个子不高,也就到我这。”青碧说着比划了一下,也就在她下巴处。

个子不高这点倒是吻合了,年龄六十来岁也吻合了,可据周海生说,那人应该是蜀中那边的口音才对,和安庆府差得远着呢。

“算了,我这暂时不需要人,她要愿意留下来,就把她送庄子里去,正好那边也缺人,别的做不了,喂点鸡鸭鹅应该是可以做得来的。”颜彦拿了一个主意。

她打算把人送去明庄,随后找个理由让周海生去明庄偷偷看上一眼。

没办法,能在府里潜伏多年并不动声色地害死了三任女主人的人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种人不但心思细密,且还特别机警,颜彦不敢大意。

不过有个问题她一直没想通,若这个妇人是第一任郡主丈夫的糟糠之妻从蜀中带来的,她下手害死第一任郡主颜彦能理解,可她为什么要害后面两任女主人呢?她们跟她主子有什么冤仇?

当然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阴谋诡计。

只是这巧合也太神奇了些,三位女主人都是难产死的,且还有谣传这房子闹鬼。

可自打颜彦住进来,她还真没见到这房子有任何古怪之处,除了后花园池子里的黄鳝。

饶是如此,颜彦每天晚上睡觉也不敢一个人睡,陆呦不在家,她一般都和当值的两丫鬟住。

“青碧,你给我说说,那人在你家做过哪几道菜式?还有,你问过她没,之前的主子是谁,还有,她为何辞工了,这些年又靠什么为生,还有,既然她学的是灶上的活,为何不直接去饭庄找份活计?”颜彦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依照这些判断,这个妇人不大像是她要找的人,貌似她太过谨慎了,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不过联想到那三任女主人的遭遇,颜彦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而,在没把那人找到之前,她是半点也不敢大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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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找上门的旧人

巧合的是,颜彦正琢磨那个女花子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时,青秀进来了,说是外面有婆子通传,门口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说是想讨口饭吃。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有人跑到明园来讨口饭吃?”颜彦说完看向了青禾青碧。

京城要饭的人是有,也不少,可那些人一般去饭铺门口或者是去普通百姓家里,颜彦住的这条街不是公主府就是郡主府,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跑这来讨口饭吃?

“你和周海生去给她送一口饭吃,再抓一把钱给她,然后打发她走。”颜彦吩咐青釉去做这件事,“她要是什么也不说吃完就走,你也别多嘴,她若是想借机留下来,你再好好问问她,之前是做什么的,现在想做什么,明庄有种地的活做不做。”

青釉一听就明白了,转身出去了。

约摸一顿饭的工夫后,青釉果然兴奋着跑进来,“小姐,小姐,真让你说中了,她是想留下来,她说自己不能生育,所以年轻时被夫家休了,好在娘家哥嫂收留了她,可没想到的是,她帮着娘家哥嫂辛辛苦苦地带大了侄子侄女,也帮衬着养大了孙子孙女,如今老了,正该指娘家人养老时却被赶出来了,说是如今这个年纪,即便去做帮工,只怕也找不到活,因而才恳求咱们收留她。”

一旁的陆呦听了这女人的身世早就同情心泛滥了,可他搞不懂青釉居然这么开心,当即不高兴了,刚要开口训斥几句,只见青苗先问了出来,“老人家这么困难,你不说帮衬人家一二,我瞧着你怎么还有点幸灾乐祸呢?”

青釉回了她一个白眼,“才不是呢,这人摆明了是个骗子,你想啊,咱们这条街上住的是什么人家,你平时可曾见过叫花子来讨饭的?”

青苗摇摇头。

“说不定人家是特地打听来的呢?”青禾也被青釉搞糊涂了,问了一句。

青釉听了拊掌一笑,“对啊,你也说了是特地打听来的,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可别说你忘了?”

“什么日子,小姐的生日。”青禾说完忽地明白过来了,“我知道了,你说这个人是奔小姐生日来的,想着小姐肯定是要做几件好事积点德,因而她就钻了这个空子。”

“可即便这样,你也不应该幸灾乐祸吧?”青碧问道。

她也穷过,因而深知穷人的无奈和辛酸。

“可这位婶子说,不想去庄里种地,拿不动锄头了,想留在明园做点轻巧的活,你们听听,要饭吃还有嫌馊的么?更何况,我也说了,庄子里也不用种地,还有喂鸡做饭的活呢。”青釉解释道。

经青釉这么一分析,青禾几个也觉得有点道理了,只是她们想不明白的是,这人会是谁派来的,图什么呢?

“咱们主子也没有跟谁结过仇,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害她?”青禾说完看向了陆呦。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家了,毕竟自家主子要是出事了,最高兴的莫过于陆家了。

“娘子,你。。。”陆呦伸手握住了颜彦的手。

他想起了去年的那次马车事故,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不会的,夫君,你忘了皇上已经申诫陆家了,而且咱们也从陆家搬出来了,陆家的家业跟咱们没关系了,而且颜彧也有了身孕,她不会如此短视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后面这个“她”指的是朱氏。

还有,周海生那边没什么反应,显然这个婆子不是颜彦要找的那个人,可除了那个人,颜彦还真想不通会有谁来害她。

“那还能会有谁来算计咱们?”青禾替颜彦问了出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个人是外地口音,好像也是南边的,个子不高,手很粗糙,看着像是做粗活的,但又很绵软,身上衣服很破,补丁的针脚却很平整细密,我给了她一碗饭吃,吃相也不难看,相反,似乎还很文雅。还有,我给了她一把大钱,也知道向我道谢,可就是不磕头。我撵她也不走,说是让我再来求求主子,说不定主子会发发善心什么的。”青釉摇摇头,说道。

“什么叫手很粗糙又很绵软?”青禾几个没理解这话的意思,一个个的捏着自己的手看起来。

“这话的意思是这个人是最近几年出了什么变故才不得不做起了粗活,之前肯定没吃过什么苦。”颜彦倒是懂了这话,可她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什么非要进明园呢,这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思索了一会,颜彦也没有答案,干脆命青釉青雨把人撵走,同时叮嘱门房一声,以后这种人一律不能放进来,想讨口饭吃就给她一口饭吃,别的一概不管。

可谁知青釉出去后回来说,这女的仍是不肯走,说她二十多年前曾经在这里做了几年针线活,如今没地可去了,想回来找个落脚之处。

颜彦一听这话倒是奇了,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旧人来了,且还是二十多年前的。

“把她带到过厅去。”颜彦想亲自见见她。

几分钟后,颜彦换了身家常旧衣服,头上除了那黄杨木的簪子和梳子,其他饰物一应皆无,又几分钟后,她和陆呦坐在了过厅西屋的炕上,青禾青碧在一旁候着。

很快,青釉青雨领着人进来了,对方看了眼炕上坐着的颜彦和陆呦,又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青碧青禾,似乎有点拿不准谁是主人,因为颜彦身上的衣服比青禾青碧还旧,且头上也光秃秃的。

不过略纠结了一下下,妇人还是跪下去向颜彦和陆呦磕头了,只不过却貌似很不情愿,脊背挺得很直。

“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吗?”颜彦一边问一边打量对方。

从这女的进门后的举止看,似乎不像是一个做下人的,还有一点,尽管她是一个要饭的,衣服也很破旧,但头发却梳的还算齐整,只是多半都白了,脸上的沟壑也多,看起来确实是吃了不少苦。

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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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来历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三十四章、来历颜彦打量这妇人的同时,这妇人的也在打量颜彦,显然,她也在揣摩颜彦的心思,只是她大概没想到颜彦一上来没问她来历也没有问她年龄籍贯,却问她知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见她。

为此,妇人先是摇摇头,继而,见颜彦没吱声,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点点头,“知道,因为小的之前在这府里做过事。”

“这就奇了,你这府里做过事和我有什么关联?我为什么一定就要见你?难不成你不清楚这宅子换主人了?”颜彦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个时候打的就是心理战了。

这女的绝对不像是普通的下人,眼睛里非但没有那种久居人下的谦卑和恭顺,相反,似乎还有点傲气,想必之前也曾经是颐指气使惯了,因而很不适应现在的变故。

“知道,因为小的离开时是和这屋子的前主人一起走的。”妇人点点头。

“哦,那么我想,你来之前应该也打听过了,知道我是谁吧?”

“不知道,小的刚来京城没两天,没找到事情做,无意中转到这里来的,发现这里已经住上人了,因而想着讨口饭吃,看看新主人能不能念点旧情收留小的。”对方摇摇头。

这个回答倒是在颜彦意料之外了。

首先,这女的说自己是跟着第一任女主人离开的,那么至少有十七八年了,京城早就成了物是人非之地,干嘛还要千里迢迢跑这来讨生活?

还有,这女的说话虽然带了一点点的南方口音,但却很接近京城的官话,并没有很明显的地域特点,因而颜彦一时也判断不出对方的籍贯人氏。

第三,这女的一看就不是正经的穷人或叫花子,那么傲气的人不惜自贬身份进来做一个下人图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一口饭吃?

第四,哪有人不问主人姓氏来历就想投靠对方并卖身给对方的,因而,颜彦觉得这女的肯定是撒谎了。

“刚来没两天,能不能看看你的路引,老家是哪里的?”颜彦问道。

妇人听了这话倒也没犹豫,很痛快地从身上给颜彦拿出了一张纸,青禾接过之后递到颜彦面前。

颜彦没有去接这张纸,而是凑过去扫了一眼,果然是从蜀中那边过来的,理由投亲。

“听闻蜀中向来富庶,人称天府之国,不知你千里迢迢大老远跑京城来究竟为何,想要讨口饭吃,哪里不成?再则,老人们都说叶落归根人老还乡,你这么大岁数了再跑出来,还打算回去吗?”颜彦问道。

“说来惭愧,小的被亲人们伤透了心,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他们,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因而才想着来京城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的几位故交,这才摸到了府上,敢问奶奶,府上还有二十年前的旧人吗?”

“你的意思当年这里留下了不少你们主子的旧人?”颜彦一听这话倒是感兴趣了。

当年那位状元的前妻显然是出身于小家小户的,就算有几个随从,肯定也不会多,可后来她拖家带口的离开,家当绝不会少,这种情形下,不买几个人就不错了,怎么还能留下几个旧人?

而李玘的下人倒是有不少,她的人最后不是跟着她女儿回到了外祖家就是被皇家回收了,是绝对不可能跟着那位前妻回蜀中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一面是人手不够一面是留下几个旧人,难道那位前妻能未卜先知,只是十几年后肯定会有别的旧人找来,因而提前给她们安排一条退路。

联想起周海生说的那位厨娘,六十来岁,第二任第三任主子都离开了,她也不肯离开这房子,更不可思议的是,对方一位孤寡老人,竟然不怕这房子闹鬼。

闹鬼?

非这鬼就是她搞出来的。

因为闹鬼的传闻一出来,这房子就没有人敢住了,她也就能顺理成章地留下来。

可留下来的目的呢?

难不成这房子里还有别的什么秘密?

颜彦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联想起自己上一世看过的那些电视和,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房子里有可能什么宝物,当初那位状元的妻子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带走,所以留下一个心腹守着。

后来,李秱住了进来,想必是威胁到那些东西了,因而,那位厨娘出手了。

一而再,再而三,这房子成了外人口中的凶宅,再加上一个闹鬼的传闻,所以这房子成了无人问津的空房。

谁知没几年,颜彦一个从阎王殿里走一圈的人搬进了这座宅子,因着太子一句叮嘱,周海生撵走了那位厨娘,如今她的主子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颜彦盯着对方再细细看了起来。

“回奶奶,不是我们主子留下来的旧人,是这府里之前那位郡主的旧人,我们主子当年只带了两个丫鬟和小的一家人进京,哪知后来回蜀中时遭遇水灾和瘟疫,小的主人和家人不幸没了,只剩小的和一位公子。”妇人解释说。

据她自己说,当时情形非常惨烈,大片大片的农田和村庄被淹,死人无数,根本就无路可走,他们只好在一个寺庙里停下来了。

可谁知没两天,寺庙里涌进了很多难民,很不幸,他们也被感染上了瘟疫,至少有十之六七的人没了。

而这位妇人之所以能活下来,委实是侥幸,据她所说,当时粮食不够吃,都是她上山去挖野菜充饥,所有的人里,就她一个人几乎没有吃过一口粮食,全部是野菜。

当然了,这也只是这妇人的猜测,也有可能是她为了向颜彦渲染她的善心和忠心,具体如何是无从得知了。

反正颜彦是不太相信这番说辞的。

相反,她隐隐有一个感觉,说不定这妇人就是那位状元的前妻,否则没法解释她进门后的表现。

可她是真的落魄至此还是假装的呢?

还有,这究竟是一笔多大的财物,那位厨娘竟然罔顾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这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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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诱饵

尽管颜彦很想知道这位妇人身上的秘密,可因着她是一名孕妇,因而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于是,她拒绝了这位妇人想留在府中的打算,不过她倒是也发了个善心,说是可以送她去庄子里,正好庄里也需要一个女人帮着打点些衣物什么的。

可这个结果显然不是那位妇人想要的。

“回奶奶,小的听闻今日是奶奶的生日,你们大户人家平日里尚且讲究个乐善好施什么的,奶奶今日就不想做点善事为自己积点德吗?”妇人再次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这话说的真稀奇,我们奶奶已经开恩答允你去庄子里了,是你自己不想去,你还想怎地?”青釉抢白了一句。

妇人见自己说了这么多,颜彦依旧不为所动,不禁有点灰心了,同时也略略有点动怒了,只是一时没想到应对之策,故而沉默起来。

颜彦也不挑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对方见此,反倒深吸了两口气,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丝笑容,“回奶奶,小的能做一手好针线活,也会一手好蜀绣,不是小的自夸,小的年轻时也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巧手,不然我们之前的主子也不会大老远把我一家带出来,因此,小的去庄子里给那些粗汉们打点衣物未免有点浪费了,小的愿意留在府里帮主子带带年轻的绣娘。”

“这位婶子,你也说了是年轻的时候,如今你年岁已大,委实不适合再留下来做绣娘。还有,有一件事想必你还不太清楚,这座宅子邪气重,前后共有三任女主子都不得善终,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再把之前的旧人留在宅子里的。”颜彦断然拒绝道。

“邪气重?”妇人对这三个字比较敏感,重复了一遍,随即疑惑地看向了颜彦,“此话怎讲?”

“我听闻那位郡主当年是难产而死的,尔后没两年,你们的主子状元郎也因为一场疟疾没有了,说到这我就好奇了,好好的京城内怎么会突然有了疟疾。还有,照理说,这位郡主并不是头胎,是二胎,这种情形下一尸两命的可能性不大,可巧她生下来的偏还是一个男婴,这就由不得我不多心了。”颜彦试探道。

“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我们主子当年害死了那位郡主?”妇人的怒气再次被颜彦挑了起来。

颜彦听了这话笑了笑,看了一眼青釉。

青釉见此拍手笑道:“小姐,看来有这个想法的不单单是小姐一个人,小姐,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什么做贼心虚?”

“可不,听说后来的两任女主人也都死于难产,说不定还真是被人害死的,否则,哪有这么多的巧合?”青禾也反应过来了,帮了一句。

“好了,你们也别吓唬她了,这样吧,我累了,既然这位婶子不肯留下来,青釉,你送她出去吧。说来也是怪事,怎么这几天上门来的叫花子这么多,偏偏还都是南边来的妇人。”最后一句话也是颜彦故意说出来的。

果然,对方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听奶奶的意思是府上还有女花子来过?”

“是啊,我们主子也打算送到庄子里去,那人说是会做灶上的活。”这次是青碧开口了。

她也看出眼前这个妇人有几分不对劲了,真正要饭的人哪会像她这样挑肥拣瘦的,对他们来说,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才是根本吧?

“阿弥陀佛,如此看来,是小的错怪了奶奶,奶奶也算是位善人了。不过小的有一个疑问,还盼奶奶给说个明白。”妇人看向颜彦问道。

“但问无妨。”

“既然你们说这屋子邪气重,且有三任女主人死于难产,可小的瞧着奶奶貌似也有了身孕,为何还敢留在这宅子里?”妇人看着颜彦的肚子问道。

“你还说你没打探过我们奶奶的事情,那你何以知晓我们奶奶有了身孕?”青釉责问道。

妇人倒是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子,“很简单,我是过来人,我见奶奶时不时地把手放在肚子上,而这位公子也时不时看向奶奶和奶奶的肚子,再则,你们奶奶的肚子也略略有点显怀了。”

颜彦见她说着说着便忘了尊卑,满口的“我”起来,可巧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推测,于是,略一掂掇,扶着陆呦站了起来,“我的回答也很简单,你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阎王爷说我阳寿未满不肯收我,皇上说我能镇住这些歪魔邪道,这才把这座宅子送给了我。好了,惑也解了,青釉,送人。”

“奶奶且慢,还请奶奶留步,小的不但能做一手好绣活,也略懂一点医术,曾出手救治过几例难产的妇人,此外,小的当年还曾经辅佐我们主子打理过中馈,也略懂些经营之道,奶奶放心,只要奶奶肯留下小的,小的一定竭尽心力为奶奶操持内务。”妇人再次跪了下去。

颜彦见对方为了留下来,不惜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诱饵,越发断定这人的目的绝不单纯,刚要开口,青釉抢在前面说道:“不必了,我们奶奶有宫里的女医盯着呢,难不成你的医术比宫里的女医还厉害?”

“就是,既如此,为何当年你不出手救治那位难产的郡主?”青禾也问道。

妇人一下被青禾问住了,怔愣了一下,这才开口:“那会小的还年轻,且那会郡主也有宫里的女医们围着,小的根本上不了前。”

颜彦一听这话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的意思是你不但会医术,还会接生?”

对方见颜彦转过了身子,以为颜彦是被她的话打动了,忙点点头。

“我且问你,园子里的那些长鱼究竟是哪里来的?北地一向少见,更何况是在郡主府邸,是不是你们主子特地从南边带来的?”颜彦问道。

妇人见这个问题和医术毫不相干,一时也难明白颜彦的用意,但有一点她很确定,这个问题需谨慎作答,否则,极有可能会把自己套进去。

因而,略一犹豫,她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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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找到秘密

原来,那位状元郎从小喜食黄鳝,巧合的是,老家的那位糟糠之妻也擅长用黄鳝做各种各样的菜肴,颇得丈夫的欢心,因而,夫妻两个也算是有过一段甜蜜快乐的时光。

金榜题名后,状元郎曾经给妻子去过一封信,说是京城很好,唯独想念妻子和妻子做的菜肴,尤其是黄鳝。

谁知好景不长,三个月后,这位糟糠之妻再次接到了丈夫的来信,信中还夹带了一封合离书,丈夫倒是也在信里详细解释了他合离的理由,作为补偿,他答应把老家的一切家产田地等都送给妻子。

妻子自是不甘心自己丈夫被别的女人抢走,为了孩子,也为了她自己,她咬着牙带着孩子上京寻夫了。

那位状元郎倒也不是完全的无情无义,见到自己的前妻和孩子千里迢迢来找寻他,哪里还舍得拒之门外?

为此,他向那位郡主妻子坦承了自己的过往,要求留下这对母子,无论以什么身份。

“那些长鱼就是我们主子带来的,她想用这些长鱼来唤醒丈夫的良知,可谁知,男人到底还是薄情的东西,他终究不肯丢下他的富贵荣华。”妇人长叹道。

“郡主一死,岂不是正好成全了你们主子?富贵荣华和夫妻情义都两全了。”颜彦问道。

谁知这位妇人听了这话哂笑了。

因着一开始这位糟糠之妻是以老家亲戚的身份留在府中的,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为了状元郎自己的前程,他自是不敢恢复这位前妻的身份,因而,他找了个理由,要为郡主守三年孝。

一开始这位妻子倒是也信了,一心一意地留在府中打理中馈并耐心地陪着丈夫守孝。

可令妻子失望的是,丈夫说的守孝只是口头说说而已,这期间,他没少进丫鬟小妾的屋子,当然了,为了安抚她,偶尔也会进她屋子。

这位妻子自然不甘心和几位丫鬟分享自己的丈夫,因而没少和丈夫吵闹,可这位状元郎每次都能有一番说辞,总能把妻子哄住。

两年后,就在妻子以为总算可以熬出头时,状元郎接到

老家来信,说是老家的母亲病了,这种情形下,做妻子的自然是要回乡侍疾的。

可谁知就在这位妻子收拾东西准备启程时,状元郎先一步病倒了,说是感染了什么疟疾。

“我们主子一开始自是不相信这个病因,后来找人一打听,这才知道我们主子是去城外见了一位寡妇才不小心染上的病气。”妇人忿忿说道。

“寡妇?”颜彦对这个结果也很震惊,因为这件事颜芃也没有提及的,可见是相当的隐秘。

而据这位妇人说,这位寡妇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寡妇,她父亲是当朝的一品大员,至于这位一品大员是谁这位妇人就不清楚了。

当然了,也可能是清楚,可碍于对方的势力她不敢说出来。

总而言之,这位状元郎为了这位一品大员的寡妇女儿,再次抛弃了自己的糟糠之妻。

说报应也好,说巧合也罢,这一次状元郎为自己的风流和薄幸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就这样,我们主子也没舍得丢下他,非要带着他的灵柩回乡,正因为路上耽搁的时间太多了,所以临近家门时,我们也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洪水过后,到处都是死尸,这些死尸又引发了一场疟疾,我们主子,我们主子终究也没能躲过去,呜呜,真是太惨了。。。”妇人的眼泪落了下来,一开始还有点隐忍,后来干脆变成了嚎啕大哭。

“闭嘴,你也知道今日是我们奶奶的生日,你在我们奶奶面前如此嚎哭,没得好晦气。”青禾喝住了对方。

颜彦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她觉得这妇人来历太过蹊跷,且又牵扯进了好几桩命案,因而,略一思忖,她命青釉去找两个婆子把这名妇人架出去了,先关进门房再说。

随后,她和陆呦、青禾几个分析起方才妇人的那番话来。

首先,最大的疑点是这位状元郎的死,妇人的说辞是感染了疟疾,可据奶娘回忆,那个时候京城并没有大面积的疟疾肆行,因而普通人感染疟疾的概率很小,更别说这人还是一名官员。

其次,李玘的死也很蹊跷,正常情形下,至少可以保一个人活下来的,可母子两个却同时丧命了,很难说不是这妇人从中作了什么手脚。

比如说,黄鳝,因着京城这边很少见到黄鳝,所以医书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估计绝大部分大夫都不清楚孕妇不能吃黄鳝。

偏偏那位状元郎喜欢吃黄鳝,很难说李玘不会因着爱屋及乌也喜欢上了这道菜肴。

第三,后来接着两任孕妇都难产死了,颜彦怀疑也和这黄鳝有关,当然更和那位厨娘有关。

第四,这位妇人千方百计想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是否和那位厨娘害人的目的一致。

第五,倘若真如颜彦所猜,这座宅子里真的埋了什么宝物,这些宝物究竟会被埋在什么地方?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猜测了许久,最后还是陆呦提议去后花园看看,他虽然没有多少为人处世的经验,但他心细,观察力较强。

于是,颜彦扶着陆呦,带着青禾几个回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大部分土地都被颜彦重新开垦过了,就连水塘里的淤泥也被清理过了,而唯一没有动过的地方就是几个亭台楼阁了。

可惜,颜彦几个围着这些亭台楼阁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天黑后,颜彦几个才怏怏而返。

次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颜彦被陆呦推醒了,他一早又跑去后花园,总算找到了秘密所在,果然在靠近临水轩大门的两块青石板下挖出了两个大箱子,里面除了金银财宝,还有不少值钱的古董花瓶和字画。

而陆呦之所以能找到这两块青石板,是因为他发现这两块青石板上面雕刻了两朵细小的兰花,而别的青石板上面则一律是空白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面圣

或许是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也或许是颜彦还有几分没睡醒,因而听了陆呦的话,她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事实也是如此,昨晚从后花园回来后,陆呦见她颇为失落,想着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生日,为了替妻子排解这份失落,陆呦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磨着颜彦画画又是磨着颜彦教他弹琴的,两人手把手弹着画着,不知不觉就动情了。

颜彦上一世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也知道孕妇过了三个月是可以适当过过夫妻生活的,因而,她放任了这份情动,半推半就地促成了一次鱼水之欢。

可能是太过兴奋了,完事之后,不但颜彦睡不着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老实了,一会在右边拱拱颜彦的肚子,一会又去左边踢两脚,喜得陆呦趴在颜彦的肚子上和孩子说了好一会的话。

好容易孩子安静下来了,颜彦拉着陆呦又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问陆呦在书院的生活学习情况,也问他最近结交了些什么人等,也说颜彦自己这一个月的生活情况,说她今日在宫里的情形。

这一说,两人又说了半个多时辰,待颜彦总算困意来袭时,墙角的沙漏都过了子时。

而颜彦作为一个孕妇,本来就比平时要觉多,因而被推醒的那一刻,她脑子里确实只有一片空白。

陆呦鲜少见到妻子有这样迷糊的时刻,瞪着一双大眼睛,眼里却什么也没有,空洞洞的,嘴唇微张着,也不说话,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陆呦,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让人忍不住就想疼惜。

陆呦向来对自己的妻子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见此,果断上前抱住了颜彦,低头亲了下去,一边亲一边把她放倒在了炕上。

“宝宝,我错了,你还没睡醒吧,我陪你接着睡一会?”这时的陆呦后悔起自己的冲动了。

妻子是一个孕妇,本来觉就比正常人要多,他却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打扰她,实在是太不应当了。

当然了,说无关紧要也不对,有了这两箱东西,应该可以揭开那个妇人的身份,说不定还能解开之前那两位郡主的死因,从而解开这座宅子闹鬼的因由,进而也去了他们的一块心病。

只是这些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原也不急于这一时,因而陆呦自责了。

颜彦被丈夫的亲吻和呢喃唤醒了理智,她推开了陆呦,两眼亮亮地看着对方,“夫君,你说你找到了那些东西?”

“嗯。”陆呦回了她一个笑脸,颇有几分自得,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帮到了妻子。

“走,我们看看去。”颜彦好奇了,她想知道究竟是多大的一笔财富,这位糟糠之妻竟然留下专人看守,且为了这些两箱东西罔顾了好几条人命,实在是太凶残太冷酷了。

“不过就是两箱珠宝古董字画,有什么好看的?”陆呦抱着妻子软软的身子不想动弹了。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穿的不多,再加上陆呦的大手不停地在颜彦的身上游走,很快颜彦就感知到陆呦身子的异常了,联想到他明日就要回书院,这一去又得一个月,颜彦再次放任了自己的情感,主动抱住了丈夫的腰身。

待两人下炕收拾干净时,又是半个多时辰后了,那两箱东西被青苗叫人抬进了厅堂。

这两个箱子着实不小,一个里面是半箱子的金锭以及一些贵重首饰外加十来卷字画,此外还有两座庄子的地契和两间铺子的地契,另一个箱子里是几个花瓶和几样玉石摆件,看得出来,这几个花瓶和摆件不是古董就是御用之物,价值不菲。

而那些金锭青苗说也数过了,有两千来两,根本抬不动,是命人分开送进来的。

“去把那妇人带进来。”颜彦说道。

“娘子,这件事还是交给皇上来处置吧。”陆呦拦住了颜彦。

他是怕那妇人见到这两箱东西后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利于颜彦的行为来,万一伤害到颜彦或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可没地后悔去。

颜彦斟酌了一下,答应了。

一个时辰后,颜彦在南书房见到了李琮,李琮接到侍卫的传报自是意外,因为昨日颜彦刚进宫过的生日,这才隔了一天,她又跑来见他,李琮倒也猜到准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事情。

他当然还记得李玘,那是他的堂妹,那么年轻漂亮,也嫁了个如意夫君,只是没想到会天妒英才,夫妻两个居然都早早离世了。

当时那位状元郎生病时他还特地打发了御医前去治疗,御医带回来的消息是这位状元郎对李玘情深意重,跑去城外祭拜时不小心染上了疟疾,这才一病不起的。

可谁知真相竟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但李玘死得不明不白,这位状元郎死的也蹊跷,还有后面的李秱,那是他的亲侄女。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人命在他眼皮下死去,他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现,甚至连一丝的怀疑都不曾有过,他算什么好堂兄算什么好叔叔?

“皇上叔叔也别过于自责,毕竟女人生孩子出意外的太多了,皇上叔叔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况且,现在我们也只是找到了这些东西,究竟怎么回事也没有定论,还请皇上叔叔打发几个人去把那妇人抓来审审,并把那两箱东西抬来作为证据。”颜彦见皇上满脸的自责,只得出言安慰道。

说完,她想起了还在青碧家里的那个婆子,她想把那个人也一并交给皇城司的人去审审,保不齐还真跟那个妇人有什么关联。

“也好。”李琮点点头,随即命一个太监去皇城司传话。

颜彦本想也跟着离开,李琮却留下了她,询问她一开始是如何怀疑起这两桩命案的。

颜彦只得从搬进这座宅子发现后花园池子里的黄鳝说起,因为黄鳝她想起了这座宅子的诡异以及传闻中的闹鬼一事,再后来,从颜芃处听到这座宅子的三任女主人都是难产而死,颜彦很容易就把这两件事串在了一起。为此,她开始命人找寻那位灶房上的婆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招供

颜彦没想到的是,周海生找了对方好几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对方却忽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还有一件事颜彦也没想到,陆呦居然会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两箱子东西,直接坐实了那名妇人的罪证。

李琮自然也没想到颜彦的心思会如此细密灵透,居然凭着两个传闻就挖出了一连串的秘密,不但破解了几条人命官司,同时也破解了这座宅子闹鬼一说。

说实在的,当初他打算送座宅子给颜彦分府另居,这座郡主府并不是首选,因为他也清楚这座宅子是座凶宅,不吉利,再则,颜彦也不是什么郡主,住进去也名不正言不顺。

可不巧的是,京城里空宅虽有几座,可选来选去皆不合他的心意,不是地方小就是位置偏,根本起不到震慑陆家的作用。

关键时候,皇后出了个主意,说颜彦是死而复生的人,也是阎王爷特赦过的人,这种人还会怕什么小鬼小怪?

这个理由说服了李琮。

当然了,潜意识里,李琮也存了心思想看看颜彦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不能镇住这座宅子。

没想到,还不到半年时间,颜彦居然给他送来这么大一惊喜。

有了皇城司的人介入,很快就查出了那位妇人的身份,果然她就是当年那位状元郎的糟糠之妻,而那两箱东西绝大部分是李玘的嫁妆,据那位妇人交代,说是李玘死之前送给丈夫的,丈夫没了之后这些东西便到了这位妇人手里。

而那两座庄子和两间铺子,据那位妇人说是她那几年在京城帮着丈夫打理内务时置下的家当,当年之所以没有处理掉,是因为她彼时想着这一趟是送丈夫的灵柩回乡,等丈夫的孝期一过,她还是要带着儿子回来的,毕竟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她儿子念书的环境肯定是要比老家强百倍的。

更别说,京城还有一栋这么好的府邸,有这么丰厚的家底,还有状元郎的余荫在,不比在乡下老家守着那几十亩薄田强?

只是妇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回乡途中会遭遇如此多的不幸,不但儿子没了,就连带去的那些金银细软也全都没了,好容易回到乡下,没等她喘过气来,公婆又相继病倒去世。

等她把老家的公婆都送走后,家里的那几十亩薄田也陆陆续续到了别人的名下,最难的日子,她是靠着娘家的接济熬过来的。

公婆的孝期过了,原本她是打算进京来取这些东西的,毕竟那会她还算年轻,也才三十多岁,寡妇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再生个一男半女。

可谁知临出发前,她接到了那个婆子辗转托人写来的信,说是那座宅子被皇上赐给一位郡主了,这种情形下,她来了也没法把东西取出来。

于是,她只得暂时歇了这个念头,琢磨起嫁人一事来。

没办法,年龄不等人。

可因着她在老家那边的名气实在是太大,有说她旺夫的,嫁进夫家没几年丈夫就成了状元郎,也有说她命硬克夫的,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不说连唯一的儿子也没有了,因而嫁人一事也不是这么好操作的。

最后还是她娘家嫂子出面,替她保了一门媒,男方是娘家嫂子的远房亲戚,也略略读过几年书,家中也还殷实,就是有一点,对方也是丧妻的,留下两个半大的儿子。

妇人嫁过去后才知上当了,男方家中虽还殷实,可为人不是一般的吝啬克扣,这倒也就罢了,偏还是一个脾气暴躁喜欢用拳头说话的人,据悉他的前妻就是被他折磨致死的。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苦不堪言。

忍无可忍之下,她倒是也提过合离,可男方不肯,好在没两年,这男的一病呜呼了,妇人也算解脱了。

为此,她辗转来到京城,想留在颜彦府中,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把自己的东西偷偷运出去,有了这些东西,她的后半辈子才有指望,那种人下人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过了。

当然了,这只是妇人的一面之词。

李玘和那位状元郎的死以及后来那两任女主人的死她一概推的一干二净。

巧合的是,青禾留下来的那位婆子就是当年的厨娘,皇城司的人是分开审讯的,用颜彦的那番推测诈开了这婆子的嘴,她以为是自家主子招供了,索性也竹筒倒豆子,把当年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李玘同意以老家亲戚的身份留下这对母子后,并没有让这对母子感恩戴德,反而使妇人怀恨在心。

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妇人才是这位状元郎的结发妻子,是和他共过甘苦的,眼看着丈夫功成名就成了天下人仰慕的状元郎,她还没来得及分享丈夫的荣耀丈夫却被别的女人夺走了,偏偏李玘偏还要做出一副施舍的嘴脸,因而那段时间别提妇人有多憋屈了。

而更令她难堪的是,虽说同在一个屋檐下,可丈夫却极少进她的屋子,每天下朝回来,那个女人都会笑脸相迎,然后两个人当着她的面进了内室,全然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她,男人曾经的发妻。

还有,明明她的儿子才是这家的嫡长子,可家里的人谁也不拿他当回事,全部跑去奉承那对母女,人家的女儿是宝,她的儿子是草。

因而,妇人进门后,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李玘除掉自己上位,他们一家三口才是真正的亲人家人。

一年多后,机会终于来了,因为李玘怀孕了。

妇人知道孕妇是不可以吃黄鳝的,于是,从那之后,每天几乎都有一道鳝鱼做的菜肴送到状元郎面前,而状元郎一向是和李玘同吃同住的。

知道这是丈夫最爱吃的菜肴,再加上有妇人在一旁极力推崇,说是孕妇吃黄鳝有诸多的好处,不但生出来的孩子聪明,且还壮实。

最后,妇人搬出了状元郎作为例证,说是状元郎母亲就是在孕期吃了很多长鱼,所以生出来的孩子不仅聪明,也酷爱吃鱼。

第三百三十九章、水落石出

李玘不是没有怀疑过妇人的话,可长鱼这种东西京城没有,她问过太医和宫里的女医,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状元郎自己也不清楚这些,他倒是知道母亲喜欢吃长鱼,他也喜欢吃,而他年纪轻轻便能一举夺魁中了状元,其聪明才智自是不用说了,为此,他信了前妻的话。

有了状元郎的保证,李玘自不会多想,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是,因着爱屋及乌,她也早就喜欢上了这道菜,尤其是妇人做的葱爆鳝丝,一点鱼骨都没有,鱼肉鲜香嫩滑,入口即化,李玘也是爱不释口。

就这样,李玘一步步进入了妇人的圈套。

果然,怀孕七个月,李玘肚子里的孩子早产了,而李玘也因为大出血回天乏力了,可怜一位好好的皇族贵胄,最后到死也没明白自己因何而死的。

更讽刺的是,临死之前,李玘还把仇人当成恩人,认为这是老天对她夺人丈夫的惩罚,因而她要把丈夫还给妇人,就当她自己从没有介入过他们夫妻。

作为补偿,李玘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了一千两黄金和部分田地首饰送给这位妇人,希望她能善待自己的女儿。

可妇人没想到的是,变了心的男人想要回心转意不是一件易事,男人压根就没有和她复合的心思,这不,两年后他宁可娶一个寡妇也不要她。

绝望的妇人自然不甘心把自己的男人拱手再让给别的女人,与其那样,还不如谁也别想得到他。

因着她是从蜀中来的,确实也略懂一些旁门左道的医术。于是,她从城外的水田和树林里找了几种虫子偷着放到了男人的炕上,男人被这几种虫子叮咬后,很快就出现了怕冷怕热的症状,和疟疾如出一辙,不但瞒过了一般的大夫,也瞒过了宫里的御医。

可怜一代英才状元郎也这样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同样至死也没弄明白,让他丧命的并不是什么疟疾,而是曾经的枕边人。

至于后面的李秱和那位继室,也同样是死于黄鳝,不过她们两个却是死于这位厨娘之手,目的自然是把人撵走,好把房子空出来等着她主子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死了一个李秱和那位继室,没几年又进来一个颜彦,这一次,因着太子发话了,她没有留下来的机会。

之后,她不是没找过机会想重新回来,在城里转悠了好几个月,总算摸清了颜彦的产业和为人处世方面的习惯,为此,她没敢直接上门,而是找到了绣庄,想来一个迂回进府,免得引起颜彦的怀疑。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她的主子也赶着同一天进了明园,且由于她入府心切,导致颜彦不费吹灰之力就识破了她的身份,这下倒好,主仆两个同时被抓了。

至此,这几桩悬案总算是水落石出了。

只是,四条人命,不对,应该是七条,还有三个无辜的小孩,全都葬送在这位糟糠之妻之手,颜彦唏嘘之余难免也想起了因果报应。

倘若当年李玘不是对这位状元郎一见钟情,倘若这位状元郎不想攀附这份富贵荣华,及时告知李玘他是有妇之夫,这些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归根结底,还是男人的虚荣心太重,一而再地抛妻弃子,所以不但葬送了自己的前程,还把自己的性命给赔了进去。

而那位糟糠之妻也算是受到了报应,丈夫没了,儿子也没了,后来还被骗婚,说到骗婚,颜彦怀疑那位家暴男的死只怕也不简单,只是她不想去追究这些了。

因为随着李玘李秱两桩命案的告破,皇上下了旨意,诛妇人的三族,说是三族,她的夫族基本没什么人了,只剩她的母族和父族。

好在太后的寿诞快到了,老人家不想看到太多的血腥,因而她特赦了老人和小孩,只诛了妇人娘家的成年男子和女子。

饶是如此,这桩案子也惊动了整个京城,而且随着案子的真相大白,颜彦的名声再次传了出去。

一个十几岁的后院女人,居然从两个传闻故事中抽茧剥丝般破了四桩陈年命案,还把人家藏了快二十年的宝贝轻易地找了出来,这也太神奇了些吧?

瞧瞧,瞧瞧,这人跟人真是太不一样了。

有人住进这宅子是送命,而颜彦住进去不但破了凶宅一说,还立下这么一大奇功,也难怪她会名利两收了。

而所谓的名利双收,是指皇上要把这些宝贝都送给颜彦,因为在他看来,若是没有颜彦,这些东西也难以出来见天日。

可颜彦知道眼下朝廷缺钱,坚决婉拒了皇上的心意,最后,皇上只得把那两座庄子送给了她,因为他知道颜彦要种植新式农作物,缺的正是田地。

拿到两座庄子的地契,颜彦当即带人去实地勘察了一下,两座庄子位置都不错,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西,都是上等田地,一个是一千多亩外带了一片山林,另一个也有八百多亩外带了一大片的水域,正合了颜彦想种植水稻的心思。

只是今年来不及了。

从庄子里回来,颜彦估算了一下这两座庄子的市价,随后从自己的嫁妆中抽出了两万两银票给皇上送了去,算是她买下来的,左右她也是想投资做点实业的。

李琮没想到颜彦会如此仗义,原本他是不想收这银两的,可颜彦说了一句话,说就当是她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话打动了李琮,李琮收下了这几张银票,为此,次日的朝会上,他再次当着群臣好好夸赞了一番颜彦。

别人还犹可,唯独陆鸣听了是十分不受用,这时的他就算再不愿意承认,颜彦的聪明才智比颜彧强的不是一点半点,两人压根就没什么可比性。

可笑的是,以前的他看不透这点,为了一点可怜的自尊,竟然自欺欺人,认为颜彦盗用了颜彧的才名,认为颜彦所做的一切都是欺世盗名,为的就是打压颜彧。

真是太可笑了,到头来,他才是那个被愚弄的人。

第三百四十章、求上门

颜彦并不是很清楚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因为那妇人的事情耽误了她好几天,为此,给太后的那幅画像她还没有绣完,眼看着太后的寿诞日就该到了,她只得专心坐在了绣架前,连夜赶工。

这天,颜彦正在低头飞针走线时,周婉突然哭哭啼啼地跑来了,说是她父亲的案子已经递到了御前,只怕是凶多吉少,为此,她求到了颜彦头上。

这种事情,颜彦哪敢插手?

可见周婉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也不好立时把人撵走,只得扶着周婉坐到了炕上,正要吩咐青秀去打盆水来替周婉洗洗脸冷静冷静时,周婉抓住了颜彦的袖子。

“彦儿姐姐,我求求你了,二表哥说了,现在只有你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皇上前些日子又在朝堂上当众称赞了你,你的话,皇上肯定能听进去的。”

这话令颜彦大吃一惊,最近这几天她没有出门,家里也没有人来看过她,因而她委实不清楚皇上又在朝堂上表扬了她。

不过仔细一想,她也就明白皇上的意图了,如今国库吃紧,战事一拉即开,皇上肯定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捐赠,不管是钱还是粮,自然是多多益善。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这里面有陆鸣什么事?好好的他为什么要给周婉出个这样的主意,难不成他认为自己会这么傻,主动往他挖的坑里跳?

再说了,貌似最近她没有得罪过那对夫妻吧?

说起来,颜彦还是上次过生日时在宫里见过陆家长辈和颜彧,再后来,她不是忙着打探那对主仆的审讯进度就是忙着刺绣,连陆家都没再回去过,得罪一说自是无从谈起。

可这陆鸣究竟是怎么回事?

“婉儿妹妹,你去找你姨母和表哥了?”颜彦直接问道。

“不是我去的,是我娘去的,姨母说,姨父不在家,她见不到皇上。再则,她是一个妇道人家,说话也没有分量,求了也是白求。后来还是二表哥出了这个主意,说是皇上能听进你的话,还说你心思细,说不定可以帮我父亲翻案,彦儿姐姐,我问过母亲了,我父亲真的没有贪墨过,他只是和别人合伙买了几艘商船租给别人,同时也买下了几间码头边的铺子,我们家真的没有贪墨,呜呜,彦儿姐姐,二表哥说了,这不叫贪墨。。。”周婉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颜彦。

颜彦一听,扯了扯嘴角,“你父亲叫弄权谋私,大周律法,这个罪责和贪墨同等论处。”

颜彦刚来时因为想着退亲后一个人单过,确实翻过大周的律法,多少也略懂一些。

很明显的道理,倘若周婉的父亲不是地方官员,只是普通百姓,他能买到码头旁边的铺子,他能把自己的商船插进当地的商会中?

显然,他的行为触及到了当地某些地头蛇的利益,而这些地头蛇能成为地方一霸,背后的势力也绝对是不能小觑的,所以周婉的父亲被告也就不足为奇了。

倒是这个陆鸣,明明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偏偏还打发周婉来找她,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虽说是同等论处,可二表哥说了,这二者还是很有很大区别的,那些商铺我家不买别人家也会买,凭什么我们买了就是罪过别人买了就可以盈利?还有那些商船也是,别人家的商船可以租,我们家的商船为什么就不可以出租?呜呜,我爹用的是我娘的嫁妆银子,又没有搜刮百姓们的血汗钱,更没有收取别人的贿赂,凭什么呀?”

这个问题颜彦就不好回答了。

毕竟这只是周婉的一面之词,若果真如她所说的,那么她父亲的第一桶金是从何而来的呢?

她才不信靠的是周夫人的嫁妆呢,周夫人只是一个庶女,那些铺子商船没有个上万两根本拿不下来。

“好了,婉儿妹妹,你先洗漱一下,若果真如你所说,我相信皇上定会给你父亲一个公正的裁决。再说了,皇上断案也不能立马有结果的,他也得命人去调查你父亲这些年为官的风评和政绩,若你父亲果真没贪赃枉法,相信皇上不会治他罪的。还有,这件事情说不定会放到朝堂上讨论,你还是让你娘去找几个能在朝堂上说上话的人吧。”颜彦说完给青秀使了个眼色,青秀把水端到了周婉面前。

谁知好巧不巧的,颜彦正看着青秀给周婉净脸时,门口有婆子通传,说是六皇子殿下来了。

颜彦一听暗自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不巧,好容易把周婉劝得有几分心动了,李穑一来,事情肯定又要复杂化了。

她可没忘了当初太后得知周婉家世时的不喜,若是太后知道李穑再次和周婉在她家遇到了,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她在中间搞的鬼呢。这锅背得就有点冤了。

一念至此,颜彦起身回道:“让六殿下去外面候着,我这就过去。”

话音刚落,李穑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彦儿姐姐,彦儿姐姐,太子嫂嫂发动了,母后打发我来接你呢。”

颜彦一听是为这事,忙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别的,拔腿就要往外跑,倒是也知道命青釉带齐她准备的东西。

颜彦一跑,周婉也跟着跑出来了,此时的周婉刚洗了脸,还没来得及擦粉,也没来得及绾发,头上光秃秃的不说还披散着头发,两眼刚哭过,又红又肿的,这样子的周婉和平时的活泼喜笑判若两人。

李穑认出她来后也吓了一跳,忙上前两步,“周姑娘,你这是?谁欺负你了?”

“六殿下,我们走吧,周姑娘是家里出了点烦心事,一时失了方寸,回头我再开导开导她好了。”颜彦不想让李穑过问这件事,因而上前拉了下李穑。

“到底是什么烦心事?能让周姑娘如此伤心,想必不是什么小事吧?”李穑甩了颜彦走到了周婉面前。

“六殿下,求求你救救我爹吧,我爹他。。。”周婉很是识时务地跪了下去。

这下倒是麻烦了,李穑对周婉显然比颜彦预料的要心重,而周婉也比她想象得要有心机。

第三百四十一章、顺利

颜彦见周婉跪在了李穑面前,只得上前先扶起周婉,并对李穑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可太子妃嫂嫂来,这件事容我回头慢慢说给你听。”

周婉一开始还有点不太配合,好在听了颜彦的话,知道事关太子妃生孩子,耽误不得,忙顺着颜彦的力道起身了,“彦儿姐姐,六殿下,你们先去吧,我家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

李穑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眼颜彦,权衡了一下,“那好,回头我再找你。”

颜彦听了这话真想扶额,这李穑要去找周婉了,这锅不还得她来背啊?

只是这会颜彦也顾不上这些,扶着青釉跟着李穑急急忙忙往外走。

其实,生孩子一事她是一窍不通,自己去了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这件事是太子亲**代的,她不能推诿。

再则,她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多少比这个时空的人懂得要多些,关键时刻说不定真能救对方一命也未为可知。

好在听李穑说,太子妃只是刚发动,并没有什么难产的征兆或传闻,只是她心里害怕,希望颜彦能在她身边守着她,所以才求了皇后打发人来接她,可巧被李穑赶上了,他揽了这个差事。

约摸半个小时后,颜彦和李穑赶到了东宫门外,一进院子,便看见大殿的廊下站了不少宫女太监以及管事妈妈,还好,这些人虽个个敛声屏气的,但脸上并无什么忧色。

“陆家大奶奶,我们主子正在等您呢。”太子妃身边的一位掌事姑姑迎了上来。

“柳姑姑,太子妃如何了?”颜彦忙问道。

“女医们进去了,说是开始阵痛了,皇后娘娘这会还跪在注生娘娘前祈福呢。”柳姑姑一边说一边上前从青釉手里接过颜彦,扶着颜彦进了大殿。

大殿里也站了不少宫女太监以及御医,颜彦和这些人并不相熟,因而略点点头,随后跟着柳姑姑进了东边屋子,东边屋子是太子妃往常待客的地方,也有一张大炕,炕上铺了几个坐褥,太后和几位太妃坐着,皇后跪在了北边的供桌前,供桌上有观音娘娘的坐像,也有注生娘娘的立像,皇后闭着眼睛,两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

颜彦拜见过太后和几位太妃,本想过去拜见皇后,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摆了摆手,颜彦只好跟着柳姑姑进了东次间,这是太子妃的内室,也是她日常起居的地方。

颜彦进去时,太子妃正躺在炕上,五六个女医围着她,生孩子是一个力气活,再加上是夏天,因而,刚一进门,颜彦就感知到屋子里一股汗味,太子妃自是不用说,一头的大汗,前额的头发全都湿透了。

见到颜彦,太子妃倒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并向颜彦伸出了手,颜彦只得走过去,旁边有宫女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颜彦抓住了太子妃的手。

“别怕,太子妃嫂嫂,皇后娘娘在为你祈福呢,还有,这么多御医和女医在,您一定会平平安安地生下宝宝的。”

“好,有你在,我安心多了。”太子妃回了颜彦一个笑容。

她也不知为何,见到颜彦,确实安心多了,可能是颜彦曾经出手救治过李熙,因而她对颜彦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信任感,再加上护国公吴夫人曾经说过,她儿媳难产时就是颜彦跪在注生娘娘面前求的情,因而陆含才能母子平安,还有一点,自己丈夫临走前也再三嘱咐过她生孩子时一定要把颜彦喊来,尽管没有说明缘由,但她相信这番话丈夫不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

所以,阵痛刚一开始,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发人去接颜彦。

论理,颜彦没有生过孩子,是不可以进产房的,可太子妃不肯撒手,颜彦也只得坐了下来,为了节省太子妃的力气,她也不敢拉着她说话,只能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地替她擦拭一下头上的汗,在她阵痛时抚摸她的身子安慰安慰她。

不过见到两名女医拿着剪子在火上烤时,颜彦倒是出了个主意,命青苗把自己带来的高度白酒打开了,用干净的丝绵蘸了点白酒把剪刀擦拭了一遍,随即又命几位稳婆拿着酒精棉把她们的手全都擦拭了一遍。

因着太子妃是第二胎,再加上她之前也听从颜彦的建议,每天都会在花园里走几圈,吃东西也有节制,因而,这一胎还算顺利。

也就一个多时辰吧,太子妃生下了一位小公主,而颜彦亲眼目睹了一场生孩子的全过程,说实在的,多少有点阴影了,因为最疼的时候,太子妃一直抓着她的手,颜彦的手腕上不但有一圈淤青,还有了好几道血痕呢。

好在孩子生完,太子妃也放开了颜彦的手,彼时,女医把孩子收拾干净了,抱过来给太子妃瞧一眼,颜彦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婴儿,见孩子的皮肤红红的,眼睛半睁着,小嘴不停地蠕动,忍不住把孩子接过来抱上了。

“别,你快放下来,你抱了她,小心你也生个女孩。”太子妃挣扎着说道。

“女孩就女孩,我要是能生个像小郡主这么漂亮的女儿也值了。”颜彦笑道。

话一说完,很快有女医上前接过孩子,她们要把孩子抱出去给太后和皇后看。

颜彦把孩子交出去后,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正和太子妃告辞时,皇后扶着太后进来了,见过太子妃,先是关心了几句,然后才问到生产时的情形,颜彦代为回答了。

皇后这才意识到颜彦一时在产房陪着产妇,打趣道:“这孩子也够胆大的,自己还没生过孩子呢就敢进产房,回头要是吓到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可是不认的。”

“回皇后娘娘,我肚子里的宝宝不会这么娇气的,我呀,每天都会念书给他(她)听,也会弹琴给他(她)听,胆子早就练出来了。”颜彦笑着回道。

确实,关于胎教部分她没少花时间和精力,再加上原主的聪明底子在,她相信自家宝宝的智商绝对不会差。

第三百四十二章、报备

太后见颜彦说话大言不惭的,怕外人笑话了,忙摇摇头,“这孩子,也不嫌害臊。”

这不,皇后听了这话果然笑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肚子里的孩子还会听书会听琴,可见是胡诌的。”

这个颜彦就不好解释了。

好在太后很快发话了,“好了,都出去吧,产妇也该歇息了。”

这话有一半是替颜彦说的,颜彦一个孕妇在产房陪了这么长时间,不用问也肯定累了。

至于产妇就更不用说了,刚生完孩子,哪还能有精力应酬别人?

“也好,太子妃嫂嫂,我后天再来看你。”颜彦一边说一边起身向太子妃告辞。

因着她穿的是一件广袖裙,扶着青苗站起来时袖口不小心往下滑了一段,露出了手上的抓痕。

太后眼尖先看到了,不过什么也没问,待出了东次间进了大殿,才命一个御医先给颜彦诊了下脉,得知她没什么大碍,又命御医给她上了点药膏。

皇后见此感动于颜彦的仗义,命人去取了不少补药补品过来,说是让颜彦回去好好养养身子。

可颜彦心里有事,不想这么离开,可巧听见太后说累了,也要回宫歇着,颜彦找了个理由送她回慈宁宫。

进了慈宁宫,颜彦扶着太后上了炕,待宫女们摆上了凉茶和果盘时,颜彦对容姑姑使了个眼色,容姑姑把屋子里的太监宫女撵了出去,颜彦这才跪了下来,把周婉的事情学了一遍。

没办法,李穑的身份太尊贵,万一因此闹出什么丑闻来,她担待不起,因而,这件事她必须先报备。

可说起来她也冤啊,哪知道会这么不凑巧,两人偏偏又在她家遇上了,周婉偏偏追了出来,李穑偏偏还就上心了。

颜彦说完,太后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这件事委实有点棘手,主要是李穑太年少,懵懵懂懂的,偏这个孩子又爱意气用事,太后担心一个处理不好,会伤了这个孙子的心。

“周家犯的究竟是什么事?”太后问。

颜彦摇摇头,倒是也把周婉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太后听了也摇头,地方官员的贪墨没少让皇上头疼,屡禁不止,若像周婉说的这么简单,这个案子也到不了御前。

还有一个缘故,战事一旦拉开,所需银两不会是一个小数,因而皇上也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清查一下这些地方官员,正经抓几个厉害的典型严惩了,不但他们的家产可以充公,还能震慑一下其他的那些官员,也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当然了,这番话太后不会告诉颜彦。

不过颜彦倒是想到了这层,因而她猜想周婉的父亲多半是凶多吉少,所以她更没法揽这差事。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陆鸣究竟想做什么,居然打发周婉来求她!

“罢了,我瞧着小六一向听你的,这件事还是你和他解释清楚吧,最好是能不动声色地掐了他的心思,一个罪臣之女,我们也没法成全。”太后掂量片刻,说道。

“是。”颜彦应了下来。

大概是见颜彦应得有几分勉强,太后又道:“你们年轻人之间说话好沟通,我们要是开口就带了几分强迫,这种事情,一强迫,反而会坏事。”

太后是想起了当年太子对颜彦的这份心思。

说起来当年颜彦和陆鸣订亲时太子也就是现在的李穑一般大,可因着太子的身份不一般,从小受到的教导也不一样,因而,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从没有任性胡来过。

可李穑不一样,李穑一贯率性而为,又讲义气,很难说不会因着这件事和他父亲杠上,这绝不是太后想看到的。

“回太后,我懂。”颜彦忙道。

道理是懂,可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只是太后开口了,事情又是因她而起的,她没办法推辞。

“好了,来,跟我说说,最近没见你进宫,忙什么呢?”太后换了个话题。

这个月初一颜彦没有进宫,因为忙着那名妇人的案子,六月六的晒衣节颜彦也没有参加,她已经成亲了,丈夫又没有什么爵位,平民百姓一个,也就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不光她没去,她知道颜彧也没去,她也有理由,孕妇,倒是听说颜彤、吴斳、徐如青等人都去了,这届的花魁是徐如青。

“彧儿最近如何?”太后问了出来。

她也是见颜彧那天没有出场,关心了一句。

因为她清楚颜彧一向喜欢凑这种热闹,她是上届的花魁,如今成亲了,正好风风光光地来做评委,点评别人的诗作,这么露脸的事情她居然放弃了,由不得太后不多想。

“回太后,我这些日子比较忙,没有回陆家。”颜彦说了实话。

太后听了倒没有责怪颜彦的意思,她知道颜彦事情多,不说别的,光那个后花园就够她忙活的,据说司农司的官员们也没少上门去求教或取经,还有她儿子也惦着呢。

于是,太后改问起她后花园栽种的那些东西来。

说到这个,颜彦就有几分得意了,她种植的小麦这两天可以开割了,普通水稻还需半个来月,红米稻所需时间更长些,才刚抽穗呢。

不过最令颜彦开心的是苦瓜开花了,棉花虽没现花苞,可长势也不错,还有那些山薯,全都开过花了,据山花说,收成准错不了。

可惜的是,颜彦不懂怎么杂交,没法提高这些农作物的产量,好在她司农司的官员告诉她,像小麦、水稻这些农作物,可以挑那些麦穗长颗粒饱满的留种,她想试试,看看明年能否增产。

太后见颜彦说起这些来眉飞色舞的,笑着用手戳了她一下,“你呀你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偏要做什么农夫。”

“这不一样,我做了十五年的大家闺秀,也不见得有多开心,可做这些事情,让我很有成就感,还有,最重要的是,我能帮到皇上,也不枉你们大家疼我一场。”颜彦趁势趴在太后身上撒娇了。

太后听了这话有点动容了,伸出手来摩挲着颜彦的后背,这个时候的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颜彦的身世,想起了自己的亲妹妹。

第三百四十三章、碰钉子(三更,月票五十加更)

颜彦是两天后去东宫给太子妃的女儿送下奶礼再次见到李穑的。

从东宫出来,李穑也跟着一起出来了,拉着颜彦站在东宫门外的空地上,一脸的欲言又止。

颜彦想起了太后的嘱咐,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周姑娘家出什么事了?”

谁知李穑摇摇头,一把拉住了颜彦的衣袖,满是急色地求道:“彦儿姐姐,我是想求你去向父皇求个情,你说话肯定比我好使,彦儿姐姐,你和周妹妹一向要好,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父亲坐牢看着她被发卖做官妓?”

“官妓?”颜彦听到这两个字也震惊了。

原来,那天颜彦在慈宁宫里向太后报备时,李穑也找人打听清楚周婉家的事情,得知周婉父亲因为贪墨罪被告到了御前,李穑还真去找了李琮。

李琮并不清楚自己儿子和周家姑娘认识,但他知道颜彦和周婉熟识,因而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颜彦不好意思来打听消息所以委托给了自己儿子,因而他随口说了几句,依照大周律法,若周婉父亲罪名坐实且认罪态度好的话,轻者,上缴全部贪墨款项,周父被免职;重者,周家家产全部充公,周父坐牢或被判流放以及妻女充军做官妓等。

李穑一听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半响说不出话来,李琮一看便知自己误会了颜彦,颜彦一向聪明,不大可能会去揽这种差事,更不会让他为难。

即便退一步说,颜彦要为周家求情也不会兜个圈子找到李穑,而是会直接找他。

因而,多半是自己儿子也认识这位什么周姑娘,所以才找到他来一探虚实。

为了试探一下儿子的心意,李琮问起儿子是否认识周家的人,问起颜彦和周家姑娘的交情等,李穑犹豫了一下,把他在颜彦家和周婉认识的经过学了一遍,为了替周婉留一个好印象,李穑着重学了周婉骂颜彧那段话,相当于间接告诉父皇,周婉是一个正直热心的好姑娘。

李穑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李琮,且儿子的这段叙述也唤起了李琮的记忆,他想起来了,有一次在慈宁宫里听过李穑告状,说是在明园碰上颜彧给颜彦泼脏水,正好被陆家的一个什么亲戚怼回去了,很是解气云云。

对了,好像是端午前,彼时颜彦和陆呦都没在家,去见那两位传教士了,可巧那天颜家的几个孩子也一起上门了,这些人不但趁着主人不在家在明园随意走动,而且还出言不逊,人品高低可见一斑。

为此,当时他还训斥了自己儿子一顿,毕竟他也是一个未经主人允许私闯人家后花园的无礼之徒。

只是李琮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儿子竟然对一个罪臣之女有了兴趣,这个时候的李琮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当年太子李稷对颜彦动心的往事来。

当年他尚且不能成全李稷,今日他更不能成全李穑了,尽管李穑不是太子,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三品妃子生的儿子,可那好歹也是他李琮的儿子,怎么可能娶一个罪臣之女,哪怕是做小也不行!

心下拿定主意的李琮挥挥手把儿子撵了出去,不管是周家的案子还是周姑娘,他都不会听一个稚口小儿的,周家的案子他已经交给大理寺和刑部还有御史三堂会审,至于周姑娘,则要看她父亲犯的事究竟有多大,配合不配合了。

李穑从李琮那碰了个大钉子,没办法,只得找上了颜彦。

颜彦也是第一次听说罪臣之女还有被发卖做官妓的可能,这倒是令她为难了。

说实在的,凭她和周婉的关系,她委实不愿意看到她沦落至此,可她能做什么呢?

颜彦的沉默吓到了李穑,李穑顾不得别的,扯着颜彦的衣袖来回晃着撒娇了,“彦儿姐姐,父皇一向疼你,你就帮帮周妹妹吧,周妹妹要是那什么,这辈子她可就真毁了。。。”

“好了,拉拉扯扯的像什么。”颜彦把自己的衣袖拽了回来。

虽说她心理年龄有二十多了,在李穑面前确实是个大人了,可问题是这具身子才比眼前的少年大两岁,她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彦儿姐姐。。。”李穑还不死心,又扯上了颜彦的衣袖。

“好了,你别拉拉扯扯的,我答应你,若周姑娘真有被发卖的一天,我一定去找皇上求情,只是目前事情还没到这一步,我们先静观其变吧,但有一点,你不许再乱来了,不许去找太后和皇上求情,更不许去见周姑娘。你也知道,无风不起浪,若周姑娘的父亲果真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他的案子也到不了御前。”颜彦安抚了对方几句。

好在李穑所求不多,得到颜彦回复说是能替周婉求情便足矣,因而,认认真真地向颜彦抱拳行了个礼,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

倒是颜彦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了许久,李穑究竟是放下还是没放下呢?

从宫里出来,颜彦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连马车停了下来她也不知道,直到青釉推了下她,这时,门房的声音响了起来,说是陆家来人了,留下话,让颜彦有空回去一趟。

颜彦一听,猜想多半是和三天后太后的寿诞有关,便干脆命赶车的调转车头,直接往陆家去了,路上,颜彦倒是也拐去买了几样小礼物。

颜彦赶到陆家的上房时,朱氏刚带着颜彧等人离开了,只有陆老太太一个人正在罗汉榻上歪着,老年人觉少,中午睡了又怕晚上走觉,因而老太太一般不午休,都是累了随意歪一会。

颜彦见只有春眠一个丫头跪在罗汉榻前替她捶腿,整个屋子静悄悄的,老人家闭着眼睛,颜彦也不清楚她究竟是睡着还是没睡着,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时,老太太忽然睁开了眼睛。

见到颜彦,老太太脸上很快堆满了笑,向颜彦招了招手,颜彦从青禾手里接过一个玉枕和一个佛手把件,坐到了老太太对面。

第三百四十四章、倾斜

陆老太太见颜彦又给她带了礼物来,且这礼物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知道老年人夏天睡不好觉,特地送她一个清清凉凉的玉枕,还有这佛手,寓意着福寿,因而陆老太太一看就喜欢上了,拿在手里反复试用起来。

她倒不是贪图这点东西,而是在乎颜彦的心意,这孩子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总能直达人心,让人欢喜之余还备受感动。

当然了,前提是她先认可了你,想对你好。

否则,她可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人。

这不,陆鸣和颜彧就是个例子。

想到颜彧,陆老太太越发感念颜彦的好,因为颜彦是真心拿她当老人当长辈敬重的,吃的用的没少往她这送,更难得的是,只要有空,还会坐下来陪她说笑。

可颜彧呢,每天来请安几乎都是例行的过场,很少有耐心坐下来陪她聊天说话,更别说刻意的讨好她了。

原本陆老太太也不会有这么深的怨念,可有颜彦这个实例在这对比着,她想不失落也难。要知道,颜彧才是正经的陆家嫡长孙媳妇,也是唯一的嫡孙媳妇,因此,她几乎把心思全放在了陆鸣和颜彧这小两口身上。

可反观颜彧是怎么对她的呢?

倒也不是说颜彧对她不好,如果没有颜彦比较着,她或许也会知足,毕竟孙子媳妇不等于孙子,大面上能过得去就成。

可有颜彦的实例在,陆老太太免不了时常拿这两个孙子媳妇对比,这一比,心中的这杆秤不知不觉就向颜彦倾斜了。

可问题是,颜彧才是正经的陆家媳妇,是要接管整个陆家的人,因此,老太太这些日子没少纠结,她想对颜彧好,可时常会有不平之感,想对颜彦好,又怕伤了儿媳和孙子的心。

说到底,还是怪儿媳当初不该撺掇着孙子退亲,倘若当初陆鸣不退亲,娶的是颜彦,哪里会有这些矛盾?

诚如此刻,陆老太太一手握着佛手,一手摸着玉枕,心里既是感激又是惭愧的,“这孩子,你自己还是一个孕妇呢,本该是我们照料你的,可你倒好,每次来都想着给我带东西,下次别这样了,你能来看我们,我们就很高兴。”

“应该的,本来该趁着长辈们还在的时候多尽点孝,这样将来才不会后悔,就好比我的娘家祖母,我现在倒是想向她老人家尽孝呢,可却。。。”后面的话颜彦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意识到当着一位老人说这些不太妥当,“不说这些了,来,祖母,尝尝这些水蜜桃,这是太子妃送我的,说是太湖那边来的贡品。”

说完,颜彦从青苗手里接过一个小果篮,里面有十来个特别鲜亮水蜜桃,颜彦挑出了两个最大的交给春晓,剩下的命青釉和青苗给朱氏和二房送过去了。

待春晓和青釉青苗都出去后,陆老太太拉着颜彦的手,问起了那名妇人和那几桩命案。

这件事她也是从陆鸣那听了个大概,具体详情陆鸣也不清楚,因而老太太一直惦记着找颜彦细问问。

原本她是想亲自去一趟明园看望颜彦的,可那几天朱氏不知为何心里不畅快,连带着陆鸣和颜彧都吃了挂落,因而老太太就没多事。

颜彦把事情的经过大致学了一遍,从听闻这座郡主府是凶宅学起,到发现后花园的长鱼和甲鱼,彼时颜彦的心里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再结合颜芃讲的这座宅子的几桩命案,颜彦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那会她就怀疑这几桩命案和后花园的长鱼有关,所以她才会命人去找那个厨娘。

“其实,也不是我聪明,是对方太急切了,很容易就露出了破绽,不过这里面最大的功臣不是我,是夫君,连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找到那两只箱子。”颜彦把陆呦推出来了。

果然,陆老太太一听大孙子也立了功,脸上很快堆满了笑,又问起陆呦的近况来。

颜彦正和老太太说着陆呦在书院的一些趣事时,春晓端着一碟子片好的桃子过来了,两人对坐着一边吃桃一边说笑,时不时颜彦就把陆老太太逗笑了。

朱氏进来时,正好看到颜彦连比带划地学陆呦在书院第一次当众射箭的情形。

因着陆呦之前从没有接触过射箭、剑术、武术之类的东西,偏他又是插班进的丙班,丙班的学子年龄都在束发之上了,剑术和箭术都练过好几年了,因而谁也没想到陆呦会连拉弓都不会,好容易把弓拉开了,射出的箭没飞几步就掉下来了。

偏陆呦还是一个面皮薄的人,当即脸就红了,低着头,不敢去看人,彼时的他又回到了之前不会开口说话时面对众人的局促和慌乱。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嘲笑,反而有好几个人主动走到他跟前说是要教他射箭。

“这些人为何会这么热心呢?”朱氏好奇了,问道。

不说别的,去年除夕祭祖,陆呦第一次出现在这些族人面前,据说也没少受这些族人的嘲讽。

“因为我经常会打发人给夫君送些吃食过去,有我们自己做的糕点和菜肴,还有我们自己种出来的桃和杏,我每次都会嘱咐夫君和那些同窗们一起分享。还有,夫君的功课不错,策论写的好,先生没少拿他的文章当范文,为此,那些同窗们都很钦佩他。”颜彦微微一笑,说道。

她没有必要隐瞒,因为她相信,只要朱氏想打听,肯定有的是法子。

只是颜彦没想到的是,这会朱氏的心思都在前面那段话,是关于颜彦给陆呦送吃的讨好他同窗那段,而非陆呦的策论。

因为这些日子朱氏也没少受刺激,先是听闻颜彦抓到了谋害两位郡主的凶手,破了那座郡主府闹鬼的传闻,也找出了当年那位状元郎的发妻藏匿的那些宝物。

接着又是陆鸣下朝回来说皇上又在朝堂上称赞了颜彦的聪明大气,紧接着,陆鸣和颜彧吵了一架,尽管两人都没说什么缘由,可朱氏还能猜不到儿子的心思?

第三百四十五章、解惑

其实,真说起来,后悔的又何止一个陆鸣呢?

这些日子,朱氏又何尝不失望不难过不后悔?

琴棋书画比不过也就罢了,左右过日子也不靠这些,可为人处世和打理中馈方面颜彧比颜彦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同样作为一个孕妇,颜彦不但撑起了一个这么大的家,还极力辅佐好丈夫的学业,打理好自己名下的产业,空闲之余,还能去宫里走动走动,把大周国最尊贵的几个人全都笼络住了。

可反观颜彧呢,不说做出点什么出彩的事迹,也不说挣出点什么名望来,就连朱氏曾经寄予厚望的管家理事的才能颜彧也表现得相当平平,这就令朱氏百思不得其解了。

没道理啊,颜彧是马氏一手调教出来的,颜彦十岁以后就没有什么人好生教导,何以这二者的区别还这么大?

后来,还是陆鸣的一席话为她解了惑,原来颜彧才是那个真正资质平庸的女子,之前的那什么魁首是借用颜彦的才华。

换句话说,她欺瞒了大家。

真正比起来,颜彦的聪明大气是颜彧望尘莫及的。

不说别的,单就这几天疯传的那两个杀人凶手,换做别人,谁会把二十年前的一桩难产案和七八年的两桩难产案串在一起呢?

可颜彦不但串在了一起,还抓住了那个妇人的破绽,推断出了对方的企图,更难得的是,她居然还把这两箱宝物找了出来。

一般人谁会想这么远,谁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更别说颜彦还有经商的头脑,做起生意来头头是道,短短几个月时间,颜彦名下的几间铺子稳稳地占据了京城的第一,不说日进斗金吧,可也是财源滚滚。

此外,听说颜彦这几个月又开始钻研起农事来了,买了一片荒山荒地改造成了一个庄子不说,还把自家的后花园当成了试验田,又是什么红米稻又是什么山薯的,连皇上都惊动了,那些司农司的官员没少往她家后花园跑。

瞧瞧人家,不管做什么,只要一出手,必定会小有所成,必定会引起世人的注目。

为此,朱氏也歇了拿颜彧和颜彦比拼的心思了,不比还好,比了反倒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凭心而论,颜彧虽然比不上颜彦,可比起一般人还是要略强一些,创业是有点困难,但守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点朱氏在心平气和时倒是也认可,可只要一想到是因为颜彧的欺瞒才害他们母子错失了颜彦这么好的媳妇,朱氏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在乱窜。

更呕人的是,偏偏这桩婚事是她极力促成的,京城有多少人盯着他们母子想看他们母子的笑话呢,因而,就算是再后悔再憋屈,他们还得强装欢颜,在人前装出一副夫妻和顺婆媳和睦的画面来。

人后朱氏倒是没少调教颜彧,可也要颜彧能领悟呀。

这时的朱氏深刻地体会到一个道理,娶妻不仅娶贤,还得娶慧,一个聪明且贤惠的女人才会对丈夫的事业有所推动和帮助,这点在颜彦身上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先不说颜彦是如何教会陆呦开口说话的,就说颜彦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哪件不是在为陆呦铺路?

大到皇上面前买好,请皇上吃暖房酒,在皇上面前展现陆呦的绘画才能和语言能力;还有,一次又一次在皇上面前夸陆呦的学业进步;还有,平时也没少带着陆呦接触那几位皇子太子什么的;还有,带着陆呦去见什么传教士,夫妻两个一起研究什么农事;还有,皇上白给的庄子不要,非要用两万两银子买下来,美其名曰说是他们夫妻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尽一份绵薄之力等等。

其实,说白了,不就是颜彦把自己的功劳硬往丈夫身上安么?

此外,小到陆呦进书院和拜师,这些事情哪件不是颜彦经手的?如今可好,就连给陆呦的同窗送吃的请他们关照陆呦这样的小事颜彦都能想到。

可反观颜彧呢?这些日子她为陆鸣做了什么?

除了怀上陆鸣的孩子,她一件给丈夫脸上添光或有益于丈夫的事情都没有做过!相反,还连累了丈夫好几次。

因而,朱氏才会对颜彦的话如此敏感,以致于生出了这么多的感慨。

颜彦不清楚朱氏的这些小心思,可陆老太太清楚啊,因而,见儿媳有些失态,她忙把话岔过去了,说起太后的寿诞来,这也是她把颜彦叫回来的主要缘故。

陆老太太的意思是颜彦也是陆家的媳妇,因此,那天理应和她们一道进宫,此外,她还想问问颜彦给太后准备了什么礼物,是和陆家一起送还是单送。

她们婆媳的意思是一起送,毕竟颜彦并没有从陆家分出去另立户头,只是分开住而已。

“还是分开送吧,我娘家祖母没了之后,我每年都会单给太后送一样自己亲手绣的绣品,也不和婶子他们掺和,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这么多年都如此,我不想因为成亲就中断了。”颜彦斟酌了一下,说道。

“以前是以前,难不成成亲之后你也只送一件绣品?”朱氏问道。

不用问也知道,成亲前颜彦估计也是没什么财权,因而只能用一件绣品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可如今成亲了,手里掌管着一份不菲的家业,再送一件绣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母亲是担心你的贺礼薄了,想着从家里的库房给你找两样添上,毕竟你们两个也是刚成家,怕你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陆老太太见儿媳说话太僵硬,帮着转圜一下。

“母亲这话也不对,大郎媳妇不是拿不出好东西来,而是她手里的好东西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再往宫里送进去未免不太合适。”朱氏也笑着点出了老太太的语病。

老太太听了这话不但没恼,反而附和着笑道:“可不,我也是越老越糊涂了,说起来我没少偏大郎媳妇的好东西呢。”

颜彦一听这话才是真糊涂了,这对婆媳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讨好起她来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拎得清

因着不清楚这对婆媳的意图,颜彦拒绝了她们的好意,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给太后的寿礼。

颜彦摆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寿礼这种东西看的就是一个心意和新意,因而每年她都是自己动手做礼物,这样才更有诚意。

今年也不例外,颜彦除了准备太后的画像,还准备了一个两层的大蛋糕,诚意、新意和心意都有了。

当然了,为了防止别人和她雷同,颜彦并没有说出具体的物事来。

不过她倒是答应两位长辈到时和她们一块进宫,不是为陆老太太说的什么还没有分家,而是因为颜彦想当着这些命妇们的面献出自己的礼物,想让大家看到她的才华,看到她和颜彧的不同。

要知道,那可是当着全京城三品以上命妇的面,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敲定了这件事,颜彦看了眼青苗,青苗拉着青釉下去了,同时也把春晓和夏至几个带出去了。

“出什么事了?”陆老太太见颜彦把下人都撵走了,忙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是想问问母亲,二弟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打发婉儿妹妹来找我向皇上求情?”颜彦可不想替陆鸣瞒着。

陆老太太显然不清楚内情,听了这话忙问求什么情。

颜彦便把周家出事,周婉哭着上门,可巧碰上李穑一事学了一遍。

“周妹妹说是二弟的主意,说我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所以才让她来找我,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二弟的主意还是母亲的主意,这不明显是想让我干政么?我有几个胆子敢去插手皇上的事情?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我?太后又会怎么想我?”颜彦毫不客气地问道。

“慢着,你说周家出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陆老太太不满地看了朱氏一眼。

她是想起了之前她有意撮合周婉和陆咏一事,幸好没成,否则,岂不陆家也要受牵连?

“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案子刚到御前,我那个妹夫还在南边待命呢,也没说押解进京,应该是还没有定论。”朱氏解释道。

继而,她又转向颜彦,“大郎媳妇,你也别多想,这件事的确是二郎出的主意,他是想着我那个妹夫犯的事也不大,只是这会皇上在气头上,想拿几个人做筏子立立威,如此一来,势必会牵连到婉儿。二郎也是想着婉儿一个花一样的姑娘家,真要因为她父亲而那什么了,这辈子也就毁了,所以才替她出了这个主意,想着你们两个终究好一场,说不定你也愿意拉她一把。”

“糊涂,都贪墨了,这事还不大?”陆老太太不爱听了。

“他没有贪墨,就是买了几个码头边的铺子买了几艘商船,因此得罪了当地的几位盐商,那些盐商家里有的是银子,又和当地的地方官员交好,因此,这才想着往我妹夫身上栽赃,把他挤走,别人好上位。”朱氏耐心地解释了几句。

“这种事情大郎媳妇怎么好出面?她还是一个孩子呢,又是个女人。”陆老太太摇摇头,不认可儿媳的话。

真要找人说情,完全可以找娘家嘛,娘家又不是没有人,且一个个也都能在朝堂上说上话,不比颜彦一个闺阁女子强?

这一点陆老太太倒是十分拎得清,别看颜彦在皇上面前能说上话,可那也是颜彦懂事乖巧,不会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相反,还能帮到皇上。

可干政就不一样了,干政意味着颜彦有贪权的**,这绝对会引起皇上的猜忌和不满,皇上还能喜欢她吗?

因而,陆老太太不但对朱氏生出了不满,对陆鸣也有看法了,这个孙子平时做事还算稳妥,可最近却频频出错,先是不该在颜彦和陆呦不在家的时候乱闯他们的后花园,更不该在背后乱嚼舌根,以致于被六皇子等人抓到把柄,传了出去委实有失磊落。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还不知吸取教训,又胡乱给别人出什么主意,亏得颜彦是个聪明的,否则,不但把颜彦坑了,还把陆家给坑了呢。

唉,说到底,还是这个孙子命不好,没有娶到一个好媳妇,老太太完全有理由相信,倘若陆鸣娶的是颜彦,是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朱氏见老太太心生不喜,明显是护着颜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道:“是,母亲教训的是,这件事的确是二郎欠妥了,他也是见婉儿和大郎媳妇交好,而大郎媳妇又一向和皇上亲近,所以才会有此建议。”

说完,朱氏咬着牙把周婉腹诽了一遍,这也是个没脑子的,哪有这头给她出了主意,转身就把人卖了的道理?

就这脑子,以后谁敢再帮她出主意?

陆老太太见儿媳咬牙,猜到她未必听进自己的劝,正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外面有人通传,说是二房的黄氏来了。

黄氏是收到青苗送去的水蜜桃,知道颜彦来了,想着过来道个谢。

其实,黄氏一进院子,见春眠几个站在廊下便猜到了颜彦准是和老太太在说什么大事,原本是不打算进来想转身离开的,可谁知青釉眼尖,一眼看到了她,忙通传了。

青釉这么做倒不是为黄氏,而是为了颜彦,因为她听见老太太提高嗓门说过两次重话了,想必这三个人谈得不太愉快,既然如此,还不如趁势散了,省的自家主子生气。

青釉这么一喊,黄氏不进来也不行了。

黄氏进来,谈话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颜彦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说的她都说了,且比预期的效果还要好,这就够了。

有黄氏在,话题很快转到了太子妃产女一事上,颜彦也才知道,其实今日一早,朱氏也带着颜彧去东宫送了一份下奶礼,也才知道颜彦居然全程陪着太子妃生孩子,为此,皇后和太子妃还专程向她道谢,夸他们陆家娶了个好媳妇。

彼时颜彧就站在她身边,当时要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第三百四十七章、得瑟

颜彦是在晚饭时分见到颜彧的。

尽管颜彧如今也是一个孕妇,不用她亲自侍餐,但规矩没有免,她仍是要带着丫鬟来装装样子,帮着摆摆桌子什么的。

见颜彦在,颜彧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想必是听下人们传过了,因而,一进门,她便笑眯眯地上前问好并企图挽住颜彦的胳膊,被颜彦躲过去了。

颜彧倒是也没恼,依旧乐呵呵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问颜彦:“大姐,我正想问问你刚怀孕时害喜不害喜,你每天都吃些什么,我怎么闻着菜的味道就想吐呢?”

“还是叫我大嫂吧,我什么都吃的。”颜彦瞥了一眼对方的肚子,又瞥了眼对方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得意,纠正道。

“还是大嫂肚子里的宝宝好伺候,我这个就不行,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就连我往常最喜欢的牛乳糕点如今也闻不得那味了。”颜彧改了口,继续显摆道,似乎浑然没有在意颜彦语气里的冷漠疏离。

颜彦倒是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如今拼别的颜彧都拼不过她了,唯有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生下来都比颜彦的尊贵,因而她也只能拿孩子说事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一举得男,那么这个孩子就是将来的镇国公世子无疑了,如果是女孩,那也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将来也能觅一份好姻缘,多半是嫁给这些公侯世家的世子什么的。

而颜彦肚子里的孩子不管男女,生下来都不会有爵位,想要做官,还得参加科考。

因而从这点来说,颜彧赢定了颜彦,也就无怪乎她会在颜彦面前显摆了。

其实,颜彧一开始也不想这么做的,她并没有想得罪颜彦的意思,可没办法,颜彦最近的风头太盛了,又是太后给补办笄年礼,又是抓到什么凶手破了二十年的陈年旧案,又是婉拒皇上的赏赐等等。

这一系列的操作下来,家里的长辈们不免又拿她和颜彦对比了,还有她丈夫陆鸣,之前那么坚定地信她挺她,如今也因为颜彦和她离心了。

尤其是得知她怀孕后,陆鸣极少在她房里歇息,不是借口看书宿在了书房,就是直接睡在了那几个小妾的屋子,即便来看她,也是问候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哪有刚成亲时的体贴和温存?

因此,这些日子颜彧自己也是有苦难言的,偏颜彦见到她又摆出了一副冷冷的神情,颜彧就是再想隐忍也忍不下去了,所以才会想着刮刺她几句。

当然了,颜彧也清楚一点,论口才,她也是说不过颜彦的,因而,她没有明着和颜彦撕破脸,只能这样暗搓搓地来几句。

颜彦自是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她也懒得去应酬她,因而,她没有去接颜彧的话,而是主动去帮丫鬟们摆桌了。

这顿饭,是陆老太太极力挽留她吃的,说是颜彦自从端午节后就没进陆家了,上次她生日,陆家本来也准备了晚饭的,可颜彦没来,后来老太太打发人给颜彦送东西,才知道她忙着审什么嫌犯。

因而,这次老太太无论如何都要留下颜彦吃顿饭,且没等颜彦答应就吩咐人去灶房加了几个她爱吃的菜,还说什么难得她回来,趁这个机会大家一起聚聚。

为此,陆老太太命人去把二房的人也叫来了,当然还有陆鸣和颜彧。

盛情难却,颜彦只得留下来,幸好,她最讨厌的陆鸣没有来,说是有什么应酬。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颜彧又搞事情了,竟然肤浅至此,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她面前得瑟。

可是话又说回来,也不怪颜彧得瑟,她的确有得瑟的资本,因为她的孩子生下来的起点可能是颜彦的孩子终其一生且奋斗一生也达不到的终点。

想到这,颜彦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倘若她要了那个郡主的封号,是不是以后她的孩子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不管怎么说,郡主的封号比国公爷要高半格吧?

这么说也不对,国公爷是世袭的,郡主不是世袭的,即便她贵为郡主,她的孩子仍没有爵位可以继承。

这时的颜彦忽然理解了马氏和颜彧这对母女为何宁可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也要把陆鸣抢过去,这不典型的拼爹么,人家的孩子一生下来不是世子也是世子夫人,试问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荣华富贵的诱惑?

“好了,不用你动手,你难得来一趟,又是个双身子,小心给你累着了。”陆老太太也看破了颜彧的这点小心思,她不能公然挑破,只能这样维护颜彦了。

“祖母把我想的也太娇气了,前些日子我还去了一趟庄子里呢,这点事情哪会难住我,我呀,听别人说,孕妇就是该多走走多活动活动,将来生孩子时才不会难产。”颜彦故意说道。

她知道颜彧肯定不信,也不会去照做的。

“我听说你试种了什么红米稻,还是南越来的贡品,如何?”朱氏问道。

她还记得上次颜彦承诺过给她种子,因而才会关心。

“抽穗了,看长势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收成如何。还有,我只试种了一点,母亲想要种子的话需要后年了,不过那个山薯种子应该可以分一些给母亲,听说那个不但可以充饥,还可以用来做药材和食材,最是健脾益胃的,年纪大的人吃了更好,祖母,等秋收了给您送一点来煮粥吃。”颜彦最后一句话是对老太太说的。

“好好好,我也尝尝我大孙媳妇亲手种的东西。”陆老太太很给面子地答应了。

“说到亲手种的,端午节时大郎媳妇送来的桃子也算是吧?那味道不比今天的贡品差多少。”说话的是黄氏。

她是见老太太出言维护颜彦,也跟着夸了一句。

事实上,她早就看颜彧不顺眼了。

抢了颜彦的丈夫还要在颜彦面前显摆她怀上了陆鸣的孩子,世上居然有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也不知陆鸣当初是怎么看上的这种女人!

第三百四十九章、心魔

颜彦很喜欢这个口红的味道和颜色,擦上之后不像那些红艳艳的血盆大口那么夸张吓人,有点类似于桃红,娇嫩,也明艳,很适合她这个年龄。

为此,颜彦还考虑过开一个胭脂铺子,只是这东西做起来颇为费事,这个时空又没有防腐剂什么的,因而做出来的胭脂冬天能用两个月,夏天也就半个多月,颜彦只得歇了这心思。

再说了,她一般情形下也不喜欢擦什么胭脂,倒是隔三岔五会自己用鸡蛋清、蜂蜜和珍珠粉调制点面膜敷敷,然后再擦点从宫里拿来的护肤品,有点类似于什么动物油脂,保湿效果还不错。

擦完口红,颜彦正拿着靶镜打量自己的妆容时,门外的丫鬟突然传陆呦回来了。

颜彦刚起身要迎出去,陆呦已经掀了门帘大步跑进来,看到盛装的颜彦,他竟然呆住了。

“怎么,不好看?”颜彦忙又拿着靶镜细细打量起来。

“不,好看,真好看,我还从没有看过这样的你。”陆呦走近了颜彦,伸手拿走颜彦手里的靶镜,情不自禁低头欺身上前。

颜彦推开了陆呦,飞了他一眼,“胡说,我成亲时也是这样妆扮的,比这还鲜艳华丽呢。”

“那不一样,那会我胆小,也没敢看你,更不敢一亲芳泽,生怕唐突了你。”陆呦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到颜彦脸上。

谁知他的脸刚要再次蹭到颜彦的脸,青釉打趣道:“公子,你好歹忍一下,好容易我们几个才给小姐打扮好的,你这一亲,我们又得重新弄一遍。”

“好了,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颜彦斜了青釉一眼,脸却不知不觉红了。

“是,遵命。”青釉冲颜彦做了个怪脸,嘻嘻一笑,跑去屋里忙去了。

“夫君,你怎么回来了?”颜彦这才想起来关心陆呦一句。

按照惯例,陆呦应该还有两天才休沐的。

“太后寿诞,普天同庆,书院多放两天假。”陆呦说完摸了摸颜彦的肚子,尔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想她了,也担心她。

虽说那个妇人和那名婆子都被抓住了,也被处置了,可他担心她们还有同伙,谁知道那些人藏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

“这样吧,夫君,我要去一趟陆家,和祖母她们一同进宫,不如你一起和我去见见她们,省了你明后天再去了。”颜彦提议道。

上个月颜彦过生日陆呦回来了,后来忙着审问那名妇人和婆子,陆呦便没有回陆家,老太太前几天还特地问及此事,颜彦从对方的话语里感知到老太太还是挺惦记这个孙子的,因而便想陆呦回去看看她。

陆呦正不想和颜彦分开呢,忙命人备水,简单梳洗一下换了身夏衣和颜彦一起上了马车。

在车上,颜彦把自己前两天去陆家见老太太的经过学了一遍,也说了周婉的事情,刚说到李穑在皇上那碰壁时,马车在陆家的照壁前停下来了。

彼时陆家照壁前停了三辆马车一顶轿子,有两个婆子正忙着往马车上搬送东西,颜彦见此猜想老太太和朱氏应该是着急了,因为颜彦确实因为陆呦回来耽搁了点时间。

于是,下了马车后,颜彦一边拉着陆呦的手一边催促着他快走,谁知刚拐上二门处的长廊,迎面却碰上了陆鸣。

陆鸣显然也没想到会碰上这两人,短暂的愣怔后,他先抱拳行了个礼,“大哥,大嫂,你们来了。”

颜彦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拉着陆呦越过他走了过去。

陆呦倒是对陆鸣略点点头。

“大嫂,有件事我需要向你赔个礼。”陆鸣看着颜彦的背影出言挽留道。

刚刚那迎面的惊鸿一瞥,委实让陆鸣惊艳到了,说不出什么心理,他很想再好好看一眼。

这个女人太善变了。

陆鸣很清楚地记得他上次见颜彦是在明园,是端午前两天,他和颜彧奉命去请这两人回家过节,结果那次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饶是如此,他仍是没忘了那次颜彦带给他的震撼。

因为那天的颜彦是素颜素面,身上穿的是普通百姓的麻衣,看起来就像一个市井小妇人,却一点不觉得小家子气,反而清新自然,令人观之忘俗。

今天的颜彦虽又是盛装而来的,高贵雍容,但同样让人挪不开眼。

说来也是怪事,自从陆鸣放下心魔,承认颜彦比颜彧优秀开始,他眼里看到的都是颜彦的好,也能正视颜彦的才情颜彦的品格颜彦的容貌。

可惜之前他一叶障目了。

当然了,这一切依然只是他心里所想,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当着颜彦和陆呦的面,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可他又莫名的留恋起颜彦的一颦一笑来,因而,方才看着颜彦的背影才会脱口而出留下她。

幸好,他想起了自己还欠颜彦一个解释。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的确是他考虑欠妥。

颜彦倒是也猜到了陆鸣想说的是什么,果然,待她转过身子,陆鸣向她郑重施了一礼,“大嫂,婉儿妹妹这件事是我考虑欠妥,当时我也是一时情急,想着她小小年纪也怪可怜的,而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上忙,所以开口指点了她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

“想帮她你可以自己想法子,我娘子不过是一介女流,哪有闺阁女子干政的道理?”陆呦已知大致经过,所以很不爽陆鸣的行径。

他才不会觉得陆鸣是思虑不周或一时情急呢,这个主意绝对是他深思熟虑考虑好的,多半是为了报那天在明园周婉怒怼颜彧之仇。

因为如果颜彦出面,肯定会在皇上那碰个钉子或被训斥一顿;反之,若颜彦不肯出面,以周婉的直爽和单纯,肯定也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认为颜彦不够朋友,关键时候只会明哲保身。

因此,不管颜彦出面不出面,这件事势必会影响到颜彦和周婉的交情,两个人不可能还会心无芥蒂地做朋友。

第三百五十章、怨念

陆鸣见开口回话的不是颜彦而是陆呦,且陆呦的话不管是语速还是用词或是文意居然都无可挑剔,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口不能言。

这变化也太惊人了些吧?

陆鸣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自从陆呦成亲后,每次他们兄弟两个见面他都能感受到对方有明显的进步,不管是语言还是整个人的风度、气质,看来,这个女人真的改变了他。

“夫君,我们走吧,二弟既然认错了,想必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了。”颜彦见陆鸣走神了,可没耐心去应酬他,因而抻了下丈夫的手。

“好。”陆呦自然是以颜彦为重,也没去看陆鸣,转身扶着妻子往前走了。

陆鸣再次看着两人的背影沉思起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开口挽留,而是眯着眼睛看向了颜彦发髻上的那支三尾孔雀歩摇。

说来也是巧,陆呦扶着颜彦进老太太的院门时,颜彧也扶着采莲从房里出来,她的眼睛没有先落在两人的妆容上,而是落在了两人的手上。

彼时陆呦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颜彦过门槛,陆呦的右手握住了颜彦的右手,左手揽着颜彦的肩膀,看向颜彦的那双眼睛里满是宠溺,似乎柔得能滴出水来。

颜彧看呆了。

曾经,陆鸣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为了这眼神,她违背了做人的基本良知和道义,飞蛾扑火般奔向了他的怀抱,好容易两人历经种种磨难修成了正果,可幸福的时光却如此短暂,短暂得让她误以为这一切只是一个梦,梦醒后那个人依然会在她身边坚定地护着她,爱着她,宠着她。

到底是从哪里错的呢?

倘若刚一开始她没有生出这些别样的心思,那么现在嫁给陆鸣的肯定是颜彦无疑了,她想知道的是,陆鸣会不会也用这样的眼神一直看着颜彦,他们之间会不会也有这种心心相印的甜蜜?

还有,如果陆鸣纳妾了,颜彦又该如何自处?她的脸上还会有这么明艳的笑容吗?

又或者说,倘若她成亲后,颜彦没有苦苦相逼,没有刻意的打压碾压她,那么她也不会被陆鸣责怪,陆鸣依旧会像之前那样信任她爱她,如此一来,她和陆鸣是不是也会像面前的这两人一样,真正的两情相悦夫妻和顺。

短短的一瞬间,颜彧盯着颜彦闪过好几个念头好几个假设,自然也闪过许多怨念,而怨念最深的是颜彦为何不肯顾念姐妹之情成全她的幸福。

毕竟颜彦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丈夫孩子都有了,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之前的执念来成全她呢?

她不是别人啊,是她的亲堂妹啊,她的父母是抚养颜彦长大的亲人啊。

颜彦是走到院子中间才发现颜彧站在台阶上一脸幽怨地盯着她,顺着颜彧的目光,颜彦倒是也发现了对方看的是他们夫妻握在一起的手。

颜彦笑了笑,并没有把手缩回去,她现在是一个孕妇,可以正大光明地让丈夫搀着走路了,她何必在意外人的眼光?

于是,她故意抬头冲陆呦灿然一笑,颇有点示威叫板的意思。

正是这一笑,让颜彧激灵了一下,回到了现实,开口说道:“大哥,大嫂,你们来了,祖母和母亲正等着你们呢。”

颜彧的话音刚落,春眠掀了门帘出来,笑着跑到台阶下,一面从陆呦手里接过颜彦一面说道:“大公子也陪着大奶奶来了,老太太正念叨着你们呢。”

陆呦原本没想把颜彦交到春眠手里,可颜彦主动从他手里挣脱了,扶着春眠上了台阶。

她倒不是做给颜彧看,而是想着屋子里还有两个老古董,她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去和长辈们起冲突,毕竟时空不一样,她一个人不可能挑战整个社会。

果然,陆老太太见颜彦扶着春眠进屋了,刚要开口,看见陆呦了,忙满脸堆笑,“大郎,来,让祖母瞧瞧,祖母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在书院念书好不好,习惯不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

陆呦没有回答老太太的话,而是先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去磕了个头,“孙儿给祖母请安了。”

老太太忙弯腰扶起了陆呦,陆呦又走到朱氏面前,依旧跪下去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回话。

陆老太太一面命人送瓜果来一面又问陆呦吃过早饭没,得知陆呦没吃早饭,没等老太太吩咐,朱氏又命人要给陆呦传饭,颜彦拦住了她。

“祖母,母亲,家里已经给夫君备饭了,我们还是先进宫吧,夫君送我们进宫后他就回家吃饭。”

“也好,确实是有点晚了。这样吧,大郎就留下来,等我们从宫里回来后一起吃顿饭,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朱氏挽留道。

“不了,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陆呦冷着脸拒绝了。

陆老太太见孙子进门后依旧是一副不甘不愿的神情,也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年的忽略和歧视哪里是几句话就可以抚平的?

“也好,今天确实是晚了,明儿没什么事你带着你媳妇回来。”这话是冲陆呦说的,老太太看向的却是颜彦。

颜彦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问大家都准备好了没有。

朱氏一听这话上前扶着老太太,“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两个呢。”

颜彦一听扫了一眼朱氏的妆容,还好,脸上的粉擦的不多,肤色倒还正常,可惜就是眼袋太明显,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好在口红的颜色还比较艳,为整张脸提了点色。

而陆老太太不知是年龄大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脸上什么也没擦,整张脸看起来晦暗多了,倒是穿了身喜庆的衣服,紫红色的纱料褙子,下身是湖蓝色的裙子。

“稍等片刻,祖母,我帮你在脸上擦点粉吧,看起来能更精神些。”颜彦提议说。

“罢了,我老了,皮肤也松弛了,那些粉也待不住,回头出了汗,更难看。”老太太一边摆手一边说道。

“放心,我这有更轻薄更服帖的胭脂,保证看不大出来擦粉了。”颜彦说完命春眠去打水,青釉一听忙把随身带的包裹打开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飙劲

陆老太太见青釉把东西都取出来打开了,可见颜彦是真心想替她打扮一下,这才坐了下来。

颜彦花了五六分钟帮她化了一个简单的妆容,先用一层保湿的打底,再涂上一层胭脂,随后颜彦又用胭脂蘸了点水稀释了,给老太太的嘴唇也上了点颜色,整张脸顿时明亮了许多。

“母亲,大郎媳妇的手可真是巧,还别说,母亲这么一打扮,看起来年轻多了。”一旁的朱氏夸道。

会来事的青釉早就把靶镜放到了老太太手里,老太太见镜中的这张脸确实年轻了些许,关键是用手一摸,几乎没有粉沾在手上,因而心下着实欢喜起来。

“你这胭脂从哪里来的?”老太太乐呵呵地问道。

“自己做的,我娘家祖母喜欢摆弄这些东西,我跟着学了点,后来又自己琢磨了些。”颜彦回道。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原主确实是在娘家祖母的影响下自己做胭脂的,小的时候是跟着祖母做,祖母没了之后自己从书上找到几个方子改进了不少。

“彧儿,你那会没跟着也学学?”朱氏看着一旁的颜彧问道。

“学了,后来大姐也带着我们做过几次。”颜彧讪笑道。

事实上,那会她压根就没有兴趣学这些东西,主要是太后每年都会打发人往颜府送不少胭脂水粉,哪里还用得上自己去淘澄这些东西?

而颜彦之所以喜欢摆弄这些东西是随了祖母,祖母喜欢做什么花瓣酒花瓣饼,也会用花瓣做胭脂,纯粹是一种兴趣爱好,或者说是为了打发时间。

可颜彧哪里是坐得住的人?

再则,那会她也不跟祖母一起生活,她是跟父母住着的,白天大部分时间在私塾里上课,也就早晚有空过去陪着说笑一会,因而她和祖母的感情要差多了。

朱氏一听颜彧这话,知道她多半又是学了个半吊子,忍不住再次失望起来。

这个孩子,哪怕有一样可以超过颜彦的,她也不会如此憋闷了。

同样是从颜家出来的,怎么差距会这么大呢?

“好了,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下可真该晚了。”陆老太太把靶镜递给青釉,结束了这个话题,也算是为颜彧解围。

没办法,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颜彧还是她的孙子媳妇,她就得护着她。

当然了,她也绝不允许颜彧欺负颜彦,她就这两个孙子,她自然希望这哥俩能兄友弟恭,相互扶持,这样陆家才能更走得更远更高。

可这哥俩互相漠视了二十年,这个结想要打开不是一件易事,原本她把希望寄托在颜彦和颜彧身上,毕竟是姐妹,有她们两个在中间调和,这哥俩早晚会打开心结接纳对方。

可谁知偏偏颜彦钻进了牛角尖,一心认为是颜彧和陆鸣有了私情从而设计她逼她退的亲,因而,这个结也不好解,只能她们这些做长辈的慢慢从中周旋了。

这也是前两天颜彦和颜彧斗嘴落了下风,陆老太太替颜彦出头的缘故,这不,今儿见颜彧落了下风,她又帮着颜彧说话了。

颜彦倒是也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再说了,这件事也不是因她而起的,是朱氏挑的头。

因而,待青釉把东西收拾好了,颜彦拉着陆呦往外走,很快陆老太太也扶着春眠和朱氏一起出来了。

一行人很快赶到了照壁前,陆老太太是坐轿,颜彦和陆呦依旧上了自己的马车,朱氏和颜彧上了一辆马车,丫鬟婆子和管事妈妈上了另一辆马车。

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颜彦一行在皇宫的西大门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后宫的位置,离慈宁宫比较近,颜彦她们到时门口已经停了一长串的马车和轿子了。

颜彦下车后,命大湖把陆呦送回去,青苗拎着蛋糕,青釉抱着颜彦的随身用具,颜彦自己抱着那幅绣品,跟着陆老太太等人进了宫。

她们一行到慈宁宫的时候,那些命妇们正在院子的廊下候着,显然,里面的亲贵们还没有散场。

见到颜彦一行,很快有人上前来打招呼了,大家关心的是青苗手里的大纸盒子,这物件看起来不小,可又似乎不重,因而大家都很好奇会是什么东西。

颜彦倒是据实相告了,说是糕点,因为方才过宫门时,门口的侍卫本要打开来看一眼,这是规矩。

幸好颜彦经常从这门进出,侍卫和她也相熟了,因而才免了检查,不过颜彦到底还是告诉对方这是给太后做寿的糕点,她也是不想让对方为难。

众人一听糕点倒是没什么兴趣了,旧年太后的寿礼上颜彦已经献过一次糕点了,这一年大家也没少去她的铺子里买东西,里面的各式点心她们全都吃过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新意?

为此,很快这些命妇们就把目光放到了颜彧身上,毕竟她们还不清楚颜彧的过往,但她们清楚颜彧是拿过两次魁首的,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奇物件呢。

要知道,这可是当着全京城三品以上的命妇向太后献礼呢,谁不想拔个头筹,万一入了太后老人家的眼,还怕没有好处?

颜彧应对这种场面还算驾轻就熟,几句话就把话题岔开了,她可不会傻到现在把底牌掀出来,她也和颜彦飙着劲呢,她不求打败所有人,只求能打败颜彦就足矣。

说话间,大殿里有人陆陆续续出来,走在前面的是颜芃和云泽等人,颜彦和颜彧见此忙走到院子中间去行礼问好,颜芃看到她们两个显然很高兴,忙问她们两个累不累,热不热等。

颜彦刚要回答,只见李穗、李稹和李穑兄弟三个也出来了,李穑几步跑到颜彦面前,“彦儿姐姐,你怎么才来,方才皇祖母还问起你呢,你给皇祖母准备什么好东西了?”

“也没什么稀奇好东西,就是自己绣的一幅绣品和一个蛋糕。”颜彦笑了笑。

李穑一听有蛋糕,先就咧嘴笑了,刚要缠着颜彦问是什么口味的,李琮大步过来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拉仇恨

李琮一来,李穑顿时像霜打了一样,忙退到了李稹身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琮扫了这个儿子一眼,又看了看满院子的人,歇了教训李穑的心思,倒是对颜彦露出了一个大笑脸,“彦儿,怎么站在这不进去?”

“回皇上,民妇等着通传呢。”颜彦福了福身子。

“你还用等通传?下次早点来,朕还想看看你给太后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呢。”李琮说完,刚迈开步子离开,忽地又转过身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颜彦,“怎么几日不见,好像又圆了一圈?”

颜彦一听这话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垮着脸回道:“回皇上,民妇最不想听的就是‘圆了一圈’四个字,偏偏您还加了个‘又’字。”

“这是什么话?合着朕说话还要拣你爱听的,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这么对朕了。”李琮拿着手里的折扇指了指颜彦,要不是隔着远,他准敲上颜彦的脑袋了。

“民妇不敢。”颜彦忙屈膝行了个礼。

“罢了,逗你玩的,差点忘了正事,才刚有人给朕送了些南边的新鲜果品和海货,都用冰块封着呢,回头朕打发人给你送一些过去。”

“多谢皇上惦记。”颜彦再次屈了屈膝。

这个面子可真不小,皇上是当着这些命妇们说要送她东西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颜彧和其他人。

果然,院子里的这些命妇们见此都吸了口气,往常她们只是听说皇上对颜彦好,可到底也没亲眼看到,只是传闻。

今日大家总算亲眼见到这一幕了,比传闻中的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看过这一幕之后,大家更为不解了,这颜家大姑娘究竟是因为什么入了皇上的眼,就算是亲的侄子侄女只怕也没有这待遇吧?

李琮要的就是这效果,见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了,他冲颜彦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李琮一走,李穑又活过来了,几步蹦到颜彦跟前,问陆呦哪天休沐。

得知陆呦已经放假回来了,李穑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彦儿姐姐,我知道你做的海鲜肯定比御膳房的好吃,不如我明儿约两位哥哥一同去你家看看姐夫吧?”

李穗听了这话用扇子敲了下李穑的头,“你想去蹭吃就说蹭吃,干嘛非要拉着我们哥俩做由头,还说看什么姐夫?”

“就是,父皇能给彦儿妹妹送多少海货,咱们三个去了,人家吃什么?”李稹也送了个白眼给李穑。

“二哥,我是去教姐夫六艺的,我听说姐夫之前没有接触过六艺,如今正苦练呢,我们三个去指点指点他。”李穑摇头晃脑地说道。

李稹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就你这六艺,还想去教别人?”

“好了,三位殿下,我该进去了,就这么定了吧,明日我和夫君在家恭候三位殿下。”颜彦见人群开始往里走了,也不等李穗和李稹同意,转身又邀请云泽和颜芃两位长辈。

同样的,她也没等两位长辈答应,直接摆摆手,跟在颜彧后面往朱氏身边走去。

李穗三个见颜彦跟着陆家人进了大殿,这才转身离开。

颜芃待三位殿下离开后,这才和云泽一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明日这顿饭是去吃还是不吃。

要依颜芃的意思是不想去吃,他实在是愧对这个侄女,可另一方面,他委实又很想念这个侄女,因而他有点举棋不定。

云泽倒没有颜芃这么纠结,他正愁不好和这些皇子们拉近关系呢,颜彦把机会送到他面前,他自然不想放弃。

当然了,他也不是算计颜彦什么的,而是他理解了颜彦的用意,颜彦邀请他和颜芃两位长辈过去,为的不就是替他们搭桥么?

况且,据他妻子说,颜彦为人很真诚热心,时不时地会打发人给他们云家送点稀奇的吃食和新巧的小物件,东西虽不怎么值钱,但心意很重要,说明她是真把云家当成了亲戚走动,这点比马氏做的还到位呢。

因而,云泽的妻子也真心拿颜彦当个晚辈看待,也时不时回送她一点东西。

颜芃见云泽答应去,倒是省得他纠结了,于是,两人约好次日上门的时间便各自回家了。

再说颜彦和朱氏等人进了大殿,跟着众人先拜过太后,紧接着便跟着陆老太太和朱氏找到陆家的位置,刚一坐下来,这才发现迎面对着的正是马氏颜彤母女两个。

颜彦本想站起来打个招呼,马氏先发话了,“快坐着,我知道你月份重,不用讲这些虚礼。”

马氏的话提醒了太后,太后也往颜彦这看过来,随后命个宫女给颜彦送来一个坐垫,这个坐垫比颜彦正用着的这个垫子柔软多了。

颜彦这边刚坐好,二品诰命们进来了,这些人颜彦大都不熟,刚要把头扭过去和吴斳说句话,忽见那些人里夹了张熟面孔,居然是徐如青。

徐如青是和她母亲一起来的,颜彦是第一次见徐夫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和朱氏差不多,只不过五官比朱氏看起来更秀气些,人也年轻些。

想必是徐如青和她说了什么,很快她也看向了颜彦,冲颜彦略点了点头,颜彦回了对方一个浅笑。

好巧不巧的,徐如青和她母亲就坐在了颜彦后一排右下手的位置,徐夫人显然之前和朱氏见过面了,因而也只是略点点头算是招呼了。

待三品命妇们带着女眷进来拜过之后,轮到太监们开始献礼了。

和旧年一样,先抬进来的是陆家的贺礼,陆家这次送的是一面玉镜,这面玉镜高有四五尺,宽有七八尺,通体雪白,一丝杂色也无,且镜面打磨得十分光滑,人站在玉镜前,可以清楚滴看清自己的脸。

这份贺礼着实不简单,主要是这么大的一块玉石不太好找,因而,其珍贵程度自是不言而喻的。

依照惯例,朱氏仍站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紧接着,话锋一转,她说颜彧个人也有寿礼要献给太后。

第三百五十三章、取悦

颜彧确实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给太后,也是一件绣品。

因为颜彧知道每年太后寿诞颜彦都是亲自绣一件东西当寿礼,因而今年她也准备了一件绣品。

而颜彧之所以敢这么直接挑战颜彦,是因为今年她有陆鸣做倚仗。

陆鸣的才情不比颜彦差,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早就誉满京城了,因而,颜彧请陆鸣帮她设计了一幅绣品,再附上一首诗作,再由她亲自绣上,颜彧不信就比不过颜彦。

再则,她也盘算好了,她是镇国公世子夫人,是排在朱氏之后第二个向太后献礼的,颜彦只能排在她后面,有她的珠玉在前,颜彦的绣品就算再好肯定也会打个折扣的,因为缺了一个新意,说不定外人还会说她是效仿她的做法呢。

还别说,颜彧这次的绣品的确让人眼前一亮,画面是两个粉妆玉琢的孩童扛着一只大寿桃跑来,别看画面简单,但寥寥几笔能勾勒出两个长相、神态各异的小孩也不简单,更难得的是颜色运用很大胆,鲜艳明朗,两个憨态可掬的稚童一下就抓住了大家的眼睛。

此外,那个大寿桃也很夸张,竟然比两个孩童低不了多少,明显能看出寿桃的重量压在孩童的肩上,两个孩童的步履有点蹒跚,但脸上却是灿烂的笑。

还有,绣品的左上角还绣了一首诗,“蟠桃三千年,玉山万里遥,东海两仙童,偷来献寿忙。”

颜彦看了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画工确实不错,还有这首简单的五言诗,立意和寓意都不凡,绣上去的字体是狂草,龙飞凤舞的,绝对不是颜彧的笔体,因而颜彦大胆推测,这幅画作以及诗作还有这手狂草,应该都是出自陆鸣之手。

至于绣工,除非拿到跟前细看,否则离这么远根本看出针脚和线头的处理,所以落在众人眼里,这就是一幅上乘作品了。

不说别人,太后看了先就喜欢上了,年岁越大的人越迷信,先不说这幅绣品,光听太监念那几句诗,太后脸上就笑开了花,有仙童偷来王母娘娘的蟠桃给她祝寿,能不开心么?

“彧儿用心了,这两个孩子看着可真讨喜,可巧你们姐妹今年都要添丁,哀家祝你们喜上加喜,生一对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宝宝。”太后满口含笑地说道。

她以为画中的两个小孩是颜彧特指的,正好是她和颜彦生的孩子,可巧又代表陆家,这说明颜彧是有心和颜彦修好的,太后自然愿意帮着推一把,她也希望这对姐妹能摒弃前嫌合好如初呢。

“借太后吉言,果真如此,臣妇定当和姐姐一起进宫叩谢天恩。”颜彧跪下去磕了个头。

“这孩子,既然是天恩,自然是要去谢菩萨的,哀家不过是多了句嘴。”太后拒绝归拒绝,可一直往上弯着的嘴角暴露了她内心的欢喜。

没错,颜彧这句话又取悦了她。

和她的绣品、诗作一样,都取悦了她。

今日毕竟是她的生日,先是朱氏送了一面好兆头的大玉镜,暗示她一生平静,紧接着颜彧送了一幅寓意好的绣品,又是蟠桃又是仙童的,这会再来一个什么天恩,太后想不心花怒放也难。

颜彧得到了太后的认可,倒是也没敢张扬,跪恩后低着头弓着身子回到座位上,倒是也冲颜彦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顺着颜彧的目光,太后也看向了颜彦,她知道颜彦一向也心思巧,不定也有什么新奇东西来博她欢心。

谁知颜彦接到太后的示意,起身跪着回道,“回太后,外子无品无职,民妇能进这个大殿已是逾矩,还是先可别人来,民妇排末就好。况且民妇的贺礼本就简单,是民妇和丫鬟们一起做的一个蛋糕,想请大家一同分享太后的福气,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一听颜彦又准备了蛋糕,心下虽有点失望,倒也没勉强她。

接下来是辅国公王家,王家之后是护国公吴家,吴家之后是治国公赵家,这四公献礼之后才轮到八侯,八侯之后才轮到那些文臣之家。

颜彦留意了下,这些公侯世家的贺礼都不普通,不说是稀世珍宝,也是有银子难得买到的宝物,比如说这一次护国公吴家送的是一件金缕衣,先不说这金箔有多贵重,就是这工艺也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还有,马氏代表颜府送的是一颗夜明珠,差不多有鸡蛋大小,一看也不是凡物。

令颜彦意外的是,这次颜彤也给太后做了一双鞋子,上面的刺绣很是繁复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工夫的。

待这些命妇把礼物都呈上之后,太后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随后命人把颜彦的贺礼抬上来,她还惦记着给大家分点福气呢。

大纸盒子抬进来后,颜彦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间,“启禀太后,民妇也有一件绣品呈给太后,这是民妇第一次尝试这种绣法,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太后见谅。”

说完,颜彦打开了手中的绣品,很快,一幅太后的半身绣像呈现在太后面前,因着皇后和几位长公主分坐在太后的左右下手,她们也清楚滴看见了这幅绣品,很快有人站起来并走到颜彦面前。

“像,这也太像了,怎么绣出来的?”

“咦,这真是绣出来的,不是画出来的?”

“天啊,这眼睛黑溜溜的跟真的似的,还有这眉毛,也太清楚了,真像。”

。。。。。。

在座的命妇们见几位长公主连同皇后一起起身来看颜彦手里的绣品,一个个也都好奇了,颜彦见此,干脆抻着绣品围着这些座位转了一个圈。

颜彦走过之处很快也响起了吸气声和类似的赞叹声。

因为颜彦用的是工笔加肖像的画法,再加上面部线条颜彦用的是各种花瓣染的绣线,看起来更有立体感和层次感,头部和眼睛部分地方用的是头发绣的,所以这幅绣品确实很逼真。

毫无疑问的,这幅绣品达到了颜彦预期的效果。

第三百五十四章、赌对了

颜彦向众人展示过后,上前几步把绣品送到太监手里,太监躬身把东西呈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把绣品平铺在自己膝盖上,一边看着自己的绣像一边摸着绣像上的脸,摸着摸着眼泪掉下来了。

“启禀太后,民妇罪该万死,民妇无意冒犯天威,更无意。。。”颜彦一看太后掉眼泪了,吓了一跳,忙跪下去。

“孩子,不是你的错,是哀家太高兴了,哀家从没有见过有人可以把别人的脸绣得如此相像的。还有,哀家看到这幅绣像,不但看到了哀家自己的样子,也仿佛看到了哀家当年离家时母亲的模样,又仿佛还有一点你祖母的影子。孩子,哀家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说起来,哀家和妹妹都长得有几分像母亲,因而,看到你这幅画像,哀家感觉她们似乎又活过来了。”太后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

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备受惊吓的颜彦摸了摸自己胸口,还好,还好,自己赌对了。

谁知颜彦这一幕正好落在了皇后眼里,皇后“扑哧”一声笑了,随即亲自把颜彦扶起来,“这孩子,看你吓成这样,难不成太后老人家还会怪罪于你?”

“话虽如此,可终究心有不安。”颜彦回道。

“还别说,你这孩子确实是够巧的,来,本宫瞧瞧,你这双手究竟是怎么长的,连我也都想请你替我绣一幅了。”皇后说完真的拿着颜彦的手抚摸起来。

“回皇后,还请皇后过些时日,这会正是热的时候,民妇怕手上的汗水滴到绣品上。”颜彦倒是真想给皇后绣上一幅,自从她救过李熙后,皇后一改前嫌,对她也颇为维护,甚至还为她冲撞过太后,这份情颜彦不能不领。

“罢了,我也就说说而已,你月份这么大了,坐时间长了可不好,还有,你家的后花园就够你忙的,我呀,还是别打扰你了。”皇后笑着把话说回来了。

她是怕她一开口,在座的这几位长公主也跟着开口,颜彦哪里忙得过来?

可颜彦没领会皇后的深意,刚要解释几句,皇后拍了下她的肩膀,没让她开口,而是指着面前的纸盒子说道:“好了,绣品我们看过了,也算是饱了眼福,接下来让我们沾沾太后的喜气,饱饱口福吧。”

颜彦听了这话上前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一旁的太监帮着颜彦把纸盒子打开了,很快,一座塔状的双层蛋糕展现在众人面前。

场上有一瞬间的安静,因为大家的目光几乎都被这蛋糕吸引了。

这个蛋糕显然和她们平时买回来的不一样,简直太漂亮了,不光是双层塔状的,且外围还有一圈圈奶白色的花纹,还有几朵颜色各异的花朵,最上面的那一块还有一行字。

可问题是,众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湿乎乎黏黏的可以画花纹也可以做花和写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倒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奶香。

还有,这种香味她们也是第一次闻,很快就刺激到她们的味觉了,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说来也是怪事,在座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见过,可颜彦拿出来的东西她们愣是没见过没听过。

这可真是又开眼了。

太后见这东西把在座的这些人都镇住了,心下也跟着欢喜起来,她就知道这孩子不会让她失望的。

“彦儿,上面写的是什么?”太后也有心过去瞧瞧,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恭祝太后寿诞。'回禀太后,因为怕字体太多影响了整个蛋糕的布局,所以只写了这六个字。民妇还有个不情之请,有劳太后亲自把这个蛋糕分了,让大家都跟着沾点太后的福气和喜气。”颜彦欠身回道。

“好好好,哀家正好也想好好看看这东西呢,哀家还从没有见过有人把吃的做成这么漂亮的。”太后说完,把手里的绣像交给阿容,随即向颜彦招了招手。

颜彦忙过去扶着她起身,两人走到蛋糕身边,太后看过之后,刚要拿起竹刀切下去,皇后忙道:“母后,这么好看的东西容大家先欣赏欣赏再切不迟。”

皇后这话一说,几位长公主也过来了,太后见那些命妇又像方才似的抻着脖子看过来,干脆说道:“你们也都过来瞧瞧吧。”

话音一落,大殿上的命妇都站起来,一个个都凑到蛋糕跟前转一圈,倒是也知道人多怕挤到了这东西,看过之后又自发地又回到座位上。

也有例外的,吴夫人仗着和颜彦相熟,上前拉着颜彦的手夸道:“难为这孩子怎么想来的,不怪太后老人家夸你心巧手巧嘴也巧,有空多来我们府上走动走动,也带挈带挈我们斳儿,我们斳儿在家可没少念叨她彦儿姐姐。”

“还有我呢,我和彦儿是从小长大的手帕交,小的时候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彼此还互送了不少东西呢。”陆含也挤了过来,她也想和颜彦恢复走动。

“小姑也说了是小时候,小时候的事情多半是当不得真的。”颜彦淡淡一笑。

“那是你,我可是一直当。。。”后面的话陆含没有说完,因为她想到了二哥的退亲。

是啊,有过五年婚约的亲事都能不当真,小时候的事情又怎么会当真?

再说了,要说背叛,也是她先背叛了颜彦,她又有什么理由又苛求颜彦不计前嫌地重新接纳她呢?

“彦儿姐姐,我可以经常去看看你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关键时候,吴斳把话接了过去。

“没看人家彦儿姐姐这么大月份了,哪有工夫招待你?”徐如青替颜彦回绝了。

“看着你们这些小姑娘,哀家仿佛也年轻了几岁。哀家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离开家乡呢。”太后见这几个女孩子围着颜彦转,一看就是十分相熟,心下不由大慰。

因为这意味着颜彦彻底走出了退亲和自尽的阴影,也重新建立了自己的朋友圈子,以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第三百五十五章、碾压

一旁的陆老太太见太后一脸爱怜地摸着颜彦回忆年轻时的事情,不禁也跟着感慨道:“可不是这话,要不怎么说岁月无情呢?也没觉得怎么地,忽然就老了,忽然就儿孙满堂了,忽然就要做曾祖母了。”

“是啊,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我们想不服老也不成。”

颜彦见太后脸上虽带了几分笑意,但言辞中又带了几分感伤,忙笑着把话接上了,“太后才不老呢,不信且等着瞧,您老人家的福气还大着呢,没看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等着沾点您老人家的福气和喜气?”

“还是彦儿这孩子会说话,儿媳也等着沾沾母后的福气,将来也能长命百岁呢。”皇后附和道。

“好,哀家这就给你们分分我的福气,福气这东西呀,越分越有,越分越多。”太后也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忙拿起竹刀切了下去。

第一块,依规矩依然是颜彦试吃的,为此太后特地切了一朵花给颜彦,说是希望她以后的日子就像这花儿一样,永远这么漂亮这么舒心。

见颜彦吃过之后没有什么异常,太后才把蛋糕一块块切开,先是命人给皇上送了一块,接着又命人给太子妃送了一块,剩下的才是皇后长公主等。

因着人数实在太多,待这些长公主和公主们分过之后,剩下的蛋糕只能切到盘子里再细分成小块端到这些命妇们面前。

尝过之后,很快有人问颜彦这黏糊糊的一层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会有如此香甜的东西。

“不好意思,因为事关我们的秘方,我不能详细向大家解释,只能说是从牛乳羊乳中提取的。”没办法,要不是看在太后的份上,颜彦连这个都不想说出来。

“那我们再问问,你又是从哪里学到的手艺?”有人追问道。

因为这种东西大家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的。

这半年多来,京城不是没有人想去打探一下颜彦这家铺子的秘密,可一来他们惧着太后的威名;二来他们打听到真正核心的技术只掌握在那两个丫鬟手里,而那两个丫鬟明显是颜彦的心腹,因而他们也就歇了这心思。

“不好意思,这个也无可奉告。”颜彦笑眯眯地拒绝了这些人的打探。

“好了,眼福口福都饱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饱饱耳福,最近宫里的乐坊练了几支新舞,请你们大家一起来赏鉴赏鉴。”太后帮颜彦解围了。

太后发话,众人哪敢不依?

很快,大家回到各自座位上,宫女们也送上了各色鲜果干果和点心,紧接着是乐坊的宫女们表演歌舞。

看过宫女们的表演,太后的兴致依然很高,“往常没少听说在座的这些女孩子个个才艺惊人,不如我们今儿也越兴好好闹一闹,你们也来演上一演,吹拉弹唱,不拘什么都行,说好了,只要上来的,都有赏。”

“启禀太后,要说才艺惊人,在座的肯定是陆家二奶奶最为出名,她可是拿过两次魁首的。”有人提议道。

说话的是朱氏的娘家妹妹,也就是户部侍郎钱谦的妻子,她也是见颜彦方才抢了颜彧的风头,心下不忿,想为颜彧扳回一局。

太后明知颜彧提不起来,原本不想让她献丑,谁知很快又有别人附和了,这下她若是不叫颜彧上场倒显得她是在打压颜彧似的。

于是,太后略一思忖,命颜彧拣一样自己拿手的表演。

颜彧一听喜滋滋地走到大殿中间,命人给她抬了一把瑶琴过来,她要弹奏一曲。

事实上,颜彧还真有四五首拿手的曲子,是专门练过的,为的就是在各种集会上露脸。

因而,颜彧拣了一首她最喜欢也是练习得最好的《梅花三弄》弹了起来。

不可否认,颜彧弹奏的技巧确实很娴熟,对节奏的掌控也很好,整个旋律也确实很流畅优美,就是有一点,她投入的感情不够,做不到人琴合一,因而,在内行人眼里她的琴声听起来也不过尔尔。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她才十六岁,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波折,能有今天这样的琴艺也算是难得了,因而太后夸赞了她几句,并赏了她几样首饰,算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接下来是其他几位小姐的表演,有瑶琴,有箜篌也有古筝的,水平和颜彧不相上下,毕竟这些世家女也都是精心栽培着长大的。

期间,颜彤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她用长笛吹了一首欢快的贺寿曲子,是在座的女孩子中唯一一个吹长笛的,太后为此特地夸了她好半天,也赏了她一堆东西。

原本依太后的意思是不想让颜彦上场的,她是怕颜彦一出手,颜彧又得被她碾压了。

可谁知在场的这些世家小姐和新妇都表演完了之后,吴夫人先提到了颜彦,紧接着徐夫人就附和了。

“我们彦儿一向是压轴出场的,说起来本宫还没有听过你弹琴呢,那日听小六回来说,你自己还会谱曲,是不是真的?”皇后问道。

她本来是想听颜彦演奏一下那首关于离别的曲子,可是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今日是太后的寿诞,怎么可以弹奏那样的曲子?

“回皇后,不过是私下玩玩,登不得大雅之堂。”颜彦笑道。

她也知道今天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弹那种伤感的曲子,因而她选了一首原主祖母教她的《高山流水》,颜彦一边弹一边想着祖母手把手教她的情形,这首曲子融进了颜彦太多的情感,祖孙情,离殇情,异世情,等等。

因而颜彦的感情比颜彧饱满多了,更别说,其中有几个指法还是颜老太太从老家那边带来的,别人听不出来,太后不可能听不出来。

因而,一曲终罢,太后的眼圈又红了,“这孩子,明知我想家,偏还弹了一首这样的曲子来勾我的心。”

颜彦不知底里,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个中缘由,原来,这首曲子也曾是太后手把手教祖母弹过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讲笑话(月票一百加更)

想到这,颜彦越发感念原主祖母的睿智,她不但教会原主做各种家乡的点心,也教她弹奏家乡的曲子,说白了,她就是在给颜彦铺路,希望有一天她先离开之后,太后能看在她的情分上关照颜彦一二。

哪知事情可可就照她设想的来了,而颜彦也确实受益匪浅,可惜的是,颜彦没法回报这位老人家了。

正低头沉思时,只见太后又开口了,“罢了,方才那些曲子我们也听腻了,就拣你作曲的那首曲子弹来听听。”

“回太后,那首曲子是一首关于离别的曲子,太过哀伤,委实不适合今天的场合。”颜彦回道。

太后笑了笑,给了颜彦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哀家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正好,哀家也怪想念我那个大孙子,还有老家的那些亲人。”

“既这样,不如民妇给太后讲一个笑话吧?”颜彦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回忆上一世有什么经典的笑话可以搬到这个场合来。

“笑话?”太后愣了一下神,倒也很快明白过味来,知道颜彦是怕她伤心所以才主动要讲笑话逗她开心,“也好,就依你,不过哀家有言在先,要能逗人发笑的,否则,哀家可没有赏。”

颜彦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选了一个父子骑驴的故事,“回太后,赏不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开心就好。话说有一对父子赶着一头小毛驴去赶集,没走多远碰上几个骑驴的人经过,有人指着这对父子说道:‘瞧你们父子可真够笨的,放着好好的毛驴不骑非要自己走着去。’这位父亲一听有道理啊,于是,当父亲的便让自己儿子骑上了毛驴,可谁知没走几步,他们又遇到了几个路人,‘瞧这个儿子可真不孝,居然让自己亲爹走路他骑着毛驴?’做儿子的一听,吓坏了,忙从毛驴上下来,让他爹上了毛驴。”

说到这,颜彦顿了一下,见大家略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也不解释,继续说道:“父亲骑上毛驴后,儿子迈着小腿一路小跑跟着,两人没走多远,又碰上了几个人,有人看着儿子一路小跑的样子指责这做父亲的狠心,‘瞧这当爹的,只顾着自己享受,也不怕给自己儿子累着。’这当爹的一听,忙让毛驴停下来了,干脆父子两个一起坐上了毛驴。可谁知没走几步,又有人看着他们父子两个骑一头小毛驴不高兴了,说:‘瞧这对爷俩,可真够懒的,一点路也不想走,也不怕把这毛驴压坏了。’这对父子一听,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于是,他们又从毛驴上下来了,最后你们猜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都不骑了呗。”吴斳和徐如青两个笑道。

“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皇后笑着摇头了。

颜彦也不敢卖关子,忙继续说道:“可不,这对父子从毛驴上下来后,看着这毛驴左思右想了好一会,最后才拿定一个主意,干脆谁也不骑了,他们父子把这毛驴绑了起来,抬着往前走了。”

颜彦的话音刚落,吴斳和徐如青还有颜彤几个小姑娘都哈哈大笑起来,年岁大些的人也弯起了嘴角,太后指着颜彦笑道:“你就可劲地编呗,哪有这么笨的人?”

“回太后,这还没完呢,这对父子抬着毛驴走了一段路,有人把他们围住了,‘这是哪里来的蠢子,放着好好的毛驴不骑不赶偏要抬着走,莫不是这毛驴是偷来的?’这话一问,这对父子又被吓到了,忙把毛驴放下来,可周围的人却不依了,非要扭着他们父子去见官,官老爷听说这对父子的遭遇后,指着这对父子骂道:‘糊涂,你们不会把这毛驴给扔了?抬着也不嫌费事!’”

这句话一说完,太后真忍不住哈哈笑了,指着颜彦说道:“这话倒是该让你皇上叔叔听听,你是骂他呢还是骂那个糊涂官呢?”

“回太后,一个笑话而已,开心最重要。”颜彦福了福身子,说道。

“开心,最后这段话才是点睛之笔,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你皇上叔叔要是知道他手下有这种官员,只怕会气得跳脚。”皇后一边笑一边拿丝帕擦着眼泪。

“要我说,这笑话最后应该加一条,这个案子应该送到御前来,看咱们的皇上最后该怎么断。”大长公主笑着出了个主意。

“没错,彦儿,你回头跟你皇上叔叔讲讲这个笑话,你问他,若是他会怎么断这个案子。”皇后拊掌笑道。

“回皇后,民妇不敢,民妇怕挨骂。”颜彦忙摇头拒绝。

“我问你,倘若你是这父亲你该怎么做?”太后问她。

“很简单啊,让孩子骑驴啊。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呗,人言可畏,若是别人说什么都听,事情只会越来越糟,所以啊,民妇现在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用理会外面的那些传言和谣言。”颜彦屈膝回道。

这话可斟酌的余地就大多了。

在场的很多人都想起了颜彦和陆鸣退亲一事,也想起了她的死而复生,更想起了她这一年来的风光。

说起来这孩子确实不容易,明明是正宗的侯府嫡女出生,偏偏还没出生父亲就没了,刚一生下来母亲又没了,跟着祖母长到十岁,祖母又没了,好容易定了一门好亲事,结果还被自己堂妹抢了。

这倒也就罢了,最憋屈的是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最后竟然还被逼的嫁给一个庶子,且还是不会说话的哑巴庶子。

尽管那个哑巴现在会开口说话了,据说也进学了,可期间颜彦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歧视流了多少眼泪又有谁清楚?

庆幸的是,颜彦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笼络住了宫里的几位主子,这才得以从陆家分出来,否则,且得熬呢。

这么一想,在场的这些妇人们不由得替颜彦唏嘘起来,尤其是今日亲眼见证了这个孩子的聪明、机智和大气,她们更是对她掬了一把同情的泪,多好的姑娘家,可惜,没个好命。

第三百五十七章、腹黑

因着颜彦的这个笑话,太后是痛痛快快地笑了一场,连着皇后和几位长公主都跟着开心了,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逼真的绣技,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糕,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开心的笑话,而所有的这些第一次都是颜彦带给她们的。

为此,不单太后和皇后,在场的这些长公主们也送了不少东西给颜彦,说是让她有空也去她们家走动走动。

毫无疑问,颜彦又成了本场最大的赢家。

马氏和朱氏见最大的风头又被颜彦抢了去,不期然都去看对方的反应,可巧两人的目光对上了,马氏是歉然一笑,朱氏则是涩然一笑。

从大殿出来,颜彦被这些命妇们围住了,不过这一次倒不是打探她的商业机密,而是热情地邀请她去串门的,说是孕妇就该多走动走动。

颜彦一律笑着婉拒了,倒是答应了孟老太太,有空一定去看看她。

从宫里出来,颜彦一行要上马车时正好碰上了马氏颜彤两个,两家的车子隔着不远。

马氏见到她们,一手拉着颜彦一手拉着颜彧,还没开口,眼圈先红了,陆老太太和朱氏见了,十分识趣地找了个理由先一步离开了。

“孩子,你们两个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害喜反应,睡觉安稳不安稳,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马氏的话刚说到一半,陆呦过来了,“有劳婶子关心了,我家娘子从小就会照顾人,如今照顾自己更不在话下。”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么,什么时候过来的?等了多久?热不热?”颜彦看见他脑门上有汗,心疼了。

“不热,你呢?”陆呦见颜彦前额有几根头发散落下了,伸出手来替她拢上去,随后很自然地把颜彦的手从马氏手里接了过来。

“看见你们两个这样好,我也算是安心了,姻缘这东西,可真是没处看去。”马氏最后一句话是针对颜彧说的。

一开始,都以为颜彧嫁了个良人,家世、学问、才情、长相都没得挑,可谁知这才多长时间,对方就纳妾了,而且一纳还是好几个,把这个怀着孕的正妻丢在一旁不闻不问。

可反观颜彦,一开始都以为她嫁的是傻子加哑巴,不定会有多凄惨呢,可事实呢?

成亲刚三个多月就搬出了陆家自己过小日子,没几天,陆呦就学会了说话,不但进了书院还拜了名师,说是要凭自己本事科考,给妻子挣一份荣耀。

这倒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陆呦疼媳妇,还不是一般的疼媳妇。

刚成亲,陆呦就放话说不纳妾,如今九个月过去了,颜彦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陆呦不但没有纳妾,反而比平时更小意,这不,连头发散了几根这种小事都留心了。

还有,为了早点看到颜彦,大热的天竟然在宫门口候着,而这一候,至少是一个时辰以上,难得的是居然没有一丁点不耐烦。

当然了,马氏感慨归感慨,但要让她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庶子,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毕竟男人纳妾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自古以来,女人不都这么过来的?那些什么情情爱爱的又不能当饭吃,最后不还得靠男人靠子嗣么?

颜彦倒是听出了马氏的言外之意,只是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所以也懒得去接话。

说实在的,若不是怕被人诟病,她才懒得来敷衍马氏呢,因此,她只想赶紧送对方上马车,然后回家歇着。

可谁知她不开口,陆呦却替她作答了,“有善心才会结善缘,娘子是一个好人。”

“大姐夫这话说的,好像是谁没有善心似的?”颜彧敏感了。

“好了,彧儿。你呀,这点你是真该好好向你大姐学学,别这么沉不住气。你大姐夫这话没毛病,是你自己多想了,一家人说话,哪有这么多拐弯抹角?”马氏训了女儿几句,声音不大,怕传进别人的耳朵里。

“大热的天,婶子也出来一上午了,快上车回去好好歇着吧。”颜彦在太阳下站了几分钟,早就不耐烦了,更别说这些人没有一个她感兴趣的。

马氏倒有心和颜彦好好说说话,可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因而暗自叹了口气,看了眼颜彧,转身上了马车。

谁知这边颜彦刚把马氏送走,那边陆老太太又站在轿子前向她招手,让颜彦和陆呦一块回家吃晚饭。

颜彦仍是拒绝了,理由是现成的,一是皇上说了会打发人给她送点海鲜和鲜果,家里没有人在不合适;二是颜彦定好了明日邀请三位殿下和自己的叔叔表叔一起吃饭,有些菜式需要提前准备。

不过颜彦虽拒绝了陆老太太,但却扶着她上了轿子,看着她的轿子离地和朱氏的马车启动后她才和陆呦上了马车。

一到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颜彦也放松了,伸了个懒腰,往陆呦身上一靠,嘿嘿一笑,“夫君,你也越来越有腹黑的潜质了,刚才那几句话怼的真好。”

她是想起了陆呦方才说的那句话,“我家娘子从小会照顾人,如今照顾自己更不在话下。”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颜彦从小会照顾人,被照顾的除了颜彧几个还有谁?

可这几个人谁念她的好了?

还有方才那句“有善心才能结善缘”,陆呦说完,颜彧的脸立刻黑了。

不过最憋屈的应该是马氏,明明陆呦把她们母女都骂了,可偏偏不能回应,还得装糊涂把颜彧训一顿。

想想方才马氏的神情颜彦就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陆呦本来正拧着眉头琢磨腹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一低头见颜彦眉眼弯弯的,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娘子,什么叫腹黑?”

“意思是蔫坏蔫坏的,表面装好人,其实一肚子的坏水,当然了,这个坏不是。。。”

颜彦的话没说完,陆呦张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娘子,我才不是一肚子的坏水呢。”

“好好好,你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我越来越喜欢现在的你了,知道反抗,不再是逆来顺受,说话也越来越噎人了,我喜欢。”

“那是娘子调教得好。”陆呦说完把嘴再次覆在了颜彦唇上。

第三百五十九章、妄议(一)

次日下午,颜彦是在后花园的湖心亭招待客人的,除了那一箱海鲜,颜彦还命人从自家水池里捞了不少河虾和鲫鱼、噘嘴鱼来烧烤吃,此外,还准备了些羊肉和五花肉,也从地里现拔了些毛豆烤来吃。

因着颜彦准备的调料齐全,除了孜然,还有自做的五香粉和椒盐,所以这顿饭吃的也比较别致。

饭后,颜彦备上了茶水,留几位客人喝茶,期间,颜彦主动问起了太子等人的消息。

据李稹说,因着这一路除了视察军情,可能还要测量一下地形地貌来制作沙盘,所以陆端一行的脚程并不快,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到达边境,据他们自己预测,在边境估计也要花一个来月的时间考察,考察结束后才会前往大金国见女真的可汗。

也就是说,只怕这会他们还在边境线上或者刚离开边境线,从边境到大金最快估计也要一个来月,因此,最快也要两个月后才能知道他们和女真谈判的结果。

“我看了一下舆图,我们的人马去见女真好像需要借道契丹,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颜彦问道。

这么长的时间,保不齐就有人把太子出行的消息透露出去,契丹知道这个消息,很难说不会动心。

“这个?”颜芃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事实上,他也曾经想到过这一点,也是他当初不赞成太子随行的重要缘由。

不过说到这,颜芃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彦儿,当初你到底给太子出了个什么主意?本来我们这些人是不赞成太子随行的,可他非说你给出了条妙计。”

“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妙计,只不过借了两个人给他,看看关键时候能不能帮上他。”说完,颜彦主动把话题岔开了,说起陆呦的那篇策论来。

李稹几个听说是和番邦罢战息兵有关的,纷纷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其实,如果可能,谁也不愿意发动战争,谁也不希望会有战争,毕竟战争带来的伤痛太大了,前线是白骨堆成了山,后方是民不聊生,到处是饥馑饿殍到处是荒芜萧瑟,就算李穗几个没有亲眼经历过,可也从书上见过,也从长辈们嘴里听闻过,因而,这种日子谁也不想过。

可问题是,有时候不打真不行,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一味地退缩忍让的话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最后仍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做好战争的准备,早点迎战,说不定还能赢得一个先机呢。

“南边这些小国倒还好说,就是北部的游牧民族比较麻烦,这些年他们就没有安生过,因此,想敦睦友邻只怕是我们一厢情愿。”颜芃感慨道。

他更不希望发生战争,因为一旦和辽国开战,西夏也得牵扯进来,他肯定得亲临前线,而这些年他压根就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只参加过几次小规模的剿匪。

“二哥是不太清楚南边的形势,那些蛮夷人更不好对付,又是巫蛊又是瘴气又是各种毒虫的,有时候人没了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没的。”云泽摇摇头,说道。

“表叔是说南越又开始挑事了么?”颜彦忙问道。

她知道原主的父亲就是在南越的丛林里丧命的,而且就是死于一支毒箭,因而才会如此关心。

据她所知,原主的父亲虽然死了,但之前也拿下了南越几座城池,至少把岭南、漳州、郴州一带并入到大周的版图,而南越也因此成了大周的藩属国,正常情形下应该不会主动来挑衅闹事的。

除非他们知道大周要和辽国开战了,想趁机脱离大周,这就有点麻烦了。

“这个暂时还说不好,我听说岭南那边有不少叛乱的,具体乱到什么程度就不太清楚了。”云泽回道。

“父皇近日确实为此发愁,彦儿妹妹,都说你读的书多,你说说,如何才能巩固两国邦交,也不能刚打完仗又接着打吧?那也太劳民伤财了。”李穗看向颜彦问道。

“我?”颜彦摆摆手,“我虽读了点书,可我的年龄在这摆着,经历和阅历都不足,哪敢妄议这种大事?”

事实也是如此,纵然她是来自后世,可后世的她只是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哪懂这些国家层面上的大事?

可李穗几个显然没想放过她,“这怎么是妄议?退一步说即便是妄议,之前你在父皇都敢妄议联合契丹灭女真,怎么到我们面前反倒扭捏起来了?”

“是啊,彦儿,你就随口说几句我们听听。”颜芃也好奇了,想听听这个侄女会不会再有什么惊人之语。

“好吧,你们非要逼我说,我就随便说几句。”颜彦本来是想挑起这个话题让陆呦好好听听别人的想法,哪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依我之浅见,两国邦交,关键在两个字,开和闭,开的意思是建立一个开放、有序的边境市场,可以互通有无,互惠互利;而闭的意思是关起门来自家过自家的日子,两边老死不相往来。”

接下来,颜彦从历史上的汉武盛世说起,汉武帝在位五十四年,东平朝鲜、西收疆域、南纳百越、北扩漠北,还有著名的张骞出使西域并为此建立的丝绸之路。

而丝绸之路的意义是把西方的稀有之物,诸如各色种子、皮货、香料、宝石等运进来,把汉朝的瓷器、茶叶、丝绸等货物运出去,同时,也把汉民族掌握的铸铁、冶炼、造纸、火药、漆器等技术传入西域各国,而西域各国也没少遣来使朝拜。

所以,丝绸之路的开通不但促进了汉王朝和西域各国的经济联系,也促进了各国的文化交流,同时也密切了汉王朝和西域各国的政治联系。

这说明,那个时候是没有战争没有侵略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对外的,对内汉武帝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比如尊儒家为正统学术、确立察举制度、重农轻商、整顿财政等等。

只是这些和番邦罢战息兵关联不大,颜彦就没怎么提。

第三百六十章、妄议(二)

从西汉的汉武盛世,颜彦又提到后来东汉的明章盛世,以及后来隋朝的开皇盛世,还有再后来的大唐盛世。

这几个盛世都有一个共同点,政治开明,思想解放,人才济济,疆域辽阔,国防巩固,最重要的是民族和睦。

不说别的,就说大唐盛世时期,长安城里聚集了各国的国君、使臣、客商、僧侣、学生、工匠、医生等各行各业的人,这些人不但带来了他们本国的先进技术和先进文化,同时也把大唐的先进技术和文化带回他们本国,完成了经济、文化、手工、乐舞等民族大融合,对倭国、高丽乃至西域各国的社会文化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因而,我个人觉得,想要罢战息兵,靠的是开而不是闭,当然了,开的前提是我们有强大的国力作支撑,也就是说我们当务之急要做的不仅是要和那些番邦国家做好备战打算,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的国力搞上去,让百姓们都富裕起来,百姓们富裕了,国库自然也就充盈了,我们才能养得起更多的军队震慑这些番邦国家。”颜彦总结道。

这番话她是综合了上一世的自己所学和这一世的原主所学才得来的,她自己是决计没有这么丰富的历史学识的。

“可怎么才能把我们的国力搞上去?”李穗问道。

“大力发展农业、手工业和商业。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仍以唐朝为例,唐朝的农业就有了很大的发展,首先,他们改进了犁的构造,制造了曲辕犁,并创造了新型灌溉工具筒车;其次大面积兴修水利,在黄河、长江流域等开凿一系列灌溉渠,并修复以往的旧渠和河堰;第三,开辟大量荒田。”

颜彦停顿的工夫,李穑插嘴问道:“彦儿姐姐,难怪你买了那么大一片荒山荒山,又四处寻摸新奇的种子,原来你是想效仿唐朝人啊。”

“彦儿,这些你是从哪里看来的?”云泽问。

“这半年我因为打理荒山和寻找新式的种子和种植方式翻了不少农书,这些都是书上记载的。”颜彦大大方方地回道。

因为这些内容的确都是她从书上看来的,只不过在座的几位都不曾翻阅过农书,也不曾关注过农业这个领域。

这倒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术业有专攻。

“那手工业呢?”这次问的是李稹。

“大唐的手工业主要表现在纺织业、陶瓷业和造纸业,他们用这些和那些番邦国家互通有无,换来中原缺少的皮货、宝石、香料、药材等东西。说到手工业,其实我们大周也有技术,可我们的作坊一般是自给自足,因为陆路的丝绸之路被这些番邦国家掐断了,我们的货送不出去,番邦的货也进不来。所以我才会向皇上建议开辟一条海上通道,再开放几个沿海城市。其实,也不叫开辟,因为唐朝中后期,由于战乱,他们在东南沿海就已经开辟了一条海上航路,据说有万里之遥,途经一百多个国家呢,我们只要根据史志记载把这条航线找出来即可。”

颜彦之所以这样建议,是因为她知道北宋时期的海上贸易就十分发达,因而,别看那宋朝的军队实力不行,但经济却十分发达。

“这个我清楚,我老家那边之前就有不少跑船的,后来因为战事,把这些壮劳力都抽去做兵丁了,如今又说要打仗,这海上航路也不是这么容易建起来的。”云泽说道。

他担心的是一方面建造大船所需的银子,另一方面是水手,因为他清楚不光陆路会有强盗,海路一样也有,所以这么远的路,肯定不能跑一两条船,而是要建一个船队,所需的银两和人手绝对不是一个小数。

若在平时,或许还可以抽出这笔银子和人手来,可如今是备战时期,这两样都是大周缺的,皇上肯定是要分个轻重缓急的,而目前的重和急就是战事了。

颜彦倒是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有一个提议,就是想民间集资建立一个船队,国库虽然是空的,但这些商贾世家手里肯定是有银子的,由他们牵头组建一个船队,虽然大部分利益进的是他们的荷包,但国家至少可以收到一定的税收,同时也可以养活不少人。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你和皇上说了?”颜芃问。

颜彦摇摇头,“皇上现在最关心的莫过于北边的战事,再则,我这也是一个粗浅的想法,之前倒是和皇上提过一嘴,还没具体涉及到这些,我。。。”

颜彦的话还没说完,青秀忽然跑了来,说是家里来了贵客,颜彦刚要问是什么贵客,只见李琮正沿着折板桥大步走来,他的身后站了四个侍卫,不过都没有上桥,而是机警地环顾四周。

颜彦见了,忙扶着陆呦站了起来,刚走出亭子,还没有跪下去,李琮上前扶起了她,“平身吧,这是在你家,不用这么多规矩。”

话虽说如此,彼时颜芃和云泽两个早就跪下去了,“微臣叩见皇上。”

“都平身吧,你们也都不是外人,不用讲这些虚礼,我是刚从慈宁宫出来,听闻他们几个还没有回宫,好奇彦儿究竟给你们做什么好吃的了,故而也来凑个热闹。”李琮一边说一边主动走到了亭子中间坐下。

颜彦见此忙命人给他重新准备了一套茶具,也命人重新给他烤了几样鱼虾过来。

“父皇来的真巧,我们正和彦儿妹妹探讨如何和番邦罢战息兵,如何充盈国库,如何开辟海上航路等,难怪老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儿臣听了彦儿妹妹的话,很是惭愧,儿臣比彦儿妹妹大了好几岁,可念的书却少多了。”李穗说道。

他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父皇的,知道父皇对颜彦一向比较推崇,这趟出门只怕多半是冲颜彦的那些言论来的,故而没等父皇发问便把方才的谈话内容说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逆天

事实也是如此,李琮的确是在慈宁宫里和太后说了一会话,得知李穗三个还没有回来,想着这几个孩子不定又在谈论什么呢,也想着自己有些日子没有和颜彦长谈了,因而,他果断换上一身便服坐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出宫了。

这不,刚一坐下来,李穗就给了他一个惊喜,颜彦果然又有了新想法。

其实,有件事李琮一直没有向外人说明,他之所以如此推崇颜彦,是因为他早就觉得颜彦脑子里冒出来的东西不完全是这个时代的,比如之前救李熙用的蒸馏酒,陆端苦求不得的军事模型,名满京城的蛋糕和火锅,以及昨日她给太后的绣像,这些东西哪件也不是他曾经听闻过的。

故而,他隐隐觉得这个孩子准是有了什么奇遇。

否则,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怎么可能凭着书上的一段的文字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新东西来?

为此,他特地问过他身边的御医和御厨还有工部的官员们,他们一致认为,如果没有人刻意指导,一个人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琢磨点新东西来不是不可能的,但短时间里琢磨出这么多新东西,且还分属不同的领域,这个难度太大了。

不说别的,单就说那个舆图模型,陆端就说他自己和那些手下们没少琢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依然是一团迷雾,最后不还是从颜彦这受到的启发。

因此,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颜彦的来历,可不论是太后还是太子抑或是他自己,都暗中测试过颜彦,颜彦对那些过往都记得很清楚,不说别的,太后说昨日颜彦弹奏的曲子还是之前她当年手把手教自己妹妹弹的呢,若说换了个人,怎么可能会懂这些?

因而,排除鬼附身之后,他只能认为这个孩子有了什么奇遇,不是碰到了什么高人就是在黄泉路上被人点拨了,所以她死而复生后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这么着,李琮才特地登门了,可巧他近日又被几个难题困扰了,想来听听颜彦的意见。

因而,听儿子一说颜彦又在这发表高论,李琮佯装生气了,“彦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些日子进宫都没来看过我,好容易请客也不叫上我,亏我还巴巴地惦着你,一有什么好东西就给你送来。”

“皇上叔叔,您是大忙人,我哪敢随意惊动您?”颜彦说的也是实话。

上次的暖房酒就够轰动京城了,再加上昨日又当着那么多命妇的面公然说送东西给她,她再不收敛点,不定又会传出什么别的谣言来呢。

毕竟她不是李琮的亲侄女,正经的皇族还有多少受冷遇的呢,她一个孤女,能有这番眷顾已经是逆天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要适度要懂得适可而止,她已经达到了很多人企望不及的高度,就这她还怕万一哪天摔下来会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巧合的是,颜彦想到了暖房酒,李琮也想到了,因而他拿着扇子点了点颜彦,“这算什么惊动,上次请我过来吃暖房酒怎么不说惊动?还是说,这次是嫌弃我没有贺礼?”

“皇上叔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以后,我再请客,啊,不对,改天我专程请您,给您赔罪,然后依旧请在座的几位作陪,不知皇上叔叔能否赐个薄面?”颜彦见李琮不是真生气,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什么时候?”李琮问道。

“回皇上,大概还有四个多月吧。”颜彦说完狡黠一笑。

“四个多月?”李琮看见颜彦的笑明显觉得不对劲,正要问问为何时忽一眼瞥见颜彦微微隆起的腹部,顿时明白过来了,“好啊,丫头,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整个大周也就你有这个胆子了,你是吃定我不舍得罚你,我可告诉你,保不齐哪天把我惹恼了,小心新帐旧账一起和你清算。”

“哈哈,哈哈,父皇,我知道了,彦儿姐姐准是请你来吃宝宝的下奶酒和满月酒的。”李穑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真的羡慕颜彦,敢这么和他父皇说话的人真不多,说句不好听的,就连他们这些皇子皇女看见父皇都会战战兢兢的,可颜彦却敢明目张胆地算计父皇,偏父皇就吃她这一套,愿意宠着她。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颜彦聪明,帮了父皇不少忙,所以才敢偶尔放肆一下,大多数时候,颜彦还是规规矩矩的,否则,她也不可能有此殊荣。

“鹏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李琮把不满转到了颜芃身上。

“回皇上,是,是臣的错,也是皇上的错。”颜芃大着胆子回了一句。

他总算看出来了,皇上是真拿颜彦当晚辈疼宠的,既然如此,他还怕什么?

“嘿,真胆肥了,你们一个个?”李琮说归说,倒也没有真怪罪颜芃的意思。

“皇上叔叔,来,先尝尝我的手艺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治别人的罪。”颜彦从青釉手里接过几串虾,亲自要水洗了手,把虾剥好了自己先尝了一个,然后再送到了李琮面前。

李琮倒是也没客气,接过盘子,用竹签扎了一只虾仁送进嘴里尝了尝,“放什么了,和我们平时吃的不太一样,味道正经不错。”

“父皇,还有这个肉也好吃,用紫苏叶子包着吃,一点都不腻。还有,彦儿姐姐这有刚酿好的桃花酿,很好喝的。”李穑推荐道。

“桃花酿?”李琮斜了颜彦一眼。

颜彦见了忙讨好一笑,“其实是我根据书上的提示第一次酿的,也不知成没成,正想着请几位殿下给皇上叔叔捎一坛去尝尝呢。”

说完,颜彦命青秀去取了一坛来,这酒倒是不浓,就是普通的黄酒加上桃花瓣酿制而成的,是颜彦根据原主看的书籍做的。

因着李琮有雅兴,颜芃和云泽几个只得又陪饮起来,陆呦也跟着陪了几杯,颜彦因有身孕,李琮放过了她。

酒兴正浓时,李琮忽然问起颜彦关于民间集资组建船队一事,颜彦倒是给了个提议,可以以户部的名义出资一部分,然后从这些世家或商贾之家集资一部分,最后按照各自出资的比例分红。

第三百六十二章、没有看错

李琮对颜彦的提议未置可否,倒是很快又换了个话题,问起颜彦荒地开发的成效。

说实在的,短短的四五个月,明庄不可能有什么收益,除了之前并过来的那二十来亩桃园收了三十来贯钱,其他种植养殖业均未见到进账,而截止目前为止,颜彦总计投入了三千来贯钱,这还不包括买地的钱三千贯钱。

不过这些都是颜彦预料之内,养殖业基本要七八个月才能有收益,种植业需要的时间更长些,因为是荒山荒地嘛,也不能种粮食,颜彦种的是果树,没有个四五年不可能有进账。

好在这只是副业,明庄的主业是养殖业,马牛羊、鸡鸭鹅和鱼,明年开始加大对山薯的种植,颜彦估算五六年应该差不多可以收回投资。

说到种植业,李琮想起自己刚进后花园看到的那些农作物,于是,他命颜彦领着他观看了水稻、山薯、棉花等作物。

棉花已经进入花铃期,颜彦也算松了口气,至少这些种子没有浪费,至于收获,估计还要两三个月。

还有那些山薯,颜彦当场挖了一棵给李琮看,已经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块状根茎形成,而颜彦也才知道,这些山薯并不是自己在后世看到的长条山药,有点类似于番薯,但又不太一样,更像一块块的土疙瘩。

不过李琮关心的不是山薯的长相,他关心的是这东西究竟能不能充饥,产量高不高。

为此,颜彦把挖出来的山薯命人去清洗了一下,掰了一小块把皮削了,见里面的肉是白色的,且也有一层粘液出现,颜彦放心了,亲自片了一小块尝了尝,剩下的两个整块命人拿去烤了,也分给大家尝了尝。

最高兴的莫过于李琮,他认为熟的口感更好,更能令人产生饱腹感,完全可以用来充饥。

还有一件事也令李琮惊喜,颜彦种植的小麦亩产达到了300来斤,而外面普通的亩产在二百斤甚至还低于这个数。

可这个结果并没有达到颜彦的预期,因为她只种了一小块地,才刚两分,是精耕细作的,且种子也是她命人挑选过的,自然要比外面农民的产量要高一些,只是颜彦没想到的是,这个结果和后世的会差这么多。

不过颜彦也不是没有收获,她在田埂上发现了几株植株不高但麦穗比较长的麦株,这几棵麦株被她单独留种了,此外,她也命人把那些麦穗长的麦株单割下来留种,明年试试看能不能提高产量。

暮色降临时,李琮提出了告辞,临上马车之际,李琮忽然问起颜彦对吏治的看法。

“吏治?”颜彦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了周婉父亲的案子。

难不成这才是皇上微服出宫的因由?

不过颜彦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没道理皇上会因为周婉父亲如此兴师动众特地跑来问她的意见吧?

她还没这么重要。

“回皇上,这方面我关注的比较少,但我记得《史记·酷吏列传序》里有一句话,‘汉兴,破觚而为圜,斲雕而为朴,网漏於吞舟之鱼,而吏治烝烝,不至於奸,黎民艾安。’”多余的话颜彦没有说。

“吏治烝烝,不至於奸,黎民艾安。”李琮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随后又问道:“没有别的了?”

颜彦摇头,无视了李穑给她递过来的眼色。

这种时候,她不可能去替周婉求情。

“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到时别后悔。”李琮倒是留意到小儿子的动作。

“回皇上,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倘若因为一己私念赦免了其中某个人,这对其他人来说很不公正,同时也会影响到皇上的威望,还请皇上三思。”颜彦躬身回道。

“不错,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李琮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颜彦思索起李琮问话的用意来,好好的,当着这么多人谈这个话题,他是想传达什么?

是想赦免周婉,卖个面子给颜彦,还是想严惩周婉父亲,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是她提议吏治烝烝的。

“夫君,你说皇上最后问吏治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赦免周婉父亲还是不想赦免他?”颜彦没有答案,问陆呦。

“赦免周姑娘父亲不太可能,能赦免周姑娘就知足吧。只是,你和周姑娘还能做朋友吗?”陆呦说完牵起了颜彦的手。

他是心疼颜彦,因为颜彧的关系和颜彤也疏远了,好容易有个一心维护她的周婉,可如今也因为她父亲生了嫌隙,因此,他担心颜彦身边没个说得来的朋友,偏他又长年在书院里,想多陪陪她也难。

“夫君,你觉得我应该替周婉求情吗?”颜彦也迷茫了,靠在了丈夫身上。

方才有一瞬间,她的确闪过这个念头,不为周婉父亲求情,为周婉求情,同时也是为那些贪官污吏的未成年子女求情,想求皇上给他们一个自己养活自己的机会,家产可以没收充公,但人不要拍卖。

可问题是,这些律法是太祖皇帝亲自定下来的,就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去改动,她凭什么置喙?

“娘子想多了,你连周姑娘父亲具体犯的什么事都不清楚就贸然求情才是大大的不应该呢,你这是不信任皇上,也是给皇上出难题。”说完,陆呦在颜彦的肚子摸了一下,“娘子,回去吧,今天还没给孩子弹琴呢。”

这话一说,颜彦心里顿觉敞亮了许多,于是,她很快放下周婉,拉着陆呦回房弹起琴来。

接下来两天,颜彦和陆呦都没有出门,不是颜彦陪着陆呦做策论就是陆呦陪着颜彦弹琴。

此外,颜彦也命人在过厅旁边的空地上做了一个靶子,同时也命人买了三张弓回来,陆呦偶尔会在院子里练练射箭,由大湖和大海指点他。

除了射箭,还有剑术,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为了应付将来的应试。

第三百六十三章、说客

陆呦返回书院后,颜彦又忙了起来,夏收夏种都结束了,几个庄子的收益她得亲自盘算一下,因为除了粮食,还有果树和一些经济作物,比如芝麻、绿豆、大豆等。

此外,颜彦想开一家烟花鞭炮厂,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研究威力更大的炸药,虽说她造不出什么硝化纤维和tnt来,但利用现有的条件,把配方什么的改改,做出威力大一些的炸药来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没办法,她不希望战争发生,但战争一旦发生,她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毕竟她有丈夫有孩子,还有这么逆天的后盾支持,这是她上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为此她想好好活着,不希望另一个时空的悲剧在这个时空里重演。

颜彦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计划书做好之后,她特地去城外找了一处地方买下来盖厂房,人手嘛,她打算从别的厂里挖几个成手过来,她要的是顶尖的高手。

不知是不是颜彦的动作太大,很快就惊动了陆家人,也惊动了宫里的几位主子。

只是颜彦自己不清楚这些,因而当陆老太太上门时,颜彦还有点蒙在鼓里。

陆老太太倒没有想这么深远,她以为颜彦只是纯粹想开家鞭炮厂挣钱,因为下半年婚嫁的人多了,鞭炮的用量肯定比较大,更别说年底还有一个元旦。(古代的元旦就是春节)

可老太太并不赞成颜彦开这个鞭炮厂,一来颜彦是个女子,哪有世家女子做这种下等营生的?二来,开鞭炮作坊太危险,每年都听说有出事的,不是伤胳膊就是伤腿或是伤了眼睛,到时这些人找上门来要求赔偿,颜彦一个女子怎么应对?三来,外面有传言,说是陆家苛待了这个庶子和庶子媳妇,颜彦为了和陆家赌一口气,所以才不择手段地挣钱。

因而,陆老太太没办法,只得带了两个丫鬟登门了。

彼时,颜彦正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看着别人割稻子,得知陆老太太上门,颜彦亲自去地里挑了一个西瓜,命青秀抱着,回到了上房。

“祖母有事打发人来吩咐一声就好,大热的天,您老人家可别中了暑气。”颜彦一边说一边命人把西瓜拿去用井水拔一下。

“我出来走动走动也好,你如今月份大了,出门更不方便了。”陆老太太先看了眼颜彦的肚子,随后上前拉住颜彦的手细细打量起来,因为她又有半个多月没见到颜彦了。

“还好,孩子挺乖的,没觉得有多笨重,吃东西也不挑,睡觉也老实。”颜彦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不知不觉也有了母性的光辉。

说实在的,孩子有了胎动后,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一位母亲,有一个和自己血肉相连的生命在肚子里孕育着,她(他)到底是男是女,会长什么样,聪明不聪明,健康不健康,漂亮不漂亮,这些几乎是颜彦每晚临睡前都要和孩子对话的内容。

为此,陆呦没少笑话她啰嗦,他倒是坚定地相信颜彦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女孩子,说他梦到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子向他跑来并喊他“爹爹”,漂亮极了,也聪明极了。

所以他若是在家,每天对孩子说的最多的是,希望女儿听话,不要折腾娘亲,因为他不在娘亲身边,娘亲累了也没处撒娇等,从不像颜彦那样患得患失的。

还别说,这孩子似乎很喜欢听陆呦说话,每次陆呦趴在颜彦肚子上陪她玩耍时都十分欢实,总是不停地在肚子里滚来滚去的,而陆呦不在家时,颜彦陪她说话则安静多了。

陆老太太见颜彦摸着肚子,也把手伸出来在颜彦肚子上摸了摸,“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呢,特地跟你母亲商量了一下,想让你搬回去住。孩子啊,听祖母话,搬回去吧,明日就该中元节了,今儿大郎也该放假回来吧?你们两个干脆搬回去,索性就在家里一直住下去,有我们照顾,大郎也安心。”

“祖母放心,明日我们会回去祭祖的,中秋我们会回去住两天,至于生孩子,我还是在这边方便些,太后老人家给我安排好了女医和稳婆,她们都会提前住进来,您老人家就安心吧。再则,弟妹也有了身孕,你们还要照顾她的,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颜彦笑着拒绝了。

“这孩子,这怎么是添乱呢,你也是我们陆家的孙媳。”陆老太太拿着颜彦的手拍了一下,佯装生气。

“孙媳和孙媳不一样的,祖母,我不是挑理,更不是故意找茬,我说的是事实,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家家都是如此。”颜彦说完,扶着老太太上了落了座。

可巧这时青秀端了一盘片好的西瓜来了,上面扎着几根牙签,颜彦见了忙取了一块递给老太太,“祖母,您尝尝,这是我们园子里自己种的,很甜的,连太后都夸过呢。”

老太太接过西瓜,叹了口气,不再继续那个话题,“确实很甜,你前些日子打发人给家里送了一个,你母亲还夸起你呢。”

老太太这话倒不是撒谎,朱氏尝了那个西瓜之后,的确对着她感慨了许久。

聪明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就算是从没有种过地的颜彦种出来的东西也比别人强,山薯种成了,小麦高产,为此,皇上又在朝堂上放话了,说是鼓励百姓们开荒移栽山薯,说这东西好打理,山洼里随便长的东西,不挑地也不挑肥,最重要的是能充饥。

对了,还有那棉花,据说也有了花苞,如无意外,再过两个月应该可以收获了。

而这东西如果种植成功的话,那些穷人就不愁过冬了,这消息一出,整个朝堂都哗然了,说是没想到大周朝愁了这么多年的温饱问题居然被一个闺阁女子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为此,颜彦又成了京城里的热门人物。

为此,朱氏心里又不平衡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哪一出?

因着颜彦的再一次出名,朱氏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颜彧。

这对姐妹的差距也太大了吧?说一个天一个地也不为过,也不知颜彧当初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蒙蔽了她儿子,可气的是她居然没有看透,让他们母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更气人的是,偏偏陆呦在颜彦的调教和扶持下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耀眼,已经在书院里开始展露头角了,季老先生不止一次夸他的功课好,也不止一次用他写的文章来当范文。

因此,朱氏担心,用不了几年陆呦就能凭着科考挤进官场,有皇上的扶持,平步青云是早晚的事情,到那时,很难说不会影响到她儿子。

陆老太太虽然觉得儿媳的担心未免有点太过杞人忧天,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和朱氏达成了共识,希望颜彦能搬回陆家住,不是小住,而是长住。

如此一来,陆家也算是间接回应了外界的那些传言,这个庶子媳妇不是被陆家逼走的,而是暂时搬出去新鲜几天。

还有,颜彦搬回陆家,她也就不会三天两头往外跑,也不好意思把那些外管事什么的领回家来商议事情,因此,自然而然她就会放弃去开什么鞭炮厂。

退一步说,即便要开,有长辈们看着,也不会让她出面,会直接交给管事,有陆家罩着,谁敢欺瞒?

此外,颜彦搬回陆家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和颜彧增进点感情,姐妹两个毕竟是从小长大的,且又好了这么多年,就算颜彦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可这份姐妹情不是这么轻易能割舍掉的。

再则,如今两人都有了身孕,也算是有共同话题,一起怀孩子一起生孩子将来再一起带孩子,天天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定什么时候误会就说开了。

陆老太太相信,凭着颜彦之前的心性,姐妹两个若是合好了,陆呦陆鸣两个离兄友弟恭也不远了,这哥俩一个文官一个是武将,陆家还能不兴旺发达?

为此,陆老太太才特地上门来劝说颜彦。

当然了,除了口头劝说,陆老太太还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五千两银票,说是给颜彦拿去买一个铺子或是一座小庄子,一年的租金够她养孩子了。

颜彦看到老太太掏出来的银票有点发懵,这些日子她虽然总往外面跑,可她并没有和那些世家女眷走动,因而也不清楚外面又有了她的传说。

但是她深谙一个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巧老太太的话给了颜彦一个很好的理由,什么叫够她养孩子,好像她养不起孩子似的。

因而,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颜彦把银票推了过去,“祖母,这个我真不需要,我带来的嫁妆不薄,你们陆家给的聘礼也不少,完全够我们过日子,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养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这话一说,陆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郎媳妇,祖母不是这个意思,这是祖母的心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第四代,难不成我这个做曾祖母的还不能给孩子一份见面礼?”

颜彦一听,知道这银子是老太太的私房钱,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要,因为她不想因为这几千两银子欠下老太太的人情。

“能,这不还没到日子么?再说了,您这见面礼貌似有点多了,孙媳怕您将来厚此薄彼,所以,这见面礼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给不迟。”

老太太被颜彦说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既然是给孩子的见面礼,颜彦不可能只会有这一个孩子,第一个给了五千两,第二个第三个呢?

都一视同仁,她给得起吗?

毕竟她不是只有陆呦一个孙子,更别说,陆呦还是一个庶出的。

可拿出来的银钱也没有拿回去的道理,因而,老太太略犹豫了一下,又把银票放进颜彦手里,“孩子,祖母也不瞒你,这银子是祖母的私房。你也说了,大郎是庶出的,庶出的有庶出的规矩,祖母不能破了规矩,只能从自己的私房里贴补你们一些,也是祖母的心意。孩子,我都这个年纪了,谁知道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你就当全了我这份心意,我是真喜欢你,也是真想弥补弥补我大孙子,这才借着这个由头给你们送点银子,是祖母的心意。”

这话说的还有几分诚意,因为老太太的眼圈红了,颜彦也不好再拧下去,只得收下了这五千两银子。

接下来,陆老太太又问起颜彦搬家一事,颜彦再次婉拒了,为此,她不惜搬出了皇上。

她后花园的这些作物是过了皇上明路的,皇上放出话来说是等山薯正式开挖的时候请他来现场见证一下,还有那棉花采摘的时候他也想看看,从没有听说过花还可以拿来做衣服做棉袄棉被的。

因而,颜彦必须留下来好生照看这个园子,她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和厚望。

这话一说,陆老太太便没了脾气,她可不敢跟皇上争人,再说了,这等露脸的好事她也不能拦着,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尽管拒绝了陆老太太搬回去的提议,但颜彦还是给了老太太一点面子,留她下来吃晚饭,同时,也答应她明天和陆呦一起回去祭祖。

当然了,她是一个孕妇,不能进祠堂,也不能去祖坟,但她可以回去陪老太太说说话,回去看看朱氏,省的被人诟病。

这天下午,颜彦陪老太太说了一下午的话,从老太太嘴里,颜彦知道陆端刚打发人送信了,说他们已经离开边境前往女真部落了,这一趟究竟会有什么结果谁也无法预料,因而,老太太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这种事情颜彦也没法预测,只能把话题岔开。

从陆端又说到了周婉,老太太的意思,陆鸣到底还是出面为周婉说情了,还说上次的事情是他自己思虑不周,希望颜彦不要再怪他。

这个结果倒是有点出乎颜彦意料之外。

陆鸣亲自为周婉求情,那皇上那天唱的又是哪一出?

第三百六十五章、撵走

事实上,颜彦不但没有搞清楚皇上唱的是哪一出,她也同样没有弄明白陆鸣这么做的目的,是真的因为同情周婉还是受了朱氏所托?

若是后者,朱氏的目的又是什么?

可惜,没等到颜彦问这些,陆呦回来了,这个话题结束了,因为老太太问起了陆呦在书院的事情。

送走陆老太太,颜彦和陆呦探讨过这个问题,陆呦也想不明白,只是他隐约有一个想法,周婉既聪明漂亮又活泼开朗,且还算有几分才气,正好是陆鸣喜欢的类型,保不齐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在之前或许是不可能的,如今周婉父亲犯了事,周家成了罪臣之家,周婉不可能嫁进什么好人家,因而,给陆鸣做妾也不失一条好路子,至少可以保住周婉,同时也可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可尽管如此,颜彦还是不太相信周婉这么心气高的人会答应去做妾,而且还是在颜彧手下做妾,这也太屈辱了吧?

“只怕到时也未必由得了她。还有,周姑娘对二弟一向很是崇拜,也不是不可能的。”陆呦冷笑道。

颜彦一看他脸上的神情,显然是受过什么刺激或者是知道什么实情,因而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娘子,二弟是什么人你那天在后花园也碰上了,我还用瞒着?”陆呦说完伸手把颜彦揽进怀里,把手放到了她肚子上,转着圈地抚摸起颜彦的肚皮来,很快,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反应,顺着他的手滚动起来。

显然,他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见此,颜彦也丢下那两人,陪着陆呦和孩子戏耍起来。

次日一早,颜彦是被青苗叫醒的,一看身边的位置空了,才知陆呦又去前院练习剑术了。

待颜彦梳洗一番,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这时陆呦也回来了,简单地冲个凉,两人坐上马车回了陆家。

在陆家上房刚拜见过老太太和朱氏,陆鸣就打发人来把陆呦叫走了,紧接着,老太太和朱氏也离开了,颜彦带着青釉和青秀回到自己住过的松石居。

可能是天气太热人容易犯困,颜彦拿了本书歪在炕上,刚看没几行就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颜彦仿佛听见有人在啜泣,等她意识完全清醒,睁开眼一看,颜彧居然在炕头坐着,且只有她一个人,她的丫鬟和颜彦的丫鬟都不在。

这是怎么回事?

倒是颜彧见颜彦醒了,抽抽噎噎地喊了声“大姐。”

“打住。”颜彦拦住了她往下说的话,冲外面喊了一声,“谁在外面?”

话音一落,采莲掀了门帘进来。

“采莲,把你们主子带回去,家里长辈没在,出了什么事可别混赖在我身上。”颜彦吩咐道。

“大小姐,你就行行好,听听我们姑娘的委屈吧,以前,你不是最疼爱我们主子的么?”采莲上前几步站到炕沿前为颜彧说情。

“你也说了是以前,以前她是我二妹,现在我和她是妯娌。”颜彦可没有耐心留下来听这对主仆废话,“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大姐,我,我,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我是真的知错了,真的后悔当初不该不听你的劝。大姐,我,我也是被夫君骗了,夫君竟然是这样的人,他,他。。。”颜彧拉住了颜彦的衣服。

“打住,你丈夫是什么人跟我没丁点关系,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颜彦说完甩开了颜彧,倒是也没敢使劲推开她。

而颜彦自己也因为这对主仆都站在了炕沿前,她没敢下炕,因而也没法离开,只得大声再叫了几声青釉青秀。

青秀很快听到动静进来了,见屋子里多了两个人,她也有些发懵了,倒是很快知道自己犯错了。

“扶我下炕。”颜彦向她伸出了手。

“大姐,你别走,我走。”颜彧见颜彦真下炕要离开,忙带着采莲离开了,连头也没回。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守着?”颜彦训起了青秀。

幸好是没出事,真要出事了,她就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的。

“回主子,奴婢见您睡着了,想着一会公子回来也得沐浴,所以奴婢去冲洗净房了,哪知这一会就有人进来了?”青秀也觉得冤,她是真的见颜彦睡着了以为暂时不用人伺候才离开的,哪知才一会就被人钻了空子。

“下回记住了,我身边不能离人,尤其是在陆家这边,还有,我不想见的人不能放进来。”颜彦叮嘱道。

青秀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随后,颜彦问起青釉来,得知青釉出门了,她挥了挥手,让青秀下去了。

再次歪在炕上的颜彦了无睡意,开始分析起颜彧的行径来,没道理上次来她还向颜彦显摆她肚子里的孩子比颜彦肚子里的尊贵,怎么才两个多月就在她面前哭了起来。

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跑到她面前来诉苦?难道她忘了颜彦如今对她的态度?

要知道,颜彧可不是什么软弱的个性,她好强着呢。

惟其如此,颜彦才觉得更想不明白。

电光闪念间,颜彦忽然想到了昨晚和陆呦的对话,难不成陆鸣真想纳周婉为妾?

若果真如此的话,以周婉的个性,颜彧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别看她是正妻,可周婉肯定比她得宠,这两人有得一斗。

正胡思乱想间,青釉回来了,她带回来两个比较劲爆的消息,一是之前陆老太太和朱氏送给陆鸣的两个侍妾都有了身孕;二是朱氏前几天又送了两个丫鬟给儿子,因此,陆鸣现在名正言顺的侍妾就有了四个,还不算他偷吃的那几个身边人。

颜彦一听,也就明白颜彧为什么会哭了。

摆明了朱氏是在和她作对,而且朱氏找的理由还让颜彧和颜家没法反对,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陆鸣极有可能会上战场,为子嗣计,所以纳妾是必须的,也是急需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换个思路

得知颜彧可能是因为陆鸣的侍妾有了身孕而伤心,颜彦可没法同情她。

不说别人,当年的陆端不就是这么过来的,若非这种情形,陆呦哪有出生的机会?

因此,陆鸣的行径无可厚非,朱氏的安排也合情合理,官司就算打到太后和皇上面前这理由也绝对说得过去。

只是颜彦不清楚的是,陆鸣这么配合是他个性使然呢还是为了和颜彧赌一口气。

若是前者,只怕以后颜彧还有的是气生,若是后者,这个结也不好解,颜彧的日子同样不太好过,有多少感情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不过颜彦自己倒是很庆幸,幸好当初陆鸣主动提出退亲,否则她和他成亲了也会闹合离,只是那样一来,颜彦难免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毕竟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去挑战整个社会的传统规则绝非一件易事。

可惜的是,从青釉嘴里颜彦没有听到关于周婉和陆鸣的传闻,看来,这件事目前只是颜彦的猜测。

颜彦是在早饭时再次见到颜彧和陆鸣的,彼时颜彧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脸上也重新上过妆了。

可尽管如此,还是可以轻易从她脸上看出哭过的痕迹,朱氏发现后脸上顿时生出不喜,不过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开了,倒是陆鸣关切地拉着她的手问她缘故。

“没什么,方才看了一篇古人吊唁先辈的文章,我忽然想起了祖母,一晃,祖母离开我们也六年了,而我和姐姐也各自成亲各自有了身孕,时间过得好快啊。”颜彧说完还特地冲颜彦勉强一笑,倒是没对她说什么。

颜彦没有去接颜彧的话,彼时她正和二房的黄氏说话,黄氏问她最近睡眠如何,饭量如何,胎动如何等。

陆老太太见颜彦没有搭理颜彧,暗自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把话接了过来,“是啊,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我也到了花甲之年,也不知还能陪你们几年呢。”

“祖母别这么说,您老人家肯定能长命百岁呢,您呀,就等着做曾祖母,以后还得做高祖母呢。”陆鸣走到老太太跟前弯下身子说道。

老太太就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高不高祖母的不敢想,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我就知足了。二郎,听祖母的,你也该对你大哥多用点心,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看你二叔和你爹两个,这些年他们哥俩都是互持互助走过来的,要没有你二叔,你爹这国公爷哪会这么轻松?”

她也是见颜彦这边说不通,只得换了个思路,从自己孙子这入手。

没办法,谁叫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这些年太过亏欠这个大孙子,因而这个结只能她来解。

“是啊,二郎,你也别整天顾着你那些朋友,有空也带着你大哥出去长长见识,你大哥是要参加科考的,你多带他和你们走动走动,对他将来写策论肯定是有帮助的。”朱氏笑着话接了过去。

“知道了,大哥,你下次休沐在中秋节吧?正好我们打算在八月十六晚上办一个赏月集会,你把时间预留出来,到时和我一起过去。”陆鸣站直了对陆呦说道。

“不了,身份不一样,圈子不一样,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陆呦拒绝了。

“大哥这话是打我脸呢?我可听说大哥如今来往的是太子和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等贵人,也难怪大哥看不上我这个圈子了。”陆鸣讥讽道。

“错,是你们看不上我。”陆呦说到这,两手不知不觉就握拳了。

因为他想起了那次在颜家后花园的那次聚会,这些人眼睛一个个长在头顶上,分明是拿他寻开心的,要不是这些人的嘲讽,他也不会一个人跑出去乱走乱碰,也不会冲撞了颜彦,差点害死一条无辜的性命。

可是话又说回来,倘若没有那次冲撞,他至今仍是那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加傻子,从这点来说,他又是幸运的,因为的确是陆鸣改变了他的命运。

“好了,你们是兄弟,不许再这么说话,大郎,听祖母一句劝,你二弟也是一番好意带你出去长见识,读书人可不能成天躲在家里读死书,要多出去和人交往,这样学问才进步得快。”陆老太太发话了。

“是啊,大哥,没看季老先生每个月都抽出两天时间公开讲学吗?他一直认为,学问是越辩越有,真理是越辩越明,所以我们这些人在一处也没少辩论,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子集,都可以是我们辩论的题材,而我们这些人的学问你也是清楚的,你跟着我们来往准能有进益。”陆鸣见老太太发话了,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话说到这份上,陆呦仍是有几分抵触,只是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因而他看向了颜彦,颜彦摇摇头。

说实在的,她倒是不反对陆呦进那个圈子和那些人来往,今时不同往日,先不说陆呦成了一个正常人,与人沟通没有问题,且他的字画水准都不低,不比陆鸣差,绝对拿得出手。

其次,陆呦现在有颜彦做后盾,有太子和几位皇子的关照,想必那些人也不会如此不识趣再故意为难他。

第三,陆呦既然想走仕途,将来在朝堂上难免也要和这些世家子弟打交道,与其到那个时候再来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如趁现在颜彦正火时的热度来结交他们,这点从吴夫人和徐夫人等人对颜彦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还有一点,这个年龄段的人相比较而言还算简单纯良些,比较好打交道。

当然了,这个简单纯良是相对他们的父辈而言,和同龄的普通人相比,他们的思想则要复杂得多。

陆呦虽不明白颜彦摇头的具体用意,可他无条件地信任她,因而没再多嘴,答应了下来。

陆老太太见此,欢喜地招呼大家上桌吃饭了。

这顿早饭,依旧是陆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两个孙媳一桌,所不同的是,颜彧主动坐在了颜彦身边。

还好,席间谁也没有说话。

一时饭毕,颜彦陪着众人喝了点茶便告辞,理由是陆呦下午还得返校。

第三百六十七章、谁招惹谁

从陆家出来,颜彦仍在思索这陆老太太究竟想做什么。

昨日想说合她和颜彧不成,今日又开始说合陆呦和陆鸣了,难道她不明白,这么多年的忽略和无视哪是几句话就能抹去的?

不对,不是几句话,还有她送的那五千两银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可能是战事要爆发了,兴许,他们也希望我能像二叔一样跟随在他左右。”陆呦冷笑道。

这话提醒了颜彦,是啊,这些世家子弟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说陆家,颜家也不是如此?庶出的颜艾这些年镇守西北至今没再回来,相对来说,陆竚还算好的,至少陆端没有命他长期守在北边,只是出征时带着他。

之前的陆呦口不能言,几乎被所有人认定是傻子一枚,因而陆家长辈想不起他来,而今他是一个正常人了,陆家人自然不会放过他了。

难怪老太太会给她五千两银子养孩子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夫君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上战场的。”颜彦给了丈夫一个安心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陆呦自小体弱多病是事实,前些日子学射箭连弓都拉不开也是事实,即便现在开始练习,可他的底子在这摆着,能有多大进展?

因而,颜彦相信,皇上这点面子肯定可以给她的。

其实,颜彦这么想不免有点冤枉了老太太,陆老太太还真没有让陆呦上战场的意思,她只是觉得陆鸣要上战场,保不齐会有什么损伤,而留下的孩子又太小,因此到时就得指望陆呦和颜彦把这个家撑起来。

倒是朱氏真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朱氏也明白,这件事要操作起来不是这么容易的,首先,颜彦那一关就不好过;其次,太后和皇上也不会轻易答应;第三,来自她丈夫和婆母的阻力也绝不会小。

因而,该怎么做,朱氏还得好好盘算盘算。

不过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对朱氏来说,目前的重点是儿子的子嗣问题。

尽管颜彧有了身孕,可谁能保证她一定会平安把孩子生下来,谁能保证她会一举得男,谁又能保证那个孩子一定能顺顺当当地长大?

朱氏不敢把宝押在颜彧一个人身上,所以才会往儿子房里塞人,可说到底,这只是备选方案,她真正寄予厚望的还是颜彧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名正言顺。

故而,陆呦和颜彦离开后,朱氏也关心了颜彧两句,问她因何伤心了,这点常识朱氏还是有的,孕妇三天两头生气哭泣肯定会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老话说会生出一个爱哭鬼来。

而颜彧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将来都是要独挡一面的,所以绝对不能是凡事提不起来的爱哭鬼。

“没什么,是真的想起了我娘家祖母,你们方才走后,我去了大姐的松石居,大姐把我撵出来,我一时感慨,想起了娘家祖母在世时的情形。”颜彧仍旧用了这个说辞。

“罢了,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你少去招惹她。有什么话,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朱氏信了。

从颜彧订亲后颜彦所做的一切来看,朱氏完全有理由相信颜彦准是猜到了这门亲事有鬼,这种夺夫之仇怎么可能是几句哭诉就能化解的?

“是,母亲。”颜彧规规矩矩地答应了,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旁的陆老太太见了颜彧的委屈样,有点不忍心,“是我让她去找大郎媳妇说说话的,毕竟是姐妹,总不能一辈子带着仇恨吧?”

这话朱氏就不好回复了。

毕竟当初这门亲事她也插手了,若是实话实说,她自己也会受到婆母和丈夫的诘责,可若是什么也不说,下次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老太太还会让颜彧的这张热脸去贴颜彦的冷屁股。

思忖了一下,朱氏陪笑说:“母亲的话自然有道理,只是大郎媳妇性子刚烈,我是怕她们姐妹闹起来,不管影响到谁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所以才想着让她们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这话不偏不倚的,老太太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见此,陆鸣带着颜彧告辞了。

回到他们住的院子,陆鸣挥手斥退了几个下人,转身看向了颜彧,“今日究竟怎么回事?”

“祖母昨日找我,希望我能和大姐重归于好,因而今日你们走后我特地去松石居看她,可她把我撵了出来。夫君,你说,是不是大姐知道我们当初是。。。”颜彧的声音越说越低,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

饶是如此,陆鸣也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伸手在她下巴处一捏,“当初什么?当初你拿着她写的诗词冒充你自己写的?”

这个动作多少带了几分屈辱性,颜彧黑着脸拨开了,同时退后两步,“这事我的确有错,可当初若不是你夸我比大姐活泼可爱,不是你常抱怨大姐无趣,不是你三番五次来撩拨我,我是决计不会对你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

“这话反了吧?若不是你时不时地来招惹我,我又怎么会看上你才智平平的你?”陆鸣不屑地给了颜彧一个鄙视的眼神,转身想要离开。

颜彧见此忽地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阿鸣,难道我们之前的喜欢都是假的?难道我们非要这样彼此伤害?阿鸣,不管你心里有再多的不平,你和大姐都回不去了,大姐和大哥如何你也瞧见了,阿鸣,难道你就甘心这么认输,甘心被他们嘲笑?”

不得不说,颜彧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抓住了陆鸣的痛处,因而,他很快转过身,伸手在颜彧的脸上抚摸起来,“所以你才要乖一点,只要你听话,我肯定会保证你的颜面不受损,也会保证你的地位不动摇。”

“可我要的不是这些啊,鸣郎,我要的是两情相悦是相濡以沫是举案齐眉是。。。”颜彧仰起了小脸,热切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睛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只是她的话再次被打断了,不过这一次是丈夫的亲吻。

只是颜彧的欣喜还没来得及漫出来,陆鸣突然粗鲁地推开了她。

第三百六十八章、忏悔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六十八章、忏悔事实上,陆鸣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心理,看着颜彧的眼泪,他也会有一刹那的心疼。

就像是颜彧说的,他们之间确实有过一段美好的情感,彼时的颜彧活泼可爱,一笑起来眉眼总是弯弯的,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天边的月牙儿,还有,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像是有星星在闪烁,让人不知不觉也跟着心情舒畅,如沐春风。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脑子里不经意中就会跳出颜彧那张明媚的笑颜,继而,他会一遍一遍地回味两个人在一起谈论的那些诗词字画和传闻逸事,以及一起切磋琴艺和棋艺的场景,每到相通之处,他们总能会心一笑。

这才是书里描绘的才子佳人般的爱情,这才是他所向往的两情相悦的爱情,为此,他设计陷害了颜彦。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历经磨难好容易有情人成了眷属,却突然发现对方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子,这让他情何以堪?

咬着牙吞下这枚苦果吧,他又不甘心当一个被人愚弄的傻子;干脆撕开对方虚伪的面纱休妻吧,他又没有这个勇气,因为现实是由不得他任性的,休妻的后果也不是他能担负得起的。

不能爱,也不能恨,陆鸣也不知该怎么定义自己的夫妻关系,但不可否定的是,陆鸣对颜彧并非全然没有一点感情,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只是每每想起她的欺瞒来,他又恨得牙根痒痒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再被爱情蒙蔽双眼的陆鸣也能冷静下来分析颜彦当初的处境了,也就明白为何颜彦在祖母去世前后性格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她不是无趣,不是木讷,而是隐忍,是藏拙,可惜的是,彼时的他一点也体会不到她的苦处和难处。

要知道颜老夫人没的时候颜彦才十岁,一个没父没母的十岁孤儿在叔叔婶婶家能有什么话语权?因而她只能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只能隐忍藏拙,只能乖巧听话,只能予取予求。

所以才有后来颜彧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着她的诗词去冒充才女,甚至骗来了两个魁首。

因而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若是没有那些欺瞒,陆鸣是决计不会和颜彦退亲的,那么颜彦肯定是他的妻子,他相信,在他的精心呵护下,颜彦早晚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可惜,这些终究成了一场空,就像是颜彧说的,他们两个各自婚嫁,各自为人父母,回不去了。

陆鸣就是在这种矛盾心理下粗鲁地推开了颜彧,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颜彧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随即坐到了炕上,凝神思索起母亲的话来。

原来,前些日子颜彧回了趟娘家,把她现在的处境一股脑地告诉了母亲,从陆鸣的若即若离和反复无常到侍妾的身孕再到婆母的一系列做法,颜彧觉得自己的忍耐积压到了一定限度,说不定哪天就会爆发出来。

母亲劝了她很多话,说什么现在是他们夫妻关系最重要的时期,她一定得忍耐,得大度,得贤良,做好了,陆鸣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回到她身边,若是处理不好,以后她就彻底失去这个男人的心了。

至于那两个怀孕的侍妾,母亲告诉她不要往心里去,世家大族哪能没有几个庶子庶女,这些人影响不了大局。

还有,母亲教她一定要讨好长辈,做不到颜彦的聪明大气,她可以从贤良淑德这方面着手。

可问题是,她已经够隐忍够贤良淑德了,朱氏依旧对她不冷不热的,她还能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

颜彧在问怎么办的同时,马氏在跪在婆母的牌位前也问怎么办。

今日也是颜家祭祖的日子,完事之后马氏特地把婆母的牌位请出来单供着,她有许多话需要向老太太忏悔,也想求得老太太的宽恕。

首先,是她自己的私心害了颜彧也害了颜彦,倘若不是当初她贪恋陆家的家世地位不是她相中陆鸣的长相才华,或许颜彧也不会起那不该有的心思。

其次,倘若当初她知道陆鸣之所以倾慕于颜彧是因为颜彧冒用了颜彦的才华,她是决计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还有,颜彦死而复生后,她不是没有打过退堂鼓,想成全这对年轻人,只是颜彦那会非常坚定地要求退亲,她想成全也成全不了。

成全不了颜彦,她只能成全自己女儿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颜彦会为此翻脸,更没想到的是,颜彧会输得这么快,也输得这么惨,都没有正经好好在颜彦手下过上几招就一败涂地了。

可怜她的女儿才新婚几个月,都怀着身孕呢,丈夫不爱,婆母不喜的。

这不,明知道女人怀孕后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好心情,更需要丈夫的疼爱,可他们却不停地往陆鸣房里塞人,偏还打着为子嗣计的由头,马氏就是想为女儿出头也说不出话来。

别看马氏在女儿面前装作一脸的淡定,事实上,她也慌了,也没主意了。

得不到丈夫的欢心再得不到长辈们的认可,颜彧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和想头?

要知道,女儿才刚十六岁,才刚新婚几个月呀。

为此,马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而,她只能跪求婆母的原谅,一切错都是因她而起的,和颜彧无关,颜彧还是一个孩子呢,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老太太心里有气想要发泄就朝她来吧,做错事的是她!

还有,颜彧毕竟也是老太太的孙女,希望老太太能保佑颜彧可以生个男孩,保佑这个孩子聪明漂亮健康平安,同时也保佑颜彧做什么都能顺顺当当的。

还有,最重要的是,她希望老太太能给颜彦托个梦,让颜彦看顾颜彧几分。

马氏相信,倘若颜彦肯看顾颜彧几分,陆家的长辈们绝对不敢轻视颜彧,那么颜彧也不至于要天天以泪洗面,说不定还能重新收回丈夫的心呢。

最后,马氏答应,只要老太太肯保佑颜彧肯托梦给颜彦,她一定好好弥补颜彦,再也不藏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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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上史志了

颜彦自是不清楚陆家颜家的那些小心思小算计,反正她拿定了主意是绝对不会让陆呦跟着陆鸣上战场的,至于其他的,相信那些人也算计不到她。

不过眼前颜彦倒是碰上了一件难事,有点犹疑不定。

起因是园子里的红米稻熟了,因着种植的面积不大,山花带着个婆子花了一个来时辰就把稻子割好了,可是把稻子打下来这项工作这两个婆子就干不了,这是一项大体力活,要拿着稻穗不停地在一个梯形方木桶上摔打,最后是两个大男人花了两个来时辰完工的。

这效率也太低了。

难怪上次颜彦提到开荒,李琮第一个反应是劳力的缺乏,彼时颜彦还不是特别懂,那会她知道耕地可以用牛,也有了犁和耙这种工具,却忘了没有脱粒机。

后世那种复杂的自动脱粒机颜彦肯定是做不出来,但颜彦见过奶奶家有一个老式的打谷机,就是在一个方桶里装一个滚轮的那种,然后用人力踩着传动带,通过传动带带动滚轮转动,利用滚轮转动来帮助水稻脱粒的那种。

可问题是,颜彦只记得个大概,因为那件东西早就不用了,是当做一件古董堆在仓库里的。

还有,颜彦担心自己把这件东西做出来会不会太过离奇,到时她怎么跟皇上跟世人解释?

犹疑不决的颜彦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件事,因为久不上门的马氏带着颜彤来了。

这一次,马氏给颜彦送了不少东西来,有婴儿的衣服、包被、尿布、小摇篮床等,用马氏自己的话说,生孩子能用到的穿到的东西她都准备齐全了。

“你放心用吧,我都洗过并晒过了,还有,这个小摇篮床是你出生时用过的,我记得还是你祖母亲自找人做的,你一个,彧儿一个,你瞧瞧,现在还好好的。”马氏一边说一边推了推摇篮,摇篮轻轻晃动起来,一点声响皆无。

颜彦认出了这旧物确实是原主用过的,一直摆在祖母房里,祖母去世后,原主从那边搬出来,这摇篮床却没带出来,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被马氏找出来并送了过来。

“多谢婶子想着。”颜彦上前也摸了摸摇篮床。

摇篮本身是藤编的,大约有三尺来长两尺多宽一尺来深,正面编了点如意图案的花纹,四个角用粗绳吊在了四根立柱上,形成了一个摇篮床,既可以当摇篮哄孩子用也能当床睡,足够孩子用到两岁多。

还别说,这东西确实比较实用,颜彦自己都没想起来要做一个。

还有那些衣服包被什么的她也没有准备齐全,主要是这段时间比较热,而她的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呢,因而便没怎么着急。

“这孩子,跟婶子还客套起来了,你虽不是我生的,可到底也是我带大的,我知你忙,便想着先给你预备出来,左右我和彤儿闲着也是闲着。”马氏一边说一边拉着颜彦上下打量起来。

“娘,大姐好像又变漂亮了,脸上水嫩嫩的。”颜彤说完趴到了颜彦身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三妹也更漂亮了,告诉大姐,最近有没去参加什么集会?”颜彦也摸了摸颜彤的脸。

颜彤今年十四岁,也该到说亲的年龄了,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大姐,你可真会问,昨儿就是吴斳的生日,我们还说起你来呢。”颜彤挽着颜彦的手走到炕沿前,扶着颜彦坐了下来,随后和颜彦说起了聚会上的事情。

颜彦这才知道,虽说之前她种植的红米稻产量并不高,亩产才二百八十斤,还不如普通水稻呢,可她毕竟种植成功了,而且这个产量比李琮预计的高,为此,李琮在朝堂上又开口表彰了颜彦,且还特地命司农司的官员在史志上为她记下了一笔。

消息传出来,整个京城又沸腾了。

闺阁女子上史志的本来就极少,而因为农作物被史志留下一笔的估计也就是颜彦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颜彦有点不太相信。

八月初一她还进宫给太后和皇上送了一斗红米稻,这才几天,居然传出她的名字上了史志?

这么大的喜事皇上为何没有打发人来告知她一声?

“瞧这孩子,高兴傻了吧?也就是昨天的事情,你叔叔下朝回来都高兴傻了,本来说要来看你,结果临时几个清客把他找了去,说是有什么急事。”马氏看着颜彦的呆样,摇摇头,笑了。

“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只是别人没有想到而已,也不算是特别吧?”颜彦觉得有点夸大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也是误打误撞的。

因为她拿到这红米稻的时间偏晚,所以下种的时间也偏晚,可巧她就用温水稍稍浸泡了三天,就因为多了这一个浸泡过程,这红米稻才发芽了。

原来,这红米稻的壳比一般水稻的壳稍硬一些,本身就需要温水浸泡,而且颜彦播种的时节偏晚,这个温度、湿度什么的正好和南越那边播种的季节大致对上了,因而这红米稻算是种植成功了。

而之前的人种植红米稻,是和普通水稻一起下种的,那会天气还有点凉,尤其是夜间温度低,又没有经过浸泡,所以种植不成功也是必然的。

据说也有种植成了的,不是产量低就是稻谷是瘪的,没有什么意义。

而这次颜彦的亩产达到了二百八十斤,比一般人种植的小麦产量还高,也就难怪李琮高兴了。

“大姐,这叫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聪明,所以在你眼里就几乎没有难的,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想做好一件事有时比登天还难。”颜彤噘嘴说道。

“哦,不知三妹想做好什么,说来大姐听听,看看大姐能不能帮上你。”颜彦一边说一边用牙签扎了一块西瓜递给她。

她方才听马氏的意思,那些小孩衣服里有不少是颜彤做的,还有,颜彤知道她有孕在身,做不了力气活,还给她做了两双鞋子来,一双薄的一双绵的,看得出来,用心了。

第三百七十章、盘旋

原来颜彤嘴里的难事就是看账目,这些日子她跟着马氏学着打理中馈,马氏教她看账本,谁料她一看那些数目就头晕。

偏偏马氏有感于颜彧的平庸,加强了对颜彤的管制,因而颜彤也是苦不堪言。

“这个也不难的,改天你来,我教你一套记账方法,算完帐一目了然。”颜彦说道。

“真有这样的法子?”马氏问。

她也是发愁,颜彤和颜彧一样,看到数字就头晕,两人都对管家理财没有兴趣,都喜欢那些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的东西,可那些东西压根没法帮她们撑起一个大家族。

颜彧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到这,彦儿,我记得你那会也不喜欢摆弄这些东西,怎么一成亲就会了?”马氏问道。

因为印象中,她好像没有特别教过颜彦什么,都是和颜彧颜彤一起捎带着教的。

“青碧姐姐教了我一些,青禾青苗也会,成亲后,我又逼着自己去学了些。”颜彦回道。

事实也是如此,颜老夫人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教原主这些俗务,但是青碧那会大了,她管着原主身边的财物,跟着老夫人学了不少,后来她要成亲了,又教会了青禾青苗。

马氏一听是青碧教的,没再怀疑什么,因为她清楚去世的婆母是一个相当精明也聪明的人,从当年颜彦生母的嫁妆一事就看得出来,嫁妆她打理,每年挣的银子交给孟家收管,如此一来,既保全了颜彦的利益又令孟家挑不出错来。

可惜,那会她还年轻,体会不到这些,早知如此,她也把颜彧颜彤交给老太太带,说不定颜彧也会像颜彦一样聪明能干呢。

因而,马氏一听颜彦要教颜彤记账方法,忙笑道:“何必改天,不如就今日吧,正好我也跟着学学。”

这点小要求颜彦还是可以满足她们的,因而她命青釉把她的家用账簿取来,同时也取了一支炭笔和几张白纸来,颜彦先给她们看了自己的账簿,她的账簿是分类记账的,表格是自己设计的,每个月汇总时都有合计数目,方便于最后年终汇总。

颜彦花了半个多时辰给她们讲解如何看帐和如何画表,马氏很快就弄明白了,颜彤还是一知半解的,颜彦只得再给她列了一遍表重复讲解一遍,她才算勉强明白了。

之后,这对母女也没提别的什么要求,颜彦留她们吃了晚饭再走。

不过因着载入史志这件事,颜彦放弃了脱粒机的研究,她是怕风头出太大了回头兜不住就麻烦了,因为接下来,她还要做藕粉呢,中秋节要到了,她想给太后送一点别致的东西,藕粉就是其中之一。

由于之前有过做蕨根粉的经验,藕粉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只是颜彦没想到的是,那么一堆莲藕,足足有一百来斤,最后才出来六斤藕粉,貌似太亏了,好在她的目的是要新奇别致,因而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她把这六斤藕粉分成了四份,太后、皇上、皇后和太子妃,原本还打算给陆老太太送一份,只能等下一批了。

这次进宫,颜彦除了带些藕粉,还带了点山薯,山薯还没到正式采收季节,颜彦是试着挖了两棵,一来是看看熟了没有二来是想请太后尝尝。

此外,棉花开始吐絮了,可惜只有很少的几个,颜彦也把棉絮采下来打算拿去给皇上看一眼。

因着颜彦的月份不小了,走路确实不像之前轻便,到了慈宁宫之后,太后得知她还得去给皇上、皇后等人送节礼,主动开口打发几个人去把他们请过来。

皇上和皇后进来的时候,颜彦正在教容姑姑冲藕粉,颜彦做的是桂花藕粉,加了点蜂蜜,直接冲成了糊状,几碗是现吃的,另外又做了一盆则命人拿去放进井水里拔凉,她准备做凉粉吃,加醋加糖,酸酸甜甜的,是夏日最好的凉品,可惜现在有点不太对季节。

李琮一见到颜彦,没等颜彦跪下去请安,先假意训斥道:“行啊,普天之下,也就你有这个胆子了,居然还敢让我来见你。”

颜彦忙停下手里的活,对着皇上和皇后福了福身子,“民妇叩见皇上皇后。”

“你倒是跪下去让我瞧瞧。”李琮瞧了瞧颜彦的大肚子,戏谑道。

“这就不错了,这么大肚子还出门。”皇后上前扶住了颜彦,没让颜彦跪下去,拉着颜彦在炕上坐了下来。

“回皇上皇后,过节了,民妇正好做了点新东西,想请几位尝尝鲜。”颜彦说完,容姑姑用托盘端着四碗藕粉放到了炕几上。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透明?”李琮端起一碗先问道。

“上面的是桂花。”皇后认出了洒在上面的小碎花。

颜彦回说是藕粉,并解释了藕粉的做法。

“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来把莲藕拿去磨粉?”李琮诧异了,之前的诸多疑问再次在他心里盘旋起来。

这个孩子究竟是有了什么奇遇,怎么会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他倒是有心想好好审审颜彦,可又怕吓到她,万一她被吓坏了又像之前那样藏拙把自己封闭起来,到时损失最大的还是他,谁知道这孩子脑子里还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么一想,李琮才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这一次话已说出口,李琮也不好收回去,就当是一次随意试探好了,毕竟是新东西,适度地表现出自己的好奇心才是正常的反应。

“这不想着做点新东西,我也是受了做面筋的影响,面筋剩下的粉晒干后一样可以当面粉用,因而我便好奇试了别的,结果发现莲藕可以做成粉这么吃。”这个说法是颜彦早就想好的。

紧接着,李琮又问她还试过什么。

“蕨根粉、绿豆、黄豆,还打算试山薯,可山薯还没采收,不过倒是给大家带了一点来尝鲜,可以蒸着吃也可以煮粥吃还可以炒着吃,我都试过了。”说完,颜彦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枚叠的整整齐齐的丝帕递给了皇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又立一功

李琮见到颜彦递过来的丝帕,笑着打趣道:“怎么会想起来给我送丝帕”

“回皇上,丝帕不是送您的,里面的东西才是给您的,您的丝帕呀,还是请皇后娘娘送吧。”颜彦说完冲皇后抿嘴一笑。

“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连皇后都敢打趣了。”太后训了颜彦一句。

“可不,该罚,何止皇后,她连我都敢使唤了。”李琮附和了一句。

“皇上是金口玉言,不能光说不做,臣妾倒是看看,皇上要如何罚。”皇后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只是她刚一说完,李琮便打开了丝帕,看到丝帕里包的那几团棉花,他愣住了,主要是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也不曾见过丝绵,因而一时没想起来。

倒是皇后瞅见了,随口问了一句,“这不丝绵吗?”

太后伸出手来摸了一下,“像,不过肯定不是,丝绵哪没有,还用得着她巴巴地送来?”

“该不是这就是你所说的棉花吧?”李琮一听丝绵二字,瞬间反应过来了,也激动地用手摸了摸。

“真不愧是皇上,一下就猜出来了。”颜彦笑了。

太后和皇后一听这又是颜彦种出来的,忙一人拿了一团细细研究起来。

“这个做棉袄棉被肯定没问题,也能做纺纱织布吗?”太后问。

“我找人问过了,说可以试试。”颜彦没敢把话说太满。

李琮一听忙问起这东西的产量来,得知这只是其中几朵棉铃吐的絮,相当于不到一株棉花的产量,李琮激动了,伸手想摸摸颜彦的头,却发现没够上,只得握住了颜彦的手,“不错,不错,你又立了一件大功,我还得给你记上一笔。”

“会不会太扎眼了?我怕会引起别人的不满和嫉妒。”颜彦的本意只是想做点实事,改善一下民生,顺便再打击打击那几个害死原主的人,可没敢想流芳百世什么的。

“谁敢嫉妒,让他自己也做出点实事来,我也给他记上。”李琮把手抽回来,大手一挥。

这话颜彦就没法接了。

“就是,我们彦儿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什么赐封都没要,不过就留个名,谁还敢有意见?”太后一高兴,搂住了颜彦。

“利国利民不敢想,我就是想着为太后和皇上皇后分忧,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也是祖母曾经教导过我的。”颜彦适时地搬出了颜老太太。

果然,太后一听颜彦把功劳归结到她妹妹身上,脸上的褶子顿时又舒展了几分,看向颜彦的目光更慈祥更柔和了。

“彦儿,你说,要什么赐封?”李琮听出了母后的话外之意。

“回皇上,我们说好的,我要把这个机会留给我夫君,他也很聪明的,只是现在一心苦读,没时间打理这些俗务。”颜彦谢过恩,说道。

“说到打理俗务,我听说你是这方面的奇才,一个蛋糕店一年的进账就有上万贯,可是真的?”皇后开口了。

“可不是真的,连我这一年都跟着拿了二千贯分红,还有小六也是,这孩子,确实是经商的料。”太后夸道。

李琮听了心念一动,他是想起了颜彦那个关于组建船队和商队的提议,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就是犹疑不决,一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牵头;二是国库拿不出这笔银子来,可他又不想把这部分利让出去。

不过太后的话倒是给了他一个启发,他可以建一个船厂,不做商队船队,专门做船来卖也行啊。

至于组建船厂的启动银子,他可以先收一部分的定金啊,那些大商家要是听说可以组建商队出海挣钱,肯定会趋之若鹜的。

于是,李琮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是想听听颜彦的意见。

颜彦倒是赞成这个计划,即便皇上不做,她也有这个意向的,只不过她自己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她想拉着太子和几位皇子合股。

这天下午,颜彦是留在宫里吃的晚饭,得到消息的太子妃和李穗他们几个也赶来了。

饭后,颜彦用醋和蜂蜜调了几碗凉粉请大家品尝,说是凉粉,其实口感有点像是果冻,小孩子尤其爱吃。

这不,李熙明显比李穑爱吃多了,只是李熙年幼,颜彦没敢让他吃多了。

“还是彦儿的人缘好,彦儿一来,母后这可热闹了,像是过节一样,有好吃的,还能跟着长见识。”皇后见自己孙子吃高兴了,也跟着开心了。

“连母后都说长见识了,想必是彦儿姐姐又有了什么新奇东西?”李穑问。

“这藕粉不是,方才的山薯不是?对了,过几天你彦儿姐姐家采收山薯和棉花,你也跟着去吧,带着几个司农司的人过去,看看产量究竟有多少,别只光顾着吃,也跟着历练历练。”李琮对这个山薯和棉花可是寄予了厚望,要知道温饱两个字困扰大周多少年了。

“回父皇,我们也跟着去吧,跟着彦儿妹妹确实能长见识,也能历练历练自己。”李穗说道。

“这话在理,方才我还跟着彦儿学了半个时辰的经商之道呢,受益匪浅,你们也跟着听听才好。”李琮有点后悔没早把自己几个儿子喊来。

“皇上说笑呢,我哪懂什么真正的经商之道,不过是拾了点前人的牙慧。”颜彦忙道。

“能把前人的东西学透并加以改进用到实际生产生活中,这就很不错了。还有,世间万物都是相通的,别小看这经商之道,其中也孕育着做人的大道理呢。”李琮总结道。

从方才的谈话中,他更坚定了一件事,颜彦绝对是有过什么奇遇,只是这个问题他不能深究,但有一点他很肯定,颜彦脑子里的东西绝对能使人受益,因而他希望这几个孩子能跟在她身边多学点东西。

“不愧是皇上,会触类旁通也会举一反三,我是没有这么深的体会。”颜彦把自己放低了些。

李琮笑了笑,没再谈这个话题,而是问起颜彦中秋节回不回陆家。

得知颜彦回陆家,他邀请颜彦十六晚上进宫一起赏月,不过这个提议被颜彦婉拒了。

主要是月份太大了,她怕万一碰了磕了就麻烦了,毕竟那天进宫的人肯定多。

第三百七十二章、多想了

陆呦是八月十四日下午回来的,两人简单收拾了点东西便回陆家了。

陆家人也知道颜彦被写进史志一事了,最高兴的莫过于陆老太太,毕竟颜彦现在是陆呦的妻子,要留名也是陆颜氏,且还会注上是第五代镇国公陆端之庶子陆呦之妻。

如此一来,后人也只会把这份功劳记在镇国公陆家头上,谁会去关注这个陆颜氏究竟是什么人?

因而,见陆呦扶着颜彦进门,歪在罗汉榻上逗孩子的老太太忙坐正了,笑眯眯地向两人招了招手,“来来来,我的大孙媳妇,过来跟祖母说说,你那后花园还有什么新奇东西?我听说皇上许愿了,说还要把你写进史志,乖乖,我这大孙媳妇真厉害,不说司农司的那帮官员,就连那些一辈子种地的农民也比不过你。”

“是啊,大嫂,你可真厉害,我听说有人还为你请封呢,皇上说你自己没同意,大嫂,皇上要封你什么?”同样歪着的陆含也忙坐正了并抱起了自己的儿子,起身迎上前。

颜彦看到她稍稍有点奇怪,因为今天不是她该留在娘家的日子,她哪里知道,陆含是为了特地见她一面才选在今天回娘家送节礼,并留下来吃晚饭。

“还能有什么,郡主府都住进去了,八成是郡主吧?”说话的是陆含的丈夫吴哲,他正陪着朱氏说话。

“这不没有的事情。正好你们在,给你们尝个新东西吧,我最近刚做出来的。”颜彦说完命青釉去冲几碗藕粉来,算是把这个话题岔过去了。

“你又做出什么新东西了?太后过生日的那种糕点什么时候可以卖?前些日子我小姑子还问起来呢。”陆含一听有新东西可以尝鲜,脸上的笑容又热切了几分,故意逗着自己的儿子让开口叫“舅娘”。

陆含的儿子吴愉才刚半岁,只会依依呀呀的,还不会叫人呢,不过看到颜彦,倒也给了颜彦一个大笑脸。

“瞧瞧,瞧瞧,我们小愉儿也笑了,准是听说有好吃的高兴了。”陆含见儿子配合,越发把儿子举起来向颜彦摆手。

颜彦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摸着孩子的小胖脸,又拉拉孩子的小手,也陪着陆含逗起了孩子玩,“小愉儿乖,一会舅娘真给你好吃的。”

她知道六个月大的孩子可以吃一点辅食,尝一口藕粉应该是没问题的。

许是因为颜彦的抚摸,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笑脸感染了孩子,总之,孩子听了这话不但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双小手还不停地往颜彦身上扑,嘴里依依呀呀地叫着。

“这孩子,难不成真听懂了?”老太太高兴了。

岁数大的人就喜欢看到婴儿的笑脸,说是看到婴儿的笑脸意味着自己还康健,短期内肯定不会死,为此,陆老太太每次见到吴愉都喜欢逗他笑。

“我们小愉儿都半岁了,肯定能听懂,来,小宝宝,外祖母抱抱。”朱氏上前接过了孩子,“好了,你们也别一个个都杵着,大郎媳妇月份也大了,身子沉着呢。”

“多谢母亲关心,还好。”颜彦这才想起来自己进门后还没给长辈们行礼呢。

因着她月份大,这次就没跪下了磕头,只是向老太太和朱氏福了福身子。

几个人在老太太的罗汉榻上坐定,颜彦这才发现陆鸣和颜彧夫妻两个居然没在场,不过这话她没有问出来。

谁知好巧不巧的,青釉刚用托盘端了几碗的桂花藕粉羹过来,那边陆鸣也扶着颜彧的手进门了,托盘里的藕粉明显不够了,青釉看了眼颜彦。

“先可别人来吧,我和夫君不吃了。”颜彦说道。

“罢了,还是你们吃吧。我这两天有点不舒服,不敢乱吃东西。”颜彧不清楚青釉托盘里的东西是什么,更不知道是颜彦做的新东西,因而她和颜彦客套了一下,毕竟颜彦来的少,肯定是要先可着颜彦来的。

既然是客套,颜彧肯定是要找个理由的,仓促间她也没多想,胡乱诌了个借口。

可颜彦多想了,她以为颜彧是在防着她。

说实在的,经她手送出去的东西,尤其是送进宫里的,每样都有人尝过,有的是她亲自尝的,有的是青禾几个尝的,怕的就是出意外。

而她家所有的下人,买的都是死契,而且是一家子的死契,颜彦早就跟这些人交代清楚了,不管任何人把手伸进来想要收买或威逼他们,只要他们第一时间说出来,她都有能力替他们摆平,反之,若是谁敢背主,不好意思,那就全家跟着陪葬。

这话可不是信口开河,颜彦背后靠的是太后和皇上,而且以她目前的势头,恐怕除了那几位皇子和公主,也就属颜彦最得宠了。

因而,她见颜彧不吃,稍稍有点动气了,“来,给我们吧,我们先吃。”

青釉一听,端着托盘过来了,颜彦随意端了一碗给陆呦,自己也再拿了一碗。

陆老太太这才看出颜彦是要试吃,忙道:“这孩子,这是自己家,不用试吃。”

“是啊,彧儿是说她这几天肚子不舒服,也没有别的意思,来,什么好东西,我尝尝。”陆鸣意识到不对劲了,帮着解释了一句,随即主动走到青釉面前端了一碗。

此时,青釉手里的托盘只剩了两碗,她先给朱氏送去了一碗,剩下一碗有些为难了,不知该给吴哲还是陆含。

陆呦见此,刚要说把自己这碗送给吴哲,只见吴哲先开口了,“大哥手里这碗的给我吧,你肯定在家没少吃,就别跟我们争了。”

“好,正好我也没动过。”陆呦上前几步把碗递了出去。

一场尴尬就这样被吴哲主动化解了,只是这样一来,难堪的就是颜彧了。

好在陆鸣尝了两口,把手里的碗递给了颜彧,“你也尝尝吧,是热的,不凉,微甜,加了点桂花和蜂蜜,不怕的。”

这话相当于是向大家解释方才颜彧的行为,不是刻意防着颜彦,而是她确实不舒服。

第三百七十三章、相惜

颜彧这会也明白这东西是颜彦带来的了,忙接过碗,“是吗?那我尝尝,大姐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差。”

“别,这是莲藕做的,莲藕性凉,你若是吃坏了我可赔不起。”颜彦忙申明。

主要是颜彧的态度和陆鸣的话提醒了她,她是怕万一颜彧出点状况真赖到她头上来,以她们目前的关系,还是分清楚些的好。

颜彧一听“性凉”也有点迟疑了,看向自己丈夫。

陆鸣收到颜彧的求救,强忍住不耐,笑着问老太太能吃不能吃。

老太太不想担这个责任,也不想得罪颜彦,毕竟这东西是颜彦送来给她尝鲜的,她若是把颜彦伤了,颜彦以后还能给她送东西来吗?还能回陆家吗?

为此,老太太把这事推给了朱氏,“这事问你娘去,我老了,记性也不好。”

朱氏正在喂吴愉吃藕粉,听了这话瞥了颜彧一眼,随后低头敛去了眼睛里的嫌恶,“小愉儿都能吃,少吃点不怕的。”

她是嫌颜彧多事了。

一共就这么一小碗的东西,就算是性凉,能凉到哪里去?

还有,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别吃,一点小事,闹得一家子跟着别扭,这脑子,也不知随谁了。

朱氏的嫌恶没有瞒过陆鸣,他知道,自从母亲知道颜彦的名字被写进史志之后,心里越发失落越发后悔也就越发嫌弃颜彧了。

事实上,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后悔没有过怨恨,可没办法,这是他自己选中的妻子,也是他费尽心机娶进门的妻子,因而,为了颜面也好,为了家族的安宁也好,他都不可以把当初的真相公诸于世更不可以休妻。

相反,他还得在世人面前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假相来,这也是他之所以扶着颜彧进门的缘故,说白了,就是做给颜彦看的。

既然是做戏,自然是要全套,因而,见妻子被母亲嫌弃了,陆鸣摸了摸妻子的头,以示安抚,“你就听娘的,少吃点,不会有事的。”

颜彧早在朱氏瞥过来的那一眼中就接收到了她的嫌弃,因而在朱氏低头之后她也垂下了头,为的是平缓一下自己的失落和委屈,没想到一旁的丈夫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于是,她吸了口气,抬起头,缓缓冲陆鸣绽放了一个笑脸,“好。”

看到这一幕,坐在罗汉榻上的陆含也跟着心酸了,她也是做儿媳妇的,尤其是生完吴愉之后,她因为伤了身子,女医和稳婆断定她以后很难再怀有身孕,为此,公婆也没少给她脸色看,因而,她很能体会并理解颜彧的心情。

当然了,陆含并不清楚颜彧之前欺瞒过母兄,她一直以前母亲不喜欢颜彧是因为颜彦太过优秀导致母亲看不到颜彧的优点,这种感觉她也懂,不说别人,她婆母不也是这样,三天两头拿颜彦来说事,也没少嘱咐她和颜彦多走动。

可那也要颜彦肯接受她啊?

再说了,这满京城不就是有一个颜彦吗?

大多数人不都是和她一样平庸吗?

想到这,陆含冲颜彧相惜一笑,“二嫂,你是不是也没少被我娘唠叨,说你比不过大嫂什么的?”

见颜彧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是惊吓,没等对方辩白,陆含又笑着说道:“没关系啊,我婆母也没少在我面前夸大嫂好,可满京城不就是只有一个大嫂么?我现在也想开了,干嘛要和大嫂比,这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不是有一句话么,叫能者多劳智者多忧庸者多闲,所以我们这些闲着的庸者啊,就多讨好讨好大嫂吧,大嫂捣鼓出来的新东西越多,我们借的光就越大,不也挺好么?”

吴哲见妻子说出来的话太过敏感,生怕她被骂,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没错,大嫂,你以后做出什么新东西来了,别忘了让我们也借个光,尝个鲜。”

朱氏听了女儿的话本是一肚子的火,可一看女婿忙不迭地冒出来,倒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训斥自己女儿,只得瞪了女儿一眼,不过心下倒是对吴哲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这小子不仅聪明反应快,难得的是肯维护自己女人,而这正是朱氏所盼望的。

“瞧你们一个个的,我说什么了,平白无故被你们拉扯一通,知道的是你们两个在替你二嫂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挑拨两个嫂子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含儿,说话更是不过脑子,也没个轻重。”朱氏到底还是训了自己女儿一句。

没办法,她的心思被戳中,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说完,朱氏又转向了颜彧,“二郎媳妇,你别听你小姑胡说八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更没有拿你和你大嫂攀比的意思,有一句话含儿说对了,满京城不就是只有一个彦儿么?所以你也别跟自己过不去。”

“是,母亲。”颜彧规规矩矩地应了。

“还有你,彦儿,你也别在意含儿的那些话,你能有今天,我高兴还不及呢,就是委屈你了,好在我们大郎如今也出息了。说起来我这个做母亲真是惭愧,这么多年也没好好关心过大郎,早知道大郎能治好,也不至于把他耽误到现在。。。”

陆老太太听到这,打断了儿媳,“罢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说这些,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加倍弥补孩子就好。”

“是,就依母亲所言,以后我们加倍对孩子们好,说到这,我倒是真有一件事和彦儿商量一下。”最后一句话朱氏是对颜彦说的。

颜彦见朱氏说完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果不其然,朱氏所谓的商量就是劝颜彦回陆家生孩子坐月子。

用她的话说,哪有公婆都在让儿媳一个人在外头生孩子的道理,传了出去,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以为是她苛待了颜彦把颜彦逼走的。

偏陆呦又是一个庶出的,而她之前和颜彦又有过退亲的过节,因而外人很容易就会把她当成一个恶毒的嫡母。

第三百七十四章、成长了

颜彦自然又是拒绝了朱氏的一番“好意”。

说实在的,若不是碍于世俗的规矩礼仪,她连年节这几天都不想回来呢。

可没办法,这是古代,孝道大于天,所以当初皇上也不敢明面让她从陆家分家搬出来,只说是让他们小两口搬出来散散心,年节时再回去。

而当初朱氏和马氏商讨这门亲事时,提出的也是允许他们夫妻平时在外面住着,但不分家,年节必须回去。

颜彦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拒绝朱氏。

再说她现在的确也有很充足的理由,因而朱氏也没法强迫颜彦什么。

不过她告诉颜彦,她已经命针线房的人给颜彦预备了全套的婴儿用具,说是等颜彦走时带回去。

接下来的话题是关于生孩子的,朱氏问颜彦大致生产日子是哪天,说她打算提前几天搬过去陪着颜彦。

这一次,没等颜彦开口,陆呦先拒绝了,“回母亲,我会提前几天回家陪着娘子,宫里的女医和稳婆也会提前住进来,就不劳烦母亲了,母亲有这么大一个家需要操持打理,还有祖母需要侍奉,若因为我们耽误了母亲的事情,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大哥,你都能说出这么大一段话来?”吴哲很久没见到陆呦,吓了一跳。

“我家夫君之前只是不能张口说话,不是不能思想,所以他学会开口后,自然就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颜彦对吴哲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

不过心下她倒是很感激他这一插嘴,因着这一插嘴,陆呦逃过了朱氏的驳斥。

毕竟朱氏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哪有诚心真住进颜彦家去照顾颜彦?

可话总是要说出来的,否则,到时她如何在太后面前辩白呢?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是围着陆呦学会开口说话展开的,吴哲并未因为颜彦的不以为然生气,反而追问颜彦究竟是如何治好陆呦的,因为他对陆呦之前的口吃印象深刻,通常是一个字蹦出来十多遍也没法说出第二个字来,这种口吃病吴哲也在别人身上见过,只不过他们没有陆呦严重。

问题是他们也找人医治了多年没见效,而陆呦却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被颜彦一个外行人治好了,吴哲想不感慨颜彦的聪明都难。

当然了,吴哲也清楚,光有聪明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足够的耐心和善心。

可惜,这么好的女子却被陆鸣错失了。

颜彦并不是很愿意谈论这些,毕竟这对陆呦来说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好在很快丫鬟们就过来传饭了,这个话题也结束了。

饭后,陆含提出要陪颜彦和颜彧去后花园赏花消食,被颜彦拒绝了,说她屋子好久没有住人,需要回去整理整理。

颜彦走后,陆含倒是拉着颜彧去后花园转了一圈,一方面是开解安慰一下颜彧,另一方面是想从颜彧嘴里打探些颜彦的事情。

毕竟颜彧和颜彦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陆含想知道颜彦的一些喜好和生活习惯,倒不是她怀疑颜彦什么,而是想找个可以接近颜彦的法子。

次日一早,颜彦仍是扶着青釉去上房请安了,正好遇到了颜彧,两人依旧无话。

这天晚饭后,朱氏领着颜彧去参加宫里的拜月,不知是颜彦没去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陆老太太也留了下来。

朱氏走后没多久,颜彦和陆呦回到自己院子,两人正在院子里布置供桌时,陆鸣打发人来叫陆呦了,说是要带陆呦去参加集会,这是之前他们说好的。

只不过原本他们是定在八月十六,可因为陆鸣有事提前了,明天一早他需出一趟门。

颜彦给陆呦换了一身粉紫色的妆花缎直缀,配套的头冠,腰间系上了一条一寸多宽的银色云纹图案的腰带,宫绦是颜彦亲手做的,也是粉紫的,上面串了一枚直径一寸半左右的镂空雕花图案的羊脂玉佩。

“娘子,会不会太隆重了些,我只是去参加一个集会。”陆呦看着自己的装扮问道。

“不会,都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夫君这么一打扮,妥妥的贵公子一枚。”颜彦知道那些人都是识货的,看到陆呦这一身,应该不会再小瞧他。

饶是如此,送陆呦出门前,颜彦依旧拉着他的手正色说道:“夫君,高兴了就留下来,不高兴就先回来,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说到底,颜彦对他依旧是没多大信心,可他选了科举这条路,颜彦也只能咬着牙把他推出去,这一关早晚是要过的。

见颜彦仍是不放心自己,陆呦感动之余未免有点酸涩酸涩的,他是一个男人,本该是他来照顾妻子撑起这个家,可因着他之前的哑和傻,颜彦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来照顾和疼爱,如今他成长了,可妻子的习惯却还没改过来。

见此,陆呦轻轻地抱住了颜彦,“娘子放心,我是一个大人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

“也对,夫君都知道保护我了,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的。”颜彦给了对方一个赞许的微笑。

她是想起方才陆呦帮她拒绝朱氏一事,这个男人的确在成长,而她也应该学着放手了。

颜彦一笑,陆呦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下,“不知娘子满意否?”

“满意,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夫君。”颜彦得意地一笑。

陆呦爱惨了妻子这样的笑容,每次看到颜彦露出这样的笑颜,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鼓鼓胀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飞出来,直冲云天。

同时,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自己的心间,柔柔的软软的。

后来,他才明白,前者叫豪情,后者叫柔情,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叫妻子的女子带给他的。

是啊,有这么好的后盾和倚仗,他还怕什么?

于是,信心满满的陆呦忍不住再次给了颜彦一个拥抱,“等我回来。”

“知道了。”颜彦松开了陆呦的手,含笑目送他离开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同行

送走陆呦后,颜彦扶着青釉去了老太太的上房,陪老太太在院子里赏了一会月,说了会闲话,又拉着丫鬟们陪她玩了一会击鼓传花的游戏,直到月上中天,颜彦才回到松石居。

再说陆呦和陆鸣从二门出来,原本依陆鸣的意思是两人骑马过去,可话还没说出来,陆呦自顾自地上了自己的马车,陆鸣一看,也上了自己的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出了陆家大门。

当然了,陆鸣的马车在前,陆呦的在后。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陆呦才知道这次集会的地点就在城西的相国寺,相国寺除了各种殿宇佛塔,还有一个出名之处,里面有一座山,山上种满了各种桂花树,因而人们习惯地把它称之为桂山。

每年的金秋时节前来游玩赏花的香客是络绎不绝,同时,也是金秋赏月的绝佳之地,每年都有不少文人才子骚客什么的在此聚会。

为此,相国寺的师傅们特地在桂山上盖了几座庭院,专门给这些香客们提供食宿。

陆呦自然是不清楚这一切,他连相国寺都没有来过,成亲前就不用说了,成亲后他倒是和颜彦出过几次门,可一般都是去书肆或街中心的各种商铺,唯一去过的一次寺庙是净莲庵,他还没能进去,止步于山门前。

陆鸣倒是也猜到了些,下了马车后,一边走一边主动向陆呦介绍了些这座寺庙的来历和几个主要的去处,见天色尚早,带着他去天王殿和大雄宝殿略转了一圈,匆匆拜了拜佛祖便出来了。

随后,两人沿着一条小道往后山走去,两个侍卫远远地跟着他们,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气,陆呦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后悔之前没陪着颜彦来。

存了这个念头后,陆呦开始留意上山的游客了,还别说,真让他看到几个女子,只是那几个女子看起来不像是良家妇女,隔着老远就传来一阵脂粉味,好好的桂花香都被掩盖了。

陆鸣见陆呦眉间微微拧了起来,一开始还有些不解,待那几个女子从她们身边经过时,见陆呦避得远远的,陆鸣这才回过味来。

“大哥,不纳妾是你提出来的还是大嫂提出来的?”陆鸣问道。

“我。”陆呦回了一个字,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事实上,不纳妾是颜彦提出来的,陆呦承诺了,可他不想说出来,怕妻子被人诟病。

“为什么?”陆鸣追问。

难得兄弟两个有单独出来的机会,也难得陆呦能平心静气地和他聊天,陆鸣不想浪费了。

“因为我不想她伤心。”陆呦回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最初的想法。

这个回答刺激到陆鸣了。

不想她伤心,是不舍得她伤心,也就是说,在颜彦嫁过来之初,这个傻子就已经喜欢上了颜彦。

或许,不应该叫傻子,这绝不是傻子能做出来的事情,相反,陆鸣觉得陆呦此举相当的聪明,如果不是这个承诺,颜彦应该不会这么快交出自己的真心,不会这么快心甘情愿地调教他。

有一件事陆鸣记得很清楚,这两人新婚的次日,母亲身边的温嬷嬷去收处子巾,据说颜彦只给看了一眼,随后就强势地把处子巾自己收了起来。

再然后,约摸有一个月的时间,母亲和祖母都在怀疑这两人究竟有没有夫妻之实,为此,母亲和祖母没少打发有经验的嬷嬷前去试探他们。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那会的颜彦并没有认可这桩亲事,也没有接受陆呦这个丈夫,之后应该是陆呦自己承诺了什么,这才打动了颜彦,而这个承诺,或许不仅仅限于不纳妾。

想到这,陆鸣心里有点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感觉,说是羡慕吧,又不全然,因为他自己是决计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说幸灾乐祸吧,也不全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而且看陆呦脸上的神情,显然也是乐在其中的。

不过有一点很肯定,陆鸣失落了,这份失落倒不全然是因为颜彦,也有陆呦的缘故。

主要是之前的陆呦给了他一个错觉,以致于陆鸣一直以为这个兄长是真的又哑又傻,却没想到大家都被他骗了。

换句话说,极有可能当初陆鸣叫陆呦去参加颜彦的笄年礼时陆呦就看破了他的心思因而配合着他演了一出戏,最后的结果是陆呦成了最大的赢家。

而自诩为聪明绝顶的他却成了那个反被愚弄的傻瓜,同样成为傻瓜的只怕还有颜彦,他们两个都成了这个傻子玩弄的对象。

不不,这太恐怖了,太可怕了。

“大哥,你,你那会。。。”陆鸣有心想确定一下,却又没有勇气问出口。

“什么事情?”陆呦察觉到陆鸣语气里的惊慌,问道。

此时已近薄暮,两人虽离得不远,可陆呦也只能看清陆鸣的五官,看不清他眼睛里的东西。

陆鸣此时已经失去了追问的勇气。

真闹出来,这个后果不是他能担得住的。

好在这时又有了游人过来,陆鸣退了两步,把路让开了,这个话题也就打住了。

因着陆鸣他们聚会的地点定在山顶的一家叫闻香斋的院子,他们赶到的时候大门正大开着,院子中间的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有人在往树梢上挂灯笼,有人在摆放桌椅,有人坐在地上调制琴弦,还有人在一旁守着一个泥炉烧水煮茶。

见到陆鸣,有人喊了一句,“宁静兄来了。咦,他怎么也来了。”

这个“他”是谁那人却没有说出来,为此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很快,大家停住了手里的活,一个个都转过身子来。

这些人大多是认识陆呦的,也见识过陆呦的蠢笨的,倒是也听闻他成亲后有了很大变化,如今进了书院拜在季为明名下,可因着之前的印象太深,一时之间,他们仍是无法拿他当一个正常人看待,故而再次见到他,未免有几分诧异,纷纷看向了陆鸣。

第三百七十六章、共鸣

陆鸣刚要解释几句他带陆呦来的原因,却见陆呦先抱拳向大家行了个礼,“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听二弟说你们在此集会,我跟着来凑个热闹,还望大家莫要嫌弃,也请大家不吝赐教。”

“咦,你果真会开口说话了?”有人围了上来。

“是谁医好你的?”

“听说令阃很能干,真是她治好你的病?”

“听说你妻子前些日子被写进了史志,那红米稻果真是她自己种出来的?她还种了什么?”

。。。。。。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问的大多是和颜彦有关的,主要是颜彦目前的风头太盛了,可他们一群大男人,即便想打听也只能是在背后和自己家人聊几句,都是转了好几手的消息,哪有当面问陆呦直接?

还有一点,主要是面前的陆呦带给大家的震撼太大,这些人里大部分只在颜彦的笄年礼和陆呦成亲那天见过他,那两次陆呦给人的印象是畏畏缩缩怕怕吓吓,不会开口说话,也不敢正眼视人。

可眼前的男子却大不一样。

尽管此时暮色已经降临,可众人依稀看出面前的男子穿了一身华美的锦服,气度不凡,这倒也就罢了,最令大家惊讶的是他居然双眸含笑,大大方方地主动向大家行礼问好。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陆鸣领着,一时之间,他们是很难把面前的男子和印象中的那个人画上等号的。

一个男人成亲不到一年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个中缘由谁不好奇?

更别说,颜彦目前的风头这么盛,她做的那些事情随便拎出来一件就够大家惊骇了,如今更好,居然被写进了史志,这样的女子谁不欣羡谁不好奇?

陆鸣见陆呦一来就被人围攻了,刚要开口替他解脱,可一看大家问的也是他想知道的,因而,他沉默了。

此外,他的沉默还有一个缘由,他想看看陆呦会怎么应付这个场面,他之前的傻到底是不是装的。

陆呦一开始确实有点慌乱,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因为他从大家的追问看到的是善意的好奇和欣羡,而不是恶意的揣摩和嫉妒。

这时的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去年除夕祭祖时,他也曾被那些族人们围攻过,彼时他们关注的重点也是颜彦,所不同的是,那些人把他当成了傻子嘲弄,追问的都是些他们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以此来满足他们的恶趣味。

彼时,陆呦的心态还很脆弱,不足以直面那些刁难,因而他选择了逃避。

这一次,虽说也有刁难,但大部分人的心思还是好的,而陆呦自己本身也成长了许多,因而,他不会再害怕再逃避了。

想到这,他又抱了抱拳,笑吟吟地回道:“没想到大家对拙荆如此好奇,可我听说你们今日聚会的主题是赏月和吟咏。”

“赏月和吟咏什么时候不成,可我们见你的机会却少之又少。我提议,今晚的主题就是令阃了。”有人起哄道。

说话间,徐钰和吴哲两个挤到了陆呦身边,吴哲也向大家抱拳行了一礼,“好了,你们就别再打趣我大哥了,我们开始吧,老规矩,还是宁静兄献上开场曲。”

“二表哥的开场曲我们都听腻了,不如就让大表哥来一首吧。”说话的是朱晋。

在场的这些人里除了陆鸣,就属他了解陆呦,因而他知道陆呦压根就没学过弹琴,所以这提议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呦出丑。

谁叫陆呦一来就成了话题中心呢?谁叫陆呦曾经在陆鸣新婚时为难过他们夫妻呢?谁叫颜彦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呢?

一旁的徐钰也没多想,听了朱晋的话也跟着起哄,“好啊,我听宁静兄说大嫂曾经做过一首曲子,意境很是不错,是关于离别的,可惜他没有记全,不如就请陆兄弹奏一遍,让我们也饱饱耳福。”

陆呦一听这话,不由得看了眼陆鸣。

虽说本朝没有严苛规定闺阁女子的笔墨不可外传,可这首曲子终究是颜彦自己私下怡情时玩玩的,并没有把它公诸于世的打算,而且颜彦也说了,那首词并不是她写的,是一位传教士的作品,她是因为太喜欢这首词才给谱的曲子。

但有一点,这首词曲要流传出去,也不应该由陆鸣嘴里说出来。

陆鸣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还嫌他们之间的嫌隙不够大?

陆鸣接到陆呦目光,只得解释道:“大哥,我也是太喜欢那首词曲了,那天忍不住想请大家品鉴一番,可惜我没记全。”

其实,陆鸣并没有说实话。

他喜欢这首词曲不假,但却不太相信这首词曲是出自颜彦之手,为此,那天他特地把首曲子弹出来,想请大家鉴定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在别的地方听过。

这件事原本也不大,因着陆鸣确实没记全,大家听过之后很快也就放下这件事了,一首不全的曲子,谁会总记在心里?

可谁知徐钰偏偏记住了,且在这当口提了出来,偏偏这话还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很快就呼声一片了,这种情形下也不怪陆呦会生气。

不过陆鸣毕竟是见过场面的,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反过来劝陆呦:“大哥,大嫂这首曲子确实很不错,你就给大家弹奏一遍,别埋没了大嫂的才气。”

“既如此,大哥就试试吧,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他们大多见过你和大嫂的诗才和画技,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那天大嫂不答应,我们本来还想请大嫂参加我们的诗会呢。”吴哲也跟着劝道。

事实上,他也一直很推崇颜彦的才华,而且在他看来,这事不丢人,相反,还是一件好事。

他才不认可什么闺阁女子笔墨不能外传的说法,若果真如此的话,班昭、文姬、文君等那些人的诗作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若非如此,她们又如何在文学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再说了,颜彦的名字都被写进了史志,倘若她再在文学史上留下一笔,岂不更是一桩美谈?

第三百七十七章、难不倒

陆呦倒是也明白一点,既然来参加这种集会,肯定是要拿出点真才实学的东西来。

可他的长项只有字画,诗才平平,因为之前没有人教过他作诗,而写诗又不像字画,一个人不停地练不停地临摹别人的作品就可以提高技艺的。

至于琴棋,他更是拿不出手,主要是之前他连接触都没有接触,还是成亲后跟着颜彦学过几天,也是有一搭无一搭,再后来,他进了书院,书院有六艺要求,他才正式拜师。

可这难不倒颜彦。

这次来参加聚会,颜彦考虑到他可能会被要求弹琴献艺什么的,还真教会了他一首曲子,《沧海一声笑》。

颜彦本身并不会古琴,但上一世的她却十分喜欢这首曲子,曾经有一段时间还把它下载来当做手机铃声。

因而,上次从陆家回来后,颜彦就试着把这首曲子用古琴演奏出来,虽有的地方记得不是很全,但大体是错不了的。

而且,为了帮陆呦更好的理解并体会这首曲子的意境,颜彦把这首歌词也写了出来。

只是如何向外界解释这词曲的来源却颇让她费了一番心思。

她并没有想借这首词曲沽名钓誉的意思,可原主接触的外人实在是太少,最后,颜彦只得找了个说辞,说是她在净莲庵修行时听到有人在山下吟唱,偶有所感,自己回来也编了一首词曲。

彼时她刚死而复生,遭遇退亲又逼着嫁给一个口不能言的庶子,内心的愤懑无处排遣,只能选择短暂的遁世来逃避这些纷扰。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陆呦听了之后,凝视颜彦的双眸满是心疼和歉疚,惹得颜彦心虚了好久,只得回了他一个拥抱和一个笑颜。

饶是如此,颜彦也告诉陆呦,这首词曲并不完全是她自己一个人创作的,是根据别人的词曲改编来的,加了一点自己的思想。

有颜彦的这番话打底,因而陆呦见了大家起哄,微微一笑,再三抱拳说道:“承蒙大家抬爱,我就试试吧,不过有言在先,这首词曲不完全是拙荆一个人创作的,她也是受别人启发改编成的。”

“受何人启发?”陆鸣忙问道。

“江南的名士。”陆呦说完再次深深地看了陆鸣一眼。

这个说辞也是颜彦自己编出来的,江南文风荟萃,才子佳人辈出,弄出点新词新曲来不是什么难事,流传下来的词曲就更多了,不说别的,颜彦手里就有好几本江南那边的词曲集和诗词集什么的,有的是从颜家带回来的,有的是皇上和太子送她的。

此外,颜彦还曾经从周婉处听她哼唱过几首不同的江南曲调,期间也有热血激昂豪迈奔放的。

“好了,宁静兄打住吧,还是先请陆大哥弹一遍,有什么问题稍后再问。”徐钰一听从江南名士流传下来的曲子改编更有兴趣了,因为他老家就是江南的。

“也别陆大哥陆大哥叫了。陆兄有字么?”问话的是石曦,他是户部尚书石存裕的儿子。

“有,字明明,以后大家叫我明明即可。”

陆呦话一说完,朱晋看了眼陆鸣,随后勾了勾嘴角,“明明,这字取的好,《诗经大雅》‘赫赫明明,王命卿士’,看来明明兄抱负不小。”

“此言差矣,我喜欢的是曹孟德的‘明明如月,何时可掇’。”陆呦不缓不急地回了一句。

“我更羡慕的是明明兄的福气,明明,难怪你住的地方叫明园,你家的饭庄和绣庄还有绸缎铺子等都冠上了明字,看来,大表嫂对你可真是用情颇深啊。”说话的是钱知书。

他是户部侍郎的儿子钱谦的儿子,他母亲和朱氏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因而他也算是陆鸣的表弟。

故而,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带了一点嘲讽的意味,一方面是暗指这两人可能有旧情,所以才会有当初的冲撞一说,另一方面,也是嘲讽陆呦一个大男人,居然靠妻子的嫁妆养活,也不嫌害臊!

可是话又说回来,之前的陆呦是什么样在场的谁不清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和颜彦有私情?

因而,钱知书的话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相反,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没少去明园食府或明园饭庄聚餐,也曾经讨论过颜彦取名的本意,只是谁也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丈夫的字叫明明。

能得到京城第一才女的倾心相待,他们除了感慨更多是羡慕,毕竟这种运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尤其是陆鸣,更是百味翻滚,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堵着,上不上下不下的,两手握拳,可又不知该打向何处。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先听明明兄弹琴吧。”吴哲敏感地察觉到了陆鸣的异样,也知道这个话题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煎熬,因而帮着转圜了一下。

同样敏感的还有陆呦,只是他什么也没说,主动走到了琴台前,刚坐正身上,正准备调试琴弦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能不能给我端一碗酒来?”

“什么意思,一会喝醉了怎么弹?”吴哲也知晓了他的酒量。

“没事的,醉了才好,醉了才能唱出这首曲子的意味来。”陆呦微微一笑。

这话自然也是颜彦告诉他的,说是人在那种微醉的状态下才能真正放开自己,彼时,天地万物都化为虚无,满怀的豪情直冲云霄,所谓的江湖,不过是自己掌中的一把剑,一把琴,一只箫。

陆呦说完,顿时有人给他端来了一碗酒,他一口气干了,随后闭上眼睛,慢慢感受那碗酒滑过自己的喉间,直到一股灼热之气缓缓从心田升起,他才把手放到了琴弦上。

前奏出来的时候,陆鸣很快察觉到不对劲,“这不是那首曲子。”

陆呦没有回答他,不过他睁开了眼睛,低头专注地抚琴,就在陆鸣想要再质疑他时,陆呦开口唱出了第一句歌词,“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第三百七十八章、莫名其来的知音

说实在的,陆呦的琴艺确实不算好,因为是初学,没有经验,也不懂技巧,再加上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演,多少有点放不开,因而不免有点紧张生涩。

还有,他的嗓音虽然先天浑厚高亢,可一开始他并没有完全放开来,好在颜彦教他,唱的时候一定要注入自己的感情,想着自己这一生的各种际遇。

他的际遇够悲惨的,早早病逝的生母,被虐待被孤立的童年,十几年不能开口说话的耻辱,把他当傻子玩弄的丫鬟,无视过他的至亲,等等,等等。

幸好,他有了颜彦。

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像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那些世人的纷扰和嘲讽,就让它随涛浪而去,未来如何,谁胜谁负天知晓。

而他所求的,不过是一襟晚照中,身边还有那个陪他痴痴笑笑的女子,有她在,余生不再寂寥。

这么弹着唱着念着想着,他渐渐忘了周边的看客,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眼前只有琴,只有那些过往的辛酸,只有那个总是对着他温柔浅笑的女子。

于是,陆呦逐渐放开了自己的嗓子,也放飞了自我,真的做到了人、琴、曲三者合一,仿佛整个天地间,只有他和眼前的这把瑶琴。

毫无疑问,在场的人几乎都被陆呦打动了。

是的,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多少红尘俗世,未来如何只有天知晓,但他们有豪情啊,有拯救江山和指点江山的豪情,谁不希望涛浪淘尽过后,他们还能站在岸边笑看一襟晚照?

因而,一曲终罢,有人意犹未尽,让陆呦再弹一遍,也有人问陆呦要曲谱和歌词,还有人追问这词曲是否都出自颜彦之手。

陆呦起身站了起来,向大家抱拳行了一礼,“不好意思,献丑了。至于词曲,内子说了,她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就不外传了。”

“什么,你是说这词曲是闺阁女子做的?”门口有人突然走进来问道。

众人这才发现,院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堆人,最前面的居然是位二十来岁的男子,看着眼生,可从衣着谈吐看,应该也是位世家公子无疑,而且他身后还带了两名随从。

这是什么情况?

陆鸣看了眼吴哲,吴哲摇摇头,其他几个也面面相觑,短暂的愣怔后,陆鸣上前向对方抱拳行礼,“敢问阁下是?”

“在下初来京城,逢此中秋佳节之夜,听闻此处的桂花有名,是个赏月的好所在,特地前来领略领略,不曾想有此意外之喜,听到了如此直击人心的震撼之曲,打扰各位了。”对方回了陆鸣一个礼,却并没有报出家门。

随后,他又向陆呦行了个礼,“这位兄台,能否把刚才的琴曲再弹唱一遍,不瞒兄台,在下十分喜欢。”

“这?”陆呦有点为难了,他刚拒绝大家,这会却专门为他再弹一遍,合适吗?

“明明兄,你就再弹一遍吧,正好我们也没听够。”徐钰也央求道。

“好吧,都说相逢就是有缘,既如此,在下还是再弹一遍吧。”陆呦权衡了一下,选择坐下来。

这一遍的手法虽比之前的要娴熟些,但因为陆呦心里有事,没法做到全心全意,更没法倾注自己的情感,因而,听起来效果就要差一些了。

可令大家诧异的是,陆呦弹完之后,对方向陆呦抱拳行了个礼,“在下不才,厚颜想借阁下的琴一试,可否?”

“兄台请。”陆呦把地方让开了。

对方盘腿坐在了琴台前,调试了一下琴弦,随即闭上了眼睛,手指在琴弦上动来动去,却没有发出声响,细心的陆呦等人却发现,他是在模拟陆呦的指法。

正当大家看着莫名其妙时,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陆呦,“请问阁下,‘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是什么调?”

陆呦回答了他。

这人点点头,手指又在琴弦上动了动,仍是没有声音。

就在大家的耐性告罄时,他突然变换了姿势,手指开始拨弄琴弦了,紧接着,一模一样的前奏出来了。

不,确切地说,这人弹的比陆呦好多了,随后,他也开口唱了起来,这一唱,大家也听出来了,水平也在陆呦之上,仿佛这首曲子就是为对方量身定做的一般。

如此一来,不但惊呆了陆鸣等一干人,也惊呆了陆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首曲子是眼前的人所作?

颜彦是抄袭他的?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他之前明明是在演练陆呦的指法,也问过陆呦其中某个调。

因而,只能说,这人是个乐曲方面的天才,听别人弹奏了两遍就能学会一首曲子。

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仅仅只是喜欢这首曲子还是想借此来结交大家?

如果是结交,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报家门?

陆鸣在脑子里急速地搜索起来,通身的世家做派,有点北地的口音,路过此地,会不会是哪位王爷贵族之后?

陆鸣正掂掇时,这人也收了最后一个音符,不过他没有即刻起身站起来,而是在静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并再次向陆呦行了个礼,“敢问阁下,这首词曲究竟何人所作?”

“兄台苦苦追问却是为何?”陆鸣担心陆呦说错话,反问他。

“喜欢,这首词曲写出了在下的心声,也契合在下的境况,故而感触良深。对了,在下姓周名禄,福禄寿喜的禄,来自并州,世代经商,到在下这一代才弃商从文,可惜在下天资有限,屡试不中,听闻京城乃物华天宝之地,文人名士众多,在下倾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惭愧,没想到在下读了快二十年的书竟然还比不过一个闺阁女子,真是愧煞我也。”周禄抱拳回道。

“周兄不必妄自菲薄,你输的不是寻常女子,乃是京城第一才女,不光你,还有我们这些人,都比不过他。”快言快语的徐钰又上前拍了拍周禄的肩膀,说道。

徐钰没有留意的是,他这一拍肩膀,周禄后面的两个随从很快紧张起来,一左一右地护住了周禄,这个细节被陆呦和陆鸣同时留意到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合奏

陆呦和陆鸣虽然都发现周禄的两个随从不对劲,但陆呦没多想,陆鸣却过心了,因为他看出来这两个随从绝对是两个武功高手。

一个普通的商人之后出门有必要带两个武功高手?还有,商人之家能培养出这种贵族气质?

可不是商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周禄早在两个侍从靠过来时就给了对方一个眼色,这会顺着陆鸣的目光再次看向他的两个侍卫,他知道陆鸣准是多心了。

“不好意思,这是家父的意思,世道不太平,出门只能带两个人壮壮胆。”周禄主动解释一句,随后,对着那两人挥挥手,两人退到了一旁。

这话倒是有几分在理,并州那边离契丹和西夏都不远,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有钱公子哥出门肯定是要带两个人的,不说别的,他和陆呦两个在京城出个门不也得带两人吗?

这么一想,陆鸣暂且按下了自己的怀疑,也上前拍了拍周禄的肩膀,“周兄看来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如这样吧,我们几个凑在这打算办一个诗会,我大哥方才也说了,相逢就是有缘,周兄可有意愿留下来?”

“乐意之至,只是有一点,在下才疏学浅,怕是难以入诸位兄台的眼,还请诸位多多担待些。”周禄说完转着圈向大家抱拳行礼。

放下手后,他又主动走到陆呦面前长揖一礼,“这位兄台,对不住了,在下方才一时情之所至,有喧宾夺主之嫌,还请兄台见谅。冒昧地问一下,兄台是初学瑶琴吗?”

“的确,也是第一次在有外人的场合下弹奏。”陆呦说了实话。

“这也就难怪了,其实,第一遍兄台唱的不错,在下相信兄台也领悟到了曲中三味,是用心在唱,只是指法尚且有点生疏,不过第二遍听得出来,你心有杂念,没有投入自己的感情,应该是受了在下的干扰。那位兄台说的对,在下的确是一个性情中人,每每见到别人的好诗好画听到别人的好词好曲都会忍不住上前讨教一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喜欢,也想结交几位同道中人。”周禄恭恭敬敬地说道。

一旁的陆鸣听了这话心念一动,可巧一眼瞥见了周禄腰间挂着的一根箫,“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若是这首曲子配合箫来一起演奏,效果会不会更好?”

没错,他是想试试对方究竟是不是同道中人,因为曾经有一刹那,他怀疑这个周禄会不会是女真或契丹派来的细作。商人之后,是绝对培养不出这种气度和学识的。

可那些外族或蛮夷之族似乎也不可能培养出这种气度和学识吧?更别说,这些琴棋书画一向是汉人的爱好,什么时候那些只知骑马射雕的人也玩起了这些高雅之事?

还有一点,就算陆呦方才弹奏的这首曲子不错,可对方也没必要表现出如此超出寻常的喜欢吧?

联想起对方只听了两遍就记住了这首曲子的指法,陆鸣想试试对方是不是真的记住了这首曲谱,能不能在短时间内用箫吹出来。

谁知周禄一听也来兴致了,忙取下了腰间的箫,“既如此,何不现在就试试?”

说完,他把箫放到了嘴边,试着吹了一遍,一开始也有点生疏,二遍之后就很熟练了。

而另一边,陆呦也坐在了琴台前,这是他第一次在外场弹琴献艺,而且弹的还是颜彦的曲子,没道理一个外人比他还能更深地体会到曲中三味,因而,尽管他听进了周禄的话,可骨子里也有几分不服气,想借着这个机会再试试。

陆呦弹琴的时候,陆鸣也找了一把瑶琴坐到他身边,他也在学着弹奏这首曲子,因为论才情,他也是一个自负的人,周禄听过两遍之后就能记住一首曲子的调,他陆鸣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了,还有一点,他也十分喜欢这首词曲,虽说他弹过的名曲不算少,听过的曲子也不少,但不可否认的是,陆呦带来的这首词曲击中了他内心的英雄之气,他也想要快意恩仇,想要仗剑天涯,想要视功名利禄为粪土,无奈现实总有这么多的羁绊。

于是,他只能从这首荡气回肠的词曲中寻求一种精神上的慰藉了,毕竟他还是很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

“给我也来一碗酒。”陆鸣练习两遍之后也掌握了这首曲子的基本曲调,伸手要酒。

听到这话的周禄把箫放了下来,“好主意,给我也来一碗。”

陆呦见此也跟着要了一碗,不过他只喝了半碗,三个人喝完酒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乐起,紧接着,陆呦和陆鸣的歌声响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多喝了半碗酒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一次陆呦放下了之前的猜忌和疑惑,心无旁骛地投入到自己的弹唱中,这一次陆呦演绎出了这首词曲的大气磅礴和放荡不羁,而陆鸣的弹唱则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酣畅淋漓和潇洒自得。

比较奇怪的是周禄,众人居然从他的箫声里听出了一种荡气回肠般的岁月沧桑感。

这怎么可能?

他看起来年纪也大不过二十五岁,面相虽没有陆呦和陆鸣几个的肤白色嫩,可也不算老,并没有岁月的痕迹和风雨的侵蚀,哪里来的沧桑?

不过很快大家就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了,因为三个人的合奏把现场的气氛带动起来,由于歌词也不复杂,吴哲、徐钰等人渐渐也跟上了他们的弹唱,因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合唱,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在门口驻足。

约摸有一顿饭的工夫,周禄第一个停了下来,紧接着,陆呦和陆鸣也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三个人这才发现院子和门口都站了不少人,见他们停下来,有人起哄说没听够,还想让他们再弹奏一曲。

不说这些看热闹的外人,就连吴哲、徐钰几个也觉得十分过瘾,因而,见那些外人起哄,徐钰几个也跟着起哄。

陆呦拒绝了。

第三百八十章、又绕回来了

陆呦拒绝的理由是他只会弹这一首曲子。

可谁知徐钰听完了这首《沧海一声笑》之后,对颜彦的才情更为推崇了,因而更好奇那首让陆鸣惦念的曲子究竟是什么,又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因而,不等旁人发问,他先嚷嚷出来了,“不会吧?方才宁静兄不是说还有一首关于送别的曲子吗?明明兄,你就好人做到底,让我们大家继续饱饱耳福吧。”

“明明兄,我早就说过,今日聚会的主题是令阃,你就依了我们大家吧。”又有人附和了。

周禄一听还有一首关于送别的曲子又是陆呦的妻子所作,复又对着陆呦长揖一礼,“明明兄,方才你也说了相逢就是有缘,在下今日和兄台一见如故,把酒言欢,明日或许又远隔天涯,不如就请明明兄为在下送上一曲《送别》吧?”

“这位兄台,不是在下不肯,是在下真没有学会。不瞒大家,方才那首词曲还是在下为了今日聚会特地学会的。”陆呦回了对方一礼。

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有点忧心,这位周禄似乎对颜彦的才情太过关注了些,他可不想给自己和颜彦招惹什么麻烦。

陆呦不傻,和颜彦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就留意到颜彦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是不合时宜的,比如新婚次日对朱氏的欺瞒和挑战,比如说不准他纳妾否则就要合离,此外还有壁炉、蛋糕、火锅等。

他不是没有问过颜彦,可颜彦每次不是搪塞他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他们两个一起合伙做那个舆图模型,也就是颜彦说的沙盘,陆呦是亲眼看着颜彦费力地藏拙,费力地找理由向他解释,为此,他知道妻子还没有完全的信任他,因而,他再也没有逼问过她。

他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不想惊扰她。

尤其是再后来,一次次地看着颜彦每推出一样新东西都要事先向外界找好由头,饶是如此,她还得小心翼翼地应付各方的盘问,他更是心疼她的不易。

为此,陆呦才迫切地希望自己早些强大起来,不说护她一个周全,至少在她遭遇外界的质疑和诘问时,他能站出来替她分担些。

故而,因着这个缘故,陆呦不想再把那首《送别》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谁知一旁的陆鸣却多了一个心思。

他是见周禄似乎对颜彦的曲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联想到他只听陆呦弹了两遍就记住了曲谱,而他自己却是在听陆呦弹了两遍之后又听周禄弹两遍后才记住的,因而陆鸣怀疑周禄以前或许听过这首曲子或是类似的词曲。

还有一点,如果不是陆呦事先说明,单把这首词曲拿出来,他估计在场的听客们没有人会相信这词曲会出自一个女流之辈。

不说别人,就他陆鸣自己也做不出这种大气磅礴而又荡气回肠的词曲,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份才气,而是因为他没有这份阅历和胸襟。

因此,陆鸣怀疑这首词曲是颜彦从别处抄录过来的,但有一点他解释不通,因为颜彦是个基本足不出户的女子,她去哪里结交这种奇人?

若说是从书上看到的,他和他身边的这些人不说个个学富五车,可加在一起应该比颜彦的学识丰富吧?可谁也没有见过类似的词曲,包括那首《送别》。

由此,陆鸣想起了颜彦那次死而复生的奇遇,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鬼上身,可他试探过她,也问过颜彧,颜彦除了性格稍微有点变化外,对之前的事情一直记得很清楚,连一些细节都没有变。

因此,陆鸣排除了鬼上身,可是今天,通过这首词曲,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或许是她黄泉路上遇到了什么人,从那些人身上学到了些新东西,比如说词曲,比如说那些新式的吃食,比如说舆图的模式,等等。

而眼前的这位周禄,陆鸣不排除他和颜彦一样,也是有什么奇遇的,或许,这两人不定还有点别的什么缘分也未必。

一念之此,陆鸣微微有点兴奋起来,因而,为了再次试探一下这位周禄,陆鸣推了下陆呦。

“大哥,周兄既然如此说了,你就试试吧。再则,大嫂也说了,那首词不是大嫂所作,她只是帮着谱了下曲,你不妨再把那首曲子弹出来请周兄帮着指正指正。”

“二弟,我不是和大家客套,我是真没学会,你是清楚的,我学抚琴通共不到半年,而这半年里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在家拢共也不到半个月时间,哪有时间学?”

说完,陆呦又朗声对众人说道:“我知今日大家聚会的主题是赏月和吟咏,说献丑也好,说抛砖引玉也好,我应该是完成了我的使命,接下来就该大家了。”

这个提议倒是也得到了陆鸣的赞同,相比验证这位周禄和颜彦的渊源,他更想知道这位周禄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琴和箫验证了,书和画还没检测呢。

周禄见陆鸣命人摆上了笔墨纸砚,同时也命人抬出了几个矮几,上面有酒和几样小菜,倒是也没再纠缠那个问题,而是兴致勃勃和大家坐在了矮几前,一边喝酒一边谈起了关于月亮的那些诗句。

陆鸣说他最喜欢的是《春江花月夜》,那首诗通篇都是月,融诗情、画意、哲理为一体,意境空明,想象奇特,语言隽永,韵律婉转悠扬,不愧有着孤篇盖全唐之誉。

陆呦喜欢的是《将进酒》,全诗中交织的那种悲愤和失望像极了成亲前的他,可惜他做不到没诗人的自信和抗争,也没有诗人的豪放和不羁。

轮到周禄时,他说他最喜欢的是李白那首《月下独酌》,虽说这首诗表达的是李白的孤独苦闷和怀才不遇,但毫无疑问,这首诗同样表达了李白的狂放不羁和超然于世。

“说到这,在下倒是觉得尊夫人的个性或许和李白有几分相似,尊夫人的那份豪迈洒脱不输李白呢。”周禄不知不觉又把话题拐到了颜彦身上。

第三百八十一章、又一个巧合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一章、又一个巧合陆呦见周禄又把话题拐到颜彦身上,当即有些变脸,正要发作时,只见陆鸣起身把话岔过去,说是琴也弹了,酒也喝了,还没有作诗呢。//

话一说完,陆鸣把酒杯一掷,走到桌子前,提笔一挥,游龙走凤一般,很快就完成了一首七言诗,随即再把笔一掷,自己去倒了一碗酒喝。

此时,众人也都起身过来围观他的诗作,他端着酒碗,对着周禄举了举碗示意,“周兄,小弟献丑了,该你了。”

周禄不慌不忙地把陆鸣的这首诗念了出来,“‘中秋佳月最端圆,有缘桂山来相见。琴箫一曲酬知己,杯酒相延不应悭。聚散如何妨乐事,不如纵情尽余欢。天应有意会遮拦,好处时光等闲看。’好诗,好诗,应时,应景,应情,应境,兄台才思敏捷,在下自愧不如,就不班门弄斧了,这样吧,在下涂鸦几笔,以记今日之相识。”

说完,周禄拿开陆鸣的这首诗,自己重新铺了一张纸,压上镇纸,略一沉吟,很快也下笔如神,也就一顿饭的工夫,他画好了一幅画。

画面是一轮圆月当空,月下是一座院子,院子里有一群人,其中有两个在低头抚琴,一个在吹箫,剩下的或站或坐或背靠着桌椅,有人手里拿着折扇,有人端着酒碗,还有人在舞剑,旁边,有几棵看不出品种的树,树上挂了几盏灯笼。

“周兄的画也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方才的人物画全了,且个个神态各异,颇有吴道子之风。”陆鸣细细赏鉴了一番,夸了几句。

事实上,周禄的画只能算是中上,不如他的琴箫出色,比起陆呦来也略差了些。

为此,陆鸣稍稍去了点疑窦,只是没看到对方的诗才他终是觉得有几分遗憾,正琢磨如何开口请对方作诗时,周禄把矛头又对准了陆呦,他央陆呦作诗。

陆呦自知自己诗才平平,忙摆手。

“这样吧,我大哥也擅画,不如就请我大哥作画,周兄赋诗一首,如何?”陆鸣提议道。

“小弟正有此意,今日有缘相见,他日再见不知何时何地,不如也留点笔墨当作相识一场的纪念。”陆呦说道。

他是见这位周禄对颜彦作的词曲不是一般的喜欢,因而也好奇这个人是不是和妻子一样有什么奇遇或是关联,所以想把他的笔墨带回去让颜彦鉴定一下。

周禄见陆呦陆鸣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得应了下来,并把位置让给了陆呦。

陆呦思索片刻,画了一幅月光下的荷花图,画月亮是为了应景,而荷花才是他的长项。

画好之后,周禄走到了桌子前,略略思索了片刻,挥笔写下了一首五言诗,“圆月当空挂,芙蓉承落光。人来间花影,衣渡得荷香。”

“不错,不错,看来,周兄的才情远在我们之上,敢问周兄这些年师从何人?”陆鸣念了一遍周禄的诗,心下再次狐疑起来。

没道理以对方的才情会屡试不中吧?除非他根本就没参加过科举,又或者说,对方撒谎了,他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商人之后。

“这个嘛,在下师从过的先生就多了,早些年,因我一直不肯向学,偏好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家父没少为我操心,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先生,这不,眼看着我一年年大了,家父这才狠下心来把我逐出家门,说是让我出来游历一年,也见见外面的世道,别整天在家里坐井观天,看不到外面的天有多高多大。果然,父亲诚不欺我,我也是走出来之后,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好了,今日幸会各位,在下不甚欣喜,明日在下在明园食府摆一桌酒,再和各位把酒言欢,还请各位一定赏脸。”周禄抱拳说道。

陆鸣见他轻飘飘地带过他的问话,最后却又邀请大家去颜彦的饭庄一聚,不禁又疑惑了,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到颜彦身上,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陆鸣想着这个问题时,陆呦也掂掇起来,而一旁的徐钰则直接问了出来,“这么巧,周兄怎么单单挑了明园食府?”

“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周禄忙问道,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

“没有不妥,可是巧了,我们几个也经常去那聚会,而且那家。。。”这回开口的是吴哲。

只是吴哲话没说完便被陆鸣和陆呦打断了,陆鸣稍稍快了一点,“而且那家饭庄每个月都有新菜推出,也合我们的口味。可惜的是,明日一早小弟需要出一趟门,大概要三五天才能回来,不能赴周兄的约了。”

周禄听了也不疑有他,“这样啊,在下应该还会在京城逗留几日,不如我们就约在七日后,如何?”

他也是看出来了,陆鸣是这些人里的头,他不来,这顿饭也就失去了请客的意义。

“这不太合适吧?这样吧,你们先去你们的,等我回来,我再回请周兄,不知周兄可否方便告知下榻之处?”陆鸣问道。

“在下就住在明园食府旁边的悦来客栈,听别人介绍说这家饭庄是京城当前最红火的,在下去尝过几次,确实和别家不同,也合我的口味。”

“哦,周兄不是北边人么?也喜欢南边的口味?”这次问话的仍是吴哲。

吴哲跟陆鸣的时间最长也是最了解他的人,见他打断自己的话,心下也有了怀疑,因为明园食府的菜系大部分是南方,只有少数几道京城本地菜。

当然了,不包括火锅。

“在下虽在北边,可美食是不分地域的。”周禄微微一笑,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怎么,你们认识那家饭庄的主人?我听说她也是京城第一才女,莫非她就是?”

后面的话他是对着陆呦说的,陆呦只得点点头,“正是拙荆。”

话说到这,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了,他想回家了,想颜彦了。

至于明天的饭局,他也不想去参加,可巧要回书院,倒是现成的理由。

庶门风华

第三百八十二章、抹黑

这天晚上,陆呦回到松石居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把周禄出现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颜彦,也把周禄写的那首诗拿给颜彦看了。

他想的是,如果这个周禄真有问题,可以早些让妻子有所防备,不至于被他突然吓到。

饶是如此,颜彦也吓了一跳。

对方是被陆呦的弹唱吸引过来的,而且主动开口问作词作曲的是谁,因而颜彦一开始推断对方可能也是个穿越同行。

及至看了他写的这首诗,颜彦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若果真是同行的话,他听过《沧海一声笑》又吃过她饭庄的菜,应该也明白颜彦是他的同行,他想联系颜彦的话,完全可以在陆呦的画上抄录一首后世的诗来暗示她。

可若不是同行,单单只是被一首词曲感动的话,没道理会不依不饶地追着陆呦打探她的事情吧?难道他不清楚这是一件非常失礼也非常失仪的事情?

商人世家之后,屡试不中,却偏偏有着不次于陆鸣等世家子弟的才情,这可能吗?

还有,带着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对别人的靠近非常的敏感,这人设,最起码也是什么皇族之后吧?

“别人都说了什么?还有没有别的发现?”颜彦追问。

陆呦细细回想了一下,把陆鸣和吴哲几个说的话也学了一遍。

颜彦一听,猜到陆鸣多半也是对这个人有了怀疑,多半也是想试探他一下。

可惜的是,这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和警觉,因而陆鸣的那点小心思压根就不够他看的。

电光闪念间,颜彦想到了太子,太子跟着陆端去北地视察军情已有三四个月了,保不齐这消息就传了出去,因而,他们也派出一位皇子来大周刺探一下。

只是该怎么判断这人的真实身份呢?

还有,他是女真还是契丹呢?

琴箫书画样样精通,颜彦猜想对方的棋艺应该也错不了,完全是按照汉人的读书习惯培养出来的大才子,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做不到的,能可能是那些马背上的民族培养出来的?

颜彦也糊涂了。

见陆呦一脸担忧地凝视自己,颜彦冲他笑了笑,“好了,夫君,你就别苦着一张脸了,当心我们女儿知道了也会跟着不开心的,不就是碰上了一个欣赏你弹唱的人么?看来,以后我还得多教你弹些曲子,说不定还能多交到几个朋友呢。”

“娘子,他欣赏的不是我的弹唱,是你的词曲,你的才华。”陆呦把颜彦的手抓在了手里。

“这是读书人的通病,看到好的字画会忍不住点评几句,听到好的词曲也会忍不住驻足,你忘了上次陆鸣和周婉在咱们家后花园拿着那首《送别》的曲谱试弹一事?其实是一个道理。”

这么一说,颜彦自己似乎也安定多了。

还有,她也拿定了主意,以后不再弄后世的这些词曲出来了,万一真惹出什么麻烦来她怕兜不住。

好在她现在月份也大了,没几天就该生孩子了,有了孩子,她也就有了理由不去碰这些不能当饭吃的东西。

陆呦见妻子如此笃定,倒是也放下了这件事,陪着颜彦和肚子里的孩子玩了一会,随后,两人梳洗一番躺了下来。

陆呦正哄着颜彦睡觉时,颜彦忽然睁开了眼睛,“陆鸣出门是去做什么?”

三五天,距离不远,可也不近,偏偏还赶个八月十六一早走,颜彦好奇了。

陆呦摇了摇头,之前他连陆鸣要出门也不知道,陆鸣虽告诉他改了集会时间,却没有告诉他为何改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们兄弟之间一向生疏,连外人都不如,所以陆鸣出门从不和他打招呼,从小就没这个习惯。

“应该不是公务。”颜彦猜想若是公务的话,陆老太太应该会知会他们一声,毕竟他们现在住进陆家了。

不是公务,那就是私事,能耽误陆鸣上朝的私事绝非一般的小事,究竟会是什么呢?

“好了,宝宝,别想了,明天你还要早起请安呢,他的事情和咱们不相干,睡觉吧。”陆呦见颜彦的眼睛又睁大了,忙伸手把她的眼皮合上了,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下,随即又在她身上轻轻拍打起来。

“好吧,不想就不想,左右明天我们就该回家了。”颜彦翻了个身,在陆呦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过去,闭上眼睛睡觉了。

此时,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座院子里,陆鸣也躺到了颜彧身边,他是想再问问颜彦死而复生刚醒过来的一些细节。

因为他越想越觉得那首《沧海一声笑》不像是闺阁女子能有的胸襟和情怀,而且颜彦也才十六岁,诗中那种历经世事的豁达绝非她这个年龄该有的。

颜彧见丈夫好容易躺到她身边来陪她,问的却又是颜彦的事情,心下自是不满。

尤其是得知颜彦成了他们今晚聚会的主题,不仅让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刮目,且还吸引了一位不明身份的贵气男子,颜彧更是酸得不行,略一思索,当即有了计较。

于是,她把颜彦醒来后向太后身边的容姑姑说的那个梦告诉了陆鸣,得知颜彦被小鬼误抓,且喝了一口孟婆汤,关键时候黑白无常赶到救了她,陆鸣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是孟婆或黑白无常为了弥补她,所以教会了她一些新东西吧?

“才不呢,这个颜彦一准不是我大姐,我大姐那人心善,绝不会像她这样记仇。我觉得没准是我大姐被黑白无常误抓送去了阎王殿,黑白无常怕阎王爷怪罪,所以把那个本该死的人送来做我大姐了,要不,我大姐怎么可能会这么多我们大家都不会的东西?”颜彧反驳道。

颜彦迟迟不肯原谅她,又搞出了这么多事情让她难堪,颜彧不是没有怀疑过颜彦,只是,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抹黑她,如今,陆鸣把机会送到她面前了,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把颜彦从丈夫心里剔除。

第三百八十四章、求证

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颜彦歇了进宫去找皇上的念头,主要是她想再等两天,看看这个周禄究竟会做什么。

如果他真是她的穿越同行,他肯定会来找她相认或者上门试探她的,她把他送到皇上面前岂不是害了他?

退一步说,即便不是她的同行,她也不能贸然断定他就一定是间谍,若因为自己的冒失而罔顾了一条性命,这个罪过颜彦也担不起。

因此,颜彦想看看对方接下来的行程再定。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颜彦安排青釉去蛋糕店换下青雨,她猜想这个周禄知道她的身份后,肯定会去蛋糕店转转的,同时,颜彦也命人把青碧找回来叮嘱了她几句。

接下来,颜彦就静观其变了。

第一天,颜彦收到的消息是周禄仍是去明园食府吃的早饭,这一次,他主动找石长生问了些颜彦的事情,他问的饭庄的这些新式菜肴究竟是谁发明的,这家店的老板为什么号称京城第一才女,还有些别的什么产业,她最大的长处是什么等等。

这些问题大多被石长生一句下人不可随意议论主子的是非拒绝回答了,不过石长生倒是告诉对方,颜彦名下还有一家绣庄一家蛋糕店一家绸缎庄。

周禄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倒是也没生气,依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点了几道菜,饭后,周禄去了书肆,从书肆出来,他去了街上闲逛,进了几家绸缎庄、绣庄和杂货店,两名随从拎了几个纸包出来。

路过颜彦的绣庄时,在门口踟蹰了一下,对着那块牌匾看了一会才进去的,进去之后认认真真看了一圈那些绣品,最后买了几样小件,荷包香囊拖鞋什么的,是颜彦自己设计的图案,周禄倒是也问了青碧,这些花样是谁设计的,为何和别家的不一样。

青碧没有说实话,只告诉他,是请专人画的绣样,至于这个专人是谁,青碧说她也不清楚。

从绣庄出来,周禄回了客栈,晚饭时没有出来,应该就是在客栈吃的晚饭。

第二天,颜彦的人看见他带着人出城了,没有跟上去,不过这天的晚饭周禄是在明园饭庄吃的,没再向石长生打听什么。

第三天,这天上午,周禄先去颜彦的蛋糕店买了两盒蛋糕,买之前,先品尝了几个小样,随后问了青釉几个问题,比如说师傅是谁,哪里请来的,别处有没有分店等,青釉倒是说了实话,说是颜彦从书上找的方子,带着她们几个练习了一个多月才摸索出来的方子,现在仍是边做边研发新产品,也告诉对方有开分店的打算,就是人手不够,等等。

周禄没再问别的,拎着蛋糕出来了,随后去了晋阳大长公主,也就是李琮的姑姑府里拜访,留在府里吃的晚饭。

周禄的这一举动,令颜彦推翻了他是别国皇子的身份,没道理他国皇子来了不先去拜访皇上而先去拜访大长公主,更没道理一个做间谍的还敢大摇大摆地进大长公主府。

而周禄单单挑了晋阳大长公主拜访,想必和晋阳大长公主的封地晋阳就在并州附近有关。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三天后,颜彦撤了暗中跟踪周禄的人,准备一心秋收了,后花园的棉花陆陆续续地吐絮了,山薯的叶子也黄了,差不多可以收了。

为此,颜彦打发人给司农司的官员送了个信,令颜彦意外的是,山薯采收这天,李琮特地带着司农司的官员上门了,陪同的还有李穗、李稹、李穑几个,李琮是想亲眼见证这一刻,想第一时间知道这山薯的产量究竟有多少,因为这关系着百姓们的饭碗。

为此,李琮亲自拿着锄头挖了第一颗山薯,这次的山薯比一个多月前颜彦给他们尝过的大了不少,最大的那块山薯能有一斤多重,为了完整地把它从土里把它弄出来,李琮放弃了锄头直接上手扒拉。

抱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李琮脸上有了难得的轻松和愉悦,“不错,这么大一块,足足有一斤多重,足够一个人充饥了。”

“皇上,不如民妇让人把这几个山薯煮了给大家尝尝,这是皇上亲自挖出来犒赏大家的。”颜彦说道。

李琮摇摇头,“不成,朕明日要把它带去朝堂上的,朕得让他们都看看,我们彦儿是第一个把山薯移植成功的人,是有大功的。朕还得命人在史志上给你记上一笔。”

“这是自然,颜姑娘是有大恩于朝廷的。”一旁的官员忙附和。

李琮瞥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把手里的山薯递给一旁的太监,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这才说道:“可惜啊,我们大周还是少了几个像彦儿这么肯把百姓福祉放在心上的人。走,彦儿,带朕去看看你说的棉花。”

“皇上,民妇不过是凑巧,当不得这么大的荣誉。”说归说,颜彦到底还是麻溜地领着李琮走到了棉花地里,并亲自示范了棉花的采摘。

李琮在颜彦的指导下也采下了两朵吐絮的棉花,把棉花和棉籽分离后,他问起这棉籽的留种问题,这个颜彦倒是清楚,棉籽可以直接留种种植,但是要选那些没有虫害的。

“来,你们也瞧瞧,这个东西可以用来做冬天的棉袄棉被,我们彦儿啊,又给朕立了一大功。”李琮把手里的棉花递给最近的官员,这位官员看过之后又把棉花传给了下一位官员。

紧接着,这些官员们又附和着李琮的话夸起了颜彦,颜彦笑了笑,约李琮去喝茶,她还有别的话问他。

而李琮也有话要和颜彦说,命李穗几个带着那几位官员去下地了,他跟着颜彦进了凉亭。

颜彦亲自给李琮上了茶果点心,没等颜彦开口,李琮先问她那天陆呦去参加集会的事情。

在他看来,这些世家子弟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的,陆呦一个庶出的能去参加这种集会本就不太正常,更别说,陆呦和陆鸣这对兄弟一向不亲和,加之还有颜彦对陆鸣的旧恨在,因此他委实好奇,这个主意是谁出的,颜彦又为什么会同意。

第三百八十五章、居然是小金库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五章、居然是小金库颜彦没想到做皇上的也这么八卦,因而笑了笑,这才说道:“是祖母和母亲提出的,说是让夫君跟着去长长见识,我想着这话也在理,夫君过几年是要参加科考的,这些世家子弟确实有他们的可取之处,夫君若能接触接触他们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件事想问问皇上,那位周禄的来历,皇上可清楚?”

颜彦见皇上已经知晓了那晚的事情,想必对这位周禄也不陌生了,因而她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了出来。

果然,李琮听了颜彦这话哈哈一笑,“我以为你早该来找我求证的,没想到这次你居然沉住气了。”

这话令颜彦有几分汗颜,她不是沉住气,而是在确认对方究竟是不是她的同行。

据李琮说,周禄祖上的确是世代经商,为并州首富,曾经捐助过太祖皇帝起事,为太祖皇帝建立大周立了大功,为此,太祖皇帝封了周家家主一个七品义官,周家也算是进入士族。

而从那之后,每年周家都会向朝廷上缴一笔不小的税赋,且每次朝廷有战事时,周家都会向朝廷额外提供一笔捐赠。

而这次周禄之所以来京城,是因为太子和陆端去了并州,见过周家家主,周家家主这才打发周禄跑这一趟,一是拜见皇上;二是出来长长见识,据说这位周禄也是想要考功名的。

“皇上之前见过周家家主?见过这位周公子?”颜彦问。

主要是她不相信一位饱读诗书的世家公子会追着别人打听她的事情,可对方的身份和来历似乎无可挑剔,颜彦也不好直接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万一对方真是她的同行呢?

“没有,正常情形下他们不会露面的,除非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怎么,有什么问题?我听说他被你的才华折服了,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李琮揶揄了一句。

“皇上叔叔就别拿我寻开心了。皇上叔叔确认了他的身份就好,不瞒皇上叔叔,我一度怀疑过他是不是别国的皇子呢,见太子哥哥出去视察军情了,他们也派个人来打探下我们的虚实。”颜彦到底还是半真半假地提点了李琮一句。

她听懂了李琮的言外之意,周家是大周在民间的秘密小金库,因而不能轻易让外人知晓了,所以若非有紧急大事不会进京。

可这个时候周禄进京了,是在太子和陆端去见了周家家主之后进京了,这就由不得颜彦怀疑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管怎么说,有备无患总好过临时抱佛脚。

当然了,颜彦敢这么说,也是相信皇上不会怀疑她的忠心,如果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皇上自会判断,若没有,颜彦这话也算是给对方提个醒。

“这?”李琮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说实在的,若是别人说这话,他定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可颜彦不一样,颜彦的聪明和敏锐他是见识过的,因而他过心了。

可问题是颜彦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证据,而且这件事一个操作不好,把周家得罪了,几辈子的交情就完了,这可不是李琮失去一个小金库这么简单,而是会失去民心,因为这样的商户世家还有好几户呢。

“知道了,这件事千万不可再扩散了。”李琮点点头。

接下来的话题就比较轻松随意,李琮问颜彦庄子里的收成,问荒山荒地的开发效果,问她明年能种上多少亩的棉花和山薯等。

说着说着,李琮话题一转,“周家的案子出来了,你知道吗?”

“周家?哪个周家,周禄?”颜彦一时没有拐过弯来,不过问完之后她回过味来,皇上指的是周婉父亲。

“怎么判的?前几天回陆家过中秋也没听他们提起。”颜彦确实是不知情。

据李琮说,周婉父亲犯的事的确不算大,一开始他是借职务之便跟着盐商们做了几桩盐运生意发家,再之后是借着职务之便买铺子买商船,严格说起来他比那些盘剥百姓、收受贿赂的贪官要好多了。

还有,据调查,他在为政期间还是做了几件大好事,其一是疏通河道治理水患;其二是大力发展了当地的渔业和养蚕业,其三号召当地乡绅倡办了几所义学,他自己也有捐资;其四是处置得当避免了一场天花扩散。

这些在当地都是有口碑的,坏就坏在他最后触动了某些当地乡绅的利益所以才会遭此横祸。

最后,念在他的功劳上,李琮并没有给他定罪,只是把他的家产充公并罢免了他的官职,不过保留了他家的祖产,一家子的基本生活应该是没有大问题,但想再过之前那样富庶的日子是不可能了。

“那他们一家以后会留在京城吗?”颜彦问。

她是想到了周婉,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上门来告诉她一声,多半是生她气了。

李琮摇头,“听说要回乡下老家。”

颜彦听了心念一动,“周姑娘一家是不是八月十六启程回乡下的?”

这个李琮就不清楚了,颜彦还待问问周婉老家在何处,只见李穑跑来了,“父皇,父皇,出来了,亩产出来了。”

“多少?”李琮一激动站了起来。

得知山薯的产量竟然达到了一千二百多斤,李琮兴奋地摸了摸颜彦的头,“孩子,朕可得替天下的百姓们好好感谢你。”

“先别,我还不清楚留种的问题,等明年那些种子能发出芽长出山薯来再谢不迟。”颜彦激动归激动,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因为她确实没有种过这东西。

好在她给自己做了两手准备,除了那些山薯豆,她命人把那些细小的块茎连同它们的母株一起留了下来,用土掩埋了,她是想试试这种方式是否也可以留种,那些山里长的野生山薯从来没有人帮着留种过,可它们却年年能繁殖下来,想必靠的就是它们本身的茎块。

“不怕,朕对你有信心。”李琮说完大步走到了地里,看到地里堆成小山一样的山薯,他的眉眼再次舒展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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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阻力(一)

次日,在朝堂上,李琮果然拿出来他自己挖的这块大山薯,命人送给这些文武百官看,待这些官员们一个个看过之后,李琮又命人端着一托盘的熟山薯上了大殿,这些熟山薯已经分割成了小块,李琮是想让大家尝尝味道。

昨日下午采收完毕后,颜彦给他们也煮了一锅尝尝,味道还怪好吃的,面面的,粉粉的,还有点甜,比他理解的野菜好吃多了,因而他特地要了些,说是要让这些官员们都尝尝,以后推广起来也有说辞。

不过李琮的目的不仅仅在此,他是想要在史志上给颜彦再记下一笔,为陆呦和颜彦将来做官或赐封铺路。

这不,见在场的官员们都尝过这山薯的味道后,李琮发问了,“各位爱卿,都说说,饥荒时期这山薯当粮食,如何?”

“回皇上,比野菜草根要强多了,只是我们的土地和劳力有限,若把大量的人力和土地用来种植山薯,会不会舍本逐末,毕竟粮食才是我们的根本。”中书省宰相王实修先站出来了。

“回皇上,即便不是饥荒时期,这个也可以用来当粮食换换花样,更重要的是,山薯不挑地方,随便什么荒山荒地都可以栽种,影响不了粮食的产量,而且这山薯的产量很高,亩产上千斤,一亩山薯的产量相当于四五亩粮食的产量,臣以为,陆颜氏这次又为朝廷立了一大功,理当受赏。”门下省首相徐良兴给了不同的意见。

“回皇上,山薯的种植虽不挑地方,可人力还是要的,而且越是荒芜的山地需要的人力越多,此是其一,其二,陆颜氏家的后花园堪比良田,不是荒山荒地,且陆颜氏只种植了一小块地方,家中这么多劳力,肯定是精耕细作的,因而她家的亩产代表不了普通大众的亩产。故此,臣以为,可以先试着推广一部分。”尚书省左相温文山站了出来。

“这个温左相放心,目前山薯种子不多,我们即便想大力推广也做不到,但有一点,山薯的产量确实高,陆颜氏种植的小麦和水稻也是精耕细作的,亩产上了三百斤就很是不易,对比之下,这山薯的产量绝对要比小麦和水稻高得多。”大司农刘丰站了出来。

他是和颜彦打交道最多的人,也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同时也是最知晓皇上心思的人,因而,说完这段话,他又继续持笏说道:“回皇上,臣以为,陆颜氏一个闺阁女子能想到移植野生作物当粮食并付诸于行动找到这种作物且移植成功,这份功劳绝对可以载入史册,她为我们大周增加了一项粮食种类,且还是高产的粮食种类,若这山薯的推广做好了,臣以为将会极大地缓解我们的粮食压力。”

刘丰一归队,户部尚书石存裕站了出来,“回皇上,既然刘司农说山薯的产量高且又不挑地,我们何不就让它一直在山上野生,何必浪费人力把它移栽出来?还有一点,山薯能当粮食吃这点不是陆颜氏的功劳,是当地村民的功劳。”

多余的话石存裕没有说,但他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因而他话一说完,治国公赵燎站出来了。

“回皇上,臣一介武将,虽不懂耕种,但也知道,万物生长自有其道理,一个不事稼穑的深闺女子若一而再地因为农事被记入史志,只怕后世的人会贻笑大方,难不成我们司农司的这些人都是摆设?”

说实在的,上次因为红米稻一事颜彦被记入史志赵燎就不太认同,可因着颜彦是陆家的人,这项荣耀终究还是落在陆家名下,他也就没有狠驳。

可事后回到家,经妻子陆靖一分析,他才明白自己上了皇上的当。

颜彦是陆家的儿媳不假,可颜彦更是那个哑巴的妻子,皇上一味地拔高颜彦的名气名声,肯定是在为那个哑巴铺路,那个哑巴不是进了书院吗?

没看现在颜彦的风头早就盖过了陆鸣的妻子颜彧,住的是郡主府不说,且皇上还亲自去暖房,三天两头送东西,三天两头进宫,同样是太后的外甥孙女皇上的表侄女,颜彧的待遇连给颜彦提鞋都不配。

这心偏的也太过了吧?

因而,陆靖多想了,她担心的是不定哪天皇上找个由头把陆鸣的封号褫夺了,交给陆呦继承。

尤其是现在战事一触即发,谁也保不准陆鸣上战场后会发生什么。

因此,赵燎必须趁早阻止颜彦的势头,皇上想偏袒她私下尽管偏袒好了,他们管不着,但朝堂上绝对不行。

这不,赵燎一说,很快辅国公和护国公也站出来了,他们也不认同再给颜彦记上一笔,理由是闺阁女子恐怕连菜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真懂农事,可见就是胡扯,是别人的功劳让她拿来沽名钓誉了。

“回皇上,臣也有话说,臣这个外甥女不是一个普通的深闺女子,绝对是一个有大爱、大善、大悲、大怜之人,所以她才会不顾外界的流言是非,一心只想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解难,试问整个京城,不对,整个大周,谁会把家里好好的后花园拿来当农田试种?哪家的闺阁女子会成天抱着一本农书翻阅,哪家的闺阁女子会带着农妇亲自翻山越岭去找可以吃的野菜,哪家的闺阁女子会亲自下地向农妇讨教种植之法?回皇上,这些在场的官员们不清楚,刘司农想必是最清楚的,皇上您想必也是清楚的。”孟诺站了出来。

颜芃一看孟诺站出来了,不由得有几分后悔,他方才也想站出来为颜彦说几句话的,只是顾虑到颜彦是他的亲侄女,怕别人说他护短,因而一直纠结着。

还有一点则是因为他的私心作祟,颜彦的名字一而再地记入史志,而他自己的女儿嫁进陆家却一点水花都没有溅出来,他也怕将来会影响到陆鸣的前程影响到女儿的幸福,因而他沉默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阻力(二)

颜芃的私心在听了孟诺的一番辩驳后醒悟了,惭愧了,因而没等孟诺归队,他也双手持笏站了出来。

“回皇上,臣的侄女确实不是普通的深闺女子,她所学所知比一般男人都多,不说别的,单就她提出的荒山荒地种植养殖套作之法就很不一般,虽需要些人力,但对大周的农事发展绝对是有促进作用,这是一种新型的农业耕作方式,目前已经初见成效,诸位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城外东郊的明庄看看就清楚了。”

“哦,什么叫种植养殖套作?”李琮问道。

他只知道颜彦开发了一片荒山荒地,却不清楚什么叫种植养殖套作。

于是,颜芃把颜彦的农庄模式细细说了一遍,他曾经亲自去看过,荒山上栽种果树的同时养殖鸡和鹅,树下的杂草和虫子可以当鸡鹅的粮食,而鸡鹅的粪便又可以当肥料。

此外还有鱼塘、还有马牛羊的养殖,这些也初具规模只是未见成效,那上百头羊估计要等到冬天才能出售。

另外,颜芃还听农庄的人说过,颜彦想推出一种稻田养鱼的方式,可惜那段时间颜彦因为刚有身孕不能出门,这事便暂停了。

“回皇上,人力不人力的不说,但有一点很肯定,那座荒山目前养活了五六十人,里面老弱病残都有,各尽所能,如今每日可以提供禽蛋上千枚,还有上千只可以出售的鸡鸭鹅以及各式菜蔬果品,这些可以供多少个家庭日常生活?谁说臣这个侄女不懂农事?这种套作模式你们谁见过?”

颜芃一说完,刘丰再次站了出来,“回皇上,臣去明庄看过,确实如颜侯所言。此外,还有一部分时日尚短未见到成效的养殖和种植,比如鱼塘、草药和果树,臣相信,有个五六年,这座农庄的所有投入基本可以收回,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养活一些无家可归的鳏寡孤独,对京城菜价的稳定也起到了一定作用。故此,陆颜氏的农庄耕作模式的确值得借鉴,而陆颜氏本人也应当载入史志。”

李琮的目光往台下扫了一圈,最后锁定在陆鸣身上,“镇国公世子,陆颜氏是你们陆家的,你对此有何看法?”

陆鸣刚出门回来,这几日都忙着安顿周婉一家,真没顾得上过问京城又发生了什么,还是今日上朝之后才得知昨日皇上亲自带着人去了明园挖山薯,也才知道颜彦又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前些时日的红米稻种植功劳归到了颜彦头上,这些世家也没怎么反对,文官里也只有王实修和温文山质疑了几句,可那也是针对徐良兴针对陆家,不是针对颜彦,这次风向怎么突然变了?

还有,皇上点名问他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陆鸣的脑子确实也很聪明,其实,他早就看出皇上是在给那对夫妻铺路,只是之前他没太在意,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地位是坚不可摧的,唯一的嫡子,十岁开始受封为世子,陆呦一个庶出的拿什么跟他比?

可这会见这些世家开口阻拦皇上,他也过心了。

是啊,颜彦住的是郡主府,想必皇上早就有意封她为郡主,既是郡主,那么陆呦的爵位自然不能低了。

退一步说,就算陆呦的爵位或官位和他没有冲突,但对他的声誉肯定会有影响。

试想一下,颜彦为百姓们做了这么多的实事,将来陆呦出来为官了,那个女人肯定还会不遗余力地辅佐他,如此一来,不管是声望还是口碑或是建树,那两人都将远远超过他们夫妻,彼时,他还有何颜面忝居世子之位?将来又有何颜面去见陆家的列祖列宗?

这时的陆鸣忽地想到了他和父亲之间的一场对话,那次父亲也说过,让他把世子之位让出来,说他目光短浅不辨是非有眼无珠,彼时父亲虽没说要把世子之位传给陆呦,但父亲对他的失望却是实实在在的,为此还踹了他几脚。

因而,陆鸣不难想象,倘若父亲看到那两人取得的成就和口碑,肯定会非常开心,同时也会对他非常失望的,要知道当初颜彦本该是他的妻子啊,是他自己把她推开了。

只是事到如今,他后悔也无益,当务之急是不能再做那种目光短浅让父亲失望的事情,可让他拱手把这份荣耀送到颜彦面前,他也做不到,因而,略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陆鸣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的大嫂确实非一般的闺阁女子,没有人规定不事稼穑的闺阁女子就一定不懂农事,就像没有人规定五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女子就一定不懂厨艺一样,臣的大嫂就是一个特例,她会很多人不懂的菜式,会我们闻所未闻的蛋糕和火锅,因而,她能种出别人种不出的红米稻,能移栽别人想不到的野生作物,能找西洋传教士讨要我们没有的农作物种子,还有方才颜侯说的什么养殖种植套作的耕作方式,这些都是在场的诸位大人没有做到的且没有想到的,因此,臣以为,臣的大嫂的确居功至伟,完全可以记入史志。”

果然,陆鸣的话成功地把大家的思绪转到了颜彦的奇特上。

这个女子的确太不简单了,据说还会作曲,她作出来的曲子不是一般的大气豪迈,压根就不像是闺阁女子的胸襟,不但赢了那一干世家子弟,还迷住了一个外地的世家公子。

琴棋书画,厨艺、绣技、经商之道、农事,对了,还有战争,似乎就没有她不懂她不明白的,这是正常人吗?

确实不是正常人,正常人谁会在死了三四个时辰后再活过来?

难不成是这死的三四个时辰中有了什么奇遇?

陆鸣的这点小心思没有瞒过在场的这些官员,自然也没有瞒过李琮,李琮摇了摇头。

是的,他失望了。

作为镇国公世子,陆鸣的胸襟和气度太小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发威

李琮虽然对陆鸣失望,但陆鸣的话却给了李琮一个很好的理由,因而,他不等众人再议,直接说了结论。

“诸位爱卿,朕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不就是说朕这个侄女聪明得不像正常人么?不知你们听懂了方才颜侯、孟侯和陆世子的话没有,朕这个侄女的确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是一个相当有耐力、毅力的聪明女子。据朕所知,她之前为了研究蛋糕,曾经带着几个丫鬟忙了一个多月,错了又改又改个配方重来;后来为了研究新菜式,她找遍了家里所有的菜谱亲自练习;再后来听朕说百姓们连温饱都难以为继,她为了替朕分忧,又开始研究农事,并为此翻遍了所有的农书,为了找出可以移栽的农作物,她可以亲自带着人上山,为了验证书上的法子是否正确,她可以亲自下地向农妇讨教,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朕就不一一列举了。不过有一件事朕差点忘了,幸好方才陆世子提醒朕了,朕这个侄女几个月前去找西洋传教士讨要大周没有的农作物种子并试种成功了,其中就有一样是我们大周急需的,来人,把这个拿去给诸位大人瞧瞧。”

这时的李琮特别庆幸昨日一并带了几朵棉花回来,正好趁着今日这个机会再给颜彦记上一功,省的下次还得跟这帮老顽固们费一番口舌。

很快他身边的太监又用托盘托着几朵棉花下去了,在场的官员们自是没有见过,不过他们大多见过蚕茧加工成的丝绵,因而也有人误认为是丝绵。

“朕和你们一样,一开始也误认为是丝绵,可这不是丝绵,是棉花,是朕亲自从两棵这么高的植株上摘下来的。”李琮说完特地站起来比划了一下棉花株的高度。

台下很快又有了嗡嗡声,因为这件事超过了大家的想象,在台下这些官员眼里,眼前的棉花和丝绵是没什么区别的,也就是说,桑蚕嘴里吐出来的蚕丝可以直接种出来,不对,是可以把丝绵种出来,中间还省了一道从蚕茧加工成丝绵的工序,那以后还养什么蚕?

“众位爱卿,棉花和丝绵有什么区别暂时还没有人能说得清,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棉花不但可以做成棉袄棉被取暖,还可以纺纱织布,最重要的是,它的产量不低,可以让绝大部分的百姓们穿得起。也就是说,朕这个侄女又替朕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说到这,李琮顿住了,看向了台下的文武百官。

“善哉,我大周朝的百姓有望不用忍饥受冻了。臣惭愧,忝居司农之职却还不如一个深闺女子有建树。为此,臣提议,请陆颜氏出仕担任大司农一职,臣愿意一心辅佐她。”大司农刘丰再次站了出来。

这话一说,大殿上再次响起了嗡嗡声,这个提议同样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女子出来做官本就不合体统,更不合体统的是刘丰居然甘愿让位,给一个女子做下属,这是什么情况?

“启禀皇上,本朝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还请皇上三思。”王实修站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徐良兴和温文山同时站出来了,这是三大丞相近三年来唯一一次同时反对一项提议。

三大丞相之后,另外三公也站出来了,他们提出的理由都是本朝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陆鸣见皇上阴着脸,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心下忽然不妙,忙也站出来,“启禀皇上,臣的大嫂虽有奇才,可她很快就要做母亲了,委实不适合出仕。”

这个理由最合适了,一个即将分娩的孕妇,出来做什么官?

这个理由的确说服了李琮。

“的确不适合。”李琮点点头,“说来朕也惭愧,当年陆颜氏的父亲为我大周屡立战功,最后命丧沙场,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朕却没替他照看好。这一年来,朕亲眼看着这孩子一点点蜕变,一点点坚强,一点点用心,这才有了今天的口碑和建树。可你们看不到这孩子付出的艰辛,只看到她光鲜的一面,所以才会质疑这质疑那的。说到质疑,朕还想问问你们,同样作为朕的子民,她一个闺阁女子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何你们却做不到?姑且不论聪明不聪明悟性不悟性,朕只问这份用心。你们一个个都扪心自问,你们何时真正把百姓的疾苦放心里过,何时把朕的忧心真正放在心上过?”

李琮越说越激动,越说语气越愤慨,他委实没想到,这些官员们竟敢背着他结党营私,为了一己之私公然在朝堂挑战他的权威。

说白了,今日他们反对颜彦和反对他有什么区别?

谁不清楚颜彦是他的人?

他都亲自带人去明园采收山薯了,这些人一个个还装什么糊涂?

真当他这个皇帝是个摆设呢?

“臣等惭愧啊,臣等惭愧,皇上圣明,陆颜氏这样满身才华且又具大爱大善之心的女子,委实不能不让后人记住她的功德,为此,臣提议,给陆颜氏在史志上再记上两笔。”右相王实修跪下去说道。

很快,在场的官员都跪下了,一个个嘴里都喊着“臣等惭愧,臣等惭愧。。。”

见此,李琮总算吐了一口浊气,“众爱卿平身吧,方才议到哪里了?”

“启禀皇上,臣有一个提议,方才王右相也说了,陆颜氏是一个具有大爱大善之心的奇女子,臣觉得,仅仅只在史志上记上两笔不足以表达皇上对她的看重,更不足以彰显皇恩的浩荡,为此,臣建议给陆颜氏一个赐封。”左相徐良兴朗声说道。

他知道,今天不给皇上一个说法,这件事委实难以善了,与其让颜彦出仕为官,还不如给她一个赐封,左右女子赐封只是一个名号,是皇家的私事,和朝堂关联不大。

当然,也不是全无关联,赐封还牵扯到爵位和封地,这不,徐良兴刚一说完,护国公吴起站出来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赐封

吴起想要说什么李琮不用问也能猜得到,因而他装作没看见吴起站出来,抢先说道:“很好,就依王右相和徐左相之言,给陆颜氏在史志上记上两笔,一笔是山薯的移栽,一笔是棉花的种植。另,朕决定,赐封陆颜氏为百惠郡主,希望她能更好地利用她的学识和才华惠及我大周的百姓。来人,拟旨。”

这话一说,吴起几次张着的嘴又闭上了,略一纠结,他又默默地归队了。

颜彦被封的是百惠郡主,虽说这爵位一般只能封皇族亲王之女,可本朝开国之初也有功臣之女被封为郡主的,因而吴起也没法谏言。

再则,顾名思义,百惠郡主,百惠不是地名,这意味着颜彦的赐封只有名号和爵位,没有封地,那他还说什么?

可这个结果陆鸣也不能接受,因为郡主的级别高啊,颜彦是郡主,那么陆呦就是郡马,以后不但他和颜彧见到颜彦和陆呦要行礼问好,就连他父母见到颜彦也不得托大。

为此,陆鸣低头觑了赵燎一眼,赵燎微微摇摇头。

谁都明白,皇上做出决定之前提出反对意见叫谏言,皇上做出决定之后提出反对意见叫抗旨,显然,李琮也是抓住这一点,快刀斩乱麻,趁着吴起没有开口之前先发制人了。

这种情形下,赵燎还能再说什么?

再说了,这件事早就有端倪了,没看颜彦早早就住上了郡主府,换句话说,皇上早就有封颜彦为郡主的心思,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次的山薯移栽和棉花种植成功正好给了李琮一个说辞,李琮之前铺垫了这么多,能轻易放弃吗?

吴起和赵燎不吱声,其他的那些世家就更不会开口了,这些世家不开口,文官那边也都保持沉默了。

李琮再次扫了眼台下,见大殿上安安静静的,一个个垂着头,如丧考妣般,他的眉头总算略略舒展了些。

说实在的,若不是为了治治这些眼里没人的家伙,李琮没想这么快给颜彦赐封,因为他答应过颜彦,不给陆呦压力,也不给百官们话题。

可形势不等人,李琮要不趁着今日借颜彦立立威,他怕这些文武百官们更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这些武将们,仗着祖上的功勋,仗着他们彼此之间相互交错盘根复杂的姻亲关系,结党营私打击异己不说,还罔顾百姓利益,罔顾他的信任,这就由不得他发威了。

不过他也退了一步,没有给颜彦封地,因而这件事操作起来就更容易些,毕竟郡主的食邑不是一笔小数,如今国库紧张,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制造矛盾。

当然了,他也清楚,颜彦自己绝对有这个本事过上富庶的生活,不说别的,这些日子太后和李穑每个月都会从第一糕的铺子那边领到二百贯左右的钱票,而这只是颜彦其中的一个铺子的分红,因而,李琮知道颜彦不差钱。

颜彦是在两个时辰后才知道自己被赐封为百惠郡主的,彼时一堆的官员太监带着郡主的全套仪制上门宣旨了,还真把她吓了一跳。

因着上门的官员和太监比较多,颜彦也没法询问详情,但她猜到了应该是和前几天的山薯和棉花有关。

事情走到这一步,虽非她情愿,可她也没法拒绝,只能欣然接受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个郡主封号,以后她不必动不动就给朱氏和陆老太太行跪拜礼,也不用看她们的脸色行事,更重要的是,她凭自己的本事做到了和陆家比肩的地位,无形中,也算是报了当初的退亲之辱。

不知是不是李琮弄出的动静太大,第二天上午,雪片般的拜帖送到了颜彦手里,明园的门前车马如流,上门拜访的女眷们也是络绎不绝。

最高兴的莫过于孟家,孟老太太领着一干女眷上门了,见面就搂着颜彦痛哭起来,说是颜彦总算是苦尽甘来,总算是为自己争了一口气,可惜颜彦的母亲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云云。

颜芃和马氏也带着颜彤上门来了,倒是也说了一番恭喜的话,只是颜彦从马氏乌黑的眼圈和强颜欢笑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不甘和不满。

同样不甘和不满的还有一个陆靖,陆靖也是没办法才登门的,见辅国公王家和护国公吴家都上门道贺了,就剩她治国公一家,她也不能太过特例了,她倒不怕颜彦挑理,可她怕皇上不满啊,因此,她也带着一堆礼物上门了。

尽管礼物送了不少,可颜彦没有感觉到她的真心,相反,也从她的言辞中听出了一丝嘲讽,颜彦回敬她的是淡淡的微笑。

这天,颜彦见家里没有来客了,想着回一趟陆家,赐封后,陆老太太倒是带着陆吉陆合上门来看过颜彦,朱氏没有来,说是不小心吃坏了东西,闹起了肚子,于情于理,颜彦得上门看望一下。

谁知她正打算更衣时,门外有婆子送了一张拜帖来,青秀接过来送到了颜彦手里。

颜彦接过一看,这拜帖居然是周禄的,上面的名头是陆呦。

这倒是怪了。

论理,他应该清楚陆呦在书院的,选择这个时候给陆呦递拜帖不是明摆着要见颜彦?

可若说想见她,于礼也不合呀,难道他真是穿越的,所以不太明白这些规矩礼仪?

可颜彦研究过这张拜帖,很中规中矩的拜帖,没有任何暗示,因而颜彦委实也摸不准对方究竟是什么心思。

不过她能确定自己的心思,不管是不是穿越同行,颜彦都不能同意对方上门,事关她的闺誉,再好奇,她也只能忍着。

谁知两天后,颜彦正教青苗用新棉花给孩子做一件小薄棉袄时,青秀突然拿着一张帖子进来,说是晋阳大长公主要见她。

颜彦一听,她和晋阳长大公主素无来往,两人只是在太后的寿诞上有过几面之缘,这会对方请她上门,只有一个缘故,周禄。

可帖子都送上门了,颜彦也不能不去,为此,她让青苗青釉给她梳洗妆扮了一下,随后,她扶着青釉青苗上了马车。

第三百九十章、大长公主

约摸一刻钟多后,颜彦的马车停了下来,大湖上前去递了拜帖,透过薄薄的车帘,颜彦看到了大门上三个黑漆鎏金的篆体,“晋阳府”。

虽同是面阔五间的大门,但公主府的台阶比郡主府多了一层,且大门的宽度和高度也要大些,还有门上的门钉、门当等也比郡主府多一些,因而也明显气派些,此外,守门的小厮就有七八个,排场大多了。

颜彦正暗自比较时,大门打开了,颜彦的马车驶进了大门,也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是高大的树木,约摸三五分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颜彦坐着没动,青釉青苗先下了马车,待随行的大湖大海退避之后,四个刚留头的小厮抬着一顶简易的青绸轿子来了,很快,这四人也退下去了,上来几位婆子,领头的是一位管事妈妈,说是晋阳长公主身边的,姓杨,待颜彦下了马车上了轿子之后,亲自替颜彦放下轿帘,随后拍了拍手。

很快轿子被人抬起来了,颜彦听见这位杨妈妈叮嘱几个抬轿的小心,随后,这位杨妈妈扶轿随行,也就七八分钟吧,轿子又停了下来。

几个抬轿的小厮退下后,杨妈妈掀起了轿帘,颜彦正搭着她手下轿时,一堆丫鬟婆子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过来了,女子上前对着颜彦屈膝行了个礼,“陈宸奉祖母命前来迎接百惠郡主。”

“原来是陈宸妹妹,多年没见,陈妹妹可好?”颜彦认出了对方,上前扶起了对方。

小时候原主和她在慈宁宫见过几次面,两人年龄相仿,没少在一起玩,约摸**岁时,陈宸和她父亲一起去了北地任上,什么时候回京的颜彦倒没有听说。

颜彦看对方穿的是件桃红色的齐胸襦裙,手臂上挽了一条长长的同色披帛,头发也是梳的丱发,应该还未成亲。

正暗自疑惑时,陈宸笑了笑,反手扶住了颜彦,“多年没见,百惠郡主的变化不小,若是在别处遇上,怕是不敢相认的。”

颜彦摸了摸自己的脸,“是胖了很多,想必也老了很多,还是陈妹妹好,依旧这么年轻漂亮。”

这话还真不是客套,要依颜彦自己的本意是不想这么早成亲的,可抗争了几个月,最后仍是被逼的上了花轿,好在陆呦没让她失望。

不知是不是颜彦孩子气的动作令陈宸放松了很多,揶揄道:“彦儿姐姐放心,你白嫩着呢,气色比我还好,说真的,我就没见过孕妇像你这么漂亮的。”

“可能我怀的是女儿吧?都说生女儿母亲才会漂亮。”颜彦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确实没有任何蝴蝶斑。

“女儿也不错啊,姐姐这么聪明能干,您的女儿还能差了,将来的福分说不定比姐姐还要大呢。”陈宸恭维了一句。

颜彦一听,对方显然是打听过她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说话,因而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是长住还是暂居等。

说话间,两人到了一座大门前,门上也是黑漆鎏金的三个大字,“晋阳殿”,一看就是府里的上房大殿,也是老太太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

果然,进了大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是一条一米来宽十米来长的汉白玉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座重檐庑殿顶式的大殿,雕梁画栋的,门口站了四个刚留头的丫鬟,见到颜彦和陈宸进门,很快就有人进去通传了。

颜彦和陈宸走到甬道中间时,一位三十七八岁的妇人领着几个婆子出来了,颜彦正猜测对方的身份时,陈宸介绍说是她的母亲。

颜彦印象中陈宸的父亲没有爵位,好像是通过科考出仕的,地位应该在她之下,正琢磨自己该不该先向对方行礼时,对方屈膝先向颜彦行了个礼,“见过百惠郡主。”

“陈夫人客套了,您是长辈,理应晚辈向您见礼的。”颜彦屈膝回了对方一礼,对方侧着身子躲开了。

随即,陈夫人稍稍打量了眼颜彦,也夸了句颜彦气色不错,问她月份多大、预计几月生产等,上台阶时还细心地扶了颜彦一把。

进了大殿,颜彦见前面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个年龄和太后相仿的老太太,头发也半白,不过脸上的褶子不多,气色也还好,只是脸上的表情未免严肃了些,不用问,这就是晋阳大长公主了。

“百惠见过晋阳大长公主,给晋阳大长公主请安。”颜彦规规矩矩地要跪下去行磕头礼,只是她月份太大,动作未免慢了些。

“罢了,连太后和皇上都免了你行礼,宸儿,快替祖母把百惠郡主扶起来。”老太太发话了。

没等陈宸上前,一旁的青釉忙过来扶着颜彦,颜彦趁势搭着她的手跪下去了,“多谢晋阳大长公主的体谅。只是今日乃正式初次登门拜会,礼不可废。”

果然,颜彦这一拜,老太太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难怪太后和皇上没少夸你,确实是个聪明懂事的,不骄不躁,有礼有制,坐吧。”

“谢大长公主,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颜彦淡淡一笑,从青苗手里接过礼单递给了陈宸,陈宸接过礼单送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略过了一眼,“这藕粉想必又是你自己的新东西了?”

“回长公主,是,《神农本草经》上称莲藕为‘灵根’,经常食用能补五脏和脾胃,还益气补血,只是莲藕性寒,不可多吃,可如若不多吃,又起不到补五脏和脾胃以及益气补血之功效,故而晚辈想了个法子,做成了藕粉晒干,用滚开的水冲泡,变成了味甘性温之物,此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功效,可以安神助眠,太后老人家试过,她如今几乎每晚都要吃上一小盏。”颜彦恭敬地说道。

“难为你有这个心。”老太太说完见颜彦还立着,忙瞋了陈宸一眼,“宸儿,还不快把百惠郡主扶去入座。”

颜彦一听,屈膝告了个罪,坐到西边第一个位置,陈宸挨着她坐下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托大

令颜彦意外的是,陈夫人并没有坐到东边第一个位置,而是挨着陈宸坐了下来。

颜彦看了她一眼,闪过一丝疑窦,不过什么也没问,而是转过身子,陪着大长公主说起藕粉的几种吃法来。

老太太倒是很给面子,当即就叫青釉去冲几碗来尝尝,等待的过程中,老太太看着颜彦问:“都说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今日我倒是要考考你,你知我为何叫你来?”

“回大长公主,请恕晚辈愚钝,还请大长公主赐教。”颜彦欠身回道。

毕竟周禄只是她的一个猜测,再则,倘若她承认她明知对方是因为周禄喊她来过府一叙,而她也急巴巴地来了,岂不是给对方一个错觉,以为她很想见到周禄,或是她对周禄很有兴趣?

传了出去,她成什么了?

“赐教说不上,不过就是闲聊几句,听说你这次赐封是因为什么山薯和棉花,我一直很好奇,你好好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对农事感兴趣?”老太太随口问道。

“回大长公主,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旧年我在净莲庵修行时和师傅们下过地种菜,知道稼穑之艰难,还有一个原因是皇上和我提过一句,说是粮食产量低,很多人还在饿肚子。大长公主想必也清楚,皇上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想回报他这份恩,想替他分忧。于是,我找了些农书来读,想从书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借鉴的东西。”

颜彦已经知晓朝堂上的那场争论,也就清楚该怎么回答外界的那些质疑了。

“还是彦儿姐姐厉害,农书也能看得进去?”陈宸插了一句嘴。

“其实,农书很有趣的,看过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世间万物生长都有其自然规律,我们只能在它的规律范围内做点小改动,若是超出了这个规律范围,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这就好比是做人,做人也是需要讲究规矩礼仪的,若是跳出了我们日常认定的范畴,就会授人以笑柄,严重的可能还会受到老天的惩罚。”颜彦暗着点了一句。

陈宸没听懂颜彦的暗示,但晋阳大长公主和陈夫人显然是听懂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晋阳拉长脸开口驳道:“任何规矩礼仪都是人定的,人是活的,规矩礼仪自然也是活的,换句话说,任何事情都有特例,就好比你自己,若论你的出身,怎么可能被赐封为郡主?可皇上不但封了,还因着你怀孕,特地免了你的跪拜之礼,你说,这是不是特例?”

这话堵的颜彦哑口无言,事实就是如此。

“是晚辈愚钝了,多谢大长公主赐教。”颜彦硬着头皮认错。

见颜彦认错,老太太倒也没十分为难她,只是她也没有和颜彦说话的兴致了。

“知错就好。罢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这么说吧,有人对你种出来的什么山薯和棉花有兴趣,想求一点种子和种植方法,你看你能匀出多少来?”

晋阳之所以如此托大,一来是她皇上的亲姑姑,连皇上和太后都对她礼让两分,二来,她很是看不上颜彦的出身,倒不是嫌弃颜家,而是嫌弃她命硬,克父克母,好好的一门亲事也没成,所以才会想着搞点哗众取宠的东西来吸引大家的注意,三来,晋阳自己的子女还没有一个有赐封的,颜彦一个外三路的什么表侄女居然被封了一个郡主,因而,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对李琮不是没有微辞,以致于迁怒到颜彦身上了。

所以她才会故意在明知颜彦月份这么大的情形下还把她找来,并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还有一个原因,在她看来,要点种子只是一件小事,颜彦的种子不就是找那几个传教士要的么?既然颜彦能找别人要,别人怎么就不能找她要?

尽管老太太没有说这种子是为谁要的,但颜彦也猜到幕后之人多半是周禄,只是在没有确认周禄的身份之前,她不想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相让。

因而,略一斟酌,颜彦再次欠身回道:“回长公主,山薯和棉花的种子很少,晚辈手里是有一些,可因着今年是第一次试种,虽有点收成,也不敢说种植成功了,还需看今年留的种子明年能否发出芽来。因此,请大长公主放心,等过了明年,若是确定晚辈的留种方式无误,晚辈一定给府上送一点种子来,求不求的不敢当,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皇上巴不得能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呢。”

“这样啊。”老太太显然没想到这点要求会被拒,当即有点恼了,只是颜彦的理由很正当,且言辞甚恭,她一时也不好怎么发作,于是,她看了儿媳一眼。

陈夫人接到示意,把身子往前倾了倾,笑着对颜彦说道:“回百惠郡主,其实,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把你找来,对方是我们的一位世交,他对你名下的几桩生意都有兴趣,想和你合作,只是对方是一个男儿身,上门见你不方便,因而才把这件事转托给我们,不知百惠郡主可有意向把生意做到北地去?”

“宸儿她娘,你也是个急性子,哪有连合作对象都不说清楚就问人家可有意向合作?”老太太提点了儿媳一句,因为她看出来,颜彦的心机太深,不好糊弄,若是不拿出点诚意来,这件事八成是要泡汤了。

“瞧我,真是糊涂,回百惠郡主,这人是并州周家人氏,周家世代经商,这位周公子更是难得一见的全才,经商、念书两不误。对了,他和郡马有过一面之缘,说是相谈甚欢,原本他想等郡马回城后再行登门拜访的,可因着家里临时有急事需赶回去,只得求到了我们府上。”陈夫人忙解释道。

颜彦一听对方着急回去,心下再次狐疑起来,不是说他是一个读书人,想借这个机会出来游历一番么,怎么才来几天就要回去了?

还有,他这么着急要棉花和山薯的种子究竟是图利还是有别的什么图谋?

第三百九十二章、相见

得知周禄要尽快返乡,颜彦狐疑的同时倒是也松了一口气,斟酌着回道:“陈夫人叫我彦儿就好,我和陈妹妹自小认识,不用太客套。至于你说的那位周公子,外子那天晚上回来倒是提了一句,只是这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即便要合作,我也要考察一下对方的人品、口碑、实力等条件。不如这样吧,他有急事他先回去好了,日后有机会,让外子和他坐下来慢慢协商。”

陈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颜彦的托词,并州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周禄回去后,下次来京城不定什么时候了,能有机会坐下来慢慢协商吗?

再则,谁不清楚,颜彦的丈夫之前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傻子,不通俗务,颜彦没办法才不得不出面打理自己的嫁妆,可颜彦把周禄推给陆呦,陆呦懂什么,最后不还得颜彦做主?

陈夫人没法,只得看向了老太太,老太太拧了拧眉头,正为难时,门口的丫鬟通传,说是大公子和周公子来了。

丫鬟的声音刚落,颜彦还没来得及告退呢,门外便进来了两位公子,打头的这位略年轻些,也就二十来岁,身材瘦削,中等个子,穿了件粉紫色的直缀,头上戴的是一顶黑色冠帽,五官还算大气,肤色偏白,进门就乐呵呵地先打量起颜彦来,这人应该不是颜彦要找的人。

颜彦的目光挪向了后面的这位,这人年纪应该略大一些,二十出头了,个子比较高,身材虽也偏瘦,但看起来不单薄,像是长年练武的,穿了件浅蓝色的鹤氅,头上没戴冠帽,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把头发绾住了,有点男生女相,五官比较精致秀气,不过那双眼睛可不简单,黑漆漆的,看不到底,自然也看不出喜怒。

还有,颜彦留意到这人手里还握着一柄折扇,这个季节论理已经不需要折扇了,不知是有什么别的用途还是在装斯文呢?

当然了,颜彦只是在对方进门时略扫了这两人一眼,很快就把目光收回来了。

这个时候她提出要离开反倒有些小家子气了,只能沉着应对了。

走在前面的男子见颜彦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略略有点失望,倒也没说什么,忙走到大殿中间躬身行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紧接着,周禄也躬身向老太太行了个礼,“周禄给晋阳大长公主请安。”

颜彦正琢磨这周禄为何没有行跪拜大礼时,老太太转向了颜彦,“这个穿紫色的是我的孙子,那个穿蓝色的就是方才提到的周公子,都不是什么外人,你也就没必要避开了,一并见见吧。”

说完,老太太没等颜彦回应又转向了两位男子,“你们两个,还不拜见百惠郡主?”

“陈察见过百惠郡主。”陈察转身向颜彦长揖一礼,随后,再细细打量了下颜彦,这才笑着说:“几年不见,百惠郡主越发脱落得秀雅标致了。”

“陈公子好,确实多年未见了。”颜彦点点头,她方才搜寻了一圈,想起来自己确实在慈宁宫见过这位陈察,

“大哥,你还能认得出彦儿姐姐来?”陈宸早在陈察进门之初就站了起来,这会走到陈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看得出来,兄妹的感情不错,应该平时没少嬉闹。

“宸儿不得无礼,也不怕被人笑话了。”陈夫人提醒了一句,随后怯怯地看了眼主位上的老太太。

晋阳大长公主这次倒是给面,“无妨,这是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外人,只要出门大体错不了就不怕。”

“在下周禄见过百惠郡主。家祖父和陈察祖父为莫逆之交,家父和陈父也相交甚厚,陈大人在并州为官期间,两家常有走动,故而在下和陈氏兄妹也如同家人一般,希望没有唐突到百惠郡主。”周禄解释道。

“周公子客气了,唐突倒说不上,就是有点意外。既然大长公主有客人上门了,晚辈就先行告退吧。”颜彦起身说道。

“百惠郡主还请留步,这位周公子便是方才求取种子之人,也是想要和你合作之人,有什么条件你们自己当面说清岂不更好?”陈夫人忙道。

“是啊,彦儿姐姐,就是这位周大哥想见你一面,说是想和你谈谈合作。”陈宸也帮着留人。

“百惠郡主,这事是我陈察的意思,有思虑不周之处还请郡主原谅,周兄也是着急回家,等不及陆公子从书院回来,这才托我帮你们搭桥见一面,为此,我才求上了祖母。”陈察见颜彦要走,以为颜彦生气了,忙又长揖一礼赔罪。

“陈公子客套了,你也是急人所急,何错之有?只是我恐怕要令你朋友失望了,方才我已经向令祖母和令堂解释过了,种子要等明年我确认留种方式无误后方才奉上,现在我自己也仍是在摸索中,至于铺子里的那几桩生意,不知周公子相中了哪一个?”最后一句话颜彦是转向周禄问的。

来都来了,见了也见了,她怎么也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才走吧?

“百惠郡主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果然痛快,我对你的火锅、蛋糕还有绸缎庄、绣庄都有兴趣,还有你新种出来的山薯和棉花,不知郡主想以什么方式合作?”周禄说完,目光落在了颜彦的孕肚上,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也略有点失望。

颜彦捕捉到对方的目光,复又回到高椅上坐了下来,因为坐着不怎么显肚子,同时坐着也不累人,还有,坐着才能更好地思考。

周禄见颜彦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也笑着向老太太和颜彦告了个罪,主动坐到了右边的第二个位置上,第一个显然是给陈察留着的。

难怪方才陈夫人直接坐在了陈宸旁边,原来这一切是人家早就设计好的,只是颜彦不明白的是,这两样种子是过了皇上明路的,凭什么他们就笃定颜彦会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拿出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八成是同行

不知是不是颜彦心虚,尽管这周禄坐到了她对面,可对方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更大胆也更倨傲,且还带了点侵略性,令她很是不爽。

因而,略一沉吟,颜彦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个真正的生意人,这几个铺子是长辈们留给我的产业,之前一直是别人在打理,我只是帮着出了几个方子,压根不懂什么经营之道,也不太明白周公子说的合作方式,更也不懂怎么和别人谈合作,也没有谈过,周公子若是对我的生意有兴趣,可以找我的管家谈谈。”

没错,颜彦是故意刁难他,故意把他推给管家的。

她倒是要瞧瞧,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一个商人之后居然敢这么对她?

还有,连她见了都要下跪的晋阳大长公主,周禄居然只是欠欠身,真的只是世交这么简单?

可一个贵为金枝玉叶的皇上亲姑姑和一个商人之家谈世交,这本身就不太正常吧?

更别说,这位金枝玉叶竟然要为了一个外人得罪如日中天的她,怎么想怎么不正常,除非这两家有很深的利益关系。

想到利益关系,颜彦想到了初进晋阳府的排场,光大门口的门房就有八个,还有来接她的杨妈妈也带了四五个婆子,陈宸身边也是一堆人,还有大殿门口的四个小丫鬟,老太太身边围着的一堆丫鬟婆子,等等。

不说主子,这些丫鬟婆子们一个个也都穿得光鲜亮丽的,因而,颜彦相信,晋阳府的花销绝不是一个小数,她看到的只是最表面也是最小的那一部分。

对了,方才周禄也说了,陈宸的父亲曾经在并州为官,也就是在周禄的老家做官,所以保不齐晋阳府和周家还真有什么生意往来或利益瓜葛。

可惜,颜彦的这点伎俩并没有难住周禄,反倒是周禄见颜彦极力否认自己,猜到她定是黔驴技穷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找管家就不必了,管家也做不了主,在下相信最后管家还得找郡主来拿主意。郡主放心,在下没有拿郡主当生意人看待,相反,在下对郡主的才学很是仰慕,因而在下是很有诚意和郡主合作的,郡主有什么要求,我们坐下来谈,你开价我还价,直到双方满意。”

对方这个笑容再次刺激到了颜彦,“看来周公子的记性不太好,我方才说过,我不是生意人,自然不会什么开价还价这一套,不过我倒是对周公子的开价有点兴趣,我想知道自己的方子在周公子眼里究竟能价值几何?”

这时的颜彦有点确定,这人八成是穿越来的,开价还价说的这么溜,哪里像是这个朝代的读书人?

如此一来倒是很完美地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向晋阳大长公主行下跪礼,也很完美地解释了他为什么千方百计想见自己了。

只是有一点颜彦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在那张拜帖上直接暗示点什么,还有,他找自己究竟有什么意图,仅仅只是为了做生意?

想到这,颜彦再次打量起对方来,方才她留意的是这人的脸部长相和表情以及衣着,这次她是想从对方的穿衣打扮上看看能否发现点什么端倪。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颜彦又发现了一个事实,她居然和这什么周禄穿的是同一个颜色的衣服,更要命的是,她穿的也是鹤氅。

搞什么,两人居然都是浅蓝色的鹤氅,颜色几乎一样,只是颜彦的内里是藕荷色的襦衣,周禄穿的是灰色交领直缀,饶是如此,颜彦也为这个巧合生出了几分不喜,同时也有几分不安。

颜彦脸上的神情变化再次落在了周禄眼里,周禄笑了笑,冲颜彦抱拳说道:“是在下的不对,郡主这么飘逸出尘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沾满铜臭味的生意人,在下说了,在下对郡主的才情真是仰慕得紧,一曲《沧海一声笑》,愧煞多少吾辈好男儿,在下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会有此等胸襟和气度?”

“是啊,是啊,百惠郡主,周兄说他长这么大很少有佩服的人,百惠郡主就是一个。”陈察在一旁补充道。

“陈公子错了,周公子不是佩服我,他是在给我下套呢,他是在提醒我,闺阁女子不能沾染铜臭之气,因而,这合作生意一事就不要太看重利益得失。”颜彦也弯了弯嘴角,嘲讽道。

什么嘛,开价之前故意提起《沧海一声笑》不就是想告诉她,他知道她是什么人,所以这门生意怎么做他说了算,否则,这后果只怕不是颜彦能兜得住的。

这时的颜彦真是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陆呦去参加什么集会。

不对,这么说也不对,就算没有那首《沧海一声笑》,这人也还是可以从蛋糕、火锅、刺绣这些东西中发现她的身份的。

因此,这亏颜彦吃定了。

“非也非也,郡主误会了,我们周家世代经商,在下从小耳闻目睹商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今日还是第一次和一位才女谈生意,倒是真让在下为难了,开价低了吧,怕辜负了郡主的信任,开价高了,又怕家中长辈失望,以为在下丢了生意人的本分,因而在下才会左右为难。也罢,既然郡主不想开口,在下就提出两个合作方案请郡主定夺。”说完,周禄从自己身上掏一卷纸来,想直接递到颜彦手里,被青釉中途截走了。

青釉没有把纸送到颜彦手里,而是接过来先看了一眼,这才把这两个方案念了出来。

第一个方案很简单,就是直接出卖配方,蛋糕的配方最高,出价五千两银子,火锅及其调料配方出价三千两银子,饭庄所有菜肴的配方一共出价两千两,这个条件后面周禄主动附了一个备注条件,那就是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的地方归颜彦,黄河以北的地界归周家。

此外,作为补偿,周家愿意和颜彦开通丝绸和绣品生意,颜彦店里的新货都可以发给周家,周家会派专人来提,这个不用颜彦操心。

第三百九十四章、强人所难

周禄提出的第二个方案就是颜彦以方子入股,拿两成干股,以后不管有什么新配方都要及时告知对方,周家每年会定时打发人来向颜彦报一次帐并结算。

说实话,这两个方案还算是有点诚意,只是那个蛋糕的出价略低了些,不过那个火锅和调料的配方,对一个穿越同行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可对方居然也出价三千两银子,还有那几道菜的方子出价也不低,也给到了两千两,算是弥补了一下颜彦。

只是如此一来,颜彦又看不懂这人的心思了。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不想让颜彦看出他的身份来?也就是说,他没有和颜彦相认的意思。

那他什么也不提,单提《沧海一声笑》又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颜彦也没有和对方相认的意思啊,她现在日子也挺安逸的,又刚封了郡主,还有马上就要做母亲了,她也不想折腾出什么麻烦来。

颜彦正暗自掂掇时,青釉把手里的纸送还给了周禄,周禄接过之后说道:“郡主,在下这两个方案应该是很有诚意的,不知郡主可还满意否?”

“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价位究竟是高是低,我只知道,我家的糕点铺子一个月的盈利基本在千贯左右,也就是说用不了半年我就能挣回这五千两银子,还有那两个饭庄,也是独一份的生意,周公子想必也是心里有数的,你自己说出价是高还是低呢?”颜彦反问道。

尽管她已经默许了这个条件,可该说的话还得说出来。

“这几个铺子这么挣钱?”陈夫人吓了一跳,问了出来。

晋阳大长公主用眼皮子夹了这个儿媳一眼,颜彦有感于陈夫人方才的两次出手相扶,抢在老太太之前开口说道:“不过今日晚辈是第一次拜见晋阳大长公主的,而周公子又口口声声说是和晋阳府是世交,晚辈看在晋阳大长公主的份上,允了周公子的第一个方案。还望周公子能信守承诺,我们就以黄河为界吧。”

说完,颜彦见周禄嘴角再次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不知怎么突然心下一慌,忙补充道:“不过我也有一个附加条件,丝绸和绣品生意不是我独家的,周公子没有必要卖这个情面给我,我相信你们周家肯定会有更好的货源的。”

她是想拿了这笔卖方子的钱之后两人就不再有任何牵扯,她可不想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周禄显然也看出了颜彦的心思,笑了笑,没有为难颜彦,而是问颜彦什么时候交割,怎么交割,他希望越快越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个山薯和棉花的种子能不能给我匀出来一点?”周禄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真不好意思,个中缘由我已经和晋阳大长公主解释了,实在是我自己也没有信心,一切的结果要等明年再说。”颜彦婉拒了。

“一千两银子。”周禄看着颜彦说道。

“周公子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我说过,等过了明年,我可以双手奉上。”颜彦不高兴了。

“两千两,我只要一亩地的种子。”周禄似乎还不死心。

“不瞒周公子,一亩地的种子我自己都未必能拿出来,还请周公子不要太过执拗了。”颜彦说完站了起来,向晋阳大长公主欠身行了个礼,“不好意思,晋阳大长公主,晚辈出来时间长了,身子有些乏了,就此告辞。”

“留下来吃晚饭吧,哪有第一次上门连饭都不吃就走的。你放心,种子一事是周禄强人所难了,我会让他好好给你赔个礼认错,至于别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也老了,也糊涂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的行事。”

颜彦一听,对方显然也对周禄不满了,似乎后悔帮着牵这根线搭这个桥了,这又是为何?

难不成是老太太知道这门生意有赚头,也想跟着插一脚?

“晋阳大长公主说的对,在下失礼了,周禄在此向百惠郡主赔礼了,还请郡主原谅在下求种心切,并非真想强人所难,可不管如何,在下失礼是真,理应赔礼认错。”周禄一看老太太也生气了,忙起身向颜彦长揖一礼认错。

随后,周禄也向主位上的老太太长揖一礼,“晚辈也向大长公主认个错,是晚辈执拗了,辜负了大长公主的信任。”

“回大长公主,吃饭就不必了,晚辈就此告辞,大家同在京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颜彦可不想和这些人再纠缠下去。

晋阳见颜彦执意要走,只得发话,“也罢,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宸儿,你替祖母送送客人。”

“祖母,孙儿也去送送吧,孙儿小的时候和百惠郡主也有过几面之缘,可惜时间长了,郡主不记得我了。”陈察起身也站了起来。

颜彦见陈察起身,周禄也跟着起身,忙拒绝道:“陈公子请留步,你还有客人呢。”

这话提醒了陈察,他总算聪明了一次,知道颜彦是不想再见周禄,或者说,颜彦就是被周禄气走的,因而,他拉着周禄又坐了下来。

倒是陈宸,从大殿一出来就拉着颜彦问:“彦儿姐姐,你真生周公子的气了?”

“说实话,有点。对了,陈妹妹,你是不是和这位周公子很熟,他之前究竟是做什么,听他自己说是读书的,可我看他做起生意来又精明得很。”颜彦问道。

她也清楚她从陈宸这打探的消息多半会传回到周禄耳朵里,可问题是,她目前并没有别的什么渠道了解他的信息,只能冒一下险了。

陈宸倒是知无不言,据她说,周禄并不是周家的下任家主人选,但他从小聪明好学,所以从小深得家主的欢心,专门为他请了不少先生授课,还送他去书院念了几年书,说起来这位周禄也是当地的一个奇人了,明明他的功课不错,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无所不精,可就是有一点,每次下场都不中,连最基本的秀才也没考上。

为此,周家人很是失望。

第三百九十五章、丹书铁券

从晋阳府出来,颜彦越想越不对,快到家门口时,命赶车的大海掉转车头,她要进宫去找皇上分析分析。

如果这周禄真是她穿越同行的话,凭着他两世的学问,颜彦绝不相信他会连一个小小的秀才都考不中,除非是他自己放弃不想考。

可据陈宸说,周禄并非周家家主,之前对经商兴趣也不大,还有一点也很奇怪,这周禄明明已经二十四岁了,却一直没有成亲,对外的说辞是他母亲过世耽误了。

可这个理由并不是很充分,颜彦知道这个时代的男子一般十七八岁就会成亲,再早的十五六也有,陆鸣是因为等原主长大耽搁了两年,陆呦则是他的哑和傻,可能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朱氏没有真心想为他张罗。

而这周禄已经二十四岁了,若是他母亲死于他二十岁之前,那会他应该先成亲了,若是他母亲死于他二十岁之后,他的孝期也过去一年多了,也该成亲了。

之前颜彦还曾经怀疑这周禄是冒牌的周家子孙,可据陈宸说,她十岁那年就认识了周禄,彼时周禄还在并州的书院念书,和陈察相熟,经常会来陈家串门。

颜彦想不通一个对功名和经商全无兴趣的人会对她手里的山薯和棉花感兴趣,还有,若果真对经商无兴趣,为何又要花重金买下自己的蛋糕方子和火锅方子。

颜彦知道自己钻牛角尖了,因而她需要一个人来帮她指点一下迷津,而这个人非皇上莫属。

颜彦到南书房的时候皇上正和臣子在说话,见此,颜彦交代门口的太监一声,便拐去了慈宁宫,从慈宁宫出来,颜彦本打算去一趟东宫,走到半路被刘公公截住了。

李琮本以为颜彦是来谢恩的,因而一看颜彦两手空空的进门,便笑着打趣了一句,“难得你主动来找我,说吧,打算怎么谢我?”

“回皇上,我是来找皇上解惑的,谢礼改日奉上。”颜彦屈膝行了个礼,回道。

“解惑?”李琮这才留意到颜彦眉宇间有一团忧色,忙命赐座,随即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人下去了。

颜彦这才把她前几天接到周禄的拜帖到今日的晋阳府一行细细说了出来。

随后,颜彦列举出几点她对周禄的怀疑,一,为什么对方有这么好的才学连个秀才都不中;二、为什么这个年龄不成亲;三、一个对功名和经商没有兴趣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执拗地想要她手里的棉花和山薯种子,以及不惜重金买下她的几个方子;四、晋阳大长公主和周家是否真是世交;五、周家究竟出了什么急事需要他赶回去。

显然,李琮没有考虑过颜彦的这些问题,而且他也不清楚晋阳大长公主开口替周禄要种子一事,因而听了颜彦的问话,他也陷入沉思。

事实上,他对周家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太祖皇帝立国之后对曾经帮助过他的十家大商户发了一道丹书铁券和一道圣旨,说是凭着这丹书铁券可免子孙三死。

当然了,这子孙指的是家主,不是所有的子孙。

而作为附属条件,那就是每次遭遇战事或大的灾荒等特殊年景下,这十户商家需向朝廷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

“你的意思是对方宁可花两千两银子买你的种子也不愿意等上一年白送?”李琮问。

这个是他最想不明白的。

周家世代经商,就算他们的眼光好,看得远,可也没有必要抢这一年时间吧?

况且,对方明知颜彦手里种子不多,也只是试种阶段,这种子拿回去他们也未必就一定有收成吧?为什么连一年时间也不愿意等?

至于晋阳府和周家的关系,李琮倒是知晓一些,他那个表兄在并州几年,周家是并州首富,怎么可能会没有利益牵扯?

只是他看在晋阳这位姑姑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过以他的推断,周家未必敢把自己的秘密身份说出来,晋阳也未必清楚周家和朝廷的关系,因而,晋阳肯替周禄出面,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字,利。

还有,周禄为何屡试不中,多半和他不热衷于功名有关,也有可能是他觊觎家主之位,或是他想拿到那张丹书铁券。

还有,目前为止,他并不清楚周家出了什么事,毕竟若非关系到家主生死或家族存亡的大事,周家不可能会来告知朝廷的。

“皇上,若周禄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读书人,这张丹书铁券对他有什么用?”颜彦不太相信周禄会为了一张丹书铁券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除非,他还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比如说契丹或女真的细作,也只有犯上这种通敌卖国的大罪才会需要免死金牌吧?

可这个只是颜彦的猜测,她可不敢说出来,毕竟通敌卖国是诛全族的大罪,周家世代忠臣,周禄应该不至于如此糊涂。

李琮从颜彦的欲言又止中猜到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不过他并不希望颜彦把这番话说出来,这事牵扯太大,他怕万一传出去,影响的可不只是周家和朝廷的关系,说不定还会把周家推向别国。

因而,略一沉吟,他叮嘱道:“好了,你也别瞎猜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下去的,不过你今日能赶来提醒我,我很高兴。但有一点,我和你说的话不许告诉第三人,连你丈夫都不能说。”

说实在的,他也是看在颜彦一心辅佐他的份上才据实相告的,可这不代表他信任陆呦或颜彦身边的其他人。

“皇上放心,我知晓轻重的。”颜彦说完起身告辞。

从南书房出来,颜彦又拐去东宫转了一圈,可巧赶上李熙食欲不好,非拉着颜彦说想吃什么凉粉,颜彦担心他吃凉的闹肚子,改做了一锅鱼片粥,哄着孩子吃了,又陪着孩子玩了一会。

饶是如此,颜彦要离开时,李熙仍是抓住她的衣角不舍得松开,问她下次什么时候进宫,惹得太子妃在一旁吃吃笑,说是颜彦把她儿子的胃口养刁了,连御厨做的东西都不喜欢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帮不上忙

因着在东宫耽误了太多时间,颜彦回到家里已是黄昏时分,进门青秀就给了颜彦一个木盒子,说是晋阳府打发人送来的。

青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孩子用的全套金饰,上面还有一个大信封,信封里装了一万二千两银票和一份合同,合同注明了颜彦同意出售的配方名称和价位以及两家商定的以黄河为界的条件,其中也提到了山薯和棉花的种子,希望颜彦能信守承诺,明年给他们送去一亩地的种子,多余的两千两银票算是他预付的种子钱。

最后,对方交代说,明日一早他会打发人来拿配方,希望颜彦早点准备好,另外,他还要打发两个人去铺子里现学手艺,也希望颜彦能安排好。

不管怎么说,对方要离开,对颜彦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对方既然是以晋阳府的名义送来的银票和合同,颜彦也把签好字的合同装进一个信封送到晋阳府上,至于秘方,颜彦交代说让人直接去铺子里现学现记,毕竟蛋糕的制作过程不是几行文字就可以交代清楚的。

据青禾反馈回来的信息说,周禄打发了两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去学的手艺,只学了一天时间,该教的她都教了,对方能领悟到多少她就不清楚了,但她把制作过程和配方交给了对方,也算对得起这五千两银票了。

颜彦是次日上午收到周禄离京的消息的,是周禄打发两个丫鬟上门来专程告辞的,丫鬟也没进门,只在门房那留的话,尽管颜彦很不理解对方的举动,不过她倒是放下了戒心,一心一意地待产起来。

令颜彦没想到的是,周禄一走,陈宸却一而再地上门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刚回京城,没有什么朋友,可又不想成天憋在家里,而颜彦是个孕妇,丈夫又不在身边,估计也不好打发时间,因此,权当她是来陪孕妇解闷的。

好在陈宸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找颜彦说说话,顺便来跟颜彦切磋切磋琴艺,而颜彦也从她嘴里知道,她父母正在为她兄妹的亲事操心,可颜彦看陈宸的兴致不大,相反,似乎还隐隐有点抵触这件事。

联想到她找颜彦来学《沧海一声笑》,也联想到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把话题拐到周禄身上,颜彦猜到她多半是情根暗种了。

这件事她可帮不上忙,不要说她不看好周禄,即便看好,以晋阳府之尊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女嫁给一个商户之后,除非周禄有了功名。

不过颜彦意外的是,陈察的亲事居然很快定了下来,女方是颜彦的表姐云裳,因为两人的年岁都不小了,所以两家很快交换了庚帖,接着又是大定小定的,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了腊月初十。

这天,颜彦正和青苗青釉两个商定给太子妃女儿李然的百日礼时,门口有人传,说是晋阳府的陈夫人上门了。

颜彦吃了一惊,陈宸虽来过几次,可陈夫人却是一次也没有登门过,这不年不节的对方一个长辈突然上门,想必是有什么事想要求她。

果然,两人在厅堂见面,分宾主坐下后,对方打量了眼屋子里的陈设,随后拿出了一份礼单,“听说我们宸儿最近没少来叨扰郡主,我这个做母亲的很是不安,特地来向郡主赔个罪,孩子不懂事,给郡主添麻烦了。”

“陈夫人太客气了,陈妹妹是来替我解闷的,我谢她还来不及呢,哪来的赔罪之说?”颜彦扫了一眼礼单,见礼单上除了孕妇吃的人参鹿茸燕窝外,还有八匹衣料外带两样官窑瓷器,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把礼单交给青苗后,颜彦命青釉上茶,青苗接过礼单转身出去了,青釉上过茶之后给颜彦端了一杯羊乳来,随即站到了颜彦身后。

陈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看了眼颜彦的肚子,又看了眼端着茶点进来的青麦和立在颜彦身后的青釉,“我瞧着郡主这肚子也快了,怎么你身边也没两个经年的婆子,全是一水的小丫头子,且人也不多?”

“也有几个婆子在后花园忙着,还有两个女医,每天都会过来帮我把一趟脉,稳婆下个月会住进来。”说完,颜彦示意青釉把屋子里的人带出去,她猜想陈夫人来绝不可能是关心她屋子里有没有经年的婆子。

果然,屋子里的人都下去后,陈夫人问起京城的这些世家大族的未婚公子来,颜彦猜她应该想给陈宸寻摸一个合适的丈夫,倒也知无不言了。

看得出来,陈夫人似乎对徐钰和朱晋的兴趣更大些,只是徐钰的父亲是左相,朱晋的父亲是一品侯爷,颜彦还真不清楚对方能否看上陈宸,毕竟陈家没有可以世袭的爵位,陈父的官职也不高。

好在朱晋不是世子,对女方的要求能适当地降低些,不过颜彦却不太喜欢这人,总觉得他年龄不大,歪心思不少,貌似和陆鸣很合得来,没少因为陆鸣来为难她和陆呦。

只是这番话颜彦却不能照实说出来,毕竟她和陈夫人相交不深,谁知道这番话会传到谁的耳朵里。

“看得出来,郡主是个实在人,我呢,也就不瞒郡主,我家宸儿的性子您也了解些,敢问郡主,您觉得我家宸儿和哪个更匹配些?”

这可把颜彦难住了,这种事情她怎么敢开口?

“陈夫人,这事你还是找陈妹妹商量吧,我虽说和陈妹妹接触过几次,可我和那些世家公子并不熟啊。”颜彦把球踢了回去。

“道理我何尝不懂,可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这件事上一直跟我们别着,我们问她她又不说,所以我这也是没法子,想着你们近期来往比较多,会不会她和你说过什么,有没有透露过要找什么样的人家?”

颜彦一看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猜到对方是来试探自己的,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也算是丑闻一桩,她当然不可能会明着问。

“没有啊,她来找我只是陪我说说话,和我切磋棋艺和琴艺,别的也没什么。”颜彦倒是说了实话。

陈夫人听了神色明显松快些,刚要再问点什么,青釉在门口说马氏来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都相中了

颜彦一听马氏来了,心下虽不是很欢迎,倒也起身向陈夫人告个罪,“不好意思,陈夫人,我娘家婶子来了,我得出去迎迎。”

“无妨,我陪你一起吧,只是方才之事,还请郡主。。。”

“陈夫人放心,我懂,事关陈妹妹的闺誉,我不会出去乱说的,我自己就吃过这种苦的。”颜彦不等对方说完,忙承诺道。

因着这一耽搁,两人到门口时,马氏已经进了院子,看到陈夫人,马氏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在影壁前就看到晋阳府的马车了,非但如此,马氏也猜到了陈夫人找颜彦的目的。

颜彦不清楚,马氏可知道,陈夫人之所以这么着急回京,为的就是这一双儿女的亲事,晋阳大长公主也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孙女找一个当地的世家子弟成亲,为此求了太后又求了皇上,这才给她儿子找了一个合适的空缺。

而陈夫人一家回京后,晋阳大长公主就在晋阳府里举办了两次集会,把京城三品以上的适婚男女都请了去,其中也有颜彤。

其实,一开始马氏真有点担心陈家相中颜彤,万一晋阳托皇上或太后来开口求娶的话她还真不好拒绝,好在陈察年龄不小,急于成亲,而颜彤才刚十四岁,最快也得明年才能嫁人,而陈家显然等不及,因为明年陈家还得把陈宸嫁出去呢。

而当地有一个说法,说是一年之内一家不能既娶亲又嫁女的,若陈察明年成亲的话,陈宸只能后年嫁人了,太晚了。

为此,陈家选了云裳。

原本马氏对陈家选了云裳是乐见其成的,只是马氏没想到,陈家转眼就把目光放到了朱家的朱晋身上。

这下马氏又坐不住了,她还惦记着把颜彤嫁给朱晋呢,因为朱氏的娘家嫂子透露过这意思,只是没把话挑明。

为此,马氏来找颜彦拿主意了。

而颜彦一看马氏自己一个人来的,猜到她一准也是有什么事情求她,当着颜彤的面,说话肯定不方便。

“这位是晋阳府的陈夫人吧,你也来看我们彦儿,我替我们彦儿多谢你了。”马氏乐呵呵地先招呼起了陈夫人,随即伸出手去扶住了颜彦。

“颜夫人说谢就惭愧了,小女这些时日没少来叨扰郡主,我这个做母亲过来道声恼,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了颜夫人,颜夫人一向可好?”陈夫人也笑着回道。

原本还乐呵呵的马氏一听陈夫人喊出的“郡主”二字,眉间微微动了动,再一听那什么陈宸这些时日没少往明园跑,心里更觉得像是堵了一团什么东西,很是不爽。

之前颜彧就说过,颜彦和一位周家丫头相厚,那周家丫头甚至为了颜彦几次把颜彧怼得哑口无言,好容易那周家丫头出事了,这才几天,怎么又跑出一个陈家丫头来?

这孩子也是,怎么成亲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呢?自家的这些弟弟妹妹不疼,怎么偏疼起这些外人来了?

不爽归不爽,马氏这点涵养还是有的,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问候起对方的孩子来,“令郎的亲事定下来了,陈夫人该操持令嫒的亲事了,可有眉目了?”

陈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听了这话忙笑道:“可不是该操心了,只是颜夫人也知道,我回京城才几天,哪有几家相熟的?不知颜夫人可有什么好建议?”

“我能有什么好建议,这不,我家的老三也不小了,也该到日子说亲了,我也正愁着呢,说来也巧,京城适婚的闺阁女子这一批有不少,可合适的男子却不多。”

马氏说的是实情,至少颜彦知道吴斳、孟箐、徐如青等几个都是十四五岁了,可不都该说亲了。

至于适龄的男子,颜彦知道的不多,她只认识一个朱晋,好像马氏娘家还有一个,剩下的便是那些文官之家了,其中较为出色的是徐钰,其他的还有吴曦、钱知书等人。

以颜彤的条件,马氏首选的应该是朱家或徐家,这么一算,倒是正好和陈宸撞上了。

只怕吴夫人看中的也是这两家,毕竟吴斳也不是嫡长女,而这些世家里也没有适龄的世子可以挑选。

想到这,颜彦猜到了几分马氏的来意,只是她不明白的,这种事情她也帮不上忙啊。

正暗自盘算这几个女孩子谁的胜算更大些,陈夫人起身告辞,她也猜到马氏来找颜彦肯定是事要说的,她一个外人留下来多有不便。

送走陈夫人,马氏拉着颜彦上了炕,问起陈夫人的来意,颜彦没法据实相告,只说对方是来道恼的,怕马氏不信,又把周禄托晋阳府牵线买配方一事说了出来。

马氏显然听说了周禄其人,不过周禄买配方一事她倒是不知情,因而陡然听说颜彦把配方卖给一个外人不免有点生气,因为她宵想这蛋糕配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婶子,我和他是有约定的,配方卖给他之后,他只能在黄河以北的城市开铺子,影响不到我的生意,而蛋糕这种比较贵的点心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所以我以后只打算在金陵、扬州、杭州等几个江南富庶之地开分店。”颜彦解释了一下,同时也为堵住马氏的嘴。

她可不想被对方钻了空子,也想买她的方子去长江以南的地方开铺子。

马氏一时倒真没这个想法,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和人脉,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颜彤的亲事和颜彧的生子问题。

“罢了,你也成亲了,婶子知道你是个能干有主意的,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婶子今天来找你,为的是你三妹妹的亲事。”马氏知道自己担了嫌疑,忙换了个话题。

颜彦见马氏果真相中了朱晋,不禁有点失望,主要颜彤的个性偏单纯,没什么心机,朱晋也不是什么有担当有成算的大气男子,再加上他的那些歪心思,颜彦总觉得颜彤嫁过去不会幸福的。

只是,该怎么开口劝马氏却成了一个难题。

第三百九十八章、太子被扣

颜彦正掂掇着怎么开口劝马氏时,青秀忽然在门口喊起来,说是宫里来人了,命颜彦即刻进宫。

青秀的话刚一说完,刘公公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说是皇上有急事宣她觐见,颜彦一听,也顾不得更衣什么的,急急忙忙带着青釉青秀两个上了马车。

皇上是在南书房见的颜彦,颜彦进去时他正黑着脸坐在书桌前,地上有一个摔坏的茶杯和一滩茶水,还有几本半开着的奏折,屋子里并没有别人,门口倒是有一个太监战战兢兢地立着,不过在颜彦进门时被刘公公带了出去。

见此情形,颜彦一进去便扶着腰跪下去行礼,这一次李琮没有拦住她,而是怒问道:“你给太子身边安排的究竟是什么人?”

“回皇上,一共四个人,是两对夫妻,女的是我的丫鬟,绝对可靠,男的是我家翁身边的侍卫,说是跟了他十来年,应该也可靠,敢问皇上,可是太子那边出事了?”颜彦斗胆问道。

能让皇上如此动怒如此追问的必不是小事,因而颜彦很容易就猜到了问题所在。

“边境的将领八百里加急命人送来密件,说是契丹扣住了太子和陆端。。。”后面的话李琮没有说下去,但颜彦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皇上还请稍安勿躁,千万要冷静,明面上的太子是假的,他们抓住的未必是真太子。退一步说,即便他们抓住的是真太子,可目前他们正求着我们和他们联手打女真,暂时肯定不会伤害太子的。只是我家翁被扣,倒是有点麻烦。”

还有一个麻烦是,契丹的这种小人行径相当于打了颜彦的脸,因为之前颜彦是一直极力鼓动大周和契丹联手的,只是主动联手和被逼联手的意义大不一样,因为大周失去了先机,也失去了和契丹谈判的条件。

颜彦这话倒是提醒了李琮,他也是关心则乱,他当然清楚契丹扣住太子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一听到连陆端都被扣了,哪里还敢奢望太子能逃出来?

因为陆端被扣,说明他这些跟从人员也都被扣了,太子仍是在这些被扣人员里,只不过看管得未必有那么严罢了,能不能逃出来仍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李琮倒是记得颜彦说过,跟随他们的那两个女子似乎有点拳脚功夫,因而他才会第一时间把颜彦找来,而不是把这件事公布到朝堂,怕的就是引起恐慌。

问题是,青玉青云两个虽然会武功,可颜彦也不敢保证她们两个一定可以逃出来或者是一定可以把太子和陆端救出来,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这锅甩到她头上来她怎么背得动?

电光闪念间,颜彦想起了周禄。

“皇上,太子他们是在哪里被抓的?”颜彦问道。

“大周和契丹的边境,雁门关附近。”李琮说完看向颜彦,他想知道颜彦问话的用意。

“皇上打发去查周禄的人呢?那边有什么消息?”颜彦还真怀疑周禄和这件事有关联。

周禄走了三十多天了,应该早到了并州,或者说,他没有回并州,而是直接去边境拦着李稷他们。

“你怀疑是他?”李琮很快摇头了,“不可能,太子经过并州时曾经见过周家家主,若是周禄,何必等到现在?”

“也有可能周家家主那会并不清楚太子此行的真正目的,所以才有周禄的京城一行和匆匆离开,不过有一点我解释不通,周家怎么可能会背叛朝廷?”

还有一点颜彦也没想通,若周禄果真是她的同行,他应该清楚历史上的北宋被女真灭了之后迁都杭州改为南宋又被蒙古灭的事实,没道理会绑架太子吧?

不对,正因为他是颜彦的同行,他才知道大周和女真联盟是自寻死路,所以才采取这么极端的做法。

可这么解释也不对,陈宸说过周禄不热衷于功名也不喜欢经商,他有这么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还有,他又是怎么和契丹搞到一起的?契丹凭什么会信任他?

李琮也不相信周家会背叛朝廷,他打发出去的人传回的消息是周家家主病了,所以周禄才急忙赶回去,至于周禄其人,确实有很多矛盾之处,学问才情都好却屡试不中,不喜欢经商却私下有自己的产业,不想成亲却四处留情,不喜欢功名却喜欢读史记史志之类的书籍。

等等,李琮意识到不对了,史记史志之类的书多半和治国安邦有关,他一个商人之后需要了解这些吗?若是为了科考为了出仕还情有可原,可周禄显然不是这种人,他连秀才都不想中呢。

“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做了,记住一点,千万不能和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李琮心下有了主意。

倒不是他信了颜彦的话说周家一定有问题,而是他决定静观其变,他知道这个当口契丹决计不敢杀太子和陆端,他们肯定要拿太子和陆端逼他出兵联手抗金的,到时他自有计较。

而这些战术上的事情颜彦是帮不上忙的,因而他也没有必要向颜彦解释。

不管怎么说,颜彦的话还是给了他些启示,周家肯定是有问题,太子那边也未必就是一招死棋,他没到任人宰割的时候!

李琮的心是敞亮些了,可颜彦的心思却重了。

为此,这天晚上天黑后,颜彦没等陆呦回来,自己带着青苗青釉还有奶娘周海生等人去了附近的十字路口烧纸衣纸被和纸钱,寒衣节快到了,她给原主的祖父母和父母送寒衣,顺便请求他们保佑太子和陆端平安归来。

当然了,颜彦不光求了祖父母和父母,还求了佛祖菩萨以及路过的神灵,还有曾经照顾过她的阎王爷。

不知是颜彦的心理压力大了,还是她烧寒衣时跪的时间稍微长了些,这天晚上睡觉时,颜彦的肚子突然丝丝拉拉地疼了起来,尽管毫无生产经验,但颜彦也知道自己可能是提前发动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早产

好在颜彦之前向女医讨教过,知道这种情形下她应该怎么处理,于是,她一面命人去请女医和稳婆,一面又命人去把奶娘和山花嫂子喊来,她们生过孩子,多少有点经验,一看颜彦这样便忙着去烧水和准备接生用的东西。

大约半个时辰后,颜彦的肚子不疼了,她以为方才的疼痛只是虚惊一场,开口让奶娘和山花嫂子去歇息,可这两人谁也没敢离开,说是生孩子的疼痛就是断断续续的。

颜彦也不知底里,不过她倒是听了这两人的劝,躺下来闭目休息一会,因为她知道,生孩子绝对是一件体力活。

半夜时分,颜彦又疼醒了,青苗忙把两个女医和稳婆喊进来,她们确定她是提前发动了。

只是据女医和稳婆说,因着她是突然提前发动的,孩子没有落盆,所以这一胎会很辛苦,也会很慢。

这不,女医说完没多久,颜彦的肚子又不疼了,倒是察觉出了几分饿,青苗给她端来了一碗鲜虾粥,颜彦吃过之后又睡着了,只是不到一个时辰又疼醒了。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到天亮,颜彦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生下来,据稳婆说,还没开手指呢,早着呢。

不过天亮后,青苗一面安排人往陆家和颜家送信,一面又安排人去接陆呦,陆家和颜家很快来人了,颜家是马氏和颜彤来的,带着催生礼来的,陆家是朱氏和颜彧一起来的,说是没敢告诉陆老太太。

马氏昨日刚见过颜彦,分开时颜彦还好好的,也知道颜彦还差十天半月才到日子,因而她很是好奇颜彦进宫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从宫里一回来就早产了?

只是这当口她没法问颜彦,颜彦身边也没离开过人,因而马氏拉着青苗在外面盘问起来,青苗自是摇头,别说她确实不知情,就算是知情她也不能告诉马氏。

不过她倒是告诉马氏,说是颜彦昨晚去路口烧了纸钱给死去的长辈们送寒衣。

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每年的寒衣节颜彦都会给祖父母和她父母送寒衣,只不过以前她会带着颜彧颜彰几个一起,今年她成亲了,不好叫他们陪着,陆呦又没在家,可不只能是一个人去了。

因而,马氏断定颜彦的早产绝对是和她进宫有关系,为此,马氏拉着朱氏又在门外嘀咕了半天,朱氏也猜不出宫里究竟出了事情,不过得知颜彦昨晚去送寒衣了,她倒是觉得极有可能是颜彦跪着的时候不小心动了胎气,因而对这个儿媳也有几分不满,这种事情让别人代跪一下又怎么啦?

又不是别的原因,是怀孕了,她娘家的那些祖先还能不理解?

再说了,她一个嫁出来的女儿,哪里还用得她去给娘家的那些先祖们送寒衣?

这下可好,动了胎气闹早产,真出了什么事兴许太后还得怪罪到她头上。

想到怪罪一说,朱氏多了一个心眼,得知颜彦没给宫里报信,她自作主张给太后送了个信,说是颜彦早产,请太后从宫里再找两个太医来。

消息传到慈宁宫,太后委实吓了一跳,忙打发阿容带着两个太医上门了。

彼时颜彦正靠在炕上有说有笑地吃馄饨,见到容姑姑,颜彦吓了一跳,她以为是太后知道了太子被扣一事打发人来找她进宫问话呢。

“容姑姑,太后可好?”颜彦没等对方说话先急急问道。

“好,她老人家正担心你呢,你这孩子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明知道自己月份大了还不注意些。”阿容上前几步,刚要打趣颜彦不像是要分娩的孕妇,却突然发现颜彦前额的头发居然湿透了,一绺一绺的,显见得方才疼得不轻。

因而,她收回了想要说的话,改口道:“疼了多久,什么时候发动的?”

“昨晚戌正左右吧,没到亥时,这都多长时间了,可稳婆说还没开手指呢。”颜彦叹口气。

阿容听了后又问一旁的女医和稳婆,得知胎儿还没落盆,阿容帮颜彦放下帐子,把她的手拿出来,随后把门外候着的两个太医喊了进来,太医给颜彦把完脉,也说还没到时候,可能还得七八个时辰。

阿容一听,她也不能在这候这么长时间,太后还等着她回话呢,因而她留下两个太医,自行回宫了。

而颜彦刚一送走阿容,肚子又疼了起来,一会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

整个上午,颜彦就在断断续续的疼痛中撑了一个又一个时辰,陆呦跑回来时,颜彦正疼得厉害,原本朱氏等人是不让陆呦进产房的,说是不吉利。

可陆呦二话没说就拨开守门的婆子闯了进来,几步跨进产房,却在离炕沿三步远的地方站住了,随后呆呆地看着颜彦,不说话也不动地方,没等颜彦开口,陆呦的身子晃了两下,幸好一旁的奶娘扶住了他。

颜彦知道他是吓到了,可能他之前还有别的什么不好记忆,因而,忙冲他安抚道,“夫君,没事的,女人生孩子都要过这一关的,我疼一会也就不疼了。”

旁边的奶娘也知道陆呦是吓傻了,忙像小时候似的抱住他,连拉带拽地带着他往门外走去,“公子别怕,郡主这样还算是好的,方才女医和太医都说了,郡主没事的,会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的,别怕,她不会有事的。。。”

这一番话令陆呦回过神来了,他挣开了奶娘转身坐到炕沿上,把颜彦的两只手抓在自己手心里,四只手合在一起,“宝宝,你答应过我的,要做我手心里的宝,一辈子不离不弃,你千万千万不能食言,记住了没?”

“好,放心吧。”颜彦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随即,陆呦松开颜彦的手,起身向一旁的女医和稳婆长揖一礼,“还请三位婶子记住,任何情况下都先保大人,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一定要保大人平安。”

颜彦的眼泪落了下来,随后含泪绽开了一个笑容。

第四百章、最好的安排

颜彦是在次日上午,也就是九月二十九日巳时生出一个女孩的,而她发动的时间是二十七日晚戌时正左右,也就是说她历时十八个时辰多,时间跨度是三天,期间惊动了太后、皇上、皇后、太子妃、李穗等一干人。

太后和皇上几乎隔个时辰就打发人来问消息,太子妃和李穑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则亲自登门来探视,直到天黑才离开。

而朱氏和马氏还有颜彦的两位舅娘和云家的表婶则留了下来,这天晚上就在颜彦对面的屋子住了下来,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

颜彧和颜彤倒是早早被马氏赶回去了,一个孕妇一个姑娘家,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添乱。

陆呦这天晚上一直在炕前陪着,时不时地替颜彦擦擦汗喂喂水什么的,直到次日早上颜彦开了十指稳婆准备接生才被颜彦和刚赶来的太子妃极力撵了出去。

可能是虚脱得太厉害了,之后她昏睡了一天多,再次醒来时,发现陆呦趴在她身上睡着了,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见此,颜彦也没敢动地方,开始回想起之前生孩子的一些细节,这次生孩子她虽然没有经历胎位不正、大出血或孩子被卡住等情况,可时间也够长的,相当于现代的三十七个小时,期间很多次她都以为自己撑不住了,幸好陆呦一直握着她的手在一旁守着她。

还别说,陆呦的表现委实让朱氏、马氏和太子妃等人大吃一惊,男人进产房本就不合规矩,陆呦不但进了,还一直握着颜彦的手不停地安抚她,又是擦汗又是喂饭喂水的,嘴里还时不时地哄着她,这可真是颠覆了她们对男人的认知。

倒是应了一句老话,傻人有傻福,若不是傻,他又怎么能这么一心对颜彦?若不是他一心对颜彦,颜彦又怎么可能会倾尽全力辅佐并调教他?

颜彦倒没觉得陆呦傻,他只是从小被孤立被打压,造成了他孤僻自闭的性格缺陷,以致于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可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他的真、纯、善、痴,因而,他才会把颜彦当成他的救世主,甚至于他生命的全部。

在世人的眼里,他何其有幸碰上了颜彦,可在颜彦的心里,她又何其有幸遇到了他。

或许,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就是不知道代替颜彦在现代生活的原主会有着怎样的际遇呢?

颜彦正天马行空地幻想时,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几声,很快,陆呦就睁开了眼睛,待看到颜彦睁开的眼睛时,顿时绽放了一个孩童般的笑容,“娘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说完,陆呦的眼眶有些发红,继而,他把头埋在颜彦的手里蹭了蹭,再抬起头来,说的却是:“娘子,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夫君,我饿了。”颜彦把话岔过去了。

这是古代,没有儿子肯定是会被人诟病的,不要说颜彦,就连陆呦也会被人瞧不起的,因而,只生一胎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说到这,颜彦才想起来,自己到现在貌似还没有看到女儿长什么样呢,这可是她历时三十七个小时生下来的宝贝,太不容易了。

“我们的女儿呢?”颜彦接着问道。

陆呦此时已站起来唤人,听见这话干脆掀了门帘自己出去,很快抱着一个婴儿进来了,后面跟着青碧和青釉。

陆呦把孩子放到颜彦身边,颜彦侧过身子,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孩子来,孩子睡着了,眼睛是闭着的,看不出大小,也看不出五官像谁,皮肤不白,有点泛红,眉毛很淡,眉形还不错,像柳叶形,嘴不大,鼻子也是小巧的,头发倒是挺黑的,还算浓密,稍微带了点卷,可能是刚生下来的缘故吧。

“夫君,我们两个都这么白,孩子怎么这么黑?枉我喝了这么多牛乳羊乳的。”颜彦略有点失望,女孩子皮肤不好会影响到五官效果的。

“小姐,刚生的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白了,放心吧。我们小小姐,不对,以后奴婢不能再叫主子为小姐了,要叫奶奶了,奴婢老是叫顺嘴了,这个才是我们的小姐呢,我们小姐以后呀,肯定是个大美人的,就跟我们奶奶似的。”青碧乐呵呵地回道。

“可不是这话,奶奶,刚生出来的孩子哪有白净的,还别说,小姐和我们公子刚生下来几乎一模一样,郡主放心,有我们公子的长相在这摆着,小姐将来准错不了。不对,以后奴婢也不能叫公子了,要叫爷了,我们大爷。”奶娘也笑呵呵纠正了自己。

“像娘子,善良,聪慧。”陆呦比对了一下颜彦和孩子的脸,固执地说道。

“夫君,我们女儿叫什么名字好?”颜彦才想起来没给孩子取名,主要是她不清楚这名字是该自己取还是长辈取。

“娘子,我想给女儿取名为陆衿,青青子衿的衿,可好?”陆呦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衿是衣领的意思,青色的衣领,也指有学问的人,这个名字不错,我喜欢,我们女儿以后也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和她爹爹一样。”颜彦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这个典故出自曹操的《短歌行》,彼时汉朝的学子一般都着青色的服装,因而也暗指有学问的人,不过这句诗最早是出自《诗经郑风》,说的是一个女子因故和一个男子失约了,日日萦怀于心,随后又日日盼望对方来找她相会,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因而也泛指男女相悦之辞。

不过陆呦用这句诗起名只怕还有一个用意,因为他自己的名字呦呦鹿鸣也是出自这首诗,此外,他的字明明也是从这首诗里来的。

陆呦见妻子一下就明白自己的心意,眼睛里立刻开出了欢喜的花,心里也鼓鼓胀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漾出来,看向妻子的目光如清水般的透亮,嘴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会傻傻地看着颜彦笑。

第四百零一章、歪心思

可能是因为颜彦生女闹出的动静太大,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她产女了,再加上皇后和太子妃亲自上门探视给颜彦送了一份厚礼,因而,稍微能和颜家或陆家搭上点关系的文武百官也给颜彦送来了一份下奶礼,连着三天,明园门前的车马是络绎不绝的。

颜彦不能出来待客,又因着来送下奶礼的基本是女眷,因而,这几天基本是朱氏和马氏在替颜彦张罗,陆呦只一心陪着颜彦和孩子。

要依长辈们的意思是要给孩子请奶娘,可颜彦的奶水足,再加上她对明园之外的人也不信任,因而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奶娘,所以她决定亲自喂养孩子。

别人还犹可,唯独颜彧知道之后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这些世家闺秀哪有自己喂养孩子的?

这也太离经叛道了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颜彦做的离经叛道的事情还少了?亲自下地做农活亲自带着农妇上山找山薯,亲自去找西洋传教士讨要种子等,这些哪件也不该是大家女子所为吧?

对了,还有一点,直言不准丈夫纳妾,放眼整个京城,除了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为此,颜彧再次想起了她之前对陆鸣说过的话,保不齐这个颜彦还真不是自己的大姐,之前的大姐虽然聪明,但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去挑战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礼仪,因而,颜彧不可避免地又动了歪心思。

主要是之前她抹黑颜彦的那番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相反,她还把自己丈夫害了。

因为陆鸣在朝堂上暗示皇上的那番话不但没有拦住皇上赐封颜彦,反而让皇上对陆鸣有了看法,之后的几天朝会皇上没有再问过他任何事情的任何看法。

为此,陆鸣回来后对颜彧大发了一顿脾气,说是颜彧误导的他。

这一次,又一个现成的机会送到颜彧面前,颜彧再次动心了,只是她十分忌惮颜彦,也没忘了颜彦对她的警告,因而这件事该怎么做,她委实要好好掂掇掂掇。

这天,颜彦正和陆呦商量摆满月酒和挪窝的事情,朱氏的意思这满月酒应该陆家操办,毕竟陆呦没有分家,带着孩子回陆家住几天正好可以连带挪窝和满月酒一起办了。

可马氏的意思是挪窝必须回娘家,哪有回婆家挪窝的,这传了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虐待了这个侄女,不要说太后皇上那边人不喜,就颜芃这一关她也过不去啊,因而她早早就和颜彦商量好了,说是到时打发颜彰几个来接她。

其实,要依颜彦和陆呦两人自己的意思,干脆哪也不去,就在自家换个院子住住算了,摆酒也简单,直接从饭庄把厨师和小二一块借来家里用一天即可。

可这么做,不但朱氏和马氏不高兴,陆老太太和太后也不会满意的,因而,两人只得商议满月那天回陆家先办酒,随后再去颜府住一天。

两人正说着,门外有人传,说是陆老太太和二奶奶以及四姑奶奶来了,颜彦一听颜彧和陆含一起来了,倒是也没多想,毕竟人家才是正牌的姑嫂关系,只是陆老太太来了,她少不得要下去迎迎。

虽说这次她生女老太太有点不喜,可知道她吃了不少苦头,老太太还是很心疼她,连着来探视她好几天,每次不空手来,还命她身边的柳嬷嬷帮着颜彦带了几天孩子,顺便教教她怎么摆弄孩子。

尽管颜彦也清楚,老太太此举多少有些是看在她这个郡主的身份上,可颜彦仍是领了她这份情,至少老太太的心意比朱氏和马氏诚实多了。

因而,颜彦和陆呦很快下了炕,刚掀了门帘进堂屋,那边青秀也掀了堂屋的门帘,陆老太太扶着陆含先进来了,后面跟着颜彧以及几个丫鬟婆子。

见颜彦下地了,陆老太太忙不迭地说道:“大孙媳,快回炕上去,地上凉,月子里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有劳祖母挂念,孙媳穿的是厚鞋子。”颜彦看了看自己脚下,是青碧亲手做的一双羊毛皮的带脚后跟的拖鞋,看起来有点笨笨的,却真是暖和。

“来,我看看,好像恢复得不错了,脸上有点血色了,这些日子还累不累,身子虚不虚?”老太太走到颜彦跟前,细细看了看,问道。

颜彦一一回答了。

“我们小衿娘呢?有几天没来,还怪想我那个大重孙女的,人呢,我看看,有没有胖了些?”老太太关心完颜彦又关心起陆衿来。

颜彦笑着向陆含打了个招呼,对颜彧只略略点个头,随即领着大家进屋上炕,因着屋子里有壁炉,很暖和,颜彦也没给孩子穿太多,小孩子只穿了件薄棉袄,正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青釉给她摆弄拨浪鼓玩。

孩子已经有了二十天大了,眼睛可以视物了,颜彦为了测试她的耳朵和眼睛,会入乡随俗地拿着拨浪鼓逗孩子玩,还好,孩子的眼睛和耳朵都没有毛病。

“哟,几天没见,我们小衿娘又漂亮了许多,瞧瞧,这小脸蛋白嫩嫩的,可真好看。”老太太见到孩子醒着,越发欢喜,忙凑了过去。

“可不是的,大嫂,我这小侄女长得可真好看,还古灵精怪的,来,姑母抱抱。”陆含见小东西瞪大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瞅着她,顿时母爱爆棚了。

“是啊,大嫂,几天没见,怎么小衿娘白净了这么多?是不是你的奶水好?”颜彧也凑了过来。

“这话什么意思?你说大嫂亲自喂奶?”陆含显然不清楚这事,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完全不亚于第一次听到颜彦下地做农活时带给她的冲击。

原来,朱氏和马氏得知颜彦亲自给孩子喂奶后,也劝过她几句,见颜彦没接受,两人也没再劝,倒是给颜彦送了两个奶娘来,可颜彦没相中。

见此,朱氏和马氏分别找到陆老太太和太后报备,两位老人家对颜彦还是比较了解的,见劝不动,便统一了口径,不往外传,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第四百零二章、出口气

颜彦倒不是很在意别人知道自己亲自给孩子喂奶一事,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做的那些事情有几件不出格,比给孩子喂奶更骇人听闻的也都有过,还在乎这一件?

而她之所以想亲自喂奶除了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奶娘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自己喂养的孩子感情上肯定更贴心些,二是哺乳期不容易再怀孕。

这个时空的避孕措施太少,她可不想太早又做上母亲,第一胎伤了这么大的元气,且得好好缓两年再说。

因而,颜彦听了陆含的话,淡淡一笑,“是啊,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奶娘,我女儿鼻子也灵,不喜欢别人身上的味道,可巧我身上的奶水足,干脆就自己喂了起来。”

“可,可,可我们这样的家庭,哪有自己喂奶的?”陆含结结巴巴地问道。

她还是没能理解颜彦的想法。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我当时也是看孩子哭心疼,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给孩子喂了几口奶,没想到孩子立马不哭了,那一刻感觉很奇特,怎么说呢,仿佛一下找到了做娘亲的感觉,也找到那种母女相连的心疼和不舍。”颜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脸上的神情很柔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芒。

这时的颜彦,让颜彧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大姐,那个一直对他们关爱有加的大姐。

“你又变了,大姐,你又变回我熟悉的那个大姐。”颜彧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她是真心希望那个大姐能回来,这样,她也不用这么辛苦地防备她算计她了,同时,她也不用这么辛苦地讨好陆家每个长辈了。

其实,颜彦生个女孩,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因为如此一来,她的压力小多了,如果她再能生个男孩就更好了,至少在生孩子这件大事上,她赢了颜彦,那么在颜彦生出儿子来之前,她都不用看朱氏的脸色也不用听她的抱怨了。

陆含听懂了颜彧话里的意思,也清楚这段时期颜彧在颜彦的打压下过得很辛苦,尤其是颜彦被封为百惠郡主后,陆家又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谈,不说家里的长辈,就连二哥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呢,这种情形下,谁还会给她好脸色?

今天也是凑巧,陆含往娘家送鹿肉,可巧碰上母亲和祖母说起颜彦那个蛋糕店的方子和火锅配料卖给了并州周家,陆含倒是也从丈夫嘴里听说过周禄其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颜彦居然把这么挣钱的方子卖给一个外人,不但颜家接受不了,陆家也接受不了啊。

颜彦没有能力把铺子开到外地去,陆家有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居然拱手让给了外人,因而,朱氏很是扼腕叹息了许久,为此,她又迁怒到颜彧身上。

因为她觉得颜彦此举就是故意在刺激陆家,故意在打压颜彧报复陆家,倘若颜彧化解了她和颜彦之间的那些仇怨,颜彦是不可能做出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举动来。

这不,看到女儿送来的鹿肉,朱氏心生一计,让颜彧给颜彦送来,能讨好到颜彦固然好,即便讨好不了,至少也让颜彧难堪了,出了她心里一口恶气。

陆含清楚颜彦不待见颜彧,主动要求陪同,没承想老太太也有了兴致,说是要一起来。

其实,陆含也清楚,老太太准是不放心她们,知道她们两个的分量轻,都不大受颜彦待见,所以跟着来撑腰了。

这不,听了颜彧的话,没等颜彦和陆含回答,老太太先把话接过去了,“这女人啊,做了母亲之后,心都会变软的。”

说完,老太太还特地看了自己孙女一眼,陆含见此忙附和道:“可不是,我这生了孩子也变得心软了,不为别的,为自己孩子多积点福德总错不了。”

“嗯,不错,我这孙女能这么想,可见是真明白了。都说这人啊,一辈子有多少福分跟她积攒的德行是分不开的,古人还讲究个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那些小恩小怨又算得了什么,人啊,还是大度些好。”

颜彦越听越不对劲,原来今天不是来给她送鹿肉的,而是来劝她放过颜彧的。

问题是最近她没做什么啊?

“祖母的话我只同意一半,没错,我也觉得人的福分是和她的德行分不开的,种善因才会得善果,自己不学好,光想着去算计坑害别人,还想着要善果,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好处都能让她一个人占了?连孔子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啊,正确的做法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颜彦把话怼了回去。

这话说的可够直白的,陆含怕颜彧脸上难堪,刚要把话接过去,只见颜彧开口问道:“大姐这话也不全对,既如此,我且问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当何解?”

“你知错了吗?你真心悔改了吗?”颜彦逼问道。

“我。。。”

“我什么我,那些没用诚意的话不用再说,我娘子也没耐心听,以后没什么事情最好不要登我家的门,我家不欢迎你。”陆呦从外面进来了,打断了颜彧的话。

他方才是看见颜彧和陆含来了,为了避嫌特地去了对面书房,这会也是听见颜彦的嗓门提高了,猜想又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因而掀了门帘出来,正好听见颜彧质问颜彦的话。

“好了,什么善因善果的,都怪我,非要提什么福德不福德的,有这工夫,还不如哄哄我们衿娘玩呢,衿娘,来,冲四姑母笑一个。”陆含见陆呦生气撵人,忙帮着转圜一下。

只是这个转圜明显太生硬了些,颜彧几时受过这种气,因而,不等和老太太招呼,直接带着自己的丫鬟出去了。

陆含一看,怕颜彧万一有个好歹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就坏了,因而也顾不得别的,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谁知好巧不巧的,陆含一面追一面劝着颜彧,两人刚出了院子,迎面就碰上了带着两个太监前来探视颜彦的李琮。

第四百零三章、撞枪口上

李琮在颜彧和陆含发现他之前就认出了颜彧,因为他进门时听门房说陆家来人了,后又在影壁前看到陆家的马车,因而,他特地不许人通报,直接从二门处抓了个婆子带路,就想看看陆家人平时会怎么对颜彦。

哪知可可就让他碰上颜彧怒气冲冲地出来,再一听陆含喊什么“别生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之类的话,李琮一下就猜到准是又发生什么不愉快了。

他可没想着颜彦会给颜彧气受,而是想着颜彦一介产妇,而且还是经过大难熬过来的产妇,颜彧不想着好好安慰安慰这个姐姐,反而跑来给她添堵,可见素日的温婉和气知书明理都是假装的。

因而,他生气了。

事实上,自从知道颜彦早产之后,李琮一直颇为自责,因为他心里明镜似的,若不是他沉不住气急急把颜彦宣进宫,颜彦肯定不会遭遇这场无妄之灾。

幸好,母女平安了,否则,他不但愧对颜彦的付出,也愧对颜彦父亲的牺牲。

因而,刚一得知太子平安脱险的消息,他亲自登门来给颜彦送信,为的就是第一时间宽慰宽慰颜彦,同时,也向颜彦表达下他的感激之情。

因为他接到了太子送来的加急密报,这次他们几个能脱险,靠的就是颜彦安排的那两个丫鬟,具体过程太子没说,但结果说了,两个丫鬟不但救了太子,还把陆端也救了出来,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把对方的太子俘获了,正在回程的路上。

有了这样功劳傍身,不用问也知道李琮对颜彦肯定是既感激又歉疚,正暗自后悔自己不该伤害了这个善良聪明有远见的可怜女子呢,哪知颜彧却偏偏撞了上来。

因而,也合该颜彧和陆含倒霉。

这不,李琮一看这两人战战兢兢地跪在自己面前,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给她们,直接吩咐:“来人,传我的旨意,把这两人丢出去,以后不许再踏进明园,无传不得出现在百惠郡主面前。”

“皇上,还请皇上开恩,臣妇绝无对大姐有任何不敬之言辞,方才是因为。。。”颜彧见李琮的机会到底多一些,没被吓蒙,忙磕头求道。

被吓蒙的陆含是听了颜彧的话才回过味来的,“回,回,回皇上。。。”

“还愣着干嘛?”李琮瞪了眼旁边的太监。

太监见此,尖着嗓子喊了声:“来人。”

话音刚落,从后边长廊的柱子后面走出两个侍卫来,太监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拖出去。”

两个侍卫刚要上前弯腰提人,只见陆含哆哆嗦嗦地爬到了颜彧身边,“皇上,回皇上,我二嫂有了身孕,臣妇这就带她离开。”

李琮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而是大步进了院子。

守门的青秀并不认识李琮,倒是见过宫里的太监,因而一看穿太监衣服的人上门,知道是宫里来人了,尤其是见领头的男子脸上还带了几分怒气,她也有些吓到了,忙掀了门帘,结结巴巴地朝里喊道:“宫,宫,宫里来人了。”

彼时,颜彦和陆呦也正送陆老太太出来,发生了这种事情,老太太也没有心情再待下去。

陆含追出去后,陆老太太倒是劝了颜彦和陆呦几句,可不管是颜彦还是陆呦,两人都不认为自己错,这话就没法再谈下去。

再一个,老太太也关心颜彧这么跑出去会不会动了胎气什么的,毕竟颜彧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陆家的嫡子嫡孙,分量肯定要比颜彦重多了。

因而,听到青秀的喊声,陆呦先一步掀了门帘出来,见是李琮,慌不迭地跑下台阶跪了下来。

陆呦这边刚跪下,颜彦扶着陆老太太也出来了,两人见到李琮,也均是大吃一惊。

颜彦刚要跪下,只见李琮瞪了青秀一眼,“还不把你们主子送回屋,地上凉,仔细受风受寒。”

青秀一听这话忙不迭地推着颜彦进去了,陆老太太倒是规规矩矩地跪下去了。

“你们两个平身,陆老夫人,朕正要打发人给你们陆家送一本《女戒》,正好你在,进来吧,朕有几句话想问问你。”李琮一边说一边进屋了。

陆老太太一听《女戒》,猜到准是皇上碰上陆含和颜彧了,不定那两个人说了什么冲撞到皇上,保不齐还有颜彦,联想到皇上脸上的怒气,老人家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陆呦倒是心如凉水,路过老太太时,见老人家颤巍巍地向他伸出了手,犹疑了一下,上前扶起了对方。

两人进屋后,彼时李琮已经坐在主位上,正要问话时,忽然听见孩子的哭声,,忙站了起来,顺着哭声的方向掀开了东边屋子的门帘,顿觉一股热气扑鼻,于是,他脱下了外面的斗篷,走近孩子,并伸出手要抱抱这个孩子。

说来也奇怪,孩子到他手里之后居然不哭了,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打量起来。

“叫什么名字?”李琮有几分稀奇地和孩子对视起来。

说起来他自己的孩子不少,但他很少抱过他们,今日此举完全是受好奇指使,想知道这么聪慧的颜彦生出的女儿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了,这里面也不乏有爱屋及乌的成分,只不过此爱指的长辈对晚辈的疼爱,而非什么男女之情。

不过李琮也不是没有私心,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早就后悔当初没有成全颜彦和太子,因而,这次颜彦产女,李琮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同样的错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当然了,前提是这个孩子也有她母亲的才气和才情。

因而,李琮才会迫不及待地来看看这个孩子,幸好,没有让他失望。

“回皇上,叫陆衿,青青子衿的衿。”颜彦回道。

“青青子衿,穿青衣的人,也指有学问的人,陆衿,不错,好名字,希望这小东西不会辜负了这个好名字。”李琮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说完解下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放到孩子的包被上。

见此,颜彦吓得跪了下去。

第四百零四章、护身符

颜彦确实吓到了。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枚玉佩上雕着的是张牙舞爪的龙,这叫龙佩,真正的龙佩。

开玩笑,皇上随身带的龙佩,这种东西普通人谁敢拿?

这是僭越,一个搞不好全家都要跟着遭殃的。

“皇上,这礼太贵重了,小女承受不起,怕折了孩子的福分,还请皇上改日再换一块吧。”颜彦婉转地暗示道。

李琮见颜彦吓成这样,瞥了跟进来的陆呦一眼,“还不把你妻子扶起来?”

陆呦不明所以,因为他没有看清皇上究竟给了孩子什么东西,但他听见了颜彦的话,能把妻子吓成这样的,肯定不是什么常物,因而他走过去把颜彦扶起来,自己却跪了下去,“还请皇上成全我家娘子。”

“放肆,朕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说完,李琮把孩子交给青釉,自己主动坐到了炕上,“这是朕给这孩子的护身符,朕倒是要看看,以后谁还敢对你们不敬,对这孩子不敬。”

“回皇上,没人敢对这孩子不敬,她是我们陆家这一代里的第一个,我们都宝贝着呢。”陆老太太唬得忙又跪了下去。

“老人家,朕有眼睛有耳朵的,之前的事情朕可以既往不咎,但这件事朕绝不轻饶,彦儿是一个还没出月子的产妇,是受不得气的,这点你应该比朕还清楚,可你们祖孙三人方才对她做了什么?你们眼里可还有朕?”李琮越说越觉心口有一股浊气往上涌,不自觉地吹了吹胡子。

可巧这时颜彦端了一杯热茶过来,见此忙递了过去,“皇上请消消气,这些时日祖母和母亲没少来探视我,也帮了不少忙。”

颜彦虽然不喜颜彧,也恼恨老太太和朱氏亏待了陆呦,更恨朱氏不该逼死原主,可凭心而论,两人成亲后,老太太对他们夫妻还是不错的,还有一点,当初退亲逼死原主一事她肯定是不知情的,因而颜彦也就不忍心把她牵扯进来。

不过最关键的一点是,陆端此刻还在契丹生死未卜,大周和契丹的这场战事一触即发,因而颜彦这么做也是给李琮一个台阶下,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寒了这些世家的心。

“罢了,看在彦儿的份上,朕暂且饶过你们,回去命人好生教导教导你那个孙子和孙子媳妇,真正的善良和聪明不是他们自以为是的小心机小手段,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会降低自己的修为,你看彦儿什么时候做过背后阴人踩人的事情,有那心思,还不如好好用到正事上。”李琮明白了颜彦的用心,越发感念她的好。

“皇上教训的是,是臣妇失职,臣妇这就回去教导他们。”陆老太太俯身磕了个头。

虽不清楚陆鸣究竟做了什么也被皇上迁怒,可这当口她也不敢辩白,只能回去好好问问这个孙子了。

真是家门不幸啊,若是没有当初的退亲一说,陆鸣何至于会像现在这样不受重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入不了皇上的眼,还有,若是娶了颜彦,陆家的家业也不用担心不保。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是得好好教导,还有你那个孙女,朕命她们无故不得进明园,不经百惠郡主的传唤,不得出现在她面前。”李琮说完对陆呦示意了一下,让他送老太太出去。

他可没耐心听陆老太太诉什么忠心,对陆家的这些破事也不感兴趣。

见陆呦扶着陆老太太出去后,李琮又命青釉等人抱着孩子去了别的屋子,留下刘公公守门,这才把他此行的目的告诉颜彦。

得知太子和陆端等人都被救了出来,颜彦的第一反应是有点不可置信,继而是落泪,接着是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果真如此,真是太好了,否则,我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实在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没有压力,不可能不担心,要不然她也不会早产了,可这些话她又不好对外人说,连最亲近的丈夫也不能说,只能是闷在心里暗自忧心。

好在这些日子陆呦一直没有去书院,几乎是时时刻刻陪着她,即便是看书写文章,也是坐在颜彦身边,颜彦这才稍稍心宽了些。

她不是没有想过再打发几个人扮作商人过去打探点消息,可一来她身边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二来她相信皇上肯定有所安排,她怕自己做多了引起皇上的猜忌反而不好。

李琮见颜彦落泪,也猜到她这些日子压力准是也不小,想着她的早产和难产,想着她的死里逃生,李琮心下也有点酸酸的。

“孩子,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你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为你做。”李琮给了颜彦一个承诺。

“谢皇上,我只希望无论在任何情形下,皇上都能无条件地相信我。因为任何事情,不管事先谋划得有多周全,可其间仍是免不了会有意外发生,而有的意外,是我们能力掌控之外的。”颜彦屈膝说道。

她是在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保不齐以后还有别的什么类似事情发生,因而她得把丑话说到前头,除非以后她什么都不做,只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放心,这也是我今日送你们那枚玉佩的缘故,它不但是小宝宝的护身符,也是你的护身符。”李琮解释道。

这个理由更好地诠释了这枚玉佩的用意,毕竟孩子才刚出生,用颜彦自己的话说,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发生,他不能过早地透露自己的真实用心。

颜彦谢过皇上,又问起周禄来,她不关心皇上会怎么处置契丹的太子,也不过问他究竟会选择和谁结盟,但她一直放不下这个周禄。

倒也不全是同行的缘故,颜彦总觉得他的身世肯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可惜,凭她的能力查不出来。

“这个周禄确实有问题,我的人查到他的人马回到并州,可这些时日他本人并没有现身,貌似他并没有回周家,这倒是一个问题。”李琮也隐隐有些不安。

好在他的人传递回来的消息说,周家并没有什么异动,不过有一点,貌似周家和契丹一直有生意往来,做的是丝绸和瓷器、茶叶生意。

第四百零五章、定礼?

其实,边境上和外族通商的惯例由来已久,战事紧张时一般都是私下交易,战事不紧张时,生意会摆到明面上来。

比如说大周和契丹之间,大周出售的商品一般是丝绸、布匹、瓷器、茶叶等,换回来的除了银两还有契丹的牛羊、草药以及各种动物毛皮,也有少量的马匹,不过契丹控制得比较严,就像大周这边偶尔也会卖点粮食给对方,也控制得比较严,一般是私下交易。

而李琮的人也查过,周家卖给契丹的并没有朝廷禁止的粮食、食盐、火药、铁器等东西,都是允许通商的货物。

因而,周家和契丹人做生意算不上什么罪过,李琮不能因为这个就给周家定罪。

只是这个周禄突然一下不见了,就连他的人都查不出点蛛丝马迹来,这事委实蹊跷。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李琮问颜彦。

他也走进了困局,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指点一下迷津。

“首先很肯定,他很聪明,也有才华,还很有远见,喜欢那些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但同时又很务实,这点从他非要结交我夫君学会那首《沧海一声笑》以及后来他非要买下我的山薯和棉花种子可见一斑,还有一点,他为人应该很仗义,好结交朋友,别的。。。”颜彦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你这么一分析,我倒是觉得他和你很相像。”李琮得出了一个结论。

只是这话说完,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颜彦这么做是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解难,周禄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财吗?貌似这不是什么来钱快的生意,他有必要一掷千金来买颜彦的一点种子?而且要的这么急,被颜彦拒绝后仍不死心,直接留下二千两银子的定金预定一年后的种子。

对方这么迫切,绝不可能只为财吧?

颜彦见李琮一下就看出他们两个相像,不敢再进行这个话题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可巧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颜彦以孩子饿了要给孩子喂奶为由结束了这场谈话。

送走李琮,陆呦靠到了颜彦身边,彼时颜彦正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拿着李琮送的那块玉佩琢磨起来。

“娘子,这是块龙佩。”多余的话陆呦没有说,但言语间不乏忧心。

“夫君,你说皇上会是什么意思?即便是护身符,也不用这么吓人吧?”颜彦也觉得这东西烫手。

“娘子,会不会是定礼?”陆呦见颜彦一时没想到这,直接问了出来。

而他之所以会想到定礼一说,则是因为他想起了当年颜彦和陆鸣订亲之事,彼时陆老太太和朱氏并没有相中颜彦,可因着这事是太后老人家开的口,因而怎么拒绝就成了陆家的一个难题。

说来也是巧,那日陆呦正躲在他父亲的外书房里找一本书,碰巧听到了父亲和那些清客们的谈论,彼时议的就是这件事。

陆呦记得很清楚,当时有一个清客说了一件事,说颜彦五岁启蒙,七岁请了名师陈思儒为西宾,小小年纪便开始展露头角,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颜老夫人如此费心费力地栽培这个孙女,为的绝不是陆家,而是想亲上加亲。

因为太子李稷早就相中了这个女孩子,这些世家女孩子里,李稷唯独准许颜彦叫他“太子哥哥”,可惜的是,最后碍于皇家规矩碍于克父克母的命格颜彦被拒绝了。

因而,那位清客的意见是,这样的女孩子娶进门来不亏,平时刻意寻还寻不到呢。

至于命格什么的,完全可以先和陆鸣合一八字,若果真是相克的,只怕颜家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就这么着,陆端被说服了。

很快,颜彦和陆鸣订亲了,陆呦也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后来陆呦冲撞了颜彦,太子把他们兄弟杖责后,陆呦才又想起了这事。

彼时他虽不能开口说话,可他不傻,确实能感觉到太子对颜彦的维护,再后来,两人成亲,太子亲自带人送嫁,成亲后,太子怕她受欺负,也没少打发人往陆府送东西。

甚至颜彦一开始不肯和他同房,陆呦也以为颜彦是心里装着太子的,他自己曾经有过求而不得的苦,因而他没有去强迫颜彦。

再后来,两人圆房了,他也看出来,颜彦确实是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貌似已经放下了太子,但陆呦清楚一点,太子心里肯定还是有颜彦的。

所以,他毫不怀疑,皇上多半是后悔当年没有成全太子,白白浪费了这么个百年也难得一遇的顶尖人才,所以这次先替皇长孙把陆衿定下来,左右有颜彦在,孩子肯定不能差了。

陆呦的话提醒了颜彦,她知道自己这一年的表现确实很耀眼,多半皇上也是真后悔了,所以才会想着定下陆衿,可又不能把话说太透了,毕竟孩子还小,将来如何谁也不敢保证,所以才有护身符一说。

这倒是有点麻烦了。

事实上,颜彦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进宫,倒不是她清高什么的,而是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天活在算计和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那太折磨一个人的心性和意志。

人生苦短,只有几十年光景,为什么不能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快快乐乐地生活呢?

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呦这个不问俗事的人这次怎么能这么快就猜到是定礼。

“夫君,你怎么会联想到那去?”颜彦直觉陆呦肯定隐瞒了她什么。

“娘子,你细想想,这么贵重的东西能给一般人?”陆呦没有说实话,倒不是他想欺瞒自己的妻子,而是他太了解颜彦,若是翻起了那些旧账,颜彦肯定又得追问他当初是否刻意冲撞她一事。

而这件事他委实解释不通,可他又不想妻子不开心,因而,有些事情还不如不说的好。

“这倒也是。”颜彦承认陆呦的话有道理。

于是,她又问起陆呦对这件事的看法来。

幸好,陆呦的想法和她一样,都不希望孩子进宫,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就够勾心斗角的了,宫里那么多女人就更不用说了。

好在孩子还小,这事倒也不急。

第四百零六章、听训

相对于颜彦这边的喜忧参半,陆家就是一片愁云惨淡了,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跟着吃了挂落被训斥一顿,朱氏对颜彧不仅仅是嫌恶了,还有一点憎恨。

可看在颜彧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朱氏也不敢直接斥责颜彧,而是不停地追问当时几个人的谈话细节,饶是如此,颜彧也觉得羞愧难当,同时也觉得委屈。

倘若不是朱氏心术不正,故意让她去给颜彦送什么鹿肉,她也不会上门,不上门,就不会有有这场无妄之灾。

此是其一,其二,如若老太太没有跟着去,没有说那番劝颜彦那些做人要大度的话,颜彦也不会当场翻脸,那么她也不会被颜彦当场羞辱,更不会气得跑出来,也就不会遇到皇上。

因此,究其原因,今天这事还真怪不上她,换做任何人听了颜彦那番话都会气得拂袖离开的,只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维护颜彦,竟然连个辩解的机会也不给她,直接就定了她的罪。

“行了,你哭什么,含儿都跟着受你牵连了,我都没说句重话,你还委屈上了?”朱氏一看见颜彧的眼泪就觉得烦躁无比。

“受牵连的何止含儿,连我们二郎都跟着吃挂落了。这可真是家门不幸啊。皇上说要打发人给我送一本《女戒》,好生教导教导你们。对了,说到这事,二孙媳妇,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为何皇上会特地提到什么背后阴人的小心机小手段?”陆老太太搭着陆鸣的手进来了。

这祖孙两个是在门口碰上的,老太太是刚从外面回来,陆鸣是听到消息赶来的,他只知道颜彧哭着从外面回来,却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祖母,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陆鸣见祖母一进门也开口训人,颜彧站在堂屋中间一副受气听训的样子,忙问道。

“出什么事,你问问她自己吧,我都不好意思说,好好的差事让你办成这样,还有,你再好好问问她,究竟在背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那个脑子就别动那些心思,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再给我们惹事了。”朱氏没好气地回道,同时扶了扶额。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颜彧去走这一趟的,这事要传到吴家耳朵里,陆含也得受牵连的。

别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吴夫人很喜欢颜彦,没少明示暗示陆含多和颜彦来往,这下可好,不准再进明园,没有颜彦的传唤不准出现在她面前,明明是一家人,这以后要该怎么处?

难不成颜彦回陆家,陆含和颜彧都得避而不见?

朱氏越想越头疼。

她头疼的不仅是以后颜彦回陆家颜彧要避开的问题,她还头疼这事怎么跟吴家和颜家交代。

尽管她看不上颜彧,可因着颜家和太后的关系,她也不敢把事情做太过了,真把马氏得罪了,马氏若是把当初陆鸣退亲的真相说出来,陆鸣的风评也就完了。

当然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不是陆鸣一个人的错,也有颜彧的错,可问题是,朱氏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跟着颜彧一起名誉扫地,她的儿子是要承继镇国公爵位的,是要做这些世家之首的,这样的人是决计不能有污点的。

更别说,颜家后面还杵着一个太后,朱氏绝对相信,若是陆家提出休妻或是合离什么的,太后是决计不会轻易放过陆家的。

为此,朱氏才觉得更堵得慌。

说不得骂不得,想对她好吧,又实在喜欢不上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陆含见母亲把过错都推到颜彧身上,没等颜彧开口,忙把事情经过学了一遍,“二哥,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二嫂,当时大哥大嫂说话确实很过分,尤其是大哥,竟然直接撵人,偏我们运气不好,碰上了皇上。”

这一次,陆含完全站在了颜彧的立场,当时的情形,换做她她也得生气离开,好歹她们是上门送礼的客人,且还是他们的亲人,有这么不给面的?

陆鸣一听,多少猜到了些当时的场景,这不是他们夫妻第一次撵人,端午之前他和颜彧去明园请客无意中进了他们的后花园,当时他们也撵人了。

“彧儿,别哭了,这事的确不怪你,不去明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见大嫂也没什么,还省得生气受委屈。听话,让采衣带你回去歇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陆鸣走到了颜彧面前,掏出一块丝帕给对方擦眼泪。

“夫君,我。。。”颜彧不期然陆鸣会如此维护她,一激动,眼泪更是扑簌扑簌往下掉,两手抓着陆鸣的衣裳呜呜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听话。”陆鸣上前轻轻地揽住了颜彧,低言哄了几句,待颜彧的情绪稍稍平和了些,陆鸣给采衣递了个眼色,采衣和采薇过来扶着颜彧出去了。

“二郎,你,你这是。。。”朱氏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

“四妹,你出来也半天了,该回去看看你儿子吧?”陆鸣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而是委婉地撵起了陆含。

“二哥,你要和母亲祖母说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来听听?”陆含的好奇心上来了。

“行了,妹妹,你家里还有一大摊的事情呢,你要再不回去,妹夫若是无聊了,进了哪个小妾的屋子我可不管。”

陆鸣不愧是最了解自己妹妹的,这话刚一说完,陆含就坐不住了,急匆匆地要回去了。

朱氏和陆老太太看到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待陆含走后,陆鸣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到底什么事情?”朱氏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母亲和祖母说,你们以后对彧儿能不能稍微好些。不管怎么说,她是我娶进门的妻子,你们不要总是拿她和大嫂比,满京城不是就一个大嫂么?绝大多数的女人不都是如彧儿和含儿般平凡普通?甚至还不如她们呢。”陆鸣说完诚恳地看向了面前的两个女人。

第四百零七章、骇人的念头

陆鸣的话令朱氏和老太太陷入了沉思。

是啊,不管她们再怎么折腾,即便是合离或休妻,她儿子也不可能娶到像颜彦这么聪明的女子了,兴许,换一个还不如颜彧呢。

可道理朱氏都明白,她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若不是颜彧的欺瞒,陆鸣不可能会和颜彦退亲的。

“儿子,你想通了?”朱氏问儿子。

她的儿子她了解,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认吃这么大一亏?

“母亲,你怎么还没明白?不是我能不能想通,而是我必须得想通,再折腾下去,只怕我们的处境更会堪忧,你没看出来,我们越折腾,皇上就越怕大嫂吃亏,就越护着她。先前还只是在朝堂上夸她几句为她营造点口碑和名气,接着是时不时地打发人来咱们家探视她,继而是让他们搬出去住,且还不惜放下九五之尊去给她暖房,还有后来的写进史志,再到前些日子的赐封郡主,以及今天毫无来由的禁令,这不摆明了就是要给她撑腰,就是不想让她受委屈的?所以啊,我们再闹腾下去,不定哪天再寻我一点过错,直接褫夺了我的封号,到那时,我们除了拱手让位,还能做什么?一顶抗旨不遵的帽子扣下来,我们全家都要跟着遭殃的。”

陆鸣的话再次令朱氏陷入沉思,陆老太太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二郎的话有道理,方才皇上把他身上戴的玉佩摘下来送给小衿娘,大郎媳妇吓得当即跪下去请皇上收回,皇上说是给孩子的护身符,我猜八成是怕我们陆家因为大郎媳妇生了个女儿而不喜,兴许,还怕我们对那个孩子不好呢。”

老太太说完又把皇上那段原话学了一遍,她是想到了陆呦,陆呦当初不就是因为朱氏不喜而被关了起来差点养成一个废人么?

所以皇上多半是想警告陆家不能再亏待了那个孩子。

可惜,她没有看清那玉佩上雕的是什么图案,不过能把颜彦吓成那样,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祖母,你是说皇上把他身上的玉佩摘下来送给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你看清楚了是玉佩?”陆鸣瞪大眼睛问道,语气里明显有着质疑。

因为他曾经近距离地看过那枚玉佩,约摸有婴儿的拳头大小,温润透亮,一点杂色皆无,一看就是上等的羊脂玉,薄薄的一块,镂空雕着一条腾飞的巨龙,这种东西,除了皇帝敢用,别人私藏了只怕都要问罪的吧?皇上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孩?

“从腰上解下来的,不是玉佩还能是什么,别的也不能把大郎媳妇吓成那样吧?”陆老太太见孙子追问,倒是也问他是不是见过那枚玉佩。

得知那枚玉佩上刻的是一条腾飞的龙,轮到陆老太太和朱氏不淡定了。

不过这两人倒是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李熙。

可问题是,陆衿还不到满月呢,能看出什么来?皇上就敢下定?

不对,也不叫下定,皇上还是给留了余地,说是叫护身符。

可陆呦是一个低贱的庶子啊,皇上怎么可能会相中陆衿?即便是做妃子也不够格吧?

可妃子用得上龙佩来下定?

“这件事关联太大,千万不能往外说去,万一我们领会错了,丢的可不仅仅是陆家的颜面,只怕宫里那几位主子又得迁怒到我们几个身上来。”陆鸣被两位长辈的推测吓到了,忙道。

“放心,我们知道轻重的,倒是你自己要注意了,这话千万不能传到第四个人耳朵里去。对了,还有一件事,二郎,你是不是和你媳妇在背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损你大嫂的事情?皇上今天因为这个也训诫我了。”老太太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现在的她完全相信,倘若陆鸣真被皇上捏住了什么大错,皇上是真有可能把他的世子之位褫夺了让给陆呦的。

“没有,想必是前些日子皇上在朝堂上要赐封大嫂,我没有及时站出来附和,皇上生气了。”陆鸣没有说实话。

一方面他是不想给颜彧找麻烦,另一方面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策。

“没道理啊,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偏袒大郎媳妇,即便她是有点聪明,种出了什么山薯和棉花,可没有这两样,我们大周不一样过了这么多年?”朱氏一听儿子也跟着吃了挂落,心里又不平衡了。

有能耐的有本事有功劳的人多了,可谁有颜彦的待遇?

一个外姓孤儿,被封为郡主就够逆天了,没道理还要把她生的女儿许给皇长孙吧?那可是未来的太子有朝一日的皇上。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陆老太太说道。

颜彦早产,太后着急还能理解,没道理皇上也跟着着急吧?几乎一个时辰打发一个人来探视,且还打发了好几个太医上门,还有,皇上居然亲自抱起了那个小东西。

说实在的,皇上亲自登门看望一个还没出月子的产妇本就不合规矩,没道理还亲自抱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吧?更没道理的是,居然把作为帝王象征的龙佩当即解下来送给这个奶娃娃。

莫非,皇上不是替孩子下定,而是出于一种弥补。

联想起皇上对颜彦的种种,老太太心里闪过了另外一个念头。

该不是这孩子本就是皇上的吧?

可这么想也不对,若皇上真和颜彦有什么苟且,当初他就不会答应让颜彦嫁人,而是应该让颜彦出家。

而且辈份上也不太可能,太后是绝不允许这种丑闻发生的,颜彦是皇上名正言顺的表侄女,皇上怎么可能做这种有违礼教和圣誉之事?

谁知陆老太太刚摇头把这个骇人的念头压制住,一旁的朱氏却直接问了出来,“会不会这孩子压根就不是大郎的?”

朱氏倒没敢怀疑皇上什么,她怀疑的是太子,那段时间太子经常打发人给颜彦送东西来,颜彦搬出去后太子肯定也没去看她,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保不齐趁着陆呦没在家就做下了这等苟且之事。

第四百零八章、绝不可能

朱氏之所以怀疑到太子是因为她听陆鸣说过,太子走后没几天,颜彦曾经写过一首《送别》的词曲,词曲极尽缠绵哀伤,当时因为这首曲子,周婉还和颜彧吵了起来,为的就是颜彧说太子和颜彦感情深,是为了太子离开有感而发的,周婉为了维护颜彦的声誉,不惜和颜彧吵了起来。

尽管后来颜彦没有承认这词是她自己写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撒谎,准是搪塞不过去了,所以胡乱拉个人出来垫背。

对了,不仅有词曲,还有一幅画呢,好像是凉亭送别的画,所以颜彧才会说是这首词是为太子写的呢。

朱氏也是想到了这些才脱口问出来的,面前的这两人一个是她婆母一个是她亲儿子,她觉得没什么好避讳好隐瞒的,却不知这话把老太太唬得脸都变色了,忙不迭地摇头,“不可能。”

陆老太太倒不清楚朱氏心里那个人选是太子,还以为两人再次想到一块去了呢。

可这种想法是大逆不道的,即便是事实真相也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万一隔墙有耳传出去,陆家离死亡也不远了。

“不是大哥的会是谁的?”陆鸣的脑子这次没跟上两位长辈的思维。

“别听你娘胡扯呢,你大嫂也不是那种人。”老太太再次断然否定了。

可嘴里的话却压制不住心里的念头,她又想到了一件事,颜彦是从二月初二搬去明园的,三月初陆呦便离开家进了书院,偌大的明园一个长辈没有,只有颜彦一个主子,所有的下人也都是颜彦精挑细选的,真要做点什么,谁敢说出来?谁会说出来?

可这么说也不对,孩子据说是二月份怀上的,那会陆呦还在家呢。

不过孩子早产了,虽说稳婆和女医都说孩子只早产了半个月,可事实真相如何只有她们自己清楚,早产半个月和一个月普通人通常是看不出来的。

联想到自打颜彦一怀孕就拒绝了陆家请的大夫和女医什么的,一直用的是宫里的人,连陆家送去的有经验的嬷嬷也不用,保不齐这里面可能真就有点什么问题呢。

主要是颜彦在陆家三个多月都没有怀上孩子,刚一搬出陆家就有了,这种巧合也令陆老太太心惊。

还有,新婚次日,颜彦没有把那块白布拿出来示人,而是自己藏起来,为此不惜得罪了家里的长辈,这事也值得怀疑。

邪思杂念这种东西就犹如野草一般,一旦有了合适的土壤,瞬间就会疯长起来,这边刚拔干净,那边又起了一大片,也像是水中飘着的葫芦,按下这个,那个又冒了出来。

总之,一时之间,似乎有无数个可能在老太太脑海里冒了出来,嗡嗡的作响,一阵眩晕,老太太歪倒在高椅上。

“祖母,祖母,你这是做什么?”陆鸣本来还没大往心里去,可一看祖母吓成这样,反倒是起了疑心。

普天之下,能让祖母这么惧怕的,还能有谁?

只是这可能吗?

“母亲,你是不是也。。”朱氏见此更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绝不可能。”陆鸣急急打断了母亲的话,他猜到了母亲要说什么,也同样清楚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见两位长辈都看着自己,陆鸣又继续解释道:“祖母,母亲,你们错了,大嫂是个什么人我还是大致有数的,怎么说我和她也认识好几年了,她若是真如你们说的那样不知检点,那些年也不会看到我就避开,也不会看到大哥冲撞她就吓得晕过去,更也不会去上吊寻死。还有一点,尽管我不想承认,但她现在和大哥的感情的确很好,这是装不出来的。”

这番话倒也不全是为颜彦开脱,而是他自己的肺腑之言,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些清丽脱俗的诗词是出自颜彦之手了,这样有才学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苟且之人?

“对了,我还记得父亲说过一句话,皇上和大嫂的父亲当年情同手足,太后又是大嫂的姨祖母,断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的,不过我倒是觉得皇上多半是相中了大嫂的才华,想让大嫂好好教导侄女,为将来进宫做准备。”陆鸣又补充了几句。

“可不是这话,你娘方才也是一时糊涂了,她是被你媳妇气糊涂了,说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前几天,你柳嬷嬷还跟我说那小东西和大郎刚出生时很像呢。”老太太也是方想起这话来的。

说来也是惭愧,因着陆呦只比陆鸣大几天,因而陆呦的出生只是一开始让老太太欢喜了几天,后来就基本没放心上,所以她压根就记不得陆呦刚生下来时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老太太的话倒是提醒了朱氏,她还记得陆呦刚生下来长什么样,毕竟陆呦是丈夫的第一个儿子,当时听了下人们的话,她赶去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记住了这个长相清秀俊雅的小婴儿,不像是个男孩,就连接生的稳婆都说像个女孩,还说没见过这么干净漂亮的小娃娃呢。

即便后来她生了儿子,稳婆都没有说过同样的话,甚至她还听到下人们议论,说是大公子比二公子长得好看呢。

幸好,她自己的儿子争气,从小聪明伶俐,比那个哑巴不知强了多少,她心里的这口气才慢慢平息下去。

因而,听老太太说柳嬷嬷记得陆呦小时候的长相,朱氏也附和,“母亲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是很像。”

“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还是说说那个小东西满月酒的操办吧。”陆老太太见此松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

有了那块玉佩打底,又有了皇上的那番话,陆家哪敢小看陆衿?因而,这满月酒肯定是要大办的。

不过这就不关陆鸣的事了,为此,他从上房出来了。

可他的心情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因而,从上房出来后,他不想回自己屋子,策马出了胡同口,正犹疑该往何处去时,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很快一张笑脸出现了在车窗前。

第四百零九章、帮一把

颜彦是第二天上午见到周婉的。

周婉这次来找她,一是恭贺她做了母亲,二是向颜彦讨教些荒地种植和改造之法,这是颜彦之前答应过她的。

原来,周家这次回乡下,虽说家中还有些田地,可也只是够温饱,想要再过之前那种富庶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为此,周婉在乡下考察了一个多月后,也想学颜彦,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挣钱来改善自己的状况,而不是坐等机会从天上掉下来。

正好周婉父亲也不想在乡下待着,之前那么风光的他,如今虽没有沦为阶下囚,可这身份上的落差也够他难堪的,走到哪里都有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因而,他早就动了离意。

于是,周婉和父母协商了一下,把乡下的田地卖了一部分,拿着这笔银子在京城西郊租了一处宅子,周父打算开一间私塾,周婉则想学颜彦买一片荒山开发,主要是她手头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只能买得起荒山,就这还是变卖了些她和母亲的首饰凑的银两。

“你真想做点实事?你能拉下这颜面?”颜彦不太相信对方能做到。

毕竟周婉和她不一样,周婉是地地道道的官家小姐出身,和颜彧她们一样,骨子里是看不起农民的。

“彦儿姐姐,我也不瞒你,我们家的状况也由不得我任性,弟弟妹妹们还小,我娘是没有吃过苦的,我是家里的长女,可不得早些为这个家打算。”周婉的眼圈红了。

世道艰难人情冷暖她算是有了深切的体会,不说别的,之前她每次去陆家,陆老太太和姨母都会笑脸相迎,可昨日她去拜访,老太太敷衍了她几句便借故头疼先离开了,姨母倒是问了几句他们的状况,可也没个笑脸,最后临走时倒是要送她点银两,不过她没要,她不是去打秋风的,是想着来京城了,得去拜访一下这些亲戚长辈们。

再则,父亲的事,陆家也是出过力的,因而于情于理,她都得上门道声谢。

其实,不单是陆家,还有朱家以及钱家等,这些长辈们谁不是冷眼相待,因而,周婉才会迫切地希望改变自家的现状,不期待父亲能东山再起,最起码一家人的生活得有保障,不至于走到哪里都被人当成乞丐或是打秋风的。

因而,和这些歧视白眼比起来,自己付出一点辛苦又算什么?

“可是种地的收益比较慢,这样吧,你也同时兼做养殖吧,正好我家有饭庄和糕点铺子,省了你去找销路。”颜彦见对方说的这么恳切,细心替她规划起来。

颜彦说的规划可不是口头说说,而是用纸和笔一条一条地给对方列出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有点类似于计划书。

因着颜彦有过打理荒山的经验,做起来自是不费力气,她建议周婉入冬前先盖上几座房子,可以先开始养羊,其次,找个懂行的人看看那片荒山适合栽种什么,有没有水源,趁早找人把种子或树苗预定了等等。

猜到对方可能经费紧张,颜彦主动提出借给对方一千贯钱票,“这样吧,左右你的东西将来也是要卖给我们家的,这一千贯就当我预付的定金。”

这番话一说,周婉的眼圈又红了,“彦儿姐姐,自从我爹出事后,你是第二个没有嫌弃我的人。”

“第二个?第一个是谁?”颜彦好奇了,她也是忽然想到了陆鸣。

陆鸣肯替周父求情,后又亲自送周婉一家回乡,保不齐这周婉还真对陆鸣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谁知怕什么真来什么,颜彦的话一说完,只见周婉吸了下鼻子,“第一个是二表哥。彦儿姐姐,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许多宿怨,我不是替二表哥说好话,我是就事论事,只说这件事上,他确实比别人好多了。”

“那你,该不是。。。”后面的话颜彦没有说出来,怕交浅言深。

“该不是什么?”周婉没有领悟到后面的意思,抬头追问。

“没什么。”颜彦没说下去。

“彦儿姐姐,你放心,你是你,他是他,我不会刻意为他说好话,也不会刻意去说他坏话,你们之间的宿怨,我仍是认为他对不住你,可这次他帮了我,我不能不领情,希望姐姐能体谅我。”周婉以为颜彦生气了,又解释了一遍。

“他知道你要来找我吗?”颜彦问。

周婉点点头,“二表哥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要跟你学种地,他当时像是看个怪物似的看了我一会,随后也说要给我银钱,我也没要。我说这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我总不能一直向别人伸手吧?”

这话倒是合了颜彦的心意,不过她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年龄也不小了,你家里没说什么?”

周婉十四了,论理,这个年龄该说亲了,京城女孩子一笄年就嫁人的不少,云裳拖到十六就算是晚的了,要不然也不会赶在一年订亲成亲。

当然了,云裳那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陈宸。

陈家最后还是相中了徐钰,晋阳长公主托太后暗示的徐家,据说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

还有,颜彦知道颜彤和吴斳都有了中意的人家,徐如青和孟箐两家也正在寻摸比较呢。

因而,周婉即便想努力改变家里的状况,可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

“说了,之前我娘就托了几位姨母舅母,说给我找一位官家子弟或是条件差点世家子弟,可一直没有音讯,后来,我爹说,不如就在镇上找一个乡绅,姐姐也知道,我这人心气高,看不上那些不学无术的乡绅,可找一个读书人吧,条件好的人家看不上我,条件不好的,我家也没有能力去扶持他,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如缓两年再说。”周婉说着说着又垂下头。

见此,颜彦没再追问她什么,只要不是看上陆鸣就好。

不过以周婉目前的条件,确实不太好说亲,凭她的才情品貌自然不甘心屈居在乡下做一个小地主婆什么的,可城里这些官宦之家是断然不会接受一个罪臣之女的。

除非,做妾。

第四百一十章、事与愿违

送走周婉,颜彦对着陆呦唏嘘了好久,她是真替这个小姑娘惋惜。

如果不是家中有了这场变故,极有可能她会嫁给李穑,以李穑的为人,颜彦相信周婉能不能幸福她不敢保证,但能保证周婉一定会被善待。

可惜,造化弄人。

陆呦对周婉无感,因而他也就没有颜彦这么深的感触,不过他倒是看出颜彦心情不好,缠着颜彦给他讲解经义,他已经学完了四书,开始接触五经了。

其实,五经他之前在家里的私塾也念过,只是先生没有系统地给他讲解过其中的经义,是跟在陆鸣后面学了一点皮毛,似懂非懂的,这次他请假回来陪颜彦坐月子,季老先生让他把这几本书的注释标记出来,同时也给他布置了几篇经义。

别的还好,《易经》他真是看不懂,颜彦倒是对这本书很有兴趣,上一世的她没少听别人说《易经》算卦什么的很准,可惜那会她看不懂,这一世她可以借助原主的才学读懂这本书,因而她想细细研究一下。

不过颜彦的行为很快就被柳嬷嬷制止了,说是月子里不能用眼看书,很容易眼花,颜彦只得作罢。

十月二十八这天一早,朱氏亲自上门来接颜彦和陆呦回陆家,要依她的意思,是想打发个管事妈妈前来,可老太太没同意,说是诚意不够。

其实,通常这种情形下,陆鸣和颜彧上门接人是最理想也是最正常的,可颜彦和陆鸣积怨这么深,朱氏怕一个弄不好陆鸣也被皇上训斥一顿就麻烦了,因而,她听从老太太的建议自己亲自来接。

颜彦原本是打算二十九这天再去的,酒宴结束后回颜家住两天就回来,可朱氏亲自上门了,她也不能不给对方面子。

还好,颜彦一行回到松石院时,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炕也烧的热乎乎的,而且炕上铺的坐垫、引枕、靠枕以及棉被什么的都是全套新的,应该是朱氏从陆家库房找出来。

稍事休息后,颜彦抱着孩子和陆呦正要去上房给陆老太太请安,只见陆老太太扶着春眠进来了。

颜彦一看,猜到对方准是有事求她,而目前这种情形下,颜彦不用问也能猜到对方所求何事。

当然了,老太太不说,颜彦是不会主动问的。

“祖母,我们正打算去给您老人家请安的,怎么还敢劳烦您先来看我们?”颜彦把孩子给了陆呦,亲自去搀扶了下老太太。

“嗐,这大冷天的,你还没完全好呢,孩子也小,折腾你们还不如我折腾我呢。再说了,几天没见,我也怪想我们小衿娘的。来,曾祖母看看,我们的小衿娘又长胖了没有。”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凑到了陆呦面前,并伸出两手来要把孩子接过去。

陆呦本不欲把孩子给她,正好见孩子扭了扭身子,陆呦知道孩子这是要尿或要拉了,便痛快地把孩子交到老太太手上。

果然,没一会,老太太便听见噗噗几声响,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落到了她衣服上。

老太太多年没有摆弄过孩子,见此,本能地嫌弃起来,忙不迭地要把孩子送出去,“哎呀呀,哎呀呀,这,这,这小东西。。。”

还好,老太太及时住嘴了,她意识到不对劲了。

可这也晚了,颜彦黑着脸把孩子接过去,转身把孩子放炕上,青釉青秀忙去准备热水和孩子换洗的衣服。

见颜彦熟练地给孩子洗身换衣服,老太太惊讶了,“大孙媳妇,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在做?”

“她是我的女儿,我和夫君想亲历亲为地照顾她,弥补我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的遗憾。”颜彦头也没抬地回道。

陆老太太过心了。

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的又何止一个颜彦,陆呦又何尝不是如此?

说起来,他还不如颜彦呢,颜彦没有父母,至少她还能感知到父母和家人对她的爱,而陆呦呢?

虽说嫡庶有别,可也不至于一个被捧在手心里,另一个就完全不管不顾,被人当成哑巴和傻子嘲笑了多年。

想到这,陆老太太惭愧了。

而且,她也看出颜彦生气了,准以为她嫌弃陆衿了。

其实还真不是,方才只是她本能的一种反应。

只是这样一来倒是难办了,她本来是想抱抱孩子讨颜彦一个欢心,随后再劝她让颜彧和陆含来参加明日的满月宴,谁知一不小心反而把颜彦得罪了,她还怎么开口?

权衡了片刻,陆老太太从自己领口掏出了一块火红的佩件,“大孙媳妇,这是我出阁那年我祖母送我的嫁妆,是我祖母在身上戴了四十多年的,如今在我身上又戴了四十多年,都说这东西吉祥,可以辟邪,衿娘是我们陆家这一代里第一个女孩子,我呀,是真喜欢她,你给衿娘戴上吧,让它也保佑我们小衿娘平平安安的,将来嫁个好人家。”

颜彦没有去接这佩件,不过倒是抬头看了一眼,认出是鸡血石,扯了扯嘴角,这东西皇上和太子一人送了她两块,说是做印章好,她可不稀罕。

“祖母,还是您老人家自己留着吧,衿娘脖子里有一块皇上给的护身符,那天你也见到了,是皇上亲自放到衿娘胸口的,我们也不能拂了皇上的好意。”颜彦拒绝了。

确实,她和陆呦商量了一个晚上,决定还是把这块玉佩戴到孩子脖子上,说迷信也好,说敬畏也罢,她也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皇上用了多年的护身符,应该能镇住那些牛鬼蛇神吧?

“这倒也是,我的东西再好,也不能跟皇上比,这样吧,我这也的确是一件有年头的好物件,既然这重孙女用不上,就给我大孙子用也是一样的。”老太太拿着佩件走到陆呦面前。

陆呦冷冰冰第回了二个字,“不要。”

“孩子,听话,这是祖母的心意,祖母知道,祖母以前很多事情没做好,让我这大孙子吃了不少苦,可惜祖母明白的晚了。”

这话倒也不全是虚伪,也有几分真心在,因为老太太说完眼圈红了,大概是不想当着几个小辈失态,什么也没说低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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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势利

陆老太太把这块鸡血石送给陆呦颜彦不觉得奇怪,毕竟东西拿出来了也不可能再拿回去,只是她最后什么要求也没提,颜彦倒是有几分诧异。

还有,对方毕竟是一位过了花甲之年的长辈,能当面承认自己以前没做好,亏待了这个孙子,这个颜彦也没想到。

当然了,颜彦也明白,老太太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看在皇上的面上,并不是她真心悔过了。

因而,颜彦也没大往心里去,至于这块鸡血石,颜彦研究了一下,的确是一块好东西,形状大小和野鸡蛋差不多,几乎通体血红,采用的是浮雕,中间是一个如意图案,四周各有一只蝙蝠,可能是在人身上佩戴了很多年,吸进了不少精气精血什么的,很是油润。

“奇怪,这么好的东西她当初怎么没给陆含?”颜彦问了出来。

毕竟陆含是陆家唯一的嫡孙女,又深得老太太的宠爱,这老太太没道理不送给她啊。

陆呦瞥了一眼颜彦手里的东西,兴致缺缺地说道:“不知道。谁爱要谁要,反正我是不要。”

现在来补偿他,他的心早就凉透了。

“不要也罢。”颜彦没有强求,顺势把东西扔给青釉收起来,随后蹭到了丈夫身边,“夫君,我现在才发现,你也有腹黑的潜质。”

“什么意思?”陆呦没有听懂。

颜彦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就是有肚子里有坏水,不是有一句话叫蔫坏蔫坏的吗?就是表面看是好人,其实一肚子的坏水。”

陆呦一听很快就知道颜彦看出他方才的那点小心思,嘴角一弯,眉眼一笑,很快把颜彦摁住了,并凑了上来,“跟娘子学的。”

“胡说,我那是明着坏,才不是蔫坏呢。”颜彦从他手下挣脱了,她是一个月没有洗澡了,怕陆呦嫌弃她。

“那正好,你有倚仗,你明着坏,我没有倚仗,我蔫坏。”陆呦长臂一伸,又把她拉过去了。

“这话有道理。夫君,这一年你进步神速啊,去年的此时你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今年不但学会说话了,还学会做坏人了,不过我喜欢。”颜彦笑了,笑得有些得意,因为眼前的人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娘子喜欢就好。”陆呦很是配合,“敢问娘子,为夫可教不可教?”

“差强人意。”颜彦忍着笑,回了四个字。

“那就只能有劳娘子继续辛苦了。”陆呦刚一说完,颜彦搂着他爆笑起来。

两人胡闹了一会,颜彦命青釉去把她和陆呦的早饭取来,左右陆老太太和朱氏都见过了,她也就懒得出去了,因为女医交代过她,生孩子时伤的元气太多了,尽量把月子坐长些。

饭后,颜彦正和陆呦一起摆弄孩子玩时,呼啦啦院子里进来一大堆人,紧接着,青秀进来通传,说是陆家的姑奶奶们来了。

颜彦这才知道,因为陆衿满月,陆家的三代姑奶奶提前回娘家送礼来了,老一辈里和颜彦最熟的是陆缪,人还没进来声音先进来了,“郡主,百惠郡主呢,姑祖母来看你了。”

及至人进来了,颜彦下炕迎接时,对方笑着向颜彦屈了屈膝,“老身见过郡主,郡主一向可好?”

“有劳姑祖母挂念,彦儿很好,倒是姑祖母大冷的天从洛阳赶来,彦儿深感惶恐。”颜彦上前扶起了对方。

她成亲的时候陆缪都没有出席,没想到陆衿的满月酒却把对方惊动了,颜彦再次勾了勾嘴角,这陆家人行事未免也太势利了些。

当然了,有可能是她成亲时陆家没有通知这位姑奶奶,还有一种可能是对方知道陆呦是庶子,且还是一个无用的哑巴庶子,因而找了个理由没来。

不管是那种理由,陆家人行事都离不开势利二字。

“没事的,人岁数大了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来,我瞧瞧你,人好像胖了些,气色也不错,应该是恢复了元气,我就说嘛,我这个大侄孙媳妇是个福星高照的,怎么可能过不了生产这一关?”陆缪反手拉住了颜彦,上下打量起来。

“那是,我二姑母是谁,您老人家说话灵验着呢。”陆靖打趣道。

“可不,我说的话应验了吧?我们大郎媳妇是不是封为郡主了?”陆缪一脸的与有荣焉。

颜彦这才想起来,貌似是陆呦成亲的时候,老太太的确说了句话,说保不齐她哪天就会封为郡主,只不过那会大家都当笑话听了。

“既这么着,二姐再断言断言,我们这小衿娘将来会有什么好命?”陆维此时已经从炕上抱起了陆衿,笑着给陆缪出了个难题。

颜彦一看这架势,多半是知晓皇上给陆衿送龙佩一事了,心下便有些不喜起来。

好在陆缪也是个人精,她当然清楚这种玩话绝对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因而笑着从陆维手里接过孩子,“我们小衿娘才这么小,还未满月呢,是不能轻易断言的,我怕会折了孩子的福分。”

“可不是这话,我们家那个小孙子出生时,普渡寺的高僧也说了同样的话。来,我瞧瞧我们小衿娘,看看长大了多少。”陆靖也挤到了陆衿面前。

她曾经在陆衿生下来的第三天来过明园,送了份下奶礼,因而这会见到陆衿,忙喜笑道:“哎哟哟,这孩子随了谁啊,这么白净,可真好看,还有这眼睛,水汪汪的,可真清亮,瞧瞧,小东西好像能听懂人话时似的,知道我夸她呢,居然冲我笑了,哎哟哟,来,给姑祖母抱抱,姑祖母呀,是真喜欢你。”

说完,陆靖又从陆缪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

颜彦见陆召和陆杏两个也来了,两人拘谨地站在了外围,一直说不上话,便主动招呼她们落座,青秀青麦很快端了茶水点心来,青釉趁机从陆靖手里把孩子接了过去。

颜彦陪大家说了会话,无非是天气、年景等,也说到了战事,主要是陆端出门半年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颜彦虽然清楚陆端在回程的路上,可这属于机密,她不可能说出来。

好在这些人也知道颜彦需要静养,没一会便一同离开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求

这天的晚饭,颜彦仍旧没有出去吃,倒是打发陆呦去了一趟上房,因为她知道,这次来的亲戚里肯定有男客,毕竟是陆衿的满月酒,他们夫妻都不出面也不合适。

果然,一个时辰后,陆呦带着点微醉回来了,说是几位姑父、妹夫姐夫什么的都来了。

陆含虽没有来,但吴哲来了,私下里,吴哲拉住陆呦赔了罪,说是那天陆含并没有对颜彦不敬,只是想着颜彧是个孕妇,怕她一个人生气跑出来会出事,所以才会追出来,哪知可可被迁怒了。

吴哲的意思是想通过陆呦向颜彦求个情,因为这件事,陆含这几天在家都是以泪洗面,也不敢出来见人,说是连吴斳的亲事都受影响了。

颜彦这才知道,原来吴家相中了武安王的第二个嫡子,虽不是世子,可成亲后肯定也有爵位继承的,最次也是个镇国将军或辅国将军什么的。

可谁知两家刚有意向,便传出陆含被皇上训斥一事,虽说陆含是陆家之女,是因颜彧被牵连的,可这事至少说明皇上不待见吴家,武安王歇了这个心思。

其实,颜彦不知道的是,颜彤的亲事也因为这事受影响了,朱氏回娘家一说,朱家才明白颜彧在皇上心里压根就没有一点地位,颜彧不受待见,颜彤能好到哪里去?

为此,朱家也歇了这个念头。

这也是马氏为什么非要把颜彦接回颜家挪窝的缘故,只是颜彦这会仍被蒙在鼓里。

“你答应吴哲了?”颜彦问道。

陆呦摇摇头,“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娘子放心,我喝酒了,明日起来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夫君,我发现你的坏主意是越来越多了。”颜彦笑着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娘子,咱俩不是说好了,你明着坏,我蔫着坏,我是替你摆平了一个,另一个就靠你自己了。”陆呦说完拉着颜彦倒在了炕上。

颜彦是次日上午才明白陆呦这句话的意思的。

彼时她才刚起来没多久,正让青釉帮她梳头呢,忽听得青秀在外面招呼马氏的声音,陆呦替颜彦迎了出去。

马氏是和颜彤一起来的,颜彤给陆衿做了一身衣服,颜彦接过来一看,做工绣工不错,一看是花了心思的。

“一个孩子,不用穿这么讲究的衣裳,也穿不了多长时间就该小了。”颜彦客套了一下。

倒也不全是客套,确实是如此,顶不济也就三四个月,花这么多功夫岂不浪费?

“大姐说的是什么话?我都当姨了,给孩子做身衣服还能嫌费事?”颜彤说完拿起新衣服来在孩子身上比划了一下,“糟了,大姐,好像有点大了。”

“大一点好,还能多穿几天。”颜彦说完拿起颜彤的手来看了看,这次还好,没有多少茧子

“不做鞋子不费事的。”颜彤知道颜彦找什么,说道。

“最近忙什么呢?怎么没见大弟二弟他们?”颜彦忽然想起来,今天该是休沐的日子。

“要下午才回呢,说是能赶来吃晚饭。”马氏忙道。

“叔叔呢?下朝了?”颜彦问。

她知道颜芃即便来了,也不能进陆家的后院,这个时候就需要陆呦去陪客了。

“没呢,他下了朝就来,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他可高兴了,去你住的地方转了好几趟,催着下人们打扫,也催着他们烧炕,说是提前把屋子烧热了省的冻着你们娘俩。我和他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他是一个这么心细的人。”马氏笑着说道。

“这不叫心细,爹是想大姐了。大姐自从成亲后也不怎么回来了,爹想大姐就会去大姐的院子里坐坐。”颜彤说。

“可不是这话,还是那时候好,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开心多和睦,哪像现在?”马氏的脸顿时阴了起来。

颜彦知道该接近正题了,忙打起精神应对。

谁知颜彤一听这话先噘嘴了,“那会我就说了不让二姐嫁给二姐夫,可你们谁也不听我的,你看,这才多长时间,就搞出了这么多事?”

“行了,你说你一个小孩子跟着瞎掺和什么,对了,来半天了,你去看看你二姐吧。”马氏想把颜彤撵走。

显然,这番话太不对她心思了。

“不成,娘,你该不是想和大姐说我的事情吧?我跟你说了,我不喜欢那个朱晋,这门亲事不成也罢,不是什么坏事。”颜彤大大方方地说道。

“咦,三妹妹居然不嫌害臊了?”颜彦没来得及问这门亲事为何没成,倒是对颜彤的转变先吃了一惊。

原来,颜彤这些日子和徐如青吴斳两个走得比较近,那两人都是爽利的性子,还有一点,因着徐钰和吴哲跟朱晋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因而他们对朱晋的了解比一般人要多,也正因为此,徐家和吴家都没有相中朱晋。

而颜彤得知这些后,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可谁知马氏相中了,非要促成这门亲事,为此,颜彤和马氏吵了几架,最后颜彤搬出了颜芃,颜芃鉴于颜彧的现状,对朱家也不是很满意。

为此,夫妻两个又没少怄气,谁知马氏正为难之计,朱家先打发人来送信,说是两个人的八字不合,不是良缘。

这下倒是省得马氏为难了。

“放心,我不和你大姐说这事,你先去你二姐那,听话。”马氏继续撵人。

颜彤的眼睛在马氏和颜彦脸上转了一圈,这次没再犟嘴,乖乖地出去了。

“彦儿,婶子求你,能不能让彧儿出来见见客?一会你叔叔来了,他看到你们两个弄成这样,不定得多伤心呢!还有,今天陆家来了这么多客人,这事若传了出去,以后彤儿他们的亲事都会受到影响的。”马氏见颜彤走了,也不再和颜彦兜圈子,直接说道。

“朱家的亲事究竟是因为八字不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颜彦追问。

尽管颜彦也看不上朱家,可这跟朱家看不上颜彤是两个概念,若是连朱家都拒绝颜彤,那颜彤的亲事确实堪忧,难怪马氏直接用上了求字。

第四百一十三章、看破

颜彦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虽说颜彤也做过几件令颜彦失望的事情,可颜彦并不记恨她,因为她知道,那是颜彧挑拨的,毕竟她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亲姐妹,不管是血缘还是情感上肯定要比她近一些,因而颜彤会向着颜彧是情理之中,也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了,颜彤做的那几件事并没有伤害到颜彦的任何利益,且颜彦的记忆里有不少原主和颜彤相处的画面,颜彦对颜彤的评价是善良、单纯,不虚荣也不伪善,对人也真诚。

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在颜彦和颜彧闹翻之前,她是真的拿颜彦当亲姐看待的,从没有动过借用原主的才能去沽名钓誉的念头,相反,她还不止一次劝过颜彧,也担心过颜彧有一天会因此身败名裂。

只是那会的颜彧听不进颜彤的劝,而原主又是一个大度到没有原则的人,因而才会有这些后续。

说没有原则似乎也不太对,毕竟原主也不清楚颜彧会拿着她的东西到陆鸣面前去冒充,而去年的那首月亮诗是她自己盗用的,压根就没有经过颜彦的同意,是参加聚会回来再告诉颜彦的,因而颜彦就算是想阻止也来不及。

还有一点,颜彦知道颜彤当初是不赞成颜彧嫁给陆鸣的,可惜她年龄小,说话没份量,从这点来看,她对颜彧和陆鸣的那些私情也是毫不知情的,更没有参与到迫害原主的蓄谋中。

因此,颜彦对她还有几分姐妹情,不想看着她所嫁非人或是遭遇难堪。

马氏倒也没瞒着颜彦,直接把朱家前后不一致的做法说了出来,说是八字不合,其实两家之前早就偷着合过八字了,要不马氏也不会觉得左右为难,因为合过八字再谈拒亲,肯定会得罪朱家的,而得罪朱家的后果势必也会得罪朱氏,得罪朱氏,颜彧只怕更没好日子过了。

哪承想,朱家得知消息后会主动拒亲,虽然朱家找了个还算体面的借口,可谁知道私下里朱家会怎么说?外面的人又会怎么看待颜彤?

因而,马氏委实有点着急了,所以才迫切地希望借着这次陆家举办满月宴的机会让这些世家女眷们好好看看,颜彦和颜彧压根就没有什么龃龉,依旧是姐妹一家亲,所谓的禁令只是皇上的一时误解。

“彦儿,就当是为了你三妹,你就听二婶一句劝,不如。。。”马氏拉着颜彦的手说道。

颜彦没等对方说完便把话接了过来,“二婶别着急,三妹还小,实在不行再等一年也是可以的,这样吧,等我出了月子,夫君也去书院了,三妹不妨多去我那走动走动,正好我也有个伴。”

这是颜彦能为颜彤做的极限,她知道京城的这些官宦之家都在盯着她,谁不知道她现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她和谁走得近,不说对方能借到多大的光,至少皇上能高看一眼。

“好好,那敢情好,还是我们彦儿知道体贴婶子的难处,只是你二。。。”

这一次,颜彦仍是没等马氏把话说完又打断了她,“不好意思,二婶要是没有别的什么急事我们回头再说,我这头还没有梳好呢,衣服也没换,一会陆家的亲友们该上门了。”

说完,颜彦没等马氏同意就把青釉喊进来,青釉是抱着陆衿和青秀一起进来的,两人把陆衿放下,便忙着给颜彦梳妆的梳妆,找衣服的找衣服。

这种情形下,马氏也没法再张口了,她总不能当着丫鬟们的面说这些吧?

而且颜彦一而再地打断了她的话,甚至不惜把丫鬟们喊进来,这意图也太明显了。

于是,马氏只得怏怏地离开了,她得去找朱氏商量,不行就给颜彧找个理由,说是偶感伤寒什么的。

颜彦不知道的是,她刚把马氏送走,陆呦那边又被吴哲缠上了。

陆呦自然搬出了昨晚喝醉的借口,说是回屋就睡觉了,哪里还记得吴哲说了什么?

吴哲还能看不透陆呦这点小心思?对此,他很是失望,不过这失望他针对的是颜彦,而不是陆呦,陆呦的品行纯良,要不也不会被人误认为傻子多年,因而,吴哲觉得陆呦能有今天颜彦的确功不可没。

只是教什么不好,非要教一个心思简单的人去撒谎去做小人,这样真的好吗?

“大哥,做人呢,最好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不要人云亦云,更不要为了迎合别人把自己身上最珍贵的品质给丢了。”吴哲委婉地提点了陆呦一句。

他是气不过颜彦的小人行径,枉费他曾经还那么倾慕于她的才华,没想到人品却如此低劣。

陆呦一听便猜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准是被吴哲看破了,原本这也没什么,可吴哲不该把矛头指向颜彦,这就拂了陆呦的逆鳞。

“这话正是我要送给妹夫的,我家娘子好容易闯过这一关,谁不清楚她为了这个孩子差点连命也没了,早产加上难产,就连外人都知道她需要好生将养。可她们两个呢,说是来看她,可嘴里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添恼的,我在外面都听不下去了,更何况我家娘子?实话告诉你,那天是我开口撵她们走的。”陆呦忿忿说道。

吴哲不期然陆呦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来,他之前压根就不了解这个大内兄,所以才会走进一个误区,以为对方是个心思简单的傻子,却不知傻只是人家的一层保护色而已。

这时的吴哲忽然想起了当初陆呦冲撞颜彦一事,究竟是谁算计了谁呢?

见吴哲看着自己一脸的探究,陆呦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又补充道:“四妹妹生产时我家娘子为她做了什么你该不会忘了吧?我们不要求你们同等的回报于我们,但至少,不应该恩将仇报吧?”

这话把吴哲的神思拉了回来,“大哥,言重了,含儿绝对没有这意思。”

“有没有你们自己清楚。我言尽于此,你想护着你妻子,我没有意见,也不拦着,但彦儿是我的妻子,我护不了她周全,却也决计不会傻到把一些不友善的人带到她面前给她添恼。”

这一次,陆呦说完没去看吴哲的反应,直接转身走了,他还得去接待别的客人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落差

吴哲见陆呦转身离开,才意识到自己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呢,只是他张口喊了两声,陆呦没有回头。

“别叫他了,他说的对,他不傻,换做你我也不会傻到以德报怨的。”陆鸣从廊柱后面走出来。

他刚下朝回来,本来是来找陆呦的,不巧刚好碰上两人谈话,他不便现身,只好躲在了廊柱后面。

“你来的正好,正好我心里有一个疑窦,你说,当初他去藏书楼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吴哲见左右无人,上前两步对着陆鸣低声问道。

他方才一直在想思考这个问题,以致于被陆呦怼了一顿居然忘了为陆含辩解,这亏吃大了。

陆鸣也不期然吴哲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很是不悦地给了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亏你怎么也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他连颜府的大门开在哪里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藏书楼的位置?”

事实上,陆鸣心明镜似的,吴哲之所以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准是方才受了陆呦的刺激,因为陆呦方才的表现太强势也太精明,完全颠覆了吴哲对他的认知。

确切地说,也颠覆了陆鸣对他的认知。

话说一个人的性格随着环境的改变或许也会跟着改变,可陆鸣不理解的是,像善良、愚蠢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也会这么快变了?

或许,这不叫改变,是之前陆呦把自己隐藏起来了,就像吴哲猜疑的那样,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颜彦的调教太有成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但对陆鸣来说,答案只有一个,也必须只有一个,那就是陆呦那会就是一个傻子,绝对不会存心去算计谁。

因为这一点他早就仔细反复地考虑过了,若是承认陆呦是存心算计颜彦,肯定会把他陆鸣牵扯出来,以他目今岌岌可危的信誉,这件事若是再掀出来,只怕他这个世子真的要做到头了。

因此,陆鸣见吴哲翻出这件事来着实很是不悦。

“这倒也是。”吴哲点点头,忽地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在陆鸣脸上打量起来,继而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若是他知道藏书楼的位置,必定是你泄露出去的,对不对?”

换言之,若承认陆呦是存心的,那么必然牵扯到陆鸣,因此,不管陆呦是不是存心的,对外的说辞只能有一个。

吴哲总算是明白了陆鸣的心意,可惜,被说中心事的陆鸣压根不领这份情,“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你拿我当什么了,兄弟做不做,亲戚做不做?”

吴哲忙上前揽住了他的肩膀,“做,做,正因为是兄弟才多嘴问问,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绝对就此闭嘴。”

说完,吴哲还特地用右手比划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有什么好问的,我说过多少遍了,意外就是意外。”陆鸣甩开了吴哲,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吴哲看了会他的背影,细思了一下,总算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忙又追了上去,他还有难题要向陆鸣讨教呢。

陆鸣对颜彧不能出席今天的满月宴倒不是很在意,他早就替颜彧找好了借口,孕妇嘛,肯定是有不少突发状况的,谁都能理解的。

可吴哲这边就不好交代了,陆家的这些庶出姑奶奶都回娘家了,甚至还有远道冒雪赶来的,唯独她这个嫡出的且还是离得最近的姑奶奶不回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的,到时丢的可不仅仅是陆家的脸,还有吴家的颜面。

可陆鸣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他自己还有一堆烦心事呢不知如何处理呢。

家里家里不顺当,朝堂朝堂也不顺心,因此,陆鸣目前最大的心愿是战事早一点爆发,他好早一天上战场,他必须用自己的军功来重塑自己的口碑和地位。

谁知他盼来盼去,他父亲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有心想问问皇上吧,可皇上晾了他好几天,他也没法拉下脸去找他。

回到家里来吧,家里也没有一件顺心的事,不是母亲看妻子不顺眼就是妻子看颜彦不顺眼,可问题是,颜彧又没有那个能耐去和颜彦斗,因而,每每一出手非但伤不了对方分毫反倒把自己弄成狼狈不堪,甚至还要连累到他。

这时的陆鸣特别怀念成亲之前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华,誉满京城,几乎是所有世家大族相中的东床佳婿,哪知一成亲,却沦为到全城人的笑柄,走在街头巷尾或茶馆酒肆听到的不再是对他的赞美之词,而是毁誉之语。

吴哲见陆鸣低着头,满脸的无奈和失落,倒是也没再缠着他,而是拍了拍他的后背,真诚地劝道:“二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取舍。”

说完,见陆鸣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吴哲又多了一句嘴,“二哥,做人切忌得陇望蜀,不能老是翻旧账,做兄弟的再你送一句话,‘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你是个聪明人,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说完,吴哲转身走了,他也他自己的烦恼,眼前这一关还不知该怎么过呢,他得回家和母亲商量商量。

谁知吴哲刚走到大门口,迎面看见十来对小太监挑着礼担走来,在他们身后,是四个身穿红衣头戴三山帽大太监骑马跟着,打头的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

在他们身后,是一顶黄色的描金绘凤的十六人抬轿子,一旁策马跟着的是三个身穿大红蟒服的少年郎,再后面,是一顶八抬大轿,也是黄色的。

吴哲认出了那是皇后的凤辇和太子妃的舆辇,那三个随轿的少年郎自然是李穗、李稹和李穑。

这可真是邪门,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的满月宴,用得着这么高的规格么?惊动了皇子不说居然还惊动了皇后前来,真是见鬼了。

吴哲见此转身又跑回了陆家,此时,早有门房极有眼色地去打开中门,同时也有人急急往回跑去送信,很快,得到消息的陆家大小和一众宾客们一起跑出来接驾。

第四百一十五章、称奇

皇后的凤辇和太子妃的舆辇并没有在大门前停下来,而是直接进了陆家大门,停在了陆家上房的门前,陆家的男宾们一律退到了仪门前,女眷们都则按品级或亲疏远近自动排好队围在凤辇舆辇前。

陆老太太和朱氏亲自上前伺候皇后下了轿,另一头,太子妃也在宫女太监的搀扶下出轿了,被朱氏和一干女眷簇拥着进了上房。

分宾主入座后,朱氏和陆老太太以及一干女眷们再次跪到了厅堂中间,打头的是陆老太太、朱氏,陆老太太战战兢兢地说道:“犬孙之女弥月,无意惊动凤驾,今皇后上锡天恩,幸及陆家,实乃古今未有之隆恩,我陆家虽肝脑涂地,岂能得报于万一?臣妇惶恐,还请皇后赐罪。”

皇后没着急说话,先是扫了一眼跪着的众人,这才启口道,“老夫人平身,诸位平身,皇上有旨,陆家乃忠良世家,百惠郡主又数次有功于朝廷,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应该前来恭贺一番,只是皇上政务冗杂,这才命本宫代为走一遭。”

“臣妇叩谢吾皇圣恩,陆家无以为报,唯有兢兢业业,勤慎恭肃,为吾皇分忧。”陆老太太再次趴地上行了个大礼。

“老夫人还请平身,今日本宫是来贺喜的,大家随意些好,不用太拘谨。”皇后说完,命身边的宫女上前扶起了陆老太太。

朱氏见皇后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忙躬身回道:“启禀皇后,百惠郡主正在后院待客,臣妇已命人去告知,这会只怕在路上了。”

“别,她身子还没全好呢,还是本宫去看她吧,就别折腾她了。”皇后忙道。

众人一听,不觉十分讶异,皇后亲自登门来给颜彦的女儿过满月就不正常,更不正常的是,皇后居然不让颜彦来见她,而是要亲自去后面探视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非亲非故没有血缘的表侄女,皇后为何会如此垂青?

皇后自然没有忽略众人眼中的惊奇,不过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随即命她身边的刘姑姑前去通知颜彦。

好巧不巧的,刘姑姑刚出大门,迎面就看见颜彦手里抱着个孩子过来了,忙上前屈膝行了一礼,转达了皇后的关心。

可颜彦都到门口了,也没有不进去的道理,“有劳刘姑姑代为通传一声。”

她之所以来晚了,确实是在待客。

送走马氏后,正梳洗更衣时,孟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和孟箐一起来了,老人家进门就拉着颜彦的手哭了起来,颜彦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原主的母亲,很是劝慰了对方一番,最后还是田氏把陆衿抱到老太太面前才让老太太松开了颜彦的手。

因而,接到外面婆子送信说皇后来了,颜彦先给外祖母洗脸补一下妆,她自己陪着也掉了不少眼泪,也得重新洗脸上妆,本就耽搁了一会才出的门,再加上孟老太太年岁大了走不快,颜彦自己又抱着个孩子,这么着来晚了。

“郡主快请进去吧,不用通传的,外头冷,再耽搁皇后该心疼了。”刘姑姑说完上前接过颜彦的孩子。

她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也是皇后的心腹,虽不清楚皇上为什么要皇后走这一趟,但她清楚皇上很在意颜彦,特地命皇后前来走这一趟不说还叮嘱皇后千万不可慢待颜彦。

皇后都不能慢待颜彦,她一个宫女更不敢慢待了。

颜彦一想自己好歹是个郡主了,皇后本来就是冲她的面子才上门的,因而她也就没必要矫情了,忙扶着孟老太太跟着刘姑姑进门了。

“臣妇恭请皇后万福金安,臣妇。。。”颜彦走到前面跪了下去。

“快起来吧,正好说要去看你呢,偏你就来了,连孩子都抱来了,快给本宫瞧瞧。”皇后一面说一面从刘姑姑手里接过孩子,旁边的宫女则不等吩咐忙上前扶起了颜彦和孟老太太。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本宫还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小孩子呢,难怪皇上见了也喜欢得不行,回去念叨了好几天,太后老人家还抱怨说她还没看过呢,等你出了月子赶紧抱去给她瞧瞧。”皇后抱着陆衿夸道。

“母后说的是,我也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孩子,彦儿,你怀孕时都吃什么了?”太子妃也起身凑到了皇后身边。

众人见颜彦一来,皇后和太子妃顿时亲和了许多,彼此之间说话也相当随意,就像是普通人家在话家常,因此,惊奇之余,大家也跟着放松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了陆衿。

陆衿今日也格外争气,刚满月的孩子,面对一堆陌生的面孔,小东西居然一声没哭,反而是很好奇地盯着这个看看又盯着那个看看,更难得的是,看着看着,陆衿居然冲皇后和太子妃展开了一个笑脸。

这下更是吸引了众人,纷纷称奇起来。

因为论理,这么大的孩子是不会笑的,即便是笑,也是无意识的,可陆衿偏偏就对着太子妃笑了,惹得太子妃抱着孩子亲了好几下。

别人还犹可,陆老太太和朱氏见此不免又想起了皇上送的那块龙佩,兴许,这小东西还真是个富贵命,八成是要进宫了。

一念之此,老太太是喜之不迭,陆家这么多年就没有出过皇后,连妃子都没有,这陆衿要嫁给李熙了,那就是妥妥的未来皇后啊,陆家的门楣岂不是又要光亮许多?

可朱氏心里就不太好过了,陆衿要真嫁给李熙了,等她做了太子妃或皇后,陆家的爵位还能是陆鸣的吗?

要知道,皇上本就偏向颜彦,为了她屡屡破例;太子更不用说了,那是和颜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李熙也不用说,他的命都是颜彦救回来的,没看太子妃都亲临颜彦的产房,这会也是毫不掩饰对陆衿的喜爱之情。

这么一推测,朱氏的心里越发凉了。

有这三代皇帝坐镇,陆鸣还能有好日子过?

若是李熙真娶了陆衿,还能有陆鸣的立足之地?

第四百一十六章、考量

谁知怕什么越来什么。

朱氏正暗自盘算时,皇后突然把孩子放到了太子妃手里,主动拉起颜彦的手,先是细细打量了一遍颜彦的气色,接着又问她这些日子将养得如何,累不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这次搬回陆家打算住多久,习惯不习惯等。

颜彦一一回答了。

问完这些,皇后又瞅了瞅在场的这些人,见大部分是上了年岁的,倒是也有七八个小姑娘,其中有四五个面生的,她揣度不是陆家的亲友就是陆家的庶女,而那几个相熟的

想必是平日里没少和陆家走动的。

因而,略掂掇了一下,皇后开口问道:“来了这半日,还没看到郡马,他可在?”

“回皇后,在,只是外男无谕不得随意觐见。”陆老太太忙躬身回道。

“宣。”皇后吐了一个字,随即又看向堂屋里站着的这些女眷,笑着解释说:“本宫难得出来一趟,有几句话要叮嘱叮嘱郡马,你们若是觉得不便,可以回避一下。”

“回皇后,无妨的,大家都是世交,素日也不是没见过郡马,不用刻意回避。”孟老太太开口回道,很快众人就跟着附和了。

说起来在场的人确实没有几个外人,年轻的小姑娘就更少了,徐如青算是一个,孟箐算一个,徐如青在陆鸣成亲的那天见过陆呦,孟箐见的次数就更多了,颜彦成亲、搬家、产子她都参加了,都有陆呦在。

因而,都没有回避的必要,况且,这又不是私下见面,这么多人呢。

颜彦见此倒也不觉得意外,来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明白了,这个时空的男女大妨确实比历史上的明清时期要宽松一些,但比唐朝要严苛些。

当然,这里的宽松指的是公共场合的亲友聚会,不至于像《红楼梦》里贾珍一进门,屋子里的年轻姑娘和小媳妇们都吓得躲起来或者是羞手羞脚的,这里族人、亲友之间虽也有避讳,可那是禁止私下单独见面,尤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男,否则,原主也不会上吊自尽。

因而,皇后才会大胆开口命陆呦来觐见。

而她之所以想看一眼陆呦,倒也不全是为陆呦和颜彦撑腰,也有想考量一下的意思。

原来,那日回宫后,皇上亲口告诉她龙佩送给陆衿一事,两人多年的夫妻,她还能猜不到皇上的用意?

论理,她对颜彦是没得挑,出身、才貌、人品、学识等都无可挑剔,可问题是,陆呦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些,出身、人品、才貌、学识等哪方面都不出色。

说不出色还是客气的说法,严格说起来,是拿不出手,是下下等。

谁知皇上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多余的话没说,却提点了她一句,说她是老眼光。

皇后确实只在颜彦搬家时见过陆呦一面,那会陆呦说话还不是很顺畅,为人也相当拘谨,连基本的礼节礼仪都不太明白,更别说世故人情了。

因而,她才会对他生出不喜。

后来,她倒是也听说陆呦进了书院拜了名师,可究竟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还是凭陆家的名头她就清楚了,为此,她才想着借这个机会见见陆呦。

毕竟她出来的机会确实不多,而即便陆呦有机会进宫,他也没有权限进后宫,因此,错过今天,下次她想再见陆呦就难了。

陆呦听到宣召时正和颜芃、孟诺等几位长辈说话,猛然一下听见太监的话,他压根没反应过来,因为太监宣的是“着郡马觐见”,而陆呦从没有拿自己当什么郡马,因而他看着太监傻呆呆地问了一句,“谁?我?”

孟诺笑着捶了他一下,“我们家彦儿是郡主,你可不就是郡马?说你傻,你还偏偏从这来了。”

“快别打趣他了。”颜芃拦住了孟诺,拉着陆呦教起了他觐见皇后时的规矩礼仪,反复叮嘱了两遍才放他离开。

陆呦跟着太监进了陆家上房,上房的宾客们大多落座了,只有少数地位低或年龄小的才站着,因而,厅堂中间空了出来,陆呦走到中间位置跪了下去,规规矩矩地磕头行了个大礼,“晚辈陆呦叩见皇后娘娘,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听到这声“晚辈”着实有点意外,因为颜彦在她面前都没有自称过“晚辈”,以前是“草民”,封郡主后改为“臣妇”,要不就是很随意的“你我”相称。

没想到这傻子倒也不傻,居然自称“晚辈”来套近乎,难怪皇上会说她是老眼光了。

其实,皇后这么想还真冤枉了陆呦,要依陆呦的意思是想说“草民”,可颜芃说他是郡马,不是草民,应该称“臣”更为合适些,可陆呦不想称“臣”,他还没有功名呢,可若自称“小生”或“小子”的话则又太见外,因而颜芃教他干脆自称“晚辈”。

“平身吧,既然是晚辈,就随意些吧,我听说你这一年基本是在书院过的,可还适应?”皇后也换了一个自称配合着陆呦。

“回皇后娘娘,一开始确实很不习惯,后来慢慢地学着和别人相处,渐渐的也就适应并喜欢上了。书院是一个好地方,可以经史子集,还可以学六艺,学做人的道理,晚辈这半年多着实受益匪浅。”陆呦起身回道。

“哦,具体说说都学了些什么?”皇后笑着问。

陆呦先是不慌不忙地把自己这几个月学的四书五经以及各种经义简单介绍了一下,接着又着重提到六艺,因为这个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随后又说了些他和先生同窗之间的日常相处,当然也提到颜彦对他的帮助。

至此,皇后才彻底改变了对陆呦的印象,不仅是语言能力,变化最大的是整个人的气度和神韵,恭敬却不畏缩,得体却不拘谨,自信却不自负,更难得的是,言谈举止间也带了一种优雅和从容。

确实不一样了。

难怪皇上敢把龙佩送给一个未满月的娃娃,就冲这两人的人品、气度、才学、长相,外加上颜彦的聪明,皇后也相信他们的子女不会差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时来运转

皇后和太子妃并没有在陆家待多久,该见的人都见了,该敲打的也敲打了,该送的礼也送了,因而,皇后和太子妃见过陆呦之后略坐了坐也就打道回宫了。

皇后一行刚离开,颜彦便被一堆女眷围住了,她们中的大多数人不是第一次见皇后,却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如此亲和随意的一面,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长辈来看望一个晚辈,然后坐下来说点家常。

要知道她们素日在皇后面前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除了恭敬还是恭敬,几曾如此随性过?

可颜彦不论是年龄、见识还是资历都差她们一大截,居然敢在皇后面前如此放肆,这一点委实让她们不解。

要知道,在座的这些人可是见过旧年太后寿诞时皇后明显的偏袒朱氏,彼时颜彦逼迫朱氏向她赔礼认错,最后是皇后替朱氏说话了,也是皇后把颜彦许配给陆呦的,而那会的陆呦可不像现在,那是一个真正的傻子加哑巴啊。

彼时大家还记得,当皇后宣布要将颜彦许配给陆呦时,颜彦跪下去几次开口想拒绝,结果却都被太后拦住了,可傻子也能看出来,颜彦当时心里有多抵触。

因而,大家才会对眼前的局面好奇,才一年多的时间,颜彦居然就扭转了局面,让原本倾向于朱氏的皇后垂青于她了,这也太莫名其妙些吧?

说实在的,若是把皇后换成太后或皇上她们多少还能理解几分,毕竟颜彦的祖母是太后的胞妹,颜彦的父亲和皇上是姨表兄弟,血缘上比较近,且颜彦从小就在宫里走动,和太后也一向亲近,近期又帮皇上解决了两大难题,因而,颜彦能受到他们的另眼相待大家也都勉强能接受。

可如今连皇后和太子妃都如此看重颜彦,这就由不得大家多心了,有心人也很快想起了皇上送出去的那块龙佩,看来,陆家的这个庶子确实是要时来运转了。

这么说也不对,人家颜彦早就封为郡主了,陆呦早就是实打实的郡马,是皇后的晚辈,没看皇后连自称都换了?

这可是连陆家和颜家人都没有的脸面呢!

说到陆家颜家,众人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到场,颜彧。

颜彧也是太后的外甥孙女皇上的表侄女,血缘上和颜彦是一样近,可这半天,皇后连提都没有提到她半个字,同样的是颜家的女儿陆家的媳妇,且颜彧还是正宗的侯府嫡长女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样的人没出来迎接皇后太不应该了,更不正常的是,皇后居然连半个字都没有提到颜彧。

还有,陆端通共就两个儿子,皇后见了庶子却不见嫡子,似乎也说不过去。

没道理啊。

因而,很快就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毕竟知道皇上给颜彧和陆含下禁令的不多,当时只有陆老太太、颜彦、颜彧、陆含和几个丫鬟在场,再后来,也就陆家吴家颜家以及相熟的几家近亲知道,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瞒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往外说。

不过关于皇上给陆衿送龙佩一事倒是很快传了出去,主要是陆老太太要给陆衿办满月酒,论理,以陆呦的身份只能在自己一家人小范围内庆贺一下。

可问题是颜彦被封为郡主了,皇上又特地送了一块龙佩,言明是给孩子的护身符,言明说看谁还敢对孩子不敬对颜彦不敬,陆老太太和朱氏哪不遵?

既如此,这满月酒陆家就得大办,可大办总得有大办的理由吧?

没办法,陆老太太只得放出话去,说是皇上给了陆衿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做护身符,且皇上发话了,不能对孩子不敬。

这么着,陆家才广发请柬,甚至连在外地的亲戚都惊动了,为的就是表明陆家的态度,陆家是在拿这个孩子当陆家嫡长孙女看待的。

可关于颜彧被禁足那一段陆家就没向外宣扬了,可饶是如此,仍是有好事者或消息灵通者打探到一二。

这也是马氏为什么急着找颜彦求情想让颜彧出来现身的理由,为的就是帮颜彧辟辟谣,撑撑腰,只要过了今天这一关,以后那些谣言自会不攻而破。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事,毕竟皇上只是禁止颜彧进明园,并没有禁止她在陆家走动,只不过皇上加了一个附加条件,需要征得颜彦同意。

因此颜彦这么做也不算是抗旨。

可谁知这点小小的要求颜彦居然也不成全,因而马氏对颜彦颇有微词,尤其是见皇后居然连陆呦都召见了,对她的女儿却问都没问,彼时马氏就预测到今日过后,只怕颜彧的声誉又要受到重创了。

因为外人不清楚这些啊,她们只会瞎猜瞎想然后瞎传,这不,还没怎么地就影响到颜彤的亲事,再传下去,说不定哪天颜彧都没法出来见人了。

为此,马氏是真着急了,因而没等朱氏开口,便主动向身边的人解释说颜彧昨日吃坏了东西,晚上起夜时着了些凉,怕动了胎气,因而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无独有偶,那边朱氏也和吴夫人商量好了,说陆含也是昨晚吃多了,闹起了肚子,今日也不便前来。

好在大家都是几十年的世交,尽管明知道朱氏和马氏的话里可推敲的东西太多了,可大家依然选择了相信,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家不会有遇到难处的时候。

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谁都懂的。

颜彦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自然也就不会去刻意辩驳什么,相反,为了不让朱氏和马氏太过难堪,她以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为由抱着女儿先回了松石院,连饭都没有留在上房吃。

陆呦倒是留在前面陪客了,这些世家子弟对陆呦的印象早就改观了,因而,除了想灌他些酒,大家还起哄说让他抚琴一首,最好是颜彦新填的词曲。

这个要求被陆呦拒绝了,不过他倒是应颜芃孟诺等人的要求边敲打瓷碗边吟唱了两遍《沧海一声笑》,算是给大家助兴了,也了了在场很多人的心愿。

第四百一十八章、错不在你

颜彦和陆呦是在这天晚饭后和颜彰、颜彤几个一起回颜家的,原本依颜彦的意思是想直接回明园,毕竟她和马氏之间的那场谈话并不愉快,互相心里都有隔阂,这种情形下并不适合她回娘家住,况且,那也不是她正经的娘家。

可颜彰、颜彬、颜杉三个下午来陆家后直接进了松石院,偎在颜彦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他们在书院的见闻和趣事,得知颜彦不想回娘家,三个人顿时均一脸渴慕地看着她,尤其是颜彬,当即掉眼泪了。

见此,颜彦心里也不好受,只得依照原计划,和他们几个上了马车。

颜彦依旧住进了慎行居,尽管有一年时间没回来住,但屋子确实收拾得很干净整齐,炕也烧的很热乎,可见之前马氏没有撒谎,他们的确用心了。

好容易送走颜彰颜彤几个,颜彦和陆呦正打算洗漱歇息时,颜芃进来了。

“二叔,这么晚你还没休息?”颜彦和陆呦一起迎了过去。

“快了,这不来看看你们就回去睡觉,如何,还习惯吗?”颜芃的眼睛转了一圈,随后走到炕前,伸出手,大概是见孩子已经睡着了,本想摸摸孩子的脸最后改成摸被子。

“二叔想抱抱她就抱吧,孩子睡熟了,轻易不会醒的。”颜彦走到他身边,说道。

“不了,大晚上的万一弄醒了不好哄,你小的时候就喜欢哭,那会你祖母说,可能是你感知到你娘走了,还说什么孩子小有天眼,能看到你娘。。。”后面的话颜芃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这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

“二叔,我们小衿娘可不喜欢哭,她喜欢笑。”陆呦见气氛突然沉闷下来,笑着说。

“这就好,她比彦儿和你都要幸运,因为她有你们做她的父母。”说完,颜芃摸了摸颜彦的头,“孩子,二叔对不住你,二叔知道,你二婶准又去为难你了,我已经训过她了,这件事错的不是你,是彧儿。二叔惭愧,没有把她教好。”

“看二叔说的,这事错的也不只是二叔一个,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倘若我早些知晓她拿着我的诗文字画去冒充才女,倘若我后来不帮她作弊,或许她也能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好好学点东西,不至于弄成今天这个局面。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和二叔说清楚,今日之所以没让二妹妹出来见客并不是我小心眼没有家族观念,而是我必须维护皇上的颜面。没个皇上这头刚给二妹妹下了禁令,那头我第一个抗旨的,传了出去,打的岂不是皇上的脸?那我成什么了?可这件事我和二婶解释不通,还请二叔体谅一二。”

见颜芃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颜彦只觉自己心里也堵得慌,可让她敞开心怀接受颜彧也是不可能的,因而,她为自己找了这番说辞,为的是让颜芃心里好过些。

至少她颜彦不是一个忘本的人,更不是一个没有家族观念的人。

说到家族观念,颜彦不等颜芃开口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我已经跟二婶说了,等我搬回明园后让三妹妹勤着些去我那走动走动,三妹妹本性纯良,朱家并不适合她,这门亲事不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也好,我听你二婶说了。孩子,二叔心里有数,你能为弟弟妹妹们做到这一步委实不易,只是二叔能为你做的实在是太少了。彧儿那,该如何就如何吧,你也别为她伤神了,她也不小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二叔只求你一件事,有空多回来看看二叔,看看你弟弟他们,这几个孩子一向和你交好,本性也不坏,二叔希望他们能多跟你学点东西。”

这个要求不高,谁知颜彦刚要答应,只见陆呦把话接了过去,“二叔,大冷的天彦儿带着个孩子出门也不方便,不如二叔有空多去明园走动走动,让彦儿给二叔做几道好菜尝尝。还有,等腊月放假了,让弟弟们去我们那住些日子,正好我也可以和他们探讨一下学问和六艺什么的。”

颜芃一听就明白了陆呦暗藏的那点小心思,只是他没想到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看来,这小子确实学聪明也学滑头了,居然会耍点小心机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颜芃知道陆呦将来是要科考的,之前他还担心他个性纯良不适合官场的尔虞我诈呢,没想是他自己看走眼了。

“很好,不错,我总算能放心把彦儿交给你了。”颜芃对陆呦的提议不置可否,却拍着他的肩膀夸了他一句。

颜彦一听也知道陆呦的这点小心思被看破了,见颜芃没有生气,她也笑了笑。

确实,冲马氏的为人和品性,她是真不想回这个家了。

毕竟她不是原主,且这个家也不是原主父母的,是叔叔婶婶的,因而她对这个家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可她委实又放不下颜芃和颜彰几个,故此陆呦的提议倒正好合了她的心意,“二叔也别忙着转移话题,夫君说的没错,我现在出门得拖家带口的,不如请二叔有空多来明园坐坐,要是没有陪您喝酒的,就把云表叔带上。”

“好,二叔记住了。放心,记得替你二叔备几坛子好酒。”颜芃说完笑了笑,随即转身往外走。

他这趟来只是为了向颜彦赔个礼,话说出来了,他心里也松快了,也该让颜彦早点歇息了。

送走颜芃,见颜彦叹气,陆呦拉着她的手说:“娘子,二叔有句话说的对,错不在你,在他们。”

“道理我都明白,我叹气不是为他们,是为我自己。夫君,以后我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疼衿娘,好好教导她,弥补我们两个从小得不到父母疼爱的缺憾。”颜彦把头靠在了陆呦怀里。

这一刻,其实她想的是上一世的父母,彼时他们为了生计也是把年幼的她寄放在乡下奶奶家,所幸的是他们后来通过自己的打拼在城里站住了脚,把她接到了身边。

从这点来说,她,原主,还有陆呦都曾有过相似的经历,只不过颜彦比他们幸运些。

第四百一十九章、逼问

因着颜彰他们有两天的假期,为此颜彦在颜府住了两天,这两天她屋子里基本不断人,颜彰和颜彬两个一醒来就跑到她这来,颜彤虽差一些,可白天大部分时间也是在慎行居,还有颜杉、颜彨等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以及他们的姨娘也没少来看她陪她说话。

他们没能去参加陆家的满月宴,礼物却早早就备下了。

这一年,因着颜彦每个月都会打发人给他们送来蛋糕店的分红,因而他们手头也宽松多了,所以都念着颜彦的情,贵的东西送不起,针线活是能帮帮她的。因此,颜彦收到了一大堆的衣服鞋袜、兜肚、丝帕、荷包香囊等物,有陆衿的,也有颜彦自己的。

为此,马氏不止一次说还是颜彦的人缘好,她一回来家里就热闹了,笑声也多了,也不止一次念叨让颜彦多回娘家走动走动。

颜彦相信这是马氏的心里话,凭皇上皇后的宠爱,凭她的郡主身份,凭她手里捏着的那些配方和种子,马氏是真心想和她把关系走近些的。

可颜彦不想啊。

时至今日,她早就看透了马氏的虚伪、自私和势利,颜彦绝对相信,颜彧之所以敢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勾引陆鸣,其中肯定少不了马氏的推波助澜和出谋划策。

因此,这样的人颜彦是决计不会接受的。

从颜家出来,颜彦并没有直接回明园,而是带着孩子去了一趟慈宁宫,太后老人家一直念叨还没有看过孩子长什么样,她不能让老人家盼着。

太后显然也知道皇上把随身的龙佩给了陆衿,也清楚皇上给颜彧下禁令一事,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同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极端。

她是有交代他照看颜彦,可也没让他给颜彧难堪啊,给颜彧难堪,和给颜家难堪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她这些日子一直尽力在中间周旋,甚至不止一次敲打暗示颜彦,就是不想出现这种局面,谁知他倒好,直接就给了颜家一个大耳光,这不,连颜彤的亲事都影响到了。

颜彧那就更不用说了,听说连颜彦孩子的满月宴都没能出席,陆家还不定怎么嫌弃她呢?

还有陆鸣,听说屋子里收了一个又一个的侍妾,说是为了子嗣,可已经有四个侍妾有身孕了,这还不够吗?

太后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头疼,这对姐妹若真有点什么不幸,百年后,她如何去见自己的妹妹?

因而,这次颜彦进宫,太后早就拿定主意想和她谈谈,她不指望颜彦还能拿颜彧当亲姐妹,但不能说颜彦回了陆家,颜彧就得躲着出来不见人吧?

还有那个陆含,难不成颜彦回陆家,人家连回娘家的权利也没有?

说实在的,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儿子那么一个稳重且深谙中庸平衡之道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轻率的决定来?

他不是别人,他是皇帝啊。

不过太后也不傻,也猜到准是颜彦又立了什么大功,否则她儿子不可能亲自登门去探视颜彦。

还有,据悉颜彦早产也是跟她进宫见皇上有关,可太后问过自己儿子,儿子没有给她一个清楚的回答。

因而这个答案只能从颜彦身上找了。

可颜彦也不敢说实话啊,她哪里知道慈宁宫里都什么人,若是因为她误事了,这个后果她是决计担不起的,为此,这件事她连陆呦都没敢告诉。

“回太后,皇上找我是想问我为何会和并州周家合作,这件事是晋阳大长公主牵的线,可因着它牵扯到我们大周的两样新种子,尤其是棉花种子,意义太大了,肯定是要慎重些,所以皇上才把我找来问个清楚。”颜彦把周禄搬出来当挡箭牌了。

太后不清楚并州周家的真实背景,但她倒是听闻中秋节那天晚上陆呦几个和一个外地书生饮酒弹琴唱和一事,那位书生貌似就是姓周,北地那边来的,因而她直接问了出来。

还有,她也对颜彦为何选择和周家合作一事颇为不解,她当然清楚这事是晋阳牵的线,但她相信,凭颜彦的聪明,想要拒绝这事不是不可能的。

“回太后,周家的来历有点复杂,而且对方主动提出以黄河为界,我想着不管是我还是颜家都没有这个实力和精力把生意做到黄河以北去,因此我就卖了一个面子给晋阳大长公主。太后放心,日后若是谁有这个心思或能力,我们可以做点别的,我手头独一份的方子还有,不说别的,就那个藕粉或山薯粉也很有前景的。”颜彦回道。

这个回答显然也不能令太后满意,她直觉颜彦肯定是瞒了她什么。

能让颜彦和皇上一起瞒着她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事,联想起前两天皇上又特地打发皇后去一趟陆家,联想起陆衿脖子里的龙佩,太后想到了一个人,太子。

太子出去有半年了,这半年她没有接到任何太子亲笔写的报平安的信件,不独她,皇后和太子妃也没有收到,都是皇上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

因而太后掂量了一下,目前大概也只有太子一事能让颜彦急得早产,也只有太子一事皇上才不敢和她说实话。

为此,太后把屋子里的太监宫女撵了出去,命阿容守在门口,随后她抓着颜彦的手直接问了出来,“孩子,你和我说说,可是太子那出什么事了?”

“啊,不会吧?太后有太子的消息?”

其实,颜彦默算了一下,太子他们一行若是脚程快些,也该进京了,可她目前也没有收到青玉他们的任何消息,因而她也担心,生怕他们路上再出一点别的岔子。

可能就是颜彦这一走神,太后看出她撒谎了,当即吓得抓紧了颜彦的手,“哀家再问你一遍,可是太子出事了?”

颜彦见对方连自称都换上了,可见是又气又急了,正为难时,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动静,很快容姑姑就站到了门口,“回禀太后,皇上那边打发人来说,太子进宫了。”

“真的?”太后一听忙抬脚从炕上下来,颜彦帮着扶了一下,太后甩开了她,随后命那个送信的太监进来问话。

第四百二十章、经历(一)

颜彦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她刚算出对方该回宫时对方果真回宫了。

这人也太不经念叨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对颜彦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因而,见太后一心抻着脖子盼着太子,颜彦也不好留下来耽误人家祖孙叙旧,忙主动告辞了。

太后没有挽留她,甚至连给陆衿的赏赐都忘了,只一心盼着去见这个孙子,要不是知道李稷在南书房和皇上还有几位大臣议事,她早就命人去催促了。

好在颜彦也能理解,她自己也急着回来见青玉青云呢,她也想知道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子是怎么被抓的,又是怎么被救回来的,那个周禄究竟是什么人。

等等等等。

因而从慈宁宫出来,颜彦也顾不得去拜会皇后和太子妃,直接回了家。

车子刚进明园大门,颜彦就向门房打听青玉青云两人,得知这两人在上房候着,颜彦迫不及待地把孩子交给陆呦,马车一停,她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而青玉青云两个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也跑出来了,什么也顾不得说,先跪在了她面前认错。

“快起来,快起来,要说谢,是我谢你们两个。”颜彦亲自扶起了这两人,随即在两人脸上先打量起来。

“娘子,有什么话回屋说吧,你身子还没大好呢。”陆呦把手里的孩子交给青釉,推着颜彦往前走。

青云青玉两个已经从青苗嘴里得知颜彦这次生孩子着实伤了不少元气,因而什么也没说,簇拥着颜彦往里走,倒是从青釉手里把孩子接过来看了又看。

进屋后,颜彦命青釉带着青秀青麦两个出去了,同时命青苗守在堂屋不许任何人进来,随后她这才问起这一趟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据青玉青云两个说,去的这一路还挺顺畅的,太子也听从颜彦的建议找了一个身高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这人是太子亲自去御林军里挑出来的,出了京城,对方就换上了太子的衣服。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陆端,陆端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颜彦出的妙计,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配合,毕竟他也清楚太子的身份容不得半点闪失。

在边境视察结束后,陆端一行化妆成了商人,从契丹借道去了女真,甚至在女真他们也没有遭遇任何麻烦。

当然了,具体太子他们和女真可汗谈了什么青玉青云是不清楚的,但她们知道一点,貌似和谈很顺利,因为他们在女真逗留了十天就开始往回走。

为了缩短路途,他们仍是从契丹借道,谁知却快到大周边境时突然被人拦住了,对方以他们不是生意人为由扣留了他们。

一开始陆端还没大往心里去,以为对方是想敲诈他们一笔银钱,可当陆端发现他们把银钱掏空后对方依然要带他们回契丹的国都上京,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被对方认出来了。

可彼时双方的力量对比太悬殊,陆端也没有最后确认他们到底有没有暴露,因而只能跟着他们进了上京。

到上京后,陆端和那个假太子很快就被请进了宫,真正的李稷则以随从的身份也被带进了宫,倒是青玉青云和大江大河几个被当成下人被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陆端和真假太子他们是天黑前被送回来的,之后他们一行人被关进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别院,其中陆端和假太子分别被单独关押进了两个不同的小院,外面有很多人看守,倒是没有限制他们在屋子里的自由,也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侍卫们也被分开关进了几座不同的院子,就连大江大河也被看守起来,唯独青玉青云两个是自由的,因为她们的身份是厨娘,需要她们做饭,太子发话了,吃不惯他们当地的饮食,只吃这两个厨娘做的。

这么着,青玉青云才有接触他们的机会,只是每次送饭都有两个契丹的侍卫跟着,因而她们想把这些人都解救出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两天后,陆端和太子等人又被带进宫了,回来后,青云青玉才知道,对方已经识破了假太子,且还认出了真太子,因而,李稷被单独关了起来。

可青玉和青云查了一圈也没查到究竟谁是内鬼,不过当务之急对她们来说,是怎么把太子救出去,否则,不但她们的小命要交代了,只怕颜彦也得跟着吃挂落。

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契丹太子耶律达带了一众随从上门,说是要和李稷细谈一番。

青玉青云特地用当地的奶酪烤了几样蛋糕,蛋糕的香味很快就把耶律达吸引了,于是,他问李稷这是什么香味。

得知这是一种吃食的香味,耶律达感兴趣了,因为这种味道和他们的奶酪有几分相似,却又比奶酪要香甜得多。

正说着,青云青玉两人一个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除了她们新做的蛋糕,还有几碗热腾腾的杏仁栗子茶,说是配蛋糕吃的。

尽管美食当前,耶律达也没失了警惕,先让李稷尝了尝,待李稷把每块糕点都尝了一小块之后,耶律达这才拿起叉子把一块蛋糕送进了嘴里,随后也跟着李稷学,喝一口热腾腾的杏仁栗子茶。

“启禀太子,方才路过灶房,看到有几只羊腿,不如晚上我们吃火锅吧?”青云见李稷貌似没有什么胃口,提议道。

李稷虽不清楚青云这么做的理由,但他知道对方绝不可能无故提出这个建议,比如说这个杏仁栗子茶,李稷就知道这两样东西不能同饮,若是同饮的话,一定会引起腹痛等毛病,因而他只是浅尝辄止。

倒是耶律达,见李稷吃了这两样东西都没事,便依着自己的好胃口把盘子里的几块糕点都吃了,当然了,那一大碗杏仁栗子茶也都进了他的肚子。

好在青云青玉两个见他把盘子里的蛋糕都吃了,又回去把剩下的那几块端来送给耶律达的几名侍卫尝尝,为了表示青玉青云的诚意,两人先各自试吃了一点。

第四百二十一章、经历(二)

耶律达身边的侍卫见青玉青云两个先试吃了,又见自家主子和李稷吃了也都没问题,因而便放心地吃了起来,青玉也同样给他们准备了点杏仁栗子茶。

可惜,不知是不是有人太谨慎了还是真不喜欢,只是浅尝了一下,不过有一个人倒是真喜欢吃这种甜食,连着吃了好几块还喝了两大碗杏仁栗子茶。

见此,青云好心嘱咐他一句不可吃多了,说一会还有好吃的羊肉呢。

耶律达听了青云的话,又对羊肉感兴趣了,因为他们素来就喜欢吃肉,尤其是各种牛羊肉,因而听青云要给李稷做一顿家乡风味的羊肉,原本想要离开的他又坐了下来。

李稷仍是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架势,同样的,他对耶律达提出的结盟计划也不感兴趣,因为契丹答应的条件女真也答应了,而且女真开出的条件比契丹还优厚,女真除了答应归还燕云十六州,还答应把榆关和辽东一带的大部分土地送给大周。

不过耶律达倒是很有诚意想和李稷谈一谈,故而才会亲自出宫来见李稷,也才会想着留下来吃顿饭,看看能不能拉近点关系。

当然了,他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别看他现在是太子,可这个太子之位坐的并不安稳,因为他生母不是皇后,只是一个受宠的妃子,谁敢保证年老色衰后她还能继续宠冠后宫?

因此,耶律达迫切需要用功劳来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不管是军功还是别的什么功劳。

而李稷这位大周太子自然是他的首选目标,若是能说服大周和契丹结盟,契丹非但不用担心女真、蒙古和大周的三面夹击,说不定还能两家联手把女真灭了。

青云青云自是不关心这些,两人把茶点准备好了之后便退出去晚饭了,好在来的时候,颜彦就猜到李稷未必能适应这边的饮食,且也知道北地牛羊肉多,因而命青云她们带上了火锅、小石磨等工具,同时也把各种调料备齐了。

因着时间还早,耶律达主动邀请李稷和他对弈一局,李稷接受了。

令李稷惊讶的是,耶律达的棋艺居然很高,两人下了将近一个时辰,李稷才堪堪赢了对方半子。

“你跟谁学的官话和棋艺?”后知后觉的李稷这才想起来,对方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周官话呢。

“这有什么,我们从八岁起就跟着汉人师傅学习你们的语言、书法、诗词,对了,还有你们的乐器,我会的是箫和琴。”

耶律达为了拉近和李稷的关系,特地命人取了一支箫和一把琴来,当着李稷的面他吹了一首《关山月》,幽幽怨怨的笛声很快从这座院子里传了出去,传到了陆端的耳朵里,也传到了那些侍卫的耳朵里,勾起的不仅仅是他们壮志难酬的遗憾,还有他们的思乡之情。

一曲吹罢,耶律达放下了箫,“听闻这首曲子琴箫合奏的效果特别好,可惜我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和我一起合奏的人,不知太子殿下可有这雅兴?”

李稷笑了笑,“人在屋檐下,敢不从命?”

话一说完,耶律达身边的侍卫搬了一张矮几来给李稷当琴台,并把琴和琴台一起抬到李稷面前,李稷试着调了调弦,随后自顾自地弹起了这首曲子,耶律达听了片刻微微一笑,这才拿起箫和上了。

两人合作了两遍方才罢手,放下箫,耶律达颇有深意地看向了李稷,“难怪你们汉人总说什么知音难求,今日我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失敬失敬,没想到兄台居然是一位精通我们汉文化的饱学之士。”李稷确实很意外,同时也有点担忧。

对方肯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研习汉文化,想必也是对中原的土地有了觊觎之心。

耶律达似乎看出了李稷的隐忧,主动给李稷倒了一杯茶,“太子殿下误会了。说起来我们大辽和你们大周其实有很多相通相似之处,因为两国的渊源太深了,不说燕云十六州的那些汉人,上京的汉人也不少,就连我们的皇室也有不少和汉人通婚的,还有,想必太子殿下也知道,我们的朝堂我们的文化我们的传统甚至于我们的文字都是和你们汉人一脉相承的,可女真是什么人你们想必也了解了,他们刚从茹毛饮血的氏族部落走出来,仍停留在原始的游牧阶段,你觉得谁的信誉更高?”

这话倒是问到了李稷的心坎里,因为颜彦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她也说辽国沿袭了很多汉人的文化和习俗,而女真才刚开化,只信奉弱肉强食。

可问题是,有学问有本事的人做起坏事用起心机来往往比那些刚开化的人难对付多了,所以李稷也不好决定取舍。

再则,他一个堂堂的大周太子被抓了过来,不说报这被辱之仇反而选择和契丹结盟,传了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再忝居这太子之位?

想到这,李稷忽然怀疑这个幕后内鬼可能是女真人,女真为了激怒大周,所以来了一招狠的,逼得大周不得不答应和他们结盟。

可这么想也不对,因为如此一来,极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大周投鼠忌器,不敢得罪契丹,不得不和契丹联手对方女真。

李稷正反复掂掇时,青云青玉两个端着炭火过来了,很快就把火锅摆上了,接着是火锅调料,再然后是一盘盘的牛羊肉。

李稷见调料有六样,肉也是六盘,就连各种蘑菇菌类也摆了六样,和青云对视了一眼,青云努了努嘴,李稷明白了,当即表示,这么好的菜得来一点酒。

“回太子,小的只负责做饭,只有食材,没有酒。”青云回道。

耶律达一听便命人去取酒,酒来之后,李稷尝了尝,随即又提了个要求,说是请陆端一起来用餐,说陆端在朝堂的话语权不比他轻,还说陆端多年前曾经领兵和契丹打过仗,不如请他来说古。

耶律达自然清楚陆端的份量,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经历(三)

耶律达之所以答应让陆端来参加这个饭局,一来是想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他一些,就算不能结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二来是他想卖一个好给李稷。

当然了,他这么做也是因为他心里有底。

就算陆端武功再厉害,对方也不过才两人,而他这边光他带来的侍卫就有六个,外面守着的侍卫就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有,不算侍卫,他自己本人也是一个剑术高手,一般人绝不是他对手。

青云青玉装作没留意这些,帮他们把饭菜准备好,她们两个又在另一张桌子上给耶律达的六个侍卫摆了一桌,用的是那种双耳大铁锅,除了羊肉,还有酒。

当然了,这酒也不是她们准备的,是契丹人拿来的。

两人把东西准备好之后,亲自示范了一遍怎么吃,同时也是为了给这六名侍卫释疑。

果然,待青玉青云吃过之后,这些人才肯拿碗弄调料,有那聪明的,干脆也不另外拌调料了,而是直接把青玉青云两个调好的料汁抢过去。

青玉青云也不在意,见大家都吃上了,两人恭敬地退了出来,刚一出来,迎面碰上了被四个侍卫押送过来的陆端,青云看了陆端一眼,随即拉着青玉屈膝行了个礼,然后匆匆带着那两名监视她们的侍卫离开了。

回到灶房的两人很快又一人拎着个木桶去给马夫车夫们送饭,马夫车夫的待遇明显比李稷带来的那些侍卫要差多了,这些人一般年龄偏大,武功却不弱,是陆端特地找来麻痹敌方的,而且这一路上他们的身份都只是马夫车夫挑夫,因而很轻易地瞒过了外人。

不过待遇差也有待遇差的好处,这些人被集中关在了一间柴房里,只派了四个人在外面看守。

但为了保险起见,这四个看守也不开门让青玉青云进去,而是直接从窗户的木楞缝里把饭塞进去,因而他们的饭一般是粗粮做的馒头,菜也简单,一人一碗大杂烩,倒是也有不少肉。

菜分到一半时,青玉故意打翻了一个碗,不小心把自己烫了一下,没法再分菜了,只得立在一旁,把自己的衣袖往上抻了抻,想查看一下被烫坏的地方,“无意中”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手腕上还有一个银镯子。

两名侍卫看见心动了,借故要帮青玉治疗烫伤,拉着她到了一旁,青玉借这个机会点了这两人的穴道。

剩下两名侍卫就好办了,青云青玉仍是把他们的穴道点了,随后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钥匙,把这些马夫车夫什么的放了出来。

领头的马夫挑了另外三名马夫同时换下了这四个侍卫的服装和帽子,随后把这四个守卫捆绑好了扔进柴房。

得知契丹太子来了,领头的马夫带着一个人去解决耶律达的车夫,另外两个换装的马夫跟着青玉青云去给那些侍卫们送饭,其他的那些马夫则负责躲在暗处协助青玉青云,伺机也找一身契丹服换上。。

这些大周的侍卫们被关在一间地牢里,这里的门户更严谨些,不但看守多了,就连牢房的门和窗户也比方才那个柴房结实多了,显然是为了防备这些侍卫们。

这一次,青玉青云给侍卫们送来的是刚烤出来的香喷喷的羊腿,这羊腿加了小茴香、花椒、茱萸等调料,当然也少不了芝麻粒,因而,很快那几个契丹守卫也流口水了,见大周侍卫们啃得香,他们也厚脸皮地求起了青云青玉。

青玉青云先是装作为难的样子,随后故意激了他们一下,“行是行,但你们要等到明天才有的吃,这东西要腌制两个时辰才能入味,烤熟了也得一个时辰,还有,最好是你们的人盯着我们做,省的你们怀疑我们给你们下毒。”

几名守卫互相看了一眼,很快拿定了主意,因为青玉手里拿了一把刀,正准备割另一只羊腿呢,这也是给这些大周人预备的,她们应该不会害自己人的。

还有一点,之前他们偶尔也尝过这两个女子带来的吃食,什么事也没有过。

于是,这几个人一致求起了青云青玉,说是从那只羊腿中分半只给他们,就要半只,因为要有问题,也不能是半只羊腿有问题,肯定是整只羊腿都有问题的。

青玉青云和那十来名侍卫商量一下,随后答应分半只给这些守卫,不过他们提出,他们要吃外面部分,也就是外半只,里半只给契丹守卫。

契丹守卫一听不干了,谁不清楚烤羊腿外面的才香啊,焦香焦香的,他们方才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扯了一块尝尝,里半只多半没味不说还未必烤熟了。

最后还是青云出了个主意,对那些侍卫说:“方才你们吃过外半只了,这次就给他们尝尝,你们要嫌没味道,我给你们去取点椒盐来。”

几名契丹守卫果真上当了,最后吃下了青玉青云抹了毒蘑菇粉的羊腿肉,一个个很快出现幻觉了,手舞足蹈的,过了一会,再吐了几口白沫就倒地上了,青玉青云两个默念了几遍往生咒,没办法,她们也不想杀人,可不杀人就救不了太子,救不了太子她们也得死,还有颜彦也得死,那时死的人会更多。

解决了这些守卫后,青玉青云把这些侍卫们放了出来,也让他们换上了契丹的服装,找机会把院子里的这些契丹守卫分批分批的干掉,最好是不惊动别人。

忙完这两件事,青云青玉提着一壶滚烫的茶水又回到李稷的院子里,为保险起见,两人先把门房的两名守卫的穴道点了,这才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人正好吃渴了,见送来了茶水,哪里还会多想?更何况,这茶水还是先给李稷和陆端倒上的,李稷和陆端都喝了,他们还怕什么?

谁知耶律达刚端起茶盏要喝时,有人喊肚子痛了,可可就是那个蛋糕吃得多杏仁栗子茶也喝得多的随从。

他一喊肚子痛,耶律达很快放下了茶盏,其他的几个侍卫也围住了青玉青云。

第四百二十三章、脱逃

青云青玉两个倒很淡定,说是他准是吃多了甜腻的蛋糕又吃多了油腻的羊肉所以才会腹痛,拉出去就好了,还说若真有问题,怎么不见别人有问题?

这话令耶律达半信半疑的,而那个吃多了的守卫确实是觉得腹中疼痛难忍,匆匆跑了出去,耶律达命一个侍卫跟了过去。

约摸一刻钟后,那两名侍卫还没有回来,耶律达又派了两名侍卫过去,待屋子里只剩下两名侍卫时,这两名侍卫也闹起了腹痛,青玉青云见此忙出手制住了这两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耶律达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正当他要和李稷谈条件时,他的肚子也疼了起来。

青云青玉上前一下把他的穴道点了,陆端和李稷取下他身上的令牌,几个人正要离开时,李稷出了个主意,要带着耶律达一起走。

此时,大周的侍卫们和马夫们已经把外围清扫干净了,李稷换下了耶律达的衣服,随后再找了几个人充当假耶律达的侍卫,而耶律达则被他们藏在了马车下面,陆端因岁数大,这次冒充的是赶车的车夫,他们一行人拿着耶律达的令牌先出城了,守城的士兵一看是太子的马车和令牌,哪敢上前查?

大江和大河带着青云青玉两个各以夫妻的名义出城了,另外几个侍卫仍是穿着契丹的士兵服骑着大马大摇大摆地出城了,这些人都不用开口说话,直接亮出他们的令牌就过了岗。

出了城,短暂的会合后,大江和青云带着李稷走,青云给李稷化妆了,因他面容秀丽,青云给他穿上了一身女装,且打扮成一个孕妇,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大江是车夫,青云是他的丫鬟。

耶律达交给了大河和青玉,青玉给耶律达化成一个病重的汉族少年,说是大江的弟弟,为防止耶律达突然清醒了乱说话,青玉给他喂了少量的毒蘑菇粉。

此外,陆端也跟着他们,他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父亲,也化妆了,沾了不少胡子,眉毛拔掉了不少,眼睛用浆糊弄成一只大一只小,这一家子是带着病重的儿子进城看病的,是穷苦人家,连马车都是从别人家借的。

至于耶律达的那辆马车,则让一个随从赶着空车往雁门关方向走了,马车最后丢在了途中,随从骑马走了。

因着这些人之前的路引和通关文牒都不能用了,所以他们也不敢轻易进城,只能花钱去村里找人买几张路引,好在他们这些人分散,且去的又是不同的地方,而且这路引他们也经常换,因而,契丹的人追踪了他们许久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不过在进城的时候,他们都见到守城的士兵拿着李稷、耶律达和陆端的画像在找人,只不过这三个人全都面目全非了,因而即便是见了面,他们也认不出来。

就这么着,他们一路换路引一路换身份瞒过了契丹的追兵,进了大周境内,他们仍是没敢掉以轻心,也是远远地互相呼应照料,青玉青云两个一直有暗号联络,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相距大约五六里路。

两拨人马直到过了黄河才敢会合。

尽管青云青玉淡化了不少路途的艰难,可颜彦也能想象到他们这一路经历了什么。

同样的,颜彦在问青玉青云一路的经过时,李琮也在问李稷和陆端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他们还多了两个问题,一是究竟会是谁出卖了他们,二是该如何利用这位契丹太子。

若是利用好了,是一把利剑,利用不好了,万一契丹调转头去和女真合作对付大周就麻烦了。

这些问题一时半会肯定是没有答案的,因而,了解事情详细经过的李琮命陆端回家了,同时也命李稷去见太后和皇后,他自己则召集了几个大臣。

皇后和太子妃早就赶到了慈宁宫,因为她们清楚,太子从南书房出来的第一个去处肯定是慈宁宫。

李稷赶到慈宁宫时,李穗、李稹几个也到了,这一次李稷说了实话,说是颜彦身边的两个丫鬟救了大家,详细过程他也告知大家了。

这件事也没法瞒,也没有必要瞒,契丹太子被他们抓来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扳回一局了。

面子里子都找回来了,还瞒什么?只怕明日的朝会还得探讨这件事呢。

再说了,他们被契丹人抓了契丹上上下下只怕早就知道了,早晚要传到大周这边的,说不定他们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呢。

不过李稷倒是叮嘱了众人一句,不得把青玉青云的身份说出来,不得供出颜彦来,这个主意是颜彦出的,他怕传出去契丹人会派人报复颜彦和青云青玉。

无独有偶,颜彦此刻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因而她决定把青玉青云留在明园做管事妈妈,打理她一切出门的事宜。

蛋糕店她打算交到山花嫂子,然后再从庄里挑四五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把做蛋糕的手艺教给她们。

此外,还有一事,青禾年岁不小了,颜彦命奶娘挑了个日子,打算让她和石长生今年完婚。

安排好家里的一切,颜彦和陆呦带着陆衿坐上了回陆家的马车,不管怎么说,陆端回来了,他们该去拜见长辈的。

他们一家三口赶到陆家上房时,陆家人都聚齐了,就连陆含、陆召和陆杏几个听到消息也赶回来了,此外还有陆靖、陆竩两位姑奶奶以及还没来得及回洛阳的陆缪。

听到丫鬟们通报颜彦进来了,陆含和颜彧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来,走到陆端面前,说是要回避一下。

陆老太太见了很不高兴,“好容易一家团聚了,偏你们又要扫我的兴,依我说,今日就罢了,大孙媳妇不会这么不通情理的。”

陆端还不清楚她们两个被禁足一事,见此问了一句,陆含没等陆老太太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可巧这时陆呦扶着颜彦进来了,青釉抱着陆衿紧随其后。

第四百二十四章、接二连三的意外

陆端见到颜彦,也顾不得陆含了,忙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欲对着颜彦行一个长揖礼,刚一抬手,颜彦忙侧过身子避开了。

“父亲折煞儿媳了。”

“孩子,我,我是。。。”陆端一激动不知说什么好了。

尽管他是颜彦的家翁,是长辈,可救命之恩,他不能没有一点表示。

其实,颜彦为他做的远不止救命之恩这么简单,他心里明镜似的,倘若这次太子出事了,他万死难辞其咎不说,只怕整个陆氏一族都要受到牵连。可最后他们不但全身而退了,还把契丹太子抓了来,这份功劳同样不小。

“看父亲说的,都是一家人,不用分这么清的。”颜彦猜到了陆端想什么,回了对方一个笑脸。

“好,孩子,以后但有所求,无不从命。”陆端给了颜彦一个承诺。

“老爷这话有点大了,大郎媳妇的本事大着呢,能求到你头上的未必你就能做到。”朱氏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

她是嫌丈夫瞎许愿,万一有一天颜彦真想出什么事情来为难陆家呢?比如说爵位,比如说家产。

就冲陆端今日的态度,爵位可能动不了,家产还是可以分些过去的。

可问题是,她的儿子她清楚,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不务实的东西,不屑打理俗务,颜彧显然也是如此,因而,朱氏不得不替这两人早点谋划,否则,一年年亏空下去用不了多久陆家就会成一个空架子。

陆端倒是也认可了妻子的话,笑了笑,对颜彦说:“你母亲说的对,说来惭愧,没想到我一生戎马,却没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想得周全,惭愧,实在是惭愧。”

“父亲千万不可妄自菲薄,世间事难得是凑巧二字,我不过凑巧帮上了你们一点忙,父亲完全不必就此耿耿于怀,再则,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真不用分这么清的。”

颜彦话音刚落,陆老太太把话接了过去,“大郎媳妇说的对,一家人不用分这么清。大郎媳妇,你瞧,今儿是你父亲好容易归家的日子,难得一家人聚全了,不如你也开个恩,就让二郎媳妇和你四妹妹留下来。”

“回祖母,孙媳正有此意。”颜彦给了对方这个面子。

人已经在屋子中间站着,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她再撵就成她的错了,更何况,今天这种日子意义的确非同一般。

陆端一听这话才想起陆含的眼泪来,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女儿回娘家要经过颜彦的同意?

陆端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出来。

颜彦瞥了一眼红着眼圈坐到朱氏身边的陆含,再瞥了一眼坐在陆鸣身边的颜彧,主动说道:“回父亲,前几天二弟妹和四妹妹去探视我,我们发生了点不愉快,二弟妹和四妹妹离开时正好碰上了皇上,我不清楚她们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一怒之下禁止她们以后进明园探视我,也禁止她们出现在我面前,除非是我特意传唤。”

陆端听了也看了眼陆含,陆含依旧是满脸委屈,颜彧倒是站了起来,“回父亲,是儿媳的不对,儿媳不该冲撞了大嫂,更不该在大嫂面前使小性子,皇上说的对,大嫂本就因为早产和难产大伤了元气,我非但不体谅她还去给她添恼,是儿媳的错。”

说完,颜彧也正式向颜彦行了个屈膝礼,“大嫂,今日当着众亲友的面,弟妹给你赔个礼,事已至此,弟妹不敢奢求大嫂不计前嫌既往不咎,只求大嫂念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能允许弟妹在重大节日时能和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

没办法,要是可以的话她也不想低个头,可颜彦把这事说出来了,用不了多久可能就会传开了,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个体面些的说辞,并不是她犯了什么大错,不过就是一段小儿女之间的口角,偏皇上为了替颜彦出气迁怒于她,其实,她才是真正被委屈的那个人。

陆端一听这两人说话便知晓了个大概,而且他也猜出颜彦早产多半是和他们被抓的消息有关,而皇上亲临探视多半也是收到他们逃脱的好消息,想着亲自告诉颜彦一声,怕颜彦因为这事郁结于心影响到月子里的休养。

因为说到底,这件事是皇上对不住颜彦,没在事情搞清楚之前先迁怒到她身上,害她早产不说还难产,可没多久又得知颜彦才是那个最大的功臣,不但救了大家还成功地把契丹太子带回大周,想必此时皇上的心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愧疚和歉疚。

这种时候颜彧和陆含撞了上前,可不净等着填馅呢,毕竟皇上总不能拿自己给颜彦出气吧?

见颜彧和颜彦之间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陆端看向了青釉,“对了,听说你生了孩子,就是她手里的?”

“是,回父亲,是个女孩,叫陆衿,青青子衿的衿,这名字。。。”

颜彦没说完,陆呦把话接了过去,“这名字是我取的,我希望她将来能像她母亲一样,做一个德言工容四角俱全的聪慧女子。”

“好,不错,陆衿,这名字寓意不错。”陆端自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这对夫妻为难。

说完,他上前伸手想接过孩子来看看,可他这么多年就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当年陆呦几个生下来他正在战场上,等他回来时孩子们已经四五岁了。

再后来,陆含出生了,彼时他虽在身边,可因着君子抱孙不抱子之说,他也没抱过陆含。

因而,这是陆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婴儿,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倒是认真端详了下孩子的面相,“这孩子天庭饱满,鼻翼丰隆,垂珠厚大,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大侄子这话可算是说对了,我们衿娘可不是个福气的孩子,皇上都把他随身戴着的龙佩送给她当护身符了,只怕整个京城不说是独一份也是头一份吧?”陆缪喜滋滋地说道。

“什么龙佩?”陆端听了手一抖,差点没把孩子摔着。

第四百二十五章、接二连三(二)

陆端的确是又被吓到了。

这半天意外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儿媳早产加难产,皇上亲临探视,迁怒到颜彧和陆含,这些他都能理解也能勉强接受,可皇上把随身戴的龙佩送给一个刚足月的奶娃娃究竟是为何?

护身符,谁家孩子的护身符可以戴龙佩?

这也太僭越了。

万一哪天皇上一个翻脸不认,陆家该如何收场?

总而言之,陆端的心里此刻是五味杂陈,绝对是惊大于喜,忧大于惊。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问。

可巧这会陆衿也睡醒了,睁开了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动了动小嘴,随即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了陆端,大概是觉得这人面生吧,小东西的眼睛里也有探究。

“这孩子,看着就聪明,居然一点不怕我。”陆端别的印象不深,但陆召、陆杏和陆呦几个小时候没少被他吓哭一事倒是一直记得。

陆老太太听了这话忙问:“她笑了没有?”

“那倒没有。”陆端说了实话,他也不清楚这么点的孩子究竟会不会笑。

“给我,我瞧瞧。”老太太有点不服输了,凭什么能对着一个外人笑,就不能对着家人笑笑?

陆端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送到老太太手中,老太太接过孩子,把脸上的表情调柔和了些,“来,乖衿娘,给太祖母笑一个,太祖母。。。”

话没说完,陆衿小嘴一撇,哭了。

颜彦忙上前,“祖母,孩子刚睡醒,肯定是饿了,我这就带她去喂奶。”

这个解释倒也给了老太太一个台阶,她忙把陆衿递给了颜彦,颜彦接过孩子进了里间的暖阁,命青釉守着门口,她这才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此时,外间的陆靖等人才反应过来,“大郎媳妇自己给孩子喂奶?”

“是,她说没找到合适的奶娘,自己先喂着。我们倒是给她送了一个去,她不喜欢,退回来了。”朱氏解释说。

“一个奶娘罢了,还喜欢不喜欢的?这也太。。。”陆靖话没说完,忽一眼瞥见了陆呦,忙把“矫情”二个字吞回去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对夫妻早就今非昔比了,就连这个孩子也不是寻常人,不再是她可以任意轻视任意踩踏的时候了。

“回姑母,一个做母亲的亲自喂养自己的子女,本该就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之事,不用外人置喙。”陆呦到底还是见不得陆靖眼里的轻视,开口为颜彦辩了两句。

只是这话未免有些生硬,且最后一句“不用外人置喙”明显是针对陆靖的,陆靖哪能受了这个?

什么时候一个庶子也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为此,原本不想和陆呦为难的陆靖腾地一下火了,“这是什么话,我们好心为你们着想怎么还成了外人?”

“姑母,你多想了,这个外人不是单指你。”陆呦倒是依旧不软不硬地回道。

“好了,这点小事不用再争执了,他们做父母的愿意怎么做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大郎媳妇是个聪明的,她这么做想必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对了,方才说到哪里了,说皇上给二郎媳妇和含儿下了禁令,之后呢?”陆端把话岔了过去。

一方面是不想看到自己儿子和自己妹妹起冲突,另一方面也是为陆呦着想,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晚辈,对长辈不敬,传了出去对他品行有损的,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怎么会突然把一块龙佩送给一个没满月的孩子当护身符。

陆呦显然也是清楚这点的,因而见父亲开口了,不再多嘴。

可陆靖心里这口气就不是这么好出了,她是陆家嫡出的姑奶奶不说,还是堂堂的治国公当家夫人,几时轮到一个庶子来顶嘴了?

可兄长开口了,她也不能不给兄长面子,只得暗暗先把这口气咽进去。

陆含仔细回忆了一下,便把那天的经过详细学了一遍,有不清楚处,还拉着颜彧求证了一下。

陆含一说完,在场的这些人也听出来了,那天的话题其实也是因为颜彦自己亲自哺乳喂养孩子引起来的,也难怪方才连陆靖都被陆呦怼了,原来是事出有因啊。

这么一说倒是也怪不上陆呦了,更怪不上颜彦了,自己喂养孩子跟原谅颜彧压根就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一个抢了自己未婚夫的堂妹和自己亲生女儿有可比性吗?

当然了,说抢未婚夫或许有些过分,但颜彧嫁给一个和自己堂姐有过五年婚约的人是不争的事实,即便两人之间当初没什么,可这嫌疑却是坐实了。

更别说,中间还闹出了这么多事情,且这两人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订亲成婚一事,着实是有些不妥。

好在这些话大家只是在心里想想,不会当面说出来,但因此对颜彧又有了看法却是不争的事实。

可二房不说,陆竩、陆召、陆杏几个庶出的不说不代表陆靖不说,陆靖方才受了陆呦的排暄这口气还没出呢。

再说了,她是嫡出的,自然维护的也是嫡出的利益,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庶出的爬到他们头上来做人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衿娘的满月宴那天,连皇后和太子妃都来了,二侄子媳妇和含儿却都没有出现,当时我就疑心有什么不对,可问你们,你们都不说,你们也是的,这种事情也是能瞒得住的?当时怎么不好好和大侄子媳妇说说,再怎么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拿家族的颜面出气吧?”陆靖之前确实对禁令一事不知情,这会听说了不免对自己母亲还有了几分看法,居然连她也瞒着,显见得拿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当外人了。

“回二姑母,我家娘子是皇上御封的百惠郡主。”陆呦再次不爽了。

主要是陆靖语气中的轻视太明显了。

“什么,你,你,你媳妇封郡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陆端又一次被惊喜和惊吓砸了一下。

第四百二十六章、没眼力见

陆端的确对此事毫不知情,但他清楚一点,非皇室以外的人员封郡主极少,尽管没有硬性条件规定,可大周立国以来只封过三个,是因为那三位郡主的父亲都立下了赫赫战功,不是开疆拓土就是收复失地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最后都捐躯沙场了。

原本颜彦的父亲没了之后,大家还以为凭着皇上和颜芮的关系会给颜彦一个郡主的称号,谁知竟不然,居然在时隔十六年后才想起来给颜彦封一个郡主,这就不得不令陆端吃惊了。

不过再吃惊,他以为皇上是看在颜彦身边的那两个丫鬟救了太子和他的份上,这份功劳倒也值得用一个郡主去换。

可转而一想,彼时他们还没有回到京城,路上会遇到什么变数还未可知,皇上应该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给她赐封。

可若说是因为别的,这得多大的功劳和恩惠?

因而,陆端震惊了。

“回父亲,是两个多月前封的,是因为娘子她种出了一种叫棉花的农作物,是西洋传教士从天竺带来的种子,棉花不仅可以做棉袄棉被取暖,还能织布,以后大周的百姓冬天不用挨冻了。还有,山薯移栽也成功了,产量比一般的粮食高多了,皇上感念娘子为大周百姓做出的贡献,特地把她的事迹写进了史志,随后又封她为百惠郡主。”陆呦回道。

“啊,还有这事,居然被写进了史志?”陆端又被一个惊喜砸中了,这次倒只有喜,没有吓,缓过神来后,他下意识地看了陆鸣一眼。

陆鸣扯了扯嘴角,他能说什么?

事实上,方才从陆含的描述中,他就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颜彦亲自哺乳一事原本陆含是不清楚,这个话头是颜彧先提起来的,也就是说,颜彧本意是想借这件事让颜彦难堪一下,毕竟满京城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个自己哺乳孩子的世家闺秀,只怕还有点别的意思,譬如说把大家的目光引到颜彦的离经叛道上来,从而再证实她鬼附身一事。

只是颜彧的心机和手段委实不是颜彦的对手,因而不但没伤到颜彦分毫反而把她自己搭了进去。

不得不说,陆鸣对颜彧还是挺了解的。

主要是他自己也吃过这样的亏,上次颜彦被赐封时他受颜彧的蛊惑曾经委婉地暗示了皇上,哪知皇上却因此对他有了看法,至今对他仍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因着这件事,陆鸣自己倒是真怀疑起颜彦的身份来,只是她目前的风头太盛了,他什么也不能做。

“大哥,我们现在说的是二侄子媳妇和四丫头的事情,总不能以后家里有什么大事她们都不能出面吧?”陆靖没想到好好的话题又被扯偏了。

还有,陆呦居然又对她发难了,嫌她没有对颜彦用敬语,这叫什么事啊?

一个不起眼的庶子一朝得志居然也敢一而再地教训起她来?

真当她是泥捏的摆设呢?

“其实这事也好办,禁令是皇上下的,二姑母想要求情的话直接找皇上就可以了。”颜彦正好给孩子喂完奶,抱着孩子出来了。

“这是什么话,皇上只是不让她们进明园,并没有说不让她们参与家族庆典什么的,你就不能大度些?你方才也说了,都是一家人,分这么清做什么?”陆靖这下真恼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敢对她放肆起来,要知道,刨去她是长辈这一条,她还是皇上御封的一品国公夫人呢,而颜彦这个郡主是只有封号没有封地的,最多只能算是从一品,比她还得低一级呢,想到她面前来摆谱,似乎还嫩了点。

“好了,大郎媳妇不是已经应允了她们留下来,你方才不也是听见了?”陆老太太发话了。

她倒不是向着颜彦,而是不想让女儿难堪,再说下去,只怕儿子都不乐意了,没看陆端见到颜彦还得行大礼呢,这个女儿也是,太没眼力见了。

这是争嫡庶的时候?

还有,不用问也知道,儿子这次能顺利回来,肯定是托了颜彦的福,那丫头的能耐大着呢,他们想笼络还笼络不住呢,哪里还搁住她再闹腾了?

二房的黄氏一看这种情况,忙站了起来,说是要去看看灶房那边有没有添几个陆端爱吃的菜,陆喜陆善见了也忙跟着起身走了。

二房一走,庶出的陆竩、陆召、陆杏也站起来,说是家中还有别的事情,改天再带着丈夫孩子一起来看望。

“父亲远道而归,想必也是辛苦了,我们也不留下来添乱了,后日儿媳在家摆酒给父亲接风洗尘,还请祖母、姑祖母、母亲、姑母和二叔一家一并光临。”颜彦也不想留下来,她今天也累了一天。

朱氏见颜彦把在场的都请了,连庶出的二房以及刚争执过的陆靖都请了,却独独没有请陆鸣和陆含,却偏偏这两个都是她生的,是陆家这一代里唯一的嫡子和嫡女,这让她如何去吃这顿饭?

可这事她也没法求情,皇上的旨意明明白白说了不许这两人进明园,她如何求情?

因而,略一思忖,朱氏笑着挽留,“好容易你们父亲回来,不如就先在这边吃顿团圆饭吧,晚了就留下来住,左右这边的房子前两天也打扫干净了,何必又回你们那边费一道事?”

“是啊,你们就留下来住几天吧,要不干脆就别搬走了,也没几天就过年了。”陆端显然也不舍得放他们走。

“回父亲,娘子这几日又是满月宴又是挪窝的又是走亲访友的,她才出月子,身子还没大将养好,还是回明园便利些。”陆呦把话接过去。

“回父亲,皇上命了王太医定期来给我和衿娘诊脉,我留在这边确实多有不便,再则,二弟妹的月份大了,再加上临近年底,母亲要操心的事情越发多了,我就不留下来添乱了。”颜彦也笑着拒绝了。

开玩笑,离过年还有近两个月呢,她怎么熬?

不说别的,光每天的晨昏定省就得要去她半条命,大冬天的,谁不知道自己被窝舒服?

陆端朱氏见两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只得起身相送。

第四百二十七章、乐见其成

次日上午,颜彦正在拟请客的菜单时,太子和太子妃两人同时上门了,陪同的还有一个李熙。

好巧不巧的,李稷见了颜彦第一件事也是要向她行一个长揖礼,颜彦同样侧着身子躲过去了。

谁知颜彦躲过了李稷却没躲过李熙,才刚四岁,还是虚岁的李熙居然像模像样地向颜彦也长揖一礼,“李熙替父亲向郡主姑姑致谢了,多谢郡主姑姑。。。”

颜彦没等对方说完忙上前拦住了李熙,并对李稷正色说道:“太子殿下这是要逼着妹妹给你们一家行国礼不成?”

她可不敢居功自傲。

皇家的事情哪里说的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还少了?不说别的,太后那人就是一个例子,明明她也清楚颜彦受了很多委屈立了很多功劳,可只要一牵扯到颜家的名声和利益,她就开始和稀泥,宁可委屈颜彦也要保住颜家。

“好妹妹,大恩不言谢,嫂子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我嫡亲的妹妹。”太子妃上前拉住了颜彦的手,垂泪说道。

她已经从丈夫的嘴里知道了详情,她感念的不只是颜彦救了她丈夫这么简单,她感念的还有她丈夫的太子之位,甚至于她儿子的将来。

对了,还有她儿子的性命也是颜彦救回来的,这么多的恩德加在一起,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谢礼可以还清的。

颜彦见太子妃居然落泪了,忙抽出帕子来替对方拭泪,并打趣道:“太子嫂嫂错了,我若是你嫡亲的妹妹,我就该叫你太子姐姐了,太子殿下就是姐夫了,我倒是没意见,就怕姐夫和皇上会不高兴。”

“为何?”太子和太子妃同时问了出来。

颜彦抿嘴一笑,“糊涂,都成了太子姐姐,那么太子之位自然是姐姐的,有姐夫什么事?”

李稷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忍不住哈哈一笑,“妹妹的确把我绕进去了。”

太子妃听了这话也破涕为笑,“妹妹是哄嫂子开心呢。对了,我们的小衿娘呢?”

太子妃说完松开了颜彦的手,主动走到炕前抱起陆衿送到李稷前,“来,好好瞧瞧,我们的小衿娘将来准和妹妹一样,又聪明又漂亮。”

李稷也听妻子说过龙佩一事,因而还真的接过陆衿细细打量起来,可惜的是,陆衿睡着了,李稷只能看看孩子的面相了。

还别说,他真一眼喜欢上了陆衿,无他,“和妹妹小的时候很像。”

“不会吧,我出生的时候哥哥才四岁,怎么可能记得我什么样子。”颜彦摆明了不信。

李稷刚要开口,一旁被忽略的李熙着急了,也嚷着要看看这个妹妹,“郡主姑姑,我今年也四岁,我肯定能记住妹妹长什么样。”

李稷一听乐了,忙弯腰把陆衿放到炕上,随后抱起李熙放到了陆衿身边,“来,坐这好好瞧瞧这妹妹长什么样,记住了,以后一定要护着妹妹,不许把妹妹弄哭了。”

谁知李稷不说还好,一说李熙反倒好奇了,伸手在陆衿的小脸上戳了一下,可能是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可可就把陆衿疼醒了,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好小子,你可真是父王的儿子。”李稷见此又笑了。

“什么意思?”颜彦一边抱起孩子一边问道。

“你出生时我和皇祖母去看你,皇祖母说我一见你也把你弄哭了。”李稷笑了。

他虽然没有颜彦刚出生时的印象,但颜彦小时候的样子他记得还是很清楚的,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下就把他吸引了。

说到灵动的大眼睛,李稷发现陆衿突然不哭了,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打量李熙,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这模样,更是像极了颜彦小时候被欺负时的样子。

颜彦倒没有留意这个,她告了个罪,抱着孩子进了里屋,她得给孩子喂奶。

也就不到不到一刻钟,颜彦再次抱着孩子出来了,不过这一次,她把孩子交给青釉了,青釉抱着孩子去了隔壁房间,李熙也跟着过去了。

“来,快坐下吧,依我说,不如我给你找个好奶娘,你看你,本来就没将养好,晚上还要起几次夜,才一个月,看把你熬成什么样了。”太子妃拉着颜彦坐在了炕上。

随后,太子妃又拿起炕几上的菜谱问她是不是打算请客。

颜彦只得解释了一下。

“你身子不好还操心这些做什么?”太子妃不满了。

颜彦笑了笑,“我们昨日在陆家待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确实有些失礼,可我又委实不愿意听她们求情,整的我才是那个做错事的恶人似的,不通情理,没有家族观念,还有,他们要我们搬回去住,我们也没答应。陆家规矩大,每天的晨昏定省对现在的我来说肯定是一个极大的负担,因而夫君忙以我身体累了为由告退了,可长辈出远门回来,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所以我才说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彼时李稷正和陆呦在说话,他在问陆呦在书院的功课,也问他想不想进太学。

太学的好处是离家近,每天可以回一趟家,而且太学的师资不比书院差,全都是饱学之士,唯一的缺点是太学里的学生不是宗室之后就是那些世家嫡子,再不济也是有举人功名的,无论哪一条陆呦都明显够不上。

不过彼一时此一时,现在的陆呦也算是郡马了,多少跟宗亲也算有点关联了,最重要的是,颜彦现在有孩子了,肯定希望陆呦能陪在身边。

陆呦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而且退一步说,即便要去也得正月之后,因而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两人正说着,李稷听到颜彦要给陆端接风洗尘这段话,忙移到了炕上,“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哥哥也是出远门回来,怎么没听你说要为我接风洗尘?”

他已拿定主意要来吃这顿饭。

当然,他为的不是这顿饭,而是要借机敲打敲打陆家的某些人。

第四百二十八、主动示好

颜彦一听李稷也要让她接风洗尘,刚要开口,只见一旁的太子妃打趣道:“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你欠了妹妹这么大的人情,不说请妹妹吃顿饭好好酬谢酬谢妹妹,反倒要妹妹替你接风?”

“回太子哥哥和太子嫂嫂,没关系的,难得二位大驾光临寒舍,不如就今天吧,两位有特别想吃的菜吗?”颜彦忙道。

谁知李稷和太子妃还没有开口,旁边屋子里的李熙听到这话忙跑了过来,“郡主姑姑,我想吃肉松。”

“肉松?什么是肉松?”李稷问。

颜彦只得解释了几句,李穑有一次给她送来半只鹿肉,她一时之间吃不了这么多,可又不想浪费,因为李穑也是听太医说孕妇吃鹿肉好,所以特地给她送来的,于是她琢磨了出了一个法子,做成了肉松。

做肉松对颜彦来说倒是一点不难,上一世父母的蛋糕店里就有肉松蛋糕和肉松面包卖,而且每年她父母回到乡下看望她,为了弥补她,临走也会给她做不少肉松,因而她对制作肉松的过程还是比较清楚的。

鹿肉肉松做成之后,她忽地想起来李熙总是不爱吃饭没有食欲,因而进宫去看望太子妃时便特地给他带了不少去,是她亲自教厨娘做的,自己也吃过的,绝对安全。

“殿下是不知道,咱们的儿子是越来越喜欢这个郡主姑姑,只要彦儿妹妹进宫了,这孩子就围着她转了。”太子妃揶揄了一句。

“好,只要我们的皇太孙喜欢,姑姑一会就给你装一点去,不过你听姑姑说,肉松不是菜,是小零吃,你想吃什么菜呢?”颜彦抱起了李熙。

李熙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了一道吃食,鱼片粥,颜彦笑了笑。

随后,她命人去后面的水塘里捞了两条大鱼和小半桶活虾出来,另外又命人现杀了一只两斤多的嫩鸡,最后端上来的几道菜是口水鸡和口水鱼、椒盐虾,汤是用鸡肉、鱼肉以及虾肉做的三鲜丸子汤,另外还有清蒸桂鱼、鲜虾鸡蛋羹、鲜虾豆腐酿等几道清淡的蒸菜,都比较适合孩子吃。

其实,倒也不是颜彦的手艺比宫里的御厨好,而是小孩子都喜欢吃一个新鲜,颜彦做出来的菜肴大多是后世的,小孩子没尝过,自然觉得好奇。

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这些菜的味道正经也不错,颜彦的创意加上厨娘的手艺,也能和宫里的御厨媲美了。

谁知颜彦这边刚把菜摆好,得到消息的李穗几个也跑来了,原来,这几人从尚书房出来便相约着去看太子,得知太子和太子妃来看颜彦,众人一看这时间段太子多半留在明园吃饭了,李穑便鼓动大家一起来了。

好在颜彦准备的东西比较丰富,又命青玉青云给大家做起了烧烤,鱼虾肉都齐全,加上颜彦秘制的调料粉,这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当然了,颜彦没有一直陪着,她只吃了点清淡的汤品和蒸菜,随后便和太子妃退到另一间屋子里说话了,李熙跟着她们,坐在一旁玩起了颜彦给陆衿准备的七巧板,颜彦见他喜欢,干脆送给他了。

送走这些皇子们,陆呦和颜彦商量起念书的事情,陆呦当然是愿意留在颜彦身边,可问题是他的资历进太学肯定是要被人嘲笑的,他被人看低了不要紧,可他不愿意颜彦也被人看低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现在师从季老先生,季老先生当初不拘一格收下了他,他不能这么快忘本。

颜彦理解他的心思,她也赞成他继续留在书院,那个环境更适合他成长,太学这边还是等他更强大了再说。

拿定了这个主意,陆呦开始收拾东西,他打算明日请陆家人吃过饭之后便赶去书院,这一个月他缺了不少课,得赶紧回去补补。

两人正忙着时,太后打发容姑姑给颜彦送来了一份陆衿的见面礼,四季衣服各两身,玉如意一对,长命金锁一对,此外还有各种金、银、玉、玛瑙、玳瑁等做的饰品。

另外还给颜彦送了不少燕窝、灵芝、人参、虫草等各种补品,此外还有一堆的衣料首饰。

“太后老人家说了,那天事出有因,一时忘了给孩子见面礼,是她的疏忽,老人家还说了,你很好,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祖母没有白教导你一场。”容姑姑转述太后的话。

颜彦笑了笑,这个时候提起她祖母,不就是希望她能看在祖母的份上宽恕颜彧吗?

凭什么呀?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盯着她,明明那个做错事的是颜彧好不好,这些人还有没有一点是非观念了?

当然了,这话颜彦不能直接说出来,因而,略顿了一下,“还请容姑姑给太后老人家带句话,颜彦不会忘本的,我正打算过些时日在家举办一个美食会,邀请太子妃和几位公主长公主以及世家夫人和世家小姐来参加,我会叫二婶和三妹妹来帮我操持一下的。”

这事是她刚和太子妃商量好的,这次集会的主要内容除了品尝美食,也有才艺表演,同时,颜彦还想征集一点绣品花样,马上就是狗年了,她的绣庄也该换换风格了。

容姑姑听了颜彦的话笑了笑,她明知道太后惦记的是颜彧,可颜彦聪明地拐向了颜彤,她还能说什么?

不但她不能说什么,只怕太后也说不出什么来。

太后自然清楚如今颜家正为颜彤的亲事发愁,颜彦出面举办这么一个集会意义是不言而喻的,而且能请动太子妃和几位公主郡主长公主什么的,肯定比颜家出面办集会的效果好多了。

因而,容姑姑没再多嘴说什么,只是交代了另外一件事,让颜彦依旧在初一十五带着陆衿进宫去看望太后。

颜彦答应了下来。

她知道太后是在变相地向她赔礼,因为太后心明镜似的,那天的逼问肯定寒了颜彦的心,她若是不主动示好,颜彦不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拿她当亲祖母一般看待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报应

陆呦是次下午送走陆家来客之后一步三回头地赶去书院的。狂沙文学网

颜彦这次请陆家人吃饭,除了一个在外地的陆竚和陆鸣两口子没有来之外,还有陆靖也没有来。

这顿饭其实吃的并不愉快,主要是朱氏不开心,满满四五桌人,连庶出的外嫁姑都拖家带口来了,却独独缺她的这双儿女,因而这饭她怎么咽的下去?

她倒有心不来,可丈夫刚回来,兴致这么高,她不敢扫兴;还有一点,她知道颜彦是故意让她难堪的。

其实,这顿饭不管她来或是不来她都输了,不来的话,陆端肯定不满,也让二房和那些庶出的看了笑话,来的话,她又委实不想看到颜彦那张笑吟吟的脸。

可两相比较一下,她还是选择来了,无他,她不敢得罪自己的丈夫,也不能得罪颜彦背后的皇家。

陆靖倒没想那么多,她前二天刚被颜彦和陆呦怼了一顿,这口气还没有出呢,她哪有兴致来颜彦这吃饭?

陆靖没来,陆老太太心里也不舒服,她倒不是冲颜彦,事实上,事发展到今天,她都不知该怪谁了。

要说错,这些人谁都有错,倘若当初陆鸣不带着陆呦去参加颜彦的笄年礼;倘若当初事发生后不急于退亲;倘若他们放下私心不去算计颜彦嫁给陆呦;倘若后来朱氏听从她的建议不娶颜彧;倘若她这些年心态摆正些,不这么忽略陆呦这个孙子,等等等等,那么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

弄得现在嫡不嫡庶不庶的,正经嫡亲的孙子孙女反倒比不上庶出的风光,这还只是第一步,往后的麻烦还多着呢,只怕还有别的隐患呢。

说起来真是太可笑,陆颜两家这么多聪明人加一起费劲心思布了一盘大棋,最后唯独只成全陆呦这个哑巴加傻子,其他几个全成了输家,真是太可笑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陆老太太现在已经不相信朱氏和陆鸣的说辞了,当初的冲撞和退亲压根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否则,颜彦不可能对颜彧有这么大的仇恨。

此是其一,其二,颜彦的才华和学识比起颜彧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偏偏这些年颜彦从未拿过什么魁首,而颜彧却连着两次夺了魁首,这绝对不正常。

其三,颜彧明明在陆家受了这么多委屈,可马氏非但不敢怒斥颜彦也不敢理直气壮地找朱氏讨一个说法,这也同样不正常。

因而,陆老太太细细一分析也就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她就说嘛,好好的这个儿媳怎么会突发善心把这个不能开口说话的庶子带出去见世面,而且早不带晚不带,偏偏就带去颜彦的笄年礼,肯定是和马氏撺掇好了。

因着心里不痛快,陆老太太也没什么胃口,陆家的两代当家夫人胃口不好,那些个庶出的陆竩、陆召、陆杏以及二房的黄氏等人也不敢大声说笑,因而这顿饭委实比较沉闷。

男桌那边略好些,陆端问了不少陆呦的功课,见这个儿子不管是学问还是气度以及语言都有了明显的长进,基本和正常人一样了,陆端委实十分欣慰。

为此,回去之后,陆端从他的收藏里挑了不少书籍打发人给陆呦送来了,其中不乏珍本。

颜彦是在陆呦走后半个月举办集会的,一来是她需要休息几天缓缓子;二来是她需要想出几道新式菜肴或点心来;三来她要亲自教颜彤做两道太后的家乡小吃,牡蛎煎和菜包;四来她还需要准备一些食材。

菜单和食材列好后,颜彦亲自写了请柬,请柬上注明的是美食品尝,而且她还把相熟的女眷名字一起列入邀请名单,比如说晋阳大长公主和陈宸,吴夫人和吴斳、徐夫人和徐如青等,当然还有颜彦的外祖母、舅母和孟箐以及马氏和颜彤,此外还有几家曾走动过的世家大族。

不过这一次颜彦就没有邀请陆靖了,上次给过她机会她没有来,颜彦可不想自讨没趣。

而所有的请柬上颜彦都注明一点,一定带上自家最擅长的一道点心,不多要,就一样。

这天一早,颜彦就开始忙碌了,早早就命人把偏厅的壁炉点上了,然后就开始在屋子中间摆上一组架子,架子是用来挂字画的,架子两边是大高几,专门用来写字作画的,而屋子四周则摆了两排小矮几和坐垫,用来弹琴和品尝美食的。

还有,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摆上了几盆花,有水仙有海棠有兰花还有菊花。

令颜彦意外的是,第一个到的是马氏和颜彤,说是来帮颜彦打下手的,颜彦也没拒绝,带着颜彤在边打理事务,第二个上门的是太子妃,她也说来帮忙的,说是怕颜彦cāo)劳。

菜品和点心颜彦早就安排好了,她现在多了青玉青云两个帮忙,还有青禾青雨也回来了,蛋糕店的生意交给山花嫂子了,她做主从庄里挑了八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跟着青禾四个学了半个月,基本能把蛋糕店接下来了,因而颜彦松快多了,还是这四个人跟她时间长,用得顺手。

第三个上门的是陆老太太和朱氏,陆老太太一开始并不知太子妃上门,但她清楚颜彦没有邀请陆靖,因而,见到太子妃,她忙打发眠去一趟赵家,让陆靖带着女儿赵湉一并过来,因为她清楚一点,若是这次陆靖再不进明园的大门,从此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进明园了。

她倒也不是怕颜彦,怕的也是颜彦背后的皇家,试想一下,连太子妃都这么早过来帮衬颜彦打理事务,这得什么交?

当然了,陆老太太也知道这次太子之所以能够平安回来功劳最大的当属颜彦,也知道太子回宫第二天就带着太子妃和皇太孙李熙进了明园并留下来吃了顿饭。

由此,陆老太太弄明白了一件事,她错怪颜彦了,陆衿的确是陆家的骨血无疑,而皇上那天留下那枚龙佩,多半是知晓太子被救了,为了感念颜彦才留下这么一个承诺。

也就是说,那个躺在摇里的娃娃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太孙媳妇。

第四百三十章、撑场子的

由太子妃想到陆衿,陆老太太是万般不赞成自己女儿和颜彦把关系搞僵的,说不定会像颜彧和陆含似的,输了名声不说,还极有可能会被这些世家孤立,甚至于影响到孩子的婚配。

不说别人,颜彤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还有吴斳,本来吴家和武安王家也谈的差不多,可因为陆含一事武安王拒绝了吴家。为此,吴夫人也没少给陆含脸色看,朱氏自然也没少给颜彧话听,因为那天若不是颜彧没脑子赌气离开,陆含哪里会跟着吃挂落?

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陆老太太自是不愿意女儿再犯同样的错。

再则,真要说起来,陆靖和颜彦陆呦两个并没有什么大矛盾,因为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且自打颜彦搬出陆家后,陆靖也想着和颜彦把关系走近些,尤其是颜彦被封为郡主后,陆靖还亲自上门道过贺,颜彦产女,陆靖也亲自上门送了一份下奶礼,再后来的满月宴上陆靖还抱过陆衿呢。

只是谁也没想到,原本好好的姑侄关系会因为一句话崩了,陆靖那天是没有深想,随口一说,哪知陆呦偏是个固执敏感的,非认为陆靖是轻看了颜彦,完全不顾场合不顾尊卑就顶撞了陆靖,而且还不止一次。

陆靖一个嫡出的陆家姑奶奶,治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一个庶出的侄子怼了,她能不生气?

因此,这事要说错,陆靖只有三分,陆呦倒是要摊上七分。

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这个孙子不再是那个口不能言可以随意任人揉搓的哑巴了。

其实,陆老太太就是不往赵家送信,陆靖也想带赵湉来一趟明园,她倒不知道太子妃来了,而是她打听到颜彦邀请了不少世家夫人和待字闺阁的世家小姐,此外还有长公主和郡主王妃什么的,独独治国公府没有收到请柬,她能猜不到颜彦是在故意报上次的缺席之仇?

可问题是,这种场合她若不出现的话,传了出去不知内情的人还不得以为皇上是不是也对她下了禁令?

因而这时的陆靖很是有几分后悔上次不该跟颜彦赌那一口气。

只是陆靖也为难,她怕她就这么带着赵湉上门,万一被颜彦撵出来或是给两句难听的,到时她也同样难以下台。

因而,陆靖从这天早上起来就一直犹疑着,犹疑来犹疑去的,春眠上门了,陆靖不能再等下去了,为此她去见了赵老夫人,有老人家在,颜彦总该给几分面子吧?

说来也真是巧,因着陆靖是临时下定决心出门的,准备点心和梳妆打扮都花了些时间,所以出门比别家晚了些,哪知可可就在明园门口碰上了太后和皇后以及几位公主。

而颜彦接到婆子的传报也吓了一跳,因为她并没有邀请太后和皇后,一是不敢惊动对方大驾;二是她们来了大家也会拘谨。

相比较下,太子妃好歹年轻些,人也随和些,有她来给颜彦撑门面足够了。

可人都进门了,颜彦也不能推出去,短暂的惊吓过后,她拉着颜彤一路小跑着去接驾,刚到过厅的仪门处,便看见了太后的龙舆和皇后的凤辇过来了,两人忙跪了下去。

容姑姑上前扶起了颜彦,也命一众人等平身,随后,颜彦带着颜彤去扶太后下轿,太子妃去扶皇后下轿。

“启禀太后,这惊喜有点大了,臣妇实在惶恐。”客套话颜彦还是得说一句的。

“还说呢,哀家就该治你的罪,美食集会这样的好事居然不叫上我,可见你平日的孝敬全是假的,你连哀家最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算什么孝敬?”太后说完还特地伸手戳了下颜彦。

“回太后,是臣妇的错,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臣妇一定早早给太后下帖子,还请太后饶了臣妇这次的不知之罪。”颜彦痛快地认了个错。

对方肯屈尊上门来,她还能再计较什么?

不过颜彦也猜到太后这次上门未必全是因为她,多半也有颜彤的缘故,这不,很快太后就松开了她的手,拉着颜彤的手,问她最近忙什么,怎么没有进宫去看她云云。

而另一边皇后看见这一幕也笑着打趣说:“什么个意思,单单就给太后下帖子,没本宫什么事?”

“哪能呢?回禀皇后,小的是觉得给您下帖子太见外了,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小的就是您的子民,做母亲的上自己孩子家里来哪还用什么帖子?”颜彦说完笑嘻嘻地上前挽住皇后。

“来,本宫好好瞧瞧,你这小嘴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横竖你都有理。”皇后一边说一边真的伸手要来掰颜彦的下巴。

颜彦见此忙把身子往后稍稍一躲,这才发现旁边多了几个人,居然是陆靖带着赵老夫人和赵湉前来了。

陆靖见颜彦看到了她,干脆笑着上前说道:“回皇后,臣妇这侄子媳妇的三巧之名可不是白得来的,我母亲在家也时常夸她,说这孩子既聪明又懂事,难得的是还肯花心思陪她说笑。”

颜彦听了淡淡一笑,倒也没去揭露她,不是因为陆靖,而是因为太后和皇后,她不想让她们扫兴。

而陆靖见颜彦没开口撵她,心下这块石头才算是落地了,同时,她也很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否则,皇后和太后肯定是要追问缘由的。

一旁的陆老太太见颜彦和皇后都没接言,只得自己把话接了过去,“那是托太后和皇后的福,我们陆家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孙子媳妇,也是亲家祖母和亲家婶子教导得好。”

“惭愧,要说教导,还是我母亲花的心思多,这个功劳我可不敢领。”马氏倒有自知之明。

“哪能呢?要没有二叔二婶,彦儿哪来的家?”颜彦也说了句实话。

不管如何,马氏毕竟抚养了原主五年,而且也尽可能地给了原主和颜彧颜彤同等的待遇,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至于背后的那些算计和伤害,那就不能为外人道也。

第四百三十一章、铺路

说话间,众人进了偏厅,一进门,先是觉得一股热气迎面扑来,继而才闻得一股淡淡的花香,抬头找去,果见屋子几个角上摆上了几盆花,红的紫的黄的白的都有,浓淡相宜,很是养眼。

再一看,除了两边的矮几,中间还摆了两排高几和一行木架子,这种木架子一般是用来挂衣服的,摆在这未免就有些几分令人好奇了。

“中间的架子是做什么用的?”太后先问了出来。

“回太后,这是给大家挂诗词字画作品的,因着明年是狗年,我想征集些狗的画片,不拘什么样子,只要好玩有趣就使得,若是被我选上了,我会付对方一笔银两买下这幅画用到刺绣上去。”颜彦坦坦荡荡地说道。

其实,她不是非这样做不可,而是想通过这种途径告诉大家,什么叫真正的版权,省得以后别的绣庄抄袭她的花样时她不好处理。

“什么叫好玩有趣,是不是你旧年画的那些鸡样子?”皇后好奇了。

“回皇后,是这个意思。”

“这不胡闹吗?在场的这些大家闺秀里有几个见过狗?”太后一看大家的神情,替她们问了出来。

“回太后,可不就是图一个乐呵瞎玩胡闹,又不是让大家正经来考试?再说了,在座的谁见过龙和凤,可不也能画能绣么?不信的话,太后您老人家也试试,若是画好了,我一定也给买下来。”颜彦上前扶住了太后。

“才说这孩子横竖都有理,可可又从这来了,母后,这下可真得治这个丫头一个大不敬之罪了。”皇后笑着说道。

颜彦一听忙笑着屈膝行了个礼,“回禀太后,臣妇绝没有大不敬的意思,不过就是一时高兴忘了情,把太后当成了自家祖母,说话随意了些是有的,还请太后莫要责怪。”

“瞧瞧,你们瞧瞧,这孩子的歪理是不是一套又一套,如此一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皇后摇了摇头。

“我们彦儿也就是仗着太后和皇后疼她才敢这么放肆的,平日里再规矩不过了。”马氏上前奉承了一句。

可惜,这话拍到了马蹄上,皇后很快抓住了马氏话里的语病,笑着瞥了颜彦一眼,“哦,原来是仗着我们疼她才敢放肆啊。”

再多余的话她没有说,可马氏及在场的朱氏以及别的世家夫人都听出了皇后话语里的意思,马氏当即是脸一红,待要说点什么,她又委实没有颜彦的反应机敏,朱氏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倒没有脸红,只是有些尴尬和着恼,其他人基本是会心一笑或是低头一笑。

“好了,还请太后老人家和皇后娘娘到主位坐下来,我们先开始品尝各家带来的点心吧,一会我把姐妹们做的点心用编号送到大家面前,大家尝过之后可以给这道点心打个分,最后我们根据这些打分评选出现场最好吃的点心,由此我们评出今天第一道奖,最美巧妇奖,如何?”

“好好好,这法子公平,也好玩。”太后笑了。

颜彦身边一众人等也都笑了。

待太后和皇后坐好了之后,颜彦的意思是请太子妃也一并坐下来,可太子妃推辞了,非要和颜彦一起站着张罗,怕颜彦累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也是给颜彦撑腰了,这也是当初颜彦拒绝让太子来参加陆端接风宴的条件。

因着那天的接风宴颜彦邀请的都是陆家的亲友,李稷一个外人贸然闯来委实太突兀,可巧颜彦打算办这个美食品尝会,因而就提出请太子妃来帮她撑撑场子。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太后和皇后居然也赶来了,这场子就有点大了,因为除了每年宫里举办的晒衣节和太后的寿宴,这些世家大族举办的各种集会都不曾见到她们的身影。

因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颜彦今天的这场美食品尝会规格比这些世家大族的还要高一个档次。

只是这样一来,颜彦的压力更大了,生怕有了什么疏漏,这不,太子妃也是替她想到了这些,因而一直在旁边协助她,提醒她。

很快,青玉青云各拎着一个滚烫的茶壶进来给众人上茶,上茶完毕后,青禾青雨带着七八个小丫头子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一共有四个小碟,每个小碟里有四块小点心,且每个小碟上都有一个编号。

“这些点心是今天来的姐妹们亲手做的,也请她们当场尝过了,大家放心品尝吧,尝过之后用一旁的炭笔在纸上写下每个编号的得分。”颜彦交代说。

这四个小碟之后,颜彦又命人换了四个小碟,直到把大家带来的糕点全都品尝完了,她才命青禾青苗把每张矮几上的打分纸收了放到高几上,当场算出这十六道点心的得分情况,为了以示公平,青苗拿着一张打分纸念着每个编号的分数,青禾在一旁计数累加。

令她意外的是,得分最高的是徐如青,她做的是一道南边的桂花糕,不光颜色好看,黄白分明,口感也好,滋润松软,甜而不腻。

拿到第二的是陈宸,她做的是一道晋阳那边的小吃,用黄米面炸的油糕,外脆里嫩,软黏滑润,香甜适中。

颜彤的萝卜丝饼也不错,拿到了第三,据颜彦细心观察,这道菜不光太后知道是颜彤做的,就连皇后也猜到了,因为之前原主和颜老夫人曾经往宫里送过,只不过颜彧的这道萝卜丝饼听从颜彦的建议加了点鲜虾仁,因而味道更为鲜美些,可惜还是没有比过徐如青和陈宸,主要是颜彤的动手能力差了些,卖相上先就吃了亏。

最佳巧妇奖评出之后,颜彦拿出了三套自己设计的厨房用具当彩头,这套用具比较小巧精致,适合女孩子平日做点小细活。

这个过程完成之后,颜彦把这些女孩子请到了高几前作画,画的内容倒也不局限于狗,所有和过年有关的喜庆吉祥物都可以,前提是好玩有趣。

第四百三十三章、赢家

颜彦放下手里的笔之后,这些小姐妹们也纷纷站到了高几前作画,而那些夫人和老夫人们则又回到了她们的座位上,颜彦命青禾带着人把矮几上的茶水重新添了一遍,随后又端出了一托盘的坚果,有核桃、松子、桂圆等,核桃和松子是敲好的。

而颜彦自己则拿着一支炭笔和几张纸坐在太后的下手,当着太后的面她随手画了几张简笔画,这一次她画的是小狗,因为小狗看起来更可爱些,画好之后,颜彦让太后选一个喜欢的图案。

因为她要给太后做一双绣着小狗图案的鞋子,行大运行大运,既然要行,自然是绣在鞋子上比较好。

太后选了一个卷毛的有点类似贵宾犬的小狗,之所以说类似因为颜彦自己也不能确定这种狗究竟叫什么,她只知这种狗看起来很小,一点都不凶,而太后之所以选中它,为的居然是它身上的卷毛,因为太后说,她从没有见过卷毛的狗。

和太后不一样,皇后选的一种大耳朵的小狗,这只狗颜彦没有画毛,狗身略侧趴着,脑袋半歪着,眼睛看上去颇有点回眸一瞥的意味。

颜彦这边刚把太后和皇后答对好,那边小姐妹们也陆陆续续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青禾青苗上前把这些画作收了之后交给颜彦,颜彦拿到了太后跟前,一张张让她过了一眼,随后,颜彦递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又递给皇后。

待皇后看完之后,颜彦命青禾青苗几个用一张小纸把落款粘住了,随即把这些画作一张张挂了起来,紧接着,颜彦把这些夫人和老夫人请到架子前观画,青秀端了一托盘用红线打成的络子过来,给在场的每位夫人或老夫人发了一根。

“请大家看看这些画作,大家觉得哪张画作好,就把手里的络子放到这幅画作之前,最后我们根据络子的多少来评定今天的魁首。”颜彦解释了下络子的作用。

说完,她也同样给太后和皇后以及太子妃各取了一根,问她们喜欢谁的画作。

当然了,陪着她们两个看的时候颜彦也大致浏览了一下这些画作,还别说,尽管这些人没有学过简笔画也没有画过狗,可方才看过狗又看过颜彦的简笔画,大部分人的作品还是很不错的,有点那个意思,有摇尾乞怜的,有汪汪大叫的,有吐舌头的,有晃耳朵的,各有各的趣味。

得络子最多的是一张摇着尾巴撒欢的狗,这狗也不大,摇头晃脑的,难得的是眼睛很传神,似乎有见到主人的欢喜,也有主人不搭理它的委屈。总之,很容易就让人记住了,为此,就连太后和皇后也不得不把手里的络子放到了这幅画前。

这幅画是出自陈宸,就连颜彦也没想到,陈宸成了今天最大的赢家,拿了一个画画的魁首,又拿了一个做点心的第二名,因而,晋阳大长公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次排第二是徐如青,也就是说,她和陈宸两个成了今天集会的并列魁首,好在两位公主没有参加比赛,否则颜彦还真担心太后和皇后脸上过不去。

排第三的是孟箐,她的画画曾经得到过原主的指点,也得到过颜彦的指点,因而她拿个第三颜彦倒不觉得意外,颜彦意外的是颜彤居然才拿了个第五。

要知道,这次集会前三天颜彦曾经向她透漏过会画狗,尽管颜彦没有亲自指点她怎么画,但颜彦相信马氏肯定会找人教她的,不知是颜彤拒绝作弊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只画出了她原有的水平。

“好了,最佳巧妇和最佳画手我们都评出来了,接下来我们就随意玩玩,不搞评比了,大家可以挑一首自己最拿手的曲子弹弹,互相切磋一下琴艺,离饭点还有半个时辰呢。”颜彦说。

“我们可听说郡主的琴艺不是一般的高超,不如就请郡主先为我们展示一二吧?”这次先开口的是徐夫人。

她的心情也不是一般的好,女儿露脸了,她与有荣焉,自然感念颜彦。

“我?”颜彦纠结了一下,倒是也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琴台前。

谁知她刚把《高山流水》的前奏弹出来,立刻就被太后打断了,“这些听腻了,听说你谱了什么新曲,正好弹来听听。”

颜彦一听,换成了《沧海一声笑》,尽管她的嗓音不适合唱这首歌,可演奏还是可以的,主要是她知道外界很多人都在质疑这首曲子不是她做的。

当然了,事实也不是她做的,而且她也没有说是她做的,只说是听到别人弹琴有所感悟改编的。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颜彦一边弹一边张口唱了出来,因为这首曲子和歌词是相得益彰的,歌词给人的感悟应该更深刻些。

可惜的是,颜彦唱不出那种豪情来,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因而一曲歌罢,颜彦主动说:“其实,这首词是我在寺庙修行时有一次坐在山顶上看着落日余晖想着前人的诗句偶尔所悟完成的,曲子也是听着别人的名曲陆陆续续改编完成的,可惜,我今天唱得不好,不知是时过境迁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没有完全唱出那种意境来。”

颜彦说改编倒也没太大毛病,因为她的确是根据原主的学识加上自己上一世哼的曲调改编的,她没有那么好的记性可以逐字逐句地记住原来的调子,不过词基本是照搬。

别人一开始还持有怀疑,可一听颜彦是在净莲庵修行时坐在山顶看日落有所顿悟完成的,在场的人基本信了她的话,因为谁都清楚,彼时的颜彦正遭遇被陆鸣退亲以及被逼嫁给陆呦的无奈,都死过一回的人了,哪能没有一点感悟?

可不是世事无常,那会的颜彦正是“浮沉随浪,纷纷世上嘲。”哪知短短的一年多过去,如今的颜彦却可以站在山头笑看“谁负谁胜天知晓。”

这么应景应心的诗词,她们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善果

因着修行这件事牵扯到皇后和太后,也牵扯到颜陆两家,因而颜彦也知趣地很快把话题收住了。

“好了,说献丑也好,说抛砖引玉也罢,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各位姐妹们的才艺了。”

谁知有颜彦这样的珠玉在前,在场的人大多不好意思再弹琴了,因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第一个站出来,因为第一个站出来的肯定免不了会拿出来和颜彦进行比较。

见场面一时冷了下来,颜彤主动站出来,笑着向大家屈膝行了个礼,“还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来献丑吧,惭愧的很,我和大姐都是师从同一位先生,可惜我的悟性比大姐差远了,倒是完美地诠释了一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说完,颜彤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走到琴台前,《梅花三弄》的前奏响了起来,一开始的节奏比较轻巧,旋律也比较简单,都说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听者恍然处在水部之东阁,也如处士站在孤山之顶。

随着节奏的变化,随着旋律的跌宕多姿,随着高低音区的频繁跳跃,交替奏鸣,琴声越来越激越,大有梅花的竞相怒放之势。

不得不说,颜彤弹的确实不错,看得出来,她应该没少练习,而且难得的是今天她的情绪也很饱满,因而一曲终罢,余音仍在绕梁。

“到底是颜家出来的,果然出手不凡。”晋阳大长公主先夸了一句。

紧接着皇后和武安王妃以及其他几位长公主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颜彦留意了一下,徐夫人脸上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倒是颜彤,大概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多的赞美之词,脸上的神情倒有几分羞赧了,低头沉吟了一下,随后抬起头,鼓起勇气看了颜彦一眼,“这首曲子是我送给大姐的,我大姐能有今天,也完美地诠释了一句话,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这孩子,可真会说话。”皇后笑了笑,倒没说别的。

“是呢,知道的是我们姐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姐特地请你来做说客呢。”颜彦见场上的气氛又有点诡异了,笑着打趣了一句。

“可不是姐妹情深,要不也不能姐妹两个又做了妯娌,说起来还是我们彦儿有福气,在娘家有这么多弟弟妹妹陪伴左右,进了婆家,也还有姊妹相伴。”说这话的是孟老夫人。

她并不清楚颜彧被皇上下禁令一事,也不清楚颜彦和颜彧早就水火不容,她只知道,她心爱的外孙女被颜家和陆家合伙算计了,这口气还没出呢,凭什么还这么费心尽力地拉扯颜彤为颜彤铺路?

傻不傻啊?

她倒是一心拿人家当姐妹,可她们谁拿她当亲人了?

这话不但朱氏和马氏听了不爽,就连太后老人家心下也不舒服,因为谁都听出了这话的反义。

关键时候,陈宸站了出来,“听闻百惠郡主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妹妹不才,还请郡主指正。”

陈宸倒是从祖母嘴里知道颜彧被皇上下禁令,因而也就知道颜彦和颜彧姐妹两个并不和,故此,她也是见场上的气氛又紧张了,忙站出来救场。

她弹了一首《关山月》,可能是阅历或是心境不同,她的情绪更为饱满,把那种戍边战士的思乡之情以及征战沙场几人还的悲愤和怅然完美地表达出来了。

说实在的,技艺应该在颜彤之上。

这一点,就连太后也不得不承认。

因而,一曲作罢,太后先夸起了陈宸,她一开口,在场的人自然又是一番附和。

“都说琴为心声,陈妹妹一曲高亢激昂的《关山月》不但展示了妹妹高超的琴艺,还表达了妹妹悲悯的大爱情怀,这点尤为可贵,值得吾辈学习。”颜彦也点评了一句。

“别,在百惠郡主面前谈什么悲悯的大爱情怀岂不是令我等无地自容?”陈宸落落大方地说道。

“才说妹妹无需妄自菲薄呢,妹妹又打这来了,爱不分大小,同样的,善心也不分大小,我坚信,只要有一颗向善的心,都会开出善果来,我虚长妹妹几个月,谨以此话与妹妹共勉。”颜彦笑着暗示对方。

“妹妹受教了,这就是先哲们常说的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妹妹谨记百惠郡主教诲。”陈宸说完冲颜彦莞尔一笑。

这笑容不但晃到了徐夫人,也晃到了太后,“这孩子我喜欢,有点晋阳年轻时的意思,聪明,也大气。”

“臣女多谢太后老人家抬爱,臣女自知比起祖母还有很多不足,不过臣女会用心学的。”陈宸走到场地中间向太后屈膝行了个礼,随即规规矩矩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到底是晋阳长公主调教出来的,这皇家的气度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是比不了。”徐夫人真心夸了一句。

晋阳大长公主突然接到徐夫人递过来的信号倒是有点意外之喜,要知道她方才可没少试探对方,见对方毫无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什么皇家气度,不过是小的时候跟着我学了一点规矩罢了,倒是你们家的如青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从容淡定,还得说是徐夫人教子有方啊。”晋阳也给对方送上了一顶高帽。

不过这话倒也不全是奉承,晋阳确实很喜欢徐如青身上这种从容淡定,见微知著,想必那位徐公子也不会差。

颜彦见自己的话这么快应验了,倒是有几分惊奇,加之她本人也十分喜欢徐如青,因而她笑着说:“既如此,不如我们现在就请徐妹妹来弹一曲,听闻徐妹妹的箜篌乃是京城一绝,可巧今日我也准备好了。”

说完,颜彦看了青玉一眼,青玉拉着青云转身出去了,很快就抬进来一张箜篌。

徐如青见此冲颜彦感激地笑了笑。

因为她也清楚,有颜彦和陈宸的珠玉在前,瑶琴上她很难出彩,可箜篌不一样,箜篌她是第一个弹的,而且据她所知,京城学箜篌的女子能比技艺好的似乎还真没听说过。

第四百三十五章、暗讽

事实也是如此,徐如青以娴熟的箜篌技巧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这是颜彦本人第一次听箜篌演奏,她也才知道,原来箜篌分为三种,卧箜篌、竖箜篌和凤首箜篌。

竖箜篌是汉代从波斯传来的,也叫胡箜篌,和竖琴有点类似,而凤首箜篌则是从天竺,也就是后来的印度传入的,隋唐时期十分盛行。

至于卧箜篌,则是出自春秋时期,和瑶琴同一个起源,可惜的是,不知是不是竖箜篌或凤首箜篌的盛行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卧箜篌逐渐消失了,至少颜彦在上一世见到的箜篌都是竖箜篌,也没有什么凤首箜篌。

当然了,颜彦也不清楚,她后世所见的竖箜篌也不是她这个时空见到的竖箜篌,而是后人改良的版本,真正的箜篌,不管是卧箜篌还是竖箜篌或者是凤首箜篌,都随着时代的变迁陆陆续续消失了,最早失传的便是卧箜篌。

而徐如青此刻演奏的便是竖箜篌,还别说,真让颜彦赌对了,如果说颜彤和陈宸的瑶琴醇厚悠远,犹如清冷入仙之感,让人起了远古之思,那么徐如青弹奏的箜篌也同样清越空灵,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韵味变化也明显,可以左右手同时奏出旋律而互不妨碍。

总之,这一刻,颜彦也同样被徐如青震撼到了,不只是她,在场的大多数人也被震撼到了。

“今日才算真正体会了前人的一句话,如听仙乐耳暂明,还有什么余音将绕梁三日不绝等,徐妹妹和方才陈妹妹的表演各有所长,但有一点是相似的,都能直击人心,我是决计没有几位妹妹这本事的。”颜彦笑着说道。

原主没有学过箜篌,她自然对此也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不妨碍她欣赏。

“确实一个个都是人才啊,说来惭愧,反倒是我们这两位公主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皇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别的两位小公主。

“回皇后,那不一样,两位公主殿下还小呢。臣妇听说她们素日也没少勤加学习,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真正的全才呢。”颜彦说的是实话。

这两位公主才刚十一二岁,而据李穑说,她们每天也得跟着皇子们一同进学,不过皇家对她们更注重的是各种才学和品德的培养,而非这种演奏的技能,毕竟这种演奏技能只能偶尔拿来娱乐消遣,对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甚至一个不留心还会移了心性。

而这些公主们将来即便不是嫁到周边国家的君主和亲也是会嫁给那些藩王、郡王的后人,因而对她们来说,辅助丈夫的事业才是第一要务。

“还是百惠郡主说得对,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孩子在一起集会不过就是图一个乐呵好玩,哪能跟两位尊贵的公主比,她们要学的东西可比我们多多了。”赵老夫人开口了。

方才的几场比试,她的孙女赵湉一直表现平平,这点令她很是有些不爽,幸好这会皇后提起了两位公主,这才让她找回了些颜面。

“可不就是一个乐呵好玩,本次集会的宗旨就是玩好,吃好,高兴就好,大家有什么才艺尽管施展出来,不拘什么形式,笑话、诗词、吟唱都可以,只要能让大家开心一笑或者有所顿悟、借鉴,都是好的。”颜彦提议说。

“既这么着,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孟箐站了起来。

她性子一向活泛,长得也是一脸喜笑,因而她一说给大家讲个笑话,众人先就笑了。

这不,孟箐见自己还没有开口众人先笑了,干脆耍宝了,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说道:“咦,我还没有说,你们倒先笑了,莫非你们知道我要讲什么?”

“这孩子好,看着就令人喜笑,将来必是一个有福气的。”太后忍不住夸了一句。

“臣女借太后吉言。”孟箐说完眼睛转了一圈,这才说道:“从前有一个人,特别喜欢撒谎,每次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在他有一个特别忠心的仆人,每次都能替他善后,比如说,有一天,他跟别人吹牛,说昨晚的风大,他家的井被吹到隔壁家去了。众人自是不信,纷纷指责他撒谎,关键时候,他的仆人站出来了,说:‘确实有这样的事,我们主家的井挨着邻居家的篱笆院墙,风把篱笆院墙吹过了井这一头,可不就相当于把我们主家的井吹到了隔壁家去?’众人一听,原来是这样,倒也有点道理。”

由于孟箐说到那篱笆被吹走时是用手比划的,因而大家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孟箐见了,似有几分得意,又手脚并用地比划道:“又一次,这人又对大家吹牛说,‘有人射下一只雁,头上顶碗面汤。’众人自是不信,这位仆人只得又为他圆谎说:‘这件事也是赶巧了,我主人在天井内吃面汤,忽然,有一只雁掉下来,雁头正好跌在碗里,岂不是雁头顶着面汤?’”

这话一说,众人再次笑了,并跟着夸了一句,“好机警的仆人。”

“这才哪到哪,这不,这位主子见自家仆人不管他能说什么都能替他圆回来,于是,有一天,他又对众人说:‘我昨日偶得了一首好诗,大家都说赛过李杜。’众人一听自是不信,让他拿出来大家瞧瞧,这人拿不出来,习惯性地看向了一旁的仆人,仆人苦着脸说:‘这事倒也确实,是我家主子昨晚做梦梦到的。’”

在场的人听了最后一段大多哈哈大笑了,唯独马氏和朱氏两个笑不出来。

不对,还有一个笑不出来的是太后。

因为有人看过这个笑话的,这笑话的最后一段是这人吹牛说“寒家有顶温天帐,把天地遮得严严的,一点空隙都没有。”仆人听了这话,很为难地皱着眉头说:“主人说得太过分了,扯这漫天大谎,叫我怎么遮掩得来。”

因而,孟箐特地把这个笑话的最后一段改了,很容易就让知情人联想到颜彦和颜彧之间的过节。

第四百三十六章、完美

其实,即便没有看过这笑话,可孟箐特地提到那个蠢材的诗作妄想跟李杜相提并论,在场有部分明白人自然也会联想到颜彧和颜彦这对姐妹。

因而马氏和太后等人登时有些变脸了,尤其是太后,甚至一度还以为颜彦是故意让孟箐来讲这个笑话的,因而看向颜彦的目光不免带了些冷意。

关键时候,孟老太太开口了,“这孩子,也不怕别人笑话,一天天的魔怔了,总想着有朝一日比过彦儿,可你倒是用心学啊,别的方面没学会,这贫嘴的本事倒是见长。”

“祖母,表姐都说了,不拘什么形式,能逗人一笑便成,比诗才比画技比琴艺我是比不过表姐,您老人家还不允许我取点巧,比比贫嘴的本事?”孟箐倒也不恼,乐呵呵地辩了一句。

说完,她又转向了太后和皇后,“启禀太后和皇后,臣女无才,不敢在一众姐妹面前献丑,只能说个粗俗些的笑话博大家一乐,还请太后和皇后别责怪臣女粗笨,要怪就怪众姐妹太聪明了。”

这话一说,场上的人越发笑了起来。

“既如此,我也来献丑了,我不讲笑话,我给大家出个谜语,若是有人能猜出,我出一个金魁星的彩头。”吴斳站了起来。

“这个也有点意思,小姑娘还蛮有胆气的。”皇后夸了一句。

“你出。”在场的人被带动了气氛,追问起来。

吴斳出的谜面是“上天入地任我行”,猜一个诗人。

“我知道了,是李白。”孟箐第一个开口。

“为什么会是他?”众人问道。

“因为他是最有名也是最有影响的诗人,不猜他猜谁?还有,他不是写过什么‘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么?’”孟箐得意地说道。

“这么说我也猜是他,因为他是诗仙,仙人自然是上天入地都行的。”徐如青抿嘴一笑。

“要这么解释,我可以猜是杜甫,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提到,‘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可不是上天入地都有了。”颜彤也开口了。

“应该还是李白,李白号称青莲居士,青莲是长在水里的,且莲的根还是长在泥地里的,而李白又被人称作诗仙,仙人嘛,自然是可以上天的。”说这话的是九公主李稚。

“恭喜九公主殿下,九公主不仅答对了李白,解释也很合理。”吴斳忙道。

“吴妹妹,你只说是猜谜,可没说要解释谜面。”孟箐抗议了。

“好,好,放心,猜中了都有奖,少不了你的。”吴夫人忙应了下来。

还别说,因着吴斳和孟箐这一捣乱,大家的兴致倒是被挑起来了,就连颜彦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出了个谜面,她的彩头倒不是什么金魁星,而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一个荷包,绣的是年年有鱼的图案,最后她这个荷包是被皇后得了去。

而太后和皇后还有太子妃三个也分别出了谜语和彩头,这一闹,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颜彦见青禾向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只得走到场地中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今天能和大家在此欢聚一堂,委实是我的荣幸,很感谢大家百忙中拨冗前来,只是有一点,因这是我第一次操办这种集会,有不周之处或不尽如人意处还请大家体谅,也请大家指正,接下来,我们要进行本次集会的最后一项,美食品尝。”

说完,颜彦看了青禾一眼,青禾走了出去,很快就带着青玉青云等人拎着食盒进来了。

“这些菜是我近期研究出来的新菜,还没有在饭庄推出去,今天先请大家来品尝,有不足之处也请大家一定不吝赐教。”颜彦见菜端上了桌子,又补充了一句。

第一道菜是汤品,阿胶红枣乌鸡汤,炖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汤汁浓郁,鲜美可口,最重要的是,阿胶、红枣和乌鸡都是适合女性的补品,只不过当地人不会拿这些食材来做汤,主要是她们平日里也没有喝汤的习惯,因而想不到会拿这些药材来当食材用。

颜彦倒是也介绍了下这道汤品的好处,养肝、益气、补血、滋阴。

这道汤品下去后,青禾又带人送来了两道凉菜,一道白切鸡,一道桂花盐水鸭,白切鸡是颜彦根据上一世的记忆研究出来的,而盐水鸭可真是她根据书籍中记载的方子命青玉青云研究出来的,这两道菜比较清淡,吃的是一个原汁原味的,颜彦自己是很喜欢,就不知别人如何了。

京城倒是也有不少熟食店,可他们卖的是酱味或熏味的,还有一种叫坛子鸡的,和白斩鸡不是一个风味。

而颜彦之所以想推出这两道菜,主要是冬天来临,她庄子里鸡鸭都可以出栏了,颜彦得为它们找一个销路。

这两道凉菜下去后,接着又送来了两道莲藕做的菜,一道是炸藕合,在莲藕里塞了点肉馅裹着面糊一炸,香酥带脆,脆中带糯,一口咬下去,能体会到多种口感和味道;还有一道是糯米藕,这是一道江南的名菜,但京城这会还没有时兴起来,至少颜彦是没有见过。

当然了,炸藕合也是一道新菜,这道菜年轻人更喜欢些,而那些岁数大的则喜欢软糯香甜的糯米藕,清淡,不上火。

这两道菜下去后,颜彦命人上了四道山药,也就是颜彦种出来的山薯做成的菜,一道是山薯炖排骨汤,里面加了点枸杞和百合,此外还有一道黑木耳素炒山薯,一道蒸山薯泥,最后一道是山薯红枣粥。

由于山薯泥里加了点青禾她们自做的苹果酱和奶油,因而受到了大部分人,尤其是年轻人的一致好评,主要是平日里她们都没吃过这种口味的东西。

可是话说回来,今日颜彦给大家尝的都是她们平日不曾吃过的东西,所以这一天对她们来说,确实算得上愉快的一天,吃的好,玩的也好,尤其是那几家相互有结亲意愿的人家,更觉得今日一行收获颇丰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遇险

尽管那天的集会颜彤表现得还算差强人意,可她仍没有被人相中,但那次集会后,她听从了颜彦的建议,时不时会进明园来陪陪颜彦,也帮着颜彦料理些家务什么的。

半个月后,颜彦收到了孟老太太打发人送来的帖子,说是武安王妃相中了孟箐,有意和孟家结亲,这对孟家来说自然是意外之喜,因而,孟老太太和田氏为了感念颜彦,特地请她回孟家聚聚。

没几天,颜彦又接到了晋阳大长公主送来的帖子,说是徐夫人也有意和陈家结为秦晋之好,而徐如青则被朱家相中了,不过因着徐钰对朱晋的了解,徐家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很热衷,因而这件事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同样没定下来的还有吴斳和颜彤两个,人选倒是还有几个,只是颜彦并不熟,而且她也拿定主意不参与这些,她能做的就是和颜彤多来往几次,也带着她去参加过几次集会,别的她就无能为力了。

因着这个月底离腊八没几天,书院不会放假,偏这几天还大雪不断,为此,颜彦想去看看陆呦,顺带给他送两件厚衣服和一点吃食。

于是,这天早饭后,颜彦把陆衿交给青禾青苗,自己带着青玉青云出门,陪同的有大江大河两个,赶车的是大海。

雪天路不好走,不是泥泞就是冰面的,马车行进起来很慢,颜彦正暗自后悔不该出门时,忽然前面有人拦住了他们,说是要请他们帮忙,他们的马车陷进了泥里拔不出来,想请大江大河帮他们推一下车子。

颜彦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偶尔有几个发音很生硬,心下便有些疑心,于是,她向青玉青云耳语几句,青玉把大江喊过来,隔着车帘吩咐了他几句,大江一下就明白青玉的意思,带着大河去帮对方推车。

果然,大江他们走后,很快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四个人围住了颜彦的马车,赶车的大海见此忙调转车头要回城,可惜被拦住了路。

“你们是什么人?”大海朗声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留下车里的人。”四个人围了上来。

“大胆,你们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大海试探道。

他想知道对方是一般的劫匪还是有预谋的。

“少啰嗦,马车留下,你可以走了。”对方逼上了前。

大海见此用马鞭挥了过去,把对方逼退了几步,青云听见动静叮嘱了青玉一句也忙掀了门帘出去帮忙,青玉没出去,就在车里陪着颜彦。

谁知对方见了青云头上的金钗和身上的绸缎,倒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你是谁?”

“你们找谁?”青云问。

“我们找百惠郡主。”对方倒是也坦诚。

颜彦一听,近期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会有人专程寻上门来找她的麻烦?

不对,说专程找麻烦也不是,因为对方显然是给她留有余地了,否则不可能会这么对大海和青云。

难不成是契丹人找到她了?

可转而一想,她也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契丹人不可能清楚青玉青云是她的人,当初她们两个跟着太子和陆端出门,对外的身份就是厨娘,堂堂太子出门带两个厨娘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谁会想到和她相关?

退一步说,即便契丹有人追着太子一路回到京城,可后来青玉青云也没再出过门,他们也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到这两人的身份。

不是契丹太子,又会和谁有关呢?

难道是周禄?

可周禄要见她的话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他完全可以直接上门来找她或是找陆呦吧?

“你们错了,车里没有百惠郡主,这是百惠郡主的马车没错,我们是奉百惠郡主的令去接郡马的。”青云回道。

“有没有人你们说了不算,我们需亲眼验证后才能知晓。”另一个人说道,这时他已经看出来青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颜彦见此灵机一动,把身上的大毛衣服脱下来命青玉穿上,随即又把头上的朱钗插到了青玉头上,完事后,她对青玉努了努嘴。

青玉明白了颜彦的意思,掀了车窗的小帘把头探了出去,“车里只有我一个,没有什么郡主。你找我们郡主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转告她的”

果然,青玉的话一说完,很快就有人喊了起来,“拿下她,她就是郡主。”

很快这四个人就下马围上来了,青云和大海忙跳下车,把这四个人引开了。

忽然,有人瞅了个空隙掀了车帘要进来抓人,青玉一脚把他踢开了,随后,青玉忙坐到了赶车的位置上,调转车头往城里赶去,青云和大海留下来断后。

走了也就五六里路,大江和大河带着青云和大海一起追过来了,说是还好,沿途并没有碰上什么人追赶他们。

进了城,颜彦还有点惊魂不定的,直到回了明园,她才稍稍平复了些,同时,她命大江去叮嘱门房一声,从明天开始,大门一律关闭,只在角门上开一个小窗户,凡是不认识的人一律不准进来。

回到厅堂,她才想起来把大江大河叫来问话。

据他们两个说,那两个找他们帮忙的人似乎没有什么疑点,车子是陷进泥里无疑,而且车里似乎还有女眷,而他们两个帮他们把车子推出来后,那些人也没有纠缠他们,直接放他们离开了。

就是有一点,他们帮着推车的时候,车里的女眷并没有下车,这点令他们有些不爽,可转而一想,或许对方身份尊贵,不想让两个粗人看到她的尊容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有一点,求他们帮忙人的口音肯定是北地无疑,应该是靠近晋中一带。

别的,他们就说不出什么来。

倒是这个晋中令颜彦警醒了,难道真是周禄的人?

可颜彦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来找她的,她还欠了对方一亩地的棉花种子和山薯种子呢。

还有,即便是他,那冒出来的女眷又是怎么回事?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

第四百三十八章、找上门来

颜彦有一肚子的疑问搞不明白,因而沉吟半响,干脆提笔写了一封信,把她遇袭的经过详细注明了,命大江拿了她的腰牌进宫,这封信她必须直接交到皇上手里。

皇上听闻颜彦遇袭自是吓一跳,很快他把太子喊进了南书房,和太子商议一番后,把京兆尹吕椆和刑部尚书董为斌叫进了南书房,命他们密查一下京城最近有什么陌生面孔进入,另外,再查一下有没有陌生人在明园附近或是颜彦的那几个铺子里打转。

待吕椆和董为斌出去后,李琮又调了几个暗卫潜伏在明园周围,他倒不是不放心颜彦,而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打颜彦的主意。

对方的意图显然不是想要她的命,而是奔她的人,放眼整个大周,李琮想不出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因而他也很快想到了契丹人身上。

八成是契丹人想把颜彦抓了来换他们的太子,因而,李琮不得不小心,毕竟颜彦要真是被契丹人掳走了,这个后果绝不是他不想承受的。

为此,李琮也打发了两名暗卫潜进了松麓书院,他是怕那些人抓不住颜彦转而打陆呦的主意。

陆端和颜芃很快也从皇上那知晓了颜彦遇袭一事,特地上明园来看过她,问了些当时的细节,颜彦一一告知后,特地向他们告了个罪,这件事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不回陆家也不回颜家。

接下来几天颜彦过起了足不出户的生活,直到有一天,

刑部的董为斌带着几个人上门了,说是在城里发现了一对兄妹,男的二十来岁,女的年方十五,身边带了十来个护卫和一堆管事婆子丫鬟什么的,从他们的路引上看,这两人是从晋州那边过来的,说是来做生意的,带了不少晋州那边的特产来,住进了京城的一座宅子里,而这宅子分明是他们新近刚买下来的。

可董为斌的人跟了他们几天,没发现任何异常,除了每天出来推销他们的商品外,剩下的时间就是逛街、游玩和购物和下馆子。

说到下馆子,他们去的最多的是明园食府和明园饭庄,此外,他们也去过蛋糕店,还去过绣庄和绸缎庄,从那买了不少东西。

可问题是,他们也去过别的饭庄、绣庄和绸缎庄,也没少采购,因而,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董为斌倒是也带着人去审过并查过他们,从他们带来的商品和账簿上看,对方的确像是真正的商人。

为此,董为斌拿不定主意了,他想来听听颜彦的看法,同时也想借大江大河去鉴别一下,那天找他们帮忙推车的可是这两人的护卫。

经历过太子脱逃一事,颜彦也明白路引这个东西是靠不住的,可问题是对方目前并没有任何违法的事实和动机,董为斌也不好贸然定对方的罪,他怕因此错过真正的罪犯。

颜彦同意了,直觉上她觉得这对兄妹不简单,可没有依据,她也不好妄下结论。

谁知大江他们刚走,颜彦正和青禾几个商议给云裳的贺礼时,门外有婆子送来一张拜帖,上面注明的是晋州刘家,且落款是刘渝,写的是“素闻百惠郡主乃京城第一才女,民女不才,倾慕已久,惜无缘一见,今因归期已定,乃厚颜上门求见,盼允之。”

随着这份拜帖送上来的是一份礼单,礼单上的字迹和拜帖一致,颜彦看了看,礼单上了多半是些晋州特产,有鸭梨两箱、金丝大枣两箱、板栗两箱、核桃两箱,此外还有各种动物毛皮两箱。

这倒是真真正正的晋州特产。

问题是谁敢保证这些东西没被做什么手脚?

“主子,要不还是别见了。”青云见颜彦看着这礼单发愁,说道。

“还是见一下,你去把人带进来,就在外面大厅见一下,就让她一个人进来,我倒是要瞧瞧,这人究竟想做什么。”颜彦说一点不好奇是假的。

若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对方一介商人,怎么敢贸然上门求见她一个堂堂的郡主?

还有一点,颜彦仔细研究过这人的书法,习的是柳体,且有十来年的功底,不像是商人之后,反倒像是出自名门。

青玉听了之后,和青云一起去了明园的大门,见对方只带了两个侍卫和两个丫鬟来,青云把角门打开了,只命对方的马车和丫鬟进来了,那两个侍卫留在了门外。

颜彦是在一进上房的堂屋见这位刘渝的,这间屋子是专门留着会见外客的,因而堂屋里也有一座壁炉,屋子里的温度不低,颜彦只穿了件家常的半旧贴身绵袄,外面临时套了件绿色的金地罗半臂,下身是一件绿底百花文绵裙,头上也很简单,只插了一支金钗。

颜彦正犹疑对方的身份时,门帘掀开了,青云青玉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进来了,初一看,这女孩子年龄和颜彦相仿,但个子比颜彦要高,且五官长得也大气,眉眼中还点英气,一看就像是北地人,迥然有别于江南女子的那种婉约娇柔。

再细细一看,对方的发型倒是和汉人无异,梳了一个京城时下流行的高椎髻,髻上插了一支明晃晃的金钗,齐眉的刘海,后面的长发用彩带分了几股绑下来,一字眉,眉眼细长,典型的鹅蛋脸。

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绿色的大毛斗篷,毛色一般,斗篷的面料也只是普通的绸子,脚下穿的鞋子却不一般,是一双鹿皮的靴子,靴子的表皮还有绣花。

颜彦打量对方时,对方也在打量着颜彦,似乎比颜彦还专注,见此,颜彦看了青玉一眼,青玉上前介绍说:“刘姑娘,这位就是我们郡主。”

对方一听,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上前几步向颜彦行了个屈膝礼,“民女刘渝拜见百惠郡主,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百惠郡主真乃花容月貌之色,民女看呆了。”

颜彦笑了笑,对方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民女”,却忽略了她面前放着的那张用来下跪的垫子,能是普通的民女吗?

第四百三十九章、居然是未婚妻

话说颜彦见对方口称“民女”却不肯跪下向她行礼,心下不由得怀疑起对方的身份来。

这种情形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对方身份尊贵,不肯对颜彦下跪;二是对方不懂礼节,平日里骄纵惯了,很少对人行大礼。

至于这位刘渝是哪种情形,颜彦一时倒还没有看出来。

“刘妹妹请坐吧,传闻多半有失实之处,我算什么花容月貌,更算不上什么大才女,不过是书读得多些,多拾了点前人的牙慧,算不得真正的大聪明。”颜彦指了指自己的下手位置,说道。

对方倒是也不客套,道了声谢走过去坐了下来,刚一落座,青禾就给她端了茶点上来。

刘渝端起茶杯捂了捂手,喝了两口热茶,随即拈起了一块点心,先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郡主过谦了,不说别的,这点心比第一糕做的还精致,只怕整个大周无人能出其右,这还不算聪明?听闻郡主的才情更是一绝,尤其善词曲,令闻者驻足,久不能忘也,今日小妹斗胆,不知能否请郡主弹奏一曲?”

颜彦听了这话很是愕然。

开什么玩笑,她以为她是谁,第一次见面居然就想让颜彦为她弹琴?

不过颜彦倒是由此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八成和周禄有关,难不成是周禄的一个仰慕者?

想到这,颜彦直接问道:“才刚说传闻也有不尽实之处,可巧姑娘就打这来了,敢问姑娘,你究竟是从哪听到的传闻,还有,你今日来见我究竟意欲何为?”

这时的颜彦倒有几分确定,这个刘渝想必平日里骄纵惯了,因而不会看人眼色,也不懂交浅言深四个字的含义。

“郡主多虑了,满京城的人谁不清楚郡主是有名的大才女,关于郡主的传闻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民女不才,今日斗胆求见,除了想了却一个心愿外,还想和郡主合作几桩生意,家兄看中了郡主的饭庄和蛋糕铺子以及绣庄,不知郡主可否有意结盟或是出售方子?”刘渝见自己被拒绝了,倒是也不恼,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

颜彦见对方的神情比她还淡定,不由得暗自鄙视了一番自己,没道理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还比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吧?

这么一想,颜彦也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这几桩生意几个月前我已经和别人谈妥了,黄河以北的地盘都归他,在商言商,我不能言而无信,更不能出尔反尔。”

“这样啊,能不能问问对方是谁?”刘渝呷了一口茶,问道。

“当然可以,并州周家,离你们晋州也不算远,不知刘姑娘可有耳闻?”颜彦问了出来。

谁知听了这话的刘渝突然冲颜彦调皮地笑了笑,“郡主猜呢?”

“莫非你们是故交?”

不过这话问出了,颜彦对周禄的身份更为疑心了。

若他的身份是真的,他一个常年不怎么出门的读书人怎么会认识晋州的刘家?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是刘渝撒谎了,她的身份也未必是真的。

果然,颜彦问出了这话,刘渝再次笑了笑,随即看了眼青玉和青云,“我能不能单独和郡主说几句话?”

“可以。”颜彦说完也看了眼青玉和青云,两人拉着青禾青雨出了厅堂,在门外守着。

刘渝见屋子里只剩她和颜彦,倒是也不着急,仍是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口,然后转着圈地摸着茶杯,似在斟酌怎么开口。

颜彦也不催她,对方沉默了约有一两分钟,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颜彦,“没错,我是周禄未过门的妻子,我们本来打算今年完婚,可谁知他从京城回去后,突然把婚期推迟了,问他什么缘由却又不肯说,整天抱着一把瑶琴或是拿着一支箫,弹的吹的都是同一首曲子,叫什么《沧海一声笑》。还有,他尤其喜欢酒后弹唱这首曲子,边弹边唱,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弹唱的时候很用心,而且也很快乐,我查遍了所有的书籍也问遍了所有的熟人,他们都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曲子是他在京城时和别人学的,因而,我来京城找答案了。”

这话把颜彦说糊涂了。

她一开始关注的不是周禄和他未婚妻的问题,而是周禄本身,他不是一个穿越者吗?这首曲子他应该早就会的啊,为什么非要等到见过颜彦之后才着迷?

没道理啊。

除非他不是穿越同行。

可这又怎么解释他曾经威胁颜彦的那些话,又怎么解释他听了一遍就会弹奏这首曲子呢?

难道他真是这方面的天才?只是单纯的因为喜欢就记住了这首词曲?

刘渝见颜彦发呆了,以为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事,当即脸上也不很好看起来,“听闻郡主和我家周郎有过一面之缘,民女不才,斗胆问问,这首《沧海一声笑》果真是郡主作词作曲的?”

颜彦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不好意思,我和周公子的确在晋阳大长公主府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我们彼时谈的是生意,不是词曲,而这首词曲是我写给我和我丈夫的,相信你也听闻过,我和外子的结合并非出自正常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屈服于一种无奈,所幸的是婚后我们发现对方就是彼此的良人,因而这首词曲算是我们夫妻的共勉,至于它为何会打动你那周公子,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个跟我没关系,你放心,我现在不仅是一位妻子,还是一位母亲。”

“不好意思,还请郡主见谅,民女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民女本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民女只是想知道,郡主何以能写出如此大气、豪迈、洒脱的词曲,如果民女没有理解错的话,这首词曲似乎有很浓的江湖气,而据民女所知,郡主乃一介金枝玉叶身,何来的江湖儿女气?”刘渝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这话可真有点把颜彦问烦了。

第四百四十章、可疑之处

这个叫刘渝的女孩子没有把颜彦问住反倒把颜彦问烦了,因而,颜彦毫不客气地说道:“刘小姐错了,难道刘小姐没听说过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是只有侠客英雄或草莽之流的集聚地才叫江湖,你对江湖的理解太狭隘了,江湖一词出自于春秋时期道家所言,意指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是江湖,《庄子大宗师》有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汉书范蠡》又云:‘乃乘扁舟,浮江湖,变姓名。。。’”

再往下的例子颜彦没有举下去,因为她发现刘渝被她说蒙了,显然,她举的这两个例子对方没有听过,或者说,对方不知出处,更不知其引申义。

见此,颜彦没等对方回答,直接话锋一转,“这位刘姑娘,想必你千里迢迢来一趟京城不单单只是为了见我这么简单吧?周公子知道你的行踪吗?”

不知为什么,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上次她和李琮推断过周禄的身份,周禄离开京城回到并州老家后便不见了踪迹,当时李琮就派人调查过周禄的身份,也没听说他有未过门的妻子啊。

还有,即便这位刘渝真是周禄未过门的妻子,以周家的地位,也不可能和没有什么名姓的人家结为亲家,对方即便不是书香之家也一定是商人世家,可这样人家培养出来的女孩子能有勇气跑到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只为寻一个作词人?且还能这么莽撞地上门来求见对方?

“我,我自然不是专程来见你,我也是听闻京城乃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因而也想着来见识见识。”对方总算回了神。

“你还没回答我,周公子知道你来京城吗?还有,能不能问问,你究竟是哪里人?”颜彦也是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这女孩子也是并州的,没道理皇上打发出去的人查不到吧?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他说明年是大比之年,需把自己关起来用功,因而这段时期他不打算问外事。还有,我家就是晋州啊,不过我们家也有生意在并州,因而我们两家走动比较频繁。”刘渝这话说出来倒是没有迟疑。

“好吧,姑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人呢,你也见过了,我呢,也回答你了的问题,若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话,刘姑娘还是请回吧。”颜彦说完端了下茶碗。

“等等,可我还没听你弹琴呢。还有,听闻你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女,我还想和你再说说话呢,我想知道,一个人怎么才能有你这么多学问,才能写出那样大气豪迈的词曲来?”刘渝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过后面的话却越说声音越低,明显是害羞了,少女心事一览无余。

“这个简单啊,拜一个名师,然后好好坐在家里苦读,不过我可以给你一句忠告,不要试图改变自己去迎合任何人,这样得来的感情不会长久的,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颜彦有感于颜彧和陆鸣的婚姻,提点了对方一句。

刘渝听了颜彦的话垮着脸努了努嘴,“做最真实的自己简单,可要好好坐在家里苦读就难了,我这个人最坐不住了。”

“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颜彦摇摇头,心念一闪,刚要问对方的爱好是什么时,青玉在外面说,陆家来人了。

刘渝见此也知道谈话没法继续下去了,起身上前向颜彦再次行了个屈膝礼,“民女就此告辞,我很喜欢你,百惠郡主,可惜山高水长,我们只怕是无缘再会了。”

颜彦听了这话也有几分触动,起身送她到门口,因着颜彦只穿了件半臂,没有再往外走,依旧命青玉青云送她出门。

不过看着刘渝的背影,颜彦倒是又陷入了深思,这刘渝究竟是什么身份?她真的如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没有心机吗?

还有,不知道皇上那边的人什么时候可以查到她的身份,还有那个周禄,不是说不热衷于功名吗?怎么又开始说要一心闭门苦读了?

不对啊,刘渝说的是明年是大比之年,大比之年指的是春闱,可据颜彦所知,那个周禄目前只是一个秀才,貌似没有资格参加春闱吧?

颜彦正琢磨这些时,只见青秀陪着陆老太太和朱氏过来了,颜彦只得迎了上去。

“这孩子,穿这么少还在风口里站着,小心中了寒气,快回屋吧。”陆老太太忙说道。

颜彦笑了笑,“无妨,刚出来送个人。”

“是方才出去的那人,她是哪家的闺秀,我们怎么没见过?”朱氏问。

她和刘渝在影壁前碰上了,一个是要上马车,一个要下马车,刘渝倒是也向她们问了个好,可神情淡淡的,不是有什么心事就是没把她们放眼里,因而朱氏才会好奇。

“我也不认识,慕名来的,说是想和我谈生意上的事情,晋州人氏。”颜彦简单介绍了一下,略去了对方是周禄未婚妻一事。

“你答应了?”朱氏忙问。

颜彦笑了笑,“没有,我上次把方子卖给周家时就谈妥了,以黄河为界,我不能言而无信。”

“好了,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大郎媳妇肯定比我们明白,我们就不用替她操心了,我那个大乖曾孙女呢,有些日子没见,有没有胖点了?”陆老太太把话岔了过去。

她知道即便颜彦没有和周家合作,也不会选择和陆家合作,既然如此,朱氏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颜彦笑了笑,领着大家进了二门,因为陆衿在内院。

她们几个进去时,孩子刚醒了,看到颜彦,想必是饿了,咿咿呀呀的,颜彦只得抱着她先进了里面的暖阁喂奶。

大约一刻钟后,颜彦再抱着陆衿出来了,陆老太太接过了孩子,喜滋滋地说道:“才几天没见,这孩子又长大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些,越发好看了。”

“好看还是其次,难得的是白净,我就没见过哪家孩子有这么白净的?”朱氏也凑了过去。

几个人正逗着孩子玩时,只见青秀进来了,说是刘公公带着一个太医来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拿不准

颜彦一听刘公公陪着王太医来了,倒是猜到了肯定和刘渝有关,只是没想到对方来这么快。

陆老太太和朱氏自是不清楚这些,她们以为王太医是来给陆衿把脉的,由此可看出皇上对陆衿的重视,倒是令她们再次想起了之前各自的猜测。

陆老太太仍是怀疑陆衿和皇上有关,因为就算是未来的孙媳妇,也没有必要看成眼珠子似的吧?只有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生的孩子才会如此看重吧?

可另一方面,陆老太太又听身边的婆子说过陆衿长得和小时候的陆呦有几分相似,因而她也是拿不准主意这孩子究竟是谁的,一会怀疑一会又自我否定的。

朱氏倒没有怀疑陆衿的身份,她想的是皇上对这个孩子如此看重,肯定是要娶进宫做皇太孙的正妻了,这对陆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只是一时她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阻止这件事。

原本依朱氏的意思是想就此告辞回家,可陆老太太想和颜彦一起去见太医,她想通过太医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因着陆老太太打着关心这个重孙女的旗号,颜彦也不好再撵她离开,只得抱着陆衿和她们一起去了前院,彼时,刘公公正和王太医坐在厅里喝茶,见到颜彦一行,两人忙起身问好。

得知陆老太太十分关心陆衿的身子,王太医先帮陆衿诊了诊脉,“回老夫人,小小姐身子好的很,老夫人无需担心。”

“哦,那就好,有劳王太医了。王太医有所不知,我那个大孙子从小体弱多病,我是怕影响到我这小重孙女了。”老太太解释了一下。

“无妨,只要不是先天的不足,一般后天都可以补回来的。老夫人若是不放心,改日找个大夫替令孙诊治一下便可知。”王太医见过陆呦几次,倒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不足。

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毕竟他没有把过陆呦的脉象,只凭直观是不能妄下结论的。

“好,老身记住了。敢问王太医,不知我这个孙媳的身子可恢复了?”陆老太太转向了颜彦。

颜彦听了这话把孩子交给青苗,自己坐了下来,把手放在高几的搭枕上,王太医坐在了她对面。

也就几分钟吧,王太医给颜彦诊完了脉,她的身子倒还没有完全恢复,说是仍有些气血两虚,建议她多吃点大枣、阿胶、桂圆、鸡汤等物。

一旁的青禾听了这话笑道:“可真是巧了,方才的刘小姐正好给主子送了两箱什么金丝小枣来。”

这话提醒了颜彦,她命青玉青云带着王太医去查验一下那几箱吃食,这种陌生人送来的入口东西不查验一下她是绝对不敢吃的。

“什么人送的大枣怎么还要太医检查?”朱氏见颜彦如此兴师动众,问道。

“就是方才的刘小姐,我和她素无来往,还是小心些为妙。”颜彦看了眼朱氏,说道。

见朱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颜彦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如今不仅是她的名气大了,她女儿的名气也不小,不说别的,光那块龙佩就该有多少人惦记,保不齐就有心思不正的人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因而,她想请一个懂点医学的人在身边,只是这人选倒是令颜彦为难了。

正纠结时,刘公公发话了,“咱家奉皇上的旨意来探视百惠郡主,不知百惠郡主可有什么话要咱家带给皇上?”

“还真有一事。”颜彦想起了正事还没办呢,忙命青苗青釉把陆衿送回去。

陆老太太和朱氏见了也忙告辞,尽管她们很想留下来听颜彦说什么,可颜彦压根就没留她们的意思,且刘公公的目光也有意扫了她们一眼,她们还能没有这点眼力见?

待屋子里的人都出去后,颜彦不但把她和刘渝的对话细细学了一遍,同时还把自己对刘渝的猜测告诉了刘公公,她总觉得这个刘渝的身份不简单,身上似乎有一种有别于汉族女子的爽利和不拘,可颜彦仔细观察过她,她的官话说的还算流利,且她行的汉礼也挺标准,因而她也拿不准了。

刘公公自然也没有答案,他只交代了一声皇上的嘱咐,命她不要以身试险,颜彦答应了。

得知刘渝送来的几箱东西没有问题,刘公公带着王太医回去复命了。

而这边,颜彦回到内室后直接趴到了炕上请青玉帮她揉揉身子,这半天她光接待客人了,陪说陪笑也不是一件轻松活,尤其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

“青禾,青玉、青云,青苗,你们帮着想想,老太太今天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提起公子的身子来?”颜彦也是突然想到这件事的。

她一开始以为对方是想借王太医之口告诉皇上陆衿有可能遗传了陆呦的体弱多病,因而不配嫁给李熙,可转而一想,陆衿若是能嫁给皇太孙,绝对是陆家的荣耀,老太太没道理反对的。

当然了,若是这话由朱氏之口说出来又另当别论了。

难不成朱氏和陆老太太达成了协议?

还是说陆老太太有别的什么目的?

青禾几个的想法倒是跟颜彦最初的想法一致,老太太不希望陆衿进宫,怕陆衿进宫后会影响到陆鸣的前程,说不定还会影响到陆鸣的爵位。

“爵位倒不至于,大周有令,皇子不得和世家结亲,陆呦是庶子,我们分家之后就是陆家的旁支,代表不了陆家。”颜彦否认了最后一个提议。

她知道,原主之前就是因为这条禁令没能和太子走到一起,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从小无父无母,一般来说这种人福薄命硬,不堪良配,要不然陆鸣和朱氏也不会布这么一个局来算计她。

不是爵位,颜彦想不明白陆老太太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不过因着这件事,她倒是对朱氏警醒了,交代凡是朱氏送来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尤其是给陆衿,一律先不动,交给太医看过之后再说。

第四百四十二章、脑子进水

陆呦是腊月初七这天下午回来的,可巧这天下着大雪,因而这个腊八节,颜彦并没有带着陆衿回陆家,现成的理由,气血不足,尽量少折腾,孩子也小,以免感染伤寒。

不过颜彦倒是打发陆呦回去了一趟,给陆家送了点节礼过去,而陆呦也并没有留在陆家吃饭,把东西放下早早就回来了。

第二天,本该是颜彦去给云霓添妆的日子,可因着天气实在不好,加之她昨日连陆家都没有去,因而她便没有出门,打算等次日上午再去,连添妆带送嫁一块了。

不知是陆端叮嘱过朱氏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次日上午,颜彦正在给陆衿喂奶时朱氏上门了,说是约颜彦一同去云家送份贺礼。

颜彧没有随行,倒不是因为颜彦,而是因为她的身孕,怀孕是小喜,成亲是大喜,小喜见大喜怕被冲撞了。

到了云家,颜彦才知道太后居然亲自来送嫁了,陪同的是李稷、李穗四个,不过颜彦也清楚,太后冲的不是云霓的面子,而是她的亲哥哥,云霓的祖父。

原来云泽几个月前就把他老家的父母接了来,彼时云霓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了,云泽一来是想把父母留在身边尽尽孝;二来也是想和太后把关系走近些,别的不说,至少他父亲进京后,太后会时不时差人把他父母接进宫叙叙旧,也会时不时打发人给云家送点东西。

因而,尽管云泽的官位没有提升,但在同僚之间的话语权明显强多了。

这不,这次云霓出阁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不但太后和皇子亲自送嫁,京城稍微有点品级的官员和这些世家几乎都赶来了,一时之间,云家也算是宾客满门,颜彦不但碰上了颜芃一家,也碰上了吴夫人和陆含以及不少相熟的女眷。

太后亲临云家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云裳也成了这些女眷们追逐的对象,因为云裳的年龄也不小了,十三岁了,转年就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时候。

令颜彦意外的是,她自己居然也成了这些女眷们追捧的中心。

原来,那次美食集会结束后,她促成了好几对,首先是

徐钰和陈宸成了,其次是孟箐和武安王的次子交换了庚帖,就是还没有下大定,其三是徐如青被安阳长公主相中了,这个结果比嫁给孙晋要强多了;其四,吴斳也不错,和户部尚书石存裕的儿子石曦基本达成了意向。

颜彦知道这个结果也是哭笑不得,她的本意是想把颜彤推出来,哪知却成全了别人,偏偏只把她剩下了。

颜彦自己倒没什么,可马氏着急了啊。

还有一个着急的是太后,因而,整个婚宴的过程中,太后没少当众拉着颜彤亲近,也没少嘱咐颜彦多带着些颜彤。

从云家出来,颜彦并没有急着去赴晋阳府的宴席,而是先回家给孩子喂了一顿奶,估摸着晚宴该差不多开始时才赶去晋阳府的。

令她意外的是,晋阳府的晚宴结束后,马氏跟着她回了明园。

原来,朱氏的娘家见他们相中的几个女孩子都有了结果,扒拉来扒拉去,貌似剩下的人里也就颜彤的条件最好,因而朱家又动了和颜家结亲的念头。

而马氏因着之前的缘故,不敢和丈夫商议,跑来问颜彦的主意。

“婶子,这种事情哪是我一个晚辈可以插手的?”颜彦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愕然,继而是忙不迭地拒绝了。

说实在的,她真是搞不懂马氏,朱家明明已经拒绝过颜家一次了,明显是朱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或者是朱家见太后对颜彤关爱有加了所有才又重新打上了颜彤的主意,这种情形下马氏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拒绝而是跑来问她的意见,这脑子得进了多少水?

“孩子,我不是想要你拿主意,而是想请你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分析一下这桩姻缘,我知你一向是个聪明有远见的,你就帮帮二婶吧,二婶也是怕一错再错毁了你妹妹的一生。”马氏拉着颜彦的手求道。

颜彦把手抽了出来,“二婶既这么说,就应该先问问三妹妹的想法,然后再和二叔以及太后商议商议,三妹妹也是个有主意的,而且这件事事关她一生,她的想法更尤为重要,二婶该没忘了当初二妹妹定亲时三妹妹可是极力反对过的。”

马氏见颜彦提到颜彧,眼圈瞬间红了,“是啊,正因为彧儿的亲事错了,我才不忍心。。。”

后面的话马氏没有说下去,但颜彦的脑子却转起来了。

莫非是马氏有什么把柄被朱氏抓住了,因而朱家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对颜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二婶,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朱家威胁你什么了?”颜彦直接问了出来。

“没,那倒没,我就是想着你二妹妹如今在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人啊,可真是没处看去,之前还觉得二女婿不错,是个夫婿的好人选,可如今冷眼瞧着,也不是个会疼人的,不说别的,你看他身边那些侍妾就知道了,光有身孕的就有了五个,不用问也知道,你二妹妹这些日子受了多少委屈,偏有你在这比着,她又得不到长辈们的欢心,呜呜,我可怜的孩子。。。”

这话颜彦就不爱听了,“二婶的意思是我不该嫁进陆家呗?二婶该不会忘了,当初是谁逼着我嫁给陆呦的?难道我不委屈?还有,二妹妹的亲事,当初我也提了反对意见,可你们谁听我的了?你们不就是看中了陆鸣的世子之位么,从这点来说,你们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有什么后悔的?”

“你,你,你这个孩子。。。”马氏没想到颜彦会拉下脸面来训斥她,因而一时有些语结了。

颜彦本想再怼对方几句,可巧这时陆衿哭了,颜彦也没心思再和马氏谈下去,“不好意思,二婶,我出去半天了,孩子肯定也饿了,三妹妹这件事你还是去找三妹妹和二叔好好商定商定,别再又作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来。”

话音刚落,陆呦抱着哭泣的陆衿找来了,马氏只得愤愤离开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战事起

颜彦是腊月二十一,官员放假后的第一天进宫去送年礼的,原本是想从皇上那看看能不能打听点周禄和刘渝的消息,可惜,皇上派出去的暗卫过了济宁就没有音讯了,可能是天气不好耽搁了,也可能是被对方发现了。

若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问题就大了。

因而,皇上这两天也是心神不定的。

从慈宁宫出来,颜彦也没什么好心情,颜彤的亲事到底还是没有着落,而云裳那边竟然有好几家有意向的,为此,马氏又求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倒是真相中了一家,右相王实修的孙子王峥,王峥是上届秋闱的解元,名气很大,只是他一向很少和这些世家子弟来往,故而大家对他不太熟悉。

可再不熟悉,对方的名气在这摆着,因而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只是对方放出话来,说是要一心向学,等春闱之后再谈亲事。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颜彤明年才笄年,不是等不起,可马氏托人打听了一下,这位王峥有一个孪生兄弟是位傻子,马氏害怕会影响到王峥或是影响到将来颜彤的孩子。

为此,太后也发愁了。

颜彦倒是由此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记得周婉和她提过一件事,说是当初她父亲出事时她母亲曾经求到某位大员身上,对方提出的条件就是要周婉嫁给他家的一位傻子。

搞了半天,原来这位大员就是右相王实修,尽管这件事最后没有成,可这位王实修的人品却令颜彦不敢恭维,因而她也不赞同这件事。

次日,颜彦原本是打算去颜家送年礼,顺便问问颜彤自己的意思,谁知她正准备出门时,陆家来人接他们了,说是有急事让他们赶紧回去。

颜彦一听也顾不得别的,忙抱着孩子拉着陆呦上了马车,到陆家上房一看,除了出门在外的陆竚和出阁的陆杏和陆召,剩下的人全都聚齐在上房,连陆含都来了,且一个个神情肃穆。

“出什么事了?”颜彦也顾不得问安,先问道。

“边境出事了,你父亲和二弟都要出征了。”朱氏红着眼圈说道。

“什么?”颜彦吓了一跳,昨日她进宫还没有一点风闻,怎么不到一天时间就说打起来了。

“皇上早上刚接到的八百里急报,契丹和西夏联手了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陆端说道。

“不对啊,契丹的太子不是在我们手里?”颜彦问。

这个问题陆端也想不通,不但他想不通,皇上也想不通。

事实上契丹人不但出手了,而且还快速地拿下了大周的一座城池,人家奔的就是大周的无准备。

“女真那边呢?”颜彦问。

陆端摇了摇头,他虽然代表大周和女真达成了初步联盟的协议,可具体内容他不能轻易透露出来,还有,京城和女真隔了好几千里,谁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

目前当务之急是他要率兵北上,得到了前线才能得知真实的战况。

因而,他才会急急忙忙把颜彦和陆呦喊来见一面,同时也是嘱咐他们这段时期帮着关照一下家里的大事小情,因为陆鸣也要跟着他一起离开。

“这可应了那句话,福兮祸所依,要是你们不把那位什么契丹太子抓回来,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麻烦?”朱氏碎碎念道。

颜彦一听对方是在责怪她不该把青玉青云借出去了,刚要回嘴,只见陆端训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若是不把契丹太子抓来,我们还不定怎么回事呢?”

朱氏见丈夫发火,只得闭嘴了。

这种情形下,颜彦也不好再多嘴辩解什么。

“父亲,我们有话单独和你说。”颜彦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陆端去前线巡视时她便开了一家鞭炮铺子,一直在找人研究威力大的炸药,虽达不到后世那种水准,但比起一般的炸药应该要略强一些,只是这事一直进行得很隐秘,对外就是在做鞭炮。

陆端一听颜彦有话说,很快也猜到了颜彦是有什么好计策,脸上一喜,带着颜彦和陆呦进了书房。

而颜彦除了把炸药奉献出来,还交代了陆端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防着女真和契丹结盟,保不齐这里面就有人挑拨了什么,或者是契丹起了什么内讧,否则,不可能连他们太子的性命都不顾。

其实,颜彦心里还真有一个怀疑人选,那就是周禄。

周禄当日离京时那么匆忙,而且他离开后没多久李稷和陆端就被契丹抓了,还有,只怕那个刘渝也有问题,一个普通的民女,见到颜彦不下跪不说居然开口就让颜彦弹琴给她听,这能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子?

可惜的是,颜彦纵然怀疑到她的身份,可皇上的暗卫不给力,非但没查到什么还极有可能被对方发现了。

想到这,颜彦坐不住了,她要进宫去见皇上。

因为周家的身份是秘密,她不能随意告诉陆端,可她能告诉皇上,请皇上再打发人去细细查查周家这些年可有什么不能对外言的秘事。

半个时辰后,颜彦坐在了南书房的厢房里,因为皇上正在会见大臣,颜彦不敢打扰他。

又半个多时辰后,皇上才命人把她喊了进去。

李琮一看颜彦的脸色,没等颜彦行礼,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你都知道了?”

颜彦跪了下去,“臣妇给皇上添麻烦了。”

事实上,她也说不好那位契丹太子被抓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因而她也不清楚皇上究竟有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但严格说起来,当时抓契丹太子是李稷的主意,只是颜彦不敢甩锅,先把事情担下来,她倒是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一位明君。

还好,李琮没有令她失望,“起来吧,和你无关,你来见我,不单单是为了这事吧?”

不得不说,李琮对颜彦还是比较了解的,颜彦也没有拿乔,把自己的做法和想法一股脑地告诉了李琮,包括她贡献出来的炸药,包括她对周禄和刘渝的怀疑。

第四百四十四章、想多了

颜彦从宫里回来,陆端和陆鸣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颜彦送他们出了大门,陆呦则送出了城门。

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这个年大家都没有过好,京城人心惶惶的,尤其是这些世家之间,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轮到谁家上战场了。

因为除夕这天,皇上又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说是西夏那边的边境又出事了,西夏屯兵五万围住了渭州,渭州极有可能不保,因而颜芃大年初一这天也率兵去了西北。

这种情形下,谁家还有心思庆贺?

巧合的是,因为颜芃的离开,也因为陆鸣的离开,颜彧三天后也早产了。

更巧合的是,她也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陆袓,说是陆端临走之前取的,不管男孩女孩都能用。

可孩子的性别毕竟不同于名字,不是男孩女孩都一样的,朱氏和陆老太太的失望是不言而喻的,同时失望的还有马氏和颜彧自己,要知道马氏和颜彧对这一胎是寄予了厚望的,就想着生个儿子以后颜彧可以在陆家坐稳这个世子夫人之位,可谁知老天还是没有成全她。

偏偏陆鸣这个时候又去了战场,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又是什么情形?

不过颜彧比颜彦要略幸运些,她生孩子比颜彦顺畅些,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颜彦倒是也给孩子送了一份见面礼,不厚,但也不薄,一整套的金饰。

还有宫里的太后也打发人送来了一套金饰,别的就是一些世家之间的礼尚往来,和颜彦没关系。

陆袓的下奶宴过后紧接着是陆衿的百日,应颜彦的要求,陆家没有张罗大办,只是一家人简单地吃了顿饭,陆家人倒是也给孩子准备了一份礼物,不外乎是金银首饰或衣服鞋袜等。

令颜彦意外的是,太子妃倒是记住了这日子,知道颜彦在陆家,打发了太监给送了一份厚礼来。

此外,还有孟家、马氏、云家、晋阳府、吴家和徐家也打发人送了一份贺礼来。

颜彦一一给回了一份礼。

元宵节一过,颜彦一家便搬离了陆家。

正月一过,陆呦仍是回了书院,颜彦也开始忙了起来,先是在明庄那边种上青玉她们带来的草籽,接着是山薯豆的育苗,然后是果树的移栽,水稻的育苗等等。

这天,颜彦正和周婉一起在后花园查看那些山薯豆的培植时,青秀来传唤了,说是陆老太太和朱氏上门来了。

颜彦看了周婉一眼,“你是回去还是和我一起去见见她们?”

周婉略纠结了一下,“还是见见吧,年前我们往陆家送了年礼,年后也去拜年了,虽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可终究是实在亲戚,不冲别的,就冲二表哥吧。”

“这话我倒是有几分不解了,你和陆鸣?”颜彦一听对方提到陆鸣,本能地不喜。

“彦儿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和二表哥什么也没有,我念的是当初我父亲出事时二表哥替我们求情了,且事后还亲自送我们回乡下安顿,我得记着这份人情。”周婉见颜彦变脸,忙不迭地摆手说道。

颜彦听了这话虽没有再说什么,但她想起来周婉之前就似乎一直很崇拜陆鸣,更别说再加上后来的这点恩情了,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会沦陷也是很可以理解的。

不过以周家曾经的风光周婉甘愿不甘愿给陆鸣做妾就不是颜彦能问清楚的,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她怕交浅言深。

再则,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过问的。

两人略作收拾了一下,到上房时,陆老太太正和朱氏在逗陆衿玩,四个多月的孩子会主动回应别人了,因而陆老太太不厌其烦地逗孩子冲她笑。

见到周婉,陆老太太和朱氏的确吓了一跳,陆老太太惊讶之余略带了点不喜,她是嫌周家落魄了,怕连累到颜彦。

朱氏惊讶之余倒是略带了惊喜,周家虽然落魄了,可若是周婉能说动颜彦帮着向皇上求个情什么的说不定还有机会起复呢,毕竟朝廷现在正在用人之际,而周婉的父亲在江南几年也积攒了点口碑,至少他在水利方面还是有一点真才实学的。

颜彦倒是不清楚这些,而且她也绝对没有想替周婉去求情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教她如何打理荒山,一方面是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另一方面是想推广她自己的立体管理模式,以期能养活更多的农民。

“祖母,母亲,难得你们今天过来,我这正好抓了两条大鱼,是今年开封后的第一茬鱼呢,本打算命人给你们送去呢。”颜彦见老太太神色淡淡的,担心周婉面皮薄,忙挑起了话头。

“可是真巧了,我们也是给你送鱼来的,是有人送来几条黄河大鲤鱼,你祖母惦记你爱吃,便给你送来了,还说想我们小衿娘呢。”朱氏笑着说道。

“二弟妹正坐月子呢,家里的奶娘奶水好吗?该给她们留着的。”颜彦客套了一句。

“放心,有呢。哦,对了,还有一件喜事,家里又添丁了,这次是个男娃,你祖母高兴坏了,说是要大家一起聚聚。”朱氏乐呵呵地说道。

其实,这个消息和颜彦说起来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可朱氏既然郑重其事地告知她,颜彦也不能没有一点丝毫表示,因而,她看了青禾一眼。

青禾转身出去了。

而这边,陆衿看见颜彦来了,早就咿咿呀呀地向颜彦伸手了,颜彦洗过手抱起了孩子,见孩子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拱,颜彦只得抱着孩子去了隔壁屋子喂奶。

颜彦走后,朱氏才有空问周婉最近忙些什么,来见颜彦所为何事,得知周婉在跟着颜彦学着打理荒山,朱氏更为吃惊了,她是没想到周婉能吃这个苦,同时也没想到周婉有这个福分,颜彦有多难搞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当然了,朱氏这个略知一二只是她个人的偏见,因为她真正和颜彦接触是在陆鸣退亲之后,这种情形下颜彦怎么可能还会和她心无芥蒂地一家亲呢?

第四百四十五章、直言不讳

待颜彦给陆衿喂完奶抱着孩子出来时,朱氏正拉着周婉问她父母最近身子如何,在忙些什么等,因而颜彦也就不清楚朱氏已经打探明白周婉找她所为何事,倒是也有点纳闷朱氏对周婉的亲切。

因为之前颜彦是见过朱氏对周婉的冷言冷语的,要不周婉也不会说出什么世态炎凉的话来。

而周婉尽管不是很清楚朱氏为何对她突然态度好转了,但她也不想错过这个讨好朱氏的机会,毕竟她不是之前那个不知世事艰难的官家大小姐了,而是见过人间百态仍要费力讨生活的罪臣之女,她当然清楚若是能巴住这个姨母,对方的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够她一家生活好久了。

事实也是如此,这天在颜彦这边吃过晚饭后,朱氏把周婉带回陆家,随后又命人送周婉回去,给周婉送了不少衣料首饰还有纹银五百两,说是让她回去买种子以及雇人打理春耕等。

颜彦是三天后周婉来还她的银两时才知道这事的,周婉倒没有瞒她的意思,相反,她还想向颜彦讨个主意。

原来,周婉也清楚朱氏对有所好转是看在颜彦的面上,不过她以为朱氏是想要一点山薯种子和棉花种子,因为那天朱氏很详细地问了她一些山薯种子培植的事情,也问了些棉花的栽种。

颜彦一听倒是猜中了朱氏的意思,讨要种子是不太可能的,因为颜彦之前答应过她今年秋收后就给她种子的。

再说了,颜彦压根就没藏私心,她还巴不得赶紧推广这两样农作物的种植好让更多的百姓受益呢。

因此,朱氏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中了周婉想让她给陆鸣做小。

其中缘由无外乎两点,一来是看上周婉和颜彦的关系;二来多半是想恶心恶心颜彧,别看之前陆鸣纳了这么多房小妾,可没有一个正经有分量的,都是些丫鬟出身的侍妾,陆鸣也不可能对她们有多深的感情,说白了就是图一个新鲜。

可周婉不一样,周婉之前的出身不低,才情不比颜彧差,且周婉对陆鸣素来很倾慕,而陆鸣对周婉也不是没有一点情义,否则也不可能替她父母求情,更不可能亲自送他们回乡下安顿。

至于这情义是男女之情还是亲情,颜彦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猜应该是前者的面大,因为周婉的性子正是陆鸣喜欢的活泼、开朗、爱笑。

还有一点,周婉的才情似乎比颜彧还要略强一些。

都说知子莫如母,朱氏对自己儿子的心意肯定是了然的,之前之所以没有点头成全,颜彦觉得多半是和周家的没落有关,而现在改变主意则多半是她有关了。

想到这,颜彦心下感觉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她虽然不喜欢颜彧,可这跟周婉去做小是两回事。

虽说她最初和周婉在净莲庵认识的时候并没有喜欢上这个小姑娘,反倒觉得她有些骄纵,可后来一接触,倒是觉得这小姑娘心术正,只是性子有点单纯。

再后来周婉父亲一出事,周婉能想到挑起身为长女的担子,不惜放下身段跟着颜彦去学打理荒山,颜彦觉得她真的很难得,毕竟她和颜彦不一样,颜彦骨子里是个现代的灵魂,没有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尊卑之分。

念及这些,颜彦干脆问了出来,“既然你一直叫我彦儿姐姐,那么我斗胆问你一句,倘若有人挟恩以求,让你去给别人做小,你会如何做?”

“做小?”周婉瞪大了眼睛看着颜彦,似乎被这两个字吓到了,思索了片刻,她又弱弱地问了一句,“彦儿姐姐,你该不是也不能生育了吧?”

别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颜彦是早产加难产,而且她还听说陆含也是难产的,因而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对了,还有她姨母,据说也是生陆含时难产了,所以后来便再也没能生孩子了。

“想什么呢?我问的是别人,不是我,你该不会连这点理解能力都没有吧?”颜彦送了对方一个白眼。

周婉一听这话倒是很快明白过味来,不是陆呦,那肯定是陆鸣了,因而,她又沉默了片刻,这次沉默的时间显然比方才还要长一些,显见得是为难了,谁知就在颜彦要放弃的时候,她开口了。

“说实话,二表哥没成亲前我倒是真做过这个梦,可我那会也明白,凭我们周家的身份我姨母是断然看不上我的,因而,二表哥一成亲我就死了这心,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二表哥成亲那几天我之所以会一而再地为难二表嫂就是因为嫉妒心作祟。可是彦儿姐姐,你放心,我们周家再没落,我也不会去给别人做小,我爹说了,我们周家也算是读书人出身,不能辱没了读书人这个身份。”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因为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就。。。”

后面的话颜彦没有说完就被周婉急急打断了,“彦儿姐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而且我也知道你和二表哥是势不两立的,我虽然也感激他,但肯定不会和他一起来害你或是和你作对的,这点你放心。”

“好吧,你明白就好,说实在的,我也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才和你说这些的,我和颜彧之间想必你也清楚的。”

多余的话颜彦没有再说,倒不是她信了周婉的话,而是她觉得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不过她倒也不是不相信周婉,只是人是会变的,万一陆家开出来的条件正好是周家没法拒绝的,在周父周母的双重压力下,颜彦不相信周婉还能保持她的初心。

就像是当初的她,她原本也不想这么被逼着嫁给陆呦,可最后不还是妥协了?

当然了,颜彦的妥协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她绝不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而周婉的底线在哪里,颜彦就无从得知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双赢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颜彦又忙了起来,她不但要盯着山薯的育苗,还要看着棉花的育苗。

尽管她知道上一世老家那边棉花种植的大致季节,可古代和现代的气候是不一样的,南方和北方也是有差异的,还有,她也不清楚自己留种的方式究竟对不对,正如她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些山薯豆能不能育出苗来一样。

因而这些时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花园里盯着这点山薯豆和棉花种子,她没敢一次就把种子全都种下去,和司农司的几个官员沟通了一下,又请教了几位庄稼能手,颜彦把种子分成了四份。

一份她用温水浸泡过,另一份是太阳晒制的,第三份是用草木灰的浆液包裹着一起种下去,还有一份是什么也没有处理直接种下去。

不知是天气冷气温低的缘故还是她处理不得当,半个月后也没见一棵棉花的牙苗长出来,倒是那些山薯豆发出了点小细芽。

没办法,最后她只好把去年从西洋传教士拿来的那点棉花种子种了下去,这部分种子可能被处理过,颜彦记得很清楚,旧年她什么也没做直接种下去就发芽了。

幸运的是,半个月后,天气回暖了,这些种子总算是陆陆续续发芽了,颜彦也有心思开始育种红米稻了。

这期间,颜彦进过两次宫,打听到渭州落到了西夏人手里,也知道大周和女真结盟了,女真出兵南下了,大周这边也在边境上和契丹打了起来,可惜的是保州仍是没有夺回来。

不过陆家倒是陆陆续续有好消息传来,陆鸣又有三个小妾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就是说,陆鸣现在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三个孙子的到来多少冲淡了些陆老太太和朱氏没有嫡孙的遗憾,也冲淡了些她们对前线亲人的忧心,不管怎么说,陆家有后了。

而颜彦自从颜彧生产后便没再见过她,不过她倒是从颜彤的嘴里听到一二,说是颜彧没少看着孩子垂泪什么的,倒不是说陆家长辈们不看重她的女儿,而是她自己钻进了牛角尖,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生个男丁。

“大姐,你也没有生男孩,大姐夫也没有纳妾,为什么你不担心生不出男孩来呢?”颜彤问颜彦。

同样是生女儿,颜彦天天抱着自己的女儿乐呵呵的,且颜彦还亲自给孩子喂奶亲自给孩子换尿布等,凡是孩子的事情她都喜欢事必躬亲。

可反观颜彧呢,颜彤很少见她抱孩子,孩子基本是奶娘带着,就这样颜彧还整天没个好心情,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对着孩子抱怨,说她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

其实,严格说起来,颜彧也算是有三个儿子了,就算她生不出儿子来,可那三个儿子也得管她叫母亲,也是在她的名下的。

因此,要说愁也该是颜彦愁,颜彦这边非但没有儿子,且颜彦还是难产的,女医也说了,估计短期内想要怀孕很难,且得好好调养一阵子呢。

偏陆呦又不打算纳妾,因此,陆家长辈们背后没少议论这事,就连她母亲也没少拿大姐这事去开解二姐,可二姐就是听不进去。

颜彦见颜彤居然问出这种话来,先是扑哧一声笑了,“你说你好好一个姑娘家问这些,当心二婶听见训你。”

说完,见颜彤真脸红了,颜彦倒是没再逗她,“好了,逗你玩呢,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孩子是上天送我们的礼物,男孩也好女孩也罢,都是我们血脉的延续。”

“可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样的。”颜彤着急了。

别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一点,倘若颜彦是个男孩的话,颜家的爵位和家业就该是颜彦来继承,哪怕颜彦有一个庶弟在,这份家业也得是那个庶弟的。

当然,这话颜彤没有说出来,她只是想间接地提醒颜彦一下,别再犯她父母犯过的错。

“好了,我也清楚男孩女孩不一样,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别跟着掺和了。对了,你的亲事最近有没有眉目?”颜彦换了一个话题。

颜彤摇摇头。

颜彦也没再问下去,因为她同样清楚,这种事情她也别跟着掺和了。

只是颜彦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她和陆呦回颜家送端阳节礼,这才知道颜彤到底还是和王实修的孙子王峥在议亲,王峥在这次春闱中进了二甲的前三,赐进士出身,经过选馆,留在翰林院做编修,相当于后来的庶吉士,这样一个有才华又有背景的年轻人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为此,马氏也就不计较王峥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傻子弟弟了。

“三妹妹怎么想?”颜彦看向了颜彤。

“我,我,我听我娘的。”颜彤低下了头,继而,大概是怕颜彦误会马氏,颜彤又抬起头来:“太后也说王家不错,这门亲事是太后牵头的。”

话说到这,颜彦只好保持了沉默。

想必马氏已经把这门亲事的利害关系细细向颜彤掰扯清楚了,否则颜彤应该不会答应。

可是话又说回来,刨去王家曾经威胁过周婉这一点,王峥的条件委实不错,二甲的进士出身,祖父又是当朝右相,说不定这个王峥将来还是陆鸣的一个助力呢。

或者说,陆鸣也会是王峥的一个助力,陆家本来就和徐家走得近,徐良兴是当朝左相,如今又来一个右相,陆家以后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只会越来越大,相应的,王家和徐家也会借上光的。

因此,这门亲事算得上是双赢。

只是如此一来,皇上的位置就不是那么好坐了。

不过颜彤有一句话说的对,这门亲事是太后牵头的,太后在后宫浸淫了几十年,这些朝堂争斗方面的经验肯定比颜彦要丰富得多,想必这些都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因而也就不用颜彦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和马氏颜彤说不通,颜彦问起了颜彰,得知颜彰带着颜彬去马氏的娘家送节礼了,颜彦也没有心思留在颜家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也编了一个梦

从颜家出来,颜彦心里仍是有些不舒服,一旁的陆呦见此忙拉住了她的手,“娘子,用你自己的话说,她们也算是求仁得仁,王家的条件不错,王峥自己有才华又有背景,是京城多少夫婿的人选?若不是太后开口,你当这门亲事能轮到颜彤?”

“我知道,她们也是在防着我们呢,过几年你也要科考,因而,她们先给颜彤找一个有背景的文官夫婿,日后自然可以压着你一头。”颜彦苦笑道。

她和颜家,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娘子多想了。”陆呦拍了下颜彦的头。

他倒还没想这么远,其一,他现在连秀才都不是,想要出仕还远着呢;其二;颜彦有皇上和太子做靠山,若真的出现颜彦所说的这种派别之争,皇上为了平衡,肯定会扶持几个文官来和徐相王相抗衡的,说不定他还能借上点力呢。

陆呦这么一解释,颜彦也豁然开朗了,因而她回了陆呦一个笑颜,“也是,我们有皇上和太子,怕什么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颜彦反对这门亲事倒真不是为她自己考量,而是为颜彤。

颜彤为人单纯,也善良,尽管每次需要站队时她都会站到颜彧那边去,可那是血缘天性,并不是她的私心私利,毕竟这么多年她自己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颜彦的事情。

因此,颜彦真心希望她能幸福,只是她对幸福的定义和马氏太不一样了。

马氏满京城扒拉了一遍,合适的人选只有王峥,就像当初颜彧的亲事一样,错过陆鸣,颜彧想要嫁这些世家大族的世子就难了,估计当初也是这个缘故促使这对母女联手来陷害原主。

因此,这次马氏又搬出了同一套说辞来说服颜彤,这么年轻的春闱二甲少年郎可不好找,更别说这少年郎背后靠着的还是屹立大周朝堂三十年不倒的右相王实修。

还有一点,颜彤嫁过去就是七品官家夫人,不比那些没有爵位的世家子弟强?

最重要的,文官还不用上战场,这点比武将世家的子弟要安全多了,马氏已经把自己丈夫和一个女婿送上战场了,她可不希望另一个女婿的身份仍是武将。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太后给牵的线,马氏更是没有理由拒绝了。

当然了,颜彦就更没有理由和立场去插手这件事了。

端午这天,颜彦和陆呦并没有搬回陆家住,只是在陆家吃了一顿晚饭便回来了,陆老太太和朱氏如今忙着这五个小孙子小孙女也没有多少心思来管颜彦和陆呦了,颜彦也乐得轻松自在。

不过这次在陆家,颜彦倒是见到了五个月不曾谋面的颜彧,尽管颜彧脸上擦了厚厚一层粉,可依旧遮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和大黑眼圈,人也瘦了很多。

大概也是猜到自己气色不好看,怕长辈们见了晦气,因而颜彧主动解释了一句,说是昨晚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里哭了好久,半夜醒来后便再也难以入眠。

尽管颜彧没有说出什么梦,可陆端陆鸣父子两个都在战场,外加一个陆竚,因而不用问长辈们也把这个梦和他们联系在一起了,心下对她更是嫌恶了。

好在颜彧也不傻,很快又主动解释说是做梦梦见去世的娘家祖母,陆老太太一听这个倒是感兴趣了,问她梦中具体是什么情形。

颜彧只得再编了一套说辞,说是梦见娘家祖母咽气,一大堆人站着给发丧。

“这是好梦啊,这是吉兆,说不定是你家翁他们有好消息传来呢。”陆老太太激动了。

“真的?阿弥陀佛,果真如此的话,过几天我一定去庙里还个愿。”朱氏也顿时换上了一脸喜笑。

“那就借祖母和母亲的吉言吧。”颜彦笑着附和了一句,随后和陆呦对视了一眼。

她不是一个偏执的人,更不是一个狭隘的人,因而她也希望前方能有好消息传来,希望战争可以早点结束,希望百姓们可以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说起来,这场战事目前影响最大的是她的蛋糕店,战争爆发之前,她每个月的进账基本在一千贯钱左右,如今却连五百贯也费劲了。

还有一个受影响的是饭庄,以前这些官员们愿意去饭庄会个同僚什么的,而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也愿意时不时招呼三两知己去品尝一下新菜什么的。

可战事一起,大家似乎没了这闲心,也没有这闲钱了,家家忙着屯粮屯药屯布什么的。

倒是绸缎庄和绣庄的生意略比从前好些,颜彦也是事后才知道,京城如今谈婚论嫁的多了,因而对绸缎和绣品的需求也增大了。

别人颜彦不清楚,但她知道孟箐和陈宸的亲事定了下来,都在五月份。

这人真是不经念叨,颜彦刚想着陈宸的亲事也定在五月底时,陈宸上门来找颜彦了,进门先把颜彦身边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随后她抓着颜彦的手哭了起来。

“什么,你想逃婚?”颜彦被陈宸的念头吓到了,电光闪念间,她想到了周禄,想到了那次陈母的上门,“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陈宸抹了把眼泪,抬头问道。

“猜的,否则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勇气?”颜彦给了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随即坐了下来。

她得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周婉,一个陈母,如今又来一个陈宸,还有之前的吴夫人,她自问和这些人的交情并没有到肝胆相照那一步,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找她来解决这些人生难题,难道她看上去像是有求必应的菩萨?

不对,罪过罪过,差点亵渎了菩萨,应该用大神更合适些。颜彦在心里碎碎念道。

“我,我,我。。。”连着说了三个“我”的陈宸总算鼓起勇气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而且还点明了是周禄,因而,她想求颜彦帮帮她,她想回到并州去找他,她想嫁给他。

第四百四十八章、骂

颜彦被陈宸的坦诚和大胆吓到了。

要不是怕露馅,她真想问问她是不是也是从后世穿越来的,因为和她一比,颜彦简直弱爆了,当初和陆鸣退亲,她本来是不想嫁给陆呦的,最后被逼的妥协了,让多少人白白看了一场笑话和热闹?

所幸的是后来陆呦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而颜彦自己也争气,这才勉强算是赢回了这个面子,可这个过程她是实实在在地付出了时间和精力还有智力的,不是靠什么运气或勇气就可以做到的。

而眼前的陈宸却只想凭着一腔孤勇去追求她所谓的爱情,甚至于连对方是个什么人,有没有婚配对象,今居何处她都不了解,这也太盲目了吧?

想到这,颜彦冷静下来了,她是想起了刘渝。

之前皇上的人跟踪刘渝回北地,谁知过了黄河便没有音讯,一个月后,皇上又打发人专程去了一趟晋州,晋州倒是有刘姓大族,可压根就没有刘渝这个人。

为此,皇上的人又去了一趟并州,仍是没有找到周禄其人,说是出门游历去了。

随后,皇上的暗卫私下找人打探了许久,没有查到周禄有未过门的妻子,倒是查出周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周家出现了,而且他有一个特点,一年有半年的时间没在周家待着,不是说出门游历就是说闭关苦读,具体去了哪里,周家的这些下人们竟然谁都说不清楚。

为此,皇上不是没有考虑过把周家家主抓起来好好询问询问,可他又怕惊动对方不好办事了,再则,战事一起,皇上还指着这些秘密小金库替他分担点粮草呢。

因而,这件事至今还是一个悬案。

“陈妹妹,这种事情我没法帮你。你要是不愿意当初为什么不早提?还有,既然你说到周禄,我也不瞒你,去年年底还有一个女子找上门来,说她是周禄未过门的妻子,姓刘名渝,晋州人氏,问我是怎么谱出《沧海一声笑》那首词曲的,说是周禄很喜欢,她也想学作词谱曲。”

“什么,他有未过门的妻子?”陈宸瞪大了眼睛,显然事先对此也是不知情的。

颜彦一听,索性把那个刘渝的家世、年龄、气质、长相等细细描述了一番,“你真的不清楚他有未过门的妻子?这种事情人家不可能编出来,只能说,你对这个周禄的了解还很肤浅,这样的人你还敢逃婚去找他?我且问你,你预备去哪里找他?若是找不到他的人,或者是他不预备接受你,你打算怎办?还是说,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过往或者他向你承诺过什么?”

颜彦一下把陈宸问住了,一看这些现实的因素她就没有考虑过,不过她倒是很快回过味来,忙不迭地否认周禄对她有过什么承诺,“我们只是在一起谈论过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彼此也算是相契,我,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而且我从未听说他订亲了。”

“陈妹妹,你可真行,就凭着你一厢情愿的相契就敢追过去找他,我再问你,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后果,你打算置你父母置陈家于何处?还有,他若是不要你,你回来预备怎么办?若是要你,你真能拉下脸面去做小?”颜彦继续问道。

她是真想点醒她,尽管她是真佩服对方的勇气,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

颜彦再次把对方问住了,只见陈宸低下头,继而很快抬起头,上前拉着颜彦的手求道:“我,我想过,所以才会苦恼所以才犹疑至今,彦儿姐姐,素闻你一向聪明,你帮我想个法子可好?”

“陈妹妹,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说完,颜彦见对方摇头,顺手拿了陆衿的一个小拨浪鼓往对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我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灌满水了。”

可惜,陈宸没有听懂颜彦这话的意思,倒也猜到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因而抬起了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颜彦,等着颜彦解释。

“我没有法子可想,如果我是你,我是决计不会做出这种没脑子的蠢事,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未知的男人置自己的闺誉和性命不顾,置家族的颜面和亲人的生死于不顾,那个周禄明摆着不是你的良配,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你们陈家乃至整个晋阳府都会被你推到风口浪尖上,未来等待你的除了屈辱和漫长的悔恨以及自责不会再有别的。”颜彦毫不客气地骂了出来。

“你,你,可。。。”陈宸被颜彦的一番言辞气到了,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关键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也未必不能幸福,一开始可能是要吃点苦的,就像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两个。”

“我说呢,原来是他们两个给你的勇气,可有几点我仍是要提醒你,第一,卓文君是个寡妇,而且是个被娘家收留的寡妇,且卓家只是巨富,而你是出自晋阳大长公主府,父母也算是名门世家;第二,司马相如中意卓文君,是夜会来接她私奔,而那个周禄至今不知在何处;第三,卓文君是靠当垆卖酒逼的父母接济他们才过上了好日子,你能放下世家的头衔去大街上讨生活?你父母和祖母会有可能原谅你吗?第四,卓文君年老色衰后司马相如喜欢上了别人,尽管最后卓文君以一曲《白头吟》挽回了丈夫的心意,可一开始的时候司马相如身边只有一个卓文君,且司马相如是靠着卓文君才过上好日子的,而周禄是有订亲对象的人,充其量,你跟着他也不过是个妾,你凭什么认定周禄会为了你放弃他的未婚妻,能陪着你白头到老?还有第六,周家只是巨富,你觉得他们得罪了当朝大长公主的后果会是什么?周禄敢要你吗?他要的起你吗?”

颜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直觉有一股火想往上冒,她是怕这件事传了出去回头晋阳老太太还得找她的麻烦来,她冤不冤啊?

还有,这陈夫人也是,明知自己女儿心里有了别人竟然不先处理利索就直接订亲,这坑的可不仅仅是他们陈家还有人徐家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还真有秘密

这天下午,颜彦把陈宸骂回家后,经过一晚上的辗转反侧,次日上午到底还是命人把陈夫人请来了,没办法,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宸走上一条不归路。

于是,颜彦除了把两人的谈话合盘托出外,又很委婉地给陈夫人提了一个建议,疏导为上,逼迫为下,甚至于连疏导的方式颜彦也帮着想好了,一方面是多在陈宸面前说说周禄的家庭以及他那未过门的妻子,另一方面也要多提提徐家和徐钰其人。

因为颜彦察觉陈宸有几分动摇了,但又怕她不定什么时候脑子一热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所以颜彦希望陈夫人这段时间能好好开导开导她,同时也要把女儿看住了。

当然了,为了给对方吃一个定心丸,颜彦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往外传一个字。

“孩子,我,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从此后,你就是我女儿,乃至我们整个陈家的救命恩人,我替我那不成器的女儿给你行个礼。”陈夫人被颜彦一席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同时又羞愧得无地自容,因而想向颜彦行个大礼。

颜彦忙不迭地拦住了对方,“陈夫人快别折煞我了,您是长辈我是晚辈。”

随后,颜彦拉着陈夫人坐下来了,她还想从陈夫人嘴里打听点周家的事情呢。

陈家和周家果然有生意往来,而据陈夫人说,周禄在周家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不是长房嫡孙,但却因自幼聪颖深得周家家主的欢心,不但亲自带在身边,而且还为他遍请名师,教他琴棋书画教他经史子集,却独独不学经商之道。

若单单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这周禄到了年龄却不娶妻生子,也不走科举之道,这就有点令人诧异了。

至于颜彦提到的什么晋州刘家,陈夫人也是闻所未闻,不过她倒是听说周家有女儿嫁到晋州的。

颜彦听到这心念一动,问道:“请问周家有几个女儿,我的意思是周禄的姑母辈有几个,都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可惜陈夫人对此并不是很清楚,说是周家太大,房头太多,嫡出的她都搞不清更别说那些庶出的。

“周家家主有几个女儿,他最喜欢的又是谁?”颜彦改问道。

“两个,大女儿嫁与当地一乡绅,二女儿嫁到晋州,最喜欢谁我就不知道了。”说完,没等颜彦再问陈夫人又补充道:“对了,最喜欢的应该是那个死去的三女儿,据说那个女儿长得十分漂亮,可惜的是,十六岁那年病死了。”

“具体什么时候死的?”颜彦追问。

陈夫人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至少有二十年了吧?现在的周家家主年过七十,且老夫人也近古稀,既然是嫡出的,那个女儿肯定也不小。”

颜彦听了之后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很有可能那位周禄就是这位死去的周家三女生的,而周家三女也不是病死的,有可能就是难产死的。

可周禄的父亲会是什么人呢?会是契丹人吗?

“并州离西夏和契丹都不远,那边通商通婚的多吗?”颜彦问道。

“不多,但也不少,燕云十六州居住的大多是汉人,和大周这边有亲属关系的不少,不说别的,周禄的生母据说就是一个契丹的汉人,说是周禄父亲去收账的途中遇到劫匪,对方救了周禄父亲,周禄父亲给了对方一个妾室的名分,可惜生周禄难产没了。”

颜彦一听,这个故事里值得推敲的东西太多了,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孩子,一般人家都不会愿意承认的,最起码,这个孩子肯定不是嫡出的,就算这个孩子很聪慧,可他的地位应该也超不过周家的长房嫡子吧?

这就好比陆呦,颜彦从他现在接受新知识的速度看,他绝对不比陆鸣差,大概就是这份聪明害了他,所以才会被朱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颜彦绝对相信,若是朱氏后来再生了儿子的话,陆呦八成是不能平安长大的。

可就这样,陆家的长辈谁给过他哪怕一丝的关爱?就连陆端这个做父亲的也嫌他丢人不敢带出来示人。

可周家却正好相反,一个外来的庶子,竟然比嫡子嫡孙还受重视,被家主亲自养在身边不说还遍请名师,学的不是经商之道而是经史子集,却又不走科考之道,怎么想也不正常吧?

“这件事当地知道的人多吗?”颜彦问。

她是好奇这么劲爆的消息为何皇上的暗卫居然没打听出来,还是说皇上对她有所隐瞒了?

陈夫人摇摇头,她也是偶然从别的当地世家夫人那听来的,这些事情周家瞒还瞒不住呢,哪里会对外说呢?

而陈夫人也是看在颜彦真心待陈宸的份上才知无不言的,不过她也好奇颜彦为何会对这个周禄如此有兴趣。

这么说也不对,那个周禄貌似对颜彦也更有兴致,为了颜彦不惜求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身上,说是想和颜彦做生意,其实不就是想见颜彦一面吗?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颜彦为何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且现在又拉着她问了这么多周禄的事情,联想到颜彦问的都是关于周禄出身的问题,陈夫人不免也多想起来。

她倒不是怀疑颜彦和那周禄有什么私情,而是怀疑颜彦是不是知道了周禄的什么秘密想找她来证实?

可周禄会有什么秘密呢?

陈夫人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颜彦似乎格外对周禄的出身感兴趣。

是啊,一个外室生的孩子,仅仅就凭他聪颖异常就能被老爷子养在身边?

年岁这么大不成亲,明明满腹的才学却不走科举之道也不经商,这些正常吗?

不对啊,这周禄明明不走经商之道的,为何还对颜彦的生意感兴趣呢?是和周家分心了偷着在外置私产么?

陈夫人心里也有一肚子的疑问,想着颜彦也不是外人,她干脆问了出来。

可惜,颜彦也回答不了她,因为她问的也是颜彦想知道的。

第四百五十章、替代品

送走陈夫人后,颜彦倒有心进宫去求见皇上,可她知道皇上这些日子日夜为战事忧心,而她的这些问题对皇上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因而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她根据上一世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和小说什么的,大胆推测这个周禄极有可能就是契丹的皇室成员,甚至于就是皇子,唯有这样,契丹才可能不顾这位耶律达的性命吧?因为他们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

想到这,颜彦更坐不住了。

如果这个周禄果真是契丹皇子,凭着他穿越者的身份,他肯定也清楚大周会和女真联手灭契丹,而且西夏还会被蒙古灭了,那么他极有可能会事先拉拢西夏和蒙古来对付女真和大周,因为这个时候蒙古还没有坐大,不能和女真抗衡,也还没有进攻西夏。

若果真如此的话,大周还有胜算吗?

谁知就在颜彦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的时候,可巧次日李琮在朝堂上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说是他接到了前方捷报,陆端带着陆鸣夺回了保州。

颜彦是从陆老太太打发来的柳嬷嬷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说是皇上专程打发人去陆家送信了,老太太一听自然想起前几天颜彧做的那个梦,忙逼着朱氏去庙里还愿。

据说陆老太太和朱氏因此对颜彧的态度好了很多,夸她是一个福将。

颜彦不关心颜彧这些,不过她倒是对陆端和陆鸣能夺回保州一事存有疑虑。

确切地说,她想知道的是这对父子是怎么夺回保州的。

为此,这天下午一觉醒来后,颜彦把陆衿安顿好了,还是带着青玉进宫了,她是在南书房求见的皇上。

李琮见到她很是高兴,没等颜彦发问就先说他又借了她的光,颜彦一听,猜到陆端应该是把火药一事说出来了。

也就是说,陆端用颜彦献上的火药把保州夺回来了。

可颜彦知道这事后心里并不轻松,相反还有点担忧。

因为周禄若是一个穿越者的话,颜彦的这点炸药在对方眼里只能是小儿科,说不定对方都能造出后世的什么硝酸棉或tnt呢。

而颜彦高中虽学的是理科,可那点化学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所以她才会找火药的高手去研究炸药,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动手。

想到这,颜彦再无犹疑,干脆把自己对周禄身份的怀疑说了出来。当然了,颜彦指的是对方的皇子身份,而不是穿越者身份。

至于证据,只能让皇上从耶律达身上试试了。

李琮一开始并没有信颜彦的话,说实在的,若不是他对颜彦太过了解,他真的会以为颜彦是在说胡话甚至于哗众取宠。

因为颜彦这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则意味着周家成了朝廷的死敌成了契丹的细作,换句话说,周家成了叛贼,是要被诛九族的,周家怎么敢?

可送走颜彦后,李琮坐在炕上细思了很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透着的蹊跷太多,因而,他命人把李稷喊来了。

李稷是清楚周家真正的身份的,这次出门,他以太子的真面目和周家家主单独细谈了一个多时辰,确切地说,这次出门,唯有在周家,他才以太子的真面目示人过。

至于在周家还见了什么人太子倒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他很肯定地说,他和周家家主细谈时家主身边只有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据说是周家的长房嫡子,也是下任家主的人选,不过因着现任家主年岁已高,这位长房嫡子接管了大部分的家族事务,因而现任家主才会把他介绍给太子。

而谈话结束后,李稷又恢复了他的侍卫身份,依旧是跟在假太子身边,倒是也见过几个周家人,可他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年龄在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出色男子。

李琮听了这番话,沉吟良久,带着李稷去见耶律达了。

耶律达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皇宫里,李琮大概是怕再犯同样的错,没让耶律达住在外面,而是在宫里找了一间空屋,拨了四个明卫四个暗卫看着他,也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李琮父子到的时候耶律达正在吹箫,巧合的是,他吹的又是《关山月》,正是那天和李稷合作过的曲子。

见到李琮父子,他并没有立即放下手中的箫,而是把整首曲子吹完才把箫放下,冲李琮略点点头,“二位同来,想必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李琮也不恼,自顾自地找位置坐下来,“你以为会是什么好消息?”

耶律达瞅了李琮一眼,“能让大周皇上屈尊来这种地方见我的,想必是有什么疑问吧,说说看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们解。”

“真是个聪明人,可惜,强中自有强中手,听闻你还有一个兄弟自幼被外人抚养,从小接受我们汉人的教育,因而比你更懂得权谋和机谋,所以你父皇改主意了,命他为太子了?”李琮淡淡一笑,说道。

“什么?”耶律达本来端起茶杯要喝口茶,听到这话不由得手上一用力,直接把茶杯捏碎了。

“看来,你是知道这件事的?”李稷脱口问道。

耶律达横了李稷一眼,“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是说那位皇子不可能夺你的太子之位还是我们不可能知晓这事?”李琮把话接了过去。

“没有这个人。”耶律达否认了。

“耶律达,我们好歹也是在一起共过患难的,我拿你当兄弟,才会好吃好喝地待你,才会一心一意地等着你们大辽来赎你,才会想着和你们结盟谈条件。罢了,既这样,我们也不勉强你了,你就在这等死吧,我们大周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闲人。”李稷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旁边的琴台前,随意拨弄了几下,可巧也是方才的那首《关山月》。

“兄弟?”耶律达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嘲讽,随后看看周围的环境,“请你别玷污了兄弟这个词。”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是你先这么对我的,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李稷也笑了。

李琮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起身要走。

第四百五十一章、抽丝剥茧

颜彦是三天后才知这个结果的,彼时她正打算去孟家给孟箐添妆,被上门来的刘公公拦住了。

刘公公转达了皇上一句话,说是她的猜测又对了,具体的细节以及皇上将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刘公公却是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不过刘公公倒是问颜彦要了那首《沧海一声笑》的词曲,颜彦虽然猜测此举可能跟周禄有关,可皇上开口了,她想不同意也不成。

原来,皇上又因为周禄是皇子一事对她起了疑心,没道理他的暗卫都没有打探出的消息颜彦却凭空猜测出来了。

联想起之前周禄对颜彦的种种反常以及后来颜彦的遇袭和那个找上门的刘渝,敏感的李琮察觉到周禄和颜彦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牵扯或关联,为此,他找人调查了一下周禄在京城时的情形。

这一查,他查出周禄进京后先是被陆呦弹唱的一首曲子打动了进而结交起陆呦和陆鸣等人,得知那首词曲是颜彦作的后,他又打探起颜彦的产业,随后没少在颜彦的这几个铺子间转悠,再然后便是求上了晋阳大长公主。

紧接着,晋阳把颜彦接进了公主府,颜彦和周禄达成了转让协议,可没两天,周禄便急匆匆地回去了,说是老家有人生病了。

尔后,便是李琮接到李稷和陆端被契丹所俘的八百里加急快件。

弄明白整个事件后,李琮开始抽丝剥茧。

第一,周禄此次来京显然是奔太子来的,极有可能是他在并州周家听到了关于太子的一点消息,所以来京城确认一下,顺便再打探点大周这边的军情。

如此一来,倒是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借着一首词曲去接近陆鸣几个,因为那天聚会的十几位公子几乎都是出自京城这些顶尖的文武百官之家。

第二,周禄的确被颜彦这首词曲打动了,这个应该是个例外,只是后来的行为却有点无法解释了,没道理他一个契丹的皇子会对一个已经成亲且还怀有身孕的女人感兴趣吧?

可事实上周禄也的确对颜彦有兴趣,那些做生意的说辞不过是他想接近颜彦的由头。

第三,周禄开口托晋阳求见颜彦李琮能理解,可颜彦的做法他却看不懂了,因为颜彦非但答应了把方子卖给他,还答应了把那两样新式农作物的种子给他。

可这么说也不对,颜彦解释过这事,说是看在晋阳的份上,还有一个缘故是颜彦想早点推广这两样种子,说是好早点让百姓受益,毕竟那会的颜彦还不清楚周禄的真实身份。

因而,颜彦的行为可以解释成为他分忧,而不是对周禄有什么特别的关照。

第四、颜彦后来的遇袭多半和这位刘渝有关,而刘渝的身份只怕也不简单,她找颜彦的第一件事是想听颜彦为她弹奏这首曲子,说是周禄对这首曲子着迷了。

李琮倒是不担心周禄对这首曲子着迷,他担心的是周禄对颜彦着迷了,所以才会有颜彦的那场遇袭。

倘若那天不是颜彦身边的两个丫鬟会武功,不是对方小瞧了那两个丫鬟,只怕颜彦还真就被他们掳走了。

这个后果只怕是他李琮无法承受之重了。

这么一想,李琮才会命刘公公要颜彦谱写的那首词曲,他委实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曲子能打动一位契丹皇子,以至于这位契丹皇子竟然会动了心思要把这个女子带走。

当然了,不排除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周禄知道是颜彦身边的丫鬟把李稷和陆端救走并顺手牵羊带走了耶律达,所以想报复于颜彦。

还有一种可能是周禄奔的是颜彦的才学,而这才学不仅仅指的是词曲,还有颜彦对农事、水利、经商、战事等别的方面的所知所学。

为此,李琮安排了四个暗卫守在明园的四个出口处,颜彦出门就远远地跟着。

颜彦倒是不清楚这些,事实上,天气一热,她也索性懒怠出门了,除了去一趟孟家参加孟箐的婚礼再一个就是去晋阳府给陈宸添了一份妆,其他时间她大部分都窝在明园。

陈宸到底还是规规矩矩地上了花轿,至于她在徐家之后的婚后生活如何就不是颜彦能力范围之内了,她若是一个聪明的,就该清楚如何取舍。

可能是颜彦和陈夫人的谈话被暗卫听见了,也可能是颜彦和陈宸的谈话被暗卫听见了,总之,李琮知道了陈宸对周禄动过心,也知道晋阳府和并州周家关系走得比较近,联想起陈宸的父亲在并州和晋阳为官多年,李琮动了心思查查晋阳府和并州周家的关系。

当然了,这件事颜彦就不清楚了。

从晋阳府回来,她过起了足不出户的生活,每天除了关注下后花园的那些菜蔬,剩下的时间就是看书或者陪女儿玩耍。

陆衿已经有九个月大了,会一点简单的音符,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爸爸妈妈”,为此颜彦开始有意识地教她说话,给她念故事,给她画各种动物教她认识,偶尔也带她去后花园,教她辨认各种菜蔬和鱼虾。

夏收开始后,颜彦去过两次庄里,一次是麦收时,她想知道小麦的产量有没有提高,因为去年她就教过大家留种时尽量选取那些麦穗长且又长得饱满的,不要怕费事,先挑一遍种子再收割也是一样的。

因为颜彦利用这个方法把后花园的麦子产量提升了百分之十,她想知道庄里人有没有听她的。

不光是麦子,水稻也是如此,只是颜彦种植的红米稻还没到收割的时候,因而她想知道普通水稻的产量如何。

还好,她的庄子里这两样东西产量都提升了五个点左右,尽管里面可能有别的因素,可对颜彦来说,这就是个好消息。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青玉青云从女真那边买来的草籽春天时撒在了山坡上,如今基本长出了半尺高,有的甚至有一尺多高呢,唯一遗憾的是不密实,还需要趁着秋天的时候再自己收集些草籽明年再撒下去。

总之,这两座荒山的改造已经初见成效些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坏消息

这天,又到太后的寿诞了,可今年因着北边的战事,太后早早就放出话来说她不过寿诞,大家也不必费劲心思地准备寿礼了,有这个钱,还不如捐点粮食来的实在。

可说归说,颜彦还是给太后准备了一件绣品和几样糕点,打算等她寿诞这天进宫去看看她,大范围聚会没有,宫里肯定是要小范围聚一下的。

谁知这天一早,颜彦正准备出门时,马氏突然打发人来找她,说是收到了前方的战报,渭州不但没有夺回来,西夏还把绥州和宥州拿下了,主帅颜芃不知踪影。

也就是说,颜芃这次出征非但没有功,还有过,而且是大过。

要知道当年绥州和宥州还是颜彦的父亲颜芮带兵夺回来的,为此还差点失去了一条腿。

因此,可想而知皇上的震怒了。

颜彦一听只得急急忙忙先赶去颜家,马氏正在炕上对着颜彤、颜彧垂泪,见到颜彦,马氏先哭着扑了过来,“彦儿,你叔叔,你叔叔他,他,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消息是哪里传来的?”颜彦推着马氏坐回到了炕上,而她自己也坐在炕沿上。

“还能是哪里,是宫里,听说皇上也气坏了,还有太后都气晕过去了,这可如何是好?”马氏依旧哭哭啼啼的。

“二婶,你先别急,我这就去宫里见见皇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到如今,你哭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先镇定些,把这个家照顾好。”颜彦劝了一句。

不知踪影只能有四种情况,一是被俘了,二是受伤了不定在哪里躲着,三是战死了,四是临阵脱逃了。

最后一种情况颜彦觉得可能性不大,颜芃就算再没有担当,也不可能做出临阵脱逃的举动来,否则,他不但成了大周的罪人,也成了颜家的罪人,古人是很讲究这个气节的,因为他怕将来死后无颜见祖宗。

被俘的可能性也不大,如是被俘了,西夏人抓到对方的主帅肯定会差人送信来要赎金的,因而中间两种可能应该更大些。

想到这,颜彦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要进宫,谁知她刚走到门口,颜彧追了出来,“大姐,我,我替我爹和我娘多谢你。”

颜彦看了她一眼,“二叔是二叔,你是你,我这么做为的是二叔,不是你。”

说完,她也没再去看颜彧,直接拉着青玉走了。

半个多时辰后,颜彦总算在南书房见到了李琮,李琮刚见过几个大臣,显然谈话很不愉快,颜彦进去时地上还有散落的奏折,李琮则是一脸疲倦地靠在椅背上,两眼闭着,刘公公在他后边帮着揉太阳穴,两个胆战心惊的小太监站在一旁打扇子。

颜彦进去后没先说话,而是向刘公公摆了摆手,继而把地上散落的奏折捡起来放好。

当然了,她没有看一眼。

正做着这些时,李琮突然睁开了眼睛,“进来怎么没点动静?”

颜彦忙跪了下去,“是臣妇请刘公公先别吱声的,皇上太累了,能养会神也是好的。”

“平身吧,你都听说了?”李琮猜到了颜彦所为何来。

“回皇上,刚从颜家出来,二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哭,我想着还是进宫来问问皇上吧。”颜彦低声说道。

李琮显然也没有兴趣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厌恶地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几本奏折,颜彦自然不敢去拿,李琮见此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又闭着眼睛念了一句,“同样是兄弟,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回皇上,我父亲是从小作为世子培养的,文才武略都有涉及,而我二叔是后来接手的,从小受的教育不一样。再则,我二叔这人为人比较谨慎,处理事情也颇为优柔寡断,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做统帅。”颜彦分析道。

事实上,在颜芃出征时她就不看好他,可没办法,这是他的责任。

还有,颜彦知道颜芃身边有几个原主父亲当年留下的清客,本以为攻城不行,守城还是可以的,哪知道短短半年时间居然连丢三座城池,只怕颜艾也是凶多吉少。

可能是颜彦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李琮没有怪她失礼,反倒追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敢问皇上,对方是怎么打下这两座城池的?动用了多少兵马,打了多长时间,有没有用到什么特别的攻城策略?”颜彦问。

她是想知道,这次攻城是不是周禄给出的主意,因为她知道,契丹和西夏结盟了,此外,蒙古也被契丹拉拢了,蒙古人替契丹拦住了女真的脚步,因此,现在相当于是契丹和西夏联合打大周。

李琮见颜彦问的这么详细,倒是也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丝疑惑压下去了,专注于眼前来。

据李琮说,西夏这次出动了五万大军,在大周这边还没有防备的时候便快速地拿下渭州,紧接着他们就瞄准了绥州和宥州,而绥州宥州原本有守城士兵各一万,这次颜芃出征,带上了颜家在城外驻扎的一万人马,再加上边境上还有颜家三万人马,攻城有点难度,但守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错就错在颜芃不该想着去冒然收回渭州,因而中了对方的埋伏,损失了上万的人马,待颜芃意识到失策后,带着他的人想退回绥州城,谁知途中又遭遇了埋伏,连着两下被伏击,颜芃有点被打蒙了。

西夏想必也是清楚他手里没有多少人马了,最后干脆开始围城,熬了一个多月后,颜芃熬不下去了,带着人马想和西夏人拼一把,最后的结果是颜芃不见了,绥州也丢了,大部分的士兵也战死了。

因而,西夏人很快又一鼓作气拿下了宥州,两份战报几乎同时送到了李琮面前。

至于具体的攻城策略,李琮并不清楚,“哦,对了,还有一点,听说西夏人很善于布兵排阵,用的仿佛是我们的兵法。”

颜彦一听只是布兵排阵和兵法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些都是可以从书上借鉴的,大周这边也有不少武将,应该也都懂的,只要对方没有用到后世的什么先进武器,她就不怕。

第四百五十三章、出谋划策(三更)

可说归说,颜彦不可能真的一点不怕。

因为再怎么重活一世,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且是在和平环境下成长的女子,哪懂什么排兵布阵?

就连高中时学的那点理科知识她基本也还给老师了,因而,她想要琢磨出点什么后世的先进武器帮到这场战争是不太可能的。

其实,要不是颜芃的失踪刺激到她,她也没想这么多,她最初的愿望就是切切实实地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把棉花和山薯种出来,再比如说给这场战争捐点粮草什么的,或者说找几个高手研究点火药什么的,别的,她以前从未想过。

可如今残酷的现实逼近了她,大周失去了三座城池,人心很快就散了慌了,再这么下去,对方很快就该逼近黄河了,北宋的悲剧又要在大周重演了。

可她能做什么呢?

“皇上,我听说之前的兵书中有人提到什么投石机,那个是攻城的利器,我们大周有吗?”颜彦问。

关于投石机,原主的确在古籍中见过一二,只是原主对这种器械类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因而也只是掠过两眼就算了。

不过颜彦看过一个电视剧,好像清朝攻打明朝时用上了什么红衣大炮,而颜彦上一世在山海关的城墙上参观时也见过那种锈迹斑斑的大炮,可惜的是,她只记得个大概形状,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到它。

大炮颜彦是一时造不出来,但火药她有啊,所以她便想到了投石机,投石机虽打不过大炮的距离,但把一枚点燃引线的炸药送上城墙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还有,兴许这个时代真有什么聪明人从投石机再引申到火炮也不一定。

“自然有,可用处不大,主要是投石机太过笨重,需要的人多,一台投石机通常就要二百多人来操作,费时又费力,一般是用在久攻不下的城池上。”李琮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

大周虽然有投石机,可的确很少拿出来用,因为大周要应对的大多是契丹、西夏、高昌等北夷国家,偏这些国家多半是骑兵取胜,骑兵的特点是快而准,等你这边一二百人摆弄一个投石机时,兴许对方的骑兵就拿着刀剑过来了。

所以投石机的应用真不是特别广。

“皇上,石头不行我们可以改投火药啊,我们把火药或者是燃烧的火箭用投石机送到对方的城门或城墙上去,火药爆炸的威力肯定比石头大多了。还有,您说的投石机笨重,可以找工匠们试试改良啊,看看能不能造出简便轻巧的投石机来,民间的能工巧匠正经不少呢。”颜彦提议道。

只是这样一来,对方死伤的人数肯定不少。

可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只能来一个狠的,最好是能把西夏人逼回去。

颜彦的这个提议倒是令李琮眼前一亮,很快他就命人去把工部的官员喊来,颜彦见此忙退了出来。

从南书房出来,颜彦来到了慈宁宫,慈宁宫里一片鸦雀无声,颜彦到的时候皇后和太子妃还有其他嫔妃都立在了大殿里,见到颜彦,皇后和太子妃上前了,说是太医在里面给太后问诊,得知颜彦从南书房来,皇后本想问点什么,可一看满屋子的人又把话吞回去了。

倒是那个叫宸妃的听到颜彦从南书房来打量了她一下,尽管没说什么,可颜彦感受到她的敌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还对她产生敌意了?

正掂掇时,只见容姑姑送两个太医出来了,见到颜彦,容姑姑似乎有点意外,略点点头,很快又进屋去了,没一会,容姑姑出来请颜彦进去了。

颜彦进门时,太后正躺在炕上,眼睛倒是睁着,眼角还有泪水,见到颜彦,似乎往外流的眼泪更多了。

见此,颜彦忙上前几步,掏出自己的帕子来替她拭了拭泪,“回太后,我刚从皇上那边来,皇上说已经打发人去找我二叔了,我二叔应该是受伤被人救起来后躲在什么地方养伤呢,还请太后往宽些想,还有,这三座城池丢了也不可怕,我们再找机会夺回来就是了,当年我父亲能夺回来,以后肯定也能。”

“孩子,你说的简单,我,我,你祖母就这么两个儿子,倘若都就这么没了,我,我以后怎么去见她啊。。。”太后的眼泪再次喷了出来。

“祖母千万别说这话,仔细外头有人听了传出去对皇家不好,只要是有战事,肯定就得有伤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更别说,颜家能有今天的荣耀就是靠颜家的先祖打下来的。因此,不管是我父亲还是我二叔,他们的使命就是守卫大周的领土和百姓,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不能光想着要享受定南侯这个爵位带给他们的荣耀而不担负起定南侯的职责,这是我祖母在世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因而还请太后宽心,退一步说,即便我二叔不幸战死沙场,我祖母也绝对不会怪罪到太后头上的,要怪只能是怪我二叔学艺不精,没能为皇上分忧。。。”颜彦细声细气地劝道。

“还是百惠郡主会说话,可不就是这个意思,还请太后老人家想开些,万一侯爷真有什么不测,您得保重身子替颜老夫人多看顾颜家一些。”容姑姑在一旁擦着眼泪说道。

“我,我这个身子这个岁数。。。”太后说到这,把手伸向了颜彦。

颜彦忙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太后放心,颜家是我的娘家,我又是祖母一手带大的,断不会看着颜家不管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着阿彰立起来。”

“好,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太后说完这话似乎有点累了,松开了颜彦的手。

颜彦见她的嘴角有点发紫,像是心脏不好,知道这种时候最是受不得刺激,因而,和容姑姑商量了一下,把外面的人遣散了,而颜彦叮嘱容姑姑几句也跟着皇后和太子妃一起告辞了,留下两个太医候着。

第四百五十四章、思路

从慈宁宫出来,颜彦跟着皇后太子妃站在路边说了几句话,皇后是想问颜彦在南书房和皇上说什么了,颜彦是想知道宸妃为何会对她有敌意。

颜彦这边好回答,她说只是去问些颜芃的失踪情况,不过她倒是暗示了一句,皇上正忙着和工部的人谈事,因而她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倒是皇后听到颜彦说宸妃对她产生敌意微微吃了一惊,颜彦是皇上的表侄女,是正经有血亲的晚辈,不说太后老人家还健在,单就冲当年颜彦父亲和皇上的兄弟情,以及颜芮为大周立下的那些军功,皇上也不会对颜彦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更别说,颜彦如今和陆呦连孩子都生了,皇上更不可能去染指她了。

因此,皇后从未对这两人的来往产生过什么怀疑,她知道皇上很欣赏颜彦的才华,没少在一起商讨正事,而颜彦的确也没辜负皇上的这份信任和欣赏,没少帮皇上分忧。

因而,皇后不觉得宸妃会目光如此短浅,更不会如此愚笨。

可刨除男女之情这个原因,能让宸妃产生敌意的那就是利益了。

也就说,颜彦的存在会损害到宸妃的某些利益,联想到宸妃的外族身份,皇后直觉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而颜彦见皇后过心了,聪明地没再追问下去,她知道凭皇后的手段肯定能查出点什么来的,她只需静等便可。

从宫里出来,颜彦又回了一趟颜家,这一次马氏倒没有再垂泪,而是在和管事的商量事情,颜彦听其意思,是想从家里找几个武功高强一点的侍卫去一趟边境,看看能不能找到颜芃。

貌似这个主意还是颜彧出的,因为颜彧和颜彤都在一旁立着,颜彧偶尔会插一两句嘴。

见颜彦回转,马氏倒也猜到她是从宫里回来的,因而先让那几位管事下去了。

颜彦当着马氏母女三人的面把皇上已经派人去找颜芃一事说了出来,但她没有反对马氏也打发人去找颜芃,多一个人还是多一份保障的。

不过颜彦倒是对马氏提了个要求,她想去后花园找几本书,马氏也没多想,点点头,颜彦很快从上房出来,带着青玉和青苗去了后花园的藏书阁。

从颜家回来,颜彦先看了看孩子,顺手放下了手里的书,给孩子喂完奶,颜彦进了净房。

正沐浴时,陆呦突然回来了,他是跟着颜彰颜彬几个回来的,为此,他也知道颜芃出事了。

知道颜彦在净房,陆呦没有立即进去找她,而是先抱起了一个月没见面的女儿,陪女儿玩耍了一会,放下孩子时,他看到了炕上摆着的几本兵书和军事器械书。

陆呦正要拿起一本书翻看时,颜彦顶着一头湿发出来了,她也是听说陆呦回来了,想快一点见到他,因而没等头发擦干便急忙出来了,这不,后面跟着的青苗青秀两人手里还拿着一堆干布条呢。

陆呦见此,忙从青苗手里接过布条,亲自替颜彦擦拭头发来,这活他不是第一次做,他喜欢摆弄颜彦这一头柔顺的长发,也喜欢闻她头发上淡淡的花香味,因为家里的皂角是加了干花处理的,因而她每次沐浴后身上和头发上都有一股花香,有时是桂花,有时是茉莉,有时是月季或别的,所以每次回来,陆呦特别喜欢腻味在她身边。

当然了,陆呦也不独独是因为这个才喜欢颜彦的,而是爱屋及乌,只要是颜彦,不拘什么都好。

颜彦见到分别一个月的丈夫,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因而见陆呦拿起布条,她就势坐到了他面前,得知他是跟颜彰几个一块回来了,颜彦叹了口气。

“娘子,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不得不说,陆呦还是挺了解颜彦的,知道颜彦不可能放得下颜芃。

陆衿身边的这一堆兵书就是证据。

“我想打发青云两口子去一趟,说是走亲戚,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颜彦从宫里出来后便有这个想法,只是她没有告诉马氏等人,因为她怕走漏了风声。

“好。只要你不亲自去,别的我都没有意见。”陆呦松了一口气。

原来,方才在马车上,陆呦听见颜彰说要亲自去绥州那边找他父亲,他就担心颜彦也要跟着同行。

毕竟那两座城池是颜彦父亲收回来的,颜彦多半不希望自己父亲的心血白流了,还有一个缘故是失踪的颜芃,陆呦知道妻子对颜家真正在意的人是颜芃和颜彰、颜彬,其他人都差多了。

因此,他还真怕颜彦会为了颜芃和颜彰走这一趟。

因而回到家看到这一堆书,陆呦的第一反应是害怕,是心慌。

他当然知道颜彦的本事肯定比颜彰要强多了,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万万不舍得自己的妻子去冒险。

“这是什么话?我若亲自去呢?”颜彦飞了自己丈夫一眼。

她倒真没想过自己去,她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清楚的,而且她若是去的话目标太大,不定把什么人给招来呢。

因而,她找这些兵书和器械书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她是想为自己提供后世那种长炮找到点依据或出处。

当然了,以她个人的本事肯定是造不出那种长炮的,但她可以把这些工匠们的思路往这边引,而且她知道这长炮的外形,里面的原理大致也了解些,剩下的具体试验和研究就靠这些工匠们了。

可这目前仅仅是她的一个粗浅思路,自然不敢先透露出来,因而,她和丈夫开了句玩笑话,当然也不排除她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重的份量。

“娘子要去我也去,我和娘子不分开。”陆呦一听顾不得颜彦的头发了,直接从后边抱住了颜彦。

颜彦脸一红,伸手推开了陆呦,因为旁边还站着两个丫鬟呢。

陆呦倒是也很快松开了颜彦,不过却不是因为身边的丫鬟,而是颜彦的头发还没干呢,刚才他这一抱,身上很快湿了,因而他猜想颜彦的后背肯定也湿了,因此,他又忙拿起布条来替颜彦擦头发。

一旁立着的青苗见此早就抱起了陆衿带着青釉几个下去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说漏嘴

待屋子里只剩下陆呦和颜彦两个时,陆呦找了一块大一点的布条替颜彦把头发包了起来。

颜彦见此打了个呵欠,刚要躺下来,陆呦从后面抱住了她,把头埋进了她的脖颈中,“娘子,我不喜欢你去为别人冒险,我们有衿娘了,难道你希望衿娘和我们小时候一样孤苦无依?”

他是信了颜彦的话,以为她真要去前线,心里没来由地慌了。

“我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颜彦转过身子摸了摸对方的脸,忘了这人是个死心眼,不经逗。

“那好,不许反悔,不许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着出门。”陆呦趁着颜彦心软,又提了一个要求。

他可没忘了颜彦搬家时答应过皇上,若有一天皇上求到她面前,无论什么,她都必须竭尽全力相帮。

如今的大周正处于风雨飘摇中,和西夏这边连失三城,只怕契丹那边也不会太好,别看陆端父子把保州夺回来了,可谁知道是不是对方的什么缓兵之计呢。

要知道,契丹的实力可是比西夏还强呢,且这场战事说白了还是契丹先主动挑起的,更别说,契丹还有一位太子在大周手里。

如今主战方这边没什么战绩,帮忙的却先夺了三座城池,怎么想也不正常啊。

颜彦倒没有陆呦这么敏感,她对陆鸣虽没有信心,但对陆端还是寄予厚望的,因为陆端当初是和原主父亲齐名的一对少帅,彼时两人年龄都不大,陆端稍长些,两人都是靠着战功打下的威望,所不同的是颜芮夺回了两座被西夏占领了十几年的城池,而陆端却是把入侵的契丹人赶到了边境以外,逼着他们签下了停战协议。

可惜的是,陆端代表大周签署停战协议时颜芮却在南越的丛林里中了对方的一支毒箭,没能再回来。

因而,陆端这次能夺回保州颜彦虽帮了点小忙,但她相信更多的应该是陆端自己的本事。

可陆呦显然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倒不是他不关心大周的命运,而是他自己还很弱小,没法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因此他的关心只能停留在口头上,而这种口舌之言是毫无意义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和妻子做点别的有意义的事情呢。

半个时辰后,颜彦躺在陆呦身边睡着了,她本就有午休的习惯,这一上午没闲着,宫里、颜家来回跑,连早饭都没有吃,还是回到自己家随意垫补了些,因而和陆呦忙了一场后她很快就累得睡着了。

陆呦此刻却毫无睡意,侧着身子,眼也不眨地盯着颜彦,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时不时地替颜彦扇扇,见颜彦睡沉了,他也躺了下来,手里的扇子却没停。

当然了,脑子也没有停。

陆呦虽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但兵书他可看了不少,没办法,从小就没有人陪他玩陪他说话,因此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书了。

陆家是武将世家,家里藏书颇丰,尤以兵书和兵法书以及各种军事书居多,偏他的脑子又好使,看过的书基本能记下来,只是不会开口说出来。

而年幼的陆呦也没少幻想自己是一个大将军,是一个英雄,是一个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的英雄。

当然了,这只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幻想,从没有对外人言过,就连颜彦他都没有说过。

可此刻躺在妻子身边,想着大周被西夏夺走的三座城池,想着颜彦死去的父亲和失踪的颜芃,陆呦睡不着了,他也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期做过的那个将军梦。

所以,倘若颜彦非要一意孤行地去前线,还真不如让他替她去,这绝不是一句玩笑,他是宁可自己去冒险也绝对不舍得让颜彦受到一丝伤害的。

这倒不是说,陆呦对自己有信心,他有的也只是一份孤勇,凭的并不是对大周的热爱,而是对妻子的爱护和不舍。

拿定主意的陆呦总算有了点睡意,可谁知他刚抱着颜彦要眯着时,青秀在外面喊,说是颜彰来了。

颜彦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没等她开口,陆呦先回了一句,“让他在外书房候着。”

话音刚落,青苗送了一盆热水进来又很快退出去了,一刻钟后,估摸这两人收拾好了自己,青苗再次进来了,给颜彦和陆呦送来了两人的衣服。

又一刻钟后,颜彦和陆呦进了外书房,颜彰在窗户前看到他们进院子门,忙迎到了廊下,一句“大姐”刚喊出来,眼圈红了。

“好了,大姐知道了,不哭,听大姐的,这件事皇上已经安排好了,你母亲也安排好了,你呢,该念书还是念书去,你还小,现在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别让二婶担心,也别让大姐我担心。。。”颜彦上前几步,摸了摸颜彰的头,劝道。

“是啊,你若真去了北地,那不是帮忙,是添乱,这件事你大姐心里也有决断,你在家好好陪你母亲几天,过几天和我一同回书院。”陆呦上前一边推着颜彦进屋一边说道。

颜彦见陆呦说漏嘴了,也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叮嘱他一句,可话已说出来了,她也没法收回去,因而不等颜彰开口,颜彦又解释道:“你姐夫说的对,你不是一向信任大姐吗?大姐相信二叔一定没事的,准是受伤了在哪里养着呢。”

“大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骗我,父亲若是受伤了,肯定身边有侍卫的,若是连侍卫都没有了,父亲只怕是凶多吉少,他一个伤患怎么可能逃得出来?若父亲没受伤,他肯定可以带着人去找三叔的,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颜彰摇摇头,到底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这才多长时间,皇上才刚接到八百里加急快件,二叔去找三叔还得躲过西夏兵,绥州离你三叔驻扎的庆州有四五百里的路,哪能这么快就见你三叔?”陆呦说道。

颜彦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连她都不清楚绥州离庆州有四五百里呢,陆呦是怎么知道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居然也是个宝

陆呦见颜彦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倒是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短暂的慌乱后,他说了实话,“我小时候也研究过大周舆图,我父亲的书房里有一幅很大的舆图,那会我把这些边境线上的城池都记住了,也记住了它们之间的大致距离。”

“姐夫,你是神童啊,小时候看过的东西现在还能记得住?”颜彰一听也激动了,暂时忘了自己的烦忧。

陆呦至今还不太适应别人对他的赞赏,因而听了颜彰的话有点脸红,“我算什么神童,只不过自己一个人打发时间罢了,你大姐才是真正的才女呢。”

“好了,先别说这事,就说阿彰你,听大姐的,安心在家静候消息,你若实在不想去书院也成,好好在家陪着你母亲,别荒废了你的学业就成。”颜彦显然不想把丈夫的特异之处传出去。

事实上,她早就发现陆呦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有些东西没有人给他讲解,因而他只会看个囫囵,并不能真正理解这段文字的意思,所以颜彦才会把他送到书院去。

可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情传到陆家去,尤其是传到朱氏和陆鸣的嘴里,因而,她把话岔过去了。

“大姐,我,我真的。。。”颜彰还想争取一下颜彦的同意。

事实上,马氏和颜彧颜彤也不赞成他去前线,所以他才来找颜彦,希望能得到颜彦的支持,也希望颜彦能去说服他母亲。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如果你还当我是大姐,你就听我的,我想不管是二叔还是二婶,他们都不希望你去冒这个风险的,你太小了,听大姐一句话,来日方长,没听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还怕将来没有机会找回这场子?”颜彦打断了颜彰的话。

“就是,还有一句话,叫十年磨一剑,颜彰,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陆呦又帮着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大姐夫,你今天有点话多,我从来没发现你还挺会劝人的。”颜彰听进了两人的劝,也有心情揶揄了陆呦一句。

“我是怕你大姐为你担忧。”陆呦说了实话。

若不是看在颜彦的份上,他哪会去关心颜彰?

“知道了,我先回家了。”颜彰这一刻也想到了为他担忧的母亲和两位姐姐,因而他想回家了。

送走颜彰,颜彦和陆呦两个回到内院,颜彦拿起炕上的那些书籍放到陆呦面前,问他都看过哪些。

陆呦拿起这些书一本本翻看起来,随后挑出了一本《水经》和《水经注》,“这两个没读过,其他都看过。”

颜彦拿起一本《木经》问:“这你也看过?”

陆呦点点头。

“研究过里面的机械吗?”颜彦问。

陆呦迟疑地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只琢磨过一些简单的,上次你做的那个舆图模子用到木工部分就是小时候练过手的。”

颜彦见此又拿出了一本《墨子》看向了陆呦,陆呦再次点点头。

“你能看懂这些图纸?”颜彦翻到了关于连弩车的部分问道。

陆呦又点点头,“简单的还行,后面这些难的就不会了。”

见此,颜彦又拿出了《孙子兵法》、《八阵总述》、《百战奇略》等书籍考起了陆呦,结果发现陆呦对这些兵法、阵法书尤为熟悉。

“那你会实际应用吗?”颜彦问,随后她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说如果契丹人屯兵十万把京城围住了,这局该怎么破?

陆呦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而听了颜彦的话他坐下来仔细思索,过了好一会,他拿了几本书摆在了颜彦面前,中间的是上京,西边是荥阳,北边濮阳,东边是曹州、南边是淮阳,这四个地方都是离上京不远的,且在上京的四个方向,如果上京被围,这四个城的兵力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援,只是这仗要怎么打就得费一番周折。

“有了,从舆图上看,应该是荥阳和曹州离得最近,这两个城市的兵力可以一两天之内赶到,可以趁晚上从背后来一个火器偷袭或者是火药偷袭,因为围城的兵力肯定是驻扎得相当集中,还有一点,契丹人的十万大军能这么轻易过黄河,应该是冬天,这么大远的路途,粮草肯定也是一大难关,我们可以先派出部分兵力把他们的粮草偷袭了。”

说到这,陆呦顿了一下,看向了南边的淮阳和北边的濮阳,“这两个地方的兵力要慢一些,可正好能打对方一个后手,同时也能切断对方的后援。其实,我忘了一件事,契丹十万大军要过黄河我们事先不可能一点没有风闻吧?既然我们挡不住他们围城的脚步,那么在城外挖点机关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到的,又或者在半途把他们拦住打一个伏击什么的。”

颜彦见陆呦的思路如此清晰,不但懂兵法阵法,居然连机关也想到了,更是大为吃惊。

随后,颜彦又把颜芃攻打渭州遭遇的两次伏击说了一遍,她想知道,若是陆呦,他会如何破这个局。

陆呦摇摇头,这么大队人马要过一条山道,不可能不遭遇到伏击,就看谁聪明,能先占据有利地形,或者是看谁能最后沉得住气,死守着就是不过去,看对方能在山上撑住多长时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兵不厌诈,先派出小分队去试探,或者是多拉一点稻草人或假人装成晚上过山,真正的大部队在后面等着做黄雀。

“当然了,这些都是纸上谈兵,具体怎么做要根据当时的情形分析,娘子,你该不会真希望我去战场吧?”陆呦越说越没兴致了。

他虽然做过一个英雄梦,可那会还没有颜彦呢,再说那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他现在既是一个丈夫又是一个父亲,哪里舍得丢下这对母女去冒险?

颜彦倒也没有逼他上战场的意思,她是想借助他的本事看看能不能改良一下投石机和连弩车什么的,甚至还有机关什么的,别小看这些东西,关键时候能派上大用场呢。

第四百五十七章、好消息

陆呦一听不是让他上前线而是让他帮着改良器械,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对自己仍是没有信心,可又不忍心让颜彦失望,因而看向颜彦的眼神很是有些矛盾。

“夫君,记住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凡事尽力就好,成了固然是好事,不成也没关系,至少我们努力过了,就像我之前要求你的科考一样。”颜彦猜出对方心里想什么,安抚道。

“好,我听娘子的,只要娘子开心,不管什么我都愿意尽力一试。”陆呦放下心结,拉起了颜彦的手。

颜彦倒是因此想起了另一件事,如果陆呦要帮着和那些工匠们一起研究器械的改良,那么他肯定没有空去书院念书,明年的科考怎么办?

“这样吧,我可以自己在家念书,有不懂的攒一起去问先生,或者是辛苦娘子帮我讲解一下。”

陆呦在书院待了一年多时间,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先生布置的课业大部分他已经读过,而且背得很熟,就连注释也基本会背了,因而明经这一块他不用担心。

而他的弱项策问这一块,先生早就开始刻意训练他了,且颜彦也会有意无意地问他一些对政事、时事的看法,尤其是经颜彦指点的策问,总能得到先生的称赞。

因此,他觉得留在妻子身边也一样能有收效,只不过需要隔段时日去一趟书院,把他积攒的策问请先生批改讲解一下,随后再请先生给他出几个策问题目。

至于其他的那些六艺,他留在家里练习就好了,骑射有大江几个,琴棋和数学有颜彦,书法他已经小有所成,剩下一个礼,他从小跟着先生耳闻目睹的,也差不了多少。

颜彦本来有意送他去太学,可一看陆呦压根没有这想法,也只得作罢了,想着还是等他拿到秀才资格再去也不迟。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颜彦把青玉和大河叫来,细细地嘱咐了他们一番,命这两人扮作普通小商户前往绥州一带找寻颜芃的下落,其次顺带打听点军情什么的。

至于路引,颜彦命大河拿着她的帖子去找一趟太子,让太子找人给他开一份假路引,说是回去探视病重的亲友。

至于陆呦,颜彦给皇上修书一封,把他推荐给工部,和那些能工巧匠们一起共事,不过因着陆呦的性格比较特别,颜彦注明了一点,单给他指派两个人,同时,颜彦也把周海生送给了陆呦,因为周海生自己会瓦工、泥工,也会一点简单的木工,最重要的一点是,周海生曾是太子的人,有他在,外人欺负不了陆呦。

李琮显然没有想到颜彦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不过他一开始可不认为是陆呦自己有本事,而是以为颜彦想借陆呦之手把她自己的设想做出来,换句话说,颜彦不想出名了。

因而,李琮大笔一挥同意了,很快就打发人来把陆呦接走了。

从此后,陆呦过上了近似于后世朝八晚五的上班生活,工部给这些工匠们专门辟出了几间大屋子,分成了好几个小组,每个小组配两个年岁大一点的师傅,能看得懂图纸,以前也做过投石机,此外再配四五个具体做事的熟练工人。

和陆呦搭档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师傅,姓杨,杨师傅这么多年一直在工部做事,投石机、连弓弩、十字弩等都做过,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改良,可惜收效不大。

颜彦自己也看过投石机的图纸,大致的原理她还是看得懂的,只是让她动手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她给陆呦提了几点建议,一是看看能否适当增加点滑轮的数量,因为通过滑轮的作用,不但可以增加投掷的重量,而且最重要的是省力,同时还能减轻点投石机的体重和体积;二是看看能不能做成可以随时拆卸的投石机;如果不能随时拆卸,最好是能在底下加几个轮子,是为了运输方便。

只是具体怎么做她就不明白了,需要在实践中检验,因而她给陆呦的提议也是先做小模型,省时省力。

令颜彦惊艳的是,陆呦的领悟能力很强,他结合了自己看过的《墨子》以及《鬼谷子》等书中提到的投石机,再根据杨师傅多年的经验,一个月后,他们果真研究出了一种比较小巧实用且还能随时拆卸的投石机。

这种投石机不用二百多号人,模型是两个人可以操作的,能把一块十斤左右的石头抛出五六丈远,也能有两丈来高,这个数字极大地鼓舞了陆呦。

而与此同时,颜芃那边也有消息了,颜芃果然是在绥州一战中受伤昏迷了,当时情形特别混乱,西夏人以为他已死了,加之颜芃身边的将士们也以为他死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尸身带回去,因而命两名侍卫背着他闯出去,其他人断后。

最后,留下断后的那些人全部阵亡了,不过西夏那边也损失了一名二品将军和几十名士兵。

而那两名侍卫带着颜芃逃出战场后才知颜芃没有死,可那会绥州已经落到西夏人手里,因而他们只能带着颜芃躲进山里找了一猎户家养伤,这么着才耽误了和外界的联系。

而颜芃当时伤势也重,昏迷了十来天才醒,可身子却依旧不能动,且高热不退,这种情形下两名侍卫也不敢带他上路。

待颜芃伤势稳定后,他们三个才绕道回到了大周这边,可巧碰上了皇上打发去找他们的人。

颜芃自知这种情形下无颜回京,因而主动要求去了颜艾镇守的庆州,他要和颜艾一起守卫庆州,伺机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夺回那三座城池。

颜彦一听颜芃和颜艾会合了,倒是不那么忧心了,颜艾驻守庆州多年,别的不好说,但论沙场实战经验和排兵布阵的本事肯定比颜芃强一些的。

因为颜芃之前压根就没上过战场,他是颜彦父亲去世后才坐上定南侯世子这个位置的,彼时再对他重新栽培显然来不及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得来不费功夫

安下心来的颜彦这段时开始把精力放到了棉花上,因为此时已经进入八月,棉花可以陆续采摘了。狂沙文学网

这一年,后花园里依旧种了两畦棉花,和去年一样,她又专门记录了棉花生长过程中一些需要留意的事项,其中最关键的几点是,棉花种子的留取、播种的季节和温度,打顶的时间,施肥的时间等。

她需要拿到今年的产量数据和去年的对比,看看哪个优劣,毕竟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项新生事物。

因而,把后花园第一批棉桃摘完后,颜彦又去了一趟庄里,亲自带人去教他们如何采摘棉花,毕竟庄子里才是正经的棉花实验基地,有那么七八亩地,颜彦把它们分别交给了两位种植能手,一半是跟着颜彦的方式种植的,另一半是

是完全按照老农自己的方式种植的,不过打顶这块是颜彦要求的。

颜彦是想比较一下,究竟哪种种植方式产量更高。

第一批棉桃采摘结束后,颜彦用这些棉花给太后、皇上和皇后做了一件棉袄,剩下的,她要研究怎么织布。

当然了,颜彦自己是不懂织布的,可家里的老妈妈和嬷嬷们大多会,因为这些人是从庄子里挑上来的,纺纱织布对她们来说和家常便饭一样。

可惜的是,她们织出来的棉布太粗糙,达不到颜彦的要求,而又因着棉花数量有限,颜彦也没舍得让她们继续研究,毕竟对大多数穷苦人家来说,冬天的棉被和棉袄才是最紧要的,衣服有葛麻的足够了。

谁知就在颜彦放弃这棉布的研究时,周婉忽然来给颜彦送八月节礼了,她的节礼中有一样礼物很特别,半匹白色的纯棉布。

原来,颜彦分了她大约两亩地的棉花苗子,也时常派人去指点她打理,如今第一批棉花也采摘结束了,闲来无事,她想起了颜彦念叨的棉布,于是,她用第一批采摘的棉花试着织起了布,没想到还真让她织成了。

颜彦见她送来的棉布比自己家下人织的要细致不少,当然了,和颜彦上一世穿过的自是没法比,但也很不错了,至少做里衣是没有问题的。

细问之下,颜彦才知道周婉自幼在江南长大,没少看家里的织娘纺纱织布的,而且她家现在还有从江南带来的两个织娘,第一批布织出来也粗糙,为此她们把纺纱机和织布机都做了一点改良。

颜彦见自己担忧许久的问题被周婉解决了,自是欣喜,而周婉见颜彦拿着这半匹布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显见的是真喜欢,因而笑道:“彦儿姐姐若是需要的话,改天我把家里的织娘给你送来。”

“别,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不说别的,再过三年,棉花的产量推广出去了,你家就可以凭着这织布的手艺和那改良版的纺纱机和织布机过上衣食无忧的子了。”颜彦摆手笑道。

至于别的,她就不好保证了。

“若果真如姐姐所言,我愿意和姐姐一起合伙做这门生意,要没有姐姐的提携,我们也绝不会想到去改良什么机子。”周婉正色说道。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次绝对是借颜彦的光了,而且那纺纱机和织布机的改良也不难,颜彦随便去南方找几个织娘估计就能研究出来。

因而,她提出和颜彦合伙也算是一举两得,既还了颜彦的人还能挣一笔银子养家,要是能把关系维系下来,颜彦不拘从哪里照应她一下就够她少奋斗几年的。

可颜彦却不想和她把关系走太近了,不过这档口颜彦也没有把话说出来,三年的变数太大了,尤其是处在这战争年代。

不过颜彦倒有心问问她最近和陆家关系如何,可又怕弄巧成拙,显得她好像在防着对方似的,便拉着她问起今年的收成来。

正说着时,谁知陆呦兴冲冲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兴头的李穑。

原来,李穑也对这些军事器械感兴趣,偶然得知陆呦放弃了书院的学习进了工部研习这些,他也时常跑去工部找陆呦,李穑虽没有摆弄过那种大型的投石机和连弓弩什么的,但他会做十字弩,小型的十字弩。

此外,他对各种机括什么的也感兴趣,只是他平时接触不到这些,读的书也不多,这点陆呦正好弥补他了,陆呦不但看过这些器械的图纸,而且他还记住了每种器械的优缺点,而他尤其擅长背诵文字的东西。

因而不管是哪位师傅拿出那种器械的图纸以及说出这种器械的名字,陆呦几乎都能从脑子里找到相应的文字说明,因而,他相当于一个活的行走的典籍。

这不,两人刚一起完成了一种结合了十字弩和连弓弩的弓弩改良,这种十字连弓弩的直径和一根筷子差不多,重量不到一斤,单手就能cāo)作,杀伤力还蛮大的,对着一头十几丈远的猪过去,猪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很快就站不起来了。

李穑一高兴,拉着陆呦进宫去给皇上献宝了,皇上接过李穑手里的十字连弓弩研究了一会,命人去御膳房抓了一只羊过来,李琮站在离羊十来丈处对着羊出了一箭,同时发出去的却是两支箭头,很快就把羊打出了两个窟窿。

聪明的李琮很快意识到这种十字连弓弩可以用来对付敌方的骑兵,短兵相见时,对方的骑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大周这边的步兵很难和对方抗衡,可有了这十字连弓弩就不一样了,程长,也准。

因而,得知这种方便小巧的十字连弓弩是陆呦结合墨子和鬼谷子的提示想出来的,李琮着实夸了陆呦几句,并赏了他不少好东西。

其实这不是李琮第一次赏陆呦,上次的投石机模子出来时李琮得知陆呦功劳不小,也赏了他一些东西。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完全是凭着陆呦自己的本事做出来的,因而陆呦也就更有自豪感。

而李琮从李穑处了解到陆呦不但熟读各种器械书籍,且还对兵法阵法有研究时,心下自是也吃了一大惊,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第四百六十章、合意

李穑留客倒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以为周婉家落魄了,日子肯定过得很苦,而李穑却知道以前的周婉也是一个讲究口腹之欲的人,因而他想留周婉在颜彦家吃顿好的,甚至于他还想送点银票什么给周婉,可惜他是临时决定出宫的,身上也没装点银票或别的值钱物件,为此,他很是有些遗憾。

关键时候,陆呦拉着李穑离开了,他倒不是猜中了周婉或李穑的心思,而是他看出了颜彦的为难,看出了颜彦的不喜。

陆呦和李穑一走,颜彦直接说道:“婉儿妹妹,不是我不想留你,而是我真不能留你,今日之事若传进了宫里,只怕连我也得吃挂落的,你知道。。。”

周婉不傻,很快听懂了颜彦的意思,因为她记得之前颜彦就问过她一句话,会不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罔顾人伦道义什么的,当时她就否认了。

事实上,她也绝对没有想借机攀上李穑的意思,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一个弄不好,只怕她全家还得跟着遭殃,因而,没等颜彦说完她忙打断了颜彦,“彦儿姐姐,我懂,我真懂,我这就离开,你放心,今日偶遇六殿下一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往外吐露的。”

说完,她也不等颜彦回答,急匆匆地向颜彦行了个屈膝礼,带着自己的小丫头出去了,颜彦命青苗送她上了马车出了大门才回来。

再说颜彦送走周婉后,拿着手里的十字连弓弩进了书房,陆呦和李穑两个正趴在一堆图纸上,这是颜彦为陆呦绘制的一套迷宫机关图,是陆呦从书上找来的,因为字体偏小,看着费劲,他请颜彦帮他重新绘制了一套,放大了不少。

这套迷宫机关图是按照八卦的方位设计的,陆呦为了试试效果,准备在明庄的大门前弄一个试试,同时,他还打算把庄子里的栅栏再重新加固一下,不用墙砖,依旧是用带荆棘的栅栏,不过会在荆棘中加一些机关,具体是什么颜彦没有问。。

而陆呦之所以想到这些,是受了那天颜彦问他如果京城被围他将如何破局的启发,京城被围,首当其冲的肯定是粮草,因而,城外的这些庄子肯定会成为这些外敌第一个抢掠的地方。

别的他管不了,他打算把颜彦名下的庄子外围都加固一下。

颜彦知道他的想法倒也没有拦他,相反,陆呦此举正合她意,她是怕北宋的悲剧会在这个时空重演,可现在让她丢下京城的一切躲到南方去她也做不到。因而,她能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见颜彦进来,陆呦和李穑几乎同时抬起了头,见只有颜彦一个人,李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

“彦儿姐姐,周姑娘走了?”李穑先开口问道。

“是,她是来给我送节礼的,还得去别的地方,否则,天黑了不好出城。”颜彦暗示了一句。

“出城?她没在城里住了?”李穑对这个回答显然有一点意外。

颜彦也才知道,原来李穑并不清楚周婉的近况,想了想,她略略交代了几句,不过略去了周婉在跟着她学打理农庄,只说她和家人在城外镇上住着,周婉父亲开了一家私塾,周婉的两个弟弟在念书,周婉和她母亲做点针线活贴补家用,家中还略有一点田产,日子虽不是很富裕,但温饱还是可以保证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也该笄年了吧?”李穑突然问道。

颜彦听出了李穑的话外之意,可这个问题她着实不好回答,因而,掂掇了一下说道:“确实是,四月份的生日,没在城里办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给她补了一份贺礼。”

周婉的笄年礼确实没在城里办,而且好像周家也没有大办,据说只邀请了朱氏和朱氏的娘家几位亲戚,就这样也是没有几个长辈去,不是打发晚辈就是打发下人去送了一份贺礼,而颜彦也是事后有人去她庄子里看看棉花移栽的成活情况才听闻的,此时离周婉的笄年礼已经过去了三天。

饶是如此,颜彦还是给她补了一份贺礼,她是想借机接济她一下。

而李穑一听没在城里办,多少也猜出了些缘由,就目前周家的情况,就算是城里办,之前的那些女眷们也不可能会来参加,反倒更难堪。

陆呦见李穑一个劲地追问周婉的情况,有点不耐烦了,“你还看不看这个?”

“看,看,方才讲到哪里了?”李穑忙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图纸上。

颜彦见他们两个有正事,忙又退了出来。

约摸半个多时辰后,这两人才从书房出来,彼时颜彦正拿着那把十字连弓弩坐在堂屋研究呢。

“如何,彦儿姐姐,姐夫是不是真的很聪明?”李穑几步蹦到了颜彦面前。

“的确很小巧,难为你们两个怎么想出来的,最关键的是实用。”颜彦夸了一句。

“这个可跟我没关系,是姐夫想出来的,对了,彦儿姐姐想必还不知道吧,工部有一个老头,他见了姐夫做的这东西,还说要收姐夫做徒弟呢。”李穑大大咧咧地说道。

“哦,还有这事?”颜彦看向了陆呦。

陆呦淡淡一笑,“是杨师傅,我们一起研究的投石机,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颜彦一听便明白了,那位杨师傅致力于器械研究数十载,尽管投石机这一块的收效不大,但别的地方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否则皇上不可能会把他安排到陆呦身边。

不说别的,他的经验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唯一欠缺的应该就是理论知识。

而陆呦的出现正好弥补了他,那个投石机的模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如今又出现了这个十字连弓弩,假以时日,两人肯定还能合作出别的新式器械来。

因此,颜彦听了这话心念一动,她是想起了火炮,可她委实不知该怎么把他们的研究思路引导到这来。

陆呦见妻子愣神了,以为她是累了,而他是知道妻子有午休的习惯的,因而,没等李穑开口说要留下来吃晚饭,陆呦便带着他回工部了,那边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呢。

第四百六十一章、一笔

次日上午,颜彦打点了几样东西,都是自家出的独一份的东西,有几天前用棉花做好的棉袄,还有藕粉、山薯粉,以及周婉送来的那半匹棉布等。

依照规矩,她仍是先去见的太后,太后见颜彦这个季节就送来一件棉袄自是十分意外,得知这棉袄是用自家地里的棉花做的,太后这才抱着棉袄摸了又摸,随后又套在身上感受了一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和丝绵做的没什么区别。

见此,颜彦又拿出了周婉送来的半匹布,太后也摸了摸,不过因着她素日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也没有穿过葛麻的东西,因而对棉布也就没什么兴趣,毕竟棉布的手感比起丝绸来说还是要逊色很多的。

倒是一旁的容姑姑说棉布摸起来比葛麻要平滑些,贴身穿起来应该也比葛麻要舒服些。

从慈宁宫出来,颜彦去见了皇上。李琮虽也分不清棉布和葛麻布的区别,但他也能摸出来棉花做的棉袄和丝绵做的绵袄相差无几,并当即把这件棉袄穿到了身上,感知了下保暖效果,随后,命颜彦坐在他对面。

“来,孩子,好好跟我说说,今年一共种了多少亩棉花,收成大约有多少,能做出多少件这样的棉袄来。”

他是想给军队那边换上冬装,北地的军人太苦了,大部分士兵穿不起绵袄盖不起绵被,好一点的是用当地的羊皮或狼皮等便宜下等动物毛皮做大衣,差一点就是用各种树叶或柳絮来避寒,压根就不管用,因此每年都会有冻死的士兵。

颜彦摇了摇头,她这边拢共不到十亩地,加上周婉那边的也就十二亩,依照去年的数据,亩产都不到二百斤,也就一百八左右,换算下来,总共也就二千斤左右,而且这还是籽棉。

不过颜彦估算了一下,今年这十二亩地收的棉籽明年大概可以种上二百亩地的棉花,以此类推,后年三千亩地,也就是说,想要给军队的士兵全部换上棉花补给,还得两年。

这个数字倒是在李琮的预算范围内,不管怎么说,这棉花的试种是成功了,五年后,大周的百姓大概都可以穿上棉袄盖上棉布过冬了,也算是大周立国以来,不对,是整个华夏历史上都值得书写的一笔,而且是很重要的一笔。

剩下的就是吃了,这不,问完了棉花,李琮又问到山薯和水稻的种植。

今年庄子里种了上百亩地的山薯,有的是颜彦留的种,有的是庄子里自己留的种,还有的是移栽,因着当地人有不少长年和山薯打交道的,因而他们对山薯的习性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就不怎么用颜彦操心。

粗略估计了一下,一百地山薯估计可以收到五万斤的山薯,颜彦打算留着给庄民们当主食,省下的粮食捐给朝廷。

“说吧,丫头,这次你要什么赏赐,连同那小子的,我可真没想到,那小子居然也真有两下子,竟然收服了最难缠的杨师傅。”李琮的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有了几分笑意。

“承蒙皇上叔叔垂怜,臣妇一介无父无母的外姓孤儿被赐封为郡主,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请皇上叔叔勿再以臣妇为念,安心国事,臣妇说过,臣妇所做的一切不为赏赐,只求能为皇上叔叔和太后老人家分忧,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颜彦跪下去婉拒了。

她是怕皇上一高兴再给她弄出点别的什么麻烦了,老话说的好,福兮祸所伏,真要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暗中盯着她的人多了,她能防患过来吗?

“平身吧,这样吧,你不要赏赐,我让那小子去太学,如何?”李琮换了一个思路。

他是觉得陆呦的确可堪大用,可这么用他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且将来也不好擢升,因而他想让陆呦好好念两年书,争取早点下场,只要他有了功名,他这个做皇上的才能封住众人之口。

“谢皇上叔叔恩典,我和他谈过这个话题,他说等明年下了场子拿到秀才资格再说,现在去也不能服众,何苦给外人话柄?”颜彦再次婉拒了。

李琮一听陆呦明年春天要下场子,左不过是半年时间,倒也没再说什么,他已经考核过陆呦,知道陆呦肚子里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一个小小的秀才应该难不倒他。

从南书房出来,颜彦去了坤宁宫,原本她是想找皇后打探一下宸妃的事情,可惜皇后没在坤宁宫,说是好像哪个妃子生产了,皇后亲自去守着了。

好巧不巧的,太子妃也没在,颜彦倒是见到了李熙,陪李熙玩耍了一会,讲了一会故事,颜彦担心陆衿该饿了,好说歹说李熙才放她回来。

一进家门,颜彦便听门房说,陆老太太和朱氏来了。

还好,这次青禾青苗几个都在家,看住了陆老太太和朱氏,没让她们四处乱走,只在厅堂和陆衿睡觉的炕上待着,颜彦进去时,陆老太太正坐在炕上陪着陆衿玩,朱氏在一旁问青禾几个话。

“不好意思,不知祖母和母亲会来,我去宫里送年礼了,劳烦你们久等了。”颜彦虽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可也没想先说出来。

果然,颜彦刚想到这,只见朱氏开口问道:“是这样的,大郎媳妇,我们听说大郎这些日子没去书院,好像是进了工部做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彦一听忙笑着解释了几句,说是陆呦小时候看过几本墨子和鬼谷子的书,里面有不少涉及到机关机括的,陆呦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没少自己研究,并为此学会点木工活,这不正好皇上在招募这方面的人才,她就推荐他去试试了。

“机关机括?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这些东西不拜师傅能学会?”陆老太太转身问道。

“回祖母,具体我也不清楚,他说他小时候一个人不好打发时间,就用来看书、画画、做这种手工活了,一开始肯定是从简单的做起。”颜彦笑着说道。

只是这话一说,陆老太太和朱氏都笑不出来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就是不给面

陆老太太笑不出来是因为想起了那些年对陆呦的忽略和无视,朱氏笑不出来则是因为颜彦把陆呦的手工活和他的念书、画画并列到一起了。

而朱氏早就听闻过陆呦读过很多书,也会背诵很多诗文,不说别的,陆呦成亲时闹洞房玩飞花令居然把陆鸣赢了,要知道彼时他还不会说话呢。

至于陆呦的画那就更不用说了,她亲眼见过,不说能赢过她儿子,但至少不差,否则也不可能会得到皇上和太子的推崇。

因此,依此类推,陆呦的手工活肯定也不差,否则也到不了皇上面前。

这还行?

以前颜彦再怎么折腾,朱氏想着她终归是个女流之辈,再怎么出名怎么厉害也影响不到陆鸣的地位。

可现在她知道她错了,颜彦的手腕厉害着呢,不但把陆呦调教出来了,还成功地把他送到了皇上面前让皇上看到了他的才华。

为此,朱氏真正感受到了来自这对夫妻的威胁,或者说,来自陆呦的威胁。

虽说自古以来这些世家爵位有传嫡不传庶之说,可这是在嫡存在的前提下,若是嫡犯事了或是不在了,整个家族只剩庶出的了,那么庶子继承爵位则成了名正言顺的事情,这种先例有的是。

不说别的,皇位的继承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中宫无子,庶子继承皇位的实例太多了,远的不说,当今皇上李琮自己本身也不是嫡子出身的。

既然皇位都可以交给庶子来继承,那么比皇位低好几等的国公爵位又有什么不可呢?

陆老太太不愧是和朱氏生活了二十年,因而朱氏脸上一个表情她就看出了这个儿媳在想什么,因而她很快替朱氏问了出来。

“大孙媳妇啊,那大郎不打算去书院念书了?”

“去,夫君说还是以课业为主,工部这边是临时帮忙的,等忙过这段时间他就会回书院。说起来他也是好奇,想试试自己那些年练的手工究竟有没有用,还有,他也是听说这次工部请来了几个厉害的师傅,他想去拜会人家,看看能不能提点他一二。”颜彦说道。

朱氏听了这话显然没全信,“这不胡闹吗?他一个世家公子去拜会这些手艺人做什么?还有,他一个世家公子学做什么手工?有这工夫,还不如在书院里多读几本书呢。”

“母亲教训的是,这事回头我跟夫君商量一下。”颜彦仍是淡淡一笑。

“也好,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我们这次来一是看看小衿娘,二是眼看着中秋快到了,我们来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你们住的地方你母亲已经命人给收拾出来了。”陆老太太换了个话题。

颜彦见此忙拒绝了,她可没有搬回去住的念头。

只是该怎么解释才能不伤及对方的颜面倒是有点令颜彦为难了,谁知她刚组织了下语言准备开口时,坐在炕上的陆衿突然向她伸出了双手,且还叫了一声“娘”。

“衿娘,你会开口说话了?”颜彦的惊喜不可谓不大。

要知道自打陆衿七个月后会发出“巴巴”“妈妈”的音节后,颜彦就开始训练孩子开口说话,可三个多月过去了,孩子仍停留在“巴巴妈妈”的阶段。

不过陆衿十个月后倒是会自己扶着栏杆站起来,如今也会自己扶着栏杆走两步,就是还不敢撒手自己走。

“是呢,这孩子这声娘叫的可真脆生,来,衿娘,我是太祖母,叫一声太。”陆老太太也欢喜地拉着陆衿的手哄道。

陆衿此刻已经到了颜彦怀里,扭头看了陆老太太一眼,倒是给了她这个面子,吐了一个字,“太。”

“衿娘,来,乖,我是祖母,叫一声祖母。”朱氏也过来凑热闹了。

可能是因为“祖母”是两个字的发音,难度太大;也可能是因为朱氏进门就没怎么搭理孩子,孩子眨巴眨巴看了朱氏一眼,随即转着脑袋找了一圈,喊了一声“爹”。

“你爹还没回来呢,你爹去上值了,要天黑才能回来呢。来,衿娘乖,叫一声祖母,她是你的祖母。”颜彦哄着孩子说道。

可惜,陆衿愣是没有给朱氏这个面子,倒是又转头去看了朱氏一眼,撇了撇嘴,很快又转回来,搂住了颜彦的脖子又喊了一声“爹。”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彦,因而她对把陆衿交给了青禾,对陆老太太和朱氏说道:“衿娘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夫君如今在工部是早出晚归,我担心他身子吃不消,每天他早起出去时都会打发人给他准备一份早饭,晚上回来也会准备一份宵夜,还有,我这离工部也近,路上还能节省点时间,因此,我们就不搬回去住了。”

说完,颜彦担心这一个理由不够,又搬出了一个秋收的借口,说她近期要亲自去庄子里盯着那些棉花的采摘和回收,这批棉花皇上全部征用了。

“对了,母亲,说到棉花,多了不敢说,等秋收后我应该可以匀出十亩地的种子给您,后年开始您自己留种,应该可以扩展到一百五十亩到二百亩之间,回头我会让人抄录一份栽种记录给您,找个识字的管事带带那些农民,第一次种,难保心里会没底。”颜彦给了朱氏一点甜头,不过她可没有把皇上要征用这些棉花的计划先说出来。

果然,朱氏一听这个消息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你这孩子,我们跟你说中秋节回家的事情,你扯这些做什么?罢了,既然你和大郎两个都有正事,我们就不攀扯你们了,但有一点,那天的两顿饭必须回家吃,否则,我是断然不依的。”

“这是自然,母亲放心吧。”颜彦忙应了。

事实上,颜彦也好,朱氏也好,两人都心明镜似的知道对方都是为了面子情。

若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声,颜彦是真懒得回陆家,彼此之间不说相见如冰吧也差不了多少。

而朱氏若不是为了做给外人看,她也是巴不得颜彦不回陆家呢,省得她一看到颜彦就忍不住拿她和颜彧做比较,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初做的蠢事来。

陆老太太也是深知儿媳心结的,因而见两人把话说到这程度,她除了叹口气,也没再说别的。

第四百六十三章、青出于蓝

中秋过后,天气一天天凉了,颜彦的事情却多了起来,真正的秋收开始了,颜彦虽不用亲自下地做事,但每天来找她回话的管事不少,庄子里的很多大事仍是需要她拿主意。

偏偏这时陆呦也忙了起来,说是他们做出来的投石机仍是有不少缺陷,第一,还是嫌笨重了,虽不像之前那样需要二百多号人协同操作,可也仍需要一百来号人,距离皇上要求的十来个人可以操作的投石机还差了很大一截,第二,皇上想要的是那种可以随时拆卸的投石机,不但轻便好运输,关键时候还能瞒过敌方呢。

因而陆呦这段时间也是不得闲,基本天还没大亮就爬起来了,晚上进家大多在天黑之后了。

这天,颜彦想着陆衿的周岁生日快到了,她想自己动手给孩子做一件比较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思来想去的,她想做一个带机括的竹筒玩具,也类似就是颜彦上一世的活塞式喷筒,她小时候有印象见别人玩过,是用来喷水的,再后来倒是也就见过别人成亲时用来喷彩纸。

当然了,玩具不是颜彦的目的,她的目的是启发陆呦,看看能否把他的思路往火炮上引。

可问题是这种东西她虽能想象出来,也能描绘出来,可具体怎么动手却是一筹莫展,因着这个肯定是要用到木匠工具,活塞必须完美地啮合在一起才能产生冲力,颜彦自问自己的手工肯定达不到要求,因而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陆呦。

陆呦还真看过类似的机括,因而一听颜彦的话,他很快就答应下来了。

令颜彦惊讶的是,三天后,陆呦果真给颜彦拿回来一个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竹筒,竹筒长约一尺半,直径约有两寸,靠近尾部的三分之一处有一根细绳,这点和颜彦设计的不一样,颜彦刚要问出口,只见陆呦拿着竹筒献宝似的凑到了陆衿面前。

“衿娘乖,看爹爹给你变个戏法。”说完,陆呦把竹筒头对着陆衿前面的空档处,抽了下绳子,很快从竹筒头部蹦出来一个红纸扎成的小公鸡,小公鸡约有婴儿拳头般大小。

陆衿看呆了,很快扑上前把小公鸡捡起来,随后很快抬起头来往竹筒里瞧,两手挥舞着,“爹,爹。”

陆呦见此把竹筒送到了陆衿手里,教陆衿扯了下细绳,很快又从竹筒里掉出来一个红纸扎成的小猪,陆衿喜得见眉不见眼的,很快放下手里的小鸡又捡起了那个小猪。

“夫君,你这么厉害,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比我想的还要好。”颜彦的眉眼也很快弯了起来,这惊喜太大了。

因为这个操作起来比颜彦设计的活塞要轻巧多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正是火炮的原型。

陆呦见颜彦问,倒是也没卖关子,把竹筒拿到颜彦面前,从上面抠开一个盖子,露出了里面的机括,几块小竹块连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小机关,绳子一拉,竹块弹起来的力道正好把竹筒里的小动物弹出去。

“娘子,这是杨师傅想出来的,杨师傅说你之前那个玩具不适合一岁的孩子玩,这个正好。”陆呦生怕伤了颜彦的自尊心,忙解释道。

“确实正好,替我向杨师傅说声谢。”颜彦一边说一边

把纸公鸡放回到竹筒里,随即又把盖子放好,然后拿起竹筒对准陆呦拉了下绳子,毫无疑问的,里面的纸公鸡砸中了陆呦,随后落在了陆呦的前面。

可惜的是,陆呦并没有看懂颜彦做这个动作的目的,他的心思正在女儿身上呢。

自打那天回家知道女儿会叫爹之后,陆呦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是抱一下女儿,哄着女儿喊他两声爹并糊他一脸的口水,这是他乐此不疲的事情,惹得颜彦没少抱怨她的地位降低了,因为之前陆呦回家第一件事都是找她。

这不,刚才一心忙着给女儿献宝,这会放下竹筒,他抱起了陆衿,正逗着孩子喊爹呢。

“夫君,看到这东西,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颜彦没法,只得把话挑明了。

“什么?”陆呦见颜彦说的正式,倒是也抱着陆衿坐到了颜彦身边。

“你说,倘若这个竹筒里装的不是小动物,而是火药,会产生什么后果?”

“火药?”陆呦大吃一惊,他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颜彦这么一提醒,他明白了颜彦的意思。

他虽没有摆弄过火药,但也知道火药一旦爆炸燃烧起来的杀伤力肯定要比石头厉害多了,也就是说,如果做成了这种喷筒式的军事器械肯定比投石机的威力要大。

只是有一点,火药爆炸的威力那么大,会不会把这竹筒烧着了?

陆呦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了的,不过这次还好,话刚一问出口,没等颜彦提醒,陆呦自己想明白了,“可以用铁器来代替竹子,铁器肯定不会出事。”

“这样吧,夫君,你明天拿着这玩具去见太子,让太子带你去见皇上,你别说是我的主意,只说是通过这玩具想到的,后续要怎么做你就别管了,听皇上的安排。”颜彦斟酌了一下,说道。

她之所以不亲自带着陆呦去见皇上,也是为了锻炼他自己的处世能力,总不能每次有什么事情都由她来出面吧?

此外还有一点,她怕皇上怀疑到她身上来,而她是万万不想出这个名的。

为此,她还特地教了陆呦一套说辞,说是陆呦为了给孩子庆祝周岁生日做一个带机括的玩具,而颜彦看到这个玩具则想到了军事上。

这个说辞比陆呦主动想到应用到军事上更可信些,而且关键的一点是,这个说辞抹去了这个带机括的玩具是颜彦自己想出来的事实,这样的话皇上就不会怀疑她是在刻意地引导陆呦做火炮。

陆呦听了有几分不解,刚要问问为何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是颜彦刚嫁进陆家那会,颜彦趴在炕上用炭笔画壁炉的图纸,彼时不小心被李穑撞上了,当时颜彦就好像撒了一个谎,说这些图纸不是她画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没白等一回

除了壁炉的图纸,陆呦很快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去年端午前,颜彦拉着他陪她去见那两个西洋传教士,彼时那两个传教士还不会说官话,只会一两句简单的带着闽南一带口音的方言,总之,他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可颜彦却几乎全懂了。

当时颜彦的解释是她祖母是闽南那边人,所以她会听一些闽南话,可事后陆呦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那两个传教士说的更多的是他们自己的西洋语言,尽管颜彦连比带划地和他们交流了半天,可一旁的他仍是一头雾水,倒是颜彦不但知道对方带来了农作物种子,还知道这些种子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途,怎么种植等,这就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

其实,类似的疑团还有几件,只是陆呦选择了不问,因为他知道,颜彦是在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一心一意地辅佐他,且为他生儿育女,这就够了。

因而,一念至此,陆呦把要问的话吞回去了,改为点点头,“我记住了,娘子放心吧。”

而颜彦见陆呦没有追问她缘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倒是也没多想,因为这会的陆呦又扭头哄起了陆衿玩,小东西站在她父亲的腿上,手舞足蹈的,而陆呦也是不厌其烦地教孩子如何把那只小鸡和小兔装进竹筒里。

见此,颜彦颇感欣慰的同时又有一点点的失落,不过很快她又摇了摇头,暗自嘲讽了下自己,她怎么能吃自己女儿的醋呢?

陆呦没有嫌弃她生的是女儿,也没有急着催她生儿子,更没有丁点想要纳妾的意思,她还有什么可失落的?

鄙视了一把自己,颜彦正要起身去给陆呦准备一份宵夜时,陆呦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娘子做什么去?”

得知颜彦是去给他安排宵夜,陆呦把她拉回来了,“这种事情吩咐下去就可以了,不用你自己去做,陪我去看会书吧。”

说完,陆呦喊了一声:“谁在外面?”

话音刚落,青釉和青雨两个进来了,陆呦把孩子交给了青釉,随即拉着颜彦去了隔壁的书房,也是他们两个的卧房,自从上个月陆衿断奶后,晚上一般都是青禾青苗几个轮着带她。

这是陆呦提出来的,他说之前这一年颜彦晚上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好容易孩子断奶了,她也该轻快轻快了。

颜彦虽明知陆呦的目的不仅仅是此,倒也没有驳他,因为这一年她自问也有点忽略丈夫,为此也想弥补弥补他。

因而,两人搬去隔壁屋子后,颜彦又开始了陆呦去书院之前的陪读模式,两人面对面坐着,陆呦看书,颜彦则是看书、看账本、画花样、做笔记等,偶尔也会做点针线活,一般都是给陆呦做的。

而陆呦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仍是会像从前似的向颜彦讨教。

因而,颜彦跟着陆呦进去后,习惯性地上了炕,刚把最近收上来的账簿打开,陆呦坐到了她身边。

“怎么了?”颜彦这才发现今天的陆呦有点反常。

“没什么,就是有点感触,宝宝,我很幸福,我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吧?”陆呦把颜彦揽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什么话?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伤感起来?说,是不是有了女儿就不想要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和我抱怨上了?”颜彦见陆呦喊起了几个月不曾叫过的昵称,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可颜彦却忘了,眼前这个人压根就不经逗,因而听了颜彦的话他第一反应是瞪大眼睛,其次才是忙不迭地解释:“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会有了女儿不要你?我是看到女儿就想到了小时候的你,我好歹还和生我的姨娘在一起生活过四年,可你却连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见过,也没享受过一天母亲的怀抱,我,我是心疼你,每每想到这些,我就想对你好,对女儿好,可惜,我能力有限,不能。。。”

后面的话颜彦没有让陆呦说出来。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陆呦是第二天早朝后去见太子的,这么大的事情太子自然不敢耽搁,当即带着他去见了皇上。

说实在的,李琮见到陆呦手里的东西并没有很惊讶,因为自打陆呦进了工部的作坊之后,李琮就期待着陆呦能带给他什么大惊喜,或者说,颜彦能带给他什么大惊喜。

三个月过去了,陆呦利用他的学识也帮上了点忙,不管是投石机还是后来的十字连弓弩,陆呦的功劳都不小,可那些都不是李琮所期待的大惊喜。

如今见到陆呦手里的竹筒,李琮知道他总算没白等一回。

能喷射火药的喷筒啊,若是真能把火药直接喷到对方的队伍或是城墙上,这杀伤力肯定盖过目前任何的军事器械,有这神器当助力,还愁那三座城池收不回来吗?还愁燕云十六州回不来吗?

当然了,李琮也明白,愿望是好的,可真正要把这东西做出来肯定有不少难度。

想到这,李琮问起了陆呦这喷筒的制作经过,陆呦按照颜彦的说辞解释了一番,李琮虽不是很信,可一听这里面的机括还有杨师傅的功劳,于是,他命人把杨师傅喊进宫了。

杨师傅不明所以,不过他见皇上对这个机括感兴趣,倒是也现场演示了一下,接着李琮就提出了一个设想,他没有贸然去做什么铁管喷筒,而是命杨师傅先做一个长四五尺,直径五寸到七八寸的竹子喷筒,李琮是想试试看到底能把一块重一斤的石头打出多远。

杨师傅也不傻,一听皇上的讲解便猜到了皇上的意图,如果这个方法能成功的话可比投石机简单多了。

可问题是,杨师傅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他可不认为几块小小的竹块弹一下就弹动一块一斤左右的石头,即便能弹动,肯定也飞不远飞不高。

可皇上交代的事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在还有一个陆呦在,这件事是陆呦捅到皇上面前的,也是陆呦兴起的念头,真有什么不是,也有陆呦顶着。

第四百六十五章、早知如此

那天颜彦从陆呦嘴里得知皇上把杨师傅叫去了南书房,并把这件事交给了杨师傅和他,随后又从工部再调了两个擅长机括的人配合他们一起研究这喷筒,期间并没有提及颜彦,为此,颜彦放下心来,专心准备孩子的周岁宴。

其实,要依颜彦自己的意思,她是不想惊动大家的,毕竟孩子还小,他和陆呦的身份也有点尴尬,且又正处于战事期间,委实不宜太张扬。

可谁知从九月二十七日起,便陆陆续续有人送贺礼来了,第一个上门的是晋阳大长公主府,其次是徐左相家、护国公吴家、治国公赵家等几家略有走动的人家,次日,京城的其他一些世家大族也打发人送来了贺礼。

颜彦知道,这些人是生怕她不邀请他们,所以特地提前打发人送来贺礼,如此一来,颜彦也就躲不过去了,因而,她只得给这些送了贺礼的人家补了一张请柬。

而陆家、颜家、孟家和云家这几家因着是正经亲戚,反倒没有提前送贺礼,都是在九月二十九日一早带着东西直接上门来的。

令颜彦惊喜的是,颜彰、颜彬和颜杉三个也赶来了,说是昨日下午请了半天假,三个人用颜彦给他们的铺子分红合伙给陆衿买了一份贺礼,清一色的葫芦,有金的、银的、玉的、玛瑙的还有真葫芦,倒是都不大,半尺来长,也不是很沉,适合两三岁的孩子拿在手里玩。

这不,小陆衿看到这一溜的小葫芦,忙扑了过去,摸摸这个又抱抱那个的,几乎每个上都涂上了她的口水,一旁的颜彰耐心地拿起丝帕替孩子擦拭,颜彬和颜杉则在低着头,一个劲地哄着陆衿叫“舅舅”。

见此,颜彦心里酸酸的,伸手摸了摸颜彰几个的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而这一幕,令一旁看着的马氏和颜彤也生出了几分酸涩。

马氏是想起了颜彰颜彬小的时候,颜彦也曾这么照看过他们,除了这些日常小事,颜彦还会教颜彰、颜彬两个念书识字,就是后来这两人进学后,颜彦也会检查他们的习字和别的课业。

对颜彧颜彤就更不用说了,姐妹三个除了睡觉不在一处,大多时候都是同进同出的,每次颜彦从外头得了什么好东西回来,都会先可着弟弟妹妹们先挑。

是什么时候,她把这个善良、敦厚的孩子弄丢了呢?

都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这不,颜彦这孩子总算苦尽甘来了,夫妻和顺不说,两口子都有本事,就连最弱的陆呦现在也进了工部,凭自己的本事让皇上也刮目相看了,连着赏赐了他两次东西。

更难得的是,同样是生女,陆呦不但把陆衿捧在了手心里,对颜彦也是一如从前,仍是没有半点纳妾的意思。

想当初,颜彦下嫁陆呦时,整个京城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可两年过去了,谁不羡慕这对小夫妻的日子自在又逍遥?

反观颜彧呢,刚成亲时,谁不羡慕她嫁了个好夫婿,可事实呢?

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和母亲一样,颜彤这会想到的也是颜彧,颜彰和颜彬几个也去看过二姐的孩子,可从没有见颜彰对陆袓这么用心过,不光是用心的礼物,就这份耐心细致的照顾也不曾有过。

原本他们才是亲姐弟啊,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隔阂呢?

还有,大姐和二姐,曾经一对无话不谈的堂姐妹,因为一个陆鸣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了,到底是谁的过呢?

其实,这次陆衿过生日,颜彧倒是也托朱氏给送了一份贺礼,一套她亲手做的衣服鞋袜和一套纯金首饰,可颜彦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命人收起来了。

从颜彧颜彤想到了自己,似乎自从那次她劝大姐原谅二姐之后,大姐也不怎么待见她了,尽管旧年冬天大姐没少让她往明园跑,也没少带她出席一些重要场合,但颜彤仍是感觉到大姐和她也分心了,不像之前亲近,可以交心。

想到这,颜彤看向了堂屋中间忙着和这些女眷们周旋的颜彦,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眼前的大姐春风满面,言笑晏晏的,着实令人生羡。

而此刻,那个躲在陆家不能出门的二姐想必又是一番情景了,不是自怨自艾长吁短叹便是对着陆袓垂泪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呢?

颜彦是无意中瞥了一眼,才发现颜彤居然盯着自己发呆了,于是,她干脆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陪她一起待客。

尽管颜彦有足够的心里准备,但来人还是超过了她的预期,原本她以为这些世家顶不济也只是一个当家夫人带着个孩子什么的来凑个热闹,谁知竟然惊动了不少老人,这就不太好玩了。

她是怕孩子会折福折寿的。

可客人们上门了,她也不能把人撵出去,好在今天蛋糕店那边关门了,山花带了十来个小丫头子帮着一起招呼客人,青碧也从绣庄那带了几个小绣娘来。

这不,见徐夫人带着陈宸上门和武安王妃带着徐如青同时上门来了,颜彦干脆把发呆的颜彤喊过来帮她一起待客。

正忙着时,忽听得外面一个婆子来报,说是皇上的龙辇往明园这边来了。

颜彦一听吓了一跳,忙问:“到底是龙辇还是凤辇?别不是看错了吧?”

一旁坐着的孟老太太忙道:“这孩子,管它是凤辇还是龙辇,还不赶紧去接驾?”

颜彦一听也对,也顾不得别的,拉着青苗就往外跑,而她身后也跟了一堆人,因为不管来的是皇上还是皇后,她们也得去接驾。

颜彦是转到过厅的前门时看见前面来了三顶大轿的,打头的那辆明晃晃的描金绣龙的三十二人抬轿子可不正是皇上的龙辇?身边那四个策马相随少年郎的可不正是李稷、李穗、李稹和李穑四个。

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不明摆着给她拉仇恨吗?

颜彦一边跪了下去一边还在腹诽,不过她倒是很快猜到了应该和陆呦送上去的那件喷筒有关。

第四百六十六章、顺水人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得知这件喷筒式玩具是陆呦做给陆衿的周岁礼物,李琮特地交代皇后也给陆衿准备一份贺礼,并让皇后带着太子妃亲自去参加陆衿的周岁宴。

皇后虽不清楚陆呦献计一事,但她知道颜彦把她收获的几百斤棉花连同那几万斤山薯一股脑送给了皇上,皇上命人赶制出了几百件棉袄连同那些山薯一同送去了前线。

其实,那些山薯原本是颜彦想留给庄子里人吃的,这样她就能省下一部分粮食捐给朝廷,可皇上否决了颜彦的提议,他点名要这些山薯,说是山薯携带方便,前方行军作战时可以埋在地上烤熟了吃,实在不行,情况紧急时还可以直接啃了当粮食吃。

也就是说,皇上把这些山薯当成了干粮用,是关键时候可以救命的干粮。

因而,皇后以为皇上是感念颜彦捐棉花和捐山薯的善举所以才让她带着太子妃去一趟明园。

可谁知她把礼物准备好,皇上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但嫌她准备的东西简薄了,而且还要亲自跟着上门,说是想看看陆衿长什么样了。

皇后自然不信这个说辞,皇上真想看看陆衿长什么样,直接命颜彦抱去宫里就好,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可这话皇后是万万不敢问出来的,只得满腹狐疑地添了几样东西。

半个时辰后,皇上和皇后刚要上轿时,李稷又带着李穗三个过来了,交谈中,皇后倒是听了一个消息,皇上问太子进展如何,太子摇摇头,说才刚三天时间,那个机括还没整出来。

“父皇,太子哥哥,你们是不是说那个火药喷筒?”一旁的李穑兴奋起来,插嘴问道。

“火药喷筒?”李穗和李稹同时问道,他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呀,就是那个可以打出纸扎小动物的竹子喷筒,是彦儿姐夫做给陆衿的一个生日小礼物,没想到彦儿姐姐看到这东西居然想到可以把它改造成火药喷筒,说是把小动物改成火药,再把竹筒改大些,火药能直接喷出去后爆炸。”李穑解释了一下。

“这也能行?”李穗没见过那东西,本能地不信。

“行不行的我们谁也不清楚,不过彦儿姐夫说,道理上是可以的,那个喷筒我们试过了,还能打出小石子来呢,可就是打不高也打不远,所以才要重新做机括。”李穑解释说。

皇后至此才明白皇上为何要来这一趟明园了,原来这对夫妻又立了大功。

因着这个认知,所以当皇后听到颜彦跪下去的动静,忙吩咐落轿,随后皇后在两位宫女的搀扶下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而此时李琮也下了轿,命身边的刘公公去扶起了颜彦。

继而,见地上跪了不少女眷,李琮开口道:“都平身吧,朕今日是以亲戚身份来串个门的,你们玩你们的。”

说完,李琮扫了这些人一眼,没见陆呦,随口问了一句。

“回皇上,外子一早去了工部,说是会早点回来的。”颜彦躬身回道。

“罢了,带我们去你家书房,命人去把那小子喊回来,还有,把今天的小寿星抱来书房我瞧瞧。”李琮一看今天来的客人绝大部分是女眷,倒是也知道自己不方便进去看陆衿,更不方便和颜彦交谈。

而他又不止一次听李穑说过陆呦在外书房那也弄了一个小小的工房,因而他想去看看。

颜彦一听,一面亲自请颜彰颜彬几个领着皇上一行去外书房,一面命青苗去抱陆衿出来,一面又招呼皇后和太子妃等人往后院走去。

众人刚拐上通往颜彦后院正房的长廊,只见青苗青釉两个抱着陆衿过来了。

皇后先站住了,颜彦忙从青苗手里接过陆衿并把陆衿放地上,随后颜彦柔声哄着孩子说:“衿娘乖,来,这是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行个礼。”

陆衿一听这话,抬起头来看着皇后,眨眨眼睛,倒是也行了个屈膝礼,吐出了一个字,“娘娘,安。”

“回皇后娘娘,衿娘还不会行大礼,只会说一个字或叠声。”颜彦解释了一句。

“这就不错了,孩子才多大呢,这小姿势还挺有模有样的,来,我抱抱你。”皇后说完果真弯腰抱起了陆衿。

陆衿平日里总跟颜彦和陆呦嬉闹惯了,倒是一点不怕生,而且小东西一见对方把她抱起来,且又满脸是笑,便习惯性地搂着皇后的脖子在皇后脸上蹭了一下。

“哎哟,这小东西可了不得,居然还知道亲我一口,是不是你也喜欢我?”皇后多年的母性被陆衿这一亲唤醒了,忍不住也抱着陆衿亲了好几下。

“彦儿妹妹可真会调教孩子,这小东西不但长得粉妆玉琢的,这性子还这么讨喜,连我见了都想抱回去。”太子妃在一旁打趣道。

“可不是,彦儿,以后没事常带她进宫转转,太后老人家也且惦着呢,今儿要不是怕给孩子折福,她也要来的。”皇后说完把孩子交给了颜彦。

颜彦接过孩子正要交给青釉,皇后开口说道:“你皇上叔叔也惦着你们母女呢,不若你自己把孩子送过去,看看他说什么,最好是朝他要一份大礼。”

“这不太合适吧?皇后娘娘。。。”

颜彦话没说完,皇后摆摆手打断她,“去吧,我们也不是外人,这里这么多陪客的,也不差你一个。”

“是啊,彦儿,皇后娘娘有我们陪着,你带着衿娘去见皇上吧。”朱氏忙上前说道。

怎么说她也是颜彦的婆母,是陆衿的祖母,陆呦还没有分家,这家本来就该她来当,因此,说她是明园的主人也不为过,所以由她来招待这些女眷是再合适不过的。

当然了,朱氏也清楚,皇上这么兴师动众地赶来,绝对不是给陆呦过周岁宴这么简单,因而,她见皇后命颜彦去见皇上,也做了个顺水人情。

颜彦倒是也猜到这点,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皇上怎么又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第四百六十七章、惊吓

可不明白归不明白,颜彦到底还是抱着陆衿进了外书房,外书房就在外院的大上房里。

因着明园主子少,平时来往的客人也不多,因而颜彦和陆呦就干脆把上房的西次间作了书房,这也是去年陆鸣和颜彧两个为何没经主子允许就进了书房的缘故,因为书房就在堂屋的旁边,也没有正式的门,只挂了一扇帘子。

这不,颜彦抱着陆衿刚一进院子的大门便听见书房那边传来的说话声,是李穑在向皇上介绍摆在桌面上的一个迷宫模型。

这个迷宫模型是陆呦自己完成的,他想安到明庄去,可又不确定自己一定能成功,于是他便听从颜彦的建议先做了一个模子。

颜彦本想听听皇上对这个模子的看法,可门口守卫的太监见到她尖声喊了一句,“百惠郡主到。”

太监的话音一落,书房的声音随之没了,很快,李稷和李穑两个迎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颜彰三个。

“成日里听你太子妃嫂嫂夸你家女儿如何如何,今日总算见到了,来,我瞧瞧,和你小时候比如何?”李稷见到颜彦,眼睛里有着明显的惊喜。

“衿娘乖,来,给这个舅舅行个礼,问个好。”颜彦把陆衿放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方才颜彰几个教陆衿学会了“舅舅”这个词,还是颜彰几个给陆衿的葫芦讨了她的欢心,因而一听颜彦让喊:“舅舅”,陆衿忙屈膝行了个礼,随后抬头给了李稷一个大大的笑脸,“舅舅,好。”

“好,好,衿娘,你是叫衿娘吧?这么小居然就会有模有样的行礼问好,比你娘小时候还要聪明。”李稷很快弯腰抱起了陆衿。

“我呢,我呢,我也是你舅舅,你不记得我了?”李穑在一旁蹦着脚问。

李穑近期和陆呦来过两次明园,因而陆衿对他可能真有印象,见李穑逗她,她向李穑伸出了手,也叫了一声“舅”。

“来,六舅抱你,六舅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呢。”李穑伸手要去接陆衿,不过李稷没有给他。

几个人进了书房,皇上正站在屋子中间,手里拿着一个活塞式竹制喷筒,听见李穑的话,用眼皮夹了他一眼,“你带什么好东西了?怎么从来没见你说要孝敬我点什么?”

“父皇,您老人家富有天下,儿臣就不借花献佛了,我这小东西哄哄孩子还成,送您老人家肯定是不够看的。”李穑笑嘻嘻地说道。

李琮斜了他一眼,李穑也不生气,颠颠地从自己袖袋里掏出一个锦袋来,随后又从锦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玉雕小狗,整个小狗通体莹白,一看就是上等的羊脂玉,难得的是雕工还这么好,还能看出小狗在打哈欠,左前脚在右前脚上蹭着,像是在挠痒痒。

果然,陆衿一看就喜欢上了,忙伸手来够,嘴里倒是没忘了道声“谢”。

“咦,这小东西还真古灵精怪的,居然还晓得道谢。”李琮也惊奇了。

“道谢算什么,来,衿娘,给皇上祖父,哦,不对,应该叫外祖父,给皇上外祖父也行个礼问好。”李稷放下了陆衿,笑着对孩子说道。

陆衿看了眼颜彦,见颜彦点点头,这才向李琮行了个屈膝礼,“祖父,好。”

“回皇上,她只会一个或两个字地说,皇上外祖父几个字太长了,孩子只会说祖父两个字。”颜彦吓得忙跪了下去。

事实上,在这之前,颜彦也没有听孩子发出过不是叠声的两个字,朱氏不就是一个例子,朱氏那天逗了孩子好一会,可陆衿愣是没有开口叫她一声“祖母”,最后只得悻悻离去。

哪知这孩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给她一个惊吓,万一皇上误会是她在搞鬼岂不自己断自己后路?

“衿娘,来,乖,听娘说,要叫外祖父,外,祖,父,记住了没?”颜彦一个字一个字教孩子喊人。

“罢了,你也就别为难孩子了,外祖父也好,祖父也好,这孩子我喜欢。”李琮大手一挥,继而也蹲下身子抱起了陆衿,“这孩子确实和你小时候有几分像,不过看起来似乎比你小时候还聪明几分。”

说完,李琮对陆衿说道:“你娘除了教你行礼,还教你什么了?”

陆衿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清脆地回了一个字,“玩。”

“玩?哦,不知玩些什么?”

陆衿眼睛一转,忽然看到了李琮手里的活塞喷筒,指了指这东西,“玩。”

“什么意思,你现在就会玩这些?”李琮看向了颜彦。

他手里的活塞喷筒他方才试过了,很紧致,没有一定的力道根本推不动。

“回皇上,是外子给小女做了几个玩具,有可以拆卸着玩的,也有可以拼装的。不过您手里这个原本是打算用来做喷筒的,可试过之后孩子玩不动,外子这才又做了一个用绳拉的,那个轻巧些。”

颜彦确实让陆呦给陆衿做了一套七巧板,一个九连环,还要一套她上一世用来测智商的可以拆卸的圆圈,和九连环有点类似,又不完全一样。

至于李琮手上的这个活塞式喷筒,颜彦则撒了个小谎,她知道陆呦他们正在为如何才能加大机括发动时的力度发愁,她倒是有心把弹簧的做法告诉他们,可又怕解释不清,于是,她想到了活塞。

根据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对等的原理,再利用杠杆原理,颜彦觉得目前的条件下,活塞弹出来的力度肯定要大于他们研究的那些机括。

当然了,如果有弹簧又另当别论了。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小熙那也有几样,说是你送他的,喜欢得不行。”李稷在一旁补充道。

“也是那小子自己动手做的?”李琮问。

“回皇上,是。”颜彦回道。

李琮一听有兴趣了,命人去取来给他瞧瞧,颜彦虽不太情愿可也不好拒绝,只得命青釉去跑一趟。

随后,李琮抱着陆衿放到了炕上,自己也坐了下来,示意颜彦坐到他对面,颜彦没敢,只侧着身子坐在了炕沿上。

第四百六十八章、礼贤下士

李琮见颜彦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便猜到这会的她准是又戒备上了,因而,略一掂掇,他指着炕几上的一摞书问:“这些书你们都看过?”

“回皇上,我只看过一些军事器械和兵法兵阵方面的书,外子倒是基本看过,他对五行八卦和奇门遁甲什么的也略有兴趣。”

没办法,颜彦倒是想否认,可现成的书摆在这,她还能说什么?

这时的她倒是明白过味来,只怕皇上这趟来不单是冲那个喷筒试探她或者买好她,多半还是想看看她身上有什么秘密,毕竟这种临时性的抽查最不好防范了。

这不,皇上一来就看到这迷宫模子,接着又发现这活塞喷筒,这些还不够,还想着要检查一下陆衿的玩具,说白了不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有点别的什么启示。

可从另一个角度说,皇上倒也不失一个礼贤下士的明君,因而,颜彦也就不忍再责怪他什么了,自古帝王哪有不自私的?可又有几个帝王能做到像李琮这样动不动就往臣子的家里跑的?

不过说到这,颜彦倒是明白了一点,这个时代的皇帝似乎没有她从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大辫子皇帝权力大,言论相对来说还比较自由,虽比不上唐朝那么开放,但至少也没有什么文字狱。

还有一点,朝堂上左右丞相和御史的话语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大的,颜彦曾经听颜芃说过一件事,说是当年左相温文山为了反对一项提议,当场和李琮吵了起来,最后因为中书省的王实修也站在了温文山这边,这项提议最后愣是没有通过。

半个多月后,事实证明皇上是错的,温文山是对的,李琮非但没有给温文山小鞋穿,反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温文山赔礼了。

从那之后,朝堂上的气氛一直很活跃,基本是畅所欲言。

当然了,想故意给皇上难堪使绊子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李琮也不傻,拿这样的人来杀鸡儆猴最好不过了,因而,几次较量之后,这种人也就逐渐歇了心思。

再说了,还有御史在呢。

这么一想,颜彦也略略放松了些,和皇上说起了这个活塞式喷筒的几点想法,左右她也有出处,她又不是没有看过那些军事器械书。

不过弹簧一事颜彦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这个有点太匪夷所思了,她还得好好斟酌斟酌。

正说着时,青釉把陆衿的那些玩具抱过来了,可巧陆呦也进门了。

待陆呦行礼完毕,颜彦笑着把他推到了皇上面前,“夫君,皇上对你的手工有兴趣,还是你来和皇上讲解吧,我去后面陪陪皇后和太子妃嫂嫂。”

李琮听了这话点点头,在他看来,陆呦要比颜彦单纯多了,想了解点什么,直接问陆呦比问颜彦的效果好多了。

这不,颜彦一走,李琮就拿着这活塞喷筒问起陆呦来,他想知道究竟是谁第一个想到这东西的,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如果是颜彦的话,说明颜彦肯定藏私了,她肯定知道具体的做法或者说她见过这东西,只是迫于外界的压力不敢直接说出来。

反之,如果是陆呦的话,这项工程则有得磨了,没个一年半载估计也研究不出来。

谁知陆呦听了这话,既没说是颜彦也没说是他,而是走到书桌上翻出了一本书,然后找到其中一页,书里介绍一种暗器的发射方法,用的就是活塞原理,利用活塞的推动把一排毒针发射出来。

此外,还可以在管子里装上毒药或毒粉什么的,同样也可以利用活塞推出来,这样能打击到更远更多的人群。

其实,当时颜彦和陆呦一提这个喷筒,陆呦便想到了这个机括,只是他和杨师傅一说,杨师傅觉得这个力道太大,不适合一岁的孩子玩,因而才做出了用绳子轻轻一抽就可以带动的机关。

可那样也有弊端,那就是带不动太重的东西,也喷不出多远,因而,他才在颜彦的提示下又做起了这个活塞式的喷筒,就是想看看究竟哪个的力道大。

李琮见书上果真有这种东西,倒是没再追问什么,而是拿起了青釉送来的几样玩具,七巧板、华容道和九连环他见过,因而很快就放一边了,可这一个个的大圈套小圈的又是什么?

陆呦见皇上拿着颜彦画的图纸做的玩具拆解起来,解释道:“回皇上,这是从九连环和鲁班锁套用来的一种玩具,其实,它并不适合小孩子玩。”

陆呦之所以特地言明不适合小孩子玩,说因为他发现皇上貌似被难住了,这就有点尴尬了。

一旁的李穑见了,忙用手里的一个带机括的盒子换下了李琮手里的鲁班锁,“父皇,你看这个,这个可以弹出来。”

李琮见盒子上面有一个按钮,一摁按钮,盒子从里面弹开了,于是,他很快放下那串鲁班锁,拿起了这个盒子,他现在对所有可以弹出来的东西都感兴趣。

可惜,这个盒子的机括很简单,李琮一看就会,因为它用的是跷跷板的原理。

放下盒子,皇上问起了工部的进展,随后又有意无意地问道:“这些书彦儿也看过?”

陆呦见皇上指的是关于奇门遁甲一类的,便摇摇头,“娘子看过军事器械类的书,也对兵法兵阵有兴趣,不过她说,战争不是纸上谈兵,不是生搬硬套,要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的诸多考量才能制定出便捷有效的作战方案。”

“哦,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话?”李琮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

陆呦倒也没多想,便把颜彦曾经考问过他的两桩战事说了出来,一个是京城被围,一个是颜芃的两次遇袭。

李琮听了这番话沉吟起来,第一个问题颜彦也问过他,当时他没有答出来,因为他觉得这种情形不太可能会发生,觉得颜彦未免有点太杞人忧天了。

不过事后他倒是认真思索过这种情形,同时也问过一些武将,他们的回答和陆呦的大同小异。

也就是说,那些武将们考虑到的,陆呦和颜彦也考虑到了,而且这两人还比他们多考虑了一点,那就是粮食。

第四百六十九章、不傻

李琮也是听李穑说过,陆呦做这个迷宫模子是想在庄子里建一座迷宫,用来堆放粮食。

为此,李琮这才意识到,颜彦之所以问那个关于京城被围的问题压根不是什么心血来潮或者杞人忧天,而是真的担心这一天会到来,并开始尽自己的能力来做一点先期准备工作。

这就令李琮不解了,同时也令他忧心了。

尤其是目前的局势,他本无意和西夏蒙古对上,之所以接受女真的结盟,为的也不是什么野心,而是想把燕云十六州拿回来。

可现在倒好,他把自己,不对,他把大周逼进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不但燕云十六州没有收回来,相反还丢了三个州,而这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

因而,李琮着实忧心起来。

为此,这个时候的他特别希望有什么新奇的军事器械可以帮上他,这也是他对陆呦送来的喷筒寄予厚望的缘故,有了这种厉害的火器,他才能对付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外夷。

“你们就是因为担心京城被围所以才想在庄子里做一个迷宫来保护那些粮食?”李琮试探地问道。

陆呦点点头,不过很快又摇摇头,“倒也不单单是这样,娘子说,遇上灾年也能防止那些流民或盗匪。”

“你的意思是你也读过这些兵书?”李稷插了句嘴。

“太子哥哥,彦儿姐夫正经读过不少兵书呢,连彦儿姐姐都自叹不如。”李穑替陆呦回道。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瞧瞧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李琮给了李穑一个鄙视的眼神。

李穑倒是也不生气,嘿嘿一笑。

李琮见此把目光收了回来,看着陆呦问道:“既然你读过这么多书,为何之前你的功课还让彦儿指点呢?你们两个,究竟谁的才学丰富?”

“回皇上,小的虽读过不少书,可大部分只是囫囵吞枣,并不曾真正理解其中要义,只是为了排遣时间才读的,娘子不一样,娘子是在先生提点下读的,不懂的还可以问别人,小的那些年不会开口说话,也没处问去。”陆呦虽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倒也说了实话。

“你的意思是这些器械什么的也是彦儿提点你的?你看不懂书上的内容和图纸她都能看懂?”李琮继续问道。

这话倒是令陆呦警觉起来了,很快,他也想起了妻子的特异之处。

之前的颜彦是什么样子他虽没见过,但他清楚一点,颜彦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否则,皇上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纡尊降贵跑来明园。

他才不相信皇上是真的看重这份亲情呢,若果真如此的话,当初皇上也不会逼颜彦嫁给他了。而且,倘若当初颜彦有现在这般受宠,朱氏也决计不会出此下策去算计她,一方面是不敢,另一方面是没这个必要。

一念至此,陆呦改口了,“这些不是,有的是我自己琢磨的,我从小就会做手工,没人陪我呆着,我自己一个人做手工玩,有的是我后来自己学的,杨师傅也教了我不少。”

李琮一听是跟杨师傅学的,顿时失望起来,杨师傅研究了二三十年的投石机改良也没见多大的成效,还不如陆呦一个新人呢。

不对啊,他都不如陆呦一个新人,说明还是有人提点了陆呦啊。

“说到杨师傅,朕仿佛听说这次的投石机改良你功不可没,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提点的谁?”李琮摆起了皇上的架势,说话的语气也正式了很多。

果然,陆呦一听这“朕”顿时蒙了,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回禀皇,皇上,图纸是,是小的改的,娘子说,说要另辟蹊径,有时候,有时候经验丰富也,也,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经验丰富头脑,头脑就容易固化或僵化。”

李稷见陆呦说话又口吃了,猜到他准是又紧张了,忙看了父皇一眼,收到父皇的示意,他上前扶起了陆呦。

“妹夫快些起来,这是在家里,不是朝堂,不用害怕,皇上就是太忧心前线的战事了,所以才迫切需要新式的或改良好的军事器械,你没上过前线,怨不得你不清楚,契丹和西夏人都善骑射,他们的骑兵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的士兵大多要靠两条腿走路,只能在器械方面取点巧了。”

“回太子,小的明白,小的会尽力的。”站起来的陆呦说话顺畅多了。

“也罢,今日是小东西的周岁宴,我们不说这些了,来人,去把寿面端上来,我们给小东西添点福气再走。”李琮吩咐道。

门口的太监听了自去找人。

颜彦听到青秀来回话时正和皇后、太子妃、晋阳大长公主、武安王妃等一干女眷说着山薯粉和藕粉的事情。

原来,去年颜彦做了一点山薯粉和藕粉给宫里以及几位相熟的长者送了去,有人吃出好来了,便向颜彦开口询问。

当然了,她们也都听说颜彦把山薯都捐了的事实,可不是还有莲藕吗?

莲藕可不是什么稀缺东西,不说乡下,就在座的这些人家的后花园里谁家没个荷园?

可问题是她们谁也不会这手艺啊?

因而,有人提议颜彦干脆开一个藕粉铺子,既方便了大家也给颜彦找了一条财路,岂不两便?

颜彦听了这话倒也动心了,因为这样一来,可以带动京城附近的莲藕种植,别的不敢说,至少是给一部分人找了一条生路。

正说着时,青秀来了,得知皇上要吃寿面,颜彦忙吩咐了下去。

一刻钟后,颜彦把这些女眷们也领到了花厅,今天的菜式是她亲自安排的,待大家落座后,颜彦站了起来,走到了场地中间,举杯说道:“今日适逢小女周岁,惊动诸位长辈和亲友拨冗前来,晚辈深感不安,为表谢意和歉意,晚辈决定把今日所得之贺礼,每家留存一样以作纪念,其余的晚辈拿出去寄卖,所得款项全部捐给朝廷,还请各位长辈们体谅,晚辈此举一是为朝廷分忧,二是为众人积福,三是也为小女祈福。我陆颜氏在此谢过大家了。”

颜彦说完把杯中酒干了。

第四百七十章、下手了

颜彦的话惊到大家了。

要知道今天来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人数也不少,且大家也都存了交好之心,因而送的礼物都是花了心思的,银子是一方面,这份心意也难得啊。

可颜彦说捐了就捐了,早知如此,她们还费这心思做什么,直接拿几样东西来凑数岂不省事?

颜彦看出了大家的不满,因而没等众人开口,便又道:“晚辈惭愧,没有合适的回礼可赠,思索再三,只能给每家送一亩地的棉花和山薯种子,此外,还附带一份详细的种植记录,明年开始后,你们可以自己留种了。”

果然,在场的人一听颜彦给每户送一亩地的新式种子,脸上顿时有了几分笑意。

其实,她们早就惦记着想要一点新种子了,没看颜彦的东西一收进来皇上立马全包了,尽管颜彦没有要银子,可皇上也没有让她白干啊,随便赏她一点东西就比那些棉花山薯值钱了。

而且大家也都明白,这是第一年,收成不多,皇上才能包圆了,以后推广开了,产量上去了,皇上肯定要不了这么多,她们就能拿去挣钱了。

而要想挣到大钱,她们就得抢占一个先机。

京城她们是抢不过颜彦,可别处呢?要知道这些家族经营了上百年,触角早就遍布全国各处了。

因而,颜彦的这份回礼也算是正中了在场的某些人下怀,大家也就不再去计较自己送出去的贺礼被颜彦拿去拍卖一事了,左右颜彦领了大家的情,而她们也表达了她们的意,那还苛求什么?

当然了,听到这两个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李琮,彼时他已经回到宫里,尽管如此,他仍是打发御膳房的大厨给颜彦送了一桌席面去,几道菜肴倒还在其次,难得的是这碗寿面,面条细如发丝不说,汤头也很清亮,味道却异常鲜美。

颜彦吃过之后,感慨了一句,到底是御膳房的手艺,一碗简单的面条就能看出功底来。

当然了,颜彦也明白,这碗面条不是这么好吃的,三天后她就把那些种子连同那份种植记录送到了各府上,五天后,她把那些寄卖所得的钱财拢了一下帐,自己又添上了一些凑了个整数,一万两,颜彦把这笔银子送到了李琮手里,至于这笔银子怎么花,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而且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因为陆衿生病了。

不知是不是孩子生日那天带她出来转了几圈见的人多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当天晚上客人散了之后孩子就有点精神不济,彼时颜彦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孩子累到了。

可第二天睡醒一觉后,陆衿还是蔫蔫的,颜彦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问孩子哪里不舒服,只是陆衿毕竟年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会摸着自己的肚子掉眼泪。

见此,颜彦忙命人去请了一位大夫来,大夫给陆衿把过脉又查过她的舌苔,说是孩子吃多了油腻的东西不消化,给开了几剂疏散的药。

颜彦并没有急着给孩子煎药,而是一面命人拿了她的帖子进宫请皇上指派一位御医前来,一面又问起青禾青釉几个,昨天孩子究竟过了谁的手,谁给孩子喂东西吃了,正逐一排查时,御医来了,御医检查的结果说是孩子受了点惊吓,也吃坏了点东西,也给开了几剂药。

饶是如此,颜彦仍是不放心,又把府里上了岁数的婆子都请到了一处,请她们看看陆衿到底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受了惊吓。

令颜彦意外的是,其中一位婆子看过陆衿的排泄物之后说,陆衿确实吃了不能克化的食物导致了她腹痛腹胀和腹泻,但她的排泄物带绿,明显也是受到了惊吓,因此,她建议颜彦给陆衿喊喊魂。

颜彦听从了她的建议,干脆请她来帮陆衿喊魂,之后,颜彦亲自去了一趟净莲庵,给孩子求了一张平安符。

尽管如此,颜彦还是不放心,自己做主给孩子连着吃了七天排毒的绿豆和胡萝卜汁。

七天之后,颜彦请御医看过,觉得孩子正常了,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只是有一点,那天人多手杂的,几乎每个人都抱过陆衿,论理,当时在场的人这么多,孩子应该不会受到惊吓,因此,这惊吓从何而来委实令颜彦想不通。

还有一点,那天孩子虽经过这么多人手抱过她,可吃东西基本是青釉和青雨两人看着,没有假过她人之手。因此,只能是孩子在别人手里抱着的时候被人喂了什么肥腻的不能克化的东西。

可这人是谁谁也没有留心。

倒是陆呦知道这件事后,一口咬定是朱氏,因为他小时候就是被当成病人关了小一年,而且他还怀疑他生母的死肯定也是朱氏做的手脚。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奶娘回去生孩子了,他生母没几天就生病了,不到一个月就没了,之后,他也被当成病人关了起来。

若不是朱氏难产,若不是陆含是个女孩,陆呦怀疑他自己压根就没有机会从那个小院出来。

说白了,朱氏也是怕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能顺利长大,所以才留下陆呦,但她又委实担心陆呦影响到她儿子的地位,因而才会任由陆呦变成一个哑巴加傻子。

“不对啊,夫君,你一个庶出的,任凭你再出息,也不可能会影响到陆鸣的地位吧?”颜彦摇摇头。

嫡庶有别,它们之间的差别是泾渭分明的,陆呦那会才多大,朱氏怎么就会怕他影响到陆鸣的地位?

这个问题陆呦也说不清楚,但他就是这么感觉的。

颜彦虽然也怀疑朱氏,但她觉得也不排除马氏,马氏也极有可能嫉恨陆衿的出生抢了陆袓的嫡长女风头,因而也有可能下黑手的,就好比她能为了自己女儿嫁给陆鸣不惜逼死原主,肯定也能为了陆袓来加害陆衿。

可这些毕竟都只是猜测,是不能拿出来当作呈堂证供的。

不过颜彦和陆呦都没想到的是,报应竟然来得这么快。

第四百七十一章、赶一块了

这天,因着青禾出嫁,颜彦在家里摆了几桌酒,一家子正热热闹闹地送青禾出门时,陆家打发人来送信了,说是陆鸣回来了,他是回来养伤的,说是被流箭射中,从马上摔下来,左膝盖骨骨折,肩胛骨这块也伤得很重,因而,随队的军医建议把他送回京城休养。

颜彦没有立时去看他,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把来人打发走了。

可巧这天陆呦因着石长生成亲提前回家了,因而,待石长生把青禾接走后,陆呦在颜彦的建议下回了一趟陆家。

令颜彦意外的是,从陆呦出去到他返回家门,拢共也就半个时辰多一点,一问,果然他只是嘱咐了陆鸣一句好好养伤,把东西放下便出来了。

因为他平时和老太太、朱氏、陆鸣他们都不怎么说话,确切地说,在成亲之前的那二十年里,他也不会说话,而且

一年也见不到他们几次,一只手绝对是数的过来的,因此,彼此之间除了嫌恶,还有陌生。

尽管这种现象在成亲后略有好转,可那也是看在颜彦的面上,不是对他陆呦。

再则,陆呦并不觉得这种时候朱氏和老太太会愿意看到他,看到他,再看到躺到炕上不能动弹的陆鸣,肯定免不了拿他们兄弟两个做比较,甚至于还会感慨为什么那个躺在炕上的不是他!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必要留下来?

“你没有问问你父亲如何?没问问陆鸣是如何受的伤?”颜彦瞪大了眼睛,这人的恩怨也太分明了些,比她还牛气。

陆呦摇摇头,只回了一句,“我没想起来。”

颜彦一听倒是没再问下去,而是伸出双手环住了自己的丈夫。

次日,早饭后,颜彦命青苗去库房找了两株百年人参,随后带着青玉青雨两个回了陆家,她不是去看陆鸣的,而是去看老太太,顺带再问问前方的战况。

果然,看到钟爱的孙子负伤回来,陆老太太也病倒了,事实上,自从知道陆衿生病后,陆老太太心里就一直不畅快,她也怀疑是朱氏对陆衿下的手,可也没有证据。

当然了,就是有证据,可出于家族利益考虑,陆老太太也不会揭露儿媳的,因而,她能做的便是借着这个由头装病以示对朱氏的不满。

哪知这口气还没怎么过去陆鸣就出事了,这可比陆衿生病大多了,要知道,陆家可就这一个嫡孙,且陆鸣至今还没有一个嫡子呢,他要出事了,岂不意味着陆家的家业要交到那几个庶子手里?

偏陆鸣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这场战役大周输的很惨,死伤了不少人,陆端虽没有受伤,可也染病了,老太太知道了这些,还能有个好?

颜彦也是猜中了这点才上门来看看老太太的。

彼时陆老太太正在炕上躺着,旁边只有春眠几个大丫鬟在,见颜彦进门,老太太的眼睛倒是亮了一下,随后挣扎着要起来。

颜彦忙上前按住了她,“祖母快躺着吧,我也不是外人,这有两株宫里送过来的百年老参,给祖母留着补补身子,别的,我也没带什么来,祖母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做好了祖母命人专程送来。”

不知是这话把老太太打动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陆老太太拉着颜彦的手落泪了,“孩子,祖母,祖母,祖母多谢你了,难得你有心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对了,衿娘如何了?还有没有事?”

老太太一这样,颜彦心里还怪不得劲的,她倒不是被老太太感动了,而是深感一种人性的悲哀,因为老太太并没有真意识到自己的错,只是迫于现实的压力向颜彦妥协或示好,对陆呦,她仍是没有拿出几分诚意来。

可即便如此,看在对方这么大岁数的份上,颜彦也不跟她计较了,这样其实更好,她和陆呦都不用去背负那些所谓的骨肉亲情债。

“祖母放心吧,因为医治及时,衿娘没事了。”颜彦特地强调了下“医治及时。”

事实也是如此,颜彦一发现陆衿不对劲,又是大夫又是御医的,还有府里的那些经年婆子,以及她后来连着七天的绿豆和胡萝卜汁,总算把陆衿体内的脏东西清干净了。

“好好,那就好,以后,这孩子你可得看管精心些,还有,大郎也不小了,他又不愿意纳妾,你的身子骨也调养一年了,不行的话再请女医给看看。祖母不看着你们生个儿子也闭不上眼啊。”老太太说完这话再次哽咽起来。

“祖母还请放宽心,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对了,不知父亲那边可有什么。。。”颜彦的话刚说到这,只见门口的小丫头子喊了一声:“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门帘一掀,朱氏进来了。

颜彦忙上前屈膝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了,正想着看过祖母就过去看看母亲呢,也不知父亲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能有什么消息?战事不结束,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对了,彦儿,你有没有听皇上说过什么,这战争还预备打多久?”朱氏反问道。

“不好意思,最近我也没进宫,什么消息也没听到。”

颜彦说的是实话,可朱氏却不太相信,不过她也没再追问下去,而是问起了陆衿。

得知陆衿没事了,朱氏又叹了口气,“那就好,前些日子你祖母为此还担忧得茶饭不思的,我倒是有心过去瞧瞧,偏偏你妹妹和袓娘身子也不爽了,我这也是忙着请医问药的,没两天,二郎又是这个样子被送回来,你说,这些事情怎么全都挤一块了?”

颜彦倒是不清楚颜彧和陆袓生病了,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来探视的。

只是这会朱氏一提,颜彦也不好装没听见,因而,她先是问候了老太太一声,谁知当她要开口问颜彧和陆袓哪里不舒服时,门口有丫鬟回话,说是姨太太带着周姑娘来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还情

颜彦一听周姑娘,倒是也猜到了是周婉,陆衿过生日前一天她给孩子送了一份贺礼来,不过不知什么缘故人没有露面,只是把东西交给了门房。

而颜彦也因着那天要请的都是些贵妇命妇,又是大长公主又是王妃又是一品诰命夫人什么的,这种场合下,周婉来了也会不自在的,因而颜彦就没给她请柬。

后来,因着陆衿的生病,颜彦本来想补请周婉也没顾上,谁知陆衿刚好没两天,陆鸣又出事了。

只是颜彦有点好奇,周家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呢?因为她也是昨日才知道的,而且还是陆家特地上门通知她的,周家住在城外,能这么快传到乡下去?

正暗自寻思时,只见陆老太太很不高兴地来了一句,“她们怎么来了?”

“回母亲,想必是我娘家谁告诉她们的,昨儿我娘家来了这么多人,保不齐就有人传了过去。”朱氏一边说一边起身,对门口的丫鬟说了一声把人带到这边来。

约摸过了一刻来钟,颜彦才听到门口的丫鬟喊了一声:“姨太太和周姑娘来了。”

颜彦听见这话也起身,刚走到屋子中间,门帘一动,周太太和周婉母女两个先后进来了,见到颜彦,两人脸上倒是堆满了笑,不过倒也没先说话,只是略点点头,随后走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夫人一向可安好,自打我们搬到乡下后,有些时日没来看过老太太,还请老太太体谅。这是我们婉儿给老夫人做的棉鞋和手套,用的是我们自己种的棉花,多少也是婉儿的一点心意。”

周太太一边说边打开了随身的包裹,里面除了一双老人的棉鞋,还有一双袜子和一双手套。

陆老太太倒是接过鞋子来摸了摸,看出来,鞋子很厚实,是花了心思也是花了工夫的,因此,即便她再不想要,也得拿出点气度来。

“难为孩子想着我这个老婆子,多谢了,来人,把我前些日子翻出来的两匹衣料拿来送给周姑娘。”说完,老太太看了眼周婉。

周婉今天穿的倒是不算差,一件粉红色的窄袖立领绵袄,外面套了一件蓝底团花的狐狸毛半臂,下身是同款的蓝底团花长裙,虽不是上等的织金锦,可也是不错的蜀锦,应该是她出门见客的衣服。

不过颜彦倒是认出周婉头上的那支金钗是她送的,上面有四个小拇指大小的珍珠,而周婉显然也没想到会碰上颜彦,故而见颜彦打量她,她忽地也想到了什么,很快脸红了。

可巧这会听了老夫人的话,周婉忙屈膝行了个礼,“回老夫人,婉儿承蒙老夫人厚爱,每次来都没空过手,晚辈就是因为过意不去才做的这双鞋子,倘若再受了老夫人的恩,晚辈。。。”

“好了,长者赐不可辞,老太太高兴,给你就拿着。对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朱氏打断了周婉的话。

一开始,她以为这对母女是来看望陆鸣的,可一看周婉拿出来的鞋子,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因而,她也有点糊涂了。

“二姐,我们听说陆鸣回来了,忙过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太太把话接了过去。

原来,周婉昨日进城了,她是去颜彦的绣庄推销她的绣品的。冬闲了,她带着丫鬟在家做了点针线活,用的是青碧给的花样,绣的是香囊、荷包等物,快过年了,这些东西能卖个好价。

在绣庄里,周婉碰上了几位客人在谈论陆鸣,这才知道陆鸣回来养伤了。

不过她并没有贸然上门,回去和母亲商议了一下,周太太一听陆鸣受伤了,忙说于情于理都得来探视,毕竟当初是陆鸣去向皇上求的情,也是陆鸣送他们一家回乡安顿的,这份人情得还。

故此,才有了今天的陆家之行。

而给陆老太太的那双棉鞋,其实是周婉前些日子做好的,打算等过年时当年礼给老太太送来。

因为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周家是拿不出什么体面的值钱物件,只能是在心意上做做文章了。

当然了,这些话周太太没有说出来,当着陆老太太的面,她只说是周婉的心意。

朱氏原本对这个妹妹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可周婉父亲出事之前,周太太没少孝敬她,因而姐妹间走动才频繁了些,后来,周父出事,尽管周太太主动疏远他们这些娘家亲戚,但逢年过节的正常走动还是有的,总不能因为周父一出事,大家就老死不相往来,那他们成什么了?

因而,得知对方在知晓陆鸣出事第一时间便进城来探视,朱氏心里还是有几分受用的,至少比颜彦和陆呦强。

于是,朱氏就把陆鸣受伤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得知陆鸣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只能卧床休息,周太太提出去看看陆鸣。

陆老太太见朱氏看向了她,尽管有点不太乐意,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只得满口含笑地说道:“去吧,去吧,我们二郎正闷的难受,你们去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也好,那我就把她们母女带过去了,母亲好生养着吧。”朱氏起身说道。

周婉听了这话看了颜彦一眼,苦笑了一下,因为她想起了颜彦曾经问她的那个问题,可这会姨母发话了,她也不好当众违拗,想要解释两句吧,这么多人也没法开口。

“彦儿姐姐,我先陪我娘过去,回头再找你说话。”周婉只得暗示了一句。

“无妨,一会我也该回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明园找我就成。”颜彦淡淡一笑。

“说起来我也该给百惠郡主行个礼,多谢百惠郡主对小女的多番垂爱和眷顾。”周太太上前对颜彦行了个屈膝礼。

“姨母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颜彦对周太太实在无感,她可没忘了当初就是她鼓动周婉来算计她的。

好在周太太也看出颜彦的不喜,并没有多做纠缠,跟着朱氏出门去了。

颜彦见此,刚要提出告辞,只见陆老太太问起她和周婉的关系来。

第四百七十三章、都猜中了

原来,以陆老太太的推断,颜彦不可能会喜欢朱氏的人,可方才周太太却说什么多番垂爱和眷顾,这说明颜彦肯定是有恩于周婉的。

这就让她费解了。

因着这门亲事,颜彦连自己的堂妹都迁怒了,原本亲厚的一对好姐妹变成了仇人,颜彦又怎么可能会去施恩于朱氏的娘家人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给了周姑娘几样新种子,我瞧着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易,两个弟弟还小,还在念书,便教了她些打理荒山的经验。”颜彦说道。

事实上,她还借了点银两给周婉做启动资金,不过周婉很快就还她了,用的是朱氏送她的银两,因而颜彦也就没有说出来。

陆老太太听了这话沉吟起来,她是想起端午节前周婉来送节礼,朱氏拉着周婉问了不少话,走的时候还送了周婉不少东西,其中好像还有五百两银子。

当时她就觉得不太对劲,如果朱氏想给周婉银子,应该在周婉一家回乡下时给,而不是半年后的端午节。

这会听了颜彦的话,陆老太太倒是闪过了一个念头,该不是朱氏在打着这个小姑娘的主意吧?

保不齐还真有这个可能,真要说起来,周婉这小姑娘模样水灵,性子也还讨喜,爱说爱笑,琴棋书画也无所不能,如今家里遭了变故,小姑娘非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替她母亲撑起一个家,也着实难得,至少能力是有的。

而且还有一点,周婉和颜彦交好,若是周婉能把颜彦笼络住了,是不是意味着颜彦和陆鸣的死结就有可能解开,再不济,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想到这,陆老太太有些躺不住了,她想再送点什么东西笼络笼络这对母女,可当着颜彦的面她又不好说出来。

“还是我这大孙媳妇良善,祖母活了这么大岁数,有时候还不如你通透呢。说到这,祖母能不能求你一件事?”陆老太太试探着问了出来。

“祖母请吩咐,孙媳愧不敢当。”颜彦心下狐疑,面上倒没显。

“孩子,你去看看你妹妹吧,她这些日子也难,如今二郎又变成这样,我担心她郁结于心。”陆老太太说完端详了一下颜彦。

“这件事请恕孙媳无能为力,我是怕她看到我更郁结于心,以为我是过去看她的笑话呢。”颜彦很干脆地拒绝了。

陆老太太没有再劝,倒是叹了口气。

“祖母还请放宽心,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和她的姐妹情早在她答应这门亲事时就断了。更别说,她后来居然还当着别人的面毁谤我,这样的妹妹我不会再认。但有一点,只要她不来惹我,我肯定不会和她过不去,顶不济就是不来往。”颜彦说完起身告辞。

这一次陆老太太没有再留她。

待颜彦出了门,陆老太太命春眠去找了四匹鲜亮的衣料,一套纯金的首饰,外带二十来张狐狸皮子,说是送给周婉做一件大毛衣服。

再说周婉和她母亲以及姨母一行进了陆鸣住的院子,刚走到院子中间,颜彧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迎了出来。

见到周婉,颜彧目光闪了一下,微微有点意外,同时也有点不喜。

她是在房里听说朱氏来了才特地迎出来的,哪知还有这对母女。

其实,早在陆鸣为周家求情以及后来亲自送周家回乡安顿时,颜彧就猜到了几分丈夫的心思。

好在周家不管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出身,因而颜彧断定周婉未必愿意委身做妾,更庆幸的是,没几个月,陆鸣便上了战场。

原本颜彧以为周家会趁这段时日给周婉定一门亲事,可谁知这一年快过去了,周家也没个动静,偏陆鸣刚一回来这对母女就上门了,因而颜彧想不多心也难。

可再不情愿,周母也担着长辈的身份,因而颜彧规规矩矩地向对方问了好,随后才看向周婉:“有些时日没有看到周妹妹了,可是真巧,我方才还和夫君说起之前的趣事呢。”

“哦,不知你们说的什么?”朱氏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她就怕颜彧对陆鸣不闻不问的,一个病人躺着不能动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煎熬,若是身边的人能帮着好好开解排解,说说笑笑的时间还能过得快些,对病情也是有益的。

反之,若是身边人对他漠不关心,病人的心情只会越来越坏越来越萎靡,这对病情是百害无一利的。

“说我们以前写的那些诗画,夫君说,在前线的时候最怀念的就是从前聚会时的那些快乐时光,我还想着,等夫君能坐起来了,我就邀几个人来家里聚聚,可巧周妹妹就来了,我记得周妹妹的诗才很不错,夫君不止一次夸过呢。”颜彧笑着说道。

“好,这个主意不错。”朱氏夸了一句。

尽管她并不是很赞成儿子把心思花在这些不务实的风花雪月上,可如今情况不同,能让儿子开心,能让儿子的病早点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别,我这算什么诗才,我连,我连。。。”周婉本想搬出颜彦来拒绝,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不对。

幸好,这时朱氏推了她一下,打断了她,“好了,先进去再说。”

颜彧捕捉到朱氏的动作,垂下头,不过很快又抬起来,乐呵呵地领着大家进了屋。

陆鸣正躺在炕上,他听到了些外面的动静,只是他没法起身,别说起身,他现在半靠着都不行,只能平躺着。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一个月了,委实是难熬,再加上在前线吃不好睡不好的,因而陆呦的脸瘦了一圈,人也变黑了不少,脸上的皮肤也粗粝了许多,和之前周婉见过的那个翩翩佳公子相距甚远。

因而,当周婉看到躺在炕上没有一点生机的陆鸣时,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二表哥,你。。。”

这一刻,周婉倒也不是为什么男女之情,她只是在伤悼自己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存在突然变得残缺了,她看到了之后都这么难受,可想陆鸣自己又该有多愤懑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这就比较难了

陆鸣一开始看到周婉还有点不自在,及至看到周婉的眼泪,复又欢喜起来。

“婉儿妹妹,你。。。”

谁知他一开口,周母突然扑上前,“二郎啊,你到底是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啊,还疼不疼,大夫怎么说?”

“有劳五姨母挂念,好多了,也不怎么疼了,大夫说再静养两个月有望坐起来。”陆鸣虽不爽自己被打断,可也一一回答了周母。

周婉一听再静养两个月才有可能坐起来,而能坐起来显然离下地走动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陆鸣想要真正痊愈只怕还得半年时间呢。

“那表哥受的是什么伤?”周婉问了出来。

“没事,都过去了。”陆鸣不想再去回忆那一幕,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当然了,也绝对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毕竟是在战场上负伤的,也算是英雄,只是这和他期望的英雄还有一段距离,同时,也打击了他的信心。

准确地说,是让他更清醒地认知到自己能力的不足,只是这个认知对他而言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一旁的朱氏见儿子不想提这件事,也猜到儿子准是受到打击了,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被人拉回来,且不说身体上的伤痛,就颜面上也不好看啊。

因而,琢磨了一下,朱氏说道:“伤到了肩胛处和腿部,我们二郎是被契丹人的流箭射中了,当时他正和好几个契丹人厮杀,不小心被流箭射中,从马上跌落下来。”

事实也大抵如此,若不是被流箭射中,陆鸣未必会受伤,因此,这是运气问题,不是她儿子技不如人。

好几个契丹人呢,她儿子能活下来还得说是他剑术高,要没有这些年的勤学苦练,她儿子一个人能对付好几个契丹人么?

“哎哟哟,我说呢,我们二郎这么本事,怎么可能会打不过几个契丹人,原来是他们暗箭伤人啊,真是太可恶了。”周母又把话接了过来。

“表哥也别太往心里去,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自古英雄多磨难,待表哥把伤养好了,重整旗鼓,再上前线,一定可以报了这一箭之仇。”说完,周婉换了个话题,问起了陆端。

这个话题同样沉重

为此,颜彧把话接了过来,“对了,我前些日子刚得了一把好琴,我试过了音质很不错,可惜我不大会调音,可巧周妹妹来了,不如就请周妹妹帮个忙,同时也请周妹妹帮着赏鉴一下。”

“好啊,有劳表妹了。”陆鸣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

周婉有心想拒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朱氏就笑道:“正好,你们几个年轻一辈的在一起还有话说,我们两个老的就不留下来讨你们嫌了,难得婉儿来一趟,就和你娘一起留下来住几天吧。”

“二姐,住就不住了,家里还有不少事情呢。”周母虽不太愿意得罪这个二姐,可她说的也是事实。

周家不比从前,有一堆的下人帮着做事,她离开几天也没关系,可现如今家里只有两个做粗活的婆子,大部分的事情还得她们母女亲历亲为,因此,她担心她们不回去的话那父子三个玩不转。

此外,周母也隐约察觉到这个二姐对她们比之前热络了些,尤其是对周婉,周母不傻,略一分析就明白了二姐的意图。

虽说周家如今落魄了,可周母也不希望自己精心养大的女儿去做妾,她感激陆鸣是一回事,但不代表她想赔上自己的女儿。

再则,她自己本身就是姨娘生的,还能不清楚妾是什么地位,不清楚妾生的孩子又是什么地位?

更别说,陆家这对婆媳也不是什么善茬,颜彧能抢了自己堂姐有过五年婚约的丈夫,这心机显然不一般;朱氏这些年只有陆呦一个庶子,偏这个庶子还是一个被养残的哑巴加傻子,个中手段虽不能为外人道,但对她们这些生活在大宅门里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婉见自己母亲拒绝了朱氏,怕朱氏生气,也忙笑着补充道:“是啊,二姨母,如今我们家的境况也不比从前,我爹和弟弟们的日常都是我和母亲亲自打理的。”

她也不想留下来,可陆家毕竟有恩于她,不管是面前的姨母还是陆鸣,因而,她不想得罪陆家人,她想从夹缝中找一条出路。

这就比较难了。

“哦,是吗?没想到表妹越发能干了。对了,我记得表妹好像也很会做点心的,还是江南的手艺呢,不知我今天有没有口福尝一尝?”陆鸣换了一个方式。

朱氏一听,还能不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意?

于是,她帮着推了一把,“既这样,婉儿就去灶房做两样点心给你表哥尝尝,难得你表哥今日主动说想点什么,你们是不知道,这两日我们一直为这事发愁呢。”

“也好,婉儿就去做两样拿手的点心给大家尝尝。”周母同意了。

其实,相对留在颜彧和陆鸣身边调音来说,她更愿意女儿去灶房做点心。

话说到这地步,周婉就是想拒绝也开不了口,“还请姨母找位姐姐送我去灶房。”

朱氏见周婉同意了,没再为难她,忙找了身边的一个丫鬟送她去灶房。

随后,朱氏拉着周母也跟着离开了,她还得去试探一下这妹妹的心思。

当然了,朱氏也不傻,她知道不先给这妹妹一点甜头,想让周婉进门只怕没这么容易。

只是这甜头要多大,她自然也得好好思量一番,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对她而言都不算事,怕就怕对方提出要给周婉父亲官复原职,这就有点难办了。

同样难办的还有颜彧,她是万万不想周婉进门的,可她又不希望因为这事和陆鸣闹起来,好容易陆鸣受伤回到她身边,她想好好利用他养伤的这段时日加深一下夫妻感情,不想忤逆了他。

可周婉若是插进来了,她们夫妻还能回到从前两情相悦的时候吗?

第四百七十五章、真找来了

再说颜彦从陆家出来,正觉心气不顺呢,偏一出门又碰上了马氏,马氏自然是来探视陆鸣的,见到颜彦,她命马车停了下来,上了颜彦的马车,和颜彦说起颜芃来了。

原本皇上的意思是命颜芃回来,正好他身上也有伤,回来养伤这个理由也说的过去。

可颜芃却是个死脑筋,觉得自己既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又愧对颜家的列祖列宗,因而非要留在那边和颜艾一起镇守庆州。

所以马氏的意思是想让颜彦劝劝颜芃。

论理,马氏的想法也没有错,颜芃一没有指挥才能二没有过硬的武功底子,他留在那边非但起不到应有的作用,相反,还会挡了别人的路。

因为他占着一个统帅的头衔,别人想越过他去指挥战事名不正言不顺,可让他来指挥,他又没有这本事。

还有一点,马氏还担心他留在那边会替人背锅,战事赢了怎么都好说,输了,别人可以把责任往他身上一推,谁让他担着统帅的名呢!

颜彦拒绝了她的建议。

尽管她认为马氏的建议没有错,可这种大事不是她一个晚辈可以插手的,皇上自有他的考量,颜芃也自有他的坚持,真走到那一步,是颜芃的劫,也是他的命。

还有一点,她打发去找颜芃的青云和大河两人还没有回来,她对颜芃那边的情况也不太清楚,她怎么劝?

和马氏闹了个不欢而散后,颜彦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拐去了孟家,她想见见孟老太太,尽管她不是原主,但颜彦对这位通透的老人还是很敬重的。

果然,孟老太太用她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为颜彦解了惑,颜芃一事,本就不是她一个小孩子可以插手的,万一有一天庆州失守,皇上怪罪到颜芃身上,说颜芃不该不坚守岗位,颜芃再把过错推到颜彦身上,颜彦该如何自处?

退一步,万一皇上换了统帅把失去的三个州夺回来,功劳没有颜芃的,颜芃心理不平衡,认为自己不该回来,到时肯定又是颜彦的错,谁让她劝他回来?

还有陆鸣和周婉一事,孟老太太也劝她不要过问,周婉有父母在,这种姻缘大事自有她父母替她做主,至于她将来能不能幸福,那是她自己的命,和颜彦无关。

从孟家出来,颜彦的心态平和多了,谁知一到明园门口,守门的小厮告诉她,门口有两位自称是并州周家的人等了她两个多时辰。

颜彦顺着小厮的手看过去,见两位三十来岁的管事妈妈模样的人走过来向她的马车行礼了,对方自报的家门正是并州周家。

“你们是周禄的人?”短暂的惊讶过后,颜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事实上,她不是不记得自己还欠着周公子两亩地的种子,可问题是那个周禄后来杳无音讯不说,还又闹出了什么未婚妻找上门的戏码来,大周派过去跟踪他未婚妻的暗卫全都不见了,周禄还能猜不到他引起大周皇上的怀疑了或是身份曝光了?

这种情况下,颜彦还真没想过他敢打发人来取那两亩地的种子。

可人家偏偏还就来了,而且还是打着并州周家的名号。

“回百惠郡主,我们是公子身边的管事妈妈。”对方恭恭敬敬地回道。

据这两人自己介绍说,周禄虽不是周家家主,但他在外面有自己的产业,而这两名妇人的丈夫就是帮他打理产业的人,这次受周禄所托来京城取周禄预定的棉花和山薯种子,同时,她们也受周禄所托,给颜彦的孩子送一份见面礼。

“能不能问问,你们公子如今身在何处,忙些什么?”颜彦好奇了。

她想知道这周禄怎么自圆其说,难道他就真的不怕整个并州周氏一族被株连九族?

“回郡主,我们来的时候公子就在并州周家,至于公子忙些什么,这个小的就不清楚,小的只是一个下人,不能过问主子的事情。”对方陪笑说道。

“敢问你们公子成亲否?去年此时有一个来自晋州自称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的姑娘来我这,说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话,我想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颜彦又搬出了刘渝。

“回百惠郡主,我们公子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呢,小的不知郡主所说之人究竟是谁,会有什么企图,郡主若是有什么疑问,小的回去之后定当如实禀报公子。”

这话令颜彦没辙了,人家来一个全盘否认,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颜彦想不通的是,这位周禄今年该二十五了吧?这个年岁还不成亲,周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居然能容忍?

这本身就不正常吧?

可如果他是契丹皇子的话,这个问题倒是很好解释了,因为他的身份比较隐秘,不能以皇子的身份说一门与之匹配的好亲,而以周禄的身份,他只能娶一个商家之女,他又肯定不认可,所以他的亲事才一年年拖了下来。

当然了,这只是颜彦的猜测。

对了,这两人说周禄给陆衿送了一份见面礼,难保里面没有什么暗示他身份的东西,若他果真是个穿越同行的话,十有**会想法拉拢颜彦站在他这边吧?

想到这,颜彦命人把东西抬到过厅去,也命这两个妇人跟着,为了谨慎起见,颜彦命这两个妇人自己打开了箱子,箱子上面是一张礼单,颜彦命其中一个婆子手里拿着,颜彦自己先扫了一下。

是繁体的汉字,从字迹上看,和去年周禄写的那份契约上的字有点相似,之所以说相似,是因为过去一年多了,颜彦也不大记得周禄的笔体了,得找出来比对一下才能确认。

看过字体,颜彦开始看礼单上的东西,说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可礼单上标注的除了小孩子的衣服首饰还有大人用的人参、鹿茸等名贵山珍,颜彦正觉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时,忽然看到了一行字,“夜明珠一颗,鸡蛋大小。”

夜明珠?

是暗示他会给颜彦带来光明还是他会给颜彦指一条正确的路?

还是仅仅只是一颗夜明珠,只为了彰显它的珍贵,为了彰显他的诚意?

这么说也不对,他和她之间有什么诚意可言?

第四百七十六章、用心了

想了一会也没想通的颜彦索性放下了这张礼单,上前亲手查看起了箱子里的东西。

看得出来,送礼的人有心了,并不是把东西随意往箱子里一放,而是把每样礼物放到了不同的小盒子里,为此,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满了大小不一的盒子,且上面的这几个盒子都是紫檀木的。

颜彦先打开的是那个最小的盒子,里面躺着一颗鸭蛋大小通体豆绿色的珠子,颜彦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端着盒子进了里间的屋子,因为里间的屋子比较暗,可以清楚地辨别出这夜明珠的光芒。

这是颜彦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夜明珠,以前在宫里倒是见过太后收的寿礼中有夜明珠,和眼前这个有点不太一样,那是通体润白的。

说实在的,她有些失望,因为这夜明珠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熠熠生辉,只有一点微弱的荧光,说白不白说绿不绿的,用来看书肯定是不行的,顶不济也就是晚上睡觉时放在屋子里,不用点地灯了。

看过这夜明珠,颜彦又回到了过厅的堂屋,这一次打开的是一个首饰盒,里面是全套的小孩子纯金首饰,且一看就是小女孩子用的,也就是说,这周禄知道她生了个女儿,消息来源是什么颜彦就不清楚了。

放下首饰盒,颜彦打开了一个长长的扁扁的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株老山参,至少应该有五百年以上了,比宫里送她的还大还粗,不说别的,就这参须只怕都值不少银两。

最下面的两个大礼盒是衣料,适合小女孩子穿的锦缎,这些衣料一看就是北地出的,图案没有宫里送给颜彦的那样繁复和奢华,但也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能问津的,有好几匹衣料也是织金锦的。

这就有些令人费神了,并州周家不过是商户之家,这种带织金锦的衣服肯定是不能上身的,还有那株人参,先不说它的价值多少,就它的稀有度,周家要送也该送给宫里,怎么会送到颜彦面前,他们有这么深的交情吗?

“不好意思,这人参和夜明珠我不能要,回去和你们主子说一声,小孩子的东西我留下了。”颜彦斟酌了一下,拿个主意。

主要是这两份礼物太贵了,颜彦怕对方有什么后续要求,她是决计不会背叛大周的。

“这?”两位管事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跪在了颜彦面前,“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若是任务完不成,回去是要受罚的。”

“起来吧。”颜彦可不管这个,命青秀去告知灶房给这两个妇人以及两个车夫准备一点热汤饭,又命两个婆子把箱子抬进上房,随后,颜彦又命青麦去找出两样种子,她亲自带着青禾给周禄准备了一份回礼。

颜彦的回礼很简单,除了承诺的两亩地的种子,还有种植笔录,此外,她也送了这周禄一点苦瓜种子和红米稻种子,也同样注明了吃法和种植方法。

最后,颜彦把那枚装着夜明珠和野山参的盒子一并放进了箱子里,最后在外面套上了一把铜制的九环锁。

待那四个人吃过热饭后,颜彦命人送他们出了明园,她可不想留他们在家住,不过为了以示诚意,颜彦出银子在城里给他们找了一家客栈。

而另一边,颜彦又修书一封命大江送到皇上手里,她想知道这几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从并州来的,还有,周禄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谁知令颜彦奇怪的是,第二天一早,她命人去给这四个人送早餐时,这四个人已经离开客栈了,不过他们把那枚夜明珠和五百年的野山参留在了客栈,嘱咐掌柜的给明园送去,掌柜的正打算派个小二出门的,可巧颜彦的人就去了。

也就是说,这两位管事妈妈或者是那两个车夫解开了九连环锁,把他们主子的东西留了下来,只带走了颜彦送他们主子的东西。

这就不太好玩了,这不逼着颜彦收下这份厚礼么?

还有,这几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解开她的九环锁,颜彦再次狐疑了。

找不到答案的颜彦拿着这两样东西进宫了,皇上正在南书房见大臣,颜彦只得先拐去了慈宁宫。

“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太后这些日子也病了一场,有点恹恹的。

“回太后,衿娘大好了,我也能出来走动走动了。”颜彦解释了一下,因为她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所以她并不清楚太后生病了,还以为对方是生她的气了。

说完,略顿了一下,颜彦侧着身子坐到了太后对面,这才发现太后的气色不是很好,“太后,您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

一旁的容姑姑听了忙说:“可不是,太后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还没好利索呢,不光睡不好,也吃不好呢。”

“回太后,我这正好有刚做好的山薯粉,是专门给太后留的一点山薯研磨成的粉,这个东西可以健脾补气,益肺固肾,我记得旧年太后说过,吃了它能改善点睡眠。”颜彦说完看了青雨一眼,青雨把手里捧着的青花瓷罐送到了容姑姑手里,随后退了出去。

“难为你有心了。”太后的脸上总算有点笑意,继而,她又想到了陆鸣,“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回陆家?”

“昨儿还回去了,可巧在门口还碰上了二婶。”不过两人说了什么颜彦就没有说出来。

“唉,这家子最近怎么这么不顺呢?”太后叹了口气。

颜芃出事了,颜彧的丈夫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颜彤的亲事也不是很满意,因而太后才会发出这样感慨。

“回太后,您之前常教导我们,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好事能变坏事,坏事也能变好事,二叔经过这次挫折,以后做什么事情肯定会非常谨慎。再则,既然是战争,肯定就有伤亡,您退一步想,二叔和陆鸣两个都属于大难不死的,保不齐还真就有什么后福呢?”颜彦柔声劝道。

都说皇家人没有真心,这话倒也不全对,至少太后对颜家是真的用心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意图

当然了,颜彦也明白,太后关心的是整个颜氏一族,而不是颜家某个人的利益。

因而,她才会这么轻易就成了被放弃的那个人。

不过倒是正应了那句话,因祸得福,倘若要她嫁给陆鸣,她可没这么大的雅量天天去面对那些姨娘侍妾什么的,还不得早就闹合离了。

太后听了颜彦这番话,倒是也扯出了一个笑容,“道理谁都明白,就是做起来难,彦儿,你跟我说句实话,陆鸣伤得重吗?”

颜彦一听,这才明白太后是担心颜彧没有儿子坐不稳世子夫人的位置。

这么说也不对,陆鸣都有了三个庶子了,实在不行,颜彧抱养一个也不是不行的。

“回太后,我没有去看他,不过听陆家祖母说,再过一个月应该可以坐起来了。还有,听陆家祖母说,他只是伤在膝盖骨和肩胛骨。”

多余的话颜彦没有说出来。

至于坐起来之后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所以颜彦也没有多言。

太后自然听懂了颜彦的暗示,微微叹了口气,把话题扯到了颜彤的亲事上。

原来,王实修的儿子王峥经考核没有进翰林院,被皇上钦点做了一个七品知县,地方是大名县。

“大名县?”颜彦在脑子里搜寻起来,她记得上一世好像有一个大名府,貌似离北京挺近的,可太后说的大名县显然不是后世那个,因为那一片是契丹人的地方了。

“好像离邯郸很近的。”太后见颜彦一头雾水,提醒了一下。

这么一说,颜彦就知道太后为何发愁了,那边离契丹比较近,如今又是两国交战时期,这个时候去大名做知县,显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可是话说回来,皇上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明知道太后对颜家心重,这个时候把王峥发配到那么远的北地,难道他就不怕太后为此日夜悬心?

要知道颜芃颜艾已经在前线了,陆鸣受伤被送了回来,颜彰还小,才刚十二,是撑不起整个颜家的。

颜彦也有一肚子的疑问,刚要开口,只见门口有太监传话了,说是皇上可以见颜彦了。

太后这才知道颜彦不是专程来看她的,不过这会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知道颜彦进宫若是先去的南书房,肯定是又有什么大事需要和皇上商定了,因而,她有心想问两句,可又怕耽误了颜彦的时间,只得看着颜彦,让颜彦自己做决定说还是不说。

“回太后,一会我再来看你和你说说话,我先去见皇上,我怕皇上一会还得见别人,我不能耽误了他的正事。”颜彦只得安抚了一句。

太后这才点点头,命她快点过去。

李琮昨日刚收到颜彦的书信,这会听闻颜彦求见,自然也清楚颜彦所为何来。

事实上,昨晚收到颜彦的手书后,他很快就派人去了那家客栈,因而今日一早,他的人肯定也追踪那四个人出城了。

他也想知道这周禄究竟是什么人。

“皇上,您见过的东西多,您看看这两样东西价值几何?”颜彦把带进去的两个盒子打开了。

李琮不愧是皇帝,一眼就看出这块豆绿色的像玉石似的东西是夜明珠,拿到手里细细鉴赏了一下,“这颗夜明珠也算是稀世珍宝了,不比宫里的这两颗差,你该不是想告诉我,这是那位周禄送你的?”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皇上,这还有一株至少是五百年以上的人参。”颜彦把另一个盒子推了过去。

李琮看了一眼,随后拿起盒子交给一旁的刘公公,命刘公公去找个御医鉴定一下,刘公公刚要出门时,李琮把那颗夜明珠也一并交给刘公公,宫里有专门负责珠宝采购和鉴赏、修补的机构,李琮虽知道这东西珍贵,可真让他估价他也是估不出来的,因为长这么大他就没有花过银子。

“丫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他又跟你提了什么条件?”李琮坐了下来,命颜彦坐到他对面。

“回皇上,没有,正因为没有我才觉得惶恐不安,所以这两样东西我没敢收下。”说完,颜彦把昨日她见到那两名管事妈妈到今天客栈发生的事情详细学了一遍。

李琮没有打断她,不过他的眉头一直拧着。

显然,这个周禄的身份不简单,绝不是什么商人之后,也就是说,并州周家极有可能倒向了契丹或西夏,这也就难怪太子和陆端为什么会被契丹人俘获了。

还有,明明契丹太子就在大周手里,可契丹人却一点也不顾忌这位太子的安危,人家该攻城依旧攻城。

不对啊,若这周禄果真是契丹皇子,他这么对颜彦究竟想干什么?

联想到旧年冬天颜彦的遭袭,李琮闪过了一个念头,该不是这位周禄看上了颜彦吧?

尽管事后他在颜彦的周围布控了好几名暗卫,可因为连着半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他把这些暗卫撤走了,从此后也几乎放下了这件事。

哪知道人家这会找上门来了。

如今想来,这事还真不能大意了。

“丫头,以你自己分析,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李琮直接问道。

这个问题颜彦也想了一个晚上,她觉得对方可能就是知道了她的穿越者身份,想拉着她辅佐他夺得这天下,毕竟颜彦这两年也弄出点名气,身份又比较特殊,真要倒向他肯定也够大周这边喝一壶的。

可这话她没法摆到桌面上来说,因而,斟酌了一下,颜彦回道:“说实在的,这个问题我也很困扰,会不会有可能他想让我帮他管理农事,我听说契丹人被我们汉化了不少,早就开始学我们汉人种植粮食了,要不,他不可能花重金买下我的棉花和山薯种子,因为这两样东西他们契丹肯定没有,自然也不会种植,偏偏这两样东西又特别重要,毕竟温饱二字是人生存的根本。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他完全可以以并州周家的名义来要这种子和种植方式,为何非要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这不明摆着让我怀疑他的来历么?”

话音刚落,刘公公拿着那两样东西进来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孺子可教

颜彦没想到,这两样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珍贵得多。

据刘公公说这颗夜明珠是十分罕见的绿宝石明珠,在完全黑暗的屋子中通体莹绿,发出来的光芒足以照亮方圆十步之内的东西,价值肯定在万金之上。

至于那株野山参,经鉴定,有八百年的寿命,价值肯定在千金之上了。

因此,这两样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即便有银子,也是没处买的。

“皇上叔叔,这夜明珠我送给您,听闻这种稀世珍宝一般都是用来作镇国之宝的,我们这种凡夫俗子留在手里只怕是祸不是福,至于这野山参,既然御医鉴定过没问题了,我想送给太后老人家食用。”颜彦既然把这两样东西带进宫里了,就没打算带回去。

“你可想好了,这两样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李琮虽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回皇上,不用想,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祖母在世时没少教我,做人要谨守本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妄想,更不能生出痴念,那是祸不是福。还有这人参也是,我这么年轻,素日你们送我的那些就足够我受用了,这个送太后正好,我希望她老人家能长命百岁,多陪我们几年,有她在,感觉祖母好像就在我身边一样。”

没办法,颜彦倒是想自己私自密下来,可东西肯定过了几个暗卫的眼,因而她只能贡献出来了,否则,她也就别想再混下去了。

不过这番话倒也不全是虚情假意,这一刻,她想到了自己上一世的奶奶和亲人,不知为什么,有时候,她会把自己奶奶和原主的奶奶重叠在一起,可惜的是,不管是哪位奶奶,她都没有机会孝敬了,因而,孝敬太后就权当孝敬原主的奶奶了,也权当是为自己积福了。

毫无意外的,李琮被这番话打动了。

不过他联想的是当年颜彦和太子李稷的那段小儿女情怀,想必是太后当时没有吐口,所以颜老太太回去就这么劝颜彦了。

事实也是如此,只是那会原主还比较小,颜老太太也不好把话说太明白,只能用这种励志的话来劝慰自己的孙女,因为这句话不管放到任何情形下都适用。

可惜,世上真正能悟透的没几个。

否则,五年后马氏和颜彧也不会动这些歪心思了。

颜彦想到这的时候,李琮也想到了,“丫头,你还后悔没嫁给陆鸣吗?”

这话问得太没水准了,不就是想要颜彦领这份情么?

因而,颜彦腹诽了一句,“回皇上,自打我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我就没想过嫁给陆鸣,我豁出去做尼姑也不会嫁他的。不过说到这,我能不能斗胆问一句,皇上为何要指派王家公子去做什么大名县的知县?”

说完,没等李琮瞪眼睛,颜彦忙又道:“回皇上,我这纯属好奇,不是干政,您要觉得不好说就不说。”

“那就不说。”李琮很干脆地拒绝了。

见颜彦果真不问了,李琮似乎又有点过意不去了,到底提点了颜彦一句,“他没有进一甲,不能留翰林院。大名县是军事要塞所在地,王峥又是王右相的儿子,你说我为何要把他放过去?”

颜彦听了这话思索起来,王实修是中书省的右相,很多国家决策都是由他起草的,偏他这个人是个不坚定的主战派,似乎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场战争。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战事拉开了,李琮就是想后悔也没有退路了,这个时候他把王峥放到大名府去,王实修这位做父亲的势必要替他儿子的安危多考虑几分,这场战事他不支持也得支持了。

见颜彦只思索了片刻便恍然大悟了,李琮再次夸起了颜彦,“不错,孺子可教也。知道该怎么做吗?”

“回皇上,知道,放心吧。”颜彦点点头。

这事还真怪不得皇上,要怪只能怪王峥是王实修的儿子。

可是话又说回来,倘若王峥不是王实修的儿子,只怕太后和颜家也不会看上他。

只能说,这是颜彤的命。

不过这倒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几年后若是战事结束了,不用说皇上,只怕王实修都会想法把他儿子调回来的,到那个时候,平步青云是必然的。

从南书房出来,颜彦又去了慈宁宫。

太后也收下了那株人参,不过她更关心的是这株人参是从哪里来的,颜彦也不好十分欺瞒她,便说自己是用两亩地的种子和种植记录换来的,至于周禄的真正身份,颜彦就没有提了,这种伤脑筋的事情还是让皇上去头疼吧。

谁知五天后,令颜彦头疼的事情发生了,明园门口又来了两个人,这两人说是并州周家的管事,来京城收账,顺便让颜彦兑现去年欠的那两亩地的种子。

颜彦倒是想不承认,可人家拿出了当时周禄和颜彦签订的契约,白纸黑字写着呢。

而据这两位管事说,周禄这一年没有出门,一直在家里养病,说是他春天那会不幸感染了天花,怕传给别人,便一个人带着小厮闭关了快两个月才好,幸好命大,闯了过来,就有一点,稍微破了点相,脸上多了几个麻子,别的还好。

此外,这两位管事说这次来京城,还想去颜彦的绣庄进点货,因为去年周禄带回去的那些绣品很受欢迎,卖了个好价钱。

现成的生意上门,颜彦自然没法拒绝,而据李琮的人回禀,这两个人确实是周家的管事,不但去周家的几家商铺查过帐也收了帐,而且在京城大肆采购了一番,一看就是正常生意人的做法。

倒是之前那两个女的身份委实值得怀疑,可颜彦不明白的是,如果不是周禄本人,谁会这么大手笔给她送这么厚的一份大礼?

因而,极有可能是周禄安排一个替身回周家了,他必须得为周氏一族考虑,毕竟周家对他养育之恩,他不能看着周家被株连九族。

所以周禄才会又打发周家人来取这两亩地种子。

第四百七十九章、矛盾

猜测到周禄可能安排了一个替身回周家,可颜彦又有一个新问题想不通了,既然他打算让周家人来取种子,何必又打发之前那两个女的前来,多此一举不说还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还是说,他的目的就是暗示颜彦,他真正的身份贵不可言,所以想争取颜彦的支持?

而他之所以这么笃定颜彦不会拒绝他,是因为他知晓了颜彦的来历,认定他们是同类,或者说想以此来要挟她?

颜彦左思右想的都没有答案,偏偏皇上打发去追踪那两个妇人的暗卫又失去了消息。

确切地说,这一次是那两个妇人在几个暗卫眼皮下逃脱了,那几个暗卫倒是还活着,不过他们并没有回来,而是直接赶往并州了,去探探那位周禄的虚实。

如此一来,问题越来越复杂了。

因着这个问题的困扰,颜彦有点茶饭不思了,很快人就瘦了一圈。

陆呦很快发现了颜彦的异常,以前的颜彦虽然也做梦,但很少说梦话,可最近这些时日颜彦总会在半夜惊醒,且一般是被噩梦惊醒的。

再联想到颜彦的消瘦,陆呦着急了。

这天一早,颜彦醒来后发现陆呦没去当值,而是靠在炕头看书。

“夫君,你。。。”

颜彦的话还没问出来,陆呦在她头上摸了摸,“娘子,我今日休沐,我们两个好久没有去逛街了,不如我今日陪你去街里转转。”

“好啊,我好些日子没有去书肆了,正好我们去书肆转转。”颜彦一听来了兴致。

起床更衣后,颜彦陪着陆衿嬉闹了一会,吃过饭后,这才和陆呦上了马车,两人先去的绸缎庄,前两天青碧来家里说,那两位周家的管事把绣庄所有的存货都提走了,绸缎庄那边也搬空了不少,因此,颜彦想看看需要补充些什么货源,同时,她也想看看周家主要相中了些什么衣料。

从那两个妇人送来的衣料看,北地的织锦水准虽不如南边的高,花色不如南边的繁复,但那两人送来的衣料中有两匹锦缎运用了大量的金线和金箔,甚至比宫里送给颜彦的那些还奢华,绝对不可能出自普通官宦人家,更不可能是商户之家。

因而颜彦才有些奇怪,对方既然能拿得出那么精美的织金锦,没道理还从京城这边买衣料吧?

从绸缎铺子那,颜彦打听到那两位管事把铺子里从南边进来的高档锦缎和绫罗都提走了,那些没有什么花色的普通绸子对方没有要,说是北地有。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陆呦不明白颜彦为何要走这一趟。

“想看看是不是正常的生意人。”颜彦回了一句。

如果对方是为了照顾她的生意,应该会把她店里的东西都买走,可这会一看,对方要的全是从江南一带运过来的带花色的高档衣料,这说明对方是真正的生意人,这些衣料不仅可以拿去卖,还有可能拿去做样品供他们的织娘研究。

还有,他们把绣庄的成品都买走了,除了挣钱,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些绣技。

看来,周禄这步棋走得还挺远的,他是在为以后坐上那位置铺路,他要的不仅是坐上那个位置,还得把那个位置坐稳了,想博取众家之长做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说不定几年后还有可能把这几个国家的版图合并成一个新版图呢。

想到这,颜彦又有点矛盾起来。

如果这个周禄真有能力把蒙古、女真、西夏、大周等版图合并成一家,这对百姓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至少他们不用再经历几十年的战乱了,说不定还能把生产力提升到一个历史新高度呢,让百姓们提前过上不为温饱发愁的日子。

“娘子,我们去书肆吧。”陆呦见颜彦又走神了,忙推着她出了铺子。

两人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在街上的铺子转悠起来,快到年底了,各家的生意虽比平时要好一些,但和往年相比还是有差距,颜彦家的饭庄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以前每个月进账有百八上千贯,如今差不多少了一半。

不过蛋糕店的生意倒不是很明显,可能面对的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女眷和孩子,他们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书肆里人也不多,颜彦进去之后直奔旧书摊位,因为每年都有破产的商人或出事的官员把家里的藏书拿出来出售,运气好的话可以淘到一些手抄本什么的,孤本善本可能也有,不过价钱就不一样了。

其实,颜彦真正想找的是看看能不能有别的穿越前人留下的手抄笔记什么的,此外还有西洋传教士的笔记,她得为自己的知识找一个出处。

还别说,颜彦的运气不错,她找了两本西洋传教士的手抄本,里面是用汉字记载了这位传教士在大周的游历,有各处的风物、风情和风俗,囊括了饮食、建筑、医疗、服饰、习俗、图腾,甚至还有农作物的种类,简直是一本百科全书。

颜彦把这两本手抄本挑好了交给了一旁候着的青玉,正要去拿另一本手抄本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居然是陈宸。

陈宸应该是有了身孕,尽管还不是很明显,但颜彦看她的腰身粗了不少,且对方走路的姿势也不对劲,不过这种环境下,颜彦没法向对方求证,但颜彦看出了一点,她的气色不是很好,也没有那种将为人母的喜悦。

联想起成亲前她来明园闹的那一出,颜彦猜到对方多半还没有走出感情的困局,想到这,颜彦有些为徐钰可惜。

令颜彦意外的是,陈宸见到她倒是有几分惊喜,非要拉着颜彦去找个地方喝茶。

其实,喝茶是假,颜彦猜想对方是想打探点周禄的消息是真,毕竟周家的管事来一趟京城不可能不去一趟晋阳府。

因着颜彦也想知道那两位管事在晋阳府说了些什么,此次来京城的主要目的又是什么,为此颜彦答应了陈宸的邀请,两人去对面的茶馆坐下来,陆呦则仍留在了书肆。

第四百八十章、贵妾

两人在茶馆坐下来之后,因着担心孕妇不能喝茶,颜彦这才问了对方一句,陈宸倒是也据实相告了,她的确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见此,颜彦命小二给陈宸上了一杯白水,随后又点了几道点心。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颜彦呷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知道陆鸣想纳贵妾吗?”陈宸问。

颜彦一听这话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这开场白和她想象的也差太多了。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这件事怎么会传到陈宸的耳朵里?

陈宸才来京城几天,她跟京城的这些闺阁小姐也不熟吧?

颜彦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来的。

“我的确不认识什么周婉,但我对陆鸣略有耳闻,你放心,我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听闻你和陆鸣交恶,和这位周姑娘又很相熟,故而留意了下此事。”

据陈宸说,朱氏上门见过徐夫人,打听朝中官员的起复情况,原本徐夫人也没有多想,因为她丈夫是左相,主管门下省,其中有一条就是审核政令,驳正违失,肯定比别的官员要先一步清楚皇上的旨意。

当然了,作为左相,徐良兴在朝堂拥有不小的话语权,且关键时候还有封驳权(注1),因而求上门的官员肯定不少。

原本徐夫人也没有多想,可巧那天徐如青去参加了一场聚会,遇到了颜彤,这才知道原来朱氏是打着周婉的主意。

徐如青曾经和周婉在一起聚会过几次,她对周婉的才情和人品比较认可,所以回家和母亲、兄嫂感慨了几句,可也只是感慨而已,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她一外人可以置喙的。

这么着,这话才传到了陈宸耳朵里。

“你是说,是颜彤告诉徐如青的?”颜彦再次吃了一惊。

不过很快她又想起来一件事,那天她从陆家出来时正好碰上了马氏,马氏多半也见到了周母和周婉两个,而颜彧一向对周婉没有好感,保不齐就是她故意把话透露出来的。

毕竟连颜彦都能察觉到朱氏的意图,颜彧还能不清楚?

只是颜彦不明白的,这件事的关键在陆鸣和朱氏,颜彤在外面抹黑周婉有什么用?很容易还会因此得罪这对母子,颜彦可不认为这对母子是什么善人。

还有一点,颜彤这么做,事情只会适得其反,周婉的名声若是坏了,最后只能逼的她嫁给陆鸣。

颜彦不清楚这个主意是颜彤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马氏出的。

不过这一次朱氏为了周婉也是蛮拼的,她是摸准了周母的脉门,知道周母肯定做梦也希望自己丈夫能官复原职,即便为此牺牲这个女儿也在所不惜。

“你说这周婉的家人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不把自己女儿逼上绝路吗?妾哪是这么好做的?”颜彦叹息道。

肯定是周婉或者周母先点头了,才有朱氏的徐家之行,可官员起复是这么轻易能成功的?

想到这,颜彦冷笑了一下,她倒是要看看,倘若朱氏承诺的没有做到,可话传了出去,周婉到时要如何自处?

“大周律法规定,妾分为贵妾、侍妾、贱妾,贵妾的子女比侍妾和贱妾高,且正妻死后,贵妾可扶正,其子女可视为嫡出。”陈宸讥讽一笑,说道。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令颜彦豁然一下开朗了。

是,大周律法还规定,贵妾必须是家世清白的女子,侍妾的要求低多了,一般都是由丫鬟转正的,贱妾就不用说了,是从外面的风月场所带回来的女子。

所以之前不管陆鸣娶多少个侍妾颜彧都不害怕,唯独这个贵妾令她忧心了。

更别说,陆鸣本就对周婉有好感,周婉若是进门了,颜彧的地位真就岌岌可危了。

不对啊,陆家这么做把太后和皇上置于什么地位了?

正常的这些世家公子,有几个纳贵妾的?大部分都是侍妾的多,也不排除贱妾。

“看来你的消息太落套了,护国公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四妹夫前几天纳了一房贵妾,对外的说辞就是陆含再无生育可能。”陈宸再次嘲讽一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颜彦的确半点也没有风闻。

前些日子因为陆衿生病她有半个多月没有出门,再后来,又是周禄打发来的那两个妇人,没几天,又是周家的管事上门,因而颜彦委实有些时日没有出门参加聚会了。

不过以她的个性,若非有不得已的事情,正常情形下她很少出门。

陆呦虽每天都出门,可他那个工作环境肯定听不到这些传闻,再则,他的个性也比较死板,从不留意这些内宅间的传闻。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若非刻意交代下去,颜彦身边的这几个丫鬟也很少去打听这些事情,更不参与传播讨论,为的就是不想惹是非。

主要是颜彦本就处于是非的旋涡中,她再不约束下人们谨言慎行些,只怕不定传出什么来呢。

“不对啊,我婆母能答应?”颜彦忽然想到了朱氏。

陆家是四公之首,陆含是陆家唯一的嫡女,其娇贵程度自是不用说,朱氏能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受这种气?

再则,陆含又不是没有生儿子,孩子好好的,怎么会允许丈夫走这一步?

还有,前几天她刚回过陆家,也没见朱氏和老太太提起此事,难不成是她们嫌丢人,担心让她看了笑话。

可这种事情是能瞒得住的?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吴哲纳妾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女方据说是吴夫人的娘家远亲。其实,你知道吗?我们这些人现在最羡慕的就是你了,你生完孩子也伤了身子,可你夫君别说贵妾,就连侍妾也不肯纳。”陈宸扯着嘴苦笑一下,说道。

“你的意识是你夫君。。。”后面的话颜彦没有问下去。

陈宸如今怀有身孕,不用问也知道徐钰身边肯定有侍妾或暖房丫鬟的。

这是惯例。

只有像陆呦这样的才是异类,是反常。

第四百八十一章、悟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颜彦没等对方回答忙改口问道:

“好了,不说这个,你知道前些日子周禄打发人来取种子一事吗?”

这才是颜彦今天答应见陈宸的正题,方才那个话题虽然震惊,可说到底和她没多大的关联,她早就拿定主意不掺和陆鸣和颜彧的事情。

更别说,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马氏和颜彤不是先来找她商定主意,事后也没有告知她,显然人家现在也没拿她当姐妹了,她又何必在多管闲事呢?

陈宸听了颜彦的话再次苦笑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那又如何?”

“我想知道那些人去了晋阳府没有,说了些什么,还有,他们是不是每年都会来给你祖母送年礼?”颜彦问道。

陈宸点点头,可她只知道周家每年会给她祖母送年礼,但并不清楚这次周家人上门说了什么。

不是她不想打听,而是即便她打听,家里的长辈也不会再告诉她了。

“你有他的消息?”陈宸反问。

“有,就是不知真假,说他就在家里待着,可那两位管事不承认旧年冬天来的那位晋州女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就令我想不明白了,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可能会冒充他未过门的妻子?还有,莫非他的身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否则何以这个年岁还不成亲?”颜彦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其实,有的问题她问过陈宸了,陈宸也没有答案。

好在颜彦求的并不是答案,她只是想暗示陈宸,这人太过复杂,不是她能宵想也不是她能驾驭的。

可陈宸也不傻,成亲前她想孤注一掷地找周禄时颜彦就拦住了她,非但如此,还把她的秘密告诉了长辈,因而她才会被家里人关了起来,最后被逼的嫁给了徐钰。

没想到半年后,颜彦又问出了几乎一样的问题,可见这个问题肯定在颜彦心里横亘了很久,也说明颜彦被这个问题困扰了。

“彦儿姐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我真的很惦记他。”陈宸伸出手来握住颜彦的手,求道。

“我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只是在怀疑一件事,但我的怀疑没有依据,所以才来向你求证。你既然叫我一声彦儿姐姐,我就给你一个忠告吧,回去之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其实,能随遇而安也是一种智慧,就看你自己怎么取舍了。不用羡慕我,你可知你羡慕我的同时京城也有多少女孩子在羡慕你?”颜彦说完起身了。

一半是被陈宸的冥顽不灵,另一半是担心时间长了陆呦会不放心她。

事实也是如此,颜彦刚从茶馆出来,陆呦便站在门口候着,手里抱了五六本书,还有两幅字画,见到颜彦,他忙笑着迎了上前,“娘子,我又找到了一本关于机括的书,是一本手抄本,好像是一位方外之人写的。对了,还有这两幅字画,是你一直念叨的唐初四杰之一王勃的真迹。”

“哦,是吗?没想到这一趟收获还不小。”颜彦上前接过了陆呦的卷轴,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了。

陈宸被眼前的这两个人打动了。

这两人的眼睛里都只有对方,尤其是陆呦,看向颜彦的目光里满是爱意,眼睛里流出的喜悦令他整个人都发出了一种柔和的光辉,周遭的一切在这光辉的映衬下似乎都黯然失色了。

这个时候,陈宸脑子里闪过一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联想起这两个人的开始,一个是被逼上吊自尽的侯府嫡出千金,也是未过门的国公府世子夫人,一个是国公府的庶子,哑巴加傻子,当时京城有多少人等着看热闹看笑话,可人家两口子硬生生地把日子过成了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不说,别的方面也没耽误,念书,挣钱,挣名气,挣爵位。

如今的颜彦不但贵为郡主,且还被两次写进史志,而原本的傻子加哑巴如今也成了一位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更难得的是,这位公子也被皇上看中了,直接招进工部重用了。

可她呢?

她做了什么?

要说她和丈夫的起点不知比眼前这两人高多少倍,可成亲以来,她除了自怨自艾,似乎并没有为这个家为他们两个的将来做过任何努力。

难怪颜彦提醒她,能随遇而安也是一种智慧。

这时的陈宸突然悟了一件事,人最重要的是认清现实,一味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

一念至此,陈宸也想回家了,她也想为他们的婚姻做一点改变了。

“彦儿姐姐,彦儿姐夫,多谢二位的点拨,妹妹告辞了,改日有空,我和夫君二人专程前去拜会二位。”陈宸正式向两人行了个屈膝礼,随即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一旁的陆呦糊里糊涂的,“我什么时候点拨过她了,还有,他们夫妻来拜会咱们是什么意思?”

颜彦笑颜如花地上前挽住了丈夫的胳膊,“兴许是她见了我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受了什么启发。好了,不说她了,夫君,天还早,不如我们两个去一趟相国寺吧?虽说这个季节有点晚了,闻不到满山的桂花香了,可我们去感受一下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势也不错。”

陆呦本来就是带颜彦出来散心的,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的,忙把手里的东西给了青玉几个,他牵着颜彦的手亲自扶她上了马车。

相国寺其实不远,就在城里,可因为它保留了两座山,站在山顶,能俯瞰到整个京城,故而颜彦才会说出什么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来。

事实上,颜彦也是第一次登上相国寺的山顶,尽管有点冷,可颜彦仍是有点小兴奋,登高的最大好处就是站得高看得远,这人一看得远了就容易忘却眼前的那些苟且,专注于远方的风景来。

第四百八十二章、做对了一件事

还别说,这天从相国寺回来,颜彦的心情确实好很多,至少这天晚上没有再被噩梦惊醒。

接下来的时日,因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颜彦便没再出门,每天就在家里陪着陆衿玩,间或自己也看看书,她在研读那位传教士的笔记,看看能否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腊月初一这天,颜彦原本想带着陆衿一起进宫看望一下太后,因为上次颜彦给太后送人参时太后念叨了几句陆衿,说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她,应该会走路会说话了吧?

颜彦见她言辞间似乎很是惦念,加上太子妃也说了几次,想要颜彦进宫陪李然玩,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太子妃有意让她们多接触接触,小孩子嘛,就该多有几个同龄的玩伴,可宫里像李然这么大的女孩子几乎没有,宫外的孩子太子妃也不放心,因而陆衿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谁知颜彦刚要出门时,青云和大河回来了,这两人是颜芃出事时颜彦打发去渭州那边找颜芃的,这一走五个月,颜彦自然想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据青云说,这一趟他们见到了颜芃,当日绥州失陷时,颜芃的确身负重伤被当成死人背了出来,现在的颜芃身子也没有完全恢复好,一来是北地条件有限,二来是心情郁闷。

颜艾倒是没少劝他,可这种事情言语上的劝慰只能是隔靴搔痒,一点用也没有。

再说颜艾也挺忙的,西夏人有一段时日也把庆州围住了,幸好颜艾长期和这些西夏兵打交道,知道怎么来回击这些西夏兵,待这些西夏兵在城下聚集时,他就命人用滚烫的热水泼下去,或者把点燃的火药扔到城下的士兵堆里,火药的爆炸声会让士兵受伤或者士兵的马受到惊吓,造成踩踏或坠马事件。

若是离得远了,颜艾还会命人在箭头上沾上松油,点燃后直接射向城下的士兵队伍中。

西夏人不懂火药的制作,但他们会有样学样,也会把烧着的箭头射到城墙上来,箭头密集时,也会造成火灾。

因此,颜艾每天都要带着士兵在城墙上巡视。

颜芃倒是也没闲着,他也会跟着出来在城墙上走走,尽管帮不上多大的忙,但对稳定军心和民心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更别说,颜芃手里还有颜彦给他的新改良的火药方子,威力更大,因而见到颜艾第一件事他就是献方子做火药。

因着颜艾准备充足,不但用火药逼退了这些西夏兵,还误打误撞射死了对方的一个二品大将军,对方只好彦偃旗息鼓,灰溜溜地撤了。

而这边,颜艾一面命人把颜芃提供的火药方子送去别的同僚手里,一面又命人加紧生产火药,他是怕这些西夏兵会卷土重来。

有了这次的守城经历,颜芃更不想离开边境了,非但如此,他还带着他的那几个侍卫去了别的城镇巡视,想把颜艾的守城经验推广开来。

见此,青云和大河没再劝他,护送他完成这个巡视之后又跟着他回到庆州,两人这才提出要回京。

这一次,颜芃主动提出请他们帮忙一件事,那就是把颜艾的妻小护送回京。

“你是说,我三婶他们都回来了?”颜彦一听这个消息倒是高兴起来了。

其实,青云和大河走后,她就想起了这件事,可惜她没法再通知到这两人,只能寄希望于颜艾或陈滢会主动想要回来,毕竟他们留在那边不但帮不上什么,反而会拖累颜艾。

真好,这一次颜芃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就是有一点,颜芃不在家,颜彦担心陈滢会不会受到冷落什么的,可如今进了腊月,颜彦也没有把人接到明园的道理,马氏为了她自己的名声也不会答应的。

“这样吧,你们两个回去好好歇息两天,我去一趟颜家。”颜彦很快改了主意。

因为从礼节上来讲,颜彦也是该先去拜会陈滢的,毕竟陈滢是远道而来的,且还是从前线那边来的,又是颜彦的至亲,于情于理,颜彦都该第一时间去看望她。

想着快过年了,颜彦命青苗去取了一千贯钱票,她自己带着青雨进了库房,挑了几块衣料和几样首饰,随后又找出四个金项圈,算是她给颜彩几个的见面礼。

从家里出来,又绕道糕点铺子去取了几样点心,然后急急忙忙往颜家赶去了。

颜彦进门时,马氏和陈滢两个眼圈都红着,听颜彤说,两人从陈滢进门对着哭到现在,是听到颜彦来了才收的眼泪。

颜彦上前和大家厮见完毕,陈滢一手拉着颜彦一手拉着马氏,忍不住又哭道:“天可怜见,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就是不知你这两个叔叔。。。”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没有说下去。

她这一哽咽,马氏联想起近期的不顺心事,眼泪也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二婶三婶放心吧,二叔三叔吉人天相,都会没事的,兴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来了。”颜彦只得抱着两人劝道。

“可不是这话,娘,您和三婶都哭了快一个时辰,也该让三婶歇歇了,三婶和几位弟弟妹妹长途跋涉而来,是不是该洗洗吃点东西了?”颜彤上前劝道。

“可不是这话,我也是糊涂了,弟妹,这半天我光顾着打听前线的事情了,居然忘了你们刚进门肯定还饿着肚子呢,我这就命人去安排,还请弟妹多担待些,嫂子我真不是存心的。”马氏松开了陈滢,擦了擦眼泪,很快吩咐下去了。

好在她身边的管事婆子极有眼色,早就命人准备好热汤饭了,同时也打发人去收拾陈滢住的地方了,不说别的,炕肯定是要先烧上的,沐浴的热水也是要备上的。

马氏见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忙命人去打水先给陈滢几个简单洗漱一下,随后,饭菜上来了。

饭后,马氏命人送陈滢一家先去沐浴和收拾行李,颜彦倒有心和陈滢再说说话,可一想到她也累了这么多天,想必也是需要沐浴更衣的,因而便没有跟过去,而是留在了马氏这边,因为她也看出来了,马氏也有话要对她说。

第四百八十三章、短视

马氏确实有话和颜彦说。

首先,她并不清楚颜彦私下打发人去边境找颜芃了,曾经还为此事怪过颜彦。

当然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她只是向颜彦表达一下她的感激之情。

其次,她问颜彦知道不知道陆鸣想纳周婉为贵妾一事,这件事八成能成了,因为马氏打听到皇上的确有意起复一批官员,一来是北部的战事紧张,他想换几个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官员前去助阵;二来是南边连着两年水患,他想找几个有水利方面特长的官员去治水。

好巧不巧的,周婉父亲在水利方面略有建树,在官场的风评和民间的口碑都不错,因此,若是这一次运作得的好的话,他是极有可能会在这批起复官员之列的。

如此一来,周家承了陆家这么大一个人情,投桃报李,肯定会同意把周婉嫁过去的。

第三件事是关于颜彤的亲事。王峥已于一个多月前去大名县任职了,因而王家的意思是想在明年春天让这两人完婚,若是王峥能请假回京一趟自然好,若是不能,则只能把颜彤送去大名了。

原本王家的意思是趁着王峥没走之前完婚,可时间实在太赶,因为圣旨一下,五天内王峥就要启程,这么短的时间内哪里来得及准备东西?

而马氏也不忍委屈自己女儿,因此,她拒绝了王家。

可她没法拒绝王家明年春天成亲的提议,一来是两人年龄都大了,也该成亲了;二来是她希望女儿早点成亲,早点生下个孩子,万一王峥那边有什么意外,颜彤有了孩子也能撑下去。

其实,这不仅是马氏的意思,也是王家的意思。

颜彦虽有心反对,可古人对子嗣的重视程度不是她一两句话能劝住的。

想当初太后劝她嫁给陆呦时也说了一番类似的话,大意是陆呦虽不能开口说话,可不影响正常生活,以后有了孩子,让颜彦好好栽培这个孩子,将来未必没有依靠云云。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对这个时空的女人来说,成亲的全部意义就是子嗣的绵延,跟爱情什么的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否则,也不会任由自己的丈夫进出别的女人房间了。

当然了,这个问题也不是绝对的。

如果能在家世匹配的基础上再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自然是锦上添花,要不颜彧也不会打陆鸣的主意。

可归根结底,最后还是得落到子嗣上,这不,尽管颜彧和陆鸣之间出了问题,可马氏和颜彧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陆鸣的变心,而是颜彧没能生下陆家的嫡子,怕因此坐不稳世子夫人这个位置。

不过马氏找颜彦的目的也不是问颜彤这门亲事能结不能结,都已经下定了,没有反悔的余地了,除非是遇到和颜彦当初被冲撞类似的丑闻。

因此,马氏是想找颜彦和皇上说说情,看看能不能给王峥放一个月假,她想在京城把颜彤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说别的,这些嫁妆总得抬出去亮一下吧,总不能大老远送到大名县去吧?

还有,马氏的意思是若是颜彤能在新婚期间怀有身孕的话,她就不用一路奔波去大名了。

尤其是听陈滢说了西夏兵围城的经历后,马氏更是一万个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涉险。

大名县离契丹那么近,谁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二婶,这种事情我怎么去劝皇上,不知二婶想过没有,若是在三妹夫回京成亲期间大名出事了,这个责任谁来负?我想,到时不但王右相兜不住他,只怕我家翁他们都得受牵连。”颜彦拒绝了。

她委实没想到马氏竟然短视至此。

是,颜彤的亲事颜彤的性命都很重要,可再重要,能比一座城池重要?能比大周的北大门重要?能比得上大周的安危重要?

颜彤见颜彦说的这么重,脸上当即有了羞愧之色,“娘,我们就听大姐的吧,我去大名县,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也在看大姐看过的书,说不定到了大名之后我也能帮上他一二,娘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马氏一听这话眼圈也红了,“道理我不是不懂,我也知道是自己的私心作祟,罢了,就听你们的吧,这就是彤儿的命,说起来你们姐妹三个的亲事也太不顺当了。”

“娘是担心二姐吧?大姐,周姑娘一向和你交好,你能不能劝她不要嫁给二姐夫?如果她父亲能官复原职的话,有一个做妾的女儿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颜彤拉着颜彦的手求道。

“这些话是从哪里传来的?我怎么一点影也没有听说?”颜彦自然不能把自己的揣测拿出来说。

颜彤噘了噘嘴,“还能有谁,自然是二姐夫了,哼,当初我就不赞成二姐嫁过去,没想到果真从这来了。”

据颜彤的意思,当初颜彦一出事,陆鸣就迫不及待地提出退亲,完全不顾颜彦的死活,这样的人也太凉薄了些。

这不,又打这来了。

之前打着子嗣的理由左一个小妾又一个丫鬟的往屋里拉,她们也不说什么了,谁让人家有正当理由呢?

可如今他儿女成群了,自己又成了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伤患,就这样,居然还有脸想要纳妾,而且还是贵妾,美其名曰是给颜彧找一个好帮手,说是周婉的才情各方面都不差,更难得的是,周婉和颜彦交好,正和颜彦学着打理俗务。

而颜彧之前因着陆鸣的关系,她也只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不愿意被这些俗务缠身,因此,陆鸣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以后可以把这些俗务都交给周婉来打理,他们只管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大姐,你说二姐夫是不是把二姐当傻子糊弄?若是周婉进门了,再把这个管家权交给她,那二姐在陆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以后岂不是还得看周婉的眼色过日子?”颜彤忿忿说道。

颜彦显然也被这番话惊到了,她是没想到,陆鸣这么快就把这个话题公开了,他是有多急切啊。

要知道,他还是一个不能动弹的伤患呢。

第四百八十四章、分心

颜彦刚想问问颜彤,周家提出了什么条件,陆鸣又许了周婉什么好处,否则,颜彦觉得,以周婉的心气她是不可能轻易答应这门亲事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周婉父亲若是能被起复,这份恩典也足够周婉低头了,更别说,周婉本身对陆鸣也是有过好感的,颜彦可没忘了周婉不止一次提过陆鸣为她父亲求情和送他们回乡安置这两件事,说这人情她得还。

可那才多大的人情?

因此,颜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周婉进陆家似乎成了定局。

只是颜彦不知道,几年后,曾经那么纯真善良的少女是不是也会变成面目可憎、心思歹毒、锱铢必较的一心只为私利的内宅妇人?

想到这,颜彦又有些心灰意冷的,也失去了打探的兴致,知道了她又能做些什么?

正犹豫挣扎时,陈滢带着两个丫鬟婆子进来了,陈滢和两个丫鬟手里都各拿着一个包裹,两个婆子则抬进来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是一箱动物皮毛,陈滢说是给大家带的一点土仪。

“弟妹也是的,大老远的,路上也不太平,还给我们带什么东西,这些留着给彩儿他们几个做件大毛衣服吧,回头我去给他们找几匹好衣料。”马氏忙说道。

“二婶不说我还忘了呢,我给彩儿妹妹几个带了几样东西来,也是几匹衣料和几样首饰。”颜彦说完喊了一声青雨。

没等青雨进来回话,陈滢忙说青雨已经把东西给她了。

颜彦一听便猜到准是青雨过去找陈滢了,因为那一千贯的钱票颜彦也交给青雨了,就是怕自己不方便交到陈滢手上,也担心陈滢和她推来推去的。

颜彦见自己的东西送了出去,想着陈滢刚进门,想必还有不少行李要收拾,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的,肯定也是相当疲乏,便说道:“左右三婶要住下来,来日方才,彦儿就不留下来了。这样吧,三婶早些去歇息,明日我在明园给三婶一家接风洗尘,二婶一家也来,等过几天阿彰他们放假了,我再把舅祖父他们一家请来好好聚聚。”

“不成,明日我先安排几桌给你三婶接风,今日你三婶一家想必也是累了,而我这也没什么准备。明日吧,明日你带着侄女婿一块过来,也让你三婶看看这侄女婿有多大变化。”马氏忙说道。

颜彦一听只得答应下来,便定了后日在她家小聚一次,腊月初九再请大家好好聚聚。

陈滢见颜彦说完起身要走,忙把其中的一个包裹给她,“里面是几张银鼠皮和两朵野生灵芝,三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是一个心意吧。”

颜彦一听双手接过包裹,“看三婶说的,这么大老远特特地给我们带东西来,这份心意就不简单了,更别说还是这么珍贵的好东西,多谢了。”

马氏一看颜彦的包裹也不算大,再一看箱子里还有满满一箱子的皮子,便道:“这里还不少呢,再挑几块去给我那侄外孙女做一件大毛衣服吧?”

“不了,这些给弟弟妹妹们吧,我家里还有呢,再说衿娘也小,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颜彦忙拒绝了。

“是啊,二嫂,这些是给你和几个侄子侄女们的,两个小侄外孙女的见面礼我单备下了。”陈滢忙道。

马氏刚要开口问她是怎么知道颜彧嫁人生女一事,转而一想,陈滢已经见过青云了,想必是青云说了什么。

对了,只怕还有颜芃,颜芃这些日子一直在颜艾家住着。

颜彦见陈滢一提到两个小侄外孙女马氏的脸上就不太正常,忙告辞出来了。

她是怕自己留下来会妨碍马氏向陈滢哭诉颜彧的亲事当时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

上了车,颜彦问了青雨几句,青雨是直接把东西送到陈滢住的院子,彼时正好马氏身边的人刚走,于是,青雨就把那叠钱票掏了出来。

陈滢自是推辞,见青雨执意放到她手里,眼圈当即红了,倒是也拉着青雨问了几句颜彦现在过得如何。

事实上,陈滢已经从青云嘴里打听了不少颜彦的事情,

不过颜彧嫁给陆鸣一事她最早的确是听颜芃说的,聪明的陈滢联想到那年马氏催促她回家,很快猜到了其中必有什么内情。

为此,她后来又从青云处打探了不少,青云自是不会去为颜彧和陆鸣说好话,便把这几年颜彦和颜彧的恩怨细细告诉了陈滢。

陈滢知道青雨跟颜彦的时间更长,因而见到青雨,她想问些颜彦如今的状况,不过两人也没有谈多久,因为马氏身边的刘妈妈来了,她是来问炕烧暖和了没有,热水够不够。

“主子,三太太好像还不清楚陆世子受伤的事情,不过她知道陆世子去了前线,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她倒是要看看二小姐能有多幸福?”青雨说道。

颜彦略一动脑筋便想明白了,“准是刚她进门,二太太光顾着问二老爷的事情,哪里顾得上说这些?再则,二太太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她肯定得找好一番说辞,比如说太后赐婚什么的,而三太太多半已经从青云嘴里得知陆鸣已经生了一堆庶子庶女了。”

至于那个关键时候赶过去的刘妈妈,多半也不是真的关心陈滢,而是因为有人看见青雨进了陈滢的院子,刘妈妈想跟过去瞧瞧,一来是看看颜彦是不是私下给陈滢什么好东西来;二来也是防止青雨乱说话。

毕竟现在的颜彦和马氏分心了,马氏肯定得防着她些。

回到家的颜彦打开了陈滢送的包裹,最上面是一个首饰盒子,里面是一套小女孩的金饰,项圈、金锁、手镯、脚镯,这几样东西上面还镶着红宝石呢。

除了首饰盒,还有两株灵芝,灵芝的直径没有一尺也有**寸,一看就是年头特别长的,当然,价钱也不便宜,就是不知是别人给颜艾送的还是陈滢自己花银子买的。

最下面才是一摞什么银鼠皮,通体银白色,几乎没有一根杂色,颜彦一看就知道是陈滢特地挑出来给她做一件大毛衣服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新意

事实上,颜彦还真不缺这些东西,太后老人家虽有时恼她不给马氏和颜彧面子,但这些方面从没有亏待过她,吃的穿的用的没少赏她,如今还有皇后和太子妃也惦着她,也没少打发人往明园送东西。

不过这是陈滢的心意,颜彦当然得领情了,于是,她命人把这些皮子给针线房送去,她要做一件大毛衣服过年穿。

忙完了这件事,颜彦一看快到晚饭时间了,想着明日还得去颜家赴宴,只怕要吃过晚饭才能回,因而,她又重新收拾一下,抱着陆衿进宫了。

太后一看颜彦这个点进宫,自是要问问缘故,颜彦也没瞒她,且还把初九日请云家和颜家一块聚聚的想法说了出来。

之所以说是想法,是因为颜彦还没有去邀请云家,她不敢确定云老爷子是否愿意移步前来。

因为云老爷子的性格喜静,加之年岁又大了,素日很少出门,除了每个月进宫去看看太后,别的时间几乎都在家里摆弄书籍或是花草。

太后显然也是比较了解自己兄长的,一听颜彦要请颜家一大家子和云家一大家子,她哥哥确实未必会愿意出席,年纪大了不爱出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去了也没个陪他说话的人,颜家去的那些除了女眷就是一堆孩子,最大的颜彰才十二岁,老爷子跟他们也说不到一处去。

不过太后也没有多嘴,任何事情都有意外,保不齐那天老爷子一高兴又答应去呢,因为她知道她大哥对陆呦的印象不错,说这个年轻人学问好,念过的书多,没有那些弯弯绕,也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浮夸。

还有,颜彦家的厨子做的菜也不错,有的菜品连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出来,尤其是在处理鱼虾方面,更是深得老爷子的欢心,因为他本就是从海边来的,喜欢吃这些水里的东西,京城没有海鲜,只能用河鲜凑合了。

偏老爷子总嫌河鲜腥气重,后来在明园吃过一次之后才知道,河鲜处理好了不但不腥,肉质也不输海鲜鲜美。

想到这,太后笑着说:“不如这样,正月里我们也学学民间,也来走个亲戚串个门子什么的,都说正月初二回娘家,我都有多少年没回过娘家了。”

颜彦一听拍手附和:“好啊,这主意不错,不若我们大年初二都去舅祖父家,大年初三该太后请,初四我二婶家,初五我家,这样我们可以连着热闹好些天呢。”

一旁的容姑姑听了笑着摇摇头,“真是个孩子,难不成陆家没有亲戚要走?还有你外祖母家呢?”

“容姑姑,这些是可以岔开来的。”颜彦回道。

事实上,陆呦这些年就没有去谁家拜过年串过门走过亲戚,当然了,这里的谁家指的是陆家和朱氏这个嫡母家这些亲戚。

成亲前就不必要说了,那会的他连话都不敢说,也不敢见人,陆家嫌他丢人,连祭祖都不让他参加,更别说什么走亲戚了。

两人成亲第一年,朱氏和陆老太太倒是也提过一句,可那会陆呦刚学会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仍是不大敢见人,所以老太太和朱氏也没有强求他。

倒是颜彦带着他回了一趟娘家也去了一趟孟家,算是填补了他的一项空白。

今年正月陆呦倒是学会说话了,可陆端和陆鸣两个在年根下出征了,颜芃又在大年初一前往渭州,这个年京城里很多人家都没有过好,除了一些至亲,有几家串门的?

因而,朱氏也没有提让陆呦带着颜彦去她的娘家拜个年什么的,而颜彦也乐得轻松。

太后被颜彦的这个提议打动了,她知道云家刚进京城没多久,除了这几家也没有可走动的人家,因此大年初二招待大家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而宫里也没有要请的人,定在初三也没问题,唯一麻烦点的是马氏,因为马氏的娘家也在京城,娘家的父兄姐妹什么的一大堆,她家得先预定一下。

“回太后,我二婶应该也没事的,除了这几天,剩下的时间她可以随意安排,不若我明天和她商定一下。”颜彦回道。

“也好,没想到老了老了,倒是怀念起小时候的事情来,小时候,尤其是七八岁十来岁那会,我们那会也是一大家子去串门走亲戚,那会还是大哥带着我们去的呢。”太后陷入了回忆中,并且对过年也生出了几分向往,这可是多年没有过的情绪了。

“好啊,我想舅祖父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也高兴,他准也会说,有多少年没给自己妹妹做顿饭吃了。”颜彦顺着老人的心意说道,因为她猜接下来太后就该说起颜彦的祖母了。

果然,颜彦刚一说完,太后便笑了笑,“你舅祖父可不会做饭,应该是说他有多少年没吃过我做的饭了,还有你祖母,你祖母做饭的手艺不错,比我还强些,你舅祖父前些日子进宫还说呢,要是你祖母还在该有多好,我们兄妹三个又能聚全了。”

说到后面,太后眼里转泪了,毕竟是暮年之人,回忆起这些来哪有不伤心的?

“太后老人家放心,我祖母的手艺我不敢说学了个十成,七八成还是有的,到那天,我亲自给太后和舅祖父做几道我祖母的拿手大菜。”颜彦忙道。

谁知颜彦不说还好,一说太后更伤心了,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正在太后怀里玩耍的陆衿见了,忙抽出丝帕伸手去给太后擦了下眼泪,“不哭,不哭。”

“乖宝,你曾姨外祖母没哭,是眼睛迷了。”太后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擦眼泪,感动之余抱着陆衿亲了一口。

谁知孩子听了这话以为太后眼睛疼,又对着她的眼睛吹了几口气,“不疼,不疼,呼呼就不疼。”

主要是她平时比较活泼好动,一般除了磕碰很少会哭,因而不管是颜彦还是几个丫鬟,在给她擦眼泪时都会对着她疼的地方吹几口气,没想到孩子学会了。

“哎哟哟,我们的小衿娘这么小就会哄人了,可真是一个小人精,比你娘小的时候还会来事呢。”太后彻底被陆衿逗乐了。

颜彦见此也松了口气。

第四百八十六章、突破

这天下午,颜彦带着陆衿在慈宁宫里吃的晚饭,从慈宁宫出来,颜彦又去拜见了皇后和太子妃,这么一耽搁,出宫时天都快黑了,进家才知道,陆呦早回来了。

“今儿怎么这么早回家了?”颜彦一下马车看见站到影壁前的陆呦,吓了一跳。

“又送了这么多东西?”陆呦接过陆衿,见青玉不停地往下搬东西,随口问道。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口的,随后对视着笑了起来。

原来,陆呦今天是有好消息才提前回来告诉颜彦的,那个火药喷筒有进展了,能把半斤左右重的火药喷出七八丈远,而且落地后,火药也爆炸了。

尽管这个距离离他们预期的差得太远,可这已经是突破了,因为之前的只能打出个两三丈远,甚至还有过没等出喷筒火药就爆炸的事故,当时还差点把人炸伤了呢。

不过这也有一个问题,火药喷出去的同时竹筒会产生一种后退力,火药喷出的距离越远,后退力就越大,为此,他们担心若是真有一天把火药喷出去个十几二十丈远,这人该不会被震飞了吧?

“夫君,有了,你想啊,我们平时晒衣服都是用两个竹子做的三脚架来固定这竹竿,平时刮那么大的风也就是会把衣服刮跑把竹竿掀落,却很少能三角架吹翻的,不如你们试着想个法子把喷筒固定在三脚架上试试,而且这样一来你们还可以避免火药在喷筒内爆炸对人造成的伤害。就是有一点,我也是偶然想到这个主意,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颜彦提醒道。

“有道理。”陆呦虽没有晒过衣服,却见过院子里晒衣服,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娘子,你可真是我的智多星,每次我遇到什么解不了的难题,你总能以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点拨我。”陆呦一手抱着陆衿,腾出另一只手来牵着颜彦。

“这有什么,不过就是赶巧了。对了,夫君,方才这些话就别跟外人说了,就说是你自己回家看到院子里晒衣服时想到的法子,我可不想再被别人怀疑来怀疑去的。”颜彦叮嘱了一句。

一次两次或许是偶然,次数多了难免会引起外界的怀疑,不说别人,皇上就没少试探她。

陆呦听了纠结了一小下,不过很快答应下来了,倒是没问缘由,而是主动换了个话题,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颜彦这才把明天要去颜家赴宴一事说了出来,也说了自家要请客的安排,同时也把太后的想法说了出来。

“今儿我们娘可真把太后感动坏了,临走送了这小东西一堆好东西,还说要我时常带她进宫去转转,我怕去多了太后又该后悔了。”颜彦说完抿嘴一笑。

不光太后,皇后和太子妃也赏了陆衿不少好东西,主要是陆衿嘴太甜了,会说话,和同龄的李熙李然两个一起玩也不掐尖要强,相反,她还会把自己的玩具拿出来和别人分享,因而,太子妃见了也抱着她不舍得松手。

其实,颜彦心里明镜似的,太后、皇后还有太子妃之所以叫她常带着陆衿进宫,说白了就是想考察一下陆衿的品性,估计是皇上送的那枚龙佩让她们放不下。

当然了,也不排除太后的心里某一时段或许真对陆衿产生了亲情,因为陆衿能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据她说,原主也是差不多像陆衿这么大的时候开始和颜老夫人进宫的,彼时的原主也是爱说爱笑,再大一些还会唱一点家乡的小调给她听呢。

陆呦琢磨了一会才明白颜彦话里的意思,因而见了颜彦脸上的笑容,他很是不解,同时也有几分不豫,“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带衿娘进宫吗?为何现在改主意了?”

颜彦听了这话知道丈夫肯定是多想了,“我没改主意,这次是太后特地问起衿娘,说很长时间没见了,我这才带她去了一趟,夫君放心,若是能躲开,我必不会逼女儿去那种地方,可任何事情都要往最坏的方向打算,若是避不开,我们也该教女儿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话令陆呦想到了他和颜彦成亲的那天晚上,颜彦恐怕是全京城第一个敢在新婚之夜和丈夫谈条件的新娘子,个中缘由除了他这个新郎太无用之外,新娘的聪明能干也是她的底气,因为颜彦有绝对的自信能养活自己,不必依附于任何人。

“娘子,我懂,是我短视了。”陆呦很快认错了,同时,心下还有几分羞愧。

好在颜彦并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和陆呦说起了颜芃和颜艾那边的战况。

说话间,一家三口进了后院,陪陆衿玩了一会,陆呦拿了一卷书先去了内室,因为明年开春他打算下场子试试,如今离科考也就三个月时间了,可他还有不少注释和义理没搞明白。

说来也是他运气不好,原来大周的科考分三级,一级是州试,考试内容以明经为主,明经重帖经和墨义,这两样基本靠强记博诵即可,尤其是帖经,连注释都不用,只要会背诵原文即可。

州试过后是省试,省试是由礼部主持的,主要内容也是帖经、墨义和诗赋,还有一项是策问,策问占的比重不大。

最后一级考试是殿试,殿试的内容则要活泛些,主要是策论策问为主。

可从明年春天开始,州试和省试都进行了改革,据说是三位丞相共同提议的,说是州试和省试都太过简单,也不实用,尤其是如今战事频繁,再加上连年的水灾,内忧外患一大堆,更应该破格录取一些堪当大用的人才。

而能堪当大用的人才肯定不是能背诵几本四书五经的人,应该是那些会通经致用的人,也就是说,是那些能深刻理解书中的要义并能从中找到治国理念和方法的人。

而一个人的能力和特长从明经中是看不出来的,得从策论和策问中才能窥探一二。

所以陆呦也才知道,他之前的优势已经不能成为优势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疑虑

颜彦也是这天晚上见陆呦拿着一本书问她如何破题才知道大周的科考改革了。

奇怪,这么大的事情她之前居然一点也没听皇上说过,要知道皇上可是考核过好几次陆呦学问的。

得知这项提议是三位丞相共同提出的,颜彦沉默了。

别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一点,这三位丞相一向不和,尤其是王实修和徐良兴,这两人的矛盾和积怨不少,因此在朝堂上很少有意见相合的时候。

温文山正常情形下是谁也不近谁也不远,不偏不向的,这种状况倒是正合了李琮的意,他就怕这三位丞相抱团,那他在朝堂的话语权就更小了。

可这一次三个人居然同时提出对科考改革,而且难得地意见一致,颜彦想不多想都难。

毕竟陆呦早就放出话去说要参加明年的科考,不排除有心人想给他设置一点障碍。

要知道陆家这几年和徐家走得很近,不管是朱氏去找徐夫人还是陆鸣跟徐钰提几句,都有可能说动徐良兴的。

而颜彤要嫁的人是王实修,马氏若是向王夫人进言几句,保不齐王实修也会动心的。

这两人若是意见相合了,温文山自然不会反对。

说实在的,不管是冲北边的战事还是南边的水灾,或者是以往的经验和教训来说,这科考都应该改革了。

别看每年礼部的省试都能选出不少所谓的优秀举子,可真正在殿试上出彩的不多,因而温文山早就琢磨着科考改革了。

可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能推动的,期间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因而,他才一直犹疑至今。

如今由王实修这个中书省的右相直接提出改革,再由徐良兴这个门下省的左相审核通过,他这个尚书省的左相直接执行就好了。

颜彦自然也清楚这些,只是这种事情轮不上她一个闺阁女子去置喙,有干政之嫌,一个弄不好还会得罪很多人。

因此,从国家角度出发,她是极力赞成这次改革的。

只是这时间点掐这么好,素日各自为政的三个人又难得的意见统一,因而颜彦才会心存疑虑。

好在她对陆呦有信心,再则,州试年年有,今年过不了明年再考就是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为此,颜彦很快放下了这事,一心一意地教陆呦破题和讲解释义。

次日一早,陆呦仍是一早去了工部,他得先去请个假,本来还想把在喷筒尾部安装三脚架一事说说,可话到嘴边他又临时反悔了,这件事他想自己先试试,为的是到时能更好地向大家解释清楚。

否则,一个晚上他就有了好主意,别人肯定会怀疑到颜彦身上的,谁让颜彦的名气实在是太响了呢!

而他也隐隐有个感觉,颜彦多半是有了什么奇遇,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因此,他也不希望自己妻子太出名了,倒不是他嫉妒妻子比他强,而是他害怕,怕外面惦记颜彦的人会越来越多,而他又这么没用,一点也护不住她。

这么一想,陆呦便没有把话说出来。

请过假,回到家的陆呦见颜彦已经洗漱更衣完毕,陆衿换下了昨天的那件金地罗绵袄,改穿了一套浅粉色的绸子绵袄绵裤,不过一旁的青釉手里拿着一件宝莲纹妆花缎的斗篷和一件同款花色的半臂。

陆衿的头发太短,只能是在头顶中间梳成一个小揪揪,没有任何头饰,只给绑了一根浅粉色的丝带。

颜彦今天的衣着也不奢华,是一件暗绿色的紧身窄袖斜襟袄,只在襟口和襟领处绣了点松香色的花边,下身是一条黄绿色的高腰喇叭裙,裙底和裙腰处都绣了一圈松香色的宽幅花纹,再一看颜彦的头饰也简单,只插了一支金步摇。

“娘子,我这身行吗?”陆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

因着每天都要亲自动手做点工匠活,加之他现在每天来往的也大多是一些匠人,因而陆呦现在的衣服也很普通。

颜彦见他身上的银灰色直缀绵袄是绸子的,便没让他换,不过给他找了一件浅紫色团纹图案的云锦鹤氅,她不想太过奢华让陈滢和颜彩等人看了自惭形秽,也不愿意太过低调让对方以为他们过不好而忧心,因而她才费了一番心思来穿衣打扮。

颜彦一行到颜府时,得知消息的马氏先一步迎了出来,说是颜彧已经带着陆袓先一步到了,马氏的意思是希望颜彦能给个面,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

“孩子,你三婶他们初来乍到的,彧儿也不能不露个脸,好孩子,你就当给你二婶一个面子,今儿就别让她回避了,她如今也不易。”

“知道了,二婶,我说过,只要她不惹我,我肯定不会跟她过不去的。”颜彦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当然了,前提是不惹她。

“那就好,那就好,你三婶还不清楚这些呢。”马氏松了口气。

颜彦笑了笑。

青云说了,她把两人的恩怨早就明明白白仔仔细细地告诉了陈滢,只不过陈滢厚道,加上丈夫是庶子,没什么地位,所以才保持了沉默,可这不代表她认可马氏的做法。

见颜彦似乎有点不以为然,马氏也有点讪讪的,她不是没想过青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陈滢,可陈滢不提,她自然不会去追问这些。

“衿娘,来,外祖母抱抱。”马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陆呦本不想把孩子给她,可一看颜彦冲他笑了笑,他只好松了手。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上房,因着有陆呦在,这次马氏把陈滢几个都招呼到了外院的上房,颜彦几个进去时,颜彧正抱着陆袓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和陈滢说着话,旁边还有颜彤、颜彩、颜彪等人,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忙下炕迎了出来。

“夫君,来,这是三婶,我们成亲时三婶特地从庆州赶来了,可能那会你没有留意。”颜彦介绍说。

陆呦听了恭恭敬敬地向陈滢行了个长揖礼,“有劳三婶一路奔波了。”

“真会说话了?果真大好了?”陈滢还清楚地记得两年前那场婚礼的尴尬,因而陆呦这一开口,着实给了陈滢很大的惊喜。

第四百八十八章、没试出来

马氏见陈滢太过震惊,忙抱着陆衿上前说道:“可不是大好了,如今我们彦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自己被封了郡主不说,侄女婿也进了工部做事,之前还在书院念了一年多的书呢。来,看看我们小衿娘,这孩子和彦儿小时候一样,可乖巧懂事了。”

陈滢这才留意到马氏手里的孩子,忙接了过来。

而另一边,颜彦也介绍了颜彩、颜彪几个和陆呦认识,随后,颜彧和颜彤上前向陆呦问好,陆呦略点了点头。

“衿娘,这两位都是外祖母,问个好。”颜彦从陈滢手里接过孩子放到了地上。

陆衿因穿着斗篷,稍稍有点站不稳,可还是有模有样地向马氏和陈滢行了个屈膝礼,“外祖母好。”

“哟,这么点的孩子口齿这么清楚?还会行礼问好了?”陈滢喜得又一把抱起了孩子。

“我呢?我是谁?还记得我吗?”颜彤凑了过去。

“三姨好。”陆衿冲颜彤笑了笑。

“这呢,这还有二姨、四姨、五姨呢。”颜彤指着颜彧颜彩几个说道。

这一次陆衿因被抱着,没法行屈膝礼,只得两手抱拳拱了拱,眼睛在颜彧、颜彩几个脸上过了一遍,“二姨、四姨、五姨好。”

“娘,我喜欢这个小东西,我来抱抱她吧。”颜彩觉得陆衿有趣好玩,伸过手要把孩子接过去。

“屋子里热,先让孩子把斗篷脱了吧。”陈滢没急着把孩子给颜彩,而是把孩子放炕上,帮陆衿脱了外面的斗篷。

随后,她身边的丫鬟极有眼色地递过来一个盒子,陈滢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纯金的长命锁,陈滢直接给孩子戴到了脖子上,“衿娘,这是三外祖母送你的,三外祖母祝你一辈子没病没灾,顺顺当当,长命百岁的。”

“多谢。”陆衿清脆地回了两个字。

可能是这金锁吸引了一旁坐着的陆袓,也可能是见到了和自己同龄的伙伴,陆袓很快爬到了陆衿身边,冲陆衿笑了笑,并扯了扯陆衿的衣服。

陆衿压根就不认识陆袓了,本来两人也没见过几次,再加上孩子还这么小,肯定也记不住,不过她倒是知道一点,对方是比她小的妹妹,因而她转过身子,上前扶了一把陆袓,叫了一句,“妹妹好。”

“真好,看着这两个小东西,我就想起彦儿和彧儿小的时候,那会彦儿也就比彧儿大半岁,两人天天在一起同吃同住的。”马氏的眼圈红了。

“娘,不如我和彩儿妹妹带衿娘和袓娘去隔壁玩,你们几个留着这边说话。”颜彤担心母亲说的话颜彦不爱听,把话接了过去。

还有一点,陆呦在这,她和颜彩待着也有点不方便,颜彩还好些,没有笄年,她是一个快要成亲的大姑娘了,和一个外男共处一室多少有些不自在。

“也好,你们走了我们还能自在说会话,带几个常跟着的丫鬟过去。”马氏也嫌人多乱哄哄的不好说话。

她倒无所谓,是怕陈滢还有什么要问陆呦和颜彦的。

青釉青秀听了没等颜彦吩咐便主动上前抱着陆衿了,颜彤见此便把陆袓抱了起来,颜彧身边的采衣采莲也跟了过去。

“大姐,大姐夫,来炕上坐吧。”颜彧指了指炕上的几个坐垫,说道。

“二婶、三婶先坐,昨日匆忙,没顾上说几句话,如何,这一晚上三婶缓过来些没有?”颜彦看向了陈滢。

“好多了,你二婶安排得很周到,昨晚可真睡了一个好觉。”陈滢一边说一边和马氏坐到了东边坐垫上。

颜彦见此拉着陆呦坐到了西边位置,颜彧在靠后马氏半步的地方直接盘腿坐在了炕上,很快丫鬟们就端上了茶和茶点。

“侄女婿在工部做什么呢?不是说之前在念书么?”陈滢问陆呦。

“回三婶,做一点手工活,和器材相关的,白天做事,晚上念书,虽辛苦了些,但人很充实。”陆呦说完简单提了几句自己在研究投石机的改良,没提火药喷筒一事。

马氏之前没有听说过投石机,因而一听这东西需要上百人来操作,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才好奇起来,“你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算不上懂,就是以前看过类似的介绍,且小时候为了打发时间,自己琢磨着学了点手艺,如今是跟别人一起学着做。”陆呦淡淡一笑。

“听说你还打算明年春天下场子?”陈滢把话接了过来。

她是怕陆呦难堪。

这次一接触,她才知道,陆呦不是不会开口说话,而是从小没有人陪他说话,所以他才连基本的人际交往都不会,因而不用问也能猜到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是什么。

“是,不过现在科考改革了,对他来说难度大多了,主要是他没怎么正经上过学,只会自己硬背那些文章,考明经还差不多,策问就差远了,毕竟他才进了一年多的书院。”颜彦特地说道,同时留意了下马氏和颜彧的表情。

马氏是一脸惊讶地问:“什么时候说的要改,我们怎么一点影也没听说?”

颜彧是低着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倒也不单单是这会这样,似乎她坐下来之后就如此,因而颜彦也搞不懂她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正如她也看不透马氏一样。

“从明年开始,礼部已经把圣旨下达各州府了。”陆呦回道。

因着颜彰不用参加科考,颜彬、颜杉、颜彪几个又太小,因而马氏和陈滢对这个话题了解得确实不多,也不是很有兴趣,于是,在马氏的刻意引导下,话题很快转到了官员的任命和起复上。

“彦儿,你有没有听皇上提过这方面的事情?”马氏问。

颜彦摇头,她当然清楚马氏为何关心这个话题,可问题是这种事情哪是她能过问的。

“对了,说到进宫,二婶,太后倒是有一件事要和二婶商定一下。”颜彦把太后想在正月里学民间走亲戚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探视陆鸣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四百八十九章、探视陆鸣马氏一听太后想来家里走亲戚,自是满口应承。

能让把太后请到家里来吃顿饭,那是多大的面子?

满京城也就颜彦有过这先例,其次是云老爷子从老家到京城的第二天,太后去看望自己的兄长留在云家吃过一顿饭,仅此两次而已。

因而,听说太后要来走亲戚,马氏很快忘了之前的不快,喜气洋洋地说起当年颜老夫人在世时和太后的姐妹情深来。

饭后,陆呦带着颜彪去了街里逛,陈滢则说要去陆家看看陆鸣,不管怎么说,陆鸣也是颜彧的丈夫,如今躺在炕上不能动弹,于情于理陈滢都应该去见一面,尤其是今天颜彧来,还给她和她的几个孩子带了一份不薄的见面礼,且还是以陆家的名义。

因而,陈滢也准备了一份回礼。

这种情形下,颜彦作为陆家的大儿媳陈滢的侄女也不好不跟着,于是,在马氏和颜彦颜彧的陪同下,她们一行进了陆家的门。

颜彦颜彧先是把人领到了陆家上房见过陆老太太,正寒暄时,得到消息的朱氏赶了过来,马氏忙介绍陈滢和她认识。

不知是皇上近期在朝堂表彰了颜艾还是陈滢上门来探视陆鸣的缘故,总之,朱氏对陈滢还算热络,言辞间没有半分轻视或别的不妥之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给颜家面子,毕竟马氏、颜彦、颜彧都陪着呢,尤其是颜彦,现在更是难得踏进陆家一步了。

陪陆老太太和朱氏说了一会话,陈滢提出要去看看陆鸣,陆老太太和朱氏自是也陪着。

颜彦纠结了一下,也跟着了。

说实在的,她心里也有几分好奇,因为陆鸣受伤回来后她还一次没见过呢,因而她也想看看他现在究竟恢复如何。

约摸一刻钟后,颜彦一行进了陆鸣的松涛居,颜彧先她们一步进屋去给陆鸣送信了。

颜彦这才知道,陆鸣肩胛骨处的伤基本痊愈了,因而,借助外力的扶持可以靠着东西坐一会,但不能时间长了,下地也不行。

因而,颜彦一行进去时,陆鸣换了身见客的新衣靠在炕头,身后塞的是厚厚的几床被褥。

见到来客,陆鸣先是问候了一声马氏,接着才看向陈滢,抱拳行了个礼,“这位想必就是三婶吧?有劳三婶亲自登门探视,陆鸣感激不尽,说来也是陆鸣学艺不精,所以才会有此劫难,不但害了自己,还害长辈们也跟着担心,为此,陆鸣深感惭愧。”

“二侄女婿这话差矣,只要是战争,难免就有伤亡,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百战百胜的,你三叔镇守庆州十几年,大伤小伤不知有多少,老话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这打仗也是如此,这次吃亏了,下次就能想着防备了,你还年轻,以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不要拘泥于一时的成败。”陈滢劝道。

“真真她三婶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平时我们也没少劝孩子想开些,可就是没她三婶说的这么透亮。”朱氏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因为她看出来了,儿子听进了陈滢的话。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是,陈滢是真心来探视病人的,并不是抱着什么看热闹的心理。

“是,陆鸣记住了,等过些时日,陆鸣好了,陆鸣和娘子再去拜会三婶。”

说完,陆鸣又冲马氏一笑,“岳母这些时日也没少跟着操心受累,小婿不才,让岳母失望了。”

“好了,好好养伤比什么好,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外道话,你是彧儿的丈夫,也是她一辈子的依靠,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快些好起来吧,太后老人家说了,明年正月我们几家要走亲戚串门子,正月初二定在云家,初三是太后请,初四我们请,皇上是一个孝子,到时肯定也得陪同,如今你岳父不在家,我们家还指着你来陪客呢。”马氏喜滋滋地说道。

“哦,还有这事?太后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走亲戚呢?”朱氏欣喜之余又不免有点忧心起来。

她当然明白马氏这个时候说这番话的用意,不就是想告诉她和陆鸣,皇上并没有放弃颜家,颜家还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陆鸣若是让颜彧不好过了,太后自然也不会让陆家好过的。

这点朱氏相信太后确实做得到。

不说别的,去年夏天陆鸣因为颜彦赐封郡主一事得罪了皇上,皇上就冷落了陆鸣好些时日,不仅如此,其实自从陆鸣娶了颜彧后,陆鸣就没怎么受皇上待见。

可颜彧再不好,也是皇上的表侄女,若是皇上知道陆鸣娶了颜彧又不肯好好对她,只怕这后果也同样不妙。

倒不是皇上和太后对颜彧有多少疼爱,而是皇家的面子上过不去,太后老人家还活着呢,她娘家的亲戚就不受待见,她心里能高兴才怪呢。

想到这,朱氏又满脸堆笑,刚要开口,颜彦说道:“回母亲,太后是说起了云家舅祖父和我祖母,想起了小时候云家舅祖父带着她和我祖母去走亲戚的情形,说是几十年没走过了,想回味回味。”

“那敢情好,二郎,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养伤,争取再过一个月能下地,好好帮着你岳母招待招待贵客。”朱氏笑盈盈地说道。

这时的她拿定了个主意,周婉进门一事只能暂缓,先把颜彧答对好了再说。

有一点朱氏还是蛮认可颜彧的,那就是这些日子颜彧照顾陆鸣十分尽心,喂食、擦洗、更衣、翻身都是亲历亲为,甚至连出恭也是她在伺候。

说真的,颜彧能为陆鸣做到这一步,朱氏还是挺感动的,因而也就不计较她之前的那些欺瞒了,说到底,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当初若不是陆鸣也有意,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为此,朱氏又笑着说:“其实,这些日子最受累的还得是我们彧儿,彧儿这些时日既要照顾二郎,还要管着袓娘,只怕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陆鸣一听便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第四百九十章、真正用意

明白了母亲用意的陆鸣忙深地看了颜彧一眼,也抱拳行了个礼,“有劳娘子辛苦了,正所谓患难见真,为夫我记下这份真了,以后但有所命,莫敢不从。狂沙文学网”

颜彧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刚要开口,马氏抻了她一下。

她自然猜到女儿想说什么,可这种话是能摆到场面上来说的?

况且,陆鸣这话本就没有几分诚意,不过是迫于皇家的压力和他自己的病躯说出来哄哄颜彧的,同时也是表白表白他自己。

因而,这个时候颜彧能做的就是顺着他的意,别跟他拧着来,因为一拧,极有可能颜彧之前做的那些都白搭了。

颜彦也留意到马氏和颜彧的互动,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倒也不仅仅是为颜彧,而是为这个时空的女人。

在她们的观念里,女人必须得依附于男人,尤其是像颜彧这样没有儿子的,因而,不管男方做了多过分的事,女方只有一个字,忍。

不过她方才那番话倒也没有白说,至少这对母子暂时还是有点顾忌的。

而颜彦也是到这个时候方才明白太后要走亲戚的真正用意,多半她也是听闻了陆鸣要纳贵妾的说法,所以想敲打敲打陆家,只怕还有王家呢。

说起来颜彤的个比颜彧更温吞,才华和见识方面更是平平,而王峥却是今科的二甲进士,太后会忧心也是正常的,毕竟有陆鸣和颜彧的前车之鉴在。

颜彦正犹疑着是不是再说点什么时,只见马氏瞋了陆鸣一眼,“好了,这些夫妻间小话你们私下去说吧。我们还是回去吧,才刚你娘说你不能久坐,我们就不留下来打扰你了,好生养着,争取早恢复。”

这话一说,朱氏和陆鸣同时松了口气,朱氏点头说道:“也好,我们还去上房坐坐,晚上留下来吃顿便饭,权当我们给她三婶接风洗尘了。”

“不了,我们来的匆忙,委实不太合适。改等侄女婿痊愈了我们再来叨扰。”陈滢想拒绝。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大家都是实在亲戚,理当如此,还请三婶莫要推辞。”陆鸣忙帮着留客。

“是啊,哪有上亲戚家来走动还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传了出去我们陆家成什么了?”陆老太太也帮着留客。

“三弟妹,既然亲家这边都如此说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马氏见这对婆媳真心留客,做主答应了。

得知陆呦带着三房的颜彪上街了,朱氏又打发人去街里把这两人找回来。

饭后,陆老太太和朱氏又给了颜彩、颜彪几个一份见面礼,此外,还打点了几样回礼送给陈滢,陈滢婉拒不成,最后还是收下了。

从陆家出来,颜彦和陆呦是直接回的家,因为次定了她家请客,她也得回去安排安排,还有,出来一天时间了,孩子也困了,她也困了,只怕陈滢几个也累了,不如都早点回去歇息,左右明天还见面,且来也方长。

第二天,颜彦在家里招待了马氏和颜彤以及陈滢一家,饭后,颜彦带着众人去后花园转了一圈。

冬天的后花园里一片荒芜,她倒是考虑过弄一个暖棚种点菜自家吃吃,可一没塑料二没玻璃,她只能作罢。

不过家里倒是也搞了个养花的暖房,是跟着陆家学的,天气晴好的时候下人们就会把花盆搬出来晒晒太阳,没等太阳下山就赶紧搬进去了,为的是怕冻着。

晚饭颜彦安排的是烧烤,除了烤羊腿和羊排,还有烤鱼和烤虾,鱼虾是现砸冰从水塘里捞出来的。

因着颜彦的调料比较齐全,加了大小茴香、紫苏、茱萸、花椒等物,因而这顿饭大多吃得比较香,尤其是这几个孩子。

从这天之后,陈滢偶尔会带着自家的三个孩子来颜彦这边串门,每次来会留下来吃顿晚饭。

当然了,这是后话。

腊八的前一天,颜彦去给云家送腊八礼,见到了云老爷子,说了太后的意思,云老爷子一听自然也高兴,他本就是奔这个妹子来的,也没少花心思让他儿子和皇上把关系走近些,现成的机会送上来了,老人家哪有不依的。

不过腊月初九的宴席老爷子就推掉了,说这是他们颜家一大家子聚会,他这个外人就不参加了,不过老人家倒是答应了,说正月里一定上门。

老爷子不肯来,云家其他人也跟着推脱了,颜彦只好怏怏而归。

哪知她刚一进家门,只见颜彬突然奔过来了,“大姐,大姐,听说你给颜彪他们做的烤特别香,我也馋了,我们今天就留在你这边吃吧?”

“二弟都进书院了,怎么还是一副小馋猫的样?大姐都怀疑你在书院有没有好好念书啊?”颜彦掐了下颜彬的小脸打趣道。

说归说,见颜彬的小圆脸变尖了不少,颜彦还是有些心疼,忙看了一眼青玉,青玉转离开了。

而颜彬也拍开了颜彦的手,“大姐,我哪里像馋猫了,书院念书有多辛苦你是没体会,还有,书院能有什么好东西吃?再说了,大姐也不够意思,大姐夫在书院的时候,大姐还能时不时差人给大姐夫送点好吃的,大姐夫不在书院了,大姐就把我们忘了。”

“这么说是大姐的错,大姐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一定想着打发人给你们送点吃的。”颜彦忙承诺道。

这件事的确是她疏忽了。

“大姐,你别被二弟吓住了,哪有二弟说的这么惨,再说我们也知道大姐很忙的。”颜彰掀了门帘出来了。

“不过二哥是真的很想念大姐的,没少抱怨大姐不去看他。”颜杉也跟着出来了,接着是颜彪、颜彣。

“就你们几个?你三姐她们呢?”颜彦一看庶出的颜彬颜彣都来了,问道。

得知颜彤带着颜影、颜彩几个去逛街了,颜彦干脆命个人去街里找她们,同时又命人去送个信给马氏和陈滢,家里的孩子们都来了,也不差那两个大人。

谁知颜彦正陪着颜彰、颜彬几个说笑时,青麦在外面喊了一句,说是周姑娘来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条件

颜彦这一惊非同小可,倒不是她不想看到周婉,而是这个时候委实不便,她怕周婉和马氏、颜彤几个撞上,这种场面一想就十分尴尬。

因而,颜彦忙迎了出去,彼时周婉已经在婆子的引领下进了仪门,正往院门走来,她也是来给颜彦送腊八礼的,同时,也想和颜彦说说话。

事实上,这一趟明园她早就想来了,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好容易等到了一个腊八节,她拿了点东西便进城了。

不过来见颜彦之前,她已经先去过朱家和陆家了,自然也见到了朱氏,正因为见到了,她才有满腹的疑团。

所以说,她也是来找颜彦帮她解惑的。

因着婆子没有告诉周婉家里有客人,所以周婉也没多想,见颜彦只穿了一件半臂迎出来,忙小跑几步到跟前,“彦儿姐姐,我又不是外人,你怎么还跑这么老远来接我,回头别冻着了。”

别的周婉不清楚,但她知道颜彦生陆衿也是伤了身子的,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怀上孩子。

“婉儿妹妹,真是不巧,我家今儿来了客人了,阿彰他们书院放假了,都凑到我这来了,还有我二婶三婶一会就到,几个妹妹出去逛街了。不好意思,我,我。。。”后面的话颜彦有些说不下去了,怕对方难为情。

毕竟这件事目前只是朱氏和陆鸣私下的想法,周婉肯定不清楚已经传开了,而且极有可能传到了太后耳朵里,甚至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父亲的起复。

不过,周婉不愧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尤其这这一年看惯了别人的眼色,反应就更为敏感了,因而她很快就捕捉到了颜彦的话外意。

“姐姐,你都知道了?”周婉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倒不是想瞒着颜彦,而是难以启齿。

颜彦点点头,“你同意了?”

周婉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我没说同意,我母亲倒是劝了我好几次,可我不知该怎么做,一方面是父亲的前程和弟弟妹妹们的优渥生活,一方面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若是不答应,又觉得愧对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若是答应,我又怕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彦儿姐姐,其实,我今日来找你,原本也是想请你帮我解惑的。我。。。”

周婉的话没说完,颜彬抱着颜彦的斗篷跑出来了。

是青苗见颜彦出来接人却这么长时间还没进屋,想着给颜彦送件斗篷,颜彬把这活接了过来,他也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形。

他对周婉还有印象,那次周婉和二姐在后花园吵架吵得很凶,后来连他都吃了挂落,六殿下还把他给骂了一顿。

不过周婉做的艾草米糕味道还不错,让他回味了几次,也让六殿下念叨了几次。

“周姐姐,你怎么不和我大姐进屋呢?”颜彬见两人站在门外说话,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同时把斗篷给颜彦送了过去,颜彦忙披上了。

周婉一听颜彬的话,知道他还什么都不清楚呢,扯着嘴角笑了笑,“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情,你们好好玩吧。”

“我送你出去吧。”颜彦没有留客,不过她想问问朱氏究竟许了什么条件。

“啊?”颜彬察觉到不对劲,不过倒是没再追问什么,而是礼貌地向周婉告辞了。

这边颜彦陪着周婉往外走,不巧的是,两人刚穿过过厅,迎面就碰上了颜彤和颜彩几个。

颜彤看到周婉自是不高兴,嘟囔了两句,倒是没敢明着为难周婉,因为颜彦刻意强调了一句,“周姑娘是来给我送腊八礼的。”

饶是如此,颜彤也给了周婉好几个鄙视的眼神,周婉倒是有心解释几句,可一看还有几个更小的姑娘,这话就没法说出口了。

最后还是颜彦命颜彤带着颜彩几个去找颜彰他们,颜彤这才不甘不愿离开了,离开之前,也没忘了剜周婉一眼。

待她们的背影出了过厅,周婉这才苦笑一下,向颜彦赔礼说:“不好意思,彦儿姐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罢了,人活一辈子,哪能没几件不顺心的事情?这两年我遇到的麻烦还少了?”颜彦一边说,一边陪着周婉往外走,很快把话题转到了她关心的事情上。

得知朱氏不但答应了替周父求情,还答应送一栋城里的房子和一间铺子以及一座庄子给周家,如此一来,就算周婉父亲的起复没有办成,可周家有了这些,后续的生活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颜彦默算了一下,刨去周婉父亲起复这件大事以及疏通关系中所需的花费,但就房子、铺子和庄子这三样至少也值个大几千两甚至上万两银子,这条件对一个妾室来说是相当优厚了。

而以周婉目前的条件,她即便要真正嫁人为妻只怕也拿不到这么多的聘金,除非她找一商户。

因为当年颜彦成亲时陆家给的聘礼也不过是田庄两座铺子两间,纹银二千两,而颜彦是正妻不说,陆家也是四公之首,且这门亲事还是皇家做的媒。

“这个条件,是非你不可吧?为什么呢?”颜彦委实有点想不明白。

就算陆鸣对周婉有几分真心喜欢,可他现在还是一个躺在炕上不能动弹的病人,朱氏这么急吼吼地想把周婉纳进门又是为何呢?

一个妾室,值得这么花心思?

还是说,这对母子就是相中周婉这个人?

“我也想知道呢。不过现在情形好像有了点变化,方才我去陆家送礼,二姨说我父亲的事情有点眉目了,但却没提别的,只说让我好好帮着母亲打理家务,我也才知道,二姨已经把靠近你家的一座庄子过户到我母亲名下,好像有五百多亩地。”

周婉说完幽幽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她也知道,朱氏这是在断她的后路呢,一个庄子至少就值五千两银子,这份人情她家拿什么还?

还有,方才听颜彦的意思,只怕整个京城都知道她要嫁给陆鸣做贵妾了,她还有别的退路吗?

因为就算她不嫁了,以后谁还敢娶她?谁还会娶她?

第四百九十二章、白眼狼

其实,周婉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颜彦,她没说同意,可也没说不同意。

她对陆鸣并不反感,她反感的是“贵妾”二个字,反感的是朱氏和颜彤,反感的是陆鸣和颜彦的生死之仇,因而她才一直犹疑至今。

可谁知朱氏压根就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这才多长时间,就把庄子过户到她母亲的名下,上次她们从陆家出来,朱氏不但给了她们一堆吃的用的穿的,还给了她们一千两银票,说是让他们家过个好年。

还有陆家的老太太,也破天荒送了一堆东西给她,这些人情她根本无力偿还。

再加上方才颜彦没有说完的话和颜彤鄙夷的目光,周婉再傻也知道她被颜陆两家逼到了风口浪尖上,也就是说,她似乎遭遇了当初和颜彦同样的难题。

以颜彦的聪明和强硬的靠山,最后仍是不得不嫁给陆呦了,一念之此,周婉心灰意冷起来。

“彦儿姐姐,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还有,若是,若是我,我若是真被逼到那一步,我们,我和你,还能做姐妹吗?”周婉问出了苦恼了自己很长时间的一个问题。

“不能。”颜彦很干脆地送了她二个字,她是决计不会和陆鸣和解的。

“知道了。”周婉的眼泪落了下来,转身上了马车,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颜彦。

尽管如此,在周婉转身的那一刹那,颜彦还是看到了她的眼泪,因而,周婉走后,颜彦心里也很不好受。

因为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就算她现在想伸手拉周婉一把都难了,这一刻,她也想到了自己当初被陆呦冲撞一事,如今的周婉,也被逼到她当初类似的处境了。

惟其如此,颜彦才觉得很不好受,也觉得自责,因为她低估了周家生存的压力,也低估了周婉的不易。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她帮周婉挣钱,只怕周母也不会甘心放弃朱氏开出的条件。

因为自从丈夫出了问题后,周母心心念念的就是帮丈夫找关系疏通路子,为此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银子,也不知求了多少人说了多少好话。

丈夫被罢免后,她在乡下又看了多少白眼忍受了多少歧视,因而现成的机会送到面前,她怎么舍得会放弃?

所以说,还得是朱氏聪明老道,一下就抓住了周母的命脉。

再说陆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是世袭罔替的四公之首,陆鸣又是唯一的世子加嫡子,同时还是誉满京城的青年才俊,周婉嫁过去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贵妾虽说也是妾,可毕竟和侍妾贱妾不一样,正常情形下是不通买卖的,除非是主家犯了事。

也就是说,颜彧想作贱周婉不是那么容易的,再加上有朱氏和陆鸣的承诺,这两人还不定谁给谁苦头吃呢。

这么一想,周母心下的那一点点愧疚和不安也逐渐消失了。

因而,不管颜彦怎么做,她都改变不了周母的决定,也改变不了周婉的命运。

沉浸在自责和忧心中的颜彦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仍一个人站在外面发呆,直到身边突然停了一辆马车,马氏的脸出现在车窗处,“彦儿,你怎么在外头站着发呆?出什么事了?”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陈滢第一个先下来,上前先摸了摸颜彦的手,“孩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连个手炉也不拿?”

说话间,马氏也下来了,也关心起颜彦来了。

颜彦说了实话,她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颜彤和颜彬都见过周婉了,只怕这会连颜彰几个都知道周婉要嫁给陆鸣做贵妾了。

事实也是如此,颜彤气呼呼地进了上房,见颜彬正和颜彰几个说起周婉那次和颜彧的吵架来,颜彬到底年龄小些,还不太明白这些大人们之间的弯弯绕,他就记得周婉和李穑都骂过他白眼狼,说他没帮大姐说话。

“大哥,二姐跟大姐真不能合好了?我不想做白眼狼,我想跟大姐好,可我也不想看着二姐难过。”颜彬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苦恼地问道。

“二弟,你才不是白眼狼,真正的白眼狼是周姑娘,大姐才是白对她这么好呢,可她居然要嫁给你二姐夫做贵妾,我倒是要看看,这一次大姐会怎么做?”颜彤一进门就听见颜彬这话,忙说道。

颜彤倒没再抱希望颜彦能原谅颜彧,但她记得颜彦放过话,她和陆鸣是生死之仇,如果颜彧嫁给他就不再是她的妹妹,两年多了,颜彦一直在践行这句话,她是半点也没拿颜彧当姐妹了。

因而,这次颜彤才会说,真正的白眼狼是周婉,这一年多,颜彦对周婉比对她们姐妹还好,可周婉转身要嫁给陆鸣,打的不是别人的脸,是颜彦的脸啊。

为此,颜彤才会说,这次想看看颜彦到底会怎么做。

“什么贵妾?”颜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主要是年龄太小。

倒是颜彰一下听明白了,他已经十二岁了,家里有一堆父亲的姨娘小妾以及庶出的弟弟妹妹呢。

只是颜彰还不明白贵妾是什么,他只知道妾是下人,是没有什么地位的,而他对周婉的才情和品貌也有一定的了解,因而,他一时之间很难把那个活泼开朗又仗义直言的女孩子和家里的那些姨娘画上等号。

“三姐,你听谁说的?”颜彰问了出来。

“还有谁?二姐呗,二姐夫和二姐谈过了,你说有二姐夫这么欺负人的么?”颜彤说到陆鸣也是一肚子的火,巴拉巴拉把陆鸣对颜彧的那段话学了一遍。

颜彬、颜杉几个还小,没大懂里面的利害关系,颜彰倒是明白一点,只有正室才有管家权,因为家中的事务全是母亲一手在操办,家里的那些姨娘每个月都母亲手里领点月例,因而她们不管做什么都要看母亲的脸色。

若是陆鸣把管家权给了周婉,岂不是说二姐每个月都要从周婉手里领月例,传了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周婉是正室二姐是妾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顶嘴

从陆鸣要把管家权交给周婉一事,颜彰很快想到一个法子,“三姐,大周律法规定,不得宠妾灭妻,二姐夫若这么做了,我们是可以去告他的。”

“对啊。”颜彤的眼睛亮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暗了下来,“没有用的,人家也不承认宠妾灭妻,还没到这一步呢,再说二姐也不会答应交出管家权的,就是这事陆家办的太不地道,二姐心里该有多委屈。”

“我去灭了他,我就说这人不是好人吧,当初他把大姐气得上吊,我就说要去揍他,你们都拦着我,现在他又欺负起二姐了,真当我们颜家没人呢?”颜彬说完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颜彤一下就把他拦住了,敲了下他的脑袋“行了,他现在躺在炕上不能动,你要揍他也得等你长大了等他好了再说,还有你们几个,以后没事勤着去看看二姐,没事多敲打敲打二姐夫。”

颜彤也是想到自己过年后就该去大名县嫁人了,这一走,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父亲不在家,两个弟弟还小,唯一一个有能力的大姐还对颜彧不闻不问,因此,她只能多叮嘱两个弟弟了。

而她之所以宁可把颜彧托付给两个幼弟而非自己的母亲,则是缘由她对母亲的不信任。

当初拦着母亲不让母亲同意这门亲事是其一,彼时家里人,父亲、大姐、她,还有两个弟弟都不赞成,可母亲非要一意孤行,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当然了,颜彤也知道,这里面很大一部分缘由是二姐自己点头了,她相中了陆鸣的才华和家世,或者说,她喜欢上了陆鸣。

可即便这样,颜彤也没少劝二姐,只是彼时二姐被陆鸣迷了眼,看不到这门亲事会给她带来的那些负面影响和伤害,非要一意孤行。

于是,颜彤又去求助于母亲,母亲是个过来人,理应能明白其中利害的,可母亲也让她失望了。

其二,成亲后陆鸣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屋子里放人,二姐回家求助,母亲却只会教二姐忍下去,还说什么女人都是打这么过来的。

颜彤才不信呢,大姐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还有自己爹爹,虽也纳了几房侍妾,可也是待颜彰出生后才让侍妾生孩子的。

因此,颜彤相信,若是周婉进门了,只怕二姐的日子会更难过,而母亲依旧只会教她一个字,忍。

为此,她才会把二姐托付给两个弟弟,不管怎么说,颜彰也是侯府的世子,颜彬虽小,但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火爆性子,陆鸣多少会顾忌些的。

至于颜彬的前途和将来,颜彤倒不是很担心,因为颜彬和大姐好,他若是有难处了,大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颜彦一行进门时听到的是颜彤在对两个弟弟耳提面命,让他们有机会在李穑面前说说周婉的坏话,最好是把周婉父亲起复一事搅黄了,最好是能拦住周婉进陆家的门。

这番话不但马氏听了又气又恼,就连颜彦听了也十分愕然。

说实在的,就颜彤这智商,颜彦委实有些为她的将来担忧,王家可不是什么简单人家,更不是什么良善人家,好在颜彤暂时不需要和公婆住一起,一时倒也愁不到那么远。

这不,颜彦刚想到这,只见马氏气红了脸,蹬蹬几步上前,也不等丫鬟掀帘子,自己掀了帘子冲进去,“闭嘴,你看看你,好好一个姑娘家都学了些什么,这种事情是你能操心是能你左右的?还有你们几个也是,你三姐说的是气话胡话,你们可别跟她一样糊涂,记住了,小孩子就做小孩子该做的事情,大人的事情少掺和。”

“娘,三姐才不糊涂呢,二姐夫欺负了二姐就是不行,我早就说他不是好人吧,欺负了大姐又来欺负二姐,这样的人不揍他留着过年呢?”颜彬不服气地驳道。

说话间,颜彦一行都进来了,马氏见小儿子顶嘴,说出来的话又句句有隐射之嫌,偏生旁边还有几个外人,于是,恼羞成怒的她上前对着颜彬使劲拍了两下,“我看欠揍的是你,都是我平日里把你们惯坏了,一个个的连点规矩都不懂,居然学会和我顶嘴,一个个都想反了不成?”

“好了,二嫂,小孩子哪有不顶嘴的?要不怎么说童言无忌呢?你越管得厉害,他越不服,你可别跟他针尖对麦芒,慢慢来吧。”陈滢上前劝了起来。

“二弟,来,听大姐给你说,方才是你做的不对,不应该和你娘顶嘴,你娘教的没错,小孩子不该掺和大人的事情。大姐跟你说过,你只有自己变强变厉害了,将来才能成为姐姐们的依靠,所以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念书好好习武,将来不管是做文官还是武将,都要有丰富的才学。还有,一个人只有能听见别人的意见,才能博取众家所长,才能集思广益,才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颜彦走到颜彬身边,摸着他的脑袋细细教他。

“大姐,你看过兵书?”颜彪对这位大姐了解得不多,但最后两句话他不止一次听他爹说过,知道是出自某部兵书。

“大姐看过的书多着呢,大姐的学问连皇上都夸呢,经常指点我和大哥,可惜,大姐成亲后就不怎么回家了。”颜彬靠在了颜彦身上,颜彦的话他听进去了。

可听进去了不代表他完全理解了,因而很快他又站直了身子,仰头看着颜彦问道“大姐,你以前不是也让我去揍二姐夫吗?留着过年这句话我还是跟你学的呢。”

这话把颜彦问住了,好在她反应还是快,“是啊,那是以前,以前他还不是你二姐夫呢,以前他只是一个欺负了大姐的外人,可他现在成了你二姐夫,就不是外人了,因此,以后只有一种情形下你可以去揍他。那就是他欺负了你二姐,你二姐回来找你求援了。”

马氏前面还暗自点头,觉得颜彦不愧是聪明,很会劝人,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的眉头又拧巴上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三个愿望

这天的聚会最后是围绕着“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展开的,因为颜彦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实例。

没有嫁给陆鸣,做不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可她做了百惠郡主,又两次被写进史志,最难得的是,夫妻同心,夫妇和顺,早早从陆家分出来单过,不比整天留在陆家看别人的脸色守别人的规矩强?

这番话大部分是马氏说出来的,而马氏的意思无非是告诉陈滢和提醒颜彦,是她替颜彦挑了一个好夫婿,是她把这份惊喜送到颜彦面前的。

颜彦笑了笑,倒没有去驳她,不是看她的面子,而是看颜彰颜彬几个的面子。

腊八这天,因着要祭祀,颜彦和陆呦两个只得带着陆衿回陆家吃了顿饭,随后,陆呦带着二房的陆咏陆唯去了祠堂,也就半个多时辰就回来了,随后便提出了告辞,他有现成的理由,工部的活还没做完呢。

腊月初九,颜彦请颜家人来明园聚了一天,算是正式给陈滢一家接风洗尘,把颜杉、颜影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一并喊来了。

还好,这一次聚会的主要话题是太后的走亲戚,马氏是想问问颜彦都准备些什么菜,太后和皇上还有太子他们又各自喜欢吃什么等等。

从这个话题又延伸到过年的习俗,有京城的,有陈滢说的庆州的,还有颜彦补充的闽南的,颜家过年至今还保留了一点闽南的习俗,比如蒸碗糕和萝卜饼,这些都是颜夫人在世时留下来的习惯。

这个话题结束后,颜彦干脆领着大家去街上了逛了逛,实地感受了番京城过年的热闹和风俗。

当然也没白逛,买了一大堆的年货回来,门神、年画,也叫画片,桃符,灯笼、焰火、鞭炮等等,这个时空还没有贴对联的习俗,但可以挂灯笼。

因着陆呦的忙碌,这一次颜彦一直拖到腊月二十九这天才搬回的陆家,除夕的祭祖是陆呦代替陆鸣领着族中子弟传递东西的,也是陆呦代替陆端站在族长身边完成仪式的。

这顿团圆饭因为缺了陆端、陆竚和陆鸣,老太太和朱氏的兴致明显不高。

不过陆衿陆袓两个小东西到了一处倒是很开心,陆袓马上就该一周岁了,走路虽不太稳妥,但口齿却挺清晰的,基本的叫人也学会了,比如说祖母叫祖,曾祖母叫太,颜彦和陆呦这对大伯娘和大伯则都叫大,也知道管陆衿叫姐姐,总喜欢往陆衿身边凑。

因着孩子还小,颜彦也没有没法约束孩子不搭理她,再加上又是一个过年,颜彦不想闹得一家子不宁,因而也就默许了。

饭后,陆呦早早回去看书了,颜彦本也想带着陆衿早点离开,可老太太兴致忽然高了起来,非要看着两个小东西玩闹,甚至还把陆鸣那几个庶出的孩子抱了来,那三个大的也有七八个月了,会爬,也会回应大人的逗笑,见到这两个小姐姐,也是特别兴奋。

而陆老太太看这一炕头的小不点,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

这么一耽搁,颜彦抱着孩子回到松石居已是亥时多了,陆呦接过孩子哄孩子睡着后,颜彦已泡好了一壶茶摆上了几样点心,因为他们两个要守岁。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回忆了过去一年的收获,又说起明年的打算来,说着说着颜彦忽然有了一个提议。

“夫君,不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们两个分别写下明年的三个愿望,写完后我们好生收起来,明年的此时再来看看我们许的愿望实现了几个。”

“娘子有令,莫敢不从。”陆呦笑着应了,亲自去取了笔墨纸砚来。

颜彦的三个愿望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第一是大周的战事可以早点结束,第二是希望能有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第三是丈夫的科考可以通过。

陆呦见颜彦这么快就写好了三个心愿,笑着打趣道:“娘子该不是早就想好了吧?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

“不能,要都不一样才好呢,最好我们两人的愿望都能实现。”颜彦说完凑到了丈夫身边。

陆呦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没推开她,而是提笔写道:“一愿彦儿平安健康;二愿衿娘没病没灾;三愿彦儿的心愿都能实现。”

“夫君,你就不为自己求点什么?还有,第一个和第二个心愿可以合并的,用一句家人平安代替,这样你就可以多许一个愿望的。”颜彦感动虽感动,却也为对方的迂腐着急。

“不一样,在我心里,我的家人只有你和衿娘,可我怕菩萨不清楚。娘子放心,你的平安就是我的平安,我们夫妻一体。”陆呦的回答换来了颜彦一个热情的拥抱。

次日是大年初一,颜彦和陆呦早早爬了起来,颜彦是要去朱氏和老太太那立规矩,陆呦是要去参加祭祖,陆端不在家,陆鸣又卧炕不起,陆呦这次倒成了主力了,早早就要去上房招待族人。

颜彦去见朱氏时,颜彧先一步到了,正在伺候朱氏洗漱更衣,见到颜彦,她脸上略闪过了一丝不自在,不过很快放下了,主动问了个好,颜彦只是略点了点头,心下却颇有点为颜彧不值。

事实上,上次在颜家见面,颜彦就发现颜彧的性格变了很多,抛开她对原主用的那些心机,不可否认的是她性格中的确有很多原主没有的优点,爱说爱笑,活泼开朗,对人热情大方,整天神采飞扬的。

而这也正是陆鸣曾经最欣赏她的地方。

可一年多的婚姻生活让她似乎变了一个人,脸上总是一团抑郁之色,整个人没有一点朝气,眼睛也不再明亮。

这种变化不是颜彦带给她的,应该是陆家加诸在她身上的,先是谎言的被揭穿,紧接着是陆鸣的变心,还有就是陆家的规矩大,再加上朱氏对她的不喜,这种压抑的环境也很能考验一个人的耐心,从而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因此,这门亲事对颜彧来说绝不是什么良配,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过她想做的是陆家的世子夫人,从这点来说,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嫉妒

朱氏也很快感受到了颜彧的不自在。

事实上,自从儿子受伤回来后,她不怎么使唤颜彧了,因为她知道颜彧每天照顾陆鸣就很辛苦,更别说还有一个奶娃娃陆袓。

今儿也是赶巧了,大年初一,她着急进宫去朝拜,偏今儿一大早,她还没起床呢,就听得有人来报,说是昨儿回去后陆鸣的一个儿子发热了,朱氏一面遣人去请医问药,一面又打发人过去探视,为此,颜彧进门时正好赶上她身边人手不够使,这么着,她才临时让颜彧帮她挽袖遮衣,递个东西什么的。

不过这会见到颜彦,朱氏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颜彦很会画妆容,不若让颜彦来给她画一下妆容,如此一来,她也算不偏不倚了,两个儿媳她都使唤了。

于是,朱氏笑着说道:“大郎媳妇来的正好,我正想着你画的妆容好看,那年大年初一也是你帮我拾掇的,好些世家夫人都找我打听,就连太后也说我看着年轻好几岁呢。”

“回母亲,若是平日还可,可这会只怕是来不及了,自打我有了陆衿之后,再也没有摆弄过这些东西,所以身边也没有工具和用料,要打发人现回明园去取。再则,母亲的妆容已经快画好了,我若重来还得把母亲的脸重洗了,我怕这么一折腾,母亲又该晚了。”颜彦婉转地拒绝了。

朱氏一听虽不情愿,可也不好勉强颜彦,她当然清楚所谓的工具和用料多半是颜彦的托词,因为颜彦自己这张脸就是证据,白里透红的,看着非常自然,眼睛也是亮亮的,非常有神采,眉毛是典型的柳叶眉,眉形很好,没有多余的杂眉斜插出来,应该也是修理过了。还有,颜彦的嘴唇带了点自然的绯红,看着不张扬,却又水嫩嫩的,应该也是擦了点什么。

颜彦见朱氏打量她,也猜到什么缘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让母亲见笑了,我洗了把脸,擦了点油就出来了,那些胭脂水粉什么的我都不用了。”

事实也是如此,尽管她之前用的是自己淘澄的胭脂水粉,没有什么矿物质,可那些植物染料谁知会不会造成小孩子过敏,再则,自己淘澄的东西很容易就发霉过期了,她怕一不小心伤到孩子,因而干脆停用了。

再说了,她的肤色本来就不错,日子过得也顺心,加上又年轻,皮肤本就自带光泽,所以她现在一般用一点自制的羊油护肤品保湿一下即可。

朱氏一听她没有用胭脂水粉,心下一惊,倒是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转向了颜彧,颜彧的脸上一看就擦了层粉,尽管如此,可看起来还是不如颜彦的脸光鲜,首先精气神就差了一大截。

朱氏当然明白,一个女人日子过得好不好肯定能从脸上看出来的,因而不用细问,她也知道颜彦的日子比颜彧舒心多了,也比她舒心多了,不说别的,单就颜彦搬出去自己单过这一点就省了多少心少生了多少闲气?

别看朱氏自己做了婆婆,也成了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可她依然是个做儿媳的,每天依然要雷打不动地去给老太太晨昏定省,且时不时还得听几句老太太的训。

还有,偌大的一个国公府,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大大小小都得上百件,大到人情礼往、收入支出、祭祀祭祖,小到府里的人员调度、衣食安排,家人病痛等,说实在的,哪天她不忙得滴溜溜转?

尤其是到年节时候,别人都能闲下来喘口气,独她比平时还要忙几分,原本以为娶了一个儿媳进门,能让她省点心,谁知却让她大失所望。

尽管如此,可朱氏还是把颜彧带在身边,让她接管了些小而不言的事情,这样一来她多少能轻快些。

哪知才过多久,陆鸣就受伤回来了,颜彧也腾不出手来帮她了。

因而,这一刻,看见颜彦一脸光鲜地站在自己面前,朱氏也妒忌了,她不妒忌别的,就妒忌颜彦能搬出去单过。

当然了,也嫉妒颜彦能一个人霸占自己的丈夫,不用操心费力去应对那些姨娘小妾什么的,更难得的是,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可陆呦依旧拿她拿宝。

这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太顺心了。

想到这,朱氏笑着说道:“还是你省事,到底是年轻,底子好,什么都不擦比我们擦了的还好。对了,说到这,一会我和老太太进宫去了,你弟妹这要照顾一个病人,家里的事情只能你多操点心了,今儿会有族人来,你帮着准备点茶水点心什么的,晚饭我倒是安排了,你帮着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有需要添置的你就帮我添上,这些日子我也是忙的不可开交,难免有不到之处。还有,明日我们要在家里招待几位姑奶奶,你帮我列一张菜单出来吧?”

“回母亲,帮着准备茶点没问题,列菜单就免了吧,我知这些都是有定例的,母亲想必早就安排周全了,儿媳就不班门弄斧了。”颜彦回道。

朱氏听了暗自磨了磨牙,有心想再找点什么来刁难刁难她,可一想太后那边还真不能去晚了,于是,她只好按捺住心下的不喜,带着颜彦和颜彧去了陆老太太那。

送走这两人,颜彦直接回了松石居,她知道族人们也清楚府里的规矩,知道这会家里没有人,一般都是等老太太从宫里朝拜回来再上门的。

就是不知陆呦那边应对得如何,想了想,颜彦打发青秀去外院看看。

青秀很快回来了,说是陆呦正陪几位族老在说话,身边围了不少人,好像说的是陆鸣的伤势和前方的战事。

颜彦一听便放下心来,看来这些族人基本认同了陆呦的身份,不会再轻视他了。

倒是陆鸣那,得知今儿是陆呦在上房陪这些族老,气得摔了两个茶碗,他不是气陆呦抢了他的风头,而是气自己这伤还不见好,平白让大家看了一场笑话。

第四百九十七章、吵架

其实,经过这一个月的调养,陆鸣已经能略坐一会了,不过下地走路肯定是还不行的,所以昨日的祭祖才没有出席,可今日不一样啊。

今日是在上房接见族人,陪族人们说话聊天,以及去看望族中的鳏寡孤独什么的,这两项他都可以参加的,只需让人抬过去就成,他可以坐着的。

可朱氏没答应。

朱氏虽也不爽昨儿陆呦代表她丈夫和儿子去祭祖,今日还得继续代替他们去招待这些族老和族亲们,可她也没办法,谁叫她儿子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呢?

若是因为陪这些族老族亲们把他累到了从而影响到颜家的这顿年酒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她早就盘算好了,想借这个机会让她儿子见见皇上和太子,拉近点关系,毕竟这一次她儿子也是从战场上受伤下来的。

要知道她儿子至今还没有机会和皇上太子同席吃过饭呢,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想要再找就难了。

陆鸣自然也清楚哪头轻哪头重,可他就是心里不痛快,就是想发泄发泄,所以砸了两只茶碗。

其实,一开始陆鸣只是砸了一只茶碗,可他一看颜彧又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命人来收拾地上的东西,随后又亲自给他再倒了一碗茶过来,不知怎么地,他心里更为烦躁了,因而就手就把第二碗茶也给扔地上了。

“你若是不愿意伺候我大可以不做,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最喜欢的是什么,可你还是一天到晚摆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来,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嫁给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幸福,所以你后悔了,是不是?”陆鸣烦躁地问道。

事实上,这样的戏码几乎隔几天就要来一出,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他变了还是颜彧变了,总之,他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这样的颜彧,他想看到的是她明媚的笑脸,而不是郁结的愁容。

若是以往,颜彧或许还会挤出一点笑容来哄着陆鸣,可今天早上看过颜彦的光鲜听到颜彦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

凭什么颜彦可以恣意地生活,而她却要一直看别人的脸色,丈夫、婆母、祖婆母,哪个她也不敢得罪,哪个她都得陪着笑脸。

就这样,她还是换不来这些人的真心,尤其是自己的丈夫,之前左一个右一个往屋里划拉,打着子嗣的由头,她也就忍了,可现在庶子庶女一堆不说,他人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居然还想着纳妾,且还是什么贵妾!

她颜彧差什么了?

除了当初因为年少无知,也因为倾慕他的才华,好玩似的拿着大姐的诗稿谎称是自己写的,换来他几句赞赏的言辞和欣赏的目光,如果这算是欺瞒,那么她已经为这欺瞒付出了代价,差点害死一条人命不说,曾经不分彼此的姐妹成了仇人,而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要和她琴瑟相约,永结为好的男子也变心了。

这场婚姻她得到了什么?

除了日复一日的折磨和每天看不到尽头的压抑,她还能有什么?

要知道她才十七岁啊,才十七岁,难道从此后,她只能过这样的生活了吗?

因而,几近崩溃的颜彧冷冷地瞅了陆鸣一眼,转身离开了,因为她知道,她若留下来,两人肯定免不了一番大争吵。

可她不想和他吵架,一是不想刺激他,毕竟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倾尽全力喜欢过的人,二是不希望他们的争吵传到颜彦耳朵里。

此外,今日是大年初一,颜彧知道家中长辈们都忌讳这个,尤其是老人家,从小她娘家祖母也没少教她,过年不能吵架,会把福气吵没的,过年不能生气,会把来年的运气吓跑的。

不能吵,她只能躲了。

可陆鸣不干啊,再说他也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啊。

因而,见颜彧破天荒丢下他要离开,他着急了,大喊一声,“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可颜彧没有理他,只是顿了一下,连身子都没转过来又继续往前走,一时情急的陆鸣顺手抓起身边的一本书就往颜彧砸了过去,“你站住,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你是不是不想伺候我了,是不是后悔了?”

别看陆鸣是一个病人,可毕竟是个习武之人,手上的准头和力气还是有几分的,因而这本书毫无疑问地砸中了颜彧的后背,颜彧站住了,确切地说是疼得站住了,继而缓缓地转过身子,冷冰冰地看向了陆鸣,“是,我是后悔了,你满意了吗?”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这才多久,你就忍不住了?开始说实话了,是不是看我残废了开始嫌弃我了,还是看见别人成双成对。。。”

“我看忍不住的是你吧?你不是早就嫌弃上我了?自从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才女之后,你就开始用这样嫌弃的眼神来看我,为了不想看到我,你宁可成天和那些丫鬟们鬼混,这还不够,现在又想弄一个贵妾什么来羞辱我,姓陆的,我告诉你,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你,你,你心里但凡还念一点旧情,还有我一点位置,你都不会这样对我的,我。。。”颜彧说着说着蹲下了身子,抱膝哭了起来。

其实,她很想说,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不如合离算了,可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

因为这一刻,她想到了母亲,想到了颜彦,也想到了她自己,她不敢想象,若是两人真合离了,她和母亲该如何去面对那些世人的嘲讽。

因此,她又心软了,又懦弱了,可她委实不知该如何撑下去,所以,她只能选择痛哭一场。

颜彧最后几句话本令陆鸣生出了几分愧意,再一看她蹲在地上抱膝痛哭的样子,陆鸣的心也酸楚起来。

他真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就是觉得烦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而,才想着拿身边人发泄发泄。

却没想过,原来身边人也有这么的委屈,也积聚了这么多的不满。

第四百九十八章、觉醒

颜彧崩溃般的眼泪令陆鸣的理智和情感快速回归了。

“来人。”陆鸣高声喊了起来。

采衣很快进来了。

“去把你们奶奶扶到我这来,然后去打盆热水来。”陆呦吩咐说。

采衣依言去扶颜彧,颜彧也不好意思一直当着丫鬟的面痛哭,因而趁势站了起来,只不过她没有就着采衣力道往陆鸣身边走,而是别着劲要往外走。

陆鸣见此,一着急,身子往前一扑,挪了挪那条好腿,然后“哎哟”一声喊了起来。

颜彧听到他这声叫唤,不由自主地回了下头,忍不住几步回到了炕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问的同时颜彧已经伸手扶住了陆鸣,并帮他往后挪了挪,靠着了炕头的那几层被子上,随后又细心地帮他把两条腿放好。

见颜彧做好这些又要离开,陆鸣忙拉住了她的手,“彧儿,你别走,方才是我错了,我也是心里烦闷才这样的,别人不理解我,你也不理解我么?”

“松手,你这算什么?”颜彧心里的气虽消了大半,可还是有些不平和不忿。

“彧儿,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被困在这炕上好几个月不能动弹,我心里的苦闷也只有你最清楚最了解,我不朝你发泄朝谁发泄?谁让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就该互相体谅互相包容,我没有嫌弃你不是才女,也没有怪你欺瞒过我,我就是想看到你像以前一样爱说爱笑,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看你脸上的笑容,比那盛开的牡丹还要明艳,还有,我喜欢你拉着我向我撒娇的样子,比那一现的昙花还要娇媚,可你现在不跟我笑,也不跟我撒娇了,我。。。”后面的话陆鸣没有说下去,而是轻轻地抚摸起颜彧的脸来。

这一刻,颜彧总算破涕为笑了。

可惜,她的笑容刚一开始绽放,门外有人回话了,说是陆鸣的庶长子可能是昨晚感染了风寒,高热不止呢,大夫给开了一个方子,可孩子的姨娘也不懂,因而命人拿着方子来找陆鸣了。

而颜彧一听这个,很快想起了那一堆庶子庶女,刚有一点好心情又被破坏了。

陆鸣自然看出颜彧脸上的变化,没敢松开她的手,不过倒是命人把药方子拿了进来。

陆鸣虽不懂医理,但药方子什么的还是会看一点的,看过药方之后,他把药方交给了丫鬟,说是让照方子抓药。

打发走了那个丫鬟,陆鸣问起了陆袓,“彧儿,昨儿这些个孩子在一起玩,你留意点袓娘,千万别过了病气,这样吧,你让她们把袓娘抱去也给大夫瞧瞧,这样稳妥些。”

颜彧见丈夫关心起了他们的女儿,心里倒是熨帖了些,忙命采衣把大夫找来。

还好,陆袓没有什么事,不过这么一折腾,颜彧心里的那股气倒是不知不觉散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不散又能怎地?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不过颜彧倒因此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能一味地逆来顺受,不是只有陆鸣需要发泄,她也需要。

而且她还看清了一件事,不是只有她不敢合离,陆鸣也不敢,毕竟这门亲事明面上是陆家求了皇上来说和的,若是两人合离了,首先打的是皇家的脸。

一个颜彦被退亲了,再来一个颜彧又被合离了,陆家把颜家置于何地?把皇家置于何地?

要知道,这两门亲事不仅是太后和皇上牵的线,这两人还是皇上的表侄女太后的外甥孙女呢。

想通了这点后,颜彧拿定了主意,从此后,她不想再讨好任何人,以前的她就是太在意陆鸣,太在意这门亲事,所以不惜放下自己的身段去讨好陆家的这些长辈,可事实呢?

她的退让非但没有换来他们的真心,反而越来越得寸进尺,手也越伸越长,都管到她房里来了。

陆鸣哪知道颜彧这么一会就转过这么多念头,他见颜彧脸上的神情平和了,忙命人过来伺候颜彧去洗把脸,因为祖母和母亲她们该回来了,她们该去祠堂祭祖了。

为此,他又细细地嘱咐了颜彧不少话,因为他知道颜彦肯定也是要过去的。

之前陆鸣就听祖母和母亲说过,颜彦很得族中长辈的欢心,一来是因为她大方,从铺子里拿出了不少糕点来讨好这些长辈们,还有一个缘由是颜彦解决了不少族中人的生计,不仅找了几个族亲去做管事,还给族里的女眷们找了一个刺绣的活,她们可以从绣庄接点绣活回家做,既不耽误顾家还能兼顾一下养家,因而,才会有这么多人念颜彦的好。

可这些人肯定也清楚一点,别看颜彦是一个郡主,但关键时候,他们真正能仰仗的是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因而,他们是决计不敢得罪颜彧的。

所以颜彧想要赢得他们的好感会比颜彦要容易些。

颜彧听进了陆鸣的话,重新洗漱后换上了一件真金八吉祥宝莲妆花缎的云锦褙子,这衣料自然也是来自宫里,是她成亲时太后送的添妆礼,很是富贵华丽,且还金光闪闪的。

头发是梳了个飞天髻,头顶插了一支崭新的含珠吐翠的凤钗,发髻的后面再插了一支镶着凤头的金步摇,脸上重新擦了层粉,再上了一层胭脂,就连唇上也抹了一点胭脂,眉毛也重新修理了一下。

还别说,这一装扮,整个人的神韵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从正面看,是贵气逼人,仪态万千,从背后看,也是摇曳生姿。

因而,当装扮一新的颜彧站在陆鸣面前时,陆鸣的眼睛顿时一亮,“好看,我就知道我的彧儿不俗,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诗,‘绣面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亲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真的吗?真的好看?”颜彧在陆鸣面前转了一圈,问道。

“自然,你看你这方才这回眸一笑多好看,真真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彧儿,以后你就这样笑给我看,你一笑,我心情就好了,我心情一好,身上的伤肯定好得快。”

可惜,前面的话颜彧听了还很欢喜,可最后一句却令她瞬间失了颜色。

第四百九十九章、反抗

颜彧是想到陆鸣的伤若好了,也意味着周婉该进门了,这对她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得不说,陆鸣还是很了解颜彧的,见颜彧瞬间变色,略一琢磨,他猜中了缘由。

于是,他特地伸出手去拉住了颜彧的手,并让颜彧坐在了他身边。

“彧儿,你常说我有心病,其实有心病的是你,你放心,我们两个好容易才有的今天,我怎么可能不珍惜你,怎么可能会负你?”

颜彧看着眼前的丈夫,这一刻,这张脸和几年前的那张脸重叠到了一处,可惜,经过了这么多事,她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了。

于是,颜彧张嘴了,“既这样说,那。。。”

谁知她话没说完,门口有丫鬟回话,说是老夫人和夫人的轿子进了大门了。

“好了,听话,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头再说,你先过去。”

说完,陆鸣还在颜彧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放她出去。

待颜彧出去后,陆鸣深呼出了一口气,这才喊人扶着他躺下去了。

再说颜彧到了前面,可巧看见颜彦在指挥人热牛乳摆茶点,颜彧先是打量了一下颜彦。

颜彦也换了一身衣服,虽也是红色的,却是比较低调的宋锦,头发盘的是百合髻,髻上也只插了一支珠钗,粗看这珠钗不太起眼,可细细一看,颜彧知道这支珠钗比她头上的凤钗还珍贵,因为那上面的珍珠个个都有小拇指大,且个个都特别圆润,这种珠子通常又称“走盘珠”,不用问也知道是南海来的贡品,普通人能有一颗两颗就了不得了,可颜彦的珠钗上却一口气串了十几颗。

因着这珠钗,颜彧想和颜彦比试一下的心气很快下去了一大截。

颜彦倒是也发现了颜彧的异常,不过她不清楚颜彧和陆鸣的那一出,还以为是早起请安时朱氏的那番话刺激到了颜彧呢,所以颜彧才特地盛装打扮了一下,多半也是不想让她看了笑话。

其实,颜彦现在还真歇了看她笑话的心思,倒不是她心软了,而是她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颜彧在这场婚姻中的挣扎、隐忍、委屈和失望,就冲陆鸣的花心和朱氏的狠心,颜彧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因而,这笑话看不看都在那摆着,哪里还用的上刻意去打探什么?

为此,颜彦早歇了和颜彧比试的心气,对她来说,这对参照物早就过时了,他们夫妻还有很多更重要也更有意义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人和无谓的事情上。

颜彧见颜彦扫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说道:“二奶奶来了,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她吧,我一年才在府里几天。”

颜彧虽然是来和颜彦抢话语权的,可一看颜彦这样,她又不好意思了,“别,大姐,还是你来看着她们吧,母亲不是把事情托付给你了么?我就是过来看看。”

颜彦瞅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正要开口,门外有丫鬟传话,说是老太太和朱氏来了。

因而,颜彦也不理会颜彧,径直掀了门帘出去,颜彧愣了一下神,这才跟了过去。

陆老太太和朱氏显然没想到她们姐妹两个会先后从屋子里出来,两人均是先扫了一眼颜彦再看了一眼颜彧,很快两人心下也有些了然了。

“祖母,母亲,你们回来了,累不累?”颜彦问道。

“还好。”陆老太太毕竟是上了年纪,在宫里跪拜了一会便觉得腿脚发虚了。

“祖母,母亲,这有备好的牛乳和点心,你们先垫补一下,外头冷风冷气的,喝一口热牛乳能让肚子舒服些。”颜彦说道。

话音刚落,青秀用托盘端了两盅牛乳过来,陆老太太先接过一盅牛乳,热度正好,不烫,喝进去热乎乎的确实很舒服,还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正是这股奶香味唤醒了她的味觉,老太太意识到自己饿了。

说实在的,陆家人,不对,整个京城的人都很少喝什么牛乳羊乳,当然了,奶娃娃除外。

可自从颜彦开始捣鼓那些糕点后,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牛乳和羊乳,偶尔给她送过来几次,一开始她喝着还不太习惯,不过等她习惯了之后,颜彦又搬走了。

再后来,她也就放下了这件事。

没想到时隔一年多,颜彦又给她送了一盏热乎乎的牛乳,陆老太太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说到用心会关心人,颜彦可比朱氏这个做儿媳的还到位,可惜,偏偏嫁给的是陆呦,她想把她笼络过来也是不可能了。

朱氏倒是没有老太太想这么多,她关注的是颜彧今天的变化,不光穿着打扮变了,神情似乎也变了,可具体要说哪里不对劲吧,她一时又说不出来。

于是,朱氏开始问颜彧话,她先问的是那个庶长子如何,颜彧倒是也规规矩矩地答了,说陆鸣看过药方了,还说陆袓也让大夫看过了等等。

颜彦这才知道有一个孩子发热了,这时的她不可避免地担心起自己孩子来,她可没忘了上次陆衿周岁宴后那场蹊跷的病,因而,一听有人病了,她坐不住了。

“回祖母和母亲,这么一说,我也得回去看看衿娘。”颜彦忙说道。

陆老太太点点头,待颜彦出门后,老太太这才看向颜彧,“二郎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刚才请大夫给袓娘把脉时就该一块让他去给衿娘把一下脉,现成的机会送到你面前,你都没有把握住,不是祖母说你,在为人机变方面,你确实还差得远。”

“祖母这么说对也不对,我不是没想过让大夫去看看衿娘,可衿娘一般都是找宫里的大夫看脉,还有,我听说衿娘旧年病了一场,至今还没有找到病因,而我和大嫂目前又是这种情况,所以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衿娘若真有什么不对劲了,大嫂肯定是会去找御医的。”

颜彧破天荒地和老太太掰扯了几句,没想像往常那样低眉顺眼的应了下来。

第五百章、让步

听了颜彧的话,朱氏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原来,颜彧脸上不再是一团郁结的愁容了,眉眼间也不再是委曲求全的讨好了,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冷漠和疏离。

不过这会的朱氏也没有想到儿媳的变化和她儿子有关,也以为是早上晨省那一幕刺激到了颜彧。

联想到素日颜彧的小意和不易,联想到今儿是大年初一,朱氏歇了教训颜彧的心思,反倒替她说了一句话,“回母亲,二郎媳妇这么想也没有错,大郎媳妇那人有的是主意,万一孩子真有点什么,赖到我们二郎媳妇上就不合适了。罢了,我是歇了撮合这两人的心思,这两年我们的热脸贴人家冷脸还贴的不够多么?”

陆老太太见儿媳突然替孙媳说话了,心下也微微有点讶异,联想到颜彧今天的打扮,她也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情,尽管没有看到早上那一出,但她也以为颜彧的反常是和颜彦相关。

多半是看到颜彦在这临时充当了下当家奶奶的角色有关,或许也和昨日陆呦代替陆鸣去祭祖有关,这两个孩子多半都受到刺激了。

陆老太太对这个嫡孙还是比较了解的,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忍受自己躺在炕上几个月不动弹,让一个曾经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庶出兄长代替他去出这个风头?

陆鸣自己输给了陆呦,肯定不希望自己媳妇再输给颜彦,所以才命颜彧盛装前来取代颜彦。

为的就是告诉大家,他们夫妻才是真正的国公府承继人,才是这些族人需要仰仗的人。

一念至此,老太太也歇了教训这对婆媳的念头,因为聪明的老太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若是说儿媳几句,当着孙媳的面儿媳肯定不乐意,保不齐这对婆媳联合起来怼她几句,大过年的,她不受也得受着。

若是她再说孙媳几句,儿媳兴许还得帮腔,最后儿媳成了好人,她反倒成了一个恶人,且还得被这对婆媳给孤立。

这么一想,老太太也不想自找不痛快了。

因而,喝完牛乳,吃了几口糕点,老太太命春眠去松石居看看,又令两个小丫头子上来帮她捶捶捏捏。

颜彧见这对婆媳突然间都好说话了,心下也微微有点讶异,倒是也猜到可能是和颜彦在家以及过两天要和太后皇上等人吃饭有关,因而,她更是为自己之前的忍辱负重和委曲求全不值。

不过这会她倒没有借机生事或大闹一场的念头,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和大家好好相处,毕竟她也没有勇气去合离。

再则,颜彧也清楚,族中的长辈们很快就该到了,她可不能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到时影响的不仅是她和陆鸣以及陆家的关系,还会影响到娘家的声誉。

因而,颜彧见这对婆媳让步了,想了想,走到了朱氏面前,“母亲可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朱氏看了看堂屋里摆放的干果点心以及几盆盛开的水仙,不得不说,颜彦做事还是比较周全的,几乎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客人们该来了,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就这样吧。”朱氏说完冲颜彧努了努嘴,往陆老太太的方向。

颜彧懂了朱氏的意思,是让她去帮着老太太揉捏揉捏,若在往常,颜彧肯定二话不说就过去了,可今天,她有些不太情愿了。

不过转而一想,这些族人们马上就到了,若是让大家看到她孝顺长辈的一面,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因而,犹疑了一会的颜彧走到了老太太面前,“祖母,我来帮你揉捏揉捏吧。”

陆老太太虽没有看到朱氏的小动作,但也给了颜彧这个面子,她也知道族中人快到了,也愿意配合颜彧演一出祖慈孙孝的戏,愿意让大家看到一团和气的陆家。

再说颜彦回到松石居,看过陆衿之后,犹觉不放心,又命青麦去把青碧请来,青碧如今做了两个孩子的妈妈,经验肯定是有的。

嘱咐好这些之后,颜彦带着青雨青秀回了上房,颜彦到时,已经有几位太叔婆、叔婆以及叔婶什么的坐在堂屋里陪陆老太太说笑,颜彧则和朱氏一起忙着招呼客人们吃茶吃点心。

见颜彦进门,朱氏忙道:“大郎媳妇来的正好,你和二郎媳妇一起陪长辈们说说话,我去前面看看。”

其实,朱氏是想去看看陆鸣和那个生病的庶孙,此外,好几个婆子立在外头等着回话呢。

颜彦笑了笑,先应了下来,随即又忙向客人们拜年问好,待朱氏离开后,颜彦并没有站到颜彧身边,而是坐在了这堆老人们身边,陪她们说起话来。

颜彧见此倒是也坐到了老太太身边,偶尔也插几句话,可一来她对农事和家务不太明白,二来她身上的衣服太扎眼,很容易令人产生敬畏心理和自卑心理。

因而,大家很快自动放弃了之前的话题,转到了颜彧和陆鸣身上,只是谈话并不热络,基本是几位岁数大的老人问陆鸣的伤势,问陆袓断奶了没有,会开口说话没,会走路了没等。

颜彧倒也没有不耐烦,一直面带微笑地陪着大家说话,只是在有人提出要见见陆袓时,被她以孩子刚吃了奶该睡觉为由拒绝了。

还好,陆老太太反应比较快,帮着另起了一个话头,说起了陆袓的周岁宴。

忽然,有一个和颜彦相熟些的长辈见颜彦受了冷落,主动拉着她也问起了陆衿来,这一问,众人想起了陆衿的特殊来,只怕将来陆衿的尊贵还远在陆袓之上呢,因而,很快,大家又围着颜彦说话了。

从陆衿说到颜彦旧年的两件大功德,从功德说到山薯,从山薯说到棉花,从棉花说到颜彦的赐封,从赐封话题又拐回到陆衿。

说着说着,在座的一位太叔婆便提出要见见陆衿。

颜彦见对方不仅辈份高,岁数高,估摸着上了八十,是在座的人当中最年长的,人称九叔婆,颜彦得称九太叔婆,因而便命青秀去把陆衿抱来。

第五百零一章、有缘人

其实,颜彦不是没想过带陆衿来见这些族中长辈,在座的都是年高长寿之人,其中也不凡好些吃过苦的经年老人,这样的人不但世事通透,还能洞悉一定的天机,甚至还能镇住一些邪祟小鬼什么的,因而颜彦想借她们的福寿来庇佑庇佑衿娘。

可转而一想,今日是个大年初一,初次见面她们难免会要给孩子一个见面礼什么的,她怕会增加大家的负担,可这会对方主动提出来,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不过颜彦也拿定了主意,回头给大家再找点什么事情把这份人情还了回去。

青苗青釉很快就抱着陆衿来了,进门后先把陆衿放地上,可能是来的路上青苗青釉已经教过孩子了,因而孩子站稳后,先规规矩矩地向长辈们跪着磕了三个头,“给老祖宗们拜年。”

颜彦一听这话,显然是青苗几个刚教的,因为在这之前颜彦都没有听过女儿说过这么长一句话,一般只是两三字的,四个字的都不多,这会却说出了七个字,且口齿还挺清楚,委实很难得。

陆老太太见了也很惊奇,在场的长辈们也跟着夸起了孩子,孩子的聪明是一方面,不过她们觉得更难得的是孩子的德行。

虽说她们的辈份和年岁在这摆着,可毕竟她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依附国公府生存的,因此,这些年都是她们在讨好国公府的人,几曾见过国公府的主子拿她们当正经长辈磕头拜年的?

当然了,她们也明白,孩子还这么小,不可能懂这些,可颜彦懂啊。因此,确切地说,与其说孩子的德行好,还不如说颜彦的德行好,是颜彦把孩子教导的好。

“来来,小衿娘,高祖母来看看你。”那个开口要见衿娘的九太叔婆向孩子招了招手。

陆衿看了眼对方,又看了眼颜彦,见母亲点头,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对方面前,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屈膝礼,随后歪着脑袋打量起对方来,倒是也知道叫人,“高祖母好。”

九太叔婆也细细端详孩子一会,随即又伸出手来捏住陆衿的小手,陆衿虽感觉到一点点的不舒服,可也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并没有叫唤起来,更没有甩开对方的手。

“这孩子将来的福分不小,长的就一脸福相,德行也好,孩子娘也没少积德行善,将来的福报都会落到孩子身上。”九太叔婆松开了孩子的手,说道。

“多谢太叔婆吉言,福报不福报倒不敢想,只希望将来孩子能平安顺畅地长大,能嫁一个知她懂她护她的好男人便足矣。”颜彦笑着回道。

她特地没提到门楣什么的,因为在她看来,男人本身的条件要比家世什么的重要得多。

“放心吧,会的。”太叔婆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衣领深处掏出了一枚玉佩,这枚玉佩一看年头很长了,有点点泛黄,黄中似乎还夹带了一点点红色的像血丝似的东西,润度似乎也不是很好,可颜彦看老人家的珍视程度,便有些不想要。

“太叔婆,您方才已经对着孩子说了好几句吉祥话,这已经是孩子的福分了,这玉佩您老人家还是留着自己戴吧,它肯定是您老人家的一个念想,我们不能。。。”

颜彦的话没说完被对方打断了,“陆呦家的,你别忙着推辞,这玉佩本就是一件古物,又跟我了八十年,我晓得你有的是好东西,可这件东西你未必能拿出来,今日也合着是我和这孩子有缘,你不许推辞。”

话说到这份上,颜彦只得看向了陆老太太,陆老太太是个识货的,笑着说道:“长者赐不可辞,你九太叔婆送的是衿娘,你就代衿娘好好收下,说起来也是我们衿娘的福分,这种血玉是可遇不可求的。”

血玉?颜彦脑子里搜寻了一下,她知道血玉这种东西一般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确实是珍贵。

可问题是颜彦只要一想到这种东西是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出来的,心里就有几分膈应,尤其是给孩子戴,她怕孩子镇不住,被邪气侵蚀入体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可老人家如此郑重,颜彦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因而,略一沉吟,颜彦伸出了双手,“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代衿娘谢过太叔婆了。”

谁知九太叔婆并没有把玉佩放到颜彦手里,而是直接把玉佩挂到了陆家脖子上,“这玉佩呀,就必须得用精血养着,我养了她八十年,我高祖母也养了她八十多年,再往上,我高曾祖母的高外祖母也养了八十年,你可别小看了这枚玉佩,她的主人哪,个个都活到了八十多岁,也还都没病没灾。”

颜彦一听这么神奇贵重,哪里敢要,“这也太贵重了些,九叔婆还是给自己的后人留着吧。”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们不是我的后人?我既说了这东西和这孩子有缘,你们也就别再推辞了,以后,记着多做点善事,多积点福德。”九太叔婆给陆衿戴好玉佩,特地再搂过陆衿,在陆衿的眉心亲了一下。

颜彦见此心念一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大概是她的后人中没有没有能够活到八十岁的女孩子,或者说没有能镇住这枚玉佩的女孩子,所以才把这枚玉佩送给陆衿,同时也希望以后颜彦和陆衿能多看顾陆氏一族。

想到这,颜彦开口说道:“晚辈既受了九太叔婆这么大的恩惠,自当谨记九太叔婆的教诲,为此,晚辈捐出一千贯钱到族中的公账上,贴补一下族中的老人们。”

其实,颜彦原本想说修一下家庙或族学,可转而一想,她只是一个庶子媳妇,不能抢了朱氏或颜彧的风头。

可是话又说回来,颜彦从众人脸上的欢喜看出来,估计

整个国公府每年给族里的捐资也到不了一千贯,因此,她还是抢了她们的风头。

好在这只是捐资入公账,并没有越俎代庖说要去修什么族学或家庙,倒也勉强说的过去,谁让她受了老人家这么大的恩惠呢?

第五百零二章、识货

其实不单是颜彦听到这枚玉佩的来历吃惊,就连陆老太太和在座的这些女眷也都惊讶不已,她们和颜彦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枚玉佩,第一次听到这枚玉佩的神奇之处,因而众人看向颜彦的目光就有些说不清了。

尽管颜彦提出捐资一千贯来回报这份馈赠,可跟这枚玉佩的价值来说还是差得远,能活八十岁,且还没病没灾的,这是多少人奢望的福分?

而这些人当中,这会最尴尬最后悔且又最吃味的人是颜彧,她一开始并没有看上这枚玉佩,可一听老人家说的这么神奇,又见颜彦送出了一千贯的大礼,她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偏一开始这位老人家提的是把陆袓抱来,也就是说,这枚玉佩一开始对方是有意送给陆袓的,被她拒绝了才挂到陆衿脖子上,这岂不是说,陆袓的福气被陆衿拿走了?

想到这,颜彧心里这个懊恼,非但如此,她还担心回头陆家长辈责怪她,只怕她亲娘知道了也得训斥她。

颜彦没有留意颜彧的神情,因为这会别的长辈也开始给陆衿送礼了,大部分是镯子,银的、金的、玉的都有,也有戒指和围裙上的银铃铛什么的。

这些东西虽没有九太叔婆的礼物珍贵,可也是对方的一片心意,颜彦忙不迭地道谢,她倒是有心备出一份回礼来,可她的东西都在明园,因而只能过几天再补上了。

见面礼送过之后,颜彦命人给换上了热茶,大家吃了几口点心说笑了一会,宴席开始了,颜彦命青釉几个把陆衿带回去了,自己留在上房做起了布菜丫鬟,伺候起这些长辈们吃饭。

当然了,颜彧和她一样,也立在了餐桌前帮着布菜。

一时饭毕,客人们又留下来喝杯茶便散了,陆老太太回房休息,颜彧回去伺候陆鸣,颜彦也回到了松石居。

彼时陆呦还没有回来,颜彦从陆衿身上拿下这枚血玉细细打量起来,正从脑子里搜寻血玉的几种来源时,陆呦回来了,颜彦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伺候他脱了外面的斗篷,又见他脸上有些潮红,猜到他可能喝酒了,命青苗冲了一杯蜂蜜水来,随后又用丝帕在凉水里打湿替他擦脸。

待取下丝帕要去再过一遍凉水时,陆呦拉住了她的手,把脸埋在了她手心蹭了蹭,再抬起头来,眼神清明了许多,“娘子,我没事的,就吃了几杯。方才跟着族中长辈们去看望那些鳏寡孤独和那些刚从前线下来的伤兵,我心里难受。”

其实,昨日祭祖时颜彦就发现族中的壮年男子少了不少,也猜到准是跟着陆端上了前线,只是她不知道,这次陆鸣回来养伤,还有十来个族人也一起跟回来,也是情形和陆鸣差不多,不是缺胳膊就是缺腿。

“夫君,你反过来想,这些人好歹还保住了性命,还有好些人,即便是想回来也是没有机会了。”颜彦抱住陆呦劝了一句。

陆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正因为明白,他才讨厌战争,联想到自己正在做的火药喷筒,若是成功了,又不知有多少人将会缺胳膊少腿,有多少人回不了家,因而,他彷徨了。

颜彦这才知他钻进了牛角尖,很是劝慰了他几句,正因为战争太残酷,所以才要想法提前结束这场战争,以免造成更多的伤亡。

而以目前的情形看,不是大周说停就能停的,再则,大周已经失了三座城池,肯定不愿意就此罢手,而契丹和西夏见这么容易就夺了三座城池,也想争取更大的利益,要知道,他们觊觎中原的江山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不过这些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还好,陆呦并不是那种执拗的性子,很快就听进了颜彦的劝,拉着颜彦陪他坐下来,不期然被那枚玉佩硌了一下手,随即拿了起来,“哪里来的血玉?”

颜彦没想到他识货,便把这枚血玉的来历和神奇之处说了出来,主要是颜彦还有点膈应,她怕孩子太小,镇不住。

“这种玉十分难得,据说有两种来源,一种就是你说的,是普通白玉浸润了人的精血的,换句话说,也就是从人的尸身中取下来的;还有一种是产自于吐蕃的高原,本就是这种颜色,据说当年的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的礼单中就有血玉,可不管是哪种血玉,都是十分珍贵的,据说都能驱祸辟邪,而且带的时间长了,还会有灵性,会保佑它的主人,你看,是不是和那位太叔婆说的一样?”陆呦一边摩梭着手里的玉佩一边解释道。

“也对,不管这枚玉的来历是什么,可它也经历了好几个主人了,且每个主人都活了八十多岁,这种福分可真不小。”颜彦来了这么长时间,这个时空能活过七十岁的人都比较少,更别说八十岁了。

放下心结的颜彦把这枚玉佩挂到了女儿脖子里,而陆呦见女儿睡着了,也拉着颜彦进了隔壁屋子躺下来。

这天的晚饭,颜彦没有见到颜彧,不过从朱氏一直板着的脸来看,颜彦猜想她应该是知晓了那枚玉佩的事情,不过她不提,颜彦自然也不会提。

饭后,颜彦见朱氏早早离开了,倒是带着陆衿陪老太太说笑了一会,陆呦自然也留了下来,期间,老太太忽然说要看看那枚玉佩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上午那会人多,她又离得有点远,没好意思张口要来看看。

颜彦听了这话,从陆衿的脖子里取出了这枚玉佩送到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才重新给陆衿戴上了,并细心地放进了孩子的衣领内,“好生给孩子留着吧,是个好物件,应该有近千年了,衿娘这孩子的福缘还真不浅。”

“祖母原来还会鉴定古董?”颜彦好奇问了一句。

她也拿在手里看了许久,可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哪懂这些,是看这玉的形状猜测的,像是汉代的东西,汉代有一种玉佩,形状像工字形,在玉佩的上端雕一把小勺,下端刻一个小盘,你看,这是不是?”

老太太话音刚落,陆呦把话接了过去。

第五百零三章、拉拢

陆呦是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段相关文字,一时忘情,开口说道:“祖母说的是司南玉佩吧除了有辟邪的作用,还有引导之意,这种玉佩一般是要去赴任做官的人才会佩戴的,司南的作用是定方向,也意指定乾坤,又因玉有辟邪之效,所以他们把玉佩雕刻成司南的形状,随身佩戴,求一个好兆头或好意头。”

陆老太太见孙子破天荒接了她的话,且还认可了她的话,脸上顿时一喜,“没想到我这大孙子也是个有学问的,不过说到这司南玉佩,我倒有一件东西送给你。”

老太太一高兴,命春晓把她炕头的匣子抱来,匣子不大,也就长一尺宽半尺高半尺,上面用一把九连环锁锁住了,没等老太太吩咐,春晓蹲下身子解开了锁,老太太打开了匣子,里面全是玉佩,白的、绿的、黄的、黑的、红的都有,老太太挑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了一对和陆衿脖子里那枚相似的玉佩来,应该也是所谓的司南玉佩,所不同的是,老太太的这对玉佩没有血丝,是白色的,白中带了点黄。

“大郎,这枚给你,另一枚打算给你弟弟,我这枚虽没有衿娘那枚珍贵,可也不是凡品,祖母送你了,听说你开春了要下场科考,祖母也祝你有个好兆头或好意头。”老太太说完把玉佩递过来。

谁知陆呦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这时的他已经回过神了,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冷了几分。

颜彦见陆呦又别扭上了,想着老太太到底是一番心意,便伸手替陆呦把东西接了过来,“多谢祖母赏赐,借祖母吉言,希望夫君能有个好意头。”

她是想明白了,这东西不要白不要,就冲老太太的珍视程度,这枚玉佩的价格准也便宜不了,她不要的话也是便宜了陆鸣。

“还是我们彦儿懂事,来,祖母也送你一个。”陆老太太一高兴,从里面翻出了一枚红艳艳的玉佩来,颜彦认出来这就是鸡血石,不过这个时空叫凤血石,她已经有了一块,是太后送的。

“多谢祖母,我听说这种凤血石的玉佩也可以当护身符,佩戴它的人会变得聪明、能干。”颜彦笑道。

“哦,没想到你也是个识货的。来,祖母送你了,说到聪明能干,倒是正应了你的名气,不过祖母更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好好替我们陆家开枝散叶,祖母相信,有你们两个的底子在,将来的孩子准错不了。”陆老太太笑眯眯递给了颜彦。

这可真是有点不对劲了。

颜彦看了陆呦一眼,陆呦也是满脸疑惑,他还不如颜彦呢,颜彦至少还从老太太手里得过不少赏赐,只是没有这一次珍贵,而他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得到过老太太的正眼相待,更别说什么赏赐了,因而,他也觉得今日的老太太反常。

从上房回到松石居,两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罢了,也别多想了,八成是看今天太叔婆送衿娘东西了,她一个做祖母的心里过意不去了,还有就是可能意识到我们的重要性了。”颜彦说道。

可不,一个大过年的,朱氏借口是忙,颜彧是为了照顾陆鸣,只有颜彦带着陆衿在陪老人家说笑,老人家不觉得失落才怪呢

还有,今天颜彦带着陆衿在族中长辈面前露脸了,老太太肯定也觉得高兴。

所以老太太一高兴,也想补偿补偿他们,或者说,想拉拢拉拢他们。

“晚了。”陆呦回了两个字,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颜彦见此忙收住了这个话题,两人说起了明日去云家赴宴一事。

次日,令颜彦再次不解的是,颜彧居然丢下陆鸣带着陆袓早早回了娘家,颜彦一行赶到时,她已经坐在炕上和颜彤颜彰几个说笑呢。

见到颜彦和陆呦进门,颜彧倒是也下炕规规矩矩问了个好,随后继续上了炕,看着陆袓和陆衿两个玩耍,却不怎么说话了。

因着太后那边没有发话,这次云家之行陈滢主动提出不去,因此,最后是马氏带着她的四个孩子,外加颜彦一家三口,对了,还有一个陆袓。

李琮这次也给足了云家面子,不但带了皇后同行,还带着太子、太子妃以及李穗几个,进门先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云老爷子,“舅舅快请平身,母后说了今日权当走亲戚,不必讲究这些。”

而那边,皇后也扶起了云老太太,待老爷子起身后,李琮执晚辈礼给云老爷子行了个长揖礼拜年,“说起来我这个外甥是第一次给舅舅拜年,据说民间的规矩是要给压岁钱的,不知舅舅准备了没有”

云老爷子自是激动不已,忙颤巍巍地回道:“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忙命人用荷包装了几个金锞子给上门的晚辈一人送了一个,李琮双手从云老爷子手里接过这份别致的礼物,也学着别人双手抱拳致谢。

“这可是多少年没有过的热闹了。”太后乐呵呵地看着众人。

以前宫里过年或她做寿时来的人虽也多,可大家都放不开,说话也不随意,哪像这样,连她儿子都放下身段找他舅舅要压岁钱了。

最高兴的自然莫过于云老爷子,太后和皇上亲自来给他拜年,这是多大的荣耀

尤其是像他这个岁数的暮年之人,说实在的,若不是为了儿子前程不是为了云家前程,他也不会大老远从老家跑来,因而,云老爷子数次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倒是不停地给太后拿这个拿那个吃,说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太后见此,眼圈也是红了,兄妹两个很快回忆起小时候去串亲戚拜年的趣事来。

李琮等人也坐在一旁听着,颜彦因着有原主的记忆,脑子里也有不少颜老夫人曾经念叨过的往事,因而她还能插上几句嘴,就当替祖母一起回味了。

颜彦不知道的是,她这一举动,无形中倒是为她自己辟了个谣,因为李琮近来越来越质疑她的身份了。

第五百零四章、借光

原来,陆呦已经做出了在竹子喷筒尾部加三脚架底座的火炮雏形,这种火炮还有一个好处是可以做大做长一些,如此一来,里面的机括也可以相对复杂些,能带动火药喷出更远更高,只是距离战争的要求还差得远。

可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进展是突破性的,因为已经有明白人看懂了,提出了新的设想,说是可以把竹筒改成铁筒,火炮不用架在人的肩膀上,可以直接放地上,方便操作,且也不必担心火药失灵或发生别的意外时会伤及到人命。

因此,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机括的力度不够,发射出来的火药飞不了多远,为此,李琮又把主意打到了颜彦身上。

因为他已经问明白了,这个三脚架就是陆呦想出来的,联想到这个喷筒也是陆呦第一个想出来的,李琮把目光放到了颜彦身上。

李琮不是没有考校过陆呦,陆呦的确看过不少书,也会自己动手做一些机括机关类的东西,改良还行,发明创造似乎还欠缺了点。

可颜彦就不同了,颜彦发明的新东西真不少,先是蛋糕、火锅等吃的方面,接着又转到了舆图模型,再然后就是山薯和棉花等的种植,这些东西在颜彦捣鼓出来之前都是别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因此,李琮更愿意相信这个喷筒和三脚架的构思也是出自颜彦,只不过颜彦不想出名了,这才把陆呦推出来,也算是给自己丈夫铺一条路。

当然了,李琮也不否认,陆呦的悟性确实还不错,肚子里也有点货,所以颜彦稍微一点拨,他能很快听懂颜彦的暗示,只是这个傻小子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不清楚自己是借了多大的光,还以为是误打误撞才有的这点突破。

为了不惊动颜彦,李琮自然不会去点醒陆呦,不过他对颜彦的来历倒是真有几分好奇起来。

可是这会李琮见颜彦言笑晏晏地陪着两位老人家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一些云家往事,他又有些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来。

要说她不是之前的那个颜彦吧,她对颜家的事情一清二楚,甚至还知道不少云家的往事,这些事情也只能是颜老夫人告诉她孙女的。

要说她就是之前那个颜彦吧,李琮心里也犯嘀咕,一个人的性格在死过一回肯定会发生变化,这点他不怀疑,还有颜彦在那些诗词和琴棋书画方面的才华他也不怀疑。

可自从颜彦种出那什么棉花和苦瓜、胡萝卜之后,他就有些不太相信这个女子还是之前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了,因为这三样东西都是大周没有的,是从西洋传教士手里要来的种子,可颜彦根本不懂西洋话,那两位传教士也只会几句简单的闽南话,可颜彦不但知晓这些东西的用途,还知晓苦瓜和胡萝卜的吃法,这就令李琮怀疑了。

他知道是陆呦陪着颜彦去见的西洋传教士,也知道颜彦和西洋人沟通是靠画画和比划,可画画和比划能说清这些东西是怎么种植和怎么吃吗?

李琮是不相信的。

可若说颜彦换了个人吧,李琮也不相信,因为这也没法解释颜彦和他们的亲近,在和颜彦的这两年的来往中,他似乎又找回了颜老夫人去世之前那个颜彦对他的孺慕之情,这种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因而最好的解释就是颜彦有了什么奇遇,多半和她那次死而复生有关,可这丫头为什么就不肯对他倾囊相授呢?

难道他给她的恩典还不够大?

颜彦是无意中发现李琮在走神的,不过她倒是没联想到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以为他又是在为前线的战事发愁,因为颜彦听到他问了颜彧几句陆鸣的伤势。

想到大过年的大家好容易聚在一起,尤其是对太后和云老爷子两位暮年之人来说,这种机会尤为珍贵,于是,颜彦冲李琮笑道:“皇上叔叔,方才听太后和舅祖父说了半日闽南的吃食,我有点动心了,等外子考完了,皇上叔叔放我们几个月假,我们去一趟闽南,给太后和舅祖父多带一点南边的水果和海货来,如何?说不定我们运气好,还能再碰上什么西洋人要一点别的什么新式种子呢。”

可惜,这时美洲大陆还没有被发现,颜彦想要的辣椒和番薯、花生、玉米等还是遥遥无期。

李琮因为走神,并没有听清颜彦之前说的是什么,倒是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哦,你还想要什么种子?”

“回皇上叔叔,您这么一问,我哪里知道还有什么种子,总得见过之后才知道吧?”颜彦回道,忽地想到了什么,“皇上叔叔,您这是同意我去闽南了?”

“去闽南?”李琮这才反应过来,“你想去闽南?”

这话一问,不但太后和云老爷子知道李琮走神了,在场其他人也觉得不对劲了。

好在李稷反应快,他知道陆呦现在做的事情很重要,因而,他也就清楚父皇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放陆呦离开,所以笑着说道:“好容易六弟不馋吃了,怎么彦儿妹妹又馋了起来,该不是六弟把彦儿妹妹也拐带坏了吧?”

“太子哥哥这话我不爱听了,我如今也不只惦记着吃了,我也跟着彦儿姐夫做事呢,连父皇都夸我有长进了呢。”李穑不干了。

“啊,六殿下,你和我大姐夫在一起做事呢?你们做什么呢?”颜彬好奇了。

“打住,这个话题还不如吃呢,今儿过年,只准谈和吃有关的东西,皇上叔叔,明日我们去宫里走亲戚,不知能给安排几道什么大菜?我能不能单点两道?”颜彦把话题又扯回来了。

“你想吃什么?但说无妨。”李琮这点面子还是给了颜彦。

颜彦一听忙点了一个菊花熊掌一个鸭舌羹,主要是这两道菜用料比较麻烦,前者是稀少,做起来也费事,后者是数量多,她总不能为了吃一顿鸭舌羹去杀上百只鸭子吧?

而皇宫就不一样了,宫女太监一大堆,消耗上百只鸭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五百零五章、又一个毛遂自荐的

别人还犹可,太后一听什么鸭舌羹,笑着戳了下颜彦的头,“偏你会吃,这道菜宫里也不常做,都嫌费事呢。”

“回太后,正因为费事才想吃呢,平时哪里有机会去宫里走亲戚?好容易太后恩典了,还不得好好让皇上叔叔破费破费。不过说到破费,我倒是又想起了一道菜,叫太极两仪羹,这道汤味道也不是一般的鲜美。”颜彦说道。

这道太极两仪羹有两个地方比较难,一是刀工,里面的豆腐细如发丝,一般人绝对做不到,二是底汤好,是用多种名贵的山珍和海鲜一起蒸出来的,只取其清汤,最后和发菜豆腐烹制而成。

“什么意思?真当我这宫里是下馆子了,可以随意点菜?”李琮见颜彦又报出了一道菜名,用眼皮子夹了她一眼。

“哪能呢?皇上叔叔的御膳房可比馆子里阔气多了,大家想吃什么都可以随意点,要不,过了这村再等这个店可就还要一年呢。”颜彦说完冲李琮讨好一笑。

“这孩子,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马氏既羡慕颜彦能和太后云老爷子插上话,又羡慕她和皇上之间的随意熟稔,这一点上,她的几个孩子都差得远呢。

谁知马氏刚想到这,颜彬开口问道:“大姐,宫里都有什么菜,能比你家的厨子做得还好吃?”

他没有在宫里吃过饭,倒是也走过不少亲戚家下过不少次馆子,可对他来说,最好吃的莫过于颜彦家的厨子做出来的菜。

“笨蛋,这还用问,天下最好的厨子就是御膳房的御厨了,没看我连着点了三道菜。”颜彦笑着回道。

“既这么着,朕送你一个厨子,把你家的那个厨子换过来?”李琮开口了。

他正愁不知如何找个机会往颜彦家塞一个人呢。

倒不是他不信任颜彦想防着颜彦,而是他想知道颜彦究竟还有些什么本事没有拿出来。

“皇上叔叔也太小气了些,送一个厨子还要换一个走,这样吧,我比你大方,我直接把我家厨子送你,我再从饭庄里挑一个来。”颜彦说道。

“嗯?”李琮拉长了音。

“我错了,皇上叔叔不是小气,是每天要处理很多国家大事,哪能在吃这些小事上留意?是我枉做小人了。”颜彦陪笑道。

事实上,话一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宫里的御厨挑选是相当严格,哪能随随便便从外面换一个人进去?

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她可兜不住。

“行了,不用这么讨好我,不就一个厨子吗?我送你了,我知你喜欢吃水里游的,就送你一个擅长做鱼的厨子吧。”李琮送了颜彦一个鄙视的眼神。

“如此多谢了。”颜彦行了个抱拳礼,把众人逗乐了。

主要是他们大多没有见过皇上这么亲民的一面,也羡慕颜彦和皇上的相处方式,尤其是今天的来客中还有一个云霓的丈夫陈察。

陈察得知陆呦今年也要下场子考试,原本正在和陆呦交流些科考心得,却不知不觉被颜彦和李琮的谈话吸引了。

说起来他和皇上的血缘关系也不远,他祖母是皇上的亲姑姑,他自然也是皇上的表侄子,和颜彦这个表侄女差不多。

可说起和皇家的关系来他可就差得远了,不但他差得远,他妻子云霓也差得远。

当然了,陈察也明白,这里有一个缘故,他和云霓都是刚进京没两年的,和颜彦这个从小在太后跟前承欢膝下的自然没法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没有颜彦聪明,也没有颜彦的贡献大,因而,自然也就没有颜彦这么有底气。

不过这会见了颜彦和皇上的互动,他也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启禀皇上,小子听闻今年的科考要改革,说是皇上要不拘一格启用一批有特殊才能的人才,小子斗胆问问,是不是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有希望为皇上分忧?”

李琮听到科考改革的话题本来有几分不高兴,这种事情哪是这种场合可以谈的?更不是陈察一个白丁可以过问的,不过他听到最后一句话倒是改了主意,问他:“哦,不知你有何一技之长?”

“小子对纸鸢略有研究,小子在并州时,家中有一位下人曾经是这方面的能人,能做出各种各样的纸鸢来,还能利用纸鸢把小孩子带起来飞一圈。”。

别人听了这话均是一头雾水,唯独颜彦很快明白了陈察的用意,主动帮着解释道:“表妹夫的意思是可以利用纸鸢把人带起来,攻城时可以趁着夜色把人送上对方的城墙来一个偷袭,可问题是,纸鸢没有一定的风力是飞不起来的。”

颜彦提出了质疑。

这个问题他们上学时曾经讨论过,正常的风力下风筝想飞起来还得要助跑,因而想带一个人飞起来根本不可能,除非是龙卷风或别的什么飓风,可人在那种状态下根本就不可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不定被送到什么地方呢,而且落下时也控制不好力度,很容易被摔死摔伤的。

除非是站在山顶或高处往下跳,这个就和降落伞的原理差不多,可这和攻城又联系不上了。

颜彦一说,李琮就明白了陈察的意思,他倒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也等着陈察解惑呢。

“可以用鼓风机对着纸鸢吹,人就吊在纸鸢下面,需要降落时,下面拽线的人可以缓缓往回收线。”陈察见颜彦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惊讶之余倒是也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只是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可巧这会云家开饭了,李琮便约陈察明日进宫后详谈,同时也约了陆呦,因为李琮发现陆呦的眼睛也亮了,想必也对这个话题有兴趣。

饭后,云家请大家看了一场布袋戏表演,颜彦看过之后觉得有点类似于上一世的木偶戏,也是在台后用手操纵木偶表演,也有唱词。

据说,这是闽南那边的地方戏曲,云老爷子为了哄太后开心,特地早早命人在家里排练上了。

可巧方才太后还说到小时候大哥带她们姐妹去看布袋戏的情景,因而云老爷子此举也算是还了太后一个心愿。

第五百零六章、撞上了

这天晚上从云家回来,颜彦和陆呦以及颜彧一起带着孩子去了上房,陆老太太正和朱氏陪着陆含、陆召、陆杏、赵湉等几位孙女外孙女说笑。

见到他们几个进门,陆老太太和朱氏问起在云家的情形来,问皇家都有谁去了,颜家这边又去了谁,云家有些什么人,吃了什么,聊了什么等等。

颜彧的兴致一反常态地很高,一一学了一遍,着重学了皇上要送一个御厨给颜彦以及陈宸毛遂自荐一事。

颜彦见此虽有点疑惑,倒也没大往心里去,以陆衿累了需要回去歇息为由早早从上房出来了。

回到松石居,只见青釉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主子,有大新闻了。”

颜彦瞅了她一眼,青釉今日没有跟着她去云家,留下来看家了,主要是颜彦担心家里没有一个可靠的人看着,他们几个回来怕屋子不暖和,想喝口热茶什么的也不方便。

而青釉还有一大优点,聪明,会说话也会套话,最会打探点消息什么的,因而颜彦一看她这样,就猜到准是和陆鸣那边有关的。

果然,没等颜彦发问,青釉就把颜彧和陆鸣吵架并合好一事学了一遍。

颜彦一听便有些了然了,难怪昨日颜彧盛装出席了,今天也肯丢下陆鸣自己带着孩子去云家了,原来是受了刺激想反抗了。

可惜,颜彧的反抗很快就被陆鸣的甜言蜜语给收买了,只溅出了一点水花。

想到这,颜彦倒是有些好奇,若是颜彧真的挺起胸膛来抗争,陆家能让周婉进门吗?

还有,周婉若是真进门了,陆鸣的心里会更偏向谁,这一家子还能有安稳的日子过吗?

颜彦没想到这事很快就有了答案。

次日,是颜彦和马氏以及云家约好去慈宁宫走亲戚的日子,颜彧依旧是带着陆袓一起去的,这天的人比昨日还多些,因为多了几位公主和两位王妃以及李熙和李然。

这人一多,自然也乱,因而大家吃过晚饭就告辞了,毕竟太后年岁也不小了,众人担心她身子吃不消。

只是颜彦没想到的是,他们几个回到家里时,周婉、朱晋、钱知书等人正坐在上房喝茶,这不奇怪,奇怪的是陆鸣也坐在圈椅上陪着,几个人正谈笑风生的,且说的好像还是周婉弹的琴曲什么的,陆鸣的脸上也带着愉悦的笑。

这下颜彧不高兴了,瞬间就把脸拉下来了。

陆鸣自然看出了颜彧的不喜,向颜彧伸出了手,“今日这么快就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不及夫君开心。”颜彧冷冷地回道。

陆鸣听了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怕激出颜彧更大的不满来,可若是让他这当口对着颜彧说小话哄她什么的他也做不到。

因而,掂掇了一下,他放弃了颜彧,向陆袓伸了伸手,“我们袓娘今日乖不乖,来,上爹爹这来,告诉爹有没有惹你娘生气?”

颜彧听了这话更觉得气堵,偷偷掐了下怀里的陆袓,陆衿才刚一周岁,疼了自然只会哭,也不会说什么。

见此,朱氏上前接过陆袓,解释说:“今日是几位舅家姨家表妹表弟什么的来拜年,说是要看看二郎。二郎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坐住了,所以便命人把他背到这来了。”

“看母亲说的,家里来了贵客,自然是要夫君出来接待了,我就不留下来了,带着袓娘先回去,袓娘出去一天了,准是累了。”颜彧耷拉着眼皮回道,不过在“贵客”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番话一说,周婉坐不住了,起身陪笑道:“陆老夫人,二姨,两位表哥表嫂,我们告辞了,我们还得赶回乡下,天黑了不好赶路。”

周婉是和两个弟弟一起来的,她一起身,两个弟弟也跟着起身了。

朱氏倒是有心留周婉姐弟在这住一宿,可一看颜彧脸上的神情,再一想到次日颜府的请客,朱氏只得把话咽回去了。

事实上,她原本也没想让陆鸣出来,上午周婉几个一进门,她就找了个由头让朱晋带着这些人去陪陆鸣说笑,可谁知周婉拒绝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陆鸣得知周婉来了没去看他,自己坐在炕上弹起了从颜彦那看到的那首《送别》。

陆鸣住的院子离朱氏的院子不远,周婉听了这首曲子后便有些呆愣了。

这顿早饭,陆鸣是出来吃的,让朱晋背着他出来的,饭后,他邀请大家去看他新收藏的瑶琴,这一次周婉也跟着去了,因为陆鸣说是要请她帮着调音。

这一中午,周婉就和朱晋等人留在了陆鸣身边陪他说笑,也欣赏了些他之前的一些字画和诗词,当然了,陆鸣也没忘了让周婉也弹一遍《送别》,理由是这首曲子他有几个地方记不真切了。

因着这一半天的相处,陆鸣又跟着大家出来吃晚饭了,饭后,想着颜彧几个应该没这么快回来,陆鸣留下来和大家喝了杯茶,打算喝过茶再回房歇着,哪知颜彧提前回来了。

偏颜彧这两天已经有所顿悟了,不再是之前那个逆来顺受委屈求全的小媳妇了,脾气大着呢,这不,进门就撂脸子了,也不管屋子里坐着两位长辈和七八位客人什么的。

这事就有点不太好办了。

于是,朱氏看向了儿子。

陆鸣倒是还比较淡定,“正好,我也有些乏了,我和彧儿一起回屋吧,袓娘出去一天了,我也有点想她了。”

说完,陆鸣大大方方地看向了周婉,“婉儿妹妹难得进城,不如就留下来住几天,若实在为难,母亲,你找两个人送送婉儿妹妹和两位表弟。”

“多谢表哥留客,还是不住的好,家里也有不少事情呢。”周婉婉拒了。

朱氏见此先命朱晋把陆鸣送回去,又把陆袓送到颜彧手里,亲自送他们出了上房的院子。

颜彦见此也忙带着陆呦告辞,她猜到朱氏肯定还得回来安抚一下周婉的,尽管她没有看到之前的弹琴品画什么的,但陆鸣为了周婉肯拖着一副病躯出场,就冲这个,颜彦知道他没打算放过周婉。

第五百零七章、没如愿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五百零七章、没如愿这天晚上,颜彧和陆鸣两个回去后发生了什么颜彦自是不知晓。

不过她对周婉却是颇为失望,如果她不想蹚陆家这趟浑水,她大可以不必来陆家拜年,毕竟她也是笄年了,又是处在这种尴尬时期,完全可以让她两个弟弟来。

可她不但来了,还跑去陆鸣面前弹什么琴,这不是欲拒还迎么?

因而,颜彦有些看不懂周婉了。

不过她倒是看懂了颜彧,颜彧是一百个不乐意让周婉进门的,而且颜彧似乎有了什么仗持,所以才会在长辈们面前公然撂脸子。

颜彦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陆呦听,陆呦压根对这两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倒是叮嘱了颜彦一句,女人是善变的。

颜彦本想问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可联想到那次他在后花园的异常,颜彦歇了这心思。

第二天一早,颜彦去给朱氏请安又遇到了颜彧,颜彧明显没睡好,脸上是一层厚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的憔悴,见到颜彦,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朱氏自然也看出了颜彧的状态不好,因而拉着她的手很是劝慰了几句,颜彦进门时,这婆媳两个才刚丢开手,朱氏正在找两样好东西送给颜彧,想笼络笼络她。

见到颜彦进门,朱氏只得暂且放下手里的事情,带着她们几个去了老太太的屋子。

因着颜彦明日要摆酒请客,故而她和老太太、朱氏等人商量,今日他们想搬回明园,家里要来这么多客人,总得提前回去准备一下,再有,有的菜肴还需提前做上呢,像那个佛跳墙什么的。

老太太和朱氏虽不喜,可也没法挽留,要依他们的意思,自然是愿意颜彦把客人领到陆家来,可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别说他们不能说动颜彦,就是太后和皇上等人也不会进陆家门的。

因而,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颜彦回到松石居就开始收拾东西,一家子先搬回了明园,略作了些安排后,他们才从明园去的颜家。

颜彦一行到颜家的时候,颜彧和陆鸣两口子已经先一步到了,陆鸣是靠在了炕上,和颜彰几个在闲谈说笑,马氏带着颜彧颜彤几个在准备茶点,陈滢带着她的几个孩子回娘家了。

颜彦仔细留意了下,颜彧又重新上了一层妆,这次的效果比早上那会看着要好多了,再加上一身盛装打扮,至少看起来不那么颓丧了,脸上也有了点笑模样,不细看的话,倒是也能糊弄过去。

云家在颜彦之后也很快到了,马氏忙领着颜彧几个亲自上茶,云老爷子和云老太太年岁较大,马氏也没让他们坐到堂屋的圈椅上,而是直接请他们上了炕,在炕上摆了好几张炕桌。

太后一行是巳时三刻多进门的,这次李琮和李稷都没有来,是太后带着皇后和太子妃以及李穗、李稹、李穑三个来的,说是皇上和太子有什么紧急事情需要处理。

在场的人里最失落的是陆鸣,满以为今天能和皇上近距离接触接触,顺便说说他对前线战事的一些看法,哪知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皇上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单皇上没来,就连太子也没来,因而,别提陆鸣有多窝火了,他可不认为是皇上真有事,而是认为颜家在皇上心里根本没有多大份量。

试想一下,皇上都能抽个空去给颜彦暖房,还能抽个空去看望刚生完孩子的颜彦,大过年的,还能抽不出一点时间来颜家吃顿饭?

不过陆鸣这点涵养还是有的,尽管心下很不满意,可面上却不显,满口含笑地招呼太后、皇后和几位皇子。

很快,太后和皇后两个代替陆鸣和云泽陪着云老爷子夫妻两个在炕头坐了下来,陆鸣、云泽和陈察外加李稹几个则坐到了炕尾,陆呦带着颜彰几个去了屋子对面的书房说话,稍后李穑也过去了。

颜彦则带着太子妃和云泽妻子、云霓云裳还有颜彧颜彤几个去了隔壁屋子的炕上说话。

颜彦这边的话题多半是围着衣服、首饰展开的,偶尔也会说到孩子什么的,因为云霓身上也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可因着颜彤和云裳两人还没成亲,这个话题很快又拐到了京城最近又出了什么新花样的绣样和吃食,这些多半和颜彦有关联。

云泽和陆鸣那一桌说的是战事,因着旁边还有太后皇后等人在,陆鸣倒也没敢把那些惨烈的战争场面描述出来,只是说了些前方的战况,说了些契丹人的习性,也说了些他受伤的经过。

太后和云老爷子这一桌话题则相对轻松些,一开始说的是马氏摆出来的几样闽南风味的点心地道不地道,接着又说起这些孩子们来,也说了颜彤和云裳的亲事。

饭后,马氏给安排了一个说书先生,因着太后和云老爷子夫妇年岁太大,听了一会便回房歇着去了,陆鸣倒是坐了下来,和李穗、李稹几个坐在了一起,马氏原本是陪皇后坐着的,可一看太后要回去,她又忙陪着一同离开了。

颜彦是和太子妃坐在一起,她素日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听书,因而还蛮有兴致的,可巧说书人讲的是三国时期火烧赤壁的故事,她对这段历史也比较熟。

整个过程也不长,也就一个时辰左右,随后,大家回到上房,坐在一起吃了点茶和点心,晚饭也就上桌了。

饭后,太后张罗要回去,其实,要不是早就说好,要不是为了给颜家撑撑门面,她今天还真不想出来,主要是连着闹了三天,她着实有些乏了。

颜彦也看出来这一点了,因而主动跟太后说,她把请客的时间往后推推,和马氏以及云家商量了一下,定在了正月初十,云老爷子一听自是也愿意,连着闹了几天,他也有点吃不消了,可又不忍拂了太后的心意。

因着请客的日子推迟了,颜彦和陆呦从颜府回来又回到了陆家,倒不是要留在陆家住,而是和陆家长辈说一声。

第五百零八章、憋火

因为在颜家是马氏托陆呦把陆鸣扶到马车上的,所以他们两家先后从颜府出来,也是先后进的陆家,为此,陆呦又把陆鸣送回松涛居。

原本陆呦以为陆鸣会和大家一起去上房和陆家长辈们见个面,谁知刚从马车上下来,陆鸣就说要回自己院子,陆呦自是不会多嘴去问什么。

而颜彦就更不关心了,不过她倒是叮嘱陆呦小心些,又命青釉跟着过去了,随后,颜彦抱着陆衿带着几个丫鬟和颜彧一起进了陆家上房。

陆老太太一看只有她们几个回来,自然要问一声,得知陆呦送陆鸣回松涛居了,陆老太太倒也没有多想,反而夸了一句陆呦,说他总算知道照顾家人了。

颜彧担心陆老太太问起今天聚会时的情形,便借口要去照顾陆鸣先一步离开了。

颜彦只得一边留下来等陆呦一边和老太太说起搬回明园一事来,因为之前她答应了老太太,说是请完客就搬回陆家,要在陆家过完元宵节再回明园,如今搬不回来,自然要跟长辈们报备一声。

老太太一听初十请客,还有六七天呢,便让颜彦他们先搬回来住。

颜彦自是不愿意,好容易陆呦也休沐,大冷天的两人在家可以睡到自然醒,搬回来还得天天晨昏定省的,且还得天天和朱氏颜彧两个相看两相厌,她委实不乐意。

“祖母,明日虽不请太后他们,可我和夫君还得去一趟孟家,另外,我也得请我外祖母他们来我家聚一天,再则,夫君下个月就要科考了,他说想安静下来好好念几天书。祖母放心,元宵节我们会搬回来住一天的。”颜彦说道。

这几个理由还说的过去,陆老太太也就不好深留,正要开口问问今日颜家都去了哪些客人时,陆呦回来了。

陆老太太见这个孙子脸上有点不高兴,猜想可能是和送陆鸣回去有关,毕竟兄弟两个这么多年也没有亲近过,陡然一下让陆呦背着陆鸣,别说陆呦不自在,估计陆鸣也不会自在的。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个大孙子倒是个心善的,至少关键时候没有丢下这个弟弟,还知道背他回来,想到这,陆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和缓了些,“今儿我们大郎辛苦了,听说是你送你二郎回去的,累不累?”

“累。”陆呦很干脆地回了一个字。

这个回答显然在老太太意料之外,愣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也是,这些年你也没有做过什么力气活,辛苦你了。”

说完,陆老太太又转向颜彦,她还是觉得和颜彦沟通顺畅些,这个孙子直来直去的,不定哪句话就把她怼得哑口无言的。

谁知她还没有开口,陆呦又回了一句,“我不辛苦,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他?”问完之后,陆老太太才意识到这个“他”是指陆鸣,“他怎么啦?”

“心苦。”陆呦回了两个字。

陆老太太一听哪里还坐得住?颜彦见此忙提出了告辞。

两人上了马车,出了陆家大门,颜彦才问他陆鸣是不是又和颜彧吵架了。

陆呦从颜彦怀里接过陆衿,“没有,我是不耐烦听她啰嗦,想早点回家。”

颜彦一听这理由乐了,“敢情你也是撒谎啊,夫君,你也越来越坏了,蔫坏蔫坏的。”

陆呦听了脸一红,“胡说,我没有撒谎,他今天心里肯定不痛快,皇上和太子都没有去,三位殿下也不愿意搭理他,指不定心里憋着多大的火呢。”

这话倒也是,说起来还是陆呦厚道,见陆鸣陪几位殿下坐着,他特地带着颜彰几个去了对面的书房,后来听说书时,他也和颜彰几个坐在了后面,可即便是这样,李穗和李稹也没怎么搭理陆鸣,大多时候是和云泽陈察说笑。

陆鸣这样,颜彧也好不到哪里去,太后就不用说了,她一直陪着云老爷子夫妇,基本没怎么搭理这些小辈;皇后的心思多半在太后身上,也就和云泽妻子以及马氏简单说了几句,也没怎么搭理这些小辈;可太子妃却一直和颜彦在说笑,不管是吃茶还是吃饭或者是听说书时,她都紧挨着颜彦,颜彧压根就挤不上去,人家也没正眼瞧她。

要知道,这是马氏请客,特地让颜彧和陆鸣来帮她待客的,可偏偏他们夫妻都坐了一天的冷板凳,这滋味绝对不好受,尤其是像陆鸣这种自视甚高的天子骄子,因而,颜彦断定这两人肯定回去后又有一场架要吵。

事实也是如此,陆鸣见陆呦出去了,这下不用再端着装着了,因而,很快就拿起身边的茶杯砸了下去,颜彧进门时可巧陆鸣又拿起了一个苹果要往外砸呢,见到颜彧,苹果直接飞向了颜彧。

颜彧早在进门时就听见了瓷器落地的动静,不用问也知道陆鸣又在做什么,因而她走到门口,原本是想安慰他两句的,见这个苹果直接砸向了她,她放弃了,扭身就走了。

“你回来。”陆鸣见颜彧离开,心下更为恼火,直接把托盘里的苹果端起了往门口扔去了。

“陆鸣,你若是不满意,把这些书籍、枕头、被子啊什么的都扔了,要是还不满意,我让丫鬟再给你送一套茶具来,你慢慢砸,或者是我们两个比着砸?”颜彧说完真的吩咐采衣给她端来一套茶具。

随后,颜彧亲自把茶具送到了陆鸣面前,自己先拿起一个往地上摔了,“陆鸣,我告诉你,别以为只有你心里有火,我的火还不知朝谁发呢。”

“你还好意思提你心里有火,你说,我陆鸣哪件事对不住你了?我答应娶你,我娶了没?我答应不计较你的欺瞒,我计较了没?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成天苦着一张脸不说,就连唯一的日常伺候也做不到了,可我呢,傻傻的居然被你感动了,打算从此收心和你好好过日子,呵呵,还真是报应啊,没想到陆鸣英明一世,居然喜欢上你这样一个女人。。。”陆鸣指着颜彧说道。

这番话再次把颜彧说蒙了,这一刻,她是真的分辨不出眼前这个男人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心,正要问个清楚时,外面传来了陆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声音。

第五百零九章、顶撞

陆老太太一进院心就听见了瓷器落地的声音,接着是陆鸣的喊叫声,陆老太太的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她的孙子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如今被逼的大喊大叫的,可见心里憋了多大一股火,而且陆老太太也不傻,听了孙子这番话,知道准是颜彧惹了他,说什么“日常的侍候也做不到了”可见颜彧之前的那些好都是装的。

对了,她孙子还提到什么“答应娶你,不计较你的欺瞒”等话,也就是说,颜彧欺瞒了她孙子也欺瞒了大家,这欺瞒肯定还不是什么小事。

“二郎啊,我的乖孙子,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好跟祖母说说,祖母替你做主,你放心,有祖母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扶着春眠进了门。

颜彧一听这番话,也猜到准是方才陆鸣说的那番话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因而颜彧忙站起来上前解释道:“祖母,没有人欺负夫君,是今儿皇上和太子没有去我娘家赴宴,夫君心里不痛快,想发泄发泄。”

陆老太太可不信这番说辞,瞪了她一眼,忙紧走几步上前搂住了陆鸣,“孙子啊,听祖母的,皇上没去就没去吧,有什么打紧的,我们陆家也不需要去走这种裙带关系,陆家

的这些先祖,远的不说,你祖父,你父亲,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都是靠着自己的功勋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的,你还年轻,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听祖母的话,咱先把伤养好了,然后再图别的。”

陆鸣见自己发脾气被老太太撞上了,心里早就羞愧了,因而听了这番话忙道:“祖母放心,孙儿也只是一时愤懑,顺手砸了一个茶盅,没事的,孙儿知道轻重的,孙儿这就叫人来收拾,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一旁立着的春眠听了这话,忙掀了门帘喊采裳进来把地上收拾干净,采裳端着碎瓷器片正要出去时,听到消息的朱氏进来了。

朱氏一进门就看到采裳端着的簸箕里的东西,再一看颜彧板着脸在一旁站着,老太太搂着陆鸣哭成了一个泪人,而陆鸣的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懊恼的,朱氏很快也猜到了几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做客回来就闹成这样?”朱氏问颜彧。

颜彧只得把皇上和太子缺席一事说了出来,只是颜彧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你别扯这些,我只问你,你究竟欺瞒了我孙子什么,我孙子什么时候答应要娶你的,莫非你们两个之前就背着我们搞了什么鬼?”

朱氏一听这话题暗道不好,真要追究下去难免会引火烧身,只得替颜彧说道:“母亲,两口子吵架,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要参与了,只会越掺和越乱,还是先听听二郎究竟是因为什么不痛快吧?”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这个女人呗,说她连日常唯一的伺候也做不到了,我孙子还哭着喊着说是报应,说原本想收心好好跟她过日子,哪知自己喜欢上的是这么一个女人,鸣儿他娘,我们都被这个女人骗了,肯定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背着我们不定怎么给我孙子气受呢,要不我好好的孙子能气得砸茶杯,孩子心里不定憋了多大的火呢,看看你给挑中的好儿媳。”陆老太太的眼睛像刀子似的剜向了颜彧,连带着朱氏也吃了挂落。

老太太不傻,见儿媳维护颜彧,猜到这桩亲事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她就说嘛,人家颜彦好好的一个笄年礼,朱氏居然会破天荒让小孙子带着大孙子去参加,大孙子什么时候上过这种台面?

颜彧见老太太把责任都扣在了她头上,自然不干,“祖母,你好好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给谁气受?我自打进了这个门,你们就天天拿我和大姐比,这倒也就罢了,谁让我确实不如大姐,可我好歹也是你们陆家求了皇上牵线,也是你们陆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刚新婚几天,你们就往我们房里塞人,这还不够,人还躺在炕上不能动弹呢,又弄出一个贵妾来,你们问问夫君,他躺着的这几个月,到底是谁没日没夜衣不解带地伺候他的?你们还讲不讲道理,就因为夫君一句气话,你们就把我这几个月的付出一笔抹去,既这么着,我还就不管了,你们爱找谁伺候找谁伺候,左右我不管做什么也得不到好。”

“彧儿,怎么跟祖母说话呢?听话,先跟祖母赔礼认个错,有什么事情我们自己私下解决。”陆鸣见老太太气得哆嗦起来,忙喝道。

“凭什么呀?这两年我还不够隐忍不够听话不够乖巧,可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颜彧也哭了起来,她的委屈早就堆成山了,都快要把她压垮了。

“凭我还是你的丈夫,凭你还想坐这个世子夫人的位置。”陆鸣见颜彧一点也不顾及他的颜面,心下也恼了。

“好了,都在气头上,都给我少说两句,二郎,你作为一个男人,首先要大度些,彧儿是有些毛病,可她既然成为你的妻子了,你就得好好对她,帮着她把这些毛病改正过来。当然,彧儿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首先顶撞长辈就是大不孝,夫为妻纲,这些年的《女戒》读哪里去了?丈夫的话再不对,你也得维护他的颜面,哪怕私下你们再怎么恼,再怎么掰扯,可当着外人的面,你就得顺从。”朱氏一人打了五十大板,她是想大事化小。

颜彧再不好,可她有一句话说对了,这门亲事是陆家求了皇上点头牵线的,也是陆家八抬大轿把她抬进来的,因而,不管她是个什么人,陆家也只得受着。

凭心而论,颜彧之前的表现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至少她对陆鸣是真爱,否则也不能几个月如一日地伺候他。

至于儿子说的那句气话,朱氏多少也猜到了些缘由,多半是昨日因为周婉的事情颜彧和他闹别扭了,所以颜彧撂挑子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拜师

再说颜彦和陆呦,自初三这日回到明园后,也就初四去

了一趟孟家拜年,接下来的几天便没有出门,颜彦天天陪着陆呦在一起探讨功课,偶尔也会拉着他弹琴、画画或是下会棋什么的换换脑子。

每天晚饭后,他们一家三口会雷打不动地去后花园散步,就当消消食,期间,颜彦偶尔会和陆呦谈一些她对历史或时事的看法,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他们夫妻两个逗孩子玩。

用陆呦的话说,两人都是没有享受过父母关爱的人,因而要把这份缺失的爱加倍弥补给陆衿。

初十这天一早,两人起来后,颜彦带着人把上房几间屋子重新布置了一下,除了之前摆放的水仙花,又从暖房里搬出了几盆开得正艳的月季来,又命人从后花园里剪了几支梅花来。

此外,颜彦早就命青禾等人在窗户上贴上了新剪的窗花,也挂上了颜彦和青碧研究出来的大红中国结,以及颜彦和陆呦两个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大红灯笼,因此,别看颜彦一家三口没在明园过年,但明园的年味比陆家和颜家都要足。

这不,马氏一进门就看出来这房子的喜庆来,为此,还特地问颜彦这些东西是在哪里买的,得知是颜彦带人做出来的,马氏很快也预定了明年的那一份。

马氏刚夸完了颜彦这些,云家和皇家的人也上门来了,他们是在大门口碰上的,云家的人先一步,云老爷子被明园大门口的这幅对联吸引了,正掀了车帘细读时,皇家的马车也过来了。

原来,今日李琮为了低调些,并没有坐龙辇来,而是也坐上了马车,和李稷、李穗四个儿子在一辆车上,外加一个孙子李熙。

因而这会见云家的马车停在大门口了,这几个人自然也掀起了车帘想问个缘由,于是大家也发现明园大门口和素日的不同。

首先,门上挂了一对大红的灯笼,灯笼下面还有一个红色的络子垂下来,灯笼上面不是写着“明园”或“百惠”之类的府邸名称,而是一个上面写着“吉祥”另一个上面写着“如意”。

可惜,因是大白天,灯笼有点显暗,看不出别的什么出彩来。

不过李琮很快也被大门两边这对长联吸引了,这不是桃符,像是一副楹联,可却比楹联应时应景,确切地说,带有很强的季节性,“红梅点点,盘瓠傲霜随岁去;丽日融融,天蓬报喜伴春来。”还有一个横批,“喜迎新春。”

“咦,他们家怎么换上这样的桃符了?还别说,这幅楹联倒是很应景,今年正好是猪年,送狗迎猪。”李稷凑过来,先开口了。

“彦儿姐姐总能有点新奇东西。”李穑的好奇心最重,早就先看了一个大概,只是没有吱声而已,这会也是听了太子哥哥的话随口附和了一句。

“我也喜欢彦儿姑姑,彦儿姑姑会讲很多故事,和别人不一样。”李熙一听大家都夸颜彦呢,也跟着夸了一句。

前两次去云家和颜家都没有带上他,这次听说去明园,是李熙主动要求来的。

“哦,你彦儿姑姑都跟你讲什么故事了?”李琮对这个话题有兴趣了。

李熙眨眨眼,举了三个例子,一个是小马过河,一个是三打白骨精,还有一个是狼来了。

李熙已经六岁了,颜彦给他讲的几个故事比较浅显好懂,因而他很快就有模有样地跟大家学了一遍。

“可这几个故事我怎么没听过啊?”李穑看向了李稷等人。

“我们也没听说过。”李穗李稹也摇头。

“兴许是彦儿妹妹特地编出来教导李熙的,你们不觉得这几个故事都特别有寓意?”李稷替颜彦说了句话。

“没错,彦儿姑姑说过,每个故事都有寓意的,小马过河告诉我们做事情不能偏听一面之词;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告诉我们不能被表面的东西所蒙骗;狼来了的故事告诉我们不能撒谎,尤其不能欺骗那些对我们有善意并想帮助我们的人。”李熙接过父亲的话。

“你很喜欢你彦儿姑姑?”李琮问。

李熙点点头,“彦儿姑姑会讲故事,彦儿姑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

“那以后每隔几天,你来找你姑姑,让你给你讲讲课。”李琮说道。

这一刻,他倒是没有想去算计颜彦什么,只是单纯地为孩子着想,颜彦的才学他不止一次领教过了,这会又听闻她能通过这么简单的小故事把蕴藏的大道理说出来,着实有几分佩服。

李稷一时没有明白父皇的用意,不免有点为颜彦忧心起来,李熙则是满脸的雀跃,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姑姑,能哄他玩还能给他讲故事,据说还救过他的命,因而,在李熙的心里,颜彦的地位仅次于他母亲和皇祖母以及皇太祖母。

当然了,这排位不包括男的。

好在这时,马车进了院内,众人开始下马车了,而听到消息的颜彦也领着家下人迎了出来。

这不,见太后下了马车,颜彦刚要上前搀扶,冷不丁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向了她,“彦儿姑姑,彦儿姑姑,皇祖父方才夸你了,我把你讲的故事讲给皇祖父他们听了,皇祖父说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彦儿姑姑讲课了。”

颜彦见此只得弯腰抱住了李熙,“可彦儿姑姑只会讲故事,哪会讲课?”

“大姐你忘了,你以前经常给我们讲课的,我也喜欢大姐给讲课。”颜彬不明底里,说道。

“我不管,彦儿妹妹,我儿子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是不来看我,我就经常带着他来看你,左右我儿子也喜欢吃你家的饭食。”太子妃笑道。

皇上都把那枚龙佩送给陆衿了,如今又吐口让她儿子拜颜彦为师,她还能不清楚皇上的用意?

再则,不冲别的,就冲颜彦救了她儿子一命,又救了她丈夫一命,这份人情就欠大了,谁知道将来还有什么事情要求到人家头上呢?

第五百一十二章、自古英雄出少年

彼时,太后已经下了马车,扫了一圈,没见到颜彧,再一看马氏见到皇上和太子时脸上的失落,她帮着把太子妃的话题岔开了,也问起了大门上挂着的灯笼和中国结来。

说起来,这件事她也没办法,虽说皇帝是她的亲儿子,可她也不能事事都管着他吧?

再则,皇帝能跟着她去云家走亲戚,能执晚辈礼给她兄长拜年,也算给足了她面子,她还能要求儿子再去颜府走亲戚?

若是颜老太太尚在还好说,如今不但颜老太太不在,颜芃也没在,他去了和马氏有什么好说的?

可颜彦这又不一样了,颜彦帮了皇家这么多,又救过太子和皇长孙,再加上还有颜彦父亲的那层关系在,因而,她儿子一向拿颜彦当个嫡亲晚辈看。

这一点从给颜彦送嫁、暖房,以及去探视坐月子的颜彦就能看出来,因而,这次皇帝能来明园,太后一点都不意外,这压根就不是她的意思,是儿子自己的意思。

她能怎么着?

好在马氏也是个聪明的,很快收起了脸上的失落,一心一意地陪着太后说起明园的年味来。

“彦儿,这些个灯笼是你和那傻小子一起做的?”李琮看着仪门上的那两盏灯笼问道。

“回皇上叔叔,我家夫君也不傻了,都能替皇上叔叔分忧了,你还叫他傻小子?”颜彦怕陆呦听了不自在,抗议道。

谁知李琮听了这话,在颜彦头上一敲,“知足吧,我肯叫他傻小子就不错了,别人盼还盼不来呢。”

“多谢皇上垂爱,小子明白的。”陆呦忙躬身回道。

“瞧瞧,瞧瞧,人家比你明白。”李琮说完,又问起陆呦这些日子忙什么。

陆呦看了眼颜彦,笑着说:“念书、弹琴、画画、玩,还有就是做孔明灯,过几天元宵节时想试试。”

颜彦和陆呦做的孔明灯和普通意义上的孔明灯不一样,他们并不希望孔明灯可以一直升上高空,而是希望升到一定高度后可以落下来燃烧,如此一来,这孔明灯若是正好落在城池里引起火灾,对攻城肯定也是有帮助的。

当然,这就不是一盏两盏孔明灯能做到的,得大量的孔明灯齐齐升上去再落下来,且还可以从城池的几个方向同时进行。

别人还没回过味来,陈察先问道:“对啊,我怎么把孔明灯忘了,你们是不是也想把它用到军事上?”

陆呦听了微微一笑,“回皇上,我们也是受了陈妹夫纸鸢的启发才想到孔明灯的,正打算过几天去城外试试呢。”

“好好好,怪道人们常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两个若是真能帮朕解决这个大难题,朕一定好好赏你们。”李琮笑着承诺道。

他也希望能找出点什么窍门来赶紧收回那三座城池,顺带早点结束这战争,否则,他担心大周的国力无力支撑下去,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和财力。

颜彦也是清楚这点的,因而陪笑说道:“回皇上叔叔,我这有个好消息,我的人已经把京城附近所有山头基本找寻了一遍,又搜集到不少山薯种子,我已经把这些种子都分送出去了,今年估计山薯的种植能有上千亩,怎么着也能收进来上百万斤的山薯,虽然对整个大风国来说是杯水车薪,可好歹能解一下燃眉之急,且明年的形势又不一样了。”

“这对朕来说不算是好消息,我早就算到了你今年的收成,是计划内,有本事,你再给寻摸点计划外的来。”李琮摇摇头,说道。

“不是吧,皇上叔叔,你早就惦记上了?万一来个。。。”后面的话颜彦没有说完,大过年的,不吉利。

这不,李琮也瞪着她,颜彦忙换上了一副嘻嘻笑的神情,“回皇上叔叔,我的意思是万一年景好了,来一个风调雨顺,增产个五成也是有可能的。”

“五成?”这下李琮倒是立住了。

别看他贵为皇帝,可他对农事多少也了解些,一般的农作物好年景能增产个二三成就相当不错了,可颜彦一开口就是五成,这可能吗?

“回皇上,山薯的产量本来就高,我们一开始是摸索着来种植的,慢慢的应该会好起来的。”颜彦方才那五成是随口说出来的,哪里会有多大的底气?

好在这时众人进了上房,太后一看屋子里摆放的几盆鲜花先就喜欢上了,因而方才那个话题也就岔开了。

因着厅堂有壁炉,因而众人倒不用上炕,就在大厅的圈椅上分主次坐下来,青禾几个忙着上茶上点心。

颜彤、云霓、云裳还有太子妃几个则进了东边屋子的炕上,带着李熙、陆衿两个小孩。

颜彰颜彬两个小的则拉着云家的两个小儿子早早进了书房,书房里除了书,墙上还挂满了舆图、字画,此外,书桌上还摆好了现成的笔墨纸砚,还有棋盘、琴台等,是供大家娱乐的。

李稷、李穗、李稹、李穑和陈察几个也没有真坐下来喝茶吃点心,也很快进了颜彦的书房,陆呦过去陪着了。

李稷一看到琴台上的瑶琴便想到了一件事,他听闻过陆呦是以一曲《沧海一声笑》打动了那个神秘的周禄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端,因而他也想请陆呦弹弹这首曲子。

“回太子,这首曲子更适合喝点小酒之后来弹,现在弹有点不合适。”陆呦笑着说道,指了指门外,随后看了正在下棋的颜彰几个一眼。

“哦。既这样,你先把曲子给我们瞧瞧,回头我们喝了酒去后花园闹去,就别影响他们了。”李稷说道。

他方才也是一时兴起,忘了外面的堂屋还坐着好几位长辈呢。

陆呦一听,只得把这首曲子的词曲找了出来,翻找的过程中,不小心带出了几张图纸,有火炮的,也有风筝的,还有孔明灯的,这些图纸是陆呦自己画的,但却是在颜彦的指导下用炭笔和界尺画的,有点类似于颜彦上一世的设计图。

第五百一十三章、启发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五百一十三章、启发李稷看到这些图纸觉得很是新奇,上面不但有图样,还有尺寸标注,似乎还有计算什么的,便问陆呦是跟谁学的。

陆呦沉吟了一下,本想把杨师傅说出来,可没等他开口,李穑先说道:“是呢,彦儿姐夫,就连杨师傅画的图纸也没有你这么直观简单。”

“一开始是借鉴了杨师傅的画法,不过后来娘子也提点了我一点,娘子经常用炭笔画花样,对布局尺寸什么的比我擅长。”陆呦只得说道。

客厅的李琮本来就在留意这边屋子里的动静,听到太子的发问,随即也起身进来了,把这几张图纸要过来瞧瞧,而那张风筝的图纸则在陈察手中。

彼时,颜彦正在请太后和云老爷子品尝她自己晒的水果干,一种是苹果干,还有一种是香蕉干,香蕉因着从采摘到成熟些可以放置较长的时间,所以京城之地还是常可以见到这种水果,不过因着价钱比较贵,普通人家也就尝尝鲜,哪有拿它晒成干的?

颜彦也是一时兴起想吃香蕉干了,便自己晒了些,还可以给孩子磨牙呢。

太后的牙口倒还好,还能咬得动,可云老爷子就差一些了,他咬不动,颜彦正为自己的失误懊恼时,青禾青碧两个来了,说是可以开饭了。

于是,颜彦忙把大家请到旁边的花厅,花厅里摆了三张大圆桌,这圆桌是颜彦自己打造的,上面还加了一个转盘,主要是八仙桌委实不大,放不下几道菜,也坐不来几个人。

众人走到桌子前,首先被中间这道孔雀开屏的蒸桂鱼吸引了,这道菜其实不难,说白了就是一个清蒸鱼,不过是在刀工方面略取了一点巧,因而才会给人一种惊艳之感。

“大家请入座,这些菜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颜彦招呼大家道。

三位老人一桌,外加李琮、李稷、云泽以及陆呦和陈察陪着,另一桌是皇后、马氏、和云泽妻子以及太子妃等女眷一桌,李穗带着李稹李穑和颜彰颜彬以及云家的两个小子一桌。

颜彦没有上桌,立在了长辈们这一桌,一边布菜,一边给大家介绍菜品,今天的主打菜是鱼和虾,有清蒸的孔雀开屏大桂鱼,也有用花椒和茱萸做的酸菜鱼,不算辣,有点麻和酸,虾的吃法也有好几种,煮的炒的煎的炸的,香辣的麻辣的。

此外,还有鱼丸和虾丸和山薯泥什么的,是方便老人们和孩子吃的。

“舅祖父,来,给您尝尝这个,这个东西是特地给您和太后做的。”颜彦为了将功补过,给老爷子弄了一勺山薯泥。

没有蓝莓,这道山薯泥只加了点枣泥和奶油,也放了一点点蜂蜜,最适合老年人吃了。

老爷子尝过之后,没有吃出什么东西,倒是觉得味道不错,让颜彦再给一勺,颜彦把桌子转过来,众人这才发现这餐桌居然是可以转的,便问颜彦是如何想来的。

“这个简单,夫君这些日子没少研究机关机括什么的,是他弄出来的。”颜彦把功劳推到了陆呦身上。

事实上也是陆呦想出来的,颜彦只给他说了想要一个可以转动的餐桌,省得夹菜时不方便,可以转动着吃,于是,陆呦就想出来了。

别人倒还没什么,独李琮听了这话瞅了颜彦一眼,可惜颜彦彼时又忙着给云老太太介绍一道狮子头的做法,因而也就没有看到李琮的目光。

倒是陆呦留意到了,忙笑着起身说道:“这个不难,只要在餐桌底下加两个小轮子就好。”

“加两个轮子不难,难的是如何想到要在做成这种可以转动的餐桌来,这心思可真是巧。”云老爷子夸道。

“回舅祖父,这可跟巧没关系,纯属是因为懒,是我有一次夹菜嫌麻烦,随口提了一句,要是餐桌能转动就好了,省的起身站起来。哦,对了,忘了和舅祖父说一声,我和夫君两个在家吃饭一般不用丫鬟布菜。”颜彦自嘲道。

李稷看了颜彦一眼,忽地想到了什么,指着桌子上的牡蛎摊鸡蛋和萝卜饼问道:“彦儿妹妹,这道菜你是不是添加了新东西,比御膳房做的要好吃。”

颜彦一听忙解释起来,这两道菜她都加了一点自制的五香粉,那个萝卜饼还加了一点鲜虾,味道自然好多了。

为此,颜彦忙着给三位老人都布了一点,随后,她又给夹了一点肘子,这肘子是和火腿一起文火炖的,又香又烂,正适合老年人。

好在饭桌上遵循的是食不言的规矩,正式开吃后,除了颜彦在介绍某道菜品外,基本没有再提问的了。

一时饭毕后,颜彦被李穑几个吃货围住了,先是说了他们最喜欢的几道菜,接着又问她是如何想到的等等。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这道山薯泥倒是给了李琮一个启发,就这么煮熟捣烂了加点盐或蜂蜜完全可以既当粮食又当菜吃,关键时候能省不少粮食,也能节省做饭时间。

因而李琮也问起了这道山薯泥的做法,他当然不是给自己问,而是替军队那些人问。

颜彦正忙着答对时,李琮又发话了,命颜彦先去吃饭,他一会还有话要问。

李稷一听便猜到是和方才的图纸有关,可也知道他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便推了陆呦说是去弹琴,正好大家都喝了一点酒。

原本这几个人说是去后花园闹,可太后和云老爷子发话了,说是他们也听听。

还别说,喝了点酒再来弹唱这首词曲感觉确实不一样,主要是陆呦放开了自己,能更好地融入词曲中的这种洒脱和豪迈。

云老爷子是第一个被这首词曲打动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性情中人,做了几十年的掌教,如今已年过古稀,回想他这一生,感触更多,因而,他缠着陆呦学起了这首词曲。

琴声传来时,颜彦正在吃饭,这会她没有心思去关注这琴声,而是在揣测皇上要问她什么。

正纠结时,颜彰过来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蒙住了

颜彰是特地来告诉颜彦,皇上看到了陆呦画的那些图纸,也看到了书柜上一排的算术书,多半是要问和这些相关的事情。

而颜彰之所以留意到这事,是因为他关心父亲在前线的战况,他想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打算送去前线帮他父亲抗敌的。

颜彦听了这话只得放下碗筷,摸了摸颜彰的头,“大姐跟你说过多少遍,你还小,这些事情自有皇上和朝中大臣操心,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念书,多学点东西,将来才能帮到叔叔。”

“好吧,我知道大姐能帮到父亲,就是因为大姐看过的书多,大姐,要不以后我有空也跟着你来学点东西好不好,你还像以前那样,多教教我和二弟。”颜彰也是方才见皇长孙都要拜颜彦为师了,他也动了这心思。

“好。”颜彦答应了他。

主要是她也清楚,颜彰进了书院其实并没有多少闲暇时光,再加上原主之前也没少指点颜彰几个的功课,因而她也就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饭毕,颜彦回到了上房,这才知道大家都进了书房看着云老爷子弹琴呢,李穑正要拉着颜彦去弹奏一遍时,李琮留下了她,两人进了旁边的屋子里说话,那边安静些。

李琮手里还拿着那几张设计图纸,他已经问过陆呦了,陆呦说这种画法是颜彦教他的,而李琮想知道的是颜彦又是从何处得知这种画法的,至少他没有见过。

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颜彦先是提了绣花时要用到炭笔来描画,此外,她现在也知道了,这个时空盖房子,也一样是要用到建筑图纸的,也一样是用界尺来标注尺寸的。

至于那个孔明灯和风筝的计算公式,颜彦也给出了说辞,为什么有的物体可以飞上天有的却不行,为什么有的东西可以浮在水中有的却不能,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关联的,而这所谓的关联无非就是有一种什么力道托着或者是拉着,这种力道应该要比物体本身的重量要大。

这话李琮理解起来就有点费劲了,颜彦只得先放弃了,换了另外的例子,“这么说吧,为什么相同大小的木板可以浮在水面上,可铁块却不行,所以人们才会想着用木头来造船,同理,木头和竹子做的纸鸢以及孔明灯能飞上天空,铁块做的肯定也不行。这是不是说,如果大小相同的两件东西,轻的可以浮在水面上,重的不行。同理,想飞上天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啊。”李琮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和颜彦之前说的那番话有什么关联。

“道理谁都明白,可其中的关联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因着陈妹夫说纸鸢做好了能带动一个小孩,我听了之后受了启发,可用小孩来做试验毕竟不太安全,所以我换成了石块来算算,这中间肯定是有关联或规律的,只是我目前还没有找到这种关联和规律究竟是什么,所以我这些日子正在研读算术书。”

如此一来,这些算术书也就派上了用场,她倒是不想承认是她在学在看,可她知道以皇上的性子,多半已经问过陆呦了,而陆呦一个没人教过的门外汉,哪能看懂这些深奥的算术书?

其实,颜彦也才知道,古代的算术还是挺发达的,什么勾股定理和分数运算都有,只不过没有后世用阿拉伯数字运算起来这么简便,而是用文字表述。

“你的意思是这些深奥的算术书你能看懂?”李琮见颜彦主动承认了,也是十分意外。

那些算术书他已经问过李稷等人,他们都摇了摇头,除了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计算他们能懂,别的一概不会,甚至连看都看不懂。

“说实话,一开始很难,可越看越觉得奥秘无穷,也就激发了我的兴致,皇上想必也知道曹冲称象的典故吧,我一开始也不懂这里面的诀窍,仔细琢磨了好几天,才明白,同一艘船装的重量若是一样的,它在水中受到的托举之力肯定也是一样的,所以才会有相同的刻度,换句话说,这个托举之力和物体的重量相关,可这关联究竟是什么呢?反过来说,纸鸢飞上天能带动的东西重量肯定也是和纸鸢的大小和风力什么的相关,只是这个关联究竟是什么我也没有找到。”颜彦半真半假地解释说。

这番话倒是真蒙住了李琮,细想一下,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因而他又问起颜彦孔明灯的研究进展如何了。

这个颜彦倒不怕,这件事是陆呦的功劳,于是,李琮又把陆呦喊过来。

听完陆呦的解释后,一行人都跟着去了后花园,好在此时后花园里除了几棵树也没有别的,因而陆呦当场点燃了两盏孔明灯,一盏是可以放很高的,里面多放了些松油,另外一种是打算就飞到城池上空的,是要借助点风力一边漂移一边升高的。

可惜此时天气晴朗,没有风,颜彦只得命几个婆子拿了扇子对着孔明灯扇了好一会,见孔明灯果真摇摇晃晃地偏移了两三丈,颜彦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后续解释就交给了陆呦,可要计算好孔明灯升起的高度、落下来的时间、以及所需的松油等,这些都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掌握的,因而陆呦说是根据试验结果逐减的,而这里面的规律是什么,他同样说不出来。

可这对李琮来说足够了,他知道工部有不少这样的能工巧匠,接下来的难题他可以交给工部。

而李琮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这天的晚饭他并没有留下来吃,从后花园出来后,他就带着李稷回宫了。

而回到宫里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去把工部的几位官员叫到了南书房。

因着这天是正月初十,离官员正式开印还有十天,且还未到元宵佳节,皇上急吼吼地召集了这么多工部人员进宫,有心人自然觉得不对劲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古怪

这天下午宫里发生的事情彼时明园里的人还不清楚,为此,马氏还特地叮嘱颜彤几个不得把皇上和太子亲临颜彦家赴宴一事说出去。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件事若是传进陆鸣耳朵里,于这两口子的关系肯定是没有半分好处的,尤其是在陆鸣要纳周婉为妾的这当口。

只是马氏却忽略了一件事,她能管住自家的几个孩子不往外说,可她管不住云家的人,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一个陈察。

陈察回家后自然要跟父母家人提起这天在明园发生的一切,偏那天凑巧徐钰和陈宸也回了娘家。

徐钰知道后,徐良兴也知道了。

原本依徐钰的意思是不想告诉陆鸣,因为他从陈察嘴里得知陆鸣去参加了颜家的宴席,也知道那次皇上和太子都没有出席,可这件事他去看望陆鸣时陆鸣并没有提半个字。

徐钰和陆鸣来往好几年了,彼此间的人品性情什么的还算了解,因而徐钰就没打算去刺激他。

可徐良兴不这么看,他和陆端也走得近,因而他要维护的是陆鸣的利益,陆呦的风头若是太盛了,将来肯定会影响到陆鸣,因而,他建议儿子把这件事好好和陆鸣商榷商榷。

要知道皇上从颜彦家回宫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工部的人议事,彼时还没有开印上朝呢,这么大的动静传出来,满朝文武一打听,很快就能弄清楚大致发生了什么。

所以徐良兴的意思是让陆鸣想法拉拢陈察,若是能把陆呦也拉拢过来自然更好,不过有颜彦在,这件事难度太大,至少徐钰认为是不可能的。

即便没有那次退亲事件,就凭颜彦的聪明和精明,徐钰也觉得陆鸣未必是对手,与其花心思去算计她,还不如想法怎么把陈察笼络住了。

因为徐钰也弄明白陈察那个纸鸢的用途了,徐钰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细细和陆鸣说了一遍,陆鸣本就是一个武将,听了这番话,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若是这两样都能被他所用,那么极有可能在攻城的时候他们就能占到一部分先机,不说城池,就算是能把对方的粮草烧了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功绩啊。

有了这两件事打底,陆鸣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计较皇上没有亲临颜家一事了。

他也忙着找清客们商量,清客们的意见是一方面出去加紧寻找找这方面的能人,另一面又托人给陆端送信,看看他那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想。

若是陆端先一步用这个法子立功了,这功劳说不定还可以归到陆端身上呢。

颜彦和陆呦自是不清楚这些。

正月十五这天,他们依原计划回陆家过节,令他们意外的是他们到老太太上房时,陆鸣和颜彧也在,见到他们,陆鸣扶着圈椅,单脚起身站了起来,“大哥,大嫂,你们来了,大哥,上次多亏你背我回来,我和彧儿商量了一下,晚上想请你们一起去看花灯,带着两个孩子,我家袓娘可喜欢和你们衿娘玩的。”

颜彦一听这话大有古怪,好好的请他们去看什么花灯?再说了,陆鸣的腿是能去看花灯的腿?

没等颜彦问出来这话,颜彧在一旁陪笑道:“有人给夫君打造了一把椅子,可以推着走的。”

说完,她走到了陆鸣身边,陆鸣坐回了椅子上,颜彧推着椅子走了几步。

颜彦这才留意到陆鸣坐的并不是圈椅,而是轮椅,不禁有点狐疑,要知道,初四那天去颜府赴宴陆鸣还是被人背着走的,这才几天,居然打造了一把轮椅出来。

陆呦此时也看明白着椅子的用途了,不过他可没有兴趣推着陆鸣去看什么花灯,上次肯背他,是因为马氏求情了,再则,那天也只有他一个成年男子在,总不能让几个小厮出入颜府或陆府的内院吧?

“你们去吧,我们不去,我不喜欢人多。”陆呦先一步拒绝了。

陆老太太听了这话刚要帮着劝劝,只见颜彧开口说道:“大姐,我们已经和三妹以及阿彰阿彬他们约好了,三妹妹没几天就要出阁了,以后我们姐妹想再在一起看花灯就难了。”

“你们一家子去吧,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颜彦一听是和颜彤几个一起去,更没有兴趣了。

说实在的,若是颜彤或颜彰谁来请她,她或许还会抹不开面子跟着去转转,可有颜彧在,那是绝不可能的。

“既这样,那就算了,我们就别强人所难了,彧儿,我们自己去也成,大哥下个月该下场子了,想必是愿意留在家里多看一会书的。”陆鸣说完,特地冲陆呦笑了笑。

“大郎啊,这下场考试也不急于这一个晚上,二郎腿脚不利落,他想去看看花灯,你们两个就陪着去一趟吧,好歹能帮着推推他,也能看顾一二,省的街上人多人杂的,真要磕了碰了就麻烦了,你那几个妻弟年龄还小,关键时候帮不上忙的。”朱氏在一旁劝道。

“不是还有小厮和随从吗?”陆呦并不为所动。

“随从和小厮哪能贴身跟着,还有颜彤呢!”朱氏不高兴了。

她是觉得她一个做长辈的开口了,这两个小辈也太不给面了,要知道,陆呦还是一个庶子呢。

“好了,他们不乐意,去了也是别扭,不去就不去吧。”陆老太太开口了。

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颜彦如今连正眼都不瞧一下颜彧,怎么可能会愿意跟着去看什么花灯?

若是换了周婉,说不定还是有点可能。

想到这,陆老太太越发动了心思想早点把周婉纳进来,可她却忘了一件事,周婉进门也是妾,贵妾也是妾,颜彦怎么可能会和她同进同出?

饭后,颜彦和陆衿留下来陪陆老太太说了会话,随后便带着孩子回了松石居。

令颜彦和陆呦诧异的是,这天晚上,陆鸣和颜彧从街里回来,居然给他们拎了盏孔明灯来,特地送到了松石居,说是从街里买的,送给他们祈福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察觉

颜彦见到这东西第一反应是大有古怪,据她所知,京城之前并没有元宵节放孔明灯祈福的习俗,否则,她也不会因为陈察提起的风筝才想到这个孔明灯。

不早不晚,偏偏是她提出孔明灯的时候京城突然出现了卖孔明灯的,偏对方又说了,是用来祈福的,颜彦还说不出什么来。

为此,她看了陆呦一眼,可陆呦因为之前极少出门,长这么大也就和颜彦去逛过一次元宵节的灯会,哪里懂这些习俗?

见此,颜彦没再啰嗦什么,倒是留下了这盏孔明灯,她想让陆呦看看,这盏孔明灯的做法和他的手法是不是有什么相似之处。

可惜,陆呦抱着这盏孔明灯翻来覆去看了一刻多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

可话又说回来,孔明灯的制作并不复杂,书上就能找出图样来,陆呦的孔明灯就是根据书上做出来的,他可以,别人自然也可以。

且书上还注明,前朝就有在孔明灯上书写心愿祈福的习俗,因而,人家卖孔明灯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只是这个时机出现得这么巧,委实有点令人费解。

“娘子,如果连你都能觉得费解,我想皇上一定也考虑到这了,这件事,还是交给皇上去处理吧。兴许,也有可能是皇上找工部的人商议时把消息透露出去了,因而才会有人想到利用这孔明灯来发一笔财。”陆呦见颜彦愁眉不展的,忙安慰道。

这话倒是有一定的道理,人为财死鸟事为食亡,别说李琮还没有拿定主意如何把这件事运用到军事上,即便是定下来了,只要他没有下旨规定民间不许用孔明灯祈福,这个空子肯定就有人钻。

“罢了,我也不想了,我们还是顾正事吧。明日一早搬回去,你好好在家念几天书。”颜彦把话收住了。

其实,颜彦没有说的是,从孔明灯到科考改革,她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人专门和他们夫妻作对,而这人,颜彦觉得不是马氏就是朱氏,保不齐还是两人联手,只是她一时找不到证据。

证据,颜彦想到了那个卖孔明灯的人,她能从那人身上找到什么突破口吗?

次日,两人依计划搬回了明园,随后,颜彦找到周海生,命他去庄子里找几个面生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卖孔明灯的人。

可惜,据周海生打发出去的人说,那人只在元宵节这天出来过,后来便不见了,颜彦见此只得放下这件事,专心准备两件事,一件事是陆呦的备考,一件是给颜彤准备一份添妆礼。

颜彤已经定好了二月初二这天启程去大名,原本依马氏的意思是想让陆呦陪着颜彰颜彬一起去给颜彤送嫁,可颜彦没有答应。

因为如此一来,陆呦的科考要耽误一年,这是其一,其二陆呦自己从没有出过远门,别看他现在和人交谈沟通什么的没有障碍,可他对人心对世事都不甚洞明,颜彦可不放心他走这么远;其三,送嫁也不是非陆呦不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姐夫,并不是兄长,况且姐夫和小姨子本就该避讳几分的。

因着这几个原因,颜彦拒绝了马氏。

不过看在姐妹一场,颜彦想送她几样好一点的添妆礼,这些东西她可能不会全部带走,但颜彦只想尽尽她的心。

东西提前两天送去了,二月二一早,颜彦和陆呦再次进了颜府,彼时颜彧和陆鸣也在,陆鸣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用了一根拐杖。

这个颜彦倒不是很诧异,她诧异的是陆鸣居然和陈察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看样子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两人确实也不是第一次见面,陈察从小就和陆鸣认识,也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只不过后来他父亲外放了十年,他也跟着在外面待了十年,再回来时,两人生疏了很多。

还有,正月里颜家请客那次陆鸣和陈察也见过,彼时陆鸣作为颜家的男主人待客,和陈察自然少不了一番交谈。

见此,颜彦瞅了一个空当,拉着云霓到一旁问了几句,云霓也不清楚丈夫和陆鸣的关系,但她知道,丈夫最近也在忙着备考,好像陆鸣给送了不少读书笔记来,两人也数次在书房交谈过,不过谈了些什么她就无从得知了。

颜彦一听,把这件事和孔明灯联系在了一起,她知道陆鸣准是在算计什么,多半也是想利用陈察的纸鸢和陆呦的孔明灯来做点什么。

可惜,再深入的话题颜彦没法和云霓沟通,因为云霓虽和颜彦交好,可陈察和陆鸣也算是故交,颜彦没有把握陈察一定会听妻子的话。

但颜彦有把握陈察肯定会听太子的话,这件事,颜彦只能交给太子去办,她是绝对不能让陆鸣把这份功劳抢去的。

因而,从颜府出来,颜彦直接进的宫,她没有去见皇上,先去慈宁宫转了一圈,说了些今日送嫁的情形,颜家来了些什么亲友,去大名送嫁的都有谁,嫁妆有多少抬,王家的聘礼都有些什么等等。

从慈宁宫出来,颜彦去了东宫,太子没在,颜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太子妃,连同元宵节的孔明灯一事。

回来后,颜彦犹觉不放心,琢磨许久,把青釉喊来了,她知道青釉在陆家有几个交好的小姐妹,于是,她命青釉给陆老太太送一罐牛乳和几样点心过去,顺便再向老太太讨要几棵牡丹花苗,春天了,她也想在园子里栽种几棵牡丹。

除了给老太太的东西,颜彦也给青釉准备了一份送小姐妹的礼物,一份略显粗糙些的点心,外加几个别致的荷包和丝帕花样,这些都是绣庄往外放的活,绣好后她们可以把荷包和丝帕直接卖给绣庄,青釉就是利用这两样交到了好几个小姐妹。

要知道府里的丫鬟一般都会做点绣活,而且她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当差的,因而,若是能利用空闲时间挣点银子,且还不用她们操一点心,这样的好事谁会不乐意?

第五百一十七章、查出来了

青釉从陆家回来,带给颜彦几个消息,一是那天从颜府做客回来,颜彧和陆鸣大吵了一架,把长辈们都惊动了,可事后不知怎么回事,颜彧专程去找老太太赔礼了;二是

元宵节前徐钰来看过陆鸣,和陆鸣关上门谈了很久;三是徐钰走后,陆鸣让颜彧推着去见了府里的清客们。

至于陆鸣和徐钰以及清客们谈的是什么,青釉就不得而知了,为了不惊动陆家的人,她交好的那几个小姐妹都是外围的丫鬟,只能探听点主子们的动静或动向,真正核心的内容或机密她们都打探不到。

不过这对颜彦来说也足够了,徐钰是陈察的大舅哥,徐钰和陆鸣交好,徐良兴和陆端走得近,不用问也知道这几个人肯定是谋划怎么把这份功劳送到陆端头顶上。

其实,颜彦本没有这么狭隘的心思,她既然把这东西做出来,想的就是帮大周打赢这场战事,因而,这功劳给谁自然也无所谓。

可陆鸣的行径引起了颜彦的不满和反感,一个军人,不好好想着怎么养好伤早点回战场,却在这里琢磨这些沽名钓誉的东西,实在是愧对他这个世子的头衔,愧对他早些年创下的口碑。

于是,颜彦给太子妃修书一封,着人亲自送到了太子妃手里。

这封信很快到了太子手里,太子看到信后,略略思忖了小一刻钟,命人去传了陈察来见。

和陈察谈过之后,他带着陈察去见了皇上。

次日,李琮在朝堂谈起了元宵节的孔明灯祈福一事,谈起了前方的战事。

“朕不反对你们各凭本事立功建业,也不反对你们凭自己的本事扬名立万,但朕绝对不容有人钻朕的空子,借机生财借机生事,这件事,着京兆尹和吏部的人好好清查一番,还有,朕再强调一遍,工部招进来的这些工匠们,不管他们是做什么的,都必须遵守工部定的规矩,至于你们,都不是什么新人了,朕就不再多嘴了,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台下的大臣有心知肚明的,也有一头雾水的,很快就窃窃私语起来,因为有一件事大家都知晓的,那就是元宵节那晚莫名其妙出来的孔明灯。

徐良兴自然是属于这心知肚明的,一猜就知道准是陆鸣哪个环节出错了,但有一点徐良兴也没搞明白,这元宵节冒出来的孔明灯究竟是谁的手笔。

这件事他问过陆鸣,陆鸣没承认是他做的。

可这个时机出来这么好,就连徐良兴也怀疑陆鸣没有说实话。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徐良兴又觉得陆鸣不至于如此愚笨,这么明目张胆地和皇家作对,真把皇上惹恼了,来一个彻查,他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而,徐良兴最后也被这件事搞糊涂了,以致于他对陆鸣疏离了几分。

不得不说,有了皇上的旨意,京兆尹和吏部的人效率还是蛮高的,很快就查到孔明灯一事,居然和并州周家有关。

这个答案可就不好玩了。

这个答案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据周家的管事说,这个主意是周禄出的,而这件事他们早在去年中秋后就开始筹备了,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么多孔明灯来。

管事的还说,周禄是因为中秋时对月感怀,忽然想到了前朝有人用孔明灯祈福一事,可惜,中秋那会已然来不及了,因而这才选在了元宵佳节推出来。

果然,周家凭着这批孔明灯大赚了一笔。

至于别的,周家的管事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他倒是提到一点,这孔明灯是周家派了师傅来教会这边人做的,师傅在元宵节后便回去了。

因着李琮的人查到周禄的确就在并州周家,也委实就是周家的子孙,且还有消息传来说他要成亲了,而且新娘就是晋州刘家。

为此,李琮不再怀疑周禄的来历,也认为整件事情可能就是一个巧合。

可颜彦却并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主要是她不相信周禄的身份会这么简单。

若果真如此的话,一开始李琮的暗卫为什么没有查到这些,主子有了未婚妻这么大的事情,家里的下人们会不知情?

还有,就冲那个未婚妻敢千里迢迢找到颜彦并上门来挑衅一事,颜彦也觉得对方的行径不像是深受汉人教育的闺阁大小姐能做出来的,反倒像是那些没怎么开化的游牧民族的性格,比较随性。

因而,颜彦琢磨许久,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关在宫里的契丹太子有点关联,保不齐就是周禄通过这种手段来传递什么消息。

可惜的是,那盏孔明灯最后被陆呦点燃了,他是想试试对方的手艺究竟如何,而那盏灯最后升到空中不见了,因而,颜彦也没法再找回那盏灯来探究里面的秘密了。

为此,思忖再三,颜彦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和太子沟通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她就没有修书,而是让陆呦去见的太子。

太子惊讶于颜彦的执着和敏感,联想起他莫名其妙被契丹被抓一事,他安排了两个暗卫盯着耶律达了。

办完了这件事,也就到了陆呦进考场的日子,可巧颜彦刚把陆呦送进考场,周婉上门来了。

这是自从大年初三在陆家和周婉匆匆一见后,周婉第一次登门,但颜彦知道,正月二十,朝廷开印之后的第一天,皇上在朝堂上公布了这批起复官员名单,其中的确有周婉父亲,不过周婉父亲并没有官复原职,而是连降三级,给了一个从五品的通判,专职淮河的水利疏通。

而周父走马上任后,周母并没有带着儿女随之赴任,反而带着几个孩子搬进了城里,住进了朱氏送的院子里。

因而,颜彦估摸着这次周婉上门,多半和陆鸣的亲事有关,她有心不想见她,可转而一想,兴许,这也是她们最后一次以闺蜜身份交谈了,怎么着也得听听她得说辞吧。

于是,颜彦命人把周婉领进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了断

眼前的周婉和几个月前相比变化不大,衣着仍是很朴实,上身是一件冰蓝色的暗纹对襟褙子,下身是一条湖蓝色的长裙,倒是显得很素雅,头上也只插了一支纯金步摇,脸上略施薄粉,不过整张脸上并没有新嫁娘的光鲜亮丽,相反,眉宇间依旧带了几分愁色。

见到颜彦,周婉突然跪下去行了个大礼,接着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见此,颜彦叹了口气,上前弯腰想要扶起她,谁知周婉非但不起身,反而抱着颜彦哭了起来。

“彦儿姐姐,我,我是来向你请罪的,我没想走这一步,可我,我,我还是走了这一步,我知道,从此后,你不能再拿我当姐妹看了,我不敢奢求你的谅解,我只希望,姐姐记住一点,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境况下,我都不会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情,这是我唯一能对姐姐做出的承诺,他日我若有违此言,定叫我永世不得翻身。”

最后一句话周婉是仰头看着颜彦说的,语气很坚定,目光也很坚定,看得出来,是认真的。

见此,颜彦心下一酸,她是想起了原主和颜彧的姐妹情,当初两人不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但肯定是和亲姐妹一般的亲密无间,哪知道,后来颜彧竟然背着她搞出了这么多事情,甚至于害她失去了性命。

而眼前的周婉呢,一开始两人在寺庙初识时倒是发生了点不愉快,颜彦对她的印象也不是很好,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姑娘却莫名喜欢上了她,总是找各种理由亲近她,甚至于不止一次配合她来怼颜彧,且还为了她不惜和颜彧翻脸,因而,颜彦也就不知不觉接受了她。

尤其是后来周婉父亲出事后,她的所作所为令颜彦再次对她刮目相看了。

可惜,最后她还是选了这样一条路,颜彦也不知究竟是周母的贪心还是陆鸣的花心害了她,或者,二者皆而有之。

此外,只怕周婉自己也是有一点点动心的,否则,颜彦觉得以她的聪明,应该不至于任由事情发展到最后的无可挽回。

一念至此,颜彦再次把周婉扶了起来,“既然你已知晓我的心意,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说来惭愧,这几年我并没有多大的恩惠于你,因而也当不起你这一跪,更没有理由要求你向我承诺什么,我只希望一点,坚持自己的初心和本心,不主动与人交恶,更不要让那些俗世的虚荣和浮华蒙蔽了你的纯真和善良,我言尽于此。”

颜彦之所以强调一句“不主动与人交恶”是因为她知道,真的身处那种环境,想不和人交恶都难,尤其是陆鸣的身边,刨去一个和他私定终身的正妻颜彧,还有这一堆的庶子庶女和姨娘,周婉想保护她自己以及她将来的子嗣,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独善其身。

周婉听懂了颜彦的暗示,再次握住了颜彦的手,“姐姐这么说,我更是无地自容了,我明知道你和二表哥是生死之仇,可我,我,我。。。”

后面的话周婉说不下去了。

人的心,是最难掌控的东西,未进京之前,她就听母亲说了不少陆鸣的事情,知道这个表哥不但是镇国公的世子,更是誉满京城的大才子,于是,她对这个表哥就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同时也为这个表哥不值,一个才华如此横溢的翩翩君子居然和一个克父克母的孤儿定亲了。

当然了,这个观点很大程度是上母亲灌输给她的,及至后来进京了,在净莲庵和颜彦的初遇,知道这个肤色偏黑行为粗俗的女子就是表哥未过门的妻子时,她更为陆鸣不值了且不平了。

幸好,那会颜彦说她和陆鸣退亲了,只是那会她还不大相信这话,更不知其中缘由,下山后,这才知道颜彦没有撒谎,也知道了退亲的因由以及颜彦为此上吊自尽并死而复生一事。

为此,她倒是为这个女子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可另一方面却又为陆鸣庆幸,觉得这是天意,老天爷看不过眼了,所以拆开了他们。

后来,随着和陆鸣的几次接触,她是真的被这个表哥的才华折服了,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颜彦成亲那晚,大家在一起玩飞花令,周婉见颜彦居然把陆鸣赢了,这才对颜彦生出了几分敬意。

不过真正让周婉对颜彦心生佩服是在新婚次日的认亲礼上,明明一干人等都等着看她的笑话,都等着看陆呦的热闹,可她却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一番夫妻同心的宣言,再后来,凭着她给陆鸣当见面礼的几根鸡毛,很快扭转了在场的局势,反而让陆鸣成了众人的笑柄,成功地为她夫妻扳回了两局。

彼时,在场的人鲜有不佩服她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同情她的遭遇。

因为她越聪明越大气就越彰显出陆呦的愚笨和懦弱,更别说,陆呦还是一个庶子,且还是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哑巴。

周婉就是那一刻对颜彦因敬佩而生出了同情,尤其是好后来颜彧和陆鸣定亲后,她听了母亲的分析,知道这门亲事肯定有很多无以言说的秘密后,更是对颜彦生出了几分惜惜相惺之意,同时,也很是看不上颜彧这个伪才女。

可人就是这么矛盾,尽管周婉也猜到整件事肯定和陆鸣脱不了干系,也因为陆鸣成亲断了自己的痴念,可她还是不舍得,也不愿意把陆鸣想成一个坏人,还是会对他的事情不由自主地关心。

尤其是父亲出事后,家里众多亲友却谁也不肯上前,唯独陆鸣为了她去向皇上求情,哪怕最后事情没有办好,可陆鸣也拿出了最后的诚意送她一家回乡安顿。

这是她欠陆鸣的,尽管陆家挟恩以求了,可她还是不得不报。

聪明的周婉自然清楚颜彦和陆鸣不能共存,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因而,她主动来找颜彦请罪了,也主动为两人的过往做一个了断。

第五百一十九章、弄岔了

这天,周婉依旧是哭着离开明园的。

周婉走后,颜彦的心情也很不好,自己一个人去后花园拔了一会草,可不知为什么,只蹲了一会便觉得烦闷不已,心浮气躁的。

于是,她又去临水轩弹了会琴,弹了五六遍《送别》之后,颜彦才觉得心里略略平静了些。

陆家是定在三月十六日这天晚上抬周婉进门的,可巧这天也是陆呦解试放榜的日子,陆呦中了秀才,接下来便是两年后的省试了,省试在秋天举行,省试过了才有资格参加次年的殿试。

颜彦这才想起来,大周的科举和上一世她所知的明清时期的科考略有不同,也和前朝不同,最主要的是,秀才的考试比较简化,只考一次,不像明清时需要县试、府试和院试连考三级,省试的流程倒是和乡试差不多,接下来的殿试也和春闱差不多,同样也是三年一次。

因着去年是大比之年,也就是说,陆呦需要再等两年,这两年他可以进书院或太学继续求学。

陆老太太得知这个消息自是十分欢喜,要知道陆呦才正经进了两年书院,虽说之前跟着陆鸣断断续续地念了几年书,可谁都清楚,那会的他不过就是陪读的,谁也没有把心思放他身上。因而,陆呦有今天的成就,老太太第一个想感谢的人就是颜彦。

为此,老太太打发人来给颜彦送信,说是要喊他们一家三口回去聚聚,可巧周婉也进门了,怎么着也要给大家见见礼。

其实,原本依老太太的意思是想摆一天酒,请族中人和陆家的亲友们聚聚,只是这个提议被朱氏否了。

朱氏的意思是现在族里的青壮年男子都跟着陆端去了前线,就连陆鸣也都受伤回来了,这个时候陆呦不去前线帮自己父亲助阵还在家里摆酒庆祝自己考学成功,族人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此是其一,其二,陆呦只是考中了秀才,才刚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省试和殿试才是关键,现在摆酒庆贺岂不太早了些?若是两年后落榜了,陆家的脸往哪里摆?

老太太被儿媳的一番话说动了,不过她也清楚,儿媳说的这两点都是借口,真正的缘由是怕刺激到陆鸣。

陆鸣受伤躺了几个月,即便现在恢复下地行走,可依旧不能上战场,这种情形下,哪里会愿意看到一个曾经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风风光光地摆酒庆贺他的成功,岂不是刻意在嘲弄他的失败?

再加上这两年多颜彦的风头太盛,本就压得颜彧抬不起头来,若是陆呦也跳出来抢陆鸣的风头,那陆鸣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老太太歇了这个念头,不过她觉得一家人倒是有必要在一起聚聚,可巧周婉进门后也需正式拜见下家人。

不管怎么说,周婉是陆鸣的表妹,又是可以上族谱的贵妾,最重要的是,又曾经和颜彦交好,因而,老太太才会想着借她来缓和一下这两个孙子的关系。

说来也是巧,颜彦和陆呦换好衣服正要出门时,李穑一个人跑了来,见到颜彦,也看出颜彦是要出门,眼神一暗,“看来,那件事是真的了?”

颜彦从李穑的眼睛里读懂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只是她没有读懂的是李穑的心意。

李穑不是早就放弃了周婉,不对,确切地说,李穑不是没有对周婉动心么?为什么颜彦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挣扎和失望?

为此,颜彦看了一眼陆呦,陆呦摇摇头,颜彦倒是和他探讨李穑有没有对周婉动心过,可他一向不会揣测人心,这么多年只会凭借别人对他的好坏来感知对方的心意,因而他对李穑的认知是热心,善良、仗义,就是有点贪吃贪玩。

而周婉,陆呦也认为这个女孩子比较仗义,貌似也有点才华,而这个认知显然是来自周婉曾经帮颜彦怼过颜彧。

至于别的,他就真的说不出来了。

不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见李穑吞吞吐吐的,他看了青雨一眼,青雨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撵出去了,同时也把陆衿交给青釉抱出去了,随后给三位主子上了一杯茶,她也出去把门带上了,并亲自守在门口。

“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颜彦这才问李穑。

陆鸣不过是纳妾,也不用通知亲友什么的,怎么会传进李穑耳朵里?

“陈察。”说完,李穑补充了一句,“他也是听徐钰说的。彦儿姐姐,周姑娘真愿意去做妾室?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情的?”

颜彦听了这话叹口气,为了掐掉李穑心里的那点火苗,只得说道:“据我所知,周妹妹一向很仰慕陆鸣的才华,还有就是,这次周婉父亲的起复据说是陆家操持的,且陆夫人,也就说我婆母。。。”

谁知颜彦话没说完,李穑瞪大了眼睛站起来,“什么呀,周姑娘父亲是我托太子哥哥求情的。”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颜彦和陆呦瞪眼睛了。

原来,李穑年前从颜彦处见到周婉后,知道她过得不如意,可巧他也听说父皇要起复一批有一技之长的官员,便求了太子去说情。

而李稷也翻阅过周父的档案,知道这个人的确有一点本事,虽说他为人虽有点贪财,可和一般的贪墨不太一样,因为他是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取私利,买了几个码头商铺,后又插了一脚水运、盐运生意,为此得罪了地方乡绅,这才遭受弹劾,而他自己本人并没有收受贿赂,也没有做过什么压榨百姓的事情。为此,李稷向父皇推荐了他。

而李琮也正好收到了徐良兴的举荐,原本就有点动心了,只是一直纠结于徐良兴和陆端走得近,担心徐良兴会借这个机会向陆端买好,有点犹疑不决。

这个时候太子再一开口,李琮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正好把这份人情送太子了。

还有一个缘故是李琮一时的确找不到比周父更合适的人,可为了申诫一下周父,他下旨将周父连降三级,只封为通判。

第五百二十章、忧喜参半

可因着李琮是统一接见这些被起复的官员的,这种场合下,他也没法说出举荐周父之人是太子,他以为太子既然为周父求情了,想必会把这这个意思传达到周父耳朵里。

偏太子这段时间比较忙,且这批官员名单定下之后次日便启程去赴任了,因而太子也就找不到机会说。

再则,这事是李穑求的他,他以为肯定是周婉本人求的李穑或是颜彦这边求的人,因而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以为周家肯定知晓是谁出的力。

偏朱氏也告诉过周母,说是她已托过徐左相夫人,而陆鸣也说他托过徐钰,因而周家压根就没琢磨过这里面还有太子什么事。

“只能说是赶巧了,陆家的确也托关系了,且一应打点的费用都是陆家出的,此外,陆家还解决了周家的后顾之忧,庄子、铺子和房子都送了,且风声也早就放出去了,周姑娘想不从命也难。”颜彦叹口气,说道。

她委实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岔了,真正的功臣居然是李穑,这一场阴差阳错改变了好几个人的命运。

可是话又说回来,即便周婉不嫁给陆鸣,皇家也不可能会允许李穑娶一个有过污点的罪臣之女。

再有,即便这会周婉知道了真相,她也无从反悔了,她昨晚已经被陆家抬进了门,因而颜彦不想再多事了,她担心周婉知道真相又会和李穑牵扯上,真出了什么丑闻,这个后果颜彦绝对兜不住。

李穑听懂了颜彦的意思。

其实,他也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娶周婉的,而他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太难了,曾经那么爱笑爱说的性子如今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于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帮这个姑娘。

可谁知,她居然去做了陆鸣的妾室,李穑心疼之余不免又有些自责,倘若当初周父出事时他能想到托太子求情就好了。

这么说也不对,那会太子出门了,他没办法,倒是找过颜彦求情,可颜彦拒绝了,说是不能干政。

他也知道这事怪不上颜彦,颜彦后来还尽力帮了周婉不少,又是送种子又是教她打理荒山的,只怕银钱上也没少帮。

所以,这就是命,是周婉的命。

想到这,李穑起身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彦儿姐姐,我为她做的事情就别告诉她了,事已至此,我只能祝她好运了,但愿陆鸣不会辜负她。”

陆呦听了这话冷笑一下,“他辜负的人多了。”

颜彦留意到丈夫脸上有一丝狰狞之色,忽地想到了那个叫秋菊的丫鬟。

不过这会有外人在,她什么也没说。

再则,颜彦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在后花园问起陆呦这件事,彼时陆呦的表现很反常,像是狂躁症发作了,为此,颜彦后来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李穑也看出了陆呦的不对劲,不过他倒是没有多想,以为陆呦指的是颜彦当初被逼退婚一事,联想到陆呦现在的秀才身份以及不纳妾室,李穑再小也知道颜彦嫁给陆呦要比陆鸣省心多了也舒心多了。

因而李穑上前拍了拍陆呦的肩膀,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此说来,那厮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有没有兴趣收拾他一顿?”

“罢了,这会北边的战事还需要他,他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前线还等着他呢。”颜彦拦住了李穑。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等战事结束了,李穑愿意怎么收拾他她都不会再拦着了。

别的颜彦不清楚,但她知道陆鸣武功确实不错,还有,他也读了不少书,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否则,这么多年也不可能牢牢霸占了京城第一公子的称号。

因此,为大局计,颜彦自是希望他尽快恢复身子去前线的。

李穑听进了颜彦的话,露出了一个坏笑,“也对,等他回来后,我再收拾他也不晚。”

颜彦听了这话忧喜参半,喜是因为对方听进了她的话,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忧是因为她发现李穑对周婉的感情比她想象得深,也比李穑自己以为得要深,他现在之所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他还小。

因而,颜彦很怕他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错事来。

可这种事情她也不能明着提醒对方,她怕弄巧成拙,万一这期间李穑遇到了更好的人把周婉忘了呢?

谁知两人刚送走李穑,晋阳府的陈夫人又打发人给陆呦送了一份贺礼,这么一耽搁,颜彦他们进门时周婉和陆鸣还有颜彧等人已经在上房了。

令颜彦意外的是,陆含和吴哲两口子、陆靖带着赵红赵湉,此外还有朱家和钱家人也来了,见到颜彦一家三口,有人笑着起身迎上前了。

“就差你们两个了,祖母打发人去门口看了好几趟。”陆含先说道。

“对不住,家里临时来了客人,说了几句话,耽搁了一会。”颜彦向众人笑道。

“什么客人?”朱氏问道。

她以为是颜彦找的托辞,故意落周婉的面子,因而心下有点不喜。

“是宫里和晋阳府的人,给夫君送份贺礼。”颜彦笑吟吟地回道。

在座的几位长辈听了这话互相觑了一眼,他们倒是听说陆呦考中了秀才,可谁也没想到应该备一份贺礼,毕竟今天陆家请大家来的主题是周婉认亲,不是陆呦高中。

偏今天来的都是女眷,身上带的只有荷包、首饰,这些东西也不能送给一个男子,因而,有反应快的忙笑道:“可不是要恭喜了,才刚我们还说呢,大郎能高中委实不易,也该摆几桌酒庆贺庆贺。”

说话的是陆靖,不管怎么说,陆呦也算是她的亲侄子,颜彦又是位郡主,前些时日还打发人送了些棉花和山薯种子给她,因而她现在可不想和这两人交恶。

“多谢姑母了,摆酒就不必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以后的路还远着呢,也难着呢,等真有那一天再摆也不迟。”颜彦笑着拒绝了。

话音刚落,陆老太太发话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指桑骂槐

陆老太太是见朱氏和陆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才出言提醒大家,“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周丫头也站半天了,大郎的事情回头再说。”

颜彦听了这话忙牵着孩子和陆呦坐到了下首的圈椅上,正好位于陆含和吴哲身边。

见人都到齐了,朱氏发话了,周婉一个人先跪到了老太太跟前,身边的丫鬟忙端了一盏茶过去,周婉把茶盏端起了双手奉上,“小妾陆周氏给老夫人奉茶。”

老太太接过茶盏喝了口,放下一对羊脂玉玉镯进托盘,说道:“虽说是以贵妾迎你进门,可今儿该有的体面也给你了,以后,望你谨守本分,好好协助彧儿打理内务,替我们陆家开枝散叶。”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敲打的意思,可周婉听了也只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句,“谨遵老夫人教诲。”

连叫一声祖母的资格也没有,接下来拜见朱氏也是同理,也只能叫“夫人”,不能称“母亲”,不过朱氏却给了周婉一对上等的红珊瑚手串,别人还没什么反应,颜彧先变了脸色,因为妾室是不能穿大红的衣服,周婉身上就穿的是一件桃红的鹤氅。

估计朱氏也是为了安慰一下周婉,穿不了大红的衣服,戴一对大红的手串弥补一下,可此举却刺激到颜彧,颜彧虽没有说什么,却瞥了陆鸣一眼,见陆鸣的眼睛正落在周婉身上,颜彧把手里的帕子拧了好几圈。

接下来是几位姑姑、舅舅、姨母什么的,同样的不能称呼对方的亲属关系,一律只能呼对方为夫人。

轮到颜彦和陆呦时,周婉的眼圈红了,不敢抬头看颜彦,低头把茶奉过头顶,“小妾陆周氏见过大公子和大奶奶。”

“起来吧,好好过日子。”颜彦接过对方奉的茶,扔了一对金镯子进盘子里。

拜完颜彦和陆呦,轮到了陆鸣和颜彧。

事实上,一早起来周婉就先去拜过颜彧了,和其他小妾一起,可这会是当着众亲友来见主君和主母,这个过程也是必不可少的。

“小妾陆周氏拜见主君和主母。”周婉依旧把茶举过头顶跪在两人面前。

陆鸣见颜彧没动地方,先接了茶盏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往托盘里放了一枚他平时戴着的玉佩。

周婉见此又送上了一盏茶,这一次颜彧倒是接了过去,在嘴边碰了一下,随即往盘子里扔了一支金簪,“妹妹快起来吧,以后我们两个好好侍奉夫君,替母亲分忧,不过姐姐我有点愚笨,不如妹妹聪明伶俐,以后少不得还要劳妹妹多提点姐姐我一些。”

说完,颜彧看了眼身边的采衣,采衣上前扶起了周婉,颜彧弓着身子回道:“姐姐的话令妹妹无立足之地,之前妹妹年少无知,有得罪姐姐之处,还请姐姐看在妹妹的薄面上既往不咎,妹妹以后一定好好听姐姐的话。”

这番话语气虽很诚恳恭谨,可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柔和,颇有点绵里藏针的意思,颜彧自然也听出来了,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妹妹这番话可真是说反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在这个。。。”

话还没说完,只见陆鸣接了过去,“娘子,今儿难得这些亲友们齐聚一堂,加上又有大哥高中秀才的喜事,你好好陪客人们说说话,当心一会表弟表妹们又要找你讨教诗文字画呢。”

颜彧一听丈夫的暗示,只得磨了磨牙,向大家陪笑道:“有大哥大嫂在,哪里轮得上我班门弄斧?对了,大哥,我忘了恭喜你一声,没想到大哥也是一位才子,才刚念了两年书就能考中秀才。”

陆呦听了这话眼皮都没眨一下,颜彦也没吱声,正和陆衿低语呢。

吴哲见陆呦和颜彦落了颜彧的面子,忙陪笑道:“是啊,没想到大哥还是一个全才,不光诗文字画厉害,经史子集也这么牛气,刚念两年书居然就能中秀才。”

“可不是全才,听闻大哥还精通机关机括,手艺活也做的不错,要不皇上也不能把大哥抽去工部。”赵鸿说道。

陆呦听了只得开口回道:“全才不全才的不敢说,我信奉一句话,勤能补拙,有付出总有回报。”

“大哥这话弟妹不敢苟同,若果真如此,这世间哪来这么多痴情女子负心汉?”颜彧讥讽一笑。

“我们说的是学业,你说的是人心,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因为人心是最难把握住的东西,可能你所谓的真心付出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甚至还可能成了对方的负担或拖累,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你之蜜糖彼之砒霜。”颜彦看在颜芃的份上,点了她一句。

这种场合找茬,除了彰显自己的不幸和无能,于她本人是半点帮助也没有的,而且还很容易连累到颜府的名声,这也是颜彦开口拦她的缘故。

说完,颜彦不等颜彧回答,笑着向陆老太太说道:“祖母,刚来时我给这边送了一篓新鲜的虾子来了,还有两条这么大的活鱼,祖母想怎么吃?”

陆老太太本来一直板着脸,嫌颜彧当着这么多亲友的面指桑骂槐的,不但让陆鸣和周婉下不来台,还落了陆家的面子,可这会见颜彦主动换了话题,且还来讨好她,她也不好再板着脸,给了颜彦这个面子,“上次在你家吃的鱼丸比较好吃,不如就还吃那个吧。”

“也好,我这就吩咐下去。”颜彦说完看了青秀一眼,青秀转身出去了。

朱氏见话题转到了吃上了,这个认亲仪式也算是结束了,便对周婉说道:“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周婉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随即向在场的人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这顿饭,周婉是没有资格留下来给人布菜的,更没有资格留下来吃,因而,朱氏为了避免更大的难堪,让她走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依照惯例,颜彦和颜彧两个依旧要站着给大家布菜,可谁知颜彦站了一会,总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正疑心自己是不是饿了血糖低时,忽然闻到一股鱼腥气,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危机意识

见颜彦干呕,老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忙喜滋滋地说道:“青釉,快扶着你们主子坐下来。”

随后又嗔着颜彦不早告诉她,“这孩子,这么大的喜事瞒着不说。”

颜彦笑了笑,她能说自己是第一次干呕吗?

说来也是怪,这几天在家里她也不是没有闻过鱼腥味,也没见干呕,怎么这会突然干呕起来?

不过她默算了一下,小日子确实是晚了七八天,主要是这些日子事情比较多,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因而她也就没往这方面想。

“回祖母,还不一定呢,我这是第一次干呕,还是等过几日确定了再说。”颜彦怕搞了个乌龙白欢喜一场,先给老太太打个预防针。

“错不了,我们衿娘也两岁多了,你也该有了。”老太太说完把目光放到了颜彧的肚子上。

颜彧也没有儿子呢,联想到陆鸣这半个月可以丢了拐杖下地了,陆老太太看向颜彧的目光不免也带了几分期待。

不独她,就连朱氏这会也盯上了颜彧的肚子。

别看周婉进门了,可贵妾毕竟是妾,陆家的家业最好还是交代嫡子手中,这样说出去才名正言顺,走出去也不会低人一等。

可怀孕生子不是说想要就能有的,颜彧自然也明白这点,事实上,她的小日子的确也晚了两天没来,可仅仅是两天,她之前也有晚过三五天的先例,因而她可不敢确认自己是怀孕了。

这种事情,没有一定的把握说出来之后再被打脸会更难堪,因而,她忙给老太太夹了一只虾丸,“祖母,来,多吃一点,今天的菜式还合您的胃口吗?”

“这孩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今天的菜式是你安排的,还别说,彧儿这些时日可真帮了我不少,把灶房和针线房的事情都接过去了,我呀,总算可以清闲些了,就等着再过几年把这个家全都交到彧儿手上了。”朱氏笑着说,有意无意地瞥了颜彦一眼。

颜彦正坐在椅子上休息,她对陆家的家业不感兴趣,这么说似乎也不全对,别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她开的绸缎庄、绣庄和饭庄抢了陆家不少生意。

尤其是饭庄的生意,这一年因为战事,本来生意就不太好做,再加上颜彦的明园食府时不时推出两道新菜,且她的饭庄就在陆家的饭庄附近,因而,大部分的食客都奔明园食府去了。

为此,陆家的饭庄只能勉强维持着。

而这会颜彦一听朱氏把灶房的活交给颜彧,很快联系到了饭庄那,难不成朱氏是想把家务活交给颜彧,这样才有更多的精力来打理陆家的这些生意?

这么说,她自己也得小心些了。

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朱氏想笼络住颜彧,这才给了她一点当家的甜头,不管怎么说,陆鸣娶周婉对颜彧和颜家来说都不是什么体面事情,颜彧若是真能拉下脸面来闹一场,提出合离什么的,只怕陆家也得喝一壶。

朱氏想必也是看清了这点,所以才想把颜彧拉拢住了,只要颜彧闹不出来,她也就不怕马氏和太后那边了。

联想到原主的被逼退婚和颜彧的进门以及周婉的做妾,颜彦不禁生出了丝丝寒意,这个女人的手腕不是一般的厉害,只要她想做的事情似乎没有一件不成的。

一开始,她看不上原主,嫌原主命不好,可碍于太后的面子不得已答应了这门亲事,隐忍了五年,终于以一种这样屈辱的方式逼原主退亲了,继而,她看上了颜彧,可谁知娶进门之后才发现上了当,为了羞辱颜彧和颜家,同时也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她又看上了周婉,最后也逼的周婉乖乖进门了。

这手段和心机,可比颜彦厉害多了。

看来,她还真不能太大意了。

饭后,颜彦刚要提出告辞,陆鸣先以腿伤为由回去休息了,朱氏留下了颜彧,这些女眷们还没有离开呢,颜彧自然不能走。

紧接着,没等颜彦开口,朱氏身边的温嬷嬷进来了,说是带了一个大夫来了,是给颜彦把脉的。

因着来人是陆府相熟的大夫,这些年陆家的女眷有个什么头疼闹热的基本是这位大夫来看,因而,温嬷嬷直接把人领进了上房。

这种情形下,颜彦也不好推辞,只得伸手让对方把了一下脉,不知是不是时日尚短,对方把了足足有一刻来钟,这才放下颜彦的手,说是十有**是滑脉。

“给我们彧儿也看看吧。”朱氏也想知道颜彧的身子如何,别的她不清楚,但也知道近一个月,她儿子的身子骨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人这么年轻,没道理怀不上的。

老先生也把了足足有一刻来钟,最后摇了摇头,说是有点像滑脉,更不明显,不过他倒是嘱咐颜彧不可思虑太过,容易伤神不说还伤身。

朱氏听了变了脸色,她是女人,自然知道伤神伤身的危害,因而,委实有些后悔不该这个时让周婉进门,怎么着也要过了三个月的稳定期再说。

在场的这些亲友们倒是忙着恭喜起来,说是陆家的日子越过越兴旺什么的,陆鸣腿伤痊愈纳了新人,两个媳妇都有了身孕,陆呦还中了秀才,总之,好事连连,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接到陆端那边的捷报云云。

这些话落在老太太的耳朵里自是心花怒放的,忙命丫鬟们找几样东西来说是要赏给颜彦和颜彧。

亲友们见了也打发人回去准备一份贺礼,颜彦见了一时倒不好离开了,还是陆呦知晓她的心意,起身提出了告辞,说是颜彦这些日子因为他科考也操了不少心,需要静养。

回到家后,颜彦才知道孟家、云家还有颜家都打发人给陆呦送了一份贺礼来,还有太子那边也送了一份大礼,说是皇上的意思,陆呦可以进太学了。

此外,颜彦才从青釉嘴里得知方才周婉出了上房后是哭着离开的,也是跑着离开的。

颜彦听了半响不语,随后幽幽叹了口气。

第五百二十三章、疟疾

颜彦是五天后找御医确定自己怀孕的,彼时,陆呦也进了太学,同样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因为他还得兼着工部的活。

能带动人的风筝还没有做出来,但是可以准确地落到城墙里再掉下来,从而导致房屋燃烧的孔明灯倒是研究出来了,据悉,李琮已经命人连夜送往前线了。

可惜的是,火炮的研究进展不大,主要是距离和高度不够,据说是控制发射的机关力度不够,这就不是颜彦能帮上忙的。

主要是她对火炮的工作原理并不清楚,她只从电视或电影里见过火炮的外形。

可李琮不清楚这点啊,他还对颜彦给予厚望呢。

尤其是得知陆端用孔明灯把契丹的粮草烧了之后,更是想一鼓作气逼退契丹,最好是能把失去的燕云十六州拿回来,也不枉他费了这么大的心气。

可谁知就在他踌躇满志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疟疾突然席卷了整个后宫乃至京城的大部分地方。

颜彦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京城已经死了七八个人了,彼时她正抱着陆衿教她玩飞行棋,奶娘突然急匆匆地进来了,“小姐,外头好像出大事了。”

颜彦见她如此慌张,也吓了一跳,“什么事?”

“好像京城有死人了,说是什么疟疾,死了七八个人了,这会慌慌的厉害。”奶娘说完忽地想到了什么,后退了几步,站到了门外,因为她刚从街里回来。

颜彦一听疟疾两个字也吓了一跳,她知道古代的医疗条件差,疟疾和天花一样,都是死亡率相当高且传染性相当强的病。

只是好好的,京城怎么会突然流行起了疟疾,这种病不是应该从农村发作的可能性更高吗?

而且这些日子并没有听闻附近有疟疾病啊,不但京城附近没有,就连大周似乎也没有,因为她没有听李琮说过,正常情形下,这种大灾情必须是要上报朝廷的。

想到这,颜彦有些想去宫里看看。

最近这些日子,因为孕吐反应比较大,所以她几乎不出门,连宫里也没走动了。

而陆呦见她这样,这几天没怎么去工部,从太学回来便直接回家了,因而他对外界的事情也不怎么了解。

据奶娘说,一开始大家也没在意,以为病人是普通的伤寒,直到出现了打摆子的症状,有大夫才想到有可能是疟疾,等到确诊时,已经死了七八个人,且还有类似的病人十几个,这才传了出来。

“死者都是些什么人?”颜彦问。

“小孩子居多。也有大人。主子,家里的人能不出去就尽量不要出去了,就是出去了,也别往人多地方去,我这就打发人去多买一点食盐,咱们自己园子里的东西基本够日常过日子,实在不行,这些日子宁可将就些。”奶娘说完后又急匆匆地转身出去了。

倒是颜彦,在奶娘走后开始细细琢磨起来,古代的医疗条件差,真要被感染了,多半是听天由命了。

疟疾,她知道的抗疟疾药是清朝康熙年间的金鸡纳霜,离现在还差了几百年呢,而且那还是外国人发明的。

不对,颜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曾经看过一篇关于屠奶奶的报道,里面好像提到了青蒿素这种东西,说是古人就有利用青蒿治疗疟疾的先例,不过这种青蒿并不是像普通中药似的煎煮,而是直接拧出汁来给病人服下。

想到这,颜彦忙进了书房,她想从书上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依据,因为古代疟疾这么肆行,说不定这个古方早就被人发现了呢?

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颜彦在黄帝内经书中找到了关于疟疾的描述,可惜没有提到青蒿。

东汉时期的神农本草经倒是提到了青蒿,可不是用于治疗疟疾,而是用于治疗疥瘙痂痒恶疮什么的。

别的医书颜彦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找,于是,她只得把青禾青雨几个都喊来,帮着她把家里的医书都找齐了,先是大致浏览一下,找到疟疾或青蒿等关键词。

几个人正忙着时,有人传太子妃上门了,颜彦忙丢下手里的活迎了出去。

原来不是太子妃上门来了,是李熙和李然的奶娘以及管教嬷嬷带着李熙和李然来了。

一见面,嬷嬷也顾不得寒暄什么的,直接把李熙和李然往前推了一下,“启禀百惠郡主,这两个孩子太子妃托郡主照看些时日,千万别让他们两个出门,怕感染到了外面的疟疾。”

颜彦听了这话一紧,“两位嬷嬷,是不是太子和太子妃出什么问题了,还有,宫里到底怎么了?”

也别怪颜彦害怕,要知道,整个京城哪还有比宫里更安全的地方?

“彦儿姑姑,你可有什么法子,救救我父亲?”李熙见颜彦一问,呜呜哭了起来。

李熙一哭,李然也跟着哭了,两位奶娘和管事嬷嬷也跟着哭了起来,颜彦从这几位的哭声中明白了一件事,宫里好多主子染上了疟疾,就连太后、皇后和皇上、太子也不例外,而第一个出现这种症状的是李穑,至于李穑是从何处感染到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没两天,宫里很多人有了或轻或重的症状,一开始,御医也没有想到会是疟疾,也以为是伤寒。

毕竟外面还没有流传开来,这种病怎么可能会从宫里开始呢?

最后也是有人出现了打摆子的症状并开始死人后御医才警惕起来,也才开始以疟疾的方法治病救人,饶是如此,宫里也已经死了两个宫女一个太监了。李穑也危在旦夕了。

颜彦一听连太后和皇上等人都有症状了,自是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别的,忙道:“两位嬷嬷,我仿佛记得从医书上看过一段话,说是用青蒿来治疗疟疾比较快些,就是把青蒿的汁水拧出来给病人直接服用,你不妨回去赶紧给大家试试,我自己再好好找找有没有别的方子。”

她隐约有个印象,古人对治疗疟疾还是有不少心得的,方法也是千奇百怪的,而且这个青蒿一说貌似也已经出现了,只是她想不起是哪本书了。

李熙的嬷嬷一听颜彦报完方子,忙急急走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人为的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五百二十四章、人为的颜彦一看留下来的李熙和李然这么小,偏这两人又都从宫里出来的,犹豫再三,把他们两个安排到了临近后花园的和苑里,她想观察三天再决定让不让衿娘和他们接触。

也别怪她有私心,这是一位做母亲的本能,因为她知道这种病都是有潜伏期的。

不过为了弥补李熙和李然,颜彦亲自陪着他们吃饭也陪着他们讲故事和睡觉,反倒把陆衿托付给几个丫鬟了。

而这期间,她一直不停地带着青禾青雨几个翻看家里的医书,就连陆呦也没少帮忙,最后还是陆呦从一本东晋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找到了青蒿治疗疟疾的方子,“又方,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颜彦一看,这方子和自己说的有些出入,忙命陆呦带着这本书进宫去见皇上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颜彦还是命人先采了一堆青蒿回来用清水浸泡上了,然后给家里每个人都喝了些,连喝了三天。

三日后,颜彦见李熙李然没什么症状,便把陆衿一起带进来了,三个孩子在一起有玩伴,颜彦没事常带着他们玩,什么捉迷藏、丢沙包、讲故事,下飞行棋,有时也去后花园捞虾或钓鱼钓青蛙等。

正当颜彦放松了警惕,以为几个孩子都没事时,有一天晚上李然忽然有症状了,说是怕冷,手脚冰凉,身上皮肤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颜彦是看过《黄帝内经》的,里面有对疟疾的描写,因而她一面遣人去请太医,一面又命人弄了青蒿水来给李然喝。

太医给李然检查过了,也说是疟疾,而且太医目前用的也正是颜彦从医书上找到的治疗方子,之前他们倒是用了一个猪粪和葛根水的方子,可那个药方不但难喝,还没有青蒿水的疗效好。

可颜彦总觉得这青蒿水的浓度不够,她倒是知道以蒸馏的法子可以提纯,可问题是这青蒿素是不能忍受高温的,否则,干嘛不和普通草药似的煎服?

不能蒸馏,要怎么才能萃取青蒿水中的青蒿素呢?

这时的颜彦仔细回忆了下自己有限的那点化学知识,可惜仍是一筹莫展。

最后,她只能采取笨办法,直接把青蒿用捣钵研碎了,取其汁水给李然喂了下去。

事实上,她也不知这样有用没有用,不过三天后,李然的症状轻了些,正当颜彦刚觉松一口气时,李熙又犯病了,颜彦和刘太医以及奶娘和嬷嬷几个衣不解带地侍候了这对兄妹几天,总算是脱离了险境。

而此时,颜彦仍没见到太子或太子妃前来接孩子,思忖再三,她觉得这个青蒿水还是有一定的预防作用,因为家里的这些人基本没有感染的,就连陆衿也没事,因而,颜彦打发人去了一趟相熟的几位世家,把这个预防方子告诉了大家。

安排好这些,颜彦进宫了。

她想去探视一下太后等人,她比较好奇的是这场病怎么会突然从宫里流行开来。

按照惯例,颜彦先去的慈宁宫,这才知道,太后病重了,太子妃和四个御医在这守着。

得知颜彦来了,太子妃迎了出来,拉着颜彦到一旁的屋子里先是问起两个孩子来,得知两个孩子脱离危险了,太子妃又拉着颜彦的手哭了,“妹妹,大恩不言谢,我,我明知你是个孕妇却还把孩子送过去,可我也是没法子了,幸好。。。”

“太子妃嫂嫂千万别这么说,您肯信任我,肯把孩子托付给我,这比什么都重要,而我也幸好不辱使命。对了,先不说这些了,您跟我说说宫里的情形,太后如何,皇上和太子他们呢?”颜彦急切地问道。

“说到这,你太子哥哥说这一次又借上你光了。”太子妃说完冲颜彦破涕一笑。

原来,皇上已经查出这次疟疾的确是人为的,而始作俑者就是契丹人,之前元宵节那天的孔明灯,其实就是契丹人向耶律达在传递一个信号,说是会有人来救他,让他耐心等待。

而这个救治计划就是把疟疾引进宫里,让宫里出现大乱,趁着宫里往外疏散的时候有人来劫走这位契丹太子。

若不是颜彦,这个计划对方差点就实现了。

因为原本皇上也是这么安排的,想把一些没有犯病的皇子皇女什么的安排到别苑去。

可巧那两个假传圣旨要带走契丹太子的假太监被李稷安排的两位暗卫看到了,当场抓获了这两名假太监。

可惜的是,当李稷要好好审审这两个假太监时,两名假太监服毒自尽了。

好在两名暗卫听到了这两个假太监和契丹太子的对话,原来,契丹皇帝给女真开出了一个条件,如若能帮他们把太子救出来,契丹愿意和女真一起联手对付大周,他们还有一个同盟者,西夏。

女真一开始并没有动心,可一看西夏这么快就占领了大周三座城池,而大周这边和契丹一直相持不下,一点进展没有,女真很快有了新想法。

事实上,由于这场战事一开始是因大周掳走了契丹太子引起的,此举激怒了契丹,为此契丹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来对抗大周,女真见此便没有拿出实力来,他们在观望,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最好是契丹和大周兵力都折损得相当严重后他们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这也就是颜彦怀疑这场战事没有进展的缘故,因为女真并没有出力,大周一个国家和西夏、契丹抗衡,能有现在的局面算是不错了。

“女真?莫非这事和宸妃牵扯上了?”颜彦很快领悟到了其中的关键词。

“妹妹还真是冰雪聪明。”太子妃看向颜彦的目光多了几分折服。

李稷没从这两名假太监嘴里得到实情,但却查出了这两名假太监是从宸妃宫里出来的,忙把这件事向李琮汇报了。

李琮命人去审宸妃,可谁知宸妃一口咬定她不知情,她说她院子里一共有二十多个太监,有的太监根本不在身边侍候,她压根就不认识。

第五百二十五章、不好使

皇城司的人没有打开宸妃的嘴,倒是撬开了宸妃身边宫女的口,也才知道这场疟疾最早就是宸妃身边的太监和宫外人接触后感染的,而宫外那个感染源则是契丹人从附近找来的,那两名假太监则是契丹人,是来接引契丹太子的。

也就是说,宸妃是宫里的内应,换句话说,女真和契丹联手了,女真背叛了大周。

“那宸妃呢?”颜彦问。

她之前就觉得这女人有问题,为此还求了皇后对她多加留意,可谁知皇后的人却什么也没发现。

“死了。”太子妃叹了口气。

因着宸妃身边的太监最先感染到疟疾,宸妃自然也不能避免,她一个北边来的深闺女子,哪里懂这东西的危害?

而太医那会忙着救治太后、皇上、太子等人,本就有点耽误了她的治疗,后来得知实情后,李琮命人封闭了她的宫殿,任由她自生自灭。

不过因着这件事牵扯到的事情比较多也比较大,李琮命人封锁了消息,对外就说宸妃的病已经进入膏肓了。

事后,李稷倒是也想过命人来告知颜彦一声,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功劳委实该记到颜彦头上,可一得知颜彦正忙着照看犯病的李熙李然,李稷便歇了这心思,专注于收拾后面的残局。

还好,因着颜彦提出的那个青蒿疗法确实管点用,宫里的御医也让大家服用这个方子来预防,因而宫里的疫情基本控制了,目前为止死了六个太监宫女,此外还有一个四岁的小公主和小皇子,另外就是宸妃和两个老太妃,李穑被救回来了。

京城里死了多少人太子妃就不太清楚了,仿佛听得太子念了一句,说也有四五十人,这个数目不算少了,不过和历次疫情相比却又算是幸运的了,应该还是这个预防方法得当,治疗方法倒是也管点用,可就是有人好使有人不好使。

太后就是属于不好使的,她发病时间不短了,治疗到现在,病情倒是也在好转,可就是不见痊愈,总有反复,这不,皇后和太子妃每天都过来陪着。

颜彦听了这话和太子妃进了太后的寝殿,太后仍在炕上躺着,整张脸有些脱相了,太瘦了,只剩了点皮包骨,头发貌似也白了不少,眼窝深陷,和两个月前颜彦见到的那位富态、慈祥、健康的老人迥然不同。

彼时,容姑姑坐在炕沿上给太后喂药,皇后在一旁立着,屋子中间还立了两名御医。

见到颜彦,太后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滚出了两行热泪,“孩子,你来了,快告诉我,熙儿如何了?”

“回太后,皇长孙和小郡主都没事了,都好了,太后放心吧。对不住,我不该这么晚来看你,我应该早点来的,我。。。”颜彦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太后听说李熙李然没事了,先念了一声佛,一旁的皇后忙道:“母后,儿媳没有骗您吧,熙儿真的没事了,不过这次可真亏了彦儿。”

太后听了这话向颜彦摆了摆手,“孩子,你别过来,你自己还是一个孕妇呢,万一把病气过给你就麻烦了。”

这一刻,太后的确对颜彦动了真情,想着颜彦对皇家的贡献,想着颜彦受的那些委屈,太后也忍不住眼圈红了,“孩子,我愧对你祖母的托付,没有照看好你。”

颜彦见此,心里也酸酸的,几步走到炕沿前,接过了容姑姑手里的碗,“太后放心吧,我吃过药预防的,不但我没事,我家夫君和衿娘都没事,我把这预防的法子告诉了不少人,他们都没事,还有,阿彰他们在书院,出不来,反而是好事,没有被感染。所以啊,您老人家好好的,就是我们小辈们的福气。”

说完,颜彦想要给太后喂药,这才发现不对劲,原来,太后的青蒿水是煮过的。

“容姑姑,这水是谁让煮的?”颜彦厉声问道。

“有什么不对劲?是太医让煮的,之前太后喝了那个凉的青蒿水一直闹肚子,太医才提出了这个法子。”阿容见颜彦脸上似有隐隐的怒气,也吓了一跳。

“这水不能煮,煮了就没有药效了,书上明明写着用清水浸泡。”颜彦叹了口气,这点她倒是记住了,绝对不能高温煎服,否则里面的青蒿素肯定是要被破坏的。

皇后一听急急忙忙地要往外走,“我说皇上怎么也不见好呢,原来也是喝了煎服的水。”

“你确定不能煎服?”容姑姑问了一句。

“确定。”

这时,一旁御医开口了,说是太后脾胃虚弱,不能喝凉的青蒿水。

此外,还有一个和她症状类似的就是皇上,皇上的病也没见好,也是反反复复的,至今仍躺在炕上,朝堂的事情大多是太子在处理。

这下颜彦就没辄了,她不是医生,只是临时抱佛脚从医书上看了这么几个方子,哪里懂什么脾胃虚弱?

于是,她只能问御医,脾胃虚弱该怎么治。

没等太医开口,躺在病榻上的太后说道:“彦儿,你那个山薯粉还有吗?我喝着那东西很好,坚持一段时间后御医说我的脉象不错,还有,我每次没有胃口吃饭时喝一点那个山薯粉会好一些。”

颜彦一听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怎么把山药给忘了呢,这东西可不就是治疗脾胃虚弱的。

于是,她忙命人回去取来,幸好,她去年给自己留了一点山药粉以备不时之需,有时衿娘不想吃饭没有胃口时冲一点喝就好了。

这天下午,颜彦喂了太后一碗山药粉之后,又亲自喂了她一碗青蒿汁,原本她是想留下来的侍疾的,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她自己又是一个孕妇,因而,待太后吃过药之后,颜彦拐去南书房看看皇上。

皇上因着要会见大臣处理政务什么的,这一个月他就住在了南书房,每天都有四个御医轮流值守,颜彦过去时李琮也刚吃过山薯粉喝过药,正和皇后在说着颜彦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不例外

颜彦正暗自掂掇时,李琮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吐出了两个字,“火炮。”

颜彦一听“火炮”两个字,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对此真的是所知不多,因而,就算是拒绝对方也不算是食言。

“回皇上,我对火药、火炮真的是知之不多,术业有专攻,这种东西不是我一个门外汉能帮上忙的,我实话说了,当初造火炮的提议的确和我有那么一点关联,我也是受到外子给小女做玩具的启发,想着若是可以通过竹筒把暗器或火药什么的喷射出来,岂不能打得更远?再后来的事情我就插不上手了,因为我真的是不懂。”颜彦很诚恳地回道。

说完,颜彦似想到了什么,没等对方发问,又道:“不过皇上若是缺火药方面的人,我那个鞭炮厂还有两个能手,这些日子他们在研究一种手雷,和鞭炮有点像,但比鞭炮威力大,是点好引线甩出去后再爆炸的火药,我觉得一个成年男子的臂力,若是使用得好了,应该可以把手雷扔到城墙上的。”

当然了,这个手雷颜彦也只是出了一个主意,具体研究的是做火药的师傅,她对此完全是个外行。

李琮一听自然有兴趣,忙问进展如何,颜彦摇摇头,“回皇上,这些日子我没有出门,并没有过问此事,皇上若是着急的话,我回去就打发人去问问。”

“现在就去,我等不及。”李琮说道。

颜彦没法,只得把青釉喊进来,让她去宫门口找大江,让大江去城外的鞭炮厂走一趟。

李琮本想让一个太监跟着,颜彦拒绝了,这件事很隐秘,太监若是跟着去了,难免不会被有心人看到,谁知道目前京城还有多少周禄的耳目,有多少契丹和女真的耳目。

“彦儿,你跟我说说,若是女真、契丹和西夏联手了,我们该如何应对?”等待的空当,李琮提问了。

他记得当初颜彦跟他分析过这几个国家的特点和优劣,可惜彼时他没大往心里去。

颜彦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回皇上,皇上还忽略了一个蒙古,蒙古这几年也崛起了,隐隐也成了草原一霸,野心似乎也不小,之前据说他们和西夏、契丹、回鹘就有冲突,我个人认为,蒙古有取代契丹成为草原新霸主的野心,既然如此,蒙古肯定是要对他们三个动武的,我听闻他们之前没少因为抢夺牧场发生争斗。而这三者中,又以西夏为弱,而西夏和契丹是姻亲又是盟国,因而,蒙古很有可能会先拿下西夏。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和契丹两败俱伤,女真捡一个大便宜,把契丹灭了或打跑了,随后再来对付我们,如此一来,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成了蒙古。”

接下来,颜彦把上一世北宋、契丹、女真、西夏、蒙古之间的结果以假设的方式阐述了一遍,可惜,颜彦有点记不清蒙古是什么时候拿下的西夏,但她记得,女真灭了辽国,把契丹人赶走建立了一个什么西辽政权,最后被蒙古灭了,总之,蒙古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不过时空不一样了,颜彦也不能确定这一世历史还不会重演,毕竟这一世的蒙古没有成吉思汗,而且这一世的大周也不是北宋。

颜彦说完,见李琮还在沉思,想了想,又说道:“我个人觉得,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就好比这次和女真的结盟。可由于我们战马奇缺,在硬拼上肯定是打不过这三家联盟的,因而,只能是取巧,所以我们才要加紧研究火炮火药手雷等新式武器,唯有这样,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也别怪她有这样的忧心,现在的局势委实对大周不利。

“那个手雷火炮什么的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真能抵得过对方的千军万马?”李琮问道。

颜彦的话说到他心坎里了,这些年,大周委实吃够了没有战马的苦,没少苦苦研究各种对策,为此,什么长剑、长枪、长刀、长柄的大斧以及护身的铁甲、锁子甲和各种弩箭等都应运而生了。

对了,还有什么投石机和床弓弩等大型武器,正因为这些大规模的武器也具有较大的杀伤力,因而才逼退了契丹入侵的步伐,两国才签订的停战协议。

可燕云十六州始终是一根扎在大周历任皇帝心里的刺,每个新上任的皇帝都有一股豪情壮志,都想试试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李琮也不例外。

可惜,结果也不例外。

而且现在的局面似乎比之前的几任皇帝还要棘手,因为他面临的不止一个契丹,还有西夏和女真。

因而,受到打击的李琮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可他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颜彦一个闺阁女子身上,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一门火炮可能没有,但若是几十门火炮一起发射,连山石都能炸开,还能对付不了一群战马?还有一点,马虽然跑得快,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一但受到惊吓就容易乱跑乱窜,根本无力控制,皇上叔叔没忘了那一年我坐的马车受惊那次吧?我想,若是一群马在一起,别说火药或火炮了,一挂鞭炮就能让它们自乱阵脚的。”颜彦说道。

这番话总算激起李琮的斗志了,是啊,大周虽没有战马,可大周有火药啊,且大周还有这么多能人呢,它们连这么复杂的床弓弩和投石机都能研制出来,区区一个火炮还能造不出来?

再不济,就像颜彦说的,先把火药和手雷研究出来,再用投石机把火药投掷出去,一样可以扔进对方的阵营。

“好,就这么说定了,孩子,你为朕做了这么多,有没有什么想要朕替你做的?”李琮换了一副口气。

他是想以帝王的名义向颜彦做出点承诺,目的自然是拉拢她了。

说实在的,他很庆幸颜彦是他的亲人,而且是有血亲关系的女子,否则,他还得花时间和精力来对她设防。

第五百二十八章、东边不亮西边亮

李琮之所以对颜彦完全的信任,一是因为颜老夫人,颜彦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颜老夫人这些年对皇家是有求必应,那份忠心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二来,颜彦的父亲是为他战死的,其忠心自是无需怀疑的;三来,这两年颜彦为他解决了不少难题,不但救了太子,还救了皇长孙,这次又救了他和太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颜彦是个女流之辈,女流之辈一般不会有什么野心,而且还容易心慈,这点从颜彦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便可窥探一二。

正因为此,李琮才放任颜彦去搞什么研究,因为他知道,颜彦每次的研究成果都会告诉他,而且都是在替他分忧。

因而,鉴于颜彦这几年的贡献,李琮想为她做点什么了,他知道,这孩子嫁给陆呦委屈了。

“这个啊,暂时没有,等我想到了再说。”颜彦说完抿嘴一笑,“但有一点,我见识毕竟有限,这些事情还请皇上和朝中大臣好好商榷商榷,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我们大周有这么多的能人,这场战事肯定会赢的。”

她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她是怕万一历史没有按照她上一世的走,万一蒙古、回鹘、吐蕃、大理、交趾等也跟着女真和契丹一起发难,那麻烦可就大了。

当然了,她之所以敢这么劝李琮,也正是因为她看出来,李琮还算一个比较亲民和开明的皇帝,并没有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阴狠。

这点应该是和大周的国家制度有关,来了这两年多,颜彦发现大周的皇帝并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很多决策都必须经过三省六部集体讨论,且宰相还有一票否决权,所以大周的皇帝有时还得看臣子的脸色呢。

这也是当年颜彦被逼退亲时李琮为什么会向陆端妥协的缘故,当然了,也不可否认,彼时李琮确实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除非颜彦真能一辈子不嫁人或者换个地方隐姓埋名地生活。

颜彦正思索怎么劝皇上从民间找些能工巧匠来时,大江回来了,带来了两枚手雷,拳头大小,有一根两寸来长的引线,说是能把地上炸一个坑,能把一只羊炸残,再大的动物他们就没试过了。

李琮一听,立时喊了几个太监来,一面吩咐人去把太子叫来,一面又命人去灶房牵两只羊去后花园,原本依他的意思是想去城外试验的,可几个御医没答应,说他身子太弱了,不能见风。

半个时辰后,颜彦也跟着他们去了御花园,李琮是被几个太监包裹得严严实实用龙辇抬着去的,龙辇直接抬进了凉亭,李琮没有下来,直接坐在了龙辇里。

而另一边,太子命人把两只羊撵到了湖边的草坪上,颜彦步行测量了一下,大致距离在四十米,也就是通常说的十二丈。

李稷自己拿着手雷先投掷了一下,没点火,就是想试试距离,可能因着他会武术,有点内力,很轻易就扔出了四十多米远,而一般的太监只能扔出二十米左右,这个距离显然是不够的,搞不好还会伤着自己。

接下来的爆炸测试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太监完成的,他在引线点着后哆嗦了一下,受到惊吓的他闭着眼睛把手雷扔出去,只扔出了十几米远,落地后手雷并没有爆炸,是隔了片刻才响的,爆炸声倒是也把两只羊吓得乱窜,却没有伤到它们分毫,主要是隔得太远了。

李琮对这个结果显然是不满意的,就在李稷要亲自上场时,有一位中等个子、二十来岁的太监自告奋勇站出来了,说他小的时候淘气,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放鞭炮。

于是,李琮命人把最后一枚手雷给他,他倒是不负众望,引线点着后,眼看着引线烧到一半多了,这才从容不迫地把这枚手雷扔到了一只羊附近,随着爆炸声响起,那只羊也躺在了地上,场面有点惨不忍睹。

李琮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还有一点,这名太监还扔出了十多丈的距离,这个也很难得。

而且这名太监还提出了一个建议,说是这引线太长了,扔早了,没等手雷爆炸,对方完全可以把它捡起来再扔回来,如此一来,肯定会伤到自己人的。

李稷听了一盘问,这才知道这名太监的父亲曾经在鞭炮厂做过,后来死于一次鞭炮爆炸事故,因而这个家也就塌了,年幼的他不得已才进了宫里当太监。

得知他家至今仍有一个叔叔和哥哥在鞭炮厂做事,李琮命他回趟家,把他们村子里做鞭炮最好的手艺人全部带进京城来。

颜彦见这些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了,便提出告辞,李琮留下了她,命她赶紧通知下去,多造一点这样的手雷出来。

颜彦答应了。

之前她只是命人研究,没有皇上的命令不敢大规模生产,这次见皇上开口了,便干脆把这件事交给了太子,因为颜彦接下来的日子需要养胎了。

事实也是如此,从宫里回来后,颜彦又过起了足不出户的日子,倒是每天会打发青苗和青玉去一趟宫里探视一下太后。

倒不是她不肯亲自去,而是李熙和李然还没有走,太后怕颜彦万一再感染点别的病气过给这两孩子,因而特地叮嘱她一句。

而太后经过一段时期的治疗,身子也慢慢在恢复。

不独她,皇上的身子也在一天天好转,整个京城的疫情基本控制住了。

李稷和太子妃是在端午节前来接走李熙和李然的,彼时,颜彦也接到了陆家的邀请,让他们回去过节,说是颜彧也确定是怀孕了,这是其一,其二,陆鸣接到了前线的战报,契丹和女真之间的战事停了,契丹把兵力集中到了大周边境,这次他们放弃了保州,直接拿下了雁门关和代州,形势变得很不利了。

可巧这些时日生产出了一批手雷,李琮便命陆鸣带着这批手雷去收复雁门关,同时还送了他几个做手雷的师傅。

也就是说,过了端午节,陆鸣又该回到战场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金句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五百二十九章、金句颜彦一家到陆家时,陆鸣和颜彧正陪着老太太说话,陆鸣的脸上似有几分得意之色,而陆老太太和颜彧一样,都是一脸忧色。

见颜彦和陆呦进来,陆老太太先向陆呦招了招手,“大郎,祖母听说你这些时日仍在工部研习什么新式器械,还有,我听说你也念了不少兵书,不若你跟着你二弟一起去代州吧,雁门关一带我听说地势非常险要,易守难攻,好孩子,你去帮帮你二弟吧?没看你爹每次上战场都带着你二叔。”

这话太突兀了。

不但颜彦听了吓一跳,就连陆呦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不过看陆鸣和颜彧的神情,这话之前老太太肯定向他们提过。

这不,陆鸣听了忙道:“祖母,你又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父亲就我和大哥两个儿子,这种危险的事情可我一个人来就好,大哥虽读了点兵书,可他从小体弱多病,也不曾习过武,他要跟我上战场,我还得分神来照顾他。”

“祖母也没说让他跟你一起上战场,祖母只是让他跟着你,他可以帮你出个主意或者是改良一下器械什么的,有他在你身边,祖母也安心些。”

说到这,老太太转向了颜彦,“大孙媳妇,你也别怪祖母心狠,这些世家大族谁家不这样?不说别的,你那个三叔不一直在边境镇守,你二叔如今不也和他在一起呢!”

“回祖母,那不一样,我三叔从小习武,后来又跟着我父亲征战沙场,所以才留在庆州,可夫君从没有上过战场不说,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种人去了战场可不净等着给别人添乱?至于祖母说的出个主意什么的,自有二弟身边的清客或谋士帮忙,他们都是有实战经验的人,不像夫君只会纸上谈兵;再有,祖母说的改良器械一事也不是夫君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很多师傅们在一起参详过的结果,期间经历了反反复复的失败,哪有祖母想的这么简单?再则,若真有所成,不用祖母惦记,皇上会在第一时间送往前线,要知道,他可比谁都着急,都希望早点结束这场战事。”颜彦拒绝道。

尼玛,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哪有让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文弱书生上战场的道理?这不明摆着是想让他去送死吗?

颜彦有点疑心这个主意未必是老太太的本意,没准是朱氏的意思,保不齐还有颜彧或马氏的事,至于陆鸣,颜彦倒觉得可能性不大。

因为陆鸣是一个相当要面子的人,他带着陆呦去了,若是打赢了,他肯定怕有人说闲话,说他是借了陆呦的光,谁叫陆呦这些日子一直在工部研习新式器械呢;可若是打输了,责任肯定还是落在他身上,谁叫他是世子呢。

颜彦的话一说完,老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了,她这么大岁数的人,被颜彦驳回不说,还很不客气地被颜彦指出了她的私心。

是,她是有私心,可她的私心不也是为了陆家为了这哥俩吗?

万一陆鸣再出点什么事,难不成这家真要交到一个庶子手里?

别看颜彧现在又有了身孕,可谁能保证她这一胎会是男孩,谁又能保证这个男孩一定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因此,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颜彧的肚子里,还不如寄托在自己孙子上。

可这个孙子已经受过一次伤了,这次听说还不一样,是要带什么火药去攻打雁门关,这难度肯定比上次打保州大多了,更别说,这火药比刀剑什么的还危险,这要伤到了自己,谁能保证他能不缺胳膊不缺腿地回来?

而陆呦就不一样了,听说这火药、火炮什么的就是他搞出来的,他的经验肯定比陆鸣要丰富啊,有他在,小孙子肯定要安全些的。

“大郎媳妇,我没有让大郎上战场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去帮帮二郎,其实也不叫帮二郎,这是身为陆家子孙应尽的责任,别人家不也打这么过来的么?”老太太还是想说服颜彦。

“可别人家也没有谁像我似的这么多年不会开口说话,这么多年没有进过学堂,这么多年没有人管教过我,所以,别跟我说什么别人家,这顿饭,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留下来吃了。”陆呦开口了。

说完,他抱起陆衿就要走。

“大哥留步,我真没这个意思,才刚我也劝了祖母,我们兄弟间不能因为这点事情伤了和气,做弟弟的出门了,这个家还得靠你和大嫂撑起来。”陆鸣拦住了陆呦。

“我们之间有和气吗?”陆呦冷冷地看着陆鸣。

这反应倒是令颜彦小小的惊喜了一下,没想到自家丈夫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都是噎死人不偿命的金句啊。

说来可能也跟他成长的环境有关,这么多年被忽略被无视,他压根就不会和人交流,因而也就没有学会说话拐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了出来。

“大郎,这是怎么说话呢?难不成你这几年念的书都白念了?你眼里还有君臣父子么,祖母让你去上战场,往大了说,是为皇上效力,往小了说,也是为了陆氏一族为了你父亲效力。”关键时候,朱氏进来了。

“回母亲,效力不是只有一种方式,夫君现在做的事情也是效力,我现在做的事情也是效力,我们都是在为皇上分忧,只不过各有各的方式,我们只做自己擅长的就好,这就好比有人明明是一个厨子,你却偏让他去盖房子,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房子倒了塌了伤了人不能住了,这就有悖于盖房的初衷了。”颜彦见陆呦似乎被朱氏问住了,忙开口帮忙了。

“母亲,大嫂的话确实没毛病,就让大哥留在家里做他擅长的事情,万一将来我再有个什么,这个家还得靠大哥大嫂帮着。。。”陆鸣见颜彦的话无可反驳,怕母亲脸上不好看,也把话接了过来。

不过他这话也没说完,便被陆老太太、朱氏和颜彧三个同时打断了。

第五百三十章、收场

陆老太太听到陆鸣的话,喊了一声“二郎”后便哽咽不能语,要不是离得远,她肯定扑到陆鸣身上了。

朱氏则直接扑到儿子身上,捶打着儿子的后背,“孩子,你这是要挖你娘的心啊。。。”

颜彧的话也只说出了一半,“夫君,哪有自己咒自己的,你这样。。。”

后面的话被朱氏的哭诉打断了,不过她的眼圈也红了。

颜彦和陆呦见此,对视了一眼,依陆呦的脾气是想离开,这顿饭没法再坐在一起吃了,可颜彦却摇了摇头。

她虽然才来两年多,可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这个时空对孝道的要求相当严苛,一家子言语不合,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比如说颜彦,因着有被逼退亲一事,朱氏多少有些理亏,这两年多一直不怎么和颜彦计较。

当然了,其中最主要的缘由是颜彦的后台太硬,朱氏即便想计较也不敢拿颜彦如何。

而陆呦则因着从小被忽略,且又一直被人当做哑巴和傻子长大的,而且他曾经犯过狂躁症,因而,陆老太太和陆端也不敢刺激他,朱氏自然也不好违逆婆母和丈夫的意思。

再则,现在的陆呦可不是成亲前的陆呦,他不但有颜彦当靠山,自己也引起了皇上的重用,因而,陆家人拿他们夫妻两个确实无可奈何。

因为外人并不清楚内情,他们没有看到颜彦和陆呦忤逆顶撞长辈的一面,只知道这对夫妻受了很多委屈,知道陆呦是庶子,知道他们在陆家没有地位。

可若是今天他们两个走出大门了,不留在陆家吃顿饭,朱氏绝对会把这顶不孝的帽子扣到他们头上,说他们大过节的顶撞老人,说他们眼里没有兄弟,说他们任性妄为。

这回可是有实锤了,因为在世人的眼里,不管这两口子有什么委屈,也不能在大过节的顶撞老人后再拂袖离开,有天大的委屈也得让老人开开心心的过了这个节。

更别说,陆鸣是一个将要上战场的人,这个时候他们夫妻不想着帮老人分忧,反倒给老人添恼,哪有这么做晚辈的?

没办法,别看颜彦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可她一样要遵守这个时空的规则,更别说,原主是颜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若是因为品行被人诟病了,传到太后耳朵里,肯定会不喜的。

还有,陆呦若是要出仕,在这上面是绝对不能有一点污点的,所以,颜彦忍了这一步,拉住了陆呦。

再说了,他们留下来,觉得憋屈的肯定不止他们夫妻,朱氏和陆鸣夫妻只怕比他们还不自在呢!

陆呦没有颜彦想这么远,但他有一个优点,听妻子话,因而颜彦一拽他,他嘟囔了一句后,抱着陆衿转身在厅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颜彦也没有上前,在陆呦身边坐了下来,陆衿不知发生了什么,满脸懵懂地问道:“爹娘,他们在哭,大人也哭?”

小孩子不知避嫌,声音脆生脆生的,很快就传进在场的几个人耳朵里,朱氏有点不好意思了,松开了陆鸣,抽出了自己的丝帕。

“衿娘,大人伤心难过了也一样会哭,来,乖孩子,去哄哄你太祖母吧。”颜彦说完,示意陆呦放下陆衿,让陆衿拿着一条丝帕给陆老太太送去了。

小孩子虽不懂大人为什么要哭,可哄人还是会的,她把丝帕送到了老太太手上,“太祖母,不哭,会好的。”

这句“会好的”讨到了陆老太太的欢心,老太太忍不住把陆衿抱了起来,“嗯,借我这大乖曾孙女吉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还是我们衿娘会说话,会好的。”朱氏也讪讪笑了。

于是,一场一触即发的家庭矛盾最后因陆衿三个字收场了,陆老太太和朱氏都意识到自己的失策了,她们是算计不到颜彦和陆呦这两人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换一个方式。

可问题是之前的暗的也不好使,所以这次她们才想借着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场明的,哪知这两人压根就不买账。

屋子里的气氛一度尴尬起来,好在这时周婉突然进来了,说是可以开饭了。

这是上次周婉进门认亲后颜彦第一次见到她,快两个月了,看样子,周婉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脸上是又红又白的,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应该不是陆家亏待了她,而是她不想张扬。

还有,从她进门来喊大家去吃饭,颜彦猜测她应该是接手了灶房的事情,或许还有别的,毕竟颜彧现在刚怀上孩子,保胎比管家要重要的多,朱氏也不想让她太过操心劳累了。

只是颜彦怀疑,倘若有一天颜彧生完孩子了,周婉不想交出手中的管家权,她会如何做?

还有,以朱氏的精明,她完全没有必要把这活派给周婉,她身边的管事妈妈有七八个,还能摆不平这点小事?

这不明显是在拉仇恨吗?她就不怕颜彧为此生气流产?

谁知令颜彦大跌眼镜的是,周婉喊过众人吃饭,居然走到颜彧身边,亲自扶起了颜彧。

看两人的动作,显然这不是第一次。

颜彦可真有点看不懂这一幕了。

而周婉也只是在进门时向颜彦和陆呦问了声好,之后便没有和颜彦对视过,颜彦猜测她应该是刻意为之,大概是不想让颜彦看出她的卑微来吧?

卑微,看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扶着颜彧往前走,的确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她了。

陆鸣见颜彦的视线落在了周婉和颜彧上,纠结了一小下,走过去替下了周婉,颜彧扫了他一下,刚要开口,忽一眼瞥见了颜彦,又把话吞了回去。

进餐厅后,周婉立在了颜彧身边,一看就是帮着布菜的,这次颜彧倒是聪明了,“婉儿妹妹忙了半日,歇着去吧,这里有几个小丫头子在就好。”

周婉也不辩解,屈膝行了个礼,“多谢姐姐关心,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周婉低着头向大家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讨债

因着这份意兴阑珊,颜彦敷衍了陆靖几句,见青釉回来,干脆提出了告辞。

回到家里,青釉告诉了她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说是周婉也怀孕了,是在陆鸣走了之后才发现的,不是周婉自己说出来的,是有一天颜彧要吃周婉亲手做的艾草米果,周婉忙了一个多时辰,谁知颜彧非说什么不对味,又命周婉重做了一遍,第二遍倒是没挑毛病,可后来周婉又伺候大家用餐,又站了小半个时辰,可能是饿的,也可能是累的,她晃悠了两下,正好被朱氏看到了,这时,周婉身边的丫鬟才哭着说她葵水有日子没来,可能是怀孕了。

后来,朱氏请来大夫一把脉,确定周婉怀孕后,特地把身边的大丫鬟夏阳送给了她。

颜彦一听,这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来一句“别动了胎气”,原来不全是记恨之前的事情,而是有感而发。

“这二小姐也够坏的,是陆鸣那混蛋非要纳周姑娘进门,周姑娘有什么错,二小姐不敢对自己男人发作,却有本事为难周姑娘。”青秀嘟着嘴说道。

她和颜彧不熟,倒是接触过周婉几次,周婉还教过她们做米糕呢,还有,周婉那天来见颜彦时跪在颜彦面前哭得那么伤心,因而青秀很不落忍。

“你懂什么?”青釉给了她一个白眼。

她自幼跟着颜彦在颜府长大,心思确实比青秀要灵透多了,她可不觉得周婉无辜,至少在怀孕这件事上。

如果她真是个简单无心机的,她完全可以向颜彧或朱氏说出这件事来,相信以颜彧的聪明,不至于做出这么明目张胆的蠢事来。

可周婉偏偏不说,非要等着颜彧把她折腾得受不住了,这才在朱氏面前倒下去,说白了,无非不就是想给颜彧挖一个坑,让长辈们看看颜彧的狠毒。

这不,周婉很快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朱氏把夏阳送她了,颜彧还敢使唤她么?

听了青釉的分析,青秀瞪大了眼睛,“啊,这么说周姑娘的晕倒也有可能是装的?”

青釉拍了拍青秀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可巧颜彦这会正端了一杯羊乳往嘴里送,听了这话人忍不住喷了出来,一旁的青苗忙上前伺候她,嘟囔道:“都是主子惯的,青釉这妮子越来越放肆了。”

“没事,只要大体不错就不怕,我就喜欢她这机灵劲。”颜彦夸了一句。

可巧青雨领着陆衿来了,听了这话说道:“还别说,咱们这几个人里就青釉最鬼头,小姐若是早听了青釉的话,也不至于被二小姐给骗了,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这话颜彦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倒是青苗见颜彦一脸的茫然,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小姐准是不记得了,小姐说她喝了一口孟婆汤,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原来,那天陆呦冲撞原主之后,原主当时是吓晕了,倒也不是真正的晕,而是蒙了,同时蒙了的还有陆呦,原本依青禾的意思是赶紧让陆呦离开,而她们也带着颜彦离开,偏这个时候颜彧大声尖叫起来,把那些世家女眷都吸引过来。

事后,青釉没少跟原主抱怨说,颜彧多半是故意尖叫的,都听到青禾说要让陆呦离开了,她还尖叫,不过颜彧事后倒也解释说是吓傻了,是本能地尖叫。

原主信了,青釉却没信,还把颜彧之前拿着原主的字画去向陆鸣讨教一事说了出来,可这番话,原主并没有往心里去。

偏那天晚上,原主的奶娘李妈妈又说什么原主坏了自己的闺誉也坏了颜家的闺誉,不但要遭遇退亲,只怕以后都难嫁出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云云。

至少死了还能为自己留一个清白的名声,才不至于祸及颜府祸及父母等等。

正因为此,原主才找了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

因而,青雨的意思是颜彦若是听了青釉的话,肯定不会偏听偏信奶娘的,说不定还会好好审审李妈妈,也好好审审那天当差的几个婆子,不至于什么也没做先把自己结束了。

待青苗说完那天经过后,没等颜彦开口,青釉说道:“好了,都过去的事情了,其实小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幸亏小姐没嫁给那个混蛋,也就二小姐那样的蠢材才会拿那样的男人当宝。”

说完,青釉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次从陆家回来,她又听说了不少陆鸣和颜彧吵架的事情,虽不清楚具体因由,但她知道每次都是颜彧妥协。

“好了,这些话以后不许再提,传出去容易惹事。”颜彦把话收住了。

不过她倒是确定了一件事,当初的冲撞事件肯定李妈妈也参与了,所以颜彦醒来后李妈妈就不见了。

而这个李妈妈,因着是原主的奶娘,原主没有父母,可以说李妈妈是除了祖母之外她最亲近的人,否则,原主也不会听了她几句话就把自己挂起来了。

看来,颜彦也该做点什么,为原主的惨死讨回点公道。

其实,这个问题颜彦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彼时她自顾不暇,忙着适应这个环境,忙着调教陆呦,忙着找靠山,忙着立足,因而也就把这件事暂且按下了。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的实力比刚来时强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因而,这些债也该慢慢讨回来了。

第一步,肯定是要先找到李妈妈和那天几个当值的婆子,这件事,原本青玉青云比较合适,可她们两个是孕妇,颜彦思索再三,还是交给了周海生,让周海生从庄子里给她找几个陌生的面孔,人要机警些。

至于找到李妈妈之后要怎么做,颜彦倒是一时还没大想好。

主要是马氏这块有点为难,因为她不想伤及颜家,她对颜彰颜彬几个还是颇有好感的。

至于颜彧和陆鸣那倒还好说,基本不用她出手这两人就分崩离析了,且颜彦能预感到,论心机和手段,颜彧未必是周婉的对手,难过的日子还在后边呢。

这天,颜彦正打算带着青釉回一趟颜家看看陈滢时,李琮打发人接颜彦进宫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辨别

原来,李琮找颜彦来是想让她分辨一下周禄的真假。

自从查到元宵节那天的孔明灯是给契丹太子通风报信之后,李琮很快命人去了并州,把周家家主、下一任家主的继承者,以及周禄三人抓了起来,秘密押解进京了。

而周家其他人目前也被就地关押起来了,等待这边的审讯再行定夺。

事实上,李琮和吏部还有皇城司的人都审过周家这祖孙三人了,只是他们拒不认罪,说孔明灯一事就是想挣点钱,还说周禄就是周家的正派子孙,说周家这些年一直规规矩矩地做生意,规规矩矩地扶持大周,压根就没有什么外心等。

随后,周家家主还提到周禄从颜彦这买回去的几样种子,周家也在并州开始种植了,说白了,他们也是在为皇上分忧。

偏偏皇城司的人在并州那边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为此,李琮也不好就凭那两个和耶律达接头人几句话就定了周家死罪,他怕中了契丹的圈套。

因为周家若是倒下了,大周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秘密金库这么简单,还极有可能会动摇到其他几家秘密金库,进而动摇到大周的根本。

于是,李琮把颜彦请进了宫。

而在颜彦之前,李琮已经让晋阳大长公主见过周禄了,她给出的答案这个周禄就是之前进她府上的那个人。

所不同的是,这个周禄比之前那个周禄脸上多了几个麻坑点,说是天花后遗症。

这话皇上倒是信了,他的人抓这个周禄时,说是人还在炕上躺着呢,还没大好。

可饶是如此,李琮也没相信这两人就是同一个人。

于是,他想到了颜彦。

颜彦先是隔着门帘看了一眼对方,从脸部五官和身形上看,的确和她之前见过的周禄很是相似,可惜,因为天花,这人的五官比起之前的周禄来说要逊色很多。

此外,两人的声音也不太相同,这一点,李琮说,眼前的这人也主动解释过,说是他的嗓音因为治疗天花,吃了不对付的药把嗓子弄坏了。

这个理由倒是也可能客观存在,为此,颜彦也不好辨真假,略纠结了一下,她出了个主意,一是她想看看周禄的字;其次,把陆呦喊来,一起听一遍这个周禄弹奏的《沧海一声笑》。

李琮点点头,觉得这两个主意不错,一个人脸部再怎么像,嗓音也可以熏坏,可字体和修为不可能会一模一样。

一刻钟后,周禄的字送进来了,不过因着此时青釉还没有把周禄的那份契约取回来,所以她一时也不好辨认,只是觉得有几分相似。

又一刻钟后,陆呦进宫了,李琮命人给了周禄一把瑶琴,说是想听听对方弹奏的《沧海一声笑》。

周禄听了先是往门帘里瞧了瞧,见隐隐约约似乎只有两个女眷,便躬身说:“回皇上,这首曲子须得喝一点酒弹效果才好。”

“放肆。”李琮可没有好脸色给他。

周禄见此,只得坐在了瑶琴前,倒是也把《沧海一声笑》完整地弹出来了,可颜彦听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份狷狂和洒脱,以她对周禄的了解,不像是他的水准。

为此,她看向了一旁的陆呦,陆呦也摇摇头,随后,他走出去了。

“周兄,别来无恙乎?这两年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你的个性不如之前洒脱了?”

对方见到陆呦,似乎有点点的意外,倒是也很快抱拳行了个礼,苦笑道:“比不得陆兄,陆兄是越来越意气风发,小弟这两年走背字,有一多半的时间是躺在病榻上,不瞒陆兄说,这次小弟前来京城也是从病榻上捉来的。”

陆呦不期然对方一下认出了他,倒是有些不太好问下去,顿了一下,陆呦问起了周禄这两年的经历,也问起生了什么病。

据周禄自己说,那年回去后,他感染了一场伤寒,陆陆续续拖了有半年多才好,所幸人没事,就是遭了点罪。

随后,家里人劝他成亲,而他因为性子野惯了,尤其是得知对方的个性也比较刁蛮任性,因而,一开始他对这门亲事是有抵触的,可这门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之前因为女方还没到岁数才拖到现在,他必须给人家一个交代。

可谁知就在婚礼筹备的过程中,他又不幸感染了天花,因而,这些时日他也是苦不堪言,这场天花不但毁了他的容貌,还毁了他的嗓子,所幸的是,他活下来了。

经历了这么多,再加上这一次莫名其妙被押解进京,他自是没有之前的洒脱和淡然了。

颜彦听着对方的这番辩解,向李琮出了个主意,干脆找一个御医来,看看周禄脸上有没有面具或妆容什么的,是否真的因为吃药把嗓子吃坏了。

这个主意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因为她相信,周禄不可能是双胞胎。

偏生令颜彦诧异的是,这人脸上什么也没有,且御医还说,这人身子的确是得过大病,至于嗓子是什么时候坏的就不好说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之前的那个周禄戴的是假面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找了一个完全相似的人来代替他。

好在这时,青釉把周禄亲笔写的契约拿来了,颜彦和李琮对比了一下,粗看,两人的字体确实很相似,可细看的话还是有点不同,首先,笔力不够,其次,没有那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像是刻意的模仿。

为此,李琮相信了颜彦的判断,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颜彦又出了一个主意,她和青釉两人互换了衣服,颜彦给她化了点妆,看起来稍微老了一点,也胖了些,然后用一件小薄绵袄给青釉做了个假肚子,让她带着青秀去见周禄了。

原本颜彦是想自己扮成丫鬟去旁听的,可她的肚子不允许,哪有怀孕的丫鬟跟着主子出门的道理?

为此,她和李琮躲在了隔壁的屋子里,而另一边,应颜彦的要求,李琮把周家家主和那位下任家主继承人也一并带了出来,把他们的嘴堵上了,让他们站在窗外偷听。

第五百三十四章、巧言令色

周禄进来时,青釉已经和陆呦并排坐好在圈椅上,青釉前面搭了一个霞帔遮住了自己的肚子,青秀站在她身边,见周禄进门,青釉并未起身相迎,而是先告了个罪,“周公子,久别重逢,本应起身相迎,只是我身子略有不便,还请周公子体谅一二。”

对方先是看了眼青釉的五官,又看了看青釉前面的霞帔,不过却没有开口说话。

青釉见对方不说话,只是打量她,只得对陆呦笑了笑,“夫君,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周公子似乎不认得我了。”

“胡说,没有老。是他眼拙,他方才见我时也这样。”陆呦回道。

“夫君也眼拙了,衿娘都两岁了,我怎么可能不老?”青釉说完又笑眯眯地转向了周禄,“不好意思,上次见面我就是这个样子,没想到这次又这样,倒是巧了。对了,周公子,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皇上说你是假的,可你明明就是我上次见过的人啊。不过可惜了,你的脸,没想到一场天花把你毁成这样。”

青釉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周禄。

周禄也在打量她,可能因着他没有确定青釉的身份,故而仍没有开口。

见此,青釉只得又开口问道:“周公子,我有几个问题,不知能否解惑?”

周禄依旧只是笑笑,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年周公子走后,有一个叫刘渝的姑娘找到我家,说是你没过门的妻子,想让我教她弹琴,说她想学《沧海一声笑》,说是你告诉她的,这首曲子是我作词作曲的,她想学会了弹给你听,而不是看你一个人抚琴长叹,可方才听周公子和外子所言,说她是一个刁蛮任性的骄横女子,我实在有些不能苟同。”青釉继续说道。

不得不说,青釉的确是有几分聪明伶俐,加之她从小和谢涵一起长大的,谢涵的神韵和语气模仿起来不说十成十也有个十之七八,更难得的是,她居然也学会文绉绉的的用词了。

这不,一直在掂量她身份的周禄听了这番话后也拿不定主意了,犹豫了一下,躬身回道:“一个深闺女子贸然离家千里闯入别人家,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

“正因为此,才见她对你用情至深,也罢,这是周公子的家事,我就不多嘴了。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周公子想必应该清楚那枚夜明珠的价值吧,我们只是刚认识的生意合作伙伴,连朋友都算不上,周公子却以此大礼相赠,究竟意欲如何?难不成是想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么?”青釉又换了一个问题。

“是啊,周兄有所不知,见到你这枚夜明珠,拙荆可是几天没睡好觉,生怕我多疑,拉着我解释了好几遍。”陆呦很不高兴地插了句嘴。

“二位多虑了,在下只是感激二位的知遇之恩,郡主也说了,我们只是刚认识的合作伙伴,可郡主能信任在下,能选择和在下合作,还能把独一无二的事关百姓温饱的种子卖给我,这份慈悲大义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面前的周禄有些拿不准青釉的身份了,可他又不能一直不开口说话,那样也会露馅的。

“说到种子,我想知道的是今年你们的棉花和山薯长势如何,北地的水土适合不适合种植?还有,我给你们的几样菜种有没有种出来?”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回答不出来,因为农事这块不归我管,我只是听闻这两样种子比较实用,才花重金向郡主求购。具体种植要问管事的,不过我已经把郡主记载的种植方式交给他们了。”周禄说道。

至此,他有七八分信了眼前的这人就是颜彦了,因为青釉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来,眼神并没有闪躲,也没有接受陆呦的示意,身后的丫鬟也规规矩矩地站着不动。

谈话到这,屋子里的颜彦基本确定这人是假的,于是,她示意李琮咳嗽一声。

而听到这声咳嗽的青釉也聪明地把话题收住了,“不好意思,我光想着叙旧了,忘了来这一趟的初衷了,周公子,你们周家,究竟和契丹太子有什么瓜葛?为何有人说元宵节那天的孔明灯是你向契丹太子通风报信呢?还有,那日的孔明灯我也买了一个,可我研究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不知周公子能否据实相告?”

“启禀郡主,我们周家一直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怎么可能会和契丹搭上关系?至于那孔明灯,八成是有人嫉妒我们周家的生意而想起的借刀杀人之计,还请郡主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我说几句话。”周禄说完向青釉长揖行了个礼。

“是吗?果真如此的话,你怎么会把奴婢当成郡主了呢?周公子,当日奴婢可是和小姐一起去见的周公子呢。”青釉站了起来,笑吟吟地看向了周禄。

周禄见此有些傻眼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对方抓到了错处,正琢磨该怎么弥补时,只见李琮拿着两份不同的纸张摔到了他面前,“这两份笔体也不一样,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回皇上,方才草民已经解释过,草民大病尚未痊愈,整个人元气损伤不少,所以内力气力都有影响,不光体现在书法上,弹琴也是如此,这点陆兄方才已经质问过草民了,草民自己也清楚,草民的水准和两年前差了很多。”

说完,周禄又看了眼青釉,“至于为何会认错百惠郡主,这事也怪小的,草民只见过两次百惠郡主,且草民也不敢也不能盯着百惠郡主细看。偏草民有一个不认人的毛病,只见过一两次的人大多是认不出来的,可方才陆兄不一样,草民和陆兄在一起弹了一个晚上的琴,也算是相熟了。”

不得不说,仓促间,周禄倒是找到了一个好说辞。

“巧言令色,都死到临头了,你还不肯承认,你真以为我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李琮说完命人把周禄押下去。

第五百三十六章、把柄

至此,颜彦这才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只怕用不了两天,关于她和皇上的那个承诺就会传出去,传进皇上的耳朵里,紧接着,说不定皇上也会来找她,到时不管她怎么做,都是两难。

答应吧,她委实没有这个实力,不答应吧,只怕皇上心里也会有芥蒂。

谁叫当初她的确答应了皇上呢?

可她也没说是任何事情吧,她只说了在能力范围内尽力而为。

“母亲,这是战争,我哪有这种本事?”颜彦这会还不想和朱氏撕破脸,好声好气地解释说。

“就是,娘子只是一个孕妇,她若有这个本事,大周何至于连输了这么多座城池?”陆呦倒是愤怒了。

“彦儿,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当初要不是你安排的人,你父亲和太子还被扣在契丹回不来呢。好孩子,实在不行,你就再找人去一趟契丹。”朱氏见颜彦甩开了她的手,又上前一步扣住了她。

颜彦见朱氏居然提出再让她的人去一趟契丹,这主意究竟是谁第一个想出来的呢?目的又是什么?

其实,这人选好猜,不是朱氏就是颜彧,保不齐还有马氏,目的也很好猜,谁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方无外乎就是把她夫妻除掉,即便不能除掉,至少也能让皇上生出嫌隙来。

一念之此,颜彦正色对朱氏说道:“母亲,我不管这个主意是谁想起来的,我只告诉你们一点,我决计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算计。没错,我是答应过皇上他日他若有事,我一定会尽力而为,可那是在我能力范围内。事实上,这两年多我一直在践行在自己的承诺,一直在替皇上分忧,可你们方才所求之事,委实在我能力范围之外。”

“大嫂要这么说就不对了,什么叫能力范围之外,满京城的人谁不清楚那个周禄对大嫂倾慕得很,他能以一首曲子特地去结识大哥,又能以一首曲子找上门要和大嫂合作做生意,这样的人想必对大嫂。。。”

颜彧的话没说完就被颜彦一个眼神瞪回去了,“你最好口下留点德,颜彧,我之前没动你是看在二叔的份上,可这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你。”

这话一说,颜彧顿时老实了,脸胀得通红,又是羞又是恼的,因为在场的除了朱氏和陆老太太,还有这么多丫鬟婆子呢。

因而,略一犹豫,颜彧认输了,“大姐,我,我,我也不是存心的,是见祖母和母亲病倒了,我一着急,才想起了那个周禄,外界都传闻是周禄为了报复契丹太子和周家家主被抓才抓了家翁出气,而且,而且,而且大家都在议论那位周禄和大姐合作的生意。”

“只怕不是外界,是你们吧?还有,存心不存心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就你一个聪明的。”陆呦质问道。

这种事情,皇上不可能会向外界公布的,顶不济就是和几个重要的文武百官商量一下,颜陆两家目前都没有人上朝,这话应该是从朱家或吴家以及赵家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所谓的外界也只是这几大和陆家相熟的世家,至于这主意是谁出的,倒是一时不好说了。

不过颜彦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和闺誉也就毁了。

要知道,当初周禄的的确确是因为那首《沧海一声笑》这才找上的陆呦,因着彼时在场的人不少,这件事早就有人传了出去,说是他钦慕颜彦的才华。

再后来,周禄求到晋阳大长公主那帮忙引荐,这件事陈宸是知道的,保不齐徐钰也听说了,徐家若是知道了,陆家还能不清楚?

更别说,后来周家来了两拨取种子的人,还有那个刘渝,只怕闹的动静也不小,因而,有心人想抓她小辫的话,确实很容易。

这不,朱氏见陆呦和颜彦都撂脸子了,她也把脸一拉,冷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是,别以为就你们聪明,老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母亲有话请明示,我不像有的人,敢做不敢当。”颜彦回道。

“说就说,我听闻那个周禄。。。”

谁知朱氏话还没说完,丫鬟通报说是陆含和吴哲来了,话音刚落,只见陆含急匆匆地进来了,刚叫了一声“娘”,忽而看见颜彦正和朱氏对峙,忙改口了。

“大嫂,外面都在传你通敌,说是那个周禄送了一枚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给你,而你作为回赠,送了他不少山薯和棉花种子,这可是关乎到我们大周生计的种子。”

“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颜彦脑子轰了一下,差点没站住,幸好陆呦扶住了她。

难怪朱氏这么理直气壮提出要她的人再去一趟契丹,原来是她自以为抓住了颜彦的把柄。

“娘子,我们去见皇上吧。”陆呦很快拿了个主意。

他虽然不长于此道,可也知道妻子是被人算计了,而那个算计颜彦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周禄,目的就是挑起颜彦和皇上的纷争。

因为那枚夜明珠,除了他和颜彦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丫鬟以及皇上知道,外人根本不清楚这件事,因而,这消息的来源极有可能就是周禄了。

颜彦也想到了这,也顾不得朱氏了,辞了陆老太太便和陆呦进宫了。

李琮也是刚听到这传闻,是李穑从坊间听闻的,知道事关重大,忙回来向他禀报了。

故而,听到太监通报,李琮也猜到颜彦是为何而来了。

不过这会他想的不是颜彦的闺誉也不是颜彦的背叛,而是京城肯定还有周禄留下的奸细,他想知道这个秘密据点究竟是在何处,对方有多少人,目前从事的职业。

“彦儿,你来,你来分析一下这件事。”李琮见到颜彦,把他的怀疑说了出来。

“周家家主怎么说?”颜彦反问道。

周禄都已经放话要用陆端交换周家家主了,明摆了是撕破脸了,他有底牌了,所以才不惧大周,因而,周家家主也没有瞒着皇上的必要了。

当然了,这是颜彦猜测的。

第五百三十八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不说颜彦,就李琮见陆呦突然跪在自己面前,心下也有点不爽,他以为陆呦是想为陆端求情,可这件事他现在还没拿定一个章程,因而他便有些不想让陆呦把话说出来。

他不是不想救陆端,可对方开出的条件太大,既想要太子还想要两任周家家主,而陆端不过是个一品国公爷,换一个太子就够亏了。

当然了,非常时期,他也明白帐不能这么算,陆端是一名统帅,可问题是他这名统帅并没有拦住契丹南下的脚步,连失三座城池不说他自己还被抓了,因而,他也有些怀疑,就算陆端被换回来了,究竟还能不能替他守住北边的大门。

而现在不管怎么说,他有太子和周家家主在手里,周禄多少会忌讳些。

可不答应交换陆端也不行,其一,肯定会寒了其他臣子的心,因而朝堂上有人提议,用这三个人换陆端外加那三座失去的城池,只是此事还没有商讨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来;其二,若是此举惹恼了周禄,李琮也担心周禄会干脆大举进犯,此时北边连个统帅都没有了,还能挡得住契丹的脚步?

可这些话,李琮也不好向陆呦解释。

“小子,起来吧,起来再说,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朕肯定会答允你的。”李琮在“大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颜彦听出来了,上前去扶陆呦,“夫君,皇上心里肯定会有考量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别给皇上添麻烦。”

“娘子,我,我没想给皇上添麻烦,我,我,我想去战场,去接替我父亲的位置。”陆呦吭哧吭哧地说道。

“什么?”李琮和颜彦几乎同时问出来。

这个回答显然在两人的预料之外,尤其是颜彦,还上前摸了摸下陆呦的额头,想确定一下这人是不是发烧了说胡话。

可惜,她失望了。

这一刻的陆呦很冷静,且还知道起身把颜彦扶到一旁的炕沿下坐下,而他就站在颜彦身边,一手握着颜彦的手,一手搭在颜彦肩膀上,先是躬身安抚了颜彦几句,见颜彦情绪还算平缓,这才重新开口。

原来,陆呦在进宫辨别真假周禄时就起了这个心思,得知周禄是契丹人,是皇子,可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陌生人居然送了一枚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给颜彦,期间的用意不能不让人多想。

而之前陆呦之所以对这件事没这么大的反响,是因为彼时周禄的身份还没有真正确定,陆呦也对颜彦放心,觉得颜彦不会背叛他,而他也能给颜彦一份想要的生活。

可得知周禄的真正身份后,陆呦心里没底了,他倒不是怕颜彦背叛他,而是怕对方因为觊觎颜彦而做出什么不理智不道德的行为来,尤其是通过这次并州晋阳失守以及父亲被抓一事,他更是见识到了周禄的本事。

这不,还没怎么开始呢,外面就有了离间他们夫妻的传言,而陆家也为此来逼迫他们夫妻了。

因而,从陆家出来到皇宫的这一路,陆呦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能任由周禄这么嚣张下去,否则,下一个要交换的对象说不定就是颜彦。

为此,陆呦这才拿定主意上战场,他虽没有必胜周禄的把握,但作为颜彦的丈夫,他想试一试。

“娘子,你放心,我不是为我父亲,更不是为她们,我只是想去证明一下自己,想赢周禄,你放心,我也读了不少兵法兵阵典籍,再说我也不亲自领兵上阵对打,我只是在后面出点排兵布阵的主意。”

颜彦一听,知道陆呦是自卑了。

他想证明自己,无非就是想让世人看看,她颜彦没有嫁错人,他不比陆鸣和周禄之流的人差,同时,他也是想打击一下周禄的嚣张气焰,谁让周禄觊觎他的女人?

可问题是,颜彦还真不放心他去上战场,战争不是儿戏,关乎的不是他一个人的性命和荣誉,关乎的是成千上万士兵的性命,关乎的是大周的命运。

“回皇上,这件事我想回去后和夫君好好沟通,他之前是什么人,皇上也清楚,因而,还请皇上三思。”颜彦向皇上求情了。

李琮倒是有点被陆呦说动心了,他知道陆呦若是上了战场,颜彦还能袖手旁观?

可当他看到颜彦略有点显怀的肚子时,他改主意了。

因为就算颜彦能帮到陆呦,可她这个样子也不适合跟着陆呦去前线卖命,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传了出去,他成什么人了?

再则,他也委实不舍得颜彦去送死,颜彦的才华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两年,他对颜彦也倾注了不少感情,是真拿她当女儿般看待了,换成任何一个父亲,也决计不舍得让自己女儿白白去送死的。

因而,他也跟着训斥了陆呦几句,无非也是说战争不是儿戏,陆呦一点经验都没有的人,去了也无非是添乱云云。

陆呦倒是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因而也没有强逼着皇上同意,垂着头跟颜彦后面出宫了。

上了马车,见颜彦还是不说话,陆呦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娘子,你别生气了,我不是为了去救他,而是为了你,我是怕那个姓周的来逼迫你,我,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让你一个女人来背负这些罪名,所以,我想着,万一我赢了我。。。”

“可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他?”颜彦打断他问道。

这才是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要知道,这是战争,不是一场考试或者是什么琴棋书画的比试,他自己输了也无妨,左右影响不到别人。

可战争中,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会导致整场战局的失败,陆呦一个没有半点经验也没有一点武力值的菜鸟凭什么敢毛遂自荐?

一个身经百战的陆端被抓了,一个自小习武号称文武全才的陆鸣受伤回来躺了好几个月,这两个人谁不比他强?

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陆呦居然还哭着喊着要去上战场,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第五百三十九章、往大了闹

颜彦一贯不和陆呦玩心眼,因而,她坦白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陆呦犹疑了一下,继而很坚定地说道:“说实话,我没有必赢的把握,可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想去试试,随着父亲的被抓,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了,娘子,你就让我去试试好不好,最多我答应你,我只去半年,若是半年后我没有一点建树,只会给别人添乱,我保证会自请回来。”

“半年?”颜彦有一点动心了,倒不是她真的相信陆呦能建功立业,而是觉得他有点魔怔了。

还有,他那句“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也打动了她,难不成这人也和她似的有过什么奇遇?

可问题是,若是失败了,他能接受这个结果吗?李琮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这样吧,你在家里安心陪我几个月,等过几个月我把孩子生下来了,你再来考虑去不去,而你也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多读点书,多思考思考这几场战役,若是换成你来指挥,你又该如何去御敌?你放心,如果你到时还决定去,我保证不拦你。”颜彦斟酌了一下,回道。

她这么做一是给陆呦一个缓冲期,说到底,她还是担心他因为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会后悔;其二,她可不想给陆家一个错觉,以为她夫妻两个被他们拿捏住了,以为陆呦是真的想去救回陆端。

陆呦略一掂量,答应了颜彦这个要求。

于是,从这天开始,陆呦开始在书房苦读各种军事典籍,颜彦就在身边陪着他,有时也给他讲解一下图意或文意。

可几天后,坊间突然冒出了一个传闻,说契丹皇子微服来京城游玩,被颜彦的才华吸引了,借着合作做生意的由头用重金贿赂了颜彦,并送了颜彦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作为回报,颜彦就把陆端和李稷去北地考察军事以及和女真合作事宜的秘密告诉了契丹皇子。

一开始颜彦和陆呦并没有把这些传闻放在心上,她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目的除了离间他们夫妻关系,只怕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关,因为谁都清楚,孕妇是生不得一点气也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否则,很容易流产的。

因而,颜彦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静养,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可谁知谣言越演越烈,又传出什么契丹皇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是因为想要得到颜彦这才入侵大周的,还说什么之前的夜明珠算什么,只要颜彦愿意,对方答应用三座城池来换她。

原本这些话也没几个人信的,毕竟谁都清楚颜彦这两年为大周做了多少贡献,不说别的,单就那山薯和棉花就为大周解决多少温饱难题?

可偏偏有人在坊间驳斥,说这两样种子同样被颜彦高价卖给契丹皇子了,因而,群情一下被有心人挑起来了。

于是,三年前颜彦被逼退亲嫁给陆呦一事被再次翻了出来,说是周禄是为了替她报仇才打伤了陆鸣,才抓了陆端的。

甚至还有人质疑她的妇德,说就是因为她当年和陆鸣不清不楚的,被陆鸣嫌弃了才又勾搭了陆呦,如今事情过去几年了,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故技重施勾搭上了契丹皇子。

这些传闻一出来,颜彦猜到马氏和朱氏还有颜彧肯定掺和进去了,因为周禄的手下是决计不会往周禄身上泼脏水的,怎么可能会承认他们的皇子和一个有夫之妇勾搭?

不过夜明珠一事倒有可能是周禄的手下说出来的,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不可能是陆家或颜家人说出来的,只能说是他们正好想利用这个契机把她搞臭了,进而把陆呦逼上战场。

于是,颜彦细思了一个晚上,修书一封,命青玉亲自交到太子妃手里,太子妃看过之后,很快把信件交给了太子,太子看过之后很快找来四个暗卫。

五天后,李稷的暗卫就给颜彦送来几个人,有原主奶娘李妈妈一家,还有当年颜彦笄年那天在后花园当值的两个婆子。

这一次,颜彦很轻易撬开了这些人的嘴巴,李妈妈说,被冲撞之前的事情她委实一无所知,但事发后,马氏的确找过她,说要把原主被冲撞一事的过错推到她身上,说是她这个奶娘没有照看好原主,因而,为了给外界一个说辞,她只能把李妈妈推出去做替死鬼。

李妈妈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一听这话忙跪在了马氏面前求饶,随后,马氏暗示了她一句话,说这件事肯定会影响到颜府的声誉,如果李妈妈不肯出来担责,只能是颜彦自己站出来谢罪了。否则,颜府百年的清誉就要毁了,而她是决计不能看着颜家的清誉被毁,看着她的儿女将来为此受到牵连的。

因而,万般无奈之下,李妈妈只得劝说原主自尽了。

而据那两个婆子说,那天她们明明检查过藏书楼的小门,是锁着的,可是后来她们两个临时被马氏身边的刘妈妈叫走了,说是让她们两个同时去帮着搬点桌椅矮几,回来后,她们两个又接了守着藏书楼外面大门的任务,因而她们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去把小门打开的,可为此事,她们两个也被发卖了。

可能是觉得这番话没什么价值,两个婆子又给给颜彦提供了另一个消息,说是她们不止一次见过颜彧和陆鸣两个在后花园的藏书楼私会,借着探讨学问和讨论字画的由头,陆鸣还不止一次摸过颜彧的头,而颜彧也是一脸灿烂的笑。

颜彦琢磨了一下,要想平息目前的传闻,达到震慑马氏和颜彧的目的,这件事必须闹大了。

因而,她用一纸状书把这几个人送去了京兆府,状告这几个奴才不守本分,害她名义受损,还胡乱攀扯主家,为了以示惩戒,她要求公开审理此案。

由于此案原告被告都不一般,且又牵扯到颜陆两家的,因而京兆尹吕椆接到状书后战战兢兢地次日的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上禀报了此事。

第五百四十章、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琮这些日子也听到了不少外头的风言风语,也猜到了背后有人在搞鬼,正发愁想找点什么由头敲打下某些人时,可巧颜彦就把机会送到他面前。

可谁知他还没有开口,马氏的娘家兄长定西候马骏向平西候朱韬示意了一下,朱韬随即向左相徐良兴递了个眼色,于是,徐良兴手持双笏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这件事当属百惠郡主和定南侯颜家的私事,这种不守本分的刁奴直接打死或发卖以儆效尤即可,完全没有必要惊动京兆府。”

“回皇上,微臣也认可徐左相的话,谁家还没有几个不听话的刁奴,若是因为些许小事惊动京兆府,且还要求什么公开审理,传了出去,这些市井小民还不把京兆府给围堵了?以后定南侯家的人走出去岂不都得被人指指点点,此是其一,其二,我妹妹嫁进颜府十几年,为颜家生儿育女打理内务不说,还一手带大了百惠郡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百惠郡主就算不念我妹妹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可她也该念点颜老夫人的恩,她这么做,置颜家于何地?”马骏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也觉得徐相和马侯的话言之有理,若是百惠郡主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但凡有谁对家主不满了都可以把自己身边的下人抓去状告一番,整个京城岂不乱了套?微臣以为,当下我们的重点应该是北边的战事和镇国公的交换问题。”治国公赵燎站了出来。

他倒不是很清楚陆鸣和颜彦之间究竟怎么回事,可联系一下最近关于颜彦的那些传闻,敏感的他猜到了颜彦这一波操作肯定也会给陆鸣带来麻烦,继而肯定也会影响到陆家的声誉,而陆家是他妻子的娘家,即便没有这点,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也习惯了抱团。

孟诺也不清楚颜彦在做什么,可一看这几家话里话外都是在谴责颜彦任性妄为,不顾念家族名誉,他听不下去了,也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微臣也有话要说,微臣的这个外甥女之所以能以皇家外姓的身份被皇上破格赐封为百惠郡主,凭的是她自己对皇家的贡献,凭的是她宽容、善良、正直、坚韧的品格,这一点,想必皇上也是十分有数的。因而,今日她能做出状告家中奴才的小事来,难道在场的各位就不好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各位就不想知晓其中的隐情?”

“孟侯此言差矣,即便是真有什么隐情,可那也是颜家的家丑,既是家丑,便不能公诸于世,难道百惠郡主就一点也不顾念她娘家的名声?请问她这么处心积虑地要自毁娘家的声誉,岂不有悖于她的宽容、善良和正直?莫非,她的宽容善良都是假的?”马骏驳道。

“马侯这话问的真是新鲜,当年我外甥女在自己家里被一个外男冲撞了,我还想问问,究竟是谁不顾念颜府的声誉呢?最后我这个外甥女被逼下嫁一个口不能言的庶子,成亲三年也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在家相夫教子和打理家中俗务,她又何罪之有?可如今她被冠上莫须有的通敌罪名不说,还被人质疑她的妇德,她不过是被逼无奈,想为自己申辩一下,竟然又被你们质疑她的品行有亏,合着你们的意思是我这个外甥女就该像之前那样,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什么冤屈只能自己找一根白绫把自己了结了,这才是最明智的也是最合理的处世之道?”孟诺冷笑着问道。

马骏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朱韬见此原本要站出来,一看徐良兴出列了,他跨出去的脚步又回来了。

“孟侯这话也不对,当年颜姑娘上吊自尽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颜府抹黑了,她无颜面对颜家的列祖列宗,也无颜面对俗世的目光,所以才选择这样一条路,这是每一个深受儒家礼教熏陶的闺阁女子该做的事情,又有何委屈何冤屈可言?”

孟诺再次被徐良兴的态度激怒了,“你这是什么屁话,若是你的女儿受了这种冤屈,你的意思也是不闻不问,先用一根白绫把她吊死?”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简直。。。”徐良兴也被孟诺的爆粗激怒了。

“徐相稍安勿躁,这种事情不摊到自己头上,确实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孤这个表妹素来再规矩不过了,从小无父无母,受了委屈也没有人帮她申诉,而且成亲这三年,她也确实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若不是这次外面的传言太过,她也绝对不会出此下策。为此,孤来说一句公道话,孤这个表妹这次状告家奴,奔的就是外界的流言,之所以公开审理,也是想让大家都来看看,当年她之所以在自己家中被人冲撞了,是因为刁奴没有谨守职责,和她的品行无关,和当家夫人的治家不严也无甚大关联,诚如方才诸位所言,谁家没有还有几个不听话的刁奴?”太子李稷发话了。

“回太子殿下,正因为此,微臣才认为此事没有必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就是了。”徐良兴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徐相,你还没有明白太子的意思,也没有明白朕这个表侄女的意思,坊间的这些传闻影响的不仅仅是朕这个表侄女的闺誉,也已经影响到了颜府的声誉,这不是关起门来能解决的事情,只有公开审理了,让市井坊间的这些人都参与旁听了,才能达到快速消除这些流言的目的。你们呀,一个个的,目光竟然连个女人都比不过了。”李琮摇了摇头。

“还是皇上圣明。”孟诺出列捧了李琮一句。

“微臣惭愧。”徐良兴也只得认输了。

马骏倒是有心再说点什么,可一看皇上和太子都发话了,且皇上一口一个“朕的表侄女”,太子一口一个“孤的表妹”,他再说什么,估计也是白白碰壁自讨没趣了。

李琮见最后大家都没有异议了,这才发话,命吕椆秉公处理这事。

第五百四十一章、讨主意

朱氏在朝会后很快从娘家兄长那知晓了这事,为此,她找到颜彧,把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颜彧。

“人是你们家的,事也是你们家惹出来的,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你赶紧回去找你母亲商量一下,否则,最后传了什么出来,影响到可是你的闺誉和你们颜府的声誉。”

这话明显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为此,颜彧很快抓住了朱氏的袖子,“母亲,还请母亲明示,儿媳到底该怎么做?儿媳之前也是听了母亲的吩咐才这么做的。”

朱氏嫌恶地扯开了颜彧的手,“这还要怎么明示?当初我就跟你娘说了,那些人不能留,一个也不能留,你们可倒好,一个个都不听我的,为了一念之善,留了这么大一个隐患,我还不知该怎么做呢。”

朱氏这话倒也不是气话,事情发展到今天,她的确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为好了,为此她也十分头疼,因为一旦这件丑闻曝光出来了,影响的不仅仅是颜彧的名誉,还会影响到她儿子。

当然了,她可以把责任推到颜彧身上,说是颜彧勾引了她儿子,可问题是陆鸣彼时已经和颜彦定了好几年的亲,且陆鸣又比颜彧大好几岁,无论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他都难辞其咎,第一,他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第二,他没有守住自己的本心;第三,他还有拐带引诱未成年女子之嫌。

因此,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让颜彦撤了状纸,可朱氏心明镜似的,这件事颜彦早不翻晚不翻,偏偏在这个时候翻出来,肯定是受了坊间这些传闻的影响,她不想忍下去了。所以她是决计没有本事劝动颜彦的,现在只能看马氏的了。

为此,朱氏颇有些后悔不该把颜彦逼紧了,明明那天颜彦已经警告过颜彧了,可她却没往心里去,以为颜彦顶多也就是揭露颜彧盗用诗词骗取花会头魁这样的小事,毕竟这三年和颜彦接触下来,朱氏多少也了解些颜彦为人,不会背后弄些不入流的阴私手段去害人。

原本这样的人是碍不了朱氏的大事,顶不济也就是在生意场上损伤一点利益,可坏就坏在颜彦的名望和口碑甩了颜彧一大截不说,颜彦还是皇上的心头好,而那个哑巴也不哑了,成了一名秀才不说还会替皇上分忧了。

偏这个时候她丈夫被抓,她的儿子又上了战场,她担心陆鸣若是再缺个胳膊或是少条腿回来,这镇国公世子之位就极有可能落到陆呦身上。

说实在的,这次陆鸣受伤着实增加了她的危机感和紧迫感,之前她从没有想过她的儿子会受伤,也没想过丈夫会被抓,可这两件事如今都真实发生了,为了保住丈夫和儿子的利益不受损伤,她只能想法除掉陆呦。

左右陆鸣现在也有好几个儿子垫底了,颜彧和周婉也都有了身孕,保不齐还能生出一个嫡子来呢,退一步说,即便没有嫡子,她也可以抱养一个庶孙到身边亲自教养。

因此,她现在也不需要陆呦这个备用的庶子了,相反,他的存在早晚会侵害到她儿子的利益,她是决计不能允许这种可能存在的。

可朱氏万万没想到的是,颜彦居然来了一招更狠的,直接打在了颜陆两家的七寸上。

她才不相信颜彦只是状告几个下人这么简单,颜彦肯把她们送去京兆府,肯定是知晓了什么,而那几个下人为了活命肯定会胡乱攀扯一通的。

“这样吧,你找娘去,让她去求你大姐把状纸撤了,就说是为了你们颜府的声誉着想,实在不行,还是进宫去求一趟太后吧。”朱氏见也颜彧乱了方寸,只得提点了几句。

颜彧倒是也想到了这个法子,可问题是颜彦既然这么做了,肯定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劝说,为今之计,也就太后能说动她了。

一念至此,颜彧急急忙忙命人去备车,不巧的是,颜彧的马车刚拐过街角,马氏的马车便从另一个路口进来了。

原来,马骏在散朝后也急急忙忙赶到了颜府,得知马氏对此一无所知,他也给马氏出了个主意,让她去劝说颜彦撤状子。

马氏犹疑再三,觉得她凭一己之力只怕说不动颜彦,因而便拐到陆家了,想拉着朱氏一起去向颜彦求情,毕竟这件事闹大了,也会影响到陆家的声誉,要知道当初冲撞颜彦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呦。

朱氏听到丫鬟们通报马氏来了,以为马氏是来找她讨主意的,忙把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打发走了。

两人一见面,也顾不得寒暄和抱怨,朱氏先拉着马氏问:“我刚打发彧儿去找你呢,快跟我说说,这几个下人都知道些什么?”

“那个奶娘应该是不知情的,当初我就是暗示了她两句,让她替彦儿去寻死,她果然不舍得死,所以自己去劝说彦儿寻死,这个可怪不到我头上来。而两个婆子倒是也不怕,不过就是中途打发她们去做了点别的事情,事后依然命她们守着藏书楼的大门,是她们自己偷懒没有及时查看。”马氏斟酌着说道。

正因为此,她当初才没有听从朱氏的主意把这几个人都处死了,说到底,她也是不忍心,觉得这几人即便被颜彦抓去问话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何苦来增加自己的罪孽?

为此,刚才来的路上她思索了好久,觉得既然这样,也没有必要拦着颜彦去告状了,这事皇上都准许了,她再出面拦着,岂不公然和皇上作对?

朱氏一听这话倒是也松了口气,不过仍是追问了一句,“你确定?”

“自然,这事只有我身边的刘妈妈知晓,她是决计不敢背叛我的,跟了我这么多年。”马氏很肯定地回道。

接着,马氏又把自己的新想法说出来,她也不认为自己能说动颜彦,与其如此,还不如静观其变,省的送上门去还会让对方误以为她们心虚了。

还有一点,只怕京城这会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呢。

第五百四十二章、夫妻合力

朱氏听进了马氏的话,这个时候,一动确实不如一静,保不齐颜彦这会正敞开了大门正等着她们去求情呢。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让她拿那几个下人出出气,真要闹开了,影响到颜府的声誉,太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过朱氏到底还是给马氏出了个主意,不管怎么说,颜彦这么做委实打的是颜府的脸,也是马氏这位当家夫人的脸,她有权力去质问她一番。

而马氏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她想请朱氏去见见徐夫人,让徐左相略略向那位吕椆示意一番,即便是公开审理,也千万别对那几个人上刑,把当天的事情交代清楚就好。

朱氏答应了。

而马氏从陆家出来,也命车夫直接拐到明园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颜彦非但没有和她商量一下,连面都没有朝一下,马氏心里委实非常失落,这个侄女真跟她分心了,也跟颜家分心了。

因而,她也想亲自来问问她,她这个做婶子的究竟哪里对不住她?

颜彦虽不清楚早上朝会发生了什么,但她早就料到马氏会上门的,因而,听闻马氏来了,她亲自迎到了院子里,恭恭敬敬地向马氏行了个屈膝礼,陪笑道:“正打算去看望二婶呢,没想到二婶先来了。”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婶啊,我还以为你从此后要和我们颜家划清界限从此不认娘家呢。”马氏气呼呼地质问道。

“二婶有话进来说吧。”陆呦从屋子里出来了。

“正好,你们夫妻两个都在,彦儿,我就问你,二婶究竟哪里做错了,你这么做,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待二婶,怎么看待颜家?当年的事情,我已经罚过那几个人了,你婆母也向你正式赔礼了,你如今是不是也要让二婶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也向你公开赔礼认错,承认自己治家不严,导致你所嫁非人?”

说完,没等颜彦回话,马氏又继续说道:“说到所嫁非人,侄女婿就在这,你问问他,当日他究竟是怎么进的藏书楼,是不是陆家有人故意提点他的,还是我家下人引着你去的?”

“二婶,你误会了,我要告的人不是你,是我的奶娘和那两个当值的婆子,二婶也清楚,现在外面传言这么多,甚至还有人以为我和陆鸣有染被他嫌弃转而勾搭了我夫君,这些事情传出来影响的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声誉,肯定也会影响到颜家和祖母以及二婶的声誉,毕竟谁都清楚,我是一个遗腹女,刚一生下来娘亲又没有了,我是跟着祖母和叔叔婶婶长大的,若是我的品行有污,影响的可不就是祖母和二婶的清誉?所以我才不得已才找到那几个人,状告她们失职,让她们还原一下当日的真相,一来是为我自己正名;二来也是为祖母和二叔二婶正名,想必二婶也不愿意担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吧?”颜彦不紧不慢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扶着陆呦的手上了台阶。

马氏见此也跟着进了门,“可即便如此,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跟我商量一下,别让我像一个傻子似的摸不着头脑,搞得外面的人都以为是我亏待了你,甚至还有人来问我,是不是我故意拆了你的好姻缘成全了你二妹,如此一来,不明底里的人还以为是彧儿和大女婿先有了私情才逼得你退亲的。”

颜彦听到这,弯了弯嘴角,“看二婶说的,我被陆鸣退亲在前,二妹和她议亲在后,这事本来就担了嫌疑的,当初我就劝过二婶和二妹,还有二叔和三妹妹也劝过,可你和二妹妹非要一意孤行,既然如此,当初你们都不怕被人说闲话,如今事情过去好几年了,还怕什么?”

这就受不了了,这才哪到哪啊。

“就是啊,二婶,难道只有小姨子的声誉是声誉,我家娘子的声誉就不是声誉?”陆呦补了一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这件事应该有个更好的解决方法。”马氏见陆呦拉下脸了,只得讪讪说道。

“是吗?二婶若是有更好的法子,怎么这么多天一直没动静?难不成我家娘子的声誉和颜府的声誉无关?还是说我家娘子不是二婶的女儿,所以二婶也没放在心上?”陆呦继续问道。

“自然不是。”马氏断然否认了,可陆呦的话太过直白尖利,她一时竟然找不到什么话来回怼。

这可真是玩鹰的被鹰啄了,没想到这个哑巴会开口后,说的话更噎人了,直来直往,一点也不知回转。

本来就憋着一股气来的马氏,被陆呦几句话一怼,那股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鼓了。

无计可施的马氏最后只得打起了亲情牌,“彦儿,二叔二婶这些年对你如何,你心里也有数,二婶只有一句话,颜家是你的娘家,二婶只求你看在阿彰他们几个的份上,别把事情闹太大了。”

“二婶放心吧,我会的,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颜彦答应了。

“这就好,你也别怨二婶说话难听,二婶才刚也是乱了方寸,一听你要告我治家不严,我顿时慌了神,也顾不上别的,急急忙忙就来找你,好了,事情说清楚了,我也该回去了,只怕你二妹妹那也不定慌成什么样了,你也知道,她更是一个没成算又沉不住气的人,我还得回去好好和她解释解释。”马氏一边说一边起身站了起来。

“二婶难得来一趟,就留下来吃顿饭吧,这些日子天太热,我也不好出门,有日子没去看二婶了。”颜彦说道。

倒也不全是客套,她的确有日子没回娘家了,倒是陈滢偶尔会来看看她,原本依陈滢的意思是想买个房子搬出来住,毕竟这些年大家也没怎么在一起住过,彼此之间更多的是客套而非亲情。

而陈滢也不是一个喜欢仰人鼻息生活的人,这么多年她自己在家当家作主惯了,哪愿意时时刻刻地去看马氏的脸色生活?

第五百四十四章、公审(一)

尽管陆呦没有把自己的忧心说出来,但颜彦却读懂了他的心思,犹豫了片刻,说道:“好吧,若你实在想去,我陪你去向皇上求情,给你半年时间,不过你得先把这沙盘做出来。”

做沙盘的目的是为了能熟记当地的地形地貌,陆呦虽没有亲临过现场,但京城肯定是有人去过的,此外,工部也应该有舆图,颜彦手里也有相关的一些书籍。

陆呦见颜彦答应了他,二话没说,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很快,颜彦感知到自己的肩窝处有一股热流。

这一刻,她也生出了几分不舍,仿佛眼前的人很快就要离开。

好在陆呦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先一步松开了颜彦,“娘子,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资料吧,还请娘子帮我把图纸画出来。”

陆呦见过颜彦画的图纸,他不懂什么叫立体感,但他发现颜彦画的图纸看起来错落有致,一目了然,用来做沙盘再直观不过了。

颜彦倒是没有推辞。于是,从这天后,他们夫妻两个除了吃饭和睡觉,剩下的时间基本在书房。

三天后,颜彦接到了京兆府送来的回执,说是定下了公开审理的日期。

颜彦自然没有亲临现场,陆呦替她去了,带着青禾、青苗、青釉、青雨四个,因为这四个是跟着原主长大的,也是当时的目击证人。

马氏自然也没有去,不过她也打发了刘妈妈和当归、白芷两个大丫鬟过去。

因着颜彦要求公开审理,所以京兆府在告知颜彦的同时的也在城里贴出了告示,因而开审这天赶来围观的百姓着实把府衙围住了。

只不过这些人都不能进内场,只能在门外围观,和颜彦以为的在公开场合公开审理还是有点差别,不知是习俗使然还是有人替颜家说话了。

饶是如此,府衙门外也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客,甚至还有人爬到了树上或围墙上甚至房檐上,有七八个手持棍棒的衙役在维持秩序。

审讯伊始,吕椆先是念了一遍颜彦的状纸,状纸归纳为三点,一告李妈妈没有尽到奶娘之责,事发前没有及时发现问题排除隐患,事发后也没有帮着排忧解难,只会一味抱怨恐吓,并劝说自家主子自尽来保全颜面;二告那两个婆子当值时没有恪尽职守,以致于发生了这么大的失误;三告这三人事发后没有及时认罪并向大家说明原委,反倒一个个互相推诿,最后导致颜彦被人误解。

最后,颜彦要求把这三人乱棍打死,并且把他们的家眷全部充军。

吕椆念完状纸后,三个人登时跪地求饶,哭着大喊“冤枉”,吕椆拍了下惊堂木,“肃静,本官今日奉旨审理此案,就是要还原事实真相,尔等刁奴速速把当日情景一一细述一遍,切记不可隐瞒,不可撒谎,否则,乱棍打死。”

因着李妈妈身份不一般,吕椆先让她开口。

李妈妈先是把事发当日的情形学了一遍,无非就是颜彦、颜彧几个进了藏书楼,刚一脱外衣,陆呦便从书架后站出来,随后颜彦蒙了,颜彧尖叫,再后来便是马氏带着一众小姐夫人们赶过来,接着是颜彦晕倒。

“回官爷,小的做了我们小姐十四年的奶娘,从小姐出生后就跟着她,小的怎么会不心疼小姐不对小姐尽责呢?只因小姐出事后,我们夫人找到小的,说是要小的站出来替小姐去死,说是小的没有尽到看管之责,以致于让小姐蒙羞。回官爷,小的上有六旬老母,下有三个儿女,小的也不想死啊。于是,我们夫人说,若是小的不死,只怕我们小姐就得死,否则,无法保全小姐的名声,也无法能保全颜府的名声。这么着,小的就鬼迷心窍了,劝说我们小姐自尽了。回官爷,小的是有罪,可小的也是受了夫人的蛊惑啊。。。”李妈妈跪下去磕头求情。

“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做奴才的不想死还想攀扯主子,你这种刁奴就该乱棍打死,亏得我们夫人当时还对你发了善心,留你一家性命。”刘妈妈当即骂道。

“刘妈妈这话也不对,倘若当初没有人逼李妈妈,李妈妈也不会去鼓动我们小姐自尽,李妈妈当初为了说服小姐,搬出了颜老夫人,又搬出了太后。。。”青釉回怼道。

“住嘴,还没到你们分辩的时候,先听听那两个刁奴说什么。”吕椆再次拍了下惊堂木,打断了青釉。

青釉噘了噘嘴,倒是把嘴闭上了。

那两个婆子则交代她们先去巡视了一遍藏书楼的小门和几个角落,没有任何意外便站到了大门口当值,紧接着是刘妈妈喊她们去帮忙搬东西,回来便继续站在了门口,期间大约有一刻来钟,因而她们也就没再去检查藏书楼的小门。

事发后,颜府以她们没有尽职尽责为由把她们发卖去了百里外的一个农庄。

“回官爷,小的也觉得冤枉啊,小的本来是检查过了没有毛病的,可谁知中途会被人喊去搬东西,彼时院子里还有不少闲人,却独独叫了我们两个去搬东西,分明就是有人存心想陷害我们和大小姐。”两个婆子跪地说道。

主要是方才状纸上最后一句话吓到她们了,不但要把她们乱棍打死,还得把她们的家眷送去充军,因而,这会谁也顾不得颜府不颜府,马氏不马氏了。

“这可真是胡说八道,大小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有人想要存心陷害她?你们两个不想死也别拉扯别人。”刘妈妈说完跪了下去,“回官爷,当日是小的喊这两人去帮忙搬东西的,才刚这两人也说了,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让她们回来了,这期间,她们完全可以再去检查一遍藏书楼的小门,可她们没有这么做,可见就是为了躲懒,如今不想死了又想胡乱攀扯别人,这种刁奴最可恨了,依小的说,就该乱棍打死了事。”

这话刚一说完,吕椆的惊堂木又响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五章、公审(二)

吕椆自然明白刘妈妈的意思是不想让他再问下去了,左相徐良兴也暗示过他见好就收,可问题是,这个案子是皇上下令彻查的,太子也亲自嘱咐过他务必把案情问个水落石出,台下坐着的又是本案原告百惠郡主的丈夫,他有几个胆子敢徇私舞弊?

于是,听了刘妈妈的话,吕椆把惊堂木一拍,“大胆刁奴,是你审案还是本官审案?”

刘妈妈见此只得闭嘴。

吕椆此刻也向两个婆子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证据说有人想存心陷害你们的大小姐?”

“这?”其中一个婆子看了刘妈妈一眼,见刘妈妈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她把头低下来了。

“有什么话尽管说,官爷都说了,不许隐瞒,不许撒谎。难不成你们两个还想蒙混过关,还等着有人来救你们?”青禾说道。

“青禾姐姐,刚才官爷都说了,这个案子是奉旨彻查的,她们若是敢隐瞒敢撒谎,犯的可就是欺君之罪了。”青釉高声说道。

因着青釉嗓门比较大,外面看热闹的人听见了,很快有人喊道:“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吧?”

“啊,诛九族?那不是要死很多人?”

“可不,听说那血都得流成河呢。”

“啧啧,谁家要有一门这样的亲戚可倒霉了。”

。。。。

两个婆子听到外面的这些话,很快瘫倒在地了,“我说,我说。。。”

“回官爷,当日冲撞我们大小姐的陆家大公子在此,还请陆家大公子说说当日的情形,看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刘妈妈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打断了那两个婆子的话。

陆呦倒是也没计较,因着他有秀才的功名,又是郡马,所以他之前一直坐着,这会听了刘妈妈的话站起来,把当时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他是从陆鸣要带他去参加笄年礼说起,被拒绝后朱氏帮着说情,紧接着他又交代彼时他还不会开口说话,说他这些年从没有参加过类似的聚会,就连陆家来人他都是躲起来的,且这些年除了几个重大节日,陆家长辈们也从没有叫他出来见客待客过。因而,他很不适应这种场合,也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轻视,所以才从湖心的亭子走了出来,顺着那些野鸭子和芦苇走进了一条小径,看到了一栋木楼,见小门大开着,他直接进去了。

这一路上他没有看到一个人,更不知这是颜家大小姐要更衣的场所,而他素来喜欢躲在书房和藏书楼这样僻静的地方,因而当时也没有多想,便直接在书架前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直到听到外面进来一堆人,他才恍然意识到不对劲。

可因着那时他不懂这些规矩,又不会开口说话,即便想解释也张不了口,所以才害的颜家大小姐平白无故差点失去了性命。

“听听,大家都来听听,陆家大公子承认是他自己一个人进的藏书楼,压根就没有人暗示他,我们夫人早就说了,整件事就是巧合。唉,说来说去就是我们夫人对下人太过宽厚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只想着偷懒耍滑的刁奴,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要胡乱攀扯别人。”刘妈妈把话接了过去。

“我们公子说了他之前从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官爷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独独那一天会有人非要带他来参加我们小姐的笄年礼?”青禾问道。

“回官爷,这是他们陆家的事情,和今天这案子无关。”刘妈妈再次把话接了过去。

“好,我们不说这个问题,我们继续方才这两位婶子的问题,她们说是有人故意要害我们小姐,这个总该和今天的案子有关吧?”青釉问道。

“对啊,方才那问题你们还没回答呢。”吕椆问。

“记住了,不许撒谎,不许隐瞒,否则就说欺君之罪。”青苗补了一句。

“回官爷,小的,小的曾经在藏书楼撞见我们二小姐和陆世子幽会,他们。。。”先头害怕的那个圆脸婆子开口了。

只是她话刚说出来,就被刘妈妈喝住了,“住口,这种话你也敢编出来?回官爷,小的请求官爷立刻杖毙这个满嘴胡乱攀扯主子的狗奴才,这种人就该一顿乱棍打死,省的给主家招祸。”

“来人,把这两个刁奴押回去。”吕椆确实害怕了。

要知道,这件事若是属实的话,牵扯的可不仅仅是颜陆两家的颜面,还有太后的颜面,因为太后曾不止一次当众说过,颜府老夫人是她一手带大的胞妹,维护之意溢于言表,谁敢跟颜家过不去,岂不是和太后过不去?

“慢着,吕大人,皇上的旨意是秉公彻查,是还原事情的真相,为何事情的真相就在眼前,大人反而害怕了?”陆呦开口了。

“回官爷,真正该闭嘴的是刘妈妈,是对是错总得让人家把话说出来,刘妈妈这么害怕,小的倒是有几分信了那两位婶子的话。”青釉说道。

“这,这,这案子和本案无关,牵连甚广,不宜公开审理。”吕椆战战兢兢说道。

此时他的后背全湿了,难怪那个刘婆子会一而再阻止这两个刁奴开口,难怪徐相会暗示他见好就收,原来,这后果不是他能兜得住的?

这时,门口已经有人听见那婆子的话了,大声问道:“原来是颜家二小姐和陆世子私会啊,难怪大小姐会被人冲撞,原来是故意有人安排的啊,我就说嘛,好好的怎么会带一个哑巴去参加这种集会,这就难怪了。”

“可不,难怪颜夫人要暗示那个婆子劝颜家大小姐自尽啊,原来是想要她女儿嫁进陆家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嘛,哪有姐妹两个嫁兄弟两个的,原来是有了私情啊。”

“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颜家大小姐命太苦了,连唯一的叔叔婶婶都靠不住。”

。。。

“吕大人,这件事已然瞒不住了,不如我们听听事情的真相吧。”陆呦说道。

“这?”吕椆犹豫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告御状

吕椆委实不知如何是好了。

停止审讯,别说堂下的陆呦不答应,只怕门外的这些看客也不会答应的,毕竟他一开始就说了是奉旨彻查,刚一查出点关键东西来他就退堂,这不明摆着他在徇私嘛!

可继续审下去,那些细节肯定会被人飞快地传诵出去,到时只怕颜家二小姐也得以死谢罪了。

一个是徇私,一个是逼死人命,两害相权取其轻,前者他或许只是口碑和声望受点损,后者却极有可能乌纱帽不保,难怪这百惠郡主非要公开审理呢,原来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只怕连皇上都算计了。

对啊,他怎么把皇上忘了,皇上虽然交代他秉公审理,但肯定也没想到此间暗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否则,他不可能会同意公开审理的,毕竟这个丑闻要是爆出来,他也没法向太后和颜陆两家交代的,尤其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颜陆两家若是乱了,则北部的防线危矣。

一念之此,吕椆把惊堂木一拍,“大胆刁奴,本官听闻陆世子做过颜家几位小姐的先生,为此,他们去藏书楼见面也实属正常,你们做下人的,不说谨守本分,反倒四处攀扯主家毁谤主家,着实可恶,来人,先把这几个刁奴关押起来,待本官调查清楚后择日再审。”

陆呦见此,倒是也没再坚持下去,因为颜彦告诉他,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剩下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只怕这会她已经在外面的马车里候着了。

而刘妈妈见吕椆答应退堂,忙从地上爬起来,这件事的后果她也兜不住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向主子汇报并讨一个主意。

这不,刘妈妈赶回颜家在向马氏汇报此事时,颜彦已经拿着令牌进宫了,因为她猜到了结果是什么,所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坐上马车在府衙外候着了,见到陆呦后,两人直接进宫了。

这一次,颜彦先去的是上书房,因为她不想再让太后和稀泥了,她想当着皇上和颜陆两家的人一起审讯那几个婆子,她想撕下马氏和颜彧那虚伪的面纱。

因而,颜彦进门后,硬挺挺地跪在了李琮面前,李琮自然是吓了一跳,因为自打颜彦又有了身孕后,他一般都让她免礼了,只是象征性地行个屈膝礼。

“究竟怎么回事?”李琮看出颜彦脸上的怒气来,问道。

“臣女请皇上做主还臣女一个清白,同时臣女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还请皇上成全,臣女不想做一辈子的糊涂虫,更不想把仇人当恩人。”

“没头没尾的说什么。。。”话没说完,外面有太监通传,说是京兆府尹吕椆求见。

李琮这才回过味来,多半是那桩案子问出什么不该问的东西来了。

于是,他看向了陆呦,“究竟怎么回事?”

陆呦简单交代把当时的情形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婆子说出骇人真相,可吕椆不让审下去了。

李琮听了沉吟了一会,事实上,他是有些相信那两个婆子的话,不过他更相信,颜彦肯定事先审过这两个婆子,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会要求公开审理。

换句话说,这丫头不想忍下去了,出手了。

可问题是,现在真不是清算这些烂事的时候,“彦儿,都好几年过去了,这件事,能不能缓缓。。。”

“回皇上,接下来臣女可以要求不公开审理,但臣女有知情权,臣女不想再做一个糊涂虫,因而臣女恳请皇上把那两个婆子还有我二婶、颜彧以及我婆母一并带到宫里来,当着皇上的面,我想问清楚几个问题。皇上请放心,今日之后,我保证不再提此事。”颜彦看出了李琮的为难,主动做出了一个承诺。

“还请皇上看在娘子这几年一直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的份上成全她,我们不要求皇上为我们讨一个公道,我们只想知道事情真相,从此后远离这些所谓的亲人,免得有一天死了我们都不知道为何死的。”陆呦悲愤地说道。

这一点上,他和颜彦感同身受。

李琮看着这两人,沉吟了良久,这才说道:“也罢,来人。”

李琮先是命人去传马氏和朱氏以及颜彧觐见,其次又命人去吩咐吕椆把那几个婆子带进宫来,等待的空档,他又细细问了一遍方才审讯的详情。

“丫头,你不厚道,你早知道有此一出,所以连我也算计进去了?”李琮很快就看出了问题的实质。

“回皇上,臣女不敢撒谎,事实上,臣女一直对这件事存有疑虑,可看在祖母和二叔以及几位弟弟的份上,臣女放弃了查找真相的权力。若不是最近的传闻太甚,臣女也不会出此下策来为自己辩白,可今日之事却委实是意外,因为臣女清楚一点,这几个人不可能会是整件事的知情者,顶不济就是一个关键时候抛出来的替罪羊。因而,臣女本来的目的只是想让她们说出事发的经过,却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臣女居然有了意外的收获。”颜彦半真半假地说道。

“哼,还说不敢撒谎,我看你胆子大的很,你是吃定我不舍得罚你。”李琮点破了颜彦的这点小心思,随后又问她的打算。

“若是能分家固然好,我们什么也不要了,只求和他们划清关系。”陆呦抢着说道。

他是委实不想勉强自己去看那些令人生厌的脸,他知道颜彦肯定也如此。

说是亲人,其实和仇人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待你父亲回来后再议。”李琮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便拒绝了陆呦。

陆端在契丹生死不知,他这会若是做主让陆呦分家,那些臣子们会怎么看他?

“既然皇上提到父亲,小子有话要说。”陆呦跪了下去,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得知这对夫妻这些时日正忙着做沙盘,为陆呦上前线做准备,李琮委实有点不解,“为什么?你果真有把握?”

陆呦正要回答时,门外有太监传,说是太后打发人找皇上去问话。

第五百四十七章、愈演愈烈

颜彦一听太后打发人来找皇上问话,猜到准是马氏进宫来向太后求情了,略斟酌了一下,颜彦提议这场审讯不如就在慈宁宫里举行,但她有一个要求,马氏等人暂且回避。

李琮瞪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转身吩咐了太监几句,随后命人抬了一顶软轿来,让颜彦坐了上去,他自己上了龙辇,陆呦步行跟着,一行人进了慈宁宫。

果然,颜彦几个进门时,慈宁宫的大门外站了四五个太监,一个个皆屏声敛气的,见到他们忙扭头向里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颜彦和陆呦跟在皇上后面进门时,马氏也迎了出来,跪在了李琮面前。

颜彦见马氏的眼睛红红的,且脸上还挂着泪珠,猜到方才准是在向太后先告状了,因着没看到颜彧,颜彦猜想马氏是听了刘妈妈的话先进宫来求情的,未必是接到宫里太监的传话进来的。

这不,见到颜彦和陆呦,马氏扑到颜彦身上捶了她两下,继而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你这孩子,二婶跟你说过多少遍,当年的事情就是一个意外,你非不信,非要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如今倒好,这几个刁奴为了脱罪,信口胡说一通,这往后,你妹妹可怎么活啊,你这是在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陆呦一下把她扯开了,“你们当年逼我娘子时怎么不这么问问你们自己?”

“夫君,你放开她,让她说,我倒是要瞧瞧,我逼谁了,我是逼人去私会了还是逼人自尽了,二婶既然口口声声说当年的事情是一个意外,今日正好当着大家的面说一个清楚,免得又说我冤枉了二妹妹。”颜彦正色说道。

“好了,都给我闭嘴。”李琮喝住了大家,拂袖进了太后日常会客的屋子,陆呦扶着颜彦紧随其后,马氏也跟了进门。

太后此时端坐在炕上,一张脸几乎能拧出水来,看向颜彦的目光也不复往日的慈祥,颜彦见此只得跪了下去,“臣女叩见太后。”

见太后没有回应,颜彦继续说道:“回太后,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于是,颜彦先把外头的那些传言学了一遍,接着是陆家长辈为此提出的无理要求,他们夫妻两个拒绝后陆家长辈的冷嘲热讽。

“回太后,若不是臣女深受其扰,臣女不会出此下策,再则,臣女只是想让这几个婆子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臣女虽和陆鸣订亲五年,但委实没有任何逾矩行为,有染之说从何而来?再则,臣女被夫君冲撞也只是意外,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何来勾引之说?太后,臣女虽父母死得早,可也是名门之后,该懂的礼节祖母也都教过臣女,臣女为了不让死去的父母和祖母蒙羞,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来为臣女辟谣。可臣女委实不知,二妹妹居然和陆鸣有染,臣女听了夫君学的那番话,也才急急进宫找皇上,因为臣女也想知道一个真相,还请太后成全,臣女不想再做糊涂虫,臣女也答应了皇上,今日之后不再提这件事,但前提是,我必须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问个清楚明白。”

“还想问个明白,事情的经过再清楚不过了,那几个刁奴的话你也信,她们为了饶命,什么话不敢说出来?你宁可信她们也不肯信抚养你长大的叔叔婶婶,你,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硬了呢?”马氏哭着问道。

“二婶,这话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为了一份所谓的好姻缘,逼死我一次不够,如今见我夫妻和睦,见夫君成了一个正常人,又开始。。。”

“母后,让彦儿起来说话吧,这孩子还有着身孕呢。”李琮瞪了颜彦一眼,没让她再开口。

太后见自己儿子也向着颜彦说话,想必也是信了那几个婆子的话。

事实上,她自己又何尝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尤其是颜彧和陆鸣订亲后颜彦的态度更是说明了一切,可为了颜府的声誉,为了家宅和宁,她只得劝颜彦装糊涂。

可没想到三年多过去了,这件事又被重新翻了出来,而且愈演愈烈。

三年前颜彦好歹是被冲撞,是无心之过,可这一次却是坐实颜彧和陆鸣两人的私情,且这番话只怕这会已经传遍京城了,她要怎么做?

太后扶了扶额,见颜彦仍跪在地上,只得发话,“先起来吧。”

陆呦见此忙扶起了颜彦,一旁的李琮示意容姑姑给她搬来一个绣橔,见颜彦坐下后,他才坐到了太后对面。

“母后,儿子的意思是把那几个刁奴叫来好好审审,问清楚当年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表弟妹一再强调彧儿是清白的,当年的事情就是一个意外,可那几个刁奴却给出了另一套说辞,儿子以为,彦儿有一句话说的对,不想再做糊涂人,儿子也好奇,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李琮缓缓说道,语气很是平静。

可这番话却犹如一个焦雷炸在了马氏的头顶上,吓得她五魂去了三魄,她那番说辞蒙蒙颜彦还行,蒙太后都难蒙住,只不过仗着太后对颜家的恩典彼此心照不宣,可皇上却突然宣布要追究事情的真相,他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啊?他知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短暂的愣怔过后,马氏很快回过味来,急急跪了下去,“回皇上,事情的真相臣妇已经向太后说明了,整件事。。。”

“朕想先审审那几个刁奴,表弟妹还是先回避一下为好。”李琮打断了她。

太后以为儿子是有什么私话要和她说,见此便命阿容带着马氏去了隔壁屋子。

接着,太后又看向了颜彦。

“回太后,臣女想听听事情真相,臣女答应太后,过了今日之后,不再提此事。”颜彦坚持道。

“罢了,就让她留下来吧,这孩子也够可怜的,亏的是命大。”李琮替她说情了。

太后叹了口气,向颜彦招了招手,颜彦只得起身坐了过去。

第五百四十八章、懿审

颜彦坐到了太后身边,太后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手,抚摸了好几下,这才说道:“孩子,我不是不疼你,也不是不想给你公道,可我担心的是,这件事翻出来的后果极有可能是你二婶被休,彧儿一尸两命,颜家的声誉落地,下面那几个弟弟妹妹的婚配将来都会受到影响,孩子,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回太后,这么多年来,臣女一直拿二叔二婶当父母般敬着,对底下的弟弟妹妹也一直关爱有加,可他们呢?他们何尝拿我当亲人了?”说到这,颜彦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她是在为原主不值。

“罢了,母后,就听彦儿的,儿子觉得这次的流言事件也是有人故意在背后使坏,彦儿若是不来一招狠的,只怕从今以后她都要活在这种流言里,幸好这小子还算懂事,没有跟着添乱。”李琮见颜彦落泪了,也跟着心疼了。

不过他最后一句话是对陆呦说的。

还别说,这一次陆呦的表现的确令他意外,有几个男子在听到自己妻子和别人有染时还能这么坚定不移地信任她陪伴她开导她,还有帮着一起想法还原事情的真相。

要知道,就算陆鸣这个比较荒唐些,可周禄那却的的确确是被颜彦的才华折服了,且还送了一枚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坊间的传闻是层出不穷,要不陆家也不可能逼迫这两口子去救陆端。

说实在的,连他都有片刻的怀疑,好在很快也就想通了,知道这就是周禄的离间计。

太后见自己儿子这么护着颜彦,暗自叹了口气,刚要开口,门外有太监回话,说是那几个婆子带到了。

罢了,人都带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再则,方才儿子的话里也透露出一个意思,准是马氏或朱氏又做了什么惹恼了颜彦,所以颜彦才不得不出手。

联想起最近的战事,陆端被抓,陆鸣又上了前线,太后用脚后跟一猜也能猜出马氏和朱氏两人担忧的是什么。

否则,她们也不能提出让陆呦去契丹救陆端这么荒谬的主意了。

这么一想,太后心里也起了一股无名火,这对母女不单贪婪,心思也够歹毒的,亏她这些年还一直在尽力为她周旋,没想到这两人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了。

不行,她不能再这么和稀泥下去了,就像颜彦说的,这件事可以不外传,但必须求一个真相,为的是以此为鉴,也以此为戒。

既然打算要好好审审这几个人求一个真相,太后便想正式些,一来为了震慑一下这几个人;二来也为了皇家的威严,因而她命容姑姑扶着她下了炕,坐到了外面大殿的凤椅上,皇上坐在了她下首,颜彦依旧坐在了一个绣橔上,不过是在大殿中间,陆呦则站在她身边。

几个人就位后,容姑姑出去把那几个婆子带进来,随后命门口的太监宫女都站到院子中间或院子大门去,这一次,吕椆没有来,他只负责把这几个人送进宫交到太监手里。

李妈妈和那两个婆子一看颜彦坐在大殿中间,也顾不上抬头看向大殿中间坐的人,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然后爬到了颜彦身边,没等问话,先哭诉道:“饶命啊,奴婢也是被冤枉的,奴婢真的冤枉啊。”

“闭嘴,一个个来,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哀家知道有人撒谎了,哀家会先命人割了她的舌头。”太后嫌恶地看了眼台下跪着的几个人。

“母后,割舌头太轻了,欺君之罪,最次也得赐死,还有,家眷全部充军。”李琮似笑非笑地扫了这几个人一眼。

“回太后,奴婢是大小姐的奶娘,奴婢先说。”李妈妈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她的说辞和在府衙一样,太后一听便明白了,马氏之所以想要颜彦死,怕的就是像今天这样翻旧账,毕竟以当时的情形看,颜彦就算是真死了,众人也只会认为她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谁会想到是被人陷害?她又是一个孤女,谁会想去为她出头寻找真相?

不说别的,颜彦活过来之后,就连她这个一向疼她的姨祖母不也是劝她下嫁给陆呦来成全颜陆两家的颜面,却不曾好好考虑过孩子的感受以及孩子的委屈。

可是话又说回来,人都是自私的,这些世家大族的女人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哪个手里没沾点血?

不说别人,就说她自己,她从一个小小的婕妤最后母凭子贵坐到太后这个位置,期间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没有一定的手腕她孤儿寡母的能坐稳这江山?

因而,她倒是理解马氏为颜彧谋划的这一切,毕竟陆鸣是一个世子,是世袭罔替的四公之首的镇国公世子,马氏能不眼红?

可问题是,这门亲事是她亲自牵的线,她们这么做,眼里还有她这个太后?

再则,颜彦是大房留下来的唯一骨血,又是个女孩子,影响不到爵位什么的,就这样马氏还想把她谋害了,其心太可诛了。

对了,私情,难不成真是那两人有了什么私情被颜彦发现了,所以马氏才想着要把颜彦除掉,为的就是永绝后患。

而颜彦隐忍了三年,总算找到机会还回去了?

这孩子,真有这么重的心机?

想到这,太后问向另外两位婆子,“你们两个呢,你们两个有什么说辞。”

这两个婆子也是把在府衙的那番话学了一遍,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提两人私会一事。

“就这些?”李琮开口问。

其中一个圆脸婆子扭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立着的陆呦,随后又瞥了眼两丈远的太后和皇上,忙磕头说道:“回皇上,不止这些,奴婢事后就猜到了,刘嫂子之所以喊奴婢去搬东西,为的就是腾出空来去打开藏书楼的小门。可奴婢那会为了保命,什么也不敢说。”

“那这会为了保命,是不是又可以编出一套说辞来?”太后拉长音问道。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生气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坦白

可惜,两个婆子没有领悟到太后的深意,在场的李琮和颜彦倒是听懂了,还有一个听懂的是躲在另一间屋子里的马氏,可马氏被告知无宣不得出门,因而,她只能是干着急。

不过这个圆脸婆子倒是也不傻,她知道太后生气了,虽不知因何生气,但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见此,另一个长脸婆子把话接过去,“不是编的,奴婢也遇到过几次,我们二小姐和陆世子每次来藏书楼借口都是找书,彼时奴婢也没多想,因为二小姐身边每次都有好几个丫鬟跟着,也没有把奴婢打发走。可有一次奴婢在二楼清理书籍时不小心打坏了一个花瓶,正清理时二小姐和陆世子又来了,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站在楼梯口喊了几遍问有没有人,彼时小的因为害怕要受罚,便没敢吱声,紧接着,他们以为小的没在,两人便在二楼的大书桌前私会,那几个丫鬟在一楼守着。”

“你如何看出这两人在私会?”李琮问。

长脸婆子扭捏了一下,这才吭哧吭哧地说:“两人好像在观赏一幅画,有说有笑的,世子爷还动手摸了下二小姐的头,别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你呢?”李琮问刚开始的那个圆脸婆子。

圆脸婆子见长脸婆子都说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便也开口说道:“奴婢也碰上过二小姐和陆世子来找书,奴婢之前也没多想,但有一次,奴婢从小门出来去捡野鸭子蛋,钻进了芦苇丛中,可巧看到二小姐的丫鬟来巡视了一遍,等奴婢从芦苇丛中钻出来时,这才发现小门被关了,楼上的窗户那传来了陆世子和二小姐的声音,好像也是在讨论什么诗作。随后,奴婢拐到大门去,刚走到大门口,迎面就碰见了大小姐,奴婢大声和大小姐打个招呼,磨蹭了一下,二小姐就带着丫鬟从藏书楼出来了,随后就拉着大小姐去了别处,奴婢也被二小姐的丫鬟拉走了。”

说完,大概是怕这番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圆脸婆子又提了一点,说是有一次明明是颜彦在藏书楼作了一幅画,可事后这幅画却被颜彧说成是她自己画的,拉着陆鸣在一起讨论了许久,具体说的什么她不懂,但她看懂了颜彧脸上灿烂的笑容。

“那位陆世子经常去颜府?”太后拧拧眉头,问道。

“回太后,每年的年节时分都会来送礼,其他时段偶尔也会来,据二婶说,是来提点阿彰他们的功课,二妹妹有时候也会找他指点一下画作和诗词什么的,但我不清楚他们有没有私会,我一直以为有阿彰他们陪着呢。”颜彦解释说。

“胡闹,就算是订亲了,也是男女有别,你二婶怎么会如此糊涂?”太后说完,刚要宣马氏出来质问几声,偏这个时候门外有太监通报,说是朱氏和颜彧到了。

“让她们先候着。”太后说完,忽地又想到了颜彧也是一个孕妇,大日头底下站着,万一中了暑气可了不得,于是,又改口了,“宣。”

朱氏和颜彧两人一进门就看见了坐着的颜彦和跪着的几个婆子,再一看太后的脸色,两人心里均忽悠了一下,随后朱氏扶着颜彧跪了下去。

“启禀太后和皇上,臣妇听到了府衙的审判,委实惶恐,这件事绝对是有人存心想栽赃陷害我们颜陆两家。”朱氏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呜呜,太后,还请太后老人家给彧儿一条活路,彧儿没脸活在世上了,呜呜,太后,彧儿真的没有做出任何有损名节的事情,也就是小的时候不懂事,拿着大姐的诗作画作冒充过自己的作品,可那也是基于好玩,想听听陆世子怎么评价大姐的诗作,呜呜,太后,您老人家可一定要帮帮彧儿。。。”颜彧呜呜哭了起来,爬到了太后面前。

“你都不止一次和陆世子在藏书楼私会了,这还不叫有损名节?你明明知道陆世子是彦儿没过门的丈夫,你盗用彦儿的作品投其所好地勾引他不说还设计让人冲撞她,就这样,彦儿都没说过你一句坏话,也没有向朕哭诉过她的委屈,你倒先抱怨上了,朕之前真是错看你了。”李琮嫌恶地说道。

“啊,什么私会?回皇上,彧儿从没有单独和陆世子私会过,也就是大家一起探讨过学问。”颜彧辩道。

李琮见此喊了一句,“来人,把颜夫人身边的管事刘妈妈和颜彧身边的丫鬟一并带上来。”

说完,又喊了一句,“颜夫人也出来吧。”

话音刚落,马氏从偏殿出来跪在了颜彧身边,“太后开恩,皇上开恩,千错万错是臣妇的错,臣妇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是猪油蒙了心,所以才会生出这不该有的心思来,跟孩子们无关。”

没办法,她倒是不想认罪,可皇上都要传她身边的管事和颜彧身边的丫鬟了觐见了,这件事绝无瞒过的可能了,一句欺君之罪压下来,谁敢再替她遮瞒?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坦白,争取一个主动,而且还能替朱氏把责任揽过来,希望朱氏能看在她这么做的份上善待颜彧几分。

“你的意思是这两人没有私情,是你硬要把他们凑成对的?朕好奇的是,你又是如何说服镇国公夫人呢?”李琮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

“这?”马氏犹疑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都说出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太后发话了。

“启禀太后,臣妇是看陆世子和彧儿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人也十分般配,便生出了几分奢望。”

据马氏说,一开始她也只是奢望,并没敢动什么歪心思,可有一天,颜彧忽然告诉她,说是陆鸣说了一句话,如果当时订亲的对象是她该有多好,因为这句话,颜彧动心了,求上了母亲。

马氏这才知晓,原来这两个孩子真背着他们有了私情,这下倒真是把她难住了。

第五百五十章、一拍即合

而另一边,随着颜彦笄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人的婚事也逐渐要提上议程,陆鸣也忍不住向朱氏吐露了下心声,他委实不喜欢颜彦寡淡的性子。

无独有偶,朱氏也不喜欢颜彦,她倒不是嫌弃她的性子,而是嫌弃她的出身,嫌弃她的命格。

可这门亲事是太后做主定的,公然退亲的话不但打了太后的脸,也不可能再和颜彧议亲了。

于是,朱氏找了个机会上门拜访马氏,稍微透露了下她对颜彧的喜欢,聪明的马氏便猜到了朱氏的心思。

可问题是这件事要怎么运作却难到了这两人,最后还是马氏想到了一个主意,找一个人来冲撞颜彦,如此一来,这门亲事肯定不退也得退了。

只是如此一来,颜彦可能就没法活下去了,为此,马氏又纠结起来。

“回太后,彦儿是臣妇一手带大的,臣妇委实不想伤害她。。。”

“行了,你就别假惺惺的了。”陆呦愤怒地打断了她。

“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主意应该不是二婶出的。”颜彦补充了一句。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以为是我们出的?”朱氏不爱听了。

“究竟是谁的主意?”李琮厉声问道。

“是,是,是陆夫人的主意。”马氏这次说了实话。

没办法,她是想瞒过去,没想到颜彦会揭穿她,为此,她委实有些不解,转身问向了颜彦,“彦儿怎么知道这主意不是我出的?”

“因为人性,二婶虽然有私心,可本质上却不是一个罔顾他人性命的人,这点我是从你对待颜杉、颜彣几个看出来的,你虽不喜欢他们,却从没有虐待过他们,还有,这几个婆子的性命你也留下来了。”多余的话颜彦没有再解释。

可马氏却听懂了,呜呜哭了起来,“孩子,二婶愧对你这份信任,二婶没脸去见你祖母,也没脸去见你父母,更没脸去见你二叔。。。”

“哭什么,底是怎么回事?”太后不耐烦了。

“回太后,这主意的确是臣妇先提出来的,臣妇委实不喜欢颜彦的命格,觉得她配不上臣妇的儿子。因而,臣妇一听马夫人也有这个意思,我们两个也算是一拍即合,不过臣妇可没有让彦儿死的意思,为此臣妇特地找了陆呦来做这件事,想着事发后,彦儿可以嫁给陆呦,一样进了陆家门,进门后臣妇再多疼她一些,弥补她所受的伤害也是一样的。”朱氏磕头说道。

没办法,事到如今,她想瞒也瞒不下去了,只能想着如何减轻点罪责了。

“陆夫人,若不是你的授意,我二婶是决计想不到让奶娘来劝我自尽的。你连我夫君都不肯善待,怎么可能善待我?如果我没有猜错,近来的这些传闻恐怕和陆夫人脱不了干系吧?”颜彦撕下了对方伪善的面纱。

这个人的心术绝对比马氏要狠毒多了,手段也比马氏厉害多了,是颜彦的头号大敌,因而,她想趁这个机会决裂,以后干脆桥归桥路归路。

“什么传闻?你这是什么意思,没错,我当年是关了大郎几个月,可那是因为他姨娘生病了,我为了府里人着想,不得已才把他关了起来。至于你说的什么传闻,跟我没关系,你别什么脏盆都往我身上扣。再有,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大郎的母亲,你这一声‘陆夫人’是什么意思,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朱氏勃然问道。

“你,你们一个个,眼里还有哀家,还有皇权没有?”太后见朱氏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想为自己开脱,就想把话题转移,也生气了。

“母后,稍安勿躁,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件事交给儿子来处理。”李琮劝道。

事实上,李琮也十分头疼,主要是陆端还在契丹人手里,陆鸣还在战场为他卖命,这个时候,他委实不想生出什么事端来。

可他又不能不给颜彦一个交代,毕竟这孩子也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委实不想再屈待她了。

“对了,陆呦,你是怎么刚好走到藏书楼的小门的?”李琮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不是刻意引导,他一个陌生人,连问路都不会,怎么可能就这么凑巧进了那条通往藏书楼的小径?

“回皇上,小子喜欢芦苇,画过芦苇和野鸭子的画,还有,小子喜欢藏书楼,喜欢在书房待着,因而那天确实是顺着那几只野鸭子进了一条小径,看见一栋小门大开着,本不想进去的,可一看是书架,小子忍不住了。”陆呦说道。

“朕想知道的是,倘若那天陆呦没有进那个藏书楼,你们还有什么备选方案没有?”李琮问道。

“没有。”朱氏忙不迭地否认了,马氏也跟着摇头了。

“颜彧,朕问你呢,你们两个是如何私定终身的?”李琮忽然提高了声音。

颜彧听了这话一哆嗦,随后看了旁边的马氏一眼,摇头否认了,说她只是和陆鸣在一起探讨过学问和字画,绝没有私定终身。

颜彦一听这话居然笑了,“二妹妹这话去哄三岁孩子吧,没有私定终身你们两个会单独私会,你会让陆世子摸你的头?不然,你以为二婶为什么会合盘托出事情的真相?”

“回皇上,臣女真的没有和陆世子私定终身,陆世子只是感慨过,他喜欢我的才情和才气,也喜欢我脸上明媚的笑颜,不喜欢大姐的寡淡和古板,我,我就是被这句话打动了,所以才,才求上的母亲,可,可。。。”颜彧只得吐露了些实话。

她没有听到那几个婆子说了什么,也没有听到颜彦说了什么,但她知道,她冒用颜彦的画作诗作是瞒不住的。

“你,你,你这个孩子,你母亲素日就这么教导你的?”太后一听气得胸口疼了。

“回太后,是臣妇的错,是臣妇失职,还请太后看在我死去的婆母份上,帮我们过了这一关,呜呜。。。”马氏磕头求道。

太后听了这话看向了李琮,李琮则看向了颜彦。

第五百五十一章、结论

颜彦略一斟酌,扶着陆呦走到了马氏和颜彧身边,“我想知道倘若那天我夫君没有进藏书楼,你们会怎么做?”

她才不相信他们没有备选方案呢。

“还能怎么做,那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只能让你嫁给我儿子了。”后面的朱氏把话接了过去。

“我没有问你。”颜彦不信她,看向了颜彧,“颜彧,我让你说。我想听真话,我想看到你们认错的诚意,这关乎我原谅不原谅你们。”

“大姐,我,我。。。”颜彧抬头看了颜彦一眼,又看了眼坐在台上的太后和皇上,“我。。。”

“我什么我,还不快说实话,你以为朕这么闲?”李琮不耐烦了。

“婆母和我母亲商量好了,若是那天姐夫没有进藏书楼,我夫君,陆世子会想法再去暗示一番,因为那天大姐要换三次衣服,若是还不行的话,就让我娘带大姐去一趟寺庙,在寺庙里找个机会让外人冲撞一下。”颜彧说完低头不敢去看人了。

“什么外人,随便找个人?”颜彦问。

这一次颜彧没有抬头,只点了点头。

“马氏,彧儿说的可是真的?这真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太后想最后一下。

马氏略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臣妇该死,臣妇罪该万死,臣妇也不知那会如何鬼迷了心窍。”

“启禀太后,启禀皇上,臣女答应过你们,今日过后不再提此事,但有一点,今日过后,彦儿再无娘家了,还请太后和皇上体谅。还有陆家也是,我们不提分家,但我们也不会回陆家了。”颜彦跪下去说道。

“彦儿,孩子,这件事我是一手包办的,跟你二叔毫无关联,还有你那几个弟弟,他们是真的毫不知情的,你,你就忍心让他们以后。。。”

“二婶,我最后叫你一次二婶,我对得起颜家的每个人,你别以为我小我不懂,自从祖母去世后,你没少给我脸色看,话里话外没少暗示我以后能依靠的只有你们,所以每次从宫里回来得到的赏赐我都是先送到你们那,先可弟弟妹妹们挑,就连我外祖母他们送我的东西我也要先给弟弟妹妹们分一半,这些小事就不说了,就说我出阁这事。”说到这,颜彦也有点哽咽不能语了,可能潜意识里她还有原主的情感。

陆呦见她哭了,忙掏出丝帕来给她拭泪,“不说了,不说了,以后都过去了,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颜彦含泪绽放了一个笑脸,“好,不过今天我还得把话说完,以后不说了。”

“你出阁我们可没什么对不住你的,我们是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的。”马氏忙道。

“二婶,我不傻,我出阁是很风光,可那些嫁妆大部分是我母亲当年留下的嫁妆以及陆家出的聘礼,还有祖母从她的私产里拿出的两间铺子,剩下的便是太后和皇上皇后太子和几位殿下他们添的妆,你们只用五千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而那五千两银子还是祖母留给我的铺子收益,不是颜家的产业。事实上,就算我父母没了,颜家的家产依旧有我父亲一份吧?我继承不了父亲的爵位,我继承一点父亲的产业总可以吧?”

“孩子,你要这么算账的话我可真就寒心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拿你当亲生的看待,但凡彧儿彤儿她们有的,你也有,而且只多不少,至于颜家产业的分配,那也是你祖母生前安排的,还有你的嫁妆,我们也是按照颜家嫡女的规格准备的,若说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就是那桩亲事。”马氏细细和颜彦掰扯起来。

当然了,这番话更主要是说给太后和皇上听的,她不想给太后和皇上一个错觉,以为这些年她在颜家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亲生的?”颜彦听到这三个字露出了一丝苦笑,“还请二婶说这话之前先摸摸自己的胸口,亲生的你会舍得算计我的亲事?亲生的你会逼迫奶娘劝我死,亲生的你会一点值钱的嫁妆不给我备,亲生的你会一而再地往我身上泼脏水?

饶是这样,我念着你们这些年对我的照拂之意,我出阁前,还给所有的弟弟妹妹留了半成蛋糕店的股份,加起来一共有四成。二婶,你说,我这个做侄女做大姐的做到这份上,你为什么还不肯收手?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地把我往绝路上逼。说白了,若不是这次外面的流言太过,我是决计不会把她们几个抓来问话的,因为我答应过太后,看在太后和祖母的面上,既往不咎。不是我傻,是我太看重这份亲情。”

说到这,颜彦自己抹了抹眼泪,含笑说道:“以后不会了,从今后,我们各过各的。至于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我保持沉默,我说过,我只要一个真相,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李琮见颜彦扶着陆呦起身要离开,忙道:“慢着,听听太后的处理意见。”

“哀家脑瓜仁疼了,皇儿,这事还是交给你来办吧。”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也好。”李琮略一犹豫,把话接了过来,“这几个刁奴依旧送去京兆府,朕会叮嘱吕椆一番,给她们安一个胡乱攀扯主家的罪名乱棍打死,饶了他们的家眷。至于你们两位当家夫人要如何处置,就看陆公和颜侯回来怎么说了,这是你们的家事。但有一点,彦儿这,你们两家谁也不能逼迫她做任何事情,确切地说,她和你们两家都没有关系了,不过在这之前,你们两家各自出一千亩良田和一间城里的铺子给她,权当补偿了,这件事回去就办。最后还有一句话,若是再有类似事件,这个世子之位陆鸣也就坐到头了,你们仔细掂量掂量,朕说到做到。”

“喏。”朱氏和马氏跪下去应道。

这个结果对她们来说算是好的了,至少那几个刁奴被乱棍打死,算是间接为颜彧和陆呦两个辟谣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欠下

可问题是,光辟谣也不行啊,从今后颜彦之后不再和他们走动了,这传出去很容易让人起疑的,聪明人一分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因而,这谣辟不辟的,意义也不大,至少这些世家大族之间是糊弄不过去。

于是,马氏斗胆求道:“启禀太后和皇上,臣妇知错了,臣妇真的知错了,臣妇愿意拿出诚意来善待彦儿,还请太后和皇上。。。”

“颜夫人,你的诚意颜彦不敢受用,就此别过吧。以后有你出现的场合,我决计会绕行的。”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开什么玩笑,她之所以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承诺此事不再提,为的就是和颜陆两家划清界限,这种不是反抗的反抗一样能收到她想要的效果,而且还成全了她的名声,成全了太后想保住颜家的心思。

李琮看破了颜彦的这点小算计,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转向了跪着的马氏和朱氏,“就依朕方才说的办,跪安吧,闹了这大半天,别说太后头疼,朕也头疼了。”

马氏一听忙搀扶颜彧站起来,见颜彧的脸色发白,马氏又跪下去求太后找个御医给瞧瞧,说是怕动了胎气,因为颜彧结结实实跪了小一个时辰,期间情绪也比较激动。

御医很快来了,说她是的确有流产征兆,因为受了点刺激和惊吓,情绪不稳。

太后见此,忙命御医也给颜彦看了一下,颜彦倒是问题不大,御医只说她思虑太过,让她注意休养。

见此,太后送了颜彧一株二百年的人参,说是可以安神,当然了,安神不是目的,太后是想让她安心生下这个孩子。

因为太后也清楚,自从颜彧假才女的面目被揭穿后,陆鸣对她也没有多少情分了,要不也不会要纳周家那丫头为贵妾,说白了,不还是堵着一口气么?

因此,太后希望她能生个儿子,不管怎么说,她若有了儿子,这儿子就是陆家的嫡子,以后就能继承陆鸣的爵位,而颜彧这辈子也就有依靠了。

颜彧一行离开时,颜彦本也想告辞,太后留下了他们夫妻,大概也是为了安抚她,太后留他们夫妻在慈宁宫吃了顿晚饭,临走,也送了一堆东西给他们,吃的用的穿的都有,也有两株二百年的人参。

从慈宁宫出来,他们两个又被李琮带去了上书房,李琮还惦记着陆呦想要上战场一事。

见陆呦是真的在为上战场准备,李琮考核了他几个问题,比如说,若是他现在想收复并州和晋阳,他打算如何做,比如说,遇到对方攻城,他打算如何守。

这两个问题颜彦在家曾经考过陆呦,也不止一次模拟过当时的战况,因而陆呦的回答令李琮小小惊喜了一下。

守城相对来说要容易些,除了护城河,颜彦教他在城外多挖一点壕沟,壕沟适合步兵作战,不太适合骑兵,而契丹人是骑兵居多。

而对付骑兵最好的武器就是火药了,虽然火炮还没有研究出来,但简易版的投石机出来了,一样可以把火药送到对方的阵营,只是操作起来麻烦些。

除了火药,大周这边的冷兵器也强于契丹和西夏,除了各种长枪长剑和长斧长锤什么的,还有各种护甲,这些都可以利用起来。

至于攻城,陆呦现在能想到的也是利用壕沟和投石机,此外还有孔明灯,利用孔明灯把火药送上对方的城墙里,不过这有一个坏处,可能会伤及无辜的人。

因而,陆呦提出围攻并州和晋阳,在这两座城池外围挖上几圈壕沟,让他们成为一座孤城,估计对方的粮草也就能挺一两个月,只要在外围做好伏击,打掉契丹的外援,这两座城池还是比较好收回的。

当然了,这只是纸上谈兵,具体怎么做要看具体情况,还要看对方的应对情况,因为相应地来说,对方也可以反过来把大周的城池孤立了。

好在彼时契丹还没有火药,而且骑兵也不适合壕沟作战,因而,大周这边的优势略微明显些。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李琮怀疑里面有颜彦的功劳。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皇上的眼睛,这些是我和娘子一起琢磨出来的,我们两个看了不少书,也研究了不少契丹人的生活习性。”陆呦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回皇上,研究契丹人的习性是我提议的,其他大部分内容是他想出来的,兵法阵法类的书我看的比较少,也没有研究过。”颜彦说道。

她只会一点从上一世看过的战争片中投机取巧的东西,真正的布局、布阵什么的一点也不懂,因而,她这话倒也不是谦虚。

李琮听完真有心让他们两个去前线试试,可问题是颜彦是一个孕妇啊,他怎么忍心?

陆呦见皇上的眉头再次锁紧了,想了想,跪下去说道:“启禀皇上,小子和娘子商量过了,小子先去半年,若是半年内毫无建树,小子自会请辞。”

这一次,李琮点头了,“好,就让你先去试试半年,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告诉我一声。”

谈完了这件事,李琮又回到了颜陆两家的那个话题,他是想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形下他委实不能处理马氏和朱氏,传了出去,颜芃和陆鸣哪还有心思对敌作战?

不过他估计,若是战事结束了,颜芃能平安回到京城,应该会把马氏休了,至于陆端那,他倒是把不准。

“孩子,这件事我愧对你了,好在阴差阳错,你也算嫁了个好夫婿,可见老天还是公平的。”李琮略带歉意地看着颜彦说道。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真说起来,是我给皇上添乱了,不该在这时候给皇上出难题。”颜彦苦笑着摇摇头。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是她们的贪念太过,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是最不堪一击的东西。”

李琮作为一代帝王,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可问题是,就算是作为一代帝王,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的。

因而,这个公道,他只能先欠下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奈何不得

从宫里回来后,颜彦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不过每天她会打发青釉陪着奶娘去菜场、集市、商铺等地方转转,留意下外面的传闻。

得知事情正按照她设想的进行,大家把注意力都转移到颜彧和陆鸣两人的私情上去了,她放下了这件事。

马氏是在二日后打发陈滢送来一座庄子和一间铺子的地契,同时也请陈滢来做说客,说是不要求别的,希望年节时可以互相走动一下,因为她不想让颜彰几个知晓这些,怕几个孩子会跟着抬不起头来,还怕影响到他们几个的婚配。

此外,右相王实修的夫人,也就是颜彤的婆母听到这些传闻后特地登门来求证,为此,她估计这件事多半也会影响到颜彤的婚姻生活。

因而,她希望颜彦能看在死去的祖母份上,对这几个弟弟妹妹心存一份善念,毕竟他们几个都是无辜的,不但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他们是真心拿颜彦当亲大姐看待的,这点颜彦自己应该感受得到的。

颜彦把东西留下了,拒绝了陈滢的劝说,但有一点颜彦承诺了,陈滢是陈滢,马氏是马氏,颜彦只是不认马氏这个二婶,和陈滢这个三婶没有关系,还有,颜彰几个要是肯认她这个大姐,可以来明园找她,她是决计不会再进颜府,除非颜府换了当家夫人。

朱氏是在陈滢来的这天下午亲自来明园送这份地契的,彼时颜彦正在教陆衿辨认院子里的各种花花草草,听到朱氏来了,她微微有点意外,命青苗把陆衿带下去,她带着青釉青秀在廊下候着。

朱氏这次只带了心腹温嬷嬷来,见颜彦在廊下站着,以为是在迎接她,脸上顿时有了几分喜色,不过很快她就被颜彦这声“陆夫人”给激怒了。

“颜氏,莫说你们两个还没有分家,就算是分家甚至分宗了,我也还是大郎的嫡母,你也还得叫我一声‘婆母’或‘母亲’,可你这么做,算什么?不认陆家,不认祖宗?”

“陆夫人该不是忘了皇上的话,我颜彦从那天起便没有娘家没有婆家,因而,今日我以客礼相待,陆夫人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到族中长辈们面前或皇上面前分辩分辩。”颜彦缓缓回道。

“大奶奶,奴婢说一句公道话,夫人是真的很喜欢小姐的,当年和小姐的娘亲也是手帕交,所以一开始夫人对这门亲事还是很中意的。可就是后来,世子夫人没少在世子跟前晃悠,拿着你的诗作画作冒充是她自己的,没少借着讨教的由头接近我们世子,世子一个火气正刚的大后生,哪里懂这些后院女子的小手段,所以才被迷了心智,没少在夫人面前闹腾,我们夫人也是一个心软的,搁不住世子几句好话就。。。”

颜彦不耐烦听这个婆子张口说瞎话,便看了青釉一眼,青釉上前一步笑道:“温嬷嬷,这些话拿去哄三岁孩子吧,你这是侮辱你们世子夫人还是侮辱你们世子呢?你们世子若是就这心智,趁早别当这统帅了,没得耽误了这些士兵们的性命。还有,难不成你们世子京城第一公子的美名是沽名钓誉来的,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要不,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被人迷了心智?”

“放肆,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也敢口出狂言?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污蔑朝堂命官,知道这叫什么么?这叫蔑视皇权,我儿子可是皇上亲笔御封的镇国公世子,岂是尔等刁蛮奴才可以毁谤的?”朱氏怒道。

“陆夫人还请稍安勿躁,我的奴才自然是我给的胆子了,要说蔑视皇权,也是陆夫人在先,晚辈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晚辈是太后的外甥孙女,是皇上的表侄女,这门亲事也是太后牵线订的,陆夫人不也是想退就退,想污蔑就污蔑?凭什么你们想做什么就可以由着性子来,我想要做什么还得受你们的管制,陆夫人别忘了,晚辈如今也是从一品的郡主了,早就可以和夫人比肩而坐了。”颜彦把话接了过去。

“你。。。”朱氏语结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个臭丫头是一个郡主了,品级虽比她半级,可人家也是皇上御笔亲封的,且还和皇上沾亲带故的,因而,她的确奈何她不得。

还有,这一次她亲自登门,原本是奔着求和来的,她要求不高,希望年节时分颜彦一家能回陆家吃顿团圆饭,哪怕不在陆家住也行,只要他们肯登陆家的门。

此外,还有每年的几大祭祀日子,她也希望他们两个能出席,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家都清楚陆呦好了,成了一个秀才,若是连祭祖都不出面,有心人肯定是要追问缘由的。

她倒是可以撒谎不说实话,可又怕万一传进这丫头的耳朵里,谁知道她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这一次的失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只是她千算完算,没算到颜彦能这么快找到那几个婆子,没想到皇上会这么护着她。

联想到那天在慈宁宫里的情形,颜彦是坐在绣橔上的,即便后来也跪下去说话了,皇上还特地命陆呦把那个绣橔给她搬了过去,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这时的朱氏不由得想起之前陆老太太的怀疑来,难不成真是这丫头和皇上有了私情,所以皇上才这么偏疼她?

要知道,如今北边的战事不是一般的吃紧,大周已经丢了好几座城池了,而她丈夫这会还在契丹手里,据说皇上是拿定主意要交换,只是条件还没谈妥,这种情形下,皇上考虑的居然不是会得罪颜陆两家,而是这个臭丫头的感受,这委实有点不对劲啊。

颜彦见朱氏盯着自己不知在寻思什么,心下虽有几分讶异,倒也没太往心里去,因为她知道,这个女人暂时应该不会再动什么坏心思,毕竟外面的流言这么多,她怎么也要装一段时间的。

还有关键的一点,陆鸣这会正在前线,朱氏自然不希望这些烂事影响到儿子的心情,继而影响到战事,她还等着儿子凯旋归来好好重塑一下口碑和声望呢。

第五百五十四章、凭什么

朱氏是被身边的温嬷嬷推了一下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确实,如颜彦所想的一样,尽管她怀疑颜彦和皇上之间的关系不正常,可这话暂时她是万万不敢吐露半个字的。

不过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朱氏倒是敛回了心神,“罢了,我也不跟你争这些口舌了,我今儿来是来给你送庄子和铺子的地契的,皇上说的是一千亩良田,我这个庄子虽然只有八百多亩良田,可还有一座三四百亩的山林,外带一个水库,和上次送你的庄子只隔了一道河,我想着你管理起来也便利,你若是愿意我就留下来,若是不愿意,我再寻摸一处别的地方给你。”

“进来说话吧。”颜彦说完转身进了屋子,命青釉去把接那两份地契。

庄子就在城外,紧挨着明庄,上面标注的是良田八百零三亩,山地虽有三百五十多亩,可山地不值钱,这也就难怪对方会如此大方了,好在颜彦知道那块地方的良田可以种植水稻,山地适合种山薯和药材,她也就懒得跟她计较了。

铺子是一家饭庄,也是紧挨着明园食府的,这两年生意一直不太好,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朱氏割让的。

颜彦收下了这两份地契,“有劳陆夫人亲自送来,不知是否还有别的指正?”

“我哪敢有什么指正?我现在只求郡主和郡马赏个脸,回去看看那年逾花甲的老祖母,老人家再次病倒了,一日念叨你们好几遍呢。”朱氏说完起身离开。

温嬷嬷倒是走到了颜彦面前,“大奶奶,老太太确实是病了,本就没太好,知道世子和世子夫人的事情后又加重了病情,亏得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没敢告诉老太太实话,也命家下人等不准谈论此事,饶是如此,老太太还一个劲地念叨对不住大奶奶呢。”

“温嬷嬷,这些话你应该跟你们的主子说去,事情是他们做下的,跟我们主子无关,我们主子的难处你们谁看在眼里了?”青釉没等颜彦示意,说道。

“青釉姑娘,老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人这一辈子,谁还能不做错点事情,我们主子。。。”

“青釉,送客。”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她可没有耐性去听这些车轱辘的废话。

凭什么他们做坏事时不想着后果不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只不过还原了一下真相这些人就受不了,一个让她高抬贵手,一个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凭什么呀?

温嬷嬷见自己说了半天等于对牛弹琴,也不用青釉送,甩了甩手,忿忿离开了。

陆老太太是中秋节前三天来明园的,据老太太自己说,这些时日她确实一直在生病,可能是看她身子骨不好,朱氏只说了那几个婆子为了活命胡乱攀扯颜彧和陆鸣两个有了私情,后来这个案子又重新审了一遍,确认那三个婆子撒谎了,所以被当场乱棍打死,以正视听。

这一次,是眼看中秋节到了,见陆老太太说要打发人来接颜彦和陆呦回去,朱氏瞒不过去了,这才跟她说了实话。

“孩子,家门不幸啊,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孩子,我本没脸来求你回去,可家里如今的情形你们也知道。。。”

“祖母,您愿意来看望我们,我们欢迎,若是来劝我们回陆家,不好意思,我们做不到。”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陆老太太见颜彦一下就堵死了她的话,且神情也不同往日,知道很难回转了,只得长叹一声,问起他们今后的打算来。

因着陆呦已经决定了中秋之后便出发去保州,颜彦也没想瞒着老太太,毕竟这一次陆呦一走,谁也说不好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因而,颜彦说了陆呦要出一趟门,不过却没说他具体要做什么去。

主要是谁也不清楚京城到底还有多少周禄的细作,再则,陆呦毕竟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这样的人去战场,传了出去李琮怕动摇民心,也怕会影响到军心。

因而,李琮的意思是让陆呦秘密前往,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走,颜彦让他带走了大江大河,这两人跟在陆端身边几年,拳脚功夫不错,此外,太子也送了两个侍卫和两个师爷给陆呦。

另外,明面上李琮也派了兵部一个侍郎,说是去前线巡查,陪同巡查的还有一个李穑。李穑虽是皇子,可他平时也喜欢舞刀弄棒,再加上他也对机关机括什么的感兴趣,又和陆呦在一起合作了几个月,因而他强烈要求跟着陆呦去前线历练历练。

不过李穑也答应了李琮,他也不会亲自上前线和契丹人对打,他只是去协助陆呦,帮着一起出谋划策什么的,说不定也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李琮考虑到陆呦的话语权不够,想着有李穑的皇子身份在,去前线做个监军,说不定真能帮陆呦镇住几个不听话的刺头将领什么的,因而便应允了。

陆老太太得知大孙子要出远门,竟然连颜彦生孩子也等不及,心下也有点狐疑,便张口问了一句去哪里,倒没直接问去做什么。

“好像是南边,说是去找什么人。”颜彦撒了个谎。

主要是朱氏现在对他们夫妻两个恨之入骨,若是知晓陆呦去了战场,颜彦很怕她会弄出点什么小动作来,毕竟在战场上要一个人死是很容易的事情,且还神不知鬼不觉的。

陆老太太一听去找什么人,自动想成是去找什么民间能人了,因为她知道陆呦前些日子一直在工部忙着做什么器械,好像被难住了。

如今战事这么紧张,能早一天找到几位厉害的能人师傅也好早一天把这些器械做出来,说不定还能早一天收复这些失去的城池,战争能早一天结束,她儿子、孙子也能早一天回家呢。

于是,老太太难得理解了李琮,也打算用实际行动支持陆呦出门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留德

陆老太太所谓的实际行动之一就是搬来陪颜彦坐月子,一是女人坐月子不是小事,颜彦身边没有一个正经的长辈,也没有一个经年的管事妈妈,她担心颜彦照顾不好自己;二是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和颜彦的矛盾,倒没敢想颜彦能就此原谅陆家。

“多谢祖母惦记,只是祖母身子也不好,孙媳不敢劳动祖母,再则,太后答应了送一个女医给我,皇上也说送我一个掌事姑姑,太子妃也答应了会来照看我,此外,家里也有这么多丫鬟婆子,她们也都生过孩子,都懂不少呢。”颜彦拒绝了。

事实上也是,上次陆衿生病就多亏了位年长些的婆子,要不是她有经验看出陆衿是受了惊吓,只怕孩子一时还不得见好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正为难时,青苗带着陆衿来了,老太太很快换上了副笑脸,和陆衿聊了起来,祖孙两个倒是也有问有答,有说有笑的。

陆衿快两周岁了,已经有很强的表达能力,再加上小孩子也不懂什么仇不仇的,她只会凭感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凭心而论,陆老太太对陆衿还是不错的,每次见面,没少哄她玩,也没少送她东西。

不管怎么说,有陆衿在,陆老太太也不觉得尴尬了。

颜彦见老太太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猜到她可能是想见陆呦一面,便干脆留她下来吃顿饭。

饭后,老太太叮嘱了陆呦几句,倒是也没再强行留下来,不过回去之后,她打发人给陆呦送了几样东西来,一把防身用的匕首,不说削铁如泥也差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携带方便,此外,还有一双护腕和一副护心的盔甲,是穿在里面的类似于锁子甲之类的东西。

而这,也就是老太太的实际行动之二。

据送来的柳嬷嬷说,这几样东西都是老国公爷用过的,虽然陆呦不是去战场,可他做的事情一样有危险性,这几样东西说不定还能护佑护佑他。

陆呦不想要,颜彦劝他留下来了,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要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说不定关键时候真能救他一命呢。

刚送走柳嬷嬷,颜彦和陆呦正趴在炕桌上研究这锁子甲的奥妙时,颜彰、颜彬和颜杉来了。

颜彬仍是一如从前,声音比人先到,且他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透着欢喜,见此,颜彦猜想马氏准是还没告诉他们实情。

她倒是也不忍心做这个恶人,听到声音,她起身迎了出去,“嘘,衿娘正午休呢,你们刚从书院回来?”

“是,我们准备来大姐家吃晚饭,吃完晚饭去看二姐,大姐,你看看我瘦了没?哦,不对,大姐,你看看我长个了没有?”颜彬蹭到了颜彦身边。

颜彦摸了摸他的头,“好像是长了些,阿彰长得更快,都该赶上大姐了。”

说完,颜彦也摸了摸颜彰的头,见颜杉有点拘谨地站着,颜彦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才两个月没见到大姐又生了?”

颜杉抿嘴一笑,“不是的,是二哥想大姐了,我想让他先来。”

“二弟喜欢跟大姐撒娇,我们就先让他一下。”颜彰笑着也打趣了一句。

“这是什么话,有本事你们两个别想大姐啊。”颜彬做了个鬼脸。

“好了,想吃什么,告诉大姐一声,大姐吩咐人去做。”颜彦把话题岔开了。

交代青秀一声后,颜彦把三个孩子领到了会客的炕上,命人送了些茶点来,随后问起了他们在学校的功课,依旧是颜彬叽叽喳喳地把他这段时日的经历学了一遍,说完功课,这三人又问起了当前的战事,他们也知道陆端被抓一事,因而他们格外关注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些事情颜彦一律以不清楚搪塞过去了,颜彬颜杉到底小一些,倒是没太往心里去,颜彰就不一样了,他今年十三岁了,又是长子又是世子的,心智比颜彬成熟多了,因而他就更为忧心些。

饭后,瞅了一个空当,颜彰拉着颜彦问这两个月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你怎么会这么问?”颜彦反问他。

“以往我们回家一说来看大姐,母亲都会抱怨两句,说我们在家屁股还没坐热呢,也说我们心里只惦着大姐,可这一次她非但没有抱怨,还催着我们过来,原本我们是想拉着她和三婶一起来的,可她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我问我娘,她又说没什么。”颜彰很苦恼地说道。

颜彦知道他一向是个心细且又心思重的孩子,所以从马氏那找不到答案来只好问她了。

“能有什么事情?该不是你多想了吧?你也知道,越到年节时二婶越忙,除了要打点各处的节礼,还有这些世家之间的迎来送往。好了,别多想了,记得大姐跟你说过的话,做好当下的自己最重要,只有做好当下的自己,将来的你才有可能胜任任何一个角色。”颜彦劝慰了他几句。

可谁知,颜彦是对三个孩子嘴下留德了,没想到颜彧却没沉住气,她倒也没敢把实情合盘托出来,而是抱怨说,颜彦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把之前家里被发卖的几个婆子找回来,告了颜家一状。

说完,大概是怕颜彰几个会去找颜彦对证,颜彧又命他们几个一定要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怕颜彦心里不自在,脸上也挂不住,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为了增加这番话的可信度,颜彧也往自己身上揽了一部分责任,“当然了,二姐也有错,如果我不嫁给陆世子,外界也不会有这些传闻流出来,大姐也不会和我反目成仇,说到底,是我没有先顾念这份姐妹情,所以现在也怨不得大姐恨我和娘亲。”

这一次,颜彰没有轻易相信颜彧的话,而是先问颜彦最近有什么冤屈,平白无故怎么会翻起这些旧事来。

要知道,这件事都过去三年多了,颜彦和陆呦的感情一看就好的令人生羡,且两人第二个孩子也快出生了,这种时候,若不是有什么特别情况发生,这两人是决计不会多事的。

第五百五十六章、适得其反

颜彧见没糊弄过去,倒是有几分后悔自己嘴快了。

说实在的,她也是听说颜彰几个先去看的颜彦,且留在颜彦那吃过晚饭才来看的她,因而心下便有几分不忿,觉得她一个亲姐的待遇还比不上一个堂姐。

还有一点,颜彧心虚了,她想知道颜彦有没有和颜彰几个说什么,为此她旁敲侧击了几句,偏颜彰心里本就存有疑虑,也拉着她反问了几句。

于是,颜彧就半真半假地吐露了几句,想抹黑一下颜彦,

哪知颜彰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力了,因而,颜彧此举无异于搬了一块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话已经说出去,没法收回了,颜彧只得含含糊糊地说,具体什么事情她不清楚,好像是和那个喜欢《沧海一声笑》的周禄有关,说是外界都传周禄送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给颜彦云云。

“二姐,大姐真有夜明珠?我想现在就去找大姐看看夜明珠是什么样的。”颜彬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拉着颜彰颜杉就要走。

几年前他就从书中见过夜明珠,无奈颜家一直没有这个东西,为此他惦记了好几年,所以一听颜彦手里有,也不顾天色将黑,立马就要去找颜彦一睹为快。

颜彧见此忙拉住了他,“胡闹,二姐且说这些事情不能去找大姐对证,这一会你就忘了?真惹出什么事端来大姐还得责怪二姐嘴不严实,如此一来,她更得恨我了。好了,这件事你们三个都记住了,谁也不许再提了。”

颜彬听了这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眨巴眨巴眼睛,“我们不找大姐对证,我们只是去看夜明珠,顺带也安慰安慰大姐,大姐怎么老是被人冤枉,我得去告诉她,不管外面人说什么,我都信她。”

“我也信她,大姐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反倒是二姐,这种似是而非的流言就别帮着传播了。”颜彰有点不满二姐的行径了。

因为尽管大姐不满二姐嫁给陆世子,但是大姐从没有在背后说过二姐什么,她只是当着二姐的面说过几次难听的话,可那也是二姐伤人在前。

还有一点,大姐是真心为他们兄弟几个好,每次见面,都会考核他们的功课,也会指出他们的不足,还会引导他们正确的思考方式,这点比二姐做的好多了。

颜彧见自己的两个亲弟弟都倒向了颜彦,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偏这个时候一旁立着的颜杉也来了一句,“我也信大姐,大姐是个好人。”

不过他可没敢说颜彧的不是,尽管他私下也很不认同颜彧对颜彦的那些微词。

饶是如此,颜杉这一开口,也彻底惹恼了颜彧,颜彧对着他们三个的后背拍了几下,倒是没再敢说什么颜彦的不是,只是抱怨了这三位弟弟的偏心。

尽管如此,颜彰三个也留下来陪颜彧说笑了一会,主要是怕再引起颜彧的不快,因为母亲交代了,二姐的日子不好过,丈夫没在身边,她又不得长辈们的欢心,新进门的周婉也有了身孕,所以,颜彧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娘家人了。

好巧不巧的,这哥三个从松涛居出来,正好碰上周婉扶着丫鬟迎面走来,颜彬到底还是小,他只记得周婉也是一个爱说爱笑且也会做吃食的女孩子,且还跟大姐要好,因而见到周婉,他几步笑着蹦上了前,“周姐姐好。”

周婉见到颜彰颜彬几个,倒是也笑脸相迎,甚至还伸手摸了摸颜彬的头。

颜彬见周婉的肚子也挺着一个大肚子,好奇地瞧了瞧,“周姐姐,你也要生宝宝了?和我大姐二姐赶一块了,你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婉笑了笑,聪明的她很快猜到颜彬几个肯定是去看过颜彦了,“你们大姐还好吧?她没什么事了吧?”

颜彰见这话正好契合了方才二姐的问题,倒是有心想追问一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可一想到对方的立场和自己二姐是对立的,他把话吞回去了。

他明白贵妾是什么意思,也清楚母亲和二姐为了不让周婉进门花了不少心思,可到底还是没拦住她,偏偏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也怀有身孕了,多少也令颜彰对陆鸣不满了。

不过颜彰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虽然没有问出口,可他还是冲周婉笑了笑,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大姐还不错。”

“周姐姐,你有多久没去看我大姐了,我大姐又研究出了好几道新菜呢,有一道脆皮鸭特别好吃。”颜彬显摆道。

周婉再次笑了笑,颜彬的话让她确定了一件事,颜彦肯定是什么也没跟这几个弟弟说,而颜夫人和颜彧就更不能说了,这么大的丑闻,瞒还瞒不住呢。

她可不相信是那几个婆子胡乱攀扯主家,借她们十个胆也不敢造出这样的谣言来,因而,准是皇上对颜陆两家网开一面了,把那三个婆子杖毙了来堵住大家的嘴。

可这对颜彦一点也不公平,周婉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帮一把颜彦时,颜彧扶着丫鬟过来了。

原来,颜彧也是因为听到小丫头子说颜彰几个正和周婉在路边说话,她不放心,便过来瞧瞧。

周婉见到她,规规矩矩地略屈膝行了个礼,满面含笑地说道:“奶奶也出来走动走动了,今儿感觉可还好?”

“二姐,你哪里不舒服?”颜彰一听忙问道。

“没有,我哪有什么不舒服,你们快些回去吧,这会天也快黑了,母亲在家该着急了。”颜彧听出了周婉的言外之意,也猜到她多半是故意的。

自那天从宫里回来后,朱氏便让颜彧躺着养胎了,此外,也给她炖了不少安神养胎的食材让她好好补补,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摆明了是想保她肚子里的这个嫡子或嫡女。

而颜彧这一躺就是半个多月,晨昏定省取消了不说,连日常的侍餐也没有了。

当然了,颜彧现在是孕妇,朱氏也不能真正让她侍餐,不过就是做个样子,追求一个仪式。

第五百五十七章、忧心

朱氏做的这么明显,颜彧猜想以周婉的聪明多半能猜到那天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保不齐朱氏也跟她说了什么。

退一步说,即便朱氏没说,周婉也不清楚那天的后续,但周婉肯定听说过那天在府衙审讯时流出的传言,也知道京兆府把那三个婆子杖毙的消息,因为府里已经有不少这方面的传闻了。

所以周婉才会当着颜彰几个故意这么一问,目的就是想引起颜彰几个去追查这件事,同时也想借这件事来离间他们姐弟的感情。

周婉见颜彧忙不迭地撵颜彰几个回去,倒是也没再逼下去,不为颜彧,而是为了颜彦,因为她答应过颜彦,要做一个有底线的人,绝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无辜之人的血。

颜彧见周婉这么痛快地告辞了,倒是有几分诧异,不过她可没想成是周婉的好心,还以为周婉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和周婉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个月,颜彧可不认为周婉是一个单纯无害的人,这丫头手腕高着呢,不但哄得陆鸣的目光一直追着她,还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朱氏那就更不用说了,没看之前把灶房的活都交给了她。

因而,颜彧着实有些担心,若是周婉生了个儿子,她生的是女儿,她在这个家的地位绝对是会受到威胁的。

当然了,颜彧相信,有太后和皇上在一天,陆家倒还不至于做出休妻或合离的行为,可他们管不了她在陆家过的什么日子呀。

颜彰见颜彧盯着周婉的背影走神了,忙伸手拉了她一下,“二姐,你想什么呢?”

回过神的颜彧冲颜彰几个又叮嘱了一遍,无外乎是回去之后千万别去找颜彦打听什么,等过一段时间,谣言自然会慢慢平息的,颜彦就能回到她之前的平静生活了。

颜彰带头答应了她。

倒不是颜彰相信她的话,而是颜彰看出颜彧的焦虑,他不想让二姐为难。

颜彦自是不清楚这些,她也不关心这些,这个中秋节,是他们这个小家单独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也是丈夫即将要出征的日子,因而,她的心思都在陆呦身上。

晚饭后,颜彦命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里也摆了一张供桌,供上了几样瓜果和月饼,随后,她又命人在石桌上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也把琴台和琴一并搬到了凉亭。

正忙着时,李稷突然带着李穗、李稹和李穑三个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宫里的新鲜瓜果和月饼等。

“彦儿姐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赏月居然也不叫着我们,亏我们几个还担心你和姐夫两个人在家过节没意思呢。”李穑见到凉亭里的布置,快言快语地说道。

“中秋自古是团圆的日子,我们怎好惊动你们?对了,宫里今天不是应该有庆典安排吗?”颜彦问。

她知道中秋这天皇后会在御花园邀请这些三品以上的诰命一道赏月,原本颜彦也可以去的,可因着孕事也因着陆呦要远行,她拒绝了。

而皇上这一天也会带着大臣们一起拜月祈福,这种场合,太子和几位殿下肯定是要参加的,因而,颜彦怎么好意思开口?

“是这意思,我们也是匆忙来看一眼,父皇命我们给你们送点吃的来,他说这是你们在外过的第一个中秋节,怕你们心里不自在,特地命我们来一趟。”李稷说道。

李稷说完,忙帮着把他们拎来的几个食盒打开了,拿出了几样瓜果点心和月饼。

“既如此,我这也有自己新做的月饼,也请你们带去给太后和皇上尝尝。”

颜彦刚一说完,李穑早就拿起一块月饼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彦儿姐姐,你这月饼怎么还是咸的?”

“这可真是巧了,一共就几块咸的,我也是突发奇想,想尝尝咸月饼的滋味,便放了鸭蛋黄和几片火腿,如何?”颜彦也不知大家能否接受,确实做的不多

其实,是她想起了上一世南方和北方经常辩论的话题,北方人一直想不通,南方人这么爱吃甜食,为何独独月饼和粽子却做成咸的。

而南方人也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豆腐脑北方人非要搞这么复杂,放一堆辅料不说还做成咸的。

当然了,这只是网上的一个段子,因为南方也有咸豆腐脑和甜月饼甜粽子,不过颜彦倒是偏爱咸的,所以才会让青禾青玉做几个来尝尝。

“倒是挺香的,不过我不是很喜欢。”李穑说了实话,很快把自己吃过的地方掰下来,把剩下的递给李稷了。

“你们瞧瞧,六弟只要一说到吃就成一个十足的孩子,说实在的,六弟太小了,他去前线,我是真不放心。”李稷忧心忡忡地说道。

要依他的意思,他也想亲临前线去看看,毕竟他也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术,书也读了不少,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轻易出远门。

再则,自从上次感染疟疾后,皇上的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多少还是伤到了些元气,以致于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感,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敢再让太子去涉险的。

李穗和李稹原本也是想跟着的,可李琮交给他们一个任务,各自带几个人去南边秘密查访一番,看能否找到几位能工巧匠来解决火炮的问题。

这件事一样意义重大,关乎到大周的国运,因而李穗、李稹今晚过后也要秘密出京了。

颜彦是知道这件事的,可巧这时丫鬟们端了茶上来,她亲自端起杯子一一送到李稷四个手里。

“犹记旧年今夕,我和夫君在陆家的松石居赏月,淡月云来去,转眼又是一年秋光如许,物是人非,夹带着国恨家仇,内忧外患,我是自顾不暇,你们几个又各自肩负了新的使命,我在这以茶代酒,敬各位殿下一杯,希望来年的此时,我们几个能坐在这里一起赏月一起吟唱。”颜彦举杯说道。

她也是感慨良多,丈夫的远行,周禄的身份和用意,马氏的凉薄,朱氏的恶毒,以及对战事的忧虑。

第五百五十八章、初心

颜彦的感慨影响到了李穑。

“彦儿姐姐说话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正好说出了我心中所想,物是人非、国恨家仇、内忧外患。”李穑说到这也苦涩一笑,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彦儿姐姐放心,明年的此时,我和姐夫一定会平安回来,你一定得多预备一点好吃的。”

“前面听着还像是一回事,后面又恢复到你的本性了,说到这我就奇了怪了,你这么一个爱吃爱睡的懒散人,怎么会想着去战场呢?”李穗打趣道。

“是啊,六弟,若是你在北地馋了怎么办?不如四哥和你换换,你去南边,南边的小吃多,且你还喜欢这些机关机括等东西。”李稹笑着商量道。

“才不呢,谁说北地就没有什么好吃的?啊,不对,谁说我只会吃?我也长大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正好我还没有成亲,万一有个什么,不用怕耽误了人家女孩子。”李穑一边咬了一口甜月饼一边说道。

“啊呸,你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李稷上前拍了下李穑的头。

他是怕这番话引起颜彦伤感,要知道,颜彦是一个孕妇呢,正是敏感软弱需要丈夫陪伴的时候,哪里会舍得让陆呦出门?

倒是颜彦听了这番话,心念一动,这一年能让李穑体会到“物是人非”的多半是周婉了,难道他还没放下她?

莫非他这一次要求去前线也是拿陆鸣当参照物了,是为了和陆鸣堵一口气?

颜彦倒是有心想试探一下李穑,可一看李稷几个都在,这些人哪个心眼不比她多?因而,她放弃了。

而李稷几个喝了杯中茶之后也很快放下杯子,因为他们是抽空赶来的,还得赶回去,父皇还有朝中的文武大臣这会只怕也在祈年殿那边聚全了。

于是,李稷几个很快提出了告辞。

送走他们后,颜彦一家三口在凉亭里赏了一会月也弹了一会琴,陆呦拿起画笔画下了这一刻,他画的是景,颜彦拿笔添上了他们一家三口。

画完这幅画,可巧陆衿也困了,颜彦命青苗把她带走了,而她和陆呦两个一直坐到了月上中天。

送走陆呦后,因着颜彦的月份也大了,她真正过起了足不出户的日子。

好在庄子和铺子里的事情基本不用她操心了,她把青碧、青玉和青云以及石长生等人都教出来了,基本可以独挡一面了。

而太后和皇上在陆呦走后没几天,也依言送了一个女医和一个资深的老嬷嬷过来,太子妃也隔三岔五带着李熙来明园转一圈,大多时候会留下来陪她吃顿饭。

颜彦的时间也好打发,她给自己制定了一张作息表,每天睡到自然醒,基本也是辰初左右,不会太晚,花一刻来钟洗漱,随后去后花园走两圈,然后垫补一点牛乳羊乳鸡蛋类的东西,相当于早点。

随后,她会进书房,虽然陆呦没在家,可她依旧放不下那些研究,别的忙帮不上,但弹簧的原理她还是懂一些的,只是苦于不知怎么说出来,因而她想找点依据什么的。

早饭是在巳正左右吃的,饭后,颜彦会陪孩子玩一会,午正左右两人一起午休。

午休过后颜彦会再进书房,看书、画画、偶尔也弹弹琴,晚饭后一般会带着孩子在后花园玩耍一会。

这天,颜彦正带着陆衿在后花园散步时,青麦为了哄孩子玩,一时心血来潮采了些狗尾巴草来编蟋蟀玩。

颜彦看到这草折叠后会反弹,貌似力道还不小,忽地想到了她一直苦苦寻找的弹簧依据。

于是,她命人去铁匠铺子买了一根小细铁丝,随后命人把这小细铁丝弯曲成了弹簧的形状,再命人去铁匠铺在淬火定型后给皇上送去了。

李琮拿到这东西自然要问个明白,得知这个东西可能对火炮的机关有点用,李琮自是欣喜,只是当他得知颜彦是看见一个丫鬟用狗尾巴草编蟋蟀玩受的启示,李琮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同时也有点不可置信。

不过联想到火炮的雏形也是因为颜彦看到陆呦给孩子做的一个喷射玩具受的启发,李琮放弃了追问颜彦的念头。

不管颜彦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可她这几年一直在帮他是事实,他担心的是,万一因为他的追问把颜彦吓住了,以后再也不敢把那些匪夷所思的点子拿出来,岂不是因小失大舍本逐末了?

为此,李琮特地把李稷叫了过来,父子两个商量了一番,李稷拿着这节铁丝去了工部。

而颜彦完成这件大事后,便一心一意地备产,可能是因着这段时期她锻炼的好,也可能是因为二胎,还可能是因为到日子了,总之,这一胎孩子生下来十分顺当,且还是一个六斤多重男孩,凑成了一个好字。

孩子取名陆初,这名字是中秋节那天晚上颜彦和陆呦赏月时取的,希望孩子将来长大后,不管做什么都能保持他的初心和本心。

巧合的是,陆呦收到颜彦顺利产子的消息时,他也带人把真定拿下了。

说来也是巧,陆呦一行赶到晋州时,正好赶上契丹人在攻打晋州。

此时晋州守城的将领是陆竚,因着陆端被擒和真定又失守的关系,陆竚没敢轻易出城,一直在城里用弩箭、投石机等器械和契丹士兵周旋,契丹人靠近城门他们就放箭抛火药,而契丹人忌惮大周的火药,便干脆在城外摆了阵型围住了晋州的几个城门,同时也在前往晋州的几条主干道上设伏,切断大周的后援。

陆呦几个因着人少,又是以商人的身份过来的,可巧让他们钻了空子,被契丹士兵以为是大周救援的先遣小分队放进来了,否则,他们还进不了契丹的包围圈呢。

好在陆呦一行带的人虽不多,可火药却不少,而且除了陆呦和李穑以及那位兵部侍郎,剩下的都是些武功比较厉害的侍卫。

为此,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偷袭对方的大本营。

第五百五十九章、信心

所谓的大本营就是驻扎在城外空地上的几十个大帐篷和几个大马厩,帐篷里有换班歇息的契丹士兵,有他们的主帅,有粮草,马厩里有不少战马。

陆呦一行先是在城外的一个村子里躲起来,待天黑后,命几个侍卫出去弄了几身对方的衣服来,随后又打探到了一些情况,知道契丹人在晋州的南边和东边路上设伏了,因为北边的真定和西边的并州都已经被他们攻下了,来不了外援了。

得知这些后,天黑后,陆呦亲自带着侍卫们在南边和东边通往大本营的主干道上埋上了火药,因着丑初时分人最困乏,睡眠最沉警惕性也最低,于是,他们选了丑初时用火箭点燃了大本营的帐篷,继而又投掷火药炸了对方的马厩,那些受惊的马很快乱逃乱窜,不但帮着把火势扩散了,也踩伤了不少士兵。

火药的爆炸声和帐篷燃烧的火光惊动了围城的士兵,也惊动了那些设伏的契丹人,他们都清楚一点,他们的粮草就在大本营里,粮草关乎到他们这一役的成败,于是,各路设伏人员纷纷往大本营赶,不少人马踩到了预埋的火药,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陆竚看到这种情况,以为是大部队来增援了,忙点兵点将的,带着他的队伍打开城门冲了出来。

战争打的就是一股士气,契丹人这边自己闹了一个人仰马翻,自顾不暇,哪还有迎战的心思?

尤其是契丹的将领从帐篷里仓皇跑出来时,被陆呦命人一箭射中了,他的手下忙着带他逃窜呢。

这场战事最后以大周这边完胜了,契丹这边死伤了数万人,此外还给大周留下了二千多匹战马和几千石粮草,最重要的是,这一战给了陆呦极大的信心。

晋州保住后,陆呦开始琢磨收复真定,他倒没有被这次胜利冲昏头脑,而是请陆竚带着,先把真定周边的地形巡视了三遍,回来后根据舆图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版的沙盘。

最后,他决定按照在家和颜彦商定的那样,先是组织大批士兵和一些壮劳力的村民晚上在真定城外一里远处开始挖壕沟,之所以选这个拒绝是因为普通的弓箭射程达不到;另一边又准备了大量用于投石机的火炮以及可以带火药的孔明灯。

契丹士兵是次日天亮后有人出城才发现城外有一处新挖出来的沟渠,彼时他们虽不清楚这些大周人的具体意图,但他们猜到了肯定和攻城有关。

因为前些日子攻打晋州失败的这些契丹人大多退回真定休养,他们正打算过些时日再去打晋州呢,没想到这些大周人居然敢来挑战他们了。

于是,这些契丹人也纷纷摩拳擦掌的,想要报前几天的狼狈回逃之仇。

不过他们也不傻,知道大周人手里有他们忌惮的火药,在他们看来,对付火药最好的办法就是浇水弄湿了,为此,白天他们开了城门,命大批士兵拎着水桶往壕沟里倒。

这一幕被留守在山林里和村庄里的暗哨看到了,这些暗哨也是莫名其妙的,想不明白这些契丹人为什么会往壕沟里注水。

陆呦知道这个情况后,思索了一会,便命士兵们晚上继续挖壕沟,因着浇过水的地更好挖一些,他便分出十个士兵来,干脆在城外的空地上四处乱挖一通。

果然,次日一看,这些被乱挖的地方也被浇了一遍水,倒是方便了大周的士兵挖壕沟。

三天后,一位契丹将领看出了点意思,察觉到大周的这些壕沟不像是为了埋火药,倒像是为了阻隔他们的战马行军,因而,他们不再浇水了,改填壕沟了。

这下陆呦不干了,这天晚上,他命弓箭手和火药手埋伏在壕沟里,待天亮后,见契丹人拿着铁锹过来时便开始放箭,这些契丹士兵一看中了埋伏急忙往回退,城里的统帅见了忙点了一组骑兵过来支援,而看到这组骑兵靠近壕沟时,早就准备好的火药手开始甩火药了,这种火药就像鞭炮一样可以投掷十几二十丈的距离,手里的火药甩完后,他们也不恋战,急急忙忙往回退到山林里。

契丹人吃了这个大亏自是异常恼火,不过他们见大周士兵撤退了,干脆派人占据了这个壕沟,也准备了不少弓箭手准备袭击一下大周士兵。

谁知连着三个晚上,他们连大周士兵的影子也没有看着,就在他们以为大周这边放弃了时,这天晚上,西边的城门上空突然飘了几十盏孔明灯过来了,正当这些士兵看着头顶的孔明灯发呆时,这些孔明灯摇摇晃晃地进了城里的上空,随后便开始一盏盏地往下落,待这些孔明灯点着了几处房顶后,这些契丹士兵才明白过味来,急急忙忙喊救火。

壕沟里的士兵见此忙一个个爬出来要往西门那边赶去支援,因为孔明灯是从那边升起来的,肯定是大周的士兵在捣乱。

谁知这些士兵们还没赶到西门,便和陆竚带来的骑兵遭遇上了,两边人马打了起来,城门上的士兵看见这一幕,倒是也打开城门放出了一部分骑兵来支援,可陆呦这边的不少士兵都带了适合近距离射杀的十字弩,同时也带了火药,点燃后往对方的人群中一扔,对方的战斗力立马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见此,契丹人赶紧回城并关了城门。

这天之后,陆呦又开始命人挖壕沟了,可契丹人却不敢再出来抢占壕沟了,不过他们倒是数次提出要和大周这边真刀真枪地打一仗,可惜,陆呦没有接受他们的挑战。

又三天后,契丹这边见大周这边已经挖了三道壕沟了,且还开始往外延展了,于是,他们点了上千的持盾士兵出来,这些士兵组成了一个盾牌阵型,过了三组壕沟,站在了最外延。

紧接着,他们后面是上百的步兵,这些步兵人人手里拿着铲子或铁锹,他们是来填沟的。

步兵之后,又出来一个上千人的骑兵队伍,这些士兵手里都拿着弓箭。

第五百六十章、品性

陆呦知道这情况后,命人抬出了两抬投石机,对着那边的骑兵阵营和盾牌阵营投掷了十几枚火药弹过去,对方的两个阵营很快又乱了,连带着这些填壕沟的士兵也跟着被踩伤了不少,契丹人一看形势不对,又跑回了城里。

不过次日上午,契丹人组织了好几千人的骑兵队伍,从另一个城门出来,直奔大周这边的大本营,他们也猜到了大周的人马肯定是在附近的山林或村子里,也想打大周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一次陆呦倒真在他们出来的路上埋了不少火药,因而,这一战,大周又赢了。

就这样,陆呦带人和契丹拉锯战似的打了十几个回合,每一次契丹这边都有士兵损伤,多的时候好几百甚至上千,少的时候也有好几十,且晚上有风的时候,还时不时飘来几十个孔明灯,让他们如临大敌。

一个月后,契丹见大周这边的壕沟已经围住了真定的三个城门,只剩最后一个北门时,契丹的将领带着他所剩不多的士兵出逃了。

真定回到了大周的手里。

陆呦这边刚带人登上真定的城门,手下人送来了颜彦的手书,他也才知道,颜彦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陆初,陆呦提笔给颜彦回了一封信,送了儿子一个字,定保,定是真定的定,保是保州的保,因为保州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能再给他带来点好运气。

颜彦收到陆呦的回信时,宫里的李琮也先一步收到了前方传来的捷报,知道陆呦连着两战告捷,总算吐了一口浊气。

不过他倒是对陆呦的战法战术很感兴趣,围而不攻,攻而不紧,接到对方的挑战书也不迎战,而是一点点地蚕食对方的兵力,最后逼的对方无路可走,不得不弃城而逃。

最重要的是,陆呦还知道充分利用附近的村民,男的可以帮着挖壕沟,女的可以帮着做孔明灯或者上山找松油枝做箭头,点燃后直接成了火箭。

不得不说,陆呦的这些小战术和小点子很是管用,至少他守住了晋州,也收回了真定。

可巧陆初的满月礼快到了,于是,心情大好的李琮打发人给明园送了不少贺礼过去。

颜彦收到这些贺礼时也正在看陆呦的手书,看着看着,她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那个周禄究竟是不是她的穿越同行。

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不帮着契丹或西夏制作火药,作为一个现代人,就算他大学里学的不是工科,高中化学总该接触过吧?鞭炮的原料是硝石总该知晓吧?

可若说他不是穿越同行,又怎么解释他听到《沧海一声笑》时的反应呢?又怎么解释他非要找上颜彦谈什么合作呢?

还有,那枚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和那株五百年的人参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他不是看在同行的份上暗示她,而是真看中了她的这些才华?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孟老夫人领着陆衿进来了。

孟老夫人是在颜彦生下陆初的次日搬来的,因着彼时宫里得知颜彦产子的消息纷纷送来了贺礼,孟老夫人也才知道颜彦居然没有搬回陆家待产。

为此,孟老夫人急急忙忙带着两个儿媳妇进门了,见陆呦不在身边,颜彦身边没有一个正经长辈,老太太当即留了下来,说是要陪颜彦坐完月子。

颜彦也不好拒绝,好在老太太是个通透的,问明白陆呦的去处和那场官司的经过,反倒劝颜彦看开些,说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目前战事这么紧,皇上不可能会处置他们,消息传了出去,颜芃和陆鸣还有心思打仗?

谁知孟老太太刚在明园住下,朱氏带着陆老太太也上门了。

原来,颜彦没有搬回陆家产子,已经引起外界的质疑了,而颜彦产子后朱氏和马氏也没有第一时间现身,外界敏感地把这件事和之前颜彦状告颜府刁奴一事联系在一起,于是,外面又有了不利于陆鸣和颜彧的传闻。

朱氏没有办法,为了平息外界的传言,不得已拉着陆老太太来了一趟明园,原本她是想把老太太留在明园的,可孟老夫人并没有走的意思,俨然以明园的长辈自居了,陆老太太也不好强留下来,再加上陆老太太的身子骨还没有大好,因为,这对婆媳留下点东西便离开了。

而孟老夫人则一直陪颜彦住到现在,每天除了照看颜彦的饮食和和陆初的睡眠,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陆衿玩,据老太太自己说,陆衿有几分像颜彦母亲小的时候,因而看到这个孩子,老夫人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像是回到了女儿小的时候。

这不,老太太刚领着陆衿进来,见颜彦手里拿着一叠信笺沉思,便关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陆呦来信了。

“回外祖母,夫君说他帮着陆家二叔守住了晋州,又把真定收复了,下一个目标就是保州,外祖母,他还不错吧?”颜彦笑着回道。

事实上,她也没想到陆呦的运气会这么好,一到前线就立下两个大功,不过单说运气好似乎对陆呦不太公平,颜彦知道他还是有点实力的,读了不少军事方面的书籍,只是之前没有融会贯通,也没有实战的机会。

再加上颜彦没少跟他讲解上一世看过的一些经典战争场面和战略战术,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和持久战等,这些都适合用来对付契丹的骑兵,而陆呦的领悟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不,很快就用上了。

孟老太太见颜彦一脸笑颜地夸自己男人,忍不住上前摩挲着外孙女的脸,也笑意满满地说:“可不是正经不错,我这外孙女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老太太对陆呦最满意的倒不是他的能干,而是他对颜彦的专一,成亲三年多居然身边连一个侍妾也没有,这一点,委实很难做到。

若是说之前他是个哑巴也是个傻子,没有人愿意跟他,可后来他会说话了,也进了书院,又考中了秀才,就这样,他还是守着颜彦一个人,可见他的品性了。

祖孙两个正腻味时,青麦在外面说,陆家来人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反客为主

陆家这次来的仍是陆老太太和朱氏。

两人是来商量孩子的满月宴的,论理,这场满月宴应该由陆家出面办,可朱氏猜到颜彦肯定不会回陆家,因而求了老太太来帮着说情,说是满月宴这天她们婆媳都过来帮着张罗,酒宴的一应费用由她们出,收的礼金全归颜彦。

“亲家老夫人,你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经历的也多,我不多说别的,我只问你,若是你,你会答应吗?”孟老夫人把话接过去了。

她是见自己的外孙女好容易摆脱了陆家的桎梏,万一不知轻重再答应下来,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亲家老夫人,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之前的事情不提,是我们陆家对不住大郎媳妇,可人不能总拘泥于过去的错误里,还得往前看是不是?人这一辈子很长,谁敢保证不做错点什么事情?再则,陆家是一个整体,陆家的颜面和声誉若是扫地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亲家嫂子,我们是拿出了诚意来补偿大郎媳妇的。”

尽管陆老太太有些恼孟老太太的不识抬举和强势,可没办法,这会还得求着人家,因而只能压制住性子耐心地和对方掰扯起来。

“是啊,亲家婶子,之前我们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彦儿进门后,我们是真存了补偿她的心思,不信,你问问彦儿,自打她进门后,是不是家里什么事情都可着她的心意来?不然,谁家新妇进门刚四个月就搬出去单过了,家里还有这么多长辈呢。”朱氏也补充道。

“陆夫人,您要这么说的话我就该好好跟你掰扯掰扯,首先,搬家不是您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而皇上为何让我们搬家,想必您心里也是有数的,别以为就你一个聪明的;其次,我真没觉得你拿出了什么诚意来补偿我,那点聘礼是太后开口为我争取的,就这样,你还把两间铺子抽空了,乡下的地租也提前收完了,给我留一个空壳子;再有,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宽恕你们了,也答应太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过各的,可你们贪心啊,又想趁着这次机会抹黑我算计我,我不是三岁小孩,记吃不记打,因而,我不可能一而再地宽恕你们,再宽恕下去,指不定我和夫君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颜彦说完,没等朱氏开口,又对陆老太太说道:“祖母,我说过,您来看我,我很高兴,也欢迎,至于陆夫人就免了吧。”

“这是什么话?亲家婶子,你也听到了,纵然我再有不是,我也还是她丈夫的嫡母,她,她居然连一声婆母也不肯喊,这就是所谓的大家出身?你们孟家的家教。。。”朱氏没法接颜彦那些话,只得揪住这点错处做文章。

“孟家的家教怎么啦?再怎么不济,我们孟家也没有出尔反尔,也没有。。。”孟老太太怒了。

“外祖母,不气,咱不气,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气。。。”颜彦忙拦住了外祖母,她是怕老太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门外还有不少丫鬟婆子呢。

她倒不是怕传了出去影响颜陆两家的声誉,而是怕传进太后和皇上耳朵里,因为她答应过他们,那日过后不再提此事。

可问题是,她倒是想瞒着孟老太太,可以孟老太太的精明和通透,这种事情哪能瞒得住?

为此,颜彦只得求老太太保密,千万别外传。

好巧不巧的,颜彦这边刚开口把老太太劝住了,青麦在外面又通传,说是宫里来人了。

这一次宫里来的是太子和太子妃,两人一进门,李稷就乐呵呵地笑道:“在外面就听见屋子里好热闹,几位在说什么呢?”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的正好,老婆子我正在聆听陆夫人的训斥,我们孟家家教不好,有辱了陆家高贵的门楣,老婆子我有罪啊,没有把外孙女教好。”孟老夫人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一向和颜彦走得近,有底气了。

“哦,还有这事?彦儿妹妹不是我姨祖母一手带大的么?她的家教应该追溯不到孟家吧?要追也只能追到姨祖母头上,这样吧,我回去问问我皇祖母,我姨祖母究竟是谁教大的,怎么会被人质疑没有家教呢?”李稷的脸冷了下来。

“启禀太子殿下,臣妇绝对没有质疑颜老夫人的意思,是亲家婶子误会了臣妇的意思,臣妇此次来是和大儿媳商量孩子满月酒一事,说着说着就有些拧巴了,是臣妇的错,臣妇太急躁了。”朱氏忙躬身回道。

她可不敢质疑太后的家教,再把太后得罪了,那件事指不定还会闹出点什么风闻来呢。

太子妃听了这话刚要开口,李稷把话接了过去,“这可真是巧了,我们今天来也是为满月酒来的,父皇让我们带来一句话,说是陆初的满月酒就在明园办,到时他还要和母后一起来呢,说是来给孩子添一点福气。”

“既如此,老身替这个曾孙多谢皇上皇后恩典。”陆老太太躬身回道。

她是怕颜彦和孟老太太再说出点别的来,因而赶紧把这个话题结束。

事已至此,陆家只能想点别的法子补救了,颜彦这她们是算计不到的。

其实,这个结果老太太也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朱氏不死心,非要拉着她来一趟,她也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一趟,不管怎么说,至少她们婆媳进了明园,对外也有话说了,她们和颜彦还是有正常的往来走动,不是分家分宗了,更不是传闻的那样脱离关系了。

朱氏很快明白了婆母的意思,也跟着躬身说道:“臣妇也替这个小孙子多谢皇上皇后恩典。”

“陆夫人多礼了,彦儿是孤的妹妹,是父皇的侄女,父皇给自己的外孙子添点福气,哪里还用得着陆夫人来致谢?”李稷淡淡一笑,算是拒绝了朱氏。

朱氏听了脸上一红,待要说点什么,可又委实说不出什么来,好在这时陆老太太提出了告辞,朱氏忙跟着附和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困局

送走陆老太太和朱氏后,太子和太子妃略坐了坐也告辞了,他们两个这一次也是来送满月礼的,同时也是来给颜彦送信的。

据李稷说,工部的人已经把那个弹簧用到了火炮的结构上,倒是解决了火炮的发射距离问题,现在还有一个难题是,怎么才能让火炮从管筒出来后直接爆炸,不需要再点一遍引线,主要是点引线这个过程比较危险,时间长了怕没等到弹药出来或者是在半空中就爆炸了,时间短了怕落地后不爆炸让对方踢走了。

这个问题颜彦就不懂了,但上一世她从电视上看过炮弹的发射,都是由专人往炮筒里里装弹药的,可具体这弹药是怎么做出来的她是一无所知。

“对了,太子哥哥,我好像从夫君的信上看到,他们已经研制出一种火药,是直接埋在地下,不用点燃引线,人或马踩上去后就可以直接爆炸,我觉得这火药弹是不是也可以借鉴一下,不好意思,我只这也是胡乱一说的,不一定管用,具体怎么做还得问那些师傅们。”

“试过了,可是不行,打出来的大部分是哑弹,还得用力磕一下才行。”李稷摇头说道。

他这次来,的确是带了个任务来,想看看颜彦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这不,见颜彦也没有什么好招,李稷提出了告辞,倒不是为别的,而是他知道颜彦还在月子里,不能太过劳累。

太子和太子妃离开后,孟老太太突然搂着颜彦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笑着自己擦了擦眼泪,没等颜彦开口,她主动说道:“我这外孙女可真本事,还有我那外孙女婿也不赖,这下外祖母是真放心了。”

是啊,她总算可以安心了,这个外孙女虽得不到父母和公婆的疼爱,也遭遇到不少算计,甚至差点失去性命,可老天终于补偿她了,这孩子凭自己的聪明和努力得到了大周国最尊贵的几位主子的疼爱,有他们撑腰,谁还敢欺负她?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阴差阳错下,颜彦还嫁了一个好夫婿,如今儿女也双全了,自己又有本事,创下一份不菲的家业,这辈子吃穿是不愁了。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份上,还奢求什么?

因而,孟老夫人是真的知足了,真的替颜彦欢喜。

谁知两人感慨时,马氏和陈滢又上门来了,马氏倒是没有提让颜彦搬回颜府挪窝的建议,她只是单纯来送一份满月礼,怕一个人来颜彦不让进,只得拉着陈滢一起来。

当然了,她这么做也是做给外人看的。

颜彦自然也知晓这些,因而,听到青秀的通报,她没有去见马氏,命青釉出去接待了,青釉找了个理由,说是颜彦在睡觉,一上午光接待客人了,这会累着了。

马氏见此虽没法久留,可到底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出门,于是,拉着青釉问了些颜彦的日常,也问了些陆初的日常,还问到了陆呦的行踪,总之,东拉西扯了半个多时辰才告辞离开。

随后,青釉把马氏送来的礼单递到了颜彦手里,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马氏没有给颜彦送任何入口的东西,而是两幅字画,一套上等的笔墨纸砚,十六匹适合男孩子穿的四季衣料,外带一个赤金的项圈,项圈上挂了个长命锁。

总之,这份贺礼不薄,比朱氏略多了点诚意。

可惜,再多的钱财也买不回原主的性命,更买不回颜彦的心。

次日下午,颜彦正趴在炕桌上写请柬时,太子妃突然又上门来了,说是皇上刚接到了契丹那边的八百里加急,说是周禄又提了一个要求,一个月内,若不交出契丹太子和周家两任家主以及颜彦,他们会把陆端的尸首送回来。

“什么?对方点明要我?”颜彦大吃一惊。

这周禄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会如此狂妄?他凭什么断定大周就要听令于他?

难怪陆呦非要上战场,原来真有这么一天,而且这一天来得还如此之快。

不对,应该是陆呦收复真定一战激怒了周禄,因而,他才提出这个交换条件来为难大周。

毕竟陆端的威望太高,李琮不可能放弃他,这会伤了其他将领们的心,也会寒了这些世家的心。

可周禄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些,除了要契丹太子和那两任家主,居然还点明要她,不用问也知道皇上这会肯定为难了,多半也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早答应对方的条件,因为那会对方还没有提要颜彦呢。

“原本皇上是想亲自来向你讨一个主意的,可又怕动静太大惊动了别人,这件事,他委实很为难,不过他说了,不管如何,他是决计不会把你交出去的,只是这件事最后会达成一个什么结果很不好说,因而皇上命我来嘱咐你一句,这些时日最好不要出门。”太子妃说道。

“回太子妃,我懂,劳烦太子妃嫂嫂告诉皇上一声,这满月宴我也不办了。”颜彦忙道。

原本她只是打算小范围庆贺一下,主要是收了不少贺礼,她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可这种情形下,她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这些?

“也好。我和你太子哥哥也是这个意思,怕有不相干的人混进来。只是,彦儿妹妹,你一向聪明,可有什么法子解了这个困局?”太子妃问道。

颜彦苦笑了一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虽有几分聪明,可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神,她能有什么好法子?

“不若这样,让皇上给契丹直接回一封信,就说若是一个月后见到陆端的尸首,我们不但会把契丹太子的尸首和周家两任家主的尸首送过去,还会用火炮打开契丹的大门。”颜彦琢磨了一会,到底还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是一场博弈,就看谁在对方心里的分量重了。

还有一点,颜彦想试探一下,这个周禄究竟是不是她的穿越同行,若是的话,他应该清楚火炮的威力吧?

第五百六十三章、离间

送走太子妃后,颜彦思索片刻,到底还是和孟老太太解释了一下不办满月宴的理由,为此,她特地打发青碧领着青玉去向那些送贺礼的人家解释了一通,并回了一份礼。

当然了,对他们颜彦就没有说实话,只提了一句最近战事频繁,不宜太过铺张。

不过仍是有知道实情的,主要是这件事关联太大,皇上也不敢一个人做主,找了几位世家大族商讨了对策,因而,周禄的那三个交换条件就流传出来了。

顿时,朝堂内外一片哗然。

质疑颜彦和周禄关系的声音再次起来了。

陆家听闻这个消息后,陆老太太是再次病倒了,朱氏则很快递了牌子进宫见皇后,她想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回复对方的,想知道丈夫究竟有没有可能回家,想知道颜彦和周禄究竟有什么瓜葛。

皇后倒是细细和朱氏解释了一番,朝廷大事她一个后宫女子是无权过问的,但有一点很肯定,颜彦和周禄并非有什么私情,周禄是相中了颜彦的本事,想把颜彦抓去契丹帮他们打理农业和繁荣他们的商业,因为颜彦的能干早就传了出去,且还因为种植棉花和山薯在史志上记了两笔,这样的人才谁不想要?

朱氏显然不认同这个观点,会种山薯和棉花的多了,颜彦充其量不过就是动动嘴,真正的劳作过程她肯定不懂,繁荣对方的商业也说不通,因为周家就是世代经商的。

再则,颜彦都已经把她的方子和种子卖给了周禄,周禄还有什么可求上颜彦的?

为此,朱氏提出要见皇上,说是外面关于颜彦的传言很多,她做不了主,想找皇上问个明白。

不过朱氏也说了,她最关心的是皇上究竟如何打算的,她丈夫能否回家。

皇后不敢做主,打发太监去问了一声,李琮思索再三,答应在上书房见一见朱氏,皇后和太子均在场。

朱氏一见皇上,也顾不得君前失仪不失仪的,先跪了下去,“皇上,外面都传我家老爷回不来了,究竟怎么回事还请皇上说个明白,皇上,我家老爷这些年征战沙场,功劳苦劳一大堆,皇上,您可能不能丢下我们老爷不管啊,皇上,您这么做会寒了这下世家的心啊,皇上,我们家陆鸣还在战场上呢,皇上。。。”

朱氏说着说着就落泪了,抽抽噎噎的,李琮越听越不耐烦,便向皇后示意了一下,皇后上前几步扶起了朱氏,“陆夫人还请稍安勿躁,你的意思皇上都明白,可你也得容皇上说一句话。”

“是啊,陆夫人,父皇怎么可能会丢下陆公不管,这不,父皇已经给契丹回信了,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太子说道。

朱氏一听这话倒是收了眼泪,颇有几分意外地问道:“你们答应了契丹的交换条件?”

“朕自然不会受他摆布,朕也有朕的条件,朕今日答应见你,是嘱咐你一句话,这件事关乎到陆公的性命,也关乎到彦儿的声誉。为此,朕不希望外面再流出什么传言来,若是影响到了交换后果,朕绝不轻饶。”李琮开口了。

朱氏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有点发懵,皇上的意思是没有答应对方的条件,可又不准她到处瞎说,说是怕影响到交换后果。

这是什么道理?

皇上的意思是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么?

说到底,皇上还是不舍得颜彦么?

朱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来的,“皇上这是什么道理?你不想答应对方的条件,对方又如何肯答应交换?莫非皇上早就想好了放弃我家老爷?呜呜,可怜我唯一的儿子还在前线卖命呢,呜呜,我们陆氏一族这些年的白骨都堆成了山,皇上这么做。。。”

“放肆,朕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儿子是镇国公世子,他不上前线谁上前线?你若是想要他回来也好办,把世子之位让出来,你们陆氏一族不是只有他一个能干的吧?”李琮吹了吹胡子说道。

“陆夫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个道理陆夫人不会不懂吧?好了,父皇还有许多政务需处理,就不留陆夫人了,还请陆夫人回去后静候消息,记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陆夫人可不能再错了。”李稷说道。

话说到这份上,朱氏猜到李琮的意思了。

是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的确没有理由要求皇上一定得救陆端,可这不代表她屈服了,她还有重要的话没有说出来呢。

想到这,朱氏站直了身子,把眼泪擦干了,“皇上,外子的被抓皇上就没有细思过缘由吗?”

“你这是何意?”李琮敏感地察觉不对,可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朱氏听了不慌不忙,从陆端十八岁上战场说起,到这一次被抓,中间经历的大小战争没有上百次也有**十次,而其中胜者有十之六七,败者才十之三四,而即便是败,陆端也从未被俘过。

可为何这一次就被抓了呢?

无独有偶,在这之前,陆端带着太子去女真谈判时也被契丹抓了,那一次还有太子呢,最后据说是靠颜彦派去的两个丫鬟救了。

“还请皇上细思,这两件事都发生在颜彦认识周禄之后,原本臣妇还不敢往这里想,可最近朝堂内外关于彦儿和那个姓周的传言甚多,逼的臣妇不得不深思。皇上,周禄为何要送颜彦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皇上就真的没有怀疑过吗?再有,这次周禄为何不提要加别的条件,单单提出要加颜彦,皇上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其中缘由吗?无缘无故的,谁会给一个陌生人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谁会提出要一个已是两个孩子的残花败柳?”朱氏再一次往颜彦身上泼脏水了。

没错,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颜彦一个破闺阁女子的待遇比她征战沙场数十年的丈夫还要重要?

要知道,她丈夫不是别人啊,是威名赫赫的北部统帅,是四公之首的国公爷,不比颜彦一个女流之辈重要多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惹怒

朱氏这一次之所以敢当着皇上的面直接向颜彦泼脏水,主要是得益于朝堂内外的那些流言。

皇上若是信了自然好,若是不信,她也有推脱的理由,这些话不是她传出来的,她只是来找皇上求证而已,作为颜彦的婆母,她有权力质疑颜彦的品行是否端正,更别说,这次求证还关乎她丈夫的生死!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撒谎,她委实想不通周禄为何会对颜彦这么好,一个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女人,还值得对方这么大费周章?

还有皇上和太子,对颜彦也是极尽维护,她才不相信是因为亲情呢,关键时候,亲的都指不上,还能指望表的?

说实在的,若不是时间点对不上,她都要怀疑那两个孩子不是陆呦的。

还有一点,她身边的温嬷嬷看过,说是陆初生下来几乎陆呦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有那个陆衿,据老太太说,长得越来越像陆含小时候,因而,她真没法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只能把矛头往周禄和颜彦的私情上引,她就不信,皇上能不过心?

李琮的确是花了好一会才消化了朱氏的话,他也是太过震惊了,明明刚警告过这女人不准乱说话,可她居然堂而皇之在他面前污蔑起颜彦来。

她拿他当什么了?

“住嘴,你眼里还有没有皇权,有没有朕?难怪那孩子宁可豁出去不要名声不要家产也要脱离你们陆家,原来你就是这么看待这个孩子的?”李琮怒斥道。

“就是啊,陆夫人,当初孤和陆公一起被契丹扣押,若是彦儿妹妹告的密,她手下的人又为何要救我们?还有一件事陆夫人只怕也不清楚,彦儿妹妹得知周禄提出的交换条件后,也回了对方一个条件,若是对方胆敢把陆公的尸首送来,我们就把契丹太子和周家那两任家主的尸首一并送过去,并用火炮打开契丹的大门,陆夫人只怕还不清楚这火炮是谁最先想出来的吧?”李稷也为颜彦说话了。

“回太子殿下,你说的这些臣妇确实不清楚,臣妇只知道一件事,自打颜彦进门后,臣妇家宅不宁,先是丈夫被抓,接着是战事起,犬子受伤,如今又是丈夫被俘,臣妇的婆母这些时日一直没断了汤药。还有,臣妇愚钝,劳烦皇上和太子殿下帮着解个惑,一个男人会在什么情形下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一个女子,又会在什么情形下要求交换这个女子,还有,又会在什么情形被对方未过门的妻子千里迢迢找上门,这三个问题困扰了臣妇许久。”朱氏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后背。

她就不相信,这几件事一提皇上能一点都不走心,这她可是在家思索了好久才想出来的良策呢。

不说别的,周禄这三个交换条件一出来,不仅朝堂内外的风向立刻变了,就连坊间的热门话题也变成颜彦和周禄了,原先针对陆鸣和颜彧的那些传闻基本听不到了,而且这次不用人推波助澜。

正因为此,朱氏才有底气来见皇上,才有底气把这番话说出来,就算不能一时离间皇上和颜彦的关系,至少也能在皇上和太子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吧?

不说别的,皇后就是先动摇的这一个,初一听朱氏的话,她也和李琮一样生气,因为自从颜彦救过她孙子和她儿子之后,她对颜彦的印象改观了很多,甚至还不惜屈尊上门去给颜彦撑腰,可细细一琢磨朱氏的话,她觉得这两人关系确实不正常。

首先,周禄是听了陆呦的一首曲子才结识到陆呦,偏那首曲子是颜彦谱出来的,为此周禄又求到晋阳大长公主府上,为的就是见颜彦一面,尔后,又借故合作做生意上门去求见过颜彦,而颜彦居然未加考虑也未和陆呦商定便定下了这个合作伙伴。

就算彼时周禄的身份还未曝光,可他终究是一个外男,一个陌生的外男,颜彦凭什么这么信任他?

其次,周禄不仅给颜彦送了一枚夜明珠,还有两株五百年的人参,这个也不是什么寻常物,这几样东西,不说万金难求也差不了多少,要说周禄无所图,皇后也不太相信。

第三,这次周禄提出要交换颜彦,她也想不明白,若说单为点男女之情吧,她也不太相信,毕竟颜彦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对方若真是契丹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若说不为男女之情,单为颜彦的聪明和贡献吧,她同样不太相信,一个女人,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是不可能为对方做事的,更别说,作为一个母亲,正常情形下,怎么可能丢的下自己的孩子?

因而,皇后的确也被朱氏搞迷糊了,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清醒,她得站在丈夫的立场一起维护的声誉。

“陆夫人,你家的那些倒霉事可不能算到彦儿头上来,你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媳妇进门。再则,彦儿在你们陆家只不过住了几个月就搬出来,人家小两口日子好着呢,夫妻和顺,儿女双全,家业兴旺。”

“回禀皇后娘娘,臣妇现在说的是那三个问题,您说的这些不是重点。”朱氏避重就轻地回道。

“还是朕来回答你这个三个问题,第一,彦儿有才,不是一般的小才,是大才,为此,这些年她为朕做了不少事,不说别的,就那个棉花和山薯就为大周解决多大的难题,更别说,她对军事、水利、舆图也颇有研究,这点陆公也见识过,详细的朕不能告诉你;其次,彦儿有一颗悲悯之心,愿意为穷苦百姓解难;第三,彦儿还是一个商业奇才,时不时有新东西新点子出来。因此,这样的人才谁不想要?朕为了笼络她,也没少花心思,又是写进史志又是赐封郡主爵位的,你的意思是朕对这个孩子也有所图?”

最后一句话李琮是拉长音问出来的,显见得是生气了,而且是生大气。

第五百六十五章、口谕

论理,李琮生气了,朱氏应该收敛些了。

可谁知朱氏却一点也不退缩,依旧不紧不慢地躬身回道:“臣妇不敢,臣妇一开始也不相信这些话,可坊间的传言这么多,事关外子的性命,臣妇只得找皇上和皇后来求证。”

李琮见朱氏依旧不依不饶的,明显是仗着坊间的那些传闻来逼迫他,这下他真的是怒了。

“不敢,哼,朕看你胆子大得很。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陆府当家夫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也看不明白,那姓周的小子正是意识到这些,所以才以重金相诱,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想离间朕和彦儿的关系,第二,收买彦儿。朕没想到,你和街头市井那些无知蠢妇一样,居然信了这些谣言,且还跑到朕这来告御状,一点长辈的担当和容人的雅量都没有,若不是看在陆公的份上,你以为朕今日能轻饶你?朕再次警告你,这个位置你不想坐,有的是人想坐。”

说真的,若依李琮的脾气,是真想赐这位朱氏一百个大板,可念在她丈夫和儿子的份上,他只能忍了。

不过,板子不能打,这口气他得出了,否则,传了出去,今日这个来找他告状,明日那个再来找他求个情,他这个皇帝岂不成了一个受气包?

于是,没等朱氏再次张口,李琮直接喊道:“来人,传朕口谕,镇国公夫人不明是非,不辨是非,置陆家百年声誉于不顾,一味迎合市井谣言,实在有违世家夫人风范,也有违长辈操守,为以示惩戒,即日起,禁足三月,好生在家研习《女戒》,钦此。”

“皇上,还请皇上开恩,臣妇并非不明是非,臣妇也是对外子关心太过,外子被抓三月有余,至今仍没有说法,臣妇猛然听到契丹人要把他的尸首送回来,臣妇被吓蒙了,不知如何是好,还请皇上看在臣妇对丈夫忧心不已的份上饶了臣妇。”朱氏忙跪下去磕头说道。

这次她真是傻眼了,万万没想到一向宽厚的皇上居然动怒要收拾她。

要知道,第一次陆呦冲撞颜彦逼死颜彦最后皇上也不了了之,还帮着劝说颜彦下嫁给了陆呦;第二次,也就是前些日子,明明查出是陆鸣和颜彧有私情逼死了颜彦,可就这样,最后也是轻轻放下,这一次怎么就变天了呢?

可这一次真不是她的错,无论朝堂内外还是市井坊间都在谈论颜彦和周禄的关系,凭什么她转达几句他们的话皇上就要处置她?

她一个做妻子关心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媳何错之有?

可惜,没等她把这话问出了,李琮又命刘公公道:“记住了,方才的口谕要当着陆老夫人的面念出来,再送一本《女戒》书和一把戒尺过去,当面交给陆老夫人,让陆家的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也跟着听听,朕看看,以后谁还敢无中生有造谣生事!”

“喏。”刘公公躬身应下了。

“皇后,皇后,臣妇是什么人,皇后是最清楚的,还请皇后。。。”朱氏见李琮那毫无回转余地,只得转向了皇后。

皇后摇了摇头,皇上盛怒之下,这个时候去驳他,岂不自找不痛快?

于是,刘公公和两位小太监送朱氏出宫了,朱氏仍是上了她的马车,刘公公和两位小太监是策马相随,两个小太监的手里一人捧着一本书,另一人手持一把戒尺。

一路上他们倒是也碰到不少人,因着朱氏的马车上有镇国公府的徽记,而旁边相随的太监手里的戒尺也太过明显,故而,很快就有好事者开始凭空臆想了。

一开始,有人怀疑是颜彦因为周禄的事情遭到皇上申诫,不过这个说辞很快被人否了,因为颜彦的马车徽记不一样,她坐的马车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明”字。

再则,马车的方向是往陆家,不是明园,因而,很快有人猜到准是陆家有人做错事了。

而能坐上镇国公府徽记的马车肯定不是普通人,不是陆老夫人就是陆夫人,再不就是世子夫人,于是,路人开始揣测马车里人的身份了。

马车直接进了镇国公府,不过刘公公几个是在门外下马的,进了陆家仪门,刘公公对朱氏身边的管事婆子说道:“老夫人现在何处?”

管事婆子看了眼朱氏,低头回道:“回刘公公,老夫人缠绵于病榻已有月余,我们夫人一直在侍疾。”

“还请陆夫人找几个人把老夫人抬出来,再把陆府的主子和下人都喊来,这是皇上的旨意,还请陆夫人不要为难咱家。”刘公公这话是直接对朱氏说的。

朱氏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眼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丫鬟,几个婆子和丫鬟见此倒是转身离开了,朱氏忙把刘公公等人迎进了厅堂。

说实在的,直到此时,她仍是有些发蒙,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这丫头究竟有什么魔力会让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维护她?

自古以来,做皇帝的哪有不多疑的?可这个皇帝倒好,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有一套话等着,最后把她申诫了一顿不说还罚她禁足三个月。

这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三个月的禁足,意思是连过年也不许她外出走动了,传了出去,以后她怎么在这些世家里混?

朱氏正自怨自艾时,几个婆子抬着一顶软轿把陆老夫人送来了,紧接着,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来了不少,刘公公没见到颜彧,便特地问了一句。

“回刘公公,我们世子夫人月份大了,也就这几天要生了,便没惊动她。”温嬷嬷躬身回道。

“有劳刘公公,我们夫人出什么事了?”陆老夫人身边的柳嬷嬷走到刘公公身边,悄悄塞了张银票给刘公公。

刘公公袖了这张银票,没再追问颜彧一事,而是看了在场的人一圈,清了清嗓子,用他独特的尖嗓子大声说道:“皇上口谕。”

陆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扶着春眠春晓两个跪了下去,在场的丫鬟婆子也都跪了下去,刘公公这才把皇上的口谕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第五百六十六章、答案

陆老夫人听完刘公公的转述当即瘫倒在地,刘公公倒是上前安慰了两句,见陆府乱成一团,他很快带着两个小太监告辞了。

而朱氏见此,也顾不得细说详情,一面忙打发人去请大夫一面又命人送老太太回房,她亲自陪着。

在老太太的病榻前,朱氏倒是把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她也是想找老太太求证一下,皇上为何会这么明显地偏袒颜彦,明明事实真相就在眼前,可皇上不追究颜彦的过错,反而把她发落了。

这口气在她心里憋半天了,怎么想也不明白。

陆老太太也没有答案。

不过次日的朝堂上,李琮倒是当众公布了这个答案。

原来,为了给颜彦辟谣,李琮公然在朝堂上不点名地申诫了某位世家夫人,说对方目光短浅,竟然真信了外界的那些谣言,非但不帮着辟谣维护自己的孩子,竟然还跟着外界一起往自己孩子身上泼脏水,实在有违世家夫人的风范和修为。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后来一听“往自己孩子身上泼脏水”便猜到了是谁,毕竟还是有消息灵通的,更何况,昨日刘公公带着两个太监进了陆家,随行的还有陆家的马车呢。

见朝堂上有人窃窃私语起来,略一犹豫,平西侯朱韬站了出来,没办法,尽管皇上没有点名,可在场的人几乎都猜到皇上说的是他一母同出的妹妹,想遮瞒也遮瞒不过去,再则,皇上质疑的是他胞妹的风范和修为,岂不也是质疑朱家的家教和家风?

“启禀皇上,家妹也是惦记妹婿被扣三月有余,生死未卜,加上坊间流言这么多,她一个妇道人家,家中老的老,病的病,孕的孕,身边也没有可商定的人,因而极度恐慌下极有可能做出有违正常女子的行径来,还请皇上看在她也是关心则乱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家妹绝不是一个无能的庸碌之辈,这点从家妹执掌陆家后的口碑一问便知。”

“既然朱侯把话敞开了说,朕也敞开和大家说几句心里话,可能在场的臣子至今还有人怀疑朕为何会偏袒百惠郡主,为何宁可拼着得罪契丹人也不愿意拿百惠郡主去交换镇国公,还有,朕知道,坊间的那些流言,追根溯源,应该追究到你们头上,是你们把契丹的交换条件泄露出去的,因而朕不应该发落镇国公夫人。”李琮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同时也走下了台阶,走到了臣子中间。

“想必在场的诸位臣子都清楚,百惠郡主的赐封由来,这一点朕不再赘述。朕要说的是,姓周的那小子这么拙劣的离间计为何你们看不出来,却一个个跟着去捕风捉影推波助澜?百惠郡主是个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当初因为陆家大公子的冲撞她能以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这么刚烈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在成亲后不守妇道?若是百惠郡主真有什么二心,她会在第一时间把那颗夜明珠送给朕,第一时间把那两株五百年的人参送给太后?”

李琮说到这,正好走到了朱晋面前,便停顿了一下,朱晋见此问道:“启禀皇上,周禄为何要不惜重金离间并收买百惠郡主?”

“问的好,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可能对百惠郡主还不是很了解,以为她只是凭着发觉了山薯和棉花的种子和种植方式获得了郡主的封号,却不清楚她还为朕做了什么。这点啊,只怕那姓周的小子早就打探清楚了,兵部和工部新做的那些缩小版舆图就是出自百惠郡主的点子。。。”

于是,李琮便从那年去给颜彦暖房在她家书房发现的沙盘说起,随后,李琮又提起那年陆端和太子去女真谈判被契丹俘获并被救一事,接着又说起元宵节孔明灯的疑案,说起那场疟疾,说起最近工部在研究的火炮,最后,说起了陆呦上前线打的两场胜仗。

“你们说说,这样的女子朕为何不维护,又凭什么不维护?正常女子若是有一两件功德便已是相当难得了,可这个女孩子却帮了朕这么多,这么多年,她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为朕分忧,要替抚养她长大的祖母回报太后,为此,在得知镇国公被抓,北边防线岌岌可危之际,她在家和丈夫恶补了两个多月的军事书籍,把历史上经典的战术战役尽可能地和丈夫研习了一遍,最后,在自己生孩子的前一个月把丈夫送上了战场。你们说说,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朕凭什么要怀疑她?”

“启禀皇上,微臣有一事不解,陆家大公子传闻之前并没有进过学,也没有刻意训练过,为何短短两个月就敢上战场?战争不是儿戏。”徐良兴站出来问道。

一个刚学会说话没两年的人考中了秀才就够令人瞠目的,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又摇身一变成了战场的将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除非是之前有什么隐情,八成是陆呦蒙蔽了陆家众人。

“问的好,这个问题朕之前也不相信,后来,那小子跟朕说了实话,说他小时候因为不会说话,没有人跟他玩,他只能自己玩泥巴玩树枝玩木头,后来跟着家里的私塾念了几年书,仍是因着他不会说话,先生和他没法沟通,陆公便放弃了他,随他自己瞎玩胡闹,他一个人为了打发时间,只能看书画画做手工。得知他对机关机括略有研究,朕把他招进了工部,还有后来的火炮,他也功不可没,是因为他给自己女儿做喷管得到的启示。至于上战场,他说尽管他彼时口不能言,可内心里他还是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和关注,为此他看了不少军事书籍,也研究了不少战术阵法,这次上前线,他怕朕不同意,主动提了个条件,若是半年内毫无建树,便主动请辞,为此,朕才答应让他一试,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给朕带来两个大惊喜。”

李琮说完,又把这两场战事稍微提了一下,不过为保密起见,他没有说出详细的战斗过程,“可能就是因为这两场战事,契丹害怕了,又重新提出了交换条件。”

接下来的话不用李琮说,大家也能明白周禄的用心。

第五百六十七章、施压

朝会过后,朱韬直接进了陆家,把今日朝会上那番话一股脑地告诉了朱氏。

这一次,轮到朱氏瘫倒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局会输的这么惨。

先是在陆老太太和一众丫鬟婆子面前落了面子,被禁足三个月,接着又在朝堂上被公然训斥一顿,这脸真丢大了。

偏偏这还不是最难堪的,最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她的儿子是精心栽培的镇国公世子,文才武略都属上上乘,偏偏至今毫无建树不说还受了一场重伤,白白躺了半年。

而那个被她踩到脚底下的哑巴居然指挥大家守住了一座城池不说且还替大周收回了一座城池,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放,让陆家的脸往哪里放?

不过很快朱氏又愤怒了,之前陆端被抓时,她明明求过陆呦和颜彦,让他们去救救陆端,可这两人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说自己不懂战争不懂军事。

可这算什么?

居然瞒着她去前线,这两人究竟想做什么?莫非真的是在觊觎世子之位?

没有正经念过几年书能中秀才,没有上过战场也能指挥士兵打仗,瞒得可真紧啊,看来,大家全都被这个哑巴给骗了,这哑巴一点都不傻,难怪当初叫他去参加颜彦的笄年礼他二话不说就去了,且还真就自己摸到了藏书楼处。

朱韬倒不是很认可妹妹的话,之前他接触过两次陆呦,甚至包括陆呦成亲时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那种慌乱无措的局促感是装不出来的。

况且,真要装,陆呦也没有必要隐瞒他的绘画和书法成就,因而,真相只有一个,是颜彦改变了他且造就了他。

“你呀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颜家大小姐是颜老夫人一手带大的,颜老夫人又是太后的亲妹妹,这对姐妹一个很快在宫里站住脚,一个很快在京城有了口碑,你就没想想其中缘由?你可倒好,这么好的珍珠送到你面前,你非不要,倒是便宜了那个哑巴。”朱韬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倘若当初陆鸣娶的是颜彦,哪有现在的这些麻烦和后顾之忧?

不说别的,至少陆鸣的这个世子之位是稳固的,还有,若是颜彦辅佐的是陆鸣,陆呦的那些军功也该是陆鸣的,陆呦还得苦哈哈地做着他的哑巴。

“对了,还有一事,这些日子你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我怕妹夫一回来,你这个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就到头了。”朱韬临走又提醒了朱氏一句。

这句话相当于在朱氏胸口插了把刀,疼得她整张脸都扭曲了。

因为这个问题她不止一次担忧过。

若是丈夫知道儿子因为先和颜彧有了私情才设计逼颜彦退亲,而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但不予以制止反而帮着出谋划策,她绝对兜不住这个后果,尤其是颜彦现在的成就和声望更是颜彧难以望其项背的。

想到颜彦的成就和声望,朱氏命人把周婉和颜彧叫来了,她想让这两人也琢磨琢磨,看看能否有什么好点子可以帮她过了眼前这个难关。

此外,她也想让这两人分析分析颜彦的优点和缺点,看看有哪些是她们可以学习并超越的。

颜彧见朱氏脸上满是戾气地问起颜彦,总算明白昨日宫里的申诫是因何而来了,尽管当时她没在现场,可也听丫鬟们学了几句。

说实在的,这种时候,她并不想凑上前,可没办法,朱氏直接把她喊了来,她不能不来。

不过现在的颜彧也学精明了,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的大肚子走到朱氏面前,“母亲还请稍安勿躁,儿媳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昨儿仿佛听说宫里来人了,可丫鬟们也说不清楚,儿媳斗胆问问,是不是大嫂又把您气着了?”

朱氏斜了颜彧一眼,她才不信颜彧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颜彧不提,她自然也不想提,“听说你大姐不仅精通农业水利,还懂军事和器械,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学了这么多,你又会些什么?”

“回母亲,大姐会的农业水利军事器械都是成亲后学的,大姐和我们在一起时每天都是一样的听先生讲课,顶不济她悟性高,领悟的比我们多一些,可那也是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对了,我还见大姐看过科考书和律法类的书,农书和水利题材的书是她成亲后回颜家藏书楼借过。可那会儿媳已经和她关系不近了。对了,周妹妹有段时间和大姐走得近,母亲还是问问周妹妹吧。”颜彧把周婉推出来。

周婉先是一愣,刚要回绝,可一看到朱氏带了几分期待的目光,她只得把话吞拉回去,斟酌了片刻,说道:“回夫人,小的一开始和大奶奶接触,谈的大部分是吃,倒是也聊过诗词字画什么的,后来小的家里发生变故,有一段时间日子难以为继,小的便求上了大奶奶,她才给小的匀出了点棉花和山薯种子教小的如何打理荒山,别的小的也不清楚,若说大奶奶的优缺点,小的倒是能总结几点,优点是热心、真诚、善良、不踩低捧高、对人没有功利心,也不在背后说人长短,至于缺点,应该就是记仇、没有家族大观念,别的小的也说不好。”

这番话显然不是朱氏想听到的,于是,她的眉头拧了拧,“我问的是她究竟有什么本事,你们能不能也像她这样做出一点口碑来,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才刚你们舅舅来了,说皇上今儿在朝堂上说了,大郎也去前线了,而且还把真定收复回来了,我担心的是,若是大郎的军功盖过了二郎,而大郎媳妇的声望和贡献又远超你们两个,只怕到时这个镇国公世子就不一定是谁坐了。”

朱氏也想给这两人施加点压力了,她日子不好过,这两人也别想清闲。

“不会吧,母亲,世子之位有祖训,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颜彧弱弱地问了一句,明显没什么底气。

朱氏一听这话,刚要怼她两句,颜彧倒是忽地想到了什么。

第五百六十八章、竞争

朱氏见颜彧的眼睛一亮,倒是也把要说的话吞回去了,看向颜彧的眼神也柔和些许。

“母亲,再过半个月就冬至了,不如这样吧,今年祭祖之前我们去看望下族里的鳏寡孤独,还有,腊八的时候,我们以陆府的名义在城里施几天粥,也算是做点善事。”颜彧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说道。

她原本是想说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为名做点善事,可又怕万一生出来的不是男孩反而会引起朱氏更大的失落和怨恨,因而改成了以陆府的名义。

朱氏听了这话倒是点点头,“这样吧,这两件事都交给你去办,既然要做,声势弄大点,还有,带几个人去给城里的养生堂捐点粮食和衣物。”

“是,母亲放心吧。”颜彧见朱氏总算认可她的主意,心下一喜,又提出了一个捐资办义学的举措,说是可以让养生堂里的大孩子们去念书,将来也可以为陆家挑选更多有用的人才。

朱氏默算了一下也答应了,随后又看向周婉,“这样吧,彧儿过几天就要生了,你帮着她核计核计,争取把这几件事做好来。还有,明年开春了,婉儿琢磨琢磨庄子里的农作物,那个棉花的纺织机据说是你带人研究出来的,你再好好往这边努努力,看看能否有什么突破,最好也能一举成名,呈报到御前。”

“是,小的知晓。”周婉点点头。

颜彦是两天后才从大舅娘田氏嘴里知晓那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才知道朱氏因为她被皇上禁足三个月一事。

说实在的,最近颜彦很少和外界联系,而身边的人见她在坐月子也不会拿这些传闻来干扰她,因而她也就不太清楚外界对于她和周禄的传闻又火了起来,而且也愈演愈烈。

不过经过皇上这么一辟谣,这些世家大族之间倒是不怎么谈论她和周禄,改谈她和陆呦了,主要是陆呦能上战场,且还能收复城池,这也颠覆了大家对这个哑巴加傻子的看法,毕竟大多数人对陆呦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成亲那天。

记忆太深刻了。

谁也想不到,短短的三年时间,这个哑巴加傻子居然让全城的百姓刮目相看了,不得不说,这傻子命也太好了,遇到了颜彦。

颜彦对这些传闻倒是不太过心,她想知道的是,朱氏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以致于皇上会罚她禁足三个月,且还是当众申诫。

论理,这个女人执掌陆家二十年,手段和心机不是一般的深,否则,陆家也不会只有陆呦一个庶子,且还是养残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把皇上得罪了?

颜彦思索了许久也没有答案,不过她倒是确定了一件事,皇上对她的信任和维护一如从前,或者说,甚于从前。

有这个打底,颜彦还怕什么?

因而,她很快放下了这件事,一心一意地侍弄起孩子来,丈夫不在身边,尽管家里有这么多丫鬟婆子,可带两个孩子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主要是她还得顾忌到陆衿的感受,不能让女儿以为她有了儿子就不疼她了,因而,她每天还得花一部分时间给陆衿讲故事,陪她玩。

颜彦是在冬至的前一天才知道颜彧生了个女儿的,这一年的祭祖因着陆老太太病倒,朱氏被禁足,颜彧产女,镇国公府里没有正经的女主人出面,为此,族长特地上门找到了颜彦。

陆呦虽也是庶出的,可陆呦现在是一名秀才,又是一名前线的将领,且颜彦又是一名郡主,因而族长的意思是让她代表镇国公府出面主祭。

总不能偌大的一个国公府就派周婉一个贵妾出面吧?

颜彦本想推辞,可一听颜彧前些日子挺着个大肚子去看望族里的鳏寡孤独,也给他们送去了一点粮食和衣物,同时还说要把族学扩大。

颜彦一听不对劲了,颜彧这是在收买人心呢,有必要这么急切,挺着个大肚子去探视这些她素日并不曾放在眼里的穷人?

因而,略一犹豫,颜彦答应出面了。

她虽不承认朱氏是她婆母,但陆呦总归还是姓陆的。

因而,冬至这天,颜彦带着青玉青云两个去了陆家的祠堂,祭祖结束后,族里的这些老人们把她围住了,他们大都听闻颜彦现在不进镇国公府了,不管是中秋节还是她生孩子,她都没有回陆家,为此,他们想知道她和朱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个做晚辈的为何连嫡母都不敬也不认。

因着颜彦答应过此事不再提,所以她也就没有说实话,正为难时,黄氏走了过来,颜彦对她还是比较尊重的,主要是没有过任何利益冲突,自然也就没有矛盾。

黄氏看到颜彦倒是很亲热,拉着她的手问她累不累,孩子胖不胖,一天睡多少个时辰,夜里要醒来几次等,也问颜彦最近有没有收到陆呦的来信。

一旁的族人见她们相谈甚欢,倒是没有再追着问她和朱氏的事情,颜彦也趁势和黄氏一起出了祠堂。

随后,黄氏又告诉颜彦,陆家有腊八施粥的打算,还有去给养生堂里的弃婴送钱粮的打算,说完,黄氏抿嘴一笑,也不多解释,转身走了。

上了马车的颜彦开始思索起黄氏的这番话来,陆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无非就是想留给外界留一个善名,而陆家要这个善名,多半是冲她来的吧?

而黄氏告诉她这些,无非就是想让颜彦去和颜彧争一个高低或者是捣捣乱,说白了,黄氏也不希望将来继承镇国公府的是陆鸣。

可尽管如此,颜彦并没有想和颜彧竞争的意思,倒不是她心软,而是她不想拉低自己的身份去和颜彧斗,格局太低,她看重的不是这点小名。

再说了,目前颜彦的重点也不在此,她知道陆呦要去攻打保州,保州这座城池比真定要大,而且离契丹更近一些,因而,难度也就更大,颜彦这些时日一直在翻看各种军事书籍,希望可以帮到他。

第五百六十九章、赔罪

冬至过后,天气突然一下转冷,连着下了两天的鹅毛大雪,为此,陆家把施粥的日子提前了,且还连施了三天。

因着颜彧还在月子里,而朱氏又被禁足了,因而陆家的施粥活动便由周婉全权主持了。

施粥期间,周婉挺着个大肚子带着几个管事婆子又进了城里的两家养生堂,以陆府的名义捐了点钱粮和布匹棉花,说是为陆端祈福,也为陆家祈福。

消息传到了宫里,得知陆家打发一个贵妾挺着个大肚子在街里施粥和看望养生堂的弃婴,李琮倒是也猜到了朱氏的意图,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临近年底,李琮的事情特别多,除了关注陆端能否回来,他还惦记着那几座城池能否收回,惦记这一年各地的年景和收成以及各种天灾**什么的,因而陆家这点小事在他心里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不过陆家的粥也没有白施,因为陆家过后,马氏很快接上了,她也亲自带着几个管事婆子在城里连着施了三天粥,说是为战场上的颜芃祈福,也为颜家祈福。

颜家过后,赵家、吴家、朱家等也跟上了,因而,从冬至次日开始,一直到腊八,这些天都有世家大族在城里施粥。

为此,李琮这才意识到陆家的这个善举意义不小,至少,这些日子街里没有像往年那样有饿死或冻死的人,因为这些世家大族除了施粥,也把家里一些不用的衣服旧被等御寒之类的东西捐了些出来。

于是,李琮特地在朝堂上褒奖了这些世家的善举,着重提了陆家几句,把这个功劳归结到陆老太太和陆夫人身上,说陆夫人知错就改,倒也不失和善本性。

不过褒奖归褒奖,李琮并没有撤销对她禁足的旨意,因而朱氏惊喜之余仍是有些不满,因着这个主意是颜彧出的,朱氏倒是给了颜彧几天好脸色,冲淡了些颜彧生女带给她的失望。

腊八这天下午,颜彦正歪在炕上听青釉几个讲外面施粥的事情时,有婆子在廊下回话,说是颜彰颜彬几个来了,颜彦忙起身迎了出去。

“怎么啦?谁惹你们了?”颜彦见颜彬不像之前活泛,颜彰的眼睛里也水雾雾的,颜杉则紧抿着嘴,忙先问道。

“大姐,我,我,我替二姐和母亲向你赔礼,我,我。。。”颜彰先跪了下去,颜彬颜杉也跟着跪了下来。

颜彦一听,猜到这三个人准是知晓了颜彧和陆鸣的事情,可这事过去几个月了,好好的又是谁翻出来的?

“快起来,一码是一码,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颜彦一边说一边上前扶人。

“大姐,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们了,我们,你,恨不恨我们,我,我。。。”颜彬突然抱着颜彦哭了起来。

“二弟听话,大姐没有不喜欢你们,你们能来看大姐,大姐很开心的,真的,告诉大姐,今儿想吃点什么?”颜彦趁势把颜彬先扶起来了。

颜彬摇摇头,“大姐,我今天来不吃东西,我只想告诉大姐,我,我喜欢大姐,只要大姐不嫌弃我,我可以一直做大姐的二弟,以后长大了我会给大姐撑腰的。”

这话说的颜彦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的,“好好的,谁又跟你们说起这事?”

原来,因着上次颜彧挑刺,这次颜彰几个回来先去看的颜彧,且正好颜彧也生了孩子,在坐月子,他们几个凑了点钱给孩子买了点礼物。

颜彧这次倒没有说颜彦什么,而是说起周婉来,周婉这些日子可风光了,一个小妾代表陆家去施粥去养生堂送东西,这下几乎全城的百姓认识了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是陆鸣新娶的贵妾,不由得对她顿生好感,说她比颜彧善良,可惜不是正室云云。

偏偏这个主意还是颜彧出的,颜彧心里这个呕。

谁知没几天,周婉也分娩了,偏偏还生了个儿子,这下颜彧心里更觉得堵得慌了。

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她出的主意是想保佑她生个儿子,谁知这好事却都落到了周婉头上,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什么都说呢!

颜彰对颜彧说的这些是非不感兴趣,倒是对周婉能代表陆家出面这件事有几分不解,主要是他们几个刚从书院回来,马氏自然不会主动给儿子们提起朱氏被禁足一事,因而颜彰也就不清楚这段时日又发生了什么。

谁知颜彰刚要问问颜彧,颜彧的女儿忽然哇哇哭了起来,颜彰只得作罢。

不过从颜彧那出来,颜彰多了个心眼,拉住采衣问了起来。

采衣只得把朱氏被皇上禁足一事说了出来,也说了朱氏是缘何被禁足的。

得知朱氏被禁足是因为说了颜彦的坏话,颜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了,腊八这么重要的一个节日,颜彦却没有回陆家,这似乎不太对劲啊,难道跟朱氏被禁足有关系?

可惜,这个问题采衣就不敢回答了,含含糊糊的,且目光也闪躲,最后找了个颜彧在找她的理由急急忙忙回去了,连基本的送客礼节也忘了。

颜彰见此疑心更重了,略思索片刻,他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上次来陆家看望二姐,好像也是采衣送他们出来的,刚一出来就碰上了周婉,他们三个和周婉说话时,采衣进去把二姐喊了出来,最后是二姐把他们三个送出陆家的,没让他们再跟周婉单独说话。

显然,周婉是知情的,二姐在防着她。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肯定就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件事准是和二姐有关,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颜彰有了主意,让颜彬和颜杉两个去探视一下周婉,左右他们两个才刚十岁,也以送一份贺礼的名义,应该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传闻来。

颜彬本就对周婉有几分好感,因而一听让他去看望周婉,倒是也痛快地答应了,拉着颜杉蹦蹦跳跳的就要走,颜彰把他们两个拉住了,嘱咐了他们几句,随后命一个婆子送他们去了周婉的院子。

第五百七十章、懂了

从周婉屋里出来,颜彬和颜杉两个都气笃笃的,且颜彬眼里还转着泪,“大哥,周姐姐说大姐和陆家还有咱们家都断了来往,说大姐从此后没有娘家没有婆家,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姐姐说是二姐做了对不住大姐的事情,大哥,二姐到底做错了什么?大姐真的和咱家断了来往?”

颜彰毕竟大几岁,细思了一下,二姐这几年都没有和大姐来往,因而这件事显然不是现下做下的,而能让大姐说出没有娘家也没有婆家这样绝情的话来,显然不是什么小事。

电光闪念间,颜彰想到了颜彧和陆鸣的亲事。

事实上,颜彧当年拿着颜彦的画稿冒充她的去找陆鸣讨教一事颜彰是清楚的,彼时颜彧只说是好玩,而颜彰也还小,虽觉不妥,但也没深思。

而且那些时日颜彧没少带着他和颜彬去找陆鸣探讨学问和字画什么的,颜彰也没少见陆鸣上当之后颜彧得意的神情,因而,他以为颜彧就是喜欢闹着玩。

甚至于颜彧和陆鸣订亲时,颜彰也没察觉出问题来,但他一开始也反对这门亲事,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陆鸣害颜彦自尽害颜彦嫁给一个哑巴,他心疼颜彦,还想着长大了找陆鸣报仇算账呢,可颜彧嫁过去这账还怎么算?

如今又三年过去了,颜彰也到了懵懂的年纪,联系起颜彬的那些话,他猜到了什么。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如今都三年过去了,到底是谁把这些旧事翻了出来,而且能让大姐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想必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两家的长辈。

也就是说,当年的冲撞一事是颜陆两家共同谋划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大姐退亲,成全二姐。

为此,颜彰带着颜彬颜杉又回去找颜彧求证了,颜彧一开始本不想说这些,无奈颜彰搬出了颜彦不认婆家不认娘家那句话,说是要去找颜彦亲自求证并赔礼认错,颜彧这才忿忿说出颜彦之前找到奶娘和那两个婆子并把她们送去京兆尹公审一事说了出来,当然也说了最后的判决,不过却没有说具体的细节,也没有说出真正的缘由。

“大姐心眼太多了,她就是故意算计我们的,当初听到她要把那几个人送去京兆尹,咱娘还去求她,她压根就不承认自己知情,只说是为了给她辟谣,哪知最后弄出这么一个结果来?好了,这件事你们也别追问了,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不懂。”

“我懂了。”颜彰苦笑着跑了出来。

他是真的懂了,多半是那几个下人说出实情后,皇上为了颜陆两家的颜面,命人把那几个人乱棍打死,算是给外界的一个交代,可大姐知道事实真相后却不肯再原谅颜陆两家了。

不用问也知道,当年的冲撞事件肯定是颜陆两家合伙参与了。

他就说嘛,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原来,都是人心算计出来的。

颜彰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也能看出这门亲事的好处来,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颜彦也不是外人,是他们的大姐啊,母亲怎么忍心去算计她?

要知道,这门亲事还是病榻上的祖母求了太后为大姐谋算的最后一件事,母亲这么做,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祖母,见大伯和大伯母?

因而,万分愤懑的颜彰从陆家出来后一直不知该如何去平复自己的心情,想来想去还是把他猜到的事情真相告诉了颜彬颜杉,他要带着他们两个来给颜彦赔罪,也要为他们母亲赎罪。

因着颜彬颜杉还小,颜彰也没法详细解释那两人私定终身一事,他只是说当年母亲和二姐做错了事,害大姐被逼退亲也被逼自尽,现在大姐知道了当年的实情,不肯原谅母亲和二姐,因而,他们需要去向大姐赔罪,看看大姐还认不认他们。

颜彬和颜杉两个说小也不小了,虽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但对私相授受和私定终身两个词的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因而直接问了出来,“是不是二姐和二姐夫私定终身,抢了大姐没过门的夫君?”

这番话他们几年前就从外人嘴里听过,只不过那会他们还小,不太明白这些,只是坚定地相信二姐不会这么坏,为此还和别人打了一架。

如今三年过去了,他们也有一定的判断力了,因而方才一听周婉的话,他们主动联想到这了。

颜彰没想到颜彬颜杉直接戳破了这件事的真相,羞愧万分的他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求得大姐的谅解?”

“大姐好可怜,亏大姐之前一直对二姐这么好。”颜杉一向对颜彧没什么好感,因而他选择站颜彦这边。

“我,我也喜欢大姐,我们去找大姐认错吧,大姐要是没有娘家了,是不是就没有人给她撑腰了?”颜彬之所以问出这句话是因为素日在家母亲没少说要他们几个给几位姐姐撑腰。

这么着,颜彰才带着颜彬颜杉来给颜彦赔礼认错。

颜彦听完这三个人的叙述,忍不住唏嘘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三个弟弟没有让她失望,也没有白费原主这么多年的付出。

“好了,大姐说了,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们想大姐可以随时来看大姐,来,进屋去吧,你们还没有看看你们的小外甥呢。”颜彦一个个摸了摸他们三个头,领着大家进了东边的屋子。

陆衿本来正坐在炕上玩七巧板,见到颜彰几个,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想起他们来,忙站起来伸出了两手,“大舅抱抱。”

颜彰先伸手去抱了陆衿,颜彬颜杉则拿出他们给陆初和陆衿带来的礼物,见陆初只会睡觉,颜彬颜杉很快也凑到了陆衿跟前。

颜彰把陆衿交给了颜彬颜杉,扯了扯颜彦的衣裳,拉着颜彦去了旁边的屋子,低着头,咬着嘴唇,就在颜彦以为他是要找自己求情时,颜彰抬起头来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叫阵

颜彰抬起头来,颇有几分艰涩地问了出来,“大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个中详情?”

颜彦一听这话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傻不傻,大姐都说了,这不关你的事情,人难免有私心,难免会做错事,大姐不希望由你来背负这些,听话,有这时间不如多念点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姐夫也去了前线,他小的时候没有人陪他玩,为了打发时间看了不少书,其中包括不少兵书和军事典籍,因而,纸上谈兵偶尔也会有用武之地的。”

颜彰一听这个倒是有兴趣了,“是吗?大姐夫都读了些什么书?大姐夫这会在哪里?”

颜彦向颜彰推荐了几本书,也把陆呦参与的这两场战事简单说了一遍,而颜彰又问了好些细节,似乎忘了他把颜彦拉过来的初衷了。

而另一间屋子里,颜彬颜杉两个本来正哄着陆衿玩,忽听得颜彦好像提到了李穑的名字,颜彬忙窜了过来,得知李穑也和陆呦一起上前线了,颜彬跌足长叹,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大,也好跟着去战场建一番功业。

“你以为打仗这么容易,才刚大姐说了,大姐夫小的时候读了很多军事典籍,人家还会做各种机括机关,要不,他怎么会把真定收回来?”颜彰趁机教育颜彬几句。

颜彬撇了撇嘴,“二姐夫据说还是誉满京城的大才子呢,也不过尔尔,还是大姐夫好。”

“这还用你说,没看大姐夫到现在仍只有大姐一个人,你看二姐夫那边,庶子庶女一大堆了。”颜杉也跟着撇嘴。

他虽不懂男女之情,但他明白庶子庶女是怎么回事,也明白庶子庶女的地位,因而,这一点他格外佩服陆呦。

“行了,你这个小屁孩,你才多大,乱说什么?”颜彦伸手拍了颜杉一下。

颜杉刚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外面又突然有了动静,原来是太子和太子妃带着李熙上门来看望颜彦了,他们也知道颜彦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明园过腊八节,因而,在宫里参加完祭祀活动,也在慈宁宫里喝了腊八粥后,他们向皇上报备一下便出宫了。

这天下午,颜彦留太子一家三口和颜彰几个一块吃了顿热闹的晚饭,饭后,见外面天黑了,颜彦又专程打发几个人送他们回去。

腊八之后,颜彦见外面的施粥活动仍在继续,略一思索,她做了一个决定,捐赠三千石粮食和一千只羊给前线的士兵送去,让他们也过个好年。

事实上,秋收后,颜彦已经捐赠了近十万斤的山薯和上万斤的棉花,这些占了她收成的十之**,所以她原本不想跟着去凑这个热闹。

可昨日她听说朱氏是因为带头施粥一事被皇上褒奖了,且颜彧还因为这事被朱氏高看一眼,她改主意了。

凭什么这些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背后算计她污蔑她,她就不能也做点什么回击回击?

要知道,上次她明明已经警告了这些人,可这些人还是依然故我,既如此,她还客气什么?

于是,她命庄里人把一千只羊宰杀好了,左右这些日子冰天雪地的,在外面放一个月也不会坏,三日后,一千只羊连同三千石粮食,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宫门外,颜彦命周海生带人向兵部的人当场交割。

这个举动可比施粥来的震撼,实打实的三千石粮食和一千只羊,而且颜彦言明是捐赠给前线士兵的,为此,皇上在朝堂上也高度褒奖了颜彦的义举,期间还特地提到她之前捐赠的那些山薯和棉花。

此外,腊八之后,颜彦命周海生带人把街上的乞丐收留了,把这些人先统一送到庄子里去学点规矩,然后再登记造册,根据个人实际情况分派工种。

因为颜彦把朱氏送她的庄子附近两座大荒山也买了下来了,打算扩大棉花和山薯的种植,同时,她还想扩大鸡鸭鹅和马牛羊的养殖,这些都是需要用人的。

颜彦相信,这些乞丐即便做不了重体力的种植,做点简单的养殖总该可以的,年龄小活泛些的还可以跟着师傅们学做点手艺什么的,真有岁数大的什么也做不了的,颜彦就当赡养一位老人了。

城里的乞丐一日之间几乎被颜彦全收留了,这个动静可不小,再加上颜彦捐赠的那些东西,因而,很快颜彦的风头就盖过了陆家。

这才是真正的做善事,这才是真正的义举,相比陆家之流的世家大族施点粥送几件旧衣物这样的小恩小惠来说,颜彦才是真正解决了这些乞丐的后顾之忧。

消息传到朱氏的耳朵里,朱氏气得差点把牙咬碎了,因为颜彦此举明显就是在跟她叫阵,在跟她过不去,不早不晚的,她刚为自己挽回点声誉来又被颜彦毁了。

思索了一个晚上,朱氏总算找到了一个回击的办法。

两天后,坊间有了一种传闻,说颜彦不花一文钱白捡了这么多劳动力,也是挺合算的一件事。

不过这种言论刚一出来就被人怼回去了,既然是合算,为何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人捡?

再则,现在的粮食多精贵,大冬天的什么也做不了,要白养这些人好几个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因而,朱氏的那点小心思很快被消弭于无形了。

事实上,对颜彦来说,白捡的这三四百个乞丐确实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倒不是别的,而是她的粮食委实不是太富裕,因为这两年大部分的山地和沙地都被她用来种植山薯和棉花了,而这些东西大多被她无偿捐了出去,因而,她的粮食要拿出来养这些农民。

好在她还剩了一部分山薯留着应急,而粮食也预留了一年的储备粮。

至于住的地方倒好解决,因为之前颜彦打算在明庄弄几个接待名流雅士的客栈,这些房子陆陆续续盖出来了,可因着果树还没有开花,这些房子便闲置下来了,倒是正好可以安置这些乞丐。

第五百七十二章、成器

小年这天,颜彦正打点送往宫里和云家孟家各处的年礼时,颜彰三个也给颜彦送了不少东西来,颜彦本不想要,可他们给了颜彦一封信,说是这些东西是颜彤送来的,特地点明给她。

颜彦接过信,才知道颜彤也有了半年多的身孕,不过信上并没有言及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倒是说了不少那边的气候和饮食习惯,不过说的最多是她们姐妹三个成亲之前的一些趣事和细节,信上还提到陆呦,说陆呦路过大名城的时候去查看过大名城的防守情况,王峥认出了陆呦,只不过彼时有兵部侍郎陪着,王峥没有想到陆呦会是主角,还以为他是陪同兵部侍郎来的。

直到后来,晋州保住了,又收回了真定,如今又和保州对峙上了,陆呦的名气传了出来,颜彤才知道陆呦居然也懂战事,因而,信的末尾她恭喜颜彦找到了一块璞玉,略一雕琢便成器了。

颜彦见信里没有提及她和颜陆两家的决裂,也没有为马氏和颜彧两人求情,颜彦猜想她可能还不清楚实情。

不过转而一想,即便马氏不说,颜彧不说,可王家肯定会说的,王峥知道了,颜彤能不清楚?

恐怕这也是颜彤没有提及他们夫妻相处之道的缘故,且字里行间,大多是对往昔的追忆和现实的微词,因而颜彦揣测,这门亲事,未必是良配。

“你娘有没有说,你三姐在那边还好吗?你三姐夫对她好不好?”颜彦问颜彰。

颜彰摇摇头,倒是颜彬听了这话反问道:“大姐,三姐夫这人是不是很坏?”

“二弟,大姐跟三姐夫也不认识,她怎么会清楚三姐夫坏不坏?”颜彰瞪了颜彬一眼。

他已经从颜府下人嘴里打探到大姐前些日子又被周禄的传言困扰了,正因为此,陆夫人才借题发挥,想离间颜彦和皇上的关系,结果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皇上申诫一通并禁足三个月。

而这次颜彦和陆夫人的斗法说白了也是归结于陆夫人的离间,尽管最后这场斗法颜彦赢了,可颜彰知道颜彦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说别的,那几百个乞丐的吃穿就不是一件小事。

为此,颜彰才对颜彬的话格外敏感,他是怕万一颜彬颜杉不懂事再闹出点别的传言出来又害了大姐。

“对了,大姐,这是我们三个这一年攒的零花钱,其中大部分是大姐给我们的分红。”颜彰说完想到了什么,从自己袖袋里掏出了一堆钱票。

“干嘛?不想要大姐的钱了?”颜彦没有伸手去接。

“不是的,大姐,你不是收留了很多乞丐吗?大哥说这些人的吃穿用度不是一笔小钱,我们帮不了大姐大忙,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大姐就收下吧,这也是我们三个的一点心意,等明年大姐有了收成,我们就不给大姐钱了。”颜杉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好吧,大姐收下你们的心意了,大姐用你们给的钱票去买点布,就说是你们送他们的过年新衣。”颜彦略一斟酌,接过了这些钱票。

她倒是不缺这点,而是不想辜负对方的这份心意,自从知道颜彧嫁给陆鸣的真相后,颜彰三个一直有种负罪心理,这些时日也没少来明园,不是陪她说话就是哄着陆衿玩,每次来都会给陆衿带一两样外面的小玩意。

颜彦知道,他们是在补偿她。

果然,见颜彦收下了这些钱票,颜彰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颜彬则直接扑到了颜彦身上,颜杉是略带羞涩地笑了笑。

小年过后,令颜彦不适应的是,很多素日不怎么和她走动的官员眷属打发人来给她送帖子,不是邀请她去吃年酒就是邀请她去参加各种集会的,这可是以往从没有过的现象。

不过略一思索,颜彦也猜到了其中缘由,多半是朱氏被皇上申诫并禁足了,再加上之前皇上又在朝堂上说了颜彦一大堆的优点,因而这些女眷多半是想结交她,毕竟颜彦现在的名头比朱氏响亮多了,且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也重多了。

再则,颜彦也有一个郡主身份,品级不低,也不算辱没了她们的身份。

可颜彦却对这样的聚会没有兴趣,因而她以孩子小没有人照看为由一律拒绝了。

除夕这天,颜彦把奶娘一家、青玉、青云几家一并叫到明园来凑热闹了,饭后,周海生带着几个小厮在院子里点燃了焰火,颜彦抱着陆衿带着一众丫鬟们在廊下观看。

子夜过后,颜彦仍然了无睡意,提笔给陆呦写了一封信,她想他了。

颜彦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站在保州城外的陆呦看到城里升起的那盏孔明灯时,他也在思念着颜彦。

保州打了一个多月他都没有拿下,主要是大雪封路,地面都上冻了,没法挖壕沟,只能小打小闹地用火药或火箭骚扰一下出城巡视的契丹兵,而这些契丹兵上了几次当之后也不怎么出城了。

这不,最后陆呦想了一个办法,打算选除夕晚上偷袭保州,一来契丹知道汉人比较重视这个节日,一般不会选这天生事;二来是他的士兵们刚吃了一顿热乎乎的羊肉饭,一个个的精气神十足,因而,陆呦决定出击了。

正好前些日子,陈察打发人给他送来了几张纸鸢的图纸,他亲自和几位民间高手做出了这种可以带人飞的纸鸢,只是有一点,这种纸鸢对天气的要求很高,风力必须达到一定的级别,还有一点,要助跑或助飞一段时间。

可巧这天晚上天公作美,北风呼啸,夹杂着大雪纷飞,倒是成全了陆呦。

这不,眼看着十来个士兵飞上了城墙,可陆呦也不清楚他们能否安全降落在城墙上或者城里,好在他事先叮嘱过他们,落地后先放一盏孔明灯,算是给这边信号,陆呦好安排后续的进攻。

因而,看到城里升起的这盏孔明灯,陆鸣第一个念头是,保州有望拿下了,他可以早点回去陪妻小了。

不过陆呦很快就摒弃了这个念头,一心一意地关注起眼前的战事来。

第五百七十三章、合离

这场战事的战术布局是陆呦和几位将领早就商定好的,可任何事情都有意外,更别说是战争了,因而,陆呦也同样紧张。

可能是对方真没有防备,一来想不到大周会在除夕夜偷袭,二来也想不到人会从天而降,因而,第一批进城的士兵仗着手中的十字弩很快干掉了守城的那几个仍在睡梦中的契丹士兵,从而打开了城门。

这一仗,大周再次完胜契丹,非但如此,也捉住了契丹的几位将领,其中也有一位一品大将军。

天亮后,陆呦坐在保州城里的守备署里给皇上和颜彦各写了一封信,随后命人飞鸽传书进京了。

颜彦是大年初二进宫给太后和皇上拜年时才知道保州被收回的消息的。

无独有偶,陆呦这边刚把保州收了回来,那边也传来陆鸣收回并州的喜讯,且陆鸣也俘获了一位二品大将军。

这下李琮也有了和契丹谈判的筹码,一品大将军外带一个二品将军可以用来交换陆端,契丹太子和那两位周家家主暂时仍可以扣着。

令颜彦意外的是,这一次契丹很痛快地答应了交换条件。

消息传来,颜彦似乎有点明白了周禄的真正用意,他压根就不想把这位契丹太子交换回去,所以才会在抓到陆端时提出要用契丹太子和周家两任家主交换,明知道这个条件大周都没有答应,他在几个月后仍提出再加上一个颜彦,可见他的目的绝不是想促成这件事,只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如此一来,颜彦有几分确定周禄的契丹皇子身份了,他奔的想必就是契丹的那张龙椅,这样的人,会是她的穿越同行吗?

颜彦仍是不得而知。

陆端是在二月底回京的,他被抓时已经受了伤,且这半年时间一直被对方关在牢房里,因而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为此,陆竚和陆呦从边境把他接回来之后直接命人送他回京休养。

而陆端回到京城后,见过母亲和妻子,没等细谈,皇上打发人来接他进宫了。

从宫里出来,回到陆家后,陆端把陆老太太、朱氏、颜彧叫到了一起,把屋子里的下人撵走了,这才开始审问这桩私情案件的始末来。

陆端先审的是颜彧,问她当年究竟是如何和陆鸣私定的终身,两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又是怎么算计的颜彦。

颜彧本不想开口,可一看陆端脸上隐藏不住的怒气,再加上陆端已经进宫见过皇上了,想必也是瞒不住的。

于是,颜彧开口了,从陆鸣到颜家给他们姐弟几个做私塾先生说起,说陆鸣除了给他们授课,还会教他们写诗和画画,也点评他们的诗作和画作。

有一次,颜彧突然心血来潮,想逗逗陆鸣,便故意拿着颜彦的诗稿画稿和自己的混在一起去见陆鸣,想听听陆鸣对颜彦的真实评价。

见陆鸣对颜彦的才学很是欣赏,对自己的画作诗作却有点不屑一顾,颜彧赌气骗他说,那些好的是她的,不好的是颜彦和颜彤的。

陆鸣信以为真,从此后看待她的眼神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了,两人经常会在一起探讨些诗词画作什么的,不知不觉,两人的关系就走近了。

“我问的是你们两个如何私定的终身,谁先开口的?”陆端吹了吹胡子,瞪眼问道。

“是夫君先暗示我的,说是可惜造化弄人。于是,我们就商定,各找各娘,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成全我们。。。”

朱氏听到这忍不住插嘴了,“胡扯,我听鸣儿说的是你缠着他,他没法,才来找我的。”

“才不是呢,我没有缠着他,我们两个是真正的两情相悦,所以才会想着求大人们成全,可我娘说,这门亲事是太后做主订的,绝无退亲可能,后来,这个冲撞的主意还是婆母出的呢。”颜彧见朱氏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干脆也不客气了。

“老爷,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鸣儿和我说了这事后,我考虑到颜彦的八字和身世,确实有些不太心甜,这才动了心思成全他们。再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担心颜家找鸣儿问罪,传了出去,鸣儿的声誉就毁了,这么着,我才不得不答应了亲家夫人的请求。”朱氏辩解道。

“哼,只怕你早就想着怎么把这门亲事退了吧?你不就是想说,大郎媳妇无父无母命硬帮不上二郎吗?”陆端冷哼一声。

对这个妻子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能力是有一点,但眼界不高,且还有一个致命缺点,贪财。

这些年她之所以不希望陆端生出什么庶子来,为的就是怕这些庶子分去陆家的家私,所以当年她怀有陆含时便命人把陆呦关进了小院任他自生自灭。

后来是见自己生的是女儿又伤了身子,以后不能再有身孕了,所以才把陆呦放出来。

再之后,陆端虽再有两个庶女,可却一直没有庶子,不是他无能,而是朱氏在后面动的手脚。

再后来,为了以绝后患,朱氏干脆给那些小妾们一人灌了一碗汤药。

因而,陆端猜想妻子看不上颜彦只怕还有一个缘故,颜彦的嫁妆太单薄了,无父无母的孤儿,顶不济也就有她娘留下来的一点嫁妆,而颜家那几年在颜老太太手里却置了不少田地铺子,因而不用问也知道,颜彧的身价肯定比颜彦厚实多了。

“看在你这些年勤勤恳恳为陆家打理内务的份上,我们合离吧。”陆端说完这话闭上了眼睛。

二十多年的夫妻,说一点感情没有是骗人的,再有一点,这些年朱氏的确为陆家付出了不少,至少陆家的产业回到了陆家的鼎盛时期,这一点朱氏功不可没。

还有一点,陆端上过几次战场,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都是丢给朱氏照看的,抛开陆呦和那些没有活下来的庶子庶女,朱氏这些年还是有不少值得称道的地方,因而陆端也做不出休妻的举动来。

第五百七十四章、不同意

因为休妻则意味着过错方在朱氏一个人,且朱氏除了能带走她的嫁妆什么也拿不走,合离则不然,合离两人都有过错,且合离还能分她一点陆家的产业。

可即便是这样,朱氏也不甘心啊,于是,她跪在了陆端面前求情。

颜彧一看这阵势也吓蒙了。

朱氏做错事被合离,她好歹还生了陆家唯一的嫡子呢,可她呢?她至今只生了两个女儿,陆家能容下她吗?

“父亲,千错万错是儿媳和夫君的错,母亲也只是为了成全我们才做错了事,还请父亲看在陆家和夫君的声誉上,饶了母亲这一次,母亲已经知错了,这些日子没少琢磨怎么挽回陆家的声誉呢。”颜彧也跪下去求情。

陆端一下就看透了颜彧的这点小心思,“哼”了一声,刚要开口,陆老太太把话抢过去了,“还是我来说几句吧。”

“母亲请讲。”陆端自然不敢违拗老人的意思。

老太太不赞成合离,更不赞成休妻,她说,不管是合离还是休妻,外界肯定会质疑之前京兆府的那场判决,也会联想起皇上的那次申诫,如此一来,最后名誉受损是陆鸣。

此外,陆鸣这会仍在前线,若是听闻他母亲被休,哪还有心思建功立业?要知道,他去了前线这么久才把并州收回来,已经有人说闲话了,说他这个号称文武双全的正宗嫡子加世子还不如一个哑巴加傻子出身的庶子。

偏陆鸣又一向是个心气高的孩子,娶了一个假才女已经够窝火够丢人的,若是再被人知晓他和颜彧私定终身在前,这名声真的完了,以后他还怎么在这些世家大族里立足?

再有,朱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合离的后果是陆端要和好几家同时结怨,同时,合离还会影响到陆含在吴家的地位。

还有,这些世家大族里从没有过休妻或合离的先例,陆家开这个头委实太丢人了。

总之,陆老夫人绝不建议合离,委实太丢不起这人。

“可儿子心里这口气也委实难出,若不是朱氏私心作祟,何至于。。。”后面的话陆端没有说下去。

因为他想起了陆呦,想起了那个曾经被他忽略了近二十年的庶子,没想到他倒是因祸得福,白捡了这么一个好女人,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一个哑巴加傻子,成亲三年,不但学会了开口说话,且还考中了秀才,更令他震惊的是,居然还有这么卓越的军事才能,陆端引以为傲的同时也深深自责,他太对不住这个儿子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倘若当初娶颜彦的是陆鸣,陆端也绝对相信,凭陆鸣的才学和颜彦的扶持,说不定这几座城池早就收回来了。

因为在详细地问过那几场战役的战术安排后,陆端绝对相信其中有些点子肯定是出自颜彦,只有颜彦才有这些稀奇古怪且又实用的小点子,他不止一次见识过。

多好的当家主母的料子,没想到却被妻子的贪念差点毁了,好在他当初果断,颜彦总算没有落到外人手里。

总之,陆端的心里也是颇为矛盾,一会庆幸陆呦有这个福气和运气,一会又感慨颜彦若是嫁给陆鸣就更好了,陆家的名望和产业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不过陆端很快摇了摇头,摒除了这些杂念,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如何处置朱氏和颜彧,如何劝颜彦放下过去。

“母亲,那依你之见该如何?难不成真的任由大郎媳妇和咱们断了来往?”陆端问向了老太太。

“那个孩子是个烈性子的,这件事只怕很难有回旋的余地,我们还是顾一头吧。”陆老太太说完看了颜彧一眼。

颜彧听了这话忙点头,“是啊,父亲,大姐在我和父亲订亲之日说过,以后我和她不再是姐妹,后来,知晓事情真相后,又弄出了公审一事,说白了,她就是想借机和颜陆两家断绝来往。她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

公审一事陆端听皇上说过,虽说颜彦使了些心机,可那也是妻子算计她在先,只不过妻子技不如人,被颜彦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和借刀杀人,让颜陆两家防不胜防且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若不是皇上念在颜陆两家世代功勋的份上,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那两个孽障的私情了。

此外,还有施粥收买名声一事,颜彦也反击得也漂亮,直接一招釜底抽薪,风头一下就盖过了这些世家。

陆端越想越佩服颜彦,这三十六计简直是信手拈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杀招。

这样的人若是执掌陆家,陆家还能不兴旺发达?

还有,这样人生的孩子还有个不聪明?

想到孩子,陆端忽然想起来,颜彦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大女儿据说是十分古灵精怪,小儿子还小,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朱氏不愧是和陆端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的,见丈夫低头深思,脸上的神情一会欢喜一会纠结,便猜到丈夫多半是想去看看颜彦。

“这样吧,不若妾身打发人去明园送一个信,就说老爷回来了,身上不爽,想见见她和孩子们。”朱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好,你去试试。”陆端倒是有心自己上门去看看颜彦,可儿子没在家,他一个做家翁的也不好随意出入儿媳的家。

当然了,他也可以带着朱氏一起去,可他想先试探一下颜彦的心意,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真的能狠下心来和陆家断绝来往,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顾念自己的名声和孩子们将来的名声?

陆老太太见此本想拦一下,因为她亲自去过两趟明园都被颜彦撅回来了,她可不认为颜彦会服软。

可一想到朱氏做的这些事情,她又歇了这个念头,觉得让朱氏再碰碰壁也好,省的这个儿媳一向眼高于顶,喜欢自作主张,她也该多吃几次苦头了。

主要是老太太生气当年的事情朱氏若不瞒着她,她绝对不会任由事态发展到今日的不可收拾。

第五百七十六章、祖孙

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哭声,青玉几个没等温嬷嬷吩咐便主动退到院子外了,而温嬷嬷也急忙上前去通报。

一肚子委屈的朱氏听见颜彦没来,只打发了几个丫鬟来,倒是切合了她的心思,抽抽噎噎地说起她这些年的难处来,说陆呦的欺瞒和冷情,说颜彦的狂妄和薄情。

陆端自是没有信妻子的话,不过听到颜彦只打发了几个丫鬟来,心下也动了几分气,不管怎么说,他一个做家翁的开口了,颜彦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吧?

可再不情愿,陆端还是命青釉几个进去了,他想听听几个丫鬟究竟会说什么,想知道他不在家的日子里,朱氏背着他还做了什么。

因着陆端和朱氏都各怀心事,谁也没有留意温嬷嬷话里提到的陆衿。

故而,当小小的陆衿站在陆端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他是不是祖父时,陆端一时竟然有点没反应过来。

“小姐,这是祖父,快给祖父行礼。”青釉蹲下身子说道。

“衿娘给祖父问好。”陆衿规规矩矩地跪下去给陆端磕了个头。

“孩子,快起来,来,让祖父看看,我们衿娘长这么大了?”回过神的陆端向陆衿招了招手。

陆衿感知到了对方的这份欣喜,倒是也靠了过去,随即也仰起头好奇地打量起对方来。

陆端难得见到一个小孩子不怕她,因而摸了摸陆衿的头,“怎么,衿娘不认识祖父了?”

陆衿摇摇头,“娘说,衿娘小的时候见过祖父,可后来祖父上了战场。”

这话有点拂了陆端的逆鳞,因为他现在最讨厌听到的便是上战场这几个字,满满的都是讽刺。

陆衿一下感知到一股寒意包裹了自己,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正是这一下哆嗦让陆端再次回过神来,他吓到孩子了。

于是,陆端收起了这股煞气,尽量用一种稍微柔和点的语调问道:“哦,不知你娘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娘说祖父是个英雄,还说我爹爹也是一个英雄,一个像祖父一样的大英雄。”陆衿歪着脑袋看着陆端。

她在努力地回忆爹爹的样子,想和眼前这个祖父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相像之处。

陆端见孩子不眨眼地看着自己,倒是也觉得有趣,弯腰一下把孩子抱起来,“你娘真是这么说的?”

陆衿点点头。

“那你娘为何不来看望祖父?”陆端第一次发现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对话也挺有意思的,在他前四十多年的人生里是从没有过的体验。

陆衿听了这话扭过头去看了眼朱氏,随即又转过来了,撇了撇嘴,“因为祖母不喜欢我娘,也不喜欢衿娘,还有,还有,我娘说。。。”

后面的话陆衿显然没记住了,指向了温嬷嬷,陆端随后也看向了温嬷嬷。

“回老爷,奴婢只是规规矩矩地去向大奶奶传达了夫人的意思,大奶奶说她不会认一个要害她性命的人做婆母。”温嬷嬷低声回道。

她倒是不想说实话,可青釉几个都跟来了,她能怎么办?

陆端听了温婆子这话再次动气了,他以为不拘怎么样,颜彦也不该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这岂不是明显把仇恨栽种在孩子心里么?这对孩子的成长对陆家的将来是没有半分好处的,想不到颜彦的格局也是如此,亏他方才还夸了她半天呢。

青釉见陆端再次动怒了,略一琢磨,明白过来了,躬身说道:“回禀老爷,我们主子之前从没有在小小姐面前说过半句长辈的不是,今日也是巧了,我们主子在外面陪孩子玩,可巧温嬷嬷进来了,我们主子托温嬷嬷带一句话,一时便忘了避讳小小姐。”

“哼。何以证明?”陆端冷哼了一声。

“老爷若是不信,可以自己问小小姐。”青釉笃定地回道。

陆端听了这话倒是也低头问起陆衿来,“衿娘乖,告诉祖父,谁告诉你说的祖母不喜欢你娘也不喜欢你?”

“衿娘自己知道的,祖母不抱我,不对我笑,也不对我娘笑,冷冰冰的。”陆衿说完又扭过身子看了眼朱氏,并往陆端身上靠了靠。

“那太祖母呢?”陆端继续问道,他想知道孩子的心中究竟是如何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太祖母喜欢衿娘,会对衿娘笑,也会抱衿娘,还会给衿娘礼物。”陆衿说完还指了指青禾手里的小匣子,随后又补充道:“不过衿娘也会给太祖母好吃的,娘说的,别人对衿娘好,衿娘也要对别人好。”

“那你娘有没有告诉你,别人对你不好,你该怎么对别人?”

陆衿听了这话先是茫然地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娘说了,离他们远点。”

陆端听了这话沉默起来,青釉见此向陆衿招了招手,陆衿从陆端身上蹦了下来,青釉把她交给青玉带出去,随即向陆端跪了下去,“老爷,奴婢有几句话要替主子说。”

“讲。”

青釉从陆端被抓说起,说周禄的交换条件,说坊间的那些传闻,说颜陆两家的推波助澜,说颜彦的无奈之举,说惊闻私情时的愤怒,说皇上和太后对颜陆两家的维护,说颜彦的最后的放弃。

“回老爷,我们主子其实在二小姐和陆世子订亲之际便猜到了事实真相,只是那会她并不想去求证,一是怕伤了自己心;二是怕伤了颜家二老爷和太后的心,因此,她对二小姐说,从此不认她是姐妹,只当陌生人,只要二小姐不犯她,她也决计不会去侵犯二小姐,就连周姑娘嫁给陆世子做贵妾之前,我们主子还劝过周姑娘,希望她能保持自己的本心和初心,说白了,不就是希望周姑娘不要和二小姐争斗么?可二小姐倒好,一次次往我们主子身上泼脏水,还有陆夫人,在坊间散布谣言不够,居然还跑到皇上那中伤我们主子,这样的亲人,叫我们主子如何去爱去尊重?”

青釉说完,没等陆端开口,一旁的朱氏忙喊起了冤枉。

第五百七十七章、利己主义者

陆端倒是没有理会朱氏的冤枉,他的关注点在贵妾和周姑娘上,他儿子什么时候纳贵妾了,周姑娘又是谁?

得知是周婉嫁给陆鸣做了贵妾,且已经为陆鸣生下一个儿子,陆端很是有点不喜,他以为周婉父亲仍是戴罪之身。

“糊涂。”陆端训了妻子一句。

不得不说,朱氏还是很了解自己丈夫的,见此忙说:“这事说来也是巧,皇上要起复几名懂水利的官员,正好二郎向皇上推荐了我那个妹婿,我妹妹感念二郎,提出把婉儿嫁给二郎,两人也彼此熟识。”

陆端自然也猜到事实真相不会这么简单,可因着青釉几个丫鬟在,他也不好追问个中详情,不过他倒是对周婉父亲能这么快又被起复心存疑虑,他可不认为是自家儿子的功劳,要知道,皇上曾经在朝堂当众斥责过陆鸣的,怎么可能会给陆鸣这么大的面子?

想到这些,陆端对这个儿子略有点失望,觉得陆鸣花在女人身上的心思太多了,早先和颜彧私定终身,回来养个伤又勾搭了自己的姨表妹,心思全没用到正地方,难怪他在前线二年多还不如大儿子在前线几个月功劳大。

还有,因着这件事,陆端对周婉也有些不喜,好好的一个官家女孩出身,就算嫁不成官家子弟,嫁一个尚未功成名就的读书人或是乡绅地主什么的也可以,何必自甘下贱给人做妾?

青釉对周婉和陆鸣之事不妄作评议,她来,只是把颜彦和朱氏以及颜彧之间的过节说清楚,不想让陆端被朱氏等人的一面之词所蒙蔽,因而,说完自己该说的话,青釉起身告辞。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等过几日我身子复原了,会带着你们夫人去给看她。”陆端本来想说带着朱氏去向颜彦赔罪,可转而一想,朱氏不管怎么说也是颜彦的婆母,当着下人的面,他得给朱氏几分面子。

青釉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事实上,她对陆端的做法很是失望,明明是在说朱氏的事情,陆端最后却拐到陆鸣和周婉一事上,不痛不痒地放过了朱氏,因而,她很为自己的主子不值。

颜彦听青釉学了这番对话后,倒是一点不意外,她早就知道陆端是一个十分冷血冷情的利己主义者,要不然,也不可能放任陆呦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的。

若是他对这个儿子哪怕有一分的关心,朱氏也不敢这么对陆呦,这些下人们也不至于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他。

哪怕后来,颜彦嫁给陆呦了,陆端也并不曾真正对陆呦稍加过辞色,也就是后来陆呦学会了说话,进了书院,拜了先生,陆端这才正眼看待这个儿子了。

因此,颜彦猜到陆端是不会休妻的,即便他现在知晓朱氏插手了当年的退亲事件,他责怪的也只是因为朱氏的插手害陆鸣错失了颜彦这个人才,而非朱氏做错了。

而朱氏之所以敢插手这件事,想必也是清楚丈夫的性格,知道这件事即便翻出来,丈夫也不会拿她如何,因为丈夫和她一样看不上颜彦的先天条件!

可惜,他们都漏算了一件事,原主死了,颜彦顶替她活了下来,这就不好玩了。

事实也是如此。

陆端的合离只不过是口头说说而已,十天后,他果真带着朱氏上门了。

这次登门,陆端不但给颜彦拿来了几幅名贵的字画,还给陆衿陆初带来了一份厚礼,陆衿是一堆珠宝玉石,陆初是一堆笔墨纸砚,全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颜彦规规矩矩地给陆端行礼问好,对朱氏,她依旧只招呼了一句“陆夫人”。

陆端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倒也没说别的,提出要看看陆衿和陆初,颜彦一面命人去抱陆初,一面解释说陆衿去了宫里,是太子妃打发人来接的,说是让陆衿做李然小郡主的陪读。

陆端听了微微吃一惊,朱氏则暗自撇了撇嘴。

她可不认为是太子妃的意思,多半是太子的意思,也有可能是皇上的意思,都是爱屋及乌。

由此,朱氏又想起了之前的怀疑,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和皇室究竟有无关联。

颜彦自然想不到朱氏的心思会如此龌龊,不过她倒是留意到了朱氏的神情,只是她以为朱氏是想到了皇上送给陆衿的那枚玉佩,以及外界关于这枚玉佩的传言,因而,她淡淡一笑,“回父亲,那一年京城闹疟疾时,太子和太子妃曾经把李熙皇长孙和李然小郡主委托儿媳照看过一段时日,因而几个孩子比较相熟,也能玩到一处去,年龄也相近,故而太子妃才有意让衿娘做小郡主的伴读。”

说话间,青玉把陆初抱了出来,陆初此时已有小半岁了,五官和脸长开了些,越来越像颜彦,不过这眉眼倒是和陆呦很相似,或者说,和陆家人相似,都是内双,眉眼比较狭长,迥然有别于颜彦的杏仁眼。

因着孩子是第一次见陆端,故而陆端打量他的同时孩子也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陆端,陆端见孩子没有被他吓哭,倒是也有几分喜欢上了,伸出手来要抱抱孩子。

只是陆端从没有抱过这么点大的孩子,因而孩子到了他手里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很快他就把孩子还给青玉了,同时扯下自己身上的玉佩递到陆初手里。

不知是不是玉佩的关系,还是陆初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笑脸,因而,手握玉佩的陆初也向陆端绽放了一个笑脸。

“这孩子不错,我很喜欢,还有衿娘也很好,看得出来,你花心思了,辛苦你了。”陆端见孙子冲他笑了,着实很开心,顺带表扬了颜彦几句。

颜彦伸手接过儿子,笑道:“作为一位母亲,照看好自己的儿女是我的职责和本分,何须父亲来道辛苦?”

“说的好。”陆端说完看了一眼朱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颜彦见她们都退到了门外,也把陆初交给青玉,示意她们几个下去。

第五百七十八章、没得商量

陆端见屋子里只剩下他、朱氏和颜彦三人,开门见山地说道:“大郎媳妇,今儿我带你母亲前来,主要是三件事,第一,你母亲跟你陪个不是,之前的事情是你母亲不对,我让她向你认错;第二,你母亲向你做出一个保证,以后绝不再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若有违此誓,她自动请辞下堂;第三,我们愿意就此事给予你一些补偿,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颜彦听了这番话,冷笑了一下,她算是再一次领教了陆端的冷血和冷情了。

朱氏逼迫原主上吊自尽以及后来不遗余力地往颜彦身上泼脏水妄图再想逼死颜彦,两件这么大的事情从陆端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仿佛就好像是朱氏弄坏了别人的一件衣服,认个错,赔一件新的便过去了。

颜彦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来,“敢问父亲,是不是我在父亲眼里就好比一件衣服,弄坏了,扔了就是,谁知很不凑巧没扔出去,便想着给老大将就穿一下也不错,可惜,我这件衣服不是这么好赔的,也不是这么好将就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拿你当衣服了,还有,什么将就不将就,你和大郎两个不是说相处不错吗?”陆端的确没有听明白颜彦的话,有些不太高兴了,觉得颜彦驳了他的面子。

“既然父亲没拿我当衣服,那么我也清楚地告诉你们,第一,我是一个人,成亲前我是定南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成亲后我也是圣上钦赐的百惠郡主,不是任由你们揉搓的无名小辈;其次,我不可能一而再地包容一个对我毫无爱心且还一次又一次把我往死里逼的人,也不可能认这样的人做母亲,因为母亲应该是慈爱、温暖、关心、体贴、宽容、信任等美好词汇齐聚一身的代名词,试问这位夫人为我们做了什么?第三,我不要你们的补偿,所谓的补偿只不过是一堆冰冷的黄白之物,这些我们不缺。”颜彦正色说道。

“颜氏,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承认当初的退亲事件的确有我一份责任,可归根结底,这件事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你们颜家所害的,要不是你二婶和你妹妹的欺瞒,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有,我后来之所以去找皇上求证你和那位周禄的关系,我也是被外面的流言所困,要不是外面的传言这么。。。”

颜彦听到这打断了朱氏的话,“陆夫人,这些话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话你和天上的神明去说吧。我只想强调一点,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再认你作母亲,仅此而已。”

“这是什么话?你身为陆家的儿媳妇,怎可不敬长辈?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道理难懂没有人教过你?亏你还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呢,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这样的儿媳我们陆家不要也罢。”陆端怒斥道。

“很好,父亲既然提到三纲,想必父亲也应该清楚,这三纲的前提是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妻有别,也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敢问父亲,这些年你何曾真正关心过我夫君,真正把他当儿子看待?还有母亲,她拿我当儿媳看待了吗?谁家婆母不想着为自己儿媳辟谣而是推波助澜甚至是无中生有地帮着造谣?父亲若是不嫌丢人,我们就到皇上或是到族中长辈面前分辩分辩。”颜彦毫不示弱地回道。

“你,你。。。”陆端没想到颜彦也一点不怕他,非但如此,还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陆端不亏是久经沙场考验的统帅,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很快就把矛盾转移了,改为质问朱氏什么时候帮着造谣生事了。

朱氏吭哧吭哧地学了那天进宫找皇上的经过,不过她只说了周禄送颜彦的厚礼以及外界的传言,没有提半句自己对颜彦的那些怀疑。

“陆夫人,之前的那次造谣怎么不说?若不是你和颜彧太过心急,我是断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去找我的奶娘和那日当值的两个婆子求证,也就不会翻出陆鸣和颜彧两个的私情。这呀,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陆夫人还别不信,老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这些真相会慢慢浮出来,这不,已经开始了。”颜彦说道。

“大郎媳妇,已经发生的事情再纠缠下去是没有一点意义的,你给我一个痛快话,如何才能原谅你母亲?”陆端不耐烦了。

他一个大男人,哪有心思去掰扯这些女人间的长舌话?

“回父亲,没得商量,一句话,不原谅。”颜彦也干脆。

陆端气得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最后站在颜彦面前,“我问你,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郎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大郎不在家,我还没有跟他商量,我怕影响到他。”颜彦说的是实话。

这话令陆端的怒火稍稍下去些,至少这个儿媳还是顾全大局的,只是妻子的行为委实伤透了她的心,让她占住了一个理字,再加上她有皇上做主,因此才这么有恃无恐。

可从另一面说,陆端还是蛮佩服颜彦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活得这么硬气,不是仅仅背后有几座大山这么简单,还得说这丫头的确聪明,会抓住时机,也会笼络人心。

罢了,由她去吧,换做是他,这样的生死之仇也不会轻易放下的,即便碍于世俗的压力暂时搁置了,早晚这仇也还得掀出来。

与其一家子在一起互相猜忌互相算计,还不如分开来各过各的,说不定还能避免一些悲剧的发生,毕竟他对妻子的手段还是了解一二的。

当然了,颜彦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为其这样,他才更不愿意这两边凑在一起,否则,这个家绝对是将无宁日了。

为此,陆端拿定个主意,他想正式分家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提议分家

陆端之所以想正式提出分家,目的自然是补偿一下陆呦,同时也是想向颜彦买个好,不管怎么说,陆家的确亏欠这两个人良多,偏这两人的光芒他们想挡也挡不住。

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放开手,让这两人挣脱陆家的束缚,能走多远走多远,左右不管如何,陆呦也是他的儿子!

“你确定了不回陆家?”陆端再次问道。

这一次,他没有忽略妻子眼中闪过的一丝得意,因着这丝得意,更加坚定了他分家的念头。

因为他很清楚,若是有一天他先不在了,朱氏是绝对不会舍得把这份家业再拿出来分配的,当年陆呦以嫡子身份迎娶颜彦她就没少嘀咕,说是这傻子真有傻福,不但白捡一个嫡女媳妇,还白落一份家产。

“我确定。”颜彦虽不知陆端的用意,可也十分干脆。

“那好,既这样,正式分家吧。”陆端说完看向了朱氏,随后又扫向了颜彦。

果然,颜彦和朱氏听到这话几乎同时问了出来,“分家?”

虽则两人都是震惊,但对颜彦来说,惊中带了几分喜,因为正常情形下,父母祖母都在,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会分家的。

而对朱氏来说,惊中则带了几分怒,她很清楚,这个时候陆端提出分家对她来说是无半分好处的,不管是名声还是家财。

因为她清楚一点,分家肯定会坐实这半年的传闻,外界肯定会认定是她对不住颜彦,是她欺负了颜彦,否则,作为一家之主的陆端回来后不但没有斥责不守孝道的颜彦,反而支持他们分出去单过,傻子也能知道到底是谁的错啊。

此外,陆端既然提出分家,不可能会让这两人净身出户,肯定是要在家产上弥补这两人,如此一来,陆呦从陆家划拉的家产岂不比一个正常的嫡子还多?

要知道,陆呦成亲时她已经按照嫡子的规格下定的,去年京兆尹公审后,皇上又开口命她和颜家各送了一座庄子和铺子给颜彦作为补偿,这么一算,这几年她已经给了陆呦三座庄子三家铺子,这家还要怎么分?

不过分不分家对颜彦来说倒是无所谓,左右她也不会再进陆家,只是分家后的意义不一样,以后陆呦回来后,年节时他们不回陆家过也不会有人诟病了。

最重要的是,颜彦见朱氏在听到分家二字时那张如丧考妣的脸便觉得异常舒心,也该轮到他们来还账了。

朱氏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很快就想到了法子来劝陆端,“老爷,大郎二郎都不在家,这个时候分家未免会让外人以为我们陆家太凉薄了,连一个庶子媳妇都容不下。再有,大郎媳妇这边刚添了小孙子,我们不帮忙关照也就罢了,这个时候提出分家,岂不是明摆着授人话柄?”

“这个时候才想到陆家的名声,你跟着外人一起造谣生事时怎么不想着会不会授人话柄?你进宫找皇上质问时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太凉薄了?还有,这些年你对这个儿子是否又尽到了母亲的职责和本分?所以,要丢人也早就丢光了,不差这一件。”陆端驳道。

“即便这样,分家也不是一件小事,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这个时候提分家,岂不是大大的不孝,你明知道母亲最喜欢的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这两年随着陆吉陆合的出阁,家里越发冷清了,母亲还时常念叨呢。”一计不成的朱氏又想到了一计。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陆端可以不顾朱氏的意愿,但却不能不顾母亲的想法,因而,听了这话,他只得冲颜彦歉然一笑,“此事容我和你祖母商定好再议,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

“父亲还请以养好身子为重,儿媳不着急的,儿媳也没有什么想法,一切但凭长辈们做主。”颜彦躬身回道。

说实在的,她也有些晕晕乎乎的,以她对陆端的认知,觉得陆端不可能会答应分家的,这么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怎么会突然为他们着想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送走陆端和朱氏,颜彦依旧没有想明白这件事,不过她却坐下来给陆呦写了一封信,因为她知道,陆呦肯定也是希望分家的,他比颜彦还不想进那个陆府的大门呢。

陆呦接到颜彦这封信时正对着蓟州城望洋兴叹,蓟州属于燕云十六州之一,目前归契丹管辖,陆呦收复保州之后就一直计划着攻打蓟州,可惜小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因为从真定和保州撤下去的这些契丹士兵都留在了蓟州,因而蓟州守城的士兵比保州多了近五成。

此外,经过真定和保州一役后,契丹人加强了防守,他们先在蓟州的外墙边把护城河拓宽了,因此,云梯这种工具是使不上了,非但如此,挖壕沟和风筝带人飞上城墙这两个招数似乎也不好使了,因为对方加强了警戒,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派人在城墙上巡查,一遇到警情,他们会敲钟示警。

因此,陆呦一时被难住了。

可巧这时他接到了颜彦的来信,颜彦在信中不但告诉他陆端提出分家,也说了陆衿去做李然小郡主的伴读,说了陆初长出第一颗牙,还说陆初的眉眼长得特别像他,等等。

信的末尾,颜彦告诉陆呦,今年开春,她又在明庄附近买了一大片的山地,准备用来养马牛羊和种植山薯棉花,如此一来,她把明庄和陆家给的那两个庄子都合并成一个大庄子了,外围全部用荆棘围住了,堪比一个自成一体的小镇,里面也搞了一个集市,村民们可以以物易物,当然了,也可以用钱买。

总之,这个庄子里的村民基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唯一需要向外求购的是食盐和一些药品。

看到这封信,陆呦忽地想起颜彦曾经和她讲过的一个农村包围城市的战争故事,仔细思索了两天,他和陆竚等人商定了一个战术。

第五百八十章、明智之举

陆呦的战术分三步走,第一步,先命人去把蓟州城附近的几个农村都收复了,让蓟州成了一座孤城,而他们这些士兵则化整为零隐藏在附近的这些村子里或山林里。

第二步,在蓟州几个城门出口的通道上埋上了火药,只要这些契丹士兵敢出城来骚扰百姓,他们必须要先过这道火药关。

第三步,所有进村的通道外围,陆呦仍是命人挖了好几道壕沟,一来是防止出城的士兵偷袭他们;二来是防止增援的契丹士兵来洗劫他们。

这套战术在三天后就见效了,城里的契丹将领见没有人进城来卖菜卖粮,很快忍不住了,命人出城打探实情,这些契丹士兵一出城便遭遇了一场轰炸,惊慌失措的契丹兵转身又回了城。

紧接着,他们换了个城门口,没想到又遭遇到同样的轰炸,这次他们同样调转马头回城了。

次日,这些契丹兵学聪明了,人不出来,倒是撵了几十匹马在前面探路,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碰上炸药,可他们碰上了壕沟和埋伏在村里的大周士兵。

连着半个月之后,这些契丹兵又想出了一个对策,他们不出城找粮找菜,他们命城里的汉人出城买菜,如此一来,陆呦就不能在村口设伏了。

不过待这些汉人进村后,陆呦命人强制把他们留下来,甚至还派人去说服他们回归大周,帮着大周一起收复蓟州。

如此硬挺了又半个月后,契丹士兵又换了一个战术,命汉人在前,他们在后,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队伍出来抢粮抢菜,好在陆呦早有准备,快靠近村口时,直接往契丹士兵的队伍里投掷火箭和火药弹,那些汉人们见情形不好,早就一个个跳进壕沟里躲起来。

如此双方拉锯战似的打了快两个月,陆呦总算把蓟州拿下了,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大周总算收回了燕云十六州之一的蓟州,消息传到了宫里,李琮的激动自是无以言表,先是在朝堂上大肆表彰了陆呦一番,接着又提议赐封陆呦为游击将军,正四品。

只是这次赐封遇到了一点阻力,虽则陆呦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先是保住了晋州,接着是收复了真定和保州,现在又把蓟州纳入到大周的版图,这份功劳确实不小,可战争并没有结束,也就是说,这一切还存在变数。

很简单的实例,战争一开始,西夏先攻下了大周三座城池,紧接着契丹又陆续拿下大周五座城池,如今这五座城池悉数被陆家兄弟收回来了,就差西北还有二座城池在西夏人手里,这一年颜芃和颜艾兄弟两个只收回了宥州。

因此,大臣的意思是现在就论功行赏未免早了些,万一将来这几座城池再被契丹或西夏夺去,岂不成了一个笑话或讽刺,此是其一,其二,若论功劳,也不只是陆呦一个人的功劳,还有陆竚、六殿下、以及好几位兵部官员;其三,陆鸣在这次战役中功劳也不小,先是身受重伤回来养了半年,接着又上了前线,也把并州和晋阳夺回来了,若论功,他也当赏。

可朝堂上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陆鸣是镇国公世子,领兵打仗守卫疆土是他的职责,而陆呦则不然,他是一个书生,是一个秀才,走的是文举。

这种说法同样也遭到了质疑,陆呦身为陆家子弟,就该担负起陆家子弟的职责,无关文举或武举。

李琮被泼了一盆冷水,倒是也没有着恼,细细思考了一番后,命人把陆端请进了宫,一来是和陆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战事;二来也是感谢陆端生了两个好儿子,陆鸣虽没有陆呦这么多奇思妙想的新点子,可他胜在自幼熟读兵书,自己本身武功也不弱,好几次亲临战场和对方的将帅对决时都能把对方挑下马;三来,李琮就这两人的嘉奖问起了陆端的意见。

说实在的,陆端接到陆鸣收复晋阳的消息不意外,但他着实没有想到陆呦能把蓟州拿下来,因而,不管是在家还是在朝堂甚至于此刻面对皇上,他都有一种晕乎乎之感。

要知道他陆端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也是名声在外的一方统帅,可遗憾的是,几次攻打蓟州或顺州都是铩羽而归,再后来,他甚至连大周的土地都没有保住。

因而,惭愧之余的陆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居然也懂战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为此,和李琮谈过之后的陆端拿定了个主意,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他要亲临前线,一是为了雪耻;二是为了亲眼看看陆呦的神奇之处。

至于这两个儿子的嘉奖问题,陆端也同意了等战事结束后再说,这样比较稳妥,也可以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尽管如此,李琮还是封了陆呦一个临时的讨夷将军,正五品,说是为了陆呦在前线能有更大的话语权,这次倒是没有人再提出反对。

颜彦接到宫里的圣旨时,也接到了陆家要分家的消息。

这一次,颜彦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曾经和皇上谈过这个问题,皇上认为陆端这个时候提出分家是明智之举。

毕竟陆家的声誉在颜府那几个下人被公审后以及再后来朱氏被斥责禁足时已经跌落谷底了,而颜彦之后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这种情形下,想遮瞒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把朱氏休了或许还能挽回一些陆家的颜面。

可问题是,目前朱氏还是位一品诰命夫人,不管是休妻还是合离抑或是褫夺她的诰命身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牵扯到这些世家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网,也牵扯到陆鸣这位功臣,不要说陆端不好动,就连李琮也不敢轻易动。

这种情形下,分家便是对陆呦和颜彦最好的补偿和安排,同时也是去了朱氏的一块心病。

因为一分家,陆呦就算脱离镇国公府了,即便日后陆鸣有个什么意外,继承他镇国公府的也是他的儿子,不可能是陆呦这个分府另过的庶子。

第五百八十一章、分家(一)

颜彦对皇上的这番说辞未置可否。

她可不认为分家能去掉朱氏的心病,若果真如此的话,那日陆端提出分家她就不会百般阻挠了,朱氏的野心大着呢,她既想让她的儿子继承陆家的爵位还想让她的儿子独吞陆家的这份家业,否则,不可能连陆家唯一的一个庶子她都不去善待。

李琮看出了颜彦的质疑,拿着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却是什么没再说什么。

不过颜彦却明白,准是皇上替她说话了,陆端不能休妻,只能答应皇上分家的条件。

分家仪式是在陆家的上房举行的,颜彦本不想出席,可事关她自己的福利和声誉,她只得再次踏进陆家的大门。

颜彦进门时,陆家上房坐满了人,东边一溜十多张圈椅上坐满了一群胡子花白的长者,西边一溜也坐了十来个辈分高的女眷,剩下的便是陆老太太、陆端和朱氏、黄氏和颜彧几个,颜彧上首有一张空位估计是给颜彦留的,颜彦略一斟酌,向各位长辈们行了个屈膝礼,随后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见人都齐全了,陆端起身说道:“今日立耑把各位族老、族亲们请来,是为犬子陆呦分家另过一事,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当初的确是镇国公府对不住大颜氏在先,冲撞为一错,退亲为二错,下嫁为三错,以致于大颜氏进门后一直心存一份芥蒂,无法全身心地融入镇国公府这个大家族。偏拙荆因为当年大颜氏逼她在太后寿宴上当众赔礼认错一事耿耿于怀,导致婆媳关系龃龉不断,加之大颜氏又因为小颜氏嫁给犬子陆鸣一事水火不容,立耑无能,无法调和各方矛盾,为免家宅不宁和伤及无辜,立耑决定把陆呦一家分出去,还请各位长辈和族老做个见证。”

“大颜氏,你果真拿定主意要分家?”一位胡子发白的长老问道,颜彦认得他是在座族老中辈分最大的,人称十叔公,对颜彦而言应该是太叔公。

“回老人家,分家是长辈们的意思。”颜彦可不想背锅。

陆端一听忙又起身回道:“回十叔公,的确是晚辈的意思。”

“朱氏,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有人问道。

“晚辈听从长辈们的安排。”朱氏也聪明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各位长辈各位族老,晚辈有话想说。”黄氏突然站了起来。

“你有话说?”众人均觉十分讶异,因为黄氏几乎没有在这种场合开过口。

当然了,她开口也没有多大的话语权,一个庶子媳妇,且年轻没有多大的贡献,因而族里的一些重大活动一般都不会过问他们夫妻的意见。

包括这次分家也是如此,在场的人没有谁想到要过问她,毕竟陆家的当家人不是她,且被分出去的也不是她,而她之所以列席,不过是因着她是陆家儿媳的身份,有知情权。

“你说。”九叔婶开口了,因为在场的女眷就她年岁最大,且辈份也最高。

黄氏知道这位九叔婶是位热心人,且和颜彦走得近,忙回了对方一个微笑,继而敛神说道:“回各位长老,晚辈也有一个想法,外子也是一个庶子,既然分家,不如把我们这一股也一起分出去,没有道理儿子不分家先分孙子的,传了出去也不好听,晚辈这么做也是为了陆家着想,还请各位长辈族老们细思。”

“二弟妹,你这不着急,没个二弟不在家我把你们分出的道理,你和大颜氏不一样。”陆端不高兴了。

他是怕传出去影响到兄弟感情,也影响到母子的情分,万一陆竚以为陆家容不下他生出二心就麻烦了。

“大哥稍安勿躁,外子不在家不是理由,因为大侄子也没有在家。以弟媳愚见,这次分家,若是单单只把大侄子一家分出去,外人知晓了肯定会认为是大嫂和大侄媳之间有矛盾,传了出去,对大嫂或大侄媳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可若是连我们一家都分出去呢,大哥可以对外宣称,是因为大哥要重上战场,所以先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如此一来,于大哥大嫂和母亲的名声自是无碍,甚至于还是一桩美谈,认为大哥是在为夫君和大侄子解决后顾之忧。”黄氏分辩道。

没办法,她也是豁出去了,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分家只能熬到老太太没了且还得等到孝期后,她实在是不想忍受下去了。

陆家规矩多也大,每天的晨昏定省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煎熬,更别说,她一个庶子媳妇,每天还得战战兢兢地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每月的份例本就少得可怜,时不时还得拿出点银子来打点这个那个,不说别的,每年老太太和朱氏的寿礼、年礼对她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更别说,还有陆鸣的这一大堆儿女,因而,黄氏的确是捉襟见肘了。

饶是这样,这祖孙三代的女主人也没个笑脸给她,因而,黄氏宵想分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容易有了颜彦这个机会,她自然不想错过。

而且聪明的黄氏还算到一点,跟着颜彦一起分家,陆家的家产她兴许还能多拿一点,至少明面上她肯定和颜彦不会有差别。

而若是熬到她分家时,只怕朱氏能给她一座庄子和一座院子就不错了,还不定在什么地方呢。

还别说,黄氏的提议果真打动了几位族老,主要是他们觉得,确实没有庶子不分先把庶孙分出去的道理,既然要分家,索性一并分了,还省得几年后他们还得再操持一回。

况且在座的人也大致清楚黄氏在陆家是什么地位,将心比心,没有人会愿意一直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的。

再则,庶子成亲后分出去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那种家里儿子多的,有几家会搂着庶子一起过?

只是分家毕竟不是小事,他们还得征求一下陆老太太的意见,她才是黄氏的婆母,有绝对的话语权。

第五百八十二章、分家(二)

陆老太太的身子骨的确还没有大好,因而她一直歪在圈椅上,这半天也没有开口,这会听到大家问她,才抬起眼皮,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走的人拦不住,要来的人也挡不住。”

众人一听,这是同意的意思了,只是老太太的这番抱怨又到底是冲谁呢?

于是,大家均看向了陆端。

“既如此,就分吧。”陆端心灰意冷地说道。

他着实没有想到,连一向老实本分的黄氏也生出了外心,看来,陆家离分崩离析这一天也不远了。

为此,陆端第一次质疑朱氏这个女主人的能力和品格来,可惜,没办法,他很快就要上战场了,这个时候更不能提出合离或休妻了,一切只能等他从战场回来再说了。

陆端这个真正的一家之主发话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分的问题了。

“黄氏,大颜氏,你们能作得了你们丈夫的主,保证分完家之后不生事不闹事不后悔?”族长问道。

“回族长,能,再则,这种事情有族老和长辈们做主,自是不会有什么偏倚的。”黄氏聪明地卖了一个好。

朱氏听了忙道:“二弟妹请放心,这些都是有旧例可查的,我决计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位族老听了这话,互相交换了下意见,点点头,要求看旧例。

朱氏早就准备好了,见此忙奉上一本发黄的账簿,且把页面也翻好了,就等着各位族老查看。

听朱氏一边念一边解释,颜彦也才得知,陆家的旧例是庶子庶女成亲的花销一般不超过五千贯,其中礼金或压箱底的钱票一千贯,土地二百亩,外加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一般不超过二千贯。

分家的旧例就更简单了,城里一座两进的院子,价值一千贯左右,另外再给一座庄子和安家费一千贯。

按照这个算来,颜彦算超了,且还不是一般的超了,算上去年的补偿,颜彦一共得了三座庄子三家铺子,且还都是地段比较好的面积比较大的,外加礼金两千贯,难怪朱氏会有这么多的不满。

这不,颜彦刚想到这,只见朱氏拿出了一张礼单出来,

“大郎成亲时是按照嫡子规格办的,为此超了很多,晚辈的意思是这次分家他们这一股就不用再给什么了,二弟妹一家就按照旧例走吧,不知各位长辈以为晚辈说的有无道理?”

“回各位长辈们,才刚我母亲也说了,当年我和夫君成亲时是按照嫡子的规格定的,且这规格是太后和皇上定的,故而晚辈要求分家我们也按照嫡子的定例走,没道理成亲按照嫡子的定例分家却照庶子走吧?”颜彦起身说道。

她虽不在意陆家的这点家产,可也决计不能被朱氏揉捏啊,若是朱氏痛快地说按照庶子的规格给她一份家产,或许她还不会闹出来。

还有,这么个分家法,黄氏的日子会相当难过,因为她的四个儿女一件大事都没有办,而这份花销论理也该从陆家的公账上出的,否则,黄氏可以要求不分家,陆家还得替她把儿女养大。

而颜彦这么做,也是为黄氏蹚路,毕竟她的底气比黄氏足的不是一点半点。

果然,颜彦说完,黄氏也站了起来,“各位长辈和族老们,晚辈也有话说,晚辈对这么分家没有异议,可晚辈还有四个儿女,正常情形下,抚养他们长大和娶亲出阁的花销都应该是公账上出,若是这样被分出去,我们,我们这一家岂不。。。”后面的话黄氏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呜呜哭起来。

朱氏不敢怼颜彦,但却不怕黄氏,故而见黄氏呜呜哭起来,她拍手说道:“二弟妹,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说要分家,我成全你,你不但不感激,反倒还呜呜哭了起来,弄得好像我们欺负了你似的,可这上面白纸黑字明明写着呢,难不成我们敢为你一个人改了旧例不成?”

“大侄媳这话不对,三十多年陆家那场分家老婆子我见证了,不信可以问你婆母,那两个兄弟的确是在儿女成家后再从陆家分出去的。”九叔婶开口了。

“是这么回事。”十叔公也承认了。

“既这样,二弟妹,你若实在想分,就把陆咏几个成亲的预算单列出来,若是不想分,就等他们成亲后再说。”陆端开口了。

庶子的孩子成亲费用不超过二千贯,四个孩子也不过是八千贯钱,陆端可不想因为这几千贯钱毁了自己的名声。

可问题是若陆呦成亲分家若都是按照嫡子走,他怎么面对陆竚这个唯一的庶弟?

凭什么他的儿子就可以按照嫡子走,他的兄弟就不行?论贡献,陆竚这些年做的一点不比陆呦少,因而陆端着实为难了。

这也是他不想这个时候把二房分出去的缘故,哪知道二房这么坚持,偏颜彦关键时候又开始给陆家下套,所以陆端也为难。

别说陆端为难,在场的这些族老们也为难,朱氏的话有道理,陆呦就是一个庶出的,成亲时花超了,肯定是要从分家时找补的嘛。

可颜彦的话也没错,那是太后和皇上定的,金口玉言,以后陆呦就是嫡子了,分家时也理应按照嫡子的规格分。

一个是镇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他们以后多少还要仰仗朱氏,一个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他们也不敢得罪,于是,他们又看向了陆老太太,她是陆府的老人,怎么定夺,还得她拿主意。

“黄氏这边这么分我没有意见,我那个大孙子那,他成亲时的确多花了不少,这次分家若再按嫡子走,对我二孙子不公平,对我这个庶子也不公平,不若这样,之前成亲多出来的那部分算是我们陆家对大孙媳妇的补偿,在礼单和礼书上注明一笔,省的乱了规矩,后人以后也有据可查。至于这次分家,我的意思是就按庶子的规格走。”陆老太太斟酌着说道。

朱氏一听这话刚要开口,陆端瞪了她一眼,转向了颜彦。

第五百八十三章、分家(三)

颜彦看出了朱氏的不甘,淡淡一笑。

“各位长辈,晚并非不讲理的人,这次分家按庶子走,我没有意见,但之前成亲的花销不能找补,那是你们陆家答应求娶我的条件,是当着太后和皇上承诺的,现在若是想反悔,我们就到皇上和太后面前分辩分辩。再有,我和夫君自打成亲次年二月搬出陆府后,任何陆家的份例都没有领过,甚至于我这两个孩子的月例至今也没有领过,方才各位长辈也说了,孩子从小到大的份例和成亲的费用也应该从公账上出,这笔钱必须补给我们,我们要求不高,也按照庶子的旧例走。”颜彦起身说道。

陆家越要这么小家子气,她就要把帐算清楚了,别以为她好欺负。

朱氏一听颜彦提到这三年的份例,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忙道:“大郎媳妇,这事的确是我的疏忽,我这就补给你,你们两个搬出去之后,一个月也难得回来一趟,一般也就在年节时回来住个几天,偏我那几日也忙,一时想不到这些,等想到了,你们又搬回去了。”

这话朱氏倒也不全是撒谎,颜彦和陆呦的确难得回一趟家,而她那几天也是真忙,没有人刻意提醒她,她哪里能想起来这些小事?

当然了,这些年她也的确习惯了忽略陆呦,不说她,底下的管事妈妈和丫鬟婆子也习惯了克扣陆呦,这种情形下,谁会提醒她?

时间一长,朱氏就更想不起来这件事了。

不过这会见颜彦单独提出来,聪明的朱氏忙痛快地答应补,因为她也知道躲不过,还不如争取主动,至少给这些族老们留一个好印象。

朱氏说完,立刻命身边的管事妈妈算了一下帐,这三年应该补颜彦各种份例总计约一千一百八十多贯,朱氏主动凑成整数一千二百贯,且命人当场去取了这么多钱票和颜彦交割清楚了。

这笔账算清后,剩下的难点就是陆衿、陆初两个的抚养费和成亲费用问题。

谁知这一次,朱氏也很痛快地答应了,主要是陆家的确有这样的家训,说是国公府名下的孙子孙女,不管是嫡庶,国公府都有义务抚养长大直至成亲或出阁。

这点朱氏是赖不掉的,且还有一个问题,目前颜彦只有两个孩子,早点分家早点交割清楚,分家以后颜彦若是再生了孩子来找她要抚养费她就不会轻易答应了。

再有,朱氏也明白,颜彦真要把皇上和太后搬来,万一再来一句分家也按照嫡子的规格走,她掏的只会更多,因而,她见颜彦答应按庶子的旧例走,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这一次,朱氏再次拿出了九千贯的钱票,其中四千是两个孩子成亲的费用,另外四千算是两个孩子的抚养费,另外一千贯是安家费用。

此外,陆家给了颜彦一座庄子,地契上注明是二百多亩水田和一百多亩的沙地,这是规模最小的一座庄子,房子是一处旧房,两进,一共十几间屋子,地段倒还马马虎虎,离陆家不算远。

颜彦这边交割清楚了,剩下的便是黄氏,黄氏见朱氏点出了九千贯钱票,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弱弱地提醒道:“大嫂,我这几个孩子尚未成年。”

朱氏本想反驳两句,可一看丈夫的脸能拧出水来,忙拍了下自己的头,“可不是的,我也是糊涂了,这半日光算账了,越算越迷糊。”

这一次,没等朱氏算账,陆端发话了,“二弟和三郎都在战场上,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吧,也别丁是丁卯是卯了,听我的,给这几个孩子凑个整,四千贯。”

黄氏见此忙向陆端行了个屈膝礼,“多谢大哥。”

“应该的,都是一家人,这些年二弟妹也帮了我不少,嫂子我心里都记着呢,这样吧,回头我再从我的私库里给你找几样镇宅子的东西做乔迁礼。”朱氏强笑着说道。

“有劳大嫂了。”黄氏只得再向朱氏道一声谢,她自然明白,朱氏这番话并不是真说给她听的。

可不管怎样,她的目的达到了,不但分家了,且还拿到了几个孩子的抚养费和成亲的份例,尤其是这抚养费,只多不少,她知足了。

见黄氏和颜彦都无异议了,两边的账目也交割清楚,族长又说了一番话,大意是都是陆氏一族的血脉,就算分家单过了,可也得想着陆氏一族的荣耀,绝不允许任何人借着陆氏一族的名头做一些有损陆氏一族声誉的事情,严重的,将会被驱除出族云云。

族长说完后,陆老太太也红着眼圈说:“虽则分家了,可陆家的大门还是向你们开着的,平时勤着点走动,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年节时能团聚还是团聚。”

“就是这意思,分家了,你们一样还是我的亲人,以前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你们看在这份血亲的份上多担待些,再则,老人家年岁也大了,她一生最喜欢的就是儿孙承欢膝下,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分出去单过,我这个儿子的,真是惭愧得紧。”陆端说到动情处眼圈也红了。

“父亲千万别这么说,父亲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哪能让这些家务琐事乱了父亲的心智?说来还是儿媳的错,为表歉意,儿媳也承诺,明园的大门也随时向祖母和父亲开着,你们什么时候想这些个孙子孙女了,都可以来看看他们。”颜彦也起身说道。

不管怎么说,陆端肯分家就是对她和陆呦的一种成全,不管是名声还是人身自由。

因而,这份情她领了。

黄氏一听也忙着答应会经常回来看看,也说了一番感谢这些年陆家对他们这一股的照拂之恩之类的场面话。

随后,依照旧例,颜彦留在陆家吃了顿散伙饭,饭后,她找了几个婆子想把松石居里的东西悉数搬回明园。

正忙着时,周婉突然上门来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都不好过

周婉这次来只带了一个她的贴身丫鬟,丫鬟手里抱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周婉的手里则抱着两个卷轴。

彼时颜彦正站在堂屋中间看着一群丫鬟婆子打包东西,因背对着大门,所以便没有看到周婉进院门。

倒是周婉,见上房门大开着,连门帘子都没挂,便直接进来了,“彦儿姐姐,这里乱得很,彦儿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的院子先歇一会。”

“不必了,你怎么来了?”颜彦说完仔细打量了下周婉。

方才在上房分家时她虽没有细看颜彧,不过余光还是扫了她一下,颜彧的脸色有点蜡黄蜡黄的,且黑眼圈异常明显,一看就是没有睡好觉,且近期也疏于调养,有着脂粉掩盖不住的憔悴。

不过眼前的周婉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的黑眼圈同样的憔悴和无精打采。

没道理啊,周婉不是一举得男么?且颜彧生的仍是女孩,周婉的地位肯定会急剧上升的。

再有,之前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朱氏和马氏颜彧两方互相推诿,都想把私定终身的过错推到对方身上,因而不用问也能猜到朱氏肯定和颜彧撕破了那层温情的面纱,以朱氏的套路,多半是要拉拢周婉来孤立颜彧的,所以颜彦才断定周婉的日子理应不会太难。

事实也是如此,颜彦刚想到这,周婉把手里的卷轴递向了颜彦,“彦儿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算是送给妹妹做分家贺礼的。还有,这匣子里有一对项圈和长命锁,是妹妹送给两个外甥外甥女的,还请姐姐莫要嫌弃,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以后,妹妹想见姐姐一面也不易了。”

颜彦见对方仍是叫她“彦儿姐姐”,且嘴里说的又是外甥外甥女,并没有以陆家人自居,倒是也伸手接过她的东西,“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

周婉听了这话勉强一笑,“姐姐还是这么热心。”

话一说完,眼泪却喷薄而出。

颜彦见此,只得把她带出来,走到院子里的秋千架旁,颜彦坐到了秋千上,命人搬来一个美人橔放在了她面前。

周婉略一犹疑,也坐了下来,一边擦了擦眼泪一边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着以后和姐姐再难一见,再想起从前种种,有些感怀。姐姐,你说人这一辈子,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可真把我问着了。”颜彦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想法,比如我,十五岁之前一定会觉得亲情最重要,颜家的声誉最重要,成亲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幸福最重要,现在,又觉得丈夫孩子最重要,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没有改变,那就是不管任何时候,女人也要自立自强,不依附任何人,自己也能活下去,这点是我祖母教会我的。”

“难怪姐姐不管做什么都这么有底气,因为姐姐确实不需依附任何人,相反,倒是很多人借上了姐姐的光。”周婉说完自嘲一笑。

颜彦也回了她一笑,却没有再开口,她猜想周婉来找她显然不单单是为这个问题,应该是有什么困扰她了。

果然,周婉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去年冬天朱氏进宫找皇上反被申斥和禁足说起,具体朱氏在宫里说了什么周婉不清楚,但她知道,朱氏把皇上得罪狠了,所以皇上才破天荒地命人当着陆家大大小小主子奴才的面申诫了朱氏了一顿。

而颜彦也才知道,去年冬天陆家那个施粥的主意是颜彧出的,可惜的是,最后却成全了颜彦,全城的百姓没少念叨颜彦的仗义和善良大方。

可朱氏不高兴啊。

本来她就因为被禁足成为全城的笑柄,好容易想做件好事收买一下人心吧,最后还为颜彦做了嫁衣裳,为此,她别提有多窝火了。

当家主子不开心,底下的人自然也跟着战战兢兢的,偏又是一个大正月,朱氏出不去,可上门来的人还是挺多的,这些人的心思一半是来拜访陆家的,一半却是想来看朱氏笑话的。

为此,朱氏也病倒了。

这一病,可把颜彧和周婉累坏了,几乎是黑白守着她,就这样,朱氏还不满意,动辄就抱怨说家门不幸,说什么娶妻当娶贤,妻贤夫祸少等等,颜彧有一次忍不住和朱氏大吵了一架,随后扔下一双儿女回了娘家,马氏见到女儿后,当即找上门和朱氏理论起来,最后又找到陆老太太,具体说了什么周婉并不清楚,但她知道,三天后,朱氏派身边的温嬷嬷带着几个人去颜府把颜彧接回来。

这些事情颜彦没有听说过,也不感兴趣,不过在听到陆端想要合离时,她倒是有了几分兴致。

因为她分析过陆端的性格,精明的利己主义者,合离的代价这么大,他怎么可能会轻易选择合离,不说这些年朱氏为陆家操持内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连陆家的生意、铺子、田庄什么的也是朱氏在打理,这些可实打实是朱氏的功劳,真要合离了,陆家一时半会上哪里找个顶替朱氏的人?

更别说,朱氏背后还有朱家、吴家、钱家等姻亲,若是合离,这些世家大族能轻易放过陆端?

当然了,陆家背后也有不少亲友,可事情闹大了,丢的是陆家的脸,影响的是陆端和陆鸣的名誉和前程,这账陆端肯定会算。

可惜,周婉对具体经过也不太清楚,但她知道朱氏哭了几天,陆老太太也帮着说情了,最后便不了了之。

“彦儿姐姐,你也觉得做妾丢人么?若是,若是。。。”后面的话周婉没说下去,而是咬住了嘴唇。

“你现在才来问这个问题,岂不是有点太晚了?”颜彦揶揄了一句,之前她明明说过自己的观点,可对方不听啊,这会连孩子都生了再来问丢人不丢人还有意义么?

“是太晚了。”周婉幽幽叹了口气。

颜彦一听忽地想到了什么,忙问:“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六殿下?”

周婉摇了摇头,再次泪如雨下。

第五百八十五章、帮不上

颜彦见周婉再次泪如雨下,显然是被自己说中了,一时不好相劝,倒是把自己身上的丝帕递了过去。

哭过之后,周婉这才告诉颜彦,原来陆端打听到周婉父亲的起复是因为太子说情了,陆端知道周婉肯定没有能力搬动太子,因而他以为是周婉求颜彦了,于是他来找周婉求证。

可周婉知道颜彦不会去求太子,仔细思索了一下,她想起了那次在颜彦家和李穑的见面,彼时,她的状况很不好,李穑多半看出来了,所以她猜到准是李穑去求的太子。

不过原本她也不是很确定,所以也来找颜彦求证,之前的那些都是铺垫,方才的问题算是进入正题。

而她方才是想问颜彦,若是太子以侧妃之位迎娶颜彦,颜彦会不会答应,可哪知她话没问出来,颜彦却误以为她还在惦记李穑,这下她倒是明白了,原来那个为她说情的人果真是李穑。

可知晓这个答案后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这眼泪,一半是为李穑流的,一半是因为陆鸣。

说实在的,初认识李穑时她对李穑压根就没有起过什么心思,她情窦初开时心仪的人是陆鸣,只是后来,因为父亲出事,因为母亲的刻意引导,她才对李穑生出了些奢望。

可那也是基于她想改变家里的困境,而不是真的对李穑生出男女之情。

这也是为什么在李穑那碰壁之后她答应嫁给陆鸣的缘由,一是她真的以为是陆鸣帮她改变了周家的困境;二是她对陆鸣的倾慕之心并没有随着陆鸣的成亲而彻底消失。

可得知陆鸣是因为和颜彧有了私情才设计逼颜彦退亲后,她对他真的失望了。

订亲五年再和别人有私情本就不该,可他更不该罔顾颜彦的性命和闺誉,他若是个真男人真汉子,就该明明白白地向颜家先提出退亲然后再求娶颜彧。

此是其一,其二,就算颜彧之前欺瞒了陆鸣,可两人私定终身的感情总该是真的吧?好容易在一起了,陆鸣却一点不珍惜,再次辜负了一个女孩子的心意。

其三,陆鸣说颜彧欺瞒了他,可他的品行就没有问题吧?他也同样欺瞒了周婉,骗她说父亲的起复是因为他在皇上面前说话了。

其四,嫁给陆鸣后,周婉才知道陆鸣居然有这么多侍妾,之前陆鸣的解释是说为了子嗣计,可事实压根不是如此,颜彧告诉过她,那些生过孩子的只是明面上的,还有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丫鬟被他染指了,周婉一开始还不太信,以为颜彧是为了挑拨她和陆鸣的关系,后来命自己的丫鬟私下打探了一下,这才知道颜彧所言不虚。

“彦儿姐姐,我,我知道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我,我只是心里苦闷,想和你说说。。。”周婉再次呜呜哭道。

这时的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少时读到这句诗,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恨不相逢未嫁时,既然是嫁了,那肯定是自己中意的人,怎么能在成亲之后又朝三暮四呢?

及至如今,她经历了陆鸣和李穑两人,她才深切地体会了这句诗的含义。

是啊,人和人是多么的不同,一个是看见她有难在背后默默地帮她,一个是以欺瞒的方式挟恩以求来骗取她的情感,这两人的人品是如此不同。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想回头也回头不了。

“我,我能帮你点什么?”颜彦心里也酸酸的。

她知道陆鸣渣,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渣成这样。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时空,男人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是司空见惯的,反倒是陆呦这样只守着一个原配的才是奇葩,可陆鸣错在不该欺瞒周婉,不该辜负了颜彧。

不过套用周婉一句话,这条路是她们自己选的,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不,听了颜彦的问话周婉摇了摇头,“彦儿姐姐放心,我现在不缺银钱了。”

其他的,颜彦帮不上她。

事实也是如此。

颜彦能帮的除了银钱也没有别的。

而嫁给陆鸣的唯一好处就是她现在日子好过了,不缺银钱的,缺的是后悔药。

过了好一会,就在颜彦想要起身告辞时,周婉又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裳,“彦儿姐姐。”

颜彦看出了周婉的欲言又止,电光闪念间,她猜到对方想问什么,“六殿下如今依旧和外子在蓟州那边,我们虽然把蓟州拿下了,可契丹人肯定不会甘心的,他们正在构筑新的防御工程。”

为避免契丹人也围城,陆呦命人在城外挖了不少壕沟和隧道,这些壕沟和隧道一直通到了村子里。

另外,陆呦把士兵们分开在附近村子里驻扎,若是契丹人真敢来围城或攻城,这些大周士兵可以从后面伏击他们。

“我能不能问问,他,为什么要去战场?”周婉垂下脑袋问道。

主要是她和李穑有过数次来往,对李穑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对吃和玩有极大的兴趣,不像是能上战场的人,且他的年岁也不大。

“很简单,这是他们李家的江山,他作为李家的子孙,自然有义务去守卫这江山。”颜彦飞快地回道,连片刻的犹疑都没有。

“他会平安归来吧?”周婉不知不觉问了出来。

“会的。”颜彦说完,没再看周婉一眼,转身进了屋子里。

从陆家出来,她心里还是有点不爽,有点堵得慌,因而,略一思忖,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进宫了。

分家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是要和太后念叨念叨的,太后虽有点意外,倒是也为颜彦开心,不管怎么说,一分家就算是过了明路,以后颜彦再也不用回去看朱氏的脸色过日子,且还不用担心外界的风评。

唯一觉得有点可惜的是,太后认为颜彦该坚持以嫡子的身份分家,当初下定是陆家主动提出以嫡子身份迎娶颜彦,并非什么补偿,凭什么分家时就反悔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吐槽

因着分家这件事,太后又对陆家有了看法,觉得朱氏行事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颜彦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反过来又劝了太后好一会,随后又陪着太后吃了顿晚饭,这才从慈宁宫出来。

原本颜彦是想去见见皇上,路过坤宁宫时她拐了过去,得知皇后陪着皇上去祈年殿求雨了,颜彦拐到了东宫。

太子不在,太子妃正在养胎,见到颜彦,她倒是很欢喜,正愁没有人陪她说话呢。

可巧颜彦就是来找她说话的,两人先是说了些女人的话题,说了孕期该注意的事项,紧接着,颜彦就说到了这次的分家,自然也说起了陆鸣和颜彧周婉三个人之间的纠葛,她不同情颜彧,但委实有点同情周婉,甚至于还有点自责。

倘若当初她再坚定一些地拦住她,或者说她再从银钱上帮帮她,或许,她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太子妃理解不了颜彦的忧心,在她看来,周婉以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嫁给陆鸣做贵妾不冤,更别说,陆鸣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大公子,家世、才学、长相、气质等都是无可挑剔的,京城不知有多少世家女对她暗生情愫呢,保不齐这个周婉就是其中一个。

既如此,周婉也算求仁得仁,有什么可后悔可忧心的?

“莫非妹妹还有别的什么没有瞒着我的?”聪明的太子妃猜到颜彦肯定没有说实话。

颜彦见此苦笑一下,“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太子妃嫂嫂。”

随后,她把当年李穑和周婉那段认识经过学了一遍,也说了是李穑见到周婉的彼时的惨状后去找太子说的情才有了周父的被起复。

“六殿下本意是好的,想改变一下周姑娘的困境,且还特地叮嘱我不要说出去,说他只是不想看到她这么难,可谁知正因为他的善心被陆鸣利用了,才有了周姑娘这一劫,因此,我也说不好这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但有一点,这话太子妃嫂嫂千万别跟任何说起,我怕六殿下回来之后又生出别的什么事端来。”颜彦叮嘱道。

尽管她在周婉面前拒绝承认李穑上战场和周婉有某种关联,可事实上,她的确担心有这种可能。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我就放心了,亏我还担心你是放不下陆世子呢。”太子妃笑着回道。

见颜彦立眉瞪眼的,太子妃忍着笑说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这不也是担心你么?说到这,我还真想问问,当年你为何要答应嫁给陆家大公子?我本来还想劝你太子哥哥把你收了呢。”

“这也是你当嫂子该说的话?”颜彦瞪了她一眼。

“好妹妹,这也没有外人,你就和我说说呗,我也好奇,说实在的,以你的才华和品貌,确实委屈你了,不过好在妹夫也争气,居然被你调教出来了。”

这话太子妃倒不是随便说说,当初颜彦这事一出,太子的确很是生气,要不也不会刚一回来便把陆家兄弟杖责一顿,要依太子的本意,他是真想把颜彦留在自己身边的。

可他贵为太子,皇家是决计不会任由一个闺誉有损的人留在太子身边的,因而,太子只能忍痛割爱。

而彼时的太子妃见颜彦答应下嫁给陆呦,一方面是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是为颜彦不值,遗憾的是,她也无能为力。

“这有什么好奇的,当初我答应成亲,是奔着能过就过,不能过两年后合离的,所以成亲之日我向他提出了几个条件,没想到他都答应我了,且也都做到了。所以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难怪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我才算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颜彦说完,想到了两人的新婚之夜,不知不觉脸上就徐徐绽放了一个笑容。

太子妃见此忍不住捏了她的脸颊一下,“德行,要我说,真正捡了大便宜的是他,那个陆世子也是有眼无珠。”

“嘻嘻,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颜彦说完得意地笑了笑,和太子妃吐槽了半天,感觉自己心里舒畅多了。

从宫里回来,颜彦陪两个孩子玩闹了一会,便开始整理陆呦的那些书籍和字画,忽地想到周婉送她的那两幅字画和盒子,她命人找了来。

两幅字画都不是凡品,一幅是李白的,另一幅是本朝一个书法大师的,这两样东西价值应该不菲。

盒子里的东西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两副纯金项圈,每个上面挂了一个沉甸甸的金锁,金锁上面刻了一句带有孩子名字的诗句,陆衿的就是“青青子衿”,陆初刻的是“勿忘初心”,这四个字是颜彦对周婉说过的,没想她用到这来了。

看得出来,这份礼物她是用心准备的。

说来惭愧,因着陆鸣的关系,颜彦并没有给周婉的儿子送过什么,颜彧的那两个就更不用说了。

见颜彦看着手里的两个金锁发呆,青釉凑了过来,“主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是想着用不用给她回一份礼。”颜彦的确有点纠结。

“依奴婢的意思罢了吧,方才主子和周姑娘在院子里说话时,我听那些婆子说,周姑娘受宠着呢,那个女人交给了她两项管家的权力,底下的丫鬟婆子都得上赶子给她溜须呢。不过老爷好像不太喜欢她,好像是说以她的身份不该留在陆家做妾,主子,周姑娘是不是后悔了?”青釉探过来问道。

“路是她自己选的,悔又如何,不悔又能如何?”颜彦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这倒也是。”青釉也跟着长叹一声。

见此,颜彦倒是噗嗤一声笑了,“你也跟着叹什么气,莫非你也懂这些?”

可巧青玉搬了一捆书进来,听见这话也笑了,“我们青釉姑娘也大了,主子可不该好好替她寻摸寻摸了?”

“寻摸什么?”青苗抱着几个卷轴进来了。

“青玉姐姐说青苗姐姐年纪大了,留不住了,该好好寻摸寻摸了。”青釉聪明地把话题引到了青苗身上,随后自己跑了。

反应过来的青苗放下卷轴就去追青釉了,很快外面传来了青釉的求饶声。

颜彦笑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活学活用

这天晚上,颜彦坐下来给陆呦写了一封信。

信里颜彦先是介绍了两个孩子最近的变化,说陆衿开始启蒙了,做了李然小郡主的伴读,陆初学会了爬,学会了咿咿呀呀说话,似乎能听懂大人的意思,还有,陆初的下牙又冒出了一个白尖,等等。

说完两个孩子,颜彦才开始说这次分家,说完分家又说起她近期的打算,她打算用朱氏给的一万贯钱票再去买一片荒山荒地,正好安置去年捡的那些乞丐,因为颜彦听周海生说,这下乞丐虽然都是些老弱病残,但放羊放牛喂猪的活还是会干的,其中还有几个种地能手呢。

可惜,这封信没有及时递到陆呦手里,因为蓟州果真被契丹人围了,准确地说,是契丹和女真合伙把蓟州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陆呦虽留了一部分士兵在村子里,可因着这次契丹和女真来势汹汹,并没有给陆呦充分的时间调整战略战术,因而,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契丹兵和女真兵,陆呦着实发愁了。

好在城墙外围的壕沟已经完成了,于是,观察了三天后,陆呦选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悄悄地打开了北边的城门,挑了一支三百人组成的精干队伍带着弓箭和火药出城了,城门很快又被关上了。

因着城外有女真兵的流动哨,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支队伍,忙回去报告了,而这支队伍过了护城河就跳进了壕沟,沿着壕沟一路往前移动。

因着女真兵是第一次和大周交锋,还不太清楚陆呦的招数,因而,得知有一支小队伍出城了,女真的第一反应是这支队伍去搬救兵了,于是,他们集结了一千人策马向北门这边驶来,想一举把这支小分队歼灭了。

不过这些女真兵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人刚靠近壕沟,正琢磨这些大周兵是不是藏壕沟里时,只见壕沟里突然扔出了不少不明物体,紧接着是爆炸声。

爆炸声一响,首当其冲的是马被惊到了,四处乱跑,女真兵跟着也慌了,乱作一团。

有的人和马在爆炸声中直接倒了下去,有的依旧往前冲了过来,只是马匹在跨过壕沟时又遇到了阻碍,不是被十字弩射中就是被刀剑伤了,因而,有的马匹直接倒了下来,一半在沟里一半在沟外,即便有些马匹跨过了第一个壕沟,可也很快倒了下来,或者倒在了下一个壕沟。

总之,这场偷袭令女真至少损伤了战马上百匹,人也伤亡了五六百人,大周这边只有几个人受伤。

待大批的女真兵来接应时,这些大周士兵则趁黑沿着壕沟摸进了附近的高粱地,从高粱地再进村了。

一个时辰后,趁这些女真士兵正休整时,陆竚集结了这些士兵从背后再次偷袭了女真兵,这一次他们没有恋战,直接把几百支松油枝做成的箭头点着了射到了对方的帐篷上,很快就把这些帐篷点着了。

趁着混乱,陆竚带着他的人马背着从村子里收集的粮食和各种菜蔬跳进壕沟回了城。

次日一早,这些女真兵和契丹兵就掌握了陆呦的战术,先一步派人把壕沟占据了。

不过这一天陆呦并没有军事行动。

连着三天,陆呦这边都没有动静,那些女真兵和契丹兵连着蹲守了三天三夜的壕沟也是苦不堪言,因为此时正是夏天,蚊虫最多的时候。

可即便如此,对方也不肯放弃这壕沟,毕竟他们在上面吃了很大的亏,去年的真定就是这么失去的。

第五天晚上,可巧又是暗夜当空,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不了多少,这种天气最适合偷袭了,因而这些契丹兵和女真兵都打起了精神,这次他们学乖了,不但派了一部分流动哨盯着各个城门口,同时,也派了一部分人盯着通往村口或路口的各个岔道,其余的人则席地而坐,严阵以待。

半夜时分,营地马厩旁边的土地突然被拱起来一块,很快从地上探出来一个脑袋,接着钻出来两人,这两人先是把看守马厩的人杀了,尸体拖进了地道,随后换上了他们的衣服,继而大摇大摆去了粮草库,此时的粮草库里也换上了他们的人,这些人正忙着往地下搬粮食呢。

见此,这两人守在了粮库外面。

一个时辰后,这两个大周兵退回了粮库,见自己的同伴全都撤离了,他们帮着把出口埋上了,且还把剩下的一些粮食堆在了出口上面。

忙完了这件事,这两人退回马厩那边,搬了一个马槽挡住了这块松动的土面,随后他们把马的草料点着了,再撤回马槽下面的地道,把地道口封死了才不慌不忙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营帐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因着粮食库没有着火,只有马的饲料着火了,且他们也没有遭遇上大周兵,大周兵也不可能会飞到他们营帐来点火,因而经过一番排查,这些契丹兵和女真兵以为是天干物燥引起的鬼火或是士兵不小心引发的火灾。

不过也有两个看守粮库的士兵发现粮食少了一半,而且那两个守卫粮库的士兵也不见踪影,只是这个现象委实有点诡异,再联想到那莫名其妙的的鬼火,这两个士兵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主要是这个责任太大,真要追究下来,他们两个也脱不了干系,而这个后果他们是绝对兜不住的。

因着战马的粮草被烧,这些契丹兵和女真兵只得加快了攻打蓟州的步伐,这一次,他们放弃了战马,也采用了火箭,无数的火箭飞上城墙落在城里,另一方面,他们也组织了不少士兵埋填护城河,为的是好架设云梯。

陆呦趁这些士兵蜂拥过来埋填护城河时也命人往城下扔了几次火药,可惜收效不大,因为对方人实在太多了,而他手里的火药肯定是要派在刀刃上。

他倒是也想用弓箭回击,可对方有一部分人马一直不停地往城墙上发射火箭,他的人根本不敢把脑袋探出去。

第五百八十九、恨不恨

原本黄氏也明白,每个做儿媳妇的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没敢生出什么二心来,可自从颜彦进门后,刚三个多月就搬出了陆家,黄氏这才动了心思,不止一次问陆竚,若颜彦和陆呦闹分家,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趁机分出去。

彼时陆竚压根不相信陆家真会分家,至少陆老太太在的时候不太可能,哪知短短四年不到,这个家居然没有一点先兆就分崩离析了,而且还是趁他们三个重要男子都在前线时分的,因而陆竚着实有点想不明白,朱氏到底对颜彦做了什么,竟然肯答应颜彦分家。

可惜,具体缘由他妻子没有提,他倒是有心问问陆端,可又怕牵扯到什么丑闻,怕陆端脸上不好看。

陆端见自己弟弟和儿子都对分家没有异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微微有些失落,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是自己没有做好还是他们的羽翼真的丰满了呢?

好在陆端的失落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陆呦提出了要攻打顺州,不过攻打之前,他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先是人员的招募。

蓟州和顺州相距百余里,这些年同属于契丹,语言和风俗都比较接近,为此,陆呦的意思是想招募一批蓟州附近的百姓陪他们去打顺州,他想利用这批人去说服顺州城外那些百姓,这项工作由他们来做肯定比大周士兵要事半功倍。

因着陆端的回归,陆呦做决定之前先和父亲私下商量了一下,陆呦的意思是他带人去打顺州,父亲镇守蓟州,可陆端却不同意,他想亲自带人去打顺州,他想雪耻。

可问题是,他的战术和陆呦完全不一样,陆呦仍是想先解决顺州附近的村庄,陆端却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拐这么大一个弯,两国交战,谁不是先攻城,把城池拿下来了,附近的村民自然也跟着降服了,何必多此一举去攻打这些小村庄?

陆呦只得向父亲解释了一遍这些村民的作用,并举了蓟州之战的例子。

“大郎,你跟爹说,这些你跟学谁学的?别跟我说是从书上学的,爹这些年看的典籍不会比你少,从没有你说的这些战术。”陆端见没有外人,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陆呦倒也没有瞒他,“有些确实是我自己看书学的,有些是娘子告诉我的,比如说挖壕沟和地道,还有先收复城池附近的农村再收复城池,娘子说,她小的时候祖母常跟她讲那些村民们驱除海盗的故事,当对手比自己强的时候,可以化整为零隐藏自己的实力来攻其不备,没有必要硬碰硬,我们大周的战马奇缺,骑术也不如他们,人也不如他们强壮,直接硬碰硬肯定打不过他们,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取巧的法子。爹,娘子对三十六计理解的比我透彻,这一战我们用了关门捉贼、浑水摸鱼和暗度陈仓,说实在的,我从她身上受益良多。”

“那个火炮究竟是谁的主意?”陆端追问道。

这次回京,他亲眼见识了那件东西,因是竹子做的,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陆端凭自己的经验,看出这东西若是成了,必是一件攻城略地的利器。

如今工部的人正忙着打造铁器的,可惜,还没有成。

“一开始是我给衿娘做了一件喷筒玩具,娘子拿着这玩具研究了一会,说若是用来做火药的发射是不是比投石机便利些,我听了受到启发,先和杨师傅商量了一下才去找的太子。”陆呦说了实话。

就连后面的实践过程以及颜彦根据狗尾巴草悟到的弹簧原理陆呦也告诉了父亲。

“娘子很聪明的,我看的那些器械书,很复杂的东西,娘子一开始不懂,可看着我摆弄,她也能琢磨出点自己的想法来。说到这,我还真该感谢爹,让我娶了这么好一个女人。”陆呦诚恳地说道。

只是这话陆端听来却有几分嘲讽,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最后拍了拍陆呦的肩膀,“儿子,爹听你的,你去打顺州,爹守蓟州,放心,爹一定做好你的后盾。”

至此,陆端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他妻子会千方百计去算计这对夫妻,并不惜以损害陆家的声誉为代价往颜彦身上泼脏水,因为陆呦的光芒他们是拦不住的,假以时日,他只会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会受到皇上的重用,势必就会威胁到陆鸣的世子之位。

估计这也是朱氏痛快地答应分家的缘由之一,分家了,陆呦便脱离了镇国公府的权力中心,是单立的门户了。

“儿子,你恨不恨爹?”陆端问了出来,他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做一个好父亲。

陆呦听了这话苦笑一下,“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陆端听了这话也跟着苦笑一下,不过却没说什么,再次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出去了,他要去找手下的将领们布置蓟州的防守,同时还要给儿子安排几个好的侍卫和暗卫,从这一刻起,他想做一个好父亲来将功补过。

和父亲谈过之后,陆呦也给颜彦写了一封信,信上他问出了自己的困惑,明明他是恨这个父亲的,为何在父亲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却说不出怨恨的话来,为什么看到父亲歉疚的目光他会心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亲?

因为陆呦坚信,若是朱氏在他面前问出这话来他只会觉得对方假惺惺,只会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颜彦收到这封信时正值中秋,这个中秋节,原本李琮是打发人来接她进宫一起赴宴赏月的,被她拒绝了,陆初还小,她要喂奶,这么小的孩子带进宫也委实不便。

因而,这个中秋节她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过,不过她倒是想把陈滢一家接来,可马氏没同意放他们走,说哪有大过节的不留在颜家却跑去别家的道理,她是怕自己步了朱氏的后尘。

因为自打陆家分家后,外界又掀起了当初陆家退亲的热潮,朱氏的名声又跟着一落千丈了,连带着马氏也跟着吃了挂落。

这个时候,马氏哪敢放陈滢一家离开?

第五百九十章、又出事了

谁知中秋这天晚上,颜彦正在后花园的凉亭陪着陆衿一边赏月一边讲述陆呦的来信时,青秀急吼吼地跑了进来,说是周婉在外面求见,好像是陆家出事了。

颜彦一听也颇觉蹊跷,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周婉应该不会上门来求见她的,于是,颜彦交代青苗青釉几句,便跟着青秀往外走。

两人刚一出后花园的小门,迎面就碰上了周婉,周婉一见颜彦,二话没说先跪在了颜彦面前,求颜彦救救陆鸣的庶长子陆衭。

原来,今日中秋,陆老太太、朱氏带着颜彧进宫赏月去了,陆家只留了周婉这半个主子和陆鸣的几个孩子,周婉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正陪着孩子们赏月吃果品时,陆衭忽然全身通红,起了大片大片的疱疹,且还上吐下泻,全身痉挛,大夫检查一遍,说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可问了半天,几个孩子吃的东西都一样的,别人都没事,独陆衭有事,这似乎不太可能。

饶是如此,大夫也给孩子开了一副药,可孩子吃下去不但没见效,反而更严重了。

关键时候,周婉想起了颜彦,她还记得那年皇长孙生病太医们束手无策时是颜彦出手救了李熙,“彦儿姐姐,我求你看在我的面上救救那个孩子,这个孩子若是出事了,我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还有,就算不看我的面上,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彦儿姐姐不常说。。。”

“打住,我哪里真懂医术?皇长子那次是风寒引起的高热,我碰巧懂一点退热的小窍门,这样吧,你赶紧去一趟宫里,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和太太,让她们去求皇后或太后指派一个御医,说不定御医能有什么法子。”

颜彦是一万个不想沾惹上陆家的人,可稚子无辜,颜彦只得帮她出了一个主意。

周婉一听,也顾不得别的,起身就往外跑。

倒是颜彦,在周婉走后,开始仔细思索起这件事来。

若说不是人为的,这时间也太巧合了些,刚刚好就剩周婉一人在家时陆衭就出事了,可越是这种情形下似乎越能排除周婉作案的可能啊。

不是周婉,剩下的便是颜彧,可凭着颜彦对颜彧的了解,保不齐还真有这个可能。

因为陆衭一出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周婉,周婉若失去了朱氏的信任,她在这个家的地位肯定会急剧下降。

还有,陆衭一死,陆鸣多半也会对周婉产生怀疑,继而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纯巧合,孩子吃错了东西,大过节的,还不足三周岁的孩子,没有大人管着,倒是真有可能吃坏东西的。

全身通红、大片大片的疱疹,这症状似乎是过敏吧?可问题是,即便知晓对方是过敏,颜彦也不会治啊。

她上一世上倒是清楚有人对海鲜过敏,有人对花香过敏,有人对酒精过敏等,一般情形下,发生这种状况都是直接去医院输点液。

可这个时空,颜彦是真没办法。

正琢磨这种过敏是不是会随着时间自己逐渐消退时,颜彦脑子里忽然想起一段话,用干紫苏叶煮水可以消除某些海鲜引起的瘙痒、呕吐等症状。

这是颜老夫人曾经对原主说过的一句话,具体情形颜彦忘了,好像是说起吃海鲜来,老太太不知怎么提了一句,说有人不能吃海里的东西,一吃就全身瘙痒起红斑,严重的还会呕吐和痉挛,当时原主听了吓一跳,问该怎么办,老太太便告诉原主这个方子。

想到这,颜彦坐不住了,命青玉去一趟陆家,告诉她们,若是陆衭吃了海里的东西,这个法子应该可以一试,原本她是想让青玉把紫苏叶买好了直接送到陆家,可这种入口的东西她可不敢直接送过去,万一被人做了手脚,她也同样难逃嫌疑。

青玉赶到陆家门口,刚要下马车,旁边也有两辆马车过来了,青玉一块是镇国公的徽记,忙上前拦住了对方。

原来,周婉也不傻,她进明园求助的同时也打发人进宫去给朱氏送信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要请御医来瞧病,因为她没有过这种特权,再则,陆衭也只是一个庶子,她哪敢张口请御医?

因而,听了颜彦的提议,她忙赶去宫门口,正好赶到了陆老太太和朱氏颜彧三人出宫,周婉向两位长辈转达了请御医的建议。

朱氏一听孩子病这么严重,倒是二话不说转身又进宫去找皇后了。

因而,周婉陪着陆老太太和颜彧先回来了。

青玉见周婉在,把颜彦说的方子告诉了对方,陆老太太的意思是先等等,等御医来了再说,毕竟颜彦不是大夫,也没有见过孩子,光凭一个吃了海里的东西哪里就一定说的准?

周婉倒是对颜彦十分信服,不敢拖延,向老太太建议先把紫苏叶买着,回头御医来了说能用就直接用上,她是怕耽误时间。

颜彧也赞成先去买药,成了,自然好,她也可以洗脱嫌疑,不成,责任也不在她,因为主意是颜彦出的。

话说到这地步,陆老太太只得点头,忙吩咐了下去。

好在御医很快就来了,问诊了一番后,确定不是中毒,应该就是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这个相克不仅仅是食物之间的相克,也有可能是食物和人本身的相克。

至于该如何治疗,御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说只能是慢慢养着,饮食上清淡些,千万不要再吃任何发物,更不能沾酒等。

周婉见此,只得报出颜彦这个方子,御医不敢说管用不管用,不过得知这方子是颜彦说出来的,他倒是同意先试一试,因为他也清楚,即便喝不好,但也喝不坏。

朱氏一听连御医都没有把握,有心不想让御医试,可又怕万一拖下去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法向儿子交代。

尽管陆衭是一个庶子,可儿子还在战场上,名下一个嫡子没有,谁敢保证这些庶子能个顶个地长大,因而这些庶子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

第五百九十一章、态度

颜彦是次日下午才知陆衭脱离了险境,是周婉亲自上门来说的,同时还带来了陆老太太的一份谢礼,两块顶级田黄石印章,她知道颜彦喜欢这些东西。

“你之前不知道陆衭不能吃海里的东西?”颜彦这才有机会问问对方,昨日她都没顾得上。

周婉摇摇头,“陆家很少吃海里的东西,即便有,也是几样干货,也不多。昨日是因为过节,可巧我父亲打发人给陆家送的节礼里有一盒大对虾和一盒海蟹,都是用冰块镇着,我想着不赶紧吃了坏了可惜。”

颜彦一听,这场事故似乎就是一场意外,刚要换个话题,周婉又问颜彦为何知晓用紫苏叶泡茶来治疗陆衭,要知道颜彦并不曾见过陆衭,只是听她形容了一下陆衭的病症,这也太神奇了些吧?

“我祖母来自海边,她曾经跟我提过一次有人吃了海里的东西会有类似的症状,也说了治疗方法,我也是在你走后不知怎么突然想到的。”

谁知颜彦一说完这话,周婉登时变了脸色,“这么说二奶奶应该也知晓怎么治的,她为何一声不吭?”

颜彦摇摇头,“我是一次私下和祖母聊天说起来的,她未必清楚,没看连御医也不太清楚,就像你说的,当地人很少有机会吃海里的东西,就连太后也是在年节和寿诞这天能见到些新鲜的海物,平时也就是用点干货。”

这话并没有完全打消周婉的疑虑,因为她想起来一个细节,几个大一些的庶子庶女都吃了不少海物,可陆袓却没吃两口,颜彧当时的解释是体弱胃寒,不宜吃多了这些发物。

颜彧不想参与这些争斗,再说这种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妄言,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海里的东西多半性凉,小孩子是不宜多吃,尤其是体弱胃寒者,这是常识,我们小的时候祖母没少念叨这些。”

周婉听了这番话不由得颇为失望,她还以为能抓住点颜彧的什么把柄呢,不过她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颜彧是清楚小孩子脾胃弱不能多吃凉性东西的,可她却只说不能吃发物,正因为这一个字的误差才害得陆衭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若说颜彧不是故意的,不管颜彦信不信,反正她周婉是不信的。

不过这话周婉没有问出来,而是再次屈膝向颜彦行了个礼,“多谢彦儿姐姐解惑,也多谢彦儿姐姐出手相助,否则,我还真是有嘴也说不清。对了,我知道姐姐读过的书多,懂的东西也多,能不能请姐姐教我一点这方面的常识,我怕下次一不小心又犯了类似的错。”周婉说道。

颜彦正要开口,青苗过来了,说是陆初醒了,正哭闹呢,多半是饿了,周婉见此只得识趣地起身,不过颜彦倒是向她推荐了几本书,让她自己去找来读。

中秋过后,颜彦又把孟老夫人接了来明园,颜彦虽不是原主,可她从老太太身上感受的那份亲情和关爱却是没有掺假的,尤其是在清楚了当年的退亲真相之后,老太太更是心疼自家外孙女身世的可怜,总想尽力弥补她一些。

谁知好巧不巧的,颜彦刚把外祖母接回来,陆老太太也上门了,颜彦本不想见她,说实在的,她对她在分家那天的表现很是有些不满。

之前她如此忽略陆呦,颜彦也不跟她计较了,如今陆呦出息了,是她自己口口声声要好好弥补一下这个孙子,可一到动真格的,她又反悔了,说白了,她还是没有拿陆呦当亲孙子看。

要知道,颜彦要的也不多,别看是按嫡子的规格走,可嫡子也不能跟世子平分家产的,因为分家之后仍必须保证国公府的正常运走,所以所谓的嫡子规格也不过是比庶子多了一两座庄子和铺子外带一座稍微宽敞些的房子。

这点东西对颜彦来说委实不算什么,她的家底也不薄了,每年的进账也不少,可她要的是陆家人的一个态度!

明明已经弄清楚了是朱氏和陆鸣做错了事对不住颜彦,可陆家仍是选择包容那对母子放弃他们夫妻,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惺惺作态呢?

可孟老太太听到陆老太太来了,倒是主动说要去见见她,孟老太太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就想当面质问对方几句。

颜彦见此只得配合,因而,当颜彦亲亲热热地扶着孟老太太进屋时,陆老太太对这一幕是有点排斥的,同时也是有点失落的。

她知道颜彦生儿子后孟老太太搬进明园住了好些日子,可年节时一般都回孟家,这次,陆老太太原本也是想趁着对方不在,也搬进明园住几天,好好笼络笼络这个孙子媳妇,同时也想开导开导颜彦。

事实上,就她个人来说,她是真心喜欢颜彦的,也真心喜欢陆呦,一个没人教导着长大的孩子都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可见这孩子的悟性和聪明比一般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可问题是,陆家已经有了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嫡孙,且嫡孙也被封为世子了,因而陆呦的聪明和悟性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若是陆呦走文举还好一些,和陆鸣没有什么可比性,可如今陆呦偏偏也上了战场做了统帅,偏偏他的成就比陆鸣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完全把陆鸣的光芒遮住了。

因此,别说朱氏不高兴,就是陆老太太也不乐意啊,嫡庶之分自古就有,若是每个做庶子的都像陆呦这样不谨守自己的庶子本分,那这个家族岂不是乱套了?以后,谁还会听从陆鸣的?陆鸣还怎么掌管陆氏一族?

当然了,陆老太太也清楚,这番话不能随随便便地说出来,所以她才想着搬进来住些日子,先笼络笼络颜彦,关系到位了,再找机会提点她几句。

因而,这次来见颜彦,她是拿出了诚意的,虽说陆家的公账上她不好做主,但她能从自己的私账上来偷偷弥补一下这个孙子和孙子媳妇。

第五百九十二章、被气到了

颜彦自是不清楚陆老太太的来意,不过见到屋子中间堆着的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盒子和包裹,她猜到对方准是来收买她的,有可能是陆衭的病好了让她再次意识到颜彦的价值,毕竟她也是年逾花甲之人了,保不齐什么时候真就会求到颜彦头上来。

想到这,颜彦越发没个好脸色,她讨厌这种功利心,拿她当什么了,陆家的一条小狗,召之即来挥之则去?

谁知颜彦刚要开口嘲讽对方几句,一旁的孟老太太先一步把话说了出来,“哟,亲家老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来看我们彦儿,来就是了,何必搞出这么大的阵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把陆家的这份家私都搬来给我们彦儿了,传了出去,还不得以为我这外孙女占了你们陆家多大的便宜!”

“亲家嫂子多虑了,我来看自己孙子媳妇和曾孙子曾孙女,哪能空手来?这要让外人知道了,岂不以为我这个做祖母和曾祖母太过无情?还有,我不知亲家嫂子这么快又搬回来了,想着这些时日总也没和孙子媳妇在一起说说话,索性搬进来住些日子。”陆老太太陪笑解释说。

没办法,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说出来,可这些包裹里确实有她的几件行李,她不能住进来,是要带回去的。

原本她也不想采取这套先斩后奏的方式,可她了解颜彦的性格,颜彦坐月子时她曾经提出来过想搬来陪颜彦住些日子,可颜彦没答应,因而她才想着直接把行李带进来,颜彦总不好撵她,哪知这么不凑巧,孟老太太又住进来了。

还好,聪明的陆老太太这一次没有提及是因为颜彦需要长辈的照顾才搬进来,而是说她自己想和颜彦说说话,否则,孟老太太有的是话怼她。

饶是如此,孟老太太也没想放过对方,“哟,亲家老夫人还能想起这个孙子孙子媳妇来,也是不容易啊,我听说我这个外孙女婿这些年在你们陆家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我这个外孙女也是可怜见的,从小没了父母,好容易说了一门亲事又被你们陆家嫌弃了,这倒也就罢了,谁让我们命不好,我们认了,可你们陆家也不该这么作贱人吧?不想结这门亲,直接找颜家退亲就是了,再不济,直接跟我这个外孙女说一声,我外孙女还能不替你们陆家想个体面的法子?可你们倒好,整出了这么大一出戏,最后也不过是白白让外人看了一场大热闹,啧啧,这也是你们陆家这个号称文武全才的世家大公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陆老太太几时受过这种奚落,因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憋了半天才把这口气压下去,“亲家嫂子若是心里还有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陆家的确对不住大郎媳妇在先,可亲家嫂子把当年退亲一事的责任全推给我们陆家身上未免有失公允,难道颜家就没有责任?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还不知道该找谁赔偿我们的损失呢。”

颜彦一开始听着这老太太说话还算在理,可突然话锋一转,把脏盆子又扣到了颜家头上,这话颜彦就不爱听了。

是的,她不否认马氏和颜彧都有责任,可若是陆鸣不先去撩拨颜彧,或者说是陆鸣行得正,马氏母女是决计不敢动这个歪心思的,因为一个不慎,颜彧的闺誉和颜家的名义就要落地了。

“祖母这话也不对,颜彧那会才多大,陆世子又多大,若不是陆世子有心勾搭,颜彧怎么可能懂这些?我二婶又怎么敢打他的主意?我可听说了,陆世子早在十六七岁时身边就有了暖房丫鬟的。”颜彦直接说了出来。

陆老太太一听这话头疼了,忙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一旁的春眠见了伸出手去帮忙了,同时说道:“孟老夫人,大奶奶,奴婢斗胆说句话,我们老夫人对之前的事情的确是不知情的,知道事情真相后没少生气,并为此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事情已然这样了,我们老夫人便想着好好对大奶奶和大公子,以期弥补弥补二位,这次老夫人是真的带着诚意来看望大奶奶和小公子小小姐的。”

“是啊,大奶奶,奴婢也斗胆说句话,我们老夫人是真的很惦着大奶奶的,这不,知道大奶奶喜欢字画和古董,这次特地又给大奶奶选了几样好的来。”柳嬷嬷说道。

“亲家老夫人倒是打的好盘算,几幅字画和几样古董就想把我外孙女和外孙女婿这些年受的苦和遭的罪轻轻带过?既然有心补偿,分家的时候怎么不替我这外孙女说句话?哼,需要的时候,就说以嫡子之礼迎娶,不需要的时候就可劲往我这个外孙女身上泼脏水,最后又以庶子的身份一脚踹开了,有这么补偿的么?”孟老太太可没被陆老太太的阵势吓到,她心里的这口气还没出呢,对方凭什么就先受不了了?

既如此,干脆别上门啊,在自己家躺着装病人,谁也不碍不着。

“当初以嫡子之礼迎娶大郎媳妇的确是对大郎媳妇做出的补偿,可家有家规,亲家嫂子也知道,我们陆家不是只有大郎一个庶出的,我们不能因为大郎一个人坏了陆家上百年的家规,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想私下弥补弥补我这个孙子和孙子媳妇的。再有,你们孟家也是嫡庶之分的,亲家嫂子。。。”后面的话陆老太太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的头疼更厉害了,且胸口也有点隐隐作痛。

颜彦见陆老太太看起来似乎确实是不舒服,顿时有些心软了,她是怕对方万一有个什么不好赖上她就不合适了。

毕竟对方这个岁数了,身子骨又不是很好,颜彦也不清楚对方有没有高血压或心脑血管方面的毛病,因而她是委实不敢逼急了对方。

当然了,她可没有留对方住下来的意思,这老太太翻脸跟翻书似的,颜彦可不想自找不痛快。

第五百九十三章、胸痹

于是,为避免把陆老太太真的气得倒下,颜彦扯了扯孟老太太的衣裳,“外祖母,我祖母不是这个意思,一码归一码,祖母确实不知情,那些事怪不到她头上,再则,我们在陆家住的那几个月,老人家对我们还是不错的,也没少关心我们。”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阿弥陀佛,大奶奶真是个明白人。”柳嬷嬷忙陪笑道。

“是啊,正因为我是个明白人,所以我更清楚一点,我们分家了,我夫君是庶出的,所以陆家的一切和我们夫妻没有关系了,以后,各家的日子各家过,能过成什么样子就各凭自己的本事了,我们谁都不指望,也不敢指望。”

颜彦的本意是把关系撇清,谁知这番话偏偏戳中了老太太的心思,老太太的胸口又很不争气地疼了起来。

这下更是把颜彦吓到了,幸好她还有一点急救常识,一面亲自上前托住了老太太的脑袋让她尽量把身体放平些靠在圈椅上,一面命青苗去找了把扇子来给老太太扇扇,保持通风;一面又命人进宫去找个御医来。

随后,颜彦又开始引开对方的注意力,“祖母,有一件事我忘了跟您说,衿娘进宫做了李然小郡主的伴读,那孩子聪明呢,说是先生教过的东西一遍就会,先生没少夸她,可就一点不好,特别淘气,也不知随了谁,经常带着小郡主和小公主们在御花园里玩,就差没把御花园翻过来,皇后不止一次跟我告状,说是御花园当值的宫女太监没少向她诉苦,那些花花草草的损坏了不少,最可惜的是有几对蝴蝶,是下面的人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珍惜品种,可漂亮了,皇后喜欢的什么似的,偏偏也遭了几个孩子的荼毒。。。”

颜彦一面说一面向青苗努嘴,做出了一个陆初的口型,青苗转身出去了。

很快,青苗把陆初抱了进来,此时,陆老太太听了颜彦这番夸陆衿的话,心气确实顺畅了不少,呼吸也逐渐正常了,随着正常的还有她的脸色。

见此,颜彦小心翼翼地扶她进了旁边的屋子,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随后又把陆初放到了她身边。

陆初已经有十个多月大了,白白胖胖的,脸型和颜彦有些相似,眉眼又像极了陆呦,不过却比陆呦要喜笑多了,特别喜欢冲人笑,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露出上下四个小白牙,偶尔还有口水流出来,却一点也不觉得生厌。

这不,陆老太太一看到这第四代的笑脸,压在胸口的那股抑郁之气总算彻底烟消云散了,也陪着孩子咿咿呀呀地聊了起来,颜彦见此,让外祖母陪着陆老太太,自己借口去看看御医来了没有,临走轻轻扯了下春眠的衣服,带着春眠一同出来了。

她是想了解一下老太太这胸口疼的毛病究竟厉害不厉害,犯病的频率大不大,平时是如何处理的,等等等等。

春眠见颜彦这么快就让老人家恢复了正常,倒也对颜彦说了实话,老太太是打三年前陆鸣陆呦被太子杖责之后再公然被抬回来后才开始犯这种胸口疼的毛病,大夫看过了,说是胸痹,也说过,这种病是一次比一次厉害,因而没少叮嘱老太太要注意保养,不能生气,不能劳累等。

这几年来老太太一共犯过三四次胸痹,倒不太严重,有两次是自己过一会就慢慢好了,有一次是疼了好长一会,约摸有一刻来钟,那次是因为朱氏被申诫被禁足,老太太心里郁闷无法排解,最后自己病倒了。

不过春眠也说了,从没有像这次痊愈得这么快的,应该还是颜彦的功劳。

“大奶奶,老夫人这次来是真想留在这边住几天的,老夫人没少念叨说分家那天亏了你们,可那不是她的本意,陆家的规矩她不能轻易动,怕落人口实,也怕以后当家的主母为难,因而,她才想着从自己私账上弥补弥补,可那些日子她一直身体不适,想。。。”

颜彦对这些不感兴趣,忙打断了她的话,“家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陆衭的病好了吧?”

她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这位老人家,所以才想着要弥补他们,若真有这心,干嘛不早说这话?

如今分家都过去三个月了,黄花菜都凉了一个季节,还谈什么补偿?

“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春眠有点被问懵了,不过仔细回想了一下,倒是也说了几件事,一是陆衭生病;二是颜彧和朱氏因为陆衭生病吵了一架;三是陆鸣来信了;四是陆端来信。

“颜彧和夫人吵架祖母又跟着生气了?还有,她们两个吵架是当着祖母的面吵的?”颜彦问道。

春眠摇摇头,刚要开口,颜彦又道:“以后记住了,家里这些烂事能不让祖母知道的就别让她知道了,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颜彦心里明镜似的,陆家的当家权在朱氏手里,陆端又不在身边,因而陆老太太说话没有多大效果。

春眠点点头,紧接着,颜彦又问陆端和陆鸣来信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春眠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老爷说二公子不如大公子,为此有些忧心。”

“忧心?”颜彦一时明白这忧心从何而来,在她看来,别说已经分家了,就是没分家,以陆呦的庶子身份应该也对陆鸣造不成什么威胁,这忧的是哪门子心?

不过略一寻思,颜彦以为陆端的忧心为的是陆鸣,毕竟陆鸣将来是要继承镇国公爵位的,若是没有一点真才实学和声望口碑,这个四公之首就有些名不符实了,到时丢的可是整个陆氏一族的脸。

正琢磨时,青秀在外面回话,说是御医来了,颜彦只得出去把人迎进来。

还好,陆老太太这会已恢复正常,御医说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仍是给开了一个药方,最后也开导了老人家几句,也说不可生气不可劳累需要静养之类的话。

第五百九十五章、谋害

这个重阳节,因着庄子里送来不少可以食用的菊花,为此,颜彦带着青玉青禾几个在家里做了些菊花茶、菊花酒和菊花饼,为此,颜彦给宫里、云家和陆家各送了一些。

宫里和云家是颜彦亲自去的,陆家则是青玉带着青釉两个去的。

从陆家回来,青釉和青玉说朱氏生病了,好像和颜彧有什么关联,具体什么事情她们不清楚,但明显能感觉到陆家有点怪怪的。

因为往常她们去给陆老太太送东西,老太太都会拉着她们问几句颜彦和孩子们的事情,可这一次非但没问,老太太还打发她们走。

颜彦思索了一会,觉得有可能是和陆衭上次的海鲜过敏有关,虽也有几分好奇这件事到底是偶然还是人为陷害,可她还是很快放下了这件事,安排起次日的出行来。

这个重阳节,颜彦答应陪外祖母去净莲庵转转,一来是登高,二来是去许愿,三来想带老太太去庄子里转转,据说庄子里的秋景不错,可以去散散心,顺便还能查看一下收成。

可谁知次日上午,颜彦的马车刚一出城门,就被后来策马赶来的两人拦住了,这两人是颜家的人,说是马氏有急事找她,正在明园候着。

颜彦本不想回转,自从去年那次在皇上和太后面前翻出当年的真相后,颜彦没有再见过马氏,这也是她之所以不去参加宫里的朝拜也不去参加中秋赏月会的主要原因,她不想和马氏碰上。

如今一年多时间过去了,马氏突然找上门来了,且还命人追到城门外来,不用问颜彦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多半就是和昨日青玉青釉两个说的反常有关,因而颜彦更不想去见马氏了。

可那两人跪在了马车前,不说颜彦,就连孟老太太见了也于心不忍,颜彦叹了口气,只得命大河几个回转。

回到明园,颜彦刚下马车,只见马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求颜彦,果然,朱氏查出来了,说是上次陆衭的海鲜过敏事件是颜彧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周婉,好离间周婉和朱氏的关系。

可颜彧拒不承认这件事是她做的,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闹得很凶,谁知朱氏就是不信她,为此,两人吵了一架。

朱氏气得病倒了,这段时间一直请医问药的,半个月过去了,朱氏的身子一直不好,且还有加重的迹象,今儿一早,她身边的管事妈妈又把大夫请来了,不知怎么发现朱氏吃的药渣里多了两味药材,这两味药材和朱氏的病体是相克的。

最后的查询结果又指向了颜彧,这下朱氏大怒了,认为颜彧不可救药了,谋害陆衭不成又来谋害她,这样的儿媳她可不敢留在身边。

因此,朱氏命人把马氏找来,说是一起要去太后跟前要个说法。

“孩子,二婶求你了,你去看看彧儿,开导开导她,或许还能查明事情的真相,那件事真不是她做下的,这孩子一门心思就是想嫁给陆鸣,怎么可能会去害陆鸣的亲娘?你那个婆母,可真不是个东西,心狠着呢,保不齐就是她自己做的局来害彧儿,我可怜的彧儿,呜呜。。。”

“颜夫人,既然陆夫人说了去太后面前分辩,不如干脆求太后把这件事交到皇城司手里,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会断这种公案?”颜彦拒绝了。

说实在的,不管这事是不是颜彧做下的,她都不想介入,不过有几个问题她着实想不通,其一,青釉她们两个昨日上午去陆家就发现陆家怪怪的,可方才马氏说今儿早上朱氏才发现自己吃的药渣里加了别的东西,这时间点不对,那么昨日的怪又是因为什么?

其二,这件事究竟是谁做下的,若说是颜彧做下的,颜彦还真有些不太敢相信,要知道这不是别的,是杀人啊,颜彧年纪轻轻,会有如此恶毒吗?

若说是朱氏自己做的局想害颜彧,这人的心机也不是一般的深,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生事呢?

前线的战事远没有结束,家里闹成这样,不管是陆端还是陆鸣都会受到影响的,进而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战事的成败,朱氏做了这么多年镇国公夫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不可能不明白。

因此,颜彦判断颜彧出手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颜彧对朱氏的怨恨是真的,她一出手,若是真把朱氏害了,陆家的当家主母位置就轮到她了,她不但摆脱了朱氏的钳制且还可以随心所欲地驱使周婉了。

只是这个计谋也很危险,万一一击不中,事情暴露,不但颜陆两家的声誉将会再次跌落谷底,且颜彧也可能没有活路,外头本就传言她和陆鸣是私定终身的一对,这会再传出她谋害庶子谋杀婆母,颜彧的罪名可就大了,被休都是轻的,极有可能还有牢狱之灾或是别的什么处罚。

这么一想,颜彦觉得颜彧的可能也不大。

不是颜彧,也不是朱氏自己,难道是周婉?

周婉对朱氏肯定也有恨,同时她还恨陆鸣欺瞒了她,因而周婉也有这个作案动机,会是她吗?

直觉上颜彦也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周婉答应过她,绝不做有违自己初心和本心的事情。

推测了半天颜彦也没有答案,但她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去探视颜彧,马氏只得退了一步,央求她一同去见太后。

“彦儿,就当二婶求你,不求你看二婶的颜面,还请你看在阿彰几个的份上,陪二婶去一趟吧,不看二婶的面,就看你二叔的面,还有,你也不希望阿彰他们几个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吧?”

这话倒是有几分说动了颜彦,再加上颜彦也委实有几分好奇这桩案子究竟是出自谁手,因而她答应了去见太后,不过不是和马氏一起去,而是自己单独去。

马氏见颜彦答应去见太后,倒是也没再强求什么,抹了一把眼泪,上了她自己的马车。

第五百九十六章、就事论事

半个时辰后,颜彦站在了御花园假山顶上的凉亭里,见太后正陪着云老爷子和云老夫人坐在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颜彦没敢打断他们,规规矩矩在旁边做起了端茶倒水的活,偶尔也插一两句话。

约摸一刻钟后,云老夫人问起了颜彦那菊花枕的做法,她昨晚了一晚之后今早起床感觉比往日清爽些,因而想自己动手做一个送给云老爷子。

“什么菊花枕?”太后插了句嘴。

“回太后,前线日子听舅婆说晚上睡不好觉,那天做菊花酒的时候想起来做一个菊花枕头,没想到果真有效,既这么着,回头晚辈再给舅公和太后各做一个。”颜彦回道。

“这孩子可真有心,我不过无意间念叨了一句她就记住了,还有那些糕点也是,知道我爱吃甜食,隔三岔五的没少往我那送。”云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拉上了颜彦的手。

“看舅婆说的,这点小事也不值当什么,你们都是祖母的亲人,也是晚辈的亲人,晚辈孝敬些你们也是应该的。”颜彦笑了笑。

这话令在场的三位老人顿时沉默起来,他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颜彦早逝的祖母,尤其是太后,特地看了颜彦两眼,她可不认为颜彦这话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这孩子聪明着呢,怎么可能会选择这个时候败大家的兴致?

“对了,今儿不是重阳节么?你不是说要去登高?”太后忽地想起来昨日颜彦已经进宫给她送过一趟东西了,说是今日要去庵里许愿,还说要去庄子里转转的,怎么又突然跑到这来了?

“原本是要去的,临时有事耽搁了。”

一旁的云老夫人见此便猜到颜彦准是有什么急事或大事来见太后的,忙看了云老爷子一眼,云老爷子起身要告辞。

太后见自己兄嫂好容易进宫一趟,就这么走了她怎么过意得去?

想着颜彦也不是外人,便拦住了二老,看向颜彦,“究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去看看你皇上叔叔?”

颜彦听出太后是想让她去找皇上,可这件事还非经过她不可,因而,略一犹豫,颜彦开始开口了,“回太后,这事有点麻烦,舅公舅婆也不是外人,还请帮着一起分析分析。”

说完,颜彦看了眼凉亭里的人,容姑姑见此忙挥了挥手,亭子里立着的丫鬟太监忙下山了。

因着谋害婆母这件事的罪过实在太大,颜彦刚一开口,太后便惊呼了一声,随即摇晃了一下身子,幸好颜彦就站在她和云老夫人之间,见此忙扶住了她。

“百惠郡主,这事太大,不如还是回到慈宁宫再说吧。”容姑姑说道。

她是怕后续的话更刺激,怕太后为此晕倒或发生别的什么突发状况,毕竟太后年岁也不小了,这一两年因为颜家因为前方的战事也没少忧心挂怀的。

“别,就在这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拉住了颜彦的手。

颜彦只得从中秋节陆衭海鲜过敏说起,说到今天马氏的上门。

“有些人是不能吃海物的,还有的人吃了海物本没事,可就是不能立时吃鲜果,吃了鲜果后也会有那种症状,这些要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才懂,一般人见了海物只会觉得新奇,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多半是没有大人在贪吃了些,未必就是彧儿的主意害人。”云老夫人说道。

这话倒也不全是为颜彧开脱,事实本就是如此,不说别人,她自己孙子孙女因为很少跟他们在海边生活,也不大懂这些,之前回家探视她时也犯过类似的错,比这还厉害呢,因为吃了不少螃蟹鱼虾什么的又贪嘴吃了两个大芒果,差点没把小命丢了。

“就算这件事是冤枉了她,可她婆母的药渣又是怎么回事?”太后叹了口气。

她在宫里生活了近五十年,这种手段见太多了,因而第一感觉还真相信有可能是颜彧做的,主要是之前掀出的颜彧和陆鸣私定终身那一出委实伤透了太后的心。

明知道陆鸣是颜彦的订亲对象,且时日不短,满京城的人谁不清楚,可她偏偏就抢了,抢就抢吧,还是拿着颜彦的诗作画作冒充才女抢的,最后又来了一出冲撞的戏码,直接置颜彦于死地,这心思也太歹毒了些,哪里是亲姐妹,比陌生人还不如呢!亏她这些年一直在中间尽力周旋,一直压制着颜彦,否则,这桩丑闻不定闹到什么程度呢。

既然颜彧能为一个陆鸣去害自己的亲姐妹,那么她也能为了夺取陆家当家夫人的位置去谋害朱氏,更何况,两人早就撕破脸。

“回太后,这药渣未必就是颜彧弄的,我总觉得,颜彧的心思不至于如此歹毒,她虚荣、掐尖要强是真的,喜欢陆鸣也是真的,应该不大可能会去害陆鸣的生母,毕竟这事一翻出来,她和陆鸣就再无可能在一起了。”颜彦替颜彧说了一句公道话。

她不是圣母,而是就事论事,单凭朱氏一张嘴就给颜彧定罪未免太武断了些,因为相对来说,朱氏的心机、手腕比马氏和颜彧不知强了多少倍,马氏和颜彧未必能算计过她。

不说别的,单就作为一个嫡母来说,马氏比朱氏要良善多了,颜杉、颜彣几个至少都健健康康地长大也和颜彰颜彬一起进学了。

还有,当初想出利用陆呦来冲撞颜彦的主意也是朱氏出的,甚至还安排了后续,万一陆呦这计不成就让马氏和颜彧把颜彦诳进寺庙里,再临时找个人来冲撞她。

这心思可够歹毒的。

当然,颜彦这么说不是为马氏和颜彧开脱,若没有这两人的私心作祟,没有她们母女的配合,朱氏也不可能想出这么一出又一出害人的计策,只能说,朱氏比马氏坏得更高一个层次,坏得更彻底些。

因而,保不齐还就是朱氏自己弄出来的贼喊捉贼的戏码,如此一来,陆家就有了休妻的正当理由。

第五百九十七章、对质

若说是朱氏自己做的,颜彦也有一事想不明白,这个时候闹出休妻的丑闻,陆鸣还能安心在前线备战?陆端也会受到影响吧?

因而,颜彦还真对这桩无头公案好奇了。

不是颜彧,也不是朱氏,难不成真是周婉?

云老爷子也不相信是颜彧做的,“是啊,彧儿再不好,也是小妹的孙女,就冲小妹的品行,她的孩子能坏到哪里去?”

这话颜彦倒是不认同,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云老夫人撇了撇嘴,“她可不像小妹。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找人细细查探一番,莫要被外人钻了空子。”

太后叹了口气,她自然也不愿意相信颜彧是个坏的,因而,她看了阿容一眼,“去找个人看看皇上在做什么,就说我说的,让他来一趟慈宁宫。”

阿容听了转身走到台阶处吩咐了一声,这边颜彦也扶起了云老夫人和太后,因为她估摸着马氏等人也该到了。

颜彦一行到慈宁宫的时候,马氏、朱氏等人果真在慈宁宫大门外候着,颜彧一见到太后就扑了过来,跪倒在太后面前,“太后,彧儿冤枉啊,彧儿真的冤枉啊。。。”

“好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在这像什么?”太后见此眉头打了个结,喝住了颜彧。

“太后,孩子心里也是委屈,见到您老人家便忍不住了。”马氏一边说一边上前扶起了颜彧。

因着还有朱氏和几个下人在,太后进屋后直接坐在了大殿的凤椅上,朱氏领着一众人等跪在了大殿中间,颜彦见此干脆扶着云老夫人进了旁边的屋子,也就是太后日常休闲以及会见近亲之人的地方。

其实,原本依云老夫人的意思是回家去,毕竟这事牵扯到颜陆两家的家丑,不是他们两个外人可以置喙的。

可太后让他们留下来,说是看看能不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发现点什么。

颜彦陪两位老人坐下后,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开始是朱氏在叙说,也是从陆衭发病说起,朱氏的依据是,既然颜彦能在没有亲眼见过陆衭的前提下猜到陆衭有可能是吃了海物犯病,颜彧从小和颜彦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这点?

况且,颜彧之前偏偏以陆袓胃寒不能吃凉性东西阻止了陆袓,可轮到陆衭时却一声不吭,就算她一时没有想起来,可听到颜彦打发丫鬟来说治疗办法时她总该想起来吧?

再有,朱氏又提供了另一个佐证,说颜彧明明清楚海物吃过之后不能立时吃鲜果,可她非但没有说出来,反而在饭后让人上了好几盘子鲜果,这才直接导致了陆衭的犯病,甚至还差点害了周婉的儿子陆衯,因为陆衯的奶娘那天也吃了不少海物和鲜果,幸好她因为闹肚子,没敢给陆衯喂奶,换了另一个奶娘。

“回太后老人家,我是真不清楚吃完海物不能吃鲜果的,太后应该记得,每年您老人家的寿诞都会给我们颜府送点鲜果和海物来,我从没有过什么忌讳的,都是吃了海物又吃鲜果的,因为这南边来的鲜果比较精贵,放时间长了肯定会坏,太后若是不信,问问我母亲问问大姐就清楚了。”颜彧跪下去磕头说道。

太后刚要张口喊颜彦出来,只见李琮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李稷,他已经在进门时听见颜彧说话了,故而摆手没有让太监通传。

“究竟怎么回事?你们颜陆两家还有完没完?是嫌不够丢人还是嫌朕太清闲了?”李琮走到了太后跟前,坐下了太后的下手,看着场地中间的人怒问道。

眼睛搜寻了一圈,没有见到颜彦,李琮略松了一口气,方才听到太监传话,他以为是颜彦又出什么事情了,因为他问过太监,说是颜彦正陪太后说话。

朱氏见李琮坐下了,又把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在听到朱氏说发现她的药渣里有相克的药材时,且这背后黑手直指颜彧时,李琮打断了她,“你等等,你凭什么断定是颜彧?”

李琮着实也被吓了一跳,谋害庶子的罪名就不轻了,再加上一个谋害嫡母,他即便是贵为皇上也不能轻易包庇颜彧的。

马氏见此忙跪下去磕头喊冤,颜彧也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并且还搬出了那天来陆家的御医,连御医都不懂的常识,凭什么认定她颜彧一定就懂?

“皇上,臣妇和大姐虽都是在颜家长大的,可臣妇一没有大姐这份聪明,二没有大姐用心,三没有大姐博学,四没有像大姐一般和娘家祖母朝夕相处,因而臣妇不管哪方面都比大姐差一截,所以婆母不能以大姐懂不懂为标准来给臣妇定罪。大姐懂的东西多了,那天婆家祖母在大姐家犯了胸痹,也是大姐帮着治好的,用的法子臣妇也是闻所未闻,难不成这也是臣妇的罪过?”

这话倒是有一定的道理,李琮暂且放过了这件事,问起了药渣事件。

“回皇上,这件事跟臣妇也毫无关联,臣妇也是今日一早才听说药渣里多了两味药材的,可第一,来给婆母看病的大夫是陆家相熟的,臣妇并不熟识;第二,不管是药方还是药材都没有经过臣妇的手,就连煎药的婆子也是灶房的,而灶房一向不归臣妇管。臣妇只是帮婆母喂过药,且还是当着婆母的面从别的丫鬟手里接过药碗的。因此,别说臣妇没有这心思,就是有,臣妇的手也够不上啊,那些过手的都是婆母身边的亲信,还请皇上明鉴。”颜彧见皇上似乎听进了她的话,人也逐渐冷静下来了,这一冷静,思维也跟着清晰起来。

“启禀皇上,颜氏在撒谎,这些药材取回来之后就放在臣妇的暖阁里,臣妇自病倒后,颜氏一直在我房里侍疾,怎么可能没有机会接触这些药材,有两次还是她帮我把药材送去灶房命人煎的。”朱氏很快指出了颜彧话里的漏洞。

第五百九十八章、不想忍了

颜彧听了朱氏的话,也才想起自己的确帮着送过两次药,可那也是朱氏要求的,再说了,仓促间,她去哪里找那两味药材?

“启禀皇上,臣妇这还有两个人证,我身边的夏阳就曾经见颜氏在暖阁里动过我的药包,还有,我身边的温妈妈查到颜氏曾命身边的采衣去过一次药铺买药,其中就有那两味多出来的药材。”朱氏不紧不慢地推出了夏阳和温嬷嬷。

没等夏阳和温嬷嬷开口,采衣忙抬头辩道:“回皇上,婢子是去买过药,可那药是给我们主子治病用的。自打夫人病倒后,我们主子前去侍疾,夫人是百般刁难我们主子,我们主子自己也累的病倒了,不得已也找个大夫给开了个药方,我们都不清楚这里面具体有些什么药,拿回来直接煎给主子服用了,这也能成为定罪的理由?”

云老夫人听了这些争辩,气得摇摇头,“这都什么烂事啊,彧儿怎么嫁了这么一户人家?小妹当初是什么眼光?”

“这是彧儿自找的,关小妹什么事情?”云老爷子冷哼一声。

“她那会才多大,只看到了表面的这点光鲜,偏马氏这个娘亲的没有起到一个好作用。说到底,一个家没个好女人管着就是不中。”云老夫人再次摇摇头,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提小妹,怕丈夫不爱听。

“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这不,现在开始清算了。”颜彦冷笑道。

自从她把颜家那两个婆子和李奶娘送去公审后,多米诺骨牌效应出现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开始脱离大家预期的轨道了,倒是向着颜彦希望的方向进行。

她乐的看一个热闹。

这不,见朱氏和颜彧都推出了自己的下人来各执一词,李琮喝住了她们。

“住嘴,朕没有这个闲工夫听你们瞎扯,说了半天,你们谁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这样吧,朕这就打发几个皇城司的人跟你们回去取证,这件事待他们回来后再做定论,你们先回去吧。”

朱氏听了这话刚一站起来,太后喊住了她,“慢着,我还有几句话要说。朱氏,当初你们陆家为了求娶彧儿也是颇费了一番工夫,彧儿又是你和你儿子都相中的人,总不能因为发现她不如彦儿能干又反悔了吧?你们陆家这毛病可不好,这孩子不定性,大人怎么也跟着不定性?既然娶到家了,彧儿也是一心一意跟你们过日子,过去的事情我们也不追究了,你还想怎么闹腾?哀家可有言在先,若是再闹出点什么不好的风评来,这世子之位陆鸣就别想坐了。”

“就是,若是影响到了前方的战事,你们陆家细细掂量掂量,看看你们谁的脑袋够分量。”李琮也生气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陆家断这种官司,他委实烦透了,偏中间还夹着一个颜彦一个陆端一个陆鸣和一个陆呦,他还不能丢下不管。

“启禀皇上和太后,臣妇不敢,臣妇这些日子一直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妇若是不问个清楚明白,臣妇担心哪天自己怎么死了都没有人知道,这才冤枉呢。”朱氏吓得再次跪了下去。

“启禀太后和皇上,说到冤,臣妇真替我们彧儿委屈,这孩子,日子太苦了,一步错,步步错,我们,我们真是遭到报应了,呜呜,太后,皇上,臣妇请求判这两个孩子合离,他们陆家,我们惹不起躲得起,臣妇豁出去养我们彧儿一辈子也不想她再去受这份气了。”马氏磕头求道。

太后一听这话头又疼了,“到底又怎么了?”

原来,自从陆家执意要纳周婉为贵妾开始,马氏就开始认真思索起这对母子的人品来。

马氏心里明镜似的,当初他们之所以看不上颜彦,一方面确实是颜彦的命格硬;另一个方面就是嫌颜彦没什么背景也没多少嫁妆,因为自从婆母去世后,颜彦的性子收敛了很多,也开始藏拙了,和宫里走动也不怎么频繁了,因而朱氏才会看上颜彧。

谁也不曾想到,死过一次的颜彦居然一改之前的隐忍,很快展露自己非一般的才华,陆家开始后悔不迭,同时也开始责怪颜彧,认为是颜彧挡了他们的路,害他们失去了一个好儿媳。

这倒也就罢了,马氏也忍了这口气,确实是自己行错了路,怨不得别人。

可这陆鸣也不是什么好人,借口苦闷,成天往这些丫鬟们房里钻,左一个右一个的,颜彧只能低头垂泪。

包括这次纳周婉也是,不就是看中了周婉的那点小聪明和所谓的才华么?不就是想利用周婉来打击颜彧么,可陆鸣居然还骗颜彧说是娶周婉是为了有人帮他们打理家业,这样他们好悠哉游哉地过自在日子。

骗谁啊,当谁傻啊?

哪个女人不想把管家权拿在手里,没有管家权,还叫什么当家主母?

可陆家就偏偏这么做了。

这不,周婉刚一进门,朱氏也好陆鸣也好,都拿她当宝,很快就分了一部分管家权给她,说是颜彧正怀着身孕,不宜操心。

这一步,颜彧又忍了,可马氏没想到的是,那场官司一出来,朱氏迫不及待把脏水泼到了颜彧头上,说是颜彧勾引的陆鸣。

马氏虽不承认,可又忍了。

没办法,女儿终归是要在人家家里生活,她又不能把手伸进陆家,因而,她只能劝女儿也忍一忍。

这才刚过去多久,朱氏又开始作妖了,居然闷声不响地又下了一盘大棋,最后把一顶谋害婆母的罪名扣到了颜彧头上,再联想到当初朱氏为了逼颜彦退亲使出的这些手段,马氏越想越害怕,她担心自己若是不主动识趣地带着女儿离开,下一步不知怎么死的就该是颜彧了。

朱氏见马氏把当年的过错一股脑地推到她头上,自然不肯承认,要知道,马氏也有把柄在她手里呢。

为此,这两个女人为了各自的孩子又互相揭短起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撕破脸

朱氏说当年颜家让陆鸣去做颜彦几个的私塾先生本就不妥,就存了别样心思,所以才会暗戳戳地指使颜彧勾引陆鸣;马氏说是朱氏嫌贫爱富趋利避害所以看中了颜彧才会让陆鸣引诱了不谙世事的颜彧。

紧接着,朱氏又说颜彧虚荣,盗用颜彦的诗作画作去迎合陆鸣,摆明了是颜彧先动的心思,这和不谙世事压根就不沾边;马氏听了又回说,倘若不是陆鸣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颜彧面前表达对颜彦这门亲事的不满,颜彧怎么可能会起心思去抢她大姐未过门的丈夫?朱氏又怎么可能会一拍即合并想出一条又一条的计策来逼颜彦退亲?

“住口,这亲家你们是真不想做了?”李琮听不下去了,“亏你们一个个平日里还自诩为世家出身的名门闺秀,又做了二十多年的当家主母,你们的教养,你们的气度,你们的品行呢?”

“呜呜,皇上,我是真不想活了,太丢人了,我,我。。。”颜彧也听不下去了,话没说完,起身跑了出去,马氏见此也顾不上别的,追了出去。

朱氏略犹疑了一下,跪下去磕了个头,“回太后,回皇上,臣妇知罪了,臣妇方才也是一时没有忍住才会口出污秽的,事实上,这门亲事我们一开始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也是千肯万肯的,包括后来知道彧儿欺瞒我们的那些事情后,臣妇也没少劝自己儿子别计较,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臣妇也信奉一句话,家和才能万事兴,更别说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臣妇是万万不敢惹事的。可臣妇这么想,颜氏不这么想啊,这孩子嫉妒心本就重,没少因为这些姨娘小妾什么的和陆鸣闹,好容易陆鸣去了战场,臣妇以为她该安生些了,哪知她又动了别的心思,陆衭一事她不想承认,臣妇忍了,陆衯这事她也不认,臣妇也忍了,可忍来忍去,她的手居然伸到了臣妇的头上来,臣妇也是实在没法了,这才进宫来找太后和皇上,还请太后和皇上体谅臣妇一二,臣妇若不是被逼无奈,万不会如此君前失仪的。”

“罢了,你也回去吧,皇帝说了,这事自有皇城司人去查证,若彧儿果真做了对不住你们陆家的事情,哀家自会还你们陆家一个说法,如若不然,这个欺君之罪你细细掂量去。”太后发话了。

说完,也不等朱氏告退,她扶着阿容起身了,径直进屋了,没有再去看地上跪着的朱氏一眼。

朱氏见此只得又磕了个头,这才告辞而去。

进了屋,李琮和李稷这才知道屋子里还有三个人,没等颜彦三个行礼,李琮和李稷先向两位老人问好,待大家重新落座后,李琮这才问颜彦究竟怎么回事。

“回皇上,臣妇也不清楚详情。”颜彦只把马氏一早上门说的话学了一遍。

“以你的判断,你觉得这件事可能是谁动的手脚?”李琮听了之后问道。

颜彦摇摇头,她委实没法做出判断。

以她对颜彧的性格来看,觉得她不至于恶毒至此,倒是朱氏极有这个可能,可朱氏这么做的目的她又想不明白。

再有,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朱氏既然敢闹到御前来,想必心里也是有倚仗的。

“说实在的,这件事闹到今天,不论颜家还是陆家都输了,普通百姓尚且讲究个颜面和名声,这颜陆两家都是京城数得上的世家大族,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翻脸了,翻就翻吧,还一点旧情不念一点体面也不要,实在是令人瞠目。”颜彦委实是不理解。

“这有何奇怪的,性命攸关的大事,谁能不生气,这个时候再顾忌颜面,只怕下次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太后回了一句。

她在后宫时间长,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倒不足以为奇,只是牵扯到颜彧,令她着实为难。

“对了,彦儿,你跟我说句实话,彧儿真不清楚吃了海物之后不能立时吃鲜果?”太后突然问道。

“祖母提过,不过我们家里的人没有这个毛病,因而颜彧记得不记得我就不好说了,但有一点她说的对,她喜欢吃南边来的鲜果,总是等不及就先伸手要,也不管是饭前还是饭后。”颜彦回忆了一下,说道。

“会不会有可能是那个贵妾做的?”李稷开口问道。

“对啊,彦儿,你认识那个丫头,你觉得呢?”太后也问道。

“周氏清楚我和陆鸣的那些过节,嫁过去之前特地来明园向我请罪,说这门亲事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她有诸多不得已,我当时说了,‘请罪倒用不上,我只希望你记得,任何时候不要失了自己的本心和初心。’她当时是跪着答应我了,且发誓绝不会去主动害人和伤及无辜。”别的,颜彦也不好妄言。

“罢了,还是等皇城司的人有了结果再说吧,好好的一个重阳节,闹得我脑瓜仁疼。”太后被颜彦的话弄得更没主意了,也心烦了。

“太后,不若我带您出去走走吧,我那个庄子里据说风景不错,正秋收呢,正好给你弄点地里现成的菜吃。”颜彦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说的我也动心了。”云老夫人笑道。

她这些年一直在老家乡下那边待着,平时也会去地里或村子里转转,来京城后,成天被困在这小四合院里,她也想念外面空旷高远的蓝天和辽阔肥沃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生长着的各种农作物,这种丰收的喜悦只有亲近过土地的人才会懂。

“大嫂要有兴致,我们就去转转,成日里窝在宫里,也该出去透透气。”太后也动心了。

她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真正的土地真正的田野真正的丰收了。

“母后想去,做儿子的也陪着吧,我听说彦儿的庄子都有上万亩土地和山林了,村民住的地方比一个小镇还热闹呢。”李琮也想出去散散心了。

当然了,他感兴趣的是今年的收成如何,能不能支撑起前线的战事,百姓们能不能有个温饱。

第六百章、农庄行

朱氏说当年颜家让陆鸣去做颜彦几个的私塾先生本就不妥,就存了别样心思,所以才会暗戳戳地指使颜彧勾引陆鸣马氏说是朱氏嫌贫爱富趋利避害所以看中了颜彧才会让陆鸣引诱了不谙世事的颜彧。

紧接着,朱氏又说颜彧虚荣,盗用颜彦的诗作画作去迎合陆鸣,摆明了是颜彧先动的心思,这和不谙世事压根就不沾边马氏听了又回说,倘若不是陆鸣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颜彧面前表达对颜彦这门亲事的不满,颜彧怎么可能会起心思去抢她大姐未过门的丈夫?朱氏又怎么可能会一拍即合并想出一条又一条的计策来逼颜彦退亲?

“住口,这亲家你们是真不想做了?”李琮听不下去了,“亏你们一个个平日里还自诩为世家出身的名门闺秀,又做了二十多年的当家主母,你们的教养,你们的气度,你们的品行呢?”

“呜呜,皇上,我是真不想活了,太丢人了,我,我。。。”颜彧也听不下去了,话没说完,起身跑了出去,马氏见此也顾不上别的,追了出去。

朱氏略犹疑了一下,跪下去磕了个头,“回太后,回皇上,臣妇知罪了,臣妇方才也是一时没有忍住才会口出污秽的,事实上,这门亲事我们一开始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也是千肯万肯的,包括后来知道彧儿欺瞒我们的那些事情后,臣妇也没少劝自己儿子别计较,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臣妇也信奉一句话,家和才能万事兴,更别说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臣妇是万万不敢惹事的。可臣妇这么想,颜氏不这么想啊,这孩子嫉妒心本就重,没少因为这些姨娘小妾什么的和陆鸣闹,好容易陆鸣去了战场,臣妇以为她该安生些了,哪知她又动了别的心思,陆衭一事她不想承认,臣妇忍了,陆衯这事她也不认,臣妇也忍了,可忍来忍去,她的手居然伸到了臣妇的头上来,臣妇也是实在没法了,这才进宫来找太后和皇上,还请太后和皇上体谅臣妇一二,臣妇若不是被逼无奈,万不会如此君前失仪的。”

“罢了,你也回去吧,皇帝说了,这事自有皇城司人去查证,若彧儿果真做了对不住你们陆家的事情,哀家自会还你们陆家一个说法,如若不然,这个欺君之罪你细细掂量去。”太后发话了。

说完,也不等朱氏告退,她扶着阿容起身了,径直进屋了,没有再去看地上跪着的朱氏一眼。

朱氏见此只得又磕了个头,这才告辞而去。

进了屋,李琮和李稷这才知道屋子里还有三个人,没等颜彦三个行礼,李琮和李稷先向两位老人问好,待大家重新落座后,李琮这才问颜彦究竟怎么回事。

“回皇上,臣妇也不清楚详情。”颜彦只把马氏一早上门说的话学了一遍。

“以你的判断,你觉得这件事可能是谁动的手脚?”李琮听了之后问道。

颜彦摇摇头,她委实没法做出判断。

以她对颜彧的性格来看,觉得她不至于恶毒至此,倒是朱氏极有这个可能,可朱氏这么做的目的她又想不明白。

再有,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朱氏既然敢闹到御前来,想必心里也是有倚仗的。

“说实在的,这件事闹到今天,不论颜家还是陆家都输了,普通百姓尚且讲究个颜面和名声,这颜陆两家都是京城数得上的世家大族,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翻脸了,翻就翻吧,还一点旧情不念一点体面也不要,实在是令人瞠目。”颜彦委实是不理解。

“这有何奇怪的,性命攸关的大事,谁能不生气,这个时候再顾忌颜面,只怕下次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太后回了一句。

她在后宫时间长,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倒不足以为奇,只是牵扯到颜彧,令她着实为难。

“对了,彦儿,你跟我说句实话,彧儿真不清楚吃了海物之后不能立时吃鲜果?”太后突然问道。

“祖母提过,不过我们家里的人没有这个毛病,因而颜彧记得不记得我就不好说了,但有一点她说的对,她喜欢吃南边来的鲜果,总是等不及就先伸手要,也不管是饭前还是饭后。”颜彦回忆了一下,说道。

“会不会有可能是那个贵妾做的?”李稷开口问道。

“对啊,彦儿,你认识那个丫头,你觉得呢?”太后也问道。

“周氏清楚我和陆鸣的那些过节,嫁过去之前特地来明园向我请罪,说这门亲事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她有诸多不得已,我当时说了,请罪倒用不上,我只希望你记得,任何时候不要失了自己的本心和初心。她当时是跪着答应我了,且发誓绝不会去主动害人和伤及无辜。”别的,颜彦也不好妄言。

“罢了,还是等皇城司的人有了结果再说吧,好好的一个重阳节,闹得我脑瓜仁疼。”太后被颜彦的话弄得更没主意了,也心烦了。

“太后,不若我带您出去走走吧,我那个庄子里据说风景不错,正秋收呢,正好给你弄点地里现成的菜吃。”颜彦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说的我也动心了。”云老夫人笑道。

她这些年一直在老家乡下那边待着,平时也会去地里或村子里转转,来京城后,成天被困在这小四合院里,她也想念外面空旷高远的蓝天和辽阔肥沃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生长着的各种农作物,这种丰收的喜悦只有亲近过土地的人才会懂。

“大嫂要有兴致,我们就去转转,成日里窝在宫里,也该出去透透气。”太后也动心了。

她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真正的土地真正的田野真正的丰收了。

“母后想去,做儿子的也陪着吧,我听说彦儿的庄子都有上万亩土地和山林了,村民住的地方比一个小镇还热闹呢。”李琮也想出去散散心了。

当然了,他感兴趣的是今年的收成如何,能不能支撑起前线的战事,百姓们能不能有个温饱。

第六百零一章、出难题

李琮见太后好端端的又提起颜彧,正要把话题岔过去时没想到颜彦先来了这一出,笑着摇摇头,随后拿着扇子在颜彦头上敲了一下,“嘿,合着没我什么事?”

“哪能呢?您是我叔叔,和父亲一样的存在。”颜彦忙恭维了一句。

“真真这孩子的一张嘴跟小妹一样,能说会道的,还会哄人。”云老夫人又忍不住夸了一句。

可巧这时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凉亭处,这是专门给大家临时歇脚用的,颜彦见此忙领着大家进去坐坐,这时,大河拎着那篮子洗好的红萘过来了,颜彦仔细看了一下,里面还有几个苹果梨,就是红萘和梨嫁接之后的果子,颜彦上一世特别喜欢吃,又甜又脆的。

太后见了颜彦手中的东西也问了一句,说这个麻不溜丢的东西是什么。

“回太后,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新品种,保证您没有吃过。”颜彦先卖了一个关子。

很快,她拿小刀片了皮,切成四瓣,分送给三位老人和皇上。

得知这真是颜彦用梨树和苹果树嫁接的新品种,李琮盯着颜彦打量起来。

“皇上叔叔,您这么看着我,我怎么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您该不会是又想算计我什么吧?”颜彦直接问了出来。

“这孩子,刚夸你会说话,这会就打脸了,你皇上叔叔能用你,那是你的福气。”云老夫人说道。

她是怕颜彦恃宠而骄而惹恼了皇上,虽说是亲戚,可自古帝王之家哪有多少真正的亲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多了去,因而这些时日别看太后和皇上对他们很照顾也很恭敬,但他们一直恪守自己为人臣子的本分。

“舅娘,你不知道,这孩子胆子大着呢,才不怕我们,哪天人家一个不高兴撂挑子了,我还得求着她呢。”李琮看出了云老太太的小心思,解释了一句。

“哦,没想到我们彦儿这么本事?”云老爷子把话接了过去。

“可不是,这孩子脑子里正经装了不少东西,衣食住行、战争、水利、农事、疾病,似乎没有她不会的,说到这,彦儿,我给你一个官当当吧,来帮帮我,如何?”

颜彦一听这话吓坏了,貌似玩大了,忙瞪大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皇上叔叔,这玩话一点都不好笑,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这不是玩话,前朝不是有过先例么,上官婉儿不就是做了武则天的左膀右臂。”李稷笑着附和了。

“正是这个意思。”李琮点点头。

事实上,自从知道陆呦在前线打了几次漂亮的战事且收回了几座城池后,李琮真动了心思想把颜彦弄到身边做一个女官。

当然了,外朝官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没有过先例,就算是唐朝的上官婉儿,做的也是武则天身边的内廷官,因而,李琮的确可以考虑给颜彦封一个内廷官,替他先过滤一遍各地奏折,总理内廷事务。

这个一点也不出格,因为宫里本来就有不少女官的,只不过没有像颜彦这么出类拔萃的。

“你们不是来真的吧?我哪有这工夫,我现在要带两个孩子,要打理家里的事务,还有各处的生意和这几个大庄子,我要进宫了,这些事情哪有人能接手?再说了,我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能有多少见识?万一因为我耽误了皇上叔叔的大事,这个后果我可兜不住。”颜彦忙不迭地拒绝。

“这事也好办,你手下这么些管事难道是吃干饭的?”李琮忍着笑意说道。

“哦,对了,说到吃饭,各位可能有些饿了吧,我领你们去尝尝地道的农家菜,保证又是一种体验。”颜彦忙把话岔过去。

“别打岔,先把这事定下来。”李琮换了个稍微正式些的口吻。

“皇上叔叔,这个真不行,我真做不了,也没这个本事,我不过是喜欢看点杂书,脑子比较好使些,能记住书上的内容,偶尔也能有个突发奇想什么的,可不管我想什么,若觉得有用,我也会主动告诉您呀,所以您把我弄去做什么劳什子的女官真的一点用也没有。”颜彦也正式拒绝道。

“不来也行,我现在交给你一个问题,你若是把这个难题帮我解决了,我可以不让你进宫。”李琮也退了一步。

颜彦这才明白自己是上了当,转身拉住太后撒娇,“太后,您老人家也不替我说说话,我又被皇上叔叔算计了。”

太后见此笑眯眯地拉着颜彦的手,“好孩子,你就先帮帮他,回头你想要什么,我也替你算计算计他。”

颜彦噘了噘嘴,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真的?那我想去前线。”

她是想陆呦了,她知道他也想她了。

“不行。”好几个声音同时说道,有太后、皇上和太子。

“这会你怎么不说这个家离不开你呢?”李稷瞪了颜彦一眼。

他经历过被抓,清楚那是什么滋味,因而他是万分不愿意看着颜彦去冒险的。

“就是,我看你还是很闲,这样吧,朕定了,朕回去后就拟旨,封你一个正三品的宫令,先做三年,三年后若是调教出别人了,你就可以出宫,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你接着做。”李琮快言快语地说道。

“皇上叔叔,您先别朕了,您先还是说说那个难题吧。”颜彦苦着一张脸说道。

“火炮的研究又停滞不前了,炮弹能发射出来,也能爆炸,可就是打不准目标,差太多,此外,火药爆炸节点不好控制,发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李琮说道。

前些日子因为试验火炮的发射又死了五个人,且距离目标的偏差太大,因而这些日子他们又开始攻克这两个难题了。

颜彦一听也为难了,火药爆炸的节点她可真是一窍不通,目标瞄准倒知道是根据三点一线,可这三点分设什么位置她也是一点不懂。

退一步说,即便她懂,她也没法说出来,这个东西可不比嫁接个苹果梨好解释,解释不通的话她的身份就很难保住了。

第六百零三章、进展

知道这是陆呦的作品,云老爷子和李琮两个细细鉴赏了一番了,云老爷子给出了一个不低的评价,说是不管是陆呦的字还是画都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若是坚持练习,假以时日,准能成名成家。

可惜,这番话遭到了李琮的反对,“这可不成,他若是把心思都花这上了,谁来帮我守这江山?还别说,这小子也算是一个奇才,总能不断地给我惊喜。”

李琮又收到了最新的八百里加急捷报,陆呦又帮他收复了一座城池,幽州,幽州距离辽国的南京比较近,是当年的太祖皇帝和契丹人决战折戟之处,也是后来几任大周皇帝提及此处无不咬牙切齿之处,没想到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陆呦攻下了。

拿下幽州后,接下来若是能一鼓作气把顺州、檀州几个周边城池解决了,那么收复南京便指日可待了,如此一来,大周也就有望把契丹人赶回他们的草原了。

因而,这种关键时候,李琮是决计不希望陆呦出什么状况的。

不过李琮打的可不仅是陆呦的主意,他还打着颜彦的主意呢,颜彦不肯进宫做女官,他只能可着陆呦来压榨,他相信,有颜彦在,不管是为官还是为将,陆呦都不会让他失望的。

不说别的,单凭颜彦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把一片荒山变成现在的富庶之地,这份能力便足以令那些终日不事稼穑之苦的文官们汗颜了。

颜彦倒是不清楚陆呦把幽州收回来了,刚要问问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消息时,青云青玉两个端着托盘进来了,开始上菜了,这个话题自然就打住了。

这道饭虽说是农家风味的,可也丰盛,汤是鸡汤,菜有口水鸭、叫花鸡、清蒸桂鱼、萝卜炖羊肉、鱼头豆腐煲、清炒虾仁,此外还有四道素菜,都是地里现拔的现摘的,当然了,那些鸡鸭鱼羊肉什么的也是现杀的,主食是加了山薯片熬的小米粥或红稻米饭。

因着菜和主食都是庄子里最新鲜的食材,且也比较清淡,因而这顿饭还算可口。

一时饭毕,颜彦又领着众人在房前屋后看了看,随后又坐着马车绕着整个庄子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在夕阳西下时,各回了各家。

次日开始,颜彦先是命周海生在后花园给自己弄了几排靶子,远近高低都不同,再请师傅给她做了一把专门适合女人用的弓箭,随后颜彦自己拉弓练习射箭,根据自己的瞄准经验,她理解了所谓的三点一线是眼睛、箭头的方向以及目标物。

再之后,她又请人做了一个活塞式小箭筒,练习了半个月之后,她总算摸索出所谓的缺口、准星和目标物的三点一线是什么了。

这天,她正在后花园研究如何根据箭筒的三点一线来确定火炮三点一线的大致位置时,颜彰和颜彬两个闯了进来,两人的脸上均有泪痕。

颜彦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忙着研究这三点一线,居然忘了关注颜陆两家这桩无头公案的进展。

其实,从庄里回来的次日下午,颜彦就从青釉嘴里听到皇城司的调查结果,据说陆家下人们的这些口供都对颜彧不利,其一,有人看到她的确动过朱氏的那些药包;其二,颜彧自己吃的那些汤药里的确有那两味和朱氏不对症的药材;其三,朱氏和颜彧的确大吵一架;其四,朱氏和颜彧的矛盾由来已久,在这之前也曾经因为陆鸣要纳周婉为贵妾吵过好几次;其五,颜彧和陆鸣也大吵过;其六,有人看到颜彧不止一次刁难周婉,其七、颜彧身边的婆子交代颜彧还动过心思想谋害周婉的儿子,可惜周婉护得紧,她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而颜彧只承认自己和朱氏陆鸣因为纳妾吵过架,别的她一概不认,颜彧身边的丫鬟倒是也说朱氏并不曾拿颜彧当儿媳真心疼爱过,只不过举的例子没有多大说服力,因为明面上朱氏是决计不会让颜彧挑出毛病来的。

为此,颜彧没法在陆家待下去,只得带着一双女儿暂时回了娘家。

再后来的事情颜彦就不太清楚了,就那些还是青釉接送陆衿时听太子妃身边的人说的。

因而这会见到颜彰颜彬两个,颜彦很自然就联想到颜彧身上了,忙问他们两个因何哭。

“大姐,二姐她,二姐她太可怜了,她虽然做错了事,可也罪不至此啊,以后,她该怎么办?”颜彰扯着颜彦的衣裳哭着问。

“阿彰,你好好和大姐说,究竟怎么回事?”颜彦摸了摸颜彰的头,安抚了他一下。

一旁的颜彬听了忿忿说道:“二姐要被休回家,二姐不服,说是要去找二姐夫问个明白。”

“什么,她去晋阳了?”颜彦吓了一跳。

颜彰点点头。

原来,寒衣节到了,朱氏命人去接颜彧回来祭祖,颜彧不肯,朱氏便搬出了皇城司的那番说辞,说是要休了颜彧,罪名是不顺父母、口多言、妒,七出犯了三出半,另外半出是无子,只不过目前颜彧还年轻,还有机会生育,因而只能算半出。

马氏见朱氏做这么绝,也劝女儿干脆合离,因为合离是双方协定分开,对颜彧的名声略好一些。还有,合离的话颜彧能悉数带回自己的嫁妆,若是被休,这些嫁妆就要大部分留在陆家,因为颜彧还有两个女儿的,朱氏肯定会以这个为由索要颜彧的嫁妆。

谁知颜彧连合离也不肯答应,她坚持要等陆鸣回来再说,可能内心里她还是想和陆鸣过下去的。

只是朱氏横在中间,这个结是不太可能解开的,颜彧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因而,她找了个机会,给家里人留了一封书信,自己带着两名侍卫和几个丫鬟婆子离家出走了,说是要去晋阳找陆鸣要一个说法。

说到底,她还是不想放弃陆鸣,或者说,她不相信当年的私定终身和两情相悦会这么轻易就变了心。

第六百零四章、偏差

说实在的,尽管颜彦不认可颜彧这个人,但她还是挺佩服颜彧这孤注一掷的勇气,大概她真是爱惨了陆鸣吧。

因而,颜彦到底还是关心了一句,“这不胡闹吗?这路上谁敢保证会遇到什么,你们没有派人去把她追回来?”

“母亲打发人去追她了,可二姐死活不肯回来,母亲只得让他们护送二姐去一趟晋阳,说是这样也好,二姐也不能早点死心。”颜彰低头回道。

颜彦这才想起来问问这件无头公案的进展,皇城司的人究竟是如何定义的。

“陆家拿不出实证,只凭一面之词不能定案。”颜彬抢着说。

“什么一面之词,是双方各执一词。大姐,母亲说,她知道错了,说对不住你,说早知道陆家是这样的人家,打死她也不会同意把你们两个嫁进去的,可惜,她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颜彰抬头看着颜彦说道。

这个问题颜彦没法回答了,她不可能原谅这对母女的,不管是冲原主还是冲她自己。

不过她倒是弄清楚了一点,多半是太后或皇上在里面又起了什么作用,否则的话,朱氏布下的局怎么可能会没有实证?

估计朱氏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太后和皇上在和稀泥,因而才敢大胆提出休了颜彧,想必她也是吃准了太后不能再干涉下去,因为她手里有颜彧害她的证词和证据。

只是朱氏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一脚踹开颜彧的目的是什么颜彦就有些费解了。

毕竟颜彧再不济,也是真正的侯府嫡长女出身,才华、品貌都属上乘,朱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算颜彧被休了,整个京城放眼望去,陆鸣也不大可能娶到比颜彧更好的妻子吧?

颜彦问出了自己的困惑,可惜颜彰颜彬两个都太小,也没法回答她。

送走这哥俩后,颜彦把陆呦的奶娘找了来,奶娘在陆家生活多年,尽管一直在最底层挣扎,可她对陆家的事情肯定比颜彦要了解的多一些。

可惜,奶娘只知朱氏犯妒,丈夫身边的小妾没有几个能正常生下孩子来,基本是先灌一碗药下去绝了对方的生育能力,若是有那不听话的偷着怀孕了,女孩子还好一些,可能会留下来,男孩子基本会一尸两命。

至于别的,奶娘就不清楚了。

不过临出门之前,奶娘倒是想到了一件旧事,说是陆老夫人因为这件事没少和朱氏别扭,也没少往儿子房里塞人,因而这对婆媳关系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和谐。

这话给颜彦提了个醒,她也想起了一件旧事,貌似陆老太太曾经和她提过,说是年轻时不懂经营之道,因而朱氏进门后,她很快就把管家权交给了朱氏,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而朱氏也不负厚望,不但把陆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且还盘活了不少铺子的生意,让陆家的家底着实丰厚了不少。

事实果真如此吗?

陆老夫人会真的心甘情愿交出自己的管家权,然后看着这个儿媳在陆家颐指气使,任意祸害这些庶出的子女?

可是话又说回来,陆端这一辈也只有陆竚一个庶出的兄弟,庶出的妹妹也只有两个,还不如朱氏呢,朱氏名下的庶女好歹还有四个呢。

因而,颜彦断定这陆老夫人也绝不是一个什么良善之辈,否则,她也不可能任由陆呦自生自灭吧?要知道,陆呦可是她唯二的两个亲孙子啊,尽管他是庶出的。

难不成这事是陆老夫人做的?他们之前的猜测被误导了,产生了偏差?

不说别的,陆家闹到如此分崩离析的地步,绝对和朱氏脱不了干系,保不齐老太太心里也藏着恨呢。

可这种事情没有实证,颜彦也不敢妄言,她比较好奇的是,颜彧若是见到了陆鸣,陆鸣会做何种选择,还有,朱氏为何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把颜彧踹出去。

三天后,颜彦带着师傅们新作的一个带固定底座的喷筒玩具进宫去见李琮了。

颜彦当着李琮的面演示了一遍喷筒是如何射中目标的,她这个喷筒喷出的是沙粒,能打中一丈左右的目标,喷筒和地面成45°角,准星是设置在离喷筒出口三分之一处。

当然了,颜彦也清楚火炮的结构和她的喷筒是有区别的,具体该怎么定位她也说不好,只是原理大致是一样的。

“就这么简单?”李琮得知颜彦是从弓箭射击中悟出的道理,有点不太相信。

要知道这些师傅们哪个不会拉弓射箭,谁不清楚是靠眼睛、箭头和目标三个点来确定方位的,而且他们在使用火炮时依据的也是眼睛、炮口和目标三点成一线,可每次都会产生很大的偏差。

“回皇上,这个还有一个角度问题。”颜彦说道。

火炮的射程远,炮弹射出去是以抛物线的形式,而弓箭则是直线,因而,火炮的角度不一样,出来的抛物线图形肯定也不一样,颜彦虽不太明白其中原理,但她印象中上一世电视里看到的火炮基本是靠角度来调节射程的,因而颜彦简单向李琮解释了一遍。

为了增加说服力,颜彦还搬出了两本书,书中有关于投石机的介绍,投石机投掷的石头也是按照抛物线的理论瞄准的,只不过书上没有详细的理论介绍,只有实际的操作经验,而投石机投掷目标的距离也比火炮要近多了,因而目测起来就不会产生太大的偏差。

李琮自是听不太明白,为此他打发人去找工部的几位师傅过来,想让他们来听听颜彦的结论可行与否。

等待的空当中,颜彦问起了颜陆两家的那桩无头公案,她想知道皇城司的人究竟查到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对这事不关心呢,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来问我。”李琮笑了笑。

“哪能呢,这不是忙着正事么。自然是先可正事要紧。”颜彦陪笑道。

李琮也不着急回答,反而先卖了个关子,问颜彦对颜彧和朱氏的看法,也问她对陆鸣的了解多少,问她心目中的真相应该是什么。

第六百零五章、上眼药

颜彦见皇上卖起了关子,腹诽了几句,倒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对这三个人的看法各自说了一遍。

简单点说,朱氏是自私、恶毒,心机很深,颜彧是单蠢,也自私,心机却比朱氏差多了,陆鸣是自命不凡也风流,对女人没有长性。

“我个人觉得颜彧动手的可能不大。可若说是朱氏做的吧,我也想不通她为何要这么急着把颜彧逼走,毕竟以目前的条件下,陆鸣再娶是很难娶到比颜彧更好的人选,因而也不排除是颜彧因怀恨在心而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蠢事来,这样一来,朱氏断无留她在陆家的可能。”颜彦说道。

至于别的,没有证据,她实在不好妄言。

“哼,还真让你说中了,可不就是一时冲动做出的蠢事。”李琮冷笑一声,说道。

尽管她猜中了,可这个答案却有点在颜彦预料之外,琢磨了一会,颜彦开口问:“若果真如此的话,颜彧为何要去寻陆鸣主持公道?”

“不死心呗,还能为何?陆家的下人看到她动朱氏的药包,最关键的是,皇城司的人查出来她的药包里并没有那两味药材了,而她身边的人对这件事又没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支支吾吾的。”

“即便这样,也不能断定就是颜彧做的吧?我印象中她并不懂医术,怎么偏偏这么巧就知道那两味药正是和朱氏的病体相克呢?”颜彦问出了自己的怀疑。

“哼,这点你们姐妹两个倒是像,颜彧也是这么为自己辩解的。”李琮的脸明显不好看了。

因为朱氏身边的丫鬟说颜彧那些日子一直在朱氏身边侍疾,大夫问诊把脉时颜彧也一旁,而大夫又特地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因而颜彧这个说辞被朱氏驳回了。

尽管如此,可李琮还是利用这一点为颜彧脱罪了,说是仅凭一个丫鬟的说辞不足以取信,况且大夫看病,一般只会交代些饮食上需要注意的,不会交代什么相克的药物,且颜彧也是拒不承认她懂这些,一个连药材都不会辨认的人怎么可能会选这种方式去害人?

“彦儿,你跟我说实话,彧儿她是真不懂这些?还有那次的海物发病事件?你真觉得她是无辜的?”李琮问。

事实上,他选择帮颜彧脱罪并不是相信颜彧真的无罪,而是看在太后的面上,也看在颜家的面上,毕竟颜芃颜艾两个如今还在西夏人僵持呢。

“无辜不无辜的我不好说,但从她小小年纪就知道拿着我的诗作画作去勾引陆鸣来说,她也不是什么纯善之人。还有后来,就我出事刚醒来那会,没等我身子完全复原呢,她居然迫不及待地让我去帮她画扇面,且还好意思未经我同意便盗用我的诗词去争那个在晒衣节魁首的虚名,这样的人我是决计不会原谅她的。至于别的,我不清楚事实真相,不好妄说,但我清楚一点,朱氏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冲撞的主意就是她出的,为了达到逼我退亲的目的,她甚至还有后手,万一陆呦不成,让我二婶把我诳去寺庙再找个人把我名声毁了,这样的长辈,我只能是呵呵了。亏她们一个是看着我长大的亲人,一个说是我母亲的手帕交。”颜彦借机给这两人上了点眼药,机会难得。

“对了,话说到这,我再问问你,你二叔二婶这些年对你如何?”李琮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自责。

他是自责当初他居然跟着陆端一起逼颜彦嫁给陆呦,幸好,这小子本性还算纯良,也幸好颜彦早早从陆家分出来了,否则,他就是把颜彦推入火坑的帮凶。

“二叔还好,二婶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所以我才更痛心,人性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一个两个的居然都要把我往死里逼,可见老天还是开眼的。”颜彦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一个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枉我之前还如此看重他。对了,你有没有想过要。。。”后面的话李琮没有说完,因为太监在外面通报,工部的人来了。

几位师傅进门后,李琮先是向他们介绍了一遍颜彦,这些人大多和陆呦共过事,也不止一次听说颜彦这个名字,因而见到她本人,大家并没有丝毫的轻视之心,相反,一个个都很恭敬。

尤其是见到颜彦拿出的那几张图纸,图纸上有颜彦画出的几条抛物线,根据物体的距离和抛物线的形状来确定大致的角度。

几位师傅倒是一下就听懂了,不过具体能不能应用到火炮上他们也没有把握,只有试过之后才知。

而具体的研发过程就不关颜彦的事情了,把自己知道的这些交代清楚后,见皇上和工部的人还有话要说,她先一步退了出来。

接下来的火药研究颜彦真的是一窍不通,只能让周海生去找了几个做火药的高手练习着。

好在一个月后,李稷专程打发人来告诉颜彦,工部的师傅们解决了瞄准的这个难题,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火药的爆炸节点他们也基本掌握,也就是说,火炮的研究暂时告一个段落,可以投入生产了。

颜彦接到这个消息时正好碰上陈滢来串门,从陈滢嘴里,颜彦得知颜彧见到陆鸣,暂时留在了陆鸣身边,说是等战事结束后再和陆鸣一起回来。

“你说说,这孩子可真是着魔了,就这样,她还不肯离开陆鸣,那以后的日子还有她难过的。”陈滢恨恨说道。

原来,马氏给颜芃去信商量了,颜芃的意思也赞成合离,本来当初他就不赞成颜彧嫁给陆鸣,那会他就不看好陆鸣的人品,可马氏搬出了朱氏,说是朱氏看中了颜彧,陆鸣是唯一的嫡子,颜彧嫁过去有婆母撑腰,再加上颜彧和陆鸣自小又熟识,怎么不比嫁给外人强,这么着才说动了颜芃。

哪知这么快就被打脸了,两家扯破了颜面,陆鸣又靠不住,因而颜芃二话没说就同意合离。

第六百零七章、冷血

原来,在陆老太太看来,朱氏目今有两大心病,一是陆鸣的世子之位,二是她自己的当家主母之位。

陆鸣虽说是陆家唯一的嫡长子,也是早定的世子,可之前闹出他移情别恋、私定终身、辱妻退亲的丑闻本来就够难堪了,偏这一年多他在战场上的建树也远不如陆呦,如今又爆出了后宅不宁的闹剧,因而朱氏很是担心皇上会找理由褫夺了陆呦的世子之位。

大周历史上这种先例不是没有,故而朱氏心里明镜似的,若是陆鸣的世子之位保不住了,她的当家主母的位置肯定也岌岌可危了。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些事情哪件不是他们自己闹腾出来的?若是想要儿子的风评好,这个时候陆夫人应该做的是去安抚住颜彧,而不是提出休妻或合离来。”颜彦仍是不解。

“夫人本不想闹的,是二奶奶不依不饶的,若不是这次药包事件,夫人本来是想放下恩怨好好和二奶奶相处的,说是之前的那些事情谁都有错,为了世子的前途,就此揭过,二奶奶也答应了,可谁知还是。。。”后面的话周婉没有说完,倒是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这药材确实是颜彧做的手脚,可我怎么听说皇城司的人并无定论呢。”颜彦质问道。

“我没有亲眼所见,也没有参与调查,这件事我无话可说,但有一点我很肯定,绝不是夫人自己做的手脚,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自绝后路?还有,我以我儿子的名义发誓,这件事也和我自己无关。”周婉郑重说道。

颜彦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这件事只能是颜彧做的,只是皇上和太后为了保住颜家的颜面,命皇城司的人撒了谎。

“孩子,这些我们现在可以不追究,我的意思是你去向你婆母做一个保证,大郎绝对没有对这世子之位生出觊觎之心,皇上也没有要褫夺二郎的赐封,这样的话,你婆母也就能答应彧儿留下来,这个家不至于散了。”陆老太太说道。

颜彦这才明白老太太的心思,敢情是要她去做一个承诺来换朱氏的一个妥协,陆家才能留下颜彧。

“回祖母,这个承诺我不会去做,不是因为我们对这世子之位有什么想法,而是我不想自取其辱,我还是那句话,各人的路各人自己走,我只能对我自己的将来负责,别人的将来不关我事。”颜彦再次领略到了陆家人的冷血,亏她之前还一直这么尊重这位老人,简直是瞎眼了。

“可她不是别人,是你的堂妹。”老太太还想说服颜彦。

“祖母,大郎还是你的亲孙子呢,这些年你可曾关心过他一分?他在陆家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你们谁发过一丝的善心?还有,颜彧不是我堂妹,在她和陆鸣订亲时她就已经不是我妹妹了。”颜彦说完起身离开,再待下去,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想骂人。

门外站着的青玉见颜彦怒气冲冲地出来,忙上前扶住了她,随后高声喊起了青釉,春眠说青釉早出来了,可能去茅房了,青玉见此颜彦仍是抬脚往外走,忙嘱咐春眠一句,她们出去候着。

两人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在二门处时,周婉追来了,手里仍抱着那个包裹,方才颜彦走的急忘了拿。

“彦儿姐姐,你别生气,我没有劝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无所谓的。”周婉先解释道。

颜彦没有去接这个包裹,而是问她:“你跟我说实话,老太太那话究竟是谁的意思?朱氏真的害怕这个世子之位换人?我怎么一点影也没听说。”

“是老夫人自己的意思,但太后或皇上应该是威胁过夫人,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之前她的确想和二奶奶好好共处,说是怕影响到世子的风评。可这件事一出,夫人再好的性子也被二奶奶惹恼了。”周婉坦诚回道。

颜彦冷哼一声,“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对了,她对你如何?颜彧被休你能扶正?”

周婉苦笑了笑,“怎么可能?彦儿姐姐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是颜彧,肯定会有别人,绝不可能是我,我不会去给别人做嫁衣裳。”

这话貌似还有几分诚意,颜彦打量了下周婉,周婉再次扯了扯嘴角,“姐姐放心,我不会忘了我的初心。”

颜彦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可巧这时青釉追来了。

“青釉,把东西接过来,我们走。”颜彦转过了身子,青釉从周婉手里接过包裹,追上了颜彦。

上了马车,回到明园,青釉把包裹急急忙忙给了青玉,扯着颜彦的衣裳说道:“主子,奴婢有话要说。”

“这丫头,瞧你这火急火燎的,到底是多大的事情,亏你在车上居然憋住了。”青玉打趣了一句。

青釉没有回嘴,倒是斜睨了青玉一眼,随后推着颜彦进了书房,见屋里屋外都没有人了,这才开口了。

原来,青釉从春眠处出来,感觉收获不大,便想着去找颜彧身边的人打探点情况,颜彧虽不在陆家,可她带来的丫鬟婆子不可能悉数离开。

说来也是巧,青釉路过陆呦之前住的松石居时,忽觉肚子有点不舒服,急急忙忙找了个茅厕钻了进去,可巧听到外面有两个扫地的婆子闲聊,说的便是当年秋芙和秋蓉之事。

原来,秋芙并非真心和陆呦好,她在跟陆呦之前本是朱氏身边的二等丫鬟,且早就和陆鸣勾搭在一起了,朱氏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正打算发作她时,可巧老太太说陆呦身边没个贴身的丫鬟,想送两个过去暖床,别等着将来成亲了什么也不会。

这么着,朱氏挑了两个丫鬟送到陆呦身边,得知陆呦真不懂男女之事,朱氏命人在秋芙和陆呦的饮食里加了点东西,两人便自然而然睡到了一起。

当然了,朱氏把秋芙送到陆呦身边也不单单是为了恶心秋芙和陆呦,她还给秋芙秋蓉布置了一个任务,监视陆呦的动静。

第六百零八章、看不过眼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朱氏仍没有放松对陆呦的警惕,总担心他是假装的哑巴和傻子,担心他会在背后做出对陆鸣不利的事情来,因而,她早就想放两个人在陆呦身边,可每次陆呦都不肯接近她们。

这次也是老太太发话了,朱氏才想起来还有这一招。

而失了身的秋芙为了讨好朱氏重回陆鸣身边,听从朱氏的安排开始带着陆呦出去转悠,看看陆呦究竟有没有和人交际的能力。

陆呦的个性的确是喜静不喜动,且也不愿意和人打交道,可为了秋芙,他改变了不少。

可惜,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改变在秋芙的眼里是一文不值的,因而,秋芙变着法地压榨陆呦。

最后,秋蓉看不过眼了,尽管她也是朱氏安排到陆呦身边的棋子,可接触一段时间后,她对陆呦产生了同情,更不齿于秋蓉的行径,于是,她委婉地劝说了陆呦几次,可一根筋的陆呦根本听不进去。

那天也是巧了,陆呦新做好一根黄杨木的发簪想要送给秋芙,兴冲冲地拿了发簪去找秋芙,秋芙没在,只有秋蓉在,秋蓉为了让陆呦死心,告诉他说秋芙去了后花园。

秋芙确实是去了后花园,却是和陆鸣在幽会,当然了,说幽会并不准确,因为陆鸣是不可能再用陆呦用过的女人,不过是秋芙借口有情况要汇报把陆鸣约了出来,偏偏陆呦正好看到秋芙一脸娇俏地对着陆鸣笑,而陆鸣居然拿出一根金簪来插到了秋芙的头上,随后趁机拧了拧秋芙的脸颊。

陆呦再傻也知道不对劲,只是此时的他却没有勇气站出来质问什么,只得找个对方把自己藏起来,倒是因此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也才知道自己在秋芙的口中不是“那个哑巴”就是“那个傻子”,而曾经自己为秋芙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不屑一顾的。

好在陆鸣见秋芙没有多少实质内容,也失去应付她的耐心,没多久,陆鸣便走了。

陆鸣刚一离开,秋蓉找来了,彼时的秋蓉没有看到陆呦,便问了一句“大公子没来?”

“他来做什么?”秋芙不屑地问了一句。

“好像是要送什么梳子给你,秋芙,大公子是真心对你的,你和二公子还是断了吧,别最后闹开了,你什么也得不到,跟着大公子,至少你还能是一个受宠的姨娘。”秋蓉真心劝了一句。

“这是什么话,我本来就是二公子的人,我才不要跟着那傻子呢,夫人压根就不待见他,跟着他想穿件漂亮衣服戴几样漂亮首饰都不成,你看,这是二公子送我的金簪,好看吧?”秋芙得意地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金簪炫耀道。

“怪道你不愿意生下大公子的孩子,原来你还和二公子勾搭在一起,当心夫人知道饶不了你。”秋蓉好心警告了秋芙一句。

“我跟二公子说了,这个傻子是真傻不是假傻,也是个真哑巴不是假哑巴,我们没有必要留在他身边,二公子答应了,说等过些日子他就去跟夫人提,把我们要回去,另外换两个笨笨的来,我才懒得伺候这个傻子呢,哪有二公子知情知趣的?”秋芙得意地回道。

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的陆呦从暗处走出来,嗷嗷地把手里的簪子砸到秋芙脸上,嗷嗷地上前掐住了秋芙的脖子,秋蓉见了大惊失色,一面上前拉住陆呦一面大声喊人。

后花园里本来是有两个当值的婆子,那天可巧还有两个婆子在假山后面收拾那些花花草草,陆鸣和秋芙进来时那两个婆子正好躲在假山里小解,听到两个说话声这两个婆子哪里敢动地方,直至后来听到秋蓉喊人,这两人其中一个本来是想出来的,却被另一个拉住了。

好在那两个当值的婆子很快就跑来帮着秋蓉拉开了陆呦,最后的结果是两个帮忙的婆子连同秋芙秋蓉一起不见了,而那两个躲起来的婆子倒是留了下来,好巧不巧的,这两人最后去了松石居。

说来也是巧,因着陆呦分家搬走了,松石居也没有人住了,朱氏把松石居的人遣散了,单留下这两个婆子看家,因着素日松石居也没有一个人来,这两婆子想着今日是冬至,不知怎么感慨起来,便说起了这段往事。

哪知可可就被青釉听了去。

青釉听完这段话也是吓得魂飞魄散的,也不敢轻易现身,瞅着那两个婆子进屋了才悄悄跑了出来。

见颜彦听了这番话也是呆若木鸡,青釉轻轻推了推颜彦,“主子,奴婢还听说当年大公子之所以答应去参加主子的笄年礼,多半就是为了报当年陆鸣抢了秋芙之仇,因为自那之后,大公子再也不近任何女人身了。”

“不会的。”颜彦摇摇头,“他只会更同情我,因为我的遭遇他感同身受,难怪当初得知我被退亲时他主动提了几点承诺,说是我若嫁他,他必会一辈子对我好,说是我若嫁给陆鸣,他终身不再踏进京城一步,还说我若再自寻短见,他以死谢罪,我若嫁给别人,他必倾其所有相赠,我若出家,他必结庐以伴,总之,他理解我当时所有的痛。”

不知不觉间,颜彦背出了当年陆呦的几点承诺,不知不觉,她泪流满面了,因为她想起了那年在明园的后花园提到秋芙时陆呦的狰狞,原来,他心里的苦一点也不比她少,偏偏这些苦他还没法说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

陆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奇葩的家庭?父母不是父母,兄弟不是兄弟,这朱氏也太心狠了些吧,竟然连个哑巴都不敢放过?

一念之此,颜彦倒真的对这个世子之位动心了,若是她帮陆呦夺了陆鸣的这个世子,朱氏又会如何呢?

只是这件事要怎么运作倒是难住了颜彦,因为之前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毕竟陆呦的庶出身份是最大的硬伤,如果陆鸣活着,这件事几无可能。

第六百零九章、周禄来信

可几无可能不等于绝无可能。

就像周婉说的,皇上和太后可能敲打过朱氏,否则朱氏不可能会如此急躁,陆老太太也不可能会求上颜彦,联想起之前陆老太太那次上门,也是因为陆呦的风头盖过了陆鸣,所以老太太想收买颜彦,让她劝劝陆呦,莫要再如此张扬。

换句话说,陆呦的功劳和口碑都大过陆鸣,陆鸣若是再惹出点别的什么乱子来,皇上是有这个可能褫夺他的爵位的,毕竟作为一个世家大族的承继者来说,风评和口碑也很重要,否则,怎么可能服众?

只是皇上会这么做吗?那些世家会答应吗?

毕竟风评和口碑这种东西没有硬性的评判标准,就好比之前那场官司,虽然翻出了陆鸣和颜彧私相授受和私定终身的丑闻,可后来因着太后和皇上的干预不了了之,最后只能变成一桩传闻。

而传闻这种东西是不能用来评判或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标准,除非颜彦能拿出什么实证来。

见颜彦沉思起来,青釉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主子,还有一事,奴婢听春眠姐姐的意思,保不齐陆夫人那些药材还真就是二小姐身边人动的手,因为陆夫人不止一次苛责二小姐,且还是当着下人的面苛责,抱怨二小姐伺候她不用心,可二小姐都累病了,还怎么用心?保不齐就是采衣几个看不过眼,干脆动了别的心思。”

“采衣几个懂药材?”颜彦反问道。

青釉摇了摇头,她和采衣几个自小一起长大,互相之间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你不琢磨琢磨,春眠为何要跟你说这番话?”颜彦过心了。

这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难不成那个背后的黑手果真是陆老太太,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个时候嫁祸给颜彧把朱氏弄死了,陆家岂不更是乱成一团?别说陆鸣,只怕陆端都要受到申诫的。

可除了这三个人,难不成还有第四个人或第五个人,这个人要么是和朱氏有仇,要么是和颜彧有仇,电光闪念间,颜彦想到了一个人,那个陆衭的生母,她肯定是恨颜彧的,尽管没有实证证明颜彧是故意害她儿子,但颜彧见死不救的罪名肯定是坐实了。

可惜,这也只是猜测。

进入正月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颜彦和太子妃商量了一下,没有再让陆衿进宫陪读,而是留在家里陪陆初玩,陆初已经满了周岁,说话虽不利落,但走路基本稳当了,小孩子也愿意有个玩伴的,因而颜彦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两个孩子了。

腊八这天,颜彦本想进宫去见太后和皇上,哪知这天一早,大门一开,门房发现门口多了个包裹,送包裹的人却没见着,门房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有瞅见一个可疑的人,只得把这包裹送进了后院。

颜彦看到这个包裹,第一念头便猜到准是周禄送的,话说这人一年多没有音信了,颜彦还真搞不懂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因着这份好奇,她命人打开了这个包裹,包裹上面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百惠郡主亲启”,颜彦打开一看,一共有七八张纸,排头也是称呼了她一句“百惠郡主”,说一别三年多,问她可还安好,随后又说他近日潜心钻研,也改编了一首新曲,送给颜彦指证。

颜彦看到这,急忙翻过后面两页,一看上面的几个字,颜彦瘫坐在了炕上,居然是一首《梅花三弄》,只有曲子,没有歌词,说是希望能看到颜彦填写的歌词。

冷静下来的颜彦命人拿来了瑶琴,等待的过程中又去翻看前面的书信,信上说总算识得了《沧海一声笑》的三味,可惜似乎晚了,没法回头了。

最后他问颜彦,若是他日有缘,可否和他合奏一曲《梅花三弄》。

这是什么意思?

大老远的冒这么大风险只为了问一声颜彦可否愿意和他合奏一曲,莫非就是想告诉她,他是她的同类?

还有,没法回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日有缘又是什么?他们还有相见之日么?只怕再见之日肯定是兵临城下吧,至于是谁在城上谁在城下就不好说了。

看完这封信,颜彦又翻了翻剩下的东西,有两个长条木盒,打开一看,是两株人参,看样子年头也短不了,此外,还有一套大大小小的葫芦,是真的葫芦,只不过每个葫芦上都雕刻了一幅山水画,落款都是周禄。

颜彦正研究这几幅山水画的寓意时,青釉把她的瑶琴抱来了,颜彦坐在炕头,按照周禄的曲子弹了一遍这首《梅花三弄》,奇怪的是,这首《梅花三弄》并不是上一世颜彦听过的那个版本。

这就奇了,这人究竟是不是穿越者?

若是的话,他为何没有运用他上一世的学识来帮助契丹打赢这场战争,若不是的话,为何又对她念念不忘?

还有,这几幅山水画似乎都是根据那首《沧海一声笑》演变来的,不是有人坐在船上喝酒弹琴就是有人站在船头引吭高歌。

还有一幅画是一男一女在梅花丛中,女的正低头抚琴,男的立着吹箫,应该就是周禄所期待和颜彦合奏一曲的画面。

这人是究竟想做什么,他明明清楚颜彦是有丈夫孩子的呀?

“主子,有什么不对?”青釉看出颜彦的失常,要知道,颜彦很少有如此慌张的时刻。

“看不透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罢了,拿着这些东西,我们进宫去吧。”颜彦把信纸叠好了,把曲子也收好了。

这件事她肯定是要去向李琮报备的,谁敢保证李琮没有在她身边安插暗卫什么的?

倒也不一定就是为了监视她,更多的是为了保护她,毕竟她可是有过差点被抓的先例,自那之后,李琮就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人,只是时间长了,颜彦也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撤干净。

半个时辰后,颜彦进宫了,她先去的南书房,打听的皇上还在朝堂和几位群臣议事,颜彦交代了看门的太监一声,随后去了慈宁宫。

第六百一十章、自欺欺人

慈宁宫里比往常热闹,太后正陪着皇后、太子妃以及其他几位王妃公主长公主等人说笑,待颜彦一一行礼问过好,太后随口问了一句,“那两小的怎么没来?”

“回太后,我怕他们淘气,大过节的,惊扰了大家就不好了。”

“这是什么话?大过节的正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我还是真喜欢衿娘那孩子,别看淘气,可真是古灵精怪的,也不知她哪来这么多精力闹腾。”皇后乐呵呵地说道。

“回母后,精力倒还其次,儿媳更好奇的是她脑子里装了些什么,玩的花样是层出不穷,这几天没来,然儿都不愿意进学了,说是衿娘不在不好玩。”太子妃笑道。

“哦,她都做了些什么?”太后好奇了。

“回皇祖母,这孩子会用皂角水吹出彩虹的颜色来,也会在一个纸筒里面装上好多碎纸屑,然后对着太阳转出五颜六色的花样来,还会用喷筒去给花儿喷水,用糕点来喂鱼儿,用蜘蛛网去沾蝴蝶,用狗尾巴草做指环,用花儿给蚂蚁搭窝,用石头搭房子,我猜准是跟彦儿妹妹学的。”太子妃笑着说道。

“皂角水吹出彩虹的颜色来,这是什么东西?”太后对这些东西自是闻所未闻,也觉得新奇了。

“回太后,这是我在下人们洗衣服时偶然发现的,这些皂角水的泡沫能吹出一个个的圈圈来,在阳光下可以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跟彩虹的颜色很像。”颜彦解释道。

“这也能拿来玩?”皇后瞪大了眼睛。

“回皇后,能,通过这个游戏,孩子们可以认识到原来太阳光有这么多种颜色,从而激发他们去探知更多的未知的东西,比如说,我们可以利用风把纸鸢送上天,也可以利用风带动风车的转动来灌溉农田,说白了,世间万物都是相互关联的,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其中的关联为我们所用。”颜彦笑着解释说。

幸好,皇后问的只是肥皂泡,要是问到万花筒,她还真有些不太好解释,她也是好玩似的用三片光滑的铜片代替玻璃试着做了一个万花筒,效果虽比不上玻璃,但也勉强可用,没想到陆衿居然把这个东西带去了宫里。

“难怪熙儿那孩子也愿意跟着你,说是跟着你总能学到新东西,因为你说的这些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子妃欣羡地看着颜彦。

她确实很羡慕颜彦的博学,也知道自己丈夫对颜彦的才学十分推崇,为此她也想和颜彦多亲近亲近。

“我这点东西算什么,连皮毛都比不上,不过是从书上捡一点前人的牙慧罢了。”颜彦摆摆手。

“这可不是什么前人的牙慧,我听说那个火炮也是你们两口子受了什么启发才想到的。这人啊,可真没处看去,当初那个陆家大公子据说连话都不会说,谁能想到几年后他居然会领兵打仗了,听说比陆世子还能耐呢。”皇后由衷地夸了几句。

颜彦正想把话题拐到陆呦身上呢,没想到皇后这么配合,忙笑道:“还是老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外子小时候不会说话没人陪他玩,只能看书、练字或做手工来打发时间,所以现在只要有人稍微对他一点拨,他就能把之前学的那些东西灵活用起来,这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

“瞧瞧,瞧瞧,可把这孩子得意的,看来,我这媒还真没保错。”皇后想起了当年的逼婚。

不过彼时她是真的嫌恶颜彦,怕她和太子牵扯不清,所以一怒之下点了这鸳鸯谱,后来,随着对颜彦的了解越深,她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也逐渐改观了,为此,没少后悔自己当年屈待了她。

幸好,陆呦也越来越争气,这对夫妻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她这才放下了心结。

“说到这,丫头,我问你,那个陆世子和颜彧的事情你之前真的一点耳闻没有?”晋阳大长公主想起了往事,问道。

“对啊,我也正想问问呢,这人啊,真是没处看去,前几年,陆世子可是誉满京城的翩翩佳公子,多少世家女想嫁给他啊,可自打成亲后,他在你们夫妻的打压下便开始落套了,如今连个哑巴都不如了。”襄阳大长公主也忙问道。

毕竟是女人,对这些世家之间的传闻流言什么的兴趣肯定比颜彦说的那些自然常识感兴趣多了。

“回晋阳大长公主和襄阳大长公主,我对他们之间的事情的确不清楚,我之所以生颜彧的气不理她,是因为我不同意她嫁给陆世子,我不可能会认一个曾经和我有过五年婚约却在关键时候落井下石的男人做妹夫,仅此而已。所以我才对她说,要么她嫁陆鸣,我们割袍断义,要么她不嫁陆鸣,我们继续做好姐妹。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至于襄阳大长公主说的打压一事我们真没有这意思,我们夫妻只是尽自己的本分帮皇上分忧,不是冲某个人,毕竟大周的利益比某些个人的利益要重要的多。”颜彦没敢说出事情的真相。

还好她赌对了,因为她看见太后略略松了一口气。

不用问也知道,太后之所以和稀泥,把这件事压制下来了,肯定是担心颜彧的名声受损,进而影响到颜家的声誉。

可事实上,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颜陆两家闹成这样,颜彦又从陆家彻底分家了,外人还能猜不出真相来?

这不,颜彦的话刚一说完,襄阳大长公主摇摇头,“丫头,你没说实话吧?他们之间要没点什么,陆家能答应你分家单过?还有,我怎么听说陆家要休妻呢?你那个堂妹据说跑去前线找她男人了,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陆家要休妻彦儿怎么会知道,她现在都不回陆家了。对了,彦儿,我那有人从江南送来的几匹鲜亮料子,正好给你们年轻一辈做两件衣裳,回头走的时候别忘了。”皇后见太后脸上不太好看,忙把话接过来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奏折

颜彦早就发现太后的不豫,见皇后把话岔开了,忙跟上了她的节奏,“多谢皇后记挂,大过节的,我还没孝敬几位长辈倒先偏了皇后的东西,真是该打,正好,我今天来也给大家带了点小玩意来。”

说完,颜彦喊了声青玉,青玉从门外给她抱了一个包裹来。

包裹里是她给宫里的几位主子做的荷包、香囊、拖鞋等小物件,这已经形成惯例了,每年的花样都是来年的生肖图案,是独一无二的花样。

众人正讨论今年的新花样时,门口的太监通传说刘公公来了,颜彦忙起身站起来,说自己有点事情找皇上。

颜彦不知道她出门后,几位长公主和大长公主仍在讨论她,她们好奇她究竟找皇上有什么事情,好奇她是怎么调教的陆呦,也好奇陆呦怎么就能比陆鸣厉害了呢?

好在这个话题不怎么敏感,太后倒是没再拉着脸,而是跟大家一起说起颜彦小时候的事情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陆衿身上。

在座的都清楚皇上送了一块龙佩给陆衿,如今陆衿又做了李然的伴读,因而她们想知道太后、皇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这个话题比颜陆两家那个话题更敏感,因而皇后也没法说实话,便把话题拐到了尚未婚配的李穑身上。

颜彦自是不清楚这些,话说她进了南书房,李琮见她抱着一个包裹进来,还以为她是来送年礼呢,笑着打趣了一句,“什么好东西不肯直接放这,还非要亲自交到我手里?”

“不给皇上叔叔看一眼,我怕皇上叔叔知道了会睡不好觉的。”颜彦俏皮地回道。

李琮一听这话很快猜到了包裹里的东西不是年礼,看向颜彦的目光便带了几分研味。

颜彦打开了包裹,先拿出了一封信递过去,接着打开了两个盒子和那个装着葫芦的大纸盒子。

“什么意思?”李琮看了眼信的排头,先问道。

“回皇上,我也不清楚,是今儿一早在大门口发现的,没有看到是谁送来的,还有,我也没有想明白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曾和他深交过,何以他会如此惦念我?还有,我也不明白他说的想回头没法回头了是什么意思,还说什么他日有缘再见,难不成他预感到这场战事要结束了?”

颜彦知道李琮正在加紧生产大炮,也知道陆呦拿下了幽州,可这离战争结束还远的很,因为契丹并没有放弃幽州,据说又集结了十万兵力要把幽州夺回去。

此外,庆州那边又出事了,西夏人又卷土重来了,而雁门关一代至今仍在契丹人手里。

总之,这场战争的走向并不明朗,所以颜彦不清楚对方的悲观情绪到底是因何而来,除非他知道大周已经研究出威力更大的火炮了。

“不好,京城肯定有契丹的细作。”李琮先是想到了这点。

能把东西悄无声息地送进来,京城肯定有内应。

“回皇上,这个暂时不足为惧,火炮的机括不是外行人能轻易弄懂的,只要我们不把图纸流出去,短时间内他们想研制出来是不可能的。我比较关心的是,若契丹提出和谈,皇上作何打算?”颜彦开门见山地问道。

因为她觉得周禄想必也是有这个意思,而对颜彦个人来说,她也不希望这场战事没完没了地打下去。

李琮没有回答颜彦,而是先把周禄这封信看完了,又略略沉吟了一下,这才问道:“若依你,你会怎么做?”

“皇上叔叔,我一个闺阁女子,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为难我,我能懂什么?”颜彦抗议道。

“你大胆说吧,我信你。”李琮没有生气,反而大胆鼓励她。

见此,颜彦斟酌了一下,说道:“回皇上,您的初衷是燕云十六州,若是契丹答应归还这燕云十六州,不若就此罢手,有契丹在,还能帮我们应付应付女真和蒙古,我们能腾出几年时间来好好休养生息,这几年,百姓的日子也够苦的,抓了两次兵丁,连种地的劳力都难以支撑了。”

“你看这是什么?”李琮没有回答颜彦,而是从桌上拿出了一本奏折递到她手里。

颜彦本不想接,因为她知道奏折是轻易不能看的,可李琮把奏折塞到她手里,她只得接了过来,是前线战报,是陆鸣送来的,说是雁门关一役大周损失惨重,因为契丹人也用起了火药,打了大周一个措手不及。

“不是说他们不懂火药吗?”颜彦问道。

“所以我才说有细作,以前不懂,现在他们攻克了这个难关,战事会越来越艰难,如今就看这火炮了。”

这份战报是刚接到的,因而今天的朝会才会比往日要长,讨论的议题就是这场战事该如何进行下去的,失去了火药的优势,大周还能打赢这场战事吗?

“皇上叔叔,关于火炮,我倒是有了个想法,既然火炮是要用三脚架固定,不若我们直接把它固定在两个轮子上,这样方便运输些。”颜彦提了一个建议。

这点她倒不怕引起外面的猜忌,因为之前的抛石机运输起来就很费劲,需要一二百人才能推动,后来据说就是用大型平板车拉走的。

可惜,李琮对这些机械类的东西一直没有直观的认知,因而并没有听懂颜彦的话。

颜彦见他又要去找工部的人,忙拦住了他,“皇上叔叔,您只要这么一说,他们肯定能懂的,而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懂,我只是听说之前的抛石机太过笨重不方便运输,所以想到了这个法子,可这个法子好使不好使,能使不能使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只有试过才知。”

颜彦见李琮听进了自己的劝,便没再执着这个话题,又拐回到周禄身上来,得知契丹人也用起了火药,颜彦再次怀疑起周禄的穿越者身份。

若果真如此的话,这场战事还有得打,到时会有多少生灵遭到涂炭?

她能劝服他吗?

第六百一十三章、有人欢喜有人愁

颜彦听出了马氏想要通过颜彬传递的意思,上前摸了摸颜彬的头,“好了,二弟又忘了大姐的话,你还小,好好用心念书,这些事情等你长大了再管。”

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颜家的浑水她是绝对不想再蹚了,更没有那么大的心胸去包容那对母女。

颜彰一听便猜到颜彦没打算原谅他母亲,因而,忙把话接了过去,“大姐,我们今天来就是看看你,没想管这些事情。还有,转年了我十五岁,该进太学了,我怕我跟不上别人,这个假期我能不能来你这看看书,我想要大姐指点指点我们?”

颜彰换了个要求,凭心而论,换做是他,也不会轻易原谅一个害自己声誉和性命的人。

这个要求不高,颜彦答应了。

从这天后,颜彰三个,有时也会带着颜彣,他们几个经常在家吃了早饭就出来,到明园后自觉进了外书房,或看书或写文章或练字,遇到不懂的便问,文章也会拿给颜彦批阅,有时也会让颜彦推荐点书给他们读。

晚饭会留在明园吃,饭后陪陆衿陆初玩一会再回去,偶尔遇到大雪天会留在明园住下来。

颜彦是在腊月二十封印这天知道皇上颁布了一道圣旨,封陆呦为四品宣威将军,和陆竚一个品级,要知道陆竚可是靠着近二十年的军功才走到这一步的,因而陆呦的赐封便显得格外耀眼,因为他不但是大周国最年轻的四品将军,还是从戎时间最短立下战功却最多的将军,所以这份荣誉他当之无愧,朝堂上几乎是全数通过。

消息传来,颜彦自是喜之不尽,不管怎么说,他们夫妻都凭自己的本事在各自的领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声望和口碑也都有了,用青碧几个的话说,如今坊间提到他们夫妻,再也不是冲撞或下嫁之类的丑闻,而是颜彦的善举和陆呦的军功,相反,对颜彧和陆鸣则多了些不喜和不屑。

和这道圣旨一同进门的还有皇上的赏赐,除了金银珠宝和衣料首饰,这次李琮还送了京郊的一片荒山给颜彦,这片荒山距离明庄有些远,在松麓书院附近。

李琮也是知道颜彦今年又捡了不少乞丐,而养活这些乞丐也是需要花销的,因而,他送了这么一大片荒山给颜彦,倒不是他不想送庄子,只是见识过颜彦改造荒山的本事后,他不想浪费颜彦这个人才。

相对明园的喜气洋洋和一派祥和,陆府明显冷清多了,同时也沉闷多了,黄氏带着自己的儿女搬出了陆家,也没打算回陆家过年,颜彧不在,因而陆家今年只剩陆老太太和朱氏两个正经的主子外加周婉半个主子,当然了,还有几个幼稚小儿。

得知陆呦受封的同时,朱氏也收到了儿子的来信,知道儿子攻打雁门关失利了,也知道儿子受了点轻伤,因而朱氏的忧心是不言而喻的,这个时候,她越发把颜彧恨上了,总觉得自己儿子自打娶了颜彧之后便没有一件好事,两人天生就是相克的。

反观陆呦娶了颜彦之后,不但人才两得,就连家底也不知厚实了多少,更难得的,这两人也不知哪来的运气,先是颜彦以一个外姓身份被赐封为郡主,接着是陆呦才念两年书便考中了秀才,这刚上战场才两年吧,又封为四品将军了。

朱氏这么长吁短叹的,陆老太太更没个好心情了,她倒有心来看看颜彦,可一想起颜彦那天的拂袖离开,她又拉不下脸来。

这时的陆老太太是真把朱氏恨上了,她觉得若不是当年朱氏的私心作祟,那么嫁给陆鸣的肯定是颜彦,陆家也就绝对不会到今天这分崩离析的地步。

心里憋着一口气的陆老太太再次病倒了。

没几天,朱氏接到陆鸣的又一封来信,紧跟着也病倒了。

原来,陆鸣的信上告诉她,颜彧又怀孕了,因而合离一事只能暂且搁下,一切等颜彧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再说。

颜彦是腊月二十八这天见到颜彤和颜彰几个才得知颜彧再次怀孕的消息的。

因着年根下了,又下着大雪,颜彦和颜彰几个说好了,这两天就别过来了,等过完年再说,左右她也需要去各处走访走访。

谁知这天正和几个青玉青禾几个清点各家迎来送往的年礼时,门外有婆子回话,说是颜家来人了,没等婆子说完,颜彬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姐,大姐,你看谁来了?”

颜彦一听这动静,想到之前颜彰说过的话,猜到准是颜彤回来了,于是,她忙下炕迎了出去,刚进堂屋,只见颜彰颜彬推着一个人进来了,因着屋子里有点黑,再加上对方捂得也严实,颜彦一时没看清这人的五官,但她知道这人一定是颜彤。

“三妹,是你回来么?”

“大姐,大姐,我,我想你了,真想你了。。。”颜彤听到这句“三妹”一下扑到了颜彦身上,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颜彦拍了拍她的后背才推开了她,“好了,回来就好,别哭了,回来就好,来,跟我说说,这两年过的好不好,孩子呢,怎么没抱来我瞧瞧?”

“大姐,二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以前我不懂事,不知道二姐和我娘做了这么多伤害你的事情,还跟着二姐一起埋怨过你,大姐,我,我真没脸来见你。。。”颜彤见颜彦待她还如从前,心下羞愧,眼泪又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好了,那不是你的错。当年你也不是没有劝过颜彧不要嫁给陆鸣,大姐知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正是因为当年颜彤劝过颜彧也劝过马氏这门亲事不合适,颜彦知道她的三观还是比较正,也知道她人比较单纯,只是在情感上更偏向颜彧一些,这是人之常情,颜彦不怪她。

再有,她能在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勇敢认错,没有一味地逃避或抱怨,这点也比较难能可贵。

因而,颜彦也就没有一杆子也把她打翻。

第六百一十四章、飞蛾扑火

说话间,颜彦扶着颜彤进了里屋,然后亲自帮着她摘了衣帽,这才细细打量起她来。

可能是因为长途跋涉一路没有休息好,整张脸有些憔悴,气色也不是特好,不过人倒不瘦。

据颜彤自己说,王峥对她还算不错,北地虽然清苦,可府里是颜彤说了算,没有长辈的约束,日子还是比较和谐。

再则,以他们的条件,日子也不会真正清苦,顶不济就是吃的上面没有之前在京城这边丰富,可比起真正的劳苦大众来说,他们的日子不知好过了多少倍。

不过这次回到王家,王家长辈的脸上就不怎么好看了,刚进家门,也没有问问她和孩子如何,而是先关心起王峥,问完王峥,又问她之前到底知晓不知晓颜彧和陆鸣私相授受和私定终身一事,见颜彤否认,王家长辈埋怨颜彤没有说实话,又抱怨说颜彧的名声不好连带他们王家也吃了挂落,弄得王峥到现在也不能回京城等等。

“他一个右相,还能不清楚自己儿子因为什么去的大名,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放心,改天我若是有机会见到你那个婆母,一定要好好说说她。”颜彦动气了。

“别,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别去说了,你要是说了,以后她不定又有什么话等着我呢。罢了,左右我和他们也不怎么住一起,我能忍,忍忍就过去了,等过了年,天暖和了,我还回大名。”颜彤忙拉住颜彦的手说道。

“干嘛要忍,二姐是二姐,你是你。”颜彬气呼呼地说道。

“还是先忍忍吧,二姐这边,还不定怎么说呢。”颜彰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颜彦看了眼颜彰,见颜彰低头,又看向了颜彬。

颜彬咬咬嘴,低头说道:“二姐好像又有孩子了,我娘说,这可怎么合离?”

颜彤见此补充了几句,原来,颜彧收拾东西正要离开时,突然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了,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适合舟车劳顿,而且颜彧知道自己怀孕后,也不想合离了,她想赌一把,看自己能不能生个儿子,若是儿子,她在陆家也能站住脚了,毕竟这个孩子是陆家的嫡长子,也是将来的世子。

陆鸣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或许这就是天意,当初是他招惹的颜彧,而他对颜彧也不是真的一点旧情没有,只是因为这段时日战事失利,再加上母亲的劝告,因而他把这些失利和不满都归结到颜彧身上。

事实上,颜彧一个深闺女子能抛开京城的一切远赴前线来找他,陆鸣一开始还是比较感动的,且两人相处的这些时日,没有长辈们的干预,没有那些外在因素的影响,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仿佛又回到了刚成亲的日子。

可惜,奈何家里长辈死活不同意他留下颜彧,又是搬出两人的八字又是搬出颜彧的品行来说事,陆鸣也没想去抗争什么,不过这次的怀孕倒真是一个转机,他再冷血冷情,也不会抛弃自己的骨肉。

“陆家知道了这消息?”颜彦问。

她可不认为朱氏愿意留下这个孩子,陆鸣还这么年轻,战事结束后再娶一个大家闺秀,一样可以生下嫡子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能保证战事结束后陆鸣能四肢健全地回来,能保证京城还有世家女愿意嫁给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风流公子?

“知道了,昨儿那个女人打发人来咱们家闹了一场,说是被二姐气病了。”颜彬忿忿说道。

“大姐,你说这个孩子来的是好是坏?”颜彤问。

她刚做了母亲,自然清楚没有哪个母亲愿意割舍自己的孩子,可问题是,两家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这门姻缘还怎么走下去?

偏二姐还不是一个万事能忍能吃亏的人,因而颜彤着实为她的将来担着心。

“这个我可说不好。再则,我们怎么认为不重要,关键是颜彧心里怎么想。”颜彦扯了扯嘴角。

其实,她是真不看好这一对,也低估了颜彧对陆鸣的感情,想必是真爱吧,所以才有这种飞蛾扑火的勇气。

众人正觉得这个话题堵得慌时,可巧青釉青雨两个领着陆衿和陆初来了,颜彤忙拿出了见面礼,搂着两个孩子又哭又笑起来。

这天晚上,颜彦留他们在家吃了顿饭,随后又从皇上送的衣料中找出了几匹拿给颜彤,让她拿回去送给她公婆,这种宫里的贡品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颜彦此举也算是为颜彤撑下腰。

次日,也是除夕这天,颜彦收到了陆呦的来信,信里告诉她幽州守住了,只是状况有些惨烈,也说他自己有些腻味了这场战争,每次看着这些哀鸿遍野的场景,他都会问自己,为什么非要有战争,就不能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么?

字里行间,颜彦读出了他的挣扎和困惑,也读出了他对她的思念。

其实,颜彦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也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希望能少一点生灵涂炭,可就像是周禄说的,还能回头吗?

这天晚上,颜彦提笔给陆呦回了一封信,安抚了他几句,不过说的更多的是两个孩子,而陆衿知道她在给父亲写信,嚷着说也要自己动笔写点什么,可她刚开始学描红,还不会写字呢,因而用毛笔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幅画,画面是天上有一轮圆月,地上有几朵花,花瓣落到了地上。

“衿娘,你想告诉爹爹什么?”颜彦没大看懂这幅画。

“娘,先生说月圆人圆,也就是说月亮圆了爹也该回来了,可我等得花儿都谢了爹爹还没回来。”陆衿噘嘴说道。

“是啊,花儿都谢了好几回,你爹还没回来。”颜彦抱住了女儿,把头埋在女儿身上。

陆衿学着颜彦平时哄她的样子,也拍了拍颜彦的后背,用她稚嫩的声音说道:“娘,别哭,我会陪着你的,我和弟弟都会陪着你的。”

颜彦的眼泪喷了出来。

第六百一十五章、侍疾

正月过后,李琮把刚生产出来的十门火炮送往前线了,因为这个正月,契丹、女真和西夏都加紧了对大周的进攻,战线拉得很长,东起蓟州西至庆州,绵延上千里,李琮不得已又从民间征了一次兵。

此外,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陆老太太从年前病倒后一直卧床不起,李琮打发了几次御医前往,可惜效果不大。

这种情形下,陆端、陆竚还有陆呦、陆鸣是应该回家见老人家最后一面的,且老人家若真有个什么,他们均应该回家丁忧,就算是夺情起复,也得先回来把后事安排了再说。

可前线战事吃紧,这个时候把他们几个抽调回来,无疑拿大周的前途去冒险,因而,李琮也着实为难。

为此,思索再三,李琮命颜彦每日回一趟陆家,早去晚回,一为侍疾,虽说颜彦从陆家分了出来,但陆老太太总归是陆呦的亲祖母,因而,为颜彦的名声计,她也该回去尽尽孝;其二自然是为开导老人家,因为御医说了,老太太是忧思成疾,积郁太深,李琮是深知颜彦口才的,所以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她。

当然了,李琮也深知颜彦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因而,他特地在南书房召见了颜彦,劝慰了她一番,让她以大局为重,千万别在这关键时候使性子。

皇上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颜彦还能怎么着?

因而,二月二龙抬头这天,颜彦带着陆衿陆初和青玉几个进了陆府,这是颜彦自冬至过后时隔两个多月再次踏进陆府,见到躺在炕上瘦得颧骨塌陷的老人家,颜彦心里也酸酸的。

由于进门时颜彦没有让丫鬟们通报,她走近炕沿时老太太正瞪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发呆,春眠春晓两个陪在身边,春眠的手里还端着一个药碗,春晓低低在说着什么,见到颜彦,春眠春晓又惊又喜,忙站了起来,刚要招呼,颜彦摆了摆手。

“祖母,我们来看你了。”颜彦抑制住自己的心情,轻声上前打起了招呼。

陆老太太的眼珠子动了一下,似乎不认识颜彦,又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颜彦,见此,颜彦只得再唤了一声,“祖母,我把衿娘和阿初带来看你了。”

随后,颜彦示意陆衿和陆初叫人,陆衿屈膝行了个礼,“曾祖母,我和弟弟来看你了,曾祖母,你病了吗?有没有好好吃药?”

“可不就是不肯好好吃药,大小姐好好劝劝曾祖母吧。”春眠十分为难地看了眼老太太。

颜彦接过她手里的汤碗坐到老太太身边,随后把陆初招呼来,“阿初,来,跟曾祖母问好。”

“好。”陆初口齿还不大利落,只会说一个字。

陆老太太看了眼这对粉妆玉琢的孩子,脸上总算有点表情,动了动嘴唇,断断续续地说道:“真好看,比,比画片上的,小孩,还好看。”

颜彦笑了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他们说这两孩子都随父亲了。”

今天来看老太太,她特地给两个孩子穿了身喜庆的大红的织金锦褙子,越发衬托着孩子们的脸唇红齿白的,再加上陆衿的包子头和陆初的朝天辫造型,可不就像是年画上的小人一般。

陆老太太先是见颜彦自夸,接着又听颜彦说孩子们长得像父亲,眼圈有点红了,她是想起自己这些年对陆呦的亏欠,于是,她看了春眠一眼,“去把我的匣子拿来,给孩子们挑点东西,一个正月也没给孩子们点压岁钱。”

“祖母,不急,说来这是我的错,一个正月,我也没带孩子们来看看你,是我不孝在先,我不该把那些不愉快的旧账记到你身上。以后,我们都往前看,你愿意来我家就来我家,不愿意来我家我就带着孩子们常来看看你。”颜彦先表了个态。

陆老太太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颜彦伸手在她胸口安抚了一下,“祖母,来,我们先把药吃了,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曾祖母,你乖乖的吃药,我这还有点心哦,是我和我娘一起做的,可甜了。”陆衿指了指青玉手里的食盒。

“哟,我们衿娘也会动手做点心了?”陆老太太强撑着想靠起来,忽地又想到了什么,“让孩子们离我远一点,别过了病气。”

“不怕的,他们两个总在外头疯跑,皮实着呢。”颜彦回道。

事实上,她已经先问过御医了,知道老太太的病不会过人她才把陆衿陆初带来的,不过她也没打算让孩子们一直留在这,和老太太说会话就让青玉先送他们回去。

“曾祖母,你快吃药吧,你要好好的,看着我和弟弟长大。”陆衿见母亲端着药碗,又开口劝了一句。

“好,听我们衿娘的,好好吃药,好好的,看着你们长大。”陆老太太的眼角流出了两行热泪,倒是主动张嘴吃药了。

颜彦亲自喂她吃完药,随即又伺候她漱口,陆衿果真拿了一块糕点过来,老太太伸手接了,含着泪吃了。

“祖母,前些日子我在皇上那看到了前线的战报,父亲和夫君一起守住了幽州,战报里说,他们下一步想拿下顺州,皇上已经打发人送了十门火炮过去了,说顺州若是拿下了,接下来就该是南京城了,若是把南京城拿下了,契丹人就该撤回他们的老家了,燕云十六州回到大周手里,战事也该结束了。”颜彦挑一些好的消息说道。

“二郎那边呢?”老太太问。

“皇上命他们退回晋阳城里,说是等这边的火炮出来了再攻打雁门关,祖母放心吧,皇上心里有数呢,雁门关地势险要,哪是这么轻易能夺回来的?其实这样也好,正好颜彧在,可以伺候二弟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老太太一听暂时不用陆鸣出征,心下倒是宽慰了些许,不过很快她又想起颜彧的孕事来,这边朱氏死活不肯再接纳颜彧,偏颜彧又怀孕了,这个结可如何解?

想到这,老太太又烦闷起来,拉着颜彦的手求她想个法子。

第六百一十六章、变化

颜彦本想一口拒绝,奈何这个任务是皇上交给她的,再加上她也想给朱氏一点难堪,因而略一斟酌,开口说道:“祖母,这事呀,说好办也好办,等战事结束了,父亲和陆鸣都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一下,问问陆鸣自己的意思,毕竟是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愿意如何安置就听他的呗。”

其实,这件事的关键就看颜彧能不能生个男孩,若是运气好,生了个男孩,颜彦相信陆端和陆鸣看在子嗣的份上应该会留下她。

至于留下来之后的日子,那就得看颜彧的本事了,不过颜彦并不看好颜彧,颜彧有的只是一点小聪明,朱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手段和心机还有人脉颜彧再练个十年也是望尘莫及。

陆老太太见颜彦提到儿子孙子回来,脸上一喜,“孩子,你的意思是战争快要结束了?”

“祖母,都打了三年多,也该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不但我们耗不起,辽国也耗不起啊,我听说这次研制出来的火炮威力很大,真要把南京城拿下了,辽国还不得主动找我们和谈?”

说完,颜彦忽地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又道:“祖母,其实太太心里的症结是颜彧下手害她,可颜彧又死活不认,我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另外有人动了太太的药包嫁祸到颜彧头上?”

可惜,老太太听了这话只是愣怔了一下,并没有别的特别反应,不过她倒是问了一句颜彦是否有怀疑的对象。

“我能有什么可怀疑的人?我和颜彧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去害太太,再则,若果真是她做的,她没有必要再跑去找陆鸣。”

可惜,这话老太太并不认同,“这世上啊,最看不透看不懂的只怕就是人心了,我且问你,在这之前,你能想到她背着你去勾引二郎?”

颜彦被问住了,不过很快她回击了,“祖母这么说也不对,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两个谁勾引谁可说不好,再说了,陆鸣比颜彧大五岁呢。”

没办法,尽管她不想为颜彧开脱,可颜家的声誉她还是要维护的。

可这话老太太同样不爱听,她自己的孙子她自然也要维护,只是颜彦好容易才上门来看看她,她委实不想因为这点口舌之争再去得罪颜彦。

可这话不说出来,心里又委实堵着慌,正尴尬时,门外有丫鬟通报,说是周姨娘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周婉一手牵着陆衿一手拉着陆初笑吟吟地进来了。

原来青釉见自家主子和老人家说起颜彧,怕小孩子听了过心传话,便带着他们两个去院子里扔毽子玩,可巧周婉听说颜彦来了,忙过来打个招呼,在院子里看到两个孩子出了不少汗,领着进来了。

“百惠郡主来了?可吃了早饭?”

“不劳周姨娘操心,我已经命人去准备了。”颜彦见周婉这么正式地称呼她,也跟着换了称呼。

“郡主客气了,哪有让客人自己去准备的道理,我这就命人给郡主送来。”

周婉说完又走到了炕沿前,“老夫人今日感觉如何,药吃了没有?早饭想吃点什么?”

“早饭不应该是用药之前吃吗?”颜彦问道。

“论理该是如此,可老夫人说太早了用不下,而汤药又不能过午时再吃,因而老夫人一般是在吃药前简单吃点面条稀粥什么的垫补一下。”周婉说道。

颜彦听她熟稔的口气和笃定的语气,不知怎么心里有点不舒服。

细细一想,好像方才周婉话中提到颜彦是个“客人”,“哪有让客人自己去准备的道理”,原来,她是这么定义她和颜彦的关系了。

若颜彦是客人,她是什么?陆家临时的当家奶奶还是别的什么?

想到当家奶奶,颜彦扫了周婉一眼,穿着打扮什么的似乎变化不大,一件六七成新的浅蓝色绣花襦衣,下身同色长裙,只在裙摆上绣了点花,领口、袖口和衣襟裙摆处均是滚了一条深蓝色的宽边,中间的腰带也是深蓝同色,均绣上了点花边。

头上的发型也不复杂,堕马髻,头饰也简单,只插了根步摇,不过细看之下,这根步摇倒不简单,赤金点翠不说,还用了几粒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做流苏,这样的一根簪子,没有上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

再细看一下,周婉身上襦衣的绣花也不简单,做工很是繁复,尤其是中间的腰带,还用了不少金线和银线穿插其中,而这只是一件家常的襦衣而已,不是外出见客的褙子或鹤氅以及半臂什么的。

联想到之前周婉的窘困以及去年冬至时她送给陆衿和陆初的那老套做工和用料都属上乘的衣物,再一看今日她这一身低调的奢华,颜彦揣测准是朱氏为了笼络她又许了她不少好处,只怕还有临时管家给她带来的一些益处,这样的她还会甘心去做一个小小的贵妾?

见颜彦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自己,周婉也细思起来,仔细回味了自己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她也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刚要解释时,只见老太太发话了,“大郎媳妇,我还是喜欢你的手艺,你吃什么,也给我带出来一点。”

“好的,祖母放心吧,我们自己带了菜蔬过来,都是些你爱吃的。”颜彦对老太太的喜好还是了解一二的。

果然,她这么一说,老太太有几分被感动了,她是想起颜彦刚成亲时会经常给她送一些点心,出门也会给她带一点小物件,后来搬出去住了每次回来也往给她带点礼物,有吃的也有玩的,虽不怎么值钱,可一看就是用心了,都是她喜欢的。

这点不但比颜彧强多了,也比朱氏这个做儿媳妇的强多了,更难得的是,颜彦对她的这种好是不带任何功利性的,只是单纯地把她当成了一位老人。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症结

周婉见自己被无视了,想了想,屈膝对颜彦说道:“还是大奶奶有法子,既如此,就劳烦大奶奶暂时照看老夫人一二,缺什么,麻烦大奶奶打发人来吱一声,婢妾那边还有不少事情,就不耽误大奶奶和老夫人说笑了。”

颜彦见这一会周婉的称呼由“百惠郡主”变成了“大奶奶”,倒也猜到她准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不妥了,点点头,也没点破对方。

不过目送她离开时,透过掀开的门帘,颜彦注意到院子里似乎站了不少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陆家的管事婆子什么的。

因为之前朱氏就有这个习惯,走到哪里,都有一堆的管事婆子跟着,前呼后拥的,没想到周婉一个小小的姨娘居然也有这个派头了。

看来,这当家主母的权限的确不小,哪怕是临时的,可该有的阵势一点也不差。

“夫人的病还没好利索?”颜彦问一旁的春眠。

春眠摇摇头,“说是精神不济,人也老是恍惚着,仍在吃药调理,不过偶尔会起来在院子里走走。”

见颜彦看着周婉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呆又问起了朱氏的病,陆老太太命人把陆衿几个带出去,同时也命屋子里的人都离开,随后她拉着颜彦的手问道:“孩子,你该不是怀疑这个周姨娘吧?”

“祖母,这种事情我怎么敢轻易怀疑别人,搞不好就是一条人命呢,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她和之前的她变化不小,想必是成亲生子也安心了。”颜彦说的是实话。

之前她还觉得周婉不甘心屈尊做一个妾室,可几个月没见,着实变化不小,而这种变化,应该是这几个月的临时当家奶奶带给她的。

这个正月,颜彦听到不少陆家的传言,说陆家真是没落了,老的病了,中的也病了,年轻的还跑了,只剩一个小妾当家,一应迎来送往都是一个小妾在撑着。

事实上,朱氏倒是也把陆含和陆靖请回来帮着去走了几家重要亲戚,只是她们两个也忙,而朱氏又的确身子不适,有些不重要的场合便交由管事出面了,并没有真让周婉代替陆府出面,饶是如此,这些话也传了出去,因为这段时日的确是周婉在当家。

陆老太太听颜彦提到周婉的变化,撇了撇嘴,摇摇头,颇是有几分不屑和不喜。

在她看来,当初若不是朱氏一意孤行非要把周婉纳进门,颜彧和陆鸣也不会离心,更不会和朱氏吵闹,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烦心事。

说来说去,老太太认为就是朱氏的贪心导致了陆家的分崩离析,分家的分家,离家的离家,如今又闹出了休妻合离的戏码,白白让人看了多少笑话?

颜彦见陆老太太言辞中对朱氏诸多不满,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推测,犹豫了一下,她忍不住开口问道:“祖母,我听说父亲之前也想过休了太太,为何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呢?”

“还能因为什么?他们父子三个丢下这个家去了前线,家里总得有一个顶事的,这些年我也荒废了,什么也不管,身子骨也不太好,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婆子再来操这些心吧?”陆老太太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陆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儿子不休妻最大的考量就是为了陆鸣,因为休妻将会直接影响到陆鸣的前程,这话她自然不能跟颜彦说。

不过还有一个缘由她倒是告诉了颜彦,朱氏是一品诰命夫人,不是说休就能休的,得先通过皇上褫夺了朱氏的诰命身份才可以休,否则,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处?

而褫夺朱氏的诰命,里面又牵扯到陆家、朱家、吴家、赵家、钱家等一系列的世家,因为他们之间的姻亲关系是盘根复杂的,就算是太平年代李琮也不好轻易动朱氏,更别说如今这个战乱年代。

颜彦见这个话题太沉重,也敏感,忙又换了一个话题,和老太太说起陆衿和陆初的这些趣事来,说陆衿的淘气和古灵精怪,也说陆初这一年的变化,什么时候长的第一颗牙什么时候学会的走路什么时候开口说的话等。

正说中,青碧几个端着托盘进门了,因着陆老太太不能下炕,颜彦命人在炕上摆了一个炕桌,拣了几样老太太爱吃的菜端了上来,亲自喂她吃了点饭菜喝了点汤。

饭后,颜彦以两个孩子需要午休为由让青玉和青秀送回明园了,她自己留了下来,拿了本《金刚经》来念给老太太听,念着念着老太太睡着了,颜彦自己歪在炕上看了会书,期间也打了个盹。

也就半个时辰不到,老太太醒来了,颜彦见这会阳光挺足,便命一个婆子在廊下背风处放了一张椅子,再命她抱着老太太坐在了椅子上,随后又从暖房里搬来了两盆开得正艳的梅花,当着老太太的面颜彦给梅花松土剪枝,期间都是请老太太指点的她。

这天下午,颜彦一直陪老太太吃完晚饭眼看着天快黑了才从陆家出来。

一上马车,青釉就告诉颜彦,说是整个正月里朱氏就没有来看过老太太几次,好像是她们婆媳之间也有什么矛盾了,正月里陆靖回娘家还为此事跟朱氏闹过别扭,具体因为什么青釉没打听出来。

不过她还打听到一件事,马氏把颜彧的两个女儿都送回陆家了,如今是周婉在照看,而其他的庶子庶女,则一律跟着他们的生母过,平时一日两餐也是各吃各的,倒是免得周婉再担什么嫌疑。

这些都不是颜彦想知道的,她比较好奇的是老太太缘何和朱氏反目,连陆靖都参与进来了,这事肯定不小。

颜彦揣测老太太的病倒多半和这件事有关联,上了年纪的人本就心里脆弱,偏她最亲近的儿子孙子都不在身边,身边也没个倚仗,和朱氏的这口气又一直出不去,所以也只能忧思成疾郁结于心了。

这种病若是找对了症结,倒是也好治。

第六百一十八章、对抗

颜彦尽管不清楚陆老太太究竟因何和朱氏反目,但她知道老太太惦记儿子孙子,也知道老太太喜欢摆弄花草,因而,接下来几天颜彦每天上午陪老太太说说话,挑一点前方的好消息说,或者是念会诗歌或经书什么的,午休后一般会把她抱出来晒晒太阳,当着她的面摆弄些花花草草,看着这些盛开的鲜花,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三天过后,御医说她的脉象平稳多了,虽还不能自己下炕走路,但那股郁结之气散去了不少。

而这几天中,朱氏没有朝过一次面,周婉倒是每天上午会来探视一番,问问有什么需要否。

这天,颜彦因着要给颜彤饯行,便没有来陆家,但前一天她已经和老太太说好了,老太太也答应了。

谁知饭后,颜彦陪颜彤母女两个在炕上说话时,春眠上门来了,说是老太太的情况又不好了,早起吃的饭喝的药全都吐了,差点没昏迷过去。

颜彦一听这情况,一面打发人去请御医,一面送走颜彤,紧接着又急急忙忙去了陆府。

颜彦到的时候朱氏和周婉也在,大夫正在问诊,可陆老太太不太配合,见到颜彦,倒像是见到了救星,拉着颜彦老泪纵横的,颜彦只得先安抚了她几句,待老太太情绪稍稍稳定后,刚一说让大夫把脉,谁知老太太又激动起来了,非说自己没病,让大夫走。

颜彦见此只得先让大夫离开了,左右用不了多久御医也会过来的,她想知道的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因而大夫一走,颜彦便直接问了出来。

朱氏本不想张口,可见颜彦看着她,联想到颜彦是皇上奉命派人照顾老太太的,也猜到一会兴许还有御医来,因而,略斟酌了一下,朱氏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听闻母亲这些日子好多了,想着过来看看母亲,母亲问我二郎的亲事我预备怎么办,我说了几句话她爱不听便闹腾起来。”

“你说的那是人话么?”陆老太太嫌恶地闭上了眼睛,折腾这半天,她自己也委实累到了。

“母亲这么苦苦相逼究竟何意?我说过,我不可能认一个下手谋害我性命的人作儿媳,这个家有她没有我,有我没有她,您老人家是想逼儿媳合离?”朱氏的怒气也被点起来了,她也忍了半日了。

颜彦这才听懂了,原来老太太的意思是想打发几个人去把颜彧接回来,颜彧的孕期过了三个月,胎相相对稳定了,这个时候不接回来等到临产时再接就更麻烦了。

总不能让她把孩子生在晋阳吧?那边条件艰苦不说也没人照看她,再则,她留在那边也只会给陆鸣添乱,让陆鸣做不到心无旁骛。

而现在大战在即,陆鸣的状态若是不好的话肯定会直接影响到战事的。

还有一点,万一大周输了晋阳落到了契丹人手里,颜彧能逃出来吗?

因而陆鸣也想把颜彧送回来,所以先给家里来了一封信,想试探一下长辈们的意思。

老太太的意思是接回来,之前的事情就算是掀过了,好让孙子能安心备战。

可朱氏不答应,一方面她是真不想和颜彧再在一起生活,另一方面她也担心颜彧若是在家里出点什么状况,她还得担着嫌疑,何苦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事实上,这个问题她们婆媳之前就吵过一次,年前得知颜彧有了身孕,陆老太太就给儿子去信了,想留下颜彧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为此,陆端给妻子来了一封信,批评了妻子的狭隘和不孝,朱氏这个恼火,认为是老太太在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因而一个正月她也没怎么来探视老太太,正好她也有病倒的理由。

而这一次朱氏见老太太又旧话重提,一点也没顾忌到她的感受,自然也是十分恼火,虽不敢十分顶撞老太太,可也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老太太是什么人?

因而,一气之下老太太把吃的早饭和药全都吐了,春眠几个吓坏了,这种事情她们作下人的哪敢插手?只得上门求上了颜彦。

事关颜彧,颜彦也不好表态,可老太太的病体也是耽误不得的,真要出点什么事,陆端几个全得回来,契丹若是知晓了这个消息,岂不得大举进犯?

“陆夫人,你的家务事我不想参与,但祖母的病必须得静养,这样吧,我把她带回明园,也省的我两边跑。”颜彦斟酌着说道。

若是把老太太留在陆家,谁知道她不在的时候朱氏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了,颜彦这么做也很冒险,因为老太太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她也怕自己说不清。

可没办法,老太太的命这么重要,她只能冒一把险了,好在还有皇上和御医可以替她作证。

可谁知这个要求遭到了朱氏的强烈反对,因为这件事传了出去,大家都以为她不事父母并故意把老太太气病了,传了出去,她这顶不孝的帽子是戴定了。

有了这个理由,陆端可以申请休妻,也可以要求合离,而她还找不到驳斥的理由。

所以,朱氏是决计不答应让颜彦带走老太太的,正争执时,刘公公陪着御医来了。

御医的检查结果倒没有什么大事,说是临时受了点刺激,叮嘱了几句,看了眼在场的人,御医没有再多嘴。

倒是刘公公看着颜彦问道:“敢问百惠郡主,老夫人究竟受何刺激了,咱家好去回复皇上,皇上还等着呢。”

“回刘公公,我也是刚到,不太清楚,还是问问陆夫人吧。”颜彦把球踢了过去。

朱氏冲刘公公笑了笑,“刘公公,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因为我那个儿子儿媳,我和母亲意见相左,母亲疼爱孙子,一时情急便着了恼,这不,我也是吓坏了,忙安慰母亲,就依老人家的意思办吧。”

朱氏说完又冲老太太讨好一笑,说是就依她的主意,这就打发人把颜彧接回来。

第六百一十九章、散心

颜彦没想到颜彧事件最后竟然被陆老太太以这样一种方式抗争赢了。

朱氏既然当着刘公公把话说出去了,肯定是要兑现的,因而,这天下午她去颜府和马氏商讨了约摸一个来时辰,至于两人谈了些什么,颜彦是无从得知。

不过次日一早朱氏果真打发了人去接颜彧,且从这日开始,老太太的病开始好转了,半个月后,可以下地行走也可以自己吃饭了。

见此,颜彦原本想结束自己的侍疾生涯,可谁知陆老太太不干,说是颜彧还没回来,颜彦一走,这个家她说话仍是没有一点份量,病肯定又得加重了。

由此,颜彦猜测她可能不信任朱氏了,因为颜彦在的这段时日基本上老太太都是跟着她吃的,而颜彦则是自带食物自己做。

没办法,送佛送到西,颜彦只得继续留下来,好在老太太也说了,待颜彧回来,她就放颜彦走。

进入阳春三月,天气和暖起来了,庄子里的各种花竞相开放了,满树满山的,听管事的说,京城有不少人慕名去赏花了,在花树下吟诗作和的,饿了,就在庄子里点一桌农家菜,累了,也有就住在庄子里的。

颜彦知道陆老太太素来喜欢这些花儿朵儿的,因而便也想着带她去散散心,想着外祖母和云老夫人也难得出一趟门,颜彦又邀请了她们两个,最后又想着不能差太后一个人,

为此,她又特地进了一趟宫。

太后听说是去旧年的庄子里看花,又有几位老人作伴,倒是也痛快地答应了。

因而,颜彦选在了三月初三上巳节这天,带着几位老人家来到了明庄,先是从梨花边上过,感受一下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场景,接着又来到了桃花山上,刚一下马车,见到地上的落英,陆老太太心疼了,说是可惜了这些好花。

正说着时,一阵风吹来,又吹落了不少花瓣,陆老太太再次感慨起来,“你们说这人要是也能像这花儿一样,总不见老,该有多好。”

“这话可是痴了,这花不也是年年开年年谢,谢了的花不也老的不能看?”太后回道。

“花儿谢了可以再开,这人老了还能回到年少就好了。”陆老太太继续感叹道。

“保不齐这人啊就跟这花儿一样,老了之后再托生为人岂不又跟花儿再开一样?所以啊,亲家老夫人也不要太过伤春悲秋了。”孟老太太说道。

她是烦陆老太太一直装病一直霸着颜彦不放,她的外孙女她自己都舍不得使唤,却每天还要去给这陆婆子侍疾,她可不认为这陆老婆子是个什么善茬。

再有,她和儿媳斗法为的也不是颜彦而是颜彧,凭什么要让无辜的颜彦受累?

颜彦自然清楚外祖母心里的怨气,忙过去扶住了她,“外祖母不知道,祖母就喜欢这些花儿朵儿的,她自己养的花也是一绝,连太后都夸过呢。”

“是啊,还送了我好几盆呢,我如今也好摆弄这些,可就是摆弄不好。”太后接过了这句话。

她也看出孟老太太一直和陆老太太不对付,可陆老太太的命正精贵着呢,她也只能活活稀泥了。

事实上,这次她之所以答应出来散心,其中有一半缘故也是为了陆老夫人,无他,只为向她传递一个信息,皇家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疏离陆家或问罪陆家。

而对陆老太太来说,她也委实没有想到能和太后一同出游,这可比进宫朝拜太后要荣耀得多,因为这意味着和太后有私交了,有些话可以私下交流交流了。

因而,见太后承认了她的养花手艺好,陆老夫人得意之余倒是也没忘了自己的本分,扭着头四处转了一圈,说:

“那不一样,终究是一盆两盆,没有这个来得震撼,我的乖乖,这要到了山顶上往下看,岂不跟在仙境似的?”

“祖母还别说,还真有一处这样的地方,正好我命人准备了几个滑杆,就带你们去仙境游一游。”颜彦笑道。

大河听了转身离开,不到一刻钟带人抬着几个滑杆来了,几名侍卫接过了滑杆,两人一组,抬着几位老人家上了半山腰的一个亭子,早有青碧等人在亭子里准备好炉子和茶水了,另外亭子四周也安排了几个侍卫,一应外人不许靠近。

坐在亭子间,仰头可以看到飞流而下的瀑布,低头可以看到清澈见底的水潭以及站在水潭边观看瀑布全景的游客,更奇的是,瀑布两边怪石林立,却有数枝不知名的野花从中探出来。

“果然是个神仙的所在。”云老太太感慨道。

“可不就是神仙住的地方,翻过那山过去就是青莲庵,我在那边修行过一个多月,那会青玉青云两个每天早上都要来这边挑水的,我空着手都走不过她们。”颜彦笑着说起了那段寺庙的日子。

太后一开始还担心颜彦是在抱怨给陆老夫人听,后来见颜彦眼中并无半分怨色,所说的也多半是那会的一些趣事,比如采花编环,比如说采蘑菇,比如说和青玉青云两个练习拳脚功夫,结果一个月过去连个马步都没练成,还有和小师傅们学种地,颜彦只会浇水,因为拔草时会把真正的菜苗拔掉等等。

“彦儿还做过这些活?”云老太太是第一次听颜彦说这些,颇有几分惊讶。

“这算什么,后来成亲了,没看我这外孙女把后花园都改成了菜地和农田了?这孩子虽她娘,心肠软,说是看到这些穷人吃不饱饭心里难受,这不之后开始寻找高产的农作物,还有那个什么棉花。”孟老太太把话接了过来。

“来,茶好了,大家喝口茶润润嗓子,这还有今儿刚出炉的点心,饿了可以先垫补一点。”颜彦亲自给几位老人倒上了茶水,随后又打开了食盒,端出了一碟碟的点心。

众人端起茶水时,可巧下面传来一处琴声,颜彦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云老夫人看着水潭那边拧了拧眉。

第六百二十章、求赏

颜彦留意到云老夫人的动作,忙问她是不是茶水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只是看着他们在洗浴,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云老夫人说道。

“可不是,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我以为现在的人对这个节日越来越不重视了呢,没想到还是有人愿意凑这个热闹。”陆老夫人说道。

颜彦一听这话仔细回想了一下,原来这个上巳节是古代比较重要的一个节日,这天人们喜欢结伴去水边举行祭礼,

并洗濯去垢,消除不祥,称为“祓禊”,再后来又增加了祭祀宴饮、郊外游春等内容,魏晋时期尤其盛行,不过好像自唐朝之后汉人不怎么时兴了,主要是离清明节太近了,因而渐渐并到和清明一起过了。

不过京城还是有些文人骚客愿意借着这个由头出来举办集会,这不,都聚集在这瀑布下面的水潭边了。

“这话倒是,没想到我们也赶个巧了,彦儿这日子挑的不错。”太后一听上巳节也欢喜起来,因为她想起了年少时和大家一起集会的情形。

“这可真是纯属巧合了,难怪我们方才过来时,河畔边也有不少人聚着呢,敢情都在水边祓禊呢。”颜彦笑道。

不过这事倒是提醒了颜彦,以后每年的三月三,她可以在庄子里举办一个大型的祓禊活动,如此一来,明庄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此游玩。

“说到这个祓禊,大郎媳妇,一会你也叫人预备点东西,我也去水边洗洗,去去晦气,这一个大腊月和大正月都躺在炕上,也是够背晦的。”陆老太太说道。

颜彦答应了。

“这人老了,谁都免不了有点病痛什么的。”云老夫人安慰道。

“可不是这话,到我们这岁数,说句不好听的,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能乐呵一天是一天,那些烦心的事情,能不过心就不过心。”孟老太太说道。

这话显然是针对陆老太太说的,太后见此把话接了过来,“陆亲家,我听彦儿说,你们陆家打发人去接彧儿了,那孩子也是个多灾多难的,小时候不懂事,成亲了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等她回来了,劳烦陆亲家好好教导教导她。”

这话明显是向着陆老太太了,不但肯定她之前的烦心是因为颜彧,且还点明把颜彧托付给她而不是朱氏,为此陆老太太一听便猜到准是颜彦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了太后,保不齐也是刘公公说的。

因着在场的也没有什么外人,故而陆老太太斟酌一下直接回道:“回禀太后,家门不幸,劳太后操心了,臣妇深感惶恐,只是这件事以臣妇之力委实难以周全,故臣妇也想向太后讨一个恩典,能否看在这孩子千里寻夫并陪着丈夫一起镇守边关的份上也给她一点赏赐,让她体面地回到陆家。”

这个要求不高,太后痛快地答应了。

孟老夫人心里却是有点不爽,凭什么呀?

一个私相授受,置姐妹亲情于不顾并夺人丈夫的坏女人,事情翻出来后不但不思悔改,居然又下药毒害婆母,最后因为要被休,没办法才逃到前线寻求丈夫的庇护,如今却要摇身一变塑造成一个有情有义陪丈夫镇守边关的好女人,这岂不是天大的讽刺?

这对颜彦公平吗?

颜彦心里虽有点不痛快,不过相对而言,她更希望看到陆老太太和颜彧联手对抗朱氏和周婉,因而,她看了外祖母一眼,微微摇摇头。

陆老太太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心下一喜,倒是也想起颜彦这个大功臣,“说起来这次我能痊愈能躲过这一劫多亏了大郎媳妇,我心里明白着呢。之前亏欠我这个大孙子太多,如今又亏欠了彦儿这孩子,所以我想着从我的私房里弥补弥补她,这些年我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玉佩玉珏什么的,回去后我就把这些藏品都送给她,你们放心,我不会亏了这孩子。”

“别,祖母还是自己留着赏玩吧,那都是好东西。”颜彦忙拒绝。

“亏不亏欠的我们不好说,这原是你们的家事,只是彦儿是我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我自是不希望看着这孩子遭罪,我没有别的想头,就是希望你们多念着点这孩子的好,别什么事情都可着她一个人来欺负。”孟老太太说道。

“好了,外祖母,出来玩,还是说点高兴的事情吧,这些日子陪着祖母养病,我琢磨出一种新游戏了,正好可以四个人坐在一起玩,解解闷最是合适了。”颜彦说完看了青雨一眼,青雨递过来一个小木箱子。

颜彦打开了小箱子,里面是一副麻将,这副麻将很简单,只有四种花色,没有字,玩法也简单,只有简单的平和外加七对和碰碰和什么,没有会。

因着规则简单,颜彦很快就把大家教会了,随后,她又给每人送上一串零钱,权当图一个乐子。

因着这些人身边都有贴身丫鬟,洗牌、算账这样的小事自然有丫鬟们代替,颜彦流动着走了两圈,指导大家玩了两把牌,见大家都上手了,她便转身去安排早饭的菜式了。

几位老人家一开始还没觉得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直到陆老夫人第一个被打干了,而云老太太面前堆了一堆零钱之后,众人的兴致才被挑了起来。

总结了自己失误的陆老太太很快扭转了败局,而太后和了一把大牌之后很快也找到了其中的乐趣,孟老夫人见这两人都较真起来,也敛神琢磨起手中的牌来,倒是云老太太,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平和心态,随遇而安。

饭后,颜彦陪大家去了一趟山顶,同样也是用滑杆抬上去的,下山后,颜彦领着大家去了瀑布下面的水潭边,此时水潭边已被清场了,大河青苗等人早就备好各色祭礼,颜彦也跟着大家象征性地洗洗脸和手,最后也跪了下来,她求的是平安,家人的平安,国家的平安。

第六百二十一章、阴魂不散

从明庄回来后,几位老人家不出意外地迷上了麻将,颜彦很快命人做上了几副给各家送去。

而陆老太太有了这麻将,每天午休后都会和身边的下人们玩几圈,颜彦有时陪着,有时在一旁处理别的事务,因为春耕开始了。

今年的春耕任务比往年重,因为去年底皇上又新送了她一大片荒山,这片荒山她去看过,和明庄那边的大不一样,这边山上有不少原始的树木,比如松树、杉树、野生核桃、野生栗子树等,颜彦和几位管事的商量后,决定保留山上的原始树木,把那些灌木、小杂树什么的清理干净,随后撒上草籽,依旧搞养殖业,山脚下的荒地则可以种上山薯或棉花,这两种东西不需要太多的雨水。

虽说这份荒山改造计划书颜彦在正月里就完成了,可每天的进程依旧会有点意外情况发生,因而每天来找她回话的人也不少,更别说,明庄这边也还有一大堆事务呢。

饶是如此,陆老太太也不肯放她走,颜彦只得把一些急需处理的事情带到了陆府来。

颜彧是三月底回来的,先回的颜家,随后被颜彰、颜彬哥俩送到陆家,这几个人刚进门,太后的懿旨也到了,说是颜彧亲历前线和丈夫一同抗敌,精神可嘉,勇气可嘉,今因怀孕不得不回家养胎,特嘱陆家好生看待,随着圣旨到的还有一堆补品和一个女医,这个女医将会陪着颜彧一直到颜彧生产结束。

这个恩典可不小,要知道之前颜彦虽也有女医,可那也是掐着日子去给颜彦做检查,并没有留在明园住。

当然了,颜彦也明白,这个恩典不单单是冲颜家,也有安抚陆家的成分,毕竟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是万万不希望陆家再出点别的什么状况。

颜彦本人并没有见到颜彧,得知颜彧回京的消息,她第一时间跟老太太告辞了,老太太虽有心留她,可也知道她和颜彧两人是不可能相容的,从陆家的大局考虑,她只能可着颜彧这一头。

不过陆老太太这次倒没有食言,果真命春眠把她装玉佩玉珏的小匣子送给颜彦,颜彦本不想要,可老太太再三说了,就当她给他们夫妻的补偿,颜彦只得收下了这份厚礼。

回到家里,颜彦第一件事是去庄子里巡查,明庄还好,基础设施基本完善,该开发的也基本开发完毕,人员安排也到位,算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庄子。

可松园那边就不一样了,刚开始做,需要操心的地方很多,颜彦看过之后会用炭笔记下来,回头再和管事们商议。

这天,可巧是端午前夕,陆衿不用进宫陪读,颜彦打算带着孩子们去明庄亲近亲近大自然,于是,一早她就带着两个孩子以及一众人马出门了。

进了明庄,先是陪孩子们在山上追赶了一会牛羊,随后便领着孩子们去了瀑布下面的水潭,水潭里有各种小鱼出没,偶尔还能看见有乌龟爬出来,小孩子们都愿意玩水,颜彦见没有外人,自己也脱了鞋子陪着两个孩子在水边嬉戏。

正玩得起劲时,上面突然传来一阵琴声,起初颜彦还没有在意,因为她听管事的说过常有人抱琴过来在这边游玩,上次三月三颜彦来的时候也见到了。

可听着听着,颜彦觉得不对劲了,这曲子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凝神细听了好一会,她总算想起来了,这首曲子是周禄旧年送给她的曲谱《梅花三弄》,彼时周禄还问她能不能帮忙把词填上。

这就怪了,周禄不是说那首曲子是他自己改编的么,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弹,而且这么巧就刚好她在。

一念至此,颜彦打了个冷战,细心的青玉先发现了颜彦的不对劲,忙过来扶住了她,颜彦摇摇头,“没什么,突然听到一阵琴声,有点好奇是什么人在弹。”

“说到这琴声,主子,我方才也觉得不对劲,可就是没想起来哪不对,这会主子一说,我明白了,这地方的瀑布声这么响,我们说话都会受到点影响,可那琴声是从上面传来,为何没受到一点影响?”青玉斟酌着说道。

这话提醒了颜彦,她想起了上一世从电影里看过的片段,两个武功高强的人比拼内力,用的就是琴声,内力足的那个能盖过另一个,而内力不足的最后是弦断不说还得吐血受伤。

“该不是这人是一个武学高手?”颜彦问了出来,身子再次哆嗦了一下。

她就不明白了,这个周禄到底想干什么,为何这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周围?

看着水中两个嬉戏的孩子,颜彦陡生了一种勇气,一面命青玉带着陆衿陆初两个先回家,估摸着两个孩子差不多该出园子了,而那上面的琴声也是第三遍了,颜彦示意大河去查看一下,她自己则干脆坐在了水潭边的亭子里,命青釉烧上一壶开水,她亲自冲泡了一壶茶,一边喝着一边等着大河把那个人带到自己面前。

大河半个多时辰后回来的,和他同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汉人书生打扮,头戴纶巾,长相很普通,气质却很清雅,见到颜彦,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很正式地向颜彦行了个长揖礼,“在下见过百惠郡主。”

颜彦见对方没有提自己的名姓,略一思索,也没有追问,而是问道“适才听闻公子的琴曲有几分耳熟,似是故人,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转述?”

“转述?郡主果然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在下的身份,没错,在下的确是受人所托,在此等候郡主多日,他托我向郡主转述一句话,当前的局该当何解?”

“当前的局该当何解?”这话把颜彦问住了,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对方也太高看她了吧?这么大的问题她能做主?她既做不了李琮的主,更做不了辽国的主,怎么解问她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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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后怕

话虽如此,可颜彦见对方一脸期待地等着自己,斟酌了一下,她开口说道:“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他,我只是一个闺阁女子,朝中大事一向不予置喙。不过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我倒是有一个愿望,不希望生灵遭到涂炭,不希望女人失去丈夫,不希望孩子小小年纪失去父亲,我想,全天下的女人应该都有这个朴素的愿望。”

对方笑了笑,“郡主果然是一个宅心仁厚之人,既这样,希望郡主能为在下引荐一下贵国的皇帝,在下这次来京,还有一个使命。”

“使命?”颜彦一听这话再次蒙了,随后又咬着牙把周禄骂了一遍。

这不没事拿她消遣么,既然有使命,为什么不先去见皇上,反而跑到她面前来故弄玄虚?

像是看出了颜彦的心思,对方解释道:“这次前来,不代表契丹,只代表我们主子,还请郡主见谅,至于为何要先来见郡主,也是我们主子的意思,主子说,若是郡主主和,一切还可以商量,若是郡主主战,在下这就回去复命。”

这话说的颜彦更是云里雾里的,这周禄究竟是几个意思,凭什么把宝押在她身上?这不给她找麻烦么?

“我能问问为何么?”颜彦直言问道。

“这个问题在下也想知道。”对方回了颜彦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我能问问你的身份么?”颜彦换了个问题。

“不问也罢,在下本是草根出身,姓名不过是一个符号,就不劳烦郡主记挂了。”

“这样吧,这件事我一时没法答复你,但我答应你,一定会把话带到。”颜彦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说道。

“理应如此,在下会在这个庄子里逗留三天,三天后若是没有回音,在下会自行离开,还请郡主不必惦念。”说完,对方转身飘然而去了。

“这是什么人,这么嚣张?”青釉忧心地看着颜彦问。

她没有听懂两人的对话,但能看出来颜彦的心情不爽,可看出对方的傲慢。

“他有嚣张的资本,我方才试过了,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绝对不是对手。”大河也一脸担心地看着颜彦。

“这样吧,你留在这边伺候他,记住一点,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别拦着,但可以打发人来告诉我。还有,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留下你是我的意思,不是为了为难他,而是为了尽尽地主之谊。”颜彦对大河说道。

大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跟在颜彦身边也好几年了,他知道颜彦不是一个行事没有章法的人,因此,他只需执行即可,不需要清楚缘由。

从庄里出来的颜彦直接进宫了。

坐在李琮面前,颜彦还有点惊魂未定的,因为那个人太神秘了,武功又深不可测,若是真要拿住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因而,她有些后怕了。

事实上,后怕的不止是颜彦一个,这不,李琮一听颜彦的描述,第一反应是怒斥,“胡闹,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明知道对方是有企图的,你还敢去见他,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万一他把你掳走了怎么办?你就不想想这事的后果?”

“皇上叔叔骂的对,我当时也不是没有考虑这后果,可后来一想,这人既然是在弹琴向我传递信息,应该是对我没有恶意的,否则,我也逃不过。”颜彦说了实话。

这人既没有上门求见又没有命人给颜彦送信,只是想凭着一首曲子来打动颜彦,多半是那个周禄的意思,想看看颜彦有没有弹过他送来的那首曲谱,有没有拿他当朋友过。

这么着,颜彦才大胆见了那人一面,果然那个人一上来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就问颜彦当下的局怎么解,想必周禄也是有意求和了。

李琮自然也猜到周禄是想求和了,因为陆呦不但拿下了顺州,刚又传来消息,南京城也攻下了,说句有底气的话,兴许用不了一两年,大周就可以把这些契丹人赶回他们的草原去了。

还有,之前李琮就接到捷报,那十门火炮轰开了顺州的大门后,女真很快逃回他们的地盘了,因为他们压根就没见过这种武器,连固若金汤的城门居然也不堪一击,更别说其中有些火炮是直接打到城墙上的,城墙上的士兵见到这些从天而降的炮弹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的,哪还敢迎战?

女真人逃了,剩下的契丹兵就更不堪一击了,因而,陆呦很快又把南京城周边的几个城池拿下了,最后剩下南京一座孤城,虽遭遇到了他们的拼死抵抗,可不到十天,陆呦还是拿下了南京。

因而,李琮毫不怀疑,这一次契丹人绝对是被这十门火炮打趴下了,就连李琮本人也没想到这十门火炮的威力有这么大。

由此,李琮更加意识到颜彦的重要性,这样的人若是被外族掳走了,他的损失就大了。

“彦儿,听我的,如今也不用去陆家侍疾了,以后能不出门就尽量不要出门,这场战事到了关键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颜彦点点头,她也是后怕。

主要是这段时间天天去陆家让她丧失了警惕,所以才会想着带孩子们去亲近一下大自然,哪知道会碰上这种事情?

李琮见颜彦点头,仍是有些不放心,决定派四个暗卫保护她。

颜彦见李琮绝口不提见或是不见那个说客,也不提后续的战事安排,犹豫了一下,她直接问了出来。

“你的意思呢?”李琮又反问她。

“我说不好,皇上叔叔太狡猾了,上次我问这个问题,皇上叔叔就没回答我,反而逼问我一通,这次又这样,罢了,我还是回去哄我的孩子吧,这些事情也不是我能过问的。”颜彦说完真的起身告辞。

“慢着,你还没回答我呢。”李琮留下了她,他是真的想听听颜彦的想法。

不知为什么,他早就有一个感觉,颜彦看问题的高度是很多从政多年的官员也达不到的,甚至有时比他也强。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第六百二十三章、凭实力

原来,这几天的朝会也在讨论这场战争的走向,有人建议收回燕云十六州之后就此罢手,有人提议干脆把契丹灭了,狠狠给女真、西夏一个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犯大周,甚至还有人说干脆借着这火炮的威力把西夏和女真也灭了,谁叫他们关键时候选择了契丹!

因而,李琮这些日子也有点头疼了,作为一代帝王,他自然也想成就一番霸业,可他又担心真把西夏、女真、契丹打急了,他们再联合蒙古、回鹘、吐蕃、大理、南越一起对大周发难,大周就麻烦了。

毕竟这火炮的威力再大也是有限的,适合攻城,不适合守城,适合密集型作战,不适合散打,女真和契丹兵刚一接触这火炮,没大弄明白怎么回事,心存畏惧是必然的,可时间长了,对方摸索出规律来了,这仗怎么打就未必由大周说了算。

颜彦见皇上对火炮研究这么透彻了,笑了笑,“皇上叔叔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就不多嘴了,但有一点皇上叔叔想必还没有考虑到,我们汉人世代居住在中原,以农耕为主,真把契丹人赖以生存的草原占领了,我们的人能否适应那里的生活?那些游牧部落能和我们友好相处?与其到时不堪其扰,还不如给契丹一线生机,我们只拿回我们自己的土地,我还是那句话,留着契丹,有契丹做屏障,女真也好,蒙古也好,回鹘也好,他们的手都伸不到我们中原来,我们也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南边的这些小麻烦。”

还别说,颜彦提的这个问题李琮确实没有考虑到,他只想着把契丹打趴了,把契丹的土地都拿过来,却没有想到汉人如何在草原上生存并立足?

“孩子,你真是不错,不亏是我的小智囊团。”李琮再次叹服了。

“皇上是忧心的事情太多了,我是闲着,这不一样。”颜彦谦虚了一句。

“你放心,战事结束后,论功行赏,我不会亏了那小子。”李琮主动给出了一句承诺。

“皇上叔叔,我夫君回来后可以参加科考,他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出仕。”颜彦骄傲地说道。

她相信经过战争的洗礼,陆呦对政务、军务、民生等问题肯定有了更透彻的认识,因而颜彦相信,陆呦的策论绝不会比这些只会读圣贤书的书生差。

“一样的,他这也是凭实力。”李琮斜睨了颜彦一眼。

相比较而言,他还是希望陆呦做一个武将,不单是他的军事才能,还有他对军事器械的研究,这样的人才更是他急需的,也是大周急缺的。

“不一样,我希望他做一个文官,武将已经试过了,没什么挑战性,皇上难道就不好奇他在别的方面也会不会有什么建树?”颜彦故意说道。

她委实不希望陆呦去做武将,因为武将就意味着要镇守边关,这个年代,镇守边关的条件委实很辛苦,不说别的,光就吃这一项,颜彦就得叫苦不迭。

不得不说,颜彦的话打动了李琮。

试试也无妨,左右什么时候战事再起了,他可以再临时任命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话李琮没有说出来,他是担心万一到时陆呦考不上进士,他还得从武将这边给他找点事情做,这样的人才可不能闲着。

颜彦倒没有想这么远,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告辞了,不过没有直接出宫,拐去慈宁宫了。

很不凑巧的是,在慈宁宫门口碰上了马氏,马氏是来给太后送节礼的,见到颜彦,她伸出手来想拉拉颜彦的手,颜彦躲了一下。

“彦儿,你,我,我们。。。”

“二婶走好。”颜彦说完径直进去了,没再看马氏一眼。

马氏倒是一直看着颜彦的背影进了门这才转过身子,幽幽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太后见到颜彦,先看了看她的脸色,继而问道:“碰到你二婶了?”

颜彦点点头。

“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叫了她一声。”

太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继而又开口问:“孩子,怪不怪我?”

颜彦摇头,“我知道太后是看在祖母的面上,颜家不能倒,我能理解。”

后面还有一句话颜彦没有说出来,理解不等于接受,理解不等于认可。

太后不期然颜彦能说出这番话来,这的确是她的心声,因而,她拉着颜彦的手抚摸了几下,“好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好,也不枉你祖母疼你一场。”

颜彦笑了笑,命人送上了她从庄子里带来的新鲜果子,桃和杏,另外还有几样新鲜的菜蔬。

太后一高兴,非要留她吃晚饭,饭后,又命她留下来陪她摸了两圈麻将,这才放她回去,倒是也没忘了赏她些衣料首饰什么的。

颜彦是端午节过后从大河嘴里得知皇上派人去见过那位公子了,并把他接进了宫里,具体谈了些什么颜彦无从得知。

不过据大河说,那人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出城往北地走了,颜彦猜测应该去回复周禄了。

话说这周禄的身份究竟是什么颜彦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就算他贵为契丹皇子,可他就一定能做了契丹的主?契丹还有一位太子在大周关着呢。

这个问题颜彦很快就有了答案,半个月后,颜彦接到陆呦的来信,信上说契丹皇帝驾崩了,新任皇帝提出要求罢战三年,这三年他必须守孝,为了表示诚意,契丹主动把雁门关这边的兵力撤回了,同时也把围攻南京城试图夺回南京的契丹兵也撤回了。

紧接着没半个月,李琮接到契丹来使送来的国书,国书上言明两国暂时休战三年,期间可以就两国未来的关系走向进行协商和谈,契丹提出休战五十年,也答应归还燕云十六州,条件是大周答应和契丹结盟,若契丹遇有外敌,大周能伸出援手。

李琮拿到这份国书后第一时间把颜彦接进宫了,他总觉得契丹提出的条件太过优厚,恐其中有诈。

第六百二十四章、休战

颜彦看到这份国书,倒是有点确定这位周禄是一位穿越同行了,他准是也算到契丹很快就要被女真和蒙古相继灭掉的命运,因而他改弦易辙了,不和女真结盟,改抱大周的粗腿,无他,大周的火炮能把女真和蒙古镇住。

颜彦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了李琮,李琮倒不觉得意外,因为颜彦一直主张留着契丹当屏障,只是李琮想不明白的是,契丹为何会这么轻易认输,这不像是契丹人的风格,难道他就不怕背负千古骂名吗?

“回皇上叔叔,这个周禄是跟着汉人长大的,之前这么多年一直研习的是汉人的儒家文化,和真正的契丹人还是略有点不同的,这是其一;其二,我们这么快就拿下了顺州、蓟州、檀州等地,这实力契丹人也看到了,与其和我们死磕,最后仍是一败涂地,还不如聪明点,保存点实力,毕竟如今的草原霸主已然换成蒙古了,他们要在草原上讨生活也不是一件易事;其三,女真的临时反悔也打了契丹一个措手不及,要知道契丹这几年的战事消耗也不小,之前他们的整体实力还不如咱们呢,这几年咱们因为山薯和棉花的推广,军队的温饱有了进一步的改善,而他们契丹呢?没有女真的支持,他们更难以支撑这场战事了。”

李琮听了颜彦的话点点头,承认颜彦说的有点道理,可又不完全信服。

送走颜彦后,李琮在次日的朝堂上讨论起契丹的这份国书,他想听听大臣们的意见。

几乎所有的文官都一边倒地同意签订这份停战协议,要知道,大周的本意就是要回燕云十六州,如今契丹答应归还了,还打什么?

真把契丹打没了,那些蛮荒之地大周要来做什么?难不成真把汉人赶去那种地方生活?先不说汉人能不能适应,单就说那些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也不会接受的,还不三天两头来找茬?

既然大周没打算接管契丹的草原,那么大周费心费力地把契丹打没了,岂不是成全了女真、蒙古和回鹘等国,若是有一天他们羽翼丰满了再反过来对付大周,岂不是自己给自己留隐患?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契丹人赶回他们的草原,留着他们慢慢和那些游牧部落内耗去,大周还可以腾出手来敲打敲打南边的一些不安分的小国家。

不过武将们大多不赞成停战,他们担心的是契丹使诈,说不定是想借着这三年时间研究什么新式武器呢,否则怎么解释这位契丹老皇帝这么刚刚好,大周刚把南京城攻下,他就驾崩了?

因此,武将们提出,干脆趁胜追击,直捣契丹的上京,同时也震慑震慑那些不安分的部落和汗国。

但武将里也有同意休战的,孟诺就是一个,还有一个是赵燎,他们认为契丹此时正值国丧,新主提出罢战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次契丹开出的条件很优厚,完全达到了大周的预期,大周为何不能接受?

即便如某些人所言,契丹使诈,有可能会利用这三年研究新式武器,难道大周就不能利用这三年也改进改进自己的武器?

再则,燕云十六州已经回到大周,契丹想要再夺回去可不是一件什么易事,而大周有了这十六州做屏障,更不惧契丹反悔了,真要再打起来,那绝对是契丹的灾难,而非大周的损失。

李琮见这些文官们的想法再一次和颜彦重合了,也拿定了主意休战,不管怎么说,燕云十六州回来了,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也能在青史上留名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增强大周的国力。

这个国力不单指国库的丰盈百姓的温饱,还包括各种先进的军事武器,因为这次的战争告诉他,谁手里掌握了先进的军事武器,谁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

过去没有火药也没有火炮,也没有足够的战马,全凭点刀剑、盔甲,难怪打不过契丹人的铁骑,因而,痛定思痛,李琮决定利用这休战的几年时间好好改善一下这火炮,争取组建几个火炮队,看以后谁还敢觊觎大周的土地!

朝堂上关于停战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出来,颜彦是听青禾回来说的,青禾则是听石长生说的,说是明庄食府里聚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和读书人,大家都在热切地讨论即将到来的停战。

而据周海生说,城里的铺子和城外的地价一夜之间就涨了一两成,好的铺子和庄子更是待价而沽,就连城外的荒地也有人忙不迭地收购,说是前线很快会有不少伤兵退下来,收留他们种点地还是可以的。

也有一些消息灵透的听闻明庄是由荒山荒地改建的,这两天也一窝蜂地拥进去,参观是次要的,主要是想取点经,也想学着颜彦如何变废为宝。

颜彦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她现在有了一件新的烦心事。

战争结束了,颜芃很快就要回来了,马氏担心颜芃会因为颜彦的事情和他算旧账,说不定还会闹出休妻的丑闻来,因为颜芃一直很看重颜彦,之前因为退亲事件就对颜彦有一种负罪感,觉得他们夫妻没有对颜彦尽到看管爱护之责,如今知道这一切是妻子搞出来的鬼,马氏不敢想象丈夫会如何的暴怒。

为此,马氏求到了颜彦面前,她希望颜彦能出面去说服颜芃,只要不合离不休妻,别的她都愿意。

“彦儿,二婶不求你看在二婶面上,二婶只求你看在几个弟弟的份上,他们还这么小,还没有婚配,你也不忍心让他们这么小就失去亲娘的疼爱吧,这种感觉没有人比你更懂的,还有,若是休妻了,以后他们很难在这些世家里抬起头来做人的,也很难找到匹配的成亲对象,孩子,这些真不是二婶危言耸听,是真真切切会发生的,不然你以为你家翁为何不愿意休了你婆母,还不是为了陆鸣考虑?”

不得不说,颜彦被马氏推进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第六百二十五章、反感

就颜彦本人来说,她自然是希望马氏被休,希望替原主讨一个公道,可这中间还夹着一个颜彰颜彬和一个太后,因而颜彦就有些为难了。

不过她委实很反感马氏的道德绑架,因而,她毫不犹豫地怼道:“二婶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既然二婶知道我从小过的是没有父母疼爱的日子,为何不能分出一分的爱心来对我,反倒还要一而再地把往死里逼?凭什么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非要别人做到?”

“孩子,我。。。”

“别叫我孩子,我听了恶心,有这么对孩子的长辈?”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彦儿,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弥补了我曾经犯下的错,我承认那会我是鬼迷了心窍,是私心作祟,如今我也受到报应了,彧儿和彤儿的亲事变成这样,我,我也难受啊,我作为一个母亲,有点私心。。。”

“打住,这些话不用再说了,你走吧,看在死去的祖母份上,我不会强求二叔怎么做,但二叔想怎么做,我绝对不会拦着。”颜彦不想听对方的这些废话。

已经做下的错,一句“后悔了,受到报应了”就想让对方一笔揭过,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你。。。”马氏听出了颜彦的言外之意,可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是想请颜彦劝劝颜芃,而不是两不相帮。

可一看颜彦的态度,马氏又把话咽回去了,这个结果就算不错了,再强求下去,她怕逼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颜彦的个性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并不是一个能听进劝的人,主意正着呢。

因而,马氏收了眼泪,转身离开了。

从明园出来的马氏略一犹豫,去了陆府,她想看看颜彧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马氏进门时,颜彧正趴在炕上午休,天气太热了,她怀着身孕,更不愿意动了,除了早晚给老太太和朱氏请安,别的时候几乎不出屋子。

得知母亲去见颜彦了,颜彧知道母亲在忧心什么,叹了口气,“娘,这件事还得求太后,大姐的个性早就不是从前了。”

“我还不清楚?可即便太后发话了,你爹也会去问过她的意见。”马氏斜了女儿一眼,忽地想到了什么,“你这孩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平时没事多去老太太跟前转转,陪她说说话,我听说前些日子老太太病的可厉害了,是你大姐来侍疾的,足足有一个多月呢,老太太逢人据夸你大姐好。说起来,你这次能回陆家,你大姐也间接帮了不少忙。”

颜彧听了苦笑一下,“我知道,老太太也没少跟我念叨,若不是大姐,老太太未必能闯过这一关,而我也未必能回得了陆家。可是娘,我是真不爱回这个家,规矩太多了,人与人之间的算计也太多了,哪像亲人,仇人还差不多?娘,不若你去求求太后,干脆就让夫君去边关镇守几年吧,我陪他在外面几年,等过几年他们老了,我们再回来也不迟。”

其实,颜彧真正的意思是想等陆端不行了之后陆鸣直接回来接管陆家,彼时她就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当家夫人,自然不惧朱氏了。

“这能行?你婆母能答应?老太太能答应,女婿能答应?还有,你们要是不在家,万一这份家私都搬到那小妾手里怎么办?”马氏固然也愿意女儿跟着女婿在外面过几年清净日子,可她又委实怕加剧了女儿和婆家的矛盾,也怕这份家私落到周婉手里。

“所以才说请娘去求求太后,皇家的旨意谁敢违抗?至于这份家私,只要我还是世子夫人,这个家就轮不到她一个小妾蹦跶,再说了,我们可以把她也带走啊,到了外面,没有给她撑腰的,想怎么揉捏,不还是我说了算?”颜彧扯着母亲的衣袖撒起了娇。

她也知道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朱氏借口病了把管家权交给了周婉,可她一回来,朱氏的病也好了,把管家权也收了回去,因为朱氏心里也明白,周婉当家是名不正言不顺,之前是因为颜彧不在,是权宜之计,如今再这样,是要被外人看笑话的。

为此,颜彧倒不怕朱氏和周婉联合起来对付她,只要这名分在,朱氏就不敢做出太过逾矩的事情来,因为到时被诟病的可不是颜彧,而是朱氏,是整个陆家。

马氏一听倒也是这么回事,最主要的是,女儿不在朱氏跟前,还省得她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女儿又遭了朱氏的暗算。

“也成,这事我去找太后。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你谁不能说,就连陆鸣那也不能说,就算成了也不能说。你也给我长点心眼,你说你和彦儿两个,年龄相差也不大,怎么两人。。。”

“行行行,我知道了,娘放心吧。”颜彧不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话。

她是真的很反感别人拿她和颜彦对比,就是因为差距太大,她才没法在陆家立足,要知道,在嫁进陆家之前,陆夫人哪次看到她不是笑脸相迎,不是夸她活泼可爱一脸福相,可嫁进来一对比,他们一个个就变得面目可憎了,不是怪她欺瞒了陆鸣就是怪她不自量力勾引了陆鸣,可这件事情是她一个人的错吗?

因而,她委实不想再听到人拿她和颜彦比。这也是她之所以想去边关生活的缘故之一,眼不见为净,没有颜彦的存在,他们夫妻的感情也不会受到影响。

马氏倒是也清楚女儿的心结所在,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老太太那,你听我点劝,多去跟前尽尽孝,老人家为了你和几十年的儿媳都反目了,也是不容易。还有,老太太就这一个嫡孙,你要对她好了,她还能亏待你不成?”

这话颜彧倒是听进去了,点头答应了。

因为她听身边的丫鬟说,老太太把那一箱子的玉佩玉珏都送给颜彦了,这事不知怎么被朱氏知晓了,朱氏气得牙疼了好几天,可也拿老太太没法,因为这是老太太的私房,而且老太太也言明了,是给这个大孙子的补偿,因为之前亏欠太多。

第六百二十六章、悔之晚矣

从陆家出来的马氏直接进宫见太后了,不过因着马氏提的要求牵扯到朝堂的官员调度,这事太后自然做不了主,只得答应和皇帝商量一下。

李琮这些日子也忙。

契丹撤兵了要和谈,西夏独木难撑,这仗自然也没法打下去,只是大周还有一座城池在西夏手里,西夏不甘心白白拱手送回,因而和大周对峙的兵力并没有撤走,但西夏停止了主动进攻。

李琮要的就是对方的不甘心,因而,很快集结了十门火炮送往庆州,陪同这火炮一起去往庆州的,还有陆呦。

原本契丹皇帝是钦点了陆呦和陆端一同前往边境谈判的,不过这次的边境挪到了中京附近,因为西京和南京已经成大周的国土了。

可李琮接到庆州那边的奏报,说是西夏不肯答应归还那座城池,为此,李琮干脆命陆呦带着这十门火炮前往庆州支援,另外,李琮还有一个私心,他看中了西夏的青盐。

早期的西夏原本和大周交好,大周每年都会从西夏购买大量的青盐,可后来随着辽国的崛起和大周的相对没落,西夏和辽国结盟了,西夏的青盐也就源源不断地运往辽国乃至女真、回鹘等别的汗国或部落,李琮为此也憋了一口气。

再加上这次西夏趁火打劫,一来就趁大周不备占了大周两座城池,后来又攻下了两城,尽管再后来大周也夺回了三城,可金州还在西夏手里呢,因而李琮这口气非但没出又多了一口。

所以这次李琮也是想给西夏一个教训,金州肯定是要回来的,最好还能每年从西夏要一点岁贡什么的,好让他们也长点记性。

别人倒没什么,可陆鸣得知皇上特地打发陆呦去攻打金州,心里委实很不舒服,要知道,彼时他就在晋阳,离庆州不算远,而陆呦却在南京附近,他赶过来的距离相当于两个晋阳到庆州的距离。

就这样,皇上仍是选了陆呦放弃了他。

这说明皇上越来越倚仗陆呦了,说明在皇上的心里,陆呦比他陆鸣厉害了。

偏在这之前,陆鸣也听闻了契丹皇帝钦点陆呦前去谈判的消息,说是想见见这个对手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也说明在契丹人眼里,他们把陆呦当成了真正的对手,甚至超越了他父亲。

因而,陆鸣的失落是不言而喻的。

除了失落,更多的是不甘。

要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曾经的陆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短短几年,他居然成长成了一个连他也需要仰望的人,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也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不说这些年陆鸣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单就两人的生长条件和受教育的程度以及交往的圈子,陆鸣也甩了陆呦几条街,只怕陆呦连他的项背都望不到。

可如今呢,一个曾经被他踩在脚底,甚至是淤泥里的人居然站起来,而且站得比他还高,这上哪里说理去?

难道说,那个女人真的可以点石成金变废为宝?

还是说,之前的陆呦隐藏得太深,连他也骗过去了?

陆鸣摇摇头,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一个人可以装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可装十几二十年是不太可能,更别说,有些本能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他倒是真被颜彦颜彧这对姐妹骗了,一个明明有着满腹的才学却甘于做一枚绿叶来衬托别人,一个明明才智平平却偏偏拿着别人的作品来冒充才女,可叹他却有眼无珠竟然没有分辨出来。

其实,也不叫他没分辨出来,他是被颜彧的笑容蒙蔽了双眼,因为最早接触颜家三姐妹时,他做的是他们姐妹三个的先生,彼时的颜彦明明比颜彧颜彤聪慧博学,只是后来颜家另请了西席,他也忙于自己的事情,这才逐渐把这些淡忘了,再后来,他进颜家,颜彦都躲着他,只有颜彧颜彤两个仍和以前一样喜欢追着他。

如今想来,颜彦那会是为了避嫌,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每次迎面碰上颜彦,颜彦都会脸红,然后低着头跑了,偏那会鬼迷心窍的他看不出这一切,反倒认为她无趣呆板。

他就这么和一个好女孩子失之交臂了,不,确切地说,是他自己把这么好的女孩子送到那傻子和哑巴面前,这才有了那哑巴和傻子的今天。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带着这种失落和悔意的陆鸣回到陆家后,看到家里的情况,婆媳反目,妻妾不和,心里更是烦躁无比。

可眼前的这个结连他也没法解,母亲哭诉儿媳想下毒害死她,妻子却又赌咒发誓说没有做,而一向慈祥不理事的祖母居然一反常态地站在妻子这边,陆鸣真不知该相信谁了。

还有,曾经温柔和顺的周婉也没有之前那么善解人意了,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是满满的崇拜和爱意,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只是他没有心情去探究。

因而,到家的这天晚上陆鸣在家草草吃了顿各怀心思的团圆饭之后,他借口之前的那帮朋友要替他接风,迫不及待地从家里逃了出去,约了吴哲、朱晋、徐钰等人进了一家酒肆,全然不顾他身后还有这么多双期盼的眼睛粘着他。

只是这顿酒陆鸣喝的也不痛快,因为席间不可避免地谈论到当前的战事,也不可避免地谈论到陆呦和颜彦,这些人当年没少去陆家聚会,尽管很少见到陆呦,但陆呦是什么人他们还是略有耳闻的。

因而,大家都好奇何以短短几年陆呦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竟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会说话,会念书,会点手工制作也就罢了,居然还会领兵打仗,居然还比陆鸣还强了,这可能吗?

而陆鸣也才知道这火炮的起源就是因为陆呦给孩子做的什么喷筒玩具,里面关键的几个机括也是陆呦想出来的,不过那个瞄准的准星则是颜彦想到的,说是从拉弓射箭受到的启发。

于是,陆鸣不可避免地喝多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戳中痛处

见陆鸣喝多了,有人大着胆子问起了当年的那桩私定终身的丑闻,他们好奇的是,明明这两个女子的才智和才学都相距甚远,就连长相也是颜彦略胜一筹,何以陆鸣居然眼拙至此。

吴哲是深知陆鸣心事的,也深知陆家这一团乱麻的,因而听了这话忙道:“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不是已经辟谣了么,说是误传,是那两个婆子为了推卸责任胡乱攀扯的,这你们也信?宁静兄明明就是因为我那个大舅兄冲撞了颜家大姑娘才不得已娶了颜家二小姐的。”

“讷言兄,在座的也没有外人,那种话也就是糊弄一下坊间那些百姓,自家兄弟就不用掖着瞒着了,不瞒各位,这件事我可是好奇两年了,就等着宁静兄回来解惑了。”说话的是徐钰。

“还有我,我更好奇的是你家那个哑巴怎么刚刚好就摸到了颜家的藏书楼,你事先是怎么跟他说的,他之前有没有见过颜家大小姐,怎么就答应配合你呢?”问话的是户部尚书的儿子石曦。

“二表哥,你也是太不厚道了,早知有这样的好事找我呀,白白便宜了那个傻子,说不定弄到现在,我也是一个四品将军了。”朱晋也开了句玩笑话。

主要是那段时期他名声也不怎么好,亲事也有些不顺畅,连颜彤和陈宸都没看上他,最后娶了一位三品官员家的千金,为此,朱晋一直有点呕的慌。

可这番话正好戳中了陆鸣的痛处,于是,二话不说的他直接把酒桌掀了,看都没有看一眼在场的人便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你,你们几个,这算什么?”吴哲伸出手来点了点这几个人,咬咬牙,转身出去追陆鸣了。

陆鸣出来被风一吹,脑子倒是清醒了几分,可越清醒,他心里越难受,偏此时有几个人从他身边经过,见了他的醉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而这些目光落在陆鸣眼里则都成了嘲讽,为此,陆鸣挥舞着手臂要把路人赶走,“滚开,连你们也要看我的笑话么?”

正好这时吴哲出来了,忙上前扶住了陆鸣,并对几位路人陪笑说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高了。”

说话间,陆鸣的几个侍卫也听到动静跑出来了,紧接着徐钰等人也出来了,大家一起帮着把陆鸣扶上马车,吴哲和朱晋陪着陆鸣一起进了陆家。

原本依吴哲的意思是干脆送进内院,可陆鸣不干,他不想进去面对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更不想听她们的絮叨,因而,他进了外院,外院旁边紧靠着外书房还有一个小跨院,是他十岁到十八岁时住过的院子。

吴哲和朱晋把陆鸣送进这小跨院后,仍觉有点不放心,命人去后院通知了一声。

陆家的女人们听说陆鸣喝高了,纷纷跑了出来,就连颜彧也扶着两个丫鬟出来了,好在陆家的外院此时除了几个当值的小厮外并没有什么外男。

而吴哲和朱晋见来了这么多女人,交代一声,忙找了个理由回家了。

朱氏见没有外人了,忙命人来扶陆鸣,说是要送回她住的院子,找人给熬点醒酒汤。

“别,还是送我那吧,我是妻子,照看醉酒的丈夫是我的本分,哪能劳烦母亲大人?”颜彧开口拦住了朱氏。

老太太见这对婆媳争执上了,也说道:“还是送到我那吧,二郎小时候心情不好或生病了都喜欢住我那,喜欢我哄着他睡觉。”

“这样吧,还是送到婉儿那去,谁也别争了,母亲年岁大了,也没有精力照看了,二郎媳妇是个孕妇,自己还需别人伺候呢,哪里能伺候别人?婉儿没什么事,就让她伺候吧。”朱氏见儿子的眉头又挤一处了,知道儿子这是不耐烦也是不乐意了,忙改口说道。

“夫人,世子刚回来,论理应该。。。”周婉一看点了她的名,忙先看了颜彧一眼,这才说道。

“那就听母亲的,去婉儿妹妹那。”陆鸣打断了周婉的话。

朱氏见此忙推了下周婉,命她去扶着陆鸣,周婉只得叫了自己的丫鬟一起上前架起了陆鸣。

回到周婉处,伺候陆鸣洗漱后,周婉扶着陆鸣上了炕,见陆鸣的眉头紧锁,周婉心里略略闪过一丝心疼,伸出手来替陆鸣抚了抚眉头,“表哥因何不快?”

陆鸣抓住了周婉的手,“连你也看出我的不快,你呢,你嫁给我开心吗?在陆家生活开心吗?”

这话周婉就有些不太好回答了,正犹疑时,陆鸣甩开了她,“呵呵,连你也不开心了?这个家变了,不再像个家,倒像是个牢笼,婉儿,你恨我吗?恨我把你关进这个牢笼?还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如那个哑巴?是不是也嘲笑过我?”

周婉这才知道陆鸣醉酒的症结所在,忙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没有这么认为过,表哥,你有你的过人之处,何必非要跟别人比?还有,我从不觉得这个家是牢笼,吾心安处方是吾乡,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周婉说完这话,脑子里倒是也闪过另外一张面庞,不过她很快甩了甩头,把那张面庞甩了出去。

事到如今,她也没得选了,既然走了这条路,既然老天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她想试试看能不能抓住。

尽管周婉后面一句话颇为让陆鸣感动,可醉酒的人固执起来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这不,陆鸣又追着问周婉,他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表哥的文才武略早就誉满京城,这还用比么?一时的失利并不能说明什么,可能表哥没有找到真正的用武之地。还有,表哥想必也知道,不管做什么事情,讲究的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所以表哥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周婉略一斟酌,说道。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陆鸣的心坎里,正要细细琢磨一番时,周婉的双手放到了他的头上,替他揉捏起来,很快,陆鸣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专利

颜彦对陆家发生的这些事情一概不知,她这几天正忙着研究脱粒机,庄子里种水稻的越来越多,而水稻又不像小麦那样可以在麦场那样集中用碾子碾压来脱粒,得用木桶摔打或者直接用手撸,这是一项相当费时费力的活。

为此,颜彦想到了打谷机,可惜,这种东西她只大致见过,并没有亲自使用过,对其工作原理也不是很熟,不过倒是清楚一点,是利用转轴的转动来带动稻穗脱粒的。

拿定主意后,颜彦命人找来了工部的杨师傅,她说要做水稻脱粒机,彼时已经有了风车,也有了水车,这两样农具都是利用齿轮转动来工作的,只不过风车是靠手工不停地摇,水车是靠水力或风力,当然也可以靠人力,因而颜彦直说是受到了风车水车的启发,想做一架脱粒机。

颜彦只是提供了一个设想,也画了一个简单的样式,杨师傅看完颜彦的图纸后,又专程去了一趟庄子里研究风车和水车,回来后他找了两个木匠,花了快一个月,总算把打谷机的木桶和转轴做出来,也是手摇式的,需要两个人在木桶的两边不停地摇着手把。

见此,颜彦又提出了一个设想,说是能不能做一个脚踩的,这样可以省出来两个劳力,因为脚踩的同时手就可以把水稻送进去脱粒。

杨师傅听了颜彦的设想后又去琢磨了半个月,可惜这次收效不大,最后还是颜彦提议用传送带带动齿轮,再通过齿轮带动转轴来工作,因着没有塑胶,传送带只能用猪皮、牛皮或羊皮来代替。

牛皮比较稀缺,因为牛是不能轻易宰杀的,所以颜彦首选是羊皮和猪皮,很快周海生从庄子里把这两样东西送来了,颜彦一并把它们交给了杨师傅和那两个工匠。

又一个月后,第一架真正脚踏式打谷机出来了,颜彦自是欣喜万分,尽管已经错过了水稻的收割季节,可颜彦还是命人做出了十台,用到了高粱的脱粒上。

颜彦亲眼见证了这一刻后,很快给宫里送了一个信,李琮得知消息后,亲自带着太子和工部的官员去了城外的明庄,亲眼看着农民把割好的高粱送进了打谷机里转动几下,再拿出来的高粱杆比手工撸的还要干净。

“彦儿,你怎么会想到这些?”李琮知道大家都对此好奇,因而该问的还是要问。

“主要的功臣是杨师傅,我不过就是出了个主意,我是见大家实在是辛苦,一直想着能不能有什么法子改进一下,可巧那天在庄子里看到水车,联想起他们用的风车,我找到了杨师傅,剩下的就是杨师傅的功劳了。”颜彦把杨师傅推了出来。

杨师傅听了连连摆手,“几个关键处都是百惠郡主想出来的,下官就是个动手的。”

这话李琮倒是相信,联想起之前的火炮,再之前的山薯和棉花以及棉花的纺织等,李琮越发怀疑颜彦是有了什么奇遇,保不齐就是她在黄泉路上碰上了什么贵人。

当然了,怀疑归怀疑,李琮是绝对不会把这话问出来的,因为他知道问了也白问,说不定还会把颜彦吓回去,以后再也敢为他分忧了。

因而,听了杨师傅的话,李琮大手一挥,“你们两个都是有功之臣,都该奖赏的。”

最后的结果是杨师傅官升一级,奖颜彦黄金千两,两人的名字都被写进了史志,很快,颜彦的名字又传遍了京城。

因为颜彦拒绝了这千两黄金,她申请了这个打谷机的专利,准备全国范围内开售。

李琮答应了。

随后,颜彦果真派人在全国各路卖起了打谷机,不过她没有自己开店,而是每到一路,先做出一个样品来,随后找到当地最有名望也只有实力的商家,当场演示一遍后把这个样品以一万贯的价格卖给他,签下协议,一路只卖一家,而他的产品也只能在他所在的这路辖区销售。

随着这打谷机一起销售的还有颜彦的麻将和她的山薯和棉花种子,麻将她没敢卖这么高的价,一家只要了一千贯钱,山薯和棉花种子则属于半卖半送。

因着颜彦的手下拿着的是颜彦的名帖,有百惠郡主的名号,又有皇家做靠山,因而,颜彦的打谷机和麻将卖了二十六七万贯,刨去各项费用,颜彦到手了二十五万贯钱票。

这不包括京城这边自营店的收入。

拿到这笔钱,颜彦着手造船,战事结束了,她想做海上贸易。

当然了,这是后话。

如今且说颜彦忙完这打谷机后,才知道颜彧果真生了个儿子,陆家准备大肆宴客。

因着颜彦这边一直没有动静,陆老太太犹疑了两天,在孩子满月的前三天亲自进了明园,她是来邀请颜彦去参加孩子的满月宴的,被颜彦拒绝了。

“你知道周家那丫头又怀孕了吗?”老太太见颜彦没得商量,换了个话题。

颜彦摇头,她从不主动去打听陆家的消息,除非是陆家发生了什么大事,比如说颜彧生子,陆家宾客满门,消息很快在坊间传开了,不管是食府还是绣庄那边都能听到,甚至于街头巷尾都有人谈论,如此一来,颜彦想不知道也难。

可周婉毕竟是一个小妾,也不出门,她怀孕不怀孕也没什么人关心,引发不了热度,故而颜彦自然无从得知。

不过这会她更好奇的是陆老太太为何单单提起这件事,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陆鸣回家也不过是两个多月的时间,因而就算是周婉怀孕也不到三个月,胎儿还没坐稳呢,这种情形下,更没有往外说的必要了。

“怨不得你不清楚,你如今也不进陆家门了。”陆老太太见颜彦摇头,叹了口气。

她是想起了颜彦侍疾的那段日子,怀念那个时候颜彦对她的用心,不但会关心她吃什么,也会陪她玩陪她说笑。如今颜彧虽也每天会陪她,可终究不如颜彦来的贴心,也不如颜彦用心。

可没办法,尽管如此,她还是得替颜彧盘算。

第六百二十九章、又伸手了

原来,自打陆鸣回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周婉的房里留宿,尽管没有明确开口直说,可这态度也说明了一切,他是站在了朱氏和周婉这边。

为此,不光颜彧的日子难过,就连陆老太太在府里的日子也大不如以前,孙子不像以前那么亲近,儿媳也不如以前恭敬,能给她撑腰的儿子还没有回家,因而,她才想着请颜彦回去参加这个嫡长孙陆袆的满月宴,给颜彧和这个孩子带点人气。

“祖母,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我希望祖母能帮我解解惑。”颜彦说道。

她着实很是想不通,颜彧何德何能入了这位老人家的眼,为了维护颜彧,老太太不惜和自己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儿媳作对,也不惜得罪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这太令人费解了。

而陆老太太也不愧是位世事通透的老人,没等颜彦问出来,她苦笑一下直接说道:“大郎媳妇,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好奇我为何这般维护二郎媳妇么?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我想保住陆家,我想保住陆鸣这个孙子,陆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们这种家庭,真要闹出合离或休妻的丑闻,绝对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料,此是其一,其二,二郎的风评这么差,一而再地退亲合离,对他的人品肯定是百害无一利的,偏偏当年这门亲事还是他们自己私定的终身,又是你翁姑去求了皇上和太后才答允的,你觉得太后和皇上心里会怎么看他?”

颜彦听了并不很信,“夫人还能不清楚这些?”

陆老太太再次苦笑了一下,“清楚又如何?她有了执念,一口咬定是二郎媳妇要害她,自以为抓住了把柄,太后老人家也不能说什么。”

这话颜彦倒是相信了,可这也不能成为老太太和朱氏反目的根由吧?

再怎么说,老太太和朱氏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她能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孙子媳妇去得罪国公府里的当家夫人?

不过聪明的颜彦没有问下去,因为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来。

尽管如此,颜彦仍是拒绝了去参加陆袆的满月宴,而且她也打算送贺礼。

也幸好她没有去,否则,说不定她就成了那个背黑锅的人。

满月宴这天下午,天快黑时,颜彰来见颜彦了,说是这天下午陆袆犯病了,口吐白沫,究其原因,是因为孩子的奶娘吃了相克的食物导致奶水出了问题,而那位奶娘也幸好是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查出来是谁做的没有?”颜彦问颜彰。

颜彰摇摇头,继而很快又说道:“本来依我母亲和二姐的意思是请皇城司的人来彻查一番,可陆老太太拒绝了,说是上次陆夫人的药包事件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再则,这件事明摆着是陆家自己人做的,是家丑,所以连二姐夫也拒绝皇城司的人介入,说他自己会给二姐一个交代的。”

“这可真是奇了,究竟这幕后黑手是什么人?之前陆夫人那桩案子就不了了之,现在又向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动手?这也太没有人性了吧?对了,那孩子现在如何了?”颜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是谁做的,真要被皇城司的人查出来,这个后果未必是她能兜得住的,毕竟这谋害嫡长孙的罪名比谋害一个庶子庶孙要重多了。

她有心怀疑是那个庶长子陆衭的生母为了泄愤做出来的,可没道理对方有这么大的胆量,而且明摆着,即便对方把陆袆算计没了也轮不到陆衭来坐这个世子之位,她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甘愿为别人做嫁衣裳?

“御医看过了,说是发现得早,目前看是没有什么大碍,可孩子毕竟太小,以后如何还很难说。”颜彰的手握成了拳头,满腔的愤怒不知该如何发泄,最后对着炕桌来了一拳。

颜彦见此摸了摸他的头,“不会有大碍的,是相克的食物,不是真正的毒药,再说了,有太医呢,你忘了衿娘满月时也出过一次事,说是受的什么惊吓,一个才满月的孩子,哪里来的惊吓呢?最后也发现孩子吃多了油腻的东西,不知是谁故意使的坏,幸好,有位老婆婆帮着看出来了。”

颜彰听了这话抬起头来问,“大姐,为什么这些人的心肠会这么坏呢?”

这个问题颜彦就不好说了,马氏和颜彧就是一个坏的例子。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名利权三个字,不说别的,若是颜彧嫁的是一般人,她的儿子生下来就能做世孙吗?能有机会做世子做国公爷么?

安抚了一会颜彰,见天色不早了,颜彦命人把颜彰送回去,之后,她坐下来给陆呦写封信。

陆呦之前来信说,和西夏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金州也收回来了,目前和西夏也在和谈中,李琮的意思是想要岁贡,也不要别的,就用西夏的战马和青盐来抵岁贡,西夏倒是答应了,不过他们也提了一个要求,想要购买大周的火炮。

这个条件李琮自然不能答应,不过李琮答应了西夏另一个条件,开放两国的边境城市。

只是西夏并不满足于此,据陆呦说,西夏之所以急需大周的火炮,是因为蒙古数次和西夏发生了冲突,这也是这次陆呦很快拿下金州的缘故之一,不单是借助了火炮的威力,还有蒙古的帮忙。

而据陆呦说,蒙古之所以觊觎西夏,也是因为西夏的青盐,因此,蒙古趁着西夏和大周对抗时,兼并了好几个西夏的牧场和部落。

腹背受敌的西夏失去了和契丹的结盟,因此,只能草草结束和大周的战争,可惜,李琮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还有,颜彦知道陆端和契丹的和谈也不是很顺利,别的条件好说,但李琮拒绝在契丹遭遇外敌时出兵相救,也拒绝向他们出售火炮,周禄也拒绝交出晋阳周家家主,和谈陷入了僵局。

第六百三十章、归来

依颜彦的意思,她觉得这火炮倒是可以卖给西夏,西夏并没有造火药的技术,即便买了火炮,没有大周的火药,这火炮也没有用武之地,而大周倒是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而且颜彦相信,即便西夏买了大周的火炮,也不可能用这火炮来对付大周,他们还不至于愚蠢至此,这火炮显然是为了对付蒙古人买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颜彦清楚,蒙古的大军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西夏踏平了,这对大周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而,卖火炮给大周算是一个双赢事件。

只是这个想法颜彦还没来得及和李琮说,便干脆在信里和陆呦谈了谈。

随后,颜彦也谈到了陆家的这顿满月宴,她总觉得,无形中似乎有一双手在操纵陆家的一切,而这个人居然能躲过皇城司的调查,隐藏的不是一般的深,究竟会是谁呢,颜彦颇有些拭目以待。

谁知颜彦这封信刚发出去没两天,陆呦忽然回来了,彼时颜彦正在后花园里画画,陆衿和陆初两个在她面前的空地上玩纸飞机,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追着纸飞机跑来跑去的,颜彦画着画着,突然看着画中的两个孩子发呆起来,这时的她不可避免地思念起前方的丈夫来,想着想着,颜彦的心情低落下来。

意识到自己心情变坏的颜彦很快站了起来,正打算走过去陪孩子们一起玩玩的颜彦发现陆衿停止了奔跑,看向了某一处,颜彦顺着孩子的目光望过去,忽然拔腿奔跑起来,很快,她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闻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颜彦的眼泪很快喷了出来,陆呦也很快感知到了胸前的湿润,紧紧地抱住了颜彦,叫起了他很久没有喊过的那个称呼,“宝,别哭了,宝宝,不哭,我回来了,是我不好,不该离开你太久,宝宝。。。”

后面的话陆呦没有说下去,因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仰起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陆呦松开了一只手,摸了摸孩子的头,“你是衿娘吧?”

陆衿点点头,“你是爹爹?”

颜彦听到这声“爹爹”突然清醒过来,挣扎着松开了陆呦,陆呦很快蹲下身子抱起了陆衿,“衿娘乖,这几年爹爹不在家,你有没有听话,有没有气你娘?”

“没有,爹爹,衿娘可乖了,我会哄娘开心,还会带弟弟玩,对了,弟弟,爹爹还没见过弟弟呢吧?”陆衿指了指正往这边走来的陆初。

陆呦见此抱着陆衿快走几步到了陆初面前,蹲下身子,单手抱住陆衿,腾出另一手抱住了陆初,眼睛却扭头看向身后的颜彦,“儿子,这是我们的儿子?”

“初儿,来,这是爹爹,叫爹爹。”颜彦几步上前,也蹲下了身子。

陆初伸手摸了摸陆呦胡子拉碴的脸,“爹,爹,爹爹。”

这四声“爹”让陆呦的眼泪也喷薄而出,乖巧的陆衿从自己衣襟处抽出了一枚丝帕来替父亲擦拭眼泪,只是小小的陆衿怎么也不明白,为何父亲的眼泪会越擦越多。

陆初见此,也伸出他的小手在父亲脸上擦了起来,“爹,不哭,不哭,爹。”

激动得无以复加的陆呦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搂进了怀里,颜彦见此,也伸出自己的双臂抱住了这三人。

过了好一会,一旁的青釉和青秀上前,“主子,我们把小小姐和小公子带回去,婢子去吩咐厨房加两个菜。”

颜彦松开了他们,陆呦也很快松开了两个孩子,“来,爹再好好看看,我们衿娘越长越好看了,跟你娘一样,还有初儿,这眉眼也像你娘,真好。”

陆呦看着眼前的这一双儿女,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激动,忍不住搂着两个孩子又亲了两遍,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两个孩子交给了青釉和青秀。

青釉和青秀极有眼色地带走了后花园里的丫鬟婆子,没等他们走出后花园的小门,迫不及待的陆呦一把抱起颜彦冲进了最近的临水轩。

半个多时辰后,颜彦才腾出空来问陆呦,也才知道,这次陆呦是陪着西夏的和谈使者进京的,为表诚意,西夏送来了他们的公主,目的自然是想带回他们想要的火炮。

“西夏公主?漂亮吗?”颜彦想到几年前的那个女真公主,曾经宠冠后宫风头无人能及,最后却为了女真的利益去救那个契丹前太子,结果人没救出来反倒把她自己搭进去了。

如今又来一个什么西夏公主,同样的错误皇上不能再犯吧?

陆呦没有正确理解颜彦的意思,伸手在颜彦的眉眼上描摹了一遍,忍笑说道:“不及娘子万一。”

颜彦飞了他一眼,刚要开口,陆呦没给她机会。

又半个时辰后,见外面天色渐黑,两人收拾好自己,回到屋子里,陆衿和陆初两个正坐在炕上玩飞行棋,这飞行棋是颜彦设计出来的,倒是也简单,有好几条路径通往一个城堡,玩家掷色子决定步数,最后看谁最先到达城堡。

看到颜彦和陆呦进来,陆衿很快丢下手里的色子,向陆呦张开了双臂,“爹爹,抱。”

陆呦伸出两手,“好,爹爹抱抱我的宝贝们。”

“好了,爹爹刚回来,肯定饿了,吃过饭再和爹爹玩吧。”颜彦说道。

事实上,她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陆呦,可方才都没顾上。

“嗯,爹饿,我也饿。”陆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摸了摸陆呦的肚子。

“娘子,你辛苦了,这两个孩子好聪明也好懂事。”陆呦再次被儿子的抚摸感动了。

陆衿听了父亲的夸奖,伸出手臂搂住了父亲的脖子,“爹最辛苦,爹在外头打仗,吃不好睡不好,爹比娘更辛苦。”

颜彦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伸手在女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行了,知道你爹辛苦还不下来,小马屁精。”

陆衿的小脸很快扭成了一团,“娘,我不是小马屁精,这话不是娘教我们的么?”

陆呦见此哈哈大笑起来,搂着两孩子亲了又亲。

第六百三十一章、不一样

这天的晚饭,颜彦破天荒没有要求两个孩子不许说话,被放飞了的陆衿一会问陆呦喜欢吃什么,一会又问他在前线能吃上什么,一会又问他有没有挨过饿,一边问,一边还不停地给陆呦布菜,听说他喜欢吃烤熟的羊排,陆衿挑了两根最好的放到了父亲面前。

就连三岁的陆初得知父亲喜欢吃烧鸡,也站起来帮着扯下了一块鸡腿送到父亲的碗里,不独陆呦,就连颜彦也被两个孩子的贴心暖到了。

饭后,颜彦和陆呦陪着两个孩子又说笑了一会,估摸着两个孩子差不多消食了,便把陆衿交给紫荆和紫苏,陆初仍交给青釉和青秀,而颜彦亲自去伺候陆呦洗澡,夫妻两个这才有机会好好说一会话。

关于战事,陆呦只是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不过他倒是说了不少燕云十六州那边的山形地势以及当地百姓的生活状况等。

在他看来,这些地方的汉人日子过得更苦,因为大部分的契丹人过的仍是一种游牧生活,种地的基本是汉人,且大多集中的燕云十六州,而汉人在契丹是没有什么地位的,故此苛捐杂税相当的繁重。

这也是为何陆呦能轻易地用一些山薯和棉花种子收买当地的汉人百姓,因为陆呦许诺他们,只要拿下这座城池,他们就可以归顺大周,享受和大周百姓一样的权益。

总之,这次战争契丹和西夏的国力消耗都不小,再加上大周有火炮的震慑,因而陆呦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发生战争了,除非他们能发明比火炮更厉害的武器。

颜彦听了摇摇头,她并不看好女真和蒙古,女真这次和契丹联手本就没有使上全力,如今契丹受此重创,保不齐女真会反过来对付契丹,因为女真最初的打算本就是联合大周打契丹的,后来因为契丹太子的被俘,逼的契丹和大周先撕破脸并转向了女真,可女真并没有真拿契丹当盟友的。

而蒙古就更不用说了,它现在羽翼还没有丰满起来,所以野心也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只怕用不了几年,它就该横扫这些草原部落了。

不过这一世的情形毕竟和颜彦上一世不太一样,首先,这一世的大周战斗力比上一世的北宋强;其次,大周并没有像北宋那样和女真联手夹击辽国,所以辽国未必会轻易输给女真;第三,这一世的蒙古没有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所以能不能成就那样的霸业还有待于验证;第四,大周手握火炮技术,燕云十六州也收回来了,肯定不会重蹈上另一个时空北宋的命运。

至于西夏,颜彦似乎有点印象,貌似上一世蒙古灭西夏是在南宋时期,彼时辽国已经玩完了,因此,颜彦断定蒙古即便要对西夏发动大规模的战事也不会是现在,毕竟西夏目前还是辽国的盟国。

当然了,西夏如今也改为想抱大周的粗腿了,毕竟只有大周的火炮刚刚打赢了金、辽、夏三国联手,这威力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又厚颜走出了和亲这一步。

这个时代的女人还真是悲哀,别看是贵为公主、郡主什么的,可有的时候还真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至少不用去承担本该属于男人的责任。

见颜彦的眉头微锁,陆呦忙伸手去抚平,“宝宝,你放心,我回来了,没有战争,我不会再离开你们的,接下来我要好好用功看书,争取明年秋天下场为你中一个举子。”

“你吹吧,明年秋天来得及吗?还不到一年时间。”颜彦说归说,倒真是对此事抱了点期待,主要是明年不行的话,还要再等三年,彼时陆呦都三十岁了,再说了,举人后面还有一关呢。

“有娘子的提点,肯定行。”陆呦由衷地说道。

经过这几年的战争历练,陆呦越来越感觉自己娶了一个宝,一个真正的宝,因为颜彦懂得的东西太多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颜彦,这场战争的走向还不定怎么回事呢,而他自然不会获得这么多的荣誉。

因而,深受其利的陆呦对明年的科考非常有信心,可惜,颜彦泼了他一瓢凉水,“这个我还真提点不了你,我那点学问也就是初级阶段,考举人和进士肯定不够看的,我现在连颜彰都指点不了。”

说到颜彰,话题很自然拐到了颜陆两家的丑闻上,之前的那些颜彦陆陆续续写信告诉了陆呦,于是,颜彦着重讲述了陆袆满月宴发生的事情。

“爱谁谁,只要不来祸害咱们,我才懒得管那些烂事呢。”陆呦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只要知道颜彦没有受委屈没有牵扯其中就够了。

可颜彦却对这个幕后黑手有兴趣,“夫君,你和说说你祖母是什么人,她和朱氏之前的关系如何?”

陆呦见颜彦问到陆老太太,倒是吃了一惊,“难不成你怀疑她?”

见颜彦点头,陆呦思索了片刻,这才说起他对陆老太太的认知。

说起来这认知真是少的可怜,因为成亲之前的陆呦一年见祖母的次数绝不会高于一个巴掌,且每次见面,老太太的目光也不会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即便偶尔看到了,也是一脸的嫌恶。

因此,在陆呦心里,这位祖母也绝非什么善人,压根没有她标榜的这么怜贫、惜贱、尊老、爱幼,绝对是假慈悲。

“至于她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我就更不清楚了,只能说,表面看起来还算和善。”

说完,陆呦忽地想起了一件久远的往事,彼时他刚七八岁吧,有一次在书房里看书,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动静,他急忙藏到了书桌底下,倒不是为偷听,而是怕遇到人,怕给父亲丢人,也怕给陆家丢人,之前曾经有过这样的先例,而他也因此被挨过训。

可巧那次进来的是老太太身边的两个丫鬟,来书房找本医书,具体这医书是用来做什么陆呦不清楚,但他听见两个丫鬟抱怨,说是老国公爷也太偏袒朱氏了,明明就是朱氏不对,可老国公爷还是向着儿媳,就是不肯相信自己妻子。

可惜,彼时陆呦还小,不是很懂这话里的意思,但他记住了这件事。

第六百三十二章、大蛋糕

颜彦听了陆呦的话倒是来了兴趣,“夫君,你说会不会老太太因此对朱氏怀恨在心,所以她指使人动了朱氏的药包,可因着她的身份,皇城司的人也不敢调查她?”

陆呦摇摇头,“娘子,我们现在还没弄明白我祖父为何偏袒那个女人?”

“我猜应该是治家的才能。”颜彦想起了老太太曾经说过,她不长于治家,因而朱氏一进门,她就把管家的权力交给了朱氏,而朱氏也没有辜负她,很快就把陆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更难得的是,朱氏尤善于经商,陆家那些半死不活的铺子到了朱氏手里不到一年时间盈利就翻了一倍,尔后的几年,因着陆家没有大的开销,朱氏便拿着这些盈利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家底。

为此,不仅陆端对她高看一眼,估计老国公爷也会对这个儿媳非常中意,毕竟这些世家大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分家稀释,可供他们挥霍的家产是越来越少了。

因而,能挣钱会挣钱绝对是一个大优点。

只是这个优点是建立在陆老太太的痛苦之上,很难说陆老太太不会记恨在心。

听完颜彦一分析,陆呦倒是又想起了一件往事,他也是无意中听到丫鬟们嘀咕,说是朱氏偏娘家,把这份家私搬了不少去娘家,为此,陆端还和朱氏吵过,朱氏没有承认。

“我知道了,多半是老太太发现朱氏把东西送往娘家,向老国公爷告状,老国公爷不信,呵斥了老太太。”颜彦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别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朱家的日子肯定比陆家紧巴多了,因为朱家这些年开枝散叶的好,嫡出的庶出的一大堆,可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的,也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成亲肯定是要花费一笔钱财的,男孩子分家单过又需要不少花费。

之前的周婉就说过,她母亲这些年没少往娘家送礼,所以她母亲这才理直气壮地带着她进京想找娘家帮忙说情把她父亲调回京城,哪知后来她父亲出事了,而朱家很快就换了副嘴脸,生怕受到牵连,连基本的亲戚间走动都不肯了。

可惜,颜彦的推理并不能说服陆呦,他觉得老太太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来谋害朱氏,毕竟朱氏这些年对陆家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而颜彧是谁,一个把陆家和陆鸣拖进坑里的女人。

当然了,说颜彧把陆鸣拖进坑里不是陆呦自己的意思,而是在陆家人眼里就是这么认定的,陆呦太了解这些长辈们了,因而他觉得颜彦说的这种可能性不大。

相反,若是坐实了颜彧谋害婆母的罪名,陆家是可以提出合离甚至于休妻的,这个理由就是皇上和太后也没法反对的。

见颜彦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陆呦接过了几条棉布,自己擦起身子来,擦着擦着,陆呦发现不对劲了,这布比之前用过的吸水性强多了,“娘子,这是你新研究出来的棉布?”

“嗯,好用吧?不过不是我研究出来的,是周婉,她那边有不少南边来的织娘,不但做出了新纺织机,也研究出了不少新花色,南边那边的纺织技术就是比北边强。”颜彦接过丈夫手里的布,亲自替他擦拭起后背来。

“你还在和她合作?”陆呦转过身子。

“棉花纺织这一块基本给她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劲?”说完,颜彦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她的私房,她打算给她儿子留的,对了,她好像又有了身孕。”

“那个女人恐怕就是因为才看中她吧?也有可能是因着这个才不想要颜彧了。恐怕这也是老太太屡次想说和你和颜彧的目的,大概他们已经预料到了多年后陆家的没落,所以想未雨绸缪。”陆呦冷哼一声说道。

这个问题颜彦倒是没有想过,她虽然打击了不少陆家的生意,可这点损失根本没有伤及陆家的筋骨,不过颜彦每年给周婉的棉花纺织生意确实以每年递增的倍数在增长,而且京城附近种棉花的越来越多了,每到棉花成熟季节,周婉都会命人主动往村子里收购棉花,就此一项,周婉今年的纯收益没有五千贯也有四千贯,以后肯定还会逐年增加的,而且如今战事停了,也不需要这么多的棉袄棉被送去前线,相反,前线的伤兵退下来,种地的劳力肯定会相对增加的,因而,用不了三五年,这绝对是一块大蛋糕。

这么大的动静,朱氏能不清楚?

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朱氏能不想分一口?

难怪太后有一次还跟颜彦特地提过这事,当时颜彦也没多想,一开始周婉接这生意时还没有嫁进陆家,彼时正值她最难最落魄时,颜彦一是为了接济她二是为了借助她的手艺,后来虽说她嫁给陆鸣了,可因着她那番誓言,颜彦也没好意思把这生意收回来。

“夫君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颜彦咬牙说道。

这生意给周婉她没意见,可给朱氏她是绝对不答应的,既然周婉的利益和朱氏绑在了一起,那她只能是放弃她了。

不过具体怎么做颜彦还需和颜苾商量一下,为了不伤周婉的面子,她暂时不在京城开厂织布,她有了一个新的设想,想专职做袜子和毛巾,这两样若是成了,利润肯定也是可观的,独一份的生意。

最重要的是,她这两样一开工,自家的棉田,还有几位相熟之家的棉田颜彦都可以收购过来,无形中把原材料分去了一大部分,自然也就摊薄了周婉的收益。

还有,她打算和颜苾、陈滢合作,在江南和西北各开几家这样的纺织厂,同时也请颜苾帮忙找几个好的织女过来,技术方面,只能靠她们了,她是一窍不通。

颜彦是个说做就做的人,次日,送陆呦出门后,颜彦提笔给颜苾写了封信,随后她又命周海生从庄子里给她挑几个纺织能手来,她要请她们研究那圈圈绒和袜子的织法。

第六百三十三章、朝会(一)

再说陆呦进宫后,原本是想去南书房觐见皇上的,谁知刚到宫门口,被告知说是皇上还没下朝,于是,陆呦又拐去了工部,正和杨师傅说着颜彦新研发出来的打谷机时,太监突然找来了,说是皇上的意思,让他立刻去一趟朝堂。

陆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便服,还算齐整,便跟着太监进了朝堂,这是陆呦第一次进朝堂,因为大周的例行朝会文官必须是三品以上的京官,武将除了三品以上的京官还多了一条,这些公侯世家的世子在弱冠之后也必须参加。

陆呦虽有一个四品宣威将军的封号,可一从战场下来,他自动把自己归为平民一类了,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上战场是权宜之计,不是真的打算一直做下去。

故而,进了大殿后,陆呦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朝中站了好几个队列,他扫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似乎一个熟人没有,再加上这些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审视,因而陆呦不由自主地紧张了。

台上的李琮见陆呦进门后张望了一眼又低头了,不由得有几分失望,没想到他出去历练了几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指挥了这么多场,怎么一进这个大殿又变回之前那个缩头缩尾的傻小子了呢?

不过失望归失望,李琮倒也没表现出来,怕再吓到这小子,而是温和说道:“陆爱卿,你上前几步,朕有话问你。”

台下的李穗见此,主动走的陆呦身边,拉着他走到了前面第三排时站住了,陆呦刚要跪下去,李穗拉住了他,低声告诉他,朝会时若不是想向皇上认错赔罪是不用下跪的,直接站出来回答问题就可。

陆呦点点头,两手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抬头朗声说道:“启禀皇上,小子,不对,草民。。。”

“什么草民什么小子,真是个傻小子,朕亲自御笔赐封你为四品宣威将军,你当朕的赐封是什么?”李琮忍不住笑了。

这么严肃这么正式的场合,从皇上嘴里蹦出一句“傻小子”,台下的官员纷纷对视了一眼,有人会心一笑,有人面面相觑,也有人忧心忡忡,不过这时台下大多的目光看向了站在武将之首的那个年轻身影。

而陆呦听到这声“傻小子”后,倒是放松了不少,因为他从皇上的声音里听出了善意的调侃和维护,故而,他的手不再握拳了,改长揖一礼,“回皇上,臣以为那是一时权宜之计,是战时所需,如今战争结束了,臣理应回归臣的学子本分。”

“胡闹,你当朕是什么,这官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李琮见陆呦还没开窍,有点不太高兴了。

“启禀皇上,臣,臣没有这个意思。”陆呦又有点惶恐了。

“陆将军,今日朝会的主题是西夏和谈,朝中现在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把这个火炮卖给西夏,签下这份和谈协议,一派是不赞成卖火炮,可以继续和西夏打下去,直到西夏自己认输,你曾经亲临西夏前线战场,又参与和西夏的和谈,你的主张是什么?”太子李稷开口扯到正题。

“启禀皇上,臣赞成卖火炮,但不卖火药方子。”陆呦一听是这个问题,忙回道。

正好今天早上颜彦和他商议了此事,而他进宫觐见为的也是这件事。

“哦?此话怎么讲?”李琮身子往前倾了倾。

方才的朝会,两边的人争论了快一个时辰,却谁也没有提到这个火药方子,众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个火炮上,同意卖的这派是觉得这个火炮牵扯到不少机括,西夏想造出来不会这么容易。

再则,西夏的冶炼技术比大周落后很多,铁和铜的产量也远不如大周,换句话说,西夏能造一百门,大周就能造出一千门,这账,傻子也会算吧?

更别说,用不了多久,兴许大周这边又有能人研究出改良版的火炮和火药来,威力比之前那个还大,大周还怕什么?

而反对派这边的主张倒也不单单是因为火炮,更多的是缘由针对西夏的小人行径,因为大周立国之初,西夏明明是靠着大周,做大周的附属国,结果后来一看辽国的势头上来了,转眼又投奔了辽国,且多次跟着辽国侵犯大周,因而,武将们不想忍下去了,想趁着这次契丹国丧自顾不暇之际,好好把西夏收拾了,或者干脆直接灭了它。

故而,一上午因为主战还是主和争论不休,为此,李琮才想着把陆呦找来,他知道陆呦昨晚回家了,颜彦肯定跟他说了些对这次和谈的想法,所以他才把陆呦找到了朝堂。

这不,陆呦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回皇上,火药的制作西夏至今仍是一无所知,因此,即便他们研究出来火炮,可想要做成我们的火药弹,只怕也不是一件易事。”陆呦回道。

“回皇上,臣不敢苟同,辽国已经制作出了火药,且也用到了战场,臣以为,凭辽国和西夏的关系,这火药方子早晚会到西夏手里。”陆鸣站了出来。

“回皇上,火炮的弹药和我们用来打伏击埋地上的火药或投掷用的火药是不同的,退一步说,即便西夏掌握了这门技术,我们也大可不必慌张,因为这个火炮也不是没有克星的,我们既然能把他研制出来,肯定也有法子克制它。”陆呦躬身回道。

“什么法子?”问话的是朱晋,他纯粹是好奇。

“回朱世子,任何战略战术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都需要因地制宜。”陆呦淡淡回道。

“启禀皇上,任何战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机会稍纵即逝。”陆鸣又站了出来。

“回皇上,臣也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就该一鼓作气拿下西夏。”吴哲站出来帮腔了。

李琮见这几个小字辈又争执起来,忙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他是想看看这几年陆呦的口才究竟有没有长进,能不能对付了这几个人。

第六百三十四章、朝会(二)

陆呦听了吴世子的质问,忽地想起了一件往事,当年他刚和颜彦成亲没两个月跑去松麓书院听季老先生讲学,最后一个环节是辩论,彼时还没有发生战争,辩题就是大周到底是应该和女真联手灭辽还是和辽联手驱逐女真,或者是两不相帮。

彼时陆鸣的观点是联合女真灭辽,正好和颜彦的观点背道而驰,本来陆呦也没打算多嘴,可听了陆鸣贬低颜彦,他忍不住开了一句口,结果却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因为那会他压根还不怎么会讲话,最后还是颜彦站出来替他解围。

如今五年过去了,他又遭遇到了几乎同样的境况,只是这一次他身边没有妻子,而所站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书院,而是朝堂。

见陆呦发呆走神,方才被陆呦轻视过的朱晋以为他被吴哲难住了,便勾了勾嘴角,“陆将军,陆世子和吴世子在问你话呢。”

回过神的陆呦没有搭理朱晋,而是看向了吴哲,“敢问吴世子,拿下西夏需用时多久,多少人马,多少财力,多少伤亡,这些账你算过没有?再有,拿下之后呢?”

“我们花不到五年时间打赢了西夏、女真和契丹联手,如今只剩区区一个西夏,你说需要多久?”吴哲回道。

“那不一样,其一,女真一开始便没有使上全力,后来见到我大周的火炮又果断退出了结盟;其二,契丹是因为国丧,新主需要守丧;其三,四年多的战争,国力消耗太大,不管是大周还是辽国,都难以为继,继续耗下去,最后只会女真和蒙古得利,辽国新主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果断宣布停战。由此可见,女真并不是一个可以值得结交的盟友,也幸好当年我们没有和他们结盟伐辽。”陆呦侃侃说道。

没错,他是故意提到女真的违约,目的就是想提醒一下当年那些一心想和女真结盟的官员们。

“可事实证明,和辽结盟也不可取,这场战争就是辽国先挑起的,也是辽国先放弃我们主动选的女真。”陆鸣驳道。

“是啊,这正说明女真的不可取和不可信,它明明派了使者来和我们谈判,我们也拿出了诚意跑去女真的地界实地勘察,可最后压根没等我们回复,女真就和辽国结盟了。”陆呦回道。

“打住,现在说的是打不打西夏的问题,你们两个都跑题了。”赵燎站了出来。

回过味来的吴哲忙道:“对对,还回到正题,之前那几年我们还没有火炮,和辽以及西夏的战事是输多赢少,可自打今年正月火炮派上用场后,我们只花了不到一年时间就让辽国和西夏同时俯首称臣了。”

“你上过前线吗?你知道这几年具体的战况吗?你知道边境上的百姓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你知道生活在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吗?”吴哲怼道。

“吴世子,陆将军在火炮出来之前就收回了晋州、定州、保州三座城池,也攻下了蓟州、幽州两座城池,后来的顺州、南京、檀州等地才是火炮打下来的。”兵部尚书赵平站了出来。

“对啊,正因为陆将军厉害,才该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所以陆将军正该好好一鼓作气,拿下西夏,把我大周的版图拓展拓展。”没眼力见的朱晋又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不赞成再打西夏,因为大周若是执意要拿下西夏,辽国势必不会袖手旁观,这场战事不定还得打多少年,极有可能最后受益的成了蒙古和女真。再则,西夏的土地大多是些蛮荒之地,只适合游牧,不适合耕种,极有可能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最后也守不住,还得拱手让给别人。为此,臣以为,目前大周的重心不是开疆拓土入侵他国,而是趁着这几年休战的时间,好好恢复我们的生产,让百姓的日子切实好过起来,也让我们的国库能充盈起来,开创一个属于我们大周的太平盛世,也学当年的开元盛世,大开国门,以海纳百川的胸怀接纳这些外夷,不比非要打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要强?再则,还是那句话,留着辽国和西夏,还能作为一道屏障替我们拦住蒙古和女真南下的脚步。”陆呦转向李琮,躬身说道。

“启禀皇上,臣不认同陆将军的话。”左相徐良兴站了出来,“方才陆将军提到西夏的土地,西夏的土地虽不适合耕种,但适合放牧,正好解决我们大周没有牧场的难题。况且,西夏的青盐产量极高,我们若是占据了西夏盐矿,也就意味着可以扼制辽、蒙古、回鹘周边好几个汗国或部落的咽喉,同时也意味着我们有大笔的银子来充盈国库。”

“回皇上,臣不赞同徐左相的说法,是,拿下西夏会有诸多的好处,可首先我们该问一声,拿下西夏的代价是什么。”王实修站了出来。

“只要是战争,就免不了牺牲,王右相所谓的代价不过是再多花一点时间,多一点伤亡,可换来的是永无后患。”徐良兴驳道。

“徐相此言差矣,没有西夏这个后患,我们还会有蒙古和回鹘等别的后患,谁又敢保证,这两个后患不比西夏更麻烦呢?”陆呦出口驳道。

“不去试试也怎么就知道不行呢?若是不管做什么都前怕狼后怕虎,畏手畏脚的,怎么成就一番大业?要知道,当年我们的太祖皇帝就是凭着一股孤勇打下的天下。”说这话的是护国公吴起,也就是吴哲的父亲。

孟诺见此也站了出来,刚要开口,只见陆呦反问道:“敢问护国公,这场战事已经打了四年,我们还要怎么试?连契丹都看出来了,再打下去,就是女真和蒙古得利,所以才主动罢手言和,且主动归还燕云十六州,为的就是要大周一个承诺,关键时候能出兵帮他们驱赶外敌,而西夏之所以答应大周每年岁贡,目的就是想换取我们的火炮,也是为了抵御蒙古,莫非护国公认为辽国和西夏的皇帝都是无能懦弱之辈?”

这话把吴起问住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朝会(三)

吴起确实被问住了。

因为他若是承认辽国和西夏皇帝无能懦弱,那之前连连吃了败仗的大周皇帝岂不是更无能更懦弱?

可若是不承认辽国和西夏无能懦弱,那他就得承认自己错了,承认自己考虑问题太过简单片面。

好在关键时候朱韬站了出来,“莫非陆将军的意思是为了不让女真和蒙古得利,所以辽国和西夏主动放弃和大周的争斗,敢问陆将军,这番话是辽国的新帝说的还是西夏的李乾德说的?”

这话可就明显是刁难陆呦了,因为谁都清楚,陆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宣威将军,即便他参与了两方的和谈,但以他的资历是无法见到这两位皇帝的,况且,和谈并没有去对方的京城,只是在边境线上。

因而,明摆着是陆呦不想再打下去,所以找了这个理由来搪塞大家并彰显他自己的远见,说白了,不是契丹也不是西夏无能懦弱,而是陆呦懦弱了,或者说他黔驴技穷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陆呦慈悲,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所以想早点结束这场战争,可巧辽国国主新丧,新主守丧,也给了陆呦一个好借口,在自己功成名就的巅峰时退下来,他想要的声誉和声望也都有了。

这种人,说白了也是懦弱,怕输,偏还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朱韬岂能容他放肆?

更何况,朱韬早就想站出来怼理由几句了,方才陆呦对他儿子的那番轻视他都看在眼里,还有这几年颜彦带给他妹妹的那些伤害和难堪,因而不管是为儿子还是为他妹妹,他都不希望陆呦坐大,不希望陆呦被重用。

“朱侯,这话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就是事实,否则,辽国和西夏何以非要提出一个这样的附加条件。”孟诺总算插进一句话了。

“非也,辽国只是提了一个附加条件,并没有说是针对女真,要知道辽国和女真本就是盟国,辽国若这么做,岂非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他们能信守承诺?”朱韬驳道。

“朱候放心,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们一样可以把辽国打回去。”说到这,陆呦又转向李琮,“启禀皇上,臣以为,燕云十六州回到大周手里,这场战争的初衷我们达到了,臣不赞成再打下去,做人做事最忌贪婪,因为贪婪的后果往往和愚蠢接近。”

多余的话陆呦没再说,该说的那些理由他都说了,再强辩下去,仍是那些车轱辘话来回倒,没得浪费时间。

因着陆呦最后一句话火药味比较浓,基本把朝堂上一多半的官员牵扯进来了,李琮怕又引发新的矛盾,忙清了清嗓子,把话接了过去,“朕来说几句。”

李琮先问的户部尚书,国库还有多少存粮多少库银,紧接着又问兵部尚书,这几年的战争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每年前线的粮草需求又是多少,最后又问工部尚书,杨师傅对火炮的改良研究有和进展。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以大周目前的国力勉强还能支撑个一两年,可谁敢保证,一两年之内大周一定能拿下契丹和西夏?

到那时,大周必将陷进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况,进,国力难以再支撑这场战争,除非不顾百姓的死活强征暴敛,如此一来,只怕又将田地荒芜饿殍满地;退,若契丹和西夏不配合,那就得大周单方面认输。

更危险的是,若是彼时契丹、西夏和大周三败俱伤,女真联合蒙古南下,别说契丹和西夏,只怕大周也难以抵挡,毕竟火炮也不是万能的。

因而,最后的结论是大周可以把火炮给辽国和西夏,也卖一定数量的火炮弹药,但不卖弹药方子,每年他们可以用一定数量的战马来换取一定数量的弹药。

此外,可以开放边境城市,互通有无。

解决了这个议题,大家以为朝会要散场时,李琮忽然提出了下一个议题,论功行赏。

尽管颜芃和陆端两位主帅还没有从边境回来,但李琮肯定了他们的功劳,也肯定了陆鸣、陆呦和其他几位别的将军的功劳。

当然了,毫无疑问的,这场战争陆呦的功劳最大,因为他不仅收复的城池最多,火炮的研究也属他功劳最大,偏他之前又是一介平民,因而,他的嘉奖最为特别,需要放到朝堂来讨论。

不过具体怎么做,李琮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看向了堂下,命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会同左右丞相一起拿出个章程来。

“赵爱卿,你先来,你是兵部尚书,陆爱卿的功劳你最清楚。”李琮先点了赵平的名。

赵平站了出来,“启禀皇上,依臣之见,陆将军小小年纪便有治军之大才,理应连升三级,封为云麾大将军,镇守北部防线。”

没等别人开口,工部尚书甄瑞站了出来,“回皇上,臣有异议,陆将军不仅有治军之才,还工于各种军事器械的研究,臣以为,既然前方已休战,莫不如把陆将军留在京城做一个京官,兴许,陆将军还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

李琮听了这话略点了点头,见此,聪明的吏部尚书忙出列附和。

徐良兴见陆鸣的目光微微扫了过来,只得站出来:“启禀皇上,臣也有异议,臣以为,陆将军镇守边关更能彰显其大才,因为军事器械的研究在哪里都可以做,可边关却非陆将军不可,再则,在边关研究军事器械,更能因地制宜,也能第一时间用到战场上。”

“启禀皇上,臣也有异议,军事器械研究不是某一个人闭门造车的功劳,是集众家所长反复研磨反复试验的成果,边关哪有这条件?”依旧是工部尚书甄瑞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有话要说。”陆呦站了出来。

“陆爱卿稍安勿躁,王相和温相还没开口呢。”李琮猜到了陆呦想要说什么,拦住了他。

王实修和温文山见皇上点名了,只得出列。

第六百三十六章、拦不住

王实修是赞成甄瑞的说辞,不过他对赵平提出的连升三级有异议,“启禀皇上,陆将军从军不到三年时间,从一介平民升至从四品的宣威将军,这本身就是对他的破格嘉奖,已经破了大周的先例,若再连升三级,老臣唯恐有点难以服众啊。”

“回皇上,臣也认为陆将军的升迁委实太快,也委实有难以服众之嫌。”温文山出列了。

见此,李琮笑了笑,“陆爱卿,你方才想说什么?”

“回皇上,臣想做一名文官,想以科考出仕,故而接下来臣打算进太学,一心苦读,还请皇上成全。”陆呦为了以示郑重,特地跪了下去。

“听听,听听,你们都听听,枉做小人了不是?几个月前,朕和百惠郡主谈到陆将军的仕途前程,彼时百惠郡主就说过一句话,说陆将军上战场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替朕分忧,也是为了替父征战,不是奔武将仕途去的。他真正的打算是想凭自己的实力科考出仕,做一名文官,说这样才名正言顺,不授人以话柄。朕当时颇为不信,回了她一句,做武将也是凭他的实力,谁敢质疑?呵呵,朕还真没想到,你们,你们一个个。。。”李琮一激动站了起来,后面的话却没说下去。

“启禀皇上,举荐不避嫌,臣以为,陆将军完全可以一边做着他的武将一边念着他的太学,只怕用不了几年,臣这个外甥女婿就成了大周朝唯一的文武全才。哈哈,臣这个外甥女总算嫁对人了。”孟诺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孟侯所言,臣深以为然,臣附议。”晋阳大长公主的儿子陈默站了出来。

他虽和颜彦陆呦没有什么交情,但他从母亲和妻子嘴里知道了一件事,是颜彦救了他女儿,也挽救了陈家的声誉,这份恩得报。

紧接着,工部尚书甄瑞和兵部尚书赵平还有大司农等都出列附议。

随后,又有太子李稷、二皇子李穗、四皇子李稹站出来附议了。

见此,陆鸣也只得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也以兄长为荣,凭兄长的战绩,他是这场战役当之无愧的大功臣,理应受到重奖。”

陆鸣提到了陆呦的战绩,这一点的确令朝堂上的人说不出话来,因而,很快又有人站出来附议了。

王实修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他还指着皇上开恩把他的儿子从大名调回来了,这个时候跟皇上作对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他也出列了,“回皇上,老臣愚钝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古英雄出少年,陆将军战功卓著,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擢升至云麾将军,老臣收回之前的话。”

温文山见王实修改口了,他也跟着出列附和了,因为此时的文官绝大部分都站出来表态了。

徐良兴见他们二人都表态了,知道凭他一己之力是拦不住陆呦的,因而,略一犹豫,他也站出来了。

三位丞相站出来了,这些武将世家们也陆陆续续开始站出来了,最后,朱韬父子见只剩为数不多的和陆家有姻亲关系的人家,刚要出列,李琮开口了,“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来人,拟旨。历来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镇国公之子陆呦,文武兼全,因战功卓著,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兹特授尔为从三品云麾大将军,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钦哉。”

说完,李琮又补充了一句,“朕特许陆将军下朝后可以去太学走读,两年后,若中了进士,直接擢升兵部右侍郎一职。”

陆呦见此,只得跪下磕头谢恩。

最后,李琮又宣布了其他几位功臣的奖赏,颜艾和陆竚等人均了提了一级,同时还附带得到了不少赏田,陆端和陆鸣这样的没法再提官职,只能赏田地千亩或万亩,陆呦也得到了万亩赏田。

不过这些土地都在北边,确切地说,在晋州、定州、保州附近,这三座城池之前被契丹人占领过,城内的很多汉人大户被杀害了,导致了很多土地无主,被李琮收公了,正好用来赏人。

另外,这次燕云十六州收回来了,也有大片曾经被契丹人占领的土地归到了皇家名下,因而,这场战事结束后,皇家的土地多了不少,故而,这次他出手比以往大方多了,就连李穑也提前封为赵王,封地为幽州。

这天的朝会结束后,陆呦下了马车是飞奔进的二门,得知颜彦在外院的上房和管事们议事,他又立刻转身跑去了上房,进门后的陆呦无视了屋子里的其他人,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颜彦,像是有星辰在闪耀,可能因为跑得太快,也可能因为太过激动,他的脸颊有点红,手里的卷轴也忘了递出去,只会看着颜彦傻笑。

颜彦见他如此激动,忙起身想问问有何缘由,陆呦上前拉住了颜彦的手,“娘子,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娘子。”

颜彦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可巧这时陆呦也想起了手里的卷轴,双手展开在颜彦面前,“娘子,你瞧,皇上今日封我为从三品的云麾将军了,成亲时你定的十年计划,我用五年时间做到了,娘子,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你。”

周海生等人听了这话忙站了起来,“恭喜将军,贺喜将军,这么大的喜事,小的这就去告诉大家一起同乐同乐。”

“好,这一大年也难为你们大家辛辛苦苦的帮我撑起这个家,吩咐下去,就说将军的意思,府里每人奖励一贯钱,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不过乐呵归乐呵,当差可不能马虎了,我交代的事情务必办好。”颜彦吩咐道。

“郡主放心吧。谢将军和郡主的赏。”周海生等人边说边往后退。

待周海生等人出去了,颜彦牵着陆呦的手进了西边的外书房,这才知道原来陆呦并没有去南书房,而是去了朝会。

第六百三十七章、老路

得知朝会上的内容,颜彦笑了笑,她猜李琮是故意的。

一方面,他是想看看朝堂上有几种声音,陆家还有多大的积威;另一方面,只怕也是在为陆鸣外放做准备;还有一点,也是在为陆呦铺路,因为从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参加朝会,他多半是想知道,陆呦在朝堂能否给他带去点别的什么惊喜。

或者说,他想是想借陆呦的名义再从颜彦这挤出点他想要的东西来。

毕竟这次打谷机的出现又让朝野上下沸腾了,工部和司农司的那帮官员们说,有了这个打谷机,能把大周的农业生产往前推进至少三十年,尤其是对南边那些水稻种植户来说,更是一个大利好,省下来的这些力气和时间他们完全可以用来开荒种点别的。

因而,颜彦揣测李琮多半又盯上她的海外贸易,因为她已经把先期拿到的十万两钱票拿去泉州预付帆船的定金了。

这点她咨询过杨师傅,杨师傅说目前大周最好的造船厂就在泉州,尤其是颜彦需要的走海外航线的大船。

“夫君,不光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颜彦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包括打谷机的由来和这笔银子的来源。

“多少?你说你手里有多少钱票?”陆呦虽从杨师傅那听说颜彦发明了打谷机,却委实没想到这打谷机能卖出这等天价来。

“不多,我这还是图省事了呢,要是自己卖,应该能挣更多的。”

颜彦算了一笔账,一台打谷机的成本在十五贯左右,售价怎么也要二十多贯甚至于三十贯的。

当然了,颜彦也清楚,这价钱一般的农民根本买不起,可她也没法,这个时空铁是管制用品,比较贵,所以拉高了整体的成本,不过买不起没关系,他们可以去租用啊,就像是后世的收割机,也没有几家买的,大部分人家都是租。

“娘子,你,我们。。。”陆呦本来想说的是战争结束了,他们手里如今有了这么多家底,颜彦可以安心下来歇歇了。

主要是他怕颜彦表现得越亮眼,惦记她的人就会越多,不光是大周这边的皇上和太子,还有契丹的周禄。

原来陆呦也知道这次契丹的新主就是周禄,所以他才会在上位之初就借口守丧提出休战,而陆呦也是从周禄提出的既想结盟又想购买大周的火炮这两个条件中,分析出这周禄多半是惦记上了颜彦。

为此,陆呦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也不舒服。

他倒不是不相信颜彦,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可另一方面,他又委实不愿意禁锢了颜彦的才华,怕委屈了她,故而这番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在他现在也不是之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哑巴加傻子了,他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是边境上赫赫有名的抗辽将军,有能力护妻子一个周全。

颜彦见丈夫的话说了半截又停了,倒是也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在想,我陆呦何德何能娶了你为妻,夫妻一体,儿女双全,家底殷实,建功立业,出仕入将,我想要的都有了。娘子,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绝不纳妾。”陆呦抱住了颜彦。

“好,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不过你可不能再把我丢下,一丢就丢了两年多。”颜彦对此还是有一点点的怨言的。

怀孕、生子、生病,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丈夫偏偏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境,怎么可能会不焦虑不抱怨?更别说那八百多个孤枕难眠的日子。

“你放心。只要没有战事,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陆呦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

谁知正要碰触到颜彦的脸时,陆衿冲了进来,“娘,娘,我听说爹。。。”

后面的话陆衿没有说下去,因为李熙上前拉住了她。

颜彦忙推开了陆呦,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这才问向了李熙,“皇太孙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彦姑姑,跟您说过多少遍,叫我熙儿就好,我是听说姑父回来了,特地来拜会。”说完,李熙有模有样地向陆呦行了个长揖礼。

“皇太孙殿下太客气了,臣不敢当。”陆呦侧了下身子,并忙不迭地回礼。

陆衿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看李熙又看看自己父母,最后忍不住了,“李熙哥哥,爹,你们在做什么?”

“衿娘,娘不是告诉过你多次,要叫皇太孙殿下,或者是皇太孙哥哥,不许叫李熙哥哥。”颜彦十分头疼地再一次纠正自己女儿。

她是怕女儿走了原主的老路。

尽管这门亲事是太子和太子妃甚至也是皇上乐见其成的,可颜彦并不希望女儿嫁进宫,相对于荣华富贵,她更希望女儿能像她一样,找到一个真心待她且更愿意一心一意待她的人。

因而颜彦并不希望女儿和李熙走太近了,可没办法,皇上和太子、太子妃都点了陆呦去做李然的伴读,颜彦也不好太过拒绝。

好在孩子们还小,且皇子和公主郡主们念书也不在一处,颜彦一时倒也忧不到这么远。

“彦姑姑,是我让衿娘妹妹叫我李熙哥哥的,母妃说了,彦姑姑不但是我的姑姑,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再则,我们本来就是亲戚,所以我们只论家礼,不论国礼。”李熙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颜彦见了他少年老成的小夫子样,忍不住笑了,“好了,姑姑听你的,来,想吃什么,告诉姑姑,姑姑命人给你做。”

谁知颜彦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丫鬟的通报声,紧接着李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彦儿姐姐,我有两年多没吃到你做的东西了,馋死我了。”

颜彦一听这声音就在外面的厅堂,忙掀了门帘一看,李稷、李穗、李稹、李穑四个齐齐整整地站在堂屋呢。

“你们四位不带这样偷袭的吧?”颜彦脸红了,她是怕方才和陆呦的那些私房话被人偷听了。

“什么叫我们偷袭,我们明明是听说妹夫升迁了,特地来恭喜妹妹的。”李穗一脸揶揄地看着颜彦。

陆呦听到动静,也忙走了出来。

第六百三十八章、不齿

原来,的确是李稷几个下了朝闲着无事,想着来找陆呦说说话并讨一顿升迁酒吃。

当然了,酒是附带的,主要是想听陆呦说说那几场著名的战役,李穑虽也在其中,可这些重要的战略安排和军事布局大多是出自陆呦,因而李穑也只是看了个热闹。

不过这个热闹他倒也没有白看,好歹提前封王了,且这两年多的历练也让他成熟了不少,眼界也宽阔了许多,但有一点没变,一听到好吃的,越发馋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两年多在北地就没正经吃过几顿好饭,因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补偿补偿自己。

事实上,李稷他们几个能来明园也是李穑撺掇的,回京第一件事是见宫里的亲人,第二件事就是想见颜彦,这两年多在外,他着实很是想念在颜彦家吃过的那几顿饭,更惦记颜彦这几年又发明了什么新菜式。

另外,昨儿太后和皇后都提到了一件事,他该婚配了,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他眼前闪过的居然是周婉的面庞,倒也不是他至今还没放下她,而是想起了周婉的际遇。

原来,在北地两年多,他也陆陆续续从陆呦和别人嘴里打听到一些京城的消息,知道陆家分家,知道周婉生子,也知道颜彧去晋阳找陆鸣,继而也知道陆鸣和颜彧当年的那些丑事,昨日刚一回来,又听到陆鸣颜彧闹合离的传闻,因而,他很不齿于陆鸣的行径。

首先,当年陆鸣和颜彦是有了五年婚约的男女,他看不上颜彦喜欢上了颜彧本就是背信弃义,也不该瞒着大家和颜彧私定终身,更不该嫁祸于颜彦把一个女孩子往绝路上逼。

其次,颜彧好容易顶着巨大的压力嫁给她,为了他差点闹得众叛亲离,和颜彦也断绝了姐妹亲情,可陆鸣却一点不珍惜她。

第三,周婉本是一个真正的官家小姐出身,如果不是陆鸣从中作梗,周婉肯定可以嫁一户好人家,虽说没有没有陆家富贵荣耀,但周婉是正妻啊,凭她的聪明才智凭她和颜彦的交情,衣食肯定是无忧的,也未必不能开创出一份属于自己的荣耀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见不得人也上不了台面的妾室,连带自己将来的子女都低人一等。

由此可见,陆鸣既不能善待和他有过五年婚约的孤女颜彦,也不能善待和他私定终身的侯门嫡女颜彧,因而,李穑完全相信,陆鸣对周婉也不会新鲜多久的,这人骨子里就是善变就是薄情就是寡义,这样的人既不是良配,也不会是良臣或是良将。

只是这些话李穑一时不好和父皇说,便找上了太子李稷,可巧碰上李穗、李稹两个也在东宫,正说着今日的朝会。

见到李穑,李稷三个正好向他打听陆呦这两年多在前线的具体表现,因为他们三个均有些不解,一个曾经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子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学贯古今且还文武双全了。

李穑倒是也把那几场关键战役复述了一遍,李稷听了之后,疑心是颜彦在背后帮了陆呦,因为有的战略战术他压根闻所未闻。

而李穑见大家对陆呦感兴趣,便提议干脆借着来明园恭贺升迁之喜的机会当面向陆呦求证那些战略战术的出处岂不更好?

这么着,这哥四个才有了这次明园之行,哪知好巧不巧的,几个人正要出门时,李熙带着李然和陆衿一起回来了,于是,这次明园之行便变成了六个人。

更巧的是,因着青釉青秀两个想着这个时间段不会有外人来拜会,嘱咐了守门的青水和青花几句便去内院照看陆初去了。

而青水青花两个才刚十一二岁,刚从乡下来,哪有不淘气的?见两位主子进了书房,一时半会不用人伺候,两人便在院子外面玩起了踢毽子,主要是院子里面动静太大,怕影响到陆呦和颜彦。

两人正玩得性起时,李稷一行下了马车,陆衿一看青水和青花两个,便猜到了母亲准是在外书房,因而,没等两人通报,她一溜烟跑了进去,李熙见她跑这么快,生怕她摔跤,也紧跟着跑了过去。

而李穑两年多没见颜彦,也很是想念,因而也紧跟着李熙的脚步冲了进去。

待青水和青花意识到不对劲,想起来要通报时,李稷三个随着她的话音也进了屋子。

得知对方是专程来恭贺自己的升迁之喜的,陆呦忙向大家行了长揖礼,“惭愧,惭愧,区区小事,惊动四位殿下,臣愧不敢当,四位殿下。。。”

“打住,彦儿姐夫,你怎么一回到家就变迂腐了呢?我们几个也不是外人,你不用如此拘谨。”李穑打断了陆呦。

“是啊,妹夫,不必如此拘礼,大家也不是外人,说实在的,你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坐上今日这个位置,我着实很惊喜,也很为你骄傲,我这个妹妹总算没有嫁错人。”李稷开口说道。

“多谢太子殿下肯定,尤其是最后这句话。”陆呦说完后特地向李稷再次行了长揖礼,因为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也帮他祛疑了。

因而任何的认可和奖赏都比不上这句话,他配得上妻子了,他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妻子身边,总算可以给妻子一份属于他的荣耀了。

当然了,陆呦也明白,这份荣耀仍离不开妻子的帮助,正因为此,他才更在意自己究竟可造不可造,可教不可教,因为他怕再一次辜负妻子再一次让妻子伤心。

“瞧瞧,刚说你们两个见外,可可又从这来了。彦儿姐姐,我不跟你见外,先来一壶好茶个几碟点心,然后再准备几个好菜和一坛子好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李穑蹭到了颜彦身边,嘻嘻笑道。

颜彦听了往门外喊了一声,很快青水和青花两个掀了门帘进来,颜彦吩咐了一声,随即领着大家进了书房,正好她也有话要跟几位说。

第六百三十九章、合伙

颜彦想和李稷几个说的正是开辟海外航线一事。

这件事她几年前曾经向李琮建议过,不过彼时因着颜彦手头没有这么多富裕的银子,再加上没多久战争就爆发了,颜彦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如今战事结束了,颜彦也拿到了卖打谷机专利的一大笔银钱,因而她便想启动这件事。

不过一开始她的初衷是想凭一己之力先去试试水,毕竟这件事的风险不是一般的大,且先期投入也大,她不敢贸然去说服李琮。

可这次陆呦的升迁折射出一个信号,颜彦猜想皇上肯定知道她南下预定船只一事,因而她才想着干脆拉李稷几个入一股,以私人的名义,不用惊动户部,更不用惊动朝堂,若成了,事实胜于雄辩,不用她开口,李琮自然会看出商机,若不成,损失的银两颜彦再想法从别的地方弥补给他们。

“海外航线?先期投入需要多少?还有,你打算做哪方面的生意?”李稷先问道。

他倒是清楚颜彦拿出了十万贯钱去南边定船,也有心想和颜彦探讨一下这些船只的用处,可颜彦不主动提,他也不好意思主动问,怕颜彦误认为他在暗中调查她。

难得这次颜彦主动开口,李稷自然是要问个明白。

颜彦把自己的先期投入,后期打算,以及第一次出船要带的货物和去的几个国家都详细说了一下。

“说实话,这门生意有很大的风险,路途远不说,海上也不比陆地,一个风浪过来,很有可能就船毁人亡,还有一种可能是遇到海盗,即便侥幸闯过了这两关,还有可能遭遇到别的不可抗力的天灾**什么的,所以我一直犹疑着要不要把你们拉下水。”最后一句话颜彦是笑着说的,像是玩话。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非要做这门生意?”问这话的是李穗。

“很简单,手里的银子充裕了,所以我想试试看,万一侥幸成了,我们也算是开辟了一条新的财路,且这意义不仅是换来金钱这么简单,你们想啊,通过海外贸易,我们不但可以和别的国家互通有无,带回些我们没有的新式货物和种子,还能带回他们的一些新技术,也能拿我们的某些技术或商品去换回我们需要的东西。”颜彦解释说。

“啊,彦儿姐姐,你该不是想把我们的火炮技术也拿去卖吧?”李穑问道。

“自然不会,有些独家技术是绝对不能卖的,但有的可以,比如说我们的纺织技术,我们织出来的棉布花样多也细腻,还有我们的刺绣和厨艺,这些都可以拿出来和别人交换的啊。”颜彦举了几个例子。

这个时空距离历史上的蒸汽革命还有好几百年呢,因而西方国家的纺织技术比大周肯定要落后不少年,这点颜彦从上次见过的那两个传教士便可以揣测出来,那两人身上穿的是麻面的衣服,比粗麻细一点又比细麻粗一点,颜色一看也陈旧,绝对是掉色。

再有一点,颜彦记得上一世看过这方面的介绍,说是宋朝的海外贸易强大,那些外国人对华夏文明出产的丝绸、刺绣、瓷器等精美物件叹为观止,绝对能卖上一个高价。

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时空的织布手艺再好,可织出来的棉布花样和颜色比较单一,远不如后世的花样繁多颜色复杂亮丽,也不如后世的棉布细腻柔软,因而颜彦方才的夸赞是相对而言的,是横向的一个比较,是和同时空的海外技术相比。

“可问题是,即便我们入股,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李稹说了实话。

他虽贵为皇子,可每年的份例有限,不但他,就连太子也是如此,他们手里或许有不少值钱的物件,但绝不会有太多的银钱。

因为太祖皇帝早就立下祖训,凡皇子皇孙一律不可以在外经商,为的就是从根上杜绝皇子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去敛财,所以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能拿出来的也就妻子手里的那点嫁妆银子和他们自己那点可怜的份例。

“说到这个股金,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颜彦说完正要起身,可巧青釉领着青秀来了,她们也是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忙过来照应一下。

于是,颜彦命青釉去把李穑这两年多的分红拿来,这几年尽管因为战事影响到了绸缎庄和饭庄的生意,可糕点铺子受的影响不大,因为它面对是城里的富人,且还是女人、孩子和老人,她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故而,李穑这两年多的分红也有近两万贯了,这么一堆钱票交到李穑手里,李穑也吓了一跳。之前那两年多颜彦虽也有给他分红,可那是一个月一个月给,他从没有往心里去,也没有去算过什么账,拿到这笔钱票就是往匣子里一扔,因为那两年他年岁不大,没有花钱的地方,更没有理财的概念,顶不济也就偶尔下个馆子什么的,他的份例银子足够用了。

“小六,行啊,不声不响攒了这么大一笔钱?”李稹和李穗两个也没想到当初一间小小的铺子现在换来这么大的收益,几乎同时开口打趣他。

“彦儿姐姐,这钱我不能要,当初说了那个铺子是送你的。”李穑大致瞄了眼这些钱票后一股脑地推给了颜彦。

这两年多的历练,他对银钱也稍稍有点概念了,知道这不是一笔小钱,他什么力都没出,之前那两年多的红利就当是铺子的本金,再要,就是贪心了。

“你要不拿的话,我就拿着去入股海外贸易那边,整个一期投入连人带船带货大约需要五十万贯,左右我的船要下水也半年后,到时再加上那半年的分红我给凑半成海外贸易这边的股份,其他三位殿下我也给算上半成,银钱你们不必着急给我,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给也不迟。”

颜彦说完把钱票收起来,依旧交还给青釉,命她先记下一笔,四位殿下一人出资两万五千贯,均占半成股份。

第六百四十章、远虑

李稷一听便明白了,颜彦是想送大家半成股份,并不是她拿不出这点银钱,忙笑道:“成,改天我命人把钱票送来,我也跟着小六学学,白落个吃喝不说还能挣一笔。”

这话李穑不爱听了,“太子哥哥,什么叫白落个吃喝,我那也是出了力的。对了,彦儿姐姐,说到出力,我听说陆家最近又闹出了不少丑闻,有没有牵连到你?这人啊,可真没处看去,想当年,陆鸣那小子也算是出足风头,人人夸他是世间少有的文武全才的京城第一公子,哪知不过尔尔,幸好彦儿姐姐你没嫁给他。”

最后一句话李穑是撇着嘴说的,很明显的不屑,可惜他话刚一说完,李稷的手便拍到了他脑袋上,“小六,胡扯什么呢?”

李稷是怕陆呦听了往心里去,再怎么不好,陆呦也是从陆家出来的,更别说,陆家的丑闻里还离不开他们这两个当事人。

颜彦倒是没想到陆呦,她是想到了周婉。

李穑能为周婉的父亲去找太子求情,也能为周婉的亲事上门找颜彦去劝她,很难说他上前线不是为了躲避这些烦恼,因而颜彦怀疑他多半还没放下周婉。

陆呦见颜彦出神,倒是猜到了几分她心里所想,因而忙出口安慰李穑,“六殿下这话才不是胡扯呢,我爱听。”

一旁的李稹倒是明白过味来了,哈哈一笑,“大哥,小六最后说的是幸好彦儿妹妹没有嫁给陆鸣,这话妹夫可不爱听,你多想了。”

“对了,妹夫,方才听彦儿妹妹说了半天的海外贸易,差点忘了我们的来意,我们这次来除了恭贺妹夫的升迁之喜,还想听妹夫好好讲讲那几场著名的大役,我们听小六学了一遍,嫌不过瘾,找上你来。”李穗把话题岔开了。

陆呦一听,倒是也把那几场重要的攻城战役复述了一遍,其中的战略战术也详细解说了一遍,有的的确是他从书上看来的,有的是颜彦告诉他的,还有的是他自己结合实际改编的,还有少数是听从陆端或别的将军们建议或指挥的。

当听到陆呦大年三十这天趁着夜色和风向命人挂着纸鸢上飞上对方的城墙,李稷几个都紧张起来,纷纷问这纸鸢怎么刚好就能落在城墙上;当听到陆呦命人从高粱地里挖地道钻入到契丹的营区偷袭他们的粮草李稷几个又哈哈拊掌大笑,问他是如何想到的妙计;听到陆呦带人去城外的村子里帮村民们秋收来换取他们的好感和支持,李稷几个又问这当地的百姓具体帮了他些什么。

等等等等。

“老天爷果真是公平的,我总算深刻体会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道理,妹夫小时候吃了这么多苦,所幸老天爷都回报给你了。”李稹感慨道。

“这话我承认,我这两年多也吃了很多苦,所幸我也得到了回报。”李穑咧着嘴附和道。

“是啊,小六这一趟出门的确懂事多了,就是有一点没改过来,还是这么好吃。”李穗揶揄道。

“好了,别打趣小六了,我们说正事吧,妹夫,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李稷问。

这话把陆呦问蒙了,一旁的李稹解释说:“妹夫,太子哥哥是问你接下来在朝堂上打算如何表现。这次和谈究竟有几分把握。”

这也是他们找上门的缘故之一,他们想知道,这个火炮的技术外人拿到样本后容易不容易攻克,我们又能有多大的把握改良出更简单实用的新式火器来。

这个陆呦倒不敢承诺,毕竟这种事情是要靠灵感和运气的,再则,他心里明镜似的,关键的几处地方他借助的是颜彦的提示和暗示。

问题是他现在清楚了火炮的重要性,就有些不太想把妻子推出来了,万一再被周禄之流的人知道了颜彦的本事,他们还能有宁静的日子过吗?

颜彦看出了陆呦的纠结,伸出手去握住了丈夫的手,“其实,我们昨晚讨论过这件事,我倒是觉得目前西夏和辽国应该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女真和蒙古,这次契丹元气大伤,我猜女真很快会趁机而入的。”

“你的意思战争还会打起来?”李稷问。

相对而言,他更信服颜彦的话。

颜彦斟酌着点点头,“打是肯定的,就看契丹能抵御多久,不知这个周禄究竟有几分真才实学。”

她也没想到,她预测错了开始,哪知拐了一个弯,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就是不知道周禄能不能力挽狂澜了。

说到周禄,颜彦不由得好奇这人上一世究竟是做什么,能研究出火药的配方,为何不能研究出火炮来?还有,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女真才是真正灭辽的主谋,为何会选择和女真联手对抗大周?

正沉思时,李穑问道:“彦儿姐姐,你希望女真赢还是契丹赢?”

“自然是契丹赢,契丹赢了,我们还能有安稳的日子过,契丹要输了,只怕用不了几年,我们又该和女真打起来,所以我们才要趁着这几年太平时间,多挣点银钱,多存点粮食,让百姓们的日子富裕起来。”颜彦说道。

“我懂了,所以你才要不惜冒险做海外的生意。”李稷点点头。

这件事他回去后必须和父皇好好商议商议,他倒是有心想问问颜彦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可转而一想,女真一开始的本意就是和大周结盟灭辽,如今机会送到面前,他们怎么可能会不抓住?

可惜的是,父皇和他包括朝堂上的很多人目前都被大周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看不到女真的隐患,又或者说,他们觉得有辽国挡着中间做屏障,女真是打不过来的,大周又何必替辽国担忧?

再退一步说,即便女真打过来,大周还有火炮呢。

李稷这么是想的,李穗和李稹也是这么问出来的。

这个问题颜彦没有回答,让陆呦回答了,他在一线亲自指挥战斗,他的回答更有说服力。

第六百四十一章、钦差

李稷这天晚上回去后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进了南书房,把这一下午在明园的谈话内容详细复述了一遍,着重谈到了颜彦对女真的远虑。

李琮一听是颜彦的主意,思考了一个晚上后,于次日的朝会后留下了陆呦,从陆呦嘴里又问了一遍当年他和周禄相遇的情形,也问了些陆呦对周禄的看法。

三天后,李琮在朝会上下了一道圣旨,派陆呦作为钦差特使前往辽国签订停战协议,也答应送五十门火炮和五千发弹药给辽国,售价为五万两黄金,分三年付清,且辽国还必须答应每年给大周岁贡一万匹战马,连着十年。

此外,燕云十六州须悉数归还给大周,契丹人悉数撤走,大周不同意和辽国结盟,但绝不会主动挑起战争,更不会落井下石。

这个条件是李琮开出来的,怎么谈是陆呦的事情,但有一点,燕云十六州是底线,其他的还可以商榷。

陆呦接到这道圣旨时有点发蒙,他好容易回来和颜彦团聚,也一再说了要一心向学参加科考走文举,可皇上钦点了他的名字,他再不愿意也没有勇气抗旨。

因着陆呦回来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每天一早上朝,下朝后又急急忙忙去了太学,从太学回来天基本黑了,所以回来这三四天还没有回过陆家,如今接到圣旨又要离京,这一趟陆家是免不了的。

当然了,陆呦回陆家也是为了去看一眼老太太,是做给外人看的,谁叫他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呢?

原本依陆呦的意思是不想让颜彦跟着,可颜彦一想她也好几个月没有进陆家大门,上次老太太为了颜彧儿子的满月宴特地上门求她,她没有给面,这次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老太太,顺带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可听。

于是,这天下午,颜彦从库房里找出了几样东西,陪着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进了陆家大门,直接去的老太太的上房。

好巧不巧的,颜彦一行进去的时候陆鸣正陪着老太太在说话,说的就是陆呦接的这道圣旨。

陆鸣是觉得委屈,论出身论资历论能力,这钦差特使都应该由他来做,毕竟这些年都是陆家在前线和辽国打交道,而他才是陆家正宗的世子,不比陆呦有代表性?

还有,别看陆呦打赢了几场战事,可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哑巴和傻子,刚学会说话没几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担得起和谈的重任?

当然了,陆鸣之所以想做这个钦差特使,还有另外一个缘故,他也想离开京城,想离开这个家,想离开朝堂,离开之前的那些故旧。

说实在的,在回到京城之前,他压根没想到他的风评会这么差,也没想到他和颜彧的丑闻根本没兜住,因为之前母亲和颜彧告诉他的是,皇上申诫了那几个婆子并处死了他,算是为他们夫妻两个也为颜陆两家正名了。

可事实上呢?

不管是同僚议事或是朋友聚会,总有人有意无意地带出这个话题来,不是嘲笑他的眼拙就是好奇他当年是怎么在颜彦的眼皮底下和颜彧私定终身的。

定就定了吧,还非要闹出一桩冲撞和人前失仪的戏码来把人家一个孤女逼上死路。

这倒也就罢了,可才几年时间,又闹出要和颜彧合离的丑闻,和自己的表妹又搞到了一起。

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心机谁敢和他共事谁敢和他做朋友?

因而,这些日子除了每天必须的朝会,陆鸣很少出门了。

可回到家的他也同样没有一个好心情,一向宠爱他的祖母和母亲如今是相见如冰,连基本的晨昏定省母亲也放弃了,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基本不进老太太的屋子。

他倒是有心在中间维系维系,可母亲坚持说她不能和害她性命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而老太太则坚持说颜彧不能被休也不能合离,会影响到陆家的声誉和前程。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陆家的声誉早在陆鸣和颜彧的丑闻爆出来时已经跌落谷底了,尽管当时皇上为了颜陆两家的面子处死了那几个婆子,可堵不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啊!

因此,朱氏认为陆家的颜面已经没了,又何必为了一个颜彧自欺欺人,反倒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还不如把所有的脏水往颜彧身上一泼,陆鸣这个受害者还能勉强挽回点声誉,而陆家也才能重新振兴起来。

再则,颜彧不光对上忤逆,对下也没有一点容人的雅量,和陆鸣的那些妾室也是水火不容,对这些庶出的孩子们也是一点爱心没有,否则也不会发生陆衭海鲜中毒事件。

总之,说白了,在朱氏眼里,这个儿媳是一无是处,当年若不是她冒用颜彦的才华舔着脸勾搭了陆鸣,陆鸣肯定娶了颜彦,哪有今天的这些烦心事?

所以,陆家这么做也不算是冤枉了她,这都是事实。

而原本陆鸣在回到京城之前对颜彧尚还有一分怜惜,不管怎么说,颜彧一个弱女子肯为了他上前线,又肯陪他在前线吃苦,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是从青梅竹马走过来的,是真心喜欢过对方的,且颜彧又刚为他生了个儿子,因此,陆鸣不想做太绝了。

此外,他不想合离还有一个缘故是不想认输,不想承认自己眼拙,不想让颜彦看了笑话,说白了,还想死撑下去。

可如今看来,他的死撑似乎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撑与不撑,他都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更别说,颜彧还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因而,那点怜惜和陆鸣自己的颜面尽失一比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只是陆鸣没想到的是,祖母会如此反对他合离,为此不惜和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儿媳反目,这倒是令陆鸣为难了。

既然合离不成,陆鸣也不想在京城待下去了,这时的他是真想找个机会离京,最好是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等他出去几年后再回来,彼时大家肯定对他的事情淡忘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有趣

陆老太太倒是不清楚陆鸣心里有动了离开的念头,不过得知陆呦被封为钦差特使时,她知道这个小孙子心里准是又不自在了。

正要开口安抚他几句,忽听到外面丫鬟通报,陆呦和颜彦来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说了一句,“我以为他也不打算再进这个门了。”

原来,得知陆呦回来的消息,老太太一直就盼着陆呦上门,可几天过去了,陆呦那边仍是一点动静皆无,老太太也失望了。

她以为,不管怎么说,陆呦成亲后,她对这孙子还是用了几分心的,也拿出了诚意补偿他们,尤其是那一箱子玉佩玉珏,绝大部分是她用心收集或淘换来的好东西,也不乏价值千金的古董,为此,朱氏知道后也没少抱怨说她偏心。

不敢说这箱子玉佩导致了她们婆媳关系的恶化,但肯定是加剧了她们之间的恶化。

因而,陆老太太认为她为这个孙子做了这么多,可这个孙子却一点不领情,连基本的孝道也不肯维持,这次估计也是因为要出门了才不得已登这个门的,这种情形下,老太太听说陆呦上门会高兴才怪呢!

更别说,她都特意叮嘱了颜彦好几次,陆呦是庶出的,一定要谨守自己的本分,不要抢了陆鸣的风头,可他倒好,一次又一次打了这个弟弟的脸。

不对,打的不仅是陆鸣的脸,还有她儿子的脸,要知道她儿子可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统帅,可在这场战事里似乎毫无建树,先是被辽国攻下两城,接着是被俘,最后还是靠着这个陆呦才被交换回来的。

想到这,老太太心里这口气也不顺畅了。

“没事的,祖母,他肯来,说明他还是认这个家的。”陆鸣劝了一句。

老太太刚要张口,门帘一动,陆衿捧着个蛋糕盒子笑吟吟地进来了,“曾祖母,衿娘给您送好吃的了。”

面对这样一张笑脸,老太太自然也不好冷眼相向,忙笑着问:“哦,我们衿娘带什么好吃的了?”

陆衿进去后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外人,很快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把糕点盒子放到了炕沿上,随即退后两步,规规矩矩地向老太太行了个屈膝礼,“衿娘向曾祖母请安。”

这时,颜彦和陆呦也带着陆初进屋了,两人都没想到陆鸣在,颜彦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和陆呦对视了一眼,陆呦回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因着这一顿,陆初也走到了陆衿身边像模像样地向老太太行了个长揖礼。

彼时陆衿正好奇地打量了下一旁的陆鸣,倒是猜出了这人的身份,可并不确定,因为她长这么大,她就没有见过这个人。

陆鸣自然也是如此,他还是陆衿在襁褓中的时候远远地看过这孩子一眼,因而陆衿打量他时,他也颇有兴致地看着她,主要是陆衿进门后一连串的表情愉悦了他,孩子见到他先是有几分意外,紧接着是懊恼,一开始他还没有明白过味来,直到看到陆衿规规矩矩地退后两步向老太太行礼,陆鸣才恍然一笑。

这个孩子太有趣了。

不过细看之下,陆鸣又有了新的发现,眼前的小人像极了多年前他在宫里见过的颜彦,一样巴掌大的小脸庞,一样的总角发型,一样只用了几根彩线缠着,一应钗环皆无,还有,两人都拥有一样灵动的大眼睛,所不同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灵动里满是明媚的笑意,而多年前那个小姑娘眼里更多的是不肯轻易认输的倔强。

真是奇怪,倔强,他居然想到了这个词,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想起这么久远的往事来,要知道,他现在所有一切烦恼的源头都是来自这个可恶的女人,而他居然对她念起了旧情。

老太太看到孙子变了脸色,忙向陆衿招了招手,“衿娘,来,乖,这是你二叔,叫二叔。”

“二叔好,衿娘见过二叔。”陆衿规规矩矩地拉着陆初向陆鸣行了个礼。

“衿娘乖,来,这是二叔给你的见面礼。”仓促间,陆鸣只得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玉珏给陆衿当见面礼。

尽管他恨颜彦,可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稚子无辜,更别说,他还是孩子的长辈呢,他可做不出像颜彦这么无情无义六亲不认的事来。

陆衿没有接这枚玉佩,而是拉着陆初往后退了一步,“多谢二叔,衿娘心领了。”

陆鸣还待说什么,一旁的春眠把两个蒲团放到了陆老太太面前,陆呦和颜彦跪上去行礼了。

“快起来,来,大郎,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几年没见,我这个孙子也长进了,听说你封为三品云麾将军了,好,好,不愧是我陆家的子孙。。。”老太太亲自上前一手扶起颜彦一手扶起陆呦。

陆呦并不能适应这种亲近,很快往后退了一步,陆老太太心下一恼,倒是也没显现出来,依旧问起了陆呦这几年在前线的战况。

陆呦以为老太太关心的是陆端,因而便把父亲的近况简单说了一遍,而陆呦嘴里的近况其实也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了。

不过这次陆呦还真误会老太太了,老太太也很好奇他这些排兵布阵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没道理一个没正式念过两年书也没正式经过教导训练的人就敢上战场指挥这么大的战役,不但超过了精心培养的陆鸣,也超过了久经沙场且威名赫赫的陆端,这可能吗?

难不成这孩子也有了什么奇遇?

陆老太太有心再细细盘问盘问,可又怕一旁坐着的陆鸣不自在,因而,见陆呦的话题都围着陆端,老太太也改问道:“听说你被封为钦差特使,这次去辽国,应该能见到你父亲吧?和谈结束后你们能不能赶回来过年?”

她确实也惦记自己的儿子。

而且家里这个烂摊子也非得儿子回来收拾不可,否则,家不成家,亲人变成了仇人,好好的一个百年世家居然分崩离析至此,将来她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第六百四十三章、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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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陆呦无法回答了。

虽说他是钦差特使,可和谈能否顺利他无法预知,更何况,这会都十月底了,离过年也就两个月时间,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冰天雪地的,路上还不定会遇上什么呢,因而,在他自己看来,这并不是一趟什么好差事。

“回祖母,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能尽力去做,结果如何还得看辽国那边的意思。”陆呦回道。

“大哥,真是那个周禄做了辽国皇帝?”陆鸣忽然问道。

事实上,这个答案谁也不确定,因为谁也没有见过这位辽国皇帝,只知道这位新帝名字叫耶律洪禄,而大周这边正是根据这个名字揣测出来的。

而原本知道周禄契丹身份的人也没几个,毕竟晋阳周家比较特殊,皇上对周禄的调查也十分隐秘,只是后来周禄又给颜彦送了一次东西,彼时周禄为了离间颜彦和皇家的关系,特地在坊间散布了些传闻。

紧接着,这件事就被朱氏和颜彧等人利用上了,故意抹黑他和颜彦的关系,外界这才知道颜彦居然和辽国皇子在来往,这才揭开周禄的神秘面纱。

故而,陆呦一听陆鸣提到这个名字,很快想起了这件往事,当时他虽没在京城,可颜彦写信告诉了他,彼时他很是为颜彦担心,因为人言可畏这几个字的分量太重了,颜彦就曾经为此死过一回,所以他回信告诉颜彦,不管外界如何,他信她,且只信她。

再后来,陆呦憋着一口气,发狠拿下了对方的蓟州,算是正式向周禄挑战了。

可这毕竟也只是一个猜测,所以这个问题他同样没法回答,“二弟,你我同在战场,你都不清楚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我和你一样,都没有见过那位契丹皇帝。”

“那不一样,对方能钦点你去做和谈特使,皇上如今也封你为钦差特使,你还能不清楚他的身份?我听闻此人相当孤傲,他怎么会突然认输停战呢?难不成是有人劝了他什么?”陆鸣忽略了陆呦眼中的疏离,继续问道。

这话的指向就很明显了,有点拂了陆呦的逆鳞,因此,陆呦当即变了脸色,“听闻来的消息有几分是真实的?听闻我妻子才智平平,听闻二弟是京城文武双全的第一公子,听闻二弟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二弟难道还没吃够听闻的苦?再有,皇上封我做这个钦差特使是看在我的战功上,对方钦点我做和谈使者也是。。。”

陆鸣没等陆呦说完腾地一下从炕上下来,指着陆呦问道:“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都说君子不揭人短,真要说起来大哥的所作所为也不怎么光彩吧?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娶到大嫂的?要不是我成全的你,只怕你现在还是一个口不能言的。。。”

“二郎也住口,这件事我说过不许再提,还嫌不够丢人?兄弟不做了,这个家不要了?通共就你们哥两个,你们还嫌这个家不够散,非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可怜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还得替你们这些不孝子孙操这份心,偏又没有一个肯听我话的,呜呜,几时我闭了这双眼,我也眼不见心不烦,可我又怕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好好的一个家交到我手里,我非但没能让它兴旺起来,还把弄得四分五裂的,我是陆家的罪人啊,罪人。。。”老太太说着说着呜呜哭起来。

颜彦见此只得上前劝道:“祖母,这事也怪不到你,都说树大分枝,这家大了早晚也是要分开的,总在一起拘着也不是什么好事,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再则,我和夫君的情形也有点特殊,大家勉强住在一起也是相看两相厌,所以分家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是好事。祖母放心,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呢,不会怪罪到您头上的。”

“老祖宗,您怎么哭了?是不是也做错了什么事?你放心,我娘说了不怪您肯定就不会怪您的。”陆衿也爬到了炕上,向老太太递出了自己的丝帕。

老太太见到这枚丝帕颇有点难为情了,主要是这些日子心里也堆积了太多的不满和怨恨,所以一时忘情,忘了还有两个小东西在场。

“我们衿娘真懂事,不过老祖宗不是做错了事,老祖宗是看你爹好容易回来没几天又要走伤心了,还有,老祖宗惦记你祖父了。”颜彦忙跟孩子解释说。

“哦,我知道了,老祖宗是想要儿孙们都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陆衿刚学会了两个成语,忙拿出来显摆一下。

可惜,这话落在陆老太太的耳朵里更为扎心了,眼泪再次喷薄而出。

说起来她也是儿孙满堂的人,曾经家里的大大小小,族里的老老少少谁不把她当祖宗似的供着,谁敢不看她的脸色行事?

可自打颜彦进门后,这个家开始变了,短短的几年时间居然经历了这么多难堪,她做梦也想不到好好的一个钟鸣鼎食之家,世袭罔替的国公府,居然做出了背信弃义、私定终身、逼人自尽、反咬一口等一出出的戏码来,做就做了吧,偏偏还被人翻出来了,最后落了个臭名远扬、遗珠弃璧、有眼无珠的结果。

可怜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还得为这些烂事破事闹心,好心想帮着收拾残局吧却不领情,最后也只落了个分崩离析、相见如冰的下场。

可悲可叹。

本该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她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着一栋空荡荡的院子,连个正经想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个家,还有复兴的希望吗?

颜彦见老太太哭这么伤心,只得命青釉和青玉两个把陆衿陆初带出去,她坐到了老太太身边劝起了对方,待老人家的情绪稍微平和些了,颜彦命人打了盆热水来,亲自帮着伺候老人家洗漱了,又捡了些陆衿在学堂里的趣事拿来说,总算哄得老人家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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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刺激

颜彦伺候陆老太太洗漱和劝慰她的过程中,陆呦和陆鸣两个一直相对无言地立在屋子中间。

原本陆呦说了这番话后陆鸣想拂袖离开,可一看老太太哭这么伤心,他也不好走开,想上前说点什么吧,当着颜彦和陆呦的面他又说不出来。

因为造成目前这种局面的因由在他,而他又没法解决眼前的这些问题,因此他不管他说什么,不是避重就轻就是隔靴搔痒,最后都是无济于事,还极有可能再被陆呦和颜彦抓住点把柄加剧各方的矛盾。

这种情形下,陆鸣干脆不作声了。

而陆呦一向和老太太没什么感情,他来,是为孝道为伦理为常情,并非出自自己本心,因而他也没有吱声。

不过亲眼目睹颜彦是如何把老太太哄得破涕为笑时,陆鸣心里有了不小的震动。

之前他曾经听说过老太太有一段时间郁结于心卧床不起,是皇上钦点的颜彦来侍疾,为的就是让颜彦好好开解开解老人家,怕万一老太太有个好歹他们都得回来奔丧,最后颜彦花了一个多月,果真把老太太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彼时陆鸣还不太相信,以为是老太太偏向颜彦,故意夸大颜彦的功劳。

可这会一见,陆鸣相信了。

只是见过这一幕之后,他心里越发堵得慌了。

同样是姐妹,不比才干不比学识不比聪明,单论对一个老人的孝心,颜彧也比颜彦差太远了。

他回来的这些日子,倒是也没少见颜彧到老太太这边来请安问好,可她只会干巴巴地坐着或者陪老人家说点不痛不痒的问候语,再不就是找老人家诉苦,哪会像颜彦这么贴心,不但亲自伺候老人洗漱,还会逗老人家开心。

由对老人尽孝,陆鸣又想到了对孩子的抚养,颜彧自己也有三个孩子了,两个小的不说,可老大陆袓比陆衿小不了几个月,陆衿做了公主郡主的伴读,说话行事比陆袓大气多了,一看就是精心栽培过的,更别说,陆衿身上这份聪明灵动只怕陆袓也是难望其项背。

一步错,步步错。

难怪父亲早就放话,说有他后悔的一天,只是当时年少气盛的他不肯承认这点,如今五年过去了,他想不认输也不行。

意识到这点后,陆鸣没法再留下来面对这对夫妻,正好老太太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于是,陆鸣先一步离开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好看到陆衿带着陆初在阳光下奔跑,两人头顶上有一个小风筝在飞,姐弟两个就是追逐着这小风筝跑的,两个孩子的脸上均是一脸灿烂的笑。

突然,小男孩不小心摔倒了,一旁立着的小丫鬟刚要跑过去,陆衿开口阻止她,“紫苏姐姐,你又忘了我娘说过的话?”

小丫鬟一听立住了脚,小男孩很快爬起来,拍了拍自己手,冲小女孩笑了笑,“姐姐,我没哭,我自己爬起来了,不疼。”

“嗯,弟弟真棒,走,姐姐再带你玩去。”陆衿把地上的小风筝捡起来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接过小风筝,扬手又甩了出去,姐弟两个又追着这风筝跑了起来,这一次,陆鸣发现了这个小风筝的妙处,小风筝没有线轴,直接用手甩出去就会飞,且还会拐着弯飞,距离还不近。

陆鸣被这个小风筝吸引了,走到了风筝落地处,先一步捡起了这只风筝,这才发现这只风筝是由麦秆和纸糊的,很是轻巧,造型也和普通风筝不同,前面尖尖的,中间突出来的两块有点像是翅膀,对了,可不就是翅膀,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

陆鸣正研究这只风筝的具体构造时,陆衿和陆初过来了,陆衿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二叔”,随后仰头看着他。

“这个小风筝是谁做出来的?”陆鸣弯腰问道。

“我娘做的,不叫风筝,叫飞鸟。”陆衿还没学会撒谎,说的是实话。

“飞鸟?你娘怎么做这种东西?”陆鸣问归问,心下却相信了,因为之前的火炮据说有几个关键点就是颜彦想出来的,对了,还有前些日子的什么打谷机,据说颜彦至少挣了二十多万贯。

这时的陆鸣再次想起了曾经的鬼上身一说。

这个女人究竟是人是鬼?

不对,这个女人连孩子都生了,还能是鬼不成?鬼也能生孩子?

想到这,陆鸣又细细地打量起面前的两个孩子来,没错,眉眼都很像那个女人,是她的孩子没错。

可没道理啊,一个深闺女子,怎么可能懂这些奇淫技巧,且还会自己动手做,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火炮、农事、军事,那些东西哪个不比这个小飞鸟要复杂得多,这个女人不也照样研究出来了?

若果真如此的话,这个女人也算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了,可惜,他自己生生把机会错过了,

这时的陆鸣忽然想起了颜彦对他的评价,眼瞎心也瞎,还真是贴切啊!

见陆鸣看着自己傻笑,陆衿有点被吓到了,回头往廊下那边看了一眼,可巧陆呦出来了,陆衿忙飞快地跑到父亲面前,陆呦弯腰抱起了陆衿,陆衿指了指陆鸣,陆呦抱着陆衿走到了陆鸣面前,“有什么问题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陆鸣忙把手里地小飞鸟送到了陆衿手里,随后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看这东西好玩,也想给我的孩子们做一个,便多看了一眼。”

陆呦见陆鸣把东西还给陆衿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弯腰放下了陆衿,又把陆初搂在了怀里,“衿娘乖,好好陪弟弟玩。”

“爹爹放心吧,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帮娘带弟弟的,绝不会让娘累到的。”陆衿说完冲父亲俏皮一笑,做了一个鬼脸。

“就你鬼头。”陆呦听了这话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女儿的小脸颊,随即又摸了摸儿子的头,“初儿呢?有没有气姐姐?”

“没有,爹,我摔了,自己爬起来的,没哭。”陆初把自己的手伸给父亲看。

这一幕再次极大地刺激到了陆鸣。

第六百四十五章、哀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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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院子里出来,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陆鸣拐到了听涛居这边,这里曾经是他和颜彧成亲的地方,也是他成亲前住的住所,这次回来,因着颜彧怀孕生子,他进这个院子的次数不多,留在这边过夜的次数就更少了。

想到这,他心里越发的歉疚,他亏欠的不仅是颜彧,还有他的三个孩子,明明是嫡出的子女,却因为恨屋及屋,他很少把心思放在这几个孩子身上。

事实上,回来的这几个月,因着他疲于应对外界的流言蜚语,也疲于调和家里的各方矛盾,他压根就忘了父亲这个角色,倒也不单单是对颜彧生的这几个孩子。

这么一想,陆鸣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好巧不巧的,刚到听涛居门口,便听到了一阵大人孩子的哭声。

陆鸣见此忙跑了几步,没等门口的丫鬟通报他人已经进了屋,正好看见颜彧抱着孩子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哭,连里屋都没进。

原来,方才颜彧带着陆袓也进了老太太的院子,可巧碰上陆衿和陆初在外面玩,颜彧一看颜彦来了,转身带着孩子就要出去。

谁知陆袓偏看到了陆衿和陆初玩的小飞鸟,孩子小,也不懂大人之间的那些恩怨,便想留下来和陆衿姐弟一起玩。

可颜彧不想让颜彦看到她的窘态,也不想看到颜彦的幸福,因而她拽着孩子走了,偏陆袓也是个拧的,一路上不停地追问颜彧,为什么她不能和那对姐弟一起玩,那对姐弟究竟是谁,等等。

被问烦了的颜彧忍不住训了孩子几句,孩子心里委屈,直接哭了起来,而看到孩子眼泪的颜彧更恼火了,又忍不住在孩子身上拍打了几下,见孩子哭得越发伤心了,颜彧忍不住也抱着孩子一起哭了起来。

尽管不知内情,可看到这一幕,陆鸣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一个当娘的,得有多伤心多绝望才会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哭,但凡有一点法子,当娘的也会尽力哄着自己的孩子开心吧?

这一刻陆鸣再次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还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孙子,总之,似乎每个角色他都没有做好,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勉强算一个好臣子,因为这次战役他立的功劳也不小。

可惜,偏偏时运不济,碰上了一个比他更牛气的陆呦,他的这点功劳在皇上眼里就不够看了。

而更让陆鸣觉得憋闷的是,陆呦的这一切居然是颜彦一手打磨出来的,并不是他天生就牛气。

颜彦,又是颜彦,说来说去又绕不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带给他太多的屈辱和噩梦,偏偏他还拿她没辙。

“爹。”陆袓先发现的陆鸣,抬起头怯怯地叫了一句。

“来,孩子,爹抱抱你,告诉爹,你为什么哭?”陆鸣被孩子眼睛里的怯意刺疼了,也弯腰向孩子伸出双手。

颜彧听到动静,停止了哭泣,什么也没说,倒是把陆袓放了下来,陆袓迈出了一步后,又回来看了看颜彧,颜彧擦了擦眼泪,给了孩子一个鼓励的微笑,“去吧,他是你爹。”

这话说完颜彧心里再次酸楚起来,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滚了下来。

这时的她是想起了他们小时候在父母面前撒娇的情形,可怜她的几个孩子,连父亲的面也很少见到,更别说向父亲撒娇了。

其实,时至今日,颜彧也早就对这门亲事灰心甚至绝望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合离,可为了三个孩子,她只能咬牙挺着,真要合离了,这三个孩子哪个她也带不走,可交给别人她又不放心。

都说为母则强,所以颜彧现在也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好好守着这三个孩子,只要她还占着这个位置,她的儿女才有出头之日。

陆鸣倒是不清楚颜彧心里已经放弃他了,不过听了妻子这句“他是你爹”,他的心里也忍不住酸涩起来。

这是他的女儿啊,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嫡长女啊,都五岁了,居然还要当娘的告诉她,他是她爹,他和孩子竟然生疏至此了?

细细回想了一下,貌似孩子长这么大,他似乎没有抱过孩子一次,因为孩子头生之前他就出征了,一年多后再回来时他身上带着重伤,那段时日因为卧床养伤,他脾气本就十分烦躁,哪有心思去关心一个一两岁的孩子?

这么说也似乎不完全对,因为后来他伤好后,为了说服颜彧接纳周婉,他应该还是抱过一两次这个孩子,只是彼时他的目的不纯。

而这次回来,面对家里家外的这种状况,他连颜彧生的嫡长子都没有几分爱心和耐心,更别说陆袓几个了,所以面对女儿看向他的生疏和怯意,面对颜彧不是抱怨的抱怨,陆鸣委实愧疚了。

“孩子,来,跟爹说说,你为什么哭?告诉爹爹,爹爹帮你。”陆鸣抱起了女儿,耐心哄道。

孩子感知到了父亲的善意,倒是也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而陆鸣也才知道原来这对母女也是刚从那院子里出来。

“好,袓娘放心,等爹有空的时候,爹一定帮你做一个小飞鸟,不过现在爹和娘有话要说,你去找妹妹玩,好不好?”陆鸣承诺后,把孩子放了下来。

陆袓虽有点不太情愿,可也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旁边的屋子。

“你。。。”陆鸣一开口,却又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颜彧倒是挺直了腰身,抽出丝帕擦了擦眼泪,“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也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和孩子。”陆鸣改口了。

“孩子们在暖阁里,奶娘看着呢,这会只怕也醒了,你去吧。”颜彧说完,再次拿起丝帕擦了擦眼泪。

陆鸣见此,伸手想去把对方的丝帕拿过来,被颜彧躲了一下,不过陆鸣的手到底快一些,还是把丝帕抢了过来,只是当他拿着丝帕要去替颜彧拭泪时,颜彧推开了他,且从椅子上下来了,命人打了一盆热水来,她要好好洗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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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丢下

颜彧之所以喊丫鬟打水过来伺候她洗漱,一来是不想让自己活得这么卑微这么狼狈;二来是想借助外人的力量来帮她抗拒丈夫的靠近。

没办法,尽管她对陆鸣已然没有了期待,可这个男人毕竟是她从豆蔻年华就倾尽全力喜欢上的,这份感情想放下也不是能轻易放下的。

而她对陆鸣的了解也不是一般的深,知道这个男人如今只有在有所图或是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对她加以辞色,也知道接下来陆鸣肯定会用他一贯的套路来讨好她,而她以往也没少因为心软被他哄骗了去。

因而,这次为了阻止陆鸣靠近她,颜彧把丫鬟喊来了。

果然,当着丫鬟们的面,陆鸣也不好放下身段来说一些私密话或做一些私密动作,只好耐心地等着丫鬟们伺候颜彧洗脸上妆。

期间,颜彧倒是也问陆鸣为何不去看望孩子,陆鸣回说要等她一起去。

颜彧一听这话垂下了眼睛,倒是没再说什么,上过妆之后,颜彧起身,跟着陆鸣一起去了东边的暖阁,陆袓正在炕上陪着三岁的陆袂玩华容道,陆袆还小,只会躺着,一双眼睛倒是会追着两个姐姐看,奶娘在一旁陪着,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

陆袓看到陆鸣进来,眼睛一亮,继而又怯怯地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笑意的颜彧,随后拉着陆袂站了起来,乖巧地叫了声:“爹,娘。”

陆袂晃了下脑袋,倒是也瞅了陆鸣一眼,不过却没吱声,依旧低下头看着炕上的华容道,陆袓扯了她一下,“妹妹,叫爹娘啊,这是爹啊。”

陆袂毕竟还小,也不懂大人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因而听了姐姐的话,倒是也开口叫人了,只是没什么感情,叫完之后又扯了扯姐姐的衣服,指了指炕上的华容道。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见陆鸣难得跟进来了,忙极有眼色地要抱走陆袓和陆袂两个,被颜彧阻止了,“不必了,世子爷是来看望孩子的,就让他陪孩子们玩一会吧,正好我去把这个月的帐理理。”

颜彧因着和朱氏把关系搞僵了,所以陆家的事务一律没有参与,不过朱氏这点倒还好,没有克扣她的月例,只是光凭这点月例根本不够她院子里的花销,因而她也开始学着打理自己的嫁妆。

说是打理,其实也只是每个月看一下铺子的账目,她虽不懂经营之道,但基本的账目会看,而且铺子里的掌柜是以前颜家的旧人,不至于会糊弄她,所以过日子她还是不愁的,而且她也学精了一件事,若有结余的银两,也会攒着让管事的去买地买铺子出租什么的。

不过这些她没有告诉陆鸣,倒是和马氏商量过了,马氏一看这情形,也赞成她手里多置点产业,毕竟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陆鸣一听颜彧说要走,忙道:“那个不着急,先陪孩子们玩一会,账目我帮你理。”

“不用了,我经常陪孩子们玩,可孩子们难得见你一面。”颜彧拒绝了。

只是她刚要离开时,陆鸣抓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陪孩子们玩吧,没想到我女儿这么厉害,居然这么小就会玩华容道。”

陆鸣确实有些意外,看到炕上摆的华容道和九连环等玩具,他才意识到颜彧对孩子的教导也是花了心思的,不是他想的那么没用和失职。

相反,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比较失职,不但没有对孩子的成长花过心思,就连最基本的陪伴也缺失。

颜彧到底还是心软了,她被陆鸣这句“我们一起陪孩子玩吧”打动了,貌似他们夫妻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起陪孩子们玩过呢。

不得不说,陆鸣也是了解颜彧的,见颜彧的脸上有点松动,忙一把拽了她的手一起坐到了炕上,“来,孩子们,爹和娘一起来陪你们玩游戏。”

陆袓到底大一些,显然比陆袂更渴望有父亲的陪伴,因而一听父亲肯陪她们一起玩,眼睛再次亮了起来,眉开眼笑地拉着陆袂往里挪了挪,给父母腾出了地方。

屋子里站着的一堆丫鬟婆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看懂陆鸣的这波操作是什么意思,均摇了摇头。

可不管怎么说,这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可惜,屋子里的笑声刚响起来没一会,门外就有人回话了,说是周姨奶奶方才在夫人屋子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让陆鸣赶紧出去找个好大夫。

陆鸣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几个孩子,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急急忙忙走了。

颜彧看着他离开,什么也没有说,倒是小小的陆袓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娘,你陪我和妹妹玩吧,妹妹还没学会呢。”

这话让颜彧回神了,抬头眨了眨眼睛,这一次她忍住了,没有让眼泪流下来,而是给了孩子们一个大大的笑脸,低头陪着两个女儿玩起来。

颜彦是摆饭前才听管事的来向陆老太太汇报,说是周婉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朱氏请了大夫过去,因而陆鸣不能过来陪她吃饭,而颜彧那边也找了个孩子正在哭闹的理由没有过来。

陆老太太一听便猜到颜彧准是不想见到颜彦才不来的,至于陆鸣那,管事的既然提到大夫进门了,陆老太太也不好妄加断言是否真动了胎气,只得点点头回应了一声。

这顿饭其实颜彦也没大吃好,原本他们是没计划留下来用餐的,可老太太后来一直抱着陆衿不舍得松开,又说陆呦两年多没回家,这一走也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她想见自己的孙子一面也难,想一家子在一起吃顿饭就更难了,云云。

话说到这份上,颜彦只得答应留下来。

不过她也对周婉摔的这一跤比较好奇,以周婉目前在陆家的地位,不管去哪里肯定是前呼后拥的,怎么可能还会摔了?且时间掐这么好,偏偏在他们一家进门的时候摔了?

还有,以往每次颜彦来,周婉都会过来支应一下,这次没有来,是因为摔的这一跤吗?

第六百四十七章、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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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颜彦和陆呦留下来陪老太太喝一杯茶,正说着这次和谈的条件时,陆老太太突然问了一句,“大孙媳妇,你和周家那丫头还有来往吗?”

“回祖母,基本没有。”颜彦说完看向了老太太,老太太不可能会无缘无故问出这句话来,她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用意。

老太太和颜彦对视了一眼,扯了扯嘴角,“这丫头不是从前的丫头了。”

这话颜彦倒是信了,经历了金钱和权欲的洗礼,一个人想要再维持自己的初心是很难的。

可惜,陆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下文,见此,颜彦只得追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婆婆宠着,丈夫疼着,都夸她能干有本事,如今家里的事情基本交给她了,你婆婆只负责外头的事情,没看人家出来进去的都是一堆人拥着,我倒不清楚,谁家的小妾能越过正妻去?”老太太冷笑道。

“不是说她现在也有身孕吗?还能管事?”颜彦本不想过问这些事情,她也清楚,老太太之所以和她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告诉她颜彧日子有多惨,希望她能看在以往的姐妹情分上帮颜彧一把。

可颜彦是断然不会掺和到陆家的这些破事中,更别说还是颜彧的事情,不过事关周婉,颜彦多嘴问了一句。

因为接下来颜彦要做的事情和周婉有关,她不想伤了周婉,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婉帮着陆家坐大,这违背了当初她和周婉的协议,尽管是那协议是口头的。

“有这么多管事的帮着,还有你婆母呢,哪能真让她累着?这丫头心眼多着呢,知道哪头重要。”老太太不屑地撇撇嘴。

这话颜彦就没法接下去了,忙找了个别的话头岔开了。

回到家后,颜彦又从青釉嘴里知道了些周婉的事情,同时也知道了些陆家那些不能摆到台面上的暗斗。

据青釉说,陆老太太和朱氏的关系随着陆鸣的回归更恶化且更明朗化了,朱氏拿出了颜彧害她的证据和证人,要求陆鸣休妻,老太太非要拦着不让休。

此外,朱氏在得知周婉怀孕后就把周婉叫去和她同住一个院子了,说是为了方便她照顾周婉,同时也是为了方便周婉和她商议家事。

可事实上,朱氏这么做是为了笼络住自己儿子,因为她知道陆鸣正和周婉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儿子只有在周婉面前才能有一点笑意,也只有在周婉面前才能彻底放松,因为两人都有共同的爱好,平日里不是吟诗作赋就是下棋弹琴,再不就是画画。

如此一来,陆鸣除了每天下值后会习惯性地来老太太这边打个转,其余时间老太太想见这个孙子一面也是不易的。

不光老太太,就连颜彧这个正妻想见丈夫一面也难,即便见一面,陆鸣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待不了一会就急匆匆离开了。

当然了,这个离开也不一定就是回到周婉身边,因为陆鸣还是有不少政务军务要处理的,陆端不在家,镇国公府的一切外务都交给陆鸣,所以陆鸣也忙,回家后大部分时间还得跟清客们商议事情,这倒是也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而这个借口多半用到了老太太和颜彧身上。

颜彦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想知道的是,那个动了朱氏药包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真是颜彧还是另有其人?

朱氏的证据是颜彧药包里的药材和所谓的证人证词,可颜彦觉得并不可信,因为这些都好作假,朱氏身边的人,谁敢不听朱氏的吩咐?

还有,冲朱氏敢撕破脸和陆老太太对着干,颜彦觉得这里面必有什么隐情,多半是朱氏抓到了陆老太太的什么把柄,否则,朱氏敢这么对老太太陆端还不直接休了她?

可惜,这一切只是她的怀疑。

而颜彦也很快放下了她的怀疑,一心给丈夫打点行李,同时,作为对周禄的回报,颜彦画了一张打谷机的图纸托陆呦免费送给周禄,并详细介绍了这个打谷机的用途。

此外,趁着这次陆呦北上的机会,颜彦从自己的庄子里挑了两位管事跟着过去,打算对他的那一万亩土地重新规划一下,北地除了种植小麦外,剩下的多半是高粱、大豆、小米三样,颜彦想趁这个机会在那边推广山薯和棉花的种植,顺便再在那边开一家纺织厂来收购棉花,这门生意她不想再让给周婉了。

还有,颜彦也想在北地那边开几家打谷机的铺子,北地属平原,地广人稀,脱粒机的市场需求应该比南方要大些,可巧那边有陆呦的土地,左右颜彦也是派人去监管的,顺带着就能兼顾一下铺子的生意。

送走陆呦后,很快就进入了十一月,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颜彦把孟老太太接来,过起了猫冬的日子,每天除了看看书,陪陪老人和孩子,剩下的时间颜彦和织娘们研究袜子和毛巾的织法。

她把周海生找来的那十个织娘留在了明园,专门给她们拨了一处院子,同时也架置了五台织布机和五台纺纱机,另外还有两个专门负责改进机子的人。

因为不管是做袜子还是毛巾,需要的纱和普通织布用的纱都不一样,所以机子的构造肯定也不一样,需要找专人调试和改进。

这些就不是颜彦能插手的,因为原主也没有这方面的常识,所以颜彦能做的就是帮着设计些袜子和毛巾的样式。

袜子还好一些,颜彦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先把脚底单织出来,再织上面的袜筒,最后再手工缝一下,就是有一个问题没法解决,没有松紧带,只能用一根抽绳代替。

毛巾的研究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主要是上面的圈圈绒没法整出来,颜彦倒是试过用小细竹针手工把棉线挑起来,可也不能一整条毛巾都这么挑吧?况且就算挑出来也达不到颜彦想要的效果,这项工作还在研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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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正题

腊月初一,颜彦带着一批新出的袜子和手帕进宫了,当作年礼送给了宫里的几位主子,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这次进宫,颜彦还确定了一件事,她又怀孕了。

这个惊喜不可谓不大,因为依陆呦的意思是儿女双全,不想再要孩子了,可颜彦觉得一个男孩子略显单薄了些,她又不准丈夫纳妾,所以就想再生一个儿子,左右她还年轻,这个岁数生的孩子应该更聪明更健康。

她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尊重这个时空的生存规则,不想将来陆初出了什么意外这份家私便宜了外人。

可陆呦不这么想,他一直对颜彦生陆衿时的早产和难产心有余悸,所以不想让颜彦再经历这种磨难了。

原本颜彦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生陆初时又偏偏很顺当,再后来看太子妃连生两个也很顺当,因此颜彦也想着拼一把三胎,可巧上次陆呦回来就怀上了,看来,老天也成全她。

因而,从宫里回来,颜彦向身边的人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众人知道了自是为她开心,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孟老太太连腊八节都没有回去,一心留在明园帮着颜彦打理内务。

好在袜子和手帕的生产步上了正轨,颜彦在腊八这天正式在自己的绣庄和布店推出来了。

袜子的样式和花色相对来说比较丰富些,分男女也分大小,因着没有印花技术,颜彦用不同颜色的纱线织成了条纹状或几何形状,虽达不到颜彦上一世的效果,可比这个时空的袜子合脚多了,也好看多了,颜色也鲜艳,所以一经上市很快就销售一空,而且因着数量不多,颜彦卖到了五百个大钱一双的高价,而正常五百个铜板可以买一匹棉布或一匹细麻布,而一匹布有二十尺。

手帕有方形和长条形的,既可以做手帕也可以做手巾用,也是用不同颜色的线分出几何图形来,这种手帕更容易受到读书人的喜爱,颜色也偏向于男性用的深蓝和浅灰,有的也带了一点素雅的花色。

周婉是在见到这些棉袜和手帕之后才明白颜彦家的棉花派了这个用场,也才明白为何今年的棉花收购数量远远低于她的预期,于是,斟酌了很久,借着送年礼的机会,周婉进了明园。

这天可巧是腊月二十二,小年的前一天,颜彦听到下人通报,倒是也很快猜到了周婉的来意,命人直接把人带进了二门。

周婉进门时颜彦扶着青釉的手也迎了出来,见周婉的肚子已经显怀了,颜彦笑了笑,“不拘打发谁来都成,何必自己跑这一趟,真要有个什么闪失,我可赔不起。”

“姐姐说笑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娇气,再说了,我也难得有个机会来见姐姐,盼还盼不来呢,哪舍得给别人?倒是姐姐这,听说姐姐也有了,还不足三个月,姐姐才更要小心才是。”周婉回了颜彦一个大大的微笑。

“这才几天,消息就传到你那去了?”颜彦淡淡一笑。

周婉听了先是一愣,继而陪笑道:“夫人进宫去送年礼,听宫里的人说的,姐姐怀孕是好事,夫人还说想上门来看看你呢,她说最对不住的人是你,将来没脸去见你娘呢。”

颜彦听了这话微微一哂,随后对周婉身边的丫鬟嘱咐道:“好生扶着你们主子,可别再摔了碰了。”

话一说完,见周婉愕然地看向了自己,颜彦倒是也没有瞒她,“上次陪夫君去看望祖母,知道你摔了一跤,很是凶险,本想去探视,听说你在夫人那住着,我也就没有多事。”

周婉恍然笑道:“原来是那次啊,说来惭愧,那次本想去见见姐姐和姐夫的,偏偏出了这事,也没法和姐姐解释解释,有失礼之处还请姐姐见谅。”

“这话就见外了,谁还能没个意外?真要说起来,我也有失礼之处。”颜彦笑着回道。

说话间,大家进了屋子,因着厅堂里有壁炉,温度不低,因此颜彦就没有把人领到旁边屋子里去,就在厅堂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青秀端了两杯热牛乳出来,给周婉送了过去,让周婉先挑了一杯,剩下的这杯送到了颜彦手里。

“孕妇不能喝茶,喝点牛乳暖暖身子吧。”颜彦举起杯子自己先喝了半杯。

“还是姐姐的日子自在,庄子里什么都有,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方便,我听说姐姐的蛋糕店里又卖起了牛乳羊乳,这牛乳羊乳究竟有何好处?”周婉啜了两口牛乳,问道。

“好处多着呢,岁数大的人晚上睡不着,临睡前喝一杯牛乳可以安神,还有,孕妇喝牛乳肚子里的孩子能更聪明也更健康,小孩子喝牛乳能长高个,书上说那些游牧民族就是吃肉喝奶长大的,所以他们的个子普遍比汉人要高大壮实。”颜彦解释说。

自从皇上送她的那片荒山也收拾出来养殖牛羊后,几个庄子产的牛奶和羊奶有富余了,颜彦开始卖起了牛奶和羊奶,一开始大家对这个并没有认知,后来得知太后几乎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喝一盏,宫里的嫔妃们也闹着要喝,因此,宫里的采买干脆每天从颜彦这定了两大桶。

消息传了出去,京城的大户人家开始跟风了,颜彦家的牛奶羊奶不愁卖了。

“姐姐懂得可真多,姐姐家新近推出来的袜子和手巾也是姐姐研究出来的吧?”周婉拐到了正题。

“对了,说到这事,我正想跟你说一声呢,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做了,自打有了孩子后,我发现我们穿的袜子实在不跟脚也不舒服,可那会棉花紧俏,需要送往前线,我也就没动这个心思。这不,今年战争结束了,可巧最近我也闲着,便琢磨起了这件事,那天把几样成品送去给宫里的几位主子,见大家都喜欢得不行,我便想着这门生意可做,可巧跟你做的棉布生意也不冲突。”颜彦解释说。

周婉张了张口,她想说是不冲突,可她收不上棉花了,这棉布生意怎么做?

第六百四十九章、人选

可话到嘴边,周婉还是咽回去了,略思忖了一下,她问道:“那姐姐打算把这门生意做多大呢?袜子的用量毕竟不像是布料需求这么大。”

“我准备在京城开一个作坊先试试,保不齐会开到外地去,我觉得这个生意还是很有做头的。”颜彦笑了笑。

她自然听出了周婉的话外音,可她要的就是效果,自然不会退让,相反,她还给颜苾去信了,让她在金陵也找几个技术好的织娘开一家纺织厂,不仅织袜子和手巾,也织布,抢的就是周婉的生意。

不对,确切地说,抢的就是陆家的生意,因为颜彦清楚,以周婉个人的实力,她压根吃不下这笔生意,她是和朱氏合伙了,或者说,朱氏现在把陆家交了一部分到周婉手里,所以周婉才有这个实力和底气来跟颜彦对抗一下。

还有一件事,颜彦知道,以大周律法,嫡妻不在了,贵妾是可以扶正的,因为贵妾一般出身都不错,是好人家的女子,所以才能上家谱,可侍妾和贱妾就不一样了,她们出身低贱,是断无出头之日,主家一个不高兴,是可以把她们发卖的。

恐怕这也是周婉靠向了朱氏的理由之一,就算她不为自己打算,她也得为她的儿子打算。

当然,这只是颜彦自己的臆想和推断,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朱氏为何宁肯看上周婉也不想要颜彧呢?

要知道颜彧的出身比周婉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就算当初的丑闻翻出来害颜陆两家名誉扫地,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颜彧一人,陆鸣也有责任的,而且她朱氏当时也是认可了这种关系的。

相反,如今若让外人知晓陆鸣又闹合离,对陆鸣的风评绝对是有影响的,毕竟他和颜彧是私定的终身,他这么做,也相当于始乱终弃,陆家的名声肯定也要跟着受损的。

还有,退一步说,就算周婉真比颜彧能干比颜彧讨喜,可她毕竟做过贵妾,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聪明的周婉从颜彦的话里品出了点什么,联系起方才她进门时颜彦的打趣,周婉似乎明白了些,犹豫了一下,她直接问道:“姐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这话从何说起?”颜彦也装傻了。

“二奶奶和夫人的关系搞这么僵,其实我夹在中间也挺为难的,这件事说起来真不怪夫人,出事后,夫人虽然生二奶奶的气,可想着总归是一家人,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再加上二奶奶也是世子喜欢的人,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可二奶奶对夫人动了二心,夫人也。。。”

颜彦听到这实在听不下去了,“打住,这些话你和你们夫人说去,跟我没关系。”

“好吧,那这样,姐姐,我也好久没有看到衿娘和初郎,不如姐姐带我去看看他们吧?”周婉起身说道。

“别,孩子们淘气,万一。。。”

颜彦的话还没说完呢,周婉上前挽住了颜彦的胳膊,“姐姐这是什么话?莫非姐姐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颜彦意识到周婉是有话要单独和她说,略一犹豫,领着她进了东边的屋子,那几个丫鬟婆子就留在厅堂了。

果然,进屋后,没等颜彦开口,周婉低声说道:“姐姐,实话跟你说,我搬去夫人的院子里住也是不得已的,夫人有话,我不能不听,可这门生意真的跟陆家无关,是我自己的生意。还有,别看夫人现在很疼我,可我清楚,她是故意做出来气二奶奶的,二奶奶若是和世子合离了,夫人很快就会把我打回原形的,说白了,我就是夹在她们中间的一枚棋子,想用时用,想丢时就丢,所以我才不得不为自己和我的孩子们打算,姐姐想必也清楚,这些世家的庶子哪是这么好做的?”

说到后面,周婉的眼圈红了,很快,眼泪也落了下来。

可颜彦并没有被周婉的话说动,倒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婉儿妹妹,夫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底气和老太太对抗?难道她不怕将来老爷回来以一个不孝之名休了她,还有,她这么大的心劲要把颜彧休了,莫非她看上了更好的人选?说实在的,我不认为目前情形下还有世家嫡女愿意嫁给陆鸣?”

既然没有比颜彧更好的人选,朱氏为什么非要把颜彧休了呢?

颜彦可不认为真是因为颜彧动了朱氏的药包,这件事是由头,既然是由头,就有可能是朱氏自己搞出来的鬼,或许还有第三个人。

周婉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第一个问题我不太清楚,后一个问题,夫人的确是相中了一个人,是谁我就不能说了,怕将来不成影响到姑娘家的闺誉,姐姐放心,这个人肯定不是我,我说过,我不会去害二奶奶,更不会去做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

颜彦听了之后在这些世家里扒拉了一遍,貌似同龄的这些世家嫡女都差不多成亲了,哪还有什么合适的?

不过户部侍郎钱谦家倒是有一个女孩子刚笄年,钱谦的夫人正好是朱氏的胞妹,可问题是,户部侍郎才是三品官职,和颜彧有可比性?

不对,貌似左相徐良兴家还有一个二女儿,是徐如青的亲妹妹,好像叫什么徐如玉,颜彦好像在今年太后的寿宴上见了那小姑娘一眼,确实长得如花似玉的,比徐如青还要强一些呢。

当然,这只是颜彦的第一印象,具体如何,她没有接触,不好妄言。

会是这两人中的谁呢?

以陆鸣目前的名声,颜彦猜测徐良兴未必肯把女儿嫁给他,虽说女儿进门是世子夫人,可颜彧生了儿子,是真正的嫡子,只要这个嫡子活着,那么他就是将来的世子,徐如玉就算生了儿子也越不过陆袆去。

可是话说回来,陆袆还这么小,谁敢保证他能平安长大,别说周围有这么多觊觎他的人,就算是没有,他也保不齐有个病痛什么的。

第六百五十章、帮大忙

说实在的,朱氏会重新给陆鸣物色妻子人选颜彦一点都不意外,她意外的是陆鸣的态度,难道他也不在乎外面的风评,也不在乎曾经的两厢情愿和私相授受?

“陆鸣自己是什么意思?同意合离了?”颜彦问了出来。

“世子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姐姐,这番话可千万别传出去,否则,我只怕。。。”周婉求上了颜彦。

“放心吧,我不会去插手陆家的事情,我只是好奇以夫人的心性怎么可能会对颜彧有这么大的排斥,之前她还一心想维护她来着。”

颜彦总算是解开了一个谜团,她就说嘛,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都是有前因后果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朱氏这么做摆明了是对太后的轻视,她难道真不怕皇上和太后对陆家来一个秋后算账,她到底有什么倚仗?

还有,得罪了颜家,肯定也得罪了马家,还有和他们相熟的几大世家,这个后果也不小吧?

可惜,多余的话周婉没有再说。

颜彦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不过她倒是答应周婉,若真有那一天,周婉的儿子从陆家分离出来,颜彦肯定会对他伸出援手的,至于现在,她只能呵呵了。

毕竟这只是周婉的一面之词,毕竟她现在和朱氏还是一伙的,颜彦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信她。

送走周婉后,颜彦一心一意打理过年用的东西,大年三十这天下午,颜彦正准备年夜饭时,陆呦忽然风尘仆仆地进门了,说风尘仆仆似乎还有点不太准确,因为陆呦身上的衣服明显还带着泥泞,且他的脸上还带着擦伤,鞋子更甚,都看不出原色,堆满了泥。

原来,他为了赶回来和颜彦过年,一直日夜兼程的,偏这个季节北地又是冰天雪地的,因而这一路马车没少陷进淤泥或雪地里,他为了赶路,也没少帮着推车,所以才会这么狼狈。

见此,颜彦忙命人去备水,随后她亲自伺候陆呦进了净房,听陆呦的意思,这次颜彦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而这次辽国之行,陆呦总算确定了一件事,这位新上来的辽帝耶律洪禄果真就是周禄,原本依耶律洪禄的意思,花钱买火炮行,卖给大周一定数量的战马也成,但不能以岁贡的形式,可以以物易物。

要知道,这场战役虽然辽国暂时输了,可并没有到山穷水尽时,若不是因为先皇驾崩,他们肯定还是要继续打下去的。

再者,他都主动提出归还燕云十六州了,这份诚意相当可以了,凭什么大周还要一而再地践踏他的尊严?

还有,耶律洪禄提出希望在辽国遭遇困境时大周能伸出援助之手,这点李琮也没有答应。

为此,和谈一度进入僵局。

还好,两天后陆呦拿出了那份打谷机的图纸,说是妻子为了答谢当年周禄的合作之情,特地免费送他的。

耶律洪禄接过图纸,听陆呦讲解一番后,明白了这份图纸的重要性,可巧契丹人现在也汉化了不少,除了草原上的那些游牧部落,在辽东、辽西生活以及东北平原上生活的人也学着种起了水稻和小麦,因此,这个打谷机正好也能帮他们解决劳动力的匮乏。

此外,颜彦还让陆呦捎了些水稻种子给耶律洪禄,这些水稻种子是颜彦经过这几年优选出来的,基本能亩产达到四百五以上,比普通水稻要高产至少一两成。

因着这份图纸和这些种子,耶律洪禄松口了,答应送五万匹战马给大周,也分三年,再多就费劲了,因为他们还得提防一些小部落反水,还得防着女真和蒙古的坐大。

陆呦见几个条件耶律洪禄基本答应了了,最重要的燕云十六州也答应无条件归还,火炮的价格也达到了李琮的预期,唯一没有搞定的是战马少了五万匹,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谈判吧,总得双方有点让步吧?

为此,陆呦签下这份和谈书,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就是想回来陪妻子和孩子们吃顿年夜饭。

“糟了,你应该先进宫去复命吧?”颜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官员外出回京第一件事是必须先进宫见皇帝,否则是要被问罪的,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一点,颜彦也是担心陆呦初次为官怕他不懂这些。

“去过了,先进宫才回的家。”陆呦说完站了起来,长臂一伸,说是要和颜彦一起洗,颜彦忙捶了他两下,“夫君,我又有宝宝了。”

“真的?”陆呦的脸上先是有几分沮丧,继而又笑了起来,轻轻放开了颜彦,在颜彦的肚子上摸了摸,“娘子,生完这个不生了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干嘛,不想要啊,不想要。。。”

话还没说完,颜彦的嘴被对方堵上了,“要,怎么会不想要,就是辛苦娘子了。”

“对了,皇上怎么说,不能再让你出门了吧?还有,你父亲回来了吗?西夏那边又怎么说?”颜彦想起了还有正事没问,忙推开了他。

她比较关心自己的福利,又是打仗又是和谈的,这次皇上该让他们夫妻好好团聚团聚了吧?

听陆呦说,陆端和陆竚还留在边境那边,不过这次的边境往前推进了不少,河东路这边推进到了云州,河北路也不再是以保州为界,而是推到化州,之前辽国的南京道也有一部分划归大周了,以霸州为界。

如此一来,朝廷还得再往那边派人,文官武将都需要,因此,李琮的意思是想趁着明日大年初一朝拜时召开一个紧急朝会,商议往北地派官一事。

李琮的意思是要等官员过去交接了,陆端才可以回来,至于陆竚,估计要长期镇守在那边了。

颜彦一听,想到了陆鸣,太后曾经答应过马氏要把陆鸣派去外地驻守,这次倒是一个好机会,就是不知朱氏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如何做。

算计了半天,究竟谁算计过谁了。

想到这,颜彦还有几分期待起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卖好

次日一早,颜彦破天荒穿戴一新也跟着陆呦进宫了,她现在也是朝廷命妇了,理应进宫去向太后和皇后朝拜。

当然了,之前几年她是郡主,本也该进宫朝贺的,只是前几年陆呦没在家,颜彦以孩子小没人照看为由,会错开和那些命妇们的朝拜时间,待她们散去后,她再带着两个孩子以亲戚的身份进宫。

而这一次,她也是好奇,想看看朱氏和颜彧还有陆老太太这三人会为了陆家的声誉暂时摒弃前嫌合体作秀还是依旧互不搭理,所以她头一回跟着这些命妇们进宫了。

因着颜彦没有三品诰命服,所以她穿的是象征郡主身份的礼服,一身大红的大衫霞帔,头上戴的是一顶七翟冠,这身衣服跟朱氏的一品诰命服差不多,比颜彧的世子夫人礼服要高一等次。

颜彦因着陆呦耽搁了一会,到达慈宁宫时,慈宁宫的院子里站了不少命妇,大家正按品级依次往里进呢,见到颜彦,众人不由得有几分讶异,因为她们是头一次见到颜彦跟着大家来朝拜,也是头一次见颜彦穿这身郡主礼服。

短暂的寒暄后,大家给颜彦让路了,彼时一品诰命夫人已经先一步进去了,颜彦跟她们平级,理应跟她们一组。

颜彦进去时,场内的一品诰命夫人正要向太后磕头,颜彦站在最后排跟着大家跪了下去,起身归坐时,太后才发现了最后面的颜彦,向她招了招手,颜彦只得走到前面,没等她跪下去,太后发问了,“今年怎么来这么早?那两个小东西呢?”

“回太后,还没起床呢,有丫鬟和妈妈们陪着,今年是陪夫君一起来的,夫君昨日回京了。”颜彦笑着回道。

“母后,看来,还是那小子魔力大,往年也没见这孩子这么早进宫过,我还以为今年破例是因为咱们呢,敢情还是为了那小子。”皇后在一旁打趣道。

她一看颜彦的神态便知道准是和谈顺利所以陆呦才赶回来过年了,这说明战争真的结束了,所以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太后自然也猜到这个结果,因而脸上的褶子也瞬间多了起来,“既这样,回头让他来见见我,我也有几年没见他了,听说这几年长进了。”

“喏。”颜彦恭敬地答应了,没再多嘴说别的,因为外面还有不少命妇们站着呢。

果然,太后见此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了,也命颜彦归座,又命执事太监宣外面的命妇们进来。

此时,朱氏等人已经落座了,颜彦注意到方才是颜彧和朱氏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太太往座位走去的,陆老太太坐在了中间,朱氏和颜彧一左一右陪着,不过三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颜彦正犹疑着往孟老太太身边走去时,太子妃向她招手了,给她腾出了一个地方,且还为她专门准备了一个厚实的软垫。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太后和皇后分别讲了几句吉祥话,紧接着,有人上了茶水和各种干果点心,随后,太后开始和大家拉家常了,无非是谁家有了什么喜事,谁家添丁进口了,谁家老人今年做大寿,等等等等。(大寿一般是整数,六十、七十、八十,还有一个六十六。)

颜彦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朝拜,正觉得无聊时,有人提到了陆家,说陆家这一年的喜事最多,一是陆家父子三人立下了赫赫战功,不但击退了辽国、金国和西夏的联合进攻,且还把燕云十六州收回了,这可是自太祖皇帝起每一任皇帝都念念不忘的大事,因此,这一功勋足以载入史册;二是陆家得到的奖赏也最多,又是升职又是赐封土地的,风头无人能及;三是颜彧生下了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对陆家来说同样是一件大喜事;四是颜彦发明的什么打谷机,不但被记入了史志,且还卖出了天价,真正的名利双收。

“这么说起来,陆家的喜事确实不少,还有呢,听说陆家大公子这次和谈功劳也不小,皇上一高兴啊,兴许还得奖赏陆家呢。”说话的是中书省右相王实修夫人。

昨日陆呦回京,从宫里出来后,皇上先把三位丞相招进宫开了个小会,因而王夫人多少听丈夫念叨了几句。

王家之前一直不怎么待见颜彤,是因为知道颜彧的事情后对颜家的家风颇为不满,可是后来见颜彤成亲后一直和丈夫驻守北地,没有抱怨也没有不满,一心相夫教子,且还为王家生下第一个嫡长子,因而王实修和王夫人心里的那点不满也就渐渐消失了。

再有,那年颜彤回京,王家长辈们见颜彦不但亲自上门探视颜彤且还专程为颜彤接风洗尘,颜彤离京时又专门为她饯行,他们也就知道之前误会这个儿媳了,颜彧的事情和颜彤没有关联,否则,以颜彦的性格,肯定也不会待见颜彤的。

而颜彦的本事他们都见识到了,上次颜彤回来,颜彦就送了不少东西给颜彤,除了衣料首饰还有不少新式种子,听儿子说,颜彤在大名那边也买了不少荒地雇人种植棉花和山薯,这些棉花全部卖给了颜彦,姐妹两个说是要开什么作坊。

因此,王夫人便想向颜彦卖一个好,所以才特地提到陆家大公子,暗示大家陆家的战功陆家的奖赏很大程度是借了陆呦的光,和陆端陆鸣关联不大。

“哦,和谈结束了?”有人问了出来,毕竟昨日进宫的只有三位丞相,大部分人还是不清楚这个消息的。

因着问话的人看向的是颜彦,颜彦只好笑着回道:“说是结束了,具体事宜还得等皇上旨意。”

颜彦这么一说,王实修的夫人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她提前把消息透露出来了,显见得是丈夫把朝堂的事情提前告诉她了,而她又跑到太后面前来显摆了。

真要追究起来,这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错,因为皇上还没有正式颁诏呢,万一中间又有什么变化,岂不令皇上作难?

第六百五十三章、封侯(一)

还别说,陆鸣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真没有白叫,他这一带了头,很快又有几位世家公子响应了,第一个便是朱晋,接着是吴哲等。

见有好几位世子主动站出来,徐良兴也站出来替自己儿子徐钰报名了。徐钰上届恩科中了个进士,正在翰林院研习呢。

正常情形下,这些进士都等着三年实习期满后再行考核,优秀的可以继续留在翰林院或三省六部,其余的一律外派。

既然是外派,还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去北地做官,既解了皇上的难又提前进了官场,何乐不为?

徐良兴一报名,陆陆续续又有几名官员报名了,有文官,也有武将世子什么的,大家也想明白一件事,左右也是去历练一段时期,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的,辽国即便要撕毁和谈条约也不会这么快,而他们说不定过个两三年一考核,皇上一高兴,也跟着陆呦似的擢升呢。

说到擢升,大家很快想起了还缺一个人,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替皇上分忧的人这次居然没有动静,有人觉得不对劲了,低声交流起来。

陆呦见大殿上交头接耳的,很快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他,倒是也猜到他们准是在攀扯他呢。

可他是真不想再去了,颜彦又有了身孕,生陆初时他就没有陪在身边,这次再不陪着说不过去了,还有,他还想参加科考呢,想通过科举入仕,他走了,还怎么参加科考?

正为难时,李琮开口了,“就这么定了,三月份加试一届恩科,选拔几个可用之人,这事着礼部拟定。还有,上届恩科的进士一律放出去,先派三年的官,考核优等的可以酌情回京或擢升。武将就由在场的诸位公侯世子担任,交由镇国公世子统领,跟着陆世子好好历练历练,若无特殊,也三年后回京。”

陆鸣一听这话明白上当了,他是想出去转一圈,可也没打算去三年啊!三年期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祖母还能等他三年吗?妻小又怎么办?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自是没有反悔的道理,不过陆鸣脑子反应快,想到了个主意,冲朱晋示意了一下,随后站出来说道:“启禀皇上,臣这点微末本事哪做得了统领,还请皇上另派高明吧,臣愿意跟着大家一起历练。”

话音刚落,朱晋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举荐一个人,陆将军用兵如神,精于各种排兵布阵,也精于各种器械制作,说到统领一职,臣觉得陆将军再合适不过了。”

“说到陆将军,朕差点把他忘了,这次能签下这份和谈协议,陆将军功不可没,还有,我们能收回燕云十六州,陆将军更是功不可没,足以载入青史。来人,拟旨,赐封陆呦陆将军为平燕侯,世袭罔替。”

李琮的话音刚落,台下很快响起了嗡嗡声,紧接着,辅国公王硕站出来反对了,“启禀皇上,我们这些开国公侯当初帮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历经千辛万苦才博得这么一个封号,可陆将军这才上战场几年时间?且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功劳也不能都归结到他一个人身上吧?皇上给他封侯,那其他将领呢?”

王硕是目前这四公里年岁最大的,算是陆端、吴起等人的父辈人,早先也曾四处征战,立下不少战功,因而陆端等人对他十分尊敬,就连皇上也对他颇为敬重。

这不,见他出言反对,平西侯朱韬也站了出来,“回禀皇上,臣也有话要说,我们这十二侯当年追随太祖多年,立的功劳也不小,可太祖皇帝定的是五世不递减,可陆将军还不到三年时间便从一个白丁升到了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就这样皇上还嫌不够,这才几天,又给封侯,还是世袭罔替,皇上,臣不服。”

朱韬一说不服,很快又有人附和了。

不过那些人倒不是反对封侯,而是觉得不公,凭什么陆呦这个平燕侯可以世袭罔替,别的侯就只能五世不递减?

“敢问各位朱侯,太祖皇帝的遗愿是什么?这么多年又有谁完成了?还有,我想朱侯应该清楚,陆将军上战场时,保州、真定可都是在辽国人手里,晋州也是岌岌可危,而镇国公陆端也在辽国人手里。是陆将军解了晋州之围,也是陆将军带人收复的真定和保州,这是毋庸置疑的吧?还有,后来的蓟州、幽州、檀州等也都是陆将军带人攻下的吧?”兵部尚书赵平站了出来。

“那也是借了火炮和火药的光。”治国公站了出来。

“赵公该不会不清楚火炮是谁第一个提出的,也是谁帮着解了其中的几个关键点吧?”工部尚书甄瑞站了出来。

“这么说的话,也有百惠郡主的功劳,百惠郡主在农事方面也做出了很大贡献,不说之前的山薯和棉花,就这个打谷机,绝对把大周的农业发展推进了五十年甚至上百年,理应受到褒奖。”大司农走了出来。

这话提醒了赵平,赵平又执笏站出来,“启禀皇上,臣还有话要说,原本辽国是不答应进贡那五万匹战马的,说是要以物易物,最后是陆将军把百惠郡主的打谷机图纸免费奉献出来了,且还把她多年研究的高产种子也奉献出来了,这才换来这五万匹战马,替我们省下了三十万两黄金。”

“哦,还有这事?哈哈,这么说来,朕还少给陆将军算了一功,三十万两黄金可不是一笔小数。”李琮哈哈一笑。

见有人又要站出来,李琮摆了摆手,正色说道:“众位爱卿,燕云十六州乃是太祖皇帝立国之后的一块大心病,并因此死不瞑目,这么多年来,历任大周皇帝都以此为己任,试图想把它们收回来,可每次都铩羽而归,这次陆将军得以完成这个横亘在大周上百年的夙愿,能把这么大一片土地收回来,朕以为,你们当和朕一样欣喜一样欣慰一样自豪,也一样感激,我们大周总算出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奇才,朕以为,陆将军之功丝毫不亚于当年你们这些公侯世家祖上所立的功勋,这个平燕侯他完全当得起。”

最后一句话说完,李琮站了起来,他也是太激动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封侯(二)

李琮确实是激动。

燕云十六州啊,历代大周皇帝做了多少年的梦,如今总算在他手里梦想成真了,别说陆呦,就连他李琮都是要青史留名要流芳百世的啊。

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不兴奋,怎么不可能不心存感激?

可说实在的,他欠这对夫妻良多,以这两人的功劳早在陆呦从战场下来就可以封侯了,只是那会还没有签订停战协议,燕云十六州也没有完全到大周手里,他怕朝堂上难以说服大家,因而才拖到了今天。

还有,这件事还有一个阻力是来自太后,太后担心这个时候给陆呦封侯,肯定会引起陆家对颜彧不满,说不定又会重提休妻或合离一事,毕竟当年要不是颜彧插一脚,陆鸣也就不会和颜彦退亲,今天这些荣耀也就没有陆呦什么事了。

可李琮正好相反,他知道颜彦这些年的努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比颜彧优秀,就是为了打压陆家让陆家后悔,他得成全她,必须成全她!

台下的臣子见皇上一激动都站了起来,且把太祖皇帝死不瞑目的根源都搬了出来,他们还能说什么?

“启禀皇上,封侯老臣没有意见,只是这世袭罔替是不是可以再斟酌斟酌,否则,难以服众。”王硕又站了出来。

因为这四公里也就他和陆家没有姻亲关系,所以这话也只能他出来说,为的平息一下那十二侯的不甘。

“是啊,皇上,同样是侯,凭什么他可以世袭罔替?”朱韬赶紧跟上了。

“很简单,凭他是平燕侯,凭他的战功和他们夫妻的贡献!朕说过,只要有军功,都可以加袭,当年定南侯世子战死南越,朕特赐定南侯加袭三代,还有,上两任平西侯平叛有功,先皇也曾加袭一代,这样的例子还有,还用朕列举吗?”李琮问完扫向了台下。

众人看出这是李琮要动怒的前兆,倒是都安静下来了。

李琮见此也不吱声,看向了王实修。

王实修是中书省右相,一些重大决策一般是经由他提出,可问题是,昨日三位丞相一同进宫时皇上也没有提出要封侯呀?

不过这会王实修也顾不上询问了,忙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以为,陆将军的战功足以封侯,不但不会不服众,相反,更会激励那些有为的青年学子更好地投身战场和官场,为国立功,则我大周兴矣。”

徐良兴见王实修同意了,略一斟酌也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附议王右相的话。”

温文山见这两人都同意了,他也赶紧表态了,不过他还提了一点,既然是论功行赏,这次战役下来的功臣以及和谈的功臣都应该奖赏。

这点李琮倒是也赞成了,陆端、陆竚、颜芃、颜艾等人上次已经奖赏过了,因而,这次着重赏赐的是和谈的人员,也包括兵部尚书等人。

不过陆呦的奖赏最为丰厚,封侯,世袭罔替,又奖了七千亩的永业田,还有黄金三千两。

这恩赐不可谓不小,快赶上当年的四公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两口子的功劳的确也不小,男的女的都如此,也当得起这荣耀。

因而,短暂的交头接耳后,大殿再次安静下来了,因为陆呦站了出来,大家这才想起来,主要人物还没有开口呢。

陆呦先是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行了个礼,“启禀皇上,臣惶恐,臣以一介白丁,懵懵懂懂闯进战场,幸得皇上慈爱宽仁,让臣得以施展平生报复,尽管这场战役臣自认臣使出了洪荒之力,可相对于大周的万古基业也只是略尽了点绵薄之力,当不起如此皇恩浩荡,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臣与内子相约以科举入仕,臣。。。”

站在前面的陆鸣听见这番话忙站了出来,也向李琮长揖一礼,“启禀皇上,臣替家兄谢过皇上,家兄能有今日,和皇上的信任栽培分不开,皇上聪明睿智,心同日月之明,慈爱宽仁,德并乾坤之大,求贤如渴,常怀图治之心,家兄才愿顷葵藿之忠,得以立此不世之大功,实乃皇上之幸也是陆家之幸更是大周之幸,臣恭喜皇上也贺喜皇上,也恭喜家兄贺喜家兄。”

“说的好,朕能得遇此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确实是朕之大幸,也是你们陆家之幸和大周之幸,不过陆世子也不差,能收回晋阳和并州,也能替朕守住晋阳和并州,你功劳也不小,你们父子三人一起替朕守住了这北部防线,三人同心协力也算是一段佳话,不错,不错。接下来这三年,望陆世子能励精图治,再接再厉,打造出一个平和、稳定、繁荣和富庶的燕云十六州来,朕会拭目以待的。”李琮一边说一边走下了台阶,到了陆鸣面前,并伸手拍了拍陆鸣的肩膀。

陆鸣激动了,忙躬身回道:“臣惶恐,臣将鞠躬尽瘁,不负圣恩。”

“尽力就好。”李琮笑了笑。

随后他越过陆鸣走到了陆呦面前,也伸手拍了拍陆呦的肩膀,“说你傻你还是真傻,科考也好,战功也罢,都是凭你自己的本事,这个平燕侯非你莫属,记住了,这只是开始,朕希望你不负朕心,好好替朕守着这江山。”

“回皇上,臣会的。”陆呦也躬身回道,稍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李琮,“皇上,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说实在的,他是真没想到皇上会给他封侯,且还是世袭罔替,因此,这半天他一直晕乎乎的,这也是他之所以一开始没敢开口的缘故,因为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世袭罔替的平燕侯啊,他做梦也不敢想的啊。

李琮见了他的傻模样,抬脚踹了他一下,“疼吗?”

“疼。”陆呦的嘴咧了一下。

“疼就不是做梦。傻小子,回去好好陪你媳妇傻乐吧。”李琮不忍直视陆呦的傻样,嫌弃地转过身子。

谁知陆呦一激动,回了句,“好嘞,皇上,我这就回去告诉她,我总算做到了,我总算不辱她了。”

话音一落,陆呦的身子已经跑到了门口。13

第六百五十五章、做到了

李琮见陆呦真的不顾君臣之礼跑了,刚要命太监拦住他,继而又摇了摇头,“罢了,你们也散了吧,都回去好好乐呵乐呵,总算能过一个舒心年了。”

“启禀皇上,平燕侯乃是一颗赤子心,难得两年多的战场历练他还能如此纯良,的确可贵。”孟诺站了出来。

这半天他也有点晕乎乎的,他猜到皇上会赐封陆呦,原本以为擢升个三品怀化大将军也就差不多了,哪知皇上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世袭罔替的平燕侯啊,比他们孟家还厉害了,也不枉颜彦当年的下嫁了。

“赤子心,纯良?但愿不要让朕失望。”李琮点点头,他指的是陆呦被封侯之后会不会还谨守之前的承诺,不纳妾,一心一意守着颜彦一个女人。

再说陆呦一口气跑出了宫门,才忽然想起来,颜彦去了慈宁宫,这会未必散了,于是,他托了一名太监帮他去打听一下。

得知颜彦还在慈宁宫里,陆呦只得回宫门口守着,可巧此时陆鸣等人也散朝出来了,见陆呦站在宫门外,一双眼睛不眨眼地盯着宫门口,忍不住走到他面前。

“大哥,恭喜你,不过你应该去西门那边等大嫂,那边离慈宁宫进,她们多半走那个门出来。”

这话提醒了陆呦,陆呦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可不,我也是糊涂了,马车还在那边停着呢。”

话一说完,陆呦又急急忙忙往西门那边跑去,完全无视了后面这么多双眼睛追着他。

“这傻子,可真是欢喜傻了。”朱晋看着他的背影不无羡慕地说道。

“你才傻呢,他一点也不傻,他只是太开心了,这些年他一直觉得对不住大嫂,害大嫂名声受损不说还害她饱受世人的非议,所以他们夫妻两个才会如此拼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大家面前。今天,他总算做到了,世袭罔替的平燕侯,足以抹平当年的一切伤痛了。”吴哲也看着陆呦的背影喃喃说道。

“哼,说到底还不是靠那个女人。”朱晋撇了撇嘴,颇有点不服。

主要是他对成亲前的陆呦太过了解,要不是因为他阴差阳错娶了颜彦,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吴哲一听这话瞪了他一眼,随即向陆鸣那边努了努嘴,“还说大哥笨,我看你比他还笨。”

“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去喝酒吧,我请你们去喝酒。”陆鸣扯了扯嘴角。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说什么?

“喝什么酒,大年初一哪有酒肆开门?想喝酒回我家,我陪你。”吴哲说道。

陆鸣摇摇头,这点理智他还有,哪有大年初一跑别人家喝酒的道理?

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嫉妒了,他后悔了,他过的不如意了?

“二哥,我陪你,这样吧,不如我命人回家取两坛酒,咱们去寺庙或城外找个地方喝。”朱晋说道。

“要不就去相国寺吧,我听说那里有一片梅花开得特别好。”吴哲也同意了,他是看陆鸣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他和陆鸣相交了快二十年,彼此的心意对方一个眼神就能领略了。

陆鸣一听去梅林丛中喝酒,先就有了几分欢喜,忙点头同意了,朱晋一听,也吩咐身边的小厮回去取酒。

不说陆鸣几个在梅林丛中的借酒浇愁,且说陆呦刚跑到西门这边时,可巧颜彦她们也散了,有人正陆陆续续地出来,只是不巧的是,颜彦被太后留了下来,说是要见见陆呦。

于是,太后命一个太监去前面传信了,而颜彦则跟着太后进了她日常待客的东边屋子,和太后、皇后还有太子妃说起了话,她们关心的是这次和谈的条件是什么。

再说陆呦正抻着脖子往西门翘首望着时,田氏扶着孟老太太先出来了,陆呦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孟老太太长住明园,颜彦对这位外祖母很是尊敬,所以他忙跑了过去,倒是也记得先向老太太问好,接着便问颜彦什么时候出来。

得知颜彦被太后留下了,陆呦颇为失落地垂了下头,不过很快他又抬起头,“舅娘,你能不能帮我去告诉娘子一声,我就在这边等她,我有话要跟她说。”

“什么事这么急?”田氏问完之后抿嘴一笑,不过一看陆呦脸上的急切,她倒是很快松开了老太太,嘱咐陆呦好生扶着老太太,随后真的转身返回去了。

田氏一走,陆呦还没来得及把孟老太太扶到一旁,只见朱氏和陆老太太还有颜彧也出来了,因着还有不少诰命夫人在,朱氏不得不做做样子,仍扶着老太太走出来,颜彧倒是甩手在一旁陪着。

见到陆呦,陆老太太脸上先泛起了笑意,“果真是你回来了,大郎,来,跟我说说,见到你父亲吗?和谈顺利吗?你父亲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回祖母,见到了,父亲应该很快能回来了,和谈也顺利。”陆呦一边说一边仍不停地往宫门口望去。

“哦,那皇上怎么说?有没有什么赏赐?”这次问的是孟老太太。

她也是忽然想起了方才王右相夫人的话,所以才好奇问问的,当然了,她也是关心这个外孙女婿。

“有,皇上封我为平燕侯,世袭罔替,命我来回去陪媳妇好好傻乐傻乐,可娘子还在宫里,我想让她早点高兴高兴。”陆呦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

原本他是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和娘子分享的,可孟老太太问了,他不能不答,若是别人,他是断然不会回的。

不过话说回来,用不了多久,估计这些世家就该传遍了,他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

“什么,你被封侯了?”朱氏一激动,松开了陆老太太,上前抓住了陆呦,尖声问道。

陆呦扯开了她,退了几步到孟老太太身边,“回母亲,是的。”

“孩子,多谢你了,你,你很好,很好。。。”孟老太太的眼泪夺眶而出,旋即搂着陆呦呜呜哭了起来。

她也是太激动了。13

第六百五十六章、洗眼看

孟老太太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那个可怜的因为接到丈夫噩耗而早产并难产死去的女儿,还有那个死在南越的女婿,夫妻两个双双丢下颜彦这个可怜的孩子,好好的侯门嫡女被人算计得嫁给一个庶子不说,且还是一个不会开口说话的傻子,为此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没想到老天可怜,短短几年过去,这对饱受世人非议和冷嘲热讽的小年轻夫妻一点点地褪去之前的平庸和懦弱,一点点地绽放出了光彩,也一点点地展露出头角,先是颜彦被封为百惠郡主,没几年,陆呦又被封为平燕侯,且还是世袭罔替的。

这下,看谁还敢嘲笑他们?

这下满京城的人都该对他们洗眼相看了。

这下,他们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可以报当年的退亲之仇了。

幸好,她等到了这一天。

陆老太太见孟老太太只会拉着自己孙子哭,旁边有不少路过的命妇们驻足正好奇地打量这一幕呢,于是,她关切地再问了一遍,“大孙子啊,你真的封侯了?什么时候的事情,皇上怎么说的?”

这话倒也不独独是问给外人听的,她自己本身也有点疑虑,今天是朝拜的日子,皇上也不上朝,封侯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一句话就定了吧?

“今天上午的朝拜改成了朝会,皇上论功行赏,别的官员也有赏赐,我除了封侯,还有七千亩的永业田,还有黄金三千两,不过年俸要等到过完年开印了再给。”陆呦说道。

这番话不但打消了陆老太太的疑虑,也彻底打消了朱氏的疑虑,连永业田和年俸都有了,还能不真?

再则,皇上是在朝会上颁布的旨意,这么多官员在场,肯定不能不算数的。

呵呵,没想到她千防万防的,用尽了心思去压制他,哪知人家压根不用陆家就能凭自己的本事封侯,且还是世袭罔替,呵呵,这脸可真打的疼。

早知如此,她还费这个劲做什么?

得罪了公婆不说还得罪了丈夫,最后还把自己的亲儿子害了,还把这个家弄得四分五裂的,让满城的人看了笑话,呵呵,她能说自己是自作自受吗?她能说这是报应吗?

这不,陆呦的话音刚落,旁边有好几位命妇张大了嘴巴,继而很快围了上来,对着陆呦问东问西的。

这个消息对她们而言同样太过惊讶。因为本朝立国以来,只有因为战功擢升或加袭以及赏赐田地金银的,封侯的陆呦是头一个,且还封的是世袭罔替,谁不羡慕谁不好奇?

要知道,陆呦是个庶子不说之前还是个哑巴呢,做了二十的哑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书生,书生才做了两年又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将军。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陆家屈待了人家,说明朱氏没安好心,一心想把这个庶子养残了。

事实上也的确被养残了,可哪知陆夫人心思不正,不想让儿子娶一个孤女,倒让这傻小子捡个便宜娶了个好媳妇。

呵呵,陆夫人这下是真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啰。

见大家七嘴八舌地向陆呦打听朝会的情形,一旁站着的颜彧脸上也不好看,不用问也能猜到,这会陆鸣的心里肯定不好过,多半又开始恨上她,而朱氏这个妖婆子回去之后又该逼着她合离了。

呵呵,她也想笑,可惜笑不出来,老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害人者终害己,不是自己的东西,抢来也留不住,只是可怜了她这三个孩子。

念及自己的三个孩子,颜彧突然一下泪奔了,倒是也清楚自己不能在这个场合哭,只得忙用手捂着脸转向了别处,可巧看到自己母亲马氏和姨母舅母一起出来,马氏也看到颜彧,见女儿用手捂脸,正纳闷时,发现了女儿身边围着的一堆人,也就发现了陆呦。

见此,马氏忙紧走几步到女儿跟前,一把搂住了女儿,对朱氏说道:“不好意思,亲家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和彧儿说说。”

说完,也不等朱氏点头,马氏拉着自己女儿往颜家的马车走去,上了马车,没等母亲开口,颜彧抱着母亲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问:“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孩子们该怎么办?”

马氏一听这又是跟陆鸣有关了,忙一边给女儿擦眼泪一边搂着女儿轻声安慰道:“别怕,孩子,你若不想合离,陆家是绝对不敢休了你的。”

颜彧摇摇头,即便陆呦不休她,她留在陆家也没有什么意思了,陆鸣压根就不怎么进她的屋子,上次好容易良心发现来看看几个孩子,可没一会就被那妖婆子使计叫了回去,再之后,说是怕周婉小产,陆鸣就一直留在了那边。

这时的颜彧十分后悔一件事,倘若当初她听从家里的意思和陆鸣合离了,没有生下陆袆,说不定这会她也就改嫁他人了,哪里用得上受这种气?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改嫁后她的孩子怎么办?陆家是不可能会让她把孩子带走的?

“娘,我该怎么办?我的孩子该怎么办?”颜彧又问了出来。

马氏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正要问问缘由,马氏的娘家姐姐,也是镇北侯宋夫人,掀了车帘问道:“二妹,听说你们家那个哑巴女婿封侯了,这是真的吗?还是世袭罔替呢。”

“那还能是假的?那傻小子可真是有福气,白捡这么一个好媳妇。”马氏的娘家嫂子庞氏说道。

“不能吧?怎么一点影也没有听说过?”马氏总算明白女儿的哭泣和忧心是从何而来了。

可这么大的事情,太后半个字也没有向她吐露过,没道理吧?

不对,太后答应了她,说是要把陆鸣外放几年的,若是成了的话,颜彧可以跟着陆鸣一起去外放,夫妻两个到了外头,没有家里的这些干扰,两人又有感情基础,应该闹不到合离的地步。

再则,颜家背后靠的毕竟是太后和皇上,朱氏想要合离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动她药包一事没有石锤,只要颜彧咬死不承认,这脏水别想泼到颜彧身上来。

第六百五十七章、感念

不说马氏和颜彧母女两个的意难平,且说颜彦正和太后说着话时,忽见容姑姑走了进来,对太后陪笑道:“永平侯夫人在外面传话,说是百惠郡马在西门候着,似有什么急事找百惠郡主。”

颜彦一听刚要起身,只见太后按住了她,“命人传他进来,我正要见见他呢。”

容姑姑一听忙转身出去了,对外头的一个太监低语两句,这个太监一溜小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就把陆呦领来了。

陆呦低着头进了慈宁宫,没等太监通报,容姑姑出来了,陆呦是认识容姑姑的,忙恭恭敬敬地问好,容姑姑把他带到一间门前,命他在门口站住了,她一个人进去回话。

得知陆呦就在门口候着,太后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笑道:“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妹夫,都是实在亲戚,不用讲究这些虚礼的。”

太后点点头,看了容姑姑一眼,容姑姑转身去把陆呦带了进来,旁边一个小宫女极有眼色地把一个蒲团放在了屋子中间,陆呦见此忙跪了下去,连看都看清屋子里的人便说道:“臣陆呦给太后老人家拜年,恭祝太后老人家福寿安康。”

“夫君,还有皇后和太子妃嫂嫂呢。”颜彦知道他没敢抬头,忙提醒他。

“啊?哦,臣陆呦给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拜年,恭祝两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年更比一年好。”陆呦再次磕了个头。

“起来说话吧,这也没有外人,听说你是昨日赶回来的,和辽国谈得如何?对方提了什么条件?”太后问道。

陆呦一一回答了,刚要蹭到颜彦身边,只见皇后又问道:“燕云十六个州都回来了,战争彻底结束了?”

昨晚是除夕,依旧例,皇上倒是也歇在了坤宁宫,只是来的很晚,都过了子时,皇后看出他似乎很兴奋,可也很疲累,故而她没敢多问什么,今儿天还没亮皇上就离开了,所以她委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听皇上提了一句,总算可以过几年安稳日子。

“回皇后,是的。”陆呦回道。

“那西夏那边怎么说?”太后问道。

她关心西夏,不仅是因为大周,还因为颜芃,陆鸣陆呦都回来了,颜芃那边还没有动静,太后倒是也问过儿子,儿子总说快了,可就是不见动静。

“回太后,这个臣就不清楚了,臣只知道,两边都暂停了战事,和谈的具体条件是什么还得皇上定夺。”陆呦说完忍不住又道:“启禀太后,臣能不能先和娘子说几句话?”

“可不,妹夫是说有急事找妹妹的,妹妹,用不用我等回避一下。”太子妃抿嘴一笑,冲颜彦眨了眨眼。

颜彦原本坐在炕沿上,听见陆呦的话忙下了炕,刚要向陆呦走过去,又听到太子妃这番说辞,被她这一打趣,忙住了脚,没好意思再往前。

陆呦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颜彦的手,“娘子,皇上封我为平燕侯了,世袭罔替,特地让我来告诉你,说是让我们一起乐呵乐呵。”

“哈哈,妹夫真逗,就为了皇上这句话,你真跑来告诉妹妹说要一起乐呵乐呵?”太子妃忍不住打趣道,不过话一说完,她瞪大了眼睛,“什么?平燕侯,世袭罔替?”

见陆呦点点头,重重地回了个“是”,太子妃上前也拉住了颜彦的另一只手,“恭喜妹妹妹夫,这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就说嘛,我妹妹这么好的人品才学,怎么可能会没有好报呢?”

“这孩子,一高兴也不会说话了,这是你妹夫用军功挣来的,和你妹妹没关系,你妹妹早就是郡主了。”皇后听了自然也为颜彦高兴,不过还是提点了太子妃一句,她是怕太子妃不知轻重,这话若是传到了外面,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这个平燕侯是冲颜彦封的,这会影响到皇上的威望。

“回母后,儿媳也是高兴傻了,就想着我妹妹这么好的人品才学,怎么也不能嫁一个白丁,幸好,妹夫没让我们大家失望。”太子妃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

“这话很是,我这外甥孙女婿着实也不错,孺子可教也,这才几年时间就让大家洗眼相看了,这下,我不怕去见我妹妹了,我们彦儿运气不错,嫁了个好夫君。”太后高兴归高兴,只是她的心情更为复杂些。

事实上,她早就知道皇帝有这个意向,只是彼时她怕影响到颜彧在陆家的地位一直有点犹疑不决,没想到儿子这次直接越过她就颁布了旨意。

从这点来说,她的确很欣慰,颜彦嫁的好,也不枉妹妹托付她一场,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件事肯定会对颜彧造成不小的冲击。

那个孩子也够可怜了,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站在女人的角度,太后也挺同情颜彧的,她才刚二十岁出点头啊,以后的日子怎么办?三个孩子怎么办?

因着这点同情,太后把陆鸣也恨上了,这个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看不上颜彦非要招惹颜彧,好容易娶进门来又不好好待见,弄了一堆侍妾不够还把自己表妹整来做什么贵妾,可见骨子里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主。

和陆鸣一比,太后越发感念陆呦的好,首先,陆呦专情,这几年都没有纳妾,其次,陆呦的聪明和能干犹胜于陆鸣,若不是他,别说燕云十六州了,这场战事还不定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颜彦见太后提到原主的祖母,猜到她准是也想起了颜彧和陆鸣两个,忙笑着说道:“太后,我祖母知道了准得说,还请太后替她看着我们,多照看我们几年。”

陆呦听了这话,似想到了什么,拉着颜彦的手走到蒲团边,自己一个人跪了下去,“臣谢太后和皇后娘娘成全,当年若没有你们的首肯和赐婚,小子断没有今日。”

说完,陆呦磕了三个头,紧接着又道:“娘子有孕,臣替她磕个头,谢太后老人和皇后娘娘这些年对娘子的照拂,臣铭记于心。”

话音刚落,门口的太监通报,说是皇上来了,陆呦正要起身时,李琮带着李稷几个进来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三岁看老

李琮进来时,见陆呦正要起身,显然是刚磕过的头,便笑道:“小子,你倒是会来事,从我那话没说完就跑了,连恩都没谢,原来跑这来磕头了?”

陆呦听了这话一本正经地回道:“回皇上,臣谨遵的是皇上的旨意。”

皇后听了这话了然一笑,说道:“怪道这孩子一来就急着告诉彦儿,说是皇上的意思,让他们一起乐呵乐呵,这不正给我和母后磕头谢恩,说是谢我们当年的成全呢。”

“哼,这会知道谢恩了,方才不是不要么?不是说要凭自己的本事科举入仕么?科举入仕能世袭罔替?”李琮见没有外人了,也有心思调教调教陆呦了。

这话把陆呦问住了,他睁大眼睛看着颜彦,随后羞赧一笑,“这?臣没想过这个问题,臣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做了平燕侯就不能参加科考了,娘子还等着我科举入仕呢。”

“嘿,说你傻还真是傻,合着你的意思是只记住了彦儿说什么,朕说什么都不好使?彦儿的话比圣旨管用?”

陆呦点了点头,不过一看李琮吹胡子瞪眼睛的,且还抬脚作势要踹向他,忙又改口说道:“都好使,都管用。”

“这孩子本性纯良,看着傻傻的,其实心里明白着呢。知道感恩,也知道用心,这点太难得了。”太后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琮一听便猜到太后准是拿陆呦和陆鸣对比呢,刚要开口,只见李穑笑嘻嘻地说道:“皇祖母,彦儿姐夫才不傻呢,你是没见过他排兵布阵,刁钻着呢,总能出其不意地抓住对方的要害,就连陆大人都说匪夷所思,自叹弗如呢。”

“哦,还有这事?说说,怎么个出其不意法?”李琮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

李穑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挖地道通往对方的马厩和粮库,一个是除夕夜用纸鸢把人送上对方的城墙,这两个计谋都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陆呦没等别人追问便主动辩道:“挖地道这主意是娘子提醒我的,除夕夜出兵是我自己从书上想到的法子。”

颜彦见大家看向了她,只得笑着说道:“我也不是特意提醒的,是给他讲了一个笑话,说是从前有户大地主家,特别的为富不仁,有一年当地发大水,庄稼颗粒无收,可无论佃户们怎么求情地主家也不肯放粮,最后没法,逼得佃户们挖地道去他家的粮仓把粮食搬空了,待地主家发现自家粮食不见了时,地道也被堵住了,这桩案子也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可一屋子的粮食就这么不翼而飞了,最后以讹传讹的,说是观音菩萨为了惩罚他为富不仁,特地把他家的粮食拿去分给穷人了,从那之后,这位地主老实多了,每年都会做一点善事来祈求菩萨的谅解。”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情?”皇后先问了起来。

“回皇后娘娘,这个就无从考证了,我也是从话本上看到的一个短故事,可巧夫君他们要挖壕沟,正好三十六计里有一条釜底抽薪,夫君便想到了这个主意。”颜彦回道。

“看个话本听个笑话也能想到一条计策?”皇后笑着摇摇头,“难怪你能做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好东西来,衿娘那孩子随你,淘气也淘出花来,和别人不一样。”

皇后一提陆衿,李琮想起自己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这个小姑娘了,他当然还记得自己送了一枚龙佩给她,彼时她还没满月呢,几年过去了,也不知这孩子究竟如何了。

一念之此,李琮命人去把陆衿接来,正好他可以借这个机会考察一下孩子,都说三岁看老,他也想看看这孩子值不值得他把这枚龙佩交给她。

半个多时辰后,青釉青玉两个把陆衿和陆初送了进来,陆衿进门后先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这才拉住陆初跪了下去,“臣女陆衿和弟弟陆初给太后、皇上、皇后、太子殿下、太子妃和三位殿下拜年,恭祝大家吉祥安泰。”

“小东西几岁了,小嘴说话这么利索,这么多人居然一个也没拉下,你都认识他们?”李琮颇为惊讶地打量着陆衿。

陆衿今天穿了身大红的如意团纹样的蜀锦褙子,同款裙子,只露出了下面的一圈如意团纹,头发梳成了总角,只用红线绕了几圈,没有任何多余的头饰,脸上也是素颜,不过孩子底子好,粉白粉白的,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看着就古灵精怪的,李琮一下就喜欢上了。

“回皇上,臣女五岁,哦,不对,过年了,该说六岁了。还有,臣女认识太后和皇后他们,就是不认识皇上。”陆衿一边回话一边也大着胆子打量着李琮。

她见李琮的机会很少,要不是李琮身上的朝服,她压根就认不出他来。

李琮看着眼前粉妆玉琢的孩子,忍不住上前弯腰捏了捏她的脸,“哦,是吗?不认识我怎么还知道叫我皇上?”

“衣服。”陆衿指了指李琮身上的朝服。

李琮见此不由得一把抱起了她,“小东西,你见过这衣服?”

颜彦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忙问道:“衿娘,你什么时候见过这衣服?”

“没有,是李熙哥哥说的。”陆衿噘嘴回道。

“李熙?”李琮挑了挑眉,“他怎么说的?”

陆衿两手交叉,眉头略略打了个皱,小脸扭成了一团,显得有几分为难,“不好吧,我不能出卖他。”

这话一说,紧张的人又换成了李稷和太子妃,小孩子口无遮拦,万一真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这个后果他们只怕兜不住啊。

颜彦也意识到这点,“皇上叔叔,您可不能带坏孩子,小孩子也该遵守。。。”

可惜她话没说完就被李琮一个瞪眼瞪回去了,随即又转向陆衿,“没事的,你跟我说,不算出卖他,因为我是皇上,谁都得听我的话。”

陆衿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的,还别说,不了解内情的人见了这一笑只会觉得灿若桃李,可颜彦却清楚,这孩子准憋着什么坏呢。

第六百五十九章、声讨

果然,颜彦刚一琢磨陆衿正憋着什么坏时,只见她正笑嘻嘻地搂着李琮的脖子说道:“真的?皇上,李熙哥哥总是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嘻嘻,皇上能不能去跟李熙哥哥,让他不要老是管着我?”

“哦,他都管了你些什么?”李琮倒是也配合,就手又捏了捏陆衿的鼻子。

“多了去,不许我玩泥巴,不许我挖蚂蚁,不许我抓蝴蝶,不许我跑,不许我跳,不许。。。”陆衿一件件数着。

李琮听着听着忍不住打断了,“打住,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从衣服上辨认我是皇上?”

“我问他皇上长什么样子,他说皇上穿黄衣服,衣服上绣着大金龙,有一次,我把御花园的花弄坏了,李熙哥哥说皇上来了,拉着我躲了起来。”

李琮听了这话看向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呢?”

颜彦尴尬了,没等皇后开口,她上前解释道:“回皇上,这事也怪我,我不该纵容孩子胡闹,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跑到御花园里胡闹。”

“怎么个胡闹法?”李琮对颜彦的教育方法好奇了。

颜彦只得把陆衿的日常生活大致介绍了一遍。

得知陆衿小小年纪不但分得清什么是蝴蝶什么是蜻蜓,而且还知道蝴蝶是由毛毛虫蜕变来的,知道蜻蜓和蝴蝶的益处和害处,知道它们的捕食方式;除此之外,她还知道肥皂泡在太阳光底下有几种颜色;知道用纸叠出飞鸟和乌篷船;知道蝌蚪是怎么变成青蛙的;知道山川河流的区别和用处,知道一年可以分为四季,四季有不同的景色和收获,知道人要学会很多东西,长大后才能做一个有用的人。

等等等等。

“你是怎么教会孩子这些的?”李琮问颜彦。

颜彦笑了笑,“回皇上,其实也没怎么刻意教,就是有时候做事的时候会把他们带在身边,小孩子好奇心重,看到什么都想问,我尽量耐心地解答,有解答不了的就和孩子一起观察实物,不能观察实物的就翻书找答案,再不然就向别人讨教。”

“原来是这样,怨不得这孩子聪明,就连熙儿和然儿也喜欢找她玩,说她不但懂的东西多,讲起故事来也是头头是道的。”太子妃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夸夸陆衿了。

李琮一听,抱着陆衿坐到了炕上,让陆衿给大家讲个故事。

陆衿犹疑了一下,给大家讲了一个滥竽充数的故事,“以前有一个皇帝,叫,叫什么我忘了,这个皇帝喜欢听别人吹竽,而且是很多人在一起吹,于是,有一个不会吹竽的人就向皇帝说自己也会吹竽,请求跟大家一起吹竽,皇帝连考都没考就答应了,从那之后,这个人就跟大家一起混在吹竽了,也拿着和大家一样多的银钱,可后来换了一个皇帝,新皇帝喜欢听一个人吹竽,不喜欢很多人混在一起,于是这人生怕惹怒新皇帝,连夜跑了。”

“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李琮笑着问。

“因为你也是皇帝啊。”陆衿半歪着脑袋回道。

“那你知道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道理?”

陆衿点点头,“我娘说,人要有真才实学,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发现是个假的。”

这话落到众人耳朵里,很自然就想起了颜彧,尤其是太后,还颇有深意地看了颜彦一眼,颜彦只得解释说:“孩子小,总缠着我讲故事,我就用这些典故激励她,除了这个,还有刻舟求剑、郑人买履、买椟还珠等典故。”

“是啊,小时候我也是这么跟你祖母讲的,你祖母想必也是这么教你的,可惜,有人能听进去,有人听不进去。”太后叹气说道。

颜彦这才明白太后那个眼神的深意,原来不是责怪她,而是因为想起了原主的祖母。

“母后,这龙生九子,还各有所好呢,您老人家也想开些吧。哦,对了,儿子已经命陆鸣元宵节后带着这些世家的成年世子去驻守燕云十六州,期限三年,准许带妻小。”李琮对颜彧没兴趣,可母后的面子不能不顾忌,只得耐心劝道。

“他愿意吗?会不会埋怨上咱们?”太后一听燕云十六州,再一听三年,先就有点不自在了,因而并没有留意到是所有世家成年世子都去。

“皇祖母,是所有的世家成年世子都去,也不独他一人,况且,是他自己提出要替父皇分忧的。”李稷忍不住开口了。

他是觉得皇祖母有点太纵容颜陆两家了,做事一点都不干脆,瞻前顾后的,反倒助长了陆家的气焰。

“是啊,母后,你方才也说,这个陆鸣委实不是好人,当年明明是他和颜彧两人私相授受在先,私定终身在后,两家大人不但不予制止反倒助纣为虐,联合起来欺负彦儿,把我们这些人都糊弄得团团转的,严格说起来这叫欺君!我们念着颜侯和陆公在前线打仗,没有追究他们的过错,可他们倒好,一点也不思悔改,仗着这些军功一味地胡闹,今日要合离明日要休妻的,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脸面,真以为这京城就她儿子一个好的,还以为像从前,大家都上赶子想嫁他?还有那陆鸣,亏我还以为他至少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哪知这京城第一世家公子的名号这么名不副实?”皇后也忍不住说道。

说实在的,她忍了这陆家很久了。

要不是顾忌到太后的颜面,她早就想收拾收拾朱氏和马氏了,只要一想到当年这两人联合起来欺瞒她和太后,她就觉得十分窝火,幸好,陆呦出息了,否则,她也成了助纣为虐的坏人。

“是啊,皇祖母,这陆鸣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就仗着那点半吊子的学识沽名钓誉,也不知这京城第一的世家公子怎么诳来的,文比不过彦儿姐姐,武比不过彦儿姐夫,倒是那股子文人的风流气学了个十成十。”李穑补了一句。

之前因着颜彦的缘故他就看不上陆鸣,再后来因为周婉,李穑更是把陆鸣恨上了。

第六百六十章、意难平

颜彦自然清楚李穑的不满从何而来,可皇上和皇后不清楚啊,万一他们问起来,万一太后也疑心起来,再迁怒到她头上,她冤不冤啊?

还有,在场的毕竟都是正宗的皇室一族,她虽和太后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可终究是个外人,一个大年初一,总赖在这也不好。

于是,颜彦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太后,我们出来半天了,还没去家里和族里看看呢。”

“传膳吧,你们留下来一起吃顿素斋。”李琮挽留道。

“罢了,我也是老糊涂了,总想着护住颜氏一族,却偏偏忽略了彦儿的感受,结果颜氏一族没有护住,反倒白白害彦儿受了这么多委屈。幸好,今日你们点醒了我。”太后半是欣慰半是灰心地说道。

欣慰是因为见这么多人为颜彦说话护着颜彦,以后颜彦不会再受欺凌了,灰心是对自己也是对颜彧,她为颜家做了这么多,可依旧挽救了不了颜彧的婚姻和颜家的声誉。

“别,母后可不糊涂,儿子还等着母后时时提点时时鞭策呢。”李琮听出了母亲的心灰之意,忙恭敬地说道。

“是啊,母后,母后不是糊涂,是太看重亲情,所以才会被陆家屡屡钻了空子。”皇后接到皇上的示意,只得违心地说道。

论理,这个时候颜彦也该说点什么,可她又不想伤了皇后的心,因为皇后是为了替她出头才说那番话的;可若不说点什么,她又怕太后和皇上多心。

正为难时,陆衿上前抱住了太后,“太后不糊涂,我娘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们懂的多,通透、豁达,还有,还有。。。”

后面的词陆衿想不起来了,转身看向了颜彦,颜彦笑着鼓励她,“老人们因为经历得多,所以懂的也多,比年轻人要多一些通透、豁达,还有宽容和慈悲。”

“通透、豁达、宽容和慈悲,老祖宗就是这样的人。”陆衿重复了一遍。

事实上,陆衿嘴里的老祖宗是孟老太太,因为孟老太太这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和颜彦住在一起,颜彦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没少和孩子念叨这一点,故而陆衿记住了。

可太后不清楚这一切啊,听了陆衿的话,还以为是夸她呢,因为她知道颜彦不可能会对陆老太太有这么高的评价,而她一时也忘了还有一个孟老太太,因而她被陆衿这几句话感动了,抱住了孩子,一旁的皇后借故说要给孩子一份压岁钱,也算是把方才那个话题岔开了。

因为皇后一开口,众人皆想起来没给孩子压岁钱呢。

因着压岁钱,太后也想起来没赏点东西给陆呦,于是,太后和皇后都命人去找了不少书籍字画笔墨纸砚类的东西赏给陆呦。

紧接着,宫女太监们传膳了,一时饭毕,略坐了坐,颜彦一行告辞出来了。

从慈宁宫出来,两人没有回家,直接回的陆家。

因着她们在宫里耽误了很长时间,族里的女眷们这会都散了,只有陆老太太和几个丫鬟们在,颜彦和陆呦带着孩子们磕了几个头,陆呦又替陆端磕了个头,转述了陆端的几句话,略坐了坐,便告辞出来了。

从陆家出来,颜彦叹了口气,她是想到了陆老太太,一个大年初一,老太太身边一个至亲没有,只有几个下人陪着,看着老太太那勉强扯出来的笑意,颜彦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心酸。

还有,老太太的眼睛似有些红肿,想来应该是颜彦来之前掉眼泪了,原本依她的意思是想多陪陪老太太,可陆呦不答应,颜彦一想到那些年丈夫受到的不公,也就歇了这心气。

可心气是歇了,心情却实实在在地受到了影响,见此,陆呦忽然心血来潮,说是要带颜彦去拜拜菩萨,颜彦一看这个时候去城外的青莲庵明显有点晚了,便提议去城里的相国寺,倒是正中了陆呦的心思。

那年他跟着陆鸣来相国寺赏月赏桂花,当时就想着有机会带着颜彦一起来看看,没想到这一拖就拖了四年多。

一刻多钟后,颜彦一行来到相国寺,这个时间段相国寺的人很少了,再则是进寺庙是为求神拜佛,所以颜彦就没带幕篱,怕对菩萨不敬。

下了马车,一家四口,颜彦牵着陆初,陆初牵着陆衿,陆衿牵着陆呦,四个人正拾级而上时,迎面碰上了陆鸣几个人正往下走。

确切地说,是吴哲和徐钰两人扶着陆鸣,朱晋踉踉跄跄地跟随其后,见到颜彦一行,吴哲先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大哥大嫂,妹婿给二位拜个年,恭祝两位吉祥如意、也祝两位小侄岁岁平安。”

陆呦回了一礼,“多谢了,也祝你们阖家幸福安康。”

一旁的陆鸣听了这话哂笑道:“阖家幸福?呵呵,大哥是阖家幸福了,也是,大哥如今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娇妻幼子在旁,怎么可能不阖家幸福?呵呵,这才叫玩鹰的被鹰啄了,成天叫你哑巴傻子的,敢情我才是那个真傻的,才是那个被你愚弄的傻子。呵呵,大哥,这抢来的幸福滋味如何?有没有半夜惊醒的时候?”

“你喝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还有,我从没有愚弄过你,更没有抢过你什么东西,娘子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不是我抢来的,是你有眼无珠先放弃的。”陆呦说完,拉着陆衿把路让开了些,好让对方下去。

“大哥大嫂,二哥喝多了,你们别生气,我就把他带走。”吴哲忙不迭地回道。

时至今日,他是不敢在这两人面前托大了,一个是御封的郡主,一个是世袭罔替的平燕侯,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哪敢得罪?

这不,还没怎么着呢,皇上就要把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发配去燕云十六州驻守三年,还有陆鸣,自打颜彦嫁给陆呦后他就一直走背字,干啥啥不顺,就连多年苦心经营的京城第一世家公子的人设也被这对夫妻破坏了,弄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有家还不能回。

第六百六十一章、嚣张

可惜,陆鸣并没有领会吴哲的好意,或者说,已有几分醉意的陆鸣此刻失去了判断力,他只想趁这个机会发泄发泄对颜彦的不满,因而,他一把推开了吴哲。

“你才喝多了,我没喝多,我心里清醒着呢,若不是当年这个女人故意藏拙,把自己的诗作画作送给颜彧,我又怎么可能会看上。。。”

“你也不过尔尔,真是白瞎了京城第一世家公子的名号,有这抱怨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反省下自己的失败,否则,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幸福。”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说完之后,她没再看这几个人一眼,而是牵着陆初招呼着陆衿陆呦往上走。

不知是颜彦的话给了陆鸣什么提示还是别人说了什么,总之,颜彦几个上了十来级台阶时,陆鸣在背后喊道:“敢问大嫂,我究竟错在哪里?”

颜彦没有回头,陆呦倒是转过身子,“你连错在哪里都不清楚就敢说我抢了你的东西?”

一旁的吴哲和徐钰见此忙架着陆鸣往山下走去,谁知朱晋却忿忿不平地指着陆呦骂道:“你别以为你封了个什么破平燕侯我就不敢骂你,当年要不是你冲撞了你身边的女人,她会嫁给你?要没有她,你能有今天?你抢了人家的女人你还有理了?”

“放肆,我们主子的名声岂能容你轻易污蔑,当年明明是他们暗中有了苟且之事差点逼死我们主子,今儿皇后还在宫里为我们主子抱屈呢,你算什么东西?”青玉忍不住上前给了朱晋两脚。

朱晋虽也有点武功底子,可因着他喝了不少酒,站都站不稳,加之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对他动手,因而他吃了几下亏,很快摔倒在台阶上,滚了下去,好在青玉控制住了力道,且正好徐钰和吴哲挡在前面,因此,他们把朱晋拦住了,饶是如此,朱晋也滚了三四层台阶,脸上也蹭破了点皮。

躺在台阶上的朱晋还有点发傻,一旁的徐钰和吴哲也傻了,他们两个是被吓傻的,三个人均没想到颜彦的丫鬟居然敢动手打人,且还打的是平西侯世子!

这颜彦也太嚣张了吧?

吴哲正琢磨是不是替朱晋教训一顿青玉时,只见颜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说道:“记住,以后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别再撞到我手里来。”

她倒是没有授意青玉打人,但青玉动手后她必须护着。

“你,你,你等着,这事没完,来人。”朱晋坐起来了,开始喊人。

可他带的两个小厮都没有跟着他,因着他们几个是奔着陪陆鸣喝闷和苦酒来的,所以把身边的侍卫都撤走了,怕人多嘴杂的传出去不好听,哪知道这会可可就出事了?

不过陆鸣这会倒是酒醒了不少,见颜彦的丫鬟动手打人,他也抽出了自己的长剑,指着青玉说道:“磕头,认错。”

颜彦冷笑道:“徐公子,四妹夫,你们还是把他带走为好,一会我的人要是把他也伤了就不好看了,方才朱公子说的话就是到皇上面前分辩我也还是占理的,更别说,我还是皇上赐封的百惠郡主,夫君是刚封的平燕侯,岂能容他在我们面前放肆!”

“是,我明白,这就带他们走。”徐钰上前夺走了陆鸣手里的剑,半拉半拽地带着他下了台阶,而吴哲则去扶着朱晋了。

颜彦见此这才转身,换了一副笑脸对青玉说道:“干得不错,回头找账上多领一贯钱。”

青玉听了小嘴一噘,“好像谁是为了这一贯钱动手似的,主子要真心赏,就赏我两双袜子。”

“那不还是一贯钱么?”颜彦送了她一个斜睨。

“不一样,袜子没货了,青玉姐姐之前没舍得买,这会又着急送给姐夫呢。”青釉打趣道。

“主子,我们青釉妹妹多半也是着急了,青苗妹妹的孩子都满月了,我们青釉也十七八了吧?”青玉回敬道。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青釉闹了大红脸,知道自己打不过青玉,只能干瞪眼地看着颜彦,求颜彦为她做主。

颜彦忍笑道:“也是,我们青釉都十八了,是该嫁人了,还有青雨,我可得好好为你们寻摸两个人。”

谁知颜彦话音刚落,陆衿冷不丁问道:“娘,啥叫嫁人啊?”

颜彦这才意识到孩子在场,这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便瞪了正幸灾乐祸的青釉一眼,转而耐心对孩子解释道:“嫁人就是女孩子离开父母去别人家生活,我们衿娘还小,以后娘再跟你解释这个。”

陆衿撇了撇嘴,“我不要离开娘去别人家,我就要和爹娘一起生活。”

“好,就依我们衿娘的,爹养你一辈子。”陆呦一把抱起了陆衿。

不过很快他就把陆衿交给青玉了,再抱起了陆初,接着又把陆初交给青釉,他亲自扶着颜彦进了大殿。

依陆呦的意思是不想让颜彦跪下,可颜彦还是坚持跪了下来,陆呦跪在她身边,对着大殿中间的佛祖跪了下去,颜彦正默默许愿时,只见陆呦朗声说道:“佛祖在上,我恳请您保佑我身边的女子岁岁平安健康,保佑我的孩子们都健康快乐地长大,保佑他们一生衣食无忧,一生幸福安康。”

“夫君,要说信男陆呦,大周京城人氏,家住明园,还有,许愿不用说出声来了,只在心里默念就行。”颜彦纠正他道。

她也是才想起来,只怕陆呦长这么大还没有来求过神拜过佛,所以连基本的许愿都不会。

想到这,她两手合十,也开口念道:“佛祖在上,信女颜彦乃是大周京城人氏,旁边的男子是我的夫君陆呦,也是皇上新近赐封的平燕侯,信女不求富贵荣华,不求长命百岁,只求和他无病无灾相伴此生。还有,请佛祖保佑我们的孩子们能健康、快乐、平安地长大成才。”

许完愿,夫妻两个相视一笑,捐了一百贯钱的功德,随后陆呦扶着颜彦出了大殿,在寺庙里慢慢逛了起来。

第六百六十二章、不满

颜彦一家正在相国寺的梅林里穿梭时,吴哲也送陆鸣进了陆家大门,徐钰和朱晋没有跟着,徐钰是送到陆家门口才离开的,朱晋脚崴了一下,脸上也蹭破点皮,从相国寺出来吴哲把他交给他的随从了,说是他自己摔的,同时也嘱咐朱晋几句。

朱晋能不能听进去吴哲不管,他发愁的是陆鸣这一关不好过。

说实在的,他并不赞同陆鸣合离,从哪一方面来说也不应该,三个孩子,青梅竹马的感情,颜家背后的皇家,最关键的一点是,陆鸣的名声和威望肯定会因此大受折损的。

为此,方才喝酒时吴哲没少劝陆鸣,皇上既然提到可以带妻小,摆明了就是不赞成陆鸣合离,让他带着妻小离开一段时日,借此来缓和些颜彧和朱氏的矛盾。

因而,进陆家大门前,吴哲又特地叮嘱陆鸣一遍,千万别把和颜彦的那段争吵说出来,那只会增加朱氏对颜彧的反感,一个搞不好,朱氏不让颜彧跟着陆鸣去北地就麻烦了。

可谁知朱氏一看自己的儿子醉醺醺地被人送回来,先就起了一股无名火,从宫里出来,她就一直在家等着儿子,连族里来人也不曾好好应对,就想问问今天朝拜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要给陆呦封侯。

还有,陆呦是昨日下午才赶回来的,可封侯的主意不能是一夜之间定的,只怕皇上早就有这个心思了,可为什么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之前一点风闻也没有。

再有,这场战争陆呦虽立了点功,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连书也没好好念两年,更别说排兵布阵和领兵打仗了,就算误打误撞收回了两座城池,可那也是仗着陆端留下的那些副将和兵马。因此,要论功行赏,也应该是赏她的丈夫和儿子才是,陆呦算什么,能越过他父亲和手下的那些副将?

所以,百思不得其解的朱氏一面焦灼地盼着儿子回来给她解惑一面又咬着牙把颜彧骂了个狗血喷头。

哪知等了两三个时辰,却等来一个醉醺醺的儿子,朱氏别提多冒火了,一个庶子都骑到他们头上了,可她的儿子居然还有心思去喝酒?!

简直太让她失望了!

“好好的怎么会去喝酒?”朱氏不敢冲吴哲发火,只得冲儿子问道。

“可不是好好的,母亲,大哥封侯了,你再也不担心有人威胁我的地位了,呵呵,可不是好好的,还有,母亲,我要去燕云十六州驻守三年,皇上特地准许带妻小,呵呵,母亲,你不用看她不顺眼了,我带她离开这个家,不在你跟前晃悠,把婉儿留下来伺候你,这样你满意了吗?母亲?”

陆鸣虽仍有点醉意,但意识还是有的,说这番话的同时,他脑子里想的是方才在相国寺看到的那一幕,那一家四口手牵手有说有笑的样子真的羡煞了他。

能凭自己本事挣来爵位和不菲的身家,夫妻间能相互扶持,还有一儿一女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这些无一不比他这个靠着祖宗荫封过日子的自称京城第一世家公子强,因而,他惭愧了。

这一刻,他也想带着一家妻小离开京城这个烦恼之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启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想必也能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互相扶持互相照应吧?

屋子里的周婉听到这个消息顾不得有外男在场,忙冲了出来,“夫君,你,你,你要带着她去燕云十六州?”

吴哲见到周婉倒不觉得意外,因为之前的亲戚关系,他们之间见过不少次,他意外的是周婉的称呼,自从她给陆鸣做妾之后,她对陆鸣和颜彧的称呼也改了,不再是“表哥表嫂”而是“主公和主母”,可他方才听周婉叫的是“夫君”,对颜彧的称呼也从“主母”换成了“她”,可见这些时日周婉的地位上升了不少。

难怪年前他带着妻小来送年礼时听说周婉搬到了朱氏的院子里住,说是为了养胎,说白了还不是为了拆开陆鸣和颜彧,因为要说养胎,那会颜彧肚子里的孩子不比周婉肚子里的重要多了?

说实在的,他也有贵妾也有良妾,可妾总归是妾,怎么能跟妻子比呢?

因此,他着实对这位岳母的行径有些反感。

这不,得知儿子要带着妻小去边境驻守三年,朱氏也不乐意了,尖着嗓子喊道:“凭什么呀?你都在战场上拼了四年多,也该轮到你歇歇了,干嘛还要把你打发去那个。。。”

“岳母,凭他是皇上,而且也不是二哥一个人去,我也去,我们这些武将世家的成年世子都去,这是皇上今日在朝会上说的,断无更改的可能了。”吴哲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朱氏。

“啊?那,那你大哥去吗?”

“不去,他不属于世子,他是新封的侯爷。”吴哲回道。

朱氏一听这话冷静下来了。

所有武将世家的成年世子都去,三年,还特地点明准许带家属,摆明了就是为颜彧撑腰的,这个主意多半是太后出的,或者是马氏求到太后那了,皇上也不好单点陆鸣一个人,因而干脆点了这些成年世子。

看来,想要逼颜彧主动提出合离不可能了,除非她把颜彧扣下,不准她跟着出门,只是那样一来,太后能干?皇上能干?这不明摆着跟皇家作对吗?

可让她重新接纳颜彧也难,两人都撕破了脸,相看两相厌,还怎么接纳?

退一步说,就算她愿意,只怕马氏和颜彧也不会愿意的,多半会怀疑她是不是又有别的什么企图。

罢了,由得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费劲心思算计了这么多年,可得到的后果是什么呢?

只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甘心呢?

吴哲见朱氏低头沉吟,指不定又在算计什么呢,一旁的周婉拉着陆鸣抽抽噎噎的,似乎陆鸣现在就要远行一样,见此,吴哲告辞了。

他还得回家跟妻子商量去北地一事呢,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这些是是非非!

第六百六十三章、佩服

这个正月,是颜彦过得最舒心的一个正月,不用搬回陆家住,且身边还有丈夫陪同,除了去一趟孟家和云家,颜彦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了家里。

期间颜彰颜彬几个倒是来过好几趟,从他们嘴里,颜彦知道陆家为谁陪陆鸣去北地一事闹了起来,颜彧自然是要跟着,朱氏不太情愿让她一个人跟着,想把周婉一同派去吧,周婉现在又有了身孕,且周婉一走,她身边连个正经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为此,朱氏又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送给了陆鸣。

还有,听颜彰说,青玉揍朱晋一事到底还是被朱家长辈知道了,依朱晋祖母的性子当即就要进宫找太后告状的,被朱晋父亲拦住了。

朱晋父亲找到朱氏和陆鸣,可陆鸣那天喝多了,压根就记不太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自己仿佛和颜彦陆呦争执了几句,随后是吴哲徐钰劝住了他,只是具体说了什么他就没印象了。

为此,朱韬又特地找到吴哲一打听,知道那天朱晋确实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就是到皇上和太后面前,错的也是朱晋,因此,朱韬也就歇了找颜彦算账的心思。

不过这件事不知怎么还是传了出去,朱晋很是恼火,扬言要找回这个场子,为此,颜彰劝颜彦和陆呦以后出门小心些。

颜彦笑了笑,她倒是不怕朱晋报复,她每次出门身边都有不少人,而且她身边还有皇上的暗卫,一个小小的朱晋她倒没放在眼里。

不过她倒是没少嘱咐陆呦,这个正月他去了几趟松麓书院见季老先生,尽管他不能参加科考了,可该补的功课他得补上,毕竟政务和军务这一块他之前从未接触过,怕自己的学识跟不上。

正月二十,这天是开印的日子,陆呦一早就上朝了,颜彦从早饭等到晚饭,眼看着天都快黑了,陆呦还是没有回来,颜彦有些着急了,打发人去大门外看了一遍又一遍,第三遍时,陆呦才扶着颜芃一起上门了。

颜彦一听颜芃回来了,也是大吃一惊,忙扶着丫鬟迎了出去,彼时陆呦已经带着颜芃进了上房,颜芃看见墙上挂着的那幅太后为恭贺颜芮出生时画的莲花图,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随后呜呜哭了起来。

颜彦进屋时陆呦正在劝颜芃起身,颜芃一面哭一面念叨着对不住兄长,对不住母亲,对不住颜彦等语。

颜彦一听,猜到准是颜芃回来后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真相,所以羞愧难当,跑到颜彦这来赔罪了。

“二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颜彦上前,弯腰也想扶起颜芃。

此时颜彦并未显怀,因而颜芃也不清楚颜彦又有了身孕,所以非但没有借着颜彦的力道起身,反而往下拉着颜彦,他是想摸摸颜彦的头,就像颜彦小时候他常做的那样,可他一时忘了颜彦长大了,且他还跪着呢,因此,他这个动作对颜彦来说就有点不太好承受,得屈着身子。

好在陆呦很快过来分开了他们,“二叔,彦儿又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您还是赶紧起来吧。”

“啊,孩子,你又有了?听说你也儿女双全了,那两个孩子呢?叫出来我见见,我们彦儿总算长大了,也做母亲了。”颜芃又拉住了颜彦的手,倒是没再往下拽她,可也没站起来。

“二叔,你起来说话,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吃饭,有什么话慢慢说。”颜彦一边说一边示意青麦去打盆热水来。

待青麦把水端来了,颜芃不好意思让青麦伺候他,忙站起来接过手巾自己洗漱起来。

稍后,颜彦把他带到了旁边屋子的炕上,命人把饭送到这屋来,也把陆衿和陆初送来,颜芃见过两个孩子,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眼里又开始转泪了,好在这一次他克制住了。

饭后,颜彦命人把两个孩子带下去,命青釉泡了一壶茶过来,她想听听颜芃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原来,颜芃在前线之际,马氏并未敢把家中的这些闹心事全告诉他,只说了颜彧被朱氏诬陷要和陆鸣合离一事以及陆鸣喜新厌旧纳了周婉为贵妾一事,再有就是陆端因为重上前线怕再生意外所以把家提前分了一事,可其中的因果缘由却没有细说。

马氏不说,皇上那边更不会说了,他还怕颜芃知道了会影响他的心境从而影响到前线的战事呢。

而这次回京,颜芃不是真正的撤离,是西夏那边见大周和辽国签订了和谈协议,也提出了要派使节进京和大周商议和谈一事,颜芃是陪对方的使节进京的,也是对方钦点的让颜芃作陪。

颜芃一行是昨日下午进京的,进京后先去见的皇上,商谈完了正事,颜芃提出就便去见见太后,给太后磕个头,毕竟他离开好几年了,于情于理该去拜会一下,感谢对方这几年对颜家的照拂。

皇上一听随口问他一句打算如何处置马氏,颜芃这才知道他离开后,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从宫里回来,颜芃第一件事是找马氏求证当年颜彧和陆鸣私定终身一事,随后问及颜彧和陆鸣的现状,这次马氏倒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向颜芃合盘托出了。

颜芃听了大怒,命人去把颜彧接了回来,从颜彧嘴里又问了些当年的详情。

要依颜芃的意思,昨晚就想找颜彦来赔罪,可那会实在是太晚了,且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呢。

今日一早,他也跟着众人一起上朝了,下朝后,颜芃留住了陆鸣和陆呦,三个人一起去见皇上,当着皇上的面,颜芃先把陆鸣揍了一顿,随后提出了合离。

“啊,您把他打了,还提出了合离?”这个答案的确在颜彦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太后和马氏在后面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委屈颜彦,为的就是想保住这门姻缘,可颜芃回来二话不说先把陆鸣揍了一顿再提出合离,颜彦还真有几分佩服颜芃,这才像是一个做父亲的。

第六百六十四章、颜氏家训

颜芃见颜彦质疑他打陆鸣一事,以为颜彦不信,怒斥道:“这种混蛋早就该揍了,孩子,二叔后悔哇,当年他提出退亲时我就该出手揍他一顿,可我那会心虚啊,事情是在颜家发生的,颜家门户不严,颜家害你没脸见人,我有什么理由揍别人?还有,我那会见你死而复生也有点私心,万一你还想嫁给那个混蛋呢?孩子,说到底是二叔治家不严教女无方,才害你受这么多委屈,这是二叔的错,二叔认了,所以二叔只能把你妹妹要回来,自己养着,自己管教,绝对不允许外人轻贱了。还有你也是,小子,记住了,我这个侄女有任何不对,我做叔父的把她接回去自己管教,绝对不允许你轻贱她。”

最后一句话是对陆呦说的。

陆呦听了忙点头,“二叔放心吧,我对彦儿怎么好都不够呢,轻贱二字是绝对不会的。”

“二叔,那皇上和太后的意思呢?还有颜彧自己怎么选的呢?”颜彦追问道。

据颜芃说,当时皇上看到颜芃出手揍陆鸣,虽有几分惊讶,却并未深拦,而是待颜芃把这口气出得差不多了才命人拉住了颜芃。

至于合离不合离的,李琮对此没有兴趣,不过他建议颜芃先去和太后商议一下,毕竟太后为这件事也操了不少心。

为此,颜芃又拉着陆鸣和陆呦一起去了慈宁宫,太后先是吓了一跳,不过见颜芃心意已决,且得知朱氏最近又往陆鸣身边送了两个丫鬟,她也厌烦了,同时也恼了朱氏。

不过她倒是也问起了颜芃对马氏的处置,颜芃很干脆提出了合离,算是给马氏和马家几分颜面。

这样的妻子他是决计不想再要的,既不能善待兄嫂的遗孤也不能教导自己的子女,将来百年后他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她肯答应合离?”太后问道。

“不答应就休妻。”颜芃很坚定地回道。

太后摇摇头,“休妻有三不去,与更三年丧,她送走过你父母,前后加起来守丧六年,休妻不可取,再则,颜彰也大了,该说亲了。”

后面的话太后没有说下去,但颜芃听懂了,是怕休妻后没有人愿意嫁进颜家来,会影响到颜彰的婚配。

还有,颜彰毕竟是世子,他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他会同意父母合离?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大周立国以来,别说公侯世家,就连那些三品以上的文官之家夫妻合离的也不曾听闻过,到这个地位的官员谁不注重自己的风评?真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自己的仕途就太得不偿失了。

可颜芃却不这么想,“回太后,家风不正,子孙何以立身处世,何以持家治业?我颜氏先祖早在几百年前的就制定了一套详细的《颜氏家训》,其间特地提到,‘妇人之仁终败儿’,臣已经有了颜彧的教训了,决计不敢再把颜彰颜彬几个交到她手里。再有,臣不才,不能光大我们颜家的门楣,可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抹黑我们颜氏一族。”

这番话把太后说服了。

是啊,颜氏一族早在隋唐时期有明确的家规家训,历代颜氏族人都是从进学之日起先学会背诵家规家训,且每年的祭祖也会当着众族人们宣读一遍,据说娶进门的媳妇在成亲当日也要先听丈夫诵读一遍。

不说别人,她妹妹就是这么过来的,据悉,她妹妹后来还把颜氏家训背会了,说是很有教育意义,可惜,没为儿子挑中一个好儿媳。

“颜氏家训?祖母也教我背过了,还有弟弟妹妹们他们都会。”颜彦听到这也才想起来原主的确会背颜氏家训。

原主会背,颜彧自然也会,可会背和会做是两回事,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有几个人能坚守自己的初心和本心?

可尽管如此,颜彦没有劝颜芃的意思,连太后都没有说动他,她又何必要再碰这个钉子?

不过她倒是为此高看颜芃一眼,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决心,连太后都敢拒绝。

还有,据陆呦说,除了合离,颜芃还提出了几个条件,三个孩子目前还没有成年,离不开母亲的教诲,因此,他请太后帮着周旋一下此事,这三个孩子颜彧必须带走,在十五岁那年归还陆家。

其次,陆袆的嫡长子地位不能因为父母的合离而动摇,必要时,可以请皇上提前赐封陆袆的世孙身份。

第三,既然是合离,颜彧必须带回自己的全部嫁妆,陆家的钱她一文不要,但这三个孩子成亲时的费用必须陆家负责,要求不高,就按陆家的规矩办。

可别的都好说,陆家能答应让颜彧把孩子带走?

颜彦问了出来。

“还没谈呢,二叔让二弟回家去了,二叔说左右我父亲也快回来了,不行就跟我父亲谈。”陆呦回道。

“那二婶那边什么意思?”颜彦再次问道。

“她无权干涉了,很快她就不是我们颜家的人了,孩子,二叔对不住你,二叔今日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孩子,当年的事情二叔是真不知情所以才害你受这么多委屈,二叔向你认罪。”颜芃说完正式向颜彦行一个长揖礼。

颜彦避开了,“二叔,不知者不罪,这件事和你不相干,你这么做,侄女会折福的。”

颜芃见颜彦避开了,没再追着她行礼,倒是提了一个要求,“孩子,颜彰那,以后你多费点心思,我知道,这孩子心重,对你也比较依赖,还有颜彬几个,有空替我多教导教导他们,算二叔。。。”

颜芃话还没说完,门外有婆子回话,说是颜彰来了,颜彦刚要下炕,陆呦按住了她自己走出去了,紧接着,就听见颜彰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大姐,不好了,我爹要和我娘合离,我爹还要二姐和二姐夫合离,呜呜,我们颜家也要分崩离析了。”

说话间,颜彰掀了门帘进来,人还没看清就听见父亲训斥他的声音。

第六百六十五章、撕扯

颜芃一听儿子说的话就来气了,因而,没等儿子把话说完就先训上了,“住嘴,你还好意思哭,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非但不好生劝劝你母亲,还帮你母亲一起瞒着我,全然忘了当日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眼里还有祖宗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我且问你,家训上教子篇是怎么说的,治家篇又是怎么说的?”

颜彰显然没有想到能碰上父亲,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被父亲训斥了,因而,张着嘴,看着父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二叔,大弟那会在书院,对家里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再则,那会他也小,很多事情也不懂。”颜彦替颜彰说了句话。

“那好,以前的事情我不计较,我就问你,我要和你母亲合离,你预备怎么办?你母亲做错了这么多事情,我颜家断不能再容她,你若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就乖乖地闭嘴,回去好生劝你母亲接受事实,若是想逼着你大姐来向我求情,我连你这个儿子一并撵走。”颜芃板着脸说道。

颜彦一听本来想上前劝劝颜彰,可转而一想,颜彰也十六岁了,没两年就该成亲了,也该有自己的是非观,她若管多了未必是好事。

因着这一顿,颜彰跪下去抱住颜芃的双腿,“爹,母亲是做错很多事情,母亲自己也承认了,也后悔了,父亲要和母亲合离,儿子没有异议。可是父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儿子不肯奢望父亲原谅母亲,但儿子恳请父亲,能不能让母亲先去庄子里住些时日,一来让母亲好生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二来父亲也好生思量思量,母亲这一生,纵然有过,可也有功,如今父亲在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未免偏颇,所以儿子恳请父亲给自己也给母亲一个冷静的缓冲机会,若是三年后,父亲心意已决,儿子绝不再拦阻。”

这话倒是有几分说动了颜芃,只是如此一来,对颜彦未免有些太不公平,因而,迟疑了一下,颜芃推开了儿子,“糊涂,这么做为父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祖父祖母,还有你大伯和大伯娘,你大姐,你大姐这一辈子被你娘。。。”

颜芃本来想说颜彦这一辈子被自己的妻子毁了,可话到嘴边,看到一旁站着的玉树临风的陆呦,他把话吞了回去,因为事实证明,颜彦因祸得福了,她嫁得比之前更好,丈夫年轻有为不说,难得的是专情,这么多年一直一心一意地对颜彦,连个侍妾都不曾有过,所以这个“毁”字不太恰当。

当然了,颜芃也承认,陆呦能有今天仗的是颜彦的调教,而颜彦今日的声望和身家也是靠颜彦自己挣来的,和别人无关,所以这成全一说也不太适当,因而,颜芃语结了。

颜彦听懂了颜芃的意思,虽有点失望,可念及颜彰颜彬的感受,她只能退一步,“二叔,老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和夫君能有今天的富贵荣华,我想,不管是祖母还是我父母都会含笑九泉的,所以,二叔不妨多考虑考虑弟弟们的感受。”

“大姐,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也知道那样对你不公平,所以我才说把我母亲送去庄子里反思三年,也过渡三年,若彼时父亲心意已决,我绝不再多事。还有,大姐放心,往后余生,我愿意做你的依靠和倚仗,他日姐夫若是有半分对不住你,我一定也学父亲,把你接回去,给你和孩子们一个安稳的家。”颜彰爬着跪到了颜彦面前。

“不会有这一天的。”陆呦过来扶住了颜彦。

“阿彰,起来说话,大姐信你,听话,起来。”颜彦心里酸涩酸涩的,这种感觉委实不好受。

她不能要求颜彰大义灭亲,那是他的生母,可感情上,她的确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疼爱,因此,这种撕扯般的矛盾心理让她也跟着落泪了。

看到这一幕,颜芃心里也很不好受,一个是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尽心尽力地操持着这个家,为他养育这些庶子庶女;一个是他兄嫂留下的唯一骨血,是他母亲临终前几乎唯一的牵挂,却差点被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联手害死,他怎么对得起颜彦,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亲人?

“孩子,说一千道一万,二叔的罪孽也是做下了,二叔对不住你,二叔没能早些发现他们的丑事,没能早点给你一个交代,害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二叔的错,你放心,从今往后,二叔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颜芃说完,没等颜彰起身,自己转身先离开了。

颜彦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猜到他准是又落泪了,不想让晚辈看见,因而,忙努了努嘴,让陆呦扶起了颜彰,命颜彰追上去。

她理解颜芃的感受,也理解颜彰的心情,他们都和她一样矛盾一样撕扯,不管怎么做都难以做到两全。

送走这对父子,颜彦叹了口气,陆呦扶着她进了内院,看着孩子们的笑脸,颜彦的心情才好了些许。

待孩子们入睡后,颜彦才问起今天朝会上的事情。

陆呦说,今日朝会讨论的内容比较多,有官员的赐封,有关于燕云十六州驻守官员的派遣,还有今年的各项财政支出计划等,最后一个大项是和西夏的和谈。

事实上,颜芃今天来参加朝会大家均很意外,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他回来了,就连陆呦和陆鸣两个也是如此,不过大家很快也猜到准是西夏那边的和谈有眉目了,就跟大年初一陆呦突然冒出来一样。

因此,众人围上了他,想探听一点先机,想知道西夏和谈的条件是什么,谁知先机没探听到,倒是发现一个问题,颜芃很和善地回应了陆呦的问好,甚至拍着他的肩膀夸他能干聪明,可对陆鸣却视而不见。

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有反应快的很快联想到了颜陆两家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于是,众人纷纷好奇起来,想知道颜芃究竟会如何处置。

第六百六十六章、拳脚相向

好奇归好奇,不过这种事情谁也没法问出口,好在众人很快就进了大殿。

前面的几个议题,颜芃一直保持沉默,就连陆鸣提出他们这些人前往北地驻守,年俸和住处怎么解决,是否可以考虑不带妻小这么有争议性的议题时,颜芃依旧未作一声。

不过陆鸣倒也解释了,这个问题不是为他自己问的,是替大家问的,毕竟拖家带口的不太方便,万一前方敌情再有变化,到时不说会连累到妻小,且妻小也会掣肘他们的决策。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发言,约摸有一半的人数赞成陆鸣,有两成左右的人反对,有两成左右的人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提出自便,还有一成左右的人一言不发,颜芃是一个,陆呦也是一个。

最后议到西夏和谈一事时,颜芃才站出来,把前线的战况和西夏提出的条件一一交代清楚,随后也没有多余的话,任由大家发言,仿佛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

见此,别说众人觉得不对劲,就连李琮也觉得反常了,为此,他带头问起颜芃在前线几年战况如何,西夏人哪方面强哪方面弱,战事是否还有可能反复,也有人问他和谈的条件有多大延申余地,颜芃中规中矩地回答了,知道就知道,不知道也直言。

朝会结束后,有人拉着颜芃还想再说说话,可颜芃却把陆呦和陆鸣喊住了,说是有点事情要谈。

彼时陆呦和陆鸣也没多想,倒是都猜到了肯定是和这两年的丑闻有关,陆鸣甚至做好了准备挨骂,哪知颜芃却说,要带他们二人去见皇上。

陆鸣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本想拒绝,可颜芃却不容他拒绝,说道:“女婿放心,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搞清楚,不会为难你的。”

“既如此,小婿和岳丈一起回家,当着彧儿的面说清楚。”陆鸣说道。

颜芃听了这话瞅着陆鸣,脸上神情颇为古怪,陆鸣见此心下忍不住有些发虚,看向了陆呦。

陆呦摇摇头,“别问我,我什么也不清楚,甚至都不知二叔是昨天回来的。”

“彧儿这会在我家,昨晚我命人去接她回来了。”颜芃看了陆鸣一眼,淡淡回道。

原来是这样,陆呦也就明白颜芃为何生气了,妻子出门一晚上没回家,做丈夫的居然不知情,也太说不过去了。

陆鸣一听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忙道:“岳丈,昨晚小婿因和清客们在外书房议事,很晚了,也就没有回房,早知道岳丈昨日回来了,小婿就给岳丈接风洗尘了。”

“不必了,还是先去见过皇上再说。”颜芃说完转身径直往后面走去。

陆呦见此忙跟上了。

陆鸣站在原地犹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主要是他清楚一点,这一关他躲不过去,即便这会他找个理由回去了,回头皇上打发人去陆家找他,他也同样躲不过去,而且那样一来,他在皇上心里还没有一个好印象。

像是笃定了陆鸣会跟来一样,颜芃并没有往后看一眼,直到站在南书房门前,颜芃才转身看了一眼,随后请门口的太监通传一声。

及至进了南书房,李琮看见这三人,也没有明白颜芃的用意,挑了挑眉,示意颜芃解释一下。

“启禀皇上,臣恳请皇上为臣作一个见证。今日,是我颜家提出合离,我女儿颜彧要求和镇国公世子陆鸣解除夫妻关系,我颜芃教女无方,愧对先祖,所以把女儿接回来再行管教,以后一应生老病死均和陆家再无关联。不过在此之前,臣还有一件事要做。”颜芃长揖一礼,说道。

李琮刚要问是什么事情,只见颜芃反手给了陆鸣两拳,两拳均是对着他的脸,“这两拳是替我家彦儿打的。”

第一拳因太过突然,陆鸣没法躲,第二拳本来是可以躲过去的,可一听是替颜彦打的,他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拳,毕竟当年的确是他对不住颜彦在先。

谁知颜芃两拳之后并未收手,紧接着又上前踹了他两脚,“这两脚是替彧儿踹的。”

“岳丈,当年的事情错不在我一个人。。。”陆鸣有点不服气,想为自己辩白。

“是,错不在你一个人,昨晚我也给彧儿两个巴掌,我说过,是我教女无方,我认,但你错在不该始乱终弃,娶了她却不肯好生待她,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女儿流泪,凭什么轻贱我女儿?成亲之日,我有没有说过,若是有一天你不喜欢她了,不想和她过下去了,你告诉我,我把她接回来,我自己来管教她。”颜芃一边说一边又对着陆鸣的肚子打了好几拳,似乎还嫌不解气,又对着他踹了好几脚。

陆鸣倒是想躲,可皇上在一旁看着呢,且颜芃说的也对,颜彧是有错,难道他就没错?因此,这顿打他挨得不冤。

李琮见陆鸣老老实实地站着任由颜芃拳脚相向,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约摸着半刻钟后,他命人拦住了颜芃。

“鹏飞,你确定要合离?”李琮想确认一下。

“离,必须合离,我颜家好好的女儿凭什么被他们陆家轻视?他们看不上我女儿,我们还看不上他们呢,什么好人家,没规没矩的,妻妾不分,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栽赃陷害、两面三刀,罢了,这样的人家我们惹不起躲得起。”颜芃坚定地说道。

“陆鸣,有这事?”李琮拉长音问道。

陆鸣一听忙跪了下去,“回皇上,绝无此事,我们陆家也是百年世家,怎么可能妻妾不分和嫡庶不分呢,这点看我大哥就清楚了,只是家母因为之前的药包事件对彧儿有点误会,家母年岁大了,有点固执,认定是彧儿下的手,因此才和彧儿生了些嫌隙,但断无岳丈说的什么宠妾灭妻和嫡庶不分,这点还请皇上明鉴。”

这时的陆鸣不由得万分后悔自己没有听祖母的话,到底还是祖母看的透彻,死活拦着他不让他合离,为了替他拉拢颜彧没少费心思,奈何母亲就是钻进了牛角尖。

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百六十七章、心意已决

颜芃听了陆鸣的狡辩再次上前踹了他一脚,“哼,你还敢说没有宠妾灭妻,那我问你,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进彧儿的屋子了,自己的妻子出去一个晚上你都不清楚,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做丈夫的?你别以为我不清楚这些时日你一直宿在小妾房里,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什么东西,啊呸!”

说完,颜芃看到了一旁站着的陆呦,“也对,你们陆家一贯如此,之前你父母就不认你大哥这个庶子,不肯带他出来见人,到你这,正好相反了,宁可要那几个庶出的也不要这几个嫡出的,可怜这三个孩子,有爹和没爹一个样。”

这话陆鸣就不认了,“岳丈这话可真是屈煞小婿了,小婿承认,这些时日因着母亲身子不好,小婿有些忽略彧儿,可对那三个孩子,小婿绝无半分冷落之意,相反,小婿一有空就过去陪他们玩。”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见过陆呦是如何宠爱那一双儿女之后,陆鸣也深受触动,为此当即跑去看望自己的三个孩子,且还向陆袓许诺要送她一只小飞鸟,可惜,后来因为周婉摔了一跤,他急急忙忙离开了那三个孩子。

再后来,他不是没有去看过那几个孩子,只是每次去都很匆忙,而那只小飞鸟,他倒是交代下人去做了,只是对方没有见过真正的小飞鸟,做出来的东西有点四不像,实在差强人意。

饶是如此,陆鸣也把那只小飞鸟给陆袓送去了,孩子接过小飞鸟时那一脸灿烂的笑让陆鸣惭愧了许久,也感动了许久,为此,他暗自下了决心,以后尽量多抽出点时间和精力来陪孩子,也多送点礼物给孩子。

虽说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实施,可毕竟陆鸣心里已经这么想了,因而,陆鸣是绝对不承认自己对孩子不上心的,他也想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的,也想像颜彦和陆呦一样一家几口相亲相爱地生活,所以这次去北地,他坚持要带颜彧和几个孩子过去。

对了,去北地,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回岳丈,小婿不同意合离,小婿已经和彧儿说好了,我带他们母女几个离开京城去北地生活三年,岳丈放心,到了那边,一切都是彧儿说了算,绝对不会再有人给她委屈受,还请岳丈成全。”陆鸣说完对颜芃也磕了个头。

“罢了,你还是带着你那一堆小妾去吧,我家彧儿的生老病死和你再无关联。”颜芃说道。

李琮见这两人均心意已决,一个坚持要合离,一个是坚决反对,依他的意思是把颜彧和朱氏等人一并叫到太后面前,当面说清楚,可陆鸣却退缩了,他提出要等自己父亲回来再议这事,母亲毕竟是女流之辈,格局有限。

不过陆鸣倒是同意先去见太后,他也清楚太后为了保住这份姻缘做了不少事情,因而他想争取太后的支持,希望能借助太后的力量来说服颜芃。

只是陆鸣没想到的是,颜芃的态度依旧很坚决,理由有三,一是陆鸣早就变心了,他们当年的私定终身是建立在颜彧冒充才女的份上,将心比心,换做任何人,这种通过欺瞒得到的感情也不会长久,所以颜芃认了。

其二是朱氏的死结,朱氏一口咬定颜彧是害她的凶手,可颜彧矢志否认,这桩无头公案成了她们婆媳之间的一个死结,是断无可能修复的。

最后是周婉的存在,周婉不但以贵妾的身份常伴在朱氏左右,也有贵妾的身份替朱氏分担了些家务,这可是连颜彧都没有的权力,更重要的是,陆鸣和周婉感情甚笃,自打他回来后,大部分时间是宿在她房里。

因此,说句不好听的话,颜彧目前在陆家的日子连个小妾都不如,这种日子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太后虽不是头一次听闻这些,但却是头一次清楚颜彧的处境竟然如此艰难,这种情形下,她也不认为这门姻缘还有存在的必要。

“要带走三个孩子的主意是谁先提出来的?”颜彦问。

“二叔,陆鸣不同意,二叔求上了太后和皇上,陆鸣说他做不了主,且他也不同意合离,说要见过颜彧再说,若颜彧坚持合离,也需等他父亲回来再说。”

颜彦一听,显然合离一事不是颜芃临时拿定的主意,多半是昨晚和颜彧谈过之后得出的结论,至于颜彧同意不同意,颜彦倒是不得而知,不过从她当年敢义无反顾地和陆鸣私定终身,后来又敢孤注一掷地前往晋阳前线投奔陆鸣一事来看,她未必舍得合离。

但有一点,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一次次的背叛,更别说他们中间还夹杂着一个不可调和的朱氏。

想到朱氏,颜彦倒是幸灾乐祸起来,“看来,今晚不独我们睡不着觉,只怕他们比咱们还忧心呢。”

陆呦听了这话捏了捏颜彦的脸,“夫人这是忧心么?我怎么觉得是开心呢?”

颜彦回了丈夫一个更大的笑颜,“可不是忧心么?我是替他们忧心,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把自己算计进去了,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件事最后会怎么收场。”

颜芃这么坚定要合离,且还请了皇上和太后作证,论理应该是合了朱氏的心意,只是不知道朱氏这次可否拧得过自己儿子和丈夫。

还有,陆端回来后,他又会如何处置朱氏呢?

“爱怎么收场怎么收场,和我们无关,夫人有这精力,不若好好琢磨琢磨你那个海外贸易,好几艘大船的货物,你准备带些什么出去。”陆呦说道。

他知道皇上对这件事也很上心,若是颜彦这次海航成功,皇上肯定是要以户部的名义也弄几艘大船出去,打了好几年的仗,国库也空着呢。

“这个简单,我早就谋划好了。”颜彦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往陆呦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了过去。

陆呦本来还想听听颜彦都谋划好了些什么,可见颜彦打了个哈欠,他把嘴闭上了,伸手在颜彦身上轻轻拍打起来。

第六百六十八章、站住理

次日一早,颜彦送陆呦离开后,猜到马氏或陆老太太保不齐会来找她去说情,因而,颜彦带着陆衿和陆初去了孟家看望孟老太太。

在孟家吃了晚饭,估摸着陆呦差不多该回来了,颜彦才带着孩子们回家,在门口碰上的陆呦。

据陆呦说,今日陆鸣不曾去上朝,请的是病假,陆呦猜测可能是昨天他的脸挂彩了不好意思出门。

颜芃倒是正常去上朝了,下朝后和陆呦说了几句话,说是昨晚陆鸣去颜府见颜彧了,两人谈了约摸有半个时辰,陆鸣走后,颜彧似乎有点动摇了,想跟着陆鸣去北地,可又怕三年之后回来事情又回到原点,因此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为此,颜芃气得压根痒痒的,恨不得也把颜彧揍一顿,或者干脆把她的腿打折了,可看着那三个孩子,他什么也没做,只放出了一句狠话,若想再跟着陆鸣走,从此后不许再以颜家女儿自称,不许再迈进颜家一步,生死都和颜家无关。

这个结果在颜彦的意料之中,颜彧若是能这么轻易放下陆鸣,当年她也就不会孤注一掷跑去并州了。

“陆家那边呢?”颜彦问。

陆呦摇了摇头。

说话间,两人进了门,听青雨说,马氏没有来,倒是陆家打发人来说,陆老太太病了。

颜彦听了这话和陆呦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陆呦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过去。”

颜彦一听忙命人去备饭,随后把两个孩子交给丫鬟们和管事妈妈,待陆呦吃过饭之后,两人上了马车。

到陆家时,已是暮色时分,两人直接进的老太太的院子,令颜彦惊讶的是,陆靖居然也在,此外还有朱氏和陆鸣。

陆靖在喂老太太吃药,陆鸣站在炕沿前,朱氏站在屋子中间,见到颜彦和陆呦,陆鸣上前两步叫了声“大哥大嫂。”

颜彦没有回应,也没有和朱氏打招呼,而是走到炕沿前,先问候了声老太太,再向陆靖问好,老太太看到颜彦和陆呦,似乎有点激动,把手伸向了颜彦,颜彦只得上前握住了她。

“孩子,我还以为你们,你们不来呢。”老太太的眼圈红了。

“哪能呢!我今儿带着孩子们去孟家了,刚回来,才听丫鬟们说您病了,这不,急急忙忙赶来了。”颜彦解释道。

说话间,她细细打量了下老太太,气色不算好,可也不算太坏,要说有多明显的病态倒没看出来,更多是一种倦态和疲态,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再加上人岁数大了,精力本就跟不上,心里又堵着一口气出不来,所以就病倒了。

“孩子,我,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看在那三个可怜的孩子份上,劝劝你二叔,别合离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他们,他们两个,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之前种种,你也别计较了,孩子,祖母求你了。”

“祖母,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能管他们这一次,还能管了他们一辈子?说句不好听的,都是做父母的人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们该自己拿主意,这不是我能干预的。退一步说,就算我开口,也不可能劝动我二叔的,没看太后和皇帝都碰了钉子?再有,当年他们订亲之际我就说过一句话,自己选的路自己走,谁也代替不了自己,如今我还是这句话,自己选的路,以后就算错了后悔了,也不能埋怨别人,愿赌服输,就跟我当年答应嫁给夫君一样。”颜彦婉转地拒绝了。

她绝不接受这种道德绑架,说实在的,这种情形下,她没有落井下石就很不错了,还想指着她拉他们一把,真当她是面团呢!

陆靖见老太太动了动嘴,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忙插嘴说道:“娘,您就别为难大侄子媳妇了,才刚她也说了,这事太后和皇上都劝不动了,她还能越过太后和皇上去?”

“是啊,祖母,我不是跟您说了,您好好养病,我已经和彧儿谈好了,她答应跟我去北地三年,我们不会合离的。”陆鸣也上前两步劝道。

颜彦这才扫了陆鸣一眼,见他眼眶附近有两块明显的青紫,嘴角处也破了皮,也就明白他为何没有上朝了。

陆鸣察觉到了颜彦的扫视,有些不自在地扭过了头,他也是没办法,老太太闹绝食,他劝了半天没有用,只得派人去把姑母请来。

姑母来了,他不能躲着不见,还有老太太这,他也得陪着哄着,这么着,才和颜彦陆呦碰了一个正着。

这时的陆鸣十分后悔昨晚回来后不该跟老太太说实话,可问题是彼时老太太已经知道颜彧带走陆袆昨晚一夜没有归家,且今日还打发人来把两个陆袓和陆袂也带走了,如此反常的操作老太太还能猜不到出事了?

于是,从昨日下午开始,老太太便打发人在二门处候着陆鸣,而陆鸣本就想向老太太讨个主意,再加上他脸上的伤也瞒不过去,索性便说了实话。

老太太倒是向他出了个主意,命他即刻去找颜彧求情,这件事的关键点还在颜彧,只要陆鸣能说动颜彧,做父母的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肯定会退让的。

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陆鸣寻思了一番,并没有即刻去找颜彧,他觉得这事还得跟母亲通个气,他怕他费尽心思向颜彧说了半天小话哄得颜彧回心转意,可母亲一句话又让事情回到原点。

哪知可可事情就从这来了,朱氏是坚决不同意儿子去求情,在她看来,这件事已经闹开了,颜陆两家也撕破了脸,且皇上和太后那也清楚前因后果了,没有必要再掖着瞒着,更没有必要妥协了。

尤其是现在,是颜家主动提出合离,陆家不过是被动接受,就算到太后和皇上面前,陆家这次也站住了理,是颜彧不想过下去要合离,跟陆家没有关系。

多好的机会啊,比她挖空心思算计来算计去的强多了,且还不用背负什么骂名,傻子才不答应呢。

第六百六十九章、不可理喻

陆鸣就是这个傻子。

他坚持不合离,见说服不了母亲,只得搬出了父亲,说这件事只能等父亲回来做主,在这之前,他得先把颜彧稳住了,否则,颜彧一点头,这件事便无商量的余地了。

见儿子不听自己的劝告还是去见颜彧了,朱氏越想越气恼,偏偏这会陆老太太打发人来找她,朱氏这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劝的陆鸣去求颜彧,心下更为恼火,婆媳两个再次因为这个问题起了争执,也再次不欢而散。

陆鸣也是早上来向老太太请安时才知道老太太尚未起来,说是一夜没睡,眩晕得厉害,连炕也下不来,于是,他忙打发人去请大夫,后来见大夫走后,老太太拒绝吃饭也拒绝吃药,陆鸣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忙把自己母亲请来,后来又把姑母请来,也就成了这会颜彦看到的样子。

颜彦可没有心思去分析陆鸣的心理,她只是好奇二叔究竟下了多重的手,因而扫过陆鸣一眼后,颜彦很快收回了目光,低低劝起老太太来。

颜彦的意思,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好事可以变坏事,坏事同样可以变好事,若是这两人分了,说不定会各自成长各自找到更契合自己的;若是不分,经过这么一闹腾,或许两人都能意识到彼此在对方心里的分量,从而更珍惜对方。

退一步说,即便两人暂时分开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或许也能重新认识对方,觉得还是彼此更相合,两人重归于好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是大侄子媳妇会劝人,难怪那次我娘生病皇上会派你来侍疾,说起来我还真该好好谢你,那次要不是你,我娘可就麻烦了。”陆靖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

事实上,之前陆老太太也没少向她夸颜彦的好,只是陆靖没怎么往心里去,总觉得颜彦是有所图,这不,到底还是把老太太那一箱子的值钱宝贝惦记走了。

而她是嫡出的,自然是要维护嫡出的利益,因此,那段时日尽管她知道母亲和弟妹搞僵了,也尽量站在弟妹的立场去劝母亲,可这次母亲竟然以绝食来抗争,陆靖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远比她知道的要复杂得多,只是这会当着朱氏和陆鸣母子两个的面她也不好过问。

幸好颜彦来了,也幸好颜彦说了这番话,陆靖这才借这个由头说了几句真话,敲打敲打朱氏。

颜彦听出了陆靖的言外之意,淡淡一笑,“姑母外道了,祖母不是别人。”

陆靖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拉上颜彦的手,“话虽说如此,可姑母也领你这份情,说来惭愧,之前是我太狭隘了,从未对你们尽过半分长辈的心意,相反,还没少在背后编排你们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这话同样把颜彦说的一愣,她可不认为陆靖真是被她几句话打动了,要知道,之前她伺候老太太一个多月,可比这辛苦多了,陆靖也没什么表示,这次她只动了动嘴,就能把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扭转过来?

颜彦是不太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的,因此,陆靖的示好多半是冲陆呦的封侯,毕竟平燕侯的分量可比颜彦这个郡主的分量要重的多,世袭罔替不说,还有兵权和政权,朝堂上的话语权也不轻。而颜彦这个郡主称号却只是一个称号而已,没有封地,也没有可继承的爵位,这也就难怪陆靖仍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不过陆靖能主动向一个小辈坦承自己曾经犯的错,这点倒是难能可贵,比朱氏和马氏等人要强多了,因此颜彦也就不和她计较了,主要是她也没有对颜彦和陆呦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大伤害。

当然了,不计较不代表颜彦认可她接受她,因而,颜彦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姑母客套了,夫君是庶出的,我们心里也明白,也一直记着呢。”

朱氏见这两人进门这么长时间谁都没有打理她,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偏又听陆靖含沙射影地指责她,更别提有多窝火了,因此,听了颜彦这话忍不住讥讽道:“你姑母不是客套,是想和你们亲近亲近,一个是风头正盛的平燕侯,一个是早就如日中天的百惠郡主,你们可别白瞎了你们姑母的一番心意。”

话一说完,一旁的陆鸣脸上挂不住了,“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可是做了二十多年的镇国公府当家主母,也做了十多年的平西侯府嫡长女,你的气度和教养呢?”

说完,陆鸣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也太冲了,唯恐母亲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忙又说道:“对不住,母亲,儿子也是因为忧心祖母的病有些急躁了,说话没过脑子,还请母亲体谅儿子一二。”

朱氏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我还是去安排灶房给你祖母做点可口的饭菜,就不留下来听你们的你慈我孝了,我知道,如今我是个罪人,谁都可以踩两脚的。”

说完,朱氏也不待别人回话,转过身子自己掀了门帘出去了。

陆靖看着她的背影出去,指着门帘对陆鸣说道:“你,你母亲也太不可理喻了,二郎,你和我说实话,她究竟为何非要撺掇着你们合离,当初这门亲事明明是她在背后搞鬼促成的,这才几年,她又看上了谁?”

这个问题颜彦也很不理解,周婉是说朱氏看上了钱家的女儿也看上了徐家的次女,可颜彦觉得以徐左相和钱侍郎的精明,就算再和陆家交好,也不可能会把自己的爱女送进陆家这个旋涡吧?极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被陷进去的。

更别说,如今陆鸣的风评这么差,私定终身、始乱终弃、宠妾灭妻,一个搞不好还有被褫夺爵位的风险,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这样声名狼藉的人?

可再好奇,颜彦也知道这些事情涉及到陆家的机密和**,因而,她拉着陆呦要告辞离开。

陆老太太却不愿意,让陆靖拦住了他们,说她有话要交代。

第六百七十章、坦承(一)

原来,陆老太太要说的正是朱氏为何要撺掇陆鸣和颜彧合离一事。

据陆老太太说,朱氏的确看上了她胞妹的女儿,也就是户部侍郎钱谦的嫡长女钱思齐,钱夫人之所以看好陆鸣,除了陆鸣的镇国公世子身份外,还有朱氏的胞姐身份,这份姐妹情谊和周婉母亲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因而,钱夫人完全不用担心自家女儿会受到婆母的冷落和虐待。

再一个,陆鸣的才华和长相也是无可挑剔的,在这场战争中也立下不小的功勋,虽然不能和陆呦比,但比起别人还是要略胜一筹。

“没道理啊,颜彧的条件不比钱家好多了?”陆靖表示不解,看向了陆鸣。

陆鸣听了这话飞快地瞅了颜彦一眼,解释道:“回姑母,我娘也是一时盛怒之下说出来的话,算不得数的。现在的重点是究竟谁动了我娘的药包,彧儿矢口否认,我娘又说有人证物证,她们两个就是因此才分的心,之前我娘对彧儿还是不错的,也没少劝我,说尽管我们当初的确是被她蒙蔽了,可人都已经娶进门了,就不要去计较那些了。对了,我娘还说,过日子过的是衣食住行,而不是什么琴棋书画,因而会打理中馈才是第一要务。况且,彧儿的琴棋书画也不弱,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变故就在那次的药包事件,我娘说绝不能容忍一个害她性命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所以才说出了一番气话,可那只是气话,做不得数的。”

说完,陆鸣突然向颜彦长揖一礼,“素闻大嫂一向聪慧,弟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嫂首肯,希望大嫂能帮弟弟解了个谜团。”

“二弟错了,大嫂素闻二弟乃京城第一世家公子,连二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我一个外人就更无从下手了。”颜彦回绝了陆鸣。

“大嫂就算不看在彧儿和我的份上,就不能看在三个孩子面上,大嫂也是一个做母亲的,难道就忍心看着我们一家妻离子散?”陆鸣见不得颜彦的淡然,逼问了一句。

这话把颜彦逗笑了,“真是好笑,陆世子这话问错人了吧?试问我是孩子的什么人,你们又是孩子的什么人?再有,退一步说,即便我在一旁看着,那也是跟你们夫妻学的,想当年你们夫妻为了私定终身都能忍心看着我用一根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我凭什么就不能在一旁看着你们妻离子散?要知道,当年我寻死还是拜你们夫妻所致呢,而今你一家妻离子散也是你自己的因由,与我何干?”

“住嘴,我话还没有说完。”陆老太太开口了。

“娘,这些事情是弟妹自己搞出来的,你呀,还是别操这些闲心了,听话,好好养病。”陆靖直觉母亲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出言阻止道。

尽管她对颜彦和陆呦的态度转好了,也有亲近之意,可这不代表她愿意看着陆家分崩离析,无他,这是她的娘家,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娘家。

“这件事一日不解决,我一日养不好病,实话说了,那药包不是别人动的,是我动的。”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好几个声音同时问道,也同时看向了老太太。

颜彦虽然怀疑过她,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老太太会主动说出来,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又在这个年龄,肯定会像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即便做了,也是十分隐秘,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主动说出来?

因此,颜彦怀疑老太太是故意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为的是为的是留住颜彧,还陆家一个安宁,。

“还能为什么,我看不惯你母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她做的事情有几件是合我心意的?”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命陆靖把她扶起来,颜彦见此忙在她身后塞了一床被子。

半靠在被子上的陆老太太把陆靖碗里的药都喝了,这才把她和朱氏这些年的恩怨一一细说出来。

首先,陆老太太不是很擅长打理外务,庄子还好一些,每年固定收两季租金,可铺子就不行了,她对做生意完全是一个外行,一看那些厚厚的账簿就头疼,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概念,从小优越惯了,花钱也没有节制,喜欢就买。

因而接手陆家后,陆家的生意在她手里折损了不少,偏自己花钱又大手大脚的,这样的性格自然不得公婆欢心。

再有,生下陆端后,陆老太太因为难产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调理身子,因而,别说外务,内务有时候她也顾不过来,更重要的是,她丧失了生育功能,为此,不仅公婆不喜,就连丈夫也和她离心了。

这不,二十年后,朱氏进门了,很快就显示她非一般的能干和才干,尤其是在处理外务方面,既精明又果断,因而,陆家的当家权很快就交到了朱氏手里,美其名曰,让陆老太太好生调养身子。

好容易陆老太太熬到公婆都走了,总算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了,这时的她倒是也歇了接管陆家的心思,而是摆起了婆婆的款,给朱氏定了不少规矩。

朱氏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表面上对老太太很是恭敬,可背地里也没少怨言,只是这些怨言并没有摆到明面上,相反,当着丈夫和公公的面,朱氏对陆老太太是相当的尊重,为此赢得了公公的赞赏和丈夫的首肯。

可陆老太太却不喜朱氏的为人,尤其是在朱氏出手整治陆端的几个妾室时,陆老太太觉得她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那几个侍妾不是一尸两命就是孩子生下来就没命,而孩子生下来就没命的多半是男孩。

再后来,朱氏也不知给丈夫吃了什么,自陆合之后,陆端再也没有子嗣了。

因而,陆呦成了唯一的庶子,偏这唯一的庶子还被养成废人。

为此,陆老太太没少在丈夫和儿子面前说朱氏的坏话,可男人一般都不理后院的这些事情,更别说,这种事情他们也司空见惯,谁家后院都有。

第六百七十一章、坦承(二)

原来,京城不少世家大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开枝散叶,家中子侄众多,随之而来的便是家底越来越薄,因而有些主妇便采取了些非常手段处置后院的妾室和妾生的子女,此举不但可以保持家族的正常运转,还可以借机消除一批丈夫的心头好。

毕竟家底就这些,若是任由这些庶子庶女都生出来,不说养大他们要花费一笔不小的费用,就是将来成亲分家的费用也不小,这些世家大族经过这么多年分化,有几家还有这个实力?

因此,朱氏的毛病也就不能称之为毛病,相反,她的能干和才干倒是一直为她加了不少分,所以她在陆家的日子不说一手遮天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这种日子在陆老太太的丈夫没了之后,倒是有了些变化,因为陆缙一走,陆老太太成了这个家唯一的长辈,话语权甚至比丈夫在世时还略强些,主要是没有人压制她了,而碍于孝道,朱氏不得不把老太太供着。

当然了,陆老太太也聪明,轻易不会去碰触朱氏的底线,而朱氏见她还算识趣,那些大面上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就由着她了,所以这对婆媳的真实关系甚至比陆缙在世时还略好一些。

变化是颜彦进门后,颜彦是真心拿陆老太太当祖母尊重看待的,时不时给她送点新鲜东西,吃的玩的用的都有,且一看还是用心挑选的,照顾到她的喜好。

还有一点,颜彦肯花时间陪她说笑陪她打发这些无聊寂寞的时间,因而陆老太太对这个孙子媳妇不知不觉也有了几分真心,连带着对陆呦也上心起来。

这可就有点拂了朱氏的逆鳞,尤其是在颜彧也进门后,陆老太太没少当着她的面说颜彧远不如颜彦,也没少抱怨当年陆鸣不该退亲,抱怨朱氏不该非要在那天让陆鸣把陆呦带进颜家,抱怨朱氏不该由着性子任由儿子胡闹,抱怨朱氏不该看走眼,等等。

久而久之,朱氏也就没有多少耐心肯与老太太周旋,尤其是陆端和陆鸣两个都上了前线之后,彼时颜彦也搬离陆家了,陆家自然仍是朱氏说了算。

两人真正的闹翻是颜彦把颜府几个婆子告到京兆尹处,最终牵出了陆鸣和颜彧私相授受和私定终身的丑闻,尽管后来皇上命人杖毙了那几个婆子以正视听,可陆老太太是什么人?

不光陆老太太,京城这些世家大族的主母,哪个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哪个不明白皇上的用意?

她就说嘛,好好的朱氏怎么会让陆鸣带陆呦去颜家,她什么时候把这个庶子放在眼里过?

原来一切都是串通好的,指不定这主意还是朱氏出的呢,她对这个儿媳还是很了解的,心狠着呢,眼里只看得见利益,从来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

如果说之前陆老太太这些都是猜测,紧接着没多久朱氏被皇上申诫和禁足,且还是当着陆家所有人的面,为此,陆老太太也就明白皇上是故意在敲打这个女人,多半是为了替颜彦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于是,陆老太太找到颜彧,千方百计从颜彧那套来了事实真相,越发觉得朱氏格局小,短视,陆家早晚有一天会被她拖累的,因而,她动了把这个女人赶走的心思。

可哪知儿子知道这些事情后也没有答应休妻和合离,反而把家分了,好好的陆家就这么分崩离析了,陆老太太每每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总是能生出怨念来。

既然外力没法把这个女人赶走,陆老太太只能自己动手了,可巧机会很快就送上门来了,朱氏生病了,颜彧也生病了,且颜彧的药包里还有和朱氏病况相克的药物,因此,陆老太太用了一招偷梁换柱的计谋,哪知朱氏会这么警惕,很快就察觉到了。

而陆老太太最终也尝到了自己酿造的苦果,想赶的人没有赶走,想留的人却留不住。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累了,你们出去吧。”陆老太太说完之后闭上眼睛。

“祖母,我想知道,您不惜抹黑自己,想要护着的人究竟是谁?”颜彦先问道。

因为从陆老太太的叙述中,颜彦听出了几个漏洞,其一,陆老太太看不惯朱氏的狠毒和草菅人命,这说明她不是同类人;其二,陆老太太不善外务,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朱氏进门后没多久她就交出了管家权,这说明她不喜欢勾心斗角也没有太强的金钱欲和权欲;其三;她嫌朱氏格局小,短视,说明她目光放得远,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去谋害朱氏?朱氏纵然有错,可也罪不至死,更别说,这个家目前还真离不开朱氏。

颜彦这么一问,陆靖也回过味来了,“是啊,娘,您平时连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怎么可能会去害人?”

陆鸣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跪在了炕沿前,“祖母,您这是何苦呢?都是孙子的错,是孙子没本事,害您这么大岁数害要跟着操这些心遭这些罪,您放心,孙子这就好生查探一番,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陆老太太摇了摇头,“不必了,就是我做的,你把你娘喊来,我来和她说清楚,还有,把你岳父岳母和彧儿一并喊来,我当着他们的面也认个错,这件事错在我,和彧儿无关,我当时只是想惩戒一下你娘,哪知你娘非认定这件事是彧儿做的,那个孩子虚荣心是有的,可绝没有这么狠毒的心肠,你母亲误会她了。”

颜彦听了这话刚要张口,只见一旁的陆呦说道:“也和我们无关,你们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回去了。”

他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陆老太太肯为了陆鸣去死去背这么重的黑锅,却不肯给他半分的关爱和怜悯,原来,这就是嫡庶的区别。

既然如此,他还留下来做什么?

颜彦瞬间明白了丈夫的心意,也以孩子们需要早睡为由提出了告辞。

第六百七十二章、不一条心

听到颜彦和陆呦说要走,陆老太太又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想要出言挽留他们,可又怕被拒绝。

可巧这时陆靖发话了,说是大晚上的,也不好折腾颜芃夫妻两个。再则,马上就该宵禁了,这个时候不让颜彦他们走,晚了就没法走了。

陆鸣更是巴不得他们夫妻两个离开,他也有许多话想要问清楚,因为他也不太相信祖母会对母亲下毒手,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内情,而这个内情多半是陆家无法承受之重,所以老太太不得不用自己的声誉来挽回,左右她也到了风烛残年,且又拖着个病体。

从陆家出来,颜彦和陆呦开始逐句逐句推敲陆老太太的话,越推敲越觉得这个幕后之人不像是陆老太太,尽管颜彦之前也怀疑过她,可她这么一站出来,颜彦反而觉得不可能是她。

“好了,这是别人的事情。”陆呦显然不希望颜彦还在为陆家的事情伤神。

“是别人的事情,我只是好奇而已。莫非真正的凶手就是朱氏自己,是她想害颜彧不成,所以只能害自己嫁祸给颜彧,也或者说,是有人发现了什么,朱氏害怕了,所以想出了这么一计祸水东引,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罪行?”颜彦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要知道,朱氏这人可比陆老太太和马氏之流的女眷心狠多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完全可以不顾他人死活的。

不过有一点颜彦没有想明白,既然陆鸣都说了这件事要等陆端回来再定,陆老太太这么急吼吼地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又是为何呢?

“糟了,老太太该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吧?”颜彦电光闪念中想到了一种可能。

只是这话很快被陆呦否了,因为陆靖也说了今日太晚,不宜请颜芃和马氏夫妻,因此,就算是撑,陆老太太也会撑到明天的。

饶是如此,回到家里的颜彦仍是有些心神不宁,陆呦给她端来一杯牛乳,又拿了一本器械类的书籍,颜彦翻了两页,果然就有了困意。

次日一早,陆呦依旧照常去上朝了,颜彦见没什么动静,索性也懒得出门,在家陪着孩子们做风筝玩。

谁知风筝刚做到一半,太后打发人来找颜彦,颜彦只得跟着来人进了慈宁宫。

原来,陆老太太昨晚并没有听进陆靖的劝,颜彦和陆呦离开后,她到底还是差人去把颜芃和马氏请来了,原本还想叫上颜彧,颜芃没让她跟着。

而另一边,朱氏也早就被陆鸣拉到了老太太屋子,最后,陆老太太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把方才对颜彦等人说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可能是因为过于疲倦的关系,她只挑了些重点说,那些细节部分是让陆靖和陆鸣两个补充的。

不过最后,陆老太太非常诚恳地向朱氏和颜芃夫妻两个认错,希望他们能消除误会,重归于好。

颜芃听了是断然拒绝,刨去这个朱氏因素,他觉得陆鸣也不是颜彧的良人,陆家也绝非良善之家,因而,不论何种缘故,他都绝不会同意颜彧再回陆家,除非颜彧非要一意孤行,不认他这个父亲。

可马氏却不这么想,她觉得目前的主动权在颜家手上,颜家可以向陆家提条件,颜彧可以趁机接管陆家,再不济,至少可以接管一部分内务。

当然了,马氏这么想也是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三个孩子均这么小就要从陆家搬离出来,这对他们将来的婚配也是大有影响的,还有颜彧也是,年纪轻轻就合离,后半辈子的日子可怎么过?

难不成真带着三个孩子去嫁人?

说实在的,若没有这三个孩子再嫁倒不是不可能,可带着三个孩子是绝无可能,陆家也不会答应,也没有男人敢娶!

因而,待颜芃去上朝后,马氏进宫去求太后了,目前也只有太后能说动颜芃。

此外,颜芃对马氏下了禁足令,原本是要把她送往庄子里的,可因着陆鸣还没有离京,颜彧这边也没有了结,需要一个人帮着照看颜彧和三个孩子,这么着,颜芃才暂时把马氏留在家里,不过他也发话了,若是马氏再敢背着他做什么手脚,他绝对不会轻饶,直接休妻。

有这话搁着,马氏也不敢轻易做什么,思前想后的,只得进宫来见太后,她还想顺便为自己求求情,毕竟偌大的颜府也不能没有一个女主人,而颜彰娶亲还得两年呢。

再则,颜彰娶亲也是需要人张罗的,因此,马氏想拖个两三年再说,或许到时丈夫的火气下去了,她也就能慢慢哄得他回心转意。

而太后得知这一切是陆老太太在背后搞的鬼,第一反应也是吓了一跳,细思一会,命人去见陆老太太,本想把陆老太太请进宫,可陆老太太以身子不好怕给太后过了病气为由拒绝了,倒是说,事情的详细经过她已经告诉朱氏和马氏了,太后若有什么疑虑,可以问她们两个。

朱氏倒是很痛快地承认地这些年她和婆母之间的这些不睦,也很痛快地承认自己冤枉了颜彧,不该逼着儿子合离等话。

可太后听完之后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得知颜彦昨晚也进过陆家,她命人把颜彦喊进了宫。

而颜彦见朱氏这么快认同了陆老太太的话,更觉得疑惑,于是,她出了个主意,请皇城司的人再次进驻陆家,这次可以把陆家的人隔开来,随后按照陆老太太的供词,逐一逐一地核对排查,颜彦不相信这里面会没有漏洞。

“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你确定能查出东西来?”太后是怕皇城司的人再次扑个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后想遮瞒也没法遮瞒了。

颜彦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太后居然还想着和稀泥,这种生死之仇哪是轻易能解的,就算朱氏相信了陆老太太的话,那也是权宜之计,是为陆鸣的前程和陆家的声誉着想。

而等这段风声过后,以朱氏的手段想收拾颜彧绝非什么难事,说句不好听的,以颜彧的智商去挑战朱氏,只怕颜彧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第六百七十三章、有结果

不知是颜彦把太后说服了还是太后自己琢磨明白了,总之,次日上午,据说有几个皇城司的官员进了陆家。

陆家没有来人告诉颜彦,颜彦是那天下午听颜彰说的,因为皇城司的人也去颜家找颜彧调查取证了,可惜只是调查取证,没有结果。

三天后,颜彦正和几位管事商量庄子里的春耕事宜时,两名皇城司的官员找上门来了,他们是想核实一下颜彧究竟清不清楚小孩子脾胃弱,不能同时吃芒果和海物,以及发生过敏事件后如何处理一事。

颜彦说了实话,这件事她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一来颜彧不是祖母带大的,二来祖母过世多年了,就算当年听祖母念叨过,颜彧也未必能一时想起来。

毕竟京城不临海,很少能吃到新鲜的海物,再有一点,京城地处中原,更鲜有机会吃到芒果、荔枝等南边水果,而这二者同时出现的概率就更小了,别说陆家和颜家,就连皇家也不是经常见到这些东西。

因为世祖皇帝立国之初立了一条规矩,为防大周出现像隋朝后期那样骄奢淫逸的排场,宫里的食物只能是方圆百里内的出产,外地送进来的只能是干货。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说太后寿诞,各国朝贡,或者亲朋好友回京带来的土仪,等等,而颜家当年也是借着这个光才有幸吃过几次海物和南边来的水果。

而原主的祖母也是无意中提了那么一嘴,颜彧当时应该是在场的,有没有往心里去颜彦就不记得了,所以她委实没法判断她是不是存心的。

颜彦倒有心想问问皇城司的人有没有查到什么新东西,可又怕自己出言不慎干扰了对方的判断,因而,回答完对方的提问后,颜彦把人送了出去,多余的话一句没有问。

又三天后,可巧庄子里有人送来了几条从刚开封的河里打上来的鳜鱼,颜彦命人抓了一条准备给陆老太太送去做鱼片粥补补身子。

这一次,颜彦是带着青玉、青釉和青麦一起去的,刚一进仪门,就看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姨娘打扮的人正被皇城司的押解着过来,颜彦正疑惑那人是谁时,只见周婉追了上来,递了个包裹给那个女子,并说道:“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说了,衭哥儿那次生病是意外,和二奶奶无关,你,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你这样,让衭哥儿以后怎么办?”

颜彦一听便明白这女子是陆衭的生母,好像叫秋棠,也就是说,貌似这次事件和秋棠有点关联,正琢磨究竟是什么关联时,周婉看到了颜彦,拉着秋棠指向了颜彦,没等秋棠开口,周婉先上前几步跪在了颜彦面前。

“大奶奶,求求您,您救救秋棠姐姐吧,秋棠姐姐也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平时不这样的,心地可善良了。还有,秋棠姐姐也是为了嫁祸二奶奶才动了夫人的药包,她不是真想害夫人的性命,当时夫人的药包还是秋棠暗示奴婢找大夫检查的。”

颜彦从周婉的哭诉中拼凑出一个消息,说是秋棠一直认为她儿子上次过敏是因为颜彧故意使坏,所以对颜彧怀恨在心,为了报复颜彧,她给颜彧的饭菜里加了点慢性毒药,为了保险起见,她又从颜彧的药包里偷了几样东西放进朱氏的药包里,随后她又暗示周婉,让周婉找人查一下朱氏的药包,如此一来,也算是白送了一个立功机会给周婉,算是回报周婉当初救她儿子的恩情。

不错,这还真是一条好计策,在颜彧的饮食里加慢性毒药,一时之间颜彧死不了,这边又引诱朱氏把颜彧撵出去,如此一来,颜彧身上的毒性要发作多半是出了陆家,彼时谁还能查到秋棠这个幕后黑手。

当然了,如果秋棠算是真凶的话。

呵呵,能想出这么双管齐下的好计策的人叫心地善良,那颜彦可真不清楚什么叫心地邪恶了。

“周姨娘,该不是你也从中出谋划策了吧?要不你怎么会替她说情?还是你把我和这几位官爷都当成了傻子?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会想出这么周全的杀人计策来?”颜彦故意说道。

果然,她如愿在周婉脸上看到了震惊和愤怒,继而是失望,“彦儿姐姐,连你也不相信我了么?”

“这可怪不得我,是你先让我失望的。”颜彦说完转向了秋棠,“秋棠是吧,我且问你,二奶奶为何要害你儿子?”

“因为我儿子是长子。”秋棠虽不明白颜彦的用意,倒是也回答了。

“长子?我夫君还是长子呢,你觉得他有可能会代替你们主子成为世子继承陆家的爵位吗?”颜彦继续问道。

这一次秋棠没有回答,而是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若是二奶奶没有嫡子,你觉得是儿子还是周姨娘的儿子更有希望继承爵位?”

这一次秋棠犹豫了一下,“自然是周姐姐。”

“不错,倒也不傻,那你觉得,二奶奶既然要冒着风险动手,她会选你儿子还是会选周姨娘的儿子?”

秋棠咬了咬嘴唇,没有开口,也没有摇头或点头,而是低下了头。

见此,颜彦没再说什么,余光倒是扫了周婉一眼,周婉也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颜彦转身离开了,径直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走去,颜彦进去时,老太太正在垂泪,陆靖在一旁细细地劝着,朱氏和陆含站在屋子中间,这一次陆鸣不在。

听到丫鬟通报,陆含迎了过来,颜彦从青玉手里接过装鱼的木桶,故意拎到炕前说道:“祖母,这是今年第一茬开封的河鱼,我挑了一条最大的拿来给你做锅鱼片粥尝尝,我跟你讲,李熙每次生病了,都要找我进宫给他做一锅鱼片粥,每次吃完出一身汗病就好多了,所以今天我也给您老人家做一锅,吃过之后,您的病也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孩子,难为你有心了。”陆老太太说完本想给颜彦一个笑容,哪知眼泪却抑制不住,突然涌了出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又一个结果

颜彦一看陆老太太哭的不对劲,转着圈看了眼屋子里的几个人。

和朱氏对视时,朱氏双手拧着帕子,上前两步,“彦儿,我,我也向你赔个罪,为我当年对你造成的伤害,我,我当初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了,我。。。”

颜彦很快打断了朱氏的话,“陆夫人,我们之间就免谈,我不会原谅你的。”

“大嫂,我娘的确做错过不少事情,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想成全自己儿子的母亲,真追究起来,这件事一开始错的是二嫂,倘若当初她没有冒用你的诗作画作,哪有后来的这些麻烦?”陆含见颜彦如此不尊重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出言维护道。

“那你的意思是还得怪我不该把诗作画作给她呗?”颜彦反问道。

这下陆含不敢承认了,尽管她心里着实这么想过。

颜彦一看她低头的样子来气了,“出去,以后有我在场合,你不许出现,别忘了这可是皇上说的。”

“你,你,我。。。”陆含的脸瞬间憋得通红通红的,眼泪很快就在眼睛里打转了。

陆靖本来想张口说情,可一看颜彦横眉冷对的样子,再一看母亲的泪眼,她闭嘴了。

一旁的朱氏见此,愤然拉着陆含离开了。

“祖母,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了这种人,出了事不是先检讨自己的行事,而是急于把过错推给别人,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是草芥,这样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和她们好好相处的,您若是也怪罪我,我这就离开。”颜彦看着老太太说道。

如果老太太有一丝的不满,颜彦绝对转身就走,从此后再也不进陆家大门。

还好,这一次陆老太太没有让颜彦失望。“别,孩子,不用离开,我不会怪罪你,是我的错,我没有给我儿子挑一个好媳妇,也没有尽好看管之责。”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究竟是谁对谁错,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好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样吧,大侄子媳妇不是说要做什么鱼片粥吗?不如我也跟着学学吧,这里就有小灶房。”陆靖上前拉住了颜彦的手。

颜彦猜到她应该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命青玉先去杀鱼片鱼,自己和陆靖进了厢房的小厨房,青麦找了一个小砂锅先用炭火熬起了粥,青釉去找春眠她们要一点枸杞、大枣、石斛等配料。

“大侄子媳妇,以前的事情我们不提,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这次调查结果。”陆靖开门见山地说道。

陆靖的说辞和周婉的差不多,罪魁祸首也是秋棠,所不同的是,陆靖还告诉了颜彦一个震惊的消息,御医从老太太的饮食里也找出了慢性相克食物,所以老太太这次病倒也不独独是急怒攻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食物的相克性发作,幸好毒性不深,还可以调理过来。

可惜,老太太不想让皇城司的人继续查下去,非说是自己馋了,所以吃错了东西,也不懂这些食物会相克。

因此,陆靖并不是很相信之前那件事会是秋棠做的,多半是替人背锅了。

“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和朱氏不睦吗?为什么不想借这个机会把她赶出陆家?”颜彦表示不理解。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陆鸣,没看她那天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了,就是不想陆鸣合离,多半她也清楚自己的身子被掏空了,活不了多久,这个家总不能没有人支撑吧?”说到这,陆靖捂着嘴呜呜哭起来。

她也是忍不住了,这几天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有心想替母亲讨一个公道,可母亲不同意,她也不好拂逆,再则,母亲有一句话说对了,不管朱氏如何闹腾,她只有一个儿子,总归是为了陆鸣好。

只是陆靖实在想不明白,为了陆鸣好,就非得把一个好好的世家大族折腾散了?不光把陆鸣的声誉败光了,也把陆家好容易积攒的口碑也败光了,最可怜的是她母亲,老了老了,竟然连一个善终都难。

颜彦见她哭的这么伤心,心下也是涩涩的,不过她还是有疑团,“大姑母,朱氏为什么要对祖母下手?祖母这么大岁数,也不管家理财,碍着谁了?”

“还能谁?你祖母劝你翁姑合离,你婆母怀恨在心,还有一点,你祖母把那箱子宝贝全送给你了,据说里面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品,所以她嫉妒了。”陆靖哭着说道。

事实上,她之前也不明白老太太为何对颜彦这么好,可通过这两次接触,她明白了。

颜彦对老人的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虚情假意的套话,也没有华而不实的礼物,而是根据老人的实际需求送上自己真心准备的东西,可能是一锅粥,也可能是一碗汤,一双厚实的棉鞋,几双不值钱的袜子或手套,再不就是新出的点心或菜品,甚至可能就是不用花钱的陪伴。

说实在的,到老人这个岁数和身份,她不缺钱,缺的恰恰就是这份关心和用心,因而,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把她最值钱的宝贝悉数送给了颜彦,因为只有颜彦才会珍惜这些好东西,而不是仅仅把它们当成一种财富的象征。

这一刻的颜彦也说不出话来,她是真没想到那一箱子的东西还给老人家惹祸了。

可现在让她把这箱东西让出来也是不可能的,那是老人对她的认可,对她的心意。

“这样吧,问问祖母愿意不愿意去明园住些时日,我愿意侍奉她。”颜彦做出了个决定。

陆靖摇摇头,“不可能的,临时几天还成,时间长了外人会说闲话的,我母亲为了陆家,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可她自己,到头来却。。。”

后面的话陆靖没有说完,因为眼泪又喷薄而出,颜彦顾不上安慰她,她想起了另一件事,“颜彧呢?她的身子也被伤了?”

陆靖再次摇摇头,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才说道:“现在还说不好,她没两天就跑了,去了并州找陆鸣,没多久又怀上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受影响。”

颜彦听了吓一跳。

第六百七十五章、脑瘫

颜彦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因为陆袆若有问题,可能不是小问题,这孩子有四五个月大了,颜彦倒是没有见过他,可听颜彰说过,孩子长得还不错,也虎头虎脑的。

换句话说,孩子没有缺胳膊短腿,眼睛也好着呢,所以要有问题,肯定是智力方面的,这要真生出个傻子来,这世孙的位置就不定是谁坐了。

联想到方才自己对秋棠的逼问,由不得颜彦不往周婉身上想,因为就连最没见识的秋棠也清楚,陆鸣若是没有嫡子,肯定是周婉的儿子最为尊贵。

当然了,前提是陆鸣不再续娶。

见颜彦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陆靖又继续说道:“据你祖母说,那孩子生下来脑袋比较大,也比较软,三个月了头都抬不起来,可惜当时我们都没有留意,以为孩子是长得慢一些。也就是这次皇城司的人查起来,御医说,那药材,那药材的余毒可能会伤到孩子,你祖母才想起来这些的,呜呜,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是陆家唯一的嫡孙啊。”

说到后面,陆靖又忍不住哭了,她是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哭,也为自己的母亲哭,同时也为颜彧哭,因为颜彧的身子伤了,不可能会再有身孕,这孩子也是一个命苦的,因为一步错,步步错。

而颜彦则终于想明白了之前的一些困惑。

难怪颜彧生下陆家的嫡孙朱氏也死活要逼着她合离,因为陆袆有问题,所以这个嫡孙压根就无法继承陆家的爵位,所以朱氏才不得不冒着被太后和皇上惩戒的风险逼着颜彧离开陆家,只要离开陆家,这个孩子将来出什么问题她可以怪罪到颜彧身上。

又或者说,她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一不小心”让孩子染上什么病,孩子死了,之前的旧账也就一笔勾销了,死无查证。

可这是朱氏做的吗?

还是也有周婉的参与?

这两人的本意一开始应该是想撵走颜彧,可谁也没料到颜彧会突然跑去找陆鸣,会这么快怀上陆鸣的孩子,所以打乱了她们的计划。

可陆老太太不清楚这里面的nèi mu啊,她担心的是合离一事会影响到孙子的声誉和前程,因而,死活不肯同意,为此,朱氏只能铤而走险,想把老太太先谋害了,到时没有人拦着她,也没有人替颜彧撑腰,所以,朱氏可以为所欲为了。

只是朱氏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太太会自毁声誉来保颜彧,更没想到颜彦会出主意找皇城司的人来。

不对呀,方才皇城司的人只带走了秋棠,难不成这个锅也甩到了秋棠身上?

还有,陷害老太太的凶手呢?难道老太太不追究,真就让她逍遥法外?

颜彦可不认为这种人还能继续风光地做着她的一品诰命夫人。

说实在的,她早就想给朱氏马氏一点教训了,可因着上次查出颜彧和陆鸣的丑闻时,战事尚未结束,陆端、陆鸣还有颜芃都在前线,那个时候,陆端和颜芃不追究,皇上的确不可能越过他们给这两人定罪。

毕竟这两人一动,影响的不仅是颜陆两家的声誉,还有前线的战事。

可如今不同了,战事结束了,如果真坐实了朱氏谋害儿媳和婆母的证据,就算不能把她送进监狱,但被陆端休回娘家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谋害婆母和儿媳的罪责和戕害庶子庶女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可她要从哪里下手呢?

电光闪念间,颜彦想起了颜彧的儿子,那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头软,三个月不能抬起来,颜彦在脑子里搜索起来,很快她想起了两个字“脑瘫”。

可究竟是不是脑瘫她也不敢肯定,“大夫去看过那个孩子吗?除了头抬不起来,还有别的毛病吗?”

“已经打发人去了,还不知道结果呢,以前哪会想起来这些?就觉得孩子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很可爱,哪知会出这种事情?真是造孽呢。”

说完,陆靖擦了擦眼泪,又补充了一件事,说是老太太曾经发现过一个问题,正常的孩子在他耳边摇一下拨浪鼓,孩子就会把头扭过来,陆袆虽然也会,可总比别人迟缓许多,只是那会老太太也没有多想,总觉得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又虎头虎脑的,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呢?

当然了,现在也不是说就一定有问题,可颜家那边至今没有音信送过来,陆靖总觉得心里似乎有不好的预感,方才就是和老太太说起这个,老太太才垂泪的。

陆靖正安慰老太太时,朱氏和陆含母女两个进来了,见老太太垂泪,朱氏倒是也上前问起了缘由,可老太太还没开口,丫鬟通报说颜彦来了,陆老太太也就闭嘴了。

“你也别去问你祖母了,一切等大夫回来再说,你祖母这些日子不曾吃过一顿好饭,也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可怜她这么大岁数的一老太太,还要受这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门口有婆子跑进来,“了不得啊,了不得,二奶奶带了好多人来,气势汹汹的,扬言要把陆家拆了。”

颜彦一听忙从厢房走出来,“往哪里去了?”

“往夫人院子里去了。”婆子回道。

颜彦一听和陆靖对视了一眼,陆靖急急忙忙说道:“我们去劝劝吧。”

颜彦摇头,“你去吧,我在这给祖母熬粥呢。”

说归说,颜彦到底还是给青釉使了个眼色,她不去劝,可不代表她不想看这场热闹,就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脑瘫,究竟有多严重。

还有,颜彧究竟带了多少人来,居然敢扬言要把陆家拆了,陆家上上下下也有上百人,只怕颜家还没有这个实力。

想到实力二字,颜彦把青玉喊来了,命她即刻进宫去找太后,就说颜彧带着人马来找陆家打架,并扬言要拆了陆家,可能是跟陆袆从娘胎带来的缺陷有关,至于什么缺陷,颜彦也不好判断,最好让太后打发个御医来瞧瞧。7

第六百七十六章、泼妇

青玉离开后,颜彦叮嘱了外面的几个婆子一声,随即端着刚煮好的鱼片粥进屋了。

屋子里的几个丫鬟方才都被陆靖嘱咐过了,因而陆老太太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彦喂她吃了半碗粥后,老太太推开了粥碗,问起了陆靖,颜彦撒了个谎,说陆靖去看望陆含了,因为陆含方才是哭着走的。

陆老太太听了沉吟半响,“孩子,你跟我说实话,你见过袆哥儿那孩子没有?”

颜彦摇头,“没有。”

“孩子,你跟我说说,皇城司的人是不是你找来的?”陆老太太试探地问道。

颜彦一听这话有点犹豫了,她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因着她这一顿,陆老太太明白了她的意思。

幽幽地叹了口气之后,陆老太太拉住了她的手,“孩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这么做,等于是害了整个陆家。看来,你还是在记恨他们当年对你的伤害,你婆母那个人我就不多说了。我只问你,你和彧儿,你们姐妹两个是不是真就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无论她出现什么难处,你都不打算伸手帮她?”

“祖母,这个问题我不想再说了,我和她是生死之仇,我没有找她讨回之前的公道就很仗义了,怎么可能还会去帮她?”颜彦很坚决地摇头。

说完,颜彦也试探地问道:“祖母,那您为什么要撒谎说是你动了太太的药包?你和太太之间,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问题?”

陆老太太听了这话苦笑一下,“还能有什么问题,我都这个岁数了,就是想保全陆家,就像你祖母临终之际非要把颜家托付给太后一样,人到了这个岁数。。。”

后面的话没说完,外面忽然有了动静,好像同时有几个人进来了,颜彦刚命丫鬟们出去看看,忽然听到了马氏的声音。

“老太太,你来评评这个理,当初是你们陆家上赶子求了太后和皇上才把我女儿八抬大轿抬进你们陆家的大门,这才几年,我可怜的孩子就被你们作贱成这样,你们不想要,直说就是了,我们把人领回去,何必在背后下黑手,可怜我的女儿,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来,来,我们去太后面前分辩分辩,当着太后的面,你们陆家。。。”说话间,马氏掀了门帘进来了,看见颜彦,后面的话顿住了。

不过很快马氏上前搂住颜彦哭诉上了,“彦儿啊,你妹妹是真的遭到报应了,这陆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心也太毒了些,你妹妹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送了进来,才几年时间便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连带着袆哥儿也吃了挂落,大夫说,袆哥儿可能就是个傻子,呜呜,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女儿,要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好了,当年要不是我鬼迷心窍,要不是我贪恋陆家的权贵,你妹妹,你妹妹。。。”

颜彦被马氏搂住,挣了好几下都没有挣开,因着肚子里的孩子,她又不敢使大劲,正搜寻青麦时,门帘一掀,朱氏进来了。

“哼,你也知道当年是你鬼迷心窍是你贪恋权贵所以才让你女儿勾搭我儿子,我好好的儿子被你女儿拖累成什么样子了?我没有找你清算我们陆家的损失就不错了,你们还想跑到我们陆家来作威作福?真当我们陆家是泥捏的?”朱氏反唇相讥。

“那,那孩子究竟怎么啦,我们袆哥儿,袆哥儿到底怎么了?”陆老太太一着急,把刚才吃的半碗粥全吐了出来,紧接着便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现场很快乱了起来,马氏也松开了颜彦,颜彦见此一面命人去找大夫一面命大家疏散开。

好在这些日子因着陆老太太身子不好,陆家养了一个大夫,因而,大夫很快来给陆老太太扎了几针针灸,约摸一刻钟后,陆老太太醒了过来,看向屋子里的人,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

颜彦一看这唇形,知道她在找颜彧,忙命人把颜彧喊来,颜彧很快被陆靖扶着进来了,头发散乱,脸上有指甲划破的血痕,衣服也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像个千金小姐,倒像是街里来的泼妇。

见到陆老太太,颜彧甩开了陆靖,扑着跪了过去,“祖母,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袆哥儿,袆哥儿,大夫说袆哥儿极有可能是个傻子,呜呜。。。”

一旁的马氏见了女儿这样,早就上前和朱氏扭打起来了,旁边的丫鬟婆子忙把她们拉开了。

陆老太太听了颜彧的话,泪如雨下,嘴里也喃喃地喊着“报应,作孽”之类的话。

颜彦本想上前劝劝陆老太太,可这种情形下,她真怕这些人因为冲动和推搡再把她绊倒,因而,她扶着青麦退到了门边,她是想看看宫里怎么还不来人。

说实在的,这场打斗有点颠覆了她对这些世家闺秀的看法,什么闺秀不闺秀,人人都有做泼妇的潜质,就看有没有被逼到这地步。

颜彦正好奇颜彧在朱氏那边发生了什么时,太监上门来宣旨了,命朱氏、马氏、颜彧和陆老太太还有颜彦一并进宫,得知陆老太太身子不好,太后特地言明,陆老太太可以坐软轿进宫。

只是这档口,颜彦觉得陆老太太实在不宜动弹,便自作主张留下了她,原本颜彦还想请御医帮她诊治一下,得知御医去了颜府,颜彦只得命人去一趟颜府。

交代青釉留下来帮着善后,颜彦带着青玉和青麦进宫了,慈宁宫里已经成了一个小型的公堂,颜彦一行到的时候,太后坐在主位上,皇上和皇后在两边的下首,太子和太子妃紧挨着。

大殿中间站着颜芃、陆鸣和几位皇城司的官员,跪着的是秋棠。

见到颜彦进门,太子妃向她招了招手,颜彦摇摇头,先把陆老太太的病情介绍了一番,随即也说去颜府请了给陆袆诊治的御医,具体详情只能等御医来了才能知晓,不过颜彦把陆靖那番话说了出来,凶手是谁颜彦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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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交代(一)

太后一听陆老太太也被人动了手脚,且方才还晕了过去,不禁动了气,细细一想,也唏嘘不已,很是为这位老人家不值。

一念之此,太后也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之前的行事方式,因着妹妹的一句托付,这几年她不停地包庇颜陆两家,甚至不惜一而再地委屈颜彦压制颜彦,可最后的结果呢,换来的是颜彧的不孕和陆袆的傻以及陆老太太的被伤害。

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平生第一次,太后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了,同时也萌生了退意,“今日是哀家最后一次断你们两家的家务,有什么话,一并说开了,我也老了,经不得折腾也禁不起惊吓了。”

马氏和朱氏等人一听忙跪了下去,“臣妇惶恐,还请太后恕罪。”

“恕罪不恕罪的暂且放一边,你们谁先来?”李琮发话了。

见颜彦站在边上,李琮倒是向身边的王公公示意了一下,王公公转身去找了个小太监给颜彦送了个绣橔来。

颜彦刚一落座,只见马氏拉着颜彧哭哭啼啼地把大夫说的话学了一遍,同时又把方才在陆家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大意是当年是朱氏亲自求的亲,颜彧是八抬大轿进的陆家门,陆家如今这么作贱颜彧,不但有悖人伦常理,且还犯了欺君之罪。

“说到欺君之罪,你们颜家也不逞多让,当年要不是你们颜彧盗用颜彦的诗作画作夺得魁首,我儿子压根就不会看上她,可即便这样,我们把她娶进门了,也是打算不计前嫌好好待她的,可哪知她一点也扶不起来,且还一味犯妒,竟然对一个庶子下起了狠手,这才有了这场报应。”朱氏把话接了过去。

皇后见此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中间跪着的秋棠,“陆夫人,你不想听听这个侍妾说点什么?”

朱氏听了这话轻蔑地扫了一眼秋棠,刚要开口,不知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冷颤,这一刻的感觉很不好。

因为她一个眼神过去,秋棠吓得也哆嗦了一下,很快磕头如捣蒜,一面磕一面喊“冤枉。”

皇上见此喊了一声,“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冤枉不冤枉的,朕自有评判,记住了,欺君之罪的后果是什么不用朕再重复一遍了吧?”

“奴婢,奴婢,奴婢记住了。”秋棠磕磕巴巴地说道。

据秋棠说,她跟了陆鸣好几年,早在颜彧进门之前就跟着陆鸣了,因而,她对陆鸣和颜彧私定终身一事比别人要知道的早一些,因为彼时陆鸣没少带她跟着进颜府。

“没问你这些,只说你最近做了什么错事。”陆鸣不想听下去了,说道。

“干嘛不说,说,正好当着大家的面,让你母亲听听,到底是你勾搭了我们彧儿还是我们彧儿勾搭了你,你母亲方才还说要我们颜家赔偿你们陆家的损失,说是我们彧儿害你没有娶上颜彦。”马氏忿忿说道。

“说就说,正好还我儿子一个公道。”朱氏也不示弱。

“你们几个都闭嘴,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许开口。”李琮发话了。

秋棠抬头不经意和李琮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很快又怕怕吓吓地开口了。

说到底,这两人究竟是谁勾引的谁秋棠也说不清楚,但她知道,有一次颜彧抱着一堆画稿来找陆鸣评判时不小心掉了一条丝帕出来,陆鸣捡到这丝帕后并没有归还给颜彧,而是自己带回了家,放在枕头下,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秋棠彼时已经是陆鸣的人,见此自然不高兴,可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因而只得把这份不满藏了起来。

说来也是巧,有一天秋棠好奇那枚丝帕上究竟绣了什么东西,因而她偷偷进了陆鸣的屋子,哪知她刚把这枚丝帕拿到手便听到了陆鸣和朱氏说话的动静,情急之下,她只得躲进了陆鸣的衣柜,正好听到了这对母子的谋算。

起因是陆鸣抱怨颜彦的才智平平和无趣,说她不管是诗才还是画作,都比颜彧差了好大一截,一开始,朱氏倒也说了一句良心话,说过日子不靠这些。

“母亲,过日子是不靠这些,可母亲想想,她是一个孤女,颜老夫人没的时候她才十岁,能学到多少东西?再则,见微知著,从她的性格和处世之道上看,儿子也觉得她撑不起陆家。”陆鸣拉着母亲说道。

这话倒是打动了朱氏,“可这门亲事是太后牵的线,怎么退?”

说完,朱氏又意识到了什么,“儿子,你该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吧?”

“没有,看母亲说的,儿子是那种不懂事的人么?儿子只是觉得那个女人真的撑不起陆家,远不如颜家二小姐能干知书达理。”陆鸣忙趁机把颜彧抬出来。

都说知子莫若母,见此,朱氏还能不明白儿子的心思?说实在的,她对颜彦也不是很满意,命格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嫁妆肯定也单薄,彼时朱氏还不清楚陆老太太给颜彦留了点私房产,只知道颜彦生母的嫁妆在马氏手里,孟家当年的条件她是清楚的,远不如颜家家底厚,更别说,颜老夫人还是一个经商奇才。

可颜家的家底厚貌似跟颜彦没什么关系,朱氏才不相信马氏舍得把颜家的家产拿出来给颜彦置办一份厚实的嫁妆呢。

因此,朱氏也早就中意上了颜彧,可奈何这门亲事是太后定的,她不敢作妖。

得知儿子和颜彧有了私情,倒是正合了朱氏的心意,只是怎么逼马氏先把话说出来倒是需要好好核算核算,因为朱氏不想得罪太后,这口只能先由马氏来开。

于是,朱氏给陆鸣出了个主意,让陆鸣想法逼颜彧把话说出来,她不相信以她儿子的家世、才学和品貌颜彧会不动心,只要颜彧动心了,她肯定会去找她母亲商议此事,到时她就清楚马氏的态度了。

原本以朱氏的意思是想要陆鸣干脆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马氏不得不就范了。

好在陆鸣还算有点良知,拒绝了这个提议。

第六百七十八章、交代(二)

可不管怎么说,陆鸣是得到母亲的支持了,因而他放开手脚去撩拨颜彧。

事实上,颜彧也早就对陆鸣芳心暗许了,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私定了终身,颜彧果真找上马氏。

至于这两人是如何商定的秋棠就不得而知了,再后来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了,陆鸣和颜彦退亲,颜彧如愿嫁进陆家,而她秋棠也做了陆鸣的侍妾。

再后来,秋棠生下了陆鸣的长子,尽管是庶出的,可毕竟是第一个儿子,因而,得知自己儿子遭了颜彧毒手时,秋棠再也不想忍下去了,于是,她也对颜彧起了报复之意。

正好那时周婉没少在她们几个侍妾面前念叨什么日子难过、庶子没地位等话,且周婉也没少教她们留意孩子们的吃食,甚至不厌其烦地教她们记住哪些食物相克,哪些食物伤身等,她记住了。

原本秋棠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和勇气真去下手害颜彧,可巧那段时间朱氏也没少抱怨说颜彧不中用,害她失了颜面,也害陆家声誉受损什么的,还说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要真是神还好了,偏还是个什么废物,衰神,连一个施粥也没办好,反倒成全了颜彦什么的。

当然了,这些话有的是她无意中听朱氏和身边的丫鬟婆子抱怨的,有一部分是听周婉转述的,可不管怎么说,秋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夫人对二奶奶起了嫌恶之心。

正是这份嫌恶之心给了她勇气,她真的下手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被朱氏身边的温嬷嬷发现了。

也不知什么原因,温嬷嬷居然放过了她,什么也没说,秋棠以为这是温嬷嬷对她的鼓励和认可,因而,老实了两天后又对颜彧下手了。

不巧的是,颜彧没几天就生病了,把大夫找来了,秋棠害怕了,本想去找周婉求助,却无意中听周婉说了一个故事,因此,她有了主意,决定从外面的药店买一点当归放到朱氏的药包里,然后暗示周婉去查,把矛头引向颜彧。

事实果然按照秋棠设定的发生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派了皇城司的人来调查,那段时间秋棠吓得要死,一方面是怕温嬷嬷把她供出来,另一方面是怕被人发现朱氏的药包是她动的手脚。

幸好,周婉一直强调说,那些日子她孩子生病,她一心照看孩子,没有怎么到朱氏这边来。

而温嬷嬷那边也没有揭露她,因为颜彧压根就没发现自己的饮食动了手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朱氏这边呢。

再后来,颜彧回陆家养胎生子,她怕颜彧生儿子会影响到陆衭的地位,原本还想对颜彧下手,这时,又是周婉暗示她,说颜彧不定生男生女,还有夫人至今仍未原谅颜彧,一直扬言要陆鸣休妻,且私下也有了新的人选。

这么着,秋棠打消了这个念头,紧接着没多久,陆鸣回家了,和颜彧的关系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是宿在周婉这边,周婉也很快怀孕了,令秋棠没想到的是,周婉居然有好几次主动把陆鸣推到了她房里,说她怀孕不能侍奉,理应雨露均沾什么的。

从此后,她和周婉越发一条心了,周婉搬到朱氏那边住,秋棠还留在颜彧这边,替周婉监视陆鸣和颜彧的一举一动,上次陆鸣受陆呦触动去看望三个孩子,待了有半个来时辰,就是秋棠给周婉送的信,周婉很快“摔了一跤”把陆鸣喊回去了。

作为回报,周婉不但数次把秋棠送到陆鸣炕上,生活上也对她母子百般照顾,待遇比之前朱氏和颜彧当家时好多了,因此,这段时期秋棠特别快活也特别知足。

直到半个月前,温嬷嬷突然找到她,让她留意颜彦什么时候来看望陆老太太,说颜彦每次来都会给陆老太太带一点吃食,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往这些吃食里放一点东西。

秋棠有心拒绝,可无奈有把柄在温嬷嬷手上,因而她只能照办,可谁知颜彦每次来的吃食都不过别人手,秋棠压根就找不到机会,因为以她的身份,也就在外延或厨房转转,压根进不了老太太的上房,除非是老太太想要看看这些曾孙子,才会命她们抱过去。

最后没法,她只能把这些东西陆陆续续地放进老太太的吃食里,为怕别人发觉,她每次只敢放一点点,且还不是每天都放,而是隔三岔五的。

再后来的事情就跟她没关系了,不过她倒是承认了一点,要不是颜彦那几句话点醒了她,恐怕她一直都在替周婉做嫁衣裳。

“就这些?”李琮问。

“就这些。”秋棠低头回道。

李琮听了看了眼身边的王公公,王公公尖着嗓子喊道:“把外面的人都带进来。”

话音一落,颜彦等人看向了门外,只见几个太监把周婉、柳嬷嬷等人押解过来了,朱氏一看温嬷嬷,身子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幸好一旁的陆鸣快速扶住了她。

而颜彦一看到周婉,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失望,周婉倒是和颜彦对视了一眼,眼泪喷薄而出,忙转向了别处。

谁知就在众人把目光都看向跪着的周婉和柳嬷嬷等人时,李琮突然厉声问起了颜彧,“颜彧,朕再问你一遍,当年陆衭的海物相克事件,你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颜彧跪了下去,“回皇上,臣妇。。。”

“想好了再说,就这一次机会,你若是主动把这些年做过的错事说出来,或许朕会看在太后和你父亲的份上饶恕你,错过这次机会,下半辈子你就在监狱里过吧。”皇上打断她的话,威胁道。

“彧儿,做错事不可怕,怕的是死不认错死不悔改,孩子,真到了那地步,爹也救不了你。”颜芃也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

颜彧咬了咬嘴唇,飞快地往颜彦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又往太后那看了一眼,往前爬了两步,“太后,太后,您救救我,我,我错了,彧儿真的知错了。。。”

太后嫌恶地闭上了眼睛。

第六百七十九章、交代(三)

据颜彧交代,她做了两件错事,一是因为嫉恨周婉,所以她动了心思想害周婉的儿子,那天的海物和芒果她本来是授意给周婉儿子的奶娘吃的,可怕这样做太明显,所以她给陆衭那也送了些,至于周婉的儿子为何没事,这个颜彧自己也不清楚;二是和朱氏合伙在背后给颜彦造谣,污蔑她和周禄有染,闹得满城风雨的,朱氏也因为这事被皇上申诫过,而她也因为办事不力被朱氏迁怒。

“就这两件事?细细想想,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太后黑着脸问道。

颜彧心里咯噔了一下,装作细细思索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道:“回太后,还有,还有一事。”

颜彧又说出了一件事,陆衿满周岁之日,颜彧买通了母亲身边的王妈妈,王妈妈跟着马氏进了明园,那天的宾客很多,陆衿见了不少人,马氏也抱了她,而王妈妈则趁着一个倒手的机会,偷着给陆衿塞了块肥肉,小孩子不懂,一开始是觉得害怕,拼命抵制,继而尝出了肉味,主动把这块大肥肉咽进去了,此举不但令陆衿闹起了肠胃病,还成功地受到了惊吓。

“回太后,回皇上,臣妇有罪,臣妇当时也是被嫉妒蒙了心,明明我的女儿才是陆家的嫡长孙女,可太后和皇上都把陆衿当宝,臣妇,臣妇真的只做了这三件错事,再也没有别的了,还请皇上和太后饶了我。”

说完,颜彧怯怯地看了看主位上坐着的几个人,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件事一旦说出来的后果是什么,可没办法,她倒是不想说,但她做这些事情都有采衣几个帮忙,与其让她们把她出卖了,还不如自己主动认错,或许太后看在她的态度上还能网开一面。

“什么?我家衿娘原来是你动的手?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呸,你压根就不是人,是人就不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颜彦气得起身走到颜彧面前抬脚踹了两下,刚要再踹时,太子妃过来抱住了她。

“好妹妹,这口气会有人替你出的,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真要因此有了闪失可就得不偿失了。”太子妃劝道。

“皇上叔叔,还有太后老人家,你们也听到了,这些年我因着太后和二叔的缘故,虽对颜彧有诸多不满,可一直隐忍不发,就连他们两个私相授受和私定终身的丑闻被掀了出来,我为了颜家着想,也忍了这一口气。。。”

“你是忍了,可你也没少给我难堪,没少跟我作对,呜呜,要不是你一而再地打击我,我也不会一而再地被婆母嫌弃而迁怒,呜呜,我这么求你,我娘也求你,可你。。。”

“你还脸说求我,你还指着我帮你?啊呸。”颜彦说着又忍不住上前踹了颜彧一脚,“跟我比惨比可怜,要知道,当年我可是被你们逼的无路可走只能上吊自尽,要不是我命大活了过来,我就这样被你们逼死了,就连死了也是一个冤死鬼,难怪阎王爷说我冤,不忍心收我,可就这样,我还是放过你,你却一点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居然又对我的孩子下起了黑手,你还是不是人?”

颜彦这一脚终究没有踹出去,因为她被太子妃抱住了,可话她得说出来,为了今天,她可是等了好几年。

“皇上叔叔,我错了,难怪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话我明白得太晚了,今日在场的都是见证,从今往后,她颜彧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一次打她一次,还有,她名下的田产铺子我会一个个的让它们逐一破产。”

说到这,颜彦向太后屈膝行了个礼,“太后,彦儿没法遵守和您的约定了,您若是再怪我,我只能等他日亲自去向祖母赔礼,但这口气我必须出,差点两条人命呢,再忍下去,不定是几条呢。”

“大姐,大姐,我知错了,我真的早就知错了,我。。。”颜彧往颜彦身边爬了过来。

颜彦还待抬脚踹过去,太子妃抱着她往后退了几步,“你想踹,等你生完孩子,随便你踹。”

“孩子,我来替你踹,是二叔的错,二叔教女无方,让你受委屈了,二叔愧对你,愧对你父母,也愧对。。。”颜芃上前踹了颜彧两脚。

“颜侯稍安勿躁,后面还有呢。”李琮拦住了他。

倒不是心疼颜彧,而是想快刀斩乱麻把这件事赶紧处理了,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家务琐事上,可没办法,太后把他找来了,又事关颜陆两家,他不得不坐这。

接下来李琮审的是周婉,因着周婉和李穑的关系,李琮特地好好打量了下周婉,“你就是周氏女,抬起头来。”

周婉缓缓抬起了头,眼睛里都是泪水,颇有点楚楚可怜之意,可惜,李琮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周氏女,你有什么要说的,也想好了,一旦被朕发现有所隐瞒,那就是欺君之罪,你掂量掂量你们周家一共有多少口人。”

周婉跪下去磕了个头,她的话比较长,从她父亲出事开始说起,说她求告无门,说陆鸣替她求情,说陆鸣送她一家回乡安顿,说她和颜彦学着打理荒山,说她被朱氏看中,说她无力偿还朱氏的馈赠,也无力回报朱氏为她父亲起复一事尽力周旋的恩情。

“等等,你父亲是不是周崧?”太子打断了周婉的话。

“回太子,是。”周婉不明所以,点点头,然后看着太子不说话。

“你父亲的起复明明是孤找的父皇求情,和陆家何干?”太子看向了李琮。

“什么?”周婉一时没有消化这话,太子怎么可能会替她父亲求情呢?

对了,周婉想起来一件往事,好像父亲是问过她这个问题,问她和太子有什么交情,当时她还以为是颜彦找太子求的情,颜彦否认了,随后她就把这件事放下了,以为是陆家或徐家求到了太子身上。

第六百八十章、交代(四)

略一纠结,周婉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太子,能否告诉民女为何要替民女父亲求情?”

“罢了,不说也罢,说了也无益,孤只能告诉你,你白费了彦儿对你的这份心思。”李琮把话转到了颜彦身上。

周婉瞬间明白了,原来是李穑替她求情了。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因而,她无比哀怨地看了陆鸣一眼,陆鸣的眼睛里满是祈求,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倒是微微摇了摇头头,并指了指自己胸口。

周婉读懂了陆鸣的意思,扯了扯嘴角苦笑一下,很快转过身子,几乎没有任何犹疑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原来,周婉自幼随父亲在任上,在去润州之前,曾经在两浙路的明州待过一段时期,明州靠海,不但有海物,也有各种南越国来的鲜果,因而,周婉知道海物和鲜果最好不要同时吃,有的人会对这两种食物相克,所以察觉到颜彧的意图后,她不动声色地把这些东西分开了,海物让奶娘吃了,那些鲜果则赏给了别人。

陆衭出事后,周婉原本也清楚应该如何处置的,可为了把事情闹大,为了把矛头引向颜彧,周婉去找颜彦求救了。

颜彦一出手,事情果然闹大了,颜彧开始被朱氏怀疑,同时朱氏也渐渐对颜彧有了防备之心。

而周婉也就是从这后开始转变的,对颜彧由单纯的被动防备转向了主动出击,不过她自己倒没有出手,而是有意无意会在秋棠等别的侍妾面前流露出日子难过,庶子被压制的感慨,也不止一次表露出对颜彧跋扈的无奈,当然也没少提醒大家小心自己的孩子,否则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个陆衭。

别人听了这些话还犹可,秋棠听了自是怒火中烧,任是谁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算计得差点没了性命,因而,秋棠出手了。

可秋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她哪里有多少见识?即便想要害颜彧,她也无从下手,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秋棠面前说哪些食物会相克,什么东西吃了之后可以慢慢变傻等,秋棠一一听进去了。

可即便如此,秋棠因为胆小,一开始也只敢给颜彧吃些相克的食物,且还是一些药性特别慢也特别弱的,周婉见此不由得暗暗着急,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在颜彧的饭食里加了点药,秋棠自是不知。

偏那一天颜彧身子不爽,也找郎中开了几包药,秋棠害怕了,以为自己事发了,正要去找周婉讨一个主意时,无意中听到周婉和朱氏身边的丫鬟在说朱氏的病,说她这病不能吃当归,脾胃太弱,正闹肚子。

秋棠别的不认识,当归还是认识的,琢磨了一下,去药店买了点当归放到了朱氏的药包里,这一幕自然落在了周婉的眼里,而且还是周婉暗中帮她支开了旁人。

只是有一点,秋棠放的当归有点少,而且是从外面买来的,压根对颜彧造不成什么威胁,于是,周婉借着去探视颜彧之际,偷着从颜彧的药包里把当归取了,再把这当归加到了朱氏的药包里。

果然,这天吃过药之后朱氏腹泻不止,秋棠得知后忙暗示周婉去查一下朱氏的药包,周婉婉转地向朱氏提醒了一下,朱氏很快找了大夫来。

得知颜彧正在吃药,且颜彧药包里的当归竟然分量不足,朱氏毫不犹豫地把矛头对向了颜彧,她本来就对颜彧有诸多不满,正好想借这个机会鼓动儿子和她合离,连新妇人选她都看好了。

“回皇上,奴婢只做了这些,而且奴婢也是基于防范和反抗,这些内斗绝不是奴婢的本意,奴婢在嫁进陆家之前就答应过百惠郡主,绝不主动与人为恶,更不伤及无辜,可奴婢终究是食言了,奴婢惭愧。”周婉磕头道。

“这是什么话?陆袆难道不无辜,你敢说你不是为了你儿子上位才对我女儿下黑手?”马氏忍不住哭诉道。

“颜夫人,你不要忘了,是你女儿先动的我儿子我才反抗的,要说坏,她比我坏十倍百倍,先是勾引自己的姐夫,接着又逼死自己姐姐,且不止一次往姐姐身上泼脏水,最后竟然还对姐姐的孩子下毒手,有她这样做妹妹的?这些年姐姐是怎么对她的?”周婉反唇相讥道。

“都给朕闭嘴。”李琮发话了,继而转向朱氏,“陆夫人,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回皇上,臣妇冤枉,臣妇尽管对颜彧有诸多不满,可还是尽心尽力地对她好,没想到她是一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自打她进门后闹出了这么多事端,臣妇也累了,这样的儿媳我们陆家消受不起。”朱氏回道。

“朕问的是你做了什么。”李琮哼了一声,说道。

“回皇上,臣妇做错了两件事,一是不该答应儿子退亲,二是不该把颜彧娶进门。”朱氏回道。

“陆老夫人那呢?”皇后忍不住问道,因为朱氏的回答明显在避重就轻。

“回皇上,臣妇。。。”

“陆朱氏,想好了再说,陆公下不了决心,朕不介意替他清理门户。”李琮打断了朱氏。

朱氏听了这话犹疑起来,同时也看向了温嬷嬷,想从温嬷嬷那得到点暗示,哪知温嬷嬷一直低着头,朱氏也不好判断她究竟有没有出卖她。

可是话说回来,有几个人敢在皇上面前撒谎,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来,搞不好是要诛全族的啊。

否则,秋棠那死丫头怎么敢温嬷嬷供出来,还有周婉,不也老老实实说了实话,还有颜彧那,连她都没想到陆衿周岁宴居然是颜彧动的手脚。

不对,颜彧方才说完这话皇上和太后当即脸黑了,颜彦也放话要对付颜彧,没看听对颜彧又踢又踹的。因此,颜彧肯定是上当了,这么机密的事情皇上肯定是没查出来,是颜彧自己没沉住气。

一念至此,朱氏改主意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交代(五)

朱氏之所以敢改主意,因为温嬷嬷不是别人,是她的奶娘,两人有了这么多年的默契,温嬷嬷怎么可能会不替她兜着呢?

“回皇后,臣妇的确不清楚婆母那发生了什么,这些时日因着儿子儿媳的事情,臣妇精力交瘁,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不得已把老太太托付给儿媳照理,臣妇自己这边的内务也是周氏在打理,可不管怎么说,臣妇是陆家的当家主母,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臣妇的失职,恳请皇上降罪。”

“你倒是挺会避重就轻的,是不是拿定主意朕不会惩治你?”李琮笑了笑,看不出生气不生气来,颇有点云淡风轻的意味。

朱氏见了头皮顿时发麻,尽管她和皇上接触不多,可也能猜到,云淡风轻是不可能的,八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话已经说出去,现在改口已然来不及。

再则,朱氏也清楚,说出来的后果肯定是被休,不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才不信皇上真能给她们一条生路,就算皇上肯,陆端也未必肯。

“回禀皇上,臣妇不是避重就轻,而是臣妇委实不清楚事情原委,温妈妈是我的奶娘,随我嫁进陆家后做了二十年的管事妈妈,也就最近两年岁数大了,不怎么管事了。臣妇也不清楚她为何要包庇这个贱妾,更不清楚她为何要对老太太下手,臣妇觉得,这其中必有误会。”朱氏解释说。

话刚说完,门外有太监通报,说是周院使求见,没等皇上开口,太后忙宣了,她也是急于想知道颜彧的孩子究竟怎么样。

据周院使说,傻不傻的目前还不好判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孩子反应比别人慢不少,对光、声音的感知都比别人要慢,发育方面也迟缓,正常这么大的孩子完全可以把头抬起来,可这个孩子还不行。

经把脉,他发现孩子确实是在母体内受了损伤,因此,往后能长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好。

说完陆袆,周院使也禀明了一下陆老夫人的病情,老太太也有中毒迹象,幸好发现得早,影响还不大,若是时间长了,可能会伤及内脏甚至危及性命。

尽管如此,老太太仍是托周院使带了一句话,说不管是谁想害她,她都不想追究了。

“哪位是温婆子?”太后问道。

温嬷嬷一听忙爬了出来,“回太后,奴婢真没动老夫人,奴婢有几个胆子敢去暗算老夫人?太后哇,肯定是有人看老夫人不顺眼,所以嫁祸。。。”

“来人,查一下这婆子家有几口人,血亲三代都算上。”李琮没等温嬷嬷说完先吩咐道。

“喏。”皇城司的一位官员回复道。

“皇上,皇上,奴婢说,奴婢说,奴婢这就说。”温嬷嬷吓得忙不迭地磕头。

据她交代,朱氏手里的人命官司多了,不算陆呦的生母,光陆端的小妾就有四个,外加三个庶子一个庶女,另外还有陆鸣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是因为怀有身孕被朱氏偷偷处死了,还有陆呦身边的秋荷秋莲。

得知秋荷在跟陆呦之前就跟陆鸣有染,后又被当作棋子送给了陆呦,最后却因为奸情败露被朱氏处死了,李琮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陆鸣,“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回禀皇上,这绝非臣的本意,她一开始是母亲身边的丫鬟,长得十分水秀,臣年少冲动,一时做出了糊涂事,可母亲并不知情,凑巧把她送给大哥,她不甘心整日陪着一个哑巴,没少来找臣诉苦,求臣把她要回来,臣为了安抚住她,只得找了个说辞。还请皇上明鉴,大哥彼时只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臣有什么必要在他身边放一枚棋子?”陆鸣跪下去解释道。

“哼,你们陆家的家风也不过尔尔,我好好的女儿就是被你拐带了。”颜芃忍不住上前踹了陆鸣两脚。

“你们颜家又好到哪里去?要不是你女儿故意把丝帕留给我儿子,我儿子压根就。。。”

“住口。”李琮喝道,随即又命温婆子继续。

据温婆子说,自从颜彦把陆鸣和颜彧两人私定终身的丑闻掀出来后,朱氏就恨上了颜彦,同时也恨上了颜彧,她想把这对姐妹都收拾了,可颜彦不住陆家,朱氏的手伸不进去,只能先考虑颜彧。

娶周婉为贵妾就是为了刺激颜彧的,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就命人在颜彧和周婉两人中间互相挑拨,想挑起两人内斗,可惜的是,两人都不上套。

谁知就在朱氏万分失望准备另想办法时,颜彧突然出手了,发生了陆衭过敏事件,正是这次事件激怒了周婉。

只是周婉也是个聪明的,她不想沾手这些事情,于是,她挑拨了秋棠去做。

朱氏对周婉和秋棠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楚,知道这两人都给颜彧的饮食里加了东西,只不过秋棠胆小,仅仅给了些相克的食物,周婉胆子大些,她在颜彧的饮食里加了些女人不能怀孕的药,可能怕惊动颜彧,周婉下的量也不大。

而且朱氏还清楚这两人都动了她的药包,她知道关联不大,因而故意喝下了那服药,为的就是把罪名安到颜彧头上,只是朱氏没想到的是颜彧会这么烈性,居然跑去并州找陆鸣撑腰了,最后还带着身孕回来。

朱氏见此自是怒不可遏,颜彧敢这么忤逆她,她是决计不想留她在陆家了,否则,陆家到底谁说了算?

于是,朱氏命温嬷嬷在颜彧的饮食里动了手脚,原本依她的意思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最好是造成滑胎,可没想到这孩子命大,居然活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朱氏也猜到这孩子肯定会有损伤,所以她才坚定地想促成这两人合离,为的是把过错推到颜彧身上,同时,这个孙子她也不打算要。

至于陆老太太这,则是因为她建议儿子合离,同时也一味地袒护颜彧,所以惹怒了朱氏。

朱氏原本是要温嬷嬷自己去动手的,可温嬷嬷对陆夫人心存敬畏,因而找上了秋棠。

第六百八十二章、问罪(一)

朱氏见温嬷嬷把她这几年做的孽一一说出来,顿时瘫倒在地了。

这一次,她考虑的不是合离或休妻的问题,而是牢狱之灾。

李琮见朱氏一脸死灰地瘫倒在地,瞥了她一眼,没着急发落她,而是审起了马氏。

马氏这边倒还好,她只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是当年和朱氏一起联手算计颜彦退亲并暗示她自尽,后期她倒是有悔改之意。

还有,她说她确实不清楚颜彧会针对陆衿下手,否则她肯定会拦住王妈妈的。

不过马氏说到这件事时,温嬷嬷补充了一件事,说陆衿之所以会受到惊吓,是因为朱氏回去后命她做了一个小人,上面写有陆衿的生辰八字,然后用针扎了小半个时辰。

而朱氏也是见那天皇上居然驾临了陆衿的周岁宴,联想起皇上送的那枚龙佩,朱氏又忌又恨的,怕万一将来陆衿真的进宫坐上那个位置会威胁到她儿子孙子的地位,所以才想在背后做点手脚。

幸好陆衿有这一枚龙佩护体,损伤不大,再加上颜彦聪明,知道找几个经年的老人看看,及时发现孩子受了惊悸,及时把她的魂喊了回来。

“启禀皇上,臣妇有话要说,她们一个个明知道皇上送了一枚龙佩给衿娘当护身符,为的就是怕有人不开眼会对孩子下手,可她们为了一己私利,依然藐视皇权,依然罔顾人伦道德和亲情,我想知道,如此丧尽天良之人凭什么还能高居一品诰命夫人,凭什么可以任意践踏大周的律法,凭什么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颜彦扶着太子妃跪了下去,正式问道。

“来人,褫夺镇国公夫人陆朱氏之一品诰命封号,褫夺陆颜氏镇国公世子夫人称号,贬为庶人,押入刑部大牢,等候裁决。”李琮也恼了,快刀斩乱麻地说道。

至于剩下的周婉、秋棠、温嬷嬷之流,一律问斩,三日后公开行刑,以震世人。

还有马氏,因着她后期确实没有跟着继续作恶,李琮没发落她,交给颜芃自行处置。

“启禀皇上,所有的罪孽皆因臣而起,臣才是那个罪恶之源,倘若当初臣没有看上彧儿,没有对彧儿三心二意,她断不会去害人,还有贵妾周氏,她本是一个清白的官家之女,也因为臣的贪念把她纳到身边,后又成为母亲和妻子之间的棋子,说白了,她和彧儿都是受了臣母亲的挑拨所以才交恶的。且周氏是一个孕妇,能不能请皇上开恩,待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发落她,至于我母亲和彧儿那,也请皇上开恩,饶她们一条生路,臣愿意带着她们离开京城,做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陆鸣磕头求情道。

“哼,知道你是罪恶之源就好,若不是看在你的战功上,朕一并把你贬为庶民。”李琮说完起身,喊了一声:“来人,拟旨,传镇国公陆端火速回京。”

“皇上,皇上,我也是您的表侄女啊,我父亲也有战功的,还请皇上看在我祖母的份上,太后,太后,您老人家也不管彧儿了吗?彧儿也是您的亲人啊。。。”颜彧爬到太后的凤椅前,抱着太后的腿呜呜哭了起来。

“孩子,不是我不管你,是你错的太多了。我不能一而再地包庇你,彦儿有句话说的对,自己选的路,自己走,没人能一直替你扛。”太后看着眼前这张泪眼,的确闪过一丝心疼,可转而一想,颜彧连一岁的孩子都敢下手,她又歇了怜悯之意。

“可是太后,这条路并不是我自己选的啊,是他们逼我的,我儿子都被她们害成痴傻儿了,对,我儿子,我儿子还这么小,又是个痴傻儿,他不能没有亲娘啊,太后,宽恕我这一次吧,求您了,太后,没有我,他肯定会死的,太后。。。”

这话把太后打动了。

一个痴傻儿,若是没有亲娘护着,还能长大吗?

再则,那两个女孩子也不大,交给丫鬟奶娘能放心?

这么一转念,太后又心软了。

颜芃见此,走到颜彦身边,欲言又止的,颜彦也不吱声,就这么看着颜芃。

“孩子,叔叔对不住你,叔叔原本没有脸求你,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你也知道,是个痴傻儿,若没有亲娘护着,只怕难以长大,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人,是一条命,我不求你放过你妹妹,我愿意把她名下的嫁妆私产全部送给你,我只想给她一座庄子,让她带着袆哥儿在庄子里度过余生,余生我绝对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再让她出来祸害你。”颜芃说完伸手想摸摸颜彦的头,临了又缩回来。

颜彦见他这样,回想起他对原主一路的呵护,眼泪终究也没忍住,“二叔,你想怎么做就做吧。”

不管怎么说,颜彧被圈禁在一座庄子里陪着她的傻儿子,也算是受到了惩罚,而且这种日子对她来说,应该是比死还难过的。

“好孩子,二叔对不住你,你是个好孩子,难怪你会有福报。”颜芃忍不住抱着颜彦呜呜哭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松开了颜彦,走到太后面前也跪了下去,“太后,皇上,说到错,是臣的错,是臣教女无方,臣恳请皇上给臣一个薄面,让小女带着那个可怜的孩子去庄子里度过余生吧。”

“太后,皇上,是臣妇的错,臣妇不该心生贪念,是臣妇害了我可怜的女儿,臣妇愿意去庄子里陪着女儿一起抚养这个可怜的外孙,呜呜。。。”马氏也爬到了太后面前。

尽管皇上没有褫夺她的诰命,经过这些事情,马氏也清楚一点,她不可能留在颜府了,与其被休之后回娘家看别人脸色,还不如陪着女儿在庄子里共同抚养陆袆,彼此还能互相慰藉一下。

“不成,我已经决定要把你送去家庙赎罪,余生,你就守着那盏青灯吧。”颜芃说道。

太后看了眼儿子,随即又看向了颜彦,她是希望能由颜彦来开口说情,事情毕竟是由她而起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问罪(二)

颜彦自然猜到太后的意图,可她不想再隐忍下去了,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多少铺垫受了多少委屈?

“太后,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能白上吊一回,我女儿也不能白受一次罪,差点两条人命呢。”

“是啊,幸好皇上有先见之明,送了一枚龙佩给衿娘护体,否则,那孩子岂不是就遭了毒手?说到这本宫就不明白了,彦儿夫妻两个早早就从陆家搬了出来,人家夫妻两个一个努力挣钱一个用心苦读,压根就没惦记你们陆家的这点家业,你们还闹腾个什么劲?”皇后见太后又想和稀泥了,忍不住出言说道。

“可不是这话,孤也想不明白。”李稷加了一句。

“罢了,哀家老了,也糊涂了,还是依皇帝的旨意办吧。”太后退了一步。

李琮见太后退了一步,他也退了一步,暂时保留马氏的诰命身份,把颜彧生的三个孩子暂时交由她抚养,至于在什么地方抚养,这个李琮就没有言明,端看颜芃的态度。

至于颜彧,李琮的意思是和朱氏、周婉一起关进刑部大牢接受刑部审判,颜彧名下所有嫁妆私产过户到颜彦名下。

不过颜彦拒绝接受颜彧名下的私产,只是她也不想便宜了颜彧,因而她提议把这笔款项转赠颜氏一族的公账上,用来扩大族学,赡养鳏寡孤独,以及抚养那些因战争而失去生活能力的族人。

太后见好歹保住了马氏的诰命,颜家的声誉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倒也没提别的要求。

她相信儿子肯定会留下颜彧的性命,不过苦头肯定也是要吃一点的,毕竟这一次颜彧错的太离谱了。

只是不知为何,太后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别扭,似乎哪里不对劲,在看到皇城司的人押着朱氏、颜彧等人离开时,她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因而她留下了颜彦。

待大殿上的人离开后,太后没动地方,而是瞥了颜彦一眼,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跪下。”

颜彦猜到对方的意思了,倒是也扶着身子缓缓跪了下去,没等太后发问,主动说道:“回太后,今日之结局并非臣妇的本意,臣妇一开始只是想解开究竟是谁动了陆夫人药包这个谜团,还陆家祖母和颜彧一个清白,因为臣妇不相信这件事是陆家祖母做的,而颜彧又口口声声地赌咒发誓不是她做的,因此,臣妇才提议让皇城司的人介入。彼时,臣妇还不清楚颜彧和陆家祖母均被人下药,更不清楚陆袆可能是个痴傻儿。还有,陆家那些内斗臣妇也没有耳闻,这两年,臣妇回陆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回去都是直接去看望陆家祖母,最多一个时辰就离开,没在那吃过一顿饭,所以臣妇委实不知陆家竟然有如此多的不堪之事。真说起来,臣妇的心痛不比太后少,要知道,彧儿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在退亲事件之前我们几乎不分彼此,但凡我有的东西只要她想要,我从没有过二话,可她害了我不够还想害我女儿,太后,我也是一个人,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也会疼。。。”

后面的话颜彦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想起了原主的遭遇,也想起自己这几年的委屈隐忍,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哽咽难言。

“母后,做错事的是彧儿,和彦儿何干?”李琮从外面进来了。

原来,皇后和太子妃见太后留下了颜彦,担心太后心里这口气不好出会撒在颜彦身上,可这种事情,她们做儿媳孙媳的肯定不好劝,只能请皇上来走这一趟。

李琮一开始还不太相信太后会为难颜彦,可架不住李稷也跟着求情,说太后心里有一个死结,那就是保住颜家,如今颜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难说太后不会迁怒到颜彦身上,偏颜彦还是一个孕妇,受不得气。

这么着,李琮才又返转回来,为了听听太后究竟要跟颜彦说什么,他阻止了太监的通报,站在帘子外面听了一会,正好听到后面这段话,也听到颜彦的哭声,他站不下去了。

“回皇上,也怨不得太后,因为那天是我向太后出主意请皇城司的人去陆家调查取证的,我是看陆家祖母可怜,这么大岁数为了保全陆家竟然不惜自毁声誉,而那一头二叔也在为颜彧和陆鸣合离一事左右为难,因着这所有问题的症结都集中在陆夫人的药包事件上,颜彧是赌咒发誓否认,陆夫人又一口咬定是她,我怀疑这事极有可能是陆夫人自己贼喊捉贼,所以才出个主意想揭露她的真面目。事情发展到今天,我自己也很意外,我压根就不知道她们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更不知道人性在所谓的权贵面前会如此不堪一击,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颜家有今天,我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还有颜彧,我是真的拿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看到她这样。。。”

“好了,起来吧,我懂你,你是个好孩子,太后也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找你问询几句,说开了就好,放心,太后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李琮亲自把颜彦扶起来。

太后见此明白儿子的意思,儿子是在给她台阶下呢,于是,她忙道:“是啊,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为何之前皇城司的人进去什么也没有查到,这次却查出这么多问题来。”

“母后,这哪里是皇城司的人查出来,是儿子用皇权逼她们认罪的,颜彧和朱氏当年害衿娘一事,她们自己不说,我们从何处查去?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她们还是要对衿娘下手,眼里哪还有我这个皇帝?”李琮怒道,他还一肚子火没发出去呢。

这话一说,太后没法接言了,不说别的,仅凭这一点,颜彧就该判死罪,因此,儿子给她面子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君子报仇

见儿子生气,太后歇了为颜彧求情的心思,也歇了打探儿子究竟会如何处置颜彧的心思,不过她心里也有一口气没有出,她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朱氏母子搞出来的,因此,朱氏母子绝不能宽恕

“罢了,她们也算是受到惩罚了,这人啊,是真不能动歪心思,若不是陆夫人当年自己做的恶,何来陆家的今日?还有那个陆鸣,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哪知背地里行事竟然如此不堪?可恶的是,你说他们坏就坏吧,偏偏还把颜家给带累了,若不是他们,颜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母后要这么说的话,当年可是你看中的这小子呢。”李琮自然明白母后的这点小心思,可陆鸣这他还真没法一杆子打死。

不冲陆家,就冲陆鸣自己立的这些功劳,李琮也得对他网开一面,否则,他岂不有过河拆桥之嫌?

再则,陆鸣手上并没有命案,他只是犯了个风流才子的通病,喜新不厌旧,是品行问题。

当然了,李琮这么说不是为陆鸣开脱,他也很不齿陆鸣的行径,尤其是勾搭颜彧那一出,更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

可不齿归不齿,陆鸣没有大罪,且那几年他在战场,哪里知道家里搞成这样?

说到底,他也是被自己的母亲害了。

因此,李琮没有褫夺他的封号,想再看他几年。

太后见儿子提到当年颜彦订亲这一出,脸上有点挂不住,斜了儿子一眼,“我一个后宫女人,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还不是你们成天在我耳边夸他,说起来我还该找你算账呢。”

颜彦见皇上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揭太后的短,生怕自己留下来做炮灰,忙开口告辞。

太后倒是没有再留她,也知道她今天受了不少气,忙命容姑姑去给她找一点补品回去压压惊。

趁着容姑姑去找东西的空档,太后又想起了一事,“彦儿,你二叔那,估计一时半会是难以缓过劲来,你二婶多半留不住了,不是合离就是被休。若果真如此,你不妨多回几趟娘家帮着你二叔打理打理内务,再给你二叔和颜彰早点寻摸个合适的人,这也是我把你留下的意思。”

太后也是说到后面才临时想到这个理由的,如此一来,她就不用承认自己是在迁怒颜彦了。

她也不想失去颜彦的,凭心而论,颜彦不管在做人还是做事上都比颜家那几个人强百套,更别提颜彦对朝廷的这些贡献,难得的是孩子也不贪心,不属于自己的外财不要,全部捐赠出去做善事,所以才会有这么深的福报。

这么一想,太后还挺替颜彦庆幸的,幸好没嫁给陆鸣那臭小子。

“鹏飞这有点难,倒是颜彰也不小了吧,十六了,可以成亲了。”李琮点点头。

确实,这么大一个家不能没有个女主人,且颜家还有个大难题,陈滢还在颜家住着呢,时间长了,外人肯定会说闲话的。

可问题是刚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这些世家嫡女也不会愿意嫁进颜家的,因此只能降低点要求,从那些品级低一点的文官里去找。

这就不是颜彦能操心的事情了。

不过她心里倒是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徐如青的妹妹徐如蓝,颜彦见过她两次,去年刚笄年,长相不错,性格看着也还好,和徐如青有点相似,也很直爽,才华也不错。

朱氏最早是相中她的,可徐家没看上陆鸣,一来是陆鸣风评不好,私相授受私定终身的丑闻刚过去没多久又闹起合离,且还没合离成呢;二来是陆鸣的子女太多,嫡出的庶出的一大堆;三来陆鸣的年龄也偏大,比人家小姑娘大了十岁,徐夫人才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踩陆家这趟浑水呢。

因而,颜彦断定徐夫人多半也不愿意女儿进颜家,所以也就懒得去费这番口舌。

当然,最主要的是颜彦被颜彧和马氏伤透了心,委实也不想去管颜家的事情了,因而太后的交代颜彦只能左耳进右耳出了。

从慈宁宫出来,颜彦自己也跟虚脱了似的,青玉见她气色不好,忙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了青麦,自己背着颜彦出了宫门,刚一到马车旁,只见陆呦从马车上跳下来。

“娘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夫君,你怎么来这了?”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陆呦从青玉手里接过颜彦,把颜彦放到车上,见妻子气色不太好,“娘子,有没有请御医看看?”

“无妨,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的心思要放到相夫教子上了。”颜彦冲丈夫绽放了一个笑脸。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花了近六年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这一次没怎么伤到陆鸣,听皇上的意思,只怕暂时是动不了他了。

陆呦正抱着颜彦的头给她找个舒服点位置好靠着他,忽一眼看见妻子的笑颜,他情不自禁地亲了上去,“夫人辛苦了,以后外面的这些事情就交给为夫吧,好歹为夫也是夫人调教出来的。”

陆呦虽不清楚慈宁宫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颜彦一早去了陆家,他赶去陆家才知颜彦进宫了,因而不用问也知颜彦这一大天肯定没闲着,她是个孕妇啊,陆呦心疼了。

“成,还有一关,就交给你应对了。”颜彦指的是陆端这一关。

李琮之所以把朱氏和颜彧等人关进大牢,应该就是在等陆端,不管怎么说,陆端是国之重臣,李琮就是要发作朱氏也必须先和陆端通个气。

不过以颜彦的推测,这一次陆端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朱氏,毕竟这次朱氏下手害的是陆老夫人,是陆端的生母,说句不好听的,这叫弑母,是要重判的。

得知朱氏和颜彧被关进了刑部大牢,陆呦再次把颜彦抱紧了,他做梦都想有这一天,想看到朱氏遭到报应,想看到她有凄惨的下场,没想到妻子这么快就帮他实现了夙愿。

第六百八十五、一杆秤

颜彦和陆呦回到明园后才想起来青釉还在陆家,也才想起来应该去和陆老太太打个招呼,陆家的女主人被关了起来,陆老太太又是一个病人,颜彦担心老太太的这一关不太好过。

陆呦见颜彦忙了一大天,是决计不想让她再辛苦这一趟的,于是,他打发青玉去接青釉,顺便跟老太太说一声,颜彦忙了这一大天,身子有些乏了,改天再去看望她。

至于宫里发生的事情,自有陆鸣去说,他一直也在现场的,愿意怎么交代是他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一发生,原定三天后出发去北地驻守的计划肯定是要推后了,皇上既然把陆端召回,肯定是要等陆端回来再裁决这个案子,而陆鸣肯定是要留下来等一个结果的,再则,他也是重要的当事人之一。

颜彦正躺在炕上和陆呦说着朱氏的几种可能时,青秀来报,说是颜彰和颜彬来了,要见她。

陆呦一下按住了颜彦,“你躺着,我去见他们。”

“罢了,带进来吧,这两人心重,早晚要面对的。”颜彦挣扎着坐起来了,她是想看看,知道实情后,他们究竟会不会怪她。

陆呦见此只得给颜彦披了件外衣,随后亲自给颜彦梳了个松松散散的圆髻,正端详自己的杰作时,青秀把颜彰颜彬带进来了。

颜彦一看哥俩眼圈都红红的,显然是知道了实情,正要开口安抚他们两句时,颜彰带头跪了下去,随即颜彬也跟着跪了下去,“大姐。。。”

陆呦见此没等颜彦吩咐,忙下炕把这两人提溜起来了,颜彬一下扑到了炕上,“大姐,呜呜,二姐怎么会这么坏,呜呜,她这是害人终害己,可怜那个小宝宝。。。”

颜彰见颜彬没有说重点,打断了他,“大姐,父亲让我们来向你赔罪,大姐,是我的错,我以为二姐只是贪慕虚荣,只是掐尖要强,所以偶尔听到她在背后说你的坏话,我警告了她两句也没往心里去,要知道她会变成这样,说什么我也会拦住她会看住她的。”

颜彦一听颜彰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心下倒是有了几分安慰,“罢了,你有你自己的责任和追求,哪有时间守着她?大姐不怪你,再说了,一个人心里若是有了执念,哪是这么好改过来的?”

“大姐,你不怪我们?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们?”颜彬抬起一双泪眼来看着颜彦。

“当然会了,只要你们还拿我当大姐。”颜彦伸出手去摸了摸颜彬的头。

“当然了,父亲说,我们以后只有大姐和三姐,没有二姐,还说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大姐,就当替我娘和二姐赎罪。”颜彬说完想给颜彦一个笑脸,可脸上还沾着泪花呢。

颜彰见此也坐了过来,“大姐,我有一个问题想不通,你说二姐夫成亲前和二姐这么好,为了她不惜冒险逼你退亲,可为什么成亲后两人反倒疏远了,而你和大姐夫两人之前明明不认识,且大姐夫还是破坏你闺誉和姻缘的人,可你们两个成亲后反倒越过越好?”

这个问题困惑了颜彰好长一段时间,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问出来,今天也是得知颜彧居然因为嫉恨周婉做了这么多坏事才有感而发的。

因为颜彰相信,倘若颜彧成亲后也和陆鸣琴瑟和鸣,而陆鸣也像陆呦似的只守着颜彧一个,那么颜彧应该不会去作恶,就像是大姐一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怎么会想着去害人呢?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因为你大姐心善,有悲悯之心,她知道我不是故意冲撞她的,所以没有对我心生怨恨,而我感念她的善良和悲悯,就想一心一意地对她好,更别说她还帮了我这么多,教我学说话,辅导我功课,重新规划我的未来,又替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样的女人,我怎么对她好都不够。”陆呦抢着说道。

“我知道了,以后我成亲后也不要小妾了,都是小妾惹的祸,大姐夫不就因为是庶出的差点被养残了么?”颜彬擦了擦眼泪,说道。

他也十三岁了,虽未经人事,但多少明白点男女之事了。

“不一样的,咱爹不也有这么多小妾,咱娘也没亏待三弟他们,应该还是人的品性,有人善妒,有人不善妒。”颜彰摇头了。

听了颜彰的话,颜彬也有点糊涂了,是啊,他们家也有庶出的,且他和颜杉的关系一直不错呢,一点也不像当年的大姐夫和二姐夫,只是如此一来,他也有一个问题想不通,“论理,咱娘心善,不善妒,可她为何要帮着二姐算计大姐呢,连咱娘自己都说,当年若不是她一念之差做下的恶,二姐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可能是人性吧,人性是多样化的,某一个时段接受住了考验,某一个时段没有接受住,而这个接受不接受,可能也跟他当时面临的诱惑相关。”颜彰斟酌着说道。

“不错,阿彰真的长大了,学会思考这么深刻的问题了。”颜彦由衷地夸了他一句,她还真怕他钻牛角尖。

不管怎么说,陆家将来是要交到颜彰手里的,只要颜彰走对了正道,只要颜彰把颜家撑起来了,颜彦也就没有违背颜老夫人的遗愿。

“那大姐,你能不能答应我们一件事?”颜彰见颜彦夸他,有点腼腆地笑了,不过眼睛却亮了起来,似有一团喜悦在闪烁。

“好。”颜彦答应了。

“大姐,那以后我和二弟要走错路或者是要经受不住外界的考验时,大姐能不能及时地敲打敲打我们,大姐放心,以后我和二弟会经常来看望二姐,希望大姐能多多对我们兄弟耳提面命,我们一定谨遵大姐的教诲。”颜彰说完正式向颜彦长揖一礼。

颜彰早就意识到大姐和二姐的不同,大姐会考校他们功课,会给他们讲做人的道义道理,而二姐却只会向他们抱怨这个不公那个不公,因而,颜彰心里早就有了一杆秤。

第六百八十六章、疑心

颜彰心里是有一杆秤了,可未必别人心里也有。

这不,颜彦刚把颜彰颜彬送走,青秀又进来说,陆含来了,在门外立着呢,说是要见颜彦,可因着皇上有旨,不准她进明园,只能在外面候着。

颜彦没有去见她,打发青云去了,告诉她有什么疑问去问陆鸣,想求情等她父亲回来,“就说我说的,她母亲这次坐牢跟我没有半分关联,是她母亲之前做的坏事翻出来了,好几条人命呢,想要说情,等她父亲回来,我做不到。”

青云答应着去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回来了,说陆含不肯离开,非要见上颜彦一面。

“拿着我的帖子去一趟吴家,让吴家来接人。”陆呦先一步做出了决定,他才不舍得让颜彦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神呢。

“也好,不然以后形成习惯了,动不动就在外面站着说要见我,我可没有耐性去应对她。”颜彦点头。

她也确实是累了,从宫里出来就觉得腿软,进家刚躺下颜彰颜彬又来了,刚把他们送走,陆含又来了,她还能不能愉快地睡一觉?

谁知颜彦正碎碎念时,青玉和青釉回来了,同时跟进来的还有陆靖,陆靖也是听陆鸣说了宫里的事情,有几个疑惑,想来找颜彦求证。

人都来了,颜彦只得再次坐起来。

陆靖的疑惑之一是好好的太后怎么会突然打发皇城司的人上门;二是为什么之前皇城司的人没有查出来偏偏这次查出来了;三是皇上会如何处置朱氏和颜彧。

第一个问题颜彦说了实话,后面两个问题她也不清楚答案,“说实在的,姑母,我也是不忍看祖母这么大岁数还要去顶这个罪名,偏陆夫人和陆鸣又一直叫嚣着要一个说法,陆鸣为此还特地求过我,我这才想着找皇城司的人出面,这样比较公道些,只是我委实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有这么多隐情,更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心狠手辣。姑母,你也是一个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你说,有她这么做人的么?残害小妾和庶子也就罢了,就连自己亲孙子也害,还有没有人性?”

陆靖叹了口气,她就猜到是颜彦出的手,可是话又说回来,朱氏若是肯老老实实地守着陆鸣颜彧过日子,不瞎闹腾,颜彦未必会出手去整治她。

也幸好颜彦出手了,否则只怕她母亲这次也难逃毒手,想到母亲,陆靖歇了为朱氏说情的心思,“我们这种身份,手上想不沾点血比较难,可像她这样的委实不多见。别的还好说,我母亲那,陆袆那,还有衿娘这,这三桩案子想大事化小比较难。”

颜彦听了这话忙道:“皇上已命紧急召回家翁了,想必是等他回来商议之后再拿个决策,姑母不妨告知祖母,还请祖母宽心些,皇上没有处置陆鸣,必不会牵连到家翁那。”

这话相当于堵死了陆靖求情的可能,好在陆靖本意也不在此,她只是想不通,朱氏这么一个经验丰富、手段毒辣的聪明人居然会输给颜彦一个没什么宅斗经验的后辈,这委实太匪夷所思了。

当然了,陆靖也清楚,颜彦的后台硬。

可细思之下,似乎也不仅仅是后台硬这么简单,至少朱氏出过几次手,之前颜彦的马车翻车事件,再后来陆衿周岁宴的受惊,这两次颜彦可是凭自己的本事躲过去的。

可颜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打七寸,比如说那次公审,不但揭开了当年的丑闻,洗去了颜彦自己的冤屈,也狠狠地反击了朱氏。还有这次,这次更狠,直接把朱氏和颜彧同时踩进泥里了,断无翻身的可能,也算把当年的退亲之仇报了。

只是这次的时间怎么掐这么好,老太太这边病倒,刚一提出要把那罪责揽过来,颜彦就进宫去见太后,紧接着皇城司的人就上门了。

还有,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上一次皇城司的人什么也没有查出来,这次却挖出萝卜带出这么多泥来,因而,她疑心是颜彦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连老太太也算计了。

或者说,是老太太主动配合颜彦演了一出戏,本意是想阻止陆鸣合离,实则是想把朱氏赶出家门,毕竟这一年母亲也受了朱氏不少气。

陆靖从母亲那问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得进了明园。

可惜,颜彦这也没有那两个关键的答案。

怏怏而去的陆靖把陆含带走了,颜彦总算安静下来了。

接下来半个月颜彦哪也没有去,每天就在家里陪孩子玩,也看看书,或者是着手列出这次出海的购物清单,再不就是过问一下春耕的事情。

期间颜芃和颜彰倒是来看过她两次,颜芃暂时没有和马氏合离,因为颜彧的三个孩子均在颜家,尤其是陆袆,更是离不开人。大夫说了,三岁之前比较关键,若是引导的好,兴许孩子将来还能生活自理,若是没引导好,孩子这一生可能就真的废了。

马氏想到了陆呦的遭遇,于是,她跪下来求颜芃,说要将功赎罪,等颜彰成亲后,她带着陆袆去庄子里住,把颜家交给颜彰的妻子,而在这之前,她暂时留在颜府继续打理内务并教导陆袓三个。

颜芃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答应了她。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颜芃认为马氏手上没有沾血,唯一的错事是算计颜彦的亲事,为此她也受到报应了,且余生她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不说别的,陆袆这个负担就不轻。

颜彦对此事不予做评,但有一点,只要马氏在,她不会进颜家的大门,不过她也承诺了,明园的门会一直向颜芃和颜彰几个敞开。

除了颜家,陆老太太也打发人来看过颜彦,因为她听陆靖说颜彦从宫里回来气色不太好,似乎是受累了。

而颜彦虽没有亲自去看望陆老太太,但每天都打发青玉和青釉去一趟陆家,给老太太送点新鲜的吃食,偶尔也会留在那边帮她做点吃的。

第六百八十七章、定义

陆端是半个月后回来的,他一回京先进宫见的皇上,从宫里回来进家直接跪在了老太太面前,抱着老太太的双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陆老太太这一刻倒是出奇的冷静,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命儿子先站起来。

“进宫了?”老太太先问道。

陆端点点头。

“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还没想好,母亲可有什么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这些时日我也没少掂量这事,怎么做都不合适,前二天含儿回来跟我哭诉,说吴家明着给她话了,若是发现她对姑爷的小妾和庶子庶女下手,直接合离打回娘家。”

陆端听了这话把眼一瞪,“吴家也太欺人了。”

“也不怪吴家,还得怪你媳妇,不对,也赖我,当年没能早些阻止她,以致于她在府里一手遮天。”

陆端一听忙把话接了过来,“怎么能怪母亲,要赖也是赖我,我太纵容她了。”

接下来,陆端换了个话题,问起这次事件的起因,好好的怎么又把皇城司的人招惹上了。

陆老太太把前因后果一学,“我原是一片好心想成全她们,可没想到大郎媳妇会替我抱这个不平进宫去找太后。说来也是命,倘若我不出这个头,倘若大郎媳妇不进宫求太后,兴许你这次回来就是奔丧了,我死了,没人压制她,二郎两口子也就能合离了。”

“不会的,娘命大福大,不会轻易这么死的,娘放心,儿子一定会给您这个公道。”陆端咬着牙说道。

“公道不公道的再说,你先把她休了,我们陆家不要这样的儿媳。这事说来也还是赖我,上次二郎的丑闻掀出来时你就说要合离,是我拦住了你,那会我想的是皇上为了维护颜陆两家的声誉杖毙了那几个婆子,好容易把风评压下去,你再来个合离,皇上的心思也就白费了。唉,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劝你呢,那会合离了,袆哥儿也不会出事,二郎媳妇兴许也能把陆家撑起来。”

陆端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善人,当年我就跟二郎说过,抢自己姐夫的能是什么好人?做了这么多错事也不知悔改,居然还敢对衿娘下手,哼。”

这话把老太太问住了,是啊,这颜彧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她,陆家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说到底,这女人也是眼皮子浅,偏又贪心,也不知那母子当初看中了她哪里。

“这可应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郎媳妇是你媳妇看中的。多年前我就说过,这人啊,要走正道,不能老是动那些歪心思,为了一己私利枉顾别人的性命和利益,总有一天会找回来的。可惜,我也明白得太晚了,不该忽略了大郎,那孩子,真是个有出息的,差点就毁在我们手里了,也亏得祖宗庇佑,让他遇到了个好女人。”

这话陆端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颜彦是个好女人端看对谁而言,对陆呦她确实尽到了妻子的职责和本分,可对陆家就未必了,若不是她一直揪着当年退亲那点事不放,也不会掀出陆鸣和颜彧私定终身的丑闻,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更不会有陆家的今天。

可这么说似乎对颜彦也不公平,毕竟当年是颜陆两家对不住她在先,她想要报复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更别说,她们还对陆衿下手了。

因此,陆端委实不知该如何定义颜彦。

儿子的沉默落在了老太太眼里,老太太猜到了儿子的心思,一下推开了儿子,“你该不是怪她把你媳妇害成这样吧?你不是还不舍得她吧?”

“没有,没有,儿子断不会如此糊涂,连这点是非都不辨,儿子是在想,倘若当初二郎没有退亲,娶的是大郎媳妇,陆家又会如何呢?”陆端否认了自己刚才的那一闪念。

“还能如何,你看大郎一家的日子就看出来了,夫妻和顺、功成名就,儿女双全,还有你们父子当年最看重的经商本事,也比你媳妇强了百套,短短几年时间,大郎媳妇都要买船去做什么海外贸易,也就是要跟外国人做生意,听说她预定的几艘船就花了三十多万贯钱,更别说她名下的这些庄子和铺子,陆家若是能交到她手里,还能有个不发达?”

这话说完,老太太意识到自己的话也有毛病,忙又补充道:“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没便宜了外人,我们陆家除了镇国公一支又多出来平燕侯一支,荣耀也是无人能及了,我也就不怕去见陆家的先祖了。”

“娘说的对,不过娘,你这病可得快点好起来,家里如今这样,还得劳累您老人家帮着操持操持。”陆端觉得母亲最后一句话似乎有点悲观,忙说道。

不过说实在的,儿子能够凭自己的军功封侯,这对陆端来说也是始料未及的,自然与有荣焉。

可只要一想到眼前的这些烂事,他又委实头疼起来。

朱氏和颜彧肯定是回不来陆家了,老太太这么大岁数,又是个病人,因此,陆家急需有个当家女主人,原本黄氏倒是一个人选,可黄氏分家出去了,又是二房的人,肯定不会愿意来接这个烂摊子。

不对,最合适的人选是颜彦,可颜彦更不会愿意来接这个摊子,上次陆端回来,打发人去找颜彦,颜彦到底还是没来见他,最后是他去见的颜彦。

“大郎媳妇这几年还是不来这边么?”陆端问起了颜彦。

“你这忘性也大,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上次生病,是大郎媳妇来伺候我一个多月,打那之后,她偶尔会来看看我,倒是不进你媳妇的院子,也不和她说话。那孩子对我还好,这些时日也见天打发人来给我送吃的,对了,她又有了,应该四个多月吧,还不大显怀。”

陆端听了没吱声,一个孕妇,更有理由拒绝他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触动

颜彦是次日上午分见到陆端的,陆端是下朝后跟着陆呦回来的,说是要见见颜彦,看看两个孩子。

彼时颜彦还没吃早饭,正带着陆初玩看图说话的游戏,正月过后,陆衿依旧进宫做了李然的陪读,陆初还小,尚未正式启蒙,颜彦便自己带在身边,时常教些孩子看图说话或看图识字,略识得百来个常用字。

见到陆端和陆呦进门,猜想他们也没有吃早饭,忙命人去加了几个菜,摆饭时,陆端抱起了陆初,陪陆初说了一会话,见陆初吐字清晰,对答有序,又看炕上摆了不少图片和汉字卡片,陆端脸上总算有了丝笑意,“孩子教的不错,你辛苦了。”

“自己的儿子,无所谓辛苦不辛苦,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我的幸福所在。”颜彦淡淡一笑。

她可不认为陆端是来表扬她的,打他进门就没给颜彦一个好脸,且陆呦也不怎么跟他互动,颜彦还能看不出来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

既如此,她也无需客套了。

果然,颜彦这话一说完,陆端脸上刚有的那点笑意又下去了,好在这时饭摆好了,陆端倒也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饭后,青釉上茶,颜彦命她把陆初带出去了,随后,盘腿坐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见此,陆端反倒不知该从何问起了,“你,你们,我,我决定和你们母亲合离了,大郎媳妇,之前种种,是你母亲和二郎对不住你,如今你母亲已经受到报应和惩罚了。我的意思是,从此后,你们不得再针对陆家做出有损陆家声誉和利益的事情来。还有,陆家这会没有一个真正管事的,而你祖母年岁也大了,身子骨也不好,我希望大郎媳妇能每天回去看看,帮着打理下中馈。”

“不行,娘子是个孕妇,上次就因为你们那边的事情差点落胎,所以我才没让她出门,只在家里静养。”陆呦替颜彦拒绝了。

这个结果倒是在陆端意料之中,不过他不清楚颜彦曾经差点落胎,因而,听了儿子的话陆端好一会没说出话来。

主要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早先准备好的那些话在见到颜彦和陆初后都说不出来了。

凭心而论,要说错,也是朱氏和陆鸣错在先,即便如此,颜彦也只是把他们的真面目揭穿了,并没有针对他们做出什么报复行为来。

他还能说什么?

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儿子,都说夫为妻纲,可作为一个丈夫,他没有立起该有的威信也没有形成该有的规矩,甚至于在明知妻子作恶的情形下还不作为,无形中也纵容了妻子的跋扈,以致于酿成了今日的祸端。

而作为一个父亲,养不教父之过,颜彦已经先拿话堵住了他,两个儿子,一个生而不教,是他的错,另一个是教而不善,同样也是他的错。

更令他气堵的是,这两个儿子不但才智才学相距甚远,就连人品高低也有如云泥之别。

由此可见,不管是丈夫还是父亲这个角色,他都没有做好。

事实上,作为儿子他也不孝,年逾花甲的老母亲差点被他妻子毒死,传了出去,他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就连他曾经自以为傲的战功,如今在大儿子面前也不值一提。

可反观颜彦和陆呦呢,不论做夫妻做父母做晚辈还是做臣子,两人均比他合格得多。

故而,有所触动的陆端放弃了诘问,过了好一会才改口问道:“也罢,是得好好静养。我今天来是有一事和你们商量,你们母亲提出想出家修行,为自己赎罪,你们两个对此有什么看法?”

“父亲,大周有律法,既然交给刑部了,就按律法办,我们不去干预。”陆呦怕父亲迁怒妻子,又把话拦了过去。

“大郎媳妇,你的意思呢?”陆端看向颜彦。

“回父亲,夫君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不过我不反对父亲以爵位去换取那个女人的性命和自由。”颜彦勾了勾嘴角,说道。

她倒是要看看,这两人是否真爱,陆端是否真能舍得陆家的百年基业。

“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陆端听了勃然大怒,正要拂袖而去,忽地又想起一事,“你们放心,我会休了她,决计不会再让她回陆家作恶,只是夫妻一场,我不忍见她这个岁数要在牢里度过余生,所以才来找你们商量一下。罢了,老话说的好,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以后陆家该回你们还得回,她不是陆家人了。”

送走陆端,陆呦追问颜彦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颜彦只得向他解释,大周律法有规定,尽管这些公侯世家没有丹书铁券,但可以凭他们的爵位免子孙三死。

也就是说,陆端可以用镇国公的爵位免去朱氏和颜彧的惩罚,且像朱氏和颜彧这种情形应该不至于褫夺爵位,但降爵也是肯定的,兴许也剥夺世袭罔替的资格。

“他不会舍得的,老太太那也不会答应的。”陆呦讥讽一笑。

陆家人这么凉薄,怎么可能会舍得把祖宗用命拼来的爵位去救两个劣迹斑斑的女人?

“那若是你,你会怎么做?”颜彦歪着脑袋问陆呦。

陆呦在颜彦脸上亲了一下,“我自然是以夫人为尊了,爵位算什么,我的性命也能给你。”

“这话我爱听,孺子可教也。”颜彦回了对方一脸灿烂的笑。

“说到教,为夫想起一件事,半个月前,貌似有人说从今后要一心相夫教子,可我怎么觉得我每天回来某人比我还忙,连话都说不上两句。”陆呦抱着颜彦撒娇了。

颜彦一听这话抿嘴一笑,伸手摸了摸丈夫的脸,“好,是奴家不对,奴家这就改了。”

自从战场下来,陆呦比以前更粘她了,可颜彦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肯定要分去不少精力,为此陆呦没少抱怨,直说生完这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让颜彦生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浪子回头?

朱氏等人的判决是十天后出来的,可能是因着这个案子比较特别,也可能是李琮想震慑一下这些世家大族,为此,李琮在朝堂上通报了这个案子。

朱氏是终身监禁,颜彧是五年监牢,周婉同样也是五年,不过因着她是个孕妇,准许她延迟一年入狱,其余人等是问斩的问斩发配的发配。

听到这个结果,颜彦略略有点失望,在这个朝代,下人的命是真不值钱,之前公审一案,也是判了几个婆子被当场杖毙,真正的犯人却毫发无伤,这次也是,不该死的又死了。

可不管怎么说,朱氏这后半辈子是要在要牢里过了,这应该比杀了她还要难过,像她这种从小生活在云端的人怎么可能会忍受这种跌落泥里的日子?

不对,正确地说,是被颜彦踩进泥里,以她高傲、尊贵的性子,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抑郁而死的。

倒是周婉,颜彦是真有点替她可惜,她本不该蹚进陆家的这趟浑水,可惜的是,她终究是没有守住自己的本心,还是起了贪念。

据悉,陆端已经向朱家言明要休妻,同时,颜芃也主动向陆家提出了合离,三个孩子因尚年幼且陆袆还极有可能是个痴傻儿,故颜芃要求暂交颜家抚养,待两个女孩笄年之日送回陆家再行婚配。

至于陆袆,暂时还没有更好的安置方法,只得看他成年后再说。

陆鸣拒绝了合离,也拒绝把三个孩子交由颜府抚养,他要自己带着,说这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责任,理应由他自己来担负。

而据颜彰说,这些时日陆鸣经常出入颜府去看望三个孩子,他说要把三个孩子带去北地,左右他要在那边待满三年。

“夫君,你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吗?”颜彦问道。

这次陆鸣没有答应合离也没有答应把孩子送给颜家抚养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倒是陆端,在判决宣布的次日就把休书送进了牢房,据悉,朱氏看到这封休书当时便撞墙想自尽,可惜没死成。

“浪子回头金不换?典出哪里,我怎么没有听过这话,什么意思?”陆呦反问道。

“哎呀呀,就是一个坏人突然变好了,特别难能可贵。你说,陆鸣会是这种人,貌似他比你父亲更有人情味些,知道自己错了。”颜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扯到陆端陆鸣两人身上。

果然,陆呦一听这两个名字眉头就打结了,“娘子,有这工夫,你不如好好想想,你的船快要下水了,你准备带些什么东西走?”

颜彦见他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了,忙打了个呵欠掩饰住自己的窃喜,“哪有这么快,我听说要六月底试水,真正交付只怕要等到八月了。”

不过说归说,她还是坐到了炕桌前,好几船的货物呢,真要采购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可不得提前做准备,再则,再过两个多月,她就该生孩子了,哪有精力去琢磨这些?

陆呦见她这样,忙蹭过来抱住她,“娘子困了,不妨躺下来,你说,我来替你写。”

颜彦拿出自己列了一半的购物单,随后钻进了陆呦怀里,“夫君,万一他们到时一去不回,你会不会怪我瞎折腾?”

越到临近大船交付的日子,颜彦心里越紧张,毕竟海运不同河运或江运,海运的风险太大了,尤其是往外国跑,风暴、冰山、海盗等情形均有可能会碰上,一个不慎极有可能船毁人亡。

说实在的,颜彦对金钱倒不是看得很重,她担心的是这些船工们若是因她而遭遇不测,这个十字架貌似有点重。

可若是不试一下,她又觉得可惜,因为她知道历史上宋朝的海上贸易十分发达,可能是历史上最富裕的朝代,商品经济高度繁荣,经济若是繁荣了,农业、科技、文化也会随之提升,因此,颜彦想再为大周做点贡献。

主要是她也想为陆衿铺一条路,这两年她看明白皇上的心思了,还有太子太子妃也都在极力促成这件事,就连李熙这小屁孩都知道护着陆衿,说陆衿是他的人了,因而,颜彦就算不赞同,估计也是难逃这些人的围攻。

既然如此,颜彦便想减轻点朝廷的负担,别等着将来李熙接手时还得操心百姓们的温饱。

可颜彦又委实怕这些人一去不回,她该如何面对那些年轻的生命?

陆呦琢磨了一下才知道颜彦是在替这些人担心,而非不舍得那几十万贯钱,“这样吧,尽量挑一些水性好的,任何事情都有风险,战争也一样。还有,娘子,好些穷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只得卖儿卖女,你这么做,也算是给大家找条活路。放心吧,我娘子是谁,那是和阎王爷都有交情的,没看阎王爷连我都罩着,我上了几次战场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不去战场的?你怎么。。。”

后面的话颜彦没说完被陆呦堵上了,两人正耳鬓厮磨时,门外传来陆衿的声音,“爹娘,爹爹,娘,我回来。”

颜彦一听忙推开了陆呦,刚要整理下自己的头发,陆衿便冲了进来,“爹娘,我们去赏花吧,听说庄子里的花都开了,可漂亮了。”

“好,来,爹爹抱抱我大宝贝,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去赏花?”陆呦见妻子脸红了,怕她尴尬,忙下炕抱起了陆衿。

“是李熙说要去的,李熙说旧年在庄子里看到很多漂亮蝴蝶,可我不记得了。”话一说完,陆衿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头,“糟糕,我忘了,李熙和李然还在门外站着呢。”

颜彦一听,颇为头疼地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只见门外青釉的声音响起来:“皇长孙殿下和小郡主来了,奴婢去通报一声。”

颜彦忙下炕要迎了出去,此时,李熙李然掀了门帘进来,正好看见陆呦抱着陆衿,不无羡慕和惊讶地看向她。

颜彦见了,伸手给了李熙和李然一个拥抱,随后,把两人带上了炕,问起了近日陆衿在宫里的表现。

第六百九十章、确定

原来,李熙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想跟着颜彦学折纸飞机,他见陆衿玩过,可陆衿却叠不太好,他觉得这东西很新奇,从没有见过,所以上门求教来了。

颜彦一听瞪了陆衿一眼,陆衿笑嘻嘻地从陆呦身上爬下来,说道:“娘,这不怪我,是李熙哥哥非要缠着我要学的,他每天都来学堂找我。”

“每天都去找你?”颜彦一听这话更想扶额了。

陆衿此时已爬上炕,搬着颜彦的身子撒娇,“娘,你跟李熙哥哥说说,不用每天来学堂找我,我现在长大了,不会捣乱了,再说还有李然姐姐呢,李然姐姐每天也看着我不让我闯祸呢。不信,你问李然姐姐,我最近乖不乖?”

“彦姑姑,衿妹妹最近很乖的,带着我们玩五子棋和跳跳棋,也带着我们玩投壶和纸飞机。”李然仰头说道。

“可投壶不是女孩子该玩的。”李熙在一旁插了句嘴。

“都是小孩子,都是游戏,分什么男女,我和弟弟在家也玩小飞鸟和蓬蓬船。”陆衿不高兴了,噘嘴说道。

颜彦一听这话,显然是自家女儿又忘了男女之别,和一群小孩子一起胡闹了,因为这么点大的孩子,眼里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说实在的,颜彦一开始也没想把女儿培养成古代的闺秀性格,她嫌迂腐,也嫌无趣,太抹杀一个人的天性,因而,从陆衿会走路会说话开始,颜彦就没拘着她,非但如此,还经常带着她一起玩,吹肥皂泡、纸飞机、纸船、沾蝴蝶、钓鱼钓青蛙等。

只是她没想到李稷和太子妃会让陆衿去做李然的伴读,更没想到的是这孩子进宫后把御花园也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了,于是,颜彦只能改变方向,教她玩一些不用跑不用跳的游戏,比如说五子棋和跳棋等。

小孩子们没玩过这些,一开始倒也觉得新鲜,只是那些比陆衿年龄大的孩子输给陆衿后会不服气,便拉住她去投壶玩,也想看她输。

这下李熙不高兴了,觉得陆衿好容易才安稳下来的性子和那些男孩子们一玩又开始跳脱了。

颜彦见此就更不高兴了,这李熙也未免太迂腐了些,小小年龄便像个督导主任似的古板,还有,他还不是陆衿的谁呢,这么早就开始管上了?以后陆衿要嫁给他能过好吗?

陆呦看出颜彦的不喜来,一把把女儿抱走了,“我们衿娘还小,要不别去宫里做陪读了,正好你娘要生妹妹了,你在家带着弟弟玩好不好?”

哪知陆衿听了这话小嘴一噘,“可是爹,我喜欢去宫里上学,宫里孩子多,还有,他们都比我大,能陪着我玩,弟弟还小。”

“是啊,姑父,你们放心,我会看着衿娘妹妹的,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了她。”李然忙道。

颜彦笑了笑,刚要开口,只见李熙拿起她列了一半的购物清单,看着扉页上的几个字问道:“彦姑姑,这海上贸易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我们大周国有些什么好处?”

颜彦从一个国家的产业结构说起,说到商品经济繁荣对国家对百姓的重要性,也说到海上贸易的重要意义。

正说着,外面有人通报颜彰来了,颜彦见此便打发陆衿带着李熙李然去后花园玩。

颜彰倒也没什么正事,就是说陆鸣不肯合离,他有些想不通,便来找颜彦说说。

颜彦也没有什么好建议,因为她并不能确定陆鸣究竟是不是真的浪子回头,是不是真的幡然悔悟。

晚饭后,送走颜彰和李熙他们,颜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夫君,不如等我肚子里的孩子三岁后,我们一家去南边看看,都说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也带着孩子们长长见识去。”

“好。”陆呦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便答应了,不过很快他回过味来,把颜彦揽了过去,“娘子是想躲开李熙吧?就怕皇上不会放我这么长的假。”

“不若等陆鸣他们回来后,你也向皇帝建议去北地驻守,我们一家离开京城几年,那时孩子们大了,或许也就。。。”

后面的话颜彦没说完,因为就算离开京城,可只要皇上一道圣旨,他们还得乖乖回到京城来,更别说,北地日子苦,她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和孩子们。

这点陆呦倒是和颜彦想的一样,他也认为北地苦,吃的粗糙不说气候还冷,太遭罪了,且北地还有一个最大的隐患,离契丹近,也就意味着离周禄近。

陆呦这次去辽国和谈总算确定了一件事,辽国的新皇帝就是周禄。

而周禄也的确是晋阳周家的外孙,从小被周家家主抱在身边养大,彼时也没想到孩子能有一天回契丹,更没想到孩子父亲的身份会这么显赫。

据陆呦说,周禄之所以答应和大周和谈,并不完全是忌惮大周的火炮,更重要的是他要提防女真和蒙古的双重夹击。

颜彦从对方的话里推测出他应该就是她的同类,正因为他知道历史上契丹的结局,所以清楚大周绝不是契丹的大敌,真正的大敌是女真和蒙古。

可惜,老皇帝听不进周禄的劝,可巧那会周禄知晓大周太子和陆端借道辽国进了女真,于是,他赶回去把李稷和陆端抓住了,原本是想借此来和大周谈合作,哪知青玉青云不但把李稷和陆端救走了,还搂草打兔子把契丹太子抓了,这下彻底惹恼了辽国的老皇帝。

幸好陆呦上了战场,也幸好大周的火炮轰开了蓟州的大门,女真很快见风使舵,倒向大周,彻底断了契丹老皇帝和女真联盟的念头,也加重了契丹老皇帝的病情。

老皇帝一没,轮到周禄执政,第一件事便是和大周和谈,他想和大周共同抵御女真和蒙古,只要大周不落井下石,女真和蒙古想灭掉辽国并非绝非易事。

至于周禄会不会有这么大的野心想吞并这几大国家,像历史上的明朝那样建立一个新政权,颜彦一时倒还不确定。

第六百九十一章、软肋

三天后,陆呦下朝后没有正常回家,打发大江回来,说是先去一趟陆家,不回来吃晚饭了。

谁知晚饭时分,颜彦和陆衿陆初正准备开动时,陆呦又跑回来了。

原来,陆鸣不知怎么又想通了,答应合离,昨日去监狱见了颜彧一面,两人当场草拟了一份合离书,从监狱出来,陆呦又亲自送到颜府,和颜芃谈了半个多时辰,颜芃总算答应把三个孩子都交还给陆家。

于是,今日早朝后,陆鸣向皇上主动请缨,答应次日一早前往幽州就任,事实上,别人早在二月初便过去了,他算是晚了一个多月。

下朝后,陆端找到陆呦,让他回陆家一起送送陆鸣,说好歹兄弟一场,一别又要三年。

陆呦本不想答应,可又怕陆端来聒噪颜彦,掂掇了一下还是跟着陆端走了。

可两人坐在一起实在是无话,彼此之间更多的是生疏和尴尬,或许还有仇恨,因此,陆呦坐了一会便回来了。

颜彦一听陆鸣要走,忙问起周婉来,周婉在判决的当日被陆鸣接回了陆家待产,颜彦想知道陆鸣会不会带她去幽州。

“不会,她留在陆家照应这几个庶出的孩子,那三个嫡出的据说要带到幽州去,他要亲自教导。”陆呦说完忽地想起了颜彦的那句话,“娘子,你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难不成他真是幡然悔悟了?”

据说,陆鸣答应合离的唯一条件是要收回三个孩子自己亲自教导,他说就算陆袆真成了痴傻儿,那这也是他的儿子,他认了。

“说不好,必是他听御医说,若是教导的好兴许生活还能自理,所以他想亲自试试?”颜彦这点也想不通。

当初因着陆呦不会开口说话,陆家几乎没有人承认他的存在,只是在年节时且没有外人的场合下才会叫他跟着大家一起吃顿饭;还有,王实修家也有一个痴傻儿,至今还养在庄子里,据说也是羞于向外界承认。

因而,颜彦着实没想到陆鸣居然有此担当,一定要亲自带着,且还要亲自教导。

不过这倒是应了一句话,人是多面性的,也是复杂性的,好人坏人是相对的,可只要是人,总能从他身上找到某一处闪光点,或者说,软肋。

“罢了,看在那三个小孩的份上,只要以后他不来惹我,我也就此放下,不会再去针对他。”颜彦说道。

“好,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有一点,陆家我还是不想回,没意思。”陆呦是想起了陆端的提议,让年节时分搬回去,就当是陪陪老太太。

可问题是,这么多年的疏离和仇恨哪里是这么好消除的?与其大家在一起彼此别扭,还不如各自分开各自自在。

颜彦答应了他。

陆鸣走后,颜陆两家的事情总算告一个段落,据奶娘和青碧她们回来说,随着陆鸣的离开街里的议论也少多了,但有一点,陆鸣带着三个孩子离开的举动为他赢得了不少唏嘘和好感。

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可最后好丈夫好父亲的口碑是树立起来了。

颜彦没有妄断他此举是否有作秀的成分,从内心来说,她希望他是良心发现,愿意做一个好父亲,也会做一个好父亲。

随着陆鸣的离开,颜彦也彻底放下了过去的恩怨,安心养胎,安心相夫教子,闲时看看书什么的,日子倒是也安逸。

端午前两天,没等老太太打发人来接,颜彦先打发人往陆家送了一份节礼,说是她月份大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因而不敢随意走动,若老太太肯赏面,就和陆端一起来明园过也是一样的。

陆老太太也拒绝了颜彦的提议,因为周婉正在坐月子,她刚生了个女儿,此外,陆鸣还有好几个庶子庶女在,老太太没舍得把他们丢下,说他们一个个也都可怜见的没有父亲疼,生母又是没什么见识的丫鬟,所以老太太把这些庶出的第四代聚拢在她身边,她亲自守着,正好也解了她的寂寞,算是一举两得。

端午过后,周海生去庄子里巡视了一番,回来给颜彦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是今年大旱,小麦减产成必然,明庄还好,有一条河,影响不是特别大,可别的庄子里就难说了。

好在周海生说今年前往明庄赏花的人比较多,这一块的进账比以往要多,再加上那些果树的收益,应该能抵得上小麦的减产。

哪知颜彦刚放下这事,陆呦又收到了周禄的亲笔信,也说是契丹也大旱,粮食减产,能否出售十万石粮食给他们,以备急需。

陆呦把信拿给颜彦看了,颜彦思考后,让他把信拿去给皇上看看,先问问皇上的意思,因为从她个人来说,她是决计筹不出这十万石粮食的。

当然了,颜彦也清楚李琮也筹不出,不过她倒是有一个主意,她想做这笔生意,大周筹不出这笔粮食,但大周的山薯未必筹不出十万石,不说别的,京城附近,光颜彦一家就种了上千亩地,而且这东西产量高,亩产基本千斤以上,好的甚至能达到二千斤。

此外,颜彦还有一个主意,想从南越或大理那边去采购点粮食,正好,这段时期她收购了不少精美的刺绣和丝绸以及瓷器,她打算用这些去南越和大理换些粮食和药材来卖给辽国,最后再从辽国换取点名贵药材、皮草什么的。

左右颜彦的船可以交付一半了,她想先从内陆海试试,为以后开辟外海航线积攒点经验。

这条建议被李琮接受了,但有一点,他不赞成把大周的山薯卖给辽国,因为真遇上大荒年,山薯也是可以救命的粮食。

可不管怎么说,颜彦是得到李琮的许可,于是,她命周海生去庄子里抽出了一百来个懂水性的十八到三十岁的男子,这些男子是开春时就挑好的,且这段时间一直在训练水性,这一百个人组成了个商队,领头的是周海生,保镖是大江四个,同时也带了些防身的小型十字弩和火药,他们拉着五十辆骡车南下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配合

得知外面传言说是因为她把朱氏和颜彧送进监牢才有的这次报应,颜彦以为老太太是来找她去为朱氏和颜彧求情的,忙挺直了腰身,她倒是要看看,老太太预备怎么把求情的话说出来。

青釉不愧是跟颜彦最长时间的人,见此猜到颜彦准是进入备战状态了,联系到老太太方才说的什么因果报应和传言,聪明的青釉也很快猜到了老太太要说什么。

于是,她上前几步给颜彦垫上一个靠枕,笑呵呵地说道:“主子,您又不听话了,老夫人又不是外人,您该躺躺你的,要坐也坐舒服些,老夫人不是说了,要信因果报应的,你忘了,太后和皇上不是说了,你这次能母子平安,靠的就是你平日里结的善缘,要不是你素日做的这些好事,这一关哪这么容易好过的?没听稳婆说,一百个像你这样难产的人里也难活一个母子均平安的。”

颜彦没想到青釉话这么赶趟,也乐呵呵地回道:“可不是这话,这么说,今年冬天还得上大街上捡点乞丐去,正好庄子里今年也缺人了,还别说,当初就是一念之善把城里的乞丐都收留了,没想到后来派上了大用场。”

于是,这对主仆当着陆老太太的面旁若无人地说起了家务,说周海生带走多少人,说庄子里的收成,说他们这一趟大概多久能回来,说着说着又说到陆袟的名字由来,说到陆呦当日的表现。

“主子是不知道,侯爷那天是真的吓到了,一听稳婆问保大还是保小,侯爷的腿当即软了,差点没站住,脸色也煞白煞白的,非要冲进产房去看你,说他有今天都是主子给的,说没有你就没有他,说你生他才生,说你死他也不活了,还怕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当时皇后和太子妃还说呢,就没见过这么深情专情的男子,说我们主子准是上辈子也结了不少善缘,所以这一世才能嫁这么个好丈夫。”

青釉一边说一边连比带划地学那天陆呦的样子,随后也说到颜彰,颜彰见陆呦给注生娘娘下跪,他也带着陆衿和陆呦跪在观音玉像前许愿。

“对了,说到这个,主子,那天太子妃还替主子下跪祈福了呢,也说主子平日里做了不少善事,肯定能平安闯过这一关的,所以呀,还是老夫人说的对,这人啊,是要信因果报应的,没看陆夫人和二奶奶做了这么多坏事,所以一个个都进了监牢。”青釉见陆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又补充了几句,且还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我这大孙媳妇平日里是没少做善事,所以她之前两个孩子都生的还算顺利,尤其是初哥儿,那会我大孙子正在前线打仗,这个孩子也乖巧,一点没折腾人,可这个小东西就不一样了,会不会还是你前些时日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神明?”陆老太太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直说请颜彦去帮着求情,她倒没有让朱氏回来的意思,她是觉得应该免除颜彧和周婉的罪刑,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些个可怜的孩子。

事实上,陆老太太并不赞成陆鸣把三个孩子带去幽州,她觉得男人是做大事的,哪能把精力放在几个孩子身上,更别说,还有一个可能是傻子,那得付出多大精力?

再有,经过这些事,陆鸣似乎也歇了再娶的意思,说就这么凑合着过,可陆鸣才多大?

因此,老太太希望颜彦能去向太后求个情,真说起来颜彧和周婉并没有犯太大的错,她俩都是被朱氏给坑了,若不是朱氏非要把周婉弄进来做妾,说不定这会她好好的嫁人生子,而颜彧自然也不会降低身份去对付几个不入流的侍妾,之前不也相处得好好的?

当然了,老太太也清楚,颜彦不太可能会为颜彧求情,抛开之前的夺夫之恨不说,颜彧后来对衿娘下手肯定也拂了颜彦的逆鳞,因而,老太太真正寄希望的是颜彦能为周婉说情,毕竟周婉没有对颜彦造成过伤害,且周婉之前和颜彦一直走得比较近。

而陆老太太之所以为周婉求情,也是因为近期和周婉真正接触了段时日,她觉得周婉为人还不错,打理内务是一方面,难得的是对别人生的几个孩子也尽量给予关照和,再加上后来很长一段时日陆鸣都是宿在周婉房里,因而,老太太觉得把周婉留在陆鸣身边也不错,几个孩子都有人照料,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周婉出身低,若是代表陆家去和这些世家间走动会被人看不起,连带陆家也会被人看低。

只是如今老太太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好歹周婉在,这个家勉强还能支撑起来,否则,她一个年近古稀之人,如何去操心这些?

谁知老太太刚一说完,没等颜彦开口,青釉说道:“老夫人这话问的真稀罕,要说得罪,我们主子也是得罪几个小人,还能得罪什么神明?真要得罪神明了,我们主子能死而复生,能和阎王爷有交情,能母子平安?所以呀,指不定是什么小人在背后作祟,害我们主子吃了这番苦头,后来准是哪路神明探知了真相,赶紧出面保了我们主子。老夫人若是不信的话就等着,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有小人倒霉了,因为神明生气了。”

“罢了,还是青釉会说话,我呀,也就不白操这些心了,大孙媳妇有这么多人在身边护着,又有神明庇佑,想必将来是个有福分的。”老太太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可不是个有福分的,就连我们主子这次伤了身子不能生孩子了,我们侯爷还说正好省得他吃药了,要不他还要找大夫给他开药,说是不能再让我们主子遭罪生孩子了,左右儿女也双全了,他可不想再受惊吓了。您瞧,这要换成一般的男人,指不定怎么嫌弃呢,可我们侯爷却抱着我们主子说,托我们主子的福,他省事了,也省得伤身了。”青釉拍手说道。

她也是刚想起来,老太太一会兴许会拿颜彦不能再生孩子说事,干脆提前说出来,堵住她的嘴。

第六百九十二章、难产

不好意思,这是第六百九十三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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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外面传言说是因为她把朱氏和颜彧送进监牢才有的这次报应,颜彦以为老太太是来找她去为朱氏和颜彧求情的,忙挺直了腰身,她倒是要看看,老太太预备怎么把求情的话说出来。

青釉不愧是跟颜彦最长时间的人,见此猜到颜彦准是进入备战状态了,联系到老太太方才说的什么因果报应和传言,聪明的青釉也很快猜到了老太太要说什么。

于是,她上前几步给颜彦垫上一个靠枕,笑呵呵地说道:“主子,您又不听话了,老夫人又不是外人,您该躺躺你的,要坐也坐舒服些,老夫人不是说了,要信因果报应的,你忘了,太后和皇上不是说了,你这次能母子平安,靠的就是你平日里结的善缘,要不是你素日做的这些好事,这一关哪这么容易好过的?没听稳婆说,一百个像你这样难产的人里也难活一个母子均平安的。”

颜彦没想到青釉话这么赶趟,也乐呵呵地回道:“可不是这话,这么说,今年冬天还得上大街上捡点乞丐去,正好庄子里今年也缺人了,还别说,当初就是一念之善把城里的乞丐都收留了,没想到后来派上了大用场。”

于是,这对主仆当着陆老太太的面旁若无人地说起了家务,说周海生带走多少人,说庄子里的收成,说他们这一趟大概多久能回来,说着说着又说到陆袟的名字由来,说到陆呦当日的表现。

“主子是不知道,侯爷那天是真的吓到了,一听稳婆问保大还是保小,侯爷的腿当即软了,差点没站住,脸色也煞白煞白的,非要冲进产房去看你,说他有今天都是主子给的,说没有你就没有他,说你生他才生,说你死他也不活了,还怕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当时皇后和太子妃还说呢,就没见过这么深情专情的男子,说我们主子准是上辈子也结了不少善缘,所以这一世才能嫁这么个好丈夫。”

青釉一边说一边连比带划地学那天陆呦的样子,随后也说到颜彰,颜彰见陆呦给注生娘娘下跪,他也带着陆衿和陆呦跪在观音玉像前许愿。

“对了,说到这个,主子,那天太子妃还替主子下跪祈福了呢,也说主子平日里做了不少善事,肯定能平安闯过这一关的,所以呀,还是老夫人说的对,这人啊,是要信因果报应的,没看陆夫人和二奶奶做了这么多坏事,所以一个个都进了监牢。”青釉见陆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又补充了几句,且还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我这大孙媳妇平日里是没少做善事,所以她之前两个孩子都生的还算顺利,尤其是初哥儿,那会我大孙子正在前线打仗,这个孩子也乖巧,一点没折腾人,可这个小东西就不一样了,会不会还是你前些时日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神明?”陆老太太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直说请颜彦去帮着求情,她倒没有让朱氏回来的意思,她是觉得应该免除颜彧和周婉的罪刑,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些个可怜的孩子。

事实上,陆老太太并不赞成陆鸣把三个孩子带去幽州,她觉得男人是做大事的,哪能把精力放在几个孩子身上,更别说,还有一个可能是傻子,那得付出多大精力?

再有,经过这些事,陆鸣似乎也歇了再娶的意思,说就这么凑合着过,可陆鸣才多大?

因此,老太太希望颜彦能去向太后求个情,真说起来颜彧和周婉并没有犯太大的错,她俩都是被朱氏给坑了,若不是朱氏非要把周婉弄进来做妾,说不定这会她好好的嫁人生子,而颜彧自然也不会降低身份去对付几个不入流的侍妾,之前不也相处得好好的?

当然了,老太太也清楚,颜彦不太可能会为颜彧求情,抛开之前的夺夫之恨不说,颜彧后来对衿娘下手肯定也拂了颜彦的逆鳞,因而,老太太真正寄希望的是颜彦能为周婉说情,毕竟周婉没有对颜彦造成过伤害,且周婉之前和颜彦一直走得比较近。

而陆老太太之所以为周婉求情,也是因为近期和周婉真正接触了段时日,她觉得周婉为人还不错,打理内务是一方面,难得的是对别人生的几个孩子也尽量给予关照和,再加上后来很长一段时日陆鸣都是宿在周婉房里,因而,老太太觉得把周婉留在陆鸣身边也不错,几个孩子都有人照料,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周婉出身低,若是代表陆家去和这些世家间走动会被人看不起,连带陆家也会被人看低。

只是如今老太太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好歹周婉在,这个家勉强还能支撑起来,否则,她一个年近古稀之人,如何去操心这些?

谁知老太太刚一说完,没等颜彦开口,青釉说道:“老夫人这话问的真稀罕,要说得罪,我们主子也是得罪几个小人,还能得罪什么神明?真要得罪神明了,我们主子能死而复生,能和阎王爷有交情,能母子平安?所以呀,指不定是什么小人在背后作祟,害我们主子吃了这番苦头,后来准是哪路神明探知了真相,赶紧出面保了我们主子。老夫人若是不信的话就等着,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有小人倒霉了,因为神明生气了。”

“罢了,还是青釉会说话,我呀,也就不白操这些心了,大孙媳妇有这么多人在身边护着,又有神明庇佑,想必将来是个有福分的。”老太太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可不是个有福分的,就连我们主子这次伤了身子不能生孩子了,我们侯爷还说正好省得他吃药了,要不他还要找大夫给他开药,说是不能再让我们主子遭罪生孩子了,左右儿女也双全了,他可不想再受惊吓了。您瞧,这要换成一般的男人,指不定怎么嫌弃呢,可我们侯爷却抱着我们主子说,托我们主子的福,他省事了,也省得伤身了。”青釉拍手说道。

她也是刚想起来,老太太一会兴许会拿颜彦不能再生孩子说事,干脆提前说出来,堵住她的嘴。

第六百九十四章、浮云

颜彦见青釉一套一套地堵得陆老太太说不出话来,尤其是说到陆呦宁可吃药绝了自己的生育能力也不肯让她遭罪生孩子,老太太震惊过后便是震怒。

“胡闹,哪个女人不得过一关?多少女人为了求一个孩子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你们可倒好,自己不想生,又没有庶子,万一。。。”

“祖母放心,没有万一,这是老天安排好的,以后我们也会顺其自然的,还请祖母安心。”颜彦打断了对方。

她是决计不想听到任何对孩子们不好的话,若不是想起之前老太太曾经在这犯过胸痹之症,她非得给她难听的话不可。

不过好在青釉把该说的话也都说出来了,颜彦也算小小地出了口气。

陆老太太见自己被打断了,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想起颜彦素日的为人和这几年的运势来,便道:“罢了,这些年我冷眼瞧着,你是个聪明有主见的,也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你的事情,原本也用不上我操心,我也是岁数大了,糊涂了。”

老太太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没办法,她也是突然意识到,再说下去,她就该和颜彦弄拧巴了,以后再想回转过来就难了。

要知道,陆家目今成了这个样子,有些事情她还得求着颜彦呢,比如生意上的事情,据悉颜彦旧年冬天就不再给陆家供应棉花,陆家的棉花纺织生意受到了很大冲击,那个布店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此外,还有陆家的饭庄、绸缎庄都受到了影响。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没人打理了,之前都是朱氏把着,朱氏进了监牢,手下的管事也一个个涣散了,再有那手脚不干净趁机来个浑水摸鱼,因而,短短几个月就露出了颓败之象。

陆老太太本就不善于此,陆端经此打击,也无心于此,剩一个还算明白点的周婉吧,她又刚坐完月子没两天,还没来得及接手呢。

再则,周婉过不了多久还得回监牢,因此,陆老太太委实是发愁,她倒不敢奢望颜彦能替陆家把这担子接下来,只求颜彦关键时候别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因为陆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颜彦还是在报之前朱氏和颜彧对陆衿下手之仇,这个结不好解,她想求情也没法求。

颜彦见老太太主动承认自己老糊涂了,倒也没再为难她,而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说起陆衿和陆初。

亲眼目睹颜彦因为生陆袟遭了这么多罪,陆衿突然一下长大了不少,前几天也没去上学,也和陆呦一起守着颜彦,这几天见颜彦好了,方才进宫了,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不淘气了,每天放学回来先陪颜彦说会话,随后主动接过了看管陆初的任务,也不再带着陆初疯玩,大部分时间是把在宫里学到的东西教给陆初。

陆初也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基本是过目不忘,现在能认五六百字了,也会背诵近百首短诗,只是颜彦不想让孩子太早背负这些,她还是希望孩子们能有一个相对快乐的童年,因而,把青碧的儿子赵庆生叫进了明园,让他做了陆初的玩伴。

正说着时,陆呦回来了,青釉见了,忙打发人去把陆初找来,颜彦留陆老太太吃了顿晚饭,陆老太太见颜彦确实没大缓过来,饭后,主动告辞走了。

“她来做什么?”陆呦仔细观察了下颜彦的脸,问道。

“还能做什么,想说情呗,听说外面有传闻了,说我是遭了报应才有的难产?”颜彦努努嘴说道。

陆呦回来从不说这些糟心事,奶娘青碧她们就更不会说了,就这还怕她心思重坐不好月子呢,三天两头搜罗点外头的新鲜事和奇葩事来逗她开心。

“怎么可能?怎么我听到的都是说我娘子不愧是个大善人,这么难的倒生都能母子平安,这下呀,他们更信你和阎王爷有交情了。”陆呦蹭了过来,在颜彦脸上亲了一下。

“不许胡扯,小心唐突了神灵。”颜彦瞋了丈夫一眼,随后,把陆袟放到丈夫手里,“你也抱抱他。”

因着这次难产,陆呦着实对陆袟生出了不喜,很少主动亲近他,说是看着他就会想起颜彦那天经历的苦与痛。

“夫君,你别忘了你小时候受到的歧视,难道你愿意将来儿子也经历你经历的那些?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赖儿子,我想如果可以选择,他肯定也不舍得这么折腾他的娘亲的。”颜彦说完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

“你总归是有理的。”陆呦说归说,倒也把儿子接过去。

细细端详了一会这个孩子,陆呦笑道:“这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我才发现他跟你还挺像的。”

因着这份发现,陆呦也低头亲了亲儿子,“儿子,记住了,长大后一定要护着你娘,你娘为你可是受了不少罪。”

“孩子听不懂。”颜彦飞了他一眼。

“你听得懂,那就就说说你。娘子,你记住了,以后不许为外面不相干的人生气,无论如何,我都信你,也只信你只要你,套用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些都是浮云,我们一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原来,今天陆呦见到颜芃,和颜芃聊了几句,颜芃本想送马氏去庵里清修,因为现在不用留她在府里带孩子了。

只是颜芃没想到的是,颜彰替马氏求情了,颜彰倒也没反对他们合离,但颜彰提出了一点,父母现在合离,家中事务无人打理,且家中没有女主人在,陈滢也不好继续留在颜府,肯定得搬走。

因而,颜彰提出一个要求,说是等他成亲后再把母亲送走,毕竟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也得有人操持。

颜芃为难了。

一方面他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愧对颜彦,所以他没法来见颜彦,和陆呦聊了几句,想通过陆呦来试探一下颜彦的态度。

另外,他告诉陆呦,他正在托人为颜彰寻摸合适的人选,可他接触的毕竟都是些男人,因而他想问问颜彦这边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第六百九十五章、大办

颜彦看着陆呦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己的脸,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事实上,颜彰这几天从太学出来都是先来一趟明园转一圈,他曾经和颜彦商量过马氏的问题,摆的是也这两条理由,尽管颜彦疑心是马氏出的主意,可她终究没有追问他,而且她也说了,这是颜家的事情,和她无关。

但有一点,只要马氏在,颜彦肯定不会回颜家,彼时颜彰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最后向她长揖行了一礼,说是他会替母亲来赎罪的。

当时颜彦就猜到颜彰是要把马氏留下,毕竟颜彰提出的两条理由确实很在理。

当然了,说一千道一万,最关键的一点是,马氏对颜彰来说仍是一个关爱有加的母亲,立场不一样,感受自然也不一样,因而颜彦也没法苛求。

不过说到陈滢,颜彦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颜彩的亲事真是个大问题了,去年颜彦和太后提过此事,太后说晚了一步,皇后先替李穑定下一门亲了,如今李穑的亲事已定下来了,颜彩还没有着落,陈滢没少着急。

可巧今年加试了一届恩科,颜彦打听得二甲里有一个寒门子弟还不错,年方二十,便托陆呦帮着再细问问。

哪知不巧陆呦还没找到对方,对方先回老家报喜并休假去了,再后来颜彦生子,陆呦也就把这件事丢下了。

“应该是月底回来,放心,我帮你记着呢。”陆呦亲昵地捏了捏妻子的鼻子说道。

他知道颜彦比较看重陈滢,故而他也跟着上心了。

至于颜彰的妻子人选,她并没打算插手,因为她知道太后也在寻摸呢。

因着颜彧的坐牢,太后总觉得有些愧对自己的妹妹,所以她决定在颜彰的亲事上好好把把关,一定要给颜彰找一个德容言功都匹配的女子,家世差一点倒无所谓,左右颜彰也不需要靠女方来提携。

这种情形下,颜彦委实不好插手。

因着陆祑可能是颜彦的最后一个孩子,且这些日子上门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颜彦想替孩子好好操办一个满月宴,一方面是回报大家的厚爱,另一方面也是为他们夫妻积攒点人缘和口碑。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战事结束了,颜彦不必顾忌外头的流言和传闻了,可巧这天又是七夕乞巧节,于是,颜彦送出去的请柬上注明了一点,把他们的女儿一并带来,正好给大家过一个乞巧节。

因着这次宴客的人数众多,一进入七月,颜彦就命青玉青云和青禾几个忙起来,先是往各家送请柬,接着是列出几道重要的菜式,定好宴客的人数,安排好女孩子乞巧的游乐节目。

颜彦知道传统习俗是月下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等游戏,可颜彦白天忙一天,晚上不想再继续待客了,因而,她思索了半天,准备办一个游园会。

正好男宾客们在外院大殿和偏殿喝酒玩乐,女眷们统一到后花园,正好湖边的房子和湖心的凉亭可以利用起来。

既然是游园活动,自然少不了灯谜、诗谜、飞花令什么的,此外,颜彦也准备了几个比较活泼些的游戏,比如投壶、踢毽子、木射,木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保龄球,是用一个木球去撞击十五个笋状的小木柱,所不同的是这些木柱是红黑相间的,击中红色为赢,黑色则为输。

除了这三个游戏,颜彦还加了几个简单的现代游戏,萝卜蹲、抢凳子、接力运水等。

颜彦把每个游戏的规则细细地和青玉青云几个说好,随后交给她们去准备。

因着颜彦知道太后也喜欢热闹,就是有一点,正值盛夏,她不确定她老人家愿意不愿意出门,另外,毕竟是孩子的满月宴,颜彦怕惊动了她老人家会折了孩子的福分,思前想后的,颜彦是让青釉替她跑了一趟,把这天的活动安排大致学了一下,来不来看太后自己的意思。

皇后和太子妃这边倒好说,之前也参加过陆衿的满月宴和周岁宴,且这次生孩子,她们两个陪了颜彦一个整白天,下奶那天又打发人送了一份大礼,因而颜彦肯定是要邀请她们婆媳的,为此,颜彦一并让青釉替她走了一圈。

七月七日一早,颜彦先从头到尾盥洗了两遍,随后换上了一身浅紫色的罗纱襦裙,正让青秀帮她把头发绞干时,孟家来人了,孟老太太带着一干女眷来了,她是怕颜彦忙不过来,知道颜彦刚坐完月子,身子还没大缓过来呢。

况且,要以孟老太太的意思,颜彦这个月子根本不算坐完,她说像颜彦这样难产的骨缝肯定比顺产的难以愈合,最好是坐足两个月的月子,最次也得四十五天。

不过因着今日特殊,孟老太太也就没有强求颜彦必须还在炕上躺着,只是嘱咐了她好些该注意的事项,也命她的两个儿媳帮着迎迎客或是检查下还有什么不到之处。

陆老太太是第二个到的,也带了好几位管事妈妈来,也说是要帮颜彦照看照看。

令颜彦吃惊的是,颜彰、颜彬几个也来这么早,颜彬、颜杉是从书院请假来的,连颜彣、颜彨、颜影都来了,他们六个人给陆祑合伙送了一份大礼,一套足金项圈外加长命锁和一对羊脂玉葫芦,此外,颜彨和颜影又单给孩子做了两身衣服鞋袜和几个肚兜,衣服倒罢了,这几个肚兜看得出来是花了工夫的,绣的很是精致。

颜彦收下了这份心意,知道陆呦忙,便请颜彰、颜彬帮着陪陪男客,估计一会李稷几个就该到了,只怕还有别的公主、郡主和郡王世子什么的。

刚把颜彰几个打发走了,青秀拿着一张帖子进来了,颜彦接过一看,上面的落款是故人周禄,排头倒是写着“恭贺平燕侯和百惠郡主喜得爱子。”

“这消息怎么传到他那去了?”颜彦颇为头疼地看着这帖子说道。

她倒不担心周禄对她有别的心思,而是怕皇上多疑,以为周禄仍在大周这边安插了奸细。

第六百九十六章、汗血宝马

事实也是如此。

否则怎么解释短短的一个月周禄不但知道颜彦产子且还及时把孩子的满月礼送来了,要知道此去辽国的都城可不近,少说也有两千来里路,快马来回也得小半个月,更何况还是马车。

因而,颜彦判断肯定是京城这边有人快马加鞭给周禄送信了,周禄得到消息后又忙着打发人过来了;还有一种可能是周禄早就得知颜彦要产子,提前命人把礼物送来了;另外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是这边有人给他飞鸽传书了。

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形,都脱不了一个可能,京城这边有周禄的耳目。

可不管是哪种情形,人都来了,颜彦也不能不见。

“把人带进来了吧。”颜彦吩咐道。

约摸一刻钟后,青桐领来了两个妇人,颜彦一看这两人先笑了,“原来是你们二位,二位一路辛苦了,你们主子近来可还好?”

原来,来的正是那年来给颜彦送夜明珠和人参的管事妈妈,颜彦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她把夜明珠和人参一起当成回礼打算还回给周禄,为此,颜彦特地在箱子外面加了一个铜制九连锁,谁知次日一早,这两位管事妈妈把东西寄放在掌柜那便悄悄离开了。

后来,颜彦没少猜测这两人的身份,普通的管事妈妈肯定没有这个本事解开九连环的,而且对方也未必能想到颜彦会把这两样贵重东西放回去,或者说,没有胆量擅自去动颜彦送给她们主子的东西。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是周禄猜到了颜彦会这么做,所以特地叮嘱了对方。

没等颜彦把这话问出来,对方恭恭敬敬地跪下向颜彦磕了个头,把礼单双手奉上了,“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难为郡主还记得我们两个下人,回郡主的话,我们主子还好,也成亲有孩子了,还说可惜我们小殿下年龄小,否则还可以和郡主结为亲家呢。”

“谁啊?哪里来的人,竟然敢跟我大哥抢人,胆子不小哇?”李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话音刚落,人也到廊下了,不过透过纱帘看见屋子里有两个妇人装扮的人,李穑没敢轻易迈进来,倒是围着院子里的两匹小马驹打量起来,越看越惊奇。

颜彦此时并没有发现那两匹小马驹,从纱帘往外一看,只见院子里来了一堆人,除了李稷几个,还有太子妃和其他几位王妃公主什么的,颜彦也没顾得上看看手里的礼单,“两位妈妈请起,我先失陪一下。”

刚走到门口,太子妃带着几位王妃公主进来了,颜彦忙上前行礼,见太子妃的眼睛落在屋子中间的两位妇人身上,颜彦解释了一句,“这两位妈妈是从辽国来的,也刚进来。”

而那两位妇人从颜彦嘴里得知来人身份,也没等别人开口,忙规规矩矩地向太子妃等人行礼问好。

太子妃一听是辽国来的,再一看屋子里的两个大箱子,倒是也猜到了准是那个叫周禄的男人送来的,不过对方如今的身份是辽国皇帝,也不叫周禄,叫耶律洪禄。

太子妃虽不清楚颜彦和此人的具体渊源,但她知道一点,耶律洪禄对颜彦极为倾慕,否则也不可能一而再地命人来给颜彦送礼,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还敢惦记陆衿,那是她儿子看上的人!

当然了,太子妃也知道,颜彦断不会舍得把自己女儿嫁这么远的,因而,她故意试探道:“不就是想和彦儿妹妹成为亲家么?这也好办,回去和你们主子说一声,百惠郡主这还有两个儿子呢,我们等得起。”

“别,我们可不敢高攀人家。这样吧,几位王妃和公主殿下先去后花园避避暑气吧,有招呼不到之处还请大家见谅。”颜彦忙道。

“你不说这话我还忘了,太后老人家也说要过来,先打发我们来帮你操持操持,她和皇后娘娘随后到,只怕皇上一高兴也得来呢,他们都好奇你安排了些什么游戏?”太子妃说道。

“今日来客比较多,还请大家随意些,若能帮我招呼招呼几位相熟的女眷,彦儿感激不尽。”颜彦不客气地给对方派了点任务,主要是她和太子妃确实熟惯。

“德行,放心吧,这活我们会干,今日就但凭妹妹差遣了,对了,我们衿娘呢?”太子妃眼睛转了一圈,没看到人,问道。

“在后花园陪客呢,我外祖母家来人了,正好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颜彦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李然的头。

李然一听,没等她母亲开口便问颜彦,“彦姑姑,门外的小马驹是给衿娘妹妹骑的吗?”

原来,大周也有贵族女子骑马的,只不过她们骑马是为了玩乐,最常见的便是打马球,颜彦印象中原主也是会骑马的,只不过颜老夫人没了之后,她便再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了。

而颜彦也是被李然这一问才知外面有小马驹,因而,她也掀了门帘走到廊下,见李稷几个正围着小马驹打转,她就算不懂马,也看出这两匹马驹的不凡了。

只是彼时她还不清楚这马驹是周禄送的,还以为是李稷他们送来的呢,刚要开口,只见李穑说道:“彦儿姐姐,哪里来的马驹?”

“啊?不是。。。”颜彦刚一张口,便意识到这礼物肯定不会是他们四个送的,否则,方才李然也不会有此一问,这可真是一孕傻三年了。

“是一位朋友送的。”颜彦很快改口了。

“什么朋友?这么大方,快问问他,是不是汗血宝马,通常这马一匹都难寻,他居然送了你一对。”李穑兴奋地问道。

“什么,汗血宝马?”颜彦再没有见识也知道汗血宝马的珍贵,因而,听了这话她也走到马身边,想近距离好好看看这种通常只活在传说中的宝物。

可惜,颜彦除了能看出对方形体比较优美,线条的弧度比较好看,且皮毛特别光亮外,别的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带话

李稷一看颜彦的神情,很快就猜到她也不认识这宝马,联想起方才听到的那句话,他猜到这份厚礼应该是周禄送的,或者说是耶律洪禄送的,因为这种宝物绝对不是出自大周,目前就连皇室都拿不出一匹来。

难怪方才屋子里的人说什么可惜他们小殿下年纪太小,否则可以和颜彦结为亲家,敢情真是周禄来跟他抢人了。

当然了,李稷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对方再怎么献殷勤,他们之间的交情也绝对超不过他和颜彦。

可尽管如此,他心下仍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也不好明说,所以他带着李穗几个很快告辞了,说是去前面看看陆呦。

原本他们也不该来这边的,只是他们惦记颜彦,听说颜彦不在内院,在二门处的偏房迎客,便过来瞧瞧。

李稷几个一离开,太子妃等人也告辞去了后院。

送走这些人,颜彦这才命人给两位管事妈妈上茶,细细地问起了辽国的现状,问他们和蒙古女真的关系,也问周禄可有托她们带话。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郡主,难怪我们主子说郡主是一个七窍玲珑心的聪明人,我们主子说了,他想和大周建立一个互通有无、平等对立的合作关系,希望郡主能帮着周旋一二。同时,我们主子也说了,若郡主有什么新式的种子和器具,还望郡主不吝赐教。当然了,我们主子也说了,若是郡主能把生意直接做到辽国,更是欢迎之至。”其中一位妇人说道。

“说到这个,还真有一门生意可以和你们合作,只是今日实在是繁忙,还请两位妈妈两日后再来府一叙。”颜彦说完,命人去取了几双袜子来,各种型号都有。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研究和摸索,几位织娘的手艺又有了提升,她们织出来的袜子花色和质量都接近于颜彦上一世穿过的产品,就连颜彦之前发愁的袜口弹力带也被她们解决了,用的是羊筋和猪筋。

其实,最好用的是牛筋,可惜这个时空牛是不可以轻易宰杀的,因而牛筋相当稀少,她们便选了猪筋和羊筋。

此外,因着冬天寒冷,颜彦又命她们试着用羊毛纺线也织出了几双袜子,这个质量比棉袜厚实多了,一出现就成了紧俏货。

所以颜彦断定这个东西应该也能受到辽国人的喜欢,毕竟他们那边的冬天可比这边要冷多了。

果然,两位妇人接到这几双袜子眼睛一下亮了,因为眼前的东西他们从未见过,北地寒冷,袜子是必备品,她们的袜子通常是用布缝的,或者用动物皮子直接缝的,既不跟脚又不服帖。

“这双厚实的是羊毛做的。”颜彦特地指出来。

她知道辽国的牛羊多,她是惦记上了对方的羊毛,下一步,她就要研究羊毛纺织这一块了,不仅可以做袜子,还能织布,她准备出技术,在辽国开一个这样的厂子,应该是挣钱的。

两名妇人也不是普通人,见颜彦特地指出这是羊毛做的,倒是也猜到了颜彦的意图,只是颜彦方才说过过几日再请她们过府一叙,也明白今日不是谈这个话题的时候,因而屈膝行礼,很快告辞了。

颜彦倒是有心留她们下来吃一碗寿面,可她们执意不可,因为她们清楚,今日上门的都是些贵客,万一冲撞了谁丢的是她们主子的颜面。

送走那两名妇人,颜彦这才有空看了下手里的礼单,说是给孩子的满月礼,其实大部分东西还是送给颜彦和陆呦的,比如五六百年的人参、灵芝,比如各种珍稀动物的毛皮,比如玄铁打造的匕首,还有一柄象牙做的长笛等。

当然了,小孩子用的东西也不少,项圈、长命锁、镶着宝石的小匕首,还有带着他们民族特色的衣料、金器、瓷器、玉器等。

而在礼单的最后面,颜彦找到了汗血宝马几个字,说是给两个男孩子的见面礼,之前颜彦生陆初因为两国战事正紧张之际,所以他什么表示也没有。

可问题是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大交情啊!

细细琢磨了一会,颜彦猜测对方应该是想回报她应下的那十万石粮食,只是那粮食目前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么送出这份厚礼万一以后她不能践诺呢?

想到这,颜彦真感觉压力山大,正碎碎念时,可巧云家来人了,紧接着晋阳、襄阳等几位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府也来人了,颜彦刚把人送去后花园,治国公、辅国公和护国公三家来人了。

太后和皇后是巳时多来的,她们也知道颜彦忙,身子又没复原,所以没敢来早了,怕打扰到她。

据说皇上也来了,只不过没来这边,在前面和陆呦、陆端、颜芃、孟诺等人说话。

颜彦估摸着客人上的差不多了,陪着太后和皇后往后院走去,女眷的宴席摆在了后院的偏殿内,一共有十二桌,为首的这一桌坐的是太后、皇后和两位大长公主,旁边的一桌坐的是陆老太太、云老夫人、孟老夫人以及其他几位老夫人,一共八个。

颜彦坐在了太子妃这一桌,其实,要依她的本意是不想坐下来的,她得去招呼客人,哪知太子妃非把她拽着坐在了她身边,她接过了颜彦的待客任务,时不时地起身向客人介绍今日的菜式,也帮着在太后、皇后以及几位大长公主面前布布菜什么的。

今天的厨师是颜彦从明园食府那边调过来的,菜式也都是那边的招牌菜,为防意外,每道菜出锅之前都由厨师先尝过,上桌之前也是丫鬟先尝过。

毫无疑问的,这顿饭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只不过大家今日并不是奔吃的来,而是奔着来太后皇后面前露个脸,奔着来为自家女儿找个好夫婿,也有奔着来为自己儿子挑一个好媳妇的。

当然了,她们中也有人看中颜彦自己本身的能力,想和颜彦合作做点生意什么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撒狗粮

因为在座的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自然听闻颜彦把和周婉合做的棉布纺织生意中止了,且这半年多来,颜彦又推出袜子、手巾等各种新式东西,更令人羡慕的是,颜彦又推出了什么海外贸易,据说她家的船已经下水了,虽只是在近海试水,可下一步肯定是要往海外走的呀。

这么大的生意,谁不想跟着跟着分一杯羹?听说几位殿下已经入股了,还有孟家、云家也跟着参股了,就是不知颜彦还要不要资金。

颜彦多少猜到些大家的心思,说实在的,她办这个满月宴,确实也存了些心思和大家合作的,毕竟她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挣完,况且,一家独大的生意也不好做,容易招来嫉恨。

故而,一时饭毕,颜彦并没有着急领着大家去后花园的临水轩和凉亭游玩,而是和大家坐在一起喝起了茶,这一次,颜彦拿出的茶就是可以直接冲泡的龙井,趁着大家对这个茶有兴趣的时候,颜彦说她想在京城开一家这样的茶铺,她问谁家有茶园。

这个话题一旦打开,颜彦就被人围上了,有问棉花、莲藕、山薯的,也有问海外贸易的,颜彦见火候差不多了,笑着说:“今日请大家来是奔着吃喝玩乐的,也是怪我多嘴,问起什么茶园来,这样吧,关于生意上的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改日有空让他们找我外子去商谈。”

“不会吧,我们可听说你们家的生意都是郡主在打理的。”有人不信,以为是颜彦的托词。

颜彦听了这话恍然一笑:“那是以前,如今我刚生完孩子,外子不让我操心,已经接手了大部分事务,他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快。”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感慨起颜彦的好命来,要知道这次颜彦生子伤了内体曾经有不少人幸灾乐祸,等着看这对夫妻的热闹。

事实上,自打陆呦被封平燕侯之后就有不少人翘首盼着他纳妾,毕竟现在的陆呦和当年娶颜彦那会的傻小子不可同日而语,男人嘛,有身份有地位了,有几个还能只守着之前的那个糟糠之妻?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陆呦仍是一如既往地上朝、去太学、去工部,再不就是回家,从不和那些官员去混酒肆勾栏什么的。

这次颜彦生子,很快就有人放出风来说什么颜彦遭到报应不能再生孩子了,这下陆呦肯定要纳妾了,毕竟这么大的家业,还有世袭罔替的爵位,不可能就由这两个孩子来继承吧?

再说了,谁又能保证这两孩子个顶个地长大,个顶个地娶妻生子呢?

可惜,陆呦再次让大家失望了。

他不止一次地外头放话,说他正好不想让妻子遭遇生子之痛,没想到老天这么成全他,这下真省事了,也安心了。

原本这话是没有几个人信的,可架不住太子妃和皇后回去之后分别跟自己的男人学了那天陆呦的表现,冲进产房不说,还握住妻子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你活,我才活,你死,我也死。”

李琮被这番话打动了,可巧次日在朝堂上正好见到陆呦的告假条,理由是要亲自照顾难产的妻子,于是,李琮大肆表扬了一番他的专情和长情,随后,从他的专情和长情,皇上又引申到他的事业,说正是因为他有这股赤子般的热忱和持之以恒的毅力,所以他才能成功。

有太子妃和皇后的宣传,加上皇上的助推,再加上当时在场的那些御医女医等人的口口相传,陆呦爱妻如命的形象很快在京城立起来了,那句著名的“你活我才活,你死我也死”更是成了那些深闺怨妇们的口头禅。

当然了,颜彦是不清楚这些的,她默默地撒了一圈狗粮后走到太后身边,亲自扶着太后,领着大家到了后花园的临水轩,临水轩已经重新布置一新,几个角落里也摆上了冰块,再加上旁边就是水域,故而一进门就是一股凉意袭来,众人纷纷叫好。

进去之后,见屋子两边都摆上了两排矮几和坐垫,北面的主位上是一张罗汉塌,显然是给太后准备的,再一看,四面墙上挂满了各色字幅,就连屋子外面的栈桥上也挂起了一个个造型各异的花灯。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还玩起了花灯?”有人问。

“那不是真正的花灯,是孔明灯,据说七夕许愿很灵的,一会各位妹妹们若是能猜中灯上的灯谜,就可以在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拿去放了。”颜彦笑着解释。

“这不错,有点意思。”有人笑了。

因为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放过孔明灯,故而有不少女孩子跃跃欲试了,甚至连她们的母亲也跟着期盼起来,希望能借此机会为女儿觅得一个良缘。

自然,这么隆重的一幕颜彦肯定是要放到后面的,她安排的第一个游戏是让十岁以下的孩子去玩萝卜蹲,想先把气氛活跃起来,否则,一个个的都扭扭捏捏的,后面的游戏也没法继续。

这个游戏是陆衿和李然带着大家玩的,从五六岁到十岁的孩子都有,她们曾经在宫里带着大家玩过,所以不用吩咐,主动领着大家站到了场地中间。

这个游戏规定最后赢了的三个孩子能得到一个荷包,图案是锦鲤,颜彦亲手画的。

因着有五六个孩子是宫里来的公主郡主,在她们的带动下,这个游戏很快就玩起来,因为怕大家记不住规则,所以陆衿主动说了先试玩三遍。

在座的大人们一听规则这么简单,还以为这个游戏没什么笑点,哪知等她们见到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不是茫然没反应就是记错了手忙脚乱地下蹲或者是一脸懊恼地要求重来时,众人脸上的表情也才跟着精彩起来。

三遍过后,十来个小孩子笑成了一堆,纷纷喊起了对方的小名,不是萝卜就是白菜、茄子豆角等,每个孩子都是一脸灿烂的笑。

第六百九十九章、破例

见到这些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皇后先向太后感慨了,“还是彦儿有办法,几时见过这些孩子们这么开心?”

她在宫里没少见这些小公主小郡主们,可一个个的都规规矩矩的,就是笑也是标准的笑不露齿,话也不多,性子也闷,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一个个倒都会看人眼色揣摩人的心思。

可这会见到她们,她知道错的不是孩子们,而是她们这些大人,成天生活她们这些大人们的面具下,她们又怎么可能不早早学会也把面具戴上?

太后此时倒没想这么多,她看到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玩这么开心,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小时候的她也是一个爱玩爱笑爱闹的性子,进宫后,她也是凭着自己独树一帜的性格得到了先帝的宠爱,哪知好景不长,刚生下儿子没多久先帝就撒手而去了,好容易她儿子坐上了那个位置,可没等她安稳下来,内忧外患一大堆,慢慢的,她的性子也就被磨平磨圆磨硬了。

因而,此刻看到这些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她也跟着轻松愉悦起来,更重要的是,心也变得柔软了。

尤其是当她看到李然和陆衿在游戏只剩下五个人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犯了个错,把奖品留给了另外三个人,太后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灿烂起来。

她是从陆衿身上看到了当年的颜彦,颜彦从小就会谦让,不仅是对颜彧几个,对外人也是如此,而颜彧却从来不会,从小就掐尖要强,每次受到表扬都会沾沾自喜,却从没有一点羞愧之心。

难怪人家说小事见人品,可惜,那会她并没有深想,只知是颜彦懂事,再则,做姐姐的让着弟弟妹妹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妹妹没了,颜彦性格有了很大变化,凡事更不想出头了,她倒是猜到有可能是马氏屈待了孩子,为此,没少给孩子各种赏赐,为的就是给孩子撑腰,只是更深一点的事情她倒没做,毕竟颜彦还要在颜府生活,她若是管多了,马氏还以为是颜彦跟她告状了,反而收不到敲打的效果。

没想的是,她的隐忍却助长了马氏的嚣张和颜彧的虚荣,以致于这对母女竟然敢瞒着她算计起颜彦来,更没想到的是,颜彦这孩子的福报有这么大。

从颜彦的福报,太后想到了陆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雅量,难得的是还如此聪敏,也难怪她儿子和孙子孙子媳妇都相中了,兴许,还真是一个做皇后的好料。

这么一想,太后看向陆衿的目光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欣赏,可巧这会陆衿她们的游戏结束了,轮到那些十岁以上的女孩子们玩了,太后招手把陆衿和李然叫到了身边,让两个孩子陪侍左右。

颜彦也没有多想,这会她被徐如青的妹妹徐如蓝吸引了,小姑娘今年十四,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难得的是性格还开朗,游戏过程中一点也不扭捏,却也不闹腾,除了刚开始时略有点羞涩外,后面的表现一直很抢眼,轮到她时,总是抿着嘴乐呵呵地往下一蹲,然后报出下一个名字来,最后,她成了赢家之一。

这个游戏之后是投壶,同样也是分十岁以上和十岁以下的,令颜彦意外的是,自家女儿居然拿了十岁以下的冠军,主要是会投壶的女孩子太少了,陆衿就是想隐藏自己的实力也不允许啊。

而十岁以上那组的冠军是杨师傅的女儿杨伊,颜彦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杨伊,主要是之前杨师傅品级低,杨夫人进不来颜彦这个圈子。

这一次也是颜彦破例了,因为杨师傅和陆呦的关系,这次颜彦生子,杨夫人也送了一份不厚不薄的见面礼,所以颜彦一并把杨夫人请来了。

当然了,也不单单是杨师傅,还有大司农刘丰一家,云家、陈滢母女、黄氏母女,以及其他几位品级不高但却和陆呦有交情的官员,颜彦一并请来了。

杨伊今年十五岁了,个子比较高,五官中上,胜在皮肤比较白净,可能是清楚自己和在场其他女孩子的身世差距,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有点放不开,颜彦看出来她的实力,特地笑着对在场的人解释说:“这位杨姑娘的父亲是工部侍郎杨大人,杨大人一开始是专职研究投石机的,后又和外子一起研究火炮,这次战事结束,杨大人功不可没,皇上一口气给擢升了三级。”

颜彦这么一解释,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便知道杨伊是谁了,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免热切多了,也真诚多了。

还有那位大司农刘丰家的刘夫人,别看品级不高,可架不住人家刘丰和颜彦有交情,且刘丰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几年一直跟在颜彦后面研究各种农作物的习性和用途,据说去年颜彦研究出来的打谷机就曾经得到刘丰的指点,因而颜彦还送了一份厚礼给刘丰。

无独有偶,今年干旱,皇上命刘丰想法提高水源附近农田的灌溉效率,刘丰前往明园求教,得到颜彦的提点,造了好几架大型的水车,这种水车可以利用风力和水力昼夜不停地运转,极大地缓解了水源下流农田的干涸问题。

此外还有其他几位官员,别看品级也不算高,可不是很颜彦走得近的亲戚就是和陆呦一起共过生死的战友,因而,在场的人也不敢小觑。

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可她们从陆呦身上看到的则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才三年时间,曾经的哑巴加傻子就变得让在场的很多人高攀不上了。

有了陆呦这个先例,在场的妇人们选儿媳的眼光也就不再局限于那几个同级别的官员家里,可以适当地把条件放宽些,谁敢保证几年后对方的家世不会超过自己?

再不济,还有颜彦和陆呦在呢,有他们夫妻的提携,就算官位上不去,但身家一定是可以丰厚起来的。

这么一想,在场的人开始把目光投向了颜彩和陆喜,当然了,还有杨伊和刘欣等人。

第七百章、真有相中的

这不,杨伊一拿到投壶的冠军,颜彦就看到在座的有不少在互相打听杨伊的年龄和才华品性。

而这些人里,包括一个陆老太太,陆老太太是直接问的颜彦,因为颜彦就在她身边。

一开始,颜彦还以为陆老太太是为陆咏操心,因为陆竚的品级、官位什么的和杨师傅差不多,再则,陆咏确实也不小了,在战场上磨砺了几年,如今也是一个六品小将官了,所以黄氏也着急,和颜彦提过两次。

可转而一想,黄氏一家已经从陆家分出去了,且当初因为黄氏执意要分家,陆老太太很是灰心了好一阵子,且分家后,黄氏除了正常的年节回陆府看看,其他时间都不怎么登门,陆老太太怎么可能会去为陆咏操心呢?

因而,陆老太太多半是替陆鸣打算呢,只是颜彦不明白的是,朱氏之前不是和自己的亲妹妹商定好了让钱家女儿嫁过来吗?如今朱氏虽出事了,可陆鸣的世子之位仍在,陆家仍在,难不成钱家看不上陆鸣了?

因着和朱氏撕破脸后,颜彦和朱家、钱家素无来往,因而颜彦也就没有见过这位钱家小姐,这一次同样也没有邀请朱家和钱家的人上门。

事实上,颜彦也不是很了解这位杨伊,她也是第一次见杨伊,第一印象不错,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似乎很能干,不娇气,且身上还有一股很多世家女子没有的爽利劲,因而颜彦揣摩这种性格的人未必能瞧上陆鸣,可惜,不知为何至今还没有成亲。

好在陆老太太见颜彦神色有点淡淡的,周围人也多,因而问了一句杨伊的年龄之后便没再追问下去,继续看起了场上的游戏。

投壶之后是木射环节,这个游戏也是京城比较流行的一个室内游戏,场上的绝大多数人都玩过,所以还比较放得开,这一次的赢家又是杨伊。

还别说,这一次就连颜彦都被杨伊圈粉了,主要是杨伊的神态特别的淡定,赢了不像别人那样欢呼,输了也不懊恼,只淡淡一笑,因而,就连素来挑剔的太后见此也不由得暗自点点头。

木射之后是抢凳子的环节,这个游戏仍是陆衿和李然带着几个小的先玩,考验的是一个人敏捷度,第一批上场的人有十个,场上有九个凳子,淘汰一个人的同时也搬走一个凳子,最后玩到剩两个人时游戏结束,陆衿和李然在第五个人之后先后被淘汰了,赢的是一位小公主和孟家的第四代。

这个游戏十岁以上的女孩子倒也玩了一次,只是大多放不开,扭扭捏捏的,放不开身段去抢这个位置,三轮过后才逐步放开了些。

接下来的游戏是接力送水,颜彦命人在地上用生石灰画了几道直线,青玉青云把这些小姑娘以抽签的形式分成了四组,每组四个人,一边两个,用一个托盘端着两杯茶,走动的过程中茶水不能洒出来,洒出来就算输。

其实,这一项游戏对这些大家闺秀来说倒是不难,一来是此时的女子并未实行缠足,人人都是一双天足,二来是她们从小就接受礼仪培训,走路不但要抬头挺胸,且身子决不能左右晃动,因而,正常情形下走路她们托盘里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洒出来的。

可在这种竞争条件下就未必了,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有不想赢不想出风头的?

要知道,走路端庄大方也是一个加分项目啊,谁不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可问题是,越想赢就越容易出乱子,再加上旁边还有不少小看客们跟着起哄,一个劲地喊:“快点,快点,要被追上了。”或是“快点快点,快追上去。”等之类的话,所以也有那心浮气躁的人把托盘里的水洒了出来,如此一来,场上就更热闹了,互相起哄,互相拆台的都有。

因而,从这个游戏里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来,表现依旧抢眼的是杨伊、徐如蓝以及两位公主。

总之,这几个游戏下来,颜彩和陆家的陆喜陆善都乏善可陈,一开始,颜彦以为是家世、出身的缘故,可后来一想,杨伊的出身也不高,一开始她父亲只是一个匠人,后来是因为立了几次功被皇上额外开恩赏了一个员外郎,这次也是因为火炮研究擢升的右侍郎。

说是侍郎,其实他仍不分管工部的具体事务,大多数时候依旧埋头钻研他的技艺,说白了,这个右侍郎一职是专门为他设定的,倒也不完全是虚职,至少这些工匠什么的都归他负责。

接下来的游戏更多的是考验一个人的学识,墙上的字画不是和一首诗相关就是和一句古文相关,众人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字画去猜,不但要猜出诗文,也要注明出处,第一个猜中的,可以获得一双袜子或是一个荷包的奖励,也有的画作可以直接送人。

当然了,为免落下私相授受的嫌疑,送人的字画都是颜彦自己的作品,且为免后续麻烦,颜彦最后还得在画上注明是“某年某月于明园临水轩赠予某某小姐”等语。

这个过程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其中有一幅画是颜彦根据“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来创作的,因此,画面上是一个背影站在岸边,岸下是隐约的芦苇,芦苇过去是一片浩瀚的略带点波纹的水面,一轮明月挂在当空。

这个背影颜彦是为了突出主题“对月望怀”画上去的,可偏偏有人忽略了这个背影,着重点落在了这芦苇上,非说这幅画也切合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句诗,理由是江边才有芦苇,海边哪来的芦苇?

于是,有人因为这幅画起了争执,以徐如蓝和九公主为首的《春江花月夜》派和以杨伊、刘欣为首的“对月望怀”派,且杨伊还提出了佐证,说她见过海边的芦苇,她老家是海边的。

最后,李稚拉着这三人来找颜彦求证了。

第七百零一章、无心插柳

说是求证,可杨伊怕颜彦为难,特地向颜彦解释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大家,海边也有芦苇,百惠郡主没有画错,至于这猜中的奖励,她可以不要,让给徐如蓝。

可徐如蓝也是一个高傲的人,听了杨伊的话,忙说自己也不是非要跟杨伊抢这奖励,只是想求证一下,因为她曾经跟着家人去过海州,也算是见过大海,并不曾看见海边有芦苇,相反,几乎每条河流的两岸都长有芦苇。

这话颜彦就不爱听了,徐如蓝没见过并不代表就不一定不存在,况且青玉几个都把这些字画的答案背熟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公布了标准答案,是徐如蓝非要和杨伊较这个真,再加上九公主李稚在一旁帮忙,所以才找到颜彦面前来。

可即便如此,颜彦看在九公主的面上也不能太跟徐如蓝计较,不过倒是因此对徐如蓝的好感直线下降。

“不好意思,我当时画这幅画时外子正在前线,我因为思念他,想起了《对月望怀》这首诗,至于这芦苇,是因为我娘家后花园的池子里有一大丛,且我和外子也是因为这芦苇走到一起的,所以我就在旁边加了一片芦苇。不过九公主和徐小姐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幅画的确也切合‘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句诗。这样吧,为了感谢你们两位对拙作的喜爱,我送两位一点别的,可巧我近日新做出了一种手巾花样,还请九公主殿下和徐姑娘位帮着指正。”

颜彦说的手巾花样是指一位织娘用袜子的手艺织出来的一种比较密实些的洗脸方巾,有一天颜彦心血来潮,拿一根竹子针把毛巾上的纱线一行行挑起来,变成了一圈圈的线绒,如此一来就有点接近于颜彦上一世用过的毛巾,比普通的单层手巾触感好,缺点是特别费工夫。

好在颜彦身边的丫鬟管事妈妈比较多,因而颜彦把这活交给了她们,让她们利用空闲时间做了十来条试用,并不曾投入生产,实在是太费工夫了。

说实在的,若是平时,颜彦也就不拿出来送人了,可这种场合颜彦就算不顾忌徐如蓝的面子也得顾忌九公主的面子,因而只得忍痛拿出来两条。

李稚和徐如蓝一听颜彦承认是“对月望怀”,本来也打算就此退出不想令颜彦为难,可一听颜彦要送她们一样新东西,眼睛顿时一亮,她们早就对颜彦的才名十分倾慕了,也知道颜彦总能推陈出新,因而顿时有些期盼起来。

不独她们,场上的人听见这话,也都停止了玩闹,围到颜彦面前,等着丫鬟们把东西取来想先睹为快。

少顷,青秀用托盘托着两条毛巾来了,远远一看,就是两条叠得整齐的小蓝毛巾,心下不由得有点失望起来,及至青秀走近,把托盘放到李稚和徐如蓝面前,两人这才发现这毛巾的不同。

“这是手巾?”李稚先摸着上面的绒圈,问道。

“喜欢吗?”颜彦先问。

“嗯,喜欢,好厚实,摸起来好舒服,我只在母后那见过。”李稚使劲地点点头。

李稚这么一说,别人更感兴趣了,也伸手来摸了摸,上了年岁的人一摸就明白,这种毛巾特别厚实也特别柔软,吸水性也强,洗脸肯定舒服。

“百惠郡主,有这种好东西怎么没见你拿出来卖?”有人问了。

“不好意思,这个实在是太费工夫了,我们还在试做阶段,上面的圈绒是用针一针一针挑出来的,一条这样的手巾得花个五六天才能弄好,卖贵了怕大家不满意,便宜了又不合适,所以现在只做了几条给太后和皇后试用。”颜彦笑道。

的确,目前她就给太后、皇后、太子妃一人送了一条,剩下的就自己家人用,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拿来送人,自然是为以后做准备,先挣下一个口碑再说。

“这是什么话,莫非是嫌我们出不起银子?”有人不爱听了。

“不敢,不敢,各位若真想要,那就等过年时再说吧,看能不能拿出一二百条来。”颜彦说道。

皇后一听便猜到颜彦准是又想卖个高价挣这些命妇们一笔了,因而笑道:“这么费事?怪道你就给我们三个一人送了一条?那天你皇上叔叔来我这看到这东西,还说你偏心没给他送去呢。”

“回皇后,真不是偏心,确实是费事,我以为皇上叔叔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所以想着先给太后和皇后试试,看喜欢不喜欢,若喜欢的话,我再酌情考虑少量生产些出来,大批量的目前肯定做不到,等以后技艺纯熟了再说。”颜彦躬身回道。

“百惠郡主,能不能给奴家看看是什么东西?”一旁的杨伊好奇了,她有心想去上手摸摸,可又怕李稚和徐如蓝不答应。

颜彦看得出来她是纯粹是好奇,不是什么嫉妒,因而便亲自从李稚手里把毛巾送到了杨伊手里,杨伊拿在手里琢磨了好久,随后又拿去给她母亲一起嘀咕了几句,杨夫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杨夫人有话不妨直讲,还请杨夫人不吝指教。”颜彦看出这对母女似乎见过这种东西,因而特地上前问道。

“回郡主,奴家以前在老家时,的确见过有人拿竹丝装在一个特制的套筒中做出这种绒圈的东西,只可惜具体怎么弄的奴家也不太清楚,还请郡主见谅。”杨夫人说道。

颜彦一听大为激动,随即又命人去取了一条毛巾来交给杨夫人,并笑着说:“若果真帮我解决了这个绒圈难题,我请杨夫人入一股,我们正式开一家这样的作坊。”

“别,不敢当,若果真能为郡主解难,奴家自当尽心尽力,不敢奢求别的。”杨夫人躬身说道。

她的确对颜彦和陆呦心存感激,因为她丈夫不止一次说过,若不是颜彦和陆呦,压根就出不来这火炮,没有火炮,自然也就没有她的擢升三级,没有她今日的荣耀。

第七百零二章、也相中了

毛巾这个插曲过后很快掀起了一阵猜字画的**,众人也想着借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得到颜彦的青目,不指着能和颜彦合股做生意,能得到点别的馈赠也行啊。

可惜,颜彦后来是真拿不出这种毛巾了,倒是多送出去不少荷包和袜子。

接下来的这个游戏是两两自由结组猜词,一个比划一个猜,丫鬟们举着字幅站在猜的人后面,比划的那个人站到一丈之外的对面,规则也是不能说出字幅上任何一个字面来,时间约摸是三分钟,颜彦把一炷能烧一刻钟的香分成了五等份,香燃尽了,时间也到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青釉和青雨,这两人是来做示范的,青釉比划,青雨猜,第一个词很简单,是“帝王赞”这道菜名,青釉说的是“皇上亲自命名的一道菜,很有名的,是我们主子乔迁宴上推出的一个汤品。”

青雨一听就猜出来了,“帝王赞。”

接下来的这个词就有点难度了,“五谷丰登”,青釉琢磨了一下,这才开口,“四个字的,形容年景好,庄稼丰收。。。”

话没说完,青釉自己意识到犯规了,“错了,有‘丰’了,不能过。”

颜彦见示范了两个词,便让她们下去了,游戏正式开始了,这一轮比赛下来,赢的是又是杨伊和刘欣,杨伊比划,刘欣猜的,这一比划就看出杨伊的语言表达能力的确不是一般的强,比如说“风调雨顺”这个词,她的说辞是“四个字,和年景有关,也和你父亲的官职有关,你父亲每年都会跟着皇上去祈年殿祈盼来年会什么?”

这一提示,刘欣立刻猜出“风调雨顺”,还有一个词是“煽风点火”,杨伊的解释是“也是四个字,比如说有人想去做坏事,可还没拿定主意,这时,身边有那不怀好意的人怂恿她,这种小人行径叫什么?”

杨伊一边说一边还做了煽风的动作,刘欣也是一下就猜到了。

还有一个难一点的词是“瑞雪兆丰年”,没想到杨伊也很好地诠释了这个词,她先是问,“冬天了,会下什么?白白的,天上飘的。”

“雪。”刘欣很快答对了。

“对,雪有什么好寓意,也和你父亲的官职有关的,你父亲看到雪,应该也没少念叨这句话。”

“瑞雪兆丰年。”刘欣脱口而出。

如此一来,就连太后也关注上了杨伊,两人的比赛结束后,太后忍不住夸了几句,“好好好,真不错,比划得好,猜的人也不错,不过杨姑娘,你怎么知晓刘司农会经常念叨什么?”

“回太后,猜的,因为刘妹妹没少和臣女念叨她父亲是一位特别勤勉的好官,所以臣女猜测刘大人想必时刻把百姓的温饱放在心上。”杨伊跪下去回道。

这话不但令太后十分满意,也令刘夫人心花怒放,平时,她哪有机会见太后和皇后,更没有机会让太后和皇后关注到她,可杨伊这话一说完,太后当场向她求证了,“不知刘大人平日在家是否果真时常念叨这句话?”

当然了,太后是以玩笑的口吻问的,刘夫人却是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太后,平时不怎么念叨,看到雪天倒是会念叨几句。”

“哦,看来我们杨小姐果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太后说完把话收住了,因为游戏还没有结束呢。

最后游戏结束时,杨伊和刘欣两人以十二个词高居榜首,颜彦送了她们一套十二生肖的荷包。

最后一个游戏是放孔明灯,所有的孔明灯都挂在栈道上,每盏登上都有一幅画,或花草或鱼鸟,上面还有一个谜面,每个人选一样自己喜欢的,猜中了就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亲手放飞。

太后见这些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评论来评论去,也有了兴致,命人扶着她一起去了栈道上,亲眼看着杨伊挑了一个上面画着兰花图案的孔明灯,至于杨伊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太后就不得而知了,倒是看见杨伊用香点着孔明灯后,双手捧着灯,闭上眼睛,嘴里似乎念念有词的,紧接着,孔明灯从她手上冉冉升起。

游戏结束后,太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到了颜彦住的内院,待颜彦送走客人后,她把颜彦叫到了面前,问起颜彦对杨伊的看法。

颜彦猜想太后是在为颜彰挑人,只是以杨伊的家世应该是到不了太后和马氏面前的,因为在场还有几位世家嫡女。

“那几个世家嫡女我也试探过了,均不太满意,原本我是看上了徐家的丫头,只是今日一见,觉得她的性子和彧儿有几分相似,便歇了这个念头。”

这话倒是合了颜彦的心思,颜彦也没看上徐如蓝,只是杨伊这,她也不好开口,她担心杨伊入不了马氏的眼,真进了门,万一马氏不肯善待人家,岂不把人家小姑娘害了?

“回太后,我也是第一次见杨姑娘,只知杨姑娘今年笄年,方才听杨夫人说了几句,杨姑娘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帮着母亲打理家务,能干是有的,且方才看她的表现,聪明也是有的,人也大气,可能不能撑起颜家我不敢妄言。此外,也得看她和阿彰能不能看对眼,姻缘这种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端看个人修为。”颜彦斟酌着说道。

“可不就是这话,端看个人修为,彧儿那孩子就是太掐尖要强了,事事不肯吃亏,所以才有今日的磨难。”太后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这话颜彦就不太好接了,皇后见提到了颜彧,怕太后又迁怒到颜彦头上来,忙把话接了过去,“其实要强不是什么坏事,但心思得摆正了,若果真是块金子,早晚会发光的,我们彦儿不就是如此?”

“那是皇后疼我,所以才抬举我,我可不敢比作金子,还是踏踏实实地做我的蒲草吧。”颜彦回道。

“哟,生怕别人不知你夫妻和睦,敢情妹夫就是那磐石,你就是那蒲草呗。”太子妃打趣道。

这话原是颜彦情急之下说错了,压根没想到这,故而很快闹了个大红脸。

第七百零三章、不给面

因着皇后和太子妃的打岔,太后没再追问杨伊的事情,颜彦也逐渐也放下了这件事,在女医和陆呦的要求下,继续坐自己的月子。

不过颜彦也没有白忙一场,那天的满月宴之后,刘司农的夫人,也就是刘欣的母亲不知怎么和陈滢聊投机了,进而看上了颜彩,两家有了这个意向,只是还没把话说太透。

为此,陈滢特地上门来找颜彦咨询这门亲事的可行性,她知道颜彦和刘丰打过几次交道,想听听颜彦对刘家的评价。

颜彦对刘丰还比较认可,确实勤勉,人也正直,可对刘夫人的为人就不太了解了,毕竟她也才见过两面,一次是刘夫人上门送贺礼,另一次就是那天的满月宴,这种情形下,她和对方哪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

故而,她建议陈滢从坊间找人打听打听,毕竟撮合姻缘的责任太大,万一将来两人过不好,颜彦背不起这锅。

当然了,颜彦也答应,她这边也会尽快找机会帮着打听打听,谁知这件事还没个结果呢,陆老太太又上门了。

她果真相上了杨伊,想着颜彦和杨家相熟,来托颜彦私下问问杨夫人的意思,若不反对的话,陆家再托人上门提亲。

这下颜彦是真不乐意了。

“祖母,撇开我和杨家熟不熟的问题,单就这件事来说,我真觉得您有点操之过急了,首先,陆鸣没在,这件事他本人是什么态度您也不清楚,你这么贸贸然上门提亲,万一二弟不愿意呢?您可别忘了,二弟喜欢的是那种活泼开朗型的才女,杨姑娘显然不在此列;其二,二弟刚和颜彧合离三个月,您觉得现在上门提亲合适?还有第三,就我和陆鸣的关系,您觉得我会插手他的事情,尤其还是这种婚姻大事?”

陆老太太没想到颜彦会如此不给面,当即有点下不来脸,一旁的柳嬷嬷见了忙陪笑道:“大奶奶,奴婢多句嘴,我们老太太也是想着大奶奶和杨家相熟,所以才上门来打听打听杨家的事情,没有别的意思。大奶奶是不清楚,我们老夫人这些日子也是心力交瘁,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家,也的确不是一件易事,所以才想着早点替世子娶个人进门,早点卸下这负担子。奴婢再多嘴说一句斗胆的话,我们世子也这个岁数了,唯一的一个嫡子又那样,再不赶紧成亲生个健健康康的嫡子出来,以后。。。”

后面的话柳嬷嬷没说完,而是用袖子擦起了眼泪。

“罢了,确实是我心急了,没有考虑周全,为难大孙媳妇了。不过孩子,我真没有刁难你的意思,这个家如今成这样,我能依靠能商量的也只有你了,总不能让你公公去操持这些吧?”老太太的眼圈也红了。

“祖母,我也没有针对您的意思,陆鸣的事情,我觉得您还是找姑母商量比较好,别的任何事情,只要是和您个人相关的,我都可以尽可能地帮您。”颜彦也退了一步,给对方一个台阶。

陆老太太点点头,她是想起了她生病时颜彦对她的照料,以及后来她和朱氏闹僵后,颜彦也说过一句话,说可以把她接来明园奉养。

说来惭愧,她对陆呦并不曾尽到祖母的责任,对颜彦更不用说了,也没有多少惠顾之恩,可颜彦却一直拿她当长辈敬重,而她呢,却极少考虑这孩子的感受,总是一而再地逼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

想到这,陆老太太拉住了颜彦的手,“孩子,你不怪我私心作祟,依旧拿我当个长辈看,可见你是个宅心仁厚的,祖母惭愧,论做人,祖母远不如你。不过你放心,祖母以后不会拿这种事情来烦你了。”

这话说的还有几分诚意,颜彦也就不计较老太太的执拗了。

说来这陆老太太和太后是同一类人,她们不是看不到颜彦的好,可就是当颜彦的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相冲突时,她们都会委屈颜彦放弃个人利益来成全家族利益。

尽管每次事后她们也会自责会忏悔,但是当再一次面临同样的境地时,她们依然会选择放弃颜彦。

这么多年,颜彦也习惯了。

所以她才会在太后面前隐忍了六年,终于借别人手把朱氏和颜彧送进了监牢。

可惜的是,这次让陆鸣和马氏逃过了。

因而,颜彦是决计不想把杨伊送到陆鸣身边的,相反,她还要想法把这件事搅黄了。

可怎么做她倒是有点为难了,一来,她想看看杨伊和杨家人的品性,若他们家是个贪慕富贵的,说不定会答应这门亲事,这样的女子也就不值得颜彦同情和伸手了,就如当初的周婉一样。

所以若她是个聪明且刚正的,颜彦才会考虑和他们家联手做生意,才会考虑撮合她和颜彰。

二来,颜彦不清楚太后和颜芃那边究竟是什么心思,因而她不好现在就向陆老太太说太后也相中了杨伊。

三来,颜彦也有点小恶趣味,她想看到这两个老太太来一场对决。当然了,从身份地位上来说,陆老太太肯定属于被秒杀的,可若是陆家先开口提亲了,这件事就有点热闹了,太后即便贵为太后,可也不好公然和别人抢亲。

只是如此一来,杨姑娘就可惜了。

想到这,颜彦坐不住了。

谁知好巧不巧的,偏偏这个时候青秀过来说,杨家母女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人都上门了,颜彦也不能把人推出去,只得命人带进来,因为她也猜到了,杨夫人准是来回复毛巾上的绒圈一事。

果然,青秀刚把人领进来,颜彦就看见杨伊手上拿了一个长条的类似剑套的东西,且手里还握着一把竹条子,而杨夫人手里则拿着一块绒圈布料。

大概是没想到屋子里还有老人在,杨夫人顿时显得有些拘谨起来,这时,一旁的杨伊忙先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身边的青秀,腾出手来拉了母亲一下,两人一起屈膝行了个礼,“拜见陆老夫人和百惠郡主。”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老太太眼里,老太太先是有点愕然,继而脸上又堆满了笑看向杨伊。

第七百零四章、顺眼

原来,杨大人早年间家里还算殷实,也念了几年书,后来因为一场意外家境败落了,他放弃念书去学了木匠,可能是因着他念过几年书,也可能是天分高,学成之后,他在当地小有名气,正好被前往各地搜寻能工巧匠的工部官员看中了,拖家带口跟着他们来了京城。

相应的,杨夫人出身也不高,但是进京后,她倒是也清楚自家的差距,开始送孩子进学,就连女孩子也不例外,所以杨伊也跟着念书识字跟着学习琴棋书画了,只是她毕竟是家里的老大,知道母亲进城后有诸多不适应,所以还要帮着母亲打理家务以及处理外场关系。

尤其是这两年父亲的官职越做越大,且皇上时不时还会给点赏赐什么的,所以杨家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交往的圈子也越来越大了,因而杨伊就更忙了,因为她又多了一件事,还得陪母亲去参加各种聚会以及各种官太太之间的礼尚往来,相应的,她的见识和气度也跟着涨了。

这不,陆老太太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没等颜彦开口,脸上堆满了笑,“快起来吧,大热的天难为你们跑来看我大孙子媳妇,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东西?啧啧,可真是手巧。”

颜彦见此扯了扯嘴角,不料正好落在了杨伊眼里,小姑娘忍不住抿嘴一笑,笑过之后,大概是怕颜彦尴尬,小姑娘很快开口说道:“陆老夫人抬爱了,我们这种笨人可不敢在百惠郡主面前班门弄斧。”

“各有各的好,我大孙媳妇说了,每个人都有她擅长的东西,不必妄自菲薄,来,我看看,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的?”老太太的话也很赶趟。

杨伊听了这话看了眼颜彦,见颜彦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便笑道:“回陆老夫人,这个东西要到织布机上才能演示的,我只能大致说说。”

随后,杨伊从青秀手里接过东西,把这些竹条一根根插进剑套里,然后说是要把这个剑套套在纬纱上,最后从开口的一端把竹条抽出来,如此一来,面料上面就有一层绒圈了。

说是说,可因着陆老太太和颜彦都不懂织布,因而也听不懂杨伊说的是什么。

“这样吧,先坐下来喝口凉茶吃点西瓜,一会我让人送你们去织房那边,那边有织娘在。”颜彦说道。

可巧这时青麦端了两盏茶过来,颜彦又命她们去取点西瓜和桃子来,而另一边,陆老太太早就请杨伊坐在她身边了,杨伊倒也没敢逾矩,只侧着半边屁股坐在炕沿上,陆老太太见了更是暗自点点头。

见此,颜彦只得把杨夫人请到自己这边来坐,见她仍是有点羞手羞脚的,颜彦取了一片西瓜放到对方手里,“来,师母好好尝尝,这是我家庄子里种出来的瓜,看看甜不甜?”

“师母?”这称呼让杨伊也大吃了一惊。

“可不是师母,杨大人不但是我夫君的师傅,也是我的师傅,杨大人帮了我们不少的。”颜彦解释说。

“可我听说,是你们帮了他不少,我夫君说,要没你们,他也没今天。”杨夫人仍是拘谨地说道,右手拿着一片西瓜,左手捏着自己的裙摆。

“一样的,要没他帮我们,我们也没今天,这个呀,就叫互惠互利。大家互相帮忙,一起提升,多好。来,吃点凉快东西吧,这天怪热的,我这也不敢放冰块,只得委屈你们一起热着了。”颜彦说道。

这个月子,她的确坐的苦不堪言,正是最热的两个月,屋子里不能放冰块也就罢了,还不能洗澡不能躺凉席上,别提有多难熬了。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每天汗流不尽的,颜彦的身材没有太大的走形,好在这个时空没有照全身的镜子,陆呦又再三嘱咐颜彦身边的人不准提胖字,她也就且糊涂着过。

“还好,回郡主,我们家也不用冰块的。”说完,杨夫人大概意识到这话不对,又低头了。

颜彦也清楚一块一尺半见方两寸左右厚的冰块要卖到两三贯钱,而一块这样的冰块在这么大屋子里顶多也就是用一个来时辰就化了,往年最热的时候,颜彦一天怎么也要用三块冰块的。

为此,大周官员的薪俸里特地有一项冰俸还有一项炭俸,据说在钱票和银票出现之前是直接发放实物,后来出现钱票和银票后,便直接以俸禄的形式发放了,别的颜彦不清楚,但她知道陆呦每年有300贯的冰俸,炭俸没领过,据说是二百贯。

而陆呦是世袭罔替的平燕侯,年俸只在四公之下,有六千贯,还有私田一万亩,因而待遇比这些只拿俸禄的文官确实要好不少倍。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钱票和银票出来之后,冰俸炭俸直接添补到俸禄里的缘故,因为大多数家庭还指着这笔钱来改善下生活。

因而,颜彦一听杨夫人的话便猜到准也是这个意思,为免对方尴尬,忙笑道:“不用也无妨,习惯了就好,我呀,过了今年,说不定明年也用不上了呢,我祖母也不怎么用,她老人家也说不喜欢,说是怕寒气入体。”

“可不是,这人上了年岁才知道,年轻时就该好好保养,别等着岁数大了再来戒这个戒那个,不好使,我跟你们说,我这人呀,一到换季时稍微有点不适应就得病倒,没少麻烦我这大孙媳妇。”陆老太太聪明地附和道。

她是越看杨伊越顺眼,虽说出身低了些,可说话办事却有板有眼的,还有,杨夫人的拘谨和小家子气以及孤陋寡闻这会在老太太眼里也成了优点,因为这样的人好糊弄。

别的老太太不清楚,但她知道颜彦曾经因为脱粒机一事送了对方一座庄子,可那庄子只值个五六千贯钱,而颜彦的脱粒机却卖了二十多万贯,这说明什么?

好听点是说明杨家人不贪,可不好听呢,杨家人傻,给点甜头就知足了。

第七百零五章、插手

事实上,不但陆老太太对杨伊越看越顺眼,颜彦也着实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她是和周婉截然不同的两个类型。

周婉是由奢入俭,所以一开始的周婉是骄纵也是娇纵的,后来家道发生变故才一夕之间成长了起来,可她仍然放不下之前的奢华,所以她才会委屈自己给陆鸣做妾。

而杨伊是由俭入奢,乡下出生,进城后也正经过了几年苦日子,也就是后来她父亲被皇上破格赏了九品的主事,且同时还赏了些钱财,这才勉强不愁温饱,再后来,随着父亲的功劳越来越大,官也越做越大,赏赐也越来越多,杨家的日子才算是正式进了小富,而杨伊也出落得越来越大方,越来越大气。

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富大贵,但颜彦相信,这种品性的女孩子不会轻易迷失自己的心性,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过去,也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清晰的规划,不会好高骛远,也不会妄自菲薄。

这不,见颜彦称呼她父亲为师傅时,杨伊眼里虽有意外却没有一点得意之色,相反,还一个劲地附和她母亲的话,说她父亲的确是借了颜彦的光,尔后,见母亲说错了话,颜彦和陆老太太帮着圆场,杨伊又笑着说道:“我家确实没有用冰的习惯,但我娘会把西瓜、桃子、热茶什么的放井水里拔拔,也很不错,不会太凉,可也不热。”

“这个不独你们,我们也会这么做的。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个起绒圈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颜彦换了个话题。

“我娘,我娘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会纺纱织布,她见过别人这么做。”杨伊说道。

“这样啊,师母,能不能麻烦您好好教教我家的织娘,最好是能想出一个法子来,直接作出这种带绒圈的线来,然后直接用来织布,当然了,这织布机只怕也得改良。你们放心,若果真成了,我们两家一起合伙做这门生意。”颜彦说完,命青釉进来把这对母女带去织房那边了。

随后,她又把青秀喊来,让她叫青禾去库房给这对母女备一份回礼,别太简薄了。

“如何?你也觉得这孩子不错吧?”陆老太太待丫鬟们都下去了,问道。

“确实不错,就是未必适合陆鸣,她和陆鸣不是一类人,祖母还是先问问陆鸣的意思吧。”颜彦直说道。

她是怕陆家又把好好的姑娘家给毁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未置可否,颜彦也不再多嘴。

次日上午,颜彦沐浴了一下,到底还是进宫去见太后了。

太后见到颜彦默算了一下日子,“不是说要坐足两个月吗?这才一个半月,怎么就出门了?”

“回太后,是有一件为难事。”颜彦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来意。

太后听了沉吟片刻,“你觉得这杨家母女如何?”

颜彦把昨天这对母女上门的表现学了一遍,“回太后,杨家出身确实不高,杨夫人确实也有点小家子气,但杨姑娘为人处世挑不出毛病,就有一点,琴棋书画上可能有所欠缺,毕竟杨家的底蕴在这摆着,她也是后来才学了几年的。”

见太后为难,颜彦也清楚太后不是很心甜,主要是嫌杨家出身太低,毕竟颜彰和陆鸣不太一样,颜彰是头婚,且他的个人名声也没受到什么大影响。

可问题是,颜家的声誉受到了很大影响啊,有颜彧和马氏的前车之鉴,这些世家大族哪会愿意把女儿嫁进颜家?不说别的,颜彤的亲事不就是一个例子?

好在颜彤没有和翁姑住在一起,至今还在大名那边,可总这么也不是事啊,王家就这么一个正常的嫡子,王实修又官居右相,已经向皇上几番暗示说想把儿子调回来,毕竟他们年岁也大了,也想和儿子共享天伦之乐了。

“对了,你皇上叔叔最近有没有和你提到官员的调度,就是王峥一事?”

“王峥?”颜彦摇头,“我有些日子没见到皇上叔叔了,再说,皇上找我一般都是农业、军事或水利、机关技巧方面,从没有谈过官员的调度问题。”

颜彦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不敢也不肯去替周婉求情的缘故,手伸太长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王峥要回来了?”颜彦倒是有点想念颜彤了。

颜彤每年打发人回京城送年礼也会给颜彦捎一份,同时也会给她写信,信上说的都是她在大名那边的生活点滴,很少提及马氏和颜彧,倒是会偶尔会吐槽一下王家的事情,比如说王夫人给他们送了四个管事妈妈四位管事,想要接管他们夫妻在大名创下的家业,也插手他们夫妻房里的事情。另外,颜彤也会向颜彦求教些生意或庄子的事情,颜彦能教的也都教了。

“皇上自己的意思呢?”颜彦问道。

不用问也能猜到,皇上准是也为难,他倒是有心成全王实修,可又怕太后这边不高兴,毕竟颜彧还在监牢里待着呢。

“似乎不是很情愿,可也没明说。”太后摇头。

“他这几年业绩如何呢?”颜彦换了个问题。

太后再次摇摇头,她也不爱打听这些,也就仗着她是太后,皇帝是她自己生的儿子,否则,哪里轮到她插手朝堂的事情?因此,为了避嫌,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情她一般不会过问。

“不如问问颜彤自己,看看她想回来吗?但有一点,燕云十六州刚收回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为此还特地加了一届恩科,这个时候他闹着要回来,似乎不太合适吧?”颜彦掂掇着说道。

“可不是这个理,罢了,听你这么一说,不若再让他们一家在那边待几年吧。”太后被颜彦说动了。

主要是颜彦帮她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让颜彤在外面再过几年自在的日子。

不用想也知道,真回到京城来,颜彤就得侍奉翁姑了,王夫人这么强势的人,颜彤的性子又比较绵软,还不得净等着受气呢?

第七百零六章、又预测准了

从慈宁宫里出来,颜彦去了一趟坤宁宫,本来还想去见见皇上,可拐到上书房那,却被告知皇上还没有散朝。

颜彦倒也没往心里去,又拐去东宫陪太子妃说了一会话这才回家。

回到家里,得知陆呦还没回家,颜彦略略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很快就放下这事了,因为陆祑饿了,她得喂奶。

喂完奶,哄陆祑睡着后,见陆呦还没有回来,颜彦干脆领着陆初在院子里玩起了纸飞机,主要是颜彦也想自己跑动跑动,即便没照过镜子,可她也明显摸着自己腰上的赘肉多了厚厚的一层。

约摸玩了一刻多钟,颜彦出了不少汗,肚子也饿了,便命人先摆饭。

饭后,颜彦带着陆初念了半个时辰的书,准备午休时陆呦才一脸凝重地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颜彦一边替他宽衣一边问道。

“你的预测变成了事实,女真和辽国打上了,辽国失了两座城池,打发人来向我们求救,想再定五十门火炮和五千枚火炮弹,皇上今天在朝堂上商讨这事。”

原来,大周目前并没有多余的火炮和火炮弹卖给辽国,上次和辽国签订和谈协议时的五十门火炮才刚交了二十门,还剩三十门因说是分两年付清,所以至今还没造出来。

再则,大周还答应了西夏五十门呢,尽管也是分三年付清,可今年年底前必须交付的二十门还没有造好呢,因此,仓促间哪里来这么多火炮卖给辽国?

除非把大周各个边境上现有的火炮送给他们。

这个提议几乎遭到了全体群臣的反对,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辽国一定抵得住女真的进攻,万一辽国输了,女真对大周也有了觊觎之心呢?

又或者说辽国迫于女真的压力把炮口转过身来对付大周,大周岂不自己把自己置于险境?

因此,有人不但反对把大周的火炮暂时调配给辽国,也反对再卖五十门火炮给辽国,要知道大周自己现有的火炮都不足百门,凭什么敢给辽国一百门?

“你的意思呢?”颜彦问起了陆呦。

“我?我见过周禄,也跟女真交过手,我倒是有心想帮帮他,凭辽国目前的国力,想对抗女真确实有点困难。”陆呦说完盯着颜彦看。

事实上,他还有一个私心,他知道这个周禄和妻子之间有种特殊的关联,他担心的是一旦周禄遭遇不测,妻子也会因此自责或后悔。

倒不是说他们两个有什么私情,这点他还是绝对相信颜彦的,只是这种关联究竟是什么,陆呦自己也说不好,但他就是清楚一点,这两人都很关注彼此。

“确实,不说别的,就粮草一块,只怕辽国都难以支撑下去,这样吧,先不等从南边来的粮食,你去跟皇上商量一下,就说我的意思,我们想把幽州那边今年夏收的那一万亩粮食卖给辽国,再把船队从南边倒腾过来的粮食也运往辽国,其他的,我们暂时不插手,这些粮食应该可以支撑他们一段时日,明年看情形再说。”颜彦斟酌着说道。

确实,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周禄倒下她做不到,更重要的是,辽国一旦倒下,女真的铁蹄肯定会踏进中原,她是绝对不想让北宋的悲剧在这个时空重演。

“也好。”陆呦点点头。

见颜彦脸上还有忧色,陆呦抱着她亲了一下,“娘子放心,辽国也不至于不堪一击,那火炮利用好了还是可以当大用的,周禄只是一开始没准备,被女真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像我们当初一样。”

“这话倒也是,要不怎么会有夫君你的力挽狂澜呢?。”颜彦飞了丈夫一眼。

陆呦见此心念一动,刚要抱起妻子,忽闻得自己肚子咕咕两声叫,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呢,颜彦忙命人去把饭菜端来。

饭后,颜彦和陆呦说起王峥来,主要是这一打仗,颜彦又怕王家闹腾要把王峥调回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次战场在辽国和女真交接处,是靠近辽上京临潢府附近,别说离大名,离燕云十六州还有一段距离呢。

说到燕云十六州,颜彦倒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这些武将世家的世子全部被送往燕云十六州历练去了,如今辽国和女真的战事拉开了,这些世家们还能坐得住?

“不能吧?当初陆鸣不也亲自上了战场,还有我父亲他们,都是十几岁就上战场了,这是为自己、为家族而战,哪能临阵退缩?”陆呦摇头。

颜彦但笑不语。

事实证明真不是她小人。

第二天的朝会上就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只不过提问的不是这些武将世家,而是王实修,王实修的意思是燕云十六州离辽国太近,万一辽国真被攻克,首当其冲的就是燕云十六州了,而燕云十六州对大周来说尤为重要,守住它们就相当于守住了大周,所以王实修的意思是派一些有经验的将士们过去把那些世子们换回来。

“回皇上,臣不敢苟同。”兵部尚书赵平站了出来,“其一,战争目前并没有延伸到大周,这个时候就让这些武将世家的世子们回来,岂不贻笑大方?以为这些个世家子弟都是贪生怕死之鼠辈?其二,这些世家子弟将来都是要继承爵位的,这个时候不历练历练他们,难不成还真等着战事打起来再历练?其三,不说别人,镇国公世子陆鸣当初不也没有任何迎战经验,可战事一爆发,他也才刚弱冠便跟着父亲上了战场,他可以,别人为什么不可以?其四,再往前说,还有不少世家子弟从束发之年便跟着父辈们征战,因此,臣以为,为他们个人计,也为大周计,目前委实不合适把人调回来。”

“回皇上,臣附和赵大人之说。”陆端站了出来。

“回皇上,臣也附和。”颜芃站了出来。

“颜侯,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儿子在太学呢。”朱韬冷笑着说道。

“朱侯放心,我们颜家的人绝不会做懦夫,真有这一天,我儿子肯定会主动上战场的。”颜芃怼回去了。

这话踩着朱韬的痛处了。

第七百零七章、公报私仇

原来,朱韬昨晚回家后和家里人一说,朱老太太顿时闹腾起来,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这个孙子在她的溺爱下,文不成武不就的,别说打仗了,就连正常的朝会也不爱去,成日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招猫逗狗。

可没办法,当初朱晋上面还有一个胞兄朱智,朱智比朱晋大五岁,从小聪明伶俐又能吃苦,一直被当成世子栽培着,哪知到十五岁那年突然病没了,这么着,朱家的世子之位才落到了朱晋头上。

可彼时朱晋已经被祖母溺爱惯了,某些性格已经成型了,更别说,朱智是病死的,老太太和朱晋母亲一直认为这个孩子是累死的,如果没有这么大的压力或是不这么辛苦,孩子说不定就不会生病呢。

这么着,朱晋才被养歪了。

故而,朱老太太一听说辽国和女真打起来了,先就闹腾着要把自己孙子接回来,因为朱晋去的不是靠大周这边的瀛洲、莫州,而是在武州,那地方不但离辽国近,且离女真也不会远,因此,极有可能会是女真要拿下的第一个大周城市。

可事实上,朱韬清楚这种可能暂时应该不会出现,女真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同时向辽国和大周宣战,除非它先把辽国拿下来,即便那样,它也需要休整几年才可能再南下。

可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朱韬给她讲了半天道理也说不通,再说了,任何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朱韬这才求上了王实修,因为他知道王实修也想把自己儿子调回来。

哪知王实修一开口就被赵平怼了个哑口无言,偏偏陆端还第一个站出来附和,这下朱韬就不太乐意了,这不明摆着跟他作对么?

他才不信陆端不会想到是他要把儿子调回来,说到这件事,朱韬还一肚子火呢,当初皇上要派这些世子们去燕云十六州时,朱韬还私下找过陆端,希望陆端向皇上提议给朱晋派一个近一些的地方,一来是为安全考虑,二来靠近大周这边条件肯定也好一些,哪知不说还好,一说他儿子反倒被派去最远的武州了。

为这件事,朱韬又找过陆端,可一句话就被陆端怼回来,说是皇上的安排,他无权过问。

若果真如此朱韬也就不计较了,可哪知陆鸣因为闹合离比别人晚去了两个月不说,还去了一个最好的地方幽州,幽州是什么地方?那是之前的南京府,是辽国的南京府,城池坚固不说,也是这十六州里最繁华富庶的地方,关键是还不靠边境。

若说陆端没有动手脚,朱韬是一百个不信的。

他怀疑陆端是在公报私仇,说白了就是因为嫌恶自己的妻子,因而现在连朱家一并嫌恶上了,可真要论起来,朱韬自己还觉得冤枉呢觉得愤懑呢,好好的朱家女儿嫁进陆家,生儿育女不说也为陆家操持了二十多年,可一出事,陆端就第一时间合离,完全不顾妻子的感受也不顾朱家的感受。

可真要论起来,难道他陆端就没有半点责任吗?若不是陆端的糊涂和纵容,朱韬才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可以在陆家一手遮天呢!

还有,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明明是颜家的二丫头,若不是那二丫头勾引了陆鸣,哪至于惹出后面的这些祸端来?

因而,朱韬恨陆端的同时也把颜家恨上了,所以见颜芃开口附和陆端,他忍不住出言讽刺了。

可偏偏颜芃心里也早就憋着一股火,他恨自己妻女不争气是一方面,同时也恨朱氏,若不是朱氏狠毒想出冲撞颜彦的法子来,马氏兴许还没有这个胆量去做这件事,那么后面的悲剧或许也就不会发生,基于这些理由,颜芃自然不会给朱韬什么好脸色。

当然了,最关键的一点,颜芃清楚朱晋是这些世子里最怕死也是最浑浑噩噩的人,因而朱韬打的什么主意他用脚指头一想也能猜到。

可朱韬也不是个能吃亏的,见此立马跳起来,“你说谁呢?说是懦夫?不知道是谁把城池丢了自己不见人影,说是受伤了,谁知道是不是贪生怕死弃城逃走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谁逃走了?”颜芃上前就要揪着朱韬的衣领。

朱韬很轻易就甩开了颜芃,并退后了几步,“谁丢了城池谁心里明白,谁逃跑谁心里也明白!”

“朱侯这话未免太过诛心,两军交战,胜负乃兵家常事,谁敢开口说自己一辈子没有打过败仗?谁敢开口说自己一辈子没有受过伤?颜侯在身受重伤的情形下依旧不肯回京调养,誓死要和那几座城池共存亡,这份心志足以说明他绝不是贪生怕死之鼠辈,后来的几年也验证了颜侯绝对是一个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忠良之辈。”陆呦站了出来,同时也把颜芃往后拉了拉。

他知道论动手,颜芃决计不是朱韬的对手,因为颜芃和他一样,也是成年后再得到这个位置的,武功上肯定比那些从小就习武的差一大截呢。

“此言善哉,颜家世代忠良,这是不容置喙的,颜侯也绝对不会做出弃城逃跑之举,朱侯,你理应向颜侯赔礼。”李琮开口了。

这朱韬也未免太狂妄了,当着他的面居然就敢质疑颜家的忠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真当他好糊弄呢?

朱韬听了皇上的话,再不愿意也不敢当众抗旨,于是,只得微微躬了躬身子,向颜芃长揖一礼,“颜侯,方才那番话并非朱某本意,是话赶话赶到这了,还请颜侯原谅朱某一时失礼。”

颜芃冷哼一声,拂袖转过了身子。

“好了,朱侯也是爱子心切,颜侯多体谅一二,方才说到哪了,继续。”李琮说道,算是把话题揭过了。

可这话朱韬又不爱听了,什么叫他“爱子心切”,这岂不是把所有的矛盾都聚集在他头上了?

“启禀皇上。。。”朱韬又开口。

只是这次他话没说完就被陆端打断了,因为陆端几乎和他同时站出来,且陆端不论是气势还是嗓门都比朱韬要大,朱韬张了张嘴,又退回去了。

第七百零八章、自荐

陆端这次站出来是提议尽快把欠辽国的三十门火炮和弹药做出来送给辽国,也别等这三年之约了,至于西夏那边,陆端的意思是可以推到明年,毕竟西夏这会还没有发生战事,且西夏和辽国又是盟国,没有道理见死不救的。

只是如此一来,大周势必会失信于西夏,因此,必须先打发一个人去一趟西夏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明一下,取得西夏的谅解。

谁知陆端的话刚一说完,辅国公王硕倒是有了一个好提议,“启禀皇上,臣以为莫不如派一个使臣先往辽国探一下虚实,然后请求辽国派一个使臣和大周的使臣一并前往西夏,由辽国的使臣和西夏沟通岂不更好?”

“这个主意不错,如此一来,我们大周不但能清楚辽国和女真的战况,还能把失约的责任推到辽国去。”朱韬也站了出来。

主要是辅国公是目前唯一和陆家没有什么瓜葛的世家,因而他想拉拢一下。

“不是推到辽国去,事实就是辽国的责任。只是这人选最好还是从武将中出,毕竟武将才可以清楚地看出各方的兵力和战况。”徐良兴站了出来。

“回皇上,武将哪有这么好的口才,历来出使各国的使臣不大多是文臣吗?”孟诺站了出来。

他以为徐良兴准是瞄上了陆呦,可陆呦才刚回来多久,颜彦才把月子坐完呢,哪能又让陆呦去冒这个风险?

“启禀皇上,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犬子陆鸣,文武兼修,且又在幽州,离辽国比较近,臣以为他去担任这次使臣再合适不过了。”陆端站了出来。

他也猜到徐良兴是想把陆鸣推出来,并不是陆呦,若是这次出使顺利,皇上一高兴,说不定之前的不快就能一笔勾销,而陆鸣若是能和辽国新帝以及西夏皇帝扯上点交情什么的,以后朝堂上的话语权也能大些。

“陆鸣?”李琮掂量起来。

他倒不是不信任陆鸣,而是这次出使非同小可,既要刺探辽国的军事实力,还要把西夏安抚住了,最关键的一点,还要能安全回来。

“启禀皇上,臣以为陆鸣定不会有辱使命的。”护国公吴起站出来了。

“罢了,陆世子还是留在幽州镇守吧。他刚去幽州不到半年,可这次出使没有三五个月难以回转,幽州那边的事务不能没有人掌舵。”李琮拒绝了。

“回禀皇上,臣愿意做这个使臣。”陆呦站了出来。

事实上,他也以为徐良兴是在挤兑他呢,因而在父亲站出来之际他本也想站出来,可一看父亲站出来,提的又是陆鸣,本来他还挺开心的,正好省了他跑这一趟。

哪知皇上没有看上陆鸣,没办法,陆呦只好主动出列了,正好他需要把粮食运往辽国,此外还想去见一面周禄,商讨一下这场战事的具体打法。

不知为什么,见妻子如此忧心,他隐约有一个感觉,极有可能辽国打不过女真,万一女真把辽国吃下了,下一步就该轮到大周了。

与其到那个时候再实打实地和女真来一场硬拼,还不如这会借周禄的手把女真给打趴下了,以绝后患。

“你?”尽管李琮心里的人选确实是陆呦,但也颇有些意外于陆呦的主动和干脆。

他知道陆呦很黏颜彦的,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愿意出门的,当初陆家如此逼迫他上前线,他一点这方面的意思也没有,后来是陆端被抓,周禄又对颜彦起了别样心思,陆呦这才挺身而出的。

难不成现在又出了什么状况?

“回皇上,臣定当竭尽全力。”陆呦没敢把话说死。

李琮听了这话没吱声,而是看向了大殿上,“甄尚书?”

“臣在。”工部尚书甄瑞站了出来。

“三个月之内,你们工部能赶出多少门火炮来?”李琮问。

“回皇上,最多三十门。”甄瑞躬身回道。

没办法,因着怕这门技艺流传出去被他国的细作什么的学了去,工部只在京城近郊开了一家火炮厂,从打铁的、浇铸的、打磨的、切割的、安装的等一系列的工匠全部是有户籍可查的大周人。

同理,火药弹那边也是如此。

就这么一个厂子,所有的工序全部需要一点点手工去完成,因而,三个月能完成三十门火炮还得是让工匠们延长上工时间。

“既如此,这趟西夏之行不能少了?”李琮掂量了一下。

“回皇上,应该是的。”这次说话的是颜芃。

当初和西夏人的协议是他带着人去签下的,既然答应了对方要在年底前供应二十门火炮,若是失信肯定会影响到大周声誉的。

说完,颜芃又主动开口道:“皇上,不若由臣去完成这个任务,当初的和谈协议是臣去签下的。”

其实,颜芃也不愿意跑这一趟,责任重大不说,路途又这么远,回程时肯定是冰天雪地的,路上万一再有个好歹就麻烦了,可没办法,他已经愧对颜彦了,因而不忍心再让陆呦去冒这个风险。

可李琮同样也不希望颜芃去冒这个风险,颜芃若再有个好歹,太后那他更没法交代了。

见皇上沉默不语,左相温文山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有个提议,这次出使,不若再带一个文官去吧,万一牵扯到两国纷争或是重新起草什么协议的,有个文官在场会比较好一些。”

“启禀皇上,臣附议,的确应该带个文官,臣愿意陪颜侯走这一趟。”王实修也站出来。

他是中书省的,起草这些协议章程的自是不在话下,不过这一趟他也是有点私心的,想顺带看看自己的儿子,好几年没见了,自是想念。

“你?”李琮很快就察觉出王实修的私心,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罢了,散朝,三位丞相留下,一个时辰后,平燕侯南书房觐见。”李琮快刀斩乱麻地结束了这次朝会。

他需要好好理理自己的思路,也理理这些人的用意。

第七百零九章、不好判断

其实,李琮最想见的人是颜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颜彦不可能不知道,他想知道颜彦是怎么看待这场战事的。

因为李琮也一直记得,多年前颜彦就说过女真绝不是讲信誉的君子,且女真的胃口很大,想要吃下的不仅仅是一个辽国,只怕还有大周,因而彼时的颜彦一直强烈反对大周和女真联盟。

再后来,女真果然很快翻脸和辽国联盟对付大周,可后来一看到大周的火炮,女真又很快单方面撕毁和辽国的联盟,这才多长时间,见辽国和大周停战了,连点喘息的时间都没给辽国就开始和辽国干上了。

细思这其中的过程,似乎每一步都被颜彦算准了,因而,李琮想听听颜彦的看法,只是颜彦是个刚坐完月子的产妇,李琮也不好意思折腾她进宫。

他倒是知道颜彦昨日进宫了,正因为此,他才不好意思又折腾她一趟,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找陆呦谈谈也是一样的,而且为了放陆呦回家和颜彦商讨一下这次的辽国之行,他特地把时间定在一个时辰之后。

而陆呦一听一个时辰之后,也猜到皇上准是让他回家先吃早饭了,因而从宫里出来,他直接回家了。

颜彦见陆呦今日这么快回来,还以为朝堂上的事情很顺利,哪知是丈夫主动要做使臣,所以皇上先放他回家和她商量一下。

“娘子,对不住,我没和你商量便自作主张了,可当时那情形,我也看出来皇上就是想让我去,既然如此,还不如我自己主动开口。”陆呦抱着颜彦解释道。

“罢了,你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这样吧,南边来的粮食正好可以在蓟州附近的海域停靠,你带几个人过去提前安排一下接应,还有,粮食一事你得先跟皇上谈妥。”颜彦叮嘱道。

她也猜到陆呦准是想还了周禄这份人情,之前的夜明珠和八百年人参不说,这次的两匹汗血宝马又是珍贵无比,这人情欠着委实不好受。

“放心,这些我知道,娘子有没有什么想带给他的?”陆呦见颜彦答应他了,也有心情来逗弄逗弄妻子了。

“他?”颜彦愣怔了一下才回过味来这个“他”是谁,因而伸手在丈夫的脸上掐了一下,“哟,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哪里的醋缸打烂了?”

“我才不酸呢,我相信宝宝,我就是想把那份人情还了,不然他还得惦着我们衿娘呢。”陆呦抱紧了颜彦,把头埋在了妻子的肩窝里蹭来蹭去的。

“放心,他还没这个胆量,我也决计舍不得把衿娘嫁这么远。”

别说李琮早早送了一枚龙佩,不说李稷和太子妃的心照不宣,也不说李熙对衿娘的这份呵护,就算没有这一切,颜彦也是决计不会把女儿嫁出去和亲的。

夫妻两个耳鬓厮磨了一会,陆呦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松开了妻子。

再次回到家又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这次皇上找陆呦,除了问问颜彦对这场战事的看法外,皇上还着重问了些陆呦对女真人的看法以及对他们战斗力的评判。

因为李琮知道,女真也是游牧民族,和契丹人差不多,且女真才立国没多久,他们怎么就能断定自己能拿下辽国?

还有,他们到底有什么底气和辽国对抗?难不成他们不怕辽国和大周结盟?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辽国换了新帝,且这个新帝又是倾向于大周的,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燕云十六州归还给大周。

退一步说,即便大周不出手帮辽国,不是还有西夏吗?

这种情形下,女真还敢侵犯辽国,它的倚仗究竟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琮想从陆呦这得到答案,或许说想从颜彦这得到答案。

可颜彦并没有答案。

那个时空是因为女真和北宋结盟迫使辽国迁往西域一带成为西辽,可这个时空大周没有和女真结盟,单凭女真的实力能不能拿下辽国颜彦还真不好判断。

但有一点颜彦很肯定,这些游牧民族刚开始崛起的时候战斗力都不是一般的强,否则上一世的时空里女真也不可能把辽国灭了把北宋赶到江南一隅,还有蒙古就更不必说了,灭金灭宋灭西夏灭辽灭大理等等,横扫亚洲不说还把战线拉到欧洲去了。

可惜的是,他们不懂怎么坐江山,短短几十年就把这份家业弄丢了。

因而,颜彦担心,接下来的这几十年只怕还会有大的战乱,除非辽国和西夏能挡住女真和蒙古南下的铁骑。

这也是她之所以答应卖周禄粮食的缘故之一,至于别的,只能靠周禄自己了。

得知陆呦定下三日后启程,颜彦只得赶紧替他收拾行李,这一次,她没有陪他去陆家,陆呦自己一个人去了。

紧接着,颜芃上门了,他和西夏人打过不少次交道,所以把自己知道的西夏人的一些习性和风俗习惯一一告知了陆呦。

最后,他和颜彦谈起了颜彰的亲事,因为太后找过他了。他对杨伊的出身并不反感,相比较而言,他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品性和能力,所以他想听颜彦亲自说说对杨伊的具体评价。

不说别人,他母亲就是一个出身不高的普通官员之女,且还是落魄了的官员,只不过有一个做太后的姐姐才得以嫁进颜府,但这改变不了母亲的出身。

相反,妻子倒是出自侯门世家,可事实上呢,妻子的为人行事比母亲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有了这个对比,颜芃对世家门户的倒不是那么在意了。

颜彦倒是猜到了颜芃的心思,事实上,她也看好杨伊,希望促成这门姻缘,可她又委实怕担责,因而,斟酌了一下,说道:“二叔,我说的只能是我的认知我的感受,我觉得最好是安排这两人见一面,看看能不能合眼缘。”

她知道这个时空男女有意向说亲之前还是可以偷偷见一面的,但是要在长辈的陪同下。

第七百一十章、逼退(三更)

颜彦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安排杨伊和颜彰见一面,是因为颜彩和刘丰的儿子见过面了,据说彼此第一印象还不错,接下来应该就是两边家长的事情了。

刘丰因为和颜彦比较相熟,对颜彦也比较推崇,且颜艾如今也是三品武将了,因而刘家对这门亲事还算满意。

而陈滢就更不必说了,她留在京城就是想给子女们找个好归宿,不希望他们在庆州那边扎根,倘若颜彩这代人回不来京城,他们的后代就更没希望回来了。

正因为清楚颜彩的亲事是借了颜彦的光,也是颜彦帮着参谋的,所以颜芃也把颜彰的事情托付给颜彦,相比自己的妻子马氏,他更愿意相信颜彦。

只是如此一来,颜彦就有些为难了,颜彰是世子,又是京城的世家,父母俱全,而颜艾和陈滢离开京城多年,连熟户都没有几家更别说什么人脉了,所以颜彦只能帮着多操些心。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颜彦和陈滢交好,而马氏那边却不来往了,因而,她便不太想插手这件事。

颜芃看出了颜彦的不乐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二叔明白你的心思,你顾忌你二婶呢。可你反过来想想,若是颜彰也像我似的没有遇到一个好女人,那以后颜彬、颜杉他们的生活岂不都会到影响,可反过来呢,若是颜彰能娶到一个像你祖母般贤惠又聪慧的女子,颜家还愁没有好日子过?还愁失去的口碑和声誉不能挽回?”

颜彦听了这番话越发觉得杨伊比较适合,只是这个责任她实在不想负,因而笑道:“二叔,您这么一说责任更大了,这件事还是请太后帮着掌掌眼吧,我只能答应你安排他们互相见一面,其他的事情看他们自己。”

“成,那些操心的琐事就交给孩子他娘了。”颜芃聪明地没有用“你二婶”这个称呼,他知道颜彦不爱听。

送走颜芃,颜彦想了想,这件事似乎应该和陆老太太通个气,否则,传了出来她没法向陆老太太交代,以后关系更没法处了。

想到这,颜彦命青玉去铺子里取了几盒月饼和几样点心,带着青玉青釉青秀青叶四个进了陆家。

陆老太太此时正在逗弄陆衭玩,自从秋棠被赐死后,陆老太太就把陆衭带在了身边,一来可以聊以打发漫长的空虚寂寞;二来她希望能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成长环境,她不希望这孩子重复陆呦的老路,从小被人孤立,长大后又养成孤僻的性子。

见到颜彦,陆老太太似有点意外,因为前一天陆呦刚来看过她,颜彦并没有跟着,彼时她就有点失望,陆呦倒是也解释了一句,说颜彦还不适合出门,怕受风。

可这才刚隔了一天,颜彦却主动上门来了,陆老太太倒是也猜到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她命人把陆衭带下去了。

颜彦倒也不讳言,直说太后也看上了杨伊,昨日把她叫去宫里问了问,今天颜芃便上门来了,说是同意这门亲事。

“祖母,实话跟您说了,满月宴结束之后,太后就把我留下来打听了杨伊不少事,也问我杨伊配颜彰如何,我想着颜彰好歹是世子,又是初婚,他父母又都在身边,便没有多言。那天您和我说这番话,我本来是想把太后的意思说出来,可我又不确定太后究竟是怎么想的,万一太后回去和我二叔他们商量后不满意杨家呢?因此,我便没有多事。可那天晚上一想,这件事还是应该和太后商量一下,千万别因为这种事情又起嫌隙。”

说是不想起嫌隙,可陆老太太一听她看中的人被太后看中了,且颜彦还搬出太后来逼她退却,自然有点不甘。

甚至有一个瞬间她还以为是颜彦故意在后面捣鬼,目的就是为了拆散陆鸣的好姻缘,难怪那天颜彦一个劲地说这种事情一定不能急躁,一定要先征求陆鸣的意见,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找理由呢。

可转而一想,若果真如此的话,颜彦也没有必要上门来告知她,直接在背后做手脚就好了,甚至还不用做手脚,直接借太后之口就好,根本没有必要出面得罪她。

颜彦也看出老太太的不甘来,斟酌着说道:“这样吧,祖母,我呢,也不敢保证杨家就一定能相中颜彰,也不敢保证颜彰一定能看上杨伊,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先偷偷安排他们见个面。同时,您也可以找人去和杨家私下商讨一下,祖母放心,我们绝不强人所难,杨姑娘愿意选谁我们一定尊重她的意愿。”

陆老太太摇摇头,“有颜家在,她还能选我们二郎?”

“这个可说不好,看杨家看中的是什么。祖母要觉得这么做不合适,不若就等我们相看完了之后再说。”颜彦又出了个主意。

“这个不好。”陆老太太摇头了。

传了出去岂不是说颜彰看不上的女子陆鸣看上了,陆鸣捡的是颜彰不要的人?

可同时也不好,万一杨家挑了颜彰没有挑陆鸣,传了出去也不好听,曾经的京城第一公子落套了,连个黄口小儿都比不上了。

陆老太太倒是有心提让陆家先去提亲,可一来她没有胆量和太后争;二来,这件事她确实得跟孙子商量一下,万一孙子那边不同意,她这边岂不白忙乎了,关键是白忙一场还把人得罪了;三来,万一陆家被拒了,杨家答应了颜家,到时丢脸的也一样是陆家。

罢了,好女孩子还不有的是,她干嘛跟太后过不去?

想通了这点后,陆老太太主动退缩了,主动换了个话题,问起陆呦能不能在中秋后再走,就这么几天还等不及?

这个问题颜彦就没法做主了,皇上的意思是速去速回,别小看这七八天,这个季节不冷不热的,快马加鞭的说不定还能赶到辽国上京过端午呢。

再则,这个时候赶一赶,说不定回程就不会赶上上冻,能早点回来过年。

第七百一十一章、相看(四更)

从陆家回来,颜彦并没有着急安排颜彰和杨伊见面,而是一心忙着打点陆呦出门要带的东西,除了他的个人衣物,颜彦还给他列了个购物单子,让他这一趟从辽国和西夏再寻摸点好东西来。

因为颜彦知道西夏接近西域,除了盛产枸杞还有各种草药和香料,为此,颜彦把青玉青云和大江大河两对夫妻送给他,看看这一路能不能寻摸点别致的种子和药材来。

送走陆呦后,颜彦萎靡了两天,这日,见天气晴好,秋高气爽的,颜彦便给杨夫人母女下了张帖子,说是织娘那边遇到了新难题,需要请教。

待这对母女上门之后,颜彦命人悄悄地把颜彰喊来,颜彦正和杨夫人、杨伊母女两个坐在炕上说话时,青麦在门帘外说颜彰来了。

“不好意思,师母,我大弟弟来了,师母也知道,我是叔叔婶婶带大的,从小就和这些弟弟妹妹们亲,所以他们每次放学来我这都是随意得很,尤其是这个大弟弟进了太学之后,更是时不时就过来看看这些外甥外甥女们,师母想必不会介意见见他吧?”颜彦笑着问。

杨夫人倒没什么反应,还真以为就是普通的赶上,忙笑道:“没事的,只要他不嫌弃我们粗俗就好。”

杨伊比她母亲通透多了,她先是有点愕然,继而看向了颜彦,见颜彦只是抿嘴一笑,继而又说起颜彰颜彬几个在书院念书时每次回城都要来她家解馋的笑话。

见此,杨伊只得低头不语。

正说着,只见门帘一掀,颜彰的声音先响起来,“大姐又在背后编排我们呢。”

“什么编排?你敢说我说的不是事实?”颜彦故意把眼一瞪。

“自然不敢。”颜彰这才发现屋子里有外人,且还是女眷,忙换上了恭敬的语气。

“这还差不多。”颜彦说完指着杨夫人和杨伊笑道:“这位是工部杨大人的夫人和千金,也是我和你姐夫的师母和师妹。”

“可是工部那个会造火炮的杨大人?”颜彰问过之后忙不迭地长揖一礼,“晚辈见过杨夫人杨姑娘。”

“不好意思,初次见面,仓促间我们也没有备什么见面礼,改天给颜世子补上。”杨夫人说道。

她就算再没有见识,这点常识也是有的,且还知道这个时候理应由她来开口说话,女儿家毕竟面皮薄,且也忌讳。

“师母要这么说就见外了,今儿本是我特地请你们来帮忙的,哪能再让你们破费?”

说完,颜彦特地向颜彰解释了一下,不光杨大人手巧,这杨姑娘手也巧,帮颜彦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接着又说起那天满月宴后的游戏来,把杨伊夸了又夸。

这下不但杨伊猜到了怎么回事,就连颜彰也有所察觉了,因为之前在明园除了碰上过周婉后,颜彰并没有见过别的女孩子,且那次是真正的偶遇,颜彦也并没有刻意介绍周婉的长处。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颜彦特地把他找来的,且见的又是陌生的女孩子,关键是颜彦还不停地介绍女方的优点,颜彰还能猜不到怎么回事?

于是,颜彰细细地打量起杨伊来,杨伊今天梳的是垂发分梢髻,头顶有两股头发拧成两个竖起来的发圈,缠了几圈彩带,剩下的头发从右侧垂到胸前,同样也是用彩带缠成小发束,不得不说,这个发型很适合她,看起来有几分婉约,婉约中又带了几分爽利。

难得的是,整个头顶就插了支紫金发钗,身上穿的也是很普通的绸子,冰蓝色的斜襟褙子,衣领、衣襟和袖口处滚了一圈宽约寸许的白边,上面绣着精美的缠枝莲图案,不论是衣服的颜色还是花色都很适合她,显得沉静不张扬。

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也是中上之姿,眼睛很好看,杏仁眼,为整张脸增色不少,还有,颜彰也喜欢对方的眉毛,不是京城流行的细柳叶长眉,而是比较浓粗的一字眉,应该是天然没有修饰过的。

鼻子略略有点塌,鼻翼两侧也有几点不太明显的雀斑,一看就是没有擦粉,嘴唇也略略有点显大,不过颜彰不反感,相反,这个女孩子特别白净,又不爱施粉黛,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知道颜彰在打量自己,杨伊有点不太高兴,可又不太好表现出来,便微微转过脸去,没想这一转脸,颜彰倒是又发现杨伊的一个优点,耳朵很大,耳垂很厚,都说这种人有福气,颜彰印象中祖母好像没少念叨这话,说大姐也有一双好耳朵,是个有后福的。

正欲拿颜彦的耳朵和杨伊的比对时,杨伊忽然转过脸来瞪了颜彰一眼,这下颜彰有点不好意思了,明白自己唐突了对方。

“大姐,我去陪初儿玩一会,你陪师母和师妹好好说说话吧。”

“也好,这会他应该在后花园呢。”颜彦看出颜彰的脸红了,也猜出颜彰应该是相中了所以才会留下来。

“别,还是我们走吧,你们姐弟好好说说话。”杨夫人推了下正发呆的女儿,说道。

没等杨伊开口,颜彦忙道:“这哪行,你们就留在我家吃顿饭吧,都麻烦你们好几次了。”

那边颜彰见这对母女要告辞,忙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我经常来,我经常来的。”

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到门口一掀门帘一溜烟地跑了。

“让师母和师妹见笑了,我家这个弟弟面皮薄,再加上我二叔从小对他管教比较严,所以不怎么活泛,但人却是极好的,最难得的一点是通情理,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和颜彧的事情当年闹得很僵,这几个弟弟没少替我抱不平,尤其是真相出来后,他们也没少替他们母亲和颜彧向我赔罪认错,所以我也仍拿他们当亲人看待。”颜彦解释说。

“怪不得和你走得近,我听说从小你就没少教导他们,这人啊,就怕有贪念,贪念过了往往变成执念,最后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杨夫人感慨道。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故事,颜彦看向了杨伊。

第七百一十二章、相看(二)

杨伊见颜彦看向自己,也知道是母亲的话引起对方的揣测了,因而,不等颜彦发问,忙解释起来。

据杨伊说,半年前陆家那桩案子出来后,外面有不少关于颜陆两家的传言,说就是因为颜彧和陆鸣这两人的执念才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悲剧,害了自己还拖累了家人,最后颜彧落一个身陷囹圄被丈夫抛弃的悲惨境地。

最冤枉的当属朱氏,若不是颜彧进门搞出来的这些事情,哪至于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牢过?

说实在的,这些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有几个人手上没沾点血,收拾小妾庶子庶女那是常事,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不好意思,郡主,我母亲也不是刻意在背后传播这些的,是为了教导我们姐妹几个才说出这番话的。”

“可不,不管什么时候,这人啊就该守着自己的本分,该你的才能伸手,不该你的,千万不能伸手。”杨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女儿的手摩挲着说道。

“是这个理,但也有一句话,这机会啊,若是送到自己面前该抓住时还是得抓住,这和主动去抢别人的不一样。”颜彦暗示了一句。

这话杨夫人倒是很认同,“可不,我们当家的说,当年若不是他抓住了进京的机会,我们家是万万没有今天的,所以啊,我们当家的说,孩子们不拘什么都该学学,学精一点,说不定有朝一日也会像他似的被老天垂怜呢。”

“可不是这话,那天要不是师妹表现得这么抢眼,我们也不会有后续的这些牵扯,你们是不知道,那天你们散了之后,太后还把师妹好一顿夸呢,说是师妹小小年纪就有这份沉静、从容、淡定,委实难得,还问我师妹可有婚配对象呢。”颜彦把话拐到正道上来。

“哦,是吗?”杨夫人此时也有点回过味来,颜彦先是把她们请来见了颜彰,当着颜彰把自家女儿好一顿夸,这会颜彰走了,又夸起了颜彰来,还把太后搬出来,又问她女儿可曾说亲,这不妥妥的就是看上了她女儿么?

可杨夫人也不傻,在京城生活了也快十年,多少也明白些这些世家之间的婚配条件,猜想颜家之所以看上她女儿,多半是颜家的口碑这两年下滑了。

可再下滑,颜家的爵位在,太后也仍在,所以颜家也不可能倒下,怎么会瞧上一个从农家出来的女孩子呢?

杨夫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虽说丈夫如今又升官了,可不管到什么时候,他们这种从农村出来的家庭和这些世家也是没法比的,不说别的,若不是颜彦开恩,她们平日里哪有机会接触这个圈子的人?更别说见太后和皇后了。

可这门亲事是颜家主动的,也是太后相中的,因而,杨夫人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看向了女儿。

“回郡主,我和母亲出来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去了,改日有机会再来拜会。”杨伊握住母亲有点哆嗦的手,说道。

“也好,本来还说留你们在这吃顿饭呢,只能改日了,希望二位不要见外,记住我说的话,送到面前来的机会能抓住还是抓住,说不定啊,这是老天对你最好的安排,别怕。”颜彦见对方似乎有点被吓到了,也不好强留。

还有一点,对方到底还是没有说杨伊订亲与否,颜彦也不好再问了。

亲自送这对母女到过厅处上了马车,颜彦这才转身命人去把颜彰叫来。

颜彰进来时见颜彦身边没有外人,便直接坐到了颜彦身边,“大姐,是她吗?”

“你对她印象如何?”颜彦反问道。

“不错,感觉有点像大姐?”颜彰说完,见颜彦瞪大眼睛,知道颜彦准是误会了,忙又摆手说道:“我不是说长得像,是性子像,首先,你们两个都不爱涂脂抹粉的,我也不喜欢女孩子脸上擦一层厚厚的粉;其次你们两个的性子都很沉静,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实则对自己的未来有很细致的规划和看法,还有一点,你们两个都有一双大耳朵,耳垂很厚,祖母说过,这种人是有后福的。”

颜彦听了这话就手给了颜彰一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才多一会,你就把人家姑娘家看这么仔细了,难怪人家姑娘家不好意思留下来。”

“啊?相看相看不看怎么相?”颜彰嘟囔了一句。

“好了,这事我还没有把握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方才我搬出了太后,也暗示了几句,估摸她们也是要回去好好商量商量,毕竟事先她们也没想到能攀上你这朵高枝。”最后这句话颜彦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哪知颜彰听了这话瞬间沉默起来,抿着嘴,过了好一会才道:“只怕是我攀不上人家的高枝,三姐说亲那会就费了好一番周折,那会我娘和二姐的事情还没闹出来呢,就这王家还总对三姐挑三挑四的,如今二姐在牢里,我娘虽没被休,可名声在那摆着,真正好人家的女孩子谁愿意进来?”

“说什么胡话呢?颜家还没有倒下呢,所以太后老人家才说给你找一个能干聪慧又质朴些的,这样才能帮着你把颜家撑起来,听大姐的,二姐是二姐,你是你,你看大姐和三姐不也和颜彧不一样?一样水养百样人,你也别老想着这些。我问你,最近学什么了?你也不小了,兴许过几年,你也该去燕云十六州历练历练,所以啊,没事多跟着二叔和请客们探讨探讨政务和军务。”颜彦开导道。

“知道了,大姐放心吧,先生前两天还夸我了,说我策问做的不错,我说是大姐破的题,先生还直说可惜,说大姐若是男儿身肯定也能出将入相,不过后来先生又笑着说,大姐能培养出一个侯爷来也不错。”颜彰说到学业,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随后,又跟颜彦探讨了半个多时辰的课业,陪颜彦吃了晚饭这才回家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杨家

这个中秋节,颜彦仍是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在家过的,原本陆端是打发了人来请他们,被颜彦以陆祑太小不适合出门为由拒绝了。

不过她倒是也邀请过陆老太太和陆端母子来明园过节,陆老太太也拒绝了,说她前几天吃坏东西闹肚子,还没大好,不想折腾。

事实上,陆老太太并不是吃坏东西闹肚子,而是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舒服,人确实有点懒懒的。

颜彦猜到了几分缘由,也没有强求。

中秋过后,颜彦正琢磨该怎么去找杨夫人和杨伊问问时,颜彰突然上门了,说是杨家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不是好事么?你怎么还不开心?”颜彦看着沮丧的颜彰问道。

“是太后找过他们了。”颜彰低着头说道。

颜彦明白了颜彰的意思,杨家一开始可能并没有高攀的意思,可太后一出面,杨家想不答应也不行。

换句话说,杨伊根本就没有看上他颜彰,而是迫于皇家的压力妥协的。

“你想多了,那天她们母女也没有说你不好,杨夫人还夸了你半天呢,可能这件事关联太大,她们需要时间来消化,也需要时间来核计,不管过程是什么,结果是好的。再则,婚姻是需要拿出诚意和善意来经营的,譬如我和你大姐夫,我们两个之前不但互不认识,又是在那种情形下结合的,可我们都对彼此拿出了诚意和善意,所以我们有今天,反观你二姐和二姐夫呢,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又是私定终身的,可陆鸣的喜欢只停留在表象,对婚姻并没有敬畏之心,仍是带着玩弄的态度,所以他们两个才走到这一步,你明白大姐的意思吗?”颜彦怕他钻牛角尖,多啰嗦了几句。

颜彰听了思索了片刻,才犹豫着点点头,就在颜彦以为他想通了时,颜彰又突然抬头问道:“大姐,那我具体该怎么做呢?”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的,大姐也说不好具体该怎么做,但你需记住一点,一定要善待她,关心她,因为她是要陪你走一辈子的人。”别的颜彦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

她倒是有心想说不让颜彰纳妾,可这话太过离经叛道,她自己这么做就罢了,再要求别人万一引火烧身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而,多余的话颜彦没有说。

不过送走颜彰后,颜彦仍是备了一份厚礼,带着青釉青麦两个进了杨家。

这是颜彦第一次登杨家的门,杨家如今住在西边,离颜彦家不算近,是前两年刚搬的,据说还是用那笔火炮的奖励换的房子,之前的杨家住在南城,那边是普通百姓居多,地方比较杂乱,但房子便宜。

京城的布局很规矩,皇宫在中心位置,东边住的都是些皇亲国戚和公侯世家,西边住的文武百官,南边住的普通百姓,北边住的各个衙门口以及一些闲杂人等。

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的,毕竟每个阶层的人都需要生活需要消费也需要消遣,因此,也有不少小摊小贩什么的挤进来,也少不了勾栏酒肆什么的。

话说颜彦之前除了进宫和回颜陆两家,再不就是孟家和云家,很少去别家拜会,就算是原主参加聚会,也脱不了这个圈子的人,因而,这也算得上她第一次去官员之家拜访。

可是话说回来,上一世的颜彦就是一普通百姓,且还是从农村出来的,因而,这一世她绝对没有原主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尊卑观念,所以她才能亲自下地,亲自上山,亲自喂奶带孩子。

故而,当她的马车停在一条比较狭窄的胡同口时,见到急促赶来的杨家母女时,她眼中并没有丝毫的轻视和不屑,相反,她拉着杨伊的手问起了她周围的这些住户。

“不好意思,郡主今日可真是贵脚踏贱地,我们这房子实在是太小了。”杨夫人委实没有想到颜彦会登门,慌乱中夹杂了不少惶恐,一方面是怕招待不周,另一方面是怕颜彦见识了杨家的窘迫后会对这门亲事有所顾虑。

“师母太客气了,我瞧着地方不错,房子小有小的好,好打扫好收拾,不用养这么多人,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住着温馨,热闹。”颜彦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周围。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房子应该就是典型的三进,没有什么跨院,只有厢房,家中主要会客地就是二进的上房,房子也不大,青砖铺地,两边各有三张圈椅,是待客用的,正前方还有两张圈椅,是主位,圈椅过去是供桌,供桌上摆着观音菩萨的坐像和一对青白大肚小口梅瓶,两边的墙上也挂了些字画,东西不多,但看起来很舒服。

“不好意思,家中实在简陋,让郡主见笑了,郡主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杨伊见颜彦好奇地打量,自嘲了一句。

“这有什么,这几年我也没少去我的庄子里,他们住的地方比你家逼仄多了,还有,那年我去找那个西洋传教士,他住的地方在北边,比这边乱多了,我当时还特地换了身麻布衣服去的。”颜彦笑道。

说完,不等主人客套,她主动挑了东边第二张椅子坐上去,并没有坐到主位上。

很快丫鬟们上茶了,颜彦没敢多喝,只呷了两口,并不是她嫌弃,而是她正在喂奶,不过她倒是尝了两块杨家的点心,是用玫瑰花做的一种饼,香甜可口,颜彦夸了两句。

因着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和杨伊的亲事有关,颜彦只得找了个让杨伊帮着去倒杯白开水的借口支开了她。

“师母,我今天来是带着诚意来向您解释一下那天的事情的。”

颜彦说的是颜陆两家都相中了杨伊,那天在明园相见之后,听说颜彰对杨伊也很满意,太后为免夜长梦多,所以等不及杨家回信先开口提亲了,这是太后老人家看重杨伊的表现,并不是借势欺人什么的。

第七百一十四章、说动

颜彦见自己提到颜陆两家时,杨夫人眼里并无半分惊奇,心念一闪,多嘴问了一句。

果然,杨夫人说,那天从明园相看回来后没两天,陆老太太打发身边的柳嬷嬷悄悄上门了。

柳嬷嬷转达了陆老太太的意思,陆鸣和颜彧已经合离,杨伊进门是正妻,也是新世子夫人,之前颜彧生的儿子有了问题,难以继承家业,因此,陆老太太还承诺了,杨伊生的第一个儿子肯定是世孙,也是将来要继承爵位的那一个。

此外,陆家是世袭罔替的四公之首,颜家不过是五代世袭后又仗着颜彦父亲的功劳加袭了三代,也就是说,到颜彰的孙子这一代就该降为伯爵了。

还有,别看陆鸣比杨伊大了十一岁,可大有大的好,遇事不躲会担事,做人也有责任心,柳嬷嬷举的是陆鸣把颜彧生的三个孩子都带去幽州亲自教导一事,还有,尽管陆鸣的口碑下滑了很多,可他有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加身,才学绝不是浪得虚名的,否则也不会受到皇上的重用。

至于陆鸣身边的小妾姨娘什么的,用老太太的话来说,男人哪有不偷腥不图新鲜的,可陆鸣玩过了也新鲜过了,再加上经过了这次打击,肯定会一心一意过日子了。

“那你们是怎么回复的?还请师母说实话,若你们真觉得陆家是良配,我一定去求太后成全你们。”颜彦故意试探道。

还好,杨夫人没有让她失望,吓得忙不迭地摆手,“别,别,我当家的说,颜家好歹是侯府,我们都高攀不上,陆家是四公之首,我们更攀不上了。再则,我当家的说,陆公子过往太乱,颜世子好歹目前为止还是清白之身,且又和我们伊娘年龄相仿,青年夫妻又是原配自然更好沟通些。只是郡主,我,你,你觉得这门亲事真的合适?我,我们家伊娘,她,她真配得上颜世子?”

“杨夫人想必也清楚太后是什么出身吧?还有皇后和太子妃,她们出身都不高,你能说她们都配不上皇家吗?”颜彦反问道。

杨夫人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不得不说,颜彦举的例子很好地说动了杨夫人,既然她们也是出身于三品官员以下,尤其是太后,好像进宫时父亲才是一个五品官员,后来,不也把她妹妹嫁给颜家做世子夫人了么?

这么一想,杨夫人的底气充足了很多,紧接着,又拉着颜彦问起颜彰的为人来。

颜彦细细把颜彰的为人处世风格说了一遍,同时也把自己对颜彰的教导也复述了一遍,杨夫人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人也放松下来,主动把杨伊的性格特点介绍了一遍。

从杨家回来,颜彦见过颜彰,告诉他颜家可以上门提亲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和颜彦无关了。

秋收过后,颜彦命人把京城的大多数棉花收购了来,在城外买了一块地,正式挂牌成立了一家纺织厂,面向社会招聘了一百来个纺织熟手,采用现代工厂的管理模式,每天工作四个时辰,早上辰时正上工,也就是上一世的八点,十点厂里管一顿早饭,中午十二点有一刻钟的茶点时间,下午四点下班。

因着不是流水线操作,所以都是按照计件算工资的,此外,颜彦也从自家庄子里和铺子里挑了二十来个人做管事,毕竟采购、销售、管理这几个环节还是自己人方便些。

另外,颜彦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技术部,把原先在家里的那几位织娘放进去,专门研究新技术新花样什么的,再后来,颜彦又从南边和北边各自再寻摸了几个好织娘送进了厂子里,她需要攻克的课题太多了,毛巾上的绒圈、袜子的圈口、还有最重要的棉布印花技术。

待颜彦把这个工厂理顺时,腊月也到了,陆呦还没有踪影。

这天,正好是颜彰和杨伊下定的日子,因着马氏还是颜府的女主人,颜彦便没有登门,只命人送去了一份贺礼,随后准备去陆家看看陆老太太,陆老太太又病倒了。

这次在陆家,颜彦碰上了周婉,不知是否陆家没有其他女主人的缘故,陆老太太点了周婉来侍疾,颜彦进门时,周婉正战战兢兢地站着听训。

这是那次判决后颜彦第一次见周婉,时间间隔也不过是**个月,不过眼前的周婉却像换了个人,人瘦了很多不说,气色也不好,从面相上看似乎老了五六岁,一看就是长期的操劳过度外加忧心过重,身心都受到了较大的损失。

见此,颜彦暗自叹了口气,上前坐到了老太太的炕沿边,“祖母,你又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三分病七分养,病人最忌讳的是动怒动气,您这样,病还能有个好?”

谁知老太太这次看颜彦也不顺眼了,“我倒是不想动气动怒,可惜我养了这么多个儿孙,就没有一个孝顺的,老了老了,我这个老婆子还得为你们操心。。。”

“打住,祖母,你可没为我们操心,你为的是他们。还有,你自己也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能管他们一时,管不了他们一世。再说了,您就算为他们操心,也得有一个好的身子骨吧,若是把自己的身子骨气坏了,以后你想操心也操不了,所以啊,您呀,还是听我一句话,该放下的时候就得放下。”

颜彦此时猜到多半是颜彰和杨伊订亲的消息刺激到了陆老太太,所以老太太连带着看她也不顺眼了。

可是话说回来,这件事还真怪不上颜彦,杨家本来就没有相中陆鸣,再说这事也是太后做主的,颜彦只不过帮着相看了一下,所以这霉头她可不想触。

这话老太太自然不爱听,只是老太太也明白,颜彦说的是实话,因而,沉默了一会,她叹了口气,“道理谁都明白,可摊到自己身上就难了,这么大一个家,连个正经的女主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不操心?”

说完,陆老太太嫌恶地看了一眼周婉,周婉忙屈膝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帮不了

待周婉走后,老夫人这才细细地说出原委,原来,她已经给陆鸣去信了,陆鸣着实没有再娶的意思,说是等颜彧出狱了后再说,若颜彧有和他复合的意思,他就再跟颜彧过下去,若没有,他就把周婉扶正了。

可老太太是坚决不同意把周婉扶正的,抛开周婉的贵妾出身不说,她也是要在监牢里待五年的犯人,这样的人做了陆家的女主人,陆家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抬头?

当然了,陆老太太也不同意再把颜彧接回来做女主人,犯过事坐过牢的女子是绝对配不上镇国公夫人这个位置的,况且皇家也不会允许有过这样污点的人做一品诰命夫人的。

老夫人一看孙子这没有指望,又把精力放到了儿子身上,可陆端的意思是他这个年岁了,正式续娶一个不难,可要娶一个合适的就难了,毕竟这些官家女儿未婚的也大不过十七八岁,谁会愿意嫁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头子?

可一般家庭教导出来的女孩子见识有限,不大可能撑得起偌大的一个国公府,因而,这也是一个难题。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比如说这些世家的庶女,虽说生母出身低了些,可好歹她自己是在这种大家族长大的,耳闻目睹的,好好培养一下,打理庶务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可谁知陆端也没有答应,说是庶女撑不起场面,就算勉强进了这个圈子,也是别人的笑料,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就这么单着。

为此,老太太着实被这对父子气到了。

可这种事情颜彦是一点忙帮不上的,因而,略略安慰了老太太几句,又亲自喂老太太喝了一碗汤药,颜彦便以陆祑饿了需要喂奶为由告辞了。

谁知她刚走到二门处,周婉追了上来,说是多谢颜彦方才为她解围。

颜彦没有接这话,看着眼前憔悴、怯懦、卑微的女子,颜彦想起了初次见面时那个张扬娇纵的少女,心下不禁涩涩的,“你,怎么把自己弄到这地步?”

听到这话的周婉顿时泪如泉涌,呜呜哭了起来,颜彦见此,只得命青秀给她送去一块帕子。

周婉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平静了好一会,这才说道:“回百惠郡主,奴婢,奴婢也是太激动了,没想到郡主还关心奴婢,奴婢,奴婢能不能麻烦郡主帮我求个情,我女儿还小,真的离不开人,我若是去坐牢了,这两个孩子。。。”

“不好意思,这个我帮不了你,况且,你的理由也不是理由,你的孩子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陆家的孩子,陆家不可能会放任不管的。”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郡主有所不知,老太太之所以这么着急为府里物色女主人,是因为老太太的身子骨太虚了,她是怕自己哪一天倒下了府里一个管事的没有。还有,老太太一向对我怀恨在心,她一直觉得是我进门后才挑起了家里的祸端,可郡主也知道,我当初进门也是迫不得已。况且,我真没有主动害人的意思,若不是二奶奶一而再地对我的孩子下手,我是决计不会去动手害人的。或许,我这么说郡主会觉得我是在狡辩,可在这件事上,我自问自己问心无愧,我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进陆家,不该做妾,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即便这样,我也帮不了。你的案子是皇上亲自定的,还有太后那,想必你也清楚太后对你的嫌恶,所以这个情我没法为你求。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你的孩子,可以交给你信任的管事妈妈或丫鬟,我相信你在陆家这几年,身边不可能没有一个值得你托付你的人。”

同情归同情,可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颜彦帮不了她。

“不好意思,是我让郡主为难了,不过我本也没有请郡主为我说情的意思,我是想请郡主帮我照看这两孩子一二,万一两个孩子生病或遭遇别的什么危险时,郡主能伸出援助之手。”周婉说完跪在了颜彦面前。

这话就有些令颜彦蹊跷了,“你的意思是陆家会对你的孩子不管不问,还是说陆家还有人会害你的孩子?”

“郡主就别问了,我。。。”后面的话周婉没说下去,而是十分为难地垂下了头。

“你要不说实话,我只能抱歉了,要知道你的孩子不仅仅是你的孩子,也是陆鸣的孩子。”颜彦正好不想管这闲事,转身要走。

“还请郡主留步。”周婉上前拉住了颜彦的裙子。

原来,周婉是说陆老太太看她不顺眼,连带着看她的孩子也顺眼,总觉得是他们母子三个的存在影响到了陆鸣和颜彧之间的夫妻情,也影响到陆鸣现在的婚配,要是没有周婉母子三个的存在,说不定就会有好女孩子愿意嫁进来。

还有,陆老太太一直认为,倘若不是周婉在背后推波助澜,秋棠决计没有这个胆量去给颜彧下药,陆家也绝对到不了现在这个分崩离析的地步。

还有一点,周婉是朱氏的人,而陆老太太对朱氏不说恨之入骨也是牙根痒痒的,她是绝对不答应把陆家交到周婉的儿子手上的,因此,她不惜一切地打压起这个孩子,颇有点当年朱氏对陆呦的意味。

周婉也清楚老太太的心思,陆袆的脑子坏了,陆鸣的这些儿子里就剩陆衯出身略好些,若是陆鸣果真不再续娶的话,陆衯是极有可能继承镇国公的爵位,而这也是周婉之所以反击颜彧的目的。

因此,这一次周婉不敢说自己没有奢求,但她怕她在监狱的这五年陆老太太把陆衯也给养残了,没办法,这才求到了颜彦跟前。

她倒不敢奢望颜彦能替她接管这两个孩子五年,而是希望丫鬟们抱着孩子求上颜彦时,颜彦能伸把手,这个对颜彦来说应该不难。

可问题是颜彦不愿意插手陆家的事情,尤其是和陆鸣相关的事情,因此,她只能建议周婉去找陆鸣。

第七百一十六章、伤寒

不知是否那天站在外面和周婉说话时间长了些受了点风寒,或者是从陆老太太那过了点病气,总之,那天从陆家回来后颜彦就觉得有点头昏脑胀的,可因着喂奶的缘故,她没敢吃药,只喝了两大碗热热的姜糖水,随后又用陈皮泡水当茶喝。

饶是如此,颜彦也没有顶住这场风寒,次日愈发的加重了病情,没办法,只得命人去请了个大夫来。

谁知大夫刚给开了药,太子妃带着位御医上门了,原来她从陆衿那得到消息了。

御医看过之后,也给颜彦开了几包药,又顺带给陆初和陆祑把了下脉,见两个孩子没有什么大碍,颜彦放心了。

因着这场病,颜彦没再去陆家也没进宫,甚至连李穑的婚礼也没法参加,只是命人送去了一份厚礼。

这天,颜彦正坐在炕上翻看纺织厂那边的账目时,颜彰颜彬突然跑了进来,说是颜彧快不行了,在监牢里感染了伤寒,等牢头发现时,颜彧已经高热不省人事了。

得到消息的颜芃忙去求了太后和皇上,这才把颜彧接到颜家调养,因着这病传染性极大,颜府专门隔开了一座院子给她,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去,只留了马氏和采衣采萍两个贴身照料。

据悉,颜彧清醒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要求,说是临死之前想见见自己的三个孩子。

为此,颜芃又求上了皇上。

“现在人呢?御医看过之后怎么说?”颜彦忙问道。

要知道此去幽州也得上千公里,平常时日尚且要一个月来回,这冰天雪地的,再带着几个孩子,如何赶得及?

“皇上答应了每到一个驿站就更换马匹,有个十来天应该能赶得回来,就是不知二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颜彰说。

“大姐,我看着这样的二姐好可怜,只是一想到她之前做的那些坏事,我又没法同情她,大姐,我该怎么办?二姐还能有救吗?”颜彬靠到了颜彦身边,红着眼圈说道。

颜彦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二弟又长高了不少,大姐都快够不上你了。”

颜彬听了这话抬头,眨巴眨巴眼睛,显见得没有弄明白颜彦的意思,这不答非所问么?

“二弟,大姐的意思是你长大了。”颜彰解释道。

“我知道啊,可我问的是二姐还能不能有救?二姐还说想见见大姐呢。”颜彬依旧没有弄懂颜彦的意思。

事实上,颜彰也没有搞明白颜彬长大了和颜彧有救没救究竟有何关联,因而,他也看向了颜彦。

“我的意思是,你们长大了,有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你们觉得怎么做对二姐有帮助就怎么做,别等着将来有一天会后悔,还有,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人是相对的,就好比二婶,对我来说,她不是一个好二婶,我可以不认她,但对你们来说,她绝对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母亲,所以你们不可以不认她。同样的道理,颜彧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好妹妹,但对你们未必不是一个好姐姐。”颜彦解释说。

人都要死了,她还能计较什么?

“大姐这么做也不完全对,母亲对我们而言也不是没有错,倘若当初母亲没有心生贪念,母亲就能拦住二姐,那么我们颜家就不会出现今日的分崩离析。”颜彰思索了一下,驳道。

“善哉,我们阿彰真的长大了,会思考问题。”颜彦欣慰地拍了拍颜彰的肩膀。

这个结果比她强灌给对方的是非观要好多了,这说明他是真正认识到马氏的错,并没有因为她是母亲就偏袒她或纵容她,颜彦相信,有这个认知的颜彰应该不会长歪了。

颜彬倒是也听懂了颜彰的话,低头说道:“大姐,我也长大了,我也知道我娘和二姐都做错过事情,她们两个都对不住你,可我还是不希望二姐死,我希望她能活着,好好活着。”

“好了,二弟也别为难大姐,大姐说了,我们可以去帮二姐可以对二姐好,这跟我们对大姐好不矛盾不冲突。”颜彰拉住了颜彬。

说是不矛盾不冲突,可送走颜彰颜彬后,颜彦总觉得心里有点慌有点空,也有点说不出的酸楚。

总之,很奇怪的感觉。

论理,颜彦和颜彧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再加上颜彧又是把原主害这么惨的人,她应该是恨她的,可为什么听到她要死的消息她却会有一丝丝的难过。

说到底还是人性。

颜彧才刚二十一岁,也是刚满二十周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却因为自己年少时的一次失误断送了大好的前程和性命。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颜彧能有今天绝不止年少时的一次失误,倘若成亲后她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谨守本分,好好相夫教子,应该也到不了今天。

这人啊,总是看不清自己的执念。

可是话又说回来,嫁给陆鸣这样的一个渣男,再摊上朱氏这样一个婆婆,颜彧就是想守住自己的本心和初心也难,所以她的结局在她决定嫁给陆鸣那一刻便注定了。

这样的她不值得颜彦为她惋惜。

因此,颜彦并没有去见颜彧,她不想违心地说自己原谅了她,更不想被人道德绑架逼着去原谅她,还有一个重要理由是这种病传染性这么高,颜彦自己本身也是个风寒患者,她也不想送上去自讨苦吃。

还好,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知晓颜彧并不适合见人,颜芃并没有上门来找颜彦去见颜彧,倒是颜彰几个仍是会时不时过来看看颜彦,顺带把颜彧的状况说一说,说是太后打发了御医前往颜府,同时也送了两株五百年的人参给颜彧续命,所以颜彧的状况不算好,可也没有太坏,应该可以撑到那几个孩子回来。

而颜彦自己也翻了翻医书,貌似张仲景攻克了伤寒这个难题,留下了治疗伤寒的一百多个药方,从那之后,伤寒不再是人人谈虎色变的瘟疫了。

也就是说,颜彧未必会死。

第七百一十八章、联姻

尽管颜彦有些不齿于老太太的自私,可念在对方也没多少时日的份上,颜彦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问起对方是否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从老太太嘴里,颜彦得知原本陆端的意思是他不成亲,让陆鸣娶亲,可陆鸣以颜彧正病重为由拒绝了,说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

于是,陆端只得答应娶亲,至于人选,一个是辅国公王硕的一名庶女,另一个是徐良兴家的庶女,两位小姑娘都是年方十六岁。

“若是你会怎么选?”陆老太太考起了颜彦。

“若是我我还真不知该怎么选,不过我倒是猜到父亲会选王家姑娘。”颜彦扯了扯嘴角,说道。

陆端和徐良兴岁数相当,辈分也相当,娶了徐家女儿,以后陆端岂不还得矮徐良兴一截?

可王硕就不一样了,王硕本是陆端的父辈,陆端尊称对方一句岳丈不丢人。

另外,只怕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王家是目前唯一和陆家没有姻亲关系的国公府,通过这次联姻,这四大家族全部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彼此之间只会更紧密了。

不过这对李琮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以后的朝堂话语权只怕会打个折扣了,好在陆呦起来了,陆呦又是坚定的挺皇派,关键时候多少能帮上些忙。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颜彦问道。

听老太太的意思,原本是想定在正月,可王家嫌正月太仓促,定在二月份,选了二月初六。

“这件事不是现在才决定的吧?”后知后觉的颜彦发现了一个问题。

正月里不动针线,可高门大户家成亲所需的针线活绝非短短几天就能赶出来的,这只能说,陆端的亲事肯定是旧年就定下的。

瞒得可真紧,颜彦之前是一点风声也没听闻。

不对啊,颜彧是旧年腊月二十才生病的,彼时陆鸣还没回京呢,因此,陆鸣压根就没打算成亲,之所以放出话来说是因为颜彧才放弃成亲的,多半又是想给自己立一个有人情味的绝世好前夫的人设。

陆老太太见颜彦变脸,以为颜彦是为陆家瞒着她生气,一时倒没想到陆鸣那去,忙解释说:“我是早有这个意思,奈何你公公不同意,这次多半也是见我熬不过去了,不得已才答应下来的。我说了,一应过程从简,但该有的礼数礼节不会少,大孙媳妇,家里没有一个管事的,不如你来帮你公公操持操持?”

“祖母,您可真抬举我,这些礼数礼节我哪里懂?不若还是请几位姑太太来帮帮忙,我也好从旁边学习学习。”颜彦拒绝了。

陆老太太张了张嘴,本来她还想托颜彦以后多看顾这位新太太一声,一个庶出的姑娘见识毕竟有限,很难把这个国公府撑起来,可一看颜彦的态度,老太太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干脆闭嘴了。

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颜彦意外地发现陆端在堂屋里坐着喝茶,也就是说,方才颜彦和老太太的那番话陆端想必是悉数听了过去。

正回想自己方才有什么不妥之言时,陆端带头进了西边屋子,颜彦只得跟了过去。

“你跟我说实话,陆袆真的不可能成一个正常人?”陆端站在屋子中间问道。

“回父亲,儿媳不知,儿媳也只是听御医说过几句,并不曾真正见过这种病人。”

陆端听了不语,倒是盯着颜彦打量起来,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对我成亲有抵制?”

“回父亲,这是父亲您自己的私事,和儿媳无关。”颜彦躬身回道。

“这是陆家的大事,怎么能是我的私事?”陆端冷哼一声,没等颜彦回答,转而又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祖母这病,依你之见,可治不可治?”

颜彦一听腹诽起来,这都什么事啊,怎么一个个拿她当大夫当神医了?

“回父亲,儿媳不是大夫,不敢妄言。”

可能是颜彦的语气有点冲,陆端听了颇有些不爽,可转而一想,颜彦说的也是实话,就连大夫都不敢说可治不可治,颜彦一个外行人,又是一个晚辈,更不敢轻易开口了。

罢了,他还是别为难她了。

“我听说你很会侍疾,上一次你祖母病危就是你帮她过的这一关,不若你搬回来住些时日,一方面开导开导你祖母,另一方面帮着你姑母准备些成亲事宜,这个家,总不能真没有一个顶事的,你好歹是从这里出去的,总比旁人明白些。”

“啊?”颜彦听了忙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都搬出陆家好几年了,连年节时都不曾回来了,怎么可能还会愿意搬回来自讨苦吃?

“我知你必不愿意,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祖母时日不多,她又一向对你心重,你就当留在她身边尽尽孝吧。”陆端换了种语气,略带了点哀求的意味,因为他也清楚颜彦的个性。

“回父亲,明园的事务不比陆府这边少,我还有一个喂奶的孩子呢,所以侍疾一事真是力不从心,还请父亲见谅,不过我会每日尽力抽空过来一趟。”

陆端见颜彦不管好说歹说颜彦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好容易忍下去的怒气又被挑了起来,刚要发火,忽听见外面有了动静,原来是颜家打发颜彰、颜彬来接陆袓三个,说是颜彧的意思,想隔着窗户看看。

陆端听了这话拧了拧眉头,正要开口,忽一眼瞥见正和颜彬说话的颜彦,“罢了,打发奶娘和管事妈妈好生跟着,就说我的意思,隔着窗户老远看一下,千万别把病气过给了孩子们。”

“不会的,我大姐教过我们,只要蒙住鼻子和嘴巴,出来后再用皂角好好洗洗手和脸,就不会被过了病气,我们都是这么去探视二姐的。”颜彬气呼呼地说道。

“二弟,怎么说话呢?”颜彰瞪了颜彬一眼,随后又躬身向陆端行了个礼,“还请亲家老爷原谅二弟年幼气盛,他也是因为担心二姐才这样。”

陆端不能真跟个孩子计较,拂了拂衣袖,正要离开时,可巧听到动静的陆鸣来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优待

原来,陆鸣是听到下人们说颜家兄弟来了,聪明的他猜到了颜彰所为何来,因而带着三个孩子赶了过来,说是要亲自送三个孩子过去,他也想见见颜彧,昨日他带着三个孩子进颜府时正碰上颜彧又高热昏迷,这种情形自然没法相见。

这是颜彦第一次见到抱在奶娘手里的陆袆,小孩子穿得倒是挺喜庆的,大红的锦袍,头上戴的帽子也是大红的,外面再用一个锦被裹着,只露出了一张脸。

孩子的脸色不错,又红又白的,可惜就是头抬不大起来,半歪着。

五官也长得挺秀气的,可惜这双眼睛不能聚焦,也是半耷拉着,对周遭的人或物没有任何的反应。

陆鸣见颜彦盯着陆袆打量,忙命奶娘把孩子抱到颜彦跟前,颜彦伸出手来摸了下孩子的脸,孩子的眼皮似乎抬了一下,可没等到眼睛聚焦,眼皮又耷拉下去了,显然,他对颜彦的触摸没有兴趣。

“陆袆,袆哥儿。”颜彦尝试着喊了几声孩子的名字,孩子也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喜欢听拨浪鼓的声音。”陆袓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过来,对着陆袆摇了几下,果然把陆袆的眼睛吸引过来了,可也只是聚焦而已,并没有任何兴奋之色。

“还有呢?”颜彦问。

“还有就是喜欢听我爹爹弹琴,每次他一哭,我爹一弹琴就不哭了,听得可认真了。”说话的是陆袂。

“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这孩子对琴声比较敏感,大嫂,你说我可不可以通过琴声来刺激他对外界的反应?”陆鸣一激动,走到了颜彦面前。

“有这个可能,只是能有多大效果就不好说了,尽力一试吧。”颜彦退后几步说道。

“多谢大伯娘指点,袓娘一定会好好学琴,好好教导小弟弟。”陆袓屈膝向颜彦行了个礼。

“我们袓娘真好,又乖巧又懂事。”颜彦摸了摸陆袓的头,鼓励了下孩子。

不可否认,貌似这几个月陆鸣真把这三个孩子照看得不错,大的懂事,小的健康。

难道真是浪子回头了?

“好了,我们走吧,二姐还等着呢。”颜彰见颜彦走神了,忙过来领走陆袓和陆袂,因为他知道颜彦并不喜欢这几个孩子,只是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给了孩子们一份关爱,他怕时间长了颜彦会为难。

“大姐,你能不能跟我们回去一趟,二姐说她想看看你,想亲口跟你认个错。”颜彬看着颜彦说道。

“不了,陆祑该饿了,我也该回家了,你跟你二姐说,权当我听见了。”颜彦说完向陆端告辞,跟着颜彰几个一同出来了。

从陆家出来,颜彦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进了宫,她想知道李琮对这件事会如何看,也想知道太后到底清楚不清楚陆端即将娶亲一事。

谁知颜彦刚到南书房门口时,门口的太监拦住了她,说是陆呦一行回来了,正在觐见。

颜彦一听陆呦回来自是欢喜,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因为她知道肯定还有其他官员和陆呦一起觐见,这种情形下李琮不可能会见她,所以她跟太监摆了摆手,留下一句话,说她先去慈宁宫了。

谁知不巧,太后并不在慈宁宫,据门口的太监说,说是新来的那位西夏公主生了位小皇子,太后和皇后等人一并过去了。

颜彦听了微微有点讶异,她想起了曾经的宸妃,当年的宸妃那么受宠皇上都没有让她生下子嗣,何以对这位西夏公主却如此优待呢?

不过讶异归讶异,颜彦没有凑热闹的心思,转身去了东宫,太子妃也没在,说是去见太后了,颜彦估计也是去看望那位西夏公主了。

从东宫出来,颜彦本想直接出宫回家,刚拐向宫门方向时,刘公公带着个小太监追来了,说是皇上宣召了。

颜彦只得再次回到南书房,此时南书房人数仍不少,除了皇上和陆呦,还有太子李稷以及李穗、李稹和李穑几个。

待颜彦行过礼,没等皇上问话,李穑先喊道:“彦儿姐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连我成亲你也没有来。”

“小六,你彦儿姐姐是病了不能去,又不是存心不去的。”李稷瞪了李穑一眼。

“啊?娘子,你病了,什么病,厉害么?病了多久,现在好了没?”陆呦一听颜彦病得连李穑的婚礼都没参加,肯定不轻啊,忙拉着颜彦上下打量起来。

李穑见此翻了个白眼,“彦儿姐夫,我彦儿姐姐好好地在这站着呢,要是没好能这样么?”

“你懂什么,这叫关心则乱。还说呢,你也学着些,好歹也是成亲的人。”李稹斜了他一眼。

“不会吧,四哥,你和四嫂也是这么酸唧唧的?”李穑故作惊讶状。

“这叫什么话,好像你不酸似的?”李稹送了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

李琮见一屋子的人聊这么热闹,似乎把他丢下了,忍不住“嗯哼。”一声。

“启禀皇上叔叔,差点忘了一件大事,恭喜皇上叔叔贺喜皇上叔叔,来的时候不知道,礼物只能下次补上。”颜彦忙笑嘻嘻地转向李琮。

“什么喜?”陆呦傻乎乎来了一句。

“添丁之喜。”

“你不是来贺喜的,那是来做什么的?”李琮故意问道。

他当然清楚一点,只要颜彦进宫是先来见他肯定是有大事,若是先去慈宁宫再转到这边来,肯定是顺水的人情。

“其实,陆家近日也会有一件大喜事,不知皇上可知晓?”颜彦问的比较含蓄。

“你就是为这事来的?”李琮问完之后,猜想颜彦肯定是对这门亲事有什么看法。

“到底什么事情?”陆呦显然是一无所知,一脸懵懂地拉着颜彦问道。

同样懵懂的还有李穗、李稹和李穑三个,太子李稷显然也是知情的。

“公公要娶亲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六,新娘是辅国公王家的庶女,年方十六。”

颜彦说完如愿看到丈夫目瞪口呆的样子。

第七百二十章、不接受

事实上,李穗几个同样也被陆端续娶的消息惊到了,只不过他们更为惊讶的是新娘居然是辅国公王家的人。

颜彦不清楚,但他们清楚,王家和陆家曾经是有宿怨的,当年王硕的姐姐王矶看上了陆端的父亲陆缙,原本两家商量好了相看的时间,哪知王矶在相看的前两天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脸上长了一堆的疙瘩,尽管王家百般和陆缙解释这疙瘩只是暂时的,是吃了发物所致,可陆端不信,坚拒了这门亲事,且没过几天就和现在的陆老太太相看了。

好在后来没多久王矶的脸又恢复了光彩,只是她错失了嫁给陆缙的机会,偏那会剩下的几户公侯世家里也没有合适婚配对象,最后王矶不得不下嫁给了当年的一位寒门士子,哪知偏又看走了眼,那位寒门士子只是相中了王家的势力和财力,对王矶并无几分真心,成日里流连于勾栏酒肆的,不到五年,王矶便郁郁而死了。

这笔账,王家算到了陆家头上。

为此,这近五十年来,陆家和王家没有再议过亲。

因而,听闻陆端要娶王家女,李穗直接问了出来,“父皇,这次陆公为何会答应娶王家女呢?”

王家的举动大家倒是都理解,左不过是一个庶女,能嫁给陆端做国公夫人,这已经是逆天的福分了,男方年龄大些又有什么关系,续室又有什么关系?能带给王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不被理解的反而是陆端,凭陆端的身份,完全可以娶一个二三品大员家的嫡女,教养、气度、修为肯定比一个庶女要强多了。

“还能为什么,四十多年过去了,谁还能总记得当年的那点仇?”李琮幽幽地说道。

他自然清楚这两家各自的盘算,还好,陆端因为这事特地找他谈过,想必也是为了祛疑。

“什么仇?”颜彦和陆呦同时问道。

李琮自然不会亲自向颜彦解释这点过往,而是看了李稷一眼,李稷简单把这件事交代了一下。

“皇上叔叔,我想知道家翁是什么时候找您谈这件事的?”颜彦问道。

“大年初一。”李琮倒是没有瞒她,“说到这,陆老夫人的病究竟如何?”

“精气神确实差很多,说了一会话便气息不匀,人也瘦的有点脱相。”颜彦斟酌着说道。

“原来是为了冲喜啊。”李稹明白了。

“既然是冲喜,为何不选陆鸣?”陆呦问道。

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父亲娶亲,主要是他接受不了以后要叫一位比自己还小十来岁的女子“母亲”,怎么想怎么别扭。

“对哦,陆鸣呢?他有没有定下谁家?”李穑追问道。

“暂时没有,他说颜彧这样他若是成亲无异于雪上加霜,颜彧的病更没个好了。”

“算这小子还知趣,也不知这几个月在北地有何建树没有?”李穑回的是颜彦,看向的却是陆呦,因为陆呦刚从那边回来。

“祖母和颜彧怎么了?”陆呦刚回来,还不清楚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

颜彦略略解释了一遍,陆呦对陆老夫人时不时地病倒颇有点见怪不怪了,再则,老人家毕竟也年过花甲了,就算真有什么也是自然规律,毕竟能活到这个岁数的老人不多。

可颜彧不一样,颜彧还这么年轻,别的陆呦不清楚,但他知道颜彦是决计不希望颜彧这么早就死,一方面是对生命的敬畏,另一方面则是想让颜彧好好看着陆家分崩离析,看着陆鸣另娶他人,看着她的儿子成为一个废人,看着她所在乎所追求所算计的一切都落了空。

而与此同时,偏偏曾经被她算计的颜彦却夫妻和顺,儿女乖巧,家业兴旺。

这才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

“我听说颜彧想见你,你不想去见她?”李琮问。

“不想,当年我就说过,桥归桥路归路,她想见我无非也是为了让她自己好过些,可我不想让我自己难过,凭什么她想抢就抢,她想原谅就原谅,她想解脱就解脱?这些年我还不够委屈自己的?”颜彦摇头。

“既如此,你为何向御医建议让陆鸣请个大夫在身边给陆袆针灸,也是你提议给孩子找两个玩伴什么的,对了,你见到那孩子没有,有没有点好转?”李琮问道。

“回皇上,这是两回事,稚子无辜。”颜彦说完把方才见到陆袆的经过学了一遍。

“啊,那颜彧见到这孩子会不会加重她的病情?”李稷问了出来。

他倒不担心别的,他是怕太后接受不了这个,毕竟颜彧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

“罢了,换个话题。”大过年的,李琮嫌这个话题晦气。

“对了,夫君这一趟顺利与否?”颜彦问道。

据陆呦说,女真貌似和蒙古结盟了,因为女真和辽国一打起来,那边蒙古也向西夏进攻了,也是打了西夏一个措手不及,同样也以最快的速度夺了西夏一大片牧场。

换句话说,女真和蒙古都避开了火炮的优势,没有去攻打对方的城池,而是先奔对方的牧场了。

如此一来,西夏和辽国的马牛羊数量肯定会骤减,没有足够的战马和粮草,这场战事拿什么来支撑?

为此,陆呦建议他们使用火药,辽国虽能自己造出火药,可技艺不熟,原材料一时也找不到这么多,西夏是压根不会,因而他们有意向大周购买一定数量的火药,最好是能埋在地上的火药。

因为周禄也明白,手雷没有用,没等他们的人马靠前,只怕对方的流箭就射了过来,毕竟手雷能达到的距离可比射箭差得远呢。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李琮顺带问起了颜彦对此事的看法,之前他已经见过陆呦一行了,也和李稷几个讨论了一番,大多数人建议说干脆不卖,因为看势头西夏和辽国是挡不住蒙古和女真的铁骑,因此,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西夏和辽国身上,还不如大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若果真有女真蒙古入侵的这一天,大周有足够的火炮和火药把他们打出去。

第七百二十一章、浮现

这个问题着实有点把颜彦难住了。

因为颜彦也清楚,这一世的大周和上一世的北宋不一样,大周的强项火炮和火药足以帮大周拦住女真或蒙古的铁骑,毕竟大周的地形是以城池为主,火炮的优势比在草原上明显多了。

可颜彦又委实想帮一下周禄,不仅仅是因为周禄的穿越同行身份,还有对生命的敬畏,因为她委实不想看到这么多无辜者丧命于侵略者的暴行下。

只是颜彦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这个周禄上一世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她一个理工科的菜鸟都能帮着把火炮研究出来,周禄来的比她早多了,且又是个男生,为何在明知道自己早晚要接管西夏的条件下不提前做好这些准备?

还有一点,颜彦猜到李琮有野心了,只怕他看中了辽东辽西那一片土地,想趁机跟着女真分一杯羹了,毕竟现在的大周和几年前的大周不可同日而语了,他有实力有底气了。

事实上,颜彦也清楚,上一世的明朝就把疆土扩展到了东三省那边,甚至西夏和吐蕃也有部分地方揽进了明朝的疆域,也就是说,大周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回皇上叔叔,我能不能先提一个要求?”颜彦反问道。

“准。”李琮很痛快地答应了。

“不管皇上叔叔想做什么,但有一点,我不希望皇上叔叔这个时候和女真结盟,您可以后发制人,不妨先看看女真和蒙古的下一步再说。”

其实,颜彦还有一句话,她想以个人的名义再资助周禄一些粮草或别的生活用品,不管周禄能不能赢得这场战事,颜彦都想帮他一把。

可一看在场的人这么多,这番话颜彦没法说出来,怕传出去影响不好。

再则她对目前的战况并不了解,对周禄的实力什么的更不清楚,因而她没有必要这么急于一时,完全可以等回家后和陆呦商定之后再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琮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可能被颜彦看破了,故而问道。

颜彦但笑不语。

“丫头,你不厚道。”李琮给颜彦扣了顶帽子。

“回皇上叔叔,我们该回去了,我们家陆祉只怕饿坏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颜彦起身告辞。

陆呦也早就想离开了,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这会他最想做的是抱着颜彦软软的身子好好睡一觉。

“去吧,是该回去洗洗了。”李琮嫌弃地看了看陆呦身上的衣服,上面还有不少泥水呢,想必这一路也没少吃苦头。

“彦儿姐姐,改天我带着我们家王妃去看你啊。你这些日子还有别的安排吗?”李穑在颜彦走到门口时忽然喊道。

“小六,该不是你们两口子都想去蹭饭吧?”李穗打趣道。

“上午会去一趟陆家,下午肯定没事,不若这样,两天后我在家设宴招待四位殿下和四位王妃。”颜彦转身说道。

一对是请,四对也是请,没道理她只邀请李穑一家。

“嗯?”李琮不爱听了。

“好吧,我这就去找太后和皇后,左右今年的年酒我还没请呢,就当请年酒了,还请皇上叔叔御驾亲临,臣妇不胜感激。”颜彦一边说一边向李琮屈膝行礼,起身的时候看到李琮的大黑脸忍不住笑场了。

“丫头,你这叫不叫恃宠而骄?”李琮见颜彦笑了,也没绷住,跟着笑场了。

“不敢,臣妇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看臣妇一开始都没敢邀请皇上叔叔,就怕皇上叔叔不给面,您说要是当着这么多人被卷了,我一女儿家的,脸皮这么薄,以后大家还怎么见面?”颜彦忙板着脸做诚惶诚恐状。

“行了,别装了。”李琮送了颜彦一个鄙视的眼神。

“好,不装了,谁叫皇上叔叔疼我呢。还请皇上叔叔一定要移驾亲临,臣妇一定倒履相迎。”

“小子,赶紧把你媳妇领走,也不知跟谁学的,越来越贫嘴了。”李琮挥了挥手。

事实上,他对今天的颜彦的确有几分不满意,倒不是因为颜彦没有主动邀请他吃这顿饭,而是方才颜彦没有跟他说实话,或者说,没有敞开心扉。

还有,颜彦提的那个要求明显是偏向辽国,从之前颜彦以个人的名义给辽国资助粮草一事来看,李琮猜想颜彦是想帮周禄打赢这场战事。

为此,那个曾经多次困扰李琮的问题又浮现出来了,颜彦和周禄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时的李琮甚至怀疑周禄之所以答应归还燕云十六州恐怕很大程度也是看的是颜彦的面子,而这一次颜彦也竟然不顾他的猜忌提出要资助周禄明显也是在回报周禄。

到底会是什么关系呢?

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仅仅因为一首词曲就认定对方是自己的知己?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毕竟周禄的身份是颜彦发现的,若不是颜彦的坚持,他李琮压根就想不到并州周家背叛了他。

还有,后来的战争,颜彦也是竭尽全力地帮他,这说明彼时颜彦并没有拿周禄当知己的,她心里还是有大义的。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李琮才默许了颜彦对周禄伸出援手,可他不明白的是,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颜彦倒是不清楚李琮又把她猜忌上了,从南书房出来,两人去了慈宁宫,正好太后和皇后都在,得知颜彦邀请大家去吃年酒,太后略略有点不喜。

因为她前两天见过颜芃了,知道颜彧情况很不好,颜府不说乱成一团也差不了多少,这个时候颜彦居然还有心思请吃年酒,可见心里是真没有颜家了。

颜彦多少也猜到了些太后的心思,少不得解释几句,说是因为李穑要带新王妃上门认亲,她请了李稷、李穗和李稹三家作陪,皇上一听也有兴致,所以她想着也不能单单把太后和皇后落下,便想着干脆把云家和颜彰颜彬一并请来吃顿年酒。

皇后见此也忙把责任推到了李穑身上,说准是李穑馋颜彦家的饭菜了,所以才找了这么个由头。

至此,太后的脸色才略略好看了些。

第七百二十二章、又一个蹚浑水的

从宫里出来,颜彦问起了陆呦此次辽国之行的收获,主要是对周禄的看法,以及辽国粮草缺口等问题。

据陆呦说,周禄还是挺有头脑的,知道火炮的威力在草原上打了个大折扣,因而他把这五十门火炮悉数调往和女真相近的城池了,且收回了落在女真手里的两座城池,可惜就是靠近边境的那片草原没有收回来。

为此,周禄也开始命人研究地雷了,说是想利用地雷来打伏击,结果如何目前还无法预测。

相比之下,西夏那边的情形更糟糕一些,因为西夏目前还没有火炮,也没有火药,是实打实地和蒙古打了几场硬仗,结果有点惨。

毕竟这几年西夏和大周也打了好几年的拉锯战,国力和兵力损伤都不小,这么多短的时间确实难以和蒙古抗衡。

还有一个问题,因为之前辽国的粮食大部分是靠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耕种,如今燕云十六州回到了大周手里,因此,短时间里辽国的粮食缺口是没法补上的。

好在他们在辽东辽西还有大片肥沃的土地,有个三两年应该可以完全开垦出来。

因此,周禄希望颜彦能再帮他一两年。

说话间两人进了家门,陆衿陆初见到陆呦,两人均扑到了他身上,陆呦仍是一手一个抱起了两个孩子,颜彦见此笑着摇摇头,随后命人去准备几个陆呦爱吃的菜,又命人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趁着陆呦和孩子们嬉闹时,颜彦查看了一下青玉青云送来的东西,有颜彦要的草籽和几样种子,还有一箱贺兰石,这些贺兰石质地均匀细密,颜色紫中带绿或绿中带紫,看起来清雅莹润,可以做砚台也可以做印章,还可以雕刻成摆件,这不,陆呦知道颜彦喜欢这些东西,每样都带了些来,同时还带了两块原石。

颜彦正拿着一方刻着牡丹仕女图的砚台把玩时,陆呦从后面抱住了她,“喜欢吗?”

“喜欢。”说完,颜彦放下了这枚砚台,又拿起了一枚印章。

陆呦把印章从她手里拿下了,“娘子,这些都是你的,有的时间看。”

“也对,走,先去沐浴吧。”颜彦忽略了陆呦眼里的渴望,推着他进了净房。

见净房里没有外人,颜彦才问周禄可有什么话托他带过来。

“还真有,他说,若有一天他实在顶不住了,希望你能看在两人的交情上去向皇上求个情,他愿意做大周的附属国,条件就是大周帮他把失去的土地夺回来。”陆呦一边说一边摸着妻子的脸。

他心里也有疑问,他也好奇这两人究竟有什么交情,为何周禄这么笃定颜彦会帮他。

“夫君,你信我吗?”颜彦看出了丈夫眼底的挣扎。

“信。”陆呦毫不犹豫地点头。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完全不必设防的,那就是颜彦和他们的三个孩子。

“信就好,我绝非和周禄有什么私情或私交,我是真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你看历史上的这些帝王将相,哪个不是一肚子的野心,有几个是真把普通百姓的命放心上的?可周禄不一样,他一登基便以守丧为由要求停战,接着又主动提出归还燕云十六州,这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好战有野心的皇帝,相比江山国土的完整,他更看重的是这些子民们的性命。”

“既这么说,他为何不直接提出要做大周的附属国,为何还要和女真拼一把?”陆呦并不认可颜彦的观点。

“这不一样,和大周的这场战事是辽国挑起的,他们是入侵大周,可和女真不一样,那是保卫自己的国土,一个是侵略,一个是自卫,二者有本质的区别。”

陆呦略略思索了片刻,明白了颜彦的意思,也就想通了颜彦为何要帮周禄了,为此,他也放下了自己的心结,问起了他离开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

颜彦知道他想问的是陆端的亲事,便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这种事情,他们做晚辈的是没法置喙的,只能接受,为此,颜彦又开导了他一番。

从净房出来,依颜彦的意思是想让陆呦回一趟陆家,可陆呦拒绝了,“我累了,明日上午我们一起去。”

“好吧。”颜彦知道他这一路确实辛苦,冰天雪地不说,人也特别小心谨慎,生怕出点什么意外,再加上方才南书房觐见,肯定也是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出错,因而这会放松下来,自然是精疲力尽了,哪有心思回什么陆家?

于是,颜彦忙命人摆饭,饭后,夫妻两个又陪孩子们说了会话,颜彦便命人把陆衿三个带下去了,她陪着陆呦早早安歇了。

次日上午,两人睡到自然醒,饭后,颜彦陪陆呦去了一趟陆家,陆端果然把陆靖和陆含都找来了,正月里不能动针线,但刷墙、刷漆、打造家具、布置新房什么的还是可以做的,因此,陆家进了不少外人在忙碌。

这种情形下,颜彦和陆呦没法长待,和陆老太太说了会话,陆端又把陆呦叫去书房问了些话,两人便从陆家回来了。

进门后,青釉才告诉颜彦一个从陆家听到的消息,说是陆鸣的亲事也有眉目了,定的是徐良兴的女儿徐如玉,这门亲事貌似是陆端敲定的,可后来被陆鸣以颜彧病重为由婉拒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青釉就不清楚了,她是从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那打听到的消息。

徐良兴家的徐如玉,这个结果比陆端娶王家女更让颜彦震惊,王家的女儿好歹是庶出的,可徐相的女儿不愁嫁,她有必要蹚陆家的这趟浑水?

“还能因为什么?陆家的爵位呗。”陆呦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话提醒了颜彦,可不,陆袆成了一个傻子,周婉的孩子是庶出的,因此,徐如玉嫁进来生的儿子肯定是能继承陆家的爵位,想必这也是陆端开出的条件。

因此,就算陆鸣曾经声名狼藉,就算他比徐如玉大了十来岁,可依然有人愿意飞蛾扑火,更别说陆鸣曾经霸着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长达十来年,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倾慕者?

第七百二十三章、心意

颜彦虽没有见过王家的女儿,但以她对徐如玉的了解,这个女孩子并不像她姐姐徐如青那么豁达,也不如徐如青随和,想必是幺女的缘故,免不了有些娇纵,这点倒是和之前的周婉有些相似。

呵呵,这么一想,颜彦倒是有几分期待起来,她想知道徐如玉进陆家了,会和王家的女儿发生什么样的碰撞,究竟谁会是陆家真正的女主人。

还有,徐如玉进门了,周婉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难怪她会向颜彦求情,想把她的孩子托付给颜彦,想必她早就知道了些内情吧?

就是不知道颜彧若是知晓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她能熬得过这一关么?

还有马氏,这会只怕肠子也该悔青了吧?算计来算计去,什么也没算计到,反倒把自己女儿的性命要算计没了。

还有一个要崩溃的人应该是朱氏,朱氏的性子这么要强,若是她知道谋算了半天反倒成全了王家的一个庶女,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当然了,颜彦也只是想象一下而已,她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去见她们,有这时间,还不如陪陪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呢。

颜彦是在次日下午,颜芃颜彰颜彬父子三个进门后才知道颜彧的症状有恶化的倾向,想必是见到自己的儿子彻底崩溃了,毕竟之前陆鸣带走陆袆时陆袆才几个月大,还不大明显,可如今孩子一岁多了,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对外界的刺激也没有什么反应,因而,颜彧心里的那一丝侥幸彻底被击溃了,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寄托。

“二叔,一会太后和皇上他们来这个话题能不能暂时别提。”颜彦想起来叮嘱一句。

随后,她又解释今日请客的缘由。

说实在的,若不是李穑那句话,她真没有请年酒的意思,这个正月委实有太多不顺心的事情,颜彧的病,陆老太太的病,陆呦的不归,前方战事的牵挂,等等,所以颜彦今年一顿年酒也没有请过。

这次也是因为陆呦回来了,又因着李穑开口了,颜彦才想着招呼大家聚聚,哪知又惹起了太后的不满,可请客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也没法反悔。

“我知道,原本我是不想过来的,就是怕太后多想所以还是走这一趟。”颜芃点点头。

正说着,云家也来人了,颜彦忙迎了出去,刚把茶泡上,李稷一行到了,太后、皇后和皇上并没有来。

据太子妃说,太后那天去探视西夏公主时受了点风,颜彦在的时候还不大显,可那天晚上就有些不对劲了,说是有点头重脚轻的,忙宣了御医,昨日早起还有点发热呢,吃了两剂药方才好些,只是还没好彻底,万不敢出门的。

太后不来,皇上和皇后自然也不好来,说是要留在宫里侍疾。

因着太后生病的缘故,再加上颜彧的病情,这顿饭吃的有点压抑,不如往常热闹喜庆,也不敢轻易说笑,就连最喜欢说笑逗闹的李穑也闭上了嘴巴。

不对,确切地说他不是闭嘴,他只是不怎么说笑,但依旧专注于眼前的美食,时不时会和颜彬交流一两句某道菜的看法。

颜彦是第一次见到李穑的妻子,也才知道这位赵王妃来自杭州,父亲是杭州知府,至于为何被皇后挑中,颜彦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位赵王妃看起来确实清纯可人,到底是江南来的,肤白貌美不说,气质也宛若如兰,还有一点特别让颜彦相中的是,这位赵王妃貌似也喜欢美食,说到自己喜欢的吃食也是眼睛发亮眉眼弯弯的。

还有一点,想必这女孩子也清楚自己丈夫对颜彦不是一般的推崇,这次上门,她给颜彦带来了一件十开的小炕屏风,双面绣,说是她自己在娘家时绣的,当作嫁妆带了来,这次进京后时间匆忙,来不及赶制礼物,唯有这个还能勉强表达她的心意,所以又送到了颜彦面前。

颜彦仔细看过这绣品,是根据《春江花月夜》绣的,一共十幅画,每幅画上都有月亮、江水、树林、芦苇和相应的诗句,甚至还有月下捣衣的姑娘等,看得出来,这是一套独具匠心的创作作品,不光花了心思,想必费时也不短,其珍贵程度自是不言而喻的。

因而,颜彦很快喜欢上了这位王妃。

饭后,颜彦留大家喝了杯茶,和云老爷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一块进宫去探视一下太后。

谁知颜彦一行进慈宁宫时,慈宁宫里只有太后和容姑姑在,此外还有几个宫女太监,皇上和皇后都不在,太后不主动解释他们的去向,颜彦也不好意思问。

见到云老爷子和云老夫人,太后挣扎着坐了起来,云老爷子忙上前扶住了她,两个暮年之人相见,又是在身子不适的情形下,两人的眼泪几乎同时落了下来。

“太后,您吃过饭没有?我给您做了一样新吃食,方才舅公说,有点像你们老家的鱼卷,您来评判一下到底像不像?”颜彦一边说一边拎着个食盒走了过去。

没办法,她见不得暮年之人落泪,而且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她上前岔开两位老人了。

“鱼卷?”太后在听到这个词之后看向了云老爷子。

云老爷子点点头,“味道不错,有点像阿娘的味道。”

说话间,颜彦打开了食盒,端出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条条还带着热乎气的鱼肉条,颜彦用自己带来的筷子夹了半根刚要往自己嘴里送,太后拦住了她,“不必了,我信你。”

这么多年,颜彦往宫里送了多少回吃的,也请他们去了好几次明园,她还有什么信不过颜彦的?

“回太后,这是规矩。”颜彦说完到底还是把鱼卷送进自己嘴里。

过了约摸一两分钟,颜彦这才重新夹了半根鱼卷送到太后嘴里,太后含在嘴里咀嚼了一会,脸上总算有点笑意,“确实有阿娘的味道。”

见此,颜彦松了口气,算是白费自己的这番心思。

第七百二十四章、振聋发聩

其实,这道鱼卷颜彦是根据一道食谱做出来的,她只知道这是泉州那边的特色菜,印象中似乎祖母也没有做过,至于为何有曾外祖母的味道她就不得而知了,想必是人岁数大了怀念家乡的东西所以才说有母亲的味道吧?

“这还有一道羹,请太后尝尝。”颜彦端出了一碗鸭蛋羹,当然不是普通的鸭蛋羹,里面加了点剁的碎碎的瑶柱,上面再撒了点葱花和香油。

若是平时,这葱花也不算什么,可这是大冬天,这小香葱是颜彦从暖房里用花盆培养出来的,自然就稀少了。

同样的,颜彦也是尝过之后再开始喂太后的,还别说,不管是这道鸭蛋羹还是这道鱼卷,都相当的清淡也绵软,适合病人不说尤其适合岁数大的病人,为此,太后正经吃了好几口,连一旁的容姑姑感动得落泪了。

倒不是说御膳房的厨子手艺不行,事实上,知道太后想念家乡,李琮特地从福建路那边请来了好几个厨子,可奈何他们做的东西总对不上太后的胃口,这一点别说太后了,就连李琮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颜彦倒是清楚一二,御膳房的厨子做的菜都是高大上的,太后吃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年轻时还好一些,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人越来越容易怀旧,越来越想念小时候的东西,

尤其是云老爷子进京后,兄妹两个没少在一起叙旧,这时候的太后最怀念的肯定是母亲的味道,而母亲做的东西肯定是家常居多,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花样,但却有着御厨无法比拟的爱心。

而颜彦也正是因为了解了这点,所以每次她给太后带来的东西基本是她自己亲自动手做的,同样也是带了爱意的,没有那些花哨的讲究。

因着太后是个病人,颜彦喂她吃了点东西后也没有久留,倒是云老爷子和云老夫人留了下来,毕竟云老爷子也年逾古稀了,兄妹之间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所以看到自己妹妹一个人躺在病榻上,云老爷子哪里舍得就这么离开?

众人一离开,太后自然要问问都谁去吃饭了,得知颜芃父子三个人都去了,太后问起了颜彧的病情。

云老爷子是知道自己妹妹心病的,很是劝慰了一番,说什么小妹是把颜家托付给她,可她这些年为颜家做的也够多了,但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这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

比如说,若不是太后一味地偏袒颜家,时时把妹妹的托付挂在嘴上,马氏和颜彧未必敢这么算计颜彦,陆家也未必会相中颜彧,那么今日的这些罪孽说不定也就不会发生。

云老爷子这么一说,太后更为自责了,“你不懂,当初是我替彦儿牵的线,若说错,是我的错,我没有看清楚陆家的为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受小妹之托,再说了,若不是鹏飞媳妇动了坏心眼子,若不是颜彧贪慕陆家的虚荣,彦儿要嫁给陆鸣了,兴许还不会闹出这些事端来呢。”老爷子劝道。

“这话倒也是,凭彦儿的聪明,肯定能应对得了朱氏母子,可惜,这孩子太爱记仇了,说什么也不肯帮帮彧儿,相反,还一个劲地打压她,若非如此,彧儿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田地,说到这,我听说彧儿想见见彦儿,彦儿仍是不肯,你们说说,这人都快要没了,这孩子还计较什么呢?”

见太后的语气里明显带了几分对颜彦的不喜,云爷子忍不住动气了,“妹妹,说你糊涂你还是真糊涂,这件事情怎么能怪到彦儿身上?整个家里最可怜的是彦儿了,她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当初受了欺负受了委屈不但没有人肯为她出头,还要被逼着嫁给一个哑巴庶子,当时你们谁考虑过她的感受?可人家说什么了?人家叫苦了?是,小妹是把颜家托付给你,可也没要你是非不分对错不分吧?明明是颜彧做错的事情凭为什么要彦儿替她来善后?那彦儿的委屈彦儿的眼泪又该谁来心疼?成日里听你把颜彧挂在嘴边,可关键时候颜彧为你做什么了?反观颜彦,别看她心里有这么多委屈,一听说你病了,立马洗手亲自去灶房给你做了两样你爱吃的东西,你细想想,别人谁还有这份心思?是,颜彧现在是病重,不是自由身,可之前呢?之前的几年呢?我猜,除了抱怨你的偏心外,那孩子并不曾真正为你动手做过任何事情吧?”

“我不是偏向彧儿,更不是不喜欢彦儿,我考虑的是整个颜氏一族的声誉,大哥,别人不理解,你怎么也不理解?”太后为自己辩白了一句。

“你呀你呀,你怎么还不明白,鹏飞媳妇和颜彧就是仗着这一点吃定了你所以才有恃无恐的,你说你也是,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这件事就屡屡糊涂呢?”

“老爷子,你少说两句吧。”一旁的云老太太怕太后脸上挂不住,扯了扯丈夫的衣服。

“别拉我,我今天必须把这话说出来,我来京城的时日也不短了,这些年彦儿是怎么对我们的,颜彧那孩子又是怎么对我们的,我心里也有一本账,谁有心谁没心,谁真心谁假意我不信妹妹你看不出来,好的你不维护偏要为了一句该死的承诺去维护那坏的,我想小妹在九泉之下若是得知她费尽心力养大的鹏程的女儿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也会死不瞑目的。”云老爷子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

“舅舅,舅舅,您老人家千万别动气,外甥这就命人找个御医来给您瞧瞧。”李琮掀了门帘进来了。

他是听说李稷他们回来了,也知道云老爷子和颜彦他们来了,想着过来看看,哪知道颜彦没见着,倒是听见舅老爷子一番振聋发聩的话。

说实在的,这番话也是云老爷子敢说出来,就连他自己尽管对母后如此偏向颜家有所不满,可终究也没敢这么指责她,相反,还要不断地为她善后,或者说为颜家善后。

第七百二十五章、感染了

云老爷子显然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闯进来,当即脸上有点讪讪的,同时也有点惴惴不安。

他可以教育自己的妹妹对自己的妹妹说狠话,可他委实没有胆量敢对自己外甥发飙,因而,短暂的惶恐过后,他忙跪了下去,只是他还没张口说话便被李琮扶起来了。

“舅舅,这里没有外人,您不必多礼,我说过了,私下,我们只论亲戚。”李琮扶着云老爷子坐在了炕上。

“虽如此,我也不该对你母后动气,我也是话赶话赶到这,妹妹,你别往心里去。”最后一句话云老爷子是对太后说的。

“大哥放心,我不会真生你气的,小时候我和妹妹做错事,你就是这么训我们的,还别说,如今这世上敢训我的人也就你了。”太后幽幽说道。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小时候你就不是一般的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改过来,不撞南墙不回头。”云老爷子被妹妹的话也带入回忆中。

“还是舅舅了解母后。”李琮笑了。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不过这话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真说出来,怕母后脸上过不去。

“皇帝也觉得我对彦儿不公平?”太后看向了自己儿子。

“确实不公平,不光母后,我也很对不住这孩子,难得的是这孩子豁达不计较。”说完,李琮想起眼前这两人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便又接着说道:“当然了,这个豁达不计较是在她认可的范围内,颜彧是把她伤狠了,抢了人家丈夫不说还差点把她逼死,最后还动手害人家的孩子,母后,将心比心,换做你,你会去原谅她?说实在的,彦儿够厚道了,否则,凭她的聪慧,颜彧只怕死八百回了。”

“什么?颜彧还害过彦儿的孩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云老爷子大吃一惊。

“衿娘满周岁的时候,幸好彦儿聪明,发现得早,处理得当,否则。。。”后面的话李琮没有说完,转而说道:“就这样,陆袆的病彦儿还帮着出主意了,我问她缘故,她只回了我四个字,稚子无辜,这孩子是真厚道。”

“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瞒着我,就这种人品,你还偏袒她。”云老爷子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我这个病人被你们两个一吵,脑瓜疼了。”太后扶额了。

她不是不清楚颜彦的好,也不是不知晓颜彧的坏,更不是刻意去委屈颜彦而偏袒颜彧,她只是想护着颜家,想在颜彦和颜彧之间找一个平衡,为何别人不理解自己兄长和儿子也不理解呢?

云老爷子见此,知道自己妹妹是有些触动了,可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因而也不揭穿她,忙起身要告辞,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门外有太监通传,说是颜家来人求见。

这个时候颜家来人肯定不会是好事,云老爷子和李琮对视了一眼,随即又都看向太后。

太后也有点蒙了,李琮见此说了一个字,“宣。”

颜家这次来的是颜彰,说是陆袆貌似过了颜彧的病气,也高热不已,陆鸣跑到了颜家闹腾,颜芃的意思是从宫里请一位御医去瞧瞧。

李琮一听忙命人去宣了一位御医,随即又问颜彰,单只陆袆一个人感染了还是连陆袓、陆袂一起感染了,还有,当时带陆袆去见颜彧都有谁。

据颜彰说,原本陆鸣的本意是抱着孩子在窗户外让颜彧看一眼,也隔着窗户和陆袓陆袂说几句话就可。

可大冬天的,窗户都糊上了纸,颜彧又不能受一点风寒,因而,这隔着窗户也没法见。

而因着颜彰、颜彬几个这些时日也没少去探视颜彧,且他们兄弟都没有被感染上,为此马氏和颜芃商量了一下,便让颜彰把陆袓三个也蒙上嘴巴和鼻子带进了屋子里,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敢让陆袓三个靠近颜彧,只站在屋子中间说了几句话,见颜彧哭得晕厥过去了忙把三个孩子带出来。

“对了,当时还有二姐夫在,原本二姐说不见二姐夫的,可二姐夫非要进去看看二姐,二姐就是看到他才昏厥的。”颜彰补充道。

“伤寒不是普通的小毛病,这种病极易过人,依我说,那两个大些的孩子也赶紧让御医瞧瞧,看看能不能吃点什么预防一下。”云老爷子说道。

他在乡下见过伤寒,在缺医少药的农村,伤寒这种病和瘟疫没什么区别,死亡率相当的高。

“既是极易过人,为何我和二弟进出多次也没有被过上?”颜彰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得知颜彰颜彬两个是蒙住鼻子和嘴巴去见的颜彧,且这个法子还是颜彦教的,李琮有点头疼了,他是怕颜彦被无辜牵连。

可不,他刚一想到这,只见颜彰垂下头,“二姐得知袆哥儿过了病气,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了,醒来后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李琮问。

“还说让我们找大姐,大姐说不定有什么法子能治好袆哥儿。”

“胡闹,你大姐又不是大夫,怎么会治病?行了,赶紧带御医回去,把病情好好跟御医说说。”李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待颜彰走后,李琮问云老爷子,“说起来伤寒如今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为何颜彧这就是不能好?还有,舅舅,你来分析分析,你觉得颜彧这种情形下非要见三个孩子正常吗?”

“可能还有心病吧?至于她为何要见三个孩子,可能是真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云老爷子斟酌着说道。

他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好究竟哪里不对劲,还有,有些话他也不好说出来,毕竟他是一个做长辈的,也不好太过恶意地揣度一个年轻的晚辈,且还是一个即将临死的晚辈。

“心病?什么心病?”太后忙问道。

“不想坐牢,不想合离,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分开,不甘心就这样认输,等等。”陆老爷子说道。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太后说完长叹一口气。

这一次,她倒没有向自己儿子提出什么非分要求。

第七百二十六章、早恋的苗头

颜彦是次日上午和陆呦一起回陆家看望陆老太太时才知道陆袆居然被感染到了伤寒。

说实在的,颜彦对这个消息委实有点震惊,同时也有点点的怀疑,因为她曾经告诉过颜彰,要把孩子的鼻子嘴巴捂住,孩子小又不会乱走乱动更不会乱吃东西,就让人抱着在屋子里待了那么几分钟便出来,怎么可能就会被感染上?

再有,伤寒这种病症一般是通过粪便和水,或者是患者摸过的食物才会传染,这三点哪点也靠不上啊?

当然了,也不排除颜彧想念自己的孩子非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子所以才被感染上了,可陆老太太也不清楚个中详情,不过她倒是很忧心,生怕陆鸣和陆袓陆袂也被传染上,说是这父女三个如今也被隔离了,请了大夫专门住下来观察他们的状况。

至于陆袆,则由奶娘带着留在颜府了,毕竟颜府里有两个御医轮流给颜彧诊治,这也是颜芃和马氏的意思。

颜彦听了不置可否,只怕这也是陆家的意思,陆端如今要忙着自己的亲事,陆鸣被隔离了,还没确定自己和两个女儿有没有被过上病气,陆老太太自己是一个病人,这个时候,哪有人去照顾小小的陆袆?

再则,陆家还有好几个庶出的孩子,万一再被感染上了,只怕这个罪过颜家更推不掉了。

从陆家回来,颜彦还有点闷闷不乐的,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单单是陆袆被传染上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可惜,两天后,颜彦再进陆家,知道陆袂也开始发热了,也就是说,陆袂也有可能被传上了,只是她年龄大两岁,抵抗力强一些,所以发病比陆袆晚了两天。

因着陆袂的发病,原本打算元宵节一家人好好聚聚的陆端只得放弃了这个提议,倒是省得颜彦左右为难了。

同样的,因着颜陆两家的糟心事,也因着太后和陆老太太的小恙,颜彦也放弃了原本想出去逛灯会的念头,主要是她怕传了出去有损他们夫妇的声誉,说他们不孝。

于是,这天晚饭后,颜彦和陆呦带着陆衿和陆初在后花园的临水轩里做起了孔明灯,一来是陪孩子们玩,二来是想许愿,三来是放放晦气。

天黑后,陆呦总算把四盏孔明灯都做好了,他率先在其中一盏孔明灯上画上一轮圆月,写下了自己的心愿,“月圆人圆,国安家安。”

随后,他把笔递给了颜彦,颜彦略略思索片刻,放下毛笔,用炭笔在陆呦的月亮下面画了一幅简笔画,一家五口对月寄怀,其中一个还抱在手里呢。

画完之后,颜彦又拿起了毛笔,在自己这盏孔明灯上画了一幅兰花图,“岁岁年年,我心似君心,年年岁岁,不负韶华。”

随后,颜彦把笔给了陆衿,陆衿已经启蒙,差不多的字也会写一二百个了,认识的字就更多了,因而她很快看懂了父亲的题字,母亲的题字虽没大看懂,但这幅画是看懂了,于是,她也认认真真在自己的花灯上写下了一句话,“一愿父母千岁,二愿家人常健,三愿岁岁长相守。”

颜彦一看,孩子这三句话是套用的《长命女春日宴》中“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这是一首关于夫妻恩爱的小词,论理,陆衿才七岁,还是虚岁,实则五周岁多一点,学堂里不会教这些东西的。

“衿娘,告诉娘,这首词是谁教会你的?”颜彦蹲下身子,摸着女儿的手问道。

陆衿眨巴眨巴眼睛,“是李熙哥哥送我的新年祝福,他说‘一愿衿娘千岁,二愿李熙常健,三愿岁岁长相守’,我觉得有的地方不太适合,就给改了改。”

颜彦一听这话起身直扶额,两个屁点大的小孩子,居然玩起了诗词传情,这也太早熟了些吧?

问题是衿娘还什么也不懂啊,才刚五六岁的孩子,这要被扣上一顶私定终身、私相授受的帽子,以后还能抬起头来吗?

“衿娘乖,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陆呦见颜彦处于暴怒的边缘,忙摸了摸颜彦的头,这才蹲下来拉着女儿问。

衿娘点点头,“知道,李熙哥哥说了,希望我能长命百岁,希望他能没病没灾,以后能一直陪着我玩。”

“衿娘,你听爹说,他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过了年你就是七岁了,七岁不同席,以后你不能跟李熙哥哥玩了,你只能跟李然姐姐玩。”陆呦耐心地教导孩子。

陆衿咬了咬嘴唇,似乎有点不太明白,过了好一会,才点点头,谁知没等陆呦站起来,她又问道:“爹,那要是李熙哥哥再来找我怎么办?”

“这样吧,我去跟太子妃说说,衿娘以后就在家里念书好不好,正好弟弟也该进学了,你和弟弟一起,娘还能教你们新东西呢。”冷静下来的颜彦想到了一个对策。

“也好,先就这样吧。”陆呦点点头。

事实上,若不是碍于李熙的身份,颜彦倒是愿意让陆衿和李熙在一起多培养培养感情,可问题是李熙不可能就娶陆衿一个,所以颜彦并不希望女儿嫁过去。再则,后宫的刀光剑影一点都不比前朝少,她怕女儿应付不来。

至于李琮送出的那枚龙佩,颜彦倒是也有对策,陆呦目前是平燕侯,依照大周律法,李熙是不允许娶世家女为妻的,到时就算颜彦不反对也有别人提出反对的,因此,这件事肯定存在不少变数,将来如何,现在谁也说不好。

一旁的陆初还处于描红的阶段,并不会拿笔写字,但他会画画啊,因而见大姐写完后父母一直在争论什么却不把笔给他,小东西有点着急了,“爹,娘,该我了吧?”

这话提醒了颜彦,“可不是该我们初儿了,来,初儿,你要写什么?”

颜彦很是好奇一个三周岁的孩子会写什么,因而蹲在了儿子身边。

第七百二十七、还是介怀了

只见陆初拿起笔,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也在孔明灯上画了一个圆圈,随后在圆圈下面一点的地方又画了一个圆圈,这个圆圈里有好几个小圆圈,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陆初又继续画了四个大圆圈,里面仍有几个小圆圈。

见此,颜彦明白了孩子的心意,上面的圆圈是月亮,下面的大圆圈是碗,碗里装的是汤圆,一共五碗,正好家里五口人。

这不,颜彦刚要解释时,陆初指着画上的几碗汤圆说道:“爹一碗,娘一碗,大姐一碗,我一碗,二弟一碗,我们家人全了。”

“没想到我们初儿这么乖,这么聪明,许的愿望是我们一家五口每年都坐在一起吃汤圆。”颜彦抱起儿子亲了一下。

“我们衿娘也乖,知道祝福父母健康长寿,也知道祝福家人永远在一起。”陆呦抱起女儿也亲了一口,随即腾出另一只手,把颜彦和陆初一起揽了过去,“爹这辈子有你们,真的太幸运了。”

“我也是。”颜彦笑着也亲了丈夫和女儿一口。

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时,忽然青麦跑了来,说是颜家来了,颜彧没了。

“什么?”颜彦大吃了一惊。

尽管她有这个思想准备,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会在元宵节这一天。

“你去吊唁吗?”陆呦看着颜彦问。

颜彦愣怔了一下,摇摇头,“大晚上的,不去了,明日再说。”

事实上,她并没有想好去不去吊唁。

颜彧活着时提了好几次要见她她都没有答应去,这个时候去肯定会触动马氏的神经,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去。

只是有一点,人都没了,论理恩怨也随之湮灭了,毕竟是姐妹一场,她若是不去的话,只怕传到太后耳朵里又该惹出什么事端来,因而,颜彦着实没有拿定主意。

“不去就不去。”陆呦素来是不会勉强妻子的,因而,没等颜彦开口,他吩咐青麦去把颜家人打发走。

“等等,告诉来人,就说我说的,明日上午再去,今日太晚了,不宜出门。”颜彦喊住了青麦,随后又命她用上等封打发颜家来人。

青麦转身刚要离开,只见奶娘扶着青禾过来了,奶娘的意思是让青禾代替颜彦先过去一趟,别失了礼数让外人诟病。

“就这样吧。青禾还喂着奶呢,乱糟糟的去什么去。”颜彦不忍心让青禾去冒这个风险,她刚坐完月子没有几天。

事实也是如此,一个刚烟气的伤寒病人,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传染性?

奶娘见颜彦如此说,自然也不舍得让自己儿媳去冒险,她不是没听说过这病的凶险。

既然如此,她也说不出让别人去冒险的话,因而,便主动请缨代替颜彦去一趟。

颜彦仍是拒绝了,她不在乎失礼不失礼,若不是有太后在,她压根就没想去吊唁。

可不管怎么说,颜彧的死多少败了些颜彦的兴致,细心的陆呦忙给颜彦披上了斗篷,拉着她的手去室外,一家四口点上了孔明灯,颜彦的双手托着孔明灯,见手心里的重量越来越轻,随即手中的孔明灯缓缓脱离她的手心冉冉上升,颜彦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道:“天上的神仙也好路过的鬼神也罢,请你们保佑我的家人,保佑他们健康、平安,也保佑我上一世的父母家人健康平安,衣食无忧。”

待孔明灯升上天空后,陆呦走到了颜彦身边,伸手揽住了颜彦的肩,另一手牵住了陆衿,陆初见此也蹭了过来,靠在了颜彦身边,一家四口仰望高空,看着这四盏灯消失在苍穹里。

“走啰,我们去吃汤圆去了。”陆呦推着颜彦往内院走去。

吃过汤圆,陆呦亲自带着陆衿和陆初去放焰火,颜彦抱着陆祑站在廊下看着,随后,青麦和青秀抬出一笸箩红包出来,说是要见者有份,给大家带点新年的喜庆,除除霉运。

于是,就连颜彦和陆呦也一人拿了一个,三个孩子也不例外,这个院子发完,青麦和青秀又抬着去了别的院子里。

随后,颜彦命人在炕上摆了一桌干果点心,颜彦和陆呦并排坐着,陆衿带着陆初围着陆祑坐着,时不时逗逗陆祑玩,也拿着彩纸叠小灯笼或纸飞机玩。

亥时一到,颜彦命丫鬟们把三个孩子都带下去了,随后又命人烫了一壶酒弄了几样小菜来,她想和丈夫小酌几杯。

陆呦也清楚颜彦的酒量,见妻子破天荒要喝酒,倒是也没有拦着,他知道,妻子还是对颜彧的死介怀了。

“好,我陪你。”陆呦亲自给颜彦斟了半盏酒,并把酒送到了颜彦嘴边。

颜彦抿了一口,这个时期蒸馏酒并没有时兴起来,所以她喝的仍是米酒,不是很辣口,有点微甜。

事实上,颜彦喝酒的次数并不多,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酒量,好在她要的就是这种似醉非醉的氛围,要的就是身边人的陪伴。

其实,两人喝的也不是酒,而是回忆,两人回忆了一路牵手走来的历程,短短的六年多时间,他们从最初的陌生人变成了今天唇齿相依的亲人,不仅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了一份不薄的家业,更难得的是,昔日那个人人厌恶鄙视的哑巴庶子成了今日人人称羡的平燕侯,而颜彦也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标杆,丈夫疼爱,儿女双全,衣食无忧。

酒至半酣时,颜彦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若不是颜彧,她肯定来不了这异世,运气好的话兴许或穿到别的地方,运气不好说不定一命呜呼,哪像现在,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牵手小酌追古思今?

“夫君,我们明日还是去一趟颜府吧,尽管颜彧做错了很多,可她有一件事做对了,若没有她,我们两个也没有今天。”颜彦把手伸向了丈夫的脸庞。

看着莹莹烛火下妻子绯红的小脸以及眼中流转的水波,陆呦低头亲了下去。

这时的他比颜彦更感谢命运的安排。

第七百二十八章、吊唁

次日一早,颜彦换了身月白色的对襟棉袍,披了件纯白的狐狸毛斗篷,陆呦也是一身素衣,两人连饭都没吃,便备上一份奠仪进了颜府。

因着颜彧是出嫁女,即便合离回了娘家,颜家也不能当成未嫁女在颜府办理丧事,因而,昨日下午见颜彧情形不好,颜芃就把颜彧挪到了两条胡同外的另一处房产,这房产是颜家给颜彧的嫁妆,颜彦也是进了颜府之后才知道丧事改到了这边。

颜彦和陆呦进门时,颜彰、颜彬、颜彬、颜彣四个穿着一身孝服在门口迎客还礼,陆袓没有过来,陆袂和陆袆就更不用说了,两人都病着呢,且年龄也太小。

见到颜彦,颜彬哭着扑了过来,“大姐,二姐,二姐她,二姐她太可怜了,呜呜。。。”

“二弟,节哀吧,谁也不希望她死,可她生病了,没办法。”颜彦摸着他的头劝慰道。

“大姐。”颜彰过来了,多余的话没有说,只给颜彦送来了三支香。

颜彦接过三支香,走到香案前点着了,颜彧此时并未入殓,和颜彦刚穿越过来时一样,也放在门板上,旁边摆了一副棺木,有几个身穿孝服的丫鬟婆子在哭丧,没有看到颜芃马氏夫妇。

颜彦哭不出来,不过站在颜彧的法身前鞠了三躬,说道:“二妹,都说人死如灯灭,你走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也随之湮灭,大姐今日来送你一程,望你下辈子依旧能托生在一户好人家,父母宠爱,姐妹和睦,衣食无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下辈子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一个真正把你捧在手心里的良人。”

“大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怪我们主子对二奶奶不好?”旁边跪着一个婆子开口说道。

颜彦听了这话看过去,这才发现这婆子是陆家的人,没等颜彦发问,颜彰解释说,这婆子是陆鸣打发来的,因着陆鸣这两天一直在照看陆袓和陆袂,不方便过来,所以先打发了一个婆子过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质问语气有点不好,这婆子听了颜彰的解释后又忙道:“大奶奶有所不知,我们主子得知二奶奶过了,当即犯了心绞痛,要不是因为也怕被过了病气,这会早就过来了。”

颜彦自是不会和婆子去理论什么,自己该说的话说完了,随后蹲下身子,也从地上放着的一堆草纸里扯了几张放进了火盆里。

做完这项,陆呦把她扶了起来,颜彦这才问起颜芃。

“我爹去见白马寺的高僧了,我娘在后院,昨儿下午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合眼,方才晕过去了,我姨母陪着呢。”

“你三姐呢?”颜彦的眼睛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颜彤。

“昨儿晚上去报丧了,还没过来。”颜彰低着头说道。

颜彦猜想是被王峥他母亲拦住了,尤其是得知陆鸣和陆袂、陆袆也被感染了病气,更不敢让颜彤轻易出门了,毕竟颜彤身边也有一双儿女的。

陆呦一听连颜彤都没过来,他也不想让颜彦留下来了,气氛压抑不说,屋子里也冷飕飕的待不住,就算不会被感染到颜彧的病气,可还是有可能被冻到的。

于是,陆呦命人抬进了他们带来的奠仪,随即把礼单递给颜彰,“这是我和你大姐的奠仪。”

“大姐夫请跟我来。”颜彰没有接礼单,领着陆呦去了旁边的屋子里,约摸五六分钟后陆呦出来了,颜彰紧随其后。

颜彦见他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再则她也不愿意去见马氏,因而便想告辞,哪知话还没说出来,只见容姑姑带着两个太监上门了。

见到颜彦,容姑姑略点点头,随即也拈了三支香点燃了,也走到颜彧法身前一丈处站住了,“颜彧姑娘,我是太后身边的容姑姑,替太后来送你一程,太后老人家说了,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她也为你尽力了,奈何你自己不争气,也怨不得旁人。太后说了,会替你向菩萨求个情,望你下辈子能继续托生在一户好人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好好学会做人,学会。。。”

话说到这,马氏扶着她妹妹进来了,原来是婆子见宫里来人,忙去通知的她。

“容姑姑,容姑姑,太后,太后她老人家。。。”马氏见到容姑姑,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颜夫人,太后得知二小姐走了,很是伤心,特地命小的来送二小姐一程。”容姑姑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

起身站直后,她把手上的三支香插进了香炉,随即也弯腰从地上捡了几张纸钱放进了火盆里,马氏命颜彰几个跪下还礼。

“颜夫人还请节哀,太后老人家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也尽力了。”容姑姑见马氏哭得不能自已,上前一步劝道。

“是啊,二姐,这样的人家,还有太后和皇上护着,哪知彧儿偏是个没福气,也怨不得你们。”一旁的马静妍听出了容姑姑的话外音,说道。

“不,都怨我,怨我,当年若不是我贪心,她也就不会嫁给那该死的陆鸣,也就不会死,呜呜,都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可怜的彧儿,我可怜的孩子啊。。。”马氏越说越伤心,伸手又要去够颜彧的脸,被马静妍牢牢地抱住了。

“还请颜夫人节哀,逝者已矣,这是彧儿的劫,躲不过去的,好好找几个人超度超度吧,希望她下辈子能托生在一户好人家,能觅得一个良人,能嫁一户好人家。”容姑姑见马氏仍处在崩溃的边缘,只得又劝道。

“超度?对对对,超度。”马氏突然转过身走到颜彦面前,“彦儿,好孩子,以前种种我们都不提了,二婶只求你去求求阎王爷,让阎王爷也把彧儿放回来,我们彧儿死的也冤啊,当年的错都是我的错,求阎王爷把我收了去,我去替彧儿死。。。”

“二婶,我方才已经替她求菩萨了,希望她下辈子继续托生在一户好人家,别的我做不到。”颜彦挣开了马氏,后退了几步。

谁知马氏突然一下跪在了颜彦面前,抱着颜彦的双腿呜呜哭了起来。

第七百三十章、送旧迎新

从宫里出来,颜彦在明园门口又碰上了颜彤。

颜彤是从娘家那边回来,说是颜彧刚入完殓,颜芃打发她来看看颜彦,顺带告诉她一句话。

“我爹说了,二姐的事情他从没有怪过你,他心里明白,是二姐的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这话倒是令颜彦有几分感动,不管怎么说,颜芃在这种情形下还能顾忌到她的感受,这点着实比马氏强多了。

从颜彤嘴里,颜彦知道因为颜彧的死,颜彩和颜彰的亲事都要往后推推,颜彩原本也是定在二月份成亲,可距离颜彧的丧事还没过七七,这个时候成亲无疑在马氏心上插一刀,因而陈滢主动去找刘家把婚姻往后推到了五月份,也就是百日之后了。

而颜彰则推到了明年,正好颜彰年龄也不大,今年才十七,说这也是颜彰自己的意思,还没有去和杨家谈。

“颜彧入殓的时候陆鸣去了吗?”颜彦问道。

“去了,让人扶着去了,裹得严严实实的,说是怕把病气过给别人,还有,他把他们定情的几幅诗作画作还有一条丝帕一起放到了二姐身边,说是对不住二姐,也哭成一个泪人,你说,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颜彤唏嘘着说道。

颜彦见此略思索了片刻很快想起了那条丝帕,那是她送给颜彧和颜彤的丝帕,也就是当年被陆鸣误会了用来私相授受的丝帕。

“是不是那条绣着梅花的丝帕?”颜彦直接问了出来。

“大姐,对不住,我,我当时有心想劝劝二姐夫,可那会有不少外人在,我,我顾忌到你的名声,便没有多嘴。”颜彤低头说道。

显然,见到那枚丝帕的第一眼她也想起来这丝帕是颜彦绣的,至于当时究竟是顾忌到谁的名声没有说出来,颜彦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她倒也没在怎么在乎这条丝帕,她更好奇的是陆鸣的态度。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和颜彧没有感情了,却又拿着两人定情的诗作画作去陪伴颜彧,且还哭成一个泪人,难不成真的是诚心悔过了?

还有,他究竟有没有被感染上病气?

“罢了,那是我送给颜彧的,陪着她也没什么不好。对了,你有没有听说陆鸣的亲事,颜彧知晓不知晓这件事?”颜彦总觉得颜彧的死有几分蹊跷。

这个时空伤寒绝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更别说颜彧身边还有两个御医以及三四个京城最好的大夫,而且颜彧这病也拖了挺长一段时间,论理是不至于死的。

还有,颜彰颜彬经常去探视颜彧也没有说被感染,怎么陆袂、陆袆去探视了颜彧不到一刻钟就被感染了,再加上一位疑似被感染者陆鸣,颜彦着实有些怀疑起陆鸣的居心。

“我也是回来后听翁姑说过这事,二姐知晓不知晓我就不清楚,我是没有跟她提起过。”颜彤说完,忽然聪明起来,“大姐,你该不是怀疑二姐夫把他要成亲的消息告诉二姐吧?”

颜彦一听,这件事连王实修家都知道了,显然不是什么秘密,这可就真是怪了,据悉陆鸣并没有同意这门亲事,那么这消息究竟是谁放出来的呢?

以徐良兴左相的身份,他的女儿肯定是不愁嫁,他会自断自己女儿的后路?

若说是陆家,陆家敢这么逼迫徐家?难道不怕徐家日后联系起那些文臣来和陆家作对?

要知道现在的陆家可不比从前了,不管是陆家的声誉还是陆鸣的个人名声都跌落到谷底了,在朝堂的话语权也被陆呦分去了不少,否则,陆端也不会甘心娶辅国公家的庶女来做镇国公府的女主人。

这可真是怪事了,难不成是徐良兴看中了陆家世子夫人的位置,想让自己女儿将来接管陆家,所以私下放出了风声?

可不管结果如何,有一点颜彦几乎可以断定,颜彧准是因为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或支撑,可能是因为陆袆的病况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袭爵的破灭,也有可能是得知陆鸣要娶新人了,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

因着这只是颜彦的一种猜测,所以她没法向颜彤说出来,送走颜彤后,她倒是和陆呦商讨了此事,可惜陆呦对这件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用他的话说,这是别人的事情,结果如何,也是颜彧咎由自取。

再后来,颜彦没有再去过颜家,她只知道,颜彧是在七日后出殡的,既不能葬进陆家的祖坟也不能葬进颜家的祖坟,最后被埋在了她的一座庄子里。

颜彧的丧事过后,马氏因为悲痛过度病倒了,颜彤原定的离期只得往后推了,时不时回娘家侍疾并帮着开导开导马氏。

好在陆袂和陆袆经过精心救治两人总算脱离了危险,因此,陆端的亲事是如期举行了。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二月初六这天,陆老太太难得下炕了,也换了身喜庆的衣服,坐在台前接受两位新人的行礼,至于婚礼中的一应杂事,则是由陆靖带着陆含操持的,为此,陆靖和陆含在婚礼的前三天搬回了陆家住。

颜彦是次日的认亲礼上正式见到这位王家姑娘的,长得着实不错,眉如弯月眼如秋水,肤如凝脂气如兰,可能是因为羞涩也可能是因为胆怯,整个认亲礼上都羞答答的不怎么开口说话,宛如一朵含羞的玫瑰静静地绽放着,惹得不少客人纷纷羡慕起陆端的好运来。

最难堪的莫过于陆呦和颜彦这些成年的子女,除了要对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行跪拜礼之外还得称呼对方一声“母亲”,别提有多郁闷了。

另颜彦意外的是,这位新婆婆给大家准备的见面礼还挺齐全的,连陆衿这一辈的也没落下,尽管只是一套小孩衣物,可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这么周全,实属不易。

从另一个角度说,或者这位新婆婆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无害,至少,她在短短的一个晚上似乎就笼络住了自己的丈夫,否则,陆端也不会亲自命陆呦颜彦一干人跪下去拜见这位新婆婆。

第七百三十一章、新婆婆(一)

新婆婆进门后,颜彦便没怎么回陆家,同时也没再打发人给陆老太太送吃食,毕竟陆老太太有了新儿媳,颜彦也该识趣些,别太主动靠前了,也得给新人表现的机会不是。

令颜彦诧异的是,约摸半个月后,颜彦正和陈滢商量颜彩的嫁妆时,这位新婆婆带着两个丫鬟上门了。

见颜彦这边有客人在,这位新婆婆当即有点局促了,“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家里有客人在,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无妨,这是我娘家三婶,闲着没事过来和我说说话。”颜彦说完为两人做了下介绍,这种场合,她实在是叫不出“母亲”二字。

“原来是亲家嫂子,快请坐吧,我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就是过来看看我大侄女。”陈滢得知王婕身份,倒是很热情地迎了上前。

“别,嫂子二字不敢当。”说完,似乎又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毕竟她的身份在这摆着,于是,王婕颇有些尴尬地望着颜彦一笑。

“来,进来坐吧,都别站着。”颜彦帮着解了下围,领着两人进屋上炕。

三个人刚落座,青麦端着茶水和两碟新点心过来了,换下之前吃了一半的两碟旧点心。

“素日常听得人家夸你家的点心好吃,比铺子里还精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王婕看着盘子里的点心夸道。

“什么精致不精致,不过就是几样小吃食,太太若是喜欢就多尝尝。”颜彦笑着把点心推到了对方面前。

事实上,她现在的点心大多是从铺子里直接送过来,因为现在牛乳羊乳都不缺了,没有必要单做了,除非是她心血来潮想要试验什么新品种。

“喜欢,你这茶也和别家不一样,很清淡,却又失茶香,反而能更好地品出茶中三味。”王婕呷了一口茶,又看了看茶汤的颜色,说道。

“太太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一点,我也是因为怕夜里走了觉才喜欢上这种淡茶的。”颜彦说完看了青麦一眼,青麦转身去准备了。

“这怎么好意思?哦,对了,我今日来也是给你送吃的,我也是在家闲来无事给祖母做了道点心,祖母说你爱吃。”王婕说完从旁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食盒,里面是一盘子码的整整齐齐像元宝似的艾草青团。

看到这盘青团,颜彦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周婉,这不周婉的长项么?

没等颜彦问出来,王婕主动解释说:“说起来这青团我还是和周姨娘学的,我宫寒,每次来葵水之前都会很疼,周姨娘便告诉我用艾草泡茶喝了会管事,可她又怕我喝不惯艾草水,便教我做这种青团,果然好吃。”

“周婉?”颜彦对这个回答显然有点意外,不过很快又释然了。

因为周婉下个月就该去牢房了,这期间,她肯定要找一个靠山替她照看这一双儿女,眼前的这位新婆婆肯定比陆老太太或是将来陆鸣新娶的妻子更为合适些。

毕竟她也清楚,王婕庶女出身,想要在陆家站住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周婉再不济,也接管了陆家中馈一段时日,手下肯定也是有几个可用之人的。

“是她,我听说周姨娘在娘家做姑娘时和你关系不错,可惜,因为家里出了变故不得已做了妾。”说完,王婕似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替她可惜。”

陈滢见此抿嘴一笑,说道:“所以说啊,这女人啊,当姑娘时命好不算真好,嫁的好才是真的好,比如说亲家嫂子你。”

王婕一听当即脸红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我算什么命好?”

“哦,不知太太眼里的命好是什么?”颜彦见对方又局促起来,故意问道。

她才不信对方这话是无意中说出来的,要不陈滢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她的阅历可是比颜彦深多了。

“这个?”王婕大概没想到颜彦会这么直接,眨巴眨巴眼睛,愣住了。

“好了,我家里还有点事情,就不留下来陪你们两个年轻人聊了。”陈滢见好就收了。

主要是她猜想王婕今日上门多半有什么事情要说,她留在这多有不便。

当然了,她也清楚,颜彦肯定能对付了这位新婆婆。

“三婶留下来一起吃了晚饭再走吧?”颜彦知道陈滢其实没什么事,是为了给客人腾地方才走的。

可问题是她没什么好跟这位新婆婆说的,她不想和对方深交,也没必要走近。

“不了,你们娘俩好好聊聊。”陈滢说完冲颜彦揶揄一笑,因为她在“娘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三婶还是留下来吧,我哪有什么正事,也是闲着没事过来走动走动。”王婕回过神来也跟着留客。

陈滢既然提出要走,自没有再反悔的道理,婉拒了颜彦和王婕,忙带着她的人离开了。

还别说,陈滢一走,王婕顿时轻松了许多,说话也随意多了,主动告诉颜彦,其实是陆端让她没事多和颜彦走动的,并让她好好跟着颜彦学学为人处世之道。

“颜彦,我能叫你闺名吗?说实在的,叫你儿媳,我真叫不出口,我猜你听了也不自在,不若我以后直接叫你名字吧。”王婕说完冲颜彦笑了笑。

“成,说实在的,让我叫你母亲我也叫不出口,以后我就直呼你为太太吧?”颜彦笑着回道。

这个提议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好,就这么定了。”王婕听了嘴角也往上弯了弯,“难怪老爷总夸你,你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这一次颜彦倒没有追问她具体哪里不一样,只微微笑了笑,随后静等下文。

果然,见颜彦没接她的话茬,王婕又继续说道:“颜彦,你们能不能经常回去看看,老爷想你们了,老太太也想你们,她这些日子也没少夸你,还说你总也没去看她了,要不是又病倒了,她今天就跟我一起来了。”

“什么?又病倒了?”颜彦委实吃了一惊。

陆端成亲那会明明见老太太好转了,这才半个月,怎么又病倒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新婆婆(二)

原来,不知是谁把陆端成亲的消息透露给了监牢里的朱氏,据说朱氏在得知消息后的那天下午打破了一只饭碗,晚上便利用藏起来的一块碎瓷片把自己的手腕割了,幸好那天晚上陪侍的丫鬟警惕,发现及时,救了朱氏一命。

饶是如此,朱氏也因失血过多昏迷了,这样的她也没法在监牢里养身子,于是陆鸣也求了皇上,把朱氏送去庄子里休养了。

老太太得知这个消息后,觉得朱氏是故意在恶心并抹黑陆家,为此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很快又病倒了。

颜彦一听,猜到这才是这位新婆婆上门的真实目的,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虽然恨过朱氏,可朱氏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没有必要去再枉做小人。

因为颜彦一直觉得,对朱氏这种人来说,最痛苦的并不是死亡,应该是生不如死,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所有她曾经拼尽全力维护或者抢来的东西最后一件件地失去,偏她还无能为力,只能干看着,这种煎熬绝对是生不如死!

所以在得知陆端新娶了一个小娇妻后朱氏才会做出如此极端的行径来,因为陆端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和寄托,她倾尽心力花了二十多年一手改造并壮大的陆家最后却便宜了一个外人,而曾经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丈夫也彻底背叛了她,这让她情何以堪?

从这点来说,她应该和颜彧感同身受。

“那如今谁在朱氏身边伺候呢?”颜彦问了一句。

“周姨娘,是陆鸣让周姨娘去的。”

这个答案在颜彦的意料之中,不过这个主意倒未必真是陆鸣出的,毕竟陆老太太想把周婉撵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太太一直觉得是周婉进门才搞出这些事端的,因而对周婉的嫌恶从未停止过。

只是在王婕未进门之前,陆老太太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周婉理家,而她自己本身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好,因而才强忍了下来。

如今王婕进门了,陆老太太第一个考虑的肯定是剥夺周婉的当家权力,理由是现成的,且名正言顺,谁家有女主人还用着小妾来当家?

“老太太的病如何?请大夫看过了?”颜彦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关心关心陆老太太。

“看过了,也吃着药调理呢。”多余的话王婕没有说。

不过颜彦也猜到了几分,老太太最近长年卧病,一半是真病一半是心病,想要彻底好起来,除非是先把心病除了。

儿子已经娶亲了,老太太现在挂心的无非就是陆鸣的亲事,可颜彧刚走,陆鸣这个时候娶亲别说他自己过不去,只怕太后和皇上也不会高兴的。

还有,陆鸣辛苦一年立下的好父亲、好前夫人设岂不也跟着白瞎了?

“对了,陆鸣不是该去幽州了么?”颜彦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当初说好了这些世家子弟需要驻守三年的,陆鸣这次回来是为了见颜彧一面,同时也是因为陆老太太的病,可事情了结了,他不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么?

“定了,明日就走,所以老爷让我来请你们回去吃顿团圆饭。”王婕这才说出她此行的目的。

“罢了,我就不去了。”颜彦也不想过多地解释什么。

王婕似乎没想到颜彦这么干脆,连个借口都不找就直接拒绝,一时间,她倒为难了,扭了扭手帕,“那,那我跟老爷怎么说?”

“直说,就说我说的,不去,理由就是我不想看到陆鸣,就这么简单。”

王婕见颜彦脸上似有隐隐的怒气,忙劝道:“你别生气,不想去就不去吧,回头我好好劝劝老爷,让他别为难你。”

颜彦听了这话笑了,看来,这王婕也不过尔尔,想表现自己想拉拢她没错,可未免有点太心急了。

再有,颜彦已经从陆家分离出来了,陆呦又是世袭罔替的平燕侯,两人的身家也远超了陆家,陆家还有什么值得她惦记值得她算计的?

“放心,老爷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为难我的。”颜彦把话还了回去,她才不想领对方这个人情。

王婕听了愕然一愣,随即讪讪地笑了笑,“也是,老爷一向疼你,没少夸你呢。”

正说着,青叶在外面通传,说是陆呦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门帘一掀,一身朝服的陆呦进来了。

颜彦此时已然下炕,王婕刚要抬脚,忽地想到了什么,又稳稳当当地坐着了。

陆鸣显然是进门前从丫鬟嘴里听说家里有客人了,故而见到王婕一点也不意外,只略点点头,也没有叫人,随即转向颜彦,“我去看看衿娘和初儿吧?”

“先把衣服换了再说。”颜彦一边说一边推着陆呦进了隔壁的屋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家常穿的五六成新直缀给陆呦换上了,两人刚从隔壁屋子出来,青麦已经把热水准备好了给陆呦洗手。

“罢了,我也没什么正事,大郎回来了,老爷也该下值了。”王婕见颜彦伺候陆呦更衣洗手,也想回去伺候陆端了,她是怕她不在丈夫身边,这些事情就该假手丫鬟了。

原本丫鬟伺候也没什么,可问题是丫鬟都是年轻漂亮的居多,而男人有几个不是贪图新鲜的?

因而,王婕见颜彦亲自伺候陆呦不由得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当然清楚陆呦身边只有颜彦一个正妻,别说什么姨娘侍妾,据说连个暖房的都没有,对此,王婕不相信是陆呦不想要,而是不敢,是颜彦把陆呦把管住了。

而王婕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得以嫁进陆家,她自然也希望能坐稳陆家女主人这个位置,所以她也想跟着颜彦学一点御夫之道。

因而,尽管王婕说要走,腿却没动地方,可巧这会外面又有了动静,是陆衿拉着陆初跑进来,“娘,娘,爹回来了没有,爹说要带我们去放风筝的。”

彼时听到动静的陆呦也走到了门口,两个孩子一进门就扑到了陆呦怀里,而陆呦也毫不吝惜他的疼爱,一边一个抱起了两孩子。

第七百三十三章、冷落

王婕显然没想到陆呦会当着她的面抱孩子,这样的情形她在家里从没有见过,且她记得有一句话叫“抱孙不抱子”,她父亲就是一个例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和父亲的年龄差距太大,等她记事起,家里的侄子侄女都比她大不少呢,那些嫡出的孙辈父亲都疼不过来,哪有精力关照她一个庶女?且还是侍妾生的?

“衿娘,初儿,下来,家里来客人呢。”颜彦提醒道。

陆衿倒是早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外人,只是她一时没有认出来,虽说她见过王婕两次,一次是成亲礼一次是认亲礼,彼时的王婕一席盛装,和今天的家常打扮有很大不同。

偏父亲没等她上前行礼就抱住了她,她一时也就没顾上,不过心里还是存有疑虑的,因而颜彦发话时,她正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打量这位陌生的女客。

陆初是在父亲身上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的,他年龄更小,就更没认出这位客人的身份。

听到颜彦的话,陆呦放下了陆衿和陆初,见两个孩子均是一脸的茫然,倒是也提醒了孩子一句,“这是祖父那边的新祖母。”

小孩子倒没有大人这么多弯弯绕,听见陆呦说是新祖母,陆衿拉着陆初过来行礼,“衿娘和弟弟见过新祖母。”

“好,好,这两个孩子一看就特别聪明乖巧,难怪你们祖父和曾祖母没少夸你们。”王婕这时已挪到了炕沿边,倒是有心想摸摸两个孩子,可两个孩子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伸手够不上。

此外还有一点,那天的认亲礼上她虽然给了孩子们一套衣服,可这是她第一次上门来看望晚辈,偏她身上又没有什么合适的见面礼,正犹疑是不是该把手上的镯子和身上的玉佩扯下来给孩子当见面礼时,颜彦指着炕几上的青团说:“这是新祖母亲手做的,你们洗洗手再来尝尝。”

两个孩子转身去洗手了,倒是陆呦看到这青团也想起了周婉,于是,他看向了妻子,颜彦向他会心一笑。

陆呦见此也没再多问,不过他也没品尝的意思,颜彦见气氛有点尴尬,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今日下朝父亲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说让我回去吃饭,我拒绝了。”陆呦一边说一边接过颜彦递来的杯子喝了口茶。

“真巧,太太来也是说这事,我也没答应。”颜彦看向丈夫的眼睛里满是喜悦的小星星,惹得陆呦情不自禁地想要摸摸她的脸,不过手伸出一半时瞥见了旁边还有一个外人,只好改为摸摸颜彦的头了。

见此,王婕张大了嘴巴,不过很快又闭上了,什么也没说,倒是聪明地提出了告辞。

送走王婕,颜彦转身回来,见陆呦正搂着两个孩子说笑,瞋了陆呦一眼,“好歹是上门来的客人,你也太冷淡了些,还有,方才孩子们进门时为何故意冷落她?”

“衿娘,初儿,你们先去后花园,爹爹一会就去陪你们。”陆呦没有接颜彦的话,而是先把两个孩子打发走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时,陆呦把颜彦揽进了怀里,“在朝会上被人聒噪了好半日,下朝又被他训斥了一顿,回家我只想跟你亲近亲近,哪知她这么没眼力见?”

“他?”颜彦刚要问“那个他”,话没出口便反应过来了,这个“他”指的是陆端,也就明白陆端为何会训他了。

“我也想你,就知道你也不愿意回去吃这顿饭,我们的心意还是相通的。”颜彦转身抱住了陆呦。

她是心疼自己丈夫,不管他有多努力,也不管他有多出色,有一点他是改变不了的,出身。

“是吗?那你还当着孩子们的面训我?”陆呦的大手在颜彦的臀部轻轻拍了一下,随即又低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同样也没怎么用力。

“那不叫训,我是,我是。。。”

颜彦正琢磨怎么解释时,陆呦抱着她进了隔壁的卧室,颜彦一开始还想推开他,可一想到丈夫进门时的郁郁之色,她主动替丈夫宽衣了。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穿戴一新正要去后花园陪孩子们放风筝时,周海生来了,送来了一堆厚厚的账簿以及两箱子东西,说是他们的船队从辽东那边回来了,如今正停靠在海州,不日将往南越、吕宋、天竺等地。

颜彦一听,这一趟算是试水成功了,去年五月份下海,从大周带了不少瓷器和茶叶以及丝绸南下,从南越那边换成粮食、药材、香料和木材北上,途经琉球、高丽诸岛,年底才到辽东,一路上不停地更换货物,不过这些粮食倒是都卖给了辽国。

随后又从辽东诸岛购置了不少药材和动物皮毛以及木材南下,因着这一路算是近海航行,没有遭遇什么大风险,且这一来一回都没有空船,所以这一趟收益有十二三万贯。

送走周海生,陆呦抱住了颜彦,“娘子,不若我们跟着你的船队出门转悠转悠去?左右现在也没什么大事?”

他的本性并不是一个喜欢受官场束缚的人,年少时虽口不能言,可他也读过不少李白的诗文,最羡慕的就是李白仗剑走天涯的自由和豪迈,如今虽成亲了,可年少时的梦仍在,只不过如今他梦里多了一个人,确切地说,多了四个人。

他想带着一家子出去转转,那几年光在北地转悠,南边还一次没有去过呢,听说江南的繁华和富庶比北地不知强了多少倍,不说别的,单看人家绣出来的花织出来的锦就能看出这些人手有多巧了。

“夫君,你若是能说服皇上,我肯定愿意奉陪。”颜彦一边说一边拍开了丈夫的手,她想看看他们给她带来两箱什么好东西。

陆呦替颜彦打开了箱子,其中一个箱子是颜彦命人收集的各种高丽绸子和倭缎,颜彦想比较一下这个时期他们的针织技艺和大周有什么不同,看看能不能取长补短。

另外一个箱子则是他们收集的各地手工制品,其中最重要的是倭国的描金漆器和高丽纸以及辽国的金银器皿等。

第七百三十四章、这口气不好出

颜彦之所以让自己的船队每到一处都收集当地的手工制品,一方面是想看看对方的技艺是否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另一方面是为了做生意时扬长避短,人家有的东西就别运过去了,要卖就卖人家没有的。

同理,颜彦也在京城开了一家铺子,专门卖这些大周没有的舶来品,这个时空物流业不发达,舶来品就显得尤为珍贵,再加上颜彦之前挑了几样精品送进宫里了,有太后、皇上和皇后帮着宣传,又是独一家的生意,自然火爆。

有了这次试航打底,颜彦把京城的纺织厂扩充了一倍,可惜印花棉布的技艺还没有研究出来,她着重生产毛巾和袜子这两样,打算出口挣银子。

此外,颜彦还打算开一家香皂厂,上学时她和室友一起迷过一阵子的diy,也做过手工香皂,只不过那会是有现成的皂基。

这个时空已经会使用皂角和胰腺或动物油脂制作皂豆来洗头洗澡洗衣服,颜彦可以把动物油脂换成植物油,再加上点火碱,这个皂化反应的实验她高中时做过,应该不难,有了这个基础皂基,香皂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流程还算简单,没有太大的改动,只需加几样东西就好,因此,颜彦想开一家这样的厂子。

这天,颜彦正带着青玉青麦几个在偏院试验皂基时,陆呦回来了,带给颜彦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是陆袆没了。

颜彦这才知道,这次陆鸣回幽州并没有带上陆袆,说是行程紧,另一方面也是孩子体质差,一场伤寒就要了孩子半条命,这种情形下,大夫说最好不要让孩子远行。

于是,陆鸣就把三个孩子一并留下来了,一方面是有伴陪陆袆,另一方面也是马氏的意思,马氏怕奶娘和丫鬟们虐待陆袆,有陆袓和陆袂看着能好一些。

原本三个孩子都是留在陆家的,前些天朱氏忽然提出要看看这三个孩子,说是她的身子复原了,也该再回监牢里,还说这次进去,只怕别想活着出来了,因而想看看这几个孙子孙女。

于是,陆端便命孩子的奶娘和管事妈妈以及贴身伺候的丫鬟带着几个小辈去庄子里了。

从庄子里回来,陆袆当天晚上便发热了,随后便是高热不止,同时还伴随腹泻,请大夫看过了,说是受了风寒再加上受了惊悸,熬了五天没熬过去。

“这么巧?”颜彦微微有点诧异。

事实上,她早有预感这个孩子肯定留不住,她也说不好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感觉,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会死在朱氏手里。

她才不相信是单纯的风寒和惊悸,孩子之前连伤寒都挺过来了,却偏偏挺不过一场小小的风寒?

至于那惊悸,更不用说,肯定是人为的,否则才两岁多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受到惊悸?

要知道陆袆本就不是正常的孩子,一般情形下很难激起他对外界的反应,这种人说是受了惊悸,那得是多大的刺激?

“你也觉得巧?”陆呦冷笑一下。

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经历,他一个正常人,会看书会写字会画画的正常人,就因为不能开口说话,陆家的长辈没有一个正眼看过他,基本是由着他一个人自生自灭,连带出去见客的资格都没有。

说实在的,陆呦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彼时陆端只有陆鸣一个嫡子和他一个庶子,他是决计长不大的。

因而,他也能想象得到,陆袆这样的傻子怎么可能由着他长大由着他拖累陆家?

所以,陆袆的死绝不是什么感染风寒,肯定是朱氏做了什么手脚,而这个结果正好也是陆老太太和陆端希冀的,因而,这对母子选择了沉默。

“我二叔说什么了?”颜彦问。

陆呦摇摇头,颜芃今天没有上朝,请的是病假。

“病假?”颜彦吓了一跳,对颜芃她还是有几分孺慕之情的,尽管她不是原主,可她有原主的记忆。

“你若是想去我陪你去一趟。”陆呦也清楚颜彦对颜芃的感情,主动说道。

谁知两人刚收拾好要出门时,颜彰来了。

据颜彰说,颜芃并不是病倒了,而是得知陆袆没了之后,马氏猜到是朱氏做的手脚,因而带了几个婆子要去找庄子里找朱氏算账,颜芃知道后追了过去。

哪知朱氏似乎预料到马氏会上门,特地在进村的路口挖了一个陷阱,陷阱没有害到马氏却把颜芃害到了,颜芃的马踩到了陷阱掉进了陷阱里,颜芃也从马上摔下来被马踩了几下,脖子扭了不说腰身也被马蹄踩到了。

而待马氏气冲冲地进村后,朱氏却从另一个出口主动回监牢了。

真要说起来,这官司还没法打,因为朱氏是在自己庄子的进口处挖陷阱,她可以说是自我保护,怕盗贼怕猛兽什么的,而且她也未曾邀请过颜芃夫妻上门,是颜芃自己撞进去的,要赖,只能赖他没有事先告知庄子的主人他要进庄。

“大姐,这也太欺负人了,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帮我爹出了这口气?”颜彰问道。

颜彦摇头,这口气还真不好出,朱氏进牢房了,总不能追到牢房去把她的腿打折了吧?

可若说对她的庄子动点手脚吧,只怕受牵连的是那些佃户,朱氏本人有没有这个庄子肯定无所谓,她又不止这一处产业。

“除非你能伤到陆鸣或陆含,别的她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颜彦说道。

“陆鸣远在幽州,陆含一个女流之辈,对付她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颜彰为难了。

主要是陆含和他并无任何冲突,把对朱氏的怀恨转嫁到陆含身上有违他的良知。

“这样吧,你可以让你爹去找太后和皇上,争取让陆鸣在幽州多待几年,只要那个女人再做坏事,陆鸣就别回京城,这个要求皇上应该可以满足你的。”颜彦给出了个主意。

毕竟这次朱氏伤到的是颜芃,以颜芃在太后心里的分量,太后应该会替颜芃出了这口气。

第七百三十五章、反省

太后的确替颜芃出了这口气。

不过不是延长陆鸣在幽州的驻守时间,而是给陆鸣派了件差事,命他负责押送一批火炮和火药前往辽国。

同时,朱家也接到了一个任务,前往川西视察一年,那边和吐蕃、大理交界,这几年也时有冲突发生,李琮一直想找个合适的人选过去看看,这次倒是如愿了。

因着李琮是在朝堂上颁布这两道旨意的,因此,尽管朱韬和陆端两个心明镜似的,知道皇上这是在替颜芃出这口气,也是在为那个死去的陆袆出口气,可这两人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因为拒绝则意味着抗旨。

为此,朱韬特地去了一趟监牢探视朱氏,据悉,兄妹两个是大吵了一架,朱韬是拂袖离开的,朱氏则瘫倒在地上,随后,朱氏提出要见陆端,陆端拒绝了。

颜彦这段时间很忙,皂基的生产流程基本弄明白之后,她开始在城外选址建厂,同时还需定制些设备,为此,她有一段时日没有去陆家也没有进宫了。

端午节前两天,颜彦选了几块香皂,再加上几条毛巾和两套倭国来的花果纹海棠式描金攒盒,打算进宫去看看太后和皇后。

依照惯例,颜彦仍是先去的慈宁宫,见到颜彦,太后似有些意外,倒是也问她最近忙什么。

“回太后,这是我近期研制出来的香胰子,您闻闻喜欢吗?”颜彦拿出两块不同香味的香皂递了过去,一块是桂花香,一块是茉莉香。

太后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是桂花的味道,这个是茉莉的味道,不错,不错,比我素日用的好多了。”

“有太后这句话就好多了,我准备开一家这样的铺子,太后若说好,这东西肯定好卖。对了,说到好卖,我给太后送钱票来了。”颜彦说完从荷包里抽出了几张钱票,这是蛋糕店的分红。

“罢了,我一个老人,哪有用钱的地方?”太后把钱票推了回来。

她心里也有一本账,这些年颜彦以分红的名义送了她二万多贯钱票了,更别说那些新式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凡是颜彦试验出来的新产品,几乎都是先往慈宁宫送来。

因而,那天被云老爷子训了一顿之后她也开始反省自己,所以见颜彦这些日子没怎么进宫来看望她,她以为颜彦是生她气了。

“怎么会没有花钱的地方?您老人家这么多儿孙,还有这些堂的表的侄子外甥外孙什么的,看到谁顺眼,不拘赏他点什么,对方高兴,您也高兴,何乐不为?”颜彦把钱票随手给了容姑姑,接着打开那个描金攒盒。

“这个是倭国来的,这些日子我找了不少书,据说这门手艺是唐朝时期传到他们那边去的,可这些年他们在这方面花了不少心思,貌似超过我们了,太后您瞧瞧,觉得这画工和雕工如何,还有这漆艺?”颜彦把盒子送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一听是倭国的,又是从唐朝传过去的技艺,倒是也拿起盒子细细研究起来。

“确实不错,可为何大周没有这样的手艺,宫里也拿不出一件这样的东西来?”太后转着圈细细看了一遍,不无遗憾地问道。

“民间应该还有这样的手艺人吧?只是我们这些年忙于战事,对这门技艺没有重视起来,我问过杨师傅了,他说曾经在他师傅家里见过这种描金填漆的物件,就是特别老旧了。”颜彦想把这技艺捡起来,所以特地做了点功课。

“你这孩子,我听说你挣的钱躺着花都花不了,还这么操心劳力做什么?”太后对这个问题一直不太理解,问道。

不说别的,陆呦封侯前,皇上特地奖了他一万亩田地,封侯后又给了七千亩永业田,加上颜彦之前的几个庄子,光土地她就有十万亩不止,还没算她的这几个铺子,蛋糕店、饭庄、绣庄、绸缎庄,对了,还有那个纺织厂和船队,随随便便一估算,颜彦每年的进账至少在十万贯以上,她一个小家,能有多大花销?

“太后,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是一种传承,这门手艺本来就是我们汉人的,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在我们手里弄没了。还有,我若是把这门手艺找回来了,我也可以用这些东西去挣西洋人的银子,有了银子,我们才可以造出更多的火炮和火药,才能养得起更多的军队,这样才不会被外族欺负。”颜彦解释说。

太后这才得知颜彦做这些事情并不仅仅是为自己,也为大周,确切地说,是为她儿子,想到之前她对颜彦的诸多不平,太后的眼圈红了,主动拉住了颜彦的手,“你是个好孩子,我之前委屈你了,难得你不计前嫌,还肯来看我。。。”

“回太后,这段时期我的确有点忙,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这家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开张后就没我什么事了,我还跟以前那样没事就进宫来叨扰您,还有,听说我庄子里的水蜜桃快熟了,改天我请太后和舅公舅婆一起去庄子里逛逛,听说他们还养了不少野兔、野鸡和小鹿什么的,太后想吃什么,我让他们提前预备上。”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换了个话题。

她可没敢让太后向她赔礼认错,指不定什么时候哪根筋没搭对又后悔了,反过来再挑她的错就麻烦了。

再有,老人家毕竟年龄和身份在这摆着,颜彦也不想太过计较从前那些事,说到底,这老太太也是因为太过信守承诺,所以有点拎不清,并不是真的什么坏人。

“好啊,我也有些时日没有出门散散心了。”太后一听是和自己兄嫂出门,痛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两人的话题就轻松多了,太后先是问起陆衿和陆初的学业,问陆衿好好的为何不进宫做陪读,颜彦找的理由是陪陆初念书,说陆初也启蒙了,请了一位先生在家。

接着,太后又说起宫里的新鲜事,颜彦也才知道李穑的妻子怀孕了,从李穑妻子怀孕,太后又问起颜彦可否知晓那个新婆婆王婕怀孕一事。

第七百三十六章、放开手脚

颜彦确实不知晓这位新婆婆怀有身孕了。

不对啊,颜彦仿佛记得,貌似朱氏为了永绝后患给陆端吃了什么药,从此后陆端便没有生育能力了。

可这位新婆婆怀孕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彦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太后听了略作神秘地笑了笑,“这个呀,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

“我?”颜彦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啊。

见颜彦一脸的疑惑不解,太后又笑了笑,却没再开口。

“太后,您老人家不带这样卖关子的,您快说说吧,我真的好奇,要不我回去肯定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的。”颜彦移到太后身边扯着太后的手摇晃起来。

“阿容,你告诉她吧,别让她把我这把老骨头摇散了。”太后见颜彦如此逾矩,倒也没有不高兴,知道颜彦是真拿她当亲人看待,所以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撒娇行为。

容姑姑见了这二人的互动,心下也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说实在的,颜彦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看着颜彦受委屈她不是不心疼,可她也清楚,太后不是不疼颜彦,只是太顾及颜家的声誉。

因此,她也生怕颜彦有一天真跟太后生分了,太后肯定会失落的,不说别的,这段时日颜彦没有进宫,太后就没少念叨这孩子忙什么,是不是生她气了是不是跟她赌气什么的,说句不夸张的话,太后这些年在颜彦身上花的心血和精力不比那些公主少多少,要知道,那些可是她的亲孙女呢。

幸好,颜彦没有让她失望,更没有让太后失望。

“容姑姑,您也别光笑不说啊。”颜彦见容姑姑看着自己也是但笑不语的,转身又拉着她催促上了。

这一次,容姑姑倒是没有卖关子。

原来,上次颜彰进宫去求见太后时,太后拉着颜彰套了几句话便知道这个主意是颜彦出的,她倒是也找了皇上。

可事后一琢磨,她觉得这个法子未必能伤得了朱氏,因为陆鸣只是押送火炮去辽国,又不是去辽国参战,危险性不大。

思索了半天,她忽然想起颜彦和她提过一件事,说是陆呦当年之所以能平安长大,是因为朱氏没有了生育能力,也就是说,陆家只有陆鸣和陆呦两个儿子,没办法,朱氏不得已才留下这个庶子。

太后分析了一下,陆含之后,陆端又有了两个庶女,可再之后,却没有一男半女出生了,因此,问题肯定是出在陆端身上,多半是陆端的身子被朱氏做了手脚。

不说别人,辅国公王硕都年近七十了,人家不照样还有王婕这么大的女儿,据说家里还有比王婕更小的呢。

还有她自己儿子,李琮也年过四十了,不照样有嫔妃怀孕生子。

可陆端呢,从三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子女,这正常吗?

于是,太后特地命一位御医去帮陆端检查身体,也就知道陆端是吃了绝育药。

好在这种药不是不能治,只是需要费点工夫,因此,太后命御医给陆端调理了近一个月,这不,很快就见效了,王婕怀孕了。

“那个女人知道这个消息吗?”颜彦灿然一笑,眼睛里开出了喜悦的小花。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因为朱氏这些年汲汲营营的就是想为自己的儿子攒下一份厚实的家底好免除儿子的后顾之忧,颜彦成亲时陆家以嫡子的规格迎娶的她就让朱氏心疼不已,后来陆鸣和颜彧的事情翻出来后,太后又命她送了一庄子和一铺子给颜彦作为补偿,为此,分家时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再以嫡子的规格给颜彦家产了。

还有,再后来,陆老太太那一箱子的玉佩玉珏到了颜彦手里也刺激到了朱氏,所以朱氏才会对老太太下黑手。

由此可见,朱氏对这份家私有多看重。

可如今不一样了,王婕若是生了孩子,她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嫡出的,将来这份家私肯定是要再分出去一部分,更别说,王婕如今是镇国公府的女主人,她会亏待自己的孩子吗?

还有,颜彧和陆鸣合离后,她的嫁妆悉数被颜家收回了,原本是说当做补偿送给颜彦的,颜彦没有要,这些嫁妆便全部捐给颜氏一族的公账了,因此,陆鸣名下几乎没有什么产业,全在陆端名下。

再有,万一这次陆鸣出使辽国出点什么意外,或是王婕在背后搞出点什么动静来让皇上褫夺了陆鸣的爵位,这个世子之位只怕还得落在王婕的儿子头上。

所以,这些时日只怕朱氏也是寝食难安。

不过有一点,不看到自己儿子袭爵,只怕她是不舍得死也不甘心死了。

“知道,太后打发一个太监特地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听说她当即瘫倒在地上了。”容姑姑笑着在颜彦头上戳了一下。

“活该,这呀,就叫一报还一报,别以为这世上就她一个聪明的。”颜彦说完特地向太后讨好一笑。

论整治人的手段和心机,她的确比太后差远了。

“真这么开心?”太后斜睨了颜彦一眼。

“当然。”

“还有更开心的呢,你皇上叔叔说是要把你三叔调回来,你猜是谁去接替你三叔?”太后又卖了个关子。

颜彦琢磨了一下,“陆家二叔?”

“还行,孺子可教。”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说起来她也是憋屈,之前因为考虑到颜彧的感受所以才被陆家拿捏这些年,如今颜彧没了,陆袆也死了,偏偏朱氏还不知悔改算计到颜芃头上,太后还能轻饶她?

这不,朱韬去了川西,陆竚去了庆州,还有周婉的父亲也从江南调去了云州,说是燕云十六州十年有六七年干旱,因而水利工程更为重要,皇上给了周父十年的时间,务必把燕云十六州的水利问题解决,第一站便是云州。

不仅如此,这次陪同陆鸣一起出使辽国的还有户部的钱谦,理由也是现成的,这批火炮火药送过去是要换回一大笔金银的,这笔账自然应该由户部接收,所以钱谦这位户部侍郎跟着前往没有毛病。

第七百三十七章、不想谈

从宫里回来,颜彦又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去陆家看看,不管怎么说,端午节快到了,她也该去看望一下陆老太太。

颜彦到的时候,陆老太太正歪在炕上看着陆袓、陆袂和陆衭三个写字。

原来,陆袆没了之后,马氏想把陆袓和陆袂接回颜家抚养的,陆老太太没答应,亲自把这对姐妹带在了身边,连同陆衭一起。

当然了,她也没有这么多精力亲自照管这三个孩子,好在这三个小的也到了启蒙年龄,因而陆家也为他们请了一位私塾先生。

因此,通常情形下这三个孩子会跟在其他的弟弟妹妹一起念书识字,下课了则会被奶娘和丫鬟们带到老太太跟前来,老太太会问问这一天他们学什么了,有没有淘气吵架等,

晚上,这三个孩子会留在她这边住。

还别说,因着这几个孩子,陆老太太的精神头反倒比从前好了些许,至少不总是病恹恹的躺在炕上了,有时也会搬把椅子坐在廊下看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着玩,有时也会强打精神给几个孩子讲讲故事、诗词、典故什么的,因而,日子比起之前是忙碌些,也充实多了。

此外,王婕的怀孕也着实让陆老太太欢喜起来,之前她总觉得儿子的子嗣太单薄了,陆鸣虽然争气,可生的也是一堆庶子庶女,好容易有个嫡子偏又没留住。

可话说回来,就陆袆这样的,留住也没什么用,非但继承不了家业,最后还得拖累陆家,因而,陆老太太对这个曾孙子的去世撒了几滴眼泪后倒也没太过悲伤。

好在王婕如今也有了身孕,她生的孩子算是陆家嫡出的,就是有一点不好,王婕是庶出的,未必能把她的孩子教导好了。

因着这点,这些时日陆老太太也没少调教王婕为人处世之道还有一些日常中馈的打理。

不过外头生意场上的事情如今都交给陆端,陆老太太没有插手,也没让王婕插手,归根结底,因着王家和陆家的那点恩怨,陆老太太多少也有点防着王婕。

因此,陆老太太现在最大的愿望是陆鸣赶紧娶一个正妻,赶紧生一个嫡子,最好是能早点把陆家接管了去。

可惜,先是颜彧的死,接着又是陆袆的死,偏朱氏那个蠢妇又把颜芃得罪了,所以引来了皇上一系列的报复,连陆家也跟着吃了挂落,这不陆鸣到现在还没有从辽国回来,也不知这一趟顺不顺。

还有陆竚,虽不是她亲生的,可也叫了她这么多年母亲,且这么多年一直规规矩矩任劳任怨地辅佐她儿子,这次也被发配去了庆州,以后再想回京城就难了。

于是,刚一见到颜彦,老太太有心想为自己儿子孙子辩白几句,可转而一想,所有的事情都是因颜彦而起的,她连颜彧的面子都不卖,又怎么可能会替陆鸣说好话?

因而,老太太歇了那些心思,问颜彦最近忙什么,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上门,为何没把陆衿几个带来,还有,端午节能不能回来聚聚,等等。

颜彦一一回答了。

仔细打量老太太一番后,颜彦笑着问道:“祖母这些日子可还顺心?我瞧着气色比之前好多了,人也精神多了,该不是有什么喜事吧?”

“我能有什么喜事?”陆老太太说完倒是也没瞒颜彦,“你父亲有了喜事,你新婆婆有了。”

“哦,那可得恭喜恭喜,父亲应该高兴坏了吧?”颜彦说完,忽地又故作好奇地追问:“祖母,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为何这位新婆婆进门三个月就有了身孕?”

颜彦也是想知道,陆老太太到底清楚不清楚之前朱氏对陆端做的那些手脚。

也别怪颜彦好奇,以陆端的强势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妻子对他做这种手脚,要知道古人是很在意子嗣的,彼时陆呦还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傻子,陆鸣也才十来岁,陆端怎么就断定陆鸣会平安长大,平安承袭爵位,平安诞下子嗣?

再则,这种药很伤身子的,事关一个男人的颜面,陆端居然妥协了,这委实有点想不通。

可惜,陆老太太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颜彦也猜不透她是不知情还是不想说,因为老太太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问起颜彦最近可有回颜家,她想知道颜芃的伤势如何了。

“曾祖母,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外祖父,我想外祖母了。”陆袓听到大人们提到颜芃,插了句嘴。

“好,等过完端阳节曾祖母就送你们过去见他们。”陆老太太说完命人把陆袓三个带出去了。

待孩子们出去后,颜彦说了实话,“听说可以下地了,只是腿脚还是不利落,腰上的伤也没全好,脖子上的伤倒是好了。”

事实上,颜彦也就是刚开始时去探视过颜芃一次,再后来,她都是打发青玉青云去,再有,颜彰也时常会过来看看她,因而,颜彦对颜芃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真是作孽啊,幸好你二叔没事,否则,这笔账只怕还得算到我们陆家头上,你说说,这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都发生这么多事情了还不吸取教训,对外人狠也就不说了,怎么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舍得下手?”最后一句话陆陆老太太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她是真的恨朱氏。

因为若不是朱氏对颜彧下药,这个孩子生下来肯定健康,多好的面相,五官清秀不说,肯定还特聪明,可惜,毁在了朱氏手里。

“祖母的意思是袆哥儿那日的风寒也是朱氏动的手脚?”颜彦追问。

因为陆袆一死,陆家并没有追究朱氏的责任,对外宣称就是孩子感染风寒没了,且还有大夫作证。

可陆老太太这话明显是指向朱氏,这老太太究竟是何用意?

“不不,我是说之前的下药,要不是她下药,这孩子肯定健健康康的,也不至于二郎到现在连个嫡子也没有。”陆老太太忙不迭地摇头否认了。

颜彦见此没有再追问下去,正掂掇对方的用意时,门外有人传话,说是太太来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王婕进来后,之前的那个话题自然没法进行下去。

而颜彦在恭喜王婕几句后,话题转到了孕期的各种保养和禁忌上,颜彦见她时不时把手放在腹部,脸上也时不时露出点得意之色,便笑了笑。

“说到太太怀孕,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祖母,我在外面仿佛听得说是陆鸣的亲事定了下来,这事到底是真是假?”颜彦问道。

她倒也不是独独想恶心王婕,这件事她委实也想不通,因为之前徐家摆明了不想和陆家结亲,怎么短短几个月又反悔了呢?

“传闻?哪里来的传闻?”陆老太太反问颜彦,似乎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坊间传闻而已,祖母也知道我不怎么出门的,这些话也是从饭庄、绣庄等地传出来的,我也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一句。”颜彦淡淡一笑。

“别说二郎如今在外地,就是在京城,他也没想成亲,彧儿和袆哥儿的死让他自责愧疚不已,说是要拿彧儿当发妻守孝一年。”老太太说完叹了口气。

颜彦听了这话暗自腹诽,她才不相信陆鸣是因为自责愧疚呢,多半是迫于皇家的压力,当然还有他自己辛辛苦苦立起来的口碑。

一旁的王婕见颜彦没有接言,插嘴说道:“依我说,这事也怪不得二郎,御医都救不回来,他能怎么着?”

“你怎么不说,若不是他朝三暮四,若不是他喜新厌旧,颜彧能进牢房?还有,若不是袆哥儿成了傻子,颜彧能丧失活下去的勇气?”颜彦怼道。

王婕显然没想到颜彦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当即很是下来台,眼睛里都转泪了,一脸无措地看看颜彦又看看老太太,“我,我。。。”

“罢了,大郎媳妇也不是针对你,她是替那对母子惋惜呢,你来之前我们正说到袆哥儿的死。”老太太帮着转圜了一下,随即向身边的柳嬷嬷使了个眼色。

柳嬷嬷上前对王婕躬身说道:“太太,方才听到丫鬟们说,好像老爷回来了。”

王婕一听陆端回来了,忙扶着柳嬷嬷小心翼翼地下了炕,倒是也没忘了说一声:“母亲,大郎媳妇,我先去看看老爷。”

“去吧,他出去一天也累了,好好服侍服侍他,我这一时半会用不上人。”老太太暗示了一句。

待王婕出去后,陆老太太特地向颜彦解释道:“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到底是庶出的。”

“祖母放心,别说分家了各家日子各家过,就是没分家,陆家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一个庶子媳妇来置喙,我只是听不得别人诋毁颜家。”

陆老太太细细回想了一下,王婕方才那话也谈不上什么诋毁不诋毁颜家的,只不过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因为颜彧的确是病死的,好几个御医帮着诊治也没挽回她的性命,这事能赖到陆家头上?

再说了,当初明明是颜彦出面找的皇城司的人把颜彧送进了监牢,这事怎么又成了陆家的错?

颜彦见老太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知道她未必认可自己这番话,这老太太自私着呢。

“祖母,颜彧人已经没了,不管她年轻时做错过什么,她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虽然不原谅她,但也见不得人诋毁她。”颜彦干脆把话挑明了。

“放心,没有人诋毁她,我们陆家仍承认她的身份,原本依二郎的意思是要把她接回来的,也同意让她葬入祖坟的,可你二叔非不同意,我们也没法。这不,二郎自己说要替她守孝一年,我们也都依了。”陆老太太忙解释道。

这话颜彦倒是也听颜彰提过,陆家当时确实有意承认颜彧的身份说要把颜彧葬入陆家祖坟,可颜芃坚决不同意,说这是颜彧自己的意思。

再说了,两人确实合离了,颜芃也不想给外人留下什么话柄,让颜彧死了也不能安生,因而,颜芃亲自给颜彧选了一座庄子,葬在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可不管怎么说,颜彧活着时没有得到陆家善待是不争的事实,因而,颜彧死后陆家的这些行径未免有惺惺作态之嫌,只不过哀莫大于心死,人都没了,颜家也不想再追究这些了。

故而,颜彦对陆老太太的话也只是嗤之以鼻,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颜彦也不是个愿意勉强自己的人,见此忙起身告辞。

从陆家出来,颜彦心里犹自还有点闷闷的,可巧刚出胡同口就碰到了陆呦的马车,原来陆呦回家后得知她回陆家了,连官服都没换就转身来接她了。

“怎么啦?又不开心?”陆呦一向对她心细,一点细微的变化也能感知到。

“有一点点,你那个继母怀孕了,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可我听她维护陆鸣诋毁颜彧,心里有点不爽。”颜彦说了实话。

“所以我才不让你来这边,下回看你还长不长记性,要来也等着我一起来,你等着,下次我帮你找回这场子。”陆呦把颜彦揽进了自己怀里,摸着她的脸柔声劝道。

“倒也不用,事实上,她们应该比我更憋屈,那位继母当时都转泪了,只怕这会正找老爷告状呢。”颜彦心里的那点不虞在丈夫的抚慰下很快烟消云散了。

“真不生气了?”陆呦贴着她的脸问道。

颜彦点点头。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陆呦的眼角有了隐隐的笑意。

在颜彦的催促下,他才说,陆鸣在出使辽国的回程中遭遇了劫匪,对方不但抢劫了那批金银,且还把人给打伤了。

皇上听闻这个消息自然震怒,要知道他们被抢,损失的不仅仅是一笔财富,还有大周的颜面。

因而皇上下令他们彻查,一定要追查出这批劫匪的身份,因为有人怀疑是辽国人反悔不想出这笔金子所以故意放出风去,若果真如此的话,大周肯定要撕毁和辽国的协议了。

可这对颜彦和陆呦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当初这协议是陆呦签订的,后来的生意也是颜彦促成的。

于是,万分不解的颜彦看向了自己丈夫,这明明是个坏消息啊!

第七百三十九章、礼遇

陆呦见颜彦一脸忧色地看向自己,倒是也不卖关子,忙解释说,彼时正好颜艾带人经过,帮着击退了那帮劫匪,也截下了这笔金子。

如今颜艾带着户部的那批官员回来了,陆鸣则留在那边追查这批劫匪的来历呢。

“你怎么断定他们不是辽国的?”颜彦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

“陆鸣他们是在大名附近被劫的,若是辽国人,不会这么深入,此是其一,其二,你三叔说了,这些人的武功套路也不像是契丹人,更不像西夏人,反倒和中原人很相似,因此,不排除是有人知道他们回程的消息故意放出的风声,目的嘛,倒也未必是因为这些金银,极有可能是想报复皇上或者是陆鸣。”

颜彦听了这话细细琢磨了一会,随即搂着丈夫亲了一口,“夫君,你越来越聪明了,我明白了,不排除是朱家人做的手脚。”

若果真如此的话,朱家离倒霉也不远了。

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

此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周禄利用这批火炮把辽东那边的两座城池夺回来了,士气大振,如今就差上京附近的那大片草原了。

不过对颜彦来说,最开心的莫过于颜艾的回归,尽管她对这位三叔没有什么印象了,可因着陈滢的缘故,她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位亲人。

还有一点是,颜彦在原主父亲的笔记里也见到这位三叔,知道他从十五岁起就追逐着颜芮的脚步,兄弟两个感情一向不错,这也是颜彦成亲时颜艾非要让陈滢亲自跑一趟的缘故,此外,还给了颜彦一份不薄的添妆礼,这些情分颜彦一直记着呢。

因而,略略犹豫了一会,颜彦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颜家,不管怎么说,对方是长辈,又是近二十年没见过的血亲,所以颜彦理应前去拜访。

就是有一点,颜彦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陆呦是深知颜彦的纠结的,因为当初颜彦和马氏闹翻时曾经放过话,说是只要有马氏在颜家,她就绝不踏进颜家的大门。

可是后来,颜彧一死,颜彦也没法再计较,到底还是登门吊唁了,不过那一次她只是站在颜家大门外,见颜府不像是办丧事的样子,问明门房后便直接去了两条胡同外的颜彧咽气之处,不算是进颜家。

但颜芃被朱氏算计得受重伤那一次,颜彦放心不下,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前去探视了,好在那一次颜芃得知颜彦上门,命马氏回避了,避免了一场尴尬。

可这一次呢?会见到马氏吗?

“娘子,我们回家先换身衣服吧,我陪你一起去。”陆呦把颜彦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替妻子做了决定。

于是,回到家的颜彦和陆呦换了身衣服,又收拾了点东西,这才上了马车,向颜家驶来。

门口的小厮很快认出颜彦马车的徽记,一面命人去通报一面打开了大门,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口向马车行礼问好,“大小姐回来了。”

这一声“大小姐”叫的颜彦心里百转千回的,她猜到准是颜芃特地叮嘱了这些看门的,因为之前两次上门并没有这待遇,且也没有把大门打开。

当然了,颜彦也表示理解,第一次毕竟是颜彧的丧事,太过忙乱,且她也没有进门;第二次是因为颜芃受伤,彼时颜芃还躺在炕上不能动弹,自然也留意不到这些小事。

可后来颜彦宁可打发身边的丫鬟或管事妈妈上门也不再登颜家的大门,想必颜芃也明白了个中缘由,所以这才有了今天的这番礼遇。

这不,马车刚在二门处停下来,只见颜彰迎了出来,颜彦刚要问他今日为何这么早放学,颜彰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大姐,我正要去看你呢,你知道三叔回来了?”

彼时颜彦已经在陆呦的扶持下下了马车,“是,你见过三叔了?”

“见过,他正和我爹说话,听说你来了,很高兴,我爹也高兴。”颜彰特地强调了下“我爹”二字。

颜彦笑了笑,扶着陆呦往里走时,迎面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皮肤有点粗粝五官有几分和颜芃相似的男子扶着颜芃往外走来,见到颜彦和陆呦,男子松开了颜芃,大步向颜彦走来,“你就是彦儿?大哥的女儿?”

“彦儿拜见三叔。”颜彦说完跪下去行礼。

“别,这地脏,孩子,来,让三叔好好看看你。”对方很快扶起颜彦,拉着颜彦上下打量起来,“眼睛有些像大哥,整体还是像大嫂的地方多一些,不错,不错,听说你比你爹还厉害,可惜,你爹看不到你的样子。”

“进屋说吧,我们彦儿的厉害之处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孩子呀,可真是个奇才,连皇上也夸说只怕一百年也难出一个。”颜芃踮着脚走过来。

他是见颜艾提到颜彦父母,怕颜彦伤心,把话岔过去。

“哪有二叔说的这么夸张,我不过就是比别人多看了点书,平时没事喜欢动动脑子,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颜彦笑了笑。

“不夸张不夸张,你是巾帼不让须眉,我早就听二哥念叨你呢,在庆州时就知道你好些事情,还有你三婶也没少夸你,后来又听说那火炮的研究你也是出了大力的,我的乖乖,你可比一般的男子强太多了。”颜艾毫不认生地拍了拍颜彦的肩膀,并推着颜彦往前走。

说话间,几个人进了上房,颜彦瞥了一眼,没看到马氏,也没看到陈滢,颜彦只得开口问了一句“三婶呢?”

“和你二婶在后面整理彩娘的嫁妆,昨儿刘家刚把聘礼送来了。”颜芃说道。

“彦儿,三叔听说你有三个孩子了,怎么没把他们带过来?”颜艾想必是清楚颜彦和马氏的矛盾,把话接了过去。

“三叔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十分辛苦,我也就是过来看看,暂定明日在家给三叔接风洗尘,可否?”颜彦问道。

颜芃一听,没等颜艾答应,忙说:“还是端午之后吧,明日我们一家好好聚聚。”

说完,颜芃一脸期待地看着颜彦。

第七百四十章、办砸了

颜彦自然知晓颜芃是希望她能参加颜家的这场聚会,可这个对颜彦来说委实太强人所难,因而颜彦没有接这话。

一旁的陆呦见此直言道:“二叔,彦儿今日能再登颜家大门已属不易,我不想再委屈她。”

“大姐夫放心,我爹绝对没有委屈大姐的意思,就依我爹所言,等过了端午节,我们陪同三叔一并去叨扰大姐,三叔还没有尝过大姐家厨子的手艺呢。”颜彰把话接了过去。

“好,一定去,我在家时就听你三婶念叨过好几次呢。还试着给我做过那什么涮羊肉片,味道着实不错,就这她还说缺好几味料呢。”颜艾也清楚颜彦和马氏的矛盾,帮着把话岔开了。

接下来,颜艾问了些颜彦的生活日常以及几个孩子的状况,颜彦也问了些西夏的战事以及他对西夏的了解,最后,颜彦问到了这些劫匪。

说来也是巧,原本颜艾是不会往大名方向走的,那天也是心血来潮,得知他经过的地方离大名不足百里,便想着

去看一眼颜彤,因为自从颜彤出生后,他还没有见过这个侄女呢。

哪知路过一段山路时正好赶上有匪徒抢劫,颜艾并不认识陆鸣和钱谦,但他认出了那些劫匪,因为那些劫匪一个个都把脸蒙上了,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且那些劫匪的穿着打扮也跟正常人大不相同。

为此,颜艾出手了,正好他身边也带了几十名护卫,且都是些骁勇善战之人,因而很快帮着陆鸣把匪徒赶走了。

“那陆鸣他们没有带火药在身边么?”颜彦问道。

她知道工部已经做出了类似手雷的东西,陆呦出门都带着防身的,没道理陆鸣不拿着。

“带了,据说是被雨淋湿了,反倒是对方准备齐全,有不少弓箭手,所以陆鸣才会没有防备。”

据悉,陆鸣本人也受伤了,被流箭射中左肩,因此,这些时日应该是在养伤,追查劫匪一事只怕没这么容易,因为那一片全是山区,时常有劫匪出没,对方往山林一钻,上哪里找去?

颜彦一听,那片地方应该就是上一世的太行山脉附近,这几年因为战乱没少出现劫匪或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所以也未必是朱家人假扮的。

只是有一点,这些人一般不会去抢劫朝廷的东西,因为他们也明白一个道理,民不跟官斗,真把朝廷得罪了,下大力把他们清剿了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抢劫的目标一般是商队或路过的百姓。

因此,分析来分析去,颜彦也没有一个稳妥的结果,但有一点很肯定,陆鸣这次的差事肯定是办砸了,李琮肯定要给他点苦头吃的。

就是不知监牢里的朱氏得知这个结果会做何感想,还有,徐良兴知道后还会坚持把女儿嫁给他吗?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端午过后,颜彦陪同太后和云老爷子以及云老夫人去庄子里游玩时,颜彦听太后说,徐家有意办一场诗会,广邀京中才子参加,不过能谈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毕竟之前陆家已经把话放出去了。

而颜彦也才知晓,是陆家相中了徐如玉才把话放出去的,并非徐家想攀陆家,只是陆家没想到的是,颜彧会这么快没了,这种情形下,陆鸣哪敢娶亲?

而陆家能把这话放出来的,估计也就是陆老太太了,陆老太太一心想要撮合孙子的亲事,一心想要陆鸣生下嫡子,平日没少念叨说怕等不及什么的。

不过颜彦觉得,以徐良兴和陆端的关系,徐家未必没有动心过,否则,陆家也不敢单方面把话放出来。

从庄子里回来,颜彦很快放下这件事了,因为颜彩要出阁了,紧接着又是颜彦自己的生日,宫里的晒衣节,太后的寿诞,香皂厂的开业准备,等等等等,因而,颜彦又有很长时间没有回陆家了。

香皂厂正式开业定在了八月初八,颜彦邀请李稷、李穗、李稹和李穑四位殿下来剪彩,当然了,颜彦也送了他们一人一成的股份。

李稷等人是第一次进厂,看见院子里齐整的几栋大平房,以及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陶瓷锅和这些身穿统一工作服并戴着口罩手套的工人,饶有兴趣地抓着颜彦为他们讲解。

这家厂子是颜彦按照后世的工厂设计的,一共分为四个部门,采购部、销售部、财务部和生产车间,其中车间又细分三个,第一个是精炼车间,这个车间的任务除去油脂中的杂质,因着原料的欠缺,同时也为安全起见,颜彦采用的是水化法沉淀析出油脂中的杂质。

第二个皂化车间,是生产皂基的,皂锅是圆柱形的,是颜彦特别定制的一批陶瓷锅,锅底可以洞口接管道。

这个时空没有塑料管,颜彦只能用铁管和猪肠来代替,猪肠是用在弯头接口处,螺丝、螺母和弯头颜彦没敢拿出来,实在是不好解释,所以最后选了猪肠代替。

第三个车间是香皂模化定型车间,没有增白剂和人工色香,颜彦选用植物染色以及干花增香的办法。

这个香皂染色、增香和成型大家还好理解些,知道女人经常用鲜花捣鼓胭脂什么的,可这个皂化车间他们就不好理解了,尤其是这些特制的皂锅和管子他们是闻所未闻,因而都很好奇颜彦一个闺阁女子为何懂这些?

颜彦只得推出了几位师傅,说是从皂豆生产受到的启发,也在家试做了好长一段时间,同时也请了几位工匠帮忙一起设计。

随后,李稷等人又问起这些工人的来历,颜彦说是从铺子里招来的,这些人之前大部分是从事皂豆生产或是冶炼工作,有一定的操作基础和对化工原料的危险认知。

事实上,颜彦也才知道,这个时空的冶炼技术远比她知晓的要先进得多,只是她之前不接触这个行业,所以不懂。

同样的,李稷等人也不曾接触过这些,因而才把颜彦当成神了,为此,颜彦着实费了一番工夫才解释清楚。

第七百四十一章、模式

令颜彦没想到的是,从香皂厂剪彩出来,李稷一行又进了旁边的纺织厂。

因着纺织厂里都是女工,李稷几个略略转了一圈就出来了,饶是如此,这家作坊给他的震撼同样也不小。

首先是细,这家作坊同样也分好几个部门,比如原料采买、成品出售、账房、技术研究、车间生产、食堂、库房和门房等。

其次是大,车间很长也很宽敞,尽管能一眼看到头,可这些密密麻麻排列的机器也晃花了他们的眼,绝非普通的小作坊可比的。

第三,是整齐,干净,所有的女工都按照她们的工种穿上统一的围裙戴上同色的帽子,还有这些织布机也是统一的规格大小,另外,墙面刷得雪白雪白的,窗户也开的大,阳光能直接照进来,地面也没有什么灰尘,看起来很洁净。

再有是忙,这些女工几乎没有闲聊的,每个人都在自己机子前忙碌着,即便看到他们这些外人,也只是抬头过了一眼,很快又低头忙自己的活,不用问,效率肯定高。

得知颜彦雇的绝大多数是二十五岁以上的女工,因为这个年龄的女性基本是成手或熟手,且她们大多完成了成亲生子的过程,同时又急需一份薪水来养家,所以颜彦按照她们每天的工作量来计算薪酬,不怕大家不卖力,李稷若有所思起来。

他是想到了工部的火炮作坊和火药作坊,分工不细致,职责不明确,不是没人做事就是人堆在一处,是不是也该改改模式了?

还别说,李稷也是一个急性子,回宫后就去见了李琮,李琮虽知道颜彦开了一家织布作坊以及又要开一家香皂作坊,但他没有亲自去看过,一直以为就是和普通的作坊差不多,哪里还知道一家作坊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

因而,父子两个商议了一下,决定派陆呦先去工部把这个火炮作坊挑起来,除了火炮,还有火药、铸造、冶炼等各种作坊,不过当务之急是火炮生产。

大周虽完成了和辽国、西夏的火炮交易,可大周自己的火炮也不多,据说西夏有一半的牧场被蒙古占据了,再打下去,恐怕就要威胁到大周的领土了。

此外,听到风声的大理、吐蕃、蒙古、回鹘、琉球、高丽等国家也纷纷打发使者前来商谈火炮采购一事。

因此,这些时日李琮也颇为头疼,卖谁不卖谁都是问题。

颜彦是三天后从陆呦嘴里得知皇上新给了他一件差事,总理工部的火炮作坊,不用问也知道皇上是在打她的主意。

好在颜彦虽不懂火炮的生产流程,但工厂的模式大多相似,颜彦只需帮着陆呦把计划书列出来,那些技术上的事情自有专人去打理。

饶是如此,可这个计划书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颜彦得先去了解火炮的生产工艺和流程,还得了解厂子的规模,技术分工等,因此,陆呦这些时日基本一散朝就泡在了作坊里,回来后再逐一逐一向颜彦讲解,夫妻两个似乎又回到了刚成亲时的相处模式,每天晚上都趴在炕几上忙一两个时辰,又是画图又是列表又是文字说明的。

冬天来临的时候,颜彦总算完成了这项工作,正打算带着陆衿三个去庄子里泡个温泉放松放松时,陆呦回来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是女真和蒙古结盟了,来了一个两面夹击,分两路袭击了辽国的上京和东京,周禄惨败,躲到了西京附近。

“怎么可能?”颜彦有点不太相信这个结果。

这个周禄究竟是何人,若说不是颜彦的穿越同行,他怎么也会懂得制作火药,怎么可能会对颜彦如此认同;可若说是穿越同行,这么多年他究竟在忙什么,为什么明知自己的身份还不早做好战争准备,还有,大周都把火炮卖给他了,怎么还打不过女真?

当然了,颜彦也清楚,辽国刚结束和大周的战事,国力肯定削弱了很多,要对付刚崛起的女真可能是有些费力,更别说蒙古和女真联手了。

细细回想了下上一世的历史知识,颜彦印象中似乎没有女真和蒙古结盟,她只记得是女真和北宋结盟灭辽,把辽国赶往西域那边了。

难不成这个时空辽国也逃不了被灭的命运?

这不,颜彦刚想到,陆呦也说起辽国的兵力委实不足以和女真抗衡,因为他和辽国打了好几年的仗,又曾经出使过两次辽国,对辽国的国力还是比较了解的。

还有,前些日子辽国把辽东收回来本来就费了好些力气,那些火药消耗也比较大,因而,抵挡不了对方的反扑也是情理之中。

“皇上什么意思?”颜彦问道,她从丈夫脸上看出了不舍和不虞。

“皇上命我前往燕云十六州巡查,看看各地防守有无漏洞,士兵操练有无懈怠、粮草是否充足,有无瞒报或漏报情形。”陆呦抱住了妻子。

这这一走,没有个半年一载很难回来,因为那十六个州都必须走遍了。

“对了,陆鸣呢?”颜彦忽地想起这个人来。

前段时间听说他已经查明那些劫匪的身份,说是几年前落草为寇的一帮盗匪,没少祸害乡邻以及路过的商队,因此,陆鸣向朝廷申请亲自带兵去剿灭他们。

“不清楚,应该还在剿匪。”陆呦摇头。

那些劫匪躲在深山里,哪是这么好清剿的?

不说别人,颜彦的父亲,曾经那么厉害的一名战将,不也因为追杀南越首领进了密林后不慎中箭丢了性命,因此,陆呦并不是很赞成深入对方腹地去剿匪。

当然了,他也不清楚陆鸣究竟是个什么战术安排,他只知道陆鸣在这上面花了太多时间。

“哪天走?”颜彦换了个话题。

皇上在朝堂上定的事情肯定是没有更改的可能,因此,她只能帮丈夫好好琢磨这一路要留意什么。

还有,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周禄,最好是不惊动朝廷,或者说,不影响到大周的利益。

第七百四十二章、病危

颜彦送走陆呦没几天,陆家打发人来告诉颜彦,说是陆老太太又病倒了,起因是这次陆呦北上引起了老太太的怀疑,之前陆鸣的事情大家一直瞒着她,说陆鸣出使辽国后直接回幽州镇守,没有提到他遭遇劫匪也没有提到他去剿匪。

可这次陆呦北上巡视,陆老太太察觉出异样来了,她觉得陆鸣文才武略都不差,若是他好好的在幽州镇守,皇上有什么必要打发陆呦前往燕云十六州巡视?

因而,陆老太太问起了陆端,陆端自然不会说实话,可陆老太太却从王婕嘴里打听到了实情,受此刺激,老太太又病倒了。

颜彦一听,也顾不得别的,自己带着青玉和青麦两个回了陆家,颜彦进门时柳嬷嬷正送大夫出门,陆端站在堂屋中间拿着一张方子在研究。

“父亲,祖母如何了?”颜彦没等进去看望老太太,先问道。

“不太好。”陆端说完把手里的方子递给颜彦。

颜彦哪里看得懂这些?

尽管如此,她还是接过方子扫了一眼,见药方里有丹参、甘草、银杏叶等,便知道老太太准是又犯了胸痹之症,这个病可没什么好办法。

“之前我就说过,这个病犯一次厉害一次,应该尽量别让祖母操心生气。”多余的话颜彦也没有说,因为她看出陆端的脸色很不好了。

不过颜彦也懒得留下来看他的脸色,急急忙忙进屋了,彼时老太太屋子里有不少人,陆靖、陆含、陆吉等人都在,就连王婕也垂着头坐在炕尾,她的肚子不小了,看得出来有点吃力。

“祖母,您老人家是不是又想我了,我跟你讲,以后您老人家若是想我了,直接打发人去喊我,千万别这么吓我。以后啊,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没事就常过来看看您,陪您说说话解解闷。”颜彦坐到了炕沿上。

没办法,这个时间陆呦刚走,老太太万一真要有个什么,为难的是皇上。

话一说完,颜彦发现陆老太太这次犯病的确比以往严重,嘴唇黑紫黑紫的,嘴张着,显然是呼吸困难,需要借助嘴来呼吸了。

见到颜彦,老人家略扯了扯嘴角,眼睛定定地看着颜彦,想开口说话,动了动嘴,不知是一时情急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没有发出声音来。

“祖母,您别着急,先别着说话,我知道,您是想问陆鸣的事情,我听说了,他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祖母您得相信自己的孙子,好歹他也在战场上和契丹人实打实地打了好几年,也从契丹人手里夺回两座城池,还能对付不了几个盗匪?”颜彦一边说一边拉着老太太的手按摩起来。

紧接着,她又告诉老太太,说是陆鸣并没有深入腹地去剿匪,是找人假扮了一个商队,随后又放出消息,把这些劫匪引出来了,因此,他的人马并没有什么损失。

当然了,这个消息是颜彦编出来的,没办法,就当是善意的谎言吧。

毕竟老人家已经知晓陆鸣去剿匪了,这个时候与其否认这个事实,还不如就事论事,为陆鸣说几句好话,去了老太太的疑虑。

还好,颜彦赌对了,她来之前,陆靖也是这么对老人家说的,这不,陆靖听了颜彦的话忙附和道:“娘,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我没有骗你,皇上也是见这次辽国败退,生怕影响到燕云十六州,所以才命二郎回幽州了,不信你问大郎媳妇,她的消息来源你还不信?”

为了增加这谎言的可信度,颜彦略一琢磨,也道:“可不,虽说幽州离辽国的边境线还有一段距离,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可幽州毕竟是之前的南京城,这么重要的城池,哪能没有一个可靠之人去镇守?”

“娘,您看,我没骗您吧,王氏和您说的那些早就过时了,您也知道,我没有在家谈论政事的习惯,王氏那番话还是几个月前从外面听来的,哪有大郎媳妇消息准确?”陆端进来说道。

他方才一直在站在门口,就想听听颜彦会如何劝慰老太太,这会也是见火候差不多了,担心颜彦再说下去就该露馅了,所以忙进来打了个圆场。

可惜,老太太也不傻,就算颜彦说的是实话,可之前陆鸣遭遇劫匪是事实,奉命剿匪也是事实,这么大的事情一家人都瞒着她,这说明陆鸣又把这一趟差事办砸了。

联想到这个孙子本是因为受他母亲的牵连才不得已接的这趟差事,不用问也能猜到,皇上肯定又对陆鸣不满了,不定还会把他派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呢。

朱韬不就是一个例子?

好端端的突然被打发去了川西,那条路据说比北地还辛苦百倍,据说这几年小叛乱不断,可奈何蜀道之难和当地的气候环境,李琮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怕的就是这些人有去无回。

想到这,陆老太太越发对朱氏恨得牙根痒痒的。

她是想起了陆鸣,陆鸣是朱氏的亲儿子,谁知道皇上下一步会怎么对付他。

要知道,如今颜彧没了,陆袆也没了,颜芃又被朱氏伤了,太后没有了顾忌,还不尽情地折腾陆家,以报这些年颜彧在陆家受的气,还有当年颜彦的被退亲之仇。

“听,听,听我的,孩子,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都是,都是,是,是那个女人。。。”

“祖母,您别急,我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太后不止一次说过,您老人家是明事理的,颜彧那两年还多亏你看顾了,这不,听说你病了,还命我给你带了一株三百年的人参来呢。”颜彦说完,转身喊了声青麦,青麦抱着个盒子进来了。

盒子里的确是一株三百年的人参,也确实是从慈宁宫里出来的,只不过是太后送给颜彦补身子的,颜彦借花献佛用来孝敬陆老太太了。

也亏得盒子上还有一条黄签儿,因而陆老太太信了颜彦的话,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哪知颜彦正打算松口气时,陆老太太却突然变脸了,很快喘不过气来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添乱的

颜彦见老太太突然一口气上不来,也没顾上细琢磨,忙命人把大夫领进来。

原本她是想起身去向青玉交代一声,命青玉进宫请一位御医来帮着诊治一下,哪知她刚要起身,陆老太太突然伸出手来拽住了她的裙子。

“祖母,您别急,我不走,不走,你千万别激动,我这就喊人来替你针灸一下。”颜彦忙又坐下来。

好在陆端见老太太情况不好,家里一直有大夫守着,因而很快就有人领着大夫进来了,颜彦这才把地方让开了。

从屋子里出来后,颜彦命青玉拿着她的对牌去一趟慈宁宫,“到了宫里,记得跟太后说,陆老太太是因为得知陆鸣差事办砸了而犯了胸痹之症,很危险,还有,就说我不得已借太后撒了个小谎,说陆鸣去了幽州,也说太后送了一株三百年的人参来,我是怕万一老太太有点什么,陆呦和陆呦都得赶回来。”

青玉一边听一边点头,待颜彦说完,接过对牌转身就跑了。

这边,颜彦担心陆老太太见不到她又着急,忙又进屋了。

还好,陆老太太这会已经安静下来了,身上被扎了七八根长针,也不能随意乱动,饶是如此,她的眼睛在见到颜彦的瞬间也是明显一亮,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颜彦只得走过去,“祖母,您放心,我不走,就在这守着你,你先别急着说话,待一会好了再说。”

陆老太太眨了眨眼睛,似乎默认了颜彦的话,也像是累了,居然主动闭上了眼睛。

见此,陆靖轻轻扯了下颜彦的衣裳,颜彦跟着她退了两步,陆靖小声问道:“我娘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变脸?”

颜彦摇摇头,这个问题她也想不通,老太太明明看到盒子上的黄签露出了笑脸,却不到一分钟就变脸了。

难不成是她发现自己撒谎了?

毕竟颜彦接到陆家人的口信就急急忙忙赶来了,中途哪有去见太后的时间?

再则,陆老太太肯定也清楚,颜彦手里有的是带黄签的东西,而能够让颜彦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来骗人,恰恰说明陆鸣事件的严重性。

这么一分析,颜彦惊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她再次回到老太太身边,正琢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把方才的话圆回来时,一旁的王婕突然变脸了,满脸惊恐地托着自己的肚子,“老爷,老爷,我,我不行了,快,快,快叫稳婆。”

陆端一听吓了一跳,一面命人去找稳婆,一面忙一把抱起了王婕往外走,倒也没走远,就放在了老太太对面的屋子,这时,已经有人跑出去找稳婆了。

陆靖跟着陆端出去了,见王婕可能要早产,怕一会动静太大会影响到陆老太太的治疗,因而建议陆端把王婕送回她自己院子。

颜彦没动地方,因为老太太这会睁开眼睛了,她也听到王婕的动静了,用眼睛询问起颜彦来。

见此,颜彦上前安慰道:“祖母别着急,太太肚子里的孩子虽没有足月,可老话说的好,七活八不活,所以这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不信您等一会就知道了。”

颜彦方才已经默算了一下,王婕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满七个月了,因而生下来的存活率还是相当大的,后续会不会受影响就不好说了。

“老人家,您且放宽心,昨儿我还替太太把过脉,她身子好着呢,就算是这会生养,孩子肯定也没问题。”大夫也帮着劝了一句。

陆老太太没说话,一行热泪流了出来,见此,颜彦也是唏嘘不已,显然,普通的言语已经没法宽慰这位行将枯萎的老人了。

事实上,陆老太太能活到今天也算是奇迹了,因为早在正月那会她发病时大夫就说她身子亏空得厉害,之后因着颜彧和陆袆的死,颜彦还以为她会熬不过那段时间,哪知她居然挺了过来,彼时颜彦还没少跟陆呦感叹老太太生命力的强盛呢。

可这一次,颜彦再次有了不好的预感。

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打发人把陆杏和陆召两个庶出的孙女找来见老太太最后一面时,宫里的御医来了,御医上前先把了把老太太的脉,再一看老太太身上扎着的长针,随后对老太太说道:“老夫人,放心吧,没什么大碍。还有,太后托下官给老夫人带一句话,说是想约老夫人明年春天一起去百惠郡主的庄子里赏花,还像以前那样,坐在花下打打麻将说说笑话。”

“是啊,祖母,您有两三年没去我的庄子里了,那些果树全都可以开花了,一到春天可漂亮了,如今都成了这些文人世子赏花的首选之地了。”颜彦附和说道。

陆老太太动了动嘴唇,颜彦从口型上看,应该是回复了一个“好”字。

随后,颜彦见对方的嘴又动了动,貌似提到了“太太”,颜彦问道:“祖母是不是想请这位御医去帮太太把把脉?”

见老太太眨眨眼,颜彦只得把这位王太医请出了屋子,没等颜彦发问,王太医主动说道:“老夫人已经灯枯油尽了,还是早些预备上吧。”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颜彦还有点不死心。

王太医摇摇头。

颜彦没再追问,想了想,“太后面前,还请王太医缓着点说。”

说话间,颜彦把王太医领到了王婕住的院子,不是之前朱氏住的钟晖堂,是离钟晖堂比较近的一处偏院,之前是陆端的内书房。

说是内书房,可房间也不小,除了三间正房,还有两间偏房和以及左右厢房,颜彦进门时,正好听见王婕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以及陆端的催促声。

稳婆还没有到,有一个管事妈妈模样的人站在廊下,另外还有五六个丫鬟婆子穿来穿去的,不是端着水盆就是抬着水桶什么的。

见到颜彦,管事妈妈忙上前问好,颜彦把王太医交给这位管事妈妈,并不曾进产房,而是叮嘱几句话后转身回到陆老太太身边。

第七百四十四章、再提分家

回到陆老太太身边的颜彦见大夫已经拔了所有银针,老太太的气色也略略有些好转,只是说话仍是费劲,便坐到了老太太身边,一边替老太太做着些简单的按摩一边挑些老太太喜欢的话题聊了起来。

比如说王婕的生产,颜彦又撒了个小谎,说是御医说的,王婕肚子里的孩子目前健康着呢,有两个稳婆守着,肯定能平平安安的;再比如说,陆衿的生日快到了,颜彦还没决定要怎么过,太子妃的礼物先就送了过来,说是怕颜彦怕麻烦混过去委屈了孩子;也说今年的年景收成,说两个厂子的生意,说出海的船队等等。

说着说着颜彦见陆老太太的呼吸似乎平缓了许多,稍后又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见此,陆靖拉开了颜彦,向颜彦摆了摆手,命陆含上前替换下了她,随后她拉着颜彦轻手轻脚地进了旁边的屋子,问御医究竟和颜彦说了什么。

因为陆靖见御医把完脉之后并没有留下来开药方也没有帮着针灸,心下也有了不好的念头。

颜彦说了实话,她正想向她讨一个主意呢,陆端这会顾着王婕那边,王婕又倒下了,这个家肯定是要有一个人来操持的,而颜彦是半点也不想插手陆家的内务。

陆靖一听御医让预备后事,眼泪喷薄而出,捂着自己的嘴呜呜哭了起来,好在陆靖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哭了一会后自己把眼泪擦干了,然后命柳嬷嬷去把陆家的管事妈妈聚齐了,她有话要吩咐。

见此,颜彦也吩咐自己身边的青玉,回去把陆衿三个带了来,因为颜彦有预感,老太太估计熬不过今天晚上。

正说着时,陆端急匆匆地来了,他也从王太医那听说了老太太的情况,因而,这会也顾不得王婕了,忙跑过来看看老太太。

尽管陆端进去时脚步已经放得很轻了,可陆老太太仍是感觉到了屋子里气场的变化,很快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儿子,依旧是未语泪先流。

陆端见此忙坐了过去,“娘,她没事的,两个稳婆在帮接生呢,二郎那你也放心,就是他的亲事,还得娘帮着操持操持,娘也知道,王氏没什么见识,徐家又不是一般人家,若是失礼了怕有损我们陆家的颜面。”

“就是啊,祖母,二哥不是答应了二嫂一周年后娶亲,也没剩几个月了,有些聘礼也该采办起来了,祖母办过这么多场喜事,经验最丰富了。”陆含笑着说道,可惜没控制住眼睛里的泪花。

事实上,她也是矛盾的。

一方面,她是恨祖母的,因为不是祖母后来一味地护着颜彧,母亲肯定劝二哥和颜彧早早合离了,肯定不会有后来的牢狱之灾。

可另一方面,她又委实不希望老太太这么快就没了,因为老太太一没,陆家的当家权肯定会悉数落进王婕手里,而陆家的家业目前全在父亲名下,也就是说,老太太一没,以后陆家就是王婕说了算,王婕这么年轻,又有自己的孩子,她才不会舍得拿多少东西来给二哥呢。

还有,老太太的私房也有不少,可这会陆鸣不在身边,老太太一没,这些私房只能交给父亲处置,换句话说,仍是得回到公账上。

如此一来,二哥这个正宗的陆家世子能继承到的家业肯定会大打一个折扣的,偏二哥又不擅长打理这些俗务,因此,陆含着实为陆鸣的将来忧心了。

所以,陆含是万分不希望老太太这个时候离开的,即便要离开,也要等到陆鸣娶亲之后,再不济,也要等到陆鸣在身边,至少,老太太看在多年的祖孙情分上,会把她的私产交给这个孙子。

可惜,老太太显然等不到这一天了。

因而,陆含心里的悲痛是真切的,也是不可控制的。

而老太太自己也心明镜似的,知道这一次自己怕是熬不过去了,所以听到儿子孙女的这番话,只是略略扯了扯嘴角,随后眼睛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人,颜彦见此,猜到老太太是有话要交代,而屋子里目前只缺了陆靖一人,便忙出去把陆靖拖了进来。

谁知老太太见到陆靖似乎颇为失望,眼睛又开始搜寻起来,这一次,陆靖聪明了,忙把春眠喊了来。

春眠是老太太身边的第一丫鬟,如今二十三四岁了,因着老太太一天也离不开她,所以至今没有婚育。

春眠进来后,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见老太太张了张嘴,春眠点点头,转身对大家说:“老夫人的意思是趁着她还清醒,把家分了。”

“分家?”屋子里响起了好几个人的声音,一个是陆端,一个是陆靖,另一个是陆含。

陆端的声音里更多的是不解,陆靖的声音里则略略有点不满,陆含则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尽管她极力想控制住这份惊喜。

颜彦没有吱声,不过略一琢磨,她也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也明白在场三个人的心思。

陆端作为一个男人,同时也作为陆家的一家之主,陆家毫无疑问应该由他说了算,而且他自认自己为人处世还算公正,因而,母亲此举委实有点令他下不来台。

陆含的惊喜显然是为了陆鸣,这个几乎不用琢磨,而陆靖的不满只怕更多的是缘由对老太太名下私产的处置。

因为自打朱氏进了监牢后,陆家有一段时间是她在帮着打理,陆家的家产她倒没有惦着,她惦记的是母亲名下的私产。

尽管陆老太太不懂经商也不擅长打理俗务,但她名下的私产依旧有不少,除了田地铺子,还有不少压箱底的金银以及各种别的宝贝,陆靖这些日子经常回娘家,对老母亲的家底也略略知晓了个大概。

她倒没敢惦记那些田地铺子,但她着实希望老太太能把那些压箱底的宝贝也私下送她一些,不说别的,就连颜彦这个大孙媳妇都落了一箱玉佩玉珏,她这个老太太唯一的嫡亲闺女怎么也不能被颜彦比下去吧?

第七百四十五章、用心良苦

颜彦虽猜中了几分陆靖的心事,可并没说出来,对她来说,陆家的公账也好,陆老太太的私产也罢,和她都无关联,因而,见春眠提到分家,她有心想回避。

谁知她刚一转身想离开,春眠叫住了她,“还请大奶奶留步。”

颜彦听了这话看向了炕上的老太太,老太太对她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略带了点笑意。

颜彦刚要说话,忽听得外面有动静,她知道是陆衿几个来了,忙向外迎了出去,还没到门口,只见门帘掀开了,陆衿捧着个食盒进来了,后面跟着陆初和陆祑,陆祑走路还不太稳当,却偏偏喜欢跑,因而陆初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陆衿先把食盒放在了炕沿上,接着退了两步,和陆初陆祑并排在一起向老太太行了个礼,“曾祖母,这是衿娘给您带来的小点心,是青禾姨刚做出来的,可香了。”

颜彦上前一步把食盒拎过来,“衿娘乖,曾祖母这会不饿,不吃点心,回头饿了再吃。”

陆衿听了这话努了努嘴,“呃,好吧。”

说完,她从自己身上解下一个荷包放到老太太手上,“这是我给曾祖母做的荷包,真的是我亲手做的哦,不骗曾祖母。”

老太太有心把荷包拿起来看一下,却有点抬不动胳膊,颜彦见此忙上前拿起荷包放到老太太面前,“衿娘,来,你来告诉曾祖母你绣的是什么,寓意又是什么。”

衿娘指着上面的图案说:“曾祖母,我绣的是如意纹,刚学的,绣的不太好,一共绣了三个,一个给太后,一个给曾祖母,还一个给曾外祖母,衿娘祝三位老人家健康如意,长命百岁。”

陆老太太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伸手想摸摸陆衿,陆衿主动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老太太握住了陆衿的手,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好孩子。”

“曾祖母,您怎么哭了,是不是生病了?”陆初看出了不对劲。

“初儿,来,听话,曾祖母是有点不舒服,所以你们不能吵闹,好孩子,你们见过曾祖母就出去吧,记住娘的话,不许吵闹。”颜彦拉住了陆初。

“那曾祖母,您好好养着,我带弟弟们出去了,等您好了我们再来看您。”陆衿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乖巧地行了个屈膝礼,随即一手牵着陆初一手领着陆祑出去了。

待三个孩子出去后,颜彦这才看向春眠,“春眠姐姐,你可以继续了。”

春眠此时已经从柜子里搬出了一只小匣子,不过却没急着打开,而是看着陆端说道:“回禀老爷,老夫人的意思是若是老夫人有一天遭遇不幸,希望老爷能记住一点,陆世子是镇国公的世子,将来不管新太太生多少个孩子,一定要保证镇国公府交到陆世子手上时能正常运转,还望老爷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是自然。”陆端点点头。

“好,这盒子里是陆家的大部分产业,田地铺子和部分大额的钱票,今日奴婢当着大家的面交给老爷,还请老爷一定记住今日说过的话。”春眠说完打开了盒子,拿出一张张发黄的地契和房契,数了数,“庄子一共有二十二座,铺子有十六间,还有钱票三万二千贯。”

“这是什么意思?”陆端脸上不太好看了,因为他听春眠的意思,这些东西只是交由他保管,将来还得如数还给陆鸣,那王婕生的孩子算什么?

“回老爷,老夫人的意思是请老爷交给专人好好打理,争取利用这些铺子和庄子的收益再添置点产业,左右小公子和小小姐们还小,不着急用钱”

春眠说完收起了这些东西,把这箱子交到了陆端手里,随后她转身进了里间的屋子,不一会,她又抱着一个长约一尺半宽约一尺高约半尺的紫檀木盒子出来了。

“这盒子东西是老夫人的私产。”说完,春眠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盒子,上面也是一张张发黄的单子,春眠拿起一张张单子念了起来。

除了庄子六座铺子八间外,还有钱票三万八千贯以及首饰若干,按照老太太的意思,颜彦分到了一家铺子和一座庄子,剩下的都给了陆鸣,钱票陆端和陆鸣各占一万,陆靖和陆含一人五千,其他的四个庶出的孙女一人一千,二房陆竚那边也给了四千,没有颜彦的。

单子分完之后,众人看向了盒子里的首饰,各种簪子、镯子、华胜等,还有不少镶着宝石或珍珠的,春眠把盒子送到了颜彦手上,说是送给陆衿将来做嫁妆的,算是老太太的一份心意。

“这不合适吧?”颜彦委实吓了一跳,因为她看出陆靖和陆含眼里的嫉妒和不满来。

“这是老夫人的心意,还望大奶奶不要拒绝,老夫人说了,她的东西自然没有宫里的好,可也是她作为长辈对晚辈的一点祝福。”春眠解释说。

话说到这,颜彦也不好再拒绝了,只得把盒子接了过来。

“还有,老夫人名下还有压箱底的金子一千二百两,这是留给二小姐和五小姐的,也就是陆袓和陆袂两位小姐,老夫人说了,这笔金子将来给她们出阁压箱底用。”春眠说完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告诉大家,屋子里的这些字画和古董摆件等物品则一律留给陆鸣,就不再分了。

“母亲有心了,儿子不孝,害母亲操心了。”陆端跪了下去,趴在了炕沿上,呜呜哭了起来,老太太伸出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放到了儿子的头上,随即,眼泪也是止不住里流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陆靖也扑到老太太身边跟着哭了起来,她委实有些想不通,作为老太太唯一的嫡亲女儿,同时也作为老太太唯二的两个亲生孩子,她的待遇比不上自己亲哥哥比不上陆鸣这个唯一的嫡孙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庶出的孙子媳妇都赶不上,甚至连第四代的三个曾孙女也赶不上。

这让她情何以堪?

第七百四十六章、托梦

说实在的,这次陆老太太的私产分配也有点出乎颜彦意料之外,不过她倒是理解老太太的良苦用心,给陆衿的添妆礼之所以是首饰,是因为她希望陆衿能看在这些首饰的份上念着老太太的情将来眷顾一下陆家。

而给陆袓和陆袂的金子一方面是怕将来陆鸣新娶的妻子进门后会亏待这两个孙女,另一方面此举也是在向颜家或太后卖好,陆家没有亏待这两个孩子。

剩下的大部分庄子和铺子之所以给了陆鸣一个人,是因为陆老太太担心儿子娶了新妇之后就会忽略陆鸣这个孙子,偏陆鸣也不是一个精明并长于打理俗务的人,所以她不得不替陆鸣多考虑些。

而陆家的家业之所以悉数交到陆端手上则是为了成全儿子作为一家之主的体面,同时也希望能借助儿子的能耐把家业扩大些。

对陆含这个嫡亲的孙女,老太太心里也明白,有朱氏那档事在,这个孙女不可能会再亲近她,不恨她就不错了,不过对一位行将大限的老人来说,恨不恨也就这样了,老人也不在乎。

至于陆靖这个唯一的嫡亲女儿,颜彦猜测或许陆老太太私下会有别的什么安排也未必。

果然,见陆靖哭得伤心,春眠上前扶起了她,“姑太太,您先别急着哭,老夫人还有一句话,说是她穿过的衣服用过的首饰都留给您,权当一个念想,还有就是,老夫人说了,陆家的事情,还请姑太太帮着多操持操持,不看僧面看佛面,陆家是您的娘家。”

这话一说,陆靖哭得更凶了,一方面是为母亲的弥留,另一方面是羞愧,因为自己误解了母亲。

陆靖一哭,陆含、陆吉几个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屋子里很快响起了呜咽声,这种情形下,老人的心里能好过才怪呢。

“父亲,姑母,祖母还没怎么着呢,你们哭成这样,让祖母心里岂不更抑郁?放心吧,祖母不会有事的,她老人家只是比较睿智,提前把事情安排好了,当年父亲上战场前不也提前把家分了么?”颜彦上前劝道。

陆端听进了这话,忙起身擦了擦眼泪,“可不是,娘,儿子也是糊涂了,娘,您没事的,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方才的御医也说了,您这个胸痹之症犯起来是凶险,可过了之后就没事了,跟普通人一样,就是有一点,切不可轻易动气。”

陆端一发话,陆靖也收了眼泪,“大哥也不早说,害我吓了一跳。对了,娘,您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这就给您做去,说起来我这个做女儿好像还从来没有给娘做过一顿饭,也难怪娘总念叨大郎媳妇的好了。”

陆靖说完后抽出丝帕来轻轻地替老太太把脸上的眼泪擦掉了,老太太回了她一个默许的眼神。

“那娘您先躺着,我这就去给您做。”陆靖笑着说道,眼泪却又止不住落了下来。

“姑母,您先给祖母熬点参汤吧,我听说独参汤对胸痹之症有好处,正好我带了一支三百年的人参来。”颜彦说道。

她是想借助人参的功效尽量延迟些老人家的寿命,看看能不能拖到王婕生孩子,若是王婕生的是男孩,老太太一高兴说不定能闯过这一关呢?

再不济,也能让老太太走得高兴些。

陆靖听了接过颜彦递过来的盒子,转身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陆靖端了一碗参汤来,一口一口地喂进了老人家的嘴里,吃完参汤后,老人家闭上了眼睛,看得出来,她是有点疲倦了,不想面对大家。

于是,陆端的意思是留下春眠一个人守着,他先去过去看看王婕,陆靖、陆含等人也得退了出来,紧接着,陆含、陆吉等人提出了告辞。

颜彦这才知道,外嫁女儿是不能留在娘家送终的,临终前能见一面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而陆靖之所以没离开,是因为陆家如今乱成了一锅粥,她得留下来帮着主持中馈。

颜彦倒是有心想离开,可又怕老太太熬不过今晚,于是,她纠结了一下,命青玉把三个孩子送回去了,同时又叮嘱了几位跟着的丫鬟。

王婕是在天黑前生下一个儿子的,母子平安,陆端见此特地把婴儿捂得严严实实的抱过来给陆老太太看了一眼,陆老太太彼时正闭目养神,因为方才陆召、陆杏等人来探视她,又耗费了她不少精力,见到这个襁褓中的孩子,老人家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难得的是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些正常,嘴唇也有了点血色,不再黑紫黑紫的。

见此情景,陆靖提出了告辞,她觉得老人家应该能熬过今晚,退一步说,即便老人家晚上不好了,她这个外嫁女也不应该留下来送终,婆家肯定会不乐意的。

陆靖一走,颜彦也动了离开的心思,可陆端没答应,他今晚肯定是要陪着王婕,因为王婕产后昏迷至今未醒,还有那个孩子,别看目前是活着,可稳婆也说接下来三天最关键,最好是有一个稳妥人守着。

陆端虽不在稳妥之列,可毕竟是他儿子,因而他也不敢大意了,想亲自守着这对母子。

于是,颜彦只得留在老太太这边住了下来,她没敢住在老太太房里,就在对面的屋子住了下来,青麦和青秀两个陪在她。

半夜时分,颜彦做了一个梦,梦见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向她哭诉,说是什么陆家对不住她,还说自己糊涂,放着这么好的孙子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所以老天看不过眼了,陆家才会接二连三地遭到报应。

最后,老太太恳请颜彦看在她的份上能看顾陆家几分,说什么镇国公府不是陆鸣一个人的,是属于陆家世代祖先的,也是她一生心血所在,而她的要求也不高,不求颜彦拉扯陆鸣,只求关键时候别落井下石。

颜彦最后是被陆老太太的哭诉声惊醒的,醒来后她有片刻的愣怔,很快,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披了一件斗篷冲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

第七百四十七章、殇

陆老太太果然没了呼吸。

但她脸色平静,宛如熟睡一般,想必临走之前也没有遭遇什么痛苦或挣扎,因而陪睡的春眠和柳嬷嬷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天亮后,陆端开始遣人往各处报丧,随后也向宫里递了丁忧的奏折,同时也奏请皇上准许陆呦、陆鸣回来奔丧。

这种事情,李琮自然不能拦着,非但如此,他还遣了太子李稷代替他前来陆家吊唁。

李稷出面了,京城其他王孙公子也纷纷上门了,那些公侯世家和文武百官更不用说了,因而这一天陆家门口是车水马龙,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时不时就能传出哭丧的声音来。因为陆老太太的灵柩就安放在陆府西边临街的一处叫镇园的院子里,这是陆府历代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死后暂居之处。

因着陆家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故而老太太的丧事也不是一般的冗长和繁琐,颜彦在陆端和陆靖的恳请下只得留在陆家帮着陆靖打理一些琐事,包括迎来送往,也包括衣食住行的安排等。

当然了,颜彦只是协助陆靖,并不是主管,饶是如此,她也是片刻不得闲,这天晚上回到住处,感觉一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嗓子也哑了,一半是哭的一半是陪客陪的,这个时候的她尤其想念陆呦,想念丈夫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臂膀。

因着陆呦、陆鸣的缺席,老太太的丧事请高僧敲定在一个月之后,也就是说,要等到十一月的二十九日出殡,而这段时间,颜彦得一直留在陆家。

陆鸣是十天后赶回来的,彼时他正好结束了剿匪,正打算回京复命呢,可巧路上碰见了皇上的八百里加急,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陆呦是二十天后赶回来的,接到皇上的八百里加急时他正好在大名府附近,原本路途也不算是远,偏赶上了一场大雪封山,全靠步行走过那一段路,因而耽误了好几天。

二十九日这天一早,天还没亮颜彦就爬起来,亲自煮了一锅菜粥,随后又亲自拎着去了镇园,因为陆呦这一个晚上都和陆端、陆鸣在一起守灵,颜彦心疼他一夜没睡,这会肯定是又困又饿的,所以给陆呦送点热乎乎的吃食来。

谁知颜彦刚到安园门口,正好碰上王婕也来给陆端送吃的,颜彦见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走路摇摇晃晃的,还得用人搀扶,倒是有心劝她两句注意自己的身体,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哪用她一个外人来置喙?

陆端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婕来送吃食,因而没等王婕开口便先问道:“你怎么下地了?”

“老爷,妾身来给老爷送一点吃食,老爷一夜没睡,想必十分辛苦,先点参汤暖暖身子,也能提提神。”王婕说完,亲自打开了丫鬟手里的食盒,端出了一碗参汤。

陆端见食盒里还有两碗,便把手里的这碗递给了陆鸣,而陆呦没等陆端发话先就走到了颜彦身边,握住了颜彦的双手,“冷不冷?”

“还好,你呢?”颜彦看着陆呦发青的眼眶和胡子拉碴的下巴,心疼了。

“我没事,照顾好你自己。”陆呦看着同样满脸倦色的妻子,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侯爷,这是郡主亲自给你熬的菜粥,先来一碗去去寒气吧。”青麦说完主动打开了篮子里的砂锅,并拿碗盛了一碗先给陆端送去。

而这边颜彦也给陆呦盛上了一碗,一旁的陆鸣见父兄都有人给送吃的,唯独自己还是一个孤家寡人,不免有点戚戚然,因而喝过参汤后,他主动提出回去洗漱一下,毕竟今日是老太太出殡的日子,一会还有不少来客需要应酬。

陆鸣走后,陆端也提出要回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顺便把王婕送回去,再看一眼小儿子,因为这次送老太太去陆家祖坟安葬怎么着也得七八天时间才能回来,一想到要和这个小东西分开这么长时间,陆端还真有几分不舍得。

待陆端也离开后,颜彦和陆呦跪在老太太灵柩前上了香又磕了头,正给老太太烧纸钱时,陆含陪着一个身穿孝服且面容枯槁的妇人进来了,因着彼时颜彦还跪在地上,对方进来时又有点逆光,所以颜彦没有一时没有认出对方来。

及至对方走了进来,跪在灵柩前呜呜哭了起来,颜彦这才发现这位憔悴不堪的妇人竟然就是朱氏。

见此,颜彦是大吃一惊,因为朱氏一直在监牢待着,这会突然现身,颜彦自是有几分疑惑。

当然,颜彦也清楚,朱氏肯定是求了皇上才出的监牢,理由肯定是吊唁老太太,可她不明白的是皇上怎么会答应朱氏,她可不认为朱氏会是真心来吊唁老人家的。

“你来做什么?祖母不会想见到你的。”颜彦开口撵人了。

“这个家似乎不是你说了算吧?”朱氏虽然落魄了,可骨子里那股傲气还是在的,再则,颜彦是她平生第一憎恨之人,因而她更不想在颜彦面前示弱。

“确实不是我娘子说了算,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时候,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陆家人,用不着你来披麻戴孝。”陆呦扶住了颜彦,看着朱氏身上的孝服说道。

“大哥大嫂,我娘知错了,听闻祖母走了,她也伤心得病倒了,这会身子刚好一点便托我求了父亲说是要来送祖母最后一程,不管怎么说,她们也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二十多年的恩怨岂是我们这些小辈可以理解并置喙的?”陆含劝道。

颜彦见陆含搬出了陆端,便扯了扯丈夫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陆呦见此也不再多言。

而朱氏在灵前呜呜咽咽地哭了约摸有两刻多钟,一边哭一边回忆她们这二十多年的点点滴滴,用朱氏的话说,她们也曾相敬如宾地过了二十多年,功劳、苦劳都有,若不是因为颜彧,两人决计不会反目,可即便如此,在朱氏心里,陆老太太依旧是她的婆母,值得她敬重的长辈云云。

第七百四十八章、新人旧人

颜彦没有搭理她,正要扶着陆呦站起来时,听到消息的陆端和陆鸣赶来了。

陆鸣见到自己母亲一时也不敢相认,哭着跪在了朱氏面前,搂着朱氏呜呜大哭起来。

陆端见了朱氏的样子,心下也很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两人也做了二十多年的结发夫妻,不可能对朱氏没有一点感情,因此,他也长吁短叹地陪着掉了不少眼泪。

颜彦见这一家四口好容易团圆了,也拉着陆呦要走,说是也要回去洗漱一下,她才懒得留下来看人家一家团圆,就是不知棺材里的陆老太太会不会气得爬出来找这对父子算账。

说来也是巧,颜彦和陆呦刚刚离开,听到消息的王婕也抱着自己的儿子赶来了,正好碰上朱氏呜呜地趴在陆端的身上哭。

见到这一幕,王婕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老爷。”

“这不胡闹吗?你怎么把六郎抱出来了?”陆端很快松开了朱氏,瞪着王婕训道。

“老爷,妾身带着六郎来送婆母最后一程,婆母生前这么牵挂六郎,为了等到六郎出生一直拖着一口气不肯闭眼,还有,自打妾身进门,婆母没少手把手地教我掌家理事,这等大恩大德妾身不敢忘,唯有带着六郎来见婆母送婆母一程妾身才能略略心安。”王婕哭泣着说道。

“胡闹,快带着孩子回去,六郎这么小,这里阴气这么重,会吓到孩子的。”陆端吹了吹胡子,板着脸训道。

王婕一听这地方阴气重,倒是也有点发麻了,抬头看了四周一眼,却一眼瞥见冷眼打量她的朱氏,于是,胆气顿生的王婕把孩子往陆端手里一放,“老爷是赫赫威名的镇国公,肯定有阳气护体的,妾身就把孩子给老爷,待妾身给婆母祭拜完毕再带着六郎离开。”

陆端本不想接过这个孩子,手却下意识地伸了出去,朱氏见到这一幕,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偏这会王婕又跪在老太太灵柩前哭道:“母亲,儿媳带着六郎来送您一程,这些时日儿媳没有来看您是儿媳的错,可儿媳一刻也没敢忘了母亲,因为儿媳明白,若没有母亲,肯定没有儿媳的今日,儿媳也不讳言,儿媳是个庶出的,生我的姨娘也没多大见识,嫡母年岁已高,更没有多少心思来教导我们,所幸儿媳碰上了母亲,得母亲悉心指点,方才能在陆家站住脚,可惜,儿媳福薄,母亲这么快就离开儿媳,没等儿媳回报母亲之万一。。。。”

王婕絮絮叨叨的,一口一个“儿媳”一口一个“母亲”,一旁的朱氏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开,陆鸣和陆含忙上前拉住了她,“娘,你是你,别忘了,你和祖母之间可是有着二十多年的婆媳情分呢。”

“罢了,从来只闻新人笑,谁又听见旧人哭?我今日来没有别的,就是想送老人家最后一程,不管怎么说,老人家也是我叫了二十多年的母亲,我们之间的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哪是别人几句话就能挑拨的?”朱氏幽幽地看着陆端叹了口气。

“六郎她娘,你。。。”陆端有心想把王婕撵走,他倒不是和朱氏还有什么旧情要叙,而是委实担心屋子里的阴气会侵蚀到孩子,此外,王婕的身子也没大复原,这地上冰冰凉的,万一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可王婕并未理解陆端的好心,她以为陆端是要赶她走,当即眼泪就跟断线的珍珠似的,“老爷,妾身也是牵挂婆母,想送婆母最后一程。”

“罢了,你的心意娘肯定知晓了,走吧,我送你们母子回去。”陆端哪里看不出王婕这点小心思,叹口气,说道。

而王婕一听陆端要亲自送他们母子回去,目的达到了,也就命丫鬟扶着她站起来了,可能是跪的时间稍长了些,她的身子又晃了晃。

陆端见此忙把手里的孩子给了奶娘,自己亲自扶着王婕往外走,这一幕落在朱氏眼里自是无比的讽刺和心酸,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居然比不上一个不到一年的新人,这让她还有何颜面留在这里?

“罢了,我也走吧,这里早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可我不死心,非要来看一眼,你们两个,今后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娘是帮不到你们了,你们爹。。。”后面的话朱氏没有说完,只是讽刺地摇摇头。

“娘,娘,你又要去哪里?”陆鸣拉住了朱氏。

“傻孩子,娘还能去哪里?孩子,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你。。。”朱氏抱着儿子呜呜哭了起来。

陆含见了,也靠了过去抱住了他们。

颜彦是半个时辰后接到消息说是王婕抱着孩子去了镇院,忙跌足长叹,说可惜没有看到这新人和旧人的对决,不过得知陆端亲自扶着王婕先一步离开了,她知道肯定是王婕赢了。

正犹豫该不该去看看朱氏那张惨败的脸时,丫鬟们通报,女眷们基本到齐了,于是,颜彦忙迎了出去。

这一早上,颜彦又没有闲着,忙着打点所有女眷们出门的车轿和陪侍的丫鬟等,巳时一到,老太太的棺木从镇院抬了出来,从镇国公府大门出来,白茫茫的一片,挤满了半条街,凄惨惨的哀嚎声至少传出了两里地远,倒是给途中准备做路祭的宾客们一个信号。

颜彦也才知道,从镇国公府出来到出城门这段路程要过四个路口,也要做四个路祭,除了陆家的族人亲人,也有不少外人也来跟着送最后一程。

这不,李稷就带着李稹几个早早在第一个路口摆上了供品,灵柩停下之后,陆端忙不迭地带着陆呦、陆鸣跪在一旁答礼。

下一个路口,换成了王孙公子,再下一个路口,换成了世家公子,颜彰也在其中,最后一个路口来的是满朝文武百官。

最后,还有一部分平日走得比较近的世交好友跟着去了陆家祖坟,直到老太太落土为安后方才离开,颜彦等人也在陆家的家庙里住了好几天。

总之,老太太的丧事办得相当体面,皇家也算给足了陆家面子。

第七百四十九章、重蹈覆辙

老太太的丧事过后,颜彦也跟着瘦了一圈,同时也因着在家庙那些日子受了寒,回来便病倒了。

陆呦见了自是心疼不已,好在这段时期他也丁忧在家,平日里也不出门,就在家守着妻子儿女,亲自给颜彦喂药喂饭也亲自伺候她洗漱沐浴等。

其实,颜彦倒也没到这地步,一般的事情还是可以自理的,可陆呦非不让她动手,他愿意伺候她,愿意陪着她,愿意守着她。

这个春节,因着守丧,颜彦和陆呦哪里也没有去,连太后那边也只是打发青玉青釉替她去探视了一遍,连年礼都没敢送,怕对方忌讳。

不过正月初一这天,颜彦依旧和陆呦带着三个孩子进了白马寺,从大殿出来,陆呦说难得出来,领着颜彦去看看梅花。

颜彦一开始没大想去,因为她知道每年这个时节,京城有不少人过来这边赏梅,她是怕又碰上什么不相干的人。

哪知陆衿这孩子一听赏梅来了兴趣,非拉着颜彦撒娇,说要去看看梅花,看着孩子渴盼的小脸,颜彦搂着孩子亲了一口,“好,娘的宝贝说去就去。”

“娘,我也是娘的宝贝。”小小的陆祑见自己被忽略了,蹦着脚跳起来抗议。

“好,娘也亲亲我的宝贝。”颜彦松开了陆衿,抱起了陆祑。

陆呦见此不乐意了,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下,“臭小子,回头你娘累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有人“噗嗤”一声笑了,颜彦一看,居然是徐如青和徐如玉姐妹两个,发声的是徐如青,旁边的徐如玉倒是也扯了扯嘴角,只是眼中有着明显的忧伤。

“传闻平燕侯不是一般的宠妻如命,今儿总算是眼见为实了。”徐如青上前两步,向颜彦和陆呦屈膝行了个礼。

“徐姐姐快别打趣我了,我们不过是比一般人经历的磨难多一些,所以彼此之间更为珍惜对方,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话一说完,颜彦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一个大年初一,徐如青正常情形下是不可能回娘家的,可她却约了娘家没有出阁的妹妹来进香,这倒也就罢了,可为何进完香之后不赶紧回家却跑到这条路上来,要知道这条路是通往后山的,也是通往那片梅林的,徐如玉一个未成亲的大姑娘,就这么公然出现在一条男子成群结队出现的路上,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联想到那一年正月初一颜彦一家在这碰上陆鸣、徐钰等人,颜彦似乎猜到了点什么。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徐如玉为何会想见陆鸣,陆鸣又为何还敢答应见徐如玉,难道当年他和颜彧的教训还不够深么?

想到这,颜彦看了徐如玉一眼。

徐如玉此时被颜彦的那句“我们比一般人经历的磨难多一些,所以彼此之间才更为珍惜对方”这句话打动了,正低头细细地回味呢。

说起来她的婚姻之路也很不顺畅,一开始,家里给她相中的是颜彰,颜彰虽是世子,可因着颜家这两年的声誉有所损落,所以颜彰也很难在这些世家大族里找到合适的嫡长女,所以她这个嫡女也很有优势,毕竟她父亲是当朝的左相。

哪知颜彰并没有看上她,居然选了一个木匠的女儿,不但让京城的这些世家大族大跌眼镜,也让她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

再后来,陆家递过来橄榄枝,徐如玉对陆鸣并不是很满意,年龄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陆鸣的子嗣众多,且还有了嫡子,再加上他之前和颜彧的过往,因此徐如玉并不想去蹚陆家的浑水。

可父母却不这么想,他们觉得陆鸣的条件比颜彰更好,世袭罔替的四公之首,单就这一点就比颜彰强了不知多少倍,更别说,陆鸣的才华和才学也甩了颜彰好几条街,毕竟那些年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还有,更重要的是,陆鸣的那个嫡子是个痴傻儿,压根威胁不到将来她儿子的地位。

这么着,徐如玉被父母劝得动了心。

哪知正备嫁时,颜彧死了,紧接着没多久那个嫡子也没了,偏这个时候陆鸣又放出话来说要为颜彧守孝一年,因此徐家着实有些不太愿意。

为此,徐夫人又开始重新托人给女儿物色合适的对象,可彼时满京城的人都知晓徐如玉和陆鸣议过亲一事,谁还会愿意上前?

没办法,父母回过头来又开始劝她,说什么一年时间也不是很长,这正说明陆鸣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还有,陆袆也没有了,徐家也算去了一块大心病,再也不用担心陆袆会被治好,或者说,皇家会看在颜家的面子上把爵位传给陆袆的儿子,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陆袆这样不能成亲,不会生子。

于是,徐如玉又安心认命,哪知这才多长时间,老太太又没了,陆鸣是嫡长孙,孝期是三年,也就是说,至少她这三年里是成不了亲。

当然了,这里的三年并不是真正的三年,而是二十七个月,是从老太太没的那一天起算。

可问题是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再等二年,她都十九了,若是陆鸣那个时候再来一点变故,她还能等得起吗?还会有人要她吗?

毕竟两家目前为止也只是口头商议过亲事,没有交换任何信物,自然也没有换庚帖,所以陆鸣彼时若是反悔,徐家是拿陆鸣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因此,徐如玉也着实忧心,这才央了大姐陪她来上柱香,希望菩萨能给她指条明路,同时她也希望能见陆鸣一面,她想知道陆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认定了她。

没想到菩萨什么也没有说,陆鸣也没有见到,颜彦的话倒是令她有些顿悟,她当然清楚颜彦嫁给陆呦时陆呦是个什么人,所以她也想着,若是她陪着陆鸣走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那么她在陆鸣心里是不是也会不同,也会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第七百五十章、国书

颜彦虽然猜到徐如玉是有可能来这见陆鸣的,可这话她不能问出来,相反,和徐如青打过招呼后,颜彦拉着孩子很快离开了,她可不想卷进这些丑闻里。

陆呦见颜彦从相国寺回来还有些郁郁之色,忙把几个孩子打发出去,拉着颜彦追问起了缘由。

颜彦对自己丈夫向来比较坦诚,所以也没瞒她,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陆呦想不明白颜彦为何会因此不高兴,因为就算这事掀了出来,影响的也是徐家和陆鸣的声誉,跟他们何干?

颜彦听了笑着摇摇头,“也是,跟咱们何干?”

话虽说如此,颜彦心下还是有点为徐如玉担忧,毕竟是一条年轻又鲜活的生命,万一又重蹈了颜彧的老路,岂不可惜?

“不对啊,若是徐如玉真想见陆鸣,何不直接找徐钰,徐钰不是更方便么?他一向和陆鸣交好?”颜彦又问道。

陆呦笑着敲了下颜彦的脑袋,“娘子糊涂了,徐钰不是去了云州么?”

颜彦一听这话笑了,“可不是,难怪老话说一孕傻三年,我怎么也犯这毛病了?”

“娘子不傻,娘子是心善。”陆呦抱住了妻子,两人正腻味时,青麦在外面通报,说是有上门拜年的官员来了,陆呦嘟囔了一句,倒是也松开颜彦匆匆赶去了。

约摸有半个多时辰,陆呦才一脸凝重地进来了。

原来,方才上门的是几位工部和兵部的官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是辽国皇帝向大周递交了国书,愿意做大周的附属国,条件是替辽国收回丢失的土地,以后每年辽国都会向大周岁贡。

事实上,年前李琮就收到了这份国书,只是彼时已经封印放假了,他便没有召集官员朝会,只是请了三位丞相和兵部尚书商讨了一下,然后再借着大年初一朝拜的机会把这件事拿出来商榷。

说起来李琮心里也是很矛盾。

答应辽国,大周肯定得出兵,大周出兵,势必会得罪女真和蒙古,大周能应付得了蒙古和女真联手?

不答应辽国,他又怕辽国真被女真和蒙古所灭,那么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大周,这话颜彦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所以李琮印象深刻。

还有一点,陆老太太刚死,陆端和陆鸣都在丁忧,陆呦倒好说些,他只需守一年即可,可一年时间谁知道战事会怎么变化?

当然了,他也可以让陆呦夺情起复,只是他心里也有顾虑,这次出征毕竟是去辽国,通信很不方便,战场上的形势又是瞬息千变万化的,他担心陆呦一个人根本应对不了,万一陆呦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颜彦交代?

颜彦的父亲已经为他战死了,总不能再牺牲她的丈夫吧?

这么着,李琮一直犹疑至今,思来想去的,他决定从这些武将中挑选几个带队先去,先摸摸女真和蒙古的底,若是能赢固然好,若是不能赢,至少也能积累点经验,而这期间,陆呦也能在家里和颜彦研究些战略战术什么的。

为此,李琮才一直没有找陆呦和颜彦,哪知道工部和兵部的官员坐不住了,上门把这消息告诉了陆呦。

陆呦哪清楚皇上的心思,还以为自己又要带队出征了呢,因而,一股浓浓的不舍把他包裹住了。

“放心吧,皇上应该不会这么快让你去的,否则,他早该找上我们了。”颜彦和李琮接触的机会比陆呦多多了,因而她对李琮的了解要多一些。

“真的?”陆呦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他才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忠君报国思想,说白了,当初他之所以上战场一是不忿周禄觊觎颜彦;二是陆端被抓;三是想试试自己的能力,看看能不能给妻子一份夫贵妻荣的生活。如今这三点都不存在的,因而,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才不愿意去上什么战场呢,尤其是这次还不是为了大周,是为了周禄,不对,是为了耶律洪禄,陆呦更不情愿了。

“当然。皇上也不能白养了这些武将,也得给人家一个露脸的机会,省的那些人占了便宜还要卖乖。再说了,太后和皇上心里还有一口气没出呢。”颜彦笑道。

“哪口气?”陆呦问完之后就反应过来了,是颜芃的被伤,以及颜彧和陆袆的死。

现成的机会送上来了,李琮还能不趁机给朱氏点颜色瞧瞧?

可惜,这次因为丁忧让陆鸣躲了过去。

说到陆鸣,颜彦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陆端和陆鸣在陆老太太的坟墓前搭了个草庐,因着天气太冷,他俩没在那边住,只是白天会过去坐坐,大部分时间是回家庙住。

七七过后,陆端一个人回京待了些几天,说是陆啸身体抱恙,可能是那天抱到老太太的灵柩前感了风寒或是被阴气侵蚀了,所以请医问药连带请高僧做法什么的,陆端在家守了半个月,见孩子有所好转了才又回家庙那边了。

因而,这个年,陆端和陆鸣都是在家庙那边过的,陆呦因是庶出的,陆端便没有要求他也一块守着,可从情理上来说,今日一个大年初一,陆呦还是应该过去看看他们。

“那我去一趟吧。”陆呦听了颜彦的话,决定还是走一趟。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一位侯爷,名声还是要顾忌些的,不为他也得为自己的儿子,尤其是陆衿,将来极有可能是要进宫的,总不能让人在背后念叨她有一对不孝长辈的父母吧?

颜彦一听,忙命青麦去准备几样素色点心,又给陆呦找了身麻布粗衣换上,这才送他出了门。

谁知陆呦前脚刚出门,后脚王婕那边就打发人来送信,说是陆啸又不好了,情急之下,她只得向颜彦求救。

可颜彦哪里是会看病的?

犹疑了一下,命人拿了她的帖子直接去找王太医,因为皇上发话了,紧急情况下,她可以直接动用太医署的太医,不必非得经过他。

随后,颜彦忙套上衣服带上青秀和两位经年的婆子一起去了陆府。

第七百五十一章、邪气

陆府不是从前的陆府了。

尽管是大年初一,可陆家大门前仍是冷冷清清的,正门紧闭着,只有一旁的侧门开着,往常五六个门房小厮热热闹闹地说笑逗趣这会也剩了两个人无精打采地数着街上的行人和车马。

见到颜彦的马车过来,两个小厮倒是也机灵地开门放行并主动告诉她,说是王婕已经请了两拨大夫来了,同时还请了一位道士。

颜彦听了微微拧了拧眉头,也顾不得盘问他们,马车在二门处停下后颜彦先一步跳了下来,随后带着青麦青秀两个直奔王婕住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颜彦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檀香香味,接着便在院子中间发现了一个香炉,香炉里插了好几炷香,还有几张符纸样的东西,倒是没有看见那名道士。

再往前走几步,到廊下的台阶前时,颜彦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诵经或是念咒什么的,忙掀了门帘进去,又是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道,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男子正背对着颜彦拿着一把桃木剑在挥舞着,旁边还有两个小徒模样的人在帮着念咒打钹。

颜彦顾不得呵斥他们,忙紧走几步进了东边屋子,王婕正泪眼滂沱地盯着大夫给陆啸把脉,旁边还站着一位略年轻些的大夫,脸上似有不平之色。

颜彦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经常出入陆家的周大夫,面前的这两位都是生面孔,且颜彦多半也猜到这位年轻大夫脸上的不平之色因何而来,准是王婕不信任他,又请了位年长些的来。

“太太,孩子这么小,外面的香味这么浓郁,正常孩子都会被熏迷糊的,何况六弟?”颜彦先劝了一句。

“可,可,可是他们说六郎中邪了呀,我,我不能不给他。。。”

颜彦见和她说不通,忙打断了她,“去给老爷送信了没有?”

王婕点点头,颜彦见此又问这两位大夫是从哪里请来的,王婕说是她奶娘和管事妈妈找来的。

“敢问大夫,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毛病?”颜彦问道。

这两人显然没有见过颜彦,听见颜彦唤王婕“太太”,又看颜彦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那位年长些的脸上不免带了几分轻视,“没看见我正在把脉么?你一来就开口说话,懂不懂规矩?”

颜彦一听,有心把这人撵出去,可又怕将来陆啸真有什么事情会怪罪到她头上来,于是,略一斟酌,颜彦对青麦说道:“去门口守着,看见王太医来了赶紧领了过来。”

青麦听了转身就跑,此时,旁边这位年轻些的大夫听见颜彦提到什么太医,倒是没敢托大,也收了脸上的不平之色,恭恭敬敬地向颜彦回道:“回太太,孩子是受了惊悸,有邪气入体,侵蚀了他的魂魄,所以不得安生。”

颜彦一听倒是信了,因为之前陆衿就犯过这病,因而她也病急乱投医了,忘了外面还有道士做法呢,“可有法子救治?”

“这个就不在小可范围内,还请太太另请高明。”

颜彦听了这话忙上前几步亲自探视陆啸的状况,孩子眼睛睁着,倒是没有哭,可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神采,眼皮耷拉着,脸色也十分苍白,且眼眶处还有点发青,和当年陆衿发病时真有几分相似。

“他的大便是什么颜色?”颜彦问王婕。

王婕哪里留意过这些,看向了一旁的奶娘,奶娘磕磕巴巴的也说不出来。

颜彦见此正要开口训人,青麦把王太医领进来了。

王太医先给孩子把脉,屋子的人都不敢开口说话,皆敛声屏气地盯着他。

约摸一刻来钟,王太医才松开孩子的手,也问孩子大便是什么颜色、奶娘这些日子吃了什么,孩子平时接触了什么人等。

王婕一一回答了他。

“是奶娘吃坏了东西,通过奶水进入到孩子体内了,孩子本就早产体弱,经不得补。”太医说道。

颜彦一听便明白了,多半是王婕心疼孩子,所以一股脑地给奶娘吃些滋补的东西,以为这样就能补到孩子身上,哪知适得其反。

“可,可这位大夫方才说是受了惊悸,邪气入体,王太医,劳烦您再好好给我儿子看看?”王婕不相信问题会这么简单。

事实上,颜彦也不太信。

孩子滋补过度应该不是疑难杂症,可这两个人居然没有看出来,不应该啊。

“才两个多月的孩子,什么也不懂,有什么惊悸不惊悸的?”王太医见王婕不信任他,吹了吹胡子。

“王太医,门外的檀香味道太重,是否会影响到孩子的呼吸?”颜彦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是必然的。”王太医倒是也有心让王婕把那道士赶走,可他也不敢担责任,万一孩子有点什么,王婕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他冤不冤?

而事实上,王太医也的确发现孩子体内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在乱窜,是不是邪气他不懂,但肯定不是因为惊悸所致,因为这么点大的孩子人事不知,眼睛都未必能视物,何来惊悸一说?

可这话他没法向王婕说出来,因为他怕吓到王婕,为此,他借口要开药方给颜彦使了个眼色,颜彦跟着他去了外面的书房。

得知陆啸体内真有一股气乱窜,颜彦再次相信了邪气之说,毕竟她自己经历了死而复生,陆衿也经历过喊魂,冥冥中,肯定是有某些不为外人所知也没法解释得清楚的神秘力量存在。

“难不成真是那天不该抱到老太太的灵柩前来?可也没道理老太太会害自己的孙子吧?”颜彦把那天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除了那一次,陆啸应该没有别的意外发生。

不对,还有一个人,朱氏,朱氏那天受此打击,很难说不会又背着大家动点什么手脚。

要知道,陆家留下的这些仆妇大部分还是朱氏时期的旧人,她若是想收买一个人对孩子动动手脚应该不是件难事。

可这要怎么才能查出来呢?

第七百五十二章、联手

因着没有任何证据,颜彦没有把自己的猜忌说出来,不过她央求王太医留下来,等见过陆端之后再走,那番话由他嘴里说出来肯定比从颜彦嘴里说出来效果更好。

果不其然,陆端是在一个时辰后骑着快马急匆匆进城的,见过孩子之后,他主动拉着王太医问起孩子的病情,得知孩子体内果真进了一股邪气,陆端又追问这种情形通常会因什么缘故导致。

王太医到底在后宫服务多年,很快就举出了几种例子,比如说撞了邪祟、见了不该见的东西、背后有人诅咒、也可能是吸进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等。

陆端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雷厉风行不说也能很快抓住要点,当即就命人去这些下人房里搜查。

颜彦虽有心留下来看看最后结果,可又不想卷进这些烂事里,忙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次日,陆家这边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颜彦思索再三,命青玉和青釉去了一趟陆家,给孩子送去了一块长命金锁。

青釉回来说,昨儿的搜查一无所获,不过陆端昨日听从道士的指引,找了老太太用过的一个旧荷包,陆端剪了一绺头发放进去,随后把这个荷包放在了陆啸的胸口。

还别说,貌似管点用,据说陆啸昨晚睡得还算安稳,今儿吃奶也比前两天好多了。

“奇怪,也就是说,前两天肯定是有小人作祟,这个小人不在府里,难不成在府外?”颜彦故意自言自语说道。

“回主子,奴婢也这么跟太太身边的紫苏说的。”青釉笑着回道。

“紫苏?”颜彦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因为陆衿身边有一个丫鬟也叫紫苏。

“奴婢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和紫苏熟识的,奴婢还逗她说改天介绍大小姐身边的紫苏妹妹和她认识。”青釉解释说。

“别的呢,老爷没说什么?”颜彦问道。

青釉摇了摇头,颜彦正要再问点什么,陆呦回来了。

原来昨日去家庙的路上他和陆端错过了,待他祭拜完老太太再赶去家庙时才知陆端回京了,他怕回来赶上城门关闭,索性在那边住了一晚。

“陆鸣知道陆啸生病了吗?”颜彦问。

“知道,他还问我呢,是不是也是来送信的,我说我还没去过陆家呢。”陆呦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突然,他顿住了,定定地看着颜彦。

“你想到什么了?”

“不是我想到什么,而是你想暗示什么,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陆呦不愧和颜彦生活了这么多年,两人越来越默契了。

颜彦把王太医的话大致学了一遍,同时也把今天青釉带回来的搜查结果告诉了他。

“算了,她想作死就让他作吧,正好皇上还缺一个理由呢。”陆呦笑了。

事实证明,颜彦的推测是正确的,王婕听了丫鬟的话,求了陆端半天,又是撒娇又是哭诉的,陆端只好亲自去了一趟牢房,借着探视朱氏的名义搜查了一下牢房,果然在朱氏的被辱下面发现了一张符纸,上面写着陆啸的生辰八字,且还是用血写的。

可惜的是,朱氏拒不告知这符纸和生辰八字是谁给她的,只说符纸是她上次在庄子里休养时求的一道平安符,至于上面的生辰八字,朱氏也拒绝承认是陆啸的,她说老太太临终前,她做梦梦到了老太太,时间大概就是这个时辰,因此,她把它记在了平安符上,希望能为老太太祈福,并求得老太太的原谅。

陆端自是不信这些鬼话,可念在夫妻一场,他没有揭露她,只是警告了她一番,但他没想到的是,王婕那天安排人跟踪他,听到了这番话。事后,王婕没吵也没闹,而是回了一趟娘家,找到她父亲,老辅国公王硕。

王硕自然不会包容朱氏。

不过他也没有来找陆端理论,而是直接找到了皇上。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呢?万一就此把陆鸣扳倒了,说不定他那个小外孙就有可能接替陆鸣成为镇国公府的新一代继承者。

退一步说,就算这一次扳不倒陆鸣,可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了,肯定也会有损陆鸣的声誉的,皇上本来就看陆鸣不顺眼,这样的事件再多来几次,保不齐哪天真就把他的爵位褫夺了。

颜彦是在二十天之后,也就是开印后那天下午,李稷突然上门,说起这次出征的几位将官,这才知道王氏父女两个居然联手唱了一出大戏。

因着这出大戏,皇上钦点了护国公吴起作为这次出征女真的统帅,世子吴哲陪同,此外还钦点了朱晋、徐钰等人陪同。

“看来,我小看了这位后娘。”颜彦笑了。

不过李琮这一招也够狠的,明摆着告诉吴家和朱家,他们就是吃了朱氏的挂落,朱家还好说些,毕竟朱氏是从朱家出去的,怨不得别人,是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教导好。

可吴家不会愿意善罢甘休的,这笔账肯定要记在陆含身上,就算不休了陆含,但陆含从此后在吴家别想有好日子过。

“还有呢,父皇本来想让陆鸣夺情的,可看在妹夫的面子上忍住了,估计一年后,陆鸣肯定要和妹夫一起上战场了。”李稷说道。

李琮是怕授人话柄,既然要夺情,肯定不能只让陆鸣一个人起复,这有点说不过去,毕竟陆呦的实战经验和理论知识都要比陆鸣丰富得多,因此,要起复陆鸣,肯定得先起复陆呦。

“太子哥哥,若是陆鸣出事了,我想知道,这个世子之位是会落在陆鸣的儿子头上还是会落在陆啸身上?”颜彦好奇了。

“什么意思?你怀疑会有人在背后动手脚?”李稷很快猜到了颜彦的话外音。

颜彦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别说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谁敢保证不会有人动心?

看来,陆家又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这时的颜彦特别庆幸自己早早从陆家脱离出来了,否则,就算不沦为棋子肯定也会被殃及的。

第七百五十三章、救命恩人

颜彦是二月二这天李琮亲自去城外送行后才知道大周这次出兵五万,动用火炮一百门,目标是女真,正好报当年女真协助辽国攻打大周之仇。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吴起走后,陆呦隔三差五会去家庙那边打个转,偶尔也会去工部的作坊转转,和杨师傅切磋一下某样器械的改良什么的,不过大多时间他是待在家里,不是抱着一堆古籍研究就是拉着颜彦探讨一些经典的战事。

颜彦这段时日也忙,工厂、庄子、铺子虽不怎么用她操心,但每个月的账目必须核对一遍,这工作量可不小。

更别说,她还有一个不小的船队需要管理,因着目前这些船员的经验还不足,因此,颜彦没有让他们跑远处,基本是在南越、吕宋、爪哇、天竺、琉球、高丽、倭国等近海来往,生意也不错,因而每次路过海州,都会打发人回来,除了给颜彦带来几大车的舶来物,也有一堆厚厚的账目以及一叠不薄的银票。

此外,颜彰的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五月初十,颜彦除了要给颜彰打点一份贺礼外,还得给杨伊送一份添妆礼,于是,颜彦想起了上一世用过的带红双喜的毛巾、枕巾、床单等物,为此,她专门设计了几款新婚用的床上用品,就是不知道这花样能不能染出来。

因着还在孝期,颜彦也没法进宫去探望太后,于是,三月初三这天,颜彦约了太后、皇后还有云老爷子两口子一块去明庄赏花,太子妃因有了身孕,没法同往。

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颜彦一早就打发青玉带着青禾、青苗两个去安排了。

谁知颜彦正要出门时,王婕抱着她儿子上门来了,说是天气暖和了,也想带孩子出来走走,第一站,是来看孩子的救命恩人。

“太太,您太客气了,我算什么救命恩人,真正的救命恩人是王太医,还有父亲。”颜彦可不想领这份功,真要传出去了,谁知道朱氏会在背后怎么报复她?

她倒是不是怕朱氏,而是不想招惹这些麻烦,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陪陪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想到丈夫和孩子,颜彦又忙道:“真是不巧,今天三月初三,我早就答应带孩子们去庄子里赏花,这会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王婕一听颜彦要去赏花,眼睛顿时一亮,“我也常听得你家那个庄子正经不错,是个赏花的好所在,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见识见识。”

颜彦听了一笑,“太太想去还不简单,什么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命人帮你打点好,但有一点,我觉得六弟还小,暂时还是不要带他去那种陌生地方,尤其是荒郊野外的,万一再冲撞了什么就不好。”

王婕听了这话看了眼手里的儿子,讪讪一笑,“倒也是,所以我才带着他来你这转转,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肯定不会害他的。”

颜彦又听“救命恩人”四个字,微微蹙了蹙眉头,刚要开口,王婕先主动改口了,“亲人,亲人,你们是他的大哥大嫂,这总错不了,老爷没少嘱咐我多和你们走动走动,还说让我跟着你学习如何打理中馈呢。”

“老太太不是教过你了吗?”颜彦可不想把这个麻烦招惹到自己身边来。

还有,见对方如此没有眼力见,颜彦也有点不耐烦了,命青麦去招呼陆衿三个,再看看陆呦在做什么。

王婕见此倒是起身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来的真不是时候,耽误你们了。”

“还好。”颜彦见对方认错了,也识趣了,也不好一直板着脸。

“那我们先走了,下次等天气再和暖些我们再过来,还有,你有空也去我那走动走动,我是真盼着有人来陪我说说话。”王婕说完向颜彦讨好一笑。

这话颜彦倒是相信,陆端和陆鸣去了乡下,偌大一个国公府,如今只剩了她一个正牌主子,其他的都是些小孩,她可不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总不能一天到晚和几个丫鬟婆子诉苦吧?

不过颜彦没有回答她,不到万不得已,她委实不想踏进陆家的大门。

好在这时外面有了动静,是陆呦来了,正问门口的丫鬟颜彦在做什么,听到陆呦的动静,王婕也不好再厚颜留下来了,抱着孩子离开了。

颜彦这才急急忙忙和陆呦拉着陆衿几个上了马车,还好,在庄子门口碰上了太后一行。

太后知道颜彦不是这种没有成算的人,自然要问一句她因何耽误了,颜彦只得把王婕临时上门一事说了出来。

太后听了明显有点不太高兴,抿着嘴,倒是也没说什么,颜彦猜想她多半是想到了朱氏。

果然,颜彦刚转到朱氏这,只见太后脱口说道:“说起来我还挺佩服朱氏这个女人,小的、老的都熬不住先走了,她倒是还挺着。”

“也快了,我看着形容也枯槁,像老了十多岁。”颜彦叹了口气,说道。

她倒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尽管朱氏手段毒辣,但有一点不可否认,这人还是比较有手腕的,无论是在治家还是理财方面,若不是因为贪念太过,本可以安享晚年的。

可惜,她被自己的贪念画地为牢了。

“好了,不说这些,彦儿,今日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皇后见这个话题太沉重,岔开了。

“回皇后,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上跑的地里长的,嗯,还有树上长的。”颜彦卖了个关子。

“树上长的这会有什么?”云老爷子问了出来。

“香椿,花椒叶,一会舅公好好尝尝,花椒叶炖鱼,绝对一绝。”颜彦笑道。

“这孩子,说起吃来头头是道,还别说,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些点子,捣鼓出来的东西确实跟别人不一个味。”太后笑着夸了一句。

话一说完,门口忽然呼啦啦进来一大堆人,颜彦正扶着太后要往旁边让路时,对方突然向太后、皇后问起好了,颜彦定睛一看,原来是辅国公夫人和儿媳一家来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冲谁来的

因着这天是三月三,颜彦猜想游客肯定比平时要多得多,所以便没决定闭庄,再说这也是太后的意思,上巳节就该热热闹闹的才有趣,光自己一家子在庄子里逛有什么意思?

再有,来这个庄子里的一般是文人才子居多,也有一部分小家碧玉什么的,往常太后她们也不是没有换上普通衣服和大家混在一起玩过,也没有人认出她们来,因而,太后觉得,若是闭庄,只怕会更引起别人的猜忌。

这么着,颜彦这才没有闭庄,哪知这次偏偏出了意外,且偏偏来的还是辅国公府的人,想让颜彦不多心也难。

仔细回想了一下,颜彦觉得自己方才并不没有说是陪太后皇后出游,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王婕猜到了颜彦是陪太后出行,二是王家是奔她颜彦来的。

不管哪种可能,对颜彦来说都很不舒服,都有被人算计之嫌。

“真是好巧,今儿我们太太来看我,得知我要来庄子里转转,本也要跟着来的,后来考虑到六弟太小,怕受了风吃不住,早知会碰上王老夫人,我就把她一并带过来了。”颜彦笑着上前两步,站到了太后身边,说道。

可王老夫人是什么人?

她见颜彦点破她,一点也没有着恼之色,反而乐呵呵地说道:“哟,还有这等巧事?早知如此,我们就去约她了。其实,我们也是临时起意来的,听我孙子说旧年他们好些人在这里举办了诗会,还说上巳节这边有各种游园活动,这么着才跟着孩子来散散心,着实没想到能碰上太后和皇后,难怪我们出门时树上的喜鹊一直喳喳叫呢,原来应验到这了。”

颜彦见对方来了个矢口否认,一时也不好判断是真是假,毕竟庄里已经连续搞了三年的上巳节活动,确实名声在外了,再加上那些所谓的才子文人什么的,更喜欢在这花树丛中吟诗作赋的,保不齐对方是真听了她孙子的话赶巧了。

“既如此,我们几个老古董就一起逛逛吧,碰上就是缘分。”太后拍了下颜彦的手,把话接了过去。

“那敢情好,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王老夫人躬身说道。

“老人家,出门在外,大家还是随意些好,我们也没想惊扰别人。”皇后淡淡一笑,点了对方一句。

“臣妇糊涂了。”说归说,王老夫人到底也没敢随意,依旧恭恭敬敬的。

见此,颜彦扶着太后走向她的马车,“姨祖母,舅公,舅婆,还有表婶,我们走吧,这里是大门口,一会出来进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还有,这边的梨花有些稀松,我带你们去那边看看杏花,我跟你们讲,那杏花开起来真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有一词怎么讲呢,叫云蒸霞蔚,一会你们评判一下,到底哪个更好看。”

说完,颜彦扶着太后上了马车,她也跟着上了太后的马车,陆呦则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溪边玩水。

马车直接停在了一处山脚下,这片山林种的全是杏树,此时正是杏花盛开之际,一簇簇、一团团的杏花挂在枝头,地上到处是散落的花瓣,一阵微风吹来,落英拂面也拂肩,颜彦一行刚下马车,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很快,对面的山头有箫声相和了,紧接着,又有了起哄声。

不用问,颜彦也猜到准是有人在此集会了,便用目光征询了一下太后的意见,太后笑着说:“走吧,正好听听年轻人现在都想什么。”

见此,颜彦扶着太后上了早就在一旁等候已久的滑杆,因着事先没有预测到王老夫人在,颜彦只命人准备了四顶滑杆,太后、皇后以及云老爷子夫妻,颜彦自己是打算步行上去的。

“不好意思,王老夫人,我让他们先上去。。。”颜彦正要解释时,皇后打断了她,她把滑杆让给王老夫人,她和颜彦一起步行。

王老夫人哪敢受用,坚持说自己能登上山顶,因为山顶看起来确实也不高,且这些台阶也不陡。

“老人家,你就别执拗了,让你坐就坐吧。”皇后打量了下王老夫人略显肥胖的身子,说道。

事实上,王老太太年龄的确也不小了,她是王硕的原配,孙子都到了说亲的年龄,算上外孙女,都有第四代了,所以见皇后真心谦让,便没再推辞。

也就约摸一刻来钟,众人便登上了山顶的凉亭,青玉等人早就在此把软垫和茶水预备好了,众人落座后,刚端上杯子喝口热茶,忽然听到附近的树林里传来叫好声,颜彦凝神一听,好像有人在朗诵诗文。

云老爷子一听坐不住了,他本来是来陪太后叙叙旧的,如今多了一个外人,这旧也就没法叙了,而他也不愿意留下来听几个女人聊天,因而便说要去那边看看年轻人的诗会,颜彦命大江陪着他过去了。

这边,王老夫人也开始和太后、皇后套近乎了,先是说起颜彦的能干、聪明,接着又夸起颜彦的善良,还说那次若不是颜彦及时把王太医请去,陆啸未必能闯过那一关。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不可避免就要提到朱氏。

“这人啊,可真没处看去,之前我和陆夫人,不对,不能叫陆夫人了,是朱氏,我和朱氏没少打交道,那会的她可真是大家羡慕的对象,丈夫本事,儿子出息,自己也能耐,女儿也说了户好人家,每次聚会,我们这些人谁不得看她的眼色行事?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霸气,哪知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说话的是王老夫人的儿媳,也是王婕的大嫂许氏。

别看许氏年龄也不小了,可因着公公仍健在,所以她丈夫仍是一位世子,自然,她也还是位世子夫人。

“要不怎么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她再不积点德,以后还有的是她后悔的。说到这,还是我们百惠郡主好,这些年一直不停地做善事,所以才会有如此福报。”王老夫人把话又引到颜彦身上。

一而再的,颜彦不得不怀疑,可能这次偶遇对方是真的冲她来的,可目的呢?

第七百五十五章、护短

尽管颜彦摸不准王老夫人的目的,但有一点她很肯定,对方的话虽褒奖了她,可也有影射颜彧之嫌,太后未必会愿意听。

因而,颜彦略略一笑,“老人家真是会说笑,我这点善只能叫小善,不够看的,至于您老人家说的福报,那是因为我有个好仗势,这些年太后和皇后没少在我面前耳提面命,有她们的指点,我才有的今天。”

“这孩子,难怪太后老说你嘴好使,人家真心实意地夸你呢,你倒是把功劳送我们了,既如此,从今后,我倒真要好好提点提点你了,也不能白担了这名声。”皇后说完,冲颜彦抿嘴一笑。

不愧在后宫浸淫多年,论起女人间的打机锋,皇后的段位比颜彦高多了,她见王老夫人几次提及颜彦的善良和聪明,也数次提及朱氏的恶行,便猜到王老夫人是想借太后的手除掉朱氏,最好是能把陆鸣一起收拾了,如此一来,镇国公世子一职自然也就落到了那个新生儿头上。

毕竟颜彧的儿子已死,太后恨屋及屋,多半不会愿意让周婉的儿子继承爵位,而陆家也未必愿意把家业交代一个庶孙手里。

当然了,皇后能看出这对婆媳的心思,太后自然也看出来了。

事实上,她也的确有收拾陆鸣之心,可她也不傻,她想出气是为自己也为颜家,不是为了做别人手中的棋子,更不会去为别人做嫁衣裳。

还有,儿子不止一次说过,陆鸣轻易动不得,他有军功,且身上也没有人命官司,他犯的错罪不至死,是很多自命不凡的风流才子都会犯的错,要怪,只能怪颜彧识人不清。

至于朱氏,她手上虽沾了不少人的血,可对这样的人来说,死亡岂不是太便宜她了?留着她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所在乎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物,一样样地从她的心尖上被剥离,这种滋味绝对生不如死。

不说别的,陆含如今就被牵连了,这次吴起和吴哲出征女真,吴家就把罪过推到了陆含身上,据悉,吴家也有了休妻的打算,可吴哲念着和陆鸣的同窗情分没答应。

再则,陆端还没有倒下,陆鸣也没有倒下,因此,吴家这才勉强忍了一口气,以后就不好说了。

消息传到朱氏耳朵里,朱氏哭天抢地的,并托人带话给太后和皇上,说是自己愿意以死谢罪,求皇上饶过她的亲人,为此,太后还命牢头看住了朱氏,千万不能就这么让她轻易死了。

因此,太后听了颜彦的话笑道:“嗯,不错,还知道自己有好仗势,所以啊,记住了,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和皇后,别跟彧儿那傻子学,受了委屈也只会忍气吞声,自己想报复回去偏又没有这能耐,最后反倒把自己和孩子害死了。”

这话一说,不但颜彦听了一愣,就连皇后和王老夫人等人也愣住了。

见过护短的,可没见过这么明着护短的,颜彧明明是自己私定终身是自己居心不良是自己才智不足是自己段位不高所以才自己害死自己的,可在太后眼里她居然还是受委屈的那一个,也是枉死的一个,这上哪说理去?

“好吧,你是太后你说了算。”颜彦腹诽了一句,开口说道:“放心吧,有您老人家在,谁敢给我气受?”

“可不,听闻百惠郡主是出了名的聪慧能干,这些年都没有闲着,又是铺子又是什么厂子的,听说生意还做到外夷去了,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没有这样精明能耐的,所以我们老爷没少跟我们婕娘说,让她多和郡主走动走动,哪怕能学点皮毛,这辈子就受益无穷了。说来也是巧,我听说我那个女婿也没少劝我女儿,也让她多和郡主亲近些,还请郡主有空多多指点我们婕娘一二,这孩子虽然笨笨的,可人实在,是个实心眼子。”王老夫人自己把话圆回来了。

都这个岁数了,谁不是人精?因而王老夫人一看风向不对,立刻换了套说辞。

“这话还真是说到点上了,皇上也不止一次夸过我们彦儿,说她是个做大事的,没看她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要不也不会一而再地被载入史志,所以这孩子啊,是真忙,以前一个月还能进两次宫看看我们,如今几个月也难得进一次宫了。”皇后笑着说道。

颜彦听了这话低头抿嘴一笑,明明是她因为孝期没法进宫,皇后却堂而皇之地说她忙得没时间进宫,且还是忙利国利民的大事,这护短的劲头倒是和太后有的一拼。

这不,王老夫人一下就被噎住了,讪讪一笑,一旁的许氏见了忙把话接过去,“可不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先不说那两个厂子每年能养活多少人呢,也不说那什么海上贸易一年能挣多少外夷人的银子,光棉花这一样就解决了多少难题,还有那什么火炮,啧啧,这样的人一百年也难得出一个,还得说已故的颜老夫人会调教人。”

这马屁可真拍到太后心坎上了,因而,太后的脸上顿时开了花,不过很快脸上又有了戚戚之色,“这倒是实话,我那个妹妹没少花心思调教这孩子,可惜,我那个妹妹走得早了些,没能看到这孩子的今天。”

“晚辈实在汗颜,当不得几位长辈谬赞,不过我能有今天,确实和祖母还有太后的调教分不开。但我们今儿是来赏花的,咱们还是好好看看这些花儿朵儿吧,可别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颜彦替大家把话收住了。

她可不愿意王家一直围着她打转。

还好,颜彦话音刚落,皇后起身,说是要去看看那边的集会,她也想听听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评价朝廷的。

皇后要去,太后也站起来,颜彦见云老夫人身边没有人,忙上前扶住了她,皇后扶着太后,许氏扶着她婆婆,颜彦一行从亭子下来,循着热闹处走去。

第七百五十六章、又一位知音

颜彦一行刚走了两三丈远,忽然,前面传来《沧海一声笑》的琴声,紧接着又有人吟唱起来。

颜彦见此有点诧异,这首曲谱她并没有送人,貌似她自己也是后来在皇上的强烈要求下弹过一次,陆呦就更不用说了,他连聚会都很少参加。

难不成是陆鸣把它流传出去的?以他的能力,那次和周禄合奏后,他肯定能记住这首曲子,保不齐就是他后来在集会时弹奏过几次,毕竟他那个圈子的人都好附庸风雅,所以这首曲子也就流传出去了。

想到这,颜彦有些不舒服,因为她并不想出这个名,当初是见陆呦第一次参加集会,想给他一点信心,所以才借用了下这首作品,哪知碰上了自己的同行周禄?

因此,颜彦是真怕这首歌再给她带来别的什么麻烦。

可是话又说回来,有那两个厂子在那杵着,还有她家的蛋糕店,饭庄里的菜谱,这些都是她从上一世带来的,辨识度也高,因此,有没有这首歌关联应该不会很大。

颜彦正反复掂掇时,太后和皇后也站住了,原来她们也都听颜彦弹过这首曲子,因着当初皇上对这首曲子的评价相当高,所以她们也印象深刻,故而,太后先开口问:“彦儿,这不是你弹过的那首曲子么?怎么流传出来了?”

“回姨祖母,我也不清楚,我没有拿出去示人过,可能是有人听过之后记住了。那个周禄,当时也是听了之后两遍之后就会弹了。”颜彦解释说。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年好像也是三月三,我们也是在这庄子里,听到有人弹了你的曲子。”皇后想起了一件往事。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彦,当初她是因为听到那人的曲子是从瀑布下面传上来的,觉得有些蹊跷,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周禄派来的。

难不成今天又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颜彦也顿住了脚,先往前面探了探,只见前面的花树下围了一堆人,透过人群的缝隙,隐约能看到有人坐在地上,面前摆了一张矮几,有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正低头在抚琴,可惜看不到这人的脸,从衣着上判断,应该是位读书人。

一旁的王老夫人和许氏听懂了她们三个的对话,许氏陪笑道:“原来这首曲子是郡主谱写的啊,我说怎么这么豪迈大气呢,我儿子也很喜欢,我在家时也听他弹过。”

“令郎?”颜彦知道许氏的儿子貌似才十七八岁,比陆鸣小了至少十岁,应该不是他那个圈子的人。

太后一听这曲子和王家又牵扯上了,顿时兴致缺缺的,正要张罗离开时,忽听得琴声突然停了下来,只见那青衣男子起身朗声问道:“不好意思,在下学艺不精,没有记住后面的那部分,有哪位仁兄能帮在下补全了。”

这人见问了一遍没有人回答他,便又拱手说道:“在下是真的很喜欢这首曲子,可惜就是没有学全,若是有人能帮在下了了这个心愿,在下愿意结交他这个朋友,他日若有所求,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敢问公子何人?看着不像本地的。”有一青年男子问道。

“公子好眼力,在下的确不是京城人氏,是北边来的,想在京城求学,准备明年的秋闱。”对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样啊,我来帮你。”另一个更年轻些的声音响了起来。

话音刚落,只见许氏看了眼王老夫人,“这不是咱们的慎郎么?”

“你们家的?”颜彦问了一句。

“过去看看。”太后的兴致被挑了起来。

颜彦听了这话往四周看了看,见几个侍卫散在他们四周,大河领着方才抬滑竿的几位后生也在紧随其后,见此,她大胆地扶着云老夫人过去了。

可巧云老爷子也在这看着热闹,见颜彦一行过来,笑着介绍说:“这位后生才学不错,他是后加进来的,说是要以诗会友,没想到还画的一手好丹青,琴弹得也不错。”

颜彦听了这话还没开口,只见许氏喊住了她儿子,“慎郎过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六郎他舅娘,以后再认识也不晚,我们就别打扰人家的雅兴了。”颜彦想拒绝,直觉她不想当着这些人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为她发现方才弹琴的那位青衣男子目光追着王慎也看向了颜彦这边。

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那位王慎很快跑过来,许氏一看周边这么多人,倒是也没敢暴露太后和皇后的身份,只对着孩子说:“这里几位都是你的长辈,问个好。”

小伙子一看云老爷子和云老夫人满头银发,显然比自己祖母年龄还要大不少,忙恭恭敬敬地问好,接着,又是太后和皇后,轮到颜彦时,没等许氏开口介绍,对方瞬间激动起来,眉飞色舞的,“我知道,我知道,这位是百惠郡主,我应该叫大嫂吧,大嫂,我特崇拜你和大哥,之前在太学和大哥同窗过,可惜时间太短,大哥肯定不认识我。”

颜彦一看这位王慎似乎没什么心机,还算纯良,便笑道:“你大哥性子比较闷,再说他岁数也大了,不适合和你们年轻人在一块。对了,那边还有人找你。”

颜彦的确看到那边还有人不停地往这边张望,她担心再交谈下去,她的身份被那些人知晓了,太后和皇后的身份也会暴露的。

王慎扭身看了那边一眼,有些羞赧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其实也没什么正经事,我们也是出来随意玩玩的。哦,对了,方才那位公子说是很喜欢你的那首曲子,还有,我们当中也有很多人崇拜你,你要不要认识一下大家?”

“不了,我们往那边去转转。”颜彦说完,扶着云老夫人往另一堆人群走去,那边好像有人在吟诗舞剑。

谁知颜彦刚抬脚往那边走去,忽然那位青衣男子跑到了她面前,“敢问太太可是百惠郡主?”

颜彦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那几位舞剑的人一跃而起,向她奔来。

第七百五十七章、想要活的

看到那几位舞剑者向自己奔来,颜彦第一反应是这些人肯定是来刺杀太后和皇后的,因而,急中生智的她把云老太太丢下,往王老夫人身边跑去,因为在场的人里就王老夫人和许氏婆媳衣着最为华贵,且两人的头上均是满身珠翠。

相比之下,太后和皇后两人两人的头发都是圆髻,头上也只插了根金簪,身上穿的也是最普通的绸子衣服,因而若不是认识的人,只会以为这两人是普通的小地主婆。

而颜彦就更不用说了,她还在孝期,身上的衣服是棉布的,头上的簪子是黄杨木的,别的一应饰物皆无,哦,不对,手上有一对玉佩,这对玉佩通体莹润雪白,是上等的羊脂玉做成的,颜彦十分喜欢,一直在身上这么多年没有离手。

可玉镯毕竟不同于别的头饰或配饰,它在袖子里面,不是近边人压根看不到,所以颜彦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奔她来的,她比一个下人还寒酸呢。

还别说,颜彦这一招管用,见她跑向王老夫人身边,那几个剑客也向她跑去了,四个人的剑尖均指向了颜彦。

生死瞬间,颜彦本能地往下一蹲,就地打了个滚,剑尖划破了颜彦的衣服,却并没有再往里深入,饶是如此,颜彦的脑子也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想,直到对方弯腰抓到了她的肩上要把她提起来,颜彦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要把她置于死地,而是想抓住她。

幸好,关键时候青玉不顾一切地一跃扑到了颜彦身上,高手过招,瞬息千变万化,青玉这一跃,大江大河两人的剑也拔了出来,很快,四周的护卫和暗卫也都跑了出来。

那几位剑客的武功虽然也不弱,可惜他们选错了地方,因为王慎见颜彦一行遭遇刺客,很快也拔刀相助了,他聚会的这批人大多也是世家子弟,基本也是从小习武的,也是剑不离身的,其中正经有几个剑术也不错的,他们很快把这些剑客们围住了。

可惜的是,那个没有杀颜彦的剑客毫不留情地把剑刺向了青玉,青玉手上没有东西,只得抱着颜彦再打了个滚,对方的剑刺进了青玉的左肩。

颜彦见青玉的左肩顷刻间鲜血直流,而对方的一剑不成又刺了过来,电光闪念间,她推开了青玉,扑到了青玉身上,对方的剑收不住,也刺进了颜彦后背。

可能对方是真不想让颜彦死,因为颜彦感知到对方的力度不大,似是往回收了一下,且剑尖也很快抽离了颜彦,并没有再往里刺。

不过这一抽一偏,倒是给了大江大河可乘之机,两人联手从背后刺伤了这人,与此同时,对方已有另外两名剑客受伤了,而颜彦和青玉则被五六个青年男子护在中间了。

情势突然一下对他们很不利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此时已经再无可能抓住颜彦了,为此,那几名剑客互相对视了一下,一个鹞子翻身,这些人往不同的方向跑开了。

大江两个也不敢去追,一个问颜彦的伤势,另一个查看青玉的伤势,此时,太后扶着皇后哆哆嗦嗦地过来了。

“姨祖母,舅婆,还有表婶,你们怎么样?”颜彦忍着痛让青麦扶起来,她后背的剑伤虽然不深,但肯定出血了。

“我们没事,你呢?”皇后问。

“没事,姨祖母,我们回去吧。”颜彦说完命大江他们去接陆呦,那边还有三个孩子呢,她早就忧心如焚了。

“好好好,回去,赶紧回去。”太后看见颜彦身上的衣服破了,青玉身上也流了很多血,她不明底里,以为是青玉替她挡了这一剑,否则,颜彦必死无疑。

当然了,也确实是青玉及时扑了过来,否则颜彦肯定落入对方手里,只是对方倒未必能把她带走,因为颜彦这边人手比对方多,不过颜彦不能保住对方狗急跳墙,见抓不住她会干脆把她一剑捅死。

因此,确实是青玉救了颜彦,但颜彦也救了青玉一次,第二剑若不是颜彦及时扑到青玉身上,青玉肯定不死也得重伤,因而,青玉也感动得哭了,她是没想到以颜彦的尊贵还能替她挡一剑。

“对了,看看你们的人,有没有受伤的?”颜彦对王慎说道。

“还好,就有人胳膊受了点轻伤,无碍事。”王慎已经查看过了那几个伤者。

“这样吧,今日匆忙,改日专程去府上答谢大家,再次多谢你们的仗义相助。”颜彦向这些小年轻抱拳行了个礼。

说实在的,当时情形那么危急,在场的护卫和暗卫一开始肯定要顾着太后和皇后,因而他们现身后分成两派,一派是围住太后和皇后,另一派才是和那几个剑客对打,根本顾不上颜彦,幸好王慎对颜彦十分崇拜,第一时间抽出佩剑来救颜彦,同时也没忘了招呼他那些同伴,颜彦和青玉这才得救了。

王慎见颜彦如此郑重地谢他们,忙不迭地还礼,“应该的,还请百惠郡主别放心上,今日之事无论是谁遇到了都会拔刀相助的。”

“这孩子,胆子可真大,你可真吓死娘了,你没事吧?”许氏上前拉着儿子细细打量起来。

“少年郎勇气可嘉。”皇后夸了对方一句。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热心肠,就好打个不平,也喜欢舞刀弄剑的,这不,我们今天也是跟着他来这边瞧瞧的,哪知赶上这场惊吓,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不知百惠郡主究竟得罪了谁,竟然会有人要取她性命?”许氏这话是看着颜彦问的。

“是呢?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得罪了谁。”

颜彦早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开始她怀疑是周禄的人,可转而一想,又不大像,周禄和她打过这么多次交道,若是想绑架她早就绑了。

排除了周禄,颜彦倒是还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女真一个蒙古,其中又以女真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女真和大周打过交道,吃过亏,而蒙古目前为止还没有交过手。

第七百五十八章、后知后觉

颜彦正暗自分析到底是谁想抓她时,那几个后生抬着滑杆来了,颜彦一行坐着滑竿到了马车跟前,正下滑竿时,只见一道人影飞奔而来,“娘子,娘子,你受伤了?伤哪里了?要紧不要紧?”

话音一落,人也到了跟前,见青麦和青秀扶着颜彦下滑竿,陆呦挤过来,也顾不得外人在场,从上到下摸了一遍颜彦,在摸到颜彦后背时,见颜彦哧溜起来,想掀开颜彦的破衣服查看时,被颜彦拦住了。

“夫君,衿娘三个呢?”

“在后头。”陆呦说完抱起了颜彦,直接送上了马车,随后他也跟着上了马车,这次毫不犹豫地掀开了颜彦的衣服,一道两三寸长的剑伤横在了颜彦的腰上,且颜彦的亵衣上都沾上了血,陆呦的手哆哆嗦嗦地摸了下那个剑孔四周的血块,继而紧紧地抱住了颜彦。

颜彦没想到他经历了这么多战事还这么脆弱,正要调侃调侃他时,只觉得耳边似有温热的液体滑过。

见此,颜彦忙伸手回抱住了陆呦,“夫君,没事的,以后我尽量不出门,你放心,今天是意外。”

“不是意外,不可能是意外,肯定是蓄谋已久,对方肯定对你相当的了解,肯定是奔你来的,或者还有我。”陆呦连着用了三个“肯定”,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彦。

是啊,对方肯定是奔他们夫妻两来的,抓住她,肯定会乱了陆呦的心神,即便不能直接拿捏住陆呦,可陆呦投鼠忌器,肯定放不开手脚来对敌。

难不成对方真是女真人?可他们是从哪里打探到那首《沧海一声笑》的词曲?若是在京城,那他们在京城逗留的时日肯定不短,只怕还打探到不少他们夫妻的秘密。

想到这,颜彦坐不住了,急命回城,好在这时大江几个也把陆衿姐弟三个送回来了。

回城之后,颜彦没让陆呦跟着自己回家,而是让他先去宫里找李琮,看看还能不能来得及搜捕那些剑客,毕竟他们中也有人受了伤,肯定是要寻医问药的,还有一点,他们是外地来的,口音肯定大不一样。

不过颜彦怀疑他们这会应该不在城里,多半在城外的某个小镇或小村藏起来,想要找,肯定得费一番工夫。

再有一点,颜彦还需要一个女医和一个太医,太医开药女医上药,青玉的伤势比她厉害得多,不能耽误。

陆呦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宫门口下了马车,颜彦命陆衿去向太后告了个罪,随后急急忙回了家。

到家第一件事,颜彦命人把她和青玉放一张炕上,随后命青麦剪开青玉的衣服,先把白酒帮她擦拭了下伤口,随后用高度白酒浸泡过的棉花摁住伤口给她止血。

而她自己也是这么让青釉清洗了一遍,刚把衣服换上,宫里的御医和女医便进门了,御医没法看伤口,先是给两人各把了一下脉,随后又让女医细细查看一遍伤口,确定只是单纯的剑伤后,御医留下一堆外伤药,同时也开了一个药方子,自己亲自回宫去取药,同时他还得去向皇上复命,皇上对百惠郡主的伤势不是一般的挂怀。

同样挂怀的还有王老夫人婆媳,这对婆媳回到家里后,一开始还有点战战兢兢的,毕竟知道颜彦今日要外出的只有王婕,而她们婆媳也确实是从王婕那得到的消息所以才跑了这一趟。

事实上,今天他们的目的不是奔颜彦,而是奔九公主李稚,他们替王慎相中了九公主李稚,所以才想着能不能来一场偶遇,让王慎太后和皇后面前露个脸。

如今脸倒是露了,可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们王家能摘出去吗?

“母亲,你说这百惠郡主究竟得罪了谁呢?”许氏一边说一边细细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来。

忽然,她脑子里现出了一个画面,貌似看到那几个剑客向他们跑来时,颜彦并不是第一时间护着太后,而是丢下云老夫人向她们跑来!

“怎么啦?你想到了什么?”王老夫人见儿媳一脸的既惊且怒,追问了一句。

许氏把她想起来的那个画面学了一下,“娘,你说,百惠郡主当时是不是故意的想把那些杀手引到咱们这边来?”

王老夫人听了这话也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好像确实是如此,老太太略略一沉吟,也明白了颜彦的用意。

“这丫头也太坏了,凭什么想要咱们去替太后送死。”许氏咬着牙说道。

“凭什么,就凭她聪明,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能想到这么好的计策,你行吗?”王老夫人生气归生气,倒也服气。

毕竟在颜彦心里,第一要保的肯定是太后和皇后,她们这对外人算什么?

“咱们慎郎今天也算露脸了,皇后还夸了他呢,还有,那丫头也一而再地感谢我们慎郎,应该不是用嘴说说而已吧?”许氏被婆婆训了一句,很快丢下了那个问题,换了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

毕竟之前的事情计较起来也没有意义,许氏心里也明白,不管是论血缘亲情还是论身份地位,颜彦都没有先保她们的道理。

同样的情形换做是她们自己,她们也会这么做的,就是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么好的计策罢了。

王老夫人听了这话没有回答,而是用眼皮子夹了这个儿媳一眼,随即又耷拉下眼皮,自己默默盘算起来。

说起来王家这些年确实有点往下走了,主要是王家这些年开枝散叶的好,且族中子弟好逸恶劳的多,勤俭治家者少,因而,国公府也就剩一个空架子差不多了。

当然了,说空架子有点夸张,但入不敷出倒是真的,幸好王婕这次嫁给陆端,陆端给了一笔还算丰厚的聘礼,替王家填了几个窟窿。

如今眼看着王慎也该娶妻生子了,王家在这些合适的世家里寻摸了一遍,可都没有太心甜的,最后把目光瞄上了九公主李稚。

可娶公主也是要花钱的,之前王家还是一筹莫展,可今天王慎救了颜彦,王家是不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件事呢?

第七百五十九章、棘手

王家在算计颜彦的同时,宫里的太后和皇后两个也在回味着今天的这场惊变。

一开始她们也以为这些刺客是奔她们来的,也以为是王家人把她们的行踪透露出去的,因为之前她们和颜彦出行过多次都没有出过意外,独独这一次,偏偏还有王家婆媳凑了上来,想不令人怀疑也难。

可细细一想,王家并没有反意,怎么敢刺杀她们?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王家何苦放着现成的好日子不过担这么大的风险?

明白刺客是奔颜彦来的,太后又重新怀疑起了王家人,保不齐就是王家人故意安排这样一个局,要不怎么会这么巧碰上王慎,且又是王慎带人救了她们,凭着这救命之恩,想从颜彦手里获取些好处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惜,王家算漏了一点,今天不是颜彦自己一家出游,而是和她们一起出游,所以颜彦才躲过了一劫。

可这么说似乎又不对,那几个人是真要置颜彦于死地,若不是青玉拼死护着,颜彦今日肯定躲不过,王婕能不清楚这后果是什么?她有这么大的胆量?

或者说,她有这个必要?

太后当然清楚,对王婕而言,她目前最大的奢望就是镇国公世子之位,因此她若是想算计人,首当其冲的应该是陆鸣,怎么可能是颜彦?

就算是她觉得颜彦可能挡了她儿子的路,那她该对付的也是陆呦和陆初以及陆祑,而非颜彦吧?

这么着,太后又排除了王家故意做局的可能。

“对了,那些剑客跑过来时,彦儿跑向了王家婆媳,你说王家婆媳事后会不会找彦儿的麻烦?”太后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们在回城的马车上已经探讨过,不过彼时探讨的是颜彦这么做的目的和效果,这会要说的则是这件事的后果。

既然她们能看透的问题,那对婆媳肯定能看透,只是当时情形紧张,她们未必会想到这,可事后再细细回忆一下,肯定能发现端倪的,毕竟颜彦当时的目标太明显了。

“生气和不甘肯定是会有的,可要找彦儿的麻烦不是一件易事,顶不济就是想从彦儿这捞点什么好处罢了,我听说王家这些年着实亏空了不少。”皇后对王家的事情了解得比较多些,说道。

太后一听是钱财方面的事情倒是不担心了,她知道颜彦这方面有的是能耐,再说她也不差这点,这些年没少孝敬他们,听说连李稷、李穗四个都在她那入股了,一年分红正经不少呢。

“不是王家人,那会是谁想要彦儿的命呢?”太后刚放下王家,忽地又想起了这个大问题,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不知道对手是谁,怎么防?

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个隐患不除,保不齐颜彦什么时候就遭难了。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皇后许久,她也回答不上来,正暗自凝神分析时,李穑跑来了,他是听到皇上传李稷去南书房议事,才知道太后和皇后出事了,同时出事的还有颜彦,所以他忙跑来探个究竟。

得知那些剑客是奔颜彦来的,李穑第一反应是辽国,也只有那个周禄,不对,耶律洪禄知晓颜彦的厉害,保不齐就是这位辽国皇帝打不过女真和蒙古,所以想找颜彦帮忙。

“亏你还是上过战场的人,那个辽国皇帝和彦儿有交情,他想求彦儿帮忙,不可能会采取这种方式,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会不会是女真或蒙古?”皇后受到启发,脑子突然清明起来。

多半是女真如今和大周遭遇上了,极有可能是吃了火炮的亏,想必是从什么地方得到消息说是这火炮、火药和颜彦有关联,因此想把颜彦抓了去。

若果真如此的话,这麻烦还真大了,颜彦以后轻易不得出门了。

可这么说也有不合理之处,就算那火炮有颜彦的功劳,可颜彦也不会动手做火炮吧,对方何不直接抓几个匠人去?

皇后把这话问了出来,可这个问题李穑也回答不上,正要去找李琮问一个结果时,李穗和李稹也来了,他们同样是为今天的刺杀案来的,也同样以为那些刺客是奔太后和皇后来的。

紧接着,各宫主位和几位公主、王妃什么的得到消息也来了,慈宁宫里挤满了人,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今天的案子时,李琮带着李稷也来了。

李琮已经命人去城里城外秘密查访了,安排好这件事后他才来见太后和皇后,想问问当时的具体详情,毕竟陆呦当时并不在现场,几名侍卫一开始离得也有些远,待他们发现不对劲时,那些人已经把颜彦包围住了。

把屋子里的闲杂人等清除出去后,太后和皇后才说起这件事的始末,从王婕抱着陆啸上门说起,直到刺杀结束。

李琮得知颜彦替青玉挡了一剑倒是有些诧异,因为他听御医说颜彦的伤势不算重,伤口不深,而青玉的伤口比颜彦重多了,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也就是说,颜彦当时判断出对方并不想置她于死地,所以才替一个下人挡剑。

那会是什么人呢?

为什么要以《沧海一声笑》来引颜彦出来,对方觊觎的究竟是颜彦哪方面的能力?若仅仅是为财还好说些,若是奔别的,那就着实麻烦了。

而太后和皇后这才知道,那些剑客们并不是真想要颜彦的命,而是要抓活的颜彦,于是,太后再次把自己对王家的怀疑说了出来。

李琮听了不置可否,他并不认为王家有这个胆量敢算计颜彦,谁不清楚颜彦在他心里的重要性,算计颜彦,跟算计他有什么区别?

可这个问题是太后提出来的,他不好直接反驳,因而,略一思忖,他换了个问题,“对了,那些人穿的是什么衣服,说话呢,哪里口音?”

得知那些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那个青衣书生上前确认了下颜彦的身份,且用的还是官话,李琮没有再问下去。

来之前,他已经见过那几位侍卫,侍卫分析那几人的剑法,说也没有看出什么派别。

因此,这桩案子委实有些棘手。

第七百六十章、存心

太后和皇上说着王家时,王婕正坐在颜彦的炕沿上哭哭啼啼的,她是从娘家那边得到颜彦受伤的消息,急急忙忙赶来探视,同时也是想把自己择出去,因为她确实和这件事扯不上关系,可问题是,她的确把颜彦要去庄子里的消息告诉了娘家,而且她还断定颜彦是和太后一同出门。

牵扯到皇家,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因而王婕和娘家嫡母以及嫂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说出是她透露出去的消息,仍是归结为偶遇,否则,怕是越发解释不清楚,一个不小心还会把王家拖下水。

“大郎媳妇,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件事真和我没关系,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是绝对绝对不会去害你的。呜呜,大郎媳妇,你再好好想想,你究竟是得罪了谁,怎么会有人会想要你的命?呜呜,这些人也太可恶太可恨了,干嘛要对一个女人下毒手,也不想想,这些年你为大周为百姓们做了多少实事,跟你过不去,岂不是跟皇家过不去?大郎媳妇,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生意场上。。。”

王婕正喋喋不休时,陆衿打断了她,“新祖母,我娘正难受着呢,你这些话还是等以后再说吧。还有,我娘该吃药了。”

陆衿早就不耐烦了,因为对方来之前自己母亲正趴在床上疼得出汗,后来才在丫鬟的搀扶下靠在炕头,为此还在身后垫了两床被子,可这新祖母进门后便开始哭,一开始陆衿还以为对方是心疼自己母亲,可听着听着就变味了,原来对生怕她自己被牵连进来,这倒也就罢了,可谁知对方没完没了的,还一个劲地追问颜彦得罪了谁,这下陆衿不想忍了。

这不废话么?母亲能得罪谁?母亲除了和前祖母以及二叔有仇,母亲还能得罪谁?

可陆衿再小也明白,前祖母在监牢里,二叔在给曾祖母守孝,这两人都不可能是买凶的人,因为他们若是想对母亲下手,完全没有必要搞这么兴师动众。

再有,这件事若是被查出来,肯定是诛全家甚至于诛九族的大罪,毕竟当时还有太后和皇后在场,惊扰凤驾可不是一件小事,皇上完全可以借这个由头褫夺了二叔的世子之位,那位前祖母和二叔也不傻,还能不清楚后果?

王婕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岁的孩子怼了,正讪讪着要解释时,门外的丫鬟传话,说是皇长孙李熙来了。

话音刚落,李熙自己掀了门帘进来,他先看到正坐在炕上鼓着腮帮的陆衿,继而看到了正靠在炕头的颜彦。

“彦姑姑,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伤在哪里,疼不疼?要不要紧?”李熙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陆衿本来还有点感动,可一听对方问疼不疼,噘着嘴说道:“李熙哥哥,我娘受的是剑伤,出了好多血,你上次不小心用草割破了手指还喊疼呢。”

李熙听了倒也不恼,把目光放到了陆衿身上,“我这不也是关心彦姑姑么?你呢,你没事吧?”

说完,李熙这才留意到炕沿上坐着的王婕不是一个丫鬟,联想起他进门时陆衿鼓起的腮帮,李熙转向了王婕,“这位是?”

王婕不等李熙别人开口,忙屈膝行礼,“臣妇乃镇国公陆端的妻子。”

说起这件事来,王婕也是一肚子气,明明她是陆端明媒正娶的续室,连儿子都生了,可偏偏皇上就是没有给她赐封,因此,她不能自报家门称自己为镇国公夫人,可她又嫌续室这个名称不好听,因此,只能说自己是陆端新娶的妻子。

李熙已经十二岁了,也开始跟着祖父和父亲接触一点政事,加之他又和颜彦这边走得近,因而王婕一说完,他就清楚王婕的身份了,从而也就知道准是这人方才把陆衿气到了,所以陆衿才会连他也一起怼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衿娘的新祖母,是来探视彦姑姑的吧?”李熙很快换上了一副笑脸。

“回皇长孙殿下,正是。”王婕也不清楚对方何意,没敢多言,只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两个字。

“既如此,你为何不帮着衿娘给彦姑姑喂药,非要让衿娘一个孩子做这些?还有,我彦姑姑正难受呢,她都没哭,你反倒在这哭哭啼啼的,岂不更让我彦姑姑心窄?”李熙瞬间变脸了。

“回皇长孙殿下,她是长辈。”颜彦替王婕说了句话。

“姑姑,你叫我熙儿就可,既如此,我给姑姑喂药。”李熙说完从陆衿手里接过药碗,而陆衿的药碗也是刚从青麦手里接过来的。

“不可,您是尊贵的皇长孙,臣妇。。。”颜彦着实吓了一跳,这事若是传进太后和皇后耳朵里,她的罪过就大了。

“彦姑姑,我生病的时候您没少照顾我,再说小时候您还救过我命呢,还有,那年京城爆发瘟疫,也是您收留了我和李然,没日没夜地陪着我们,我都记着呢。彦姑姑,您就让我喂吧,我还从来没有为您做过任何事情呢!”李熙一边说一边真要给颜彦喂药。

颜彦正要命青麦把药碗接过来时,陆呦进来了,显然听到了李熙后一句话,“回皇长孙殿下,你彦姑姑是我的妻子,喂药这种事情自然还是我自己来。”

李熙倒是没有跟陆呦争执,把药碗给了陆呦之后,他问陆衿事件发生时在做什么,忽一眼瞥见陆呦正温柔地拿丝帕把颜彦嘴角的药液细心地擦掉,这一幕不仅让李熙看呆了,也让王婕愣怔了。

他们都没有见过男人有这么温柔细心的一面,同时,这也颠覆了他们平时对夫妻关系的认知,原来,不仅仅是女人要伺候丈夫,丈夫同样可以照顾妻子。

其实,颜彦倒也是不可以自己吃,因为她伤到的是后背,并不是胳膊,只是一来她知道丈夫的固执,不想跟他起争执,另一方面,她也有几分存心,存心想让李熙看看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不指望能把李熙改造成像陆呦这样的暖男,但至少也让他了解下,夫妻之间不是只有男尊女卑一种相处方式,也可以互相关爱互相照顾彼此之间平等友爱。

第七百六十一章、后续(一)

送走王婕和李熙后,陆呦这才问起当时的具体情形,颜彦细细说了一遍,陆呦听完后,带着大江几个又去了一趟庄子里,他想从村民那试试,看能否打探出点什么消息来。

事实上,庄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没等陆呦和颜彦开口,他们走后,庄头和几位管事便各自找庄里的人问话了,得知的确有几拨外地口音的人在半个月前就陆陆续续来庄子里游玩过,彼时花期还没到,只有最向阳的地方才刚冒出一点花骨朵,因此,那些人并不曾在庄子里住下来,基本是来逛逛就离开了。

不过还真有人打探过颜彦,他们一般问的是颜彦有多大岁数,平时来不来庄里,除了这庄子还有别的什么产业,因着这个话题一般是由这庄子的规模、布局、收益等引起的,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形发生过,因而村民也没大在意。

五天前,庄子里那几栋房子才开始住满了人,其中有两栋是北边来的客人包下了,两栋房子里的人口音倒是有几分相似,可彼此却是完全不同的人,其中一栋房子里住的是两位青衣学子,斯斯文文的,经常出去以文会友或以琴或箫会友,谈了些什么村民就不太清楚。

另一栋房子里住的也是两个学子打扮的人,只不过这两人身上都有佩剑,这两人倒是也喜欢出去转悠,可不喜欢和外人搭讪,倒是和屋子里的两个小二走得还算近乎,也问了些京城的新鲜事,以及颜彦家的一些事情,比如说颜彦究竟有什么本事,陆呦会不会武功,不会武功为何还能统兵打仗,还有这么多的战功等等。

同时,这两人也表达了对陆呦的钦慕之情,说是一个男人能在沙场建功立业,能凭自己的军功封侯,这样的人是凤毛麟角,是他们仰慕的对象,因此特别想结识他。

两个小二听了这些也没有起疑心,别说这两个外地人,就是他们自己,还有城里多少学子和世家子弟,谁不仰慕陆鸣,谁不希望和他结识?

除了这些,陆呦还得知这几位客人在庄子里逗留期间喜欢吃羊肉和鱼,而且喜欢烤着吃,那两名佩剑的客人还亲自去小溪里抓过鱼回来自己烤着吃,不怎么吃猪肉,也不怎么吃鸭子。

另外,据庄头说,十天前,曾经有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想进庄子里做苦力,庄头留下了他们,打发他们去种地,可这些人在颜彦出事后居然同时不见了。

从庄子里出来,陆呦又去了一趟明园食府和饭庄,据店里的掌柜和小二说,这些天也来过几拨佩剑的外地人,倒是没有发现他们打探颜彦和陆呦什么,基本就是在店里喝酒,同时安静地听别人聊天。

不过他也说了一件事,也有人来问过他,能不能在他这找一份小二的工作,掌柜的拒绝了,因为店里的小二都是从庄子里出来的,知根知底,同时也是为庄子里人找条出路。

紧接着,山花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有外地口音的男子进去买过糕点,也问过她们这些糕点为何和别家不一样,问老板除了会做糕点还会做别的什么。

待陆呦再次回到颜彦身边,天色已黑,陆呦把自己打探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颜彦,得出的结论和颜彦相似,可能是女真人。

还有,据陆呦今天从李琮那得到的消息,上个月吴起和吴哲的确重创了女真人,靠的就是火炮,因此,不排除女真人会把颜彦抓过去帮他们研制火炮。

“不可能吧?首先,这火炮并不是我研究出来的,我只不过关键处提点了下你们;还有,这火炮周禄手里也有,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发挥一点效果?”颜彦表示了不理解。

陆呦笑了笑,“这不奇怪,他们不擅长打伏击战,据说吴家父子用的还是我的法子,挖沟壕埋火药,再用火炮对准他们的战马轰过去,女真不败才怪呢。可能是见这战术和我之前的一样,因此他们误以为是我又上了战场,所以这次特地跑到这来想把你抓住。”

颜彦听了这话大为疑惑,这周禄作为一个现代人过来的,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懂?不说别的,那些年电视里演过的抗战剧、谍战剧总该看过吧,什么地道战、地雷战、游击战、巷战等,总能受到点启发吧?

除非,他不是一个穿越者,可这又怎么解释之前的事情呢?就算那首《沧海一声笑》是凑巧喜欢,可怎么解释他通过自己的本事造出了火药呢?

见颜彦凝神不知想什么,陆呦抱住了她,“娘子,你放心,我已经在家里加强了警戒,皇上也在咱家附近安排了暗卫,你不会有事的。”

“这场战争不结束,这些潜在的威胁就不能除掉,不光我,还有你和孩子们。”这才是颜彦最担忧的。

她自己倒还好说,轻易不怎么出门,可陆呦不行啊,还有三个孩子,都这么小,一点自保能力没有,且这么大的孩子也不可能一直不出门吧,他们也需要同龄人的友谊。

还有,再过两年,陆初就该正式进学了,颜彦不可能把他一直圈在家里的。

“娘子放心,这些人一击不中,肯定不会再轻易动手的,因为他们不可能会派太多人过来,而我们吃了这次亏肯定也有防备,他们再来送死是小事,万一被我们抓住了,查出他们的来历就坏了,惹怒大周的后果女真肯定清楚得很,就目前而言,他们是绝对不敢冒这个风险的。”陆呦分析道。

不过他倒是为此拿定了主意,等这孝期一过,他想亲自带人上战场,因为他也担心这场战事不结束,他这一家子说不定就得一直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当然了,目前并无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些剑客就是女真人,所以陆呦也只是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等皇城司那边的查访结果出来后再做打算。

第七百六十二章、后续(二)

皇城司那边是两天后才有一个粗略的结果,据他们查访,从去年初,京城就陆陆续续来了些北地人,这些人拿的基本是燕云十六州的路引,有人进了书院,有人做起了生意,有人混进了颜彦的庄子里,还有人什么也不做,就整日在街里闲逛。

这些人进城后大多有一个特点,喜欢打探颜彦家的事情,也喜欢打探朝廷的事情,还有人对工部作坊感兴趣,甚至有人还妄图想在作坊里找份差事,幸好作坊里选人有严格的规矩,除了要有一技之长,还必须有当地乡绅出具的担保,至少在当地定居了三代以上;也可以是作坊里的老师傅自己担保,必须是他自己相熟的徒弟或师兄弟什么的,且也必须是知根知底的。

因此,那些人才没有得逞。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刺杀颜彦的那批人应该是半个月前进京的那一批,这些人和之前进京的那些北地人有无关联现在还说不准,皇城司的人已经照着那些北地人的路引回他们的属地查访去了,估计半个月后应该有结果。

哪知没等到半个月,三天后,陆呦又带回来一个坏消息,说是有人在城外的发现一个受了剑伤的年轻人,这人和他同伴住在一家客栈里,原本店小二并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异常,是有一次给他们送热水时发现对方换下来的衣服上面带着血,店小二很快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掌柜,掌柜的已经被街上的捕快告知过,若是发现有受伤的年轻人一定要及时向官府报告。于是,掌柜的找到了街上的捕快。

可惜,四个捕快的武功也不敌对方,那两人杀了这四个捕快连带那两个见过他们面的店小二和掌柜,之后很快又逃跑了。

消息传来,李琮面子上挂不住了,责成皇城司务必要把这几个凶手缉拿归案,不仅是为了颜彦,也为了那几个死去的无辜之人,同时也为了大周的面子。

谁知李琮的旨意刚颁布下去,京城又出事了,之前怀疑过的那些北地人有十之五六跑了,一夜之间就没了踪影。

换句话说,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女真的细作,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提前跑了。

因着这件事,李琮龙颜大怒,继续命人把这五年来从外地迁到京城的人筛查了一遍,不分男女,年龄是从十五岁到六十岁,略有点疑问的,先抓起来再审。

因此,一时之间,京城人心惶惶的,皇城司的人天天在抓人,倒是也审出了几个细作,有契丹的,有女真的,也有西夏和蒙古的,也有倭国和高丽,甚至还有南越和大理的,他们中有人是奔火炮和火药来的,也有人是奔颜彦的棉花种植技术和纺织技术,还有奔她的毛巾和袜子,甚至还有人是来偷她的蛋糕技术的。

原本依李琮的意思是想把这些人都关押起来,可颜彦得知后,提了个建议,把他们遣送回去,毕竟大部分人是奔她的技艺来的。

不过颜彦也不是白白放这些人回去,她的意思是让这些人回去后跟他们的皇帝商量,可以用一样他们本国的技术来交换,若是大周觉得合算,就答应交换,若是不合算,可以不答应。

当然了,这些技艺里不包括火炮和火药,这是大周目前立足的根本,轻易不能动摇。

京城的这场小地震足足震了三个多月,而颜彦也足足在家圈了三个多月,就连颜彰的婚礼也没参加。

不过就算没有这次剑伤,颜彦也不会去参加颜彰的婚礼,一是因为她还在孝期,二是因为马氏,如今再加上一个剑伤,颜彦更有理由拒绝了。

为此,颜彰在新婚的次日,也就是认亲礼结束后特地带着杨伊进了明园,恭恭敬敬地拜见了颜彦和陆呦,同时也告诉颜彦一个消息,说是待杨伊回门之后,马氏会把颜家的当家权交给杨伊,随后她打算去庵里修行,地点都选好了,就在城外的青莲庵。

“青莲庵?”颜彦略略有点意外,因为青莲庵经常有城里的贵妇过去求神拜佛的,到那时,彼此见面,岂不尴尬?

“我娘说和庵里的住持熟识,以前也没少打交道,还有一个就是青莲庵安全。”颜彰解释说。

“你爹同意了?还有,你娘是自请下堂还是合离?”颜彦问道。

颜彰摇了摇头,“我娘是修行,不是正式出家。”

颜彦略一思索,倒是也明白了马氏的意图,她是怕自己一合离,丈夫也会另娶妻子,万一新过门的妻子也和王婕一样生儿育女,肯定会影响到她这两个儿子的利益,因而,她才决定带发修行。

之所以选中青莲庵,正是因为青莲庵里总有京城的贵妇过去,所以能保证她尽快打探到京城富贵圈里的新鲜事,方便她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真正放下俗世的这些牵挂,可碍于皇家和颜彦的压力,或许还有颜芃的,所以不得不做出了妥协。

另外,只怕她也想借这个机会为颜彧洗去点罪孽,顺带也给陆袆积点功德,祈求他们来世能托生户好人家。

不得不说,颜彦还是比较了解马氏的,基本猜准了她的心思,不过她漏了一点,马氏希望自己离开后,颜彦能看在颜芃和颜彰颜彬的份上对颜家伸出援手。

都说知子莫若母,马氏正因为太了解自己儿子,知道儿子未必能把这个侯府撑起来,可若有颜彦在一旁扶持,再加上皇家的照拂,事情肯定会大不一样的。

除了颜彰,还有一个颜彬,颜彬生性纯良,又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偏这个孩子又好个舞刀弄棒的,若是能跟着陆呦,兴许将来也能够立点军功什么的,从而走上武举的仕途。

不得不说,马氏为了自己的儿女也算费尽了心机,但有一点,她为人比朱氏确实要良善些,因此她的这些心机并不包括害人性命,甚至于也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

第七百六十三章、放下

颜彦是在三天后得知马氏确实进了青莲庵修行,是颜芃亲自来告诉她的,同时还转告了马氏的几句话,说那些年她对颜彦的疼爱是真的,可惜后来被自己的私心蒙了眼,所以才做出这种背离亲情和道义的事情来,为此,她们母女也受到了报应,因此,余生她想陪着青灯古佛过,为自己洗去些罪孽,同时也为家人祈福。

“对了,她还托我给你送来这个,说里面的东西是当年你娘送给你二婶的,如今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还有,她说,希望你能放下以前的旧事,不是为她,是为你自己,这样你余生才能快乐些。”

颜彦没有回答这话,而是扯了扯嘴角,继而打开了这个盒子,盒子不大,里面东西也不多,一套赤金点翠的头面首饰,还有一对上等的羊脂玉镯子,颜彦猜测应该是颜芃和马氏成亲时原主母亲送的贺礼或添妆礼。

除了这些,还有几张银票,颜彦打开一看,居然有五千两,忙抬头问道:“这是?”

颜芃羞愧地垂下头,“这是你祖母送你的那两家铺子和庄子的收益,当年你成亲时你二婶拿了五千两给你压箱底,这是剩下的五千两,你二婶说,既然要修行,首先该修的就是摒除自己的私心杂念,否则,菩萨会怪罪她的。”

颜彦听了把这银票取出来,“二叔见外了,这些年我在颜家也是要花销的,还有,后来二婶也送了一座庄子和一家铺子给我,我。。。”

“孩子,你快别这么说,论理,你成亲时本该按照侯府嫡长女的规格给你办一份嫁妆,可二叔惭愧,没能说服你二婶不说还被她私下克扣了原本就该属于你的这点收益,更别说,你二婶和你二妹妹当年还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孩子,二叔也愧对你,你再推辞,二叔更没脸见你了。”颜芃并没有去接那银票,而是伸出手来摸了摸颜彦的头。

颜彦看得出来,颜芃心里确实是有愧意,至于马氏,从这几张银票上分析,她应该也是后悔了,也想放下过去的执念,否则,她没有这个勇气承认自己当年的私心,毕竟这五千两银票她不说,颜彦肯定也不会知道。

可惜,人啊,总是要在失去之后才能幡然悔悟,才能放下自己的执念。

不过马氏这还算是好的,像朱氏那种人,只怕死到临头也未必会有悔悟的那一天。

送走颜芃后,颜彦仍是对着这个盒子唏嘘不已,可巧陆衿带着陆初和陆袟进来了,见母亲心情不好,三个孩子都坐在了颜彦身边,陆衿先问:“娘,这是二外公送你的东西?”

“这些首饰是我娘之前送二外婆的,如今你二外婆去庙里修行,把这些东西还给我,说是让我留个念想。”颜彦解释了一句。

“娘,什么叫去庙里修行?”小小的陆祑问。

“修行就是去做尼姑,庵里的尼姑都是女的。”陆衿陪颜彦去过青莲庵,因而对尼姑的印象比较直观。

不过话一说完,她忽地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娘,我听说庵里的生活很清苦,二外婆能习惯?”

“修行本来就是要吃苦的,不吃苦能修行?”陆初送了陆衿一个白眼,继而又道:“还有,修行不单是去做尼姑,也可以做和尚的,相国寺的和尚也是修行。”

陆衿伸手在陆初的头上敲了下,“臭小子,你胆肥了,居然敢鄙视我?”

一旁的陆袟见了,搬着颜彦的脖子说道:“娘,你看,大姐又在欺负大哥,大姐还欺负我呢。”

颜彦听了这话笑着在小儿子的屁股上拍了下,“你大姐这是在管教你们,你们要听大姐的话,要不是为了陪你们两个玩,你当她愿意留在家里?”

“娘就是偏心,从来不说大姐错,每次错的都是我和二弟。”陆初也表达了他的不满。

“有吗?我有偏心?”颜彦真的开始反思自己。

“没有,娘,你做事最公道了。真的,不信,等爹回来你问爹,阿初是淘气呢,他今天的功课没做好,我说了他几句,他泄私愤呢。”陆衿也搂着颜彦的脖子撒娇。

颜彦歪着脑袋看向了陆初,陆初正嘟囔,“问爹,我才不问爹呢,那是自找不痛快。”

“娘,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大哥对对子,大姐说他对得不好,没有,没有。。。”后面的词陆袟一时想不起来,只好摸着自己的脑袋,眨了好几下眼睛也没想起来,最后只得锁着一对眉头看向了陆衿。

“笨蛋,这都没记住,没有意境,知道什么叫意境吗?”陆衿问陆袟。

陆袟摇摇头,陆初撇嘴说道:“不就是嫌我粗俗了么?要我说,先生对的还没我好呢。”

颜彦一听这话好奇了,“你们对的是什么对子?”

“娘,我知道,我知道,天对地,雨对风,春对秋,夏对冬,长天对大地,秋雨对春风,春花对秋实,。。。”陆袟张嘴就来。

“娘,先生出的是路迢迢,大姐非要对什么水隐隐,我说对泪涟涟也不错,谁走了这么远的路不想着家乡不想着亲人?还有,风高秋月白,先生和大姐非要对什么雨霁晚霞红,我觉得对夜下蛙声鸣也不错,娘,夜下蛙声鸣有什么不好?大姐非说夏天才有蛙鸣,我觉得秋天也有啊。”陆初打断了陆袟,说道。

“是啊,初秋的时候的确有蛙鸣,我们阿初观察很细致呢,还有,你的脑子很活泛,不拘一格,能有自己的想法,也又能坚持自己的观点,这也是很难能可贵的。”颜彦搂着儿子夸了几句。

“娘,你这样夸他,大弟弟以后更不服先生管教了,他前几天还用蛙鸣对饭香,蝉声对童趣呢。”陆衿见母亲向着陆初,着急了。

“蝉声对童趣很不错啊,蛙鸣对饭香确实有点。。。”颜彦忍不住莞尔一笑。

“娘,你不是也爱吃田蛙么?”陆初仰头问道。

倒是颜彦,听了这话忽地想起了一个问题,之前陆衿也是很活泼爱胡闹的性子,怎么在家中上了一年多私塾脑子也跟着古板僵化起来呢?

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现象。

第七百六十四章、初为人师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六十四章、初为人师这天下午,陆呦回来后,颜彦特地和他商讨了一下几个孩子的教育问题,随后,陆呦去见了那位私塾先生,把那位先生辞掉了。

从次日开始,颜彦自己接过了教育孩子的责任,她按照上一世的经验给孩子们列了一个时间表,随后把每天需要学习的课程也分别标上,除了正常的启蒙教学,颜彦还教孩子们一点浅显的数学和基础自然知识,此外也包括琴棋书画。

左右孩子们还小,颜彦也不想太拘着他们,至于陆初和陆袟,颜彦决定等到了八岁直接送他们去书院。

令颜彦惊喜的是,孩子们都很喜欢她的教学方式,且毫无意外的,这三个孩子最喜欢的科目都是《自然科学》,因为从这门功课里,他们可以更清楚直观地认识自然界,比如,颜彦教会他们如何区分哺乳动物和卵生动物,它们之间的区别是什么;还有,什么叫脊椎动物和无脊椎动物,以及两栖动物和陆生动物等,除了认识动物,颜彦也会教他们认识各种花草树木。

偶尔,颜彦也会带他们做几个简单的实验,比如说通过肥皂泡观察光的颜色,比如说小孔成像,比如说钻木取火,比如说利用家中现有的物质分辨出酸碱盐,以及哪些东西是可以入口的哪些是不可以入口的,哪些东西是绝对有害的。

颜彦带孩子们做过最复杂的一个实验是用木炭燃烧收集二氧化碳,通过一节装满水的猪小肠,最后把水排干了,剩下一节鼓鼓囊囊的气体,让孩子们认识气体也会占地方后,又把这些二氧化碳通进澄净的石灰水中,最后待石灰水沉淀后挖出碳酸钙泥给孩子们看。

通过这个实验,颜彦还教会孩子们什么是煤气中毒,以及煤气中毒应该如何处理等,甚至还带孩子们模拟遇到火灾时人应该如何逃生。

还别说,这样忙碌的日子颜彦觉得很充实,孩子们也觉得很快乐,最主要的是,这种快乐成长的记忆应该会伴随他们一生,也会温暖他们一生。

八月初六这天,太子妃又生了位公主,颜彦自己不便前往探视,打发了陆衿和陆初一起过去,谁知两个孩子回来时,居然把李熙和李然带进来了。

原来,李熙和李然从陆衿和陆初嘴里得知颜彦自己在家办了个小课堂,说是学的东西既好玩又有趣,跟夫子讲的大不一样。于是,两个孩子也好奇了,非要来听两节课,而且还指明要学自然科学,且还追着颜彦问什么叫自然科学。

颜彦只得大致解释一遍,随后带他们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指南针,然后又带着他们模拟了一遍曹冲称象的故事,用一个自作的木船模型放进水里,然后在木船上放上一把匕首,在木船上刻下没于水面的刻度,随后拿起匕首,放上同样重量的食盐,观察刻度是否一致。

做完这个实验,颜彦又给大家科普了一下浮力和密度、体积、重量的关系。

后来,颜彦见李熙还有点意犹未尽,琢磨了一下,选了一个铁球放上木船,木船沉了下去,取出铁球后,颜彦放上一个同等大小的木球,木船依旧悬浮在水面。

最后,颜彦给大家布置了一道课业,如何才能测量出一个不规则的铁块体积是多少。

李熙没有听过体积这个词,颜彦只得用物体的大小来形容。

令颜彦惊喜的是,陆衿反应最快,颜彦刚说完没一会,李熙几个还未曾告辞呢,她就想到了方法,说是和曹冲称象一个道理,先把这不规则的铁块放进装满水的量筒里,最后水面溢出去多少就是铁块的体积。

“不错,娘这些日子没有白辛苦,衿娘的方法是最简单有效的,以后你们也记住了,要懂得学以致用,还要懂得举一反三。”颜彦给了女儿一个拥抱以资鼓励。

“那娘,是不是那些看不见的气体也可以这样测算它们的体积?”陆初仰头问。

“对啊,我们初儿也学会举一反三了,真聪明。”颜彦放开陆衿,给了儿子一个拥抱。

“彦姑姑,你能不能再多教我们一些这样的知识?”李熙一脸渴慕地看着颜彦。

“这样吧,以后你休沐的时候过来,我可以带你们好好认识认一些自然界里的小常识,这些东西虽然好玩有趣,可对你来说用处不大,你要明白,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颜彦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对一个帝王来说,如何管理一个国家显然比掌握这些自然知识要重要得多,因而颜彦怕给孩子移了性情,只答应对方休沐时过来,她可以教他些数学知识,以及一些经济管理方面的知识,尽管颜彦自己在这方面也算是个菜鸟,但教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送走李熙和李然,颜彦这才一脸严肃地看向陆衿,陆衿脑子一转,意识到什么,忙扑进了颜彦怀里,“娘,我不是故意跟他们说起这些的,是皇后娘娘看见我,问我为何不肯再做李然姐姐的伴读,我只好说我带着弟弟们跟着娘在家学习,皇后娘娘一听好奇了,问我们每天都学什么,我只好说了,哪知李熙哥哥听了非要跟着来瞧瞧?”

“真的?”颜彦看向了陆初。

“是真的,娘,大姐没有骗你,是李熙哥哥非要缠着大姐,还说要考核大姐的功课呢。”陆初说了实话。

“娘,你别听阿初瞎说,李熙哥哥是好久没有看到我们,问娘身子好不好,也问娘伤口还疼不疼。”陆衿瞪了陆初一眼,又扑进了颜彦的怀里。

颜彦听了这话直想扶额,才多大的孩子,居然就懂得害羞懂得隐藏自己的心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话又说回来,李熙一直表现得这么强势,似乎早就认定了陆衿,陆衿想不早熟也难。

因此,目前对颜彦来说并不是如何拒绝李熙拒绝皇家,而是教陆衿学会如何在宫里生存,这对颜彦来说委实有点难度,因为她自己是最不喜欢勾心斗角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厚颜

中秋节过后,颜彦忽然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她的商船在黄海一带海域时突然遭遇强烈的海上风暴,有两艘船沉了,船上的货物也跟着悉数沉入海底,幸好船上的人大部分被别的商船救上来了,小部分抱着木板跳进了海里,目前仍有十六个人下落不明。

因着这些船员大部分是从颜彦的几个庄子里挑选出去的,因而,得知消息后,颜彦命大江和青玉按照这份失踪人员名单去探视他们的家属,并给予他们一定的经济补偿。

谁知青玉回来后,和颜彦说了一件事,说是其中两位船员是没有家属的,是三年前从北地投奔来的农民,说是老家遭了灾,活不下去了。

青玉一听,拉着大江去那两人的住处查看了一番,在炕洞里发现了一个小本子。

“主子,你看,这上面记载的都是咱们的棉花和山薯种植方法。”

颜彦接过本子翻了下,全是用汉字记载的,因此,她也没法判断这本子的主人究竟来自哪里,可对方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不巧的是,偏偏被管事的抽中去当水手。

“让你男人好好查一下,看看这样的人还有多少。”颜彦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因为之前借着京城的那场小地震,陆呦带人把庄子里和厂子里的人也筛查了一遍,确实也发现了几个细作,有倭国的也有高丽的,奔就是棉花的种植和纺织技术。

青玉离开后,颜彦拿着这本子正细细查看时,青叶在门外通报,说是王婕来了。

颜彦放下本子,亲自迎了出去,王婕这次倒没有带着孩子来,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说是听别人说颜彦损失了两船货物也损失了不少人,她是来问颜彦需要拆借否,不管是人还是钱财。

“多谢太太费心想着,等需要时我再去找你。”颜彦说归说,心下着实有几分不解。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王婕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热心,还有,这件事颜彦并不曾对外人说起,对方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呢?

“大郎媳妇,你也知道,我这人没有什么能耐,可我又不能不为我儿子着想,别看我现在坐着这位置,不定哪天陆鸣成亲了这家就该交给人家,所以我才想着来找你,想从你这借点光,跟你入股做点生意。”王婕说了实话。

“问题是做生意也有亏本的时候,这不,你也知道了,两船货物都沉海底了,这一趟我损失至少有二十来万贯,此外,我还答应帮那些出事的船工赡养老人抚养孩子,这笔花销也不小。”颜彦也说了实话。

她可不想和陆家的人牵扯在一起,更不想和她联手去对付陆鸣。

倒不是她放下了对陆鸣的仇恨,而是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她讨厌这种算计。

“可这种事情也不是会经常发生,都两年了,你这不也是第一次么?还有,我听说这海外贸易就是商船越多越安全,到了海上大家还能有个相互照应,就说这次出事,若不是你还有其他几艘船,只怕这两艘船上的人都得跟着遭难呢。”王婕不死心,还想劝劝颜彦。

“既这么说,太太何不和你娘家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凑钱自己成立一个商队,还省得受制于人,岂不更好?再则,太太也知道,我这里的股份早就分派出去了,除了我,还有那四位殿下。”颜彦不得已抬出了李稷等人。

果然,王婕一听牵扯到宫里的几位殿下,没好意思再开口,随后又问起棉花纺织这一块来,因为之前棉布这一块是周婉在打理,后来颜彦察觉到周婉变了,没等周婉进牢房便把这业务收了回来。

可陆家毕竟做了一段时日,不管是织娘还是织布机都是现成的,又有自己的庄子,每年棉花种植量也不少,因而这门生意并没有放弃,只是规模比之前小多了。

所以这次来,王婕希望把这门生意并入到颜彦的纺织厂,因为单依靠她自己,她收购不上多少棉花,这是其一,其二,颜彦的厂子里有新技术,且那些毛巾、袜子等稀有物大部分是直接卖给外夷人,利润肯定比她守着一点老技术给那些穷人织点粗布强。

可问题是之前颜彦已经拒绝过她了,王婕拿不准颜彦的心思,不敢贸然开口,于是,便从纺织扯到棉花的种植,扯到那些外夷来的细作,由细作又扯到三月三那天颜彦遭遇的那些刺客。

“对了,我听说后来也没抓到那些刺客,倒是查出了不少细作,其中有不少是奔你来的。大郎媳妇,我还听说一件事,有人说,那些刺客是女真人派来的,说是吴家在前线打了胜仗,放出风去,说是照搬的大郎之前对付辽国的那套战术,还说什么的等大郎过了孝期就会去前线接替他父子,也说大郎好些计策都是跟你学的,为此,女真人这才想着来把你抓走。”王婕低声说道。

“太太,这些话可有出处?”颜彦正色问道。

她是不大相信吴家父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传到皇上耳朵里,斥责一顿是小事,极有可能会把吴家的爵位减一级,或是把世袭罔替蠲了。

“这,这,这我也是在外头听别人说的,要问出处,我自然是不知的。”王婕一看颜彦变脸了,心里也有点害怕了。

“太太以后记住了,这种没根没据的话听过就算了,千万别跟着去瞎传,指不定哪天就把祸事招惹上身的。幸好你今儿是说给我听,而我看在父亲面上,不想为难你。否则,我把那些话到皇上面前学一学,皇上势必要找你问个清楚,这个后果恐怕就不是你能兜得住的。”颜彦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提点了对方几句,能不能听进去就看她自己了。

谁知好巧不巧的,颜彦话音刚落,陆衿掀了门帘进来,“娘,什么事情要跟皇上学一学?不如告诉李熙哥哥吧?”

“彦姑姑要告诉我什么?”李熙的脑袋在陆衿后面冒了出来。

这下王婕可真是吓到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五年规划

颜彦也不是真要为难王婕,因而一看对方脸色都变了,忙帮着转圜了一下。

而王婕这次倒识趣,见颜彦这有客人,很快提出告辞了。

送走王婕,李熙拉着颜彦追问王婕所言是否属实,因为他和陆衿在门外听见了颜彦和王婕的对话,是陆衿好奇,知道母亲在和新祖母说话,所以才特地没有让丫鬟通报,就是想听听两人聊点什么,找个机会吓吓对方。

她可没忘了母亲受伤那天,明明很不舒服,可这位新祖母偏哭哭啼啼的,看着就让人厌烦,幸好那次也是李熙帮忙把她赶走的。

颜彦瞥了自己女儿一眼,对李熙说道:“她这番话属实不属实不好说,但她的目的不单纯,我们不要上她的当,有些话说者可能无心,但听着有意,且为了自己的私利断章取义加以传播,这是绝对不可取的,我们不要做这种人的帮凶,你可以把这番话告诉你父亲或皇祖父,但必须把我对你说的这些也告诉他们。”

李熙正琢磨颜彦这番话的含义时,陆衿不高兴地嘟了嘟嘴,“笨蛋李熙,我娘是不想做棋子被人利用,还有,我娘也不喜欢背后阴人害人。”

“怎么说话呢?一点规矩没有。”颜彦训了女儿一句。

“彦姑姑,我明白了,衿娘的新祖母是想借姑姑的手来收拾吴家。”李熙回答完颜彦,这才转身敲了下陆衿的脑袋,“是没规矩,回去后把《论语》抄写三遍。”

这下轮到颜彦石化了,这算什么,竟然当着她的面越过她这位做母亲的直接罚上了她的女儿?

李熙看出了颜彦的不满,微微一笑,“彦姑姑放心,我不是真的生衿娘的气,是想帮她改了这个毛病。彦姑姑也知道,衿娘冲动起来经常是口无遮拦,可她也一年年大了,我身边的人既多且杂,我怕万一哪天我不在她身边,她被人抓住把柄生出什么事端来,与其这样,还不如我现在对她要求严一点。”

“等等,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娘都没说什么呢!”陆衿有了母亲的仗持,趁机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说你为什么要听我的?”李熙反问陆衿。

陆衿听了这话垂下了头,脸却微微红了。

颜彦正扶额时,门外响起了陆呦的声音,很快陆初和陆祑追逐着跑进来了,“娘,娘,我们等了你这么久,怎么还不来给我们上课?”

一旁的陆衿听了这话忙拍了下自己的头,“可不,我们是来找娘去上课的,居然把正事忘了。”

“她来又说了什么?”陆呦进来了,问道。

“想入股咱们的海上贸易,我没答应,后来又扯了半天别的,大概是希望我能看在王慎救我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颜彦笑了笑。

其实,事发次日,陆呦就亲自去王家道谢了,也送了一份王家一份厚礼。

当然了,救命之恩不能单单用钱来衡量,可颜彦委实不愿意和王家把关系走近了,尽管她对王慎的印象还不错,可王家的这些女人们颜彦实在不喜。

“王大人前些日子也约我去看望父亲,路上也没少打探咱们家的这些生意,我一句话就把他怼回去了。”陆呦说道。

“什么话?”问的是陆衿。

“我说这是你娘的生意,我从没有插手过。”陆呦说完,看向了颜彦,问她今天还去不去讲课。

“去,每天定好的学习任务必须完成,今天我给你们讲规划对人一生的重要性。”颜彦临时改变了教程。

这个课题她驾轻就熟,当年她和陆呦成亲时两人就各自做了规划,第一步先做什么,需要多长时间,第二步又做什么,等等。

尽管陆呦的人生道路因为战争出现了偏差,但颜彦帮他规划的既定目标算是实现了,且还是超常实现了,而颜彦自己也完成了她的既定目标,两人都没有用到十年。

因而,她给大家分享了当年这个十年规划之后,命四个孩子,包括李熙,每个人自己列一个规划,先列一个五年的粗浅年计划,再略详细些把第一年的月计划列出来,最后再列一个更详细些的旬计划和日计划,日计划只需先列出一旬的,这旬结束时对着自己列的计划看看做到了哪几点,还有哪些没有做到,接着把下一旬的计划再列出来。

几个孩子听了先是有几分跃跃欲试,可真正等他们拿起笔来时,一个个又都茫然不知如何下笔了。

见此,颜彦给自己列了一个近期年规划,这一年快过去了,不算,从明年开始,第一件事要继续教导孩子们功课;第二件事是要辅佐丈夫的事业;第三件事,要组建一个更大的船队。而下一个年度计划,则又增加了几项,她想在金陵那边也开两家厂子,江南历来比较富庶,香皂和毛巾的销量肯定不会差,如此一来,可以省不少运费。

几个孩子照着颜彦的样本,苦思了半个多时辰,倒是也列出了一份年计划表。

因着颜彦说的是五年计划,李熙的计划中有一条是和陆衿定亲,颜彦看了哭笑不得,把这计划给陆呦看了,陆呦直摇头,“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爹,李熙哥哥写什么了,为何绝对不行?”陆衿把头凑了过来。

“好了,你写自己的吧。我去和你李熙哥哥说会话。”颜彦说着把李熙带到了对面屋子里。

“皇长孙殿下,这件事。。。”

“彦姑姑,你还是叫我李熙吧。”李熙打断了颜彦。

“好吧,李熙,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颜彦把大周的律法搬了出来,就大周皇子不许和武将世家之女通婚这一点,李熙要娶陆衿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话把李熙问住了。

因为这个问题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他只知道,皇祖父送了一枚龙佩给衿娘妹妹,自家父母对陆衿也是毫不掩饰地喜欢,因此,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件事是过了长辈们明路的。

第七百六十七章、两个坏消息

李熙从自己身上找不到答案,只得回宫去找父母要答案了。

陆衿见母亲一个人回来,狐疑地问道:“娘,李熙哥哥走了?”

“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原本颜彦还想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走了,可一看女儿这双明亮的双眸,颜彦把话咽回去了。

这样也好,让李熙早点回宫要一个答案,而她也好早做应对。

若是李琮后悔了,颜彦打算等过了孝期就带着一家子去北地驻守几年,左右孩子还小,并没有真正开窍,因此,现在引导还来得及。

谁知颜彦没有等来李熙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吴起战败的消息。

说实话,这一仗吴起输的比较冤,据悉,这一仗是围城,想替辽国把东京,也就是辽阳府收回来,因着辽阳府西边的辽西仍在辽国手里,所以吴起判断女真人就是突围也不会走西边,故而命各方面能力都最弱的朱晋守着西门,且还给他配备了五十门火炮,而吴起和吴哲则分别带着人围住了其他几个门。

饶是如此,吴家父子也再三叮嘱过朱晋务必不能大意,一定要小心谨慎。。

哪知那天晚上朱晋仍是大意了,大敌当前,他居然睡着了,非但他的人马大部分阵亡了,且那五十门火炮也落到了女真人手里,好在朱晋命大,生死关头,吴哲带着人马来救他了,不幸的是,吴哲掉进了女真人的陷阱,伤势不轻。

消息传来,皇上当庭震怒。

偏这个时候,朱韬那边也传回来一个坏消息,说是苗人叛乱,他带人去镇压,哪知镇压不成,他被人当做人质扣下了,如今苗人打发朱韬的手下来送信,人家要闹独立呢。

“苗人要闹独立?”颜彦思索了一下,好像大周立国没多久,黔州一带四大姓氏的土著带头归顺了,随后他们帮着大周开疆拓土,同时也扩展了自己的地盘,大周封了其中田氏一族的吐司为防御使,负责黔州一带的军事布防。

如今大周立国上百年了,黔州一带虽偶尔小暴动或叛乱,但从未动摇到大周的根本,更没有闹什么独立一说,因此,颜彦怀疑,准是朱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惹恼了对方。

可因着陆呦这段时期仍在丁忧,没有上朝也没有进宫,所以他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朱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朱晋从小娇生惯养,本就不适合上前线,更不适合领兵打仗。奇怪,皇上居然会打发他去前线,更奇怪的是吴家居然也对他委以重任。据说那个女人听到这两个消息后病倒了,他去探视了,出来后便向皇上递了折子,主动请缨,说是要替朱家去收拾残局,可惜,一南一北,分身乏术,我倒是好奇他会先顾哪一头。”陆呦冷笑着说道。

颜彦听了这话愣了下神,琢磨了一下才明白“那个女人”是指朱氏,这个去探视的“他”是指陆鸣,想必是朱氏不想看到娘家因此没落,不得已求了自己儿子。

可陆鸣是镇国公世子,也是斩衰服,和他父亲陆端一样都是二十七个月的孝期,皇上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起复他吧?

毕竟辽国那边目前还有吴起和几大世子顶着,而朱韬这边也不是非陆鸣不可,和西南那边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朱家还有平南侯刘家呢。

不过颜彦倒是清楚,皇上之所以打发朱晋上前线,一方面是为太后出口气,另一方面是为震慑一下朱氏,左右朱晋也不是统帅,又不是大周的主战场,就算是输了,一时也影响到不到大周,因而,拿朱晋出口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吴家,想必也是为了出口气,再说人都来了,不拉出来遛遛,谁知是骡是马?

果然,三天后皇上在朝堂宣布了派平南侯去一趟黔州,辽国那边,皇上打发了其他几位在燕云十六州驻守的世子过去,说是也该历练历练他们了。

消息传来,颜彦发现陆呦似乎有些失落,便拉着他问缘故。

这才知道,原来上次刺杀颜彦的刺客一直没抓到,再加上上次在庄子里清查出几位倭国和高丽细作,陆呦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是怕觊觎颜彦的人越来越多,防不胜防。

因此,他想亲自去一趟辽国,帮着辽国把女真人赶走,最好是能把女真人打趴下了,老实了,他们才会心生畏惧,不敢再对他国生出觊觎之心。

当然了,他这么做也不单单是为辽国,也是为大周,因为女真已经逼近燕云十六州了,而且他们手里有朱晋丢失的五十门火炮,时间长了难免被他们研究出其中关键来,到那个时候大周想要它制服就难了。

“这样吧,你下个月出孝期,看看到时皇上怎么说,这种事情,想必他心里早有打算。”颜彦倒不是很希望丈夫上战场。

尤其是现在,又是火炮又是炸药的,谁敢保证自己能每次都赢?

还有,皇上目前打发了其他几位世子过去,说是要历练历练他们,何尝不是想看看这些世家子弟中是否还有可造之才,毕竟大周现在的外患也不少,总不能事事都指着陆呦和陆鸣吧?

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可用之人,他才不得已把腿伤尚未痊愈的原主父亲打发去了南越战场,并害顔芮因此丢了性命,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再则,自从陆呦封侯后,那些武将世家只怕也没少在背后说闲话,否则,以李琮的聪明,怎么可能会派朱晋去前线呢?不就是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么?

因此,这种时候,颜彦不希望丈夫冲上去,连她都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怎么舍得让丈夫去冒这个风险?

要知道,打女真和打契丹可不一样,女真人尚未汉化,他们居住的地方不是丛林就是草原,哪有几座正经的城池?

陆呦听见了颜彦的话,正要开口和妻子讨论讨论女真人的生活习性时,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关于李熙和陆衿的。

第七百六十八章、君无戏言

陆呦也是忽然想到李熙好几天没有过来,想必是皇上那边还没有一个准确说法。

换句话说,皇上为难了。

“也可能是这些日子事多顾不过来,也可能是还没想到对策。别看他贵为皇上,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他也为难。”颜彦替李琮说了句话。

这话陆呦倒是信了,“要不为难,你是不是就嫁他了?”

颜彦眨巴了一下眼睛才明白陆呦说什么,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随后小手在鼻尖处扇了扇,“说什么呢?我怎么闻到一股好大的酸味,有人吃醋了?”

“才不是酸呢,我是庆幸,庆幸有了这么一条规矩,我才能娶到你做妻子。”陆呦一把抱住了妻子。

其实,要依他自己的意思,他也愿意带着一家妻小去北地驻守一段时日,可问题是北地离契丹和女真还有西夏什么的更近,万一被他们知道了,保不齐又打发人来把颜彦掳走,这个后果他是绝对承受不起的。

可留在京城,眼睁睁地看着李熙在明园出入,孩子们一年年大了,传出去点什么,以后陆衿还怎么嫁人?

还有,他更担心的是,万一女儿将来嫁不成李熙,京城也没人敢娶她,到时女儿该怎么办?

颜彦感知到了丈夫的忧心,这个问题也没少困扰她,毕竟李熙对陆衿的维护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两人和当年的李稷和原主还不太一样,一是那时皇家并没有任何承诺和模糊暧昧的示意,是颜老夫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因而,外界关于两人的猜测和言辞也很少;二是那会原主只是跟着祖母进宫去探望太后,李稷从没有踏足过颜家来找原主;三是原主十岁时就由太后牵线和陆鸣订亲了,无形中也切断了外界的那些谣言和猜测,毕竟十岁的孩子还没有到情窦初开的时候,懵懵懂懂的,哪里懂什么情和爱的?

可陆衿不一样,她一出生皇上就送了一枚龙佩引起了外界的各种揣摩,几乎满京城的人都议论过此事,再之后,太子和太子妃就拿陆衿当自己儿媳培养了,李熙也拿陆衿当自己私有物看待了,因此,若是有一天这件事没成,陆衿的婚事还真会是一个大问题。

这时的颜彦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考虑问题太简单了。

可这么说似乎也不对,整件事她压根就没有半点主动权,她是被皇家的人一步步推着走到现在的。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皇上不可能会答应我离开京城的,他也同样怕失去我,怕我落入那些外夷人手里会对大周造成威胁,也怕大周遇到难处时缺了我这个既肯出力又肯出钱还肯出脑子的。”颜彦苦笑着说道。

不说别的,就凭她这几年对大周的贡献,颜彦觉得李琮肯定猜到了她是有什么奇遇,可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追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反而有可能会把她吓回去,所以还不如装不知道,如此一来他仍可以继续压榨他。

当然,说压榨有点言过其实,毕竟李琮也给了他不菲的回报,至少陆呦的封侯他当时就顶了不小的压力,世袭罔替的平燕侯,大周独一份。

此外,李琮也给了颜彦足够的信任和尊重,作为一个女人,能三次因为自己对农业的贡献被写进史志,她也是大周的独一份。

因此,颜彦判断,李琮不可能会轻易放她离京,而且为了更好地压榨她,他应该不会再犯当年同样的错,毕竟陆衿进宫对皇家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原来,我们才是那个傻的,真正聪明的还是他。”陆呦经颜彦一分析,感慨道。

“他从小就坐那个位置上。”多余的话颜彦没有说。

果然,李熙三天后再次踏进了明园,一来就找颜彦,给颜彦递过来一张纸,仍是他列的五年规划,也仍有和陆衿订亲这一条,这次没等颜彦发问,他主动告诉颜彦,这份计划书是李琮看过的,也是他帮着修改过的。

换句话说,李琮默许了李熙和陆衿的关系,同意等他们到了年龄就为他们订亲。

“那你皇祖父打算怎么破太祖皇帝的律令呢?”颜彦有点好奇了。

要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皇上一个人说了算的,势必要拿出来在朝堂讨论的,那些老古董们能轻易让他改了祖宗律法?

不说别的,就宫里的新鲜食材必须取自方圆百里的地界这一点,历任皇帝不知有多少怨言,可最终也都忍了下来,谁也不敢去开这个头。

“皇祖父说了,这件事暂时不着急,等到了时候自然有法子,还请彦姑姑记住一句话,君无戏言,他说定礼早就送出去了。”

颜彦一听,暗自腹诽了一句,他的戏言还少了,哪有刚出生的孩子还没征得父母同意就强行把亲事定下来,这不胡闹吗?

可腹诽归腹诽,这话她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好吧,即便这样,我也不希望这件事现在传出去,毕竟你们两个都还小,还不太清楚人言可畏四字的可怕,以后你想来听课,最好也是低调些,学了些什么,也不要去外面宣扬。”

颜彦的本意是让李熙干脆别再来明园听课,可这个提议李熙显然不能接受,他已经喜欢上了她的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

另外,颜彦自己也有一点私心,既然女儿拒绝不了进宫,不如就让他们多接触接触,就当培养感情了,若是女儿能有这个本事套住李熙的心,让他答应不娶小,自然是上上选;若是不能,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怎么也要比那些后来者多占几分优势。

可这样的生活能幸福吗?会是女儿想要的吗?

李熙见颜彦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冷意,也带了几分研味,猜到自己准是又哪里让对方不满意了,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李熙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可对方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少年,这番话颜彦自然没有说出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又一病倒的

陆老太太周年祭的时候,京城连着下了两天的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厚,原本陆呦打算带着颜彦一家子去城外拜祭一下陆老太太也没有成行,因为马车根本出不了城。

为此,颜彦和陆呦只得带着三个孩子去了一趟陆家,在陆家的祠堂里祭拜了一下。

从陆家出来,颜彦去了一趟颜家,杨伊有了身孕,颜彦早就想来探视她,可因着没除孝,她怕对方忌讳,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杨伊见到颜彦自是欢喜,拉着她问长问短的,颜彦没有看到陈滢,也没有看到颜彰,一问,才知陈滢和颜彰一起去城外看望马氏了,说是天气太冷,怕马氏吃不消,给她送点取暖的炭火和大毛衣服什么的。

“这种大雪天出城?”颜彦委实有点惊讶。

这勇气实在可嘉啊,她是做不到。

“夫君不放心。”杨伊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冲颜彦一笑,她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颜彦回了对方一笑,没有再发表任何看法。

杨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暗自懊悔时,忽地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大姐,回头你劝劝三婶,三婶想分家,可家翁不答应,三婶这次去看婆母,估计又会提这件事。”

这件事颜彦倒是清楚,其实,颜艾一回来,陈滢就提出想搬出去住,可颜芃没有答应,说哪有兄弟刚团聚就分开的道理,传出去外人不还得以为他容不下弟弟一家人。

后来马氏去修行时,陈滢又提了一次这件事,彼时颜芃和马氏都不同意,说杨伊刚进门,对颜家的情况也不太熟悉,也没有当过家,陈滢留下来可以帮帮她。

如今陈滢进门虽有半年,但她是一个孕妇,且又到了年根下,家里杂事肯定多,这个时候陈滢怎么又会提出来分家呢?

难不成是和杨伊相处得不愉快?

颜彦正暗自揣测时,杨伊又解释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三婶不开心,后来三婶主动拉着我的手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是他们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总依附我们,尤其是现在侯府是我在当家,三婶说哪有做长辈的依附晚辈过日子?不过她也答应过我,即便要搬出去,也要等到明年春天,等我生完这孩子,她只是想把话早点说出来,怕我们会对他们心存猜忌或不满。”

“那他们提了什么条件?”颜彦好奇了。

真要分家,颜家应该给颜艾一份家当的。

杨伊摇摇头,“三婶说他们这些年自己也有一点积蓄,也跟着大姐做了点小生意,还说我们大有大的难处,他们不要什么了,连房子他们都自己去看过,想要自己买,公爹没答应。”

颜彦听了心里略略安慰了些,还好,自己这些年没有看错陈滢,这样的人品的确值得她帮一把。

“没事的,搬就搬吧,三婶是个要强的人,她是怕你们不自在,也怕别人说闲话。”颜彦并不打算去劝陈滢。

将心比心,谁不喜欢在自己家里住着?谁不想过单纯的日子?

杨伊听了正要再解释几句,门外响起了青麦的声音,颜彦一听,忙命她进来,因为这次出门她并没有带上青麦,显然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她急着赶来报信的。

果然,青麦说宫里来人送信了,说是太后病倒了。

太后病倒了?

颜彦心忽悠了一下,宫里能来给她送信,太后显然病得不轻,这冰天雪地的?

“大姐,你别光发傻啊,赶紧进宫去看看吧。”杨伊推了下颜彦,她也猜到事情肯定不好。

颜彦点点头,也顾不得说别的,忙套上大衣,命青麦几个先把孩子送回去,她和陆呦上了马车。

颜彦赶到慈宁宫时,慈宁宫里静悄悄的,就连门口的太监见到她也不是往常那样开口通报,而是摆了摆手,转身掀了门帘进去,不一会又出来,向颜彦示意一下,让她进去。

太后并没有在往常见客的东边主屋,但主屋站了一堆人,除了那些公主郡主和王妃们,还有七八个嫔妃,颜彦没有看到皇后,只看到了太子妃。

太子妃上前拉住了她,把她送到东次间门口,低声说道:“太后想你了,说你好长时间没有来看她,你看见她别说是我们找你来的,就说是你自己来的。”

颜彦点点头,此时她已经站在东次间的门槛前,正好看见炕上躺着的那个一脸病容没有多少生机的老人,眼泪刷一下就落下来了,待回过神来,忙用手背一擦,脱下外面的大毛衣服,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

彼时太后正闭目养神,隔着两三丈远颜彦都能听见她粗重的喘气声,说来也是怪,颜彦刚往炕沿前一站,太后顿时把眼睛睁开了,看见颜彦,眼睛一亮,随后又眨眨眼,有点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彦儿?”

“太后,彦儿来看您了。”颜彦坐了过去,彼时皇后已经起身把地方让出来了。

“是她们叫你来的吧?我这病。。。”后面的话太后没有说下去。

“太后,我跟您讲,这天冷了人是容易生病,不过这场雪下的好,我听说这大雪一下,这些病菌,就是这些让人生病的病源也会被冻死的,所以您啊,安心养两天,肯定会没事的。”颜彦笑着说。

老人家听了这番话,眼睛里有了点神采,笑了笑,“嗯,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想你了,以前你没事就进宫来开导我,这一年不来,我还怪惦记你的,孩子,你没事吧?那伤好了没有?还有衿娘呢,带来了没?”

“放心,早好了。对了,刚才我去看颜彰媳妇了,她显怀了,说是能吃着呢,且还爱吃酸的,我猜多半是会生男孩,我问陆祑,陆祑也说舅娘肚子里是弟弟。”颜彦拣了些对方爱听的说。

因为她听对方说话还行,就是喘气不均,应该就是普通的感冒,或许还引发了哮喘,倒不至于会危及性命,可对方毕竟是这么大岁数的老人,所以一生病难免会悲观起来。

第七百七十章、去心病

颜彦正仔细回想自己看过的医书里有没有方子治疗哮喘时,皇后在一旁陪笑说道:“这事说起来也怪我,早知您老人家这么想彦儿,我陪您去一趟明园就是了,还能借机尝尝我们彦儿的手艺。”

“正好,我今儿来了,太后您有什么想吃的,我给您做,我跟您说,这些日子在家闲着,也没琢磨别的,就光顾着吃了,您瞧瞧,我是不是又胖了一圈?”颜彦说完还特地配合自己的话捏了捏自己的圆脸。

太后信以为真,果真对着她细细打量起来,看着看着,忽然流出了两行眼泪,这下可把颜彦吓一跳,忙看了眼皇后,皇后摇摇头。

两人正摸不着头脑时,只见太后幽幽地说出了一句话:“可惜,要是彧儿还能活着该有多好。”

这个问题颜彦就不好回答了。

没想到颜彧都去世两年了,太后还有这么重的心结,说实在的,她委实有点不太理解,因为后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也不是个顶个地能长大,他们可都是太后嫡亲的孙子孙女,颜彦也没见太后有这么伤心挂怀过。

当然了,对方没有当着颜彦的面说起这些,并这不代表人家背后不伤心不难过,可颜彧不一样,颜彧是她的妹妹,且颜彧的死多少和她有点关联,因而太后才会多次在她面前提起颜彧。

想到这,颜彦只得劝道:“回太后,二妹妹这会兴许已经重新投胎托生了,您想啊,这一世她没有嫁一个好男人,好容易有个儿子偏生还是个不健全的,所以活着对她来说肯定苦痛多于快乐,阎王爷见她这一世吃了这么苦,因此,再次投胎时肯定会照顾她一二,所以死对她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太后听了这话破涕为笑,“这孩子,可真是能胡诌。”

“母后,儿媳觉得彦儿未必是胡诌,母后想啊,彦儿是因为阎王爷觉得她冤枉所以才格外开恩送回来的,这说明啊,阎王爷是位公正且有人情味的神灵,所以颜彧下辈子肯定能托生在一户好人家,最重要的是还能嫁位好良人。”皇后跟着开解道。

“好好好,被你们这一闹,我这病也觉得轻巧了些,倒是真有些饿了。”太后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皇后和颜彦都是在开解她,因而,也就不忍心再悲观下去。

但有一点,颜彦的话确实让她去了几分心病,卸下了几分对颜彧的愧疚,同时对死亡也不再那么畏惧。

而颜彦和皇后一听老人家喊饿,自是欢喜,忙问对方想吃什么,太后琢磨了一会,才说道:“往日里曾听我那大曾孙子念叨过,说是他一生病就想吃彦儿做的鱼片粥,不如你也给我来一碗鱼片粥吧。”

“好,我这就给您做去。”颜彦笑着应下来了,转身却泪如雨下,因为她想起陆老太太临终前陆靖喂她参汤的情形,心里顿时有些酸楚起来。

从东次间出来,太子妃拉住了颜彦,说是已经命人去准备食材了,很快就能送来,随后,她拉着颜彦进了慈宁宫的小灶房,待屋子里的人都下去后,太子妃问颜彦:“是不是不好?”

“御医怎么说?”颜彦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貌似太后身边方才并无御医,除了容姑姑只有一个皇后,倒是外面屋子里站了一堆人。

“御医说不好,我们这才想着把你叫来,还没敢叫云老爷子,怕太后多心。”

“可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没到那地步,虽然有点气喘,可说话还是挺轻松的。”颜彦问出了自己的怀疑。

事实上,那年宫里发生瘟疫时,太后的病比这还严重呢,不也挺了过来?

这个问题太子妃也回答不了她,因为她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颜彦一看对方的神情,倒是也想到了这个词,同样的,她也没说出来,一是怕犯忌,二是觉得应该没到这地步。

正沉默时,太监把食材送来了,颜彦也不多言,忙先处理鱼,而另一边,太子妃也亲自动手用砂锅把粥熬上了。

半个时辰后,颜彦端着两碗粥和太子妃进了东次间,李琮正坐在炕沿上和太后说着话,听到动静,李琮回头看了颜彦一眼,“你来了?你有多久没有进宫了?”

“回皇上,我也想来,可规矩在这摆着。这不,今儿没事了,我赶紧过来看看太后。”颜彦记住了太子妃的话,没敢说成是太子妃找她来的。

李琮一听,也想起来颜彦在守孝,听颜彦的意思,是出了孝期了。

于是,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明儿那小子总算可以上朝了?”

“皇上,这冰天雪地的,您就不能再开开恩,他说等雪化了要去一趟乡下。”颜彦苦着脸问。

她是心疼陆呦,这大雪天的,天没大亮就得起来去上朝,偏那会正是最冷的时候,而陆呦已经一年没上朝了,只怕更不适应了。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一周年了,肯定得去一趟乡下。

“还开恩?不知道我正缺人呢?”李琮瞪了颜彦一眼。

“好吧,你是皇上你说了算,不过这会能不能让我先喂太后吃点东西。”颜彦把托盘放到了炕几上。

托盘里是两碗碧莹莹的大米粥,白色的鱼肉片,红色的枸杞粒,上面撒了点翠绿的葱花,也滴了一滴芝麻油,色香味俱全,李琮也有几分食欲了。

“母后,儿子也想吃了,还是母后这边的小灶好,做的东西就是比我那香。”李琮故意说道。

他当然猜到这是颜彦的手艺,可为了哄老人家开心,他撒了个小谎。

太后一看儿子像个小孩似的馋了起来,顿时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的样子,伸出手去想摸摸儿子的头,可惜有些费劲,李琮见此忙把脑袋凑了过去,颜彦也帮着把太后的手抬了起来放到李琮头上。

太后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很快又把手放到了儿子脸上摩挲起来,摸着摸着,太后的眼泪出来了,皇上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第七百七十一章、执念

李琮记不清有多少时日没有这样感受母后的抚摸,也有多少时日没有这样安静地陪着母后说话,还有多少时日没有陪母后一起吃顿饭了。

可是话说回来,这些时日他的确是忙,北边南边都不省心,再加上今年年景不好,南边大涝北边大旱,西边还有山体滑坡,为此,他书房里的奏折都快堆满了一书桌。

更恼火的是,火炮厂那边前些时日失踪了两个人,至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李琮怀疑是被敌国人掳走了,忙命皇城司的人追查。

因此,李琮即便来慈宁宫,也不像往常那样有闲情逸致陪母后聊天说笑,大多时候,他是匆匆来看一眼,见母后安好,他便安心地回南书房批阅奏折或是接见大臣。

哪知老人家会突然一下病倒,且病的还不轻,李琮后悔了,后悔之前没有多陪陪母后,老人家这辈子也不易,青年守寡,带着刚牙牙学语的他,孤儿寡母的想在宫里立住脚都难,更别说要把大周的江山坐稳。

从这点来说,李琮的确很感激母后,他没有亲政前,一直是母后把持朝政,尽管处理政务的大多是颜彦的祖父和曾祖父,但政权是在母后手里把着。

他亲政之初,也是母后一点一点地教他处理政务,也就是近十几年,母后才彻底不过问政事的。

想到母后这操劳的一生,李琮脸上也扯出了几分笑容,

“母后,粥快凉了,不如儿子来喂母后吃,母后吃好了儿子再吃。”

颜彦一听这话忙把手里的粥碗递到了皇上手里,随后自己退了两步,把位置让给皇后。

李琮接过粥碗,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送到太后嘴边,太后张嘴吃了一口,随后摇摇头,指了指炕几上的另一碗粥,意思是让儿子先吃,“别等凉了,会腥。”

“没事的,锅里还有热的。”颜彦忙道。

不知是颜彦做的粥对了太后的胃口还是有皇上亲自喂的缘故,总之,太后吃了多半碗,见此,皇上微微露出了一点讶异之色,扭头看了眼皇后,皇后目光闪了闪,笑着说:“到底是彦儿的手艺,母后好几天都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回太后,太后若是喜欢,我明天还来给您做,明天换个花样,做一道海鲜粥,正好家里还有些冰冻的海鲜。”颜彦笑着说。

前些日子商船路过海州,给颜彦送了不少海外商品来,顺带也给她捎来了不少海物,当时她分了些给宫里,剩下一部分放外面冰冻了,就是留着给孩子们偶尔解解馋。

太后听了点点头,随后扭头看了眼窗户,见外面有点黑了,太后主动让颜彦回家。

谁知颜彦起身要离开时,太后又拉住她的手,让容姑姑去给她找点女人吃的补品,随后又说要送一个女医给她,让她好好调理身子,争取再生两个孩子,说是陆呦没有纳妾,名下就三个孩子太单薄了些。

“回皇祖母,这可就有点难度了,当初彦儿妹妹生陆袟时,妹夫就后悔得什么似的,说是不该让妹妹怀孕生子,后来听女医说妹妹伤了身子恐再难有孕,妹夫反倒念了声佛,欢喜得什么似的,说只要妹妹健康平安就好,生孩子一事他是绝对不敢了。”太子妃说完特地冲颜彦抿嘴一笑,颜彦想不脸红也难。

“哦,是吗?算那小子聪明,知道珍惜。”李琮也跟着笑了。

倒是太后,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哪有男人不要自己子嗣的?现在他对你心重,怎么都好说,将来呢?女人总有容颜老尽这一天。”

“母后放心吧,有我呢。”李琮见老人家还拉着颜彦不撒手,忙做了个保证。

太后听了这话瞥了他一眼,“你能管了人家的房中事?什么时候,女人还得靠自己。”

这话一说,李琮有点尴尬了,他知道母后准是又想起了颜彧,准是又嫌他没有替颜彧做主。

可这种事情真不是他能做主的。

但母后偏偏在颜家的事情上有了执念。

是,李琮也清楚,最困难的那几年,的确是颜彦的祖父和父亲不遗余力地辅佐他,颜芮还为他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所以母后才会这么顾念颜家,她是想回报颜家当年的辅佐之恩。

可他那几年一直顾忌着北边的战事,没法去惩戒陆鸣,更没法惩戒陆家,偏偏颜彧又不争气,自己做错了事情不说,老天也不肯成全她,居然一病呜呼了。

颜彧死了他倒不在意,可问题是母后有心病了,这心病还不小,时不时就会拿出来念叨几句,若是平常时日还好,可御医说,老人家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这个时候,他能让母后带着遗憾离开吗?

一念至此,李琮拉起了母亲的手,“母后教训的是,女人是该靠自己,可您是太后,是大周国最尊贵的女人,您想收拾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说吧,母后看谁不顺眼,儿子一定帮您出了这口气。”

“少哄我。”太后压根没信儿子的话。

“不哄您,我正要跟您说一声呢,我打算年后起复陆鸣那小子,命他和陆呦一起去前线,以后,就让陆鸣一直在幽州镇守,至于镇国公世子之位,看他以后的表现。还有,他那个母亲朱氏,刚回到监牢又病倒了,估计很难捱过这个冬天,母后,您说给不给她治?”李琮小心翼翼问道。

事实上,他的确有起复陆鸣的意思,让这兄弟两个一起去辽国,一个帮着辽国打蒙古人,一个帮着辽国打女真人,他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事,最好是能逼的蒙古和女真也向大周俯首称臣。

“治吧,留着她这条命,让她好好看看她做的孽。”太后沉吟了一下,说道。

早死早托生,她才不想便宜了朱氏呢。

最好是能让她亲眼看到儿子爵位被夺,到那时,支撑她的那根支柱倒了,她就是想不倒下也难。

就是有一点,陆呦又要跟着上战场,这一去又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别说再生孩子,能平安归来就该念佛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倒计时

从慈宁宫出来,颜彦有点心神不宁的,一是因为太后,二是因为陆呦,丈夫又要上战场,她肯定会跟着挂心的。

一直在马车里等着颜彦的陆呦见妻子垂着头从宫门出来,忙下车迎了过去,塞给她一个手炉,什么也没问,拥着她先上了马车。

回到家里,陆呦这才问起太后的病况,颜彦说了自己的怀疑,如果说之前太子妃的话还让她存有疑虑,那么皇上方才那番言辞则彻底打消了她的疑虑。

若不是为了给太后一个交代,不让老人家带着遗憾离开,皇上不会在那当口提起朱氏和陆鸣。

“对了,皇上还说让你们兄弟两个年后再去前线,还说要让陆鸣以后就留在幽州驻守。”颜彦抱住了自己丈夫,人还没有离开,那种离别的忧伤就把她包裹住了。

颜彦的情绪感染到了陆呦,虽说再上前线是他的心愿,可离开自己的妻子他也是万万不舍得。

这天晚上,两人都没有睡好,天没大亮,陆呦便起来了,他得去上朝,而颜彦送走陆呦后也开始忙起来,宫里没有别的什么动静,这说明太后肯定熬过了昨晚,她得给她送海鲜粥去。

巳时初,颜彦站在了慈宁宫门口,慈宁宫里依旧静悄悄的,门口的太监见到颜彦依旧摆了摆手后进屋,出来后依旧向颜彦招了招手,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颜彦一进大殿,先看见李琮站在大殿中间,面前有四五个御医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李琮脸上的表情很冷,看到颜彦,也只是略点了点头。

颜彦见他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忙进了东边屋子,这屋也仍是站了一堆人,颜彦和大家略点点头,直接进了东次间,东次间人也不少,李稷哥四个都在,还有皇后和太子妃,别人都站着,独李穑坐在炕沿上,手舞足蹈地向太后学什么,颜彦细听了一下,是在说他儿子,小东西刚半岁,什么都不会呢,可从李穑嘴里说出来,小东西聪明着呢,又是会冲人笑又是会气人生气了还会咬人等。

还别说,在李穑绘声绘色的卖力表演下,太后脸上的笑容不断。

见到颜彦,李穑倒是把话收住了,“彦儿姐姐,你今天给太后送什么好吃来了?还别说,看到你拎着个篮子进来,我一下就想起了之前你每次来给太后送吃的,我们哥几个都跟着过来蹭饭,好热闹啊,就跟过年似的。可惜,这一大年你没进宫,我们也少了一个聚会的地方。”

“小六,你都做爹了,怎么还没一点长进?一看到吃的,还是这么激动。”李稹打趣了一句。

“是呢?难不成你是因为彦儿妹妹的吃食才来看太后?彦儿妹妹不来,你也不来?”李穗也训了他一句。

“二哥,四哥,我不是这意思,我。。。”李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辩白几句,却又怕越说越错。

可能是李穑的话唤起了太后的回忆,她也想起那些颜彦在慈宁宫里给大家做吃的、给大家送礼物以及陪大家说笑的快乐时光,别说这几个孙子,就连她儿子也没少跟着凑热闹。

因而,太后帮着李穑说话了,“小六这样挺好的,以后你们几个大的不许欺负他。”

李稹听了忙坐了过去,“回皇祖母,孙儿那是和他逗趣,不是欺负他,皇祖母放心,我们兄弟几个好着呢,谁也不会欺负谁。”

“是啊,皇祖母放心,小六贼着呢,他早就找好靠山,我们哪敢欺负他?”太子李稷也表态了。

“是啊,皇祖母放心,我有彦儿姐姐护着呢,他们都不敢欺负我。”李穑说完冲颜彦讨好一笑。

颜彦忍俊不禁,摇摇头,回了他个笑脸。

彼时李稷接过了颜彦手里的篮子,里面有一个小砂锅,摸着还有几分烫手,打开一看是粥,便道:“皇祖母,孙儿来喂您吧。”

“好好好,我知道,我这几个孙子都孝顺,昨儿是你们父皇喂我,今儿又轮到你们几个孙子,我这老婆子的福气正经不小,这么多儿孙呢。”太后笑眯眯地配合着大家。

颜彦见到这一幕总觉得酸涩酸涩,她不相信以老人家的睿智和通透会看不出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了,可她依然选择乐呵呵陪着大家演好这一幕戏,这样的老人的确很难得,既豁达又乐观。

可是话又说回来,昨天颜彦见到的太后可不是这样的,一夕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颜彦猜想可能是昨天她走后皇上又承诺了太后什么。

老人家心愿已了,自然也就不畏惧死亡了。

想到这,颜彦陪笑说道:“回太后,您方才这话我有点不太认同,您是大周国最尊贵的女人,您的福气自然也是大周国最顶天的,可不是什么正经不小。您猜我这些年跟着您身后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么?”

这话把太后的兴趣挑了起来,“什么?”

“自然是福气啊,这些年我听太后的话,真借了不少福气,您瞧,结婚成家是一样吧,当年若不是您劝我,我还想出家为尼呢,哪有现在的夫妻和顺儿女双全?还有,当年您老人家做寿,我绞尽脑汁想要弄点新奇东西来讨您欢心,花了快一个月才做出那块蛋糕,被您金口玉言一夸,我那家铺子不说日进斗金也是月进斗金了。再有,要不是想给您做一点新鲜的吃食,我那个饭庄也开不起来。还有,要不是您早早给我找上几个女医,我未必能过了生孩子那一关。再有,三月三那回,要不是因为有您在身边,我哪能这么轻易躲过那一劫?还有。。。”

“打住,这些可不是从我这借的福气,而是我借你的光。这么说起来,我也借了你不少福气。”太后扯了扯嘴角。

“那就更好了,我们呀,叫双赢,我们两个各有所长,凑合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能做成,这叫。。。”

颜彦话没说完,李琮陪着云老爷子和云老夫人来了,颜彦见此咯噔了一下。

第七百七十三章、交代后事

太后看到自己唯一的兄长,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颤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云老爷子忙急切地上前握住了。

“不哭,不哭,没事的,大哥来看你了,可巧前些日子有人从老家过来,给我们捎了点果干,早就想给你送来尝尝,偏偏下了好几天的大雪。”

云老夫人听了这话,忙把手里的小瓷器罐放到了丈夫手上,云老爷子亲自撕了一小片芒果干送到了太后嘴里,太后含在嘴里细细地咀嚼。

过了好一会,太后才把果干咽了进去,“今儿不错,吃到了家乡的海鲜粥,也吃到了家乡的芒果干,大哥,我那个侄子呢?”

“当值去了,你想他了?我让人叫他来?”李琮问道。

见母后点点头,“把鹏飞一起叫来吧。”

李琮看了眼身边的太监,太监转身出去了。

颜彦知道,这是有话要吩咐大家了。

果然,她刚想到这,太后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颜彦忙上前几步跪在了炕沿前,握住了老人家伸出来的手。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愧对你祖母的托付,可我也是没法子,我是为了你们颜氏一族。。。”

颜彦趁对方喘气的工夫忙道:“回太后,我不觉得委屈,您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祖母的托付,毕竟我个人的得失和家族的荣耀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您放心,我祖母绝对不会怪您的,相反,她还会感激您,感激您替她保全了颜家的声誉。”

“你果然是个宅心仁厚的孩子,也难怪你有这么深的福报。孩子,多余的话我不说,颜家也好,皇家也好,我相信你该伸手时肯定会伸手。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我很喜欢衿娘这孩子,想让她嫁给李熙,可奈何皇家规矩大,皇子不能娶世家嫡女,我的意思是,李熙现在还不是皇子,是皇孙,不如就让他们两个早点把亲事定下来。”

这番话有点长,太后说的有点费劲,颜彦见此忙请容姑姑去端点蜂蜜水来。

“彦儿,你还没答应太后呢?”一旁的皇后提醒道。

“我,我,臣妇谨遵太后懿旨。”颜彦跪下去谢恩。

这种情势下,她想不答应也难。

再则,这话今天从太后嘴里说出来,想必是皇上的意思,且皇后显然也是乐见其成的,因此,颜彦没敢拒绝。

不过她委实没想到李琮会钻一个这空子,利用李熙不是皇子身份先把亲事定下来,也许等他成亲时他也仍然是个皇孙,因此,也不算违背了太祖皇帝的律令。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亏她还一直愁了这么长时间,原来人家早就有了对策,只是为何这件事早不提晚不提,非得要在太后弥留之前提呢?

难不成皇上是想借太后来堵住那些文武百官之口?

正暗自思量时,只见太后又道:“好,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彧儿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如今也没个人教导,我很是放心不下,陆鸣若是去了战场,我希望你能把她们接到身边抚养她们几年,不看彧儿的面子,就看你祖母和二叔的面子。”

颜彦听了没有立时回答。

这件事着实令她为难,稚子无辜,可陆鸣还在,有一天他还会娶妻,颜彦抚养他的女儿算怎么回事?这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说不定还会遭到孩子的忌恨呢,认为是她剥夺了人家享受父爱的权力,若是再听到点别人不怀好意的煽动,以为是颜彦害死了她们的母亲,那更冤呢。

正为难时,太监领着颜芃和云泽两人进来了,颜芃显然听到了太后这几句话,忙跪了下去:“回太后,臣正要向太后回禀一件事,前些日子颜彰去看陆袓和陆袂,并把她们带回了颜家,颜彰和我商量,说是想把这两个孩子留在颜家,等笄年后再送回去,说这也是颜彰媳妇的意思,看两个孩子可怜,没有父母疼爱。”

“回太后,这样吧,白天我可以把她们接来和衿娘几个一块念书学习,晚上我再把她们送回颜家,这样不耽误她们学东西,还能让她们更自在些,毕竟在感情上,她们一时很难接受我的。”颜彦退了一步。

教几个孩子念书和学点琴棋书画以及打理中馈什么的颜彦还是能做到的,可让她抚养她们她的确不情愿。

“也好,这安排不错,还是彦儿聪明。”李琮夸了一句。

太后点点头,这个结果虽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可还算差强人意,因为她对颜彦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那两个孩子能跟着颜彦念书学习,这福分也不小,将来择婿时别人也会高看一眼,谁不清楚颜彦的才学和理家的本事?

“也好,孩子,又委屈了你。”太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可她不能不替那两个孩子考虑。

“回太后,不委屈。”颜彦摇头。

太后说完,转向了颜芃和云泽,“你们两个以后当差一定要勤谨,有疑虑时多问问皇帝,切忌自己乱作主张,更不得听信外面的谣言而不相信皇帝;还有,要约束好云家后人,切莫打着我的名头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另外,云家的族学要办大些,最好是能让云氏一族的子孙都能念得起书,我捐资一万贯钱,大哥拿去买点田地,每年收的租金应该够养这个族学了。”

太后说一句,云氏父子和颜芃回应一句,听到后来,三个大男人皆呜呜哭了起来。

“好了,不哭,我不过就是想到这先交代一声,怕哪天事情多又忘了。”太后喘着粗气说道。

可能是方才那段话太长累到了,这会的她主动撵人了,说自己要睡一觉。

哪知众人要离开时,太后突然对云老爷子说了一句家乡话,颜彦听着是太后想听听家乡小调的意思。

果然,太后说完,云老爷子点点头,也用家乡话哼唱起了一首歌谣,唱着唱着,太后闭上了眼睛,脸上微微带了几分笑意,而云老爷子则泪如雨下。

第七百七十四章、成王妃

因着太后大丧,李琮需要辍朝二十七日,大臣们也要跟着守丧九个月,停灵期间,朝廷三品以上的命妇们需每日进宫去吊唁一番,颜彦自然也在其列。

令颜彦稍感有点意外的是,马氏也来了,一身粗布麻衣,人虽然清瘦了不少,可气色还好,尽管也是一脸的哀戚,但眼神还算平和,看到颜彦,也只是略点了点头,没有之前的怨尤,也不复之前的愧疚。

接下来几天,颜彦细细留意了一下,马氏基本是独来独往的,最多也就是和她娘家的姐妹兄嫂什么的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和别的世家夫人也是略点点头,极少攀谈。

七七之后,颜彦和陆呦跟着送太后的梓宫到西郊皇陵,又待了七天,可能是在乡下的时候受了点风寒,颜彦回来后就病倒了。

彼时已经临近年根,论理,因着国丧,一应婚嫁寿诞庆典和集会、游乐等活动都禁止了,整个京城应该比较冷清,可因着国丧期间,很多周边国家或部落也派人来吊丧了,据悉,就连女真、蒙古、倭国、高丽、琉球以及南越、大理等国都派人来了,辽国和西夏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人之所以在丧事结束后没有选择立时离开,大部分是奔大周的火炮和火药,还有一部分是想和颜彦合作棉布和香皂的生意,也有人是想买她的打谷机图纸,还有人想买她的蛋糕方子。

为此,颜彦这个病也养得不安生,正月期间三天两头有人递拜帖来,颜彦都以国丧期间不宜会客为由拒绝了。

这天,颜彦刚觉得病好得七七八八,想去一趟颜家看看杨伊时,青秀送来一张帖子,上面的落款是高丽国的成王妃。

“成王妃?这人我不认识啊,不见。”颜彦说完就把帖子还给青秀,青秀转身出去交还给门口候着的婆子。

谁知一刻多钟后,青秀又拿着帖子回来了,“主子,她说曾经和您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宫里,另一次是在皇陵那边,当时还有太子妃在,此外,她还有一个身份,她叫萧泠,是萧渝的姐姐。”

这么一说,颜彦倒是想起似乎有这么个人来了,只是那些天想要认识她的人太多了,一个个都求着太子妃引荐,颜彦那会正处在悲痛中,哪里记得住谁是谁?

“可萧渝又是谁?”颜彦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青秀也摇摇头,转身又出去了,这一次她亲自去了门外见这位成王妃,过了好一会又拿着贴着回来了,“回主子,她说萧渝是辽国皇后,几年前曾经和主子有过一面之缘,还有,这位成王妃说她这次来见主子是受高丽王所托,有要事相商。”

“辽国皇后,萧渝?”颜彦想起了那个叫刘渝的女孩子,几年前曾经找上门来求她教她弹琴,说她是周禄没过门的妻子,看来,周禄果真娶了这个女子。

因为萧姓是辽国的后族大姓,据悉,辽国的皇后太后皆为萧姓。

“罢了,让她进来吧。”颜彦见对方如此固执,又特地提到辽国皇后,只得给她几分面子,命人把人请进来,而她也迎到了正房的仪门前,是日常她接待贵客或外客的地方。

很快,四个三十来岁的仆妇拥着一顶紫色软轿过来了,抬轿的是四个粗壮的婆子,轿子后面跟了四对十六七岁的丫鬟,丫鬟后面还有两对粗壮的婆子抬着两个大箱子跟着。

这些丫鬟和仆妇们一个个看起来也都不俗,穿金戴银不说,气度也比一般下人要强多了。

颜彦正暗忖对方搞这么大的排场上门究竟意欲何为时,轿子停了下来,四个仆妇退后一步,上来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掀了轿帘,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人扶了出来,

颜彦打量了下这位成王妃,年龄不算大,超不过三十,尽管一身的雍容华贵,但眼角处有细细的鱼尾纹,长相一般,至多只能算是中上,不过皮肤倒是真白净,眉眼看起来也还算和善。

“不好意思,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颜彦略躬了躬身问好。

对方显然没有听懂颜彦的话,看向了身边的一名仆妇,仆妇上前翻译了一通,成王妃听了之后也躬了躬身向颜彦回礼问好,并叽里呱啦说了一番话。

“我们王妃说,早就听闻郡主贵体有恙,一直想来探视,可怕打扰郡主休养,这才拖到今天,还请郡主见谅。”仆妇翻译说。

“王妃客气了,你我本素不相识,您又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惊动您已是不安,何来见谅一说?”颜彦淡淡一笑,把客人领进了门,分宾主落座。

没等吩咐,青秀很快端上了茶水和几样茶点,随后退到了颜彦身边。

“你带她们几个下去,交给青釉,让大家也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颜彦吩咐青麦。

听完翻译的话,成王妃点点头,留下了两个贴身丫鬟和两名仆妇,其中一名是翻译。

见此,青秀给这四个人也端上了茶水点心。

抿了一口茶水后,成王妃拈起一块蛋糕尝了尝,随后说了几句,翻译说:“我们王妃说这蛋糕比铺子里卖的还香甜可口。”

“你们王妃也喜欢吃甜食?”颜彦问。

对方抬了两个大箱子来,看样子其中一个还不轻,因此,颜彦猜测对方的来意肯定也不小,可对方不提,颜彦只得往蛋糕上引,她可不想浪费时间来应付这些陌生人,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引起皇上的猜忌呢。

“是,我们王妃还喜欢你家饭庄里的羊肉火锅和砂锅菜,还有,我们王妃说你的茶叶也和一般的不一样,有一股淡淡的栗子香,她很喜欢。”翻译说。

“哦,这个简单,我可以把方子卖给你们。”颜彦说道。

翻译把这话告诉了王妃,王妃沉吟了一下,起身,把手放在了左胸处,躬了躬身,看着颜彦,叽哩哇啦说了一大段话,稍后,翻译把大意告诉了颜彦。

第七百七十六章、问个明白

尽管明园门口清净了许多,可因着那些传言,颜彦和陆呦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进宫去见一趟皇上。

她倒不是怕引起皇上的猜忌,而是她自己也有两个问题没搞清楚,正常情形下,这些他国皇子王子什么的想要求娶的应该都是公主郡主,可这次改成求娶陆衿,难道他们不怕大周皇上面子上过不去?还是说,这件事是过了李琮的明路?那太后的临终遗言又算怎么回事?

可若是没有经过大周皇上的允许他们直接来求娶陆衿,那他们又置大周皇上于何地?

还是说,这些人就是故意的,想挑拨颜彦和皇家的关系?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想必清楚大周皇上不会同意,所以想来个先斩后奏,若是颜彦先答允了,他们再去找李琮也就有了说辞。

不管是何种理由,颜彦想弄个明白。

李琮依旧在南书房见的颜彦,他似乎对颜彦的造访一点也不意外,说比他预计的还晚了两天。

“皇上叔叔的意思是您早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是您同意他们上门的?”颜彦有点不太高兴了。

“你不是挺聪明的一个人?这点事情还看不透?我要是不答应他们,这件事又怎么能闹成人众皆知?”李琮斜睨了颜彦一眼,他才不信颜彦看不透。

颜彦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时的她忽然明白过来了,皇上这么做,一来是不想亲自卷了那些外国使者的面子,对他而言,这些邻邦国家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二来,事情闹大了,传了出去,也算是为将来李熙和陆衿订亲做一个铺垫,试想一下,一个他国皇子王子争相抢夺的女孩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和利用价值,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便宜了外人?

“皇上,您可真是聪明,好人您做,坏人我做,麻烦也是我的。”颜彦抱怨了一句,不过她到底没敢说对方“狡猾”,换成了“聪明”。

“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抱怨了?”李琮瞪了她一眼。

“臣妇不敢,臣妇只是说了半句实话。对了,皇上叔叔,那高丽王究竟怎么回事,又想投靠我们大周了?他们一年的岁贡能有多少?”颜彦是好奇了,她想知道高丽开出的价码有多大。

“大部分是些女人、马匹、人参、瓷器、粮食、纸张等,还有少量的金银。可事实上,每次从我们这回去,我们赐给他们的东西足以抵扣这些岁贡了。所以,岁贡不是目的,不过是为了一个名声。”李琮说完,详细地向颜彦解释了这件事的缘由。

原来,早在唐朝,高丽便开始称臣岁贡,可那会唐朝经济相当发达,国家富庶,对这些藩属国一向大方,每次他们来岁贡赏赐的东西往往比他们的岁贡还要多,因而,他们也都习惯了,甚至于没到岁贡日子也愿意来朝拜,哭哭穷,有时甚至不用哭穷就会让他们满载而归。

后来,唐朝衰败了,可习惯养成了,说为了面子也好,为了两国邦交也罢,仍没有亏待过这些藩属国,有时甚至宁可苦着点本国的百姓也要把他们答对好了。

再后来,唐没了,若干年后,高丽成了大周的藩属国,彼时的大周刚立国,常年的征战早就把国库掏空了,别说跟盛世时期的大唐相比,就是后期的大唐也比不上,因此,高丽也不是没有过怨言。

这不,没多久,辽国崛起,大周一直想把燕云十六州收回来,那些年没少和辽国打,高丽看势头不对,转而投靠了辽国。

从经济效益上来讲,这对大周损失倒不大,可社会效益就不行了,这不明摆着告诉世人,大周国弱,比不上辽国,因此,这口气李琮也忍了很久。

这次太后大丧,他也没想到高丽会主动来吊唁,更没想到高丽会打陆衿的主意,李琮知道颜彦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因而特地让高丽去碰了这个钉子。

至于高丽提出的条件,李琮也没想答应,或者说,他没想这么轻易答应,肯定得让他们吃点苦头长点记性再说。

颜彦见把这件事说开了,想着来了一趟,索性问问前方的战况,究竟还用不用陆呦上前线。

“说到这件事,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人也出了,火炮火药也出了,为何这辽国就是打不过女真?”李琮正想和颜彦谈谈这个问题呢。

他着实有些想不通,那些年辽国一直压制大周,曾经有一度大周每年还得向辽岁贡银子十万两,绢十万匹,这种状况直到这次周辽开战才停止的,这也是李琮一开始想和女真结盟攻打辽国的缘故,他不想再这么憋屈地岁贡。

而辽国想必也是察觉了女真的意图,所以想和大周结盟先解决女真,因为他们也清楚一点,大周这边好对付,女真一旦崛起了,势必会对他们造成更大的威胁。

哪知那一次偏偏赶巧了,青玉青云解救李稷的同时把辽国太子掳走了,辽国受不了这气,转身和女真联手了。

幸好,陆呦横空冒出来了,给了李琮一个莫大的惊喜,否则,大周肯定危矣。

说实在的,若不是陆呦,李琮委实没有信心战胜辽、金、夏三国结盟,所以,陆呦这个世袭罔替的平燕侯绝对是实至名归,他给的心甘情愿,不说别的,从此后,大周不必再受辽的气,辽反过来还得对大周俯首称臣,钱财是一回事,声望又是另一回事。

这不,太后驾崩,多少曾经和大周有过龃龉或者曾经交过恶的国家或部落主动来吊丧,且还携带重礼,包括女真和蒙古。

当然了,李琮也清楚他们大多是有所图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对颜彦是一百个放心的,因此,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些人的企图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从而为大周谋取更大的利益。

比如说这次女真,李琮也见到他们来使,女真仍是有意和大周交好,想和大周一起瓜分辽国,虽说这次没有燕云十六州作为诱饵,但女真开出了辽东辽西的条件,他们只要靠近蒙古的那片草原,剩下的都给大周。

第七百七十七章、三派

李琮因着颜彦的缘故,并没有答应女真。

或者说,也因为耶律洪禄,耶律洪禄主动归还燕云十六州,又承诺做大周的附属国,他不能言而无信。

再则,吴起还带着他的五万人马在辽国帮着抗金呢,他这个时候若是接受女真的条件,那他这出尔反尔的小人之态和女真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着实有些想不通,为何昔日勇猛善战的契丹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了。

这个问题颜彦也不好回答,斟酌了一下,她提出了几点看法,其一,辽国目前汉化比较严重,属于半农耕半游牧状态,而女真则是刚崛起的游牧民族,因此,辽国和女真相比,有点类似于当年的大周和辽国,在骑术和战马等方面不具备任何优势;其二,辽国刚和大周打了五年,内耗太大,还没有休养生息过来,而女真早就预谋对辽国下手,早就做好战争准备了;其三,女真和蒙古联手了,可西夏和辽国的情形差不多,帮不上多大的忙;其四,辽国和女真对战,不是在牧区就是林区,火炮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这个时候还是要靠骑术和箭术以及各种冷兵器。

不过话一说完,颜彦倒是想到了一种便于携带的轻式武器,火铳,可惜,她对此所知也不多,所以没有向皇上提及此事,打算回去后和陆呦一起研究研究。

事实上,颜彦所说的这四点,其中第二第三点他自己也考虑到了,就是第一点和第四点他没有想过,或者说,没有系统地分析过,倒是也有一点模糊的认知。

主要是他对这两个民族的生活习性和生活环境不是很了解,他只知道,那些人大多是生活在草原上的,可草原具体是什么样子他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没有直观的认知。

说起来,他还是从颜彦这知道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这两个词的,他之前只知道汉人大多以种地为生,契丹人大多以放牧为生,可两个民族具体有哪些优劣性他就说不全了。

所以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陆呦能用这些火炮火药很快把契丹人打得落荒而逃,而这些东西到了契丹人手里却发挥不了作用。

一开始他以为是契丹人不会用火炮的缘故,可后来吴起的失利告诉他,事情并没有他想象得这么简单。

这不,听了颜彦一席话,他才明白,原来,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是缺一不可的,古人早就总结明白了,是他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不对啊,这些连我都不清楚,你怎么知道他们生活在牧区和林区?”李琮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皇上叔叔,外子在前线打了这么多年,还有,游记上也有不少关于他们的描述,除了居住环境,还有饮食习惯等,此外,那年我家两个丫鬟陪着太子他们走了一趟女真和辽国,回来后把详细的地形地貌都告知我了。”颜彦不慌不忙地说道。

李琮知道这未必是实话,倒也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问若是陆呦前往有几分胜算。

这个问题颜彦回答不出来,李琮命她回去和陆呦好好探讨探讨。

李琮是在正月开印第一天的朝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起让陆呦前往辽国接替吴起的,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就通过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大家以为要散朝时,李琮忽然提起了李熙和陆衿的亲事,说这是太后的遗愿,他不能让为他操持了一辈子的母后带着遗憾离开,因而,他在太后的病榻前答允了这件事。

只是目前仍在国孝家孝期间,这件事不宜大肆操作,可鉴于目前他国对陆衿的觊觎,以及外界流言对平燕侯一家造成的困扰,李琮觉得有必要先把这件事公诸于众,一来是安抚颜彦一家,二来是让那些人早点死心早点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家去。

可能是这件事对大家的冲击太大,也可能是太过突然,李琮说完后大殿里有瞬间的冷场,继而才是嗡嗡的交头接耳声。

紧接着就有人站出来反对,说李熙是皇世孙,将来不但会是皇子,也会是太子,怎么可以娶武将世家之女?这不明摆着和太祖皇帝的律法相悖吗?

不过很快也有人站出来反对,一,陆呦虽出自镇国公家,但他是庶出的,他的平燕侯一爵并不是靠世袭来的,而是靠自己的功勋得到的,且刚两年时间,算不上世家;其二,李稷虽为太子,可并不等同于皇上,因此,他的儿子目前只能是皇孙,太祖律法并没有提到皇孙不可以和武将世家之女成亲。

因着这两点都和太祖立下的律法对不上,所以李熙娶不娶陆衿是皇家的私事,上升不到忤逆太祖的高度。

朝堂上很快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以工部、兵部官员为首的赞成派,一派是以武将世家为首的反对派,还有一派是以三位丞相为首的沉默派。

由于反对派里的武将世家缺了仍在丁忧的镇国公陆端和正在辽国前线的治国公吴起以及被扣押在苗人手里的朱韬和前往解救他的平南侯刘承礼,再加上一个略有私心的辅国公王硕,还有保持沉默的颜芃和孟诺,因此,反对派里的声浪并不是很高。

眼看着赞成派就要占上峰了,眼看在皇帝就要下旨了,左相徐良兴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也以为此事不妥,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虽说太子不等同于皇上,可太子早晚有一天会坐上那个位置,皇世孙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皇子和太子,彼时,他们又该如何向群臣交代?难不成直接说,当年他为求娶平燕侯之女所以钻了个空子,早早把亲事定下来了?此是其一,其二,皇世孙年刚十二,离束发之年尚还有三年,且陆侯之女年方八岁,尚未定性,微臣以为这门亲事太过仓促,毕竟皇世孙的未来妻子关乎到国运昌祚,哪能随随便便就定下来?”

话音刚落,颜芃正要出列,右相王实修先站出来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老狐狸

王实修素来和徐良兴不睦,因而,他一看徐良兴反对,自然是要赞成。

“回皇上,臣不赞成徐相之言,理由有四,一,平燕侯的确算不上武将世家;其二,皇世孙目前不是皇子;其三,正因为皇世孙的亲事关乎到国运昌祚,所以更应该求娶陆姑娘,毕竟百惠郡主和平燕侯这对夫妻这几年的功德是毋需赘言的,在场的任何一位心里都清楚得很,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他国王孙公子来求娶。第四,皇上已经答允太后,难不成你们想逼皇上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话说到这,王实修觉得陆衿嫁给李熙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他清楚,颜彦对颜彤一向照拂,尤其是颜彧没了之后,这姐妹两个非但没有生出隔阂,反而走得更近了,因此,将来他百年之后,儿子的仕途有颜家和颜彦帮衬着,他可以安心了。

可这对徐良兴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本来颜彦和陆呦现在就事事压着陆鸣一头,这陆衿若做了皇世孙的妃子,颜彦的靠山更硬了,以后陆家还能有陆鸣的地位?

因而,王实修说完,徐良兴又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有话问王相,何为世家?”

这话没等王实修回答,礼部尚书欧阳佐站了出来,“世家一词最早出自《孟子·滕文公》,指门第高贵、世代为官的人家,也即世世代代相沿的大姓氏大家族。”

“敢问王相,陆家算不算世家?”问的依旧是徐良兴。

“陆家自然算是,可陆呦是庶出的。”王实修此时的底气已不是很足,不过他很快又挺起了胸膛,“平燕侯是。。。”

“平燕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仅位于四公之后,已然列于十二侯之首,怎么不是武将世家?谁敢不承认它不是世家?”徐良兴把话接了过来,没让王实修说完。

“好,就算退一步,平燕侯是世家,可皇世孙李熙并不是皇子,还有,这件事是太后的遗愿,皇上已经答允了,你这么做,置皇上于何地?”孟诺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绝对没有忤逆犯上触犯天颜的胆子,臣只是就事论事,是,太后的遗愿我们要遵守,可太祖皇帝的遗命难道我们就可以不遵了吗?”说到最后一句话,原本弓着身子的徐良兴也挺直腰身看向了孟诺。

“皇世孙不是皇子,这点和太祖皇帝的遗命并不相悖。”孟诺直视着徐良兴回道。

“敢问孟侯,皇世孙目前不是皇子,谁敢他说他将来不是皇子?”

“将来,将来的事情还早着呢,吾皇正值壮年,徐相苦苦相逼,一再强调皇世孙是皇子,究竟意欲何为?”王实修总算抓到了徐良兴的把柄。

“好,姑且就算皇世孙不是皇子,可皇世孙的亲事关乎国运昌祚总没错吧,陆家姑娘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奶娃娃,现在就下定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吧?谁敢保证她将来一定能辅佐皇世孙?”定西侯马骏站了出来。

“这就不劳马侯操心了,我那个侄外孙女一直由我侄女亲自教导,不敢说将来能超过其母,但其母的本事肯定能学过七八成。我想,外界觊觎我那侄女本事的人大有所在,马侯应该不会对此有所质疑吧?”颜芃站了出来。

“这倒未必,同为颜氏女,令嫒和百惠郡主相差何止一点半点,颜侯又凭什么笃定百惠郡主生的孩子一定就聪慧能干呢?”徐良兴讥讽道。

“很简单,凭我是她的父亲,凭拙荆是她的母亲,凭我们是她的父母。”陆呦忍不住站了出来。

之前因为事关自己女儿的亲事,他不好意思张口,再则,内心里他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很热衷,可如今情形不对了,居然有人质疑自家女儿的才智和品行,陆呦哪里还能忍得住?

“好,孤就喜欢平燕侯这霸气。能和平燕侯和百惠郡主做儿女亲家是孤的荣幸,也是孤的心愿。大家可能也清楚,陆家大小姐曾经做了小女两年的伴读,太子妃一直对陆姑娘赞誉有加,就连太后和母后也没少褒奖这孩子的聪慧。老话说,三岁看老,陆姑娘都九岁了,她的品行和才智如何,我们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的了,否则,皇祖母也不会病榻前留下遗言,她是怕我们因为太祖遗命错过这么好的女孩子,所以才特地交代,皇世孙不是皇子,两家结为亲家也不算抗命。”太子李稷站了出来。

李琮见这半天温文山一直没有开口,这老狐狸,准是又保持中立想两不得罪了,因而,太子话音一落,李琮没让别人开口,直接点了温文山的名,“温相,依你之言,到底算不算抗命呢?”

温文山在李稷发言时就察觉到皇上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因而,接到皇上的点名,他一点也不意外,整整衣冠,持笏出列后,不紧不慢地回道:“启禀皇上,臣觉得不算抗命,皇世孙的确不是皇子。况且,太祖皇帝当年立下这遗命,为的是防止皇子和武将勾结意图篡位谋反,可这点对皇上来说显然不构成威胁,太子和皇世孙的身份已定,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大统承继者,必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这老狐狸,果真是老狐狸,明面上说支持他和太子,最后却又暗点了一下,非要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幸好,他对自己儿子有足够的信任,再则,他也相信颜彦绝对不会和太子勾结做出什么忤逆犯上的举动来,完全没有这必要嘛。

李琮在心里腹诽了一会,笑了笑,“既然温相和王相都认为这不算是抗命,那么朕就依你们所言,认可这门亲事,着司天鉴挑一个好日子,由太子亲自上门去提亲,早日完成你皇祖母的遗愿,记住一点,国孝家孝期间,一切从简。”

说完,李琮看了一眼旁边的刘公公,刘公公宣布散朝。

第七百七十九章、实话

颜彦是陆呦下朝回家后才知道女儿的亲事已经当朝宣布,具体事宜等李熙过了孝期再说,只是先把名分定下来。

颜彦知道这是皇上为李熙经常出入明园找一个理由,同时也是怕夜长梦多。老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像是太后,明明她岁数还没有云老爷子大,前些日子也挺健康的,可说病倒就病倒,因此,年近天命的李琮也想提前做好准备,因为他清楚,万一他哪天突然倒下了,这步棋可就真没法走下去了。

“既这样,我们请一个宫里退职的教养嬷嬷吧?”颜彦叹了口气,说道。

她是怕自己的思想太过前卫会影响到女儿的性格,宫里毕竟不比家里,规矩大不说,思想也特别古板僵化,且处处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味道,颜彦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女儿肯定很难适应。

可没办法,皇权至上,她没法替女儿拒绝。

因此,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教女儿一点技能,能让她在宫里立足,同时也能让她赢得丈夫的尊重,否则,单靠青梅竹马的那点旧情,两人未必能走多远,陆鸣和颜彧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谁知陆呦听了妻子的话却摇摇头,“宫里不缺循规蹈矩的后妃,缺的是像你这样聪明又有本事的人,只要咱们的女儿学到了你的五成,没有人敢欺负她。”

颜彦听了这话瞋了丈夫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说,有我们这做父母的在,谁敢欺负女儿?”

陆呦一把抱住了她,“我们在,自然没人敢欺负她,可我们不在呢?所以,人还是要自己有本事,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立于不败之处,就好比你一样。”

这话颜彦自是认同,否则也不会想着自己亲自教导女儿,可她担心的是,女儿自小看惯了父母之间的恩爱,到了宫里,她能接受丈夫有别的女人?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出入别的女人屋子?

到那时,等待她的恐怕就不再是长辈们和煦的笑脸,这种落差孩子能接受?

所以颜彦才想着请一位宫里的嬷嬷来,提前给孩子上上课,打打预防针。

当然了,颜彦也会尽自己可能去引导李熙,可她一个人想挑战数千年的传统,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毕竟李熙不是当年的陆呦,他是皇世孙,这种事情,只怕他一个人也说了不算,除非等他亲政,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才有话语权。

可男人尝遍了各种环肥燕瘦后,还能保持一颗初心?

而女人在后宫待时间长了,只怕也很难保持自己的本心。

失去了初心和本心的婚姻还能走到最后吗?

颜彦想起了自己上一世追过的一部宫斗剧,也是曾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一对帝王夫妻最后越走越远乃至分道扬镳,女的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夫君,你跟我说实话,只守着我一个女人,你会不会觉得厌烦,或者是亏得慌?有没有想过也找两个年轻的侍妾?”颜彦仰起头,看着陆呦问,这还是丈夫封侯后,她第一次认真地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陆呦低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没有,我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莫非,你是嫌我近期冷落了你?”

陆呦说的冷落是因为颜彦上次从宫里回来后和他说起火铳的制作,当然了,颜彦没有说那么详细,只说是一种更轻巧的火器,可以拿在手里,也是通过准星缺口三点一线来瞄准目标,但枪膛明显要小很多,火药也不能弄太大了。

陆呦听了如获至宝,这些时日没少跑工部和杨师傅一起研究,回到家里还要忙着画图和改进,因此,确实有点冷落了颜彦。

想到这,陆呦一把抱起妻子进了里面的卧室,刚把颜彦放到炕上,颜彦笑着推开了他,“夫君,我和你说正事呢,我是说,李熙能不能像你一样,只对我们衿娘一个人好。”

这话把陆呦问住了,他的手没有松开颜彦,人却明显走神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看向颜彦,“如果他真的从骨子里喜欢我们衿娘,应该只会想着衿娘一个人,就像我,在外面打仗那几年,也不是没有机会,可我一律拒绝了,因为她们不是你,我没法和她们做那种亲密的事情,我会觉得是对你的背叛。”

“切,还不如说是怕我跟你合离吧?说,是不是和她们试过了,要不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颜彦是第一次听丈夫说起这些,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原来,陆呦在前线那几年,随着他名声越来越大,有人打起了他的主意,以照顾他的起居为由送了几个年轻女孩子给他,陆呦猜出了那些人的心意,把那些女孩子通通送走了。

颜彦听了这番话之后,忽地想到了那个叫秋芙的丫鬟,“那你第一次和我那什么,会不会觉得是对秋芙的背叛?我听说,当年你宠她犹胜过于我。”

陆呦再次被颜彦问住了,还好,这一次没有想象中的狰狞,也没有落荒而逃,短暂的愣怔后,陆呦忽然趴在了颜彦身上哈哈大笑起来,“宝宝,我也闻到了一股酸味,好大的一股酸味,原来,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自己吃醋是这种滋味。”

“什么酸味,明明是你自己避重就轻,偏还能找理由。”颜彦见丈夫这样,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秋芙,也从过去走出来了,因而故意想刁难刁难他。

陆呦信以为真,抚摸着颜彦的脸正色说道:“宝宝,不是避重就轻,她不重要,她早就不重要了,当年是我自己傻,看不透,也放不下,所以才吓到你了,以后不会了,你放心,在你答允嫁给我之际,我就想好了要一心一意对你的,只是彼时我更多的是对你的愧疚和补偿,后来却是真心实意想和你相守到老,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恋。”

颜彦努了努嘴,“骗人,等我真的年老色衰了,你再来说这话。”

“会有这么一天的。”陆呦说完,回手把帐子放下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高看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八十一章、高看陆鸣的这封信在次日上午经由陆端之手送到了陆呦手里,而陆呦则在这天下午送到了南书房。

皇上看过之后,敲了敲炕几,沉默了片刻,问站在屋子中间的陆呦:“你有多久没有见到陆鸣?”

陆呦默算了一下,“回皇上,三个多月。”

上次见面还是太后驾崩之前,太后驾崩后他们一直忙着吊丧,太后下葬后本来该去一趟的,偏颜彦那会又病倒了,陆呦哪有心思丢下妻子去看望他们?

不过他倒是打发人给他们送了几次吃食,可这话皇上不问,陆呦也不能自己说,显得他心虚似的。

李琮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把那封信递给了陆呦,陆呦不知何意,没敢接。

“让你看就看。”李琮说。

陆呦这才接过来,先是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继而再细看了一遍,整封信倒也不全是忏悔,也提到和女真这一仗该如何打,说这是他这些日子在乡下思索了好几个月的结果。

“你有什么想法?”李琮问。

“是关于战事还是关于他的悔过?”陆呦问的很认真。

“都说说。”李琮往后一靠,等着陆呦的长篇大论。

陆呦先说的战事,陆鸣提到的那几点想法他的确也在考虑,除了草原,还有丛林,因此,这场战事的确要比当年他打辽国更艰难,好在陆呦不再是一个初出茅庐只会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了,经过几年的战争洗礼,他成长多了。

不过他仍是肯定了陆鸣的思路有值得借鉴之处,比如训练一支善于骑射的队伍,比如手雷的运用,比如战术变换等。

“至于他的悔过,我相信也是认真的,我听父亲说,这些日子在乡下他没少反思自己,写这封信之前他哭了,哭得很伤心,说自己对不住很多人,说自己罪孽深重,也说自己想用战功来为他母亲赎罪,想让他母亲安享晚年。”最后这句话陆呦说的就有些勉强了。

事实上,上午陆端就把那天陆鸣的忏悔向他们夫妻学了一遍,陆端是希望征得他们夫妻的谅解,可他和颜彦都没有答应。

但颜彦也说了,若是陆鸣真心悔过,不再来招惹她,她肯定也不会去为难他,可兄友弟恭什么的就别指望了,她是绝对不会和他握手言和的,能答应让陆袓、陆袂来跟着衿娘几个一块念书已经是极限了。

而陆端也才知道陆袓和陆袂跟着陆衿一块进学,他之前只知道颜家把两个孩子接了回去,这件事王婕打发人告诉了他,但没说别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袓和陆袂也才来几天,之前一直忙着太后的丧事,接着又是颜彦病倒,再加上一个大正月,上门来求见颜彦的外国使者就不少,这种情形下颜彦哪里有心思去开什么课?

而陆端得知颜彦肯接纳陆袓和陆袂,倒没再提别的要求,他也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已经算是有进展了,他不能一下要求太多。

“哭了?”李琮有点意外。

事实上,接到这封信他也有点意外,因为他很清楚,陆鸣一向心高气傲,否则,当年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端来,说白了,他就是不甘心娶一个无父无母且又才智平平的颜彦,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颜彧是伪才女,真才女颜彦一直被压制着。

陆家的案子被判决时,李琮就说了一句话,陆鸣没有大错,他犯的是一个自命不凡的风流才子都会犯的错,只不过他运气更不好,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母亲做帮凶,这才导致事情最后无法挽回。

还有一点也让李琮对陆鸣高看了一眼,那就是颜彧进牢房后,他没有答应合离,是颜彧和颜家坚持要合离,而那会陆鸣也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带着三个孩子去驻地,他说不能让孩子们没有母亲的同时又感觉不到父亲的爱。

虽说陆鸣当时的做法是被情势所逼,有可能是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好口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三个孩子尽心了,那个痴傻儿据说被照顾得很好,可惜,后来被颜彧这么一折腾反倒丧命了。

想到这,李琮有点心软了,为人子女者,有几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受苦受罪?

可问题是朱氏一生作恶不少,偏至今仍无半点悔意,太后生前对她恨之入骨,而他也答应过母后,朱氏有生之年绝不大赦,就让她一辈子待在那牢房里不见天日。

更别说,朱氏那还牵扯到一个颜彦,颜彦连马氏和颜彧都不肯原谅,又怎么会原谅朱氏?

为此,李琮有点为难了,寻思了一会,把难题抛给了陆呦,“若你是陆鸣,你会如何做?”

“回禀皇上,臣不是他,这个没法假设。”陆呦摇头了。

李琮领教过陆呦的固执和某些方面的单纯,倒也没再为难他,而是换了个话题,“这样吧,你们兄弟一起出征,就照之前我说的,你主攻女真,他打蒙古,如何?”

且不论陆鸣的悔悟是真是假,李琮也觉得他的奏折里关于战事那一段有可取之处,因而,他想给陆鸣一个机会,大周缺的就是厉害的将才。

“谨遵圣谕。”陆呦躬身长揖一礼,说道。

李琮挥挥手,陆呦后退几步,转过身子走到门口时,李琮忽又把他叫住了,“回来,朕还有事问你。”

陆呦转过身子,见皇上看着他不语,又上前几步。

“衿娘的事情,彦儿说什么了?”李琮问。

陆呦听了这话跪了下去,看着李琮,“还请皇上先恕罪,臣才敢说实话。”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愿意?”李琮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回皇上,娘子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问了臣一句话,皇世孙能不能像臣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臣回说,若皇世孙喜欢小女也像臣喜欢她一样,肯定可以的,可娘子摇摇头,她说纵然皇世孙愿意,皇后和太子妃还有皇上您也不会答应的,为此,娘子很是有些发愁,她怕小女进宫后会迷失自己的初心和本心。”

说完,陆呦战战兢兢地趴在了地上。

第七百八十二章、执拗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八十二章、执拗趴在地上的陆呦见皇上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心下更惴惴不安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斗胆瞅了眼皇上,见皇上正一脸怒气地盯着他,陆呦忙又低下头。

李琮的确是被陆呦气到了,不,确切地说,是被颜彦气到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颜彦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要求皇世孙只娶陆衿一个,别说李熙答应不答应,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算什么?

恃宠而骄,还是居功自傲?

皇家上千年的传统,不对,不仅仅是皇家,是整个男权社会,上至做皇帝的,下至那些普通百姓,哪个男的身边没有几个侍妾什么的?

除非是那些吃不饱饭的穷汉子!

稍微有点资产的,谁也不纳几个女人在家里,要知道,这也是一种门面,哪个当正妻的敢不遵从,一纸休书立刻把她打回娘家!

所以,李琮从没有想过纳妾还能叫事,还能作为一个问题单提出来?

可颜彦偏就这么做了!

她不仅这么要求自己的丈夫,居然还想这么要求自己女婿,她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她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好在李琮生气归生气,尚还有一丝理智,因为他清楚,颜彦这话不是泛泛而谈,肯定和她自己的经历有关,否则,她不会这么要求自己丈夫,这太过惊世骇俗,只是当时因为她遭遇退亲,加之陆呦又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傻庶子,所以众人皆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心理平衡,故而都没有多想。

可后来陆呦被封侯了,依旧不敢纳妾,李琮这才对这件事留了心,一打听,原来陆呦在前线时就曾经有人往他身边送过女人,可他都拒绝了,那几年时间就这么干熬着过来的。

为此,李琮曾经戏谑过陆呦,说是要送他两个绝色女子,当然了,这话他也只是想试试陆呦,看他是真不想纳妾还是惧于颜彦的积威装出来的。

陆呦自然也拒绝了他,说他是真不想纳妾,一来是不想背叛颜彦,二来,他对别的女人是真没兴趣,不是自己喜欢的那张脸,他会觉得索然无味,同时也会有负罪感。

至此,李琮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傻子,倒是也傻的可爱。

可这事要摊到李熙身上就不是可爱了,而是麻烦,是雷霆风暴,是惊涛骇浪,甚至于是地动山摇,颜彦到底想过没有,她会受到多少口诛笔伐!

“你回去告诉她,趁早歇了这个念头。”多余的话李琮没有说,挥了挥手。

“喏。”陆呦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地方,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皇上的手势,再则,这件事他还想和皇上沟通沟通,他怕皇上迁怒到妻子身上。

谁知陆呦组织了下语言,正要再开口时,李琮发话了,“怎么还不走?”

“啊?哦。”陆呦抬起了头,大着胆子看了皇上一眼,弱弱地问了一句,“启禀皇上,若是皇世孙自己愿意呢?”

“放肆,你以为你是谁?”李琮气得吹了吹胡子,为陆呦的执拗。

“回皇上,臣不仅是臣,还是位父亲,更是一名丈夫,臣不忍心让妻子有任何的忧心,也不希望看到女儿将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陆呦低头,虽战战兢兢的,却仍坚持说出自己的心声。

“混蛋,朕不仅是皇上,朕还是天下男人的表率,朕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剥夺天下男人的权力,你觉得,天下男人和你女儿,孰轻孰重?”李琮气得从炕上下来,走到陆呦身边踹了他一脚。

没办法,门里门外站了这么多太监呢,这话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做皇上的岂不成了笑话?

这一次,陆呦倒是领教了皇上的盛怒,低着头,没敢再动地方,也没敢再张嘴。

不过心下他并不认同这句话,他又没有逼天下男人都不纳妾,这种事情凭的是自愿,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否则,单靠外力约束很难管得住的。

李琮见陆呦脸上犹有不平之色,猜到他肯定仍没有想通,不过他却懒得和他再说下去,喝了一声,“还不回家?”

陆呦听了这话正要起身,门外有太监报,说是太子李稷来了。

陆呦一听,依旧跪在地上,“回皇上,臣可不可以问问太子的意思?”

“滚。”李琮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宣太子进来。

陆呦见此只得起身,待他走到门口时,李琮才宣太子进来,显然,就是不想让他们两个在外面交谈。

李稷虽然不清楚父皇的意图,但他听到了父皇的那句“滚”,知道父皇是生气了,只是他不清楚里面觐见的那个人是谁,更不清楚父皇因何生气,故而,见到陆呦,李稷大吃了一惊,“妹夫,是你?”

惊讶过后,李稷更多的是担心,因为他清楚父皇一向看重颜彦夫妻,别说重责,就连一句重话也极少说的,因而不用问也能猜到这次陆呦惹的麻烦不小。

“回太子,臣告退了。”陆呦总算聪明了一次,没有拉着太子告状。

不过目送陆呦离开后,李稷到底还是问李琮,陆呦究竟做错了什么。

李琮有心不想谈这个话题,可转而一想,不光陆呦是个拧的,颜彦也是个有主见的,只怕这些话早就递到了太子妃面前,因为李琮清楚,这两人走的不是一般的近。

“太子妃有没有跟你说过,彦儿不许熙儿纳妃,只准娶陆衿一个?”

“什么,不准纳妃?”李稷显然也被这话吓到了,“这是彦儿的意思?父皇方才就是为此生气?”

“朕难道不该生气?”李琮没好气地问,他这是为了谁啊。

“儿臣没有听太子妃提过此事,但听她不止一次羡慕彦儿妹妹的省心,说他们家夫妻和顺,没有那些嫡庶纷争,孩子们连带着也特别友爱和睦,这点熙儿和然儿也不止一次说过,说喜欢他们家,一家人总是开开心心有说有笑的。”李稷斟酌着说道。

他倒也不是赞成自己儿子只娶一个,而是怕父皇的雷霆之怒颜彦承受不起。

第七百八十三章、勇气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八十三章、勇气李琮见儿子明显也向着颜彦说话,忍不住上前也是一脚,瞪大眼睛训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的意思是宫里不和睦,你们夫妻不和顺,你们兄弟几个阋墙了,还是说你母后不大度?”

李稷见此只得跪了下去,“回父皇,儿臣没有这意思,但不可否认的是,母后有时确实很不快乐,彦儿妹妹说过一句话,女人善妒是天性,除非她不喜欢她的丈夫,否则,她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让给别人?父皇,儿臣没有隐射什么,儿臣只是就事论事。还有,儿臣也没有赞同彦儿妹妹的意思。”

李琮听了这话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坐到了炕上,这才问儿子所为何来。

李稷也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还没有说呢,他是为李熙来的,李熙自从去听过颜彦的课,一直念念不忘,他觉得颜彦讲的那些内容很实用,正好和先生的互补,先生是教他一些为君之道和处世之道,颜彦教他的则是一些为人之道和自然生存之道,此外,还有一些他不曾听过的经济知识,比如说农业经济、工业经济和商业经济以及外交经济等。

李熙自觉受益匪浅,因而,他想每天下午抽出一个时辰跑去颜彦那边听课,如此一来,宫里的课业相对来说就要削减些,这么大的事情,李稷也不敢做主,来找父皇商量。

可一看父皇正在气头上,李稷也把不准这话该说不该说了,因而,他扯了一个别的由头,关于火铳的,杨师傅和陆呦两个已经做出竹筒版的样品了,也可以发射打中五六来丈远的目标,这个结果并不是很理想,还不如弓箭呢,所以李稷认为没有必要花大力气去研究这火铳。

“你懂什么,这火铳最早是由陆呦提出来的,那小子早不提晚不提,一听要去辽国参战就提,你不想想其中缘故?”李琮提醒道,随后挥了挥手,让刘公公带着人下去了,有些话,他是决计不想传出去的。

李稷反应也很快,见屋子里没有外人了,他坐到了父皇对面,“父皇的意思是彦儿妹妹的主意?”

只是问完之后,他仍是没有搞明白,这火铳的优越性在哪里。

这点李琮现在也没想明白,但他相信,颜彦绝对不舍得让自己丈夫去冒险,因而,她提出来的东西肯定有其优越性,只是他们目前还没有做出实物来,所以也就想象不到这东西的好处,这就好比是火炮,没有见到那东西之前,谁能想到还有如此厉害的攻城杀敌的利器。

“回父皇,儿子还有一事想向父皇禀明,熙儿说彦儿妹妹的才学非同一般,想每天下午抽出一个时辰特地过去听她讲学,父皇觉得如何?”李稷见机会难得,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知道,父皇肯定和他一样,也猜到颜彦准是有什么奇遇,所以才会无条件地相信她,且为了安抚住她,一直没有追问她的奇遇究竟是什么。

李琮听了这话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儿子打量起来。

李稷见此只得说了实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的眼睛,儿臣的确是为此事来的,只是方才见父皇生彦儿的气,儿臣怕父皇恼怒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不过方才听了父皇那席话,儿臣知道自己错了,父皇的英明睿智,儿臣差得远呢。”

李琮再次冷哼了一声,不过这件事他委实有些为难,之前他觉得李熙能拜颜彦为师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方才听了陆呦那番话,他有了新的忧虑。

万一李熙被颜彦给洗脑了,将来也答应只娶陆衿一个,那宫里岂不乱套了?

李稷见父皇不语,也猜到他在担心什么,想了想,劝道:“回父皇,熙儿才刚十三岁,等到了束发之年,我们再约束他也不迟。”

说完,大约是觉得这番话力度还不够,李稷又道:“父皇放心,男人的心哪会这么容易被约束住?我们都是过来人,满大周不就一个陆呦么?”

这话倒是把李琮说服了,是啊,男人的心岂是女人可以约束的?更别说,李熙还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皇世孙,普天之下,除了皇后和太子妃,又有哪个女人敢约束他?

李稷见父皇点点头了,正要起身告辞,李琮又把他留住了,他要亲眼看看颜彦都教了孩子什么。

李稷见此,命人去把李熙找来,让李熙带上他在颜彦那边的听课笔记。

再说陆呦回家后,犹豫再三,还是把方才在南书房的那番对话告诉了颜彦,他是怕有一天皇上或皇后会找颜彦谈话,让妻子有一个准备总好过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颜彦没想到陆呦会有这么大的勇气,说实在的,这番话她都不敢去找皇后和太子妃说,因为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她不想去碰这个钉子。

“夫君,谢谢你,你比我要勇敢。”颜彦给了丈夫一个鼓励的拥抱。

“可我把他激怒了,我担心他会迁怒到你和衿娘。”陆呦忧心地说道。

如今太后没了,颜彦少了一座靠山,而且还是最大的那座靠山,因此,很难说李琮会不会对颜彦发难。

自古以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太常见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放心吧,应该不会,他还得用咱们呢。再则,他答应过太后,永远不动云家和颜家的人,除非是他们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颜彦摇头。

陆呦听了这话略觉心安些,很快就放下这件事,和颜彦商量起和女真的战事来。

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不日他就要前往辽东,这一仗,他委实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他没有在丛林和草原作战的经验。

颜彦就更不用说了,但她知道,上一世的毛爷爷就是把革命的火种撒了山里最后才形成了燎原之势,可具体怎么做的她就不清楚了,只能把自己有限的那点历史知识倒腾给了陆呦,陆呦能领悟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考验

五天后,颜彦送走了陆呦,开始了自己足不出户的深闺生活。

虽说是足不出户,可她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卯正之前准起床,洗漱后带着孩子们去后花园跑几圈,随后跟着青玉或青云练练拳脚,辰初,颜彦领着孩子们进了教室,给大家布置早读的课业。

随后,颜彦自己去外院见家里和铺子里的管事,也就半个时辰时间,处理完事情,颜彦和孩子们一起喝点牛乳,吃点简易早餐,随后便开始正式上课,此时,陆袓和陆袂也过来了。

上午三节课,每节课半个时辰,课后是早餐,说是早餐,但其实是中餐,餐后,颜彦命孩子们午休一个时辰,她自己则仍回到外院,这回见的是庄子里和厂子里的管事,事情处理得顺利呢,她也能有小半个时辰的午休时间,若是不顺利,她会把重要的事情先处理完,不重要的先放到次日,因为时间一到,她肯定是要去给孩子们上课的。

而晚上的时间,她大多用来备课以及核查各处的账目,为此,她每天的时间都排的满满的。

不过晚饭后到天黑前这点时间,颜彦会带着孩子们玩一会轻松的游戏,算是亲子时间,除了培养孩子们的学识,她还想培养他们的动手能力、领导能力和应变能力。

这段时间,陆袓和陆袂不会留下来,她们下午下课后便会跟着颜家的人回去,这是颜彰事先交代好的。

倒是李熙和李然偶尔会留在明园吃顿晚饭,无意中得知他们有这个游戏时间后,更不舍得走了,也要跟着陆衿几个一起玩,颜彦给他们设定的游戏有手工课,女孩子做女红针线,男孩子做沙盘、木头匕首、简易房子等。

孩子们最喜欢玩的是一款类似于打仗的游戏,地点是整个后花园,道具是木刀、木剑和弹弓等,分成两队,多半是李熙带着李然一队,陆衿三个一队,两队人员先各自藏起来,随后开始找对方,不管用任何道具,只要打中对方三下,对方就得认输。

令颜彦震惊的是,因为玩这个游戏,陆衿一个女孩子居然也学会了爬树,也因为爬树,陆衿被李熙训斥了一顿,两人冷战了一天,最后还是李熙放下身段来哄的陆衿,陆衿这才开口和他说话。

还有,颜彦也仔细留意了下陆袓、陆袂两个和李熙之间的互动,不知是颜彰几个特地交代过她们姐妹还是她们姐妹自己的问题,总之,她们在李熙、李然面前总有点自卑,不是很敢说话,非但如此,她们姐妹两个在陆衿、陆初三个面前也不是很自在,看向颜彦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怯意,怯意中又带了几分孺慕。

一开始,颜彦为了吸取原主的教训,原本是想把李熙和陆袓、陆袂姐妹两个分开,可转而一想,若是李熙连这点定力也没有,那他也不配做自己的女婿,正好该干嘛干嘛去。

于是,颜彦也没少带着陆袓陆袂和大家一起互动,不管怎么说,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

端午节的前一天,颜彦收到了陆呦的第一封来信,他已经到了辽东前线,接替了吴起的位置,因着还没有熟悉环境,所以仗还没有开始打。

事实上,陆呦并没有说实话,他到辽东之前,辽军的成王亲率三十万大军配合吴起一起伐金,结果却被区区五万金人打得溃不成军,且一蹶不振,用耶律洪禄的话说,简直输的莫名其妙不可思议,为此,他还想再集结最后的二十万大军和陆呦一起亲上前线,一探究竟。

陆呦拒绝了耶律洪禄的冒险,因为他清楚,这二十万大军是辽国所有的家底了,这二十万大军若是再失利了,辽国可就回天乏力了。

因而,陆呦面临的压力很大,外有越战越猛的女真人虎视眈眈,内有越挫越怂的辽军和无心向战的大周士兵,他目前最大的难题如何是把一盘散沙的士兵集聚起来,否则,他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可因着不想让颜彦跟着担忧,这些实情他都没有说,不过来之前,颜彦倒是也预测到了各种情形,和他讲了些如何唤起士兵们斗志的方法,最有效的莫过于带着大家打一场胜仗,而且是以少胜多的胜仗。

因此,陆呦说在研究地形环境也没有错,不把周边环境和敌情摸熟了,他是决计不敢贸然出击的。

颜彦接到这封信倒也没有多想,不管是理论知识还是实战知识,陆呦都远超于她,她帮不上他什么忙了,只能把家管好,把孩子们带好,让他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天,颜彰的儿子满月,因着还在国丧期间,颜家也没打算大办,只是自己一家人聚聚,得知马氏没有回来,颜彦带着陆衿三个去了。

到了颜家,见颜彰和杨伊两人眼睛都有点红,没等颜彦发问,颜彬主动说,颜彰也要上战场了。

原来,吴哲和朱晋两个在家休养了几个月,伤势好得差不多了,皇上命他们不日起再次前往辽东,说是要让这些世家子弟多历练历练。

可朱晋不想去,朱家老太太也不想让他去,于是,朱老夫人找到了吴老夫人,两家商议了一下,找了其他几位世家在朝堂上攀扯起了颜彰,因为颜彰今年十九岁了,且已成亲生子,因而,他也该出去历练历练。

没办法,为了不让皇帝为难,也为了颜氏一族的声誉,颜彰主动站出来了。

事实上,颜彰若不是放不下怀着身孕的杨伊,他早就想跟着陆呦去前线了。

不独他,就连颜彬也想一起跟着,说他也十七岁了,他对科考没兴趣,又不能继承爵位,想走仕途唯有从军,如今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了,他也想跟着兄长一起出征,兄弟两个互相有个照应,且正好陆呦还能带带他们,只是颜芃没有答应,为此,颜彬求上了颜彦。

第七百八十五章、无稽之谈

颜彦倒是知道颜彬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的,可问题是他才十七岁,不说颜芃,就连她也不舍得让这兄弟两个同时上战场,太冒险了。

因而,这个口颜彦没法开。

不过由朱晋,颜彦想到了朱氏,据说陆鸣要上前线之前曾经去见过她,瘦的不成样子了,原本陆鸣是想以养病的理由把她接出牢房去庄子里休养,被李琮拒绝了,但李琮给朱氏批了个单间,且又准许陆家拨两人去照看她,也算给了陆鸣几分面子。

谁知颜彦刚想到朱氏,只见颜彬说道:“大姐,我听说那个坏女人快要病死了,所以我才着急上前线,我必须让她看到我比那个坏蛋陆鸣厉害,别以为就她生了个好儿子。”

“你听谁说的她快死了?”颜彦吓了一跳。

这些日子她虽不怎么出门,可每天都会见家里的这些管事什么的,还有陆袓、陆袂以及李熙李然等,她怎么没听说朱氏快要病死了?

“大姐,是我说的。”颜彰说道。

他年初开印后便跟着上朝了,因而对朝中事情知道得比别人多些也比别人要快些,而朱氏生病一事则是朱晋亲口说出来的,朱晋不想去前线,找了不少理由,说他父亲至今还在苗寨那边没有回来,朱家不能没有主事之人,也说朱氏这些年为陆家生儿育女劳苦功高的,最后却落得一个囚禁终生的结局,还说什么陆鸣不在身边,他得留在京城为朱氏尽最后的孝心,否则,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大姐,我听说她生病还跟衿娘有关呢,这个女人实在太坏了。”颜彬忿忿说道。

颜彦听了这话,刚要细问缘由,只见颜芃陪着杨伊的父母进来了,这个话题只好收住了。

一时饭毕,颜彦瞅了空,喊着颜彬陪她去一趟藏书楼,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了起来。

一开始,颜彬还有些不太想说,在颜彦一再追问下,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朱氏听闻陆衿要和李熙订亲后,她最担心的事情总算来了,因为一旦将来陆衿坐上皇后那个位置,凭着李熙对颜彦的敬重,保不齐就会找个由头把陆鸣的爵位褫夺了。

于是,为了阻止这门亲事,朱氏愁白了头,最后想起了当年陆老太太的猜测,说陆衿不是陆呦的孩子,是太子李稷的孩子。

也就是说,李熙和陆衿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朱氏当然清楚这番话说出来的后果是什么,因而,这些年她从未提及此事,可这会掂掇了一下,她觉得可以把春眠春晓推出来当替死鬼,她们两个是老太太多年的心腹,肯定是知情的。

另外还有一个人证是柳嬷嬷,柳嬷嬷那会一直怀疑颜彦没有和陆呦圆房,对了,还有新婚之夜象征清白的那块白绫也被颜彦抢回去了,肯定有鬼,否则怎么解释颜彦在陆家好几个月都没有怀孕,一搬进明园就怀孕了,要知道,陆呦可是搬进明园没几天就去了书院的!

朱氏越想越觉得这件事疑点颇多,绝对可以拿来做做文章,就算不能拦住陆衿嫁给李熙,至少对颜彦的闺誉会有损伤,说不定还真会引起皇上和皇后的猜忌呢。

最后,也不知朱氏使了什么法子,找到春眠春晓和柳嬷嬷,且逼着春眠春晓承认了当年陆老太太的确说过这话,且柳嬷嬷也出来作证,说是颜彦新婚那两个月确实没有和陆呦圆房,为此陆老太太还想请一名女医来给颜彦把脉呢。

在朱氏的推波助澜下,这番话悄悄地在坊间流传开来了,只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春眠春晓,也就是陆老太太,可陆老太太已经没了,春眠春晓两人也不见踪影。

柳嬷嬷倒还是在陆家,她说这番话是有人刻意断章取义的,她是被人套话了,对方只截取了部分不利于颜彦的传言,对她后来的解释却只字未提。

颜彦被这个消息砸蒙了,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曾经那么敬重的陆老太太,居然会有如此卑劣下作的想法,她们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颜彬见颜彦吓傻了,咬着牙说道:“大姐,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可大哥拦住了我,他怕你知道后难过,说我们可以帮你把这件事解决,只是目前我们手里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那个坏女人的主意,所以大哥这些日子和我一直在外头查访,等找到了春眠春晓,我们一定把这两人交给太子,太子肯定饶不了那个坏女人的。”

“傻小子,他们既然把春眠春晓藏起来,就不会轻易让你们找到,这件事后果太严重了,你应该早点来告诉大姐,大姐也好早点做出应对之策。”颜彦摸了摸颜彬的头,更多责备对方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颜彬听了这话刚要张口解释,颜彰找来了,一看两人的神情他就猜到颜彬准是把那件事告诉颜彦了。

“大姐,是我拦着二弟不让告诉你的,我知道你最近事多又惦记着大姐夫,不想让你操心。还有,大姐,造谣的人肯定是想破坏衿娘和皇世孙的亲事,我们已经警告过那些帮着传话的人,说这件事若是被皇家知道了,不但始作俑者会受到惩罚,就是帮着传话的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想,这番话应该能震慑住他们。可惜,我们没能找到春眠春晓,不能直接指证那个坏女人。”颜彰说道。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她难道不清楚这件事被皇上知晓了会是什么后果?”颜彦想不明白。

敢造皇家的谣,她是嫌朱家和陆家败得不够快,还是嫌自己命太长?

“大姐,我听说那个女人早就不想活了,兴许,她就是想死了拉一个垫背的。”颜彬撇嘴说道。

颜彦摇摇头,陆鸣还没有成亲,再有半年多就可以出孝期了,朱氏才不会舍得这个时候死,她想死也得等陆鸣成亲后,否则又一个三年孝期下来陆鸣都三十多岁了,到时只怕更找不到合适的妻子人选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双管齐下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八十六章、双管齐下从颜家回来,颜彦思索再三,还是进宫了,这一次,她没有去见皇上,而是去见了皇后。

皇后显然也没有听到这些传闻,因而,她和颜彦一样震怒,而且同样不做二想,认定是朱氏在背后搞的鬼。

颜彦见对方肯相信自己,便没有多言,以皇后统领六宫多年的手腕和心机来说,剩下的事情压根不用她操心,皇后肯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果然,三天后,皇后找到了春眠春晓,可据春眠春晓说,她们两个也是被人套话了,当时也不知什么情形,糊里糊涂就说了那番话,待意识清醒后,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但两人承认了一点,当年陆老太太的确怀疑过陆衿不是陆呦的孩子,因为皇上对陆衿太好了,第一次见面就送出了一枚龙佩,且后来还亲自参加了陆衿的周岁宴,百日宴是因为在陆家办的,皇上没有参加,但皇后和太子妃亲去了,这是连公主生子都没有的待遇,皇上独独给了颜彦,所以才会引起陆老太太的质疑。

皇后从春眠春晓的话里得出了一个结论,当年陆老太太怀疑的人是皇上,并非太子,这下皇后倒是放心了,她是绝对相信自己丈夫不会做这种有悖于人伦道义的事情的,皇上和颜彦父亲是姨表兄,皇上是颜彦名正言顺的表叔,怎么可能会冒着天下大不韪的风险去喜欢自己的侄女呢?

换句话说,这件事肯定是朱氏为了攀扯颜彦胡乱造出的谣言,朱氏也知道把这脏盆子扣皇上身上不足以取信于别人,所以才转嫁到太子身上,因为太子之前的确对颜彦动了心,且为了帮颜彦撑腰还把陆家兄弟杖责了。

正因为此,皇后才急匆匆地在没有征得太后的允许下直接把颜彦许给了陆呦。

所以,若是春眠春晓的证词是指向太子的,皇后或许还会怀疑几分,可指向皇上,皇后是绝对不相信的。

虽说春眠春晓记不清找她们两个的人长什么样子,又是在何种情形下说出那番话的,所以也没法指证谁,可这对皇后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首先,她传唤了太子,待太子离开后她又去见了皇上,皇上在次日的朝会上特地解释了一下当年他送那枚龙佩给陆衿的初衷。

众大臣这才知道颜彦当年早产的因由,同时也知道皇上为何没等颜彦坐完月子就亲自上门探视并送出一枚龙佩,原来是为了感念颜彦救了太子一命。

此外,那位耶律洪禄的身份也是颜彦发现的,为大周免去了一场大危机。

只是彼时太子还没有回京,还在路上,且并州周家的事情也是皇家的机密,所以这些事情皇上都不好开口向外界解释,但这份人情他不能不还,所以才有了那次上门探视,哪知偏偏又赶巧碰上颜彧和陆含合伙欺负颜彦,他为了给颜彦撑腰不得已扯下了身上龙佩。

而另一边,皇后也召集三品以上命妇开了个赏荷会,会上,皇后当着众命妇的面也说起了坊间关于陆衿身世的传闻,同时也解释了下当年皇上送那枚龙佩的缘由。

因着颜彦也在现场,所以她主动解释了下那次事件的详细始末,同时,颜彦当着众命妇的面也发了个毒誓,说陆衿绝对是陆呦的骨血无疑,也说自己绝对是清白之身嫁给陆呦的,否则,自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翻身。

古人是很信奉这些的,见颜彦主动发了毒誓,哪还有什么质疑的?

不过倒是也有人问起颜彦当年为何没把那块象征女子清白的白绫交给朱氏,若非如此,恐怕也不会引起这场风暴。

“不瞒各位,当年成亲我的确是带了些私心的,我不甘愿自己这一生就和一个傻子过,所以想着若是不合心意就干脆合离,因此,新婚之夜我和夫君约法三章,暂时先不圆房,等我决定去留之后再说,夫君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两个月后,我发现他是一个可造之材,决定留下来和他一起联手打造一番事业,这么着,我们才在一起的。”颜彦大大方方地解释说。

这个理由也很好理解,毕竟当年以颜彦的条件的确是下嫁,且还不是一般的下嫁,是被冲撞后逼着下嫁的,任谁心里也会有不甘的。

话说开了,众人也就没什么好怀疑颜彦的,几乎不用皇后提醒,大家的话题转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朱氏头上。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朱氏的用意时,皇后突然开口了,“本宫听闻徐夫人要和朱氏作为亲家,不知可否属实?”

徐夫人一听忙起身说道:“回禀皇后娘娘,这门亲事早就作罢了,小女已经有了相看的人家。”

“哦,我说呢,徐姑娘天资聪颖,又正当年华,你怎么会舍得把她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三十岁老男人。”皇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众人见皇后给陆鸣定义的是“声名狼藉的三十岁老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纷纷附和起来。

这次集会之后,皇后命人去给朱氏传话,说徐如玉已经决定外嫁给扬州知府的儿子,且她已经暗示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命妇不得和陆鸣结亲。

事实上,不仅三品以上的命妇,只怕京城没有人敢嫁给陆鸣了。

此外,皇上也有旨意,战事结束后,朱晋须得在武州镇守十年,陆鸣须得在幽州镇守十年,至于陆鸣的镇国公世子爵位,皇上说了,看他这次的军功,可即便保住了,也不是世袭罔替了。

据悉,朱氏听了这番话当即气得吐出了一口血,好容易稳定下来了,皇后又安排徐夫人探监,徐夫人是来归还当初朱氏送给徐家的定礼,同时也告知徐如玉即将外嫁的消息。

最后,徐夫人也把那天颜彦发的誓言学了一遍,有这掷地有声的誓言托底,谁还敢怀疑陆衿的身份?

再说了,也没个明知道是亲兄妹还能堂而皇之的成为结亲的道理,这也太有悖于人伦道义。

第七百八十七章、撑不住了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八十七章、撑不住了徐夫人自然清楚,朱氏的这番操作是为了自己儿子陆鸣,倘若换做旁人,朱氏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可她对上的是颜彦和陆呦,这两人一个是因战功卓越而被赐封的平燕侯,一个是因解决了困扰大周上百年的温饱问题而被赐封的百惠郡主,更别说,这两人还联手发明了火炮、火药、打谷机等足以改变大周历史进程的重要武器和农具,为此夫妻双双分别被载入史册和史志,这样的人才哪个当皇帝的不得笼络住了?

因此,别说颜彦和李稷没什么见不得人之处,就是真有什么苟且之事,皇上也得替他们捂着,所以,徐夫人觉得朱氏这一招实在是太愚蠢太着急了。

她以为太后没有了,颜彦就没有靠山了,却不想想,若单是有那点血脉亲情,皇上能这么护着颜彦?

最简单的例子,颜彦成亲之前那些年,皇上何曾把这个女孩子放心上过?否则,陆呦能这么轻而易举把人娶进门?

所以啊,有时候,这世上最关键最重要的并不是血缘,而是利益,徐夫人完全相信,若是没有颜彦后来的那一出出表现,她怎么可能会被赐封为郡主?怎么可能会被数次写进史志?怎么可能赢得皇上一次次地亲临明园为她撑腰?

要知道,这绝对是公主也没有的待遇。

因此,徐夫人彻底歇了和朱氏结为儿女亲家的念头,非但如此,她还把朱氏给贬斥了几句,说她因为坐牢把目光坐浅了,脑子也被困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牢房里,成不了大事。

这番话刚一说完,朱氏又气得吐了几口血,徐夫人出来后,方慢悠悠地打发身边的丫鬟去找了牢头,牢头不敢担责,倒是一层层往上报了。

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顾念还在前线拼命的陆鸣,只得命人把陆端找来,让陆端去见朱氏一面,准许他请个大夫陪同。

陆端这才知晓朱氏又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事,从监牢出来,陆端给皇上写了封信,大意是他和朱氏早就正式合离了,当初合离的缘由正是朱氏的品行和修为有损陆家百年世家的声誉,所以朱氏目前所为和陆家毫无关联,不过看在两人多年夫妻的情分上,陆端恳请皇上答允他把朱氏接出来送进庄子里静养,陆端承诺,一定派几个稳妥之人近身伺候,绝不让朱氏再行作恶。

可惜,没等陆端等到皇上的旨意,朱氏就昏迷不醒了,三年多的牢狱生涯,她的身子本就亏损得厉害,今年又连着被陆鸣上前线、陆衿订亲以及皇后和徐夫人等几件事一激,吐了好几次血,哪里还撑得住?

皇上知晓后,倒是答应了让陆端去领人,陆端通知了朱家,征得朱家的同意后,和朱晋一起把朱氏送进了她陪嫁的庄子里,陆端留了几个人,朱家也留了几个人。

颜彦是朱氏被接出牢房后的次日得知此事的,是王婕特地上门来告知她的。

王婕自是不愿意陆端再管朱氏的事情,可她年轻又是续娶的,在娘家的出身也不高,没有底气和陆端闹,只得找到颜彦来,想同颜彦诉诉苦,倒是没敢撺掇颜彦什么,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论心智和才智,只怕十个她都未必是颜彦对手,她只是想来征得颜彦一点同情。

再有,朱氏闹出了这么一出大戏,给皇家抹黑,多少也会牵连到陆鸣身上,因此,她想和颜彦把关系搞好了,万一陆鸣真的被褫夺了爵位,她的儿子陆啸是极有可能上位的,因此,她必须来向颜彦表明下立场,她对此事是毫不知情的,也是绝不相信的。

颜彦看出了王婕的这点心思,因而,主动把话题岔开了,她对朱氏没有兴趣,对镇国公的爵位也没兴趣了,她早就想好了,两个儿子,陆初继承陆呦的爵位,陆祑继承她的商业王国,兄弟两个将来都可以辅佐李熙,因为一个国家需要繁荣需要发展,依靠的不仅仅是武力,也需要经济的支撑。

谁知颜彦正和王婕闲聊时,青叶在外面通传,说是陆端领着朱晋上门来了。

“他们两个来做什么?”王婕问完,见颜彦也微微拧了拧眉头,脸上有明显的不虞,忽地猜到了这两人的来意,多半是朱氏想见颜彦或是有什么话转告的。

颜彦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可没办法,她可以不给朱晋面子,但必须给陆端面子,因而,她拉着王婕一起去了外院。

两人赶到时,陆端已经带着朱晋坐在堂屋的圈椅上了,见颜彦和王婕同时进来,陆端略有点讶异,扫了王婕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而是看向了颜彦,“二郎的生母要不行了,说是想见你一面。”

“还请父亲转述一声,我不会去见她的,那些忏悔的话还是留给菩萨去听吧,我不可能会原谅她。”颜彦很干脆地拒绝了。

陆端对颜彦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

事实上,他并不想来这一遭,当年颜彧临终前,也曾经提出要见颜彦,颜彦也是没答应,他可不认为朱氏的面子会比颜彧大。

可没办法,他不能拒绝一个临死之人的愿望,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地走了这趟。

朱晋见颜彦把话说的这么干脆,一点余地也没有,当即跳了起来,“喂,你,你这人怎么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也好歹也去看看她,她。。。”

“出去,我这明园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颜彦打断了朱晋的话。

朱晋抬起手,正待好好跟颜彦理论理论,忽一眼瞥见陆端射过来的目光,他瞬间认怂了,垂下头,“回百惠郡主,我姑姑说,她和你娘曾经是手帕交,她本不想和你交恶,奈何。。。”

“还请你不要侮辱了手帕交这个词,我母亲才不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朋友,你们还是回去吧。”颜彦再次打断了朱晋的话。

朱晋还想开口辩白几句,陆端命他先出去了,朱晋见陆端也开口撵他,只得甩了甩袖子,愤愤离开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误解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八十八章、误解陆端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转向王婕,“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看看大郎媳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我才听说,也没帮到大郎媳妇什么忙。”王婕说完垂下头,似有愧意。

陆端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看向了颜彦,“大郎媳妇,我来,没有强迫你去见她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事实。还有,人死如灯灭,之前种种,二郎错在年少无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母亲,若不是这个女人的私心和狠心,陆家也断不会走到今日。”

颜彦知道,这才是陆端上门的真正目的,他是为想陆鸣求情,之前他已经向颜彦说了陆鸣的自省、自责和自悔,可颜彦似乎并不相信他。

这次朱氏弥留之际,最挂心的也是这个儿子,所以她想认输,想认错,想用自己的死来求得颜彦的原谅。

可惜,颜彦不给她这个机会。

若是死就能抚平一切的伤痛,朱氏坟头的草只怕有人高了,还用等到今天?

“回父亲,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陆鸣不来招惹我,我肯定不会去针对他,但有一点,这辈子,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他,所以兄友弟恭什么的就别想了,陆呦是我的夫君,他必须和我站在一起。”颜彦仍是很干脆地回道。

“你,你,你。。。”后面的话陆端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颜彦的眼睛里有一串火苗在跳。

“父亲还请别强人所难,这种伤痛,若是放在你们身上,只怕早就斗个你死我活了,我已经够宽容了。”

“可不是的,大郎媳妇够善良够大度了,就这样还管着二郎的两个孩子呢。”王婕替颜彦说了句话,她是委实不希望自己丈夫得罪颜彦。

陆端听了这话,问起陆袓和陆袂来,颜彦见了,命人去把她们两个喊来。

“一起叫来吧,我也好久没有见见这些孙子孙女了。”陆端说道。

约摸一刻多钟后,几个孩子说笑着进来了,陆端仔细留意了下,陆衿领着最小的陆祑走在最前面,陆袓和陆袂两个手牵手走在中间,陆初走在最后,手里还拿着一个什么玩具,一边走一边低头拧着。

进门后,几个孩子很快按照大小顺序站好了给陆端行礼问好,陆端从几个孩子脸上依次看过去,除了陆袓和陆袂有点紧张和胆怯外,其他三个孩子都回了他一个笑脸。

颜彦也发现了陆袓和陆袂的异常,略寻思了一下,说道:“袓娘,袂娘,祖父和新祖母是特地过来看你们的,他们都很关心你们,想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真的只是来看看我们,不是要把我们带回去?”陆袂大着胆子问,且还是看向颜彦,并非陆端。

“带回去?”陆端狐疑地看向了颜彦,见颜彦只是笑笑不说话,他又看向了王婕。

王婕忙结结巴巴地解释:“想必是之前我因为六郎忽略了她们,再则,我进门后也没怎么和她们在一起待过,所以她们跟我不熟,更愿意回颜家,我。。。”

陆端摆摆手,没让王婕说下去,而是向陆袓招了招手,陆袓松开陆袂,往前走了两步,陆端见孩子不肯靠近他,只得主动放下身段蹲到孩子面前,“袓娘,告诉祖父,你为什么不喜欢回家?”

陆袓摇摇头,眼圈很快红了,只是话却说不出来。

见此,陆衿走到她身边说道:“回祖父,二妹妹说娘没了,爹又去了战场,她们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家。”

“什么?”陆端陡然一下提高了声调,显然是陆衿的话他不爱听了。

陆袓感知到祖父的怒气,生怕牵连陆衿,忙吓得退后两步,但却很坚定地说:“回祖父,袓娘的确说过这话,和大姐无关,你不要生大姐的气。”

陆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粗暴吓到几个孩子了,干脆退回到座位上,随后向陆袂招招手,“外祖父家好吗?”

“好,外祖父会亲自教我们念书,舅舅们也会陪我们玩,舅娘会给我们做新衣服,也会给我们做好吃的。”陆袂不肯上前,说完后还特地往陆袓身边靠了靠。

“祖父,二姐三姐说的没错,我也喜欢几位舅舅和舅娘,他们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和好玩的。”陆初见这两人吓成这样,主动站到了她们前面。

陆端这才发现,陆初手里拿着一个小木块,木块上面有一个个的小格子,这些小格子一共有好几个不同的颜色,陆端没有见过这东西,“你手里玩的是什么?”

“积木,我爹和我娘做的。”陆初把东西递给了陆端。

陆端接过去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可以拧动,可怎么玩却看不懂。

陆初从陆端手里拿过积木,当着他的面拧了几下,让其中一面的小格子统一变成了红色,随后又解释说,可以把每个面的小格子都变成一个颜色才算游戏结束。

“我娘说,这个东西可以锻炼我们的脑子,还可以训练我们的算术能力。”陆初一边说一边把积木拧成了六个面都同一个颜色。

陆端接过来试了试好一会,发现自己连一面都转不成,倒是也没生气,把东西还给了陆初,改问陆衿几个女孩子学什么了。

“上课都是一样的,就是手工不一样,女孩子做女红和烹饪,男孩子做匠人,木工、盖房子。”回话的是陆衿。

“你会做什么了?”陆端又看向了陆初。

“我们做舆图,还做弹弓、弓箭、城堡等。”陆初回道。

陆端点点头,继而伸手拍了拍这个孙子的肩膀,“来,告诉祖父,你将来准备做什么?”

“我要做一个像祖父和爹一样的大将军。”陆初朗声说道,看向祖父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崇拜。

正是因为这几分崇拜让陆端有点激动的同时也有点惭愧了,他之前一直以为颜彦没有家族观念也看不上陆家,可听了陆初这番话,他知道是自己误解了颜彦。

这个女人不仅聪明,更重要的是格局大,只是之前被朱氏和陆鸣伤太深了,所以才不屑和他们牵扯到一起。

第七百八十九章、一个类型

王婕见陆初说自己要做大将军,猜到准是颜彦素日没少向他灌输将来他会继承他父亲的爵位,心念一动,她笑着问陆袟的志愿是什么。

陆袟还未满四周岁,并不是很清楚志愿一词是什么意思,见哥哥说要做大将军赢得了祖父的赞叹,因而也蹦着说要做大将军,陆端听了这话倒没多想,高兴得把陆袟抱了起来,可王婕却瞬间变了脸色,她以为也是颜彦对孩子说了什么,或者说是有人对孩子说了什么。

颜彦留意到了王婕的神色,刚要开口解释一下,只见陆衿拍了下陆袟的臀部,“笨蛋二弟,你不是说要挣多多的钱,让我们大家都跟着你天天吃肉?”

“那可不行,挣钱哪有做大将军好?我们陆家本就是将门之后,要做就做大将军。”陆端摇头,否决了陆衿的话。

“挣钱也很重要,大周如今有了火炮,那些蛮夷人也不敢轻易入侵了,剩下的就是建立一个太平盛世,这就是需要大批懂经济的人,要不老话也不会说什么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就是因为欠缺这种管理型人才。”颜彦回道。

“懂经济的人,管理型人才?”陆端没有听懂这句话,确切地说,这两个词他都觉得陌生。

“回父亲,一个小家需要专人打理庶务,一个国家也是如此,一个小家打理好了,过日子有盈余,家里人就吃穿不愁,一个国家打理好了,百姓们也不愁温饱,可打理不好了呢,是不是就得跟着忍饥挨饿?”颜彦举了个例子。

“可这不是皇上的事情吗?”陆端仍是没太弄懂颜彦话里的意思,但他有点被颜彦的观点吓到了。

“皇上一个人哪能想这么周全?这不才有了朝会,可朝会上的文武百官也有思虑不周或是似懂非懂的,或者说,他们习惯了用打江山那一套办法去处理问题,那么必然会和现在的情势产生矛盾和冲突,因此,这个时候就更需要一批懂得管理农业和手工业的人才。”颜彦换了个稍微直白一点的说法。

陆端听了正待细问时,朱晋又跑了进来,说是庄子里来人送信了,朱氏落气了。

陆端一听起身就走,到门口时忽地转身立住了,说是要把陆袓和陆袂带着,毕竟她们两个是陆鸣的嫡女,理应前去拜祭,再则陆鸣不在,她们两个理应代替陆鸣跪在一旁答谢各方来客。

可颜彦没答应,一是孩子委实太小,她怕吓到孩子;二是朱氏生前对两个孩子也无多少爱心,孩子们和她也不亲近;三是两个孩子目前的看护权在颜家,颜彦没有权力去替她们做主,陆端要人只能去找颜芃,第四,最重要的一点,两个孩子谁也不愿意跟着陆端走。

因而,陆端只得作罢。再则,他还得进宫去见皇上一面,毕竟陆鸣回来奔丧还得通过皇上。

陆端一走,王婕也坐不住了,不过这一趟来她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她明白一点,颜彦是不希望陆袟再去做什么将军的,也就是说,即便陆鸣的爵位被褫夺了,颜彦也不会去抢他的世子之位。

颜彦倒是没再留意王婕的这些小心思,她的心思仍是被朱氏的死占据了。

事实上,要说恨,颜彦也说不上自己有多恨这个人,毕竟她不是原主,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应该感谢朱氏,若不是朱氏那一出,颜彦的魂魄还不定在哪里飘荡,这是其一;其二,事情发生后,若不是朱氏在背后不遗余力地撺掇,颜彦也嫁不成陆呦。

当然,对原主来说,这个女人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是造成一切悲剧的根源。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原主得以和颜彦互换身份去了现代也得归功于朱氏,至少原主也摆脱了陆鸣这个渣男。

当然,颜彦绝对没有原谅朱氏的意思,朱氏的死,颜彦感触最多的是一种对人性的失望和遗憾,这个女人本可以有着大好的人生,哪怕一开始错了,可只要她及时回头及时止损,善待颜彦和颜彧,仍可以风光地过完自己这后半辈子,可她一错再错,一而再地罔顾他人的性命,就连自己的亲孙子也不放过,这才把自己送进了牢狱。

即便这样,她若是能在那时悔悟,仍可以平安地在牢里过完后半辈子,是她自己不死心不认命,还想再挣扎一番,这才导致今天这个结果,死时孤零零的,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没能见上一面。

从朱氏,颜彦想到了颜彧,这两人都是一个类型,都是贪念太重,都不把他人性命当回事,所以最终老天看不过眼了,早早把这两人都收了回去。

正暗自感慨时,陆衿见自家娘亲面带忧色,忍不住靠到她身上,“娘,您不是说那个前祖母对您不好吗?为什么她没了您还会难过?”

“娘没有为她难过,娘是在思考人性,你那个前祖母本来好好的做着她的国公府当家主母,可她贪心太重,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对生命没有一点敬畏之心,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颜彦趁机给孩子们上上课,因为还有陆袓和陆袂在呢。

“那娘说,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陆衿听懂了母亲的话,问道。

陆袓一开始没懂,听陆衿问完之后也明白了,剩下的几个孩子到底是年龄小些,懵懵懂懂的,但人之初性本善这两句还是会背的,因而听见陆衿的话,陆初忍不住回道:“大姐,自然是人之初性本善啊,你忘了娘教过的?”

“我也相信人之初性本善,那些贪念、恶念是人在后来的成长过程中因为奢求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产生的,因而,娘才一直教我们要保持自己的本心和初心,不以恶小而为之,不因善小而不为,时间长了,恶会越做越大,善会离自己越来越远。”陆衿对几个弟弟妹妹说道。

别人听了这话还犹可,陆袓往心里去了。

第七百九十章、防患于未然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九十章、防患于未然陆袓是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来明园之前大舅舅对她的一番教导,还有,这些年她或多或少也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一点传闻,因而,她以为颜彦也是在借机敲打她。

不得不说,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就是比别人敏感,因而,咬了咬嘴唇,陆袓抬起头鼓起勇气问道:“大娘,我娘当年是不是就因为奢求我爹,所以才做了这么多错事?”

这个问题颜彦从没有和陆袓陆袂说过,也没有和自家的几个孩子提过,因而,她一时有些愣神了,主要是她不知该如何去向一个才刚九岁的孩子解释当年的那些事情。

当然了,她也没有刻意敲打陆袓的意思,她只是想教会大家一个道理,是对所有的孩子,并非针对陆袓和陆袂两个人。

正犹疑时,只见陆衿推了推她,“娘,二婶当年做错了什么?”

原来,陆衿一直很好奇母亲和陆家本家的关系不近,尤其是和二叔二婶那,不说相见如冰也差不了多少,还有,年节时也不见他们去本家那边一起聚会,这太不正常了。

为此,她平时也没少拉着家里的丫鬟打听,可丫鬟们的嘴一个个都很紧,这次好容易见陆袓说出来,机会难得,陆衿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顾不得母亲高兴不高兴了。

颜彦正要训斥女儿两句,可一看陆袓正怯怯地望着自己,那些训斥的话她说不出口了。

其实,陆袓所知也不多,因着她年龄小,颜彰几个也不好把当年的详情都告诉她,可又怕她也犯当年她母亲同样的错,不得已便警告了她们几句。

但她从陆家那些下人们嘴里倒是听到不少关于她父母的传闻,而下人们嘴里的话多半是带了贬义的,尤其是母亲和弟弟没了之后,父亲忙,顾不上她们姐妹,那些下人们说话更没有什么顾忌了。

这也是她们姐妹不愿意在陆家待着的一个重要缘由,只是这些话她们没法向别人求证,也没法跟跟别人述说,方才也是凑巧,颜彦和陆衿那番话触动了她的心思,让她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可问过之后,她又害怕了,怕听到什么关于母亲不好的传闻。

颜彦看出了陆袓眼睛里的紧张和敏感,自然不会把当年的事情向几个孩子合盘托出,毕竟她也是当事人之一,说出来的话肯定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难免会给孩子造成一种错觉,因而这件事只能等颜彰去向这对姐妹解释了。

不过因着朱氏的死,颜彦也没有心情去给孩子们上课,又怕陆端那边打发人过来接陆袓和陆袂,因而她命人把这对姐妹早早送回了颜家。

接下来几天陆袓和陆袂没有来上课,颜彰打发人来说,两个孩子到底还是被陆端接到乡下去了,说是要代替陆鸣尽孝,帮着守灵哭灵什么的,不独她们两个,那几个庶出也去了,否则,怕场面太冷清朱家面子上过不去。

因是夏天,偏陆鸣又没有这么快赶回来,因此朱氏的灵柩只能用冰围住,饶是如此,时间长了仍是放不住,因而,依陆端的本意是想尽早下葬,可朱家不答应。

两边僵持了半个月,接到飞鸽传书的陆鸣总算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丧事办完之后,不知是两个孩子和陆鸣说了什么还是陆鸣知晓李熙每天下午也会来明园听课,他主动接过自家孩子的教育问题,说是这两年多时间他需在乡间度日,闲来无事,正好可以给他的几个孩子授课。

一开始颜彦也没多想,是陆鸣特地打发人给颜彦送来一份谢礼,说是为这半年时间对两个孩子的用心教导表示真诚的感谢,同时也为他母亲再次对颜彦造成的伤害致歉,因着这份谢礼中夹杂了一个陆袓给颜彦做的荷包,荷包上绣的是当年颜彦送颜彧的那条丝帕上的梅花图案,荷包里有一张陆袓写给颜彦的纸条,说什么“一饮一啄,莫不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只是往事不可追,只能寄希望于来日。”

这几句话显然不是八九岁的孩子能说的出来的,因而颜彦断定准是陆鸣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女儿,一方面是想防患于未然,生怕孩子也生出不该有的奢望,对李熙生出觊觎之心;另一方面估计是想借孩子的口再向颜彦致谢和致歉,想劝她放下过往。

事实也是如此,这些年的经历告诉陆鸣,一个人面对外界的诱惑很难守住自己的本心,他是如此,颜彧也是如此,因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孩子们远离这种诱惑,人性是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孩子们没有比较,也就不会生出奢望,没有奢望也就没有痛苦。

可这么做真的是为孩子们好吗?

颜彦自己也说不好,她总觉得让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背负父母的恩怨过往未免太过残忍些,陆袓今后还能有明媚的笑颜吗?

陆初和陆袟毕竟还小,又是男孩,因而对陆袓和陆袂的缺席并没有很放心上,可陆衿就不行了,她已经十岁了,早就看出大人之间那些不睦,因而她没少拉着颜彦追问理由,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了,她才不相信是陆鸣有闲暇了所以想亲自教导自己的孩子,因为之前陆鸣在乡下为陆老太太守孝期间也没有管过自己的孩子。

颜彦低估了一个孩子的好奇心,陆衿从颜彦这得不到答案,竟然跑去追问了李熙,可巧李熙近日也觉得皇祖父和父王有点古怪,总是追问他颜彦每天都教他什么,还不止一次追问他和陆衿之间的相处细节,同时也告诫他,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能被一个女人拿住,一定要让对方听他的,他不能太过依赖对方等等。

因着这两件事,李熙找自己的侍卫去偷偷打听了一下,颜彦和陆鸣之间的恩怨当年人尽皆知,所以李熙很轻易就得到了陆衿想要的消息。

可惜,他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倒是一无所获。

第七百九十一章、正视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七百九十一章、正视因着这次打探,李熙还得知了朱氏散布的那些谣言。

李熙自是不信这些,他见过颜彦和陆呦之间的相处,一个眼神双方就能知晓彼此的心意,更别说那些不经意间的牵手和拥抱,因而李熙绝对相信,这两人绝对是深爱彼此的,也是甘愿为彼此付出生命的。否则,陆呦也不会在颜彦生陆袟难产时冲进产房说什么“你活我才活,你死我也死”之类的话,据悉那些话传出来,多少闺阁女子为之落泪。

还有,陆呦因为颜彦都没有纳妾,家里也没有什么庶子庶女,惹得京城多少女子为之羡艳又有多少家庭为此吵架?

因此,毫不夸张地说,陆呦和颜彦之间的感情就像是《诗经》里描写的那样美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背叛对方呢?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衿的眉眼和陆呦很酷似,这是连父王母妃还有皇祖母都认可的事情,若陆衿果真是父王的女儿,怎么不见他们有任何相似之处?

所以李熙也猜到朱氏的传言是为一己私利散布出来的,为的是想阻止陆衿嫁给他,怕将来对陆鸣不利。

这些话李熙没有瞒着陆衿,别的陆衿倒还没太在意,可一听朱氏造谣说她不是陆呦的女儿,当即瞪大了眼睛怒斥:“胡说,我爹最疼我了,我怎么可能不是我爹的女儿?”

“我都说了是谣言,是你那个前祖母造谣生事,她是怕将来你嫁给我了,我会帮着你娘对付你二叔,夺了你二叔的爵位什么的。”李熙拉着陆衿的手劝道。

这话陆衿听懂了,一激动忙甩开了李熙的手,改抓着李熙的肩膀问:“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二叔的爵位夺了?”

这下李熙为难了,摇摇头,“好像不是这么容易,否则陆家做错了这么多事情,皇祖父也只是把朱氏关进牢房。”

“这个女人最坏了,难怪她死了我娘都不带我们去拜祭她,可惜了二妹妹和三妹妹就没法逃脱。”

说到陆袓,陆衿忽然想起了二叔二婶一家和母亲的恩怨,歪着脑袋看了李熙许久,李熙被看得有些发毛,“怎么啦?”

“我在想,若是我二妹妹也像我二婶那样看中了你,你是不是也会像我二叔那样喜欢上她?”陆衿问。

话音刚落,陆衿脑门上被敲了一下,“胡扯什么呢?我是那种心志不坚定的人?”

“那可没准,我娘和我二叔都订亲五年,不也照样变心了?”陆衿撇了撇嘴。

说完,陆衿似想到了什么,又上下打量起李熙来。

“又怎么了?”李熙再次感觉有点毛毛的。

“我想着,将来你会是像我二叔一样,娶一堆姨娘侍妾什么的,生一堆孩子,还是就像我爹一样,只要我娘一个。”陆衿问道。

她之所以有这个困扰,是因为陆袓不止一次跟她说,家里这么多弟弟妹妹,都是父亲和别的女人生的,彼此之间不亲近不说,还得互相防备。

这话可真把李熙问住了。

之前他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皇祖父身边有一堆女人,也有一堆孩子,父王身边同样有一堆女人,也同样有不少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因此,一个男人有许多女人和孩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直到这次因着朱氏的那些流言,他才第一次意识到陆呦和颜彦这对夫妻跟别个的不同,也发现明园的家庭氛围和东宫的不同,陆衿姐弟三个之间的亲密和睦自然也有别于他和家里的那些庶弟庶妹。

可这么说似乎也不对,父王和那几位王叔彼此之间也很亲睦,他们总是结伴来彦姑姑家吃饭,也有说有笑的,不像他和东宫的那些庶弟庶妹们。

十三岁的李熙第一次语迟了,也困惑了,他不知该如何向陆衿解释,也不知自己该听谁的话,因为陆衿问的和皇祖父说的不一致,且二者是矛盾的。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他喜欢陆衿,也向往陆呦和颜彦之间那种心心相印的情感,所以他将来肯定是要娶陆衿的,其他女人谁也不如陆衿重要。

不过李熙毕竟是经过特殊培养出来的皇室继承人,很快他想到了一个解决之法,“衿娘,这些事情离我们还挺远的,你才十岁,我也才十三岁,等你长大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话陆衿听进去了,倒不仅仅因为李熙的承诺,她也有自己的骄傲,“那也得他们欺负得了我,我可告诉你,真把我惹急了,我连你一块收拾了。”

“小臭屁样。”李熙信了陆衿这话,笑了。

不过笑过之后,他很快陷入了沉思,因为陆衿的话令他想起了一些旧事。

母妃曾经告诉过他,说他小时候没少遭遇父王身边那些女人的暗算,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失去性命,幸好是颜彦出现并救了他。

彼时他很不了解,问母妃,为何明知这些女人心术不正却不把她们撵走,母妃露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随后把他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再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多少明白些宫里这些藏在暗处的刀光剑影,可即便他再小心行事,也吃过几次或大或小的暗亏。

彼时的他虽然年少,可也清楚这些人是冲什么对他下手的,但有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既然这些女人们一个个的都不肯安分,为何还要把她们留在宫中?

可此时,陆衿的话令他正视这个问题了。

倘若陆衿进宫后,也遭遇母妃所遭遇的一切,他们的孩子将来也重复着他的老路,他应该怎么做?

别看陆衿聪明,小计谋小点子什么的也多,可她秉性纯良,对人性的阴暗没有足够的认知,因此,这种人是很容易吃亏的。

不知为什么,李熙只要一想到陆衿今后也要过像母妃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心里就止不住觉得烦躁和恐慌,他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他再也看不见陆衿明媚的笑颜,他会如何自处,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第七百九十三章、真有问题

颜彦一行跟着采菊往之前周婉住的院子走去,如今是四个丫鬟带着陆衯住着,之前还有陆衯的奶娘和两位管事妈妈,这两年陆衯大了,奶娘只是白天过来看看,晚上便不再留下来了,而两位管事妈妈一般也是白天过来看一眼,因为她们两个的主要任务是打理周婉名下的那点产业。

所以陆衯基本是由四个丫鬟陪着,不过没去乡下前,陆衯开始进学了,在陆家的私塾里,和陆衭他们几个庶出的一起,因着刚启蒙,年岁也差不了多少,陆鸣为这些孩子们统一请了位先生。

当然了,颜彦之前并不清楚这些,是路上采菊告诉她的,她还说,这次陆鸣在乡下守孝,把这些孩子们都接了过去,自己亲自教导,发现陆衯比其他孩子聪明,学的好,没少夸他,而陆衯也特别开心,因为陆家出事前,因着周婉的缘故,陆鸣和陆衯相处的时间比较多,父子之间也亲密。

后来陆家一出事,陆鸣也顾不上陆衯了,带着陆袓三个嫡出的子女去了幽州,从那之后,陆衯便很少见到陆鸣了。

因而,这次陆鸣能把这些孩子们都带在身边教导,最开心的莫过于陆衯了,可惜的是,陆衯的身子时好时坏,最后陆鸣不得不把他送回城。

说话间,颜彦一行进了院子,采菊也主动闭嘴了,领着大家进了陆衯住的屋子,陆衯正无聊地躺在炕上看着头顶的木板发呆,旁边有一丫鬟坐在炕沿上做针线,两人没有互动,显然这种情形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彼此见惯不惯了。

不过见到屋子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丫鬟吓了一跳,忙慌乱地把东西收拾了,随后低头立在一旁,而陆衯见进来这么多人,先是眼睛亮了一下,及至看清来人,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显然,他在盼着陆鸣。

颜彦也有几年没有见过陆衯了,印象中的他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圆脸小孩,跟眼前的这个六七岁的孩子对不上号,因为这孩子太瘦了,且目光也有些呆滞,看不出之前的灵动,最重要的是,孩子眼里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反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颓丧。

这就有些怪了。

才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绪?

颜彦正打量这个孩子时,王婕凑到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这孩子和他亲祖母很亲近,刚开始时没少问是不是人死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颜彦没有接王婕的话,上前几步,也坐到了炕沿前,看着孩子的双眼问:“陆衯,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陆衯盯着她看了片刻,抿了抿嘴唇,摇摇头。

采菊见此上前两步弯腰细声说道:“小公子,这是你大伯娘,你娘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一定要听大伯娘的话?”

“我娘?”陆衯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圈很快红了,瞬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出来,“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娘肯定死了。”

“你娘没有死,你娘出去办事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等你长这么高时,她就会回来。”颜彦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

“你骗人,我娘去坐牢了,和我祖母一样,我祖母死了,我娘肯定也死了。”陆衯哽咽着说道。

“我没骗你,这样吧,我答应你,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娘,你放心,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就让我变成一只小狗。”颜彦说完伸出手来要和孩子击掌为誓。

陆衯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的手伸出来,颜彦看着孩子的手腕像树枝似的细,忍不住拉着孩子的手细细看了起来,这一看,她发现问题了,孩子手上轻一块紫一块的,再一看身上也是如此。

“这伤怎么来的?”颜彦问。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那会学拳脚学骑射,我动不动就摔跤,这磕一下那磕一下,就这样了。”陆衯自己回道。

“可不,这孩子从小就这样,稍微碰一下身上就满是青紫色,可不好下去了,我们找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采菊在一旁也哭着说道。

“听我的,用点。。。”话没说完,颜彦意识到不对了,这个时空没有花生,不能用花生衣煮水喝。

还有,这个时空虽有真正野生的灵芝,可没有破壁技术,孢子粉也没法吸收,为此,颜彦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可采菊不懂啊,见颜彦话说了半截,忙追问起来。

“平时米饭就吃五谷杂粮,越粗糙的越好,不管是米还是面,都用那种下人吃的糙米。另外,每顿饭必须吃一盘绿叶子的菜,还得吃半碗猪肝羊肝什么的,肉也得多吃点,每天还得吃一个红柰,再托人从南边买点橘子或柚子来,最好每天也吃一个,另外,每天晚上给他煮一碗灵芝水喝。”颜彦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她之所以记得这些是因为上一世自己的堂妹白细胞低,也是这么补上来的,别的她不清楚,但堂妹每天都喝一碗花生衣煮的汤颜彦是印象深刻的。

“我说的这些你们都记住了,必须严格执行。”颜彦叮嘱采菊几个。

说完,她摸了摸小孩的脸,“你也记住了,不好吃也必须吃,吃了你就能像哥哥或弟弟们那样在外面蹦跳了,那样我就能带你去看你娘了。”

陆衯点点头,“我信你,娘一直叮嘱我,让我听大伯娘的话,说她之前就是因为没有听大伯娘的话才做错了很多事情,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话说的颜彦心里酸酸的,当年她没有拦住周婉嫁给陆鸣,今天她能救下这个可怜的孩子吗?

颜彦正摸着陆衯感慨时,青玉进来了,凑到她耳边说陆鸣来了,就在外面大厅里。

颜彦一听,顿时没兴趣再待了,拉着王婕从屋子里出来,陆鸣并没有正眼去看王婕,而是恭恭敬敬地向她长揖一礼,“有劳大嫂了。”

颜彦没有回礼,也没有正眼看他,带着青玉青麦快步出了院子。

第七百九十四章、催命符

再说颜彦重新回到王婕屋子里,王婕命屋子里的人都下去后,看着颜彦欲言又止的。

“太太可是有什么话要问?”颜彦主动替她问了出来。

“你真能治好陆衯?”王婕的身子往前倾了倾。

“说不好。”颜彦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她的确没有太大的把握,此外,她有个问题没想通,陆衯身上的伤显然不全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肯定也有人为的因素,可方才那么多人,她没法问出来,怕对孩子不利。

虽然陆袆没了之后,论理是陆衯的身份最尊贵,可周婉在监牢里,谁知道陆鸣是如何打算的,再则,没有生母在身边护着,就那么几个丫鬟,孩子年龄又小,保不齐就有人偷偷对他下手了。

果然,颜彦刚想到这,只见王婕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这人啊,是真不能做坏事,早晚能报应回来,你瞧瞧,先是颜彧,接着是朱氏,这回又轮到这周婉了,我看二郎的日子也不好过,京城是没有人敢嫁他了,想要一个嫡子也难,偏这些个庶出的也没有一个省心的,他们的生母互相伤害,孩子们知道后,也是你恨我我恨你的,一个个的哪像是兄弟,跟仇人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们打架?”颜彦问。

王婕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可话已经说出来了,再收回去反倒容易引起颜彦的猜忌,便干脆点点头,说陆鸣的这些孩子都排挤陆衯,一是因为陆衯之前最得朱氏和陆鸣的欢心,小孩子都有妒忌心理;二是这些孩子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是周婉进门后挑唆他们生母一个个去和颜彧争斗,她好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陆衭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据说秋棠临死之前就把实情告诉了孩子。

见颜彦脸上有明显的不虞,王婕顿了一下,改问道:“你知道朱氏是怎么没的吗?”

“还能是怎么没的,不是病死的?”颜彦说完瞪大了眼睛,这件事她可是一点也没有风闻。

“病肯定是病死的,可若不是皇后找人去递话,肯定能拖个十天半个月的。”王婕说到这,幽幽地叹了口气。

颜彦更糊涂了,皇后又找人去递了什么话?

王婕见颜彦是真不知情,倒是也没卖关子,忙告诉了颜彦。

原来,皇后见朱氏昏迷被接了出去,也猜到她肯定没有多少日子了,可就这么让朱氏死,皇后觉得心里那口气还没彻底出来呢。

再则,皇后也清楚,太后之所以留着朱氏,并非是不舍得杀她,而是想让她亲眼看着她所在乎的东西一点点失去,也就是说,是想让她生不如死。

而朱氏那段时间最挂念的莫过于陆鸣的安危以及朱韬的生死,可巧那天皇上接到了平南侯的奏折,说是朱韬的事情已经查实,是朱韬经过一片丛林时不小心染上了瘴气,当时一位苗家姑娘救了他,据说那位苗家姑娘长得十分的水秀,朱韬迷迷糊糊之际对人家动了色心,最后病好了想拍拍屁股走人时对方不干了,非要强行留下他,两边为此打了起来,因此激怒了那位姑娘,对朱韬下了蛊。

也就是说,朱韬这辈子别想离开那寨子了,否则定有生命之虞。

这对朱氏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朱氏心里清楚,朱晋压根就挑不起事来,朱家一直在尽力培养朱晋的嫡长子,可那个孩子才刚四岁,离成年还早着呢。

另外,陆鸣那边也传来一个坏消息,说是陆鸣一到辽国和蒙古边境,还没有开战呢,军队突然爆发了痘疹,死伤者有十之五六,陆鸣也在其中,生死未卜。

事实上,这封奏折已经过时了,是一个月前送来的,可朱氏在那种情形下也没法分辨,一听儿子性命难保,当即喷了一口血,一口气也就没上来。

当然了,朱氏的身子本来也到了油尽灯枯时,即便没有这两个消息,她也活不了多久,只是这样一来,她肯定是带着怨恨和不甘走的,也就达到了皇后的目的。

到底是皇后,做事比太后干脆多了,也有原则多了,颜彦正暗自赞叹时,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痘疹不就是天花吗?这个病在古代的死亡率相当的高,这军队若是爆发了天花,这些士兵还能有战斗力?

王婕见颜彦脸上忽现惊恐之色,猜到她想到了什么,忙道:“还好,据说辽国的皇帝得知此事,打发人去边境那边,用牛身上的什么东西帮着把痘疹治好了。”

颜彦一听耶律洪禄会用牛痘预防天花,肯定是自己的穿越同行无疑了,不过这陆鸣倒是挺命大的,感染上天花居然挺了过来。

颜彦有心想问问辽国目前的战况,可转而一想,陆鸣回来也一个月了,他的消息定然也过时了,还不如等过几天进宫去见见皇后皇上再说。

自从太后没了之后,颜彦进宫的次数明显少多了,尽管皇后对她也不错,可两人毕竟没有那份血缘亲情,颜彦也不好太过亲近,再则,皇后统领六宫,一天到晚事情不少,不像太后清闲,颜彦也不好总叨扰她。

因此,颜彦现在的消息来源相当闭塞,连辽国那边爆发痘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晓,陆呦在信里也没有提及,是真不知道还是怕她担心特地瞒着她呢?

想到这,颜彦坐不住了,找了个由头,说是要去看看陆端如何考校陆初陆袟的功课,王婕送她出了院子。

谁知颜彦带着青玉青麦走到二门处时,陆袓拉着陆袂追了过来,颜彦还没来得及问问两个孩子的近况,只见陆袓拉着陆袂跪在了颜彦面前。

“起来,这是何故?”颜彦上前扶起了两个孩子。

“大娘,您真的要替陆衯治病?”陆袓抬头问颜彦。

“有何不可?”

“周姨娘就是害死我娘的人。”陆袂气鼓鼓地说道。

颜彦听了这话心念一动,联想起陆衯身上的伤,她猜到了点什么。

第七百九十五章、言尽于此

果不其然,颜彦从陆袓和陆袂的嘴里得知,她们两个跟着陆衭在老太太身边一起住的时候就听到不少陆衭说周婉的坏话,也听到下人们谈论过她们母亲和陆衯生母的恩怨。

为此,她们和陆衭还有其他几个庶弟庶妹没少合起伙来背着大人们对陆衯暗中下手,陆衯身子本就弱,被这些兄弟姐妹孤立打压后性格也胆小怕事,遇事只会忍气吞声,因而这病根也就坐下了。

颜彦没法对两个孩子生气,想了想,问:“陆袓,我想知道,我和你母亲之间的恩怨你清楚吗?”

陆袓点点头。

“那你知道你母亲曾经下手害过衿娘吗?”

这次陆袓摇头了。

“你回去问问你父亲,再想想大伯娘是如何对你们姐妹的,想想衿娘是如何对你的。孩子,做错事的是大人,所以大人们都受到了惩罚,可小孩是无辜的,大伯娘之前不和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背负大人们之间的这些恩怨,是希望你能活得简单快乐些,可现在,大伯娘失望了。”颜彦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因为她发现自己说的话两个孩子还是听进去一点了,但没有全信。

这不,颜彦刚一说完,只见陆袂抬头问道:“大伯娘,我娘真的害过大姐?她有这么坏?”

“你娘不但害过大姐,还害过陆衭和陆衯,但他们的生母又反过来害过你母亲和袆哥儿,其中又夹杂着一个你们亲祖母,总之,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怨太复杂,大伯娘只想告诉你们,人之初,性本善,你们娘小时候也个一个善良活泼的小姑娘,可长大后,有了贪念,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才会一错再错。这些事情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你们父亲或者是外祖父,对了,还有你二舅,问问他们,你们这么做对不对?大伯娘只能言尽于此,至于你们以后该怎么做,不妨多听听他们的话。”

颜彦说完,可巧陆端带着陆初和陆袟过来了,颜彦拒绝了陆端留饭的提议,和他略提了提陆衯的病情便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她委实不喜欢陆家的氛围。

老一辈的人斗完了,现在又轮到这些小辈们,这个家的家风太有问题了,利益为上,罔顾血缘亲情,也罔顾道德伦理。另外,家规也太散漫,丫鬟们也可以随意当着主子们乱说话,当然,不排除这些下人们也是受主子指使的。

总之,颜彦对陆家委实失望透顶。

因着这份失望,中秋节颜彦也没打算回陆家,不过她打发人往陆家送了一份节礼,同时也命青玉青釉去看望了陆衯,据说,陆衯身上的青紫色好多了,脸上也略略有了点血色,别的倒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至于陆袓等人,据悉仍是跟着陆鸣回了乡下去守孝,陆端也还在老太太坟茔前守着,因此,颜彦也不好判断陆衯的好转究竟是因为饮食对路了还是最近没有受到伤害。

不过颜彦很快放下了这件事,因为陆呦来信了,说是前线的战事比较紧张,辽国的几座城池目前已经夺回来了,现在他带人在丛林里和女真人周旋呢。

还有,颜彦关心的痘疹他那边并没有爆发,饶是如此,耶律洪禄仍是打发了两名大夫进了军营,替他们种痘了,说是可以预防痘疹。

看到这封信,颜彦思索再三,进宫去见皇上了。

李琮见到她,似有几分不满,没等颜彦开口,先是冷哼一声,“今儿什么日子,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皇上叔叔?”

颜彦一笑,“回皇上叔叔,彦儿不敢,只是彦儿知晓皇上叔叔和皇后都很忙,彦儿不敢轻易打扰。”

“不敢轻易打扰?那就是说有大事找我了?说吧,什么事情?”李琮说完示意颜彦坐到他对面来。

颜彦侧着半边身子坐下来,随即把陆呦来信中关于种痘预防痘疹的那一张纸递了过去,李琮接过去扫了一眼,很快明白了颜彦的意思,“你是想找两个大夫过去把这门医术学会了?”

“回皇上,正是,尽管大周这数十年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痘疹,可防患于未然总好过临时抱佛脚,皇上想必也清楚这病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且我打听过了,这种病目前并没有有效的方子可以医治,只能依靠病人的运气。”

李琮自然也清楚痘疹的危害,只是如颜彦所说,大周这数十年的确没有爆发过这病,因而他一时想不起来要防患。

“还有别的吗?”李琮试探道。

事实上,他一直想找颜彦来着,火铳那边的研究又进入瓶颈了,他早就盼着颜彦来帮他解惑,可又怕惊扰了她,因而,这段时日他也是左右为难。

“还有就是想问问皇上,火铳进展到哪一个阶段了?”事关陆呦的安危,颜彦也不敢再藏着掖着了。

她知道,陆呦带了不少弓弩和近距离使用的十字弩进了山林,可这些器械女真那边也有,甚至对方用起来比他们还得心应手,所以对陆呦他们没有优势可言,更达不到震慑对方的目的,而火铳就不一样了,火铳是新式武器,尽管射程和精准度比不上弓箭,但它杀伤力大,能达到震慑的目的。

李琮等的就是颜彦这话,因而,很快命人把李穑叫来了,他知道李穑一直在跟进这火铳的研制,他对此是一知半解的,有些专用词压根就听不懂。

颜彦其实也不太懂,李穑来了之后,把图纸和样品都带来了,目前有四大难关,一是弹药放进去很容易炸膛,没等发射出去就先把自己人伤了;二是精准度不够,还不如火炮呢,三是射程也不够,四,枪管上打孔的难度太大。

颜彦回忆了下自己上一世看过的样品,提了几点建议,弹药炸膛她没办法做出真正的子弹来,但她记得可以用钢珠或铁砂还有铅弹代替,还有,枪杆是安装在枪托上的,枪托是木头的,至于其他几项她就没有办法了,只能靠那几位师傅去摸索。

第七百九十六章、又遇剑客

一个月后,那几位师傅根据颜彦的提议,果真造出了一把真正意义上的火枪,这把火枪的精准度和射程虽略逊于弓箭,但威力委实比弓箭大多了,被命中的活羊是皮开肉绽,只扑腾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李琮亲自验证过后自是惊喜万分,忙传令下去召集一批能工巧匠,可因着工艺复杂,制造进度同样很慢,在进入冬月上冻之前总算赶出了二十把,李琮第一时间命人送去了辽国,随行的还有几位大夫和一位御医。

这个年节,因着李稷他们仍在孝期,也因着颜彰的缺席,颜彦以为会很冷清,哪知孟老太太突然偶感风寒,颜彦每天跑一趟孟家,而颜杉因为要准备春天的科考,也几乎每天长在明园,他想让颜彦帮他破题帮他修改策论,因为他知道之前陆呦科考就是颜彦帮着辅导的。

因此,这个正月颜彦几乎没闲着。

出了正月,王婕亲自来邀颜彦去乡下参加陆老太太的三年祭,说是三年,其实才刚二十七个月,因着大周的惯例,二十个七月算是出了孝期,有一个比较正式的仪式,作为晚辈,颜彦理应出席。

因而,她带着陆衿、陆初和陆祑三个孩子一同前往,王婕也带着陆啸,陆啸已满二周岁,虽说当年是早产,可因着后天照顾得精细,孩子很健康,看不出早产的迹象。

颜彦一行赶到陆家家庙时,陆鸣也带着他的一干孩子在,见到颜彦,陆鸣主动上前行了礼,陆袓、陆袂和颜彦问过好则直奔陆衿、陆初去了。

陆衿被颜彦叮嘱过,没敢给陆袓、陆袂眼色看,但言辞间明显比之前疏离,敏感的陆袓很快就察觉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了颜彦。

颜彦彼时正摸着陆衯的头说话,陆衯的变化很大,气色看起来健康多了,又能蹦又能跳的,看到颜彦,主动蹦过来,一脸渴盼地看着她问:“大伯娘,你看我是不是好了,可以去见我娘了吗?”

颜彦不想失信于孩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我们衯哥儿这么听话,等回城后大伯娘就带你去见你娘。”

“又劳烦大嫂了,小弟惭愧,这些年一直在承大嫂的情,本就苦于无力回报,偏身边亲近之人却一直在做伤害大嫂的事,尽管这实非我本意,可奈何。。。”

“你多虑了,我做这些事情并非为你,只为稚子无辜。”颜彦打断了对方的话。

“话虽如此,可他们毕竟是我的儿女,哪有做父亲的遇此能无动于衷?”陆鸣再次向颜彦深鞠一躬。

“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先去拜祭你们祖母吧。”陆端把话岔开了。

他对颜彦的性子也算了解得比较透彻了,知道她对陆鸣的心结不会这么轻易解开的,陆鸣这个时候示好只会适得其反,与其如此,还不如识趣些,离她远些。

“对对对,先去祭拜,这些都是有时辰讲究的。”王婕帮着说了句话。

于是,一行人从家庙出来直奔颜老太太的坟茔,柳嬷嬷已经带人预备好了各色供品,陆端带头跪了下去。

正三跪九叩时,忽然,从四面八方跳出了不少黑衣剑客,这一突生的变故令在场的人有片刻的愣怔,颜彦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忙拉着陆衿几个围拢到一处,命青云青玉守着。

陆端和陆鸣倒是也很快回过神来,可因着是来祭拜先人,这对父子谁也没有佩剑,只得捡起地方的碗盘作为武器向对方投掷过去。

好在颜彦有经验,出门一般都会带几个侍卫,而且她身边会跟着两名暗卫,因此,这些人一出现,大江他们几个忙拔剑迎了过去,而那两名暗卫则第一时间放了焰火示警。

可因着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很快就有人冲到了颜彦和王婕面前,陆鸣见此,忙拔下身上的箫作为武器替颜彦挡下了一剑,陆端反应也快,拿起一个酒杯作为暗器投中了一名袭击王婕的剑客。

见此,颜彦确定来人肯定是奔她来的,只是因为她扮相年轻,对方分不清她和王婕究竟谁是谁。

好在这些人的目标只是颜彦,或者说还有陆端和陆鸣,因为颜彦看出来,那几名剑客剑下是一点也不留情,陆端和陆鸣很快就受伤了。

幸好,关键时候大江和大河给陆端陆鸣扔来了两柄剑,并跳进来解围了,否则,陆端和陆鸣两个性命都堪忧。

饶是如此,可因着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且一个个的武功都不弱,很快,颜彦这边就呈现出败势来。

重新判断了一下形势,颜彦站出来了,没办法,这么多孩子在场,她不能不顾忌他们的安危,因而,在陆端、陆鸣受伤后,她主动上前几步说道:“大家住手,我知道你们是奔我来的,我跟你们走。”

果然,她话音刚落,对方有一人做了个手势,这些人很快退后几步,但仍持剑和大江他们对峙,不过那两名暗卫并没有停手,而是趁机挑剑杀了对方两人。

这下把对方激怒了,围攻陆端陆鸣的那四个剑客很快就把陆端手里的剑击落了,在奔向颜彦时,陆鸣跃了过来。

可惜,他伤势太重,压根就敌不过对方的双剑合璧,很快就躺在地上了,就在对方的剑抵达颜彦的心尖时,青玉青云两个捡起地上的剑从后面袭击了那两名剑客。

那两名剑客见此恼羞成怒,很快就把青玉青云手中的剑击落了并把两人刺伤了,再次把剑横到了颜彦的脖子上,正押着颜彦往前走时,陆初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十字弩冲着那名剑客射了过来,可巧就打中了那名剑客,另外一名剑客见此提剑一个飞跃就到了陆初面前,正要刺杀陆初时,陆衿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陆初,陆衿中了一剑,幸好,躺在地上的陆鸣拿起手里的剑扔了过去,那人倒在了陆衿和陆初面前,没有刺出第二剑。

第七百九十七章、自豪

因着对方顷刻间损伤了五六名人,故而这些人并不恋战,很快就放弃了那些孩子,抽出四个人直奔颜彦,其中一人持剑顶在颜彦的脖颈处挟制了她,另外三人应对冲上来的陆端和陆鸣,大江他们被其他的剑客缠住了,脱不得身,而陆端陆鸣也是强撑着站起来的。

颜彦跟着这人一步一步往后退,很快那人吹了声口哨,一匹枣红色的跑了过来,那人动手把颜彦劈晕了,正要抱着颜彦上马时,突然又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颜彦这边的援兵到了,因此,那人迫不及待地抱着颜彦翻身上马了。

正要策马离开时,一支流箭射中了那名剑客,他翻身从马上摔了下来,连带着颜彦也一起摔了下来。

陆衿陆初两个此时已经跑到了颜彦身边,陆初拿着十字弩对着这剑客补了一箭,陆衿则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撒向了那人的眼睛和嘴巴,稍后赶来的陆袟则搬起了一块石头砸向了对方握剑的手。

另外一名剑客见此跃了过来,他看出今天肯定是带不走颜彦了,提剑对着颜彦刺来,关键时候,颜彬从马上跃了下来,持剑替颜彦挡了这一剑。

颜彬的人一进场,陆端、陆鸣几个顿觉轻松了很多,对方见此,放弃了和大江等人的纠缠,互相对视了一个眼神便开始往不同方向后退,关键时候,收到焰火示警的暗卫赶来了。

颜彦醒来时已经坐在马车里了,青秀抱着她,三个孩子围着她,见到她睁开眼睛,陆衿三个几乎同时扑到她身上,青秀忙提醒大家,“郡主受伤了,不能压。”

三个孩子又忙坐回去了,不过一个个都不眨眼地盯着颜彦。

颜彦虽不清楚她晕过去之后的事情,但她记得陆初遭遇危险时是陆衿扑到他身上替他挡了一剑,忙伸手要查看陆衿的伤势。

得知陆衿那一剑伤得不深,只是划破了点皮,陆初和陆袟两个均安然无恙,颜彦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多处疼痛起来。

“别人呢?谁救了我们?”颜彦问道。

从三个孩子嘴里颜彦知道颜彬赶来救了他们,后来暗卫赶来抓住了几个刺客,陆端和陆鸣伤势最重,两人均有多处剑伤,不能动弹,陆鸣也昏迷过去了,还有就是青玉青云两个也不能动,被人抬着上了马车。

其他侍卫也或多或少受了点伤,死了两个家丁,对方那边伤亡比这边严重,陆衿说死了四个,重伤了六七个,抓住了四个没受伤的,好像也跑了几个。

“主子,今天大小姐和两个小公子可厉害了,奴婢惭愧,竟然比不上几个小孩。”青秀有点惭愧地说道。

随后,她复述了一遍陆衿三个的表现,颜彦也很意外,同时也很骄傲,她的孩子关键时候都很勇敢,陆初小小年纪敢用十字弩射杀那些剑客,而陆衿生死关头能扑到陆初身上,换做一般孩子,肯定是做不到。

“我娘平时没少带我们玩打仗的游戏,没想到这些技能都用上了。要说厉害,还得是我娘厉害。”陆衿握着母亲的手,这一天她虽然也吓坏了,可更多的是一种刺激,一种自豪,因为他们姐弟三个关键时候救了母亲一命。

“还说呢,你们三个记住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形,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想法去救人。”颜彦依次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脸。

回到家里,颜彦正要命人去请一个大夫,宫里的御医就上门了,稍后,太子李稷和太子妃带着两个女医上门了。

太子妃陪同两名女医亲自查看了下颜彦和陆衿的伤势,陆衿还好,就是后背有一道长约半尺的划痕,渗出了点血迹,颜彦的伤势相对来说重多了,脖子里、胳膊上,手上、后背、前胸,甚至于脸上还有从马上摔下来蹭破的皮,身上也多处有凝固的血块或血迹,最危险的是脖子,女医说,若是再稍微用上那么一点力就割破了血管,到时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她了。

“妹妹,下次尽量不要出城了,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太子妃听了一阵后怕。

这话倒是提醒了颜彦,自从上次陪同太后等人在明庄那边遭遇刺杀后,这是她第一次出城,对方怎么对她的出行时间地点掐这么准?

上次是王婕撞见她要出门和王家人来了个偶遇,这次又是和王婕一起出门,会是王家人做的?

联想起对方对陆端也下了狠手,颜彦直觉和王家应该没什么关联,再则,对方奔的是她,一开始却连她和王婕都没有分出来,这也不太像是王家人。

排除了王家人,颜彦也排除了朱家人,若是朱家人,朱韬至今仍在苗寨那边回不来,朱晋去了前线,就算朱家老太太要为女儿报仇,应该也不会押上自己的亲外孙陆鸣,据说陆鸣的伤势比陆端还重呢。

说是最后关头,那些剑客们发现自己逃不出去被暗卫包围了时,有两名剑客突然转身向昏迷在地上的颜彦跑来了,当时颜彦身边只有陆衿三个,外带一个受了点轻伤的颜彬正弯腰查看颜彦的伤势,哪知会有人去而复返?

也亏得颜彬在,否则,颜彦必死无疑,可颜彬一个人也对付不了那两名剑客,幸好那会陆鸣离得比较近,强撑着站了起来替颜彦挡了两剑,为那些来救援的人争取了时间,而他也终因失血过多倒下了。

可也因为几名护卫跑过来救颜彦,松开了一个口子,让那几名剑客钻了空子逃出去了。

不是王家不是朱家,颜彦想到了女真和蒙古,可他们是如何知晓自己要去城外拜祭陆老太太的呢?这事颜彦并没有对外人说过,难不成是有人在暗中监视跟踪她?

颜彦想到了两年前的那次刺杀,从那之后,那些人似乎销声匿迹了,莫非这些人一直蛰伏在她家附近?

整整两年时间,可能吗?

第七百九十八章、赞赏

颜彦正凝神分析各种可能呢,太子妃打断了她,说是皇城司的人正在审问那几名活口,“你刚受了这么重的伤,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好吧。”颜彦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对方的提议,放下这件事,这种事情毕竟不能仅凭推测定案,关键还得看证据和证词,“对了,陆家去御医了吗?”

不管怎么说,陆端陆鸣这次也算救了她一命,一码归一码,这人情她记下了。

太子妃点点头,“听说陆家世子这次还算有点担当,要不是他,你可能。。。”

后面的话太子妃没有说下去,而是看着颜彦。

“放心,我这人恩怨分明。”多余的话颜彦也没有说。

想要她跟陆鸣和解不太可能,但尽可能地看顾一下陆袓、陆袂或是陆衯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太子妃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医和丫鬟,知道这个时候不宜谈论这个话题,便也住口了。

待女医帮她和陆衿把伤口处理好之后,李稷带着御医进来了,御医给颜彦再次把了把脉,确认颜彦没有性命之忧后便退了出去,李稷和太子妃留了下来,他们要问问当时的情形以及颜彦心里可有什么怀疑人选,颜彦见此命青麦把陆衿送去了对面书房,陆初和陆祑两人在那边候着。

随后,颜彦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她感觉对方的刺杀套路和那次在明庄很相似,至于对方为何选在两年后再次行刺,颜彦猜想可能和最近的火枪有关,所以对方才会在带不走她的情形下想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火枪的制作连我都不清楚,外人又如何得知?”李稷摇摇头。

当时父皇之所以把李穑喊去,为的就是替颜彦保密,为的就是吸取上次刺杀的教训,因而,这件事连他都没告诉,也是后来他见证过火枪的杀伤力后,父皇才把真相告诉他,为此,父皇还特地退了一步,说是若李熙愿意,准许他成亲后三年不封侧妃。

因此,连他这个做太子都不知晓的事情外人怎么可能会清楚?

“好了,才刚说好这些事情让皇城司的人去操心,妹妹刚历此大险,身心俱疲,正该好生休养才是。”太子妃把话岔开了。

话音刚落,忽闻外面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青麦拦人的声音,很快门帘一掀,李熙冲了进来。

原来,李熙也是听闻颜彦一家出事了才出宫的,在进大门时从门房那得知陆衿也受了点伤,所以一下马车就直接冲了进来,都没等青麦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

“彦姑姑,衿娘呢?她伤得如何,要不要紧?”李熙既顾不上向父母问好,也没先关心下颜彦的伤势,直接问起了陆衿。

“小子,你当我们都是摆设呢?”李稷颇有些不满,打趣了儿子一句。

不过他也没真生气,心下反倒有几分羡慕儿子的胆量,也羡慕儿子的好运气,不是谁都能有这么一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难得的是还有这份幸运娶了这个自己念念不忘的女子,更难得的是,这个女子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才智和才学以及胆气。

颜彦见李稷一脸的急切,连日常礼仪规矩都忘了,可见是真对陆衿上心了,便没为难他,“衿娘就在对面的书房呢,你去看看她吧。”

李熙一听,倒是也记得抱拳向大家行了个礼,随即转身跑了。

“这小子,风一样跑来,又风一样走了。”李稷摇摇头,笑了。

“那说明我们儿子对衿娘心重,要我说,彦儿妹妹,不如我们早点替两个孩子完婚吧?”太子妃本来想调侃丈夫两句,她多少也听闻了些太子当年和颜彦的事情,可一看颜彦在身边,这话她便没好意思说出口。

“别,孩子们太小还不定性呢。”颜彦忙开口拒绝。

她自己十五岁成亲已是逼得不已,可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绝对不希望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嫁人生子的。

“怎么不定性?我听闻你今日脱险还多亏几个孩子呢,没想到衿娘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智,一般的大人还比不上她呢。”李稷方才从御医那得知陆衿受伤经过,对她大为赞赏。

不是所有的孩子对着明晃晃的剑刺过来还能保持冷静,那些个丫鬟不就一个个被吓傻了,可陆衿不但扑到陆初身上替他挡了一剑,还懂得躲开对方的剑锋,为她和陆初被救争取了时间。

“确实,我也没想到。”颜彦笑了,颇有几分做母亲的自豪。

她也是醒过来之后在马车上听说三个孩子救她的过程,确实很机智,也很勇敢,就连六岁的陆袟也不例外,因为陆袟说是六岁,实则还没未满五周岁,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知道抱着块大石头砸那名剑客的手,说是那人手里有剑,若是缓过劲来肯定会拿剑刺杀他们,所以这石块正好把对方的剑砸脱手了。

“德行,看把你得意的。知道你会教导孩子,以后我这三个孩子也交给你,这会我们就不聒噪你了,等你好了再来看你,你好生养着。”太子妃斜了颜彦一眼,说道。

这话倒也不全是说笑,因为她觉得李熙李然在颜彦这学了一段时期后,确实有很大变化,首先懂得比一般人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中间是万物生长的自然界和生活中各种小常识;其次是性格开朗多了,爱说爱笑,其三,性子也单纯,有大爱和慈悲心怀,不像宫里长大的孩子心机深沉,只会算计人心。

不过最后一点说是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端看自己怎么利用了,太子妃觉得颜彦这点就做的好,她不是没有算计人心的能力,只是不屑为之。

颜彦一看对方这口气,显然不是说说而已,忍不住扶额抗议,“不会吧,太子妃嫂嫂,我已经替你接管了两个,难不成还要接管那一个?”

“如此甚好,我们去看看衿娘再走。”李稷点点头,满意地笑了。

该问的都问过了,剩下的是该去审那批剑客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失踪

三天后,皇城司的人总算撬开了其中一名剑客的嘴巴,得知这些人果真是女真派来的,目标就是掳走颜彦,因为他们得知颜彦不但会造火炮,而且还是陆呦深爱的妻子,同时也深得皇帝的信任和宠爱,拿住了颜彦就等于同时拿住了陆呦和大周皇帝,可以好好跟大周谈一笔交易,最不济,也能利用颜彦的本事造出属于他们自己的火炮火枪来。

至于这些消息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他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捕获了大周的几名士兵,应该是从他们嘴里得知的。

皇城司的人顺着那人交代的查了查他们入境后的路线以及接触过的人,发现他们的确是事先猜到颜彦会去祭拜陆老太太,所以早早就在那附近埋伏上了,同时,他们还有两个人隐藏在明园附近,一旦颜彦出城,那两人就会去送信。

而那天也是赶巧,颜彬正好去军营见颜艾,给颜艾送东西,走着走着突然看到有焰火示警,彼时他并不清楚是皇宫暗卫的联络暗号,但他知道那一片是陆家祖坟附近,颜彦一家今天出城来祭拜陆老太太了,所以他忙策马赶了过来。

也幸好他及时赶到,否则,颜彦肯定凶多吉少了。

不过还有两个颜彦应该感谢的人是陆端和陆鸣父子,颜彦也才知道,最后陆鸣为了救她,撑着一口气又中了对方两剑,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

颜彦听闻后,命青禾青釉两个代替她去了一趟陆家,给陆端陆鸣两人各送了一支三百年的人参,另外还送了点滋补药材,此外,也命她们两个代为探视一下陆衯。

据悉,那天陆鸣中剑昏迷倒地后,陆衯也跑到他身边想救他,也学着陆衿替陆鸣挡了一剑,偏这个孩子白细胞低,伤口不易愈合,因而颜彦着实有些为他担心,重新给他开了一个食疗方子帮着补补气血。

一个时辰后,青禾青釉回来了,说是陆端和陆鸣都说了,他们这么做并不单单因为她是颜彦,而是因为她是陆家的儿媳,也就是说,那日在场的换做陆家任何一个女人,他们都会这么做的。

至于陆衯,青釉说情形不太好,总是高热不退,伤口也不愈合,为此,陆鸣清醒后一直守着这个儿子,还托她们两个来问问颜彦可有什么法子。

颜彦细思了好一会,伤口周围可以用高度白酒擦洗,可伤口本身并不适合直接用白酒擦洗,正常应该用碘伏,可她做不出碘伏来啊。

除了碘伏,也就是生理盐水或蜂蜜了,颜彦记得上一世家里人有点烫伤、割伤什么的,奶奶都喜欢用蜂蜜涂一涂,奶奶的蜂蜜都是从村子里养蜂的老人手里直接买来的,没有经过加工的。

想到这,颜彦命人去庄子里取一罐刚割的蜂蜜,同时又命他们每天往陆家送一罐牛乳,随后又让家里人每天做好两顿鱼汤送过去。

别的,颜彦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半个月后,青釉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说是陆衯的情形见好了,伤口愈合了,人也不发热了,颜彦听了,想起自己曾经向孩子许下的那个愿望,正待进宫去求求皇上时,皇上突然打发人来叫她进宫了。

皇上依旧是在南书房见的颜彦,颜彦进去的时候,南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李琮正闭着眼睛仰靠在圈椅上,刘公公站在他背后替他按摩头部,屋子里别无他人。

因着有太监通报,李琮显然是知晓颜彦进来的,可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颜彦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形,心下不免有点惴惴的。

见此,她也没有开口,先是看了刘公公一眼,刘公公略摇了摇头,颜彦也不吱声,安安静静地站着。

好在这过程不长,颜彦估计也就一两分钟吧,李琮睁开了眼睛,“来了?”

颜彦忙跪下去规规矩矩地行礼。

“起来,跟你说过多少回,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套生疏,来,我有话和你说。”李琮亲自起身扶起了她,拉着她坐到了炕沿上,他主动坐到了她对面,随后扔给她一本奏折。

颜彦不是第一次看奏折,所以忙拿起来扫了一眼,奏折是陆呦写来的,说是朱晋失踪了,没有找到尸骨,被俘的可能性极大。

看到这消息,颜彦特地留意了下日期,是去年冬月的事情,可为什么颜彦之前一点风闻也没有听到?

“我把消息压下来了,命他们尽力找寻。”李琮看出了颜彦的疑虑,说道。

“莫不是这事和之前的行刺有关联?”颜彦很快把两件事联想起来。

她可不认为朱晋是一个能宁死不屈的种,那人说白了就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吃喝玩乐行,吃苦耐劳不可能。

听说之前他在武州驻守时就没少跟家里人抱怨苦,朱家没少打发人往武州送京城这边的特产和厨子过去,外带还有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什么的,这行军打仗也是被逼的,否则上次回来养伤也不会硬拖着不肯走,最后把颜彬攀扯上了不得不跟着一同前往。

“哦,你怎么会有如此判断?”李琮对颜彦的话感兴趣了,因为他只字未提因由,只是给把这份奏折递到她面前。

“一是时间,这件事是旧年冬月发生的,皇上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我,必有缘故;二是基于我对朱晋的了解。”颜彦说了实话。

“这件事陆呦那小子跟你提过没有?”李琮问。

颜彦摇摇头,“委实没有。”

说实在的,她也没想明白陆呦为何要瞒着她。

“那你被人行刺之事呢?你告诉他了?”

颜彦也摇摇头,她也不想干扰到他,怕他分心误事。

“这就怪了,你再看看这个。”李琮又递给她一份奏折。

颜彦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这封奏折不是陆呦写的,是吴哲,说是陆呦带着一百来号人马深入女真腹地了,三天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颜彬得知后,也带了三十人的小分队去找他了,一天没有音信。

第八百章、真有其事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八百章、真有其事吴哲的意思是陆呦不是被俘就是战死了,事关重大,他不敢隐瞒,特地来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毕竟陆呦才是主帅。

“回皇上,夫君肯定没有死。”颜彦很坚定地回道。

夫妻之间多少应该会有些感应的,可她委实什么反应也没有,还有,她也的确没有去信说她被人行刺一事,因而她觉得陆呦不会为了复仇鲁莽行事的。

李琮见颜彦这么肯定,倒是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那小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方面是愧对颜彦,另一方面是为自己损失这么好的一位统帅而痛惜。

“你对朱家有什么想法?”李琮问起了他请颜彦来的第二件事。

“我说了能算?”颜彦有些试探地反问道。

这些年她从来不曾插手过政务,就连之前对朱氏、颜彧等人的判决李琮也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可这次却偏偏问起她的想法,颜彦突然想试试自己在对方心里究竟有多大分量。

“说说看。”李琮未置可否。

“回皇上,若是能坐实这件事的确和朱晋有关,臣妇希望能革去朱晋的世子之位,这平西侯一职还是留给其他更合适的人吧。”颜彦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因为严格说起来,朱晋此举相当于投敌叛国,这样的人即便救回来了,还有什么资格继承先祖的爵位?

令颜彦意外的是,李琮居然没有反驳她,只是笑了笑,“那陆鸣那呢?”

“陆鸣?”颜彦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琮多半指的陆鸣这次对她的救命之恩,“一码归一码,可以恩怨相抵,但兄友弟恭什么的我做不到。不过说到这件事,我有一事想求皇上。”

颜彦说了她曾经对陆衯许的那个愿望,她想带孩子去探视周婉,这件事说起来倒不大,完全可以不必惊动他,可她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不想去和那些牢头衙役们打交道。

另外,她希望能提前知会那边一声,给周婉换一个稍微好点的环境,免得孩子看了心里不舒服,会留下阴影。

“就是那个替陆鸣挡了一剑的孩子?”李琮问。

颜彦点点头。

李琮从御医那听闻了那孩子的状况,原本他对陆衯也没怎么留意,只记得御医说他身上似乎有多处青紫色的伤痕,也说他伤口愈合相当慢,高热不已,当时以为会救不回来,最后是听从颜彦的建议每日用蜂蜜擦拭伤口,也用盐水冲洗过伤口,另外,颜彦每天还会打发人给这孩子送两次鱼汤,这才把命保住了。

御医觉得很神奇,随后又问了些那孩子的日常,这才知道之前颜彦也救过这孩子一次。

不过因着是周婉生的,李琮也没多大兴趣,可后来因着调查颜彦被刺杀一事,皇城司的人居然从陆家查到了王婕曾经授意那些丫鬟婆子当着那些孩子们的面说周婉坏话一事,而陆衯也因此遭遇陆袓、陆衭等人的排挤和打压,以致于经常是伤痕累累。

而王婕给出的说辞是因为不忿朱氏在背后扎小人害陆啸被魇住从而迁怒到陆衯身上,说白了,她也是受害者,是被逼无奈才反抗的。

李琮没想到陆家人竟然还不吸取教训,仍是连这么无辜的小孩也不放过,联想起宫里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来一遭敲山震虎,明面是惩戒陆家人,其实也是给宫里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个警示。

“陆鸣也过了而立之年吧?”李琮问。

颜彦再次点点头。

“坊间对他的风评至今仍没有好转,且他这个年岁连个正经嫡子也没有,所以王家那个女人才会如此不安分,我的意思是,不若干脆把陆家的爵位一并褫夺了,我瞧着你家那大小子还不错,小小年纪就有此胆略,将来必又是一个可造之材。”李琮说完看着颜彦。

颜彦被这个惊喜砸蒙了,不,或者说惊吓更合适些,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回皇上叔叔,我家陆初可以继承他父亲的爵位。”

“不是还有陆祑吗?”

“回皇上叔叔,陆祑我打算让他经商,接管我名下的这些产业。”颜彦恭恭敬敬地回道。

这时的她忽地想起之前王婕对她的屡次言语试探,原来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有其事。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件事颜彦之前一点风闻也没有听到,王婕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

“请问皇上叔叔,这事之前您向外人透露过吗?”颜彦把王婕对她的试探说了出来,她想知道,上两次的刺杀究竟和王家有无关联。

李琮沉默了。

事实上,这件事他的确不是第一次考虑,颜彧和陆袆死后,太后异常恼怒,加上朱氏仍不肯安分,太后曾经不止一次提议褫夺陆鸣镇国公世子一职,说是将来让陆初去袭爵。

可因着陆端和陆鸣两个都有战功在身,他不能寒了这些世家们的心,所以这件事他并没有答应,只敲打了这对父子几次,这也是为何陆鸣后来再次主动提出要去辽国征战的缘故,他想用战功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只是没想到的是,陆鸣好容易躲过那场痘疹,正待重整旗鼓好好和蒙古干一场时,朱氏没了,他不得不回来奔丧。

偏偏朱氏又是因为诽谤皇家声誉而死的,这种情形下,皇家若还是再保持沉默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会让人误认为是心虚或默认。

所以,李琮这才动心思了要褫夺陆鸣世子一职,这件事他和李稷商量过,因此,保不齐这消息就是从身边的太监那透露出去的,也有可能是早间从太后那边传出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王家自己揣摩出来的,王氏既然想替自己儿子争这个位置,势必要考虑周全,凭颜彦和陆呦的贡献,不排除这种可能。

“应该不是王家的手笔,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动你。”李琮肯定了这一点。

联想起那天刺杀,颜彦认可了这一点,王家若是想要动她肯定不是掳走她,而是直接置她于死地或是把手伸向陆初、陆祑,这样更简单也更隐秘些。

第八百零一章、叹服

庶门风华正文卷第八百零一章、叹服否认了王家参与刺杀颜彦的可能,李琮很快换了个话题,他更关心的是颜彦的想法,为何会愿意让陆祑去接手她的那些产业。

要知道士农工商,商是排最末位的,颜彦为何会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专职去打理自己的产业,有了官职或爵位完全可以命自己的门客去接手,更重要的是,有了官职或爵位,不管做什么生意肯定比普通人要事半功倍。

“回皇上叔叔,士农工商,虽说商是最低等的,可对一个国家来说,没有商是万万不行的,首先,商可以为国家提供更多的税赋,从而减轻些农民的压力,换句话说,可以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二是国库丰盈了,自然可以养得起更多的士兵以保大周不被外夷欺辱入侵;三是商可以推进社会的进步,它是生产者和消费。。。”

话说到这颜彦突然顿住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差点露馅了,生产者和消费者这些新词对方肯定从未听过,这么深奥的理论知识绝对不是这一时半会能够普及的。

因而,顿了一下,她换了个说法,“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就以我的纺织厂为例,我当初之所以想开这个纺织厂,一方面是想让农民种出来的东西能卖上个好价钱,不枉他们辛苦一场;另一方面就是利用这些棉花做出更好用的东西给大家;还有一点就是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同时也能给朝廷提供更多的税赋。”

“可这跟社会发展有什么关系?”李琮仍是没有消化颜彦这番话。

“当然有了,仍以我的纺织厂为例,为了把我的东西卖给更多的人,这就需要把东西运出去,所以我又做起了船运,可做船运,我就必须先去定几艘大船,而造船是不是又可以养活一批船厂的工人和伐木的工人?还有,因着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为了安全起见,我需要给这些船员水手们配备一定数量的火药,而造火药是不是又可以养活一批人?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不管是纺织厂也好造船厂也好还是火药长也罢,为了越办越好,能在同类型的厂子里脱颖而出,是不是需要不断地琢磨新技能不断地推陈出新,而推陈出新就是推动了社会的发展啊。”

这几句话倒是令李琮忽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之感,他想起了颜彦发明的打谷机,彼时刘丰就说过一句话,至少让大周的农业推进了一百年,可不就是推动了社会的发展。

从打谷机再延伸到火炮和火枪,再到那些生活中的小香皂、小袜子以及洗脸毛巾等物件,这些哪样不是颜彦新推出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但为他守住了大周,收回了燕云十六州,同时也为大周带来了丰厚的回报,成功地让大周屹立于邻国之间,这是他和他的先祖们努力了近百年都没有达到的目标,没想到让颜彦在短短的几年内做到了。

李琮似乎明白了商业的重要性。

可明白之后,李琮更为糊涂了,既然商如此重要,为何之前的人们一直强调农才是国之根本呢?为什么商会排在最末等?

这个问题颜彦也略略解释了一下,大意是粮食是一个国家的国之根本,所以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去逐利,只能抑商重农,所以商必须在不影响农的前提下发展,二者之间有一个平衡问题,至于这个平衡该怎么控制,那就是朝堂各位大臣的问题了。

“丫头,难怪老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今天给我讲的这些对我触动很大,我需要好好琢磨琢磨。”李琮信服了。

“皇上叔叔可真是折煞我了,我这点微末道行也就是仗着您疼我才敢班门弄斧,可不敢在外面和别人理论。”颜彦忙恭敬地认错了。

李琮也不点破她,方才颜彦不小心吐露出的那两个新词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想,这孩子准是有了什么奇遇。

可颜彦不说,他也不能追问,因而他主动又换了个话题,问起颜彦的五年规划,因为他听李熙说过,颜彦给他们做过什么日规划、月规划、年规划以及什么五年规划,他想知道颜彦的五年规划是什么。

得知颜彦想在南边和北地各开几家纺织厂和香皂厂,同时还想把海上贸易做到西洋人那边去,和他们互通有无,看看能否吸取点别人的长处来促进大周的社会发展,李琮问他能帮上什么忙。

颜彦真提了一个要求,她知道目前火药和手雷都属于军用物质,轻易到不了个人手里,可海上贸易风险太大,海盗出没飘忽不定,防不胜防,因此,她需要给船员配备一定数量的手雷,这点必须得经过皇上点头。

李琮自然也清楚这点,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不过他也提了一个条件,想以朝廷的名义成立一个船队,让颜彦帮着先拟定一个规划,具体操作则交由户部。

事实上他有这个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两年他亲眼看着颜彦的海上贸易给京城带来的变化,刨去每年给户部的那大一笔税收,京城多了不少时新的舶来品,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有,惹得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女趋之如骛,既丰盈了颜彦的荷包,也让众人开拓了眼界。

此外,李琮也知道颜彦也没少把大周的茶叶、丝绸、绣品、瓷器、漆器、金饰、佛像等物件运往他国,这一来一往的利润都是数以万计,也难怪会有人看着眼红了。

所以李琮想把这桩生意接过来,以朝廷的名义做大头,小头就让给个人,端看个人本事了。

颜彦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见李琮想插手海上贸易,忙道:“既这样,我只做近海的生意,西洋那边就交给朝廷,以朝廷的名义组建一个大商号,专职做西洋人的生意,我听说他们最喜欢的是瓷器和刺绣,还有我们的茶叶。”

其实,颜彦还有一个梦想,她想试试运气,看看大周的船队能否找到美洲大陆,带回她想要的玉米和番薯,还有花生等物。

第八百零二章、坐不住

从宫里出来,颜彦越想越不对劲,既然王家都能猜到皇上的心思,保不齐陆端父子也早就知晓了,所以陆鸣才会一而再地向她示好并示弱,并一而再地又是致谢又是致歉的,说白了,不就是想讨好她么?

还有这次的鼎立相救,是不是也为了让她欠他一个大人情,同时也为在皇上面前买个好,从而让皇上打消褫夺他世子之位的心思?

可这么想会不会冤枉了他?毕竟谁会在关键时候拿自己的性命来相搏,真要有个什么,不要说爵位,连性命可是都难保的啊。

颜彦陷进了纠结中。

不过回到家后,颜彦很快放下了这件事。

因为进家后第一件事是给陆呦写信,陆呦失踪,她不可能不悬心,因此,这封信不管能不能及时送到陆鸣手里,但她可以通过对方能否及时回信来判断他是否脱险。

正低头疾书时,陆衿三个进来了,得知她在给父亲写信,陆袟趴到了她身边,也说要给父亲写几句话。

颜彦听了也没在意,因为之前为了激励陆呦,同时也为了促进孩子们和父亲的感情,颜彦会让孩子们把自己想对父亲说的话也写出来一并交给信使带过去。

“好啊,我正好想问问爹有没有把女真人打趴下,为娘和大姐报仇。”陆袟爬到了颜彦对面,摊开纸准备开笔。

“你说什么?”颜彦吓了一跳。

“我们把娘遇袭的事情告诉了爹啊,那些女真人太坏了。”陆初也爬上了炕,依偎到了颜彦身边。

“这件事我不是叮嘱你们不能告诉爹爹吗?说,到底是谁的主意,还有,你们找谁送信的?”颜彦看向了陆衿。

因着孩子们的信不是通过她手送过去的,陆初陆袟毕竟还小,想不到去找外人帮忙,唯有陆衿,她可以找李熙帮忙。

果然,颜彦从陆衿的眼睛里看到了闪躲,继而,没等颜彦发问,陆衿扑进了她怀里,说是李熙的主意,李熙也是见她受伤,很是不忿,可对方是女真人,这口气他出不了,只能寄希望于陆呦了。

而陆衿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这次她是亲眼目睹母亲是如何从对方的剑下惊险逃生的,而且她自己也差点失了性命,两个弟弟也没少受惊吓,因此,她也想为母亲报仇为自己讨回这个公道,故而一听李熙的话两人一拍即合。

颜彦听了这番话手脚有点冰凉,她很了解自己丈夫,陆呦见她瞒着他,肯定会多想的,不定以为她伤得有多重呢,他本来就对她心重,两年前那笔帐还没有清算呢,这次对方又打上了她的主意,还差点伤到几个孩子,这口气陆呦是绝对忍不下去的。

可人在冲动时做出的决策是不完善的,也是危险的,三天三夜没有音讯,保不齐他也是被女真人扣住了。

想到这,颜彦有点坐不住了。

可她能做什么呢?

细思了一个晚上,颜彦打算命大江几个过去找找他,哪知大江几个还没出门,李琮就打发人给颜彦送信了,说是他已经命几个暗卫过去找寻陆呦了,让颜彦不要轻举妄动。

见此,颜彦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焦急地等了五天之后,宫里那边仍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采菊却带着陆衯上门来了,陆衯病好了,一方面是来感谢颜彦为他所做的一切,另一方面是来探视颜彦,他知道颜彦伤得也不轻,另外,他还盼着颜彦实现之前许的愿望。

看到这孩子,颜彦也想起了周婉,可因着这段时日她被陆呦失踪的消息乱了心神,也就忘了这件事。

想着还得让牢房那边准备一下,所以颜彦约了次日上午在陆府接陆衯,不过这天下午,颜彦留陆衯在明园吃的晚饭,也让陆初几个陪他玩了一会。

次日,早饭后,颜彦带着青玉青云两个上了马车,大江四个随行,到陆府门口时,颜彦碰上了拎着个药箱上门的大夫,于是,颜彦命青玉去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是陆衯从亭子上的台阶摔了下去,碰伤了腿。

颜彦一听,忙带着青玉青云进了陆家,在二门处正好碰上了陆鸣,陆鸣显然是在等那位大夫的,因为他看到颜彦时有些许的意外。

“有劳大嫂了,只是陆衯肯定动不了了,还请大嫂过去看看那个孩子,帮着安慰一下。”说完,陆鸣眼圈有点红了。

颜彦见此也没有多问,直接往陆衯住的地方去,进了院子,见院子里站了六七个小孩,颜彦只认得其中的陆袓和陆袂,其他那些倒也知道是陆鸣的庶子庶女。

陆袓见到她,忙拉着陆袂过来,先是怯怯地看了一眼陆鸣,陆鸣此时显然顾不上她,直接带着大夫进屋去了。

“究竟怎么回事?”颜彦问陆袂,因为她从陆袂眼睛里看到了悔意和怯意。

原来,昨晚陆衯从明园回去后,先去见的陆鸣,陆鸣彼时正陪着陆袓几个一起吃晚饭,陆衯高兴地上前,告诉陆鸣,说颜彦答应了次日带他去看望他娘。

陆鸣听了这话心念一动,招呼陆衯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叮嘱他几句话,大意是让他转告周婉,好好活着,出狱后他会把她接回陆家云云。

这话不但陆袓听了不爽,陆袂和陆衭等人也同样不满,可陆袓毕竟大两岁,她听进了之前颜彦对她说的那番话,这次见陆衯又救了父亲,她放下了对陆衯的仇恨,可陆衭和陆袂几个则不然。

因而,今日早起在私塾时,陆衭和陆袂等人趁陆衯不备,把他推下了亭子里的台阶。

“大娘,那台阶也没多高,我们真的没想要他的命,只是想害他不能去见他娘,凭什么我们娘没了,他还能有娘?还有,他凭什么叫他姨娘叫娘?”陆袂抓着颜彦的裙角哭了。

见陆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她当时也吓坏了,又见父亲严厉地训斥他们,命他们一个个立在院子里反省,她心里更没底了。

第八百零三章、嫌疑

颜彦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而是看向了人群中那个最高的男孩,他就是陆衭。

陆衭见颜彦打量他,扭转了头,不敢跟颜彦对视,不过短短的一瞬,颜彦已经发现他眼睛里满是戾气,小小年纪的孩子,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只是颜彦也没有去教育他的义务,因而见他扭过头,颜彦也没说什么,带着青玉青云进了屋子,相比之下,她更关心陆衯究竟伤得如何。

陆衯此时正躺在炕上,脸色惨白,五官有些扭曲,脸上还有细细的汗珠,应该是疼的,不过看到颜彦,他倒是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大伯娘,不好意思,今日要劳烦你白跑一趟了,能不能跟我娘说说,等我好了再去看她。”

“放心吧,大伯娘会告诉她的,你好好养着,先别说话,等大夫好好替你瞧瞧。”颜彦给了孩子一个鼓励的微笑。

“回郡主,小公子把脚扭伤了,应该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一些时日。”大夫认识颜彦,恭恭敬敬地回道。

颜彦听了这话上前查看了一下陆衯的脚,脚踝处已经肿起了一大块,大夫正打算用药酒揉揉,颜彦阻止了他,命人去找了点冰块来,随后用一块布包住冰块放在陆衯的脚踝处,命采菊拿着,并交代她一炷香以后停下,间隔一个时辰后再冰敷一炷香时间,如此循环反复至次日此时再转热敷。

别的吃药敷药什么的颜彦就不懂了,该听大夫的还得听大夫的。

“敢问郡主,这个救治之法出自何处?”大夫见颜彦麻利地做完这一切,问道。

“好像是从。。。”颜彦正一边说一边琢磨该怎么圆这个谎时,陆端进来了,他也是刚下朝回来,进门听见这事就直奔这来了。

“你怎么在这?”陆端看到颜彦,也顾不得躺在炕上的陆衯,先问起了她。

关键是此时陆鸣还站在一旁,由不得陆端不好奇,这两人什么时候可以平和地共处一屋了?

“回父亲,我本来和陆衯约好今日带他去见他娘,没想到会有此意外,特地进来看看孩子。”颜彦说完,以去见王婕为由告辞了。

陆端倒是没有拦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关心起炕上的陆衯来。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之前对陆衯印象不深,也就是这次陆衯替陆鸣挡了一剑,陆端这才留意起这个孙子来。

可也只是留意,他对陆衯并没有多少感情,不熟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陆衯是庶出的,这种孙子他有四个,陆衯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的,偏还是周婉生的,而陆端如今对朱家相关的人和事是极端嫌恶的,就连对陆鸣他也没有了当年的心气。

不过再没多少感情,听到陆衯出事他还是赶过来了,他必须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皇上前几天又敲打他了,陆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颜彦确实来见王婕了,王婕见到颜彦先是闪过一丝赧然,她的确有些不自在,毕竟之前她在颜彦面前扮演的都是贤妻良母慈祖,可偏偏那些事情被皇城司的人翻了出来,她怕颜彦看不起她,也怕颜彦为了周婉找她算账。

其实,真说起来她也冤,因为之前她的确没有太大的奢望,也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可朱氏偏偏和她过不去,非要害她的儿子,她是位母亲,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差丧命不报复回去?

“大郎媳妇,你,你还能来看我,我,我真的,真的很开心,陆衯的事情,我也是被那个女人逼的,我不能。。。”

“太太不用说了,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尽管我不赞成你的做法,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评判标准和处事原则,我无权置喙。”颜彦打断了她的话。

王婕听了一喜,待要再说点什么,颜彦摇摇头,她理解当时王婕的愤怒,可这不代表她认可王婕的为人。

因而,颜彦主动换了个话题,说起了些陆衯的饮食禁忌,这才是她来见王婕的缘由之一,因为灶房的人肯定得听王婕的,采菊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有什么话语权?

此外,颜彦也是在这等着陆端,因为她猜想陆端肯定知晓陆呦失踪一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颜彦想知道有什么进展没有。

确切地说,她想知道朝堂上对这件事的看法,因为若真有陆呦的消息,皇上肯定会打发人给她送信的。

约摸一顿饭时间,陆端来了。

果然,皇上并没有在朝堂宣布陆呦失踪一事,倒是公布了朱晋被俘一事,说是论理,女真抓到这么重要的人物应该是会来信要赎金的,毕竟朱晋的身份是平西侯世子。

可奇怪的是,女真却没有这么做,偏偏打发他们的人来想掳走颜彦,而那几名刺客也交代说是因为大周这边的人被俘后提供了颜彦的消息,他们这才蛰伏在陆家祖坟附近。

因此,皇上怀疑朱晋有通敌的嫌疑。

当然了,这个依据目前还有些牵强,所以李琮的意思是派几位使者去一趟女真,和女真那边的可汗接触一下,要回朱晋,看看对方能提什么条件。

颜彦一听,猜到皇上想赎回朱晋是假,想打探陆呦的消息是真,“定好了谁去?”

陆端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所以朝堂上争执了许久也没有结论,最后颜芃站了出来。

不过颜芃很快被皇上否了,说是岁数大,武功也不行,颜芃倒是很执着,说他不行还有年轻的,颜彬。

可颜彬太年轻,且没有任何对敌经验,因而皇上把颜彬也否了。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合适。”陆端欲言又止的。

“谁?”颜彦看着陆端的表情,忽地想到了一个人。

果然,没等她说出口,陆端点点头,就是陆鸣。

“他不是还在孝期吗?”不知为何,颜彦并不希望他去,说不上信任不信任,她不想欠他的人情,陆呦肯定也不想的,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第八百零四章、以牙还牙

不过颜彦也明白,陆鸣想去女真不单单是为了陆呦,更多的应该是朱晋,他和朱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陆呦深多了,且朱晋牵扯到通敌,陆鸣自是清楚这事的后果,因此,颜彦担心,他若去了只怕带回来的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为此,颜彦本想问问陆端是否知晓陆呦失踪一事,还有颜芃父子,究竟是想去坐实朱晋的通敌之罪还是想去查访陆呦的下落,可话到嘴边,颜彦又收回去了,因为她想起那天皇上的叮嘱,这件事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公布的。

从陆家出来,颜彦直接进宫了,除了想问问陆呦的事情,她还想为陆衯求个情,让周婉回家看看孩子,孩子眼睛里的渴盼太让她心疼。

巧合的是,颜彦刚到南书房门口,颜芃从里面出来了,他是来说服皇上的,出使女真代表的是大周的颜面,两国交战尚不杀来使,女真有什么理由杀他?

再则,太后驾崩时女真也曾打发人来吊唁,大周不也客客气气地接待并送他们回去了,女真若是敢杀他,岂不公开向大周宣战?

因而,颜芃赌女真没有这个胆量,既然如此,武功高强不高强也就没什么大用。

“孩子,你去劝劝皇上,就让我去吧,陆呦和颜彰都不见了,我哪里坐的住?”颜芃的忧心之情溢于言表。

“回二叔,皇上自有他的考量,您先回去,我相信阿彰他们不会有事的。”颜彦也不希望颜芃去冒险,不管是心智还是才智他都不足以担此重任。

谁知颜芃误解了颜彦的意思,他以为颜彦有他们的消息来源,可惜,颜彦让他失望了,她相信的是自己的直觉。

送走颜芃,颜彦倒是有了一个主意,她向皇上自荐,她想亲自走这一趟,扮成颜芃的丫鬟,有她在,应该能掌控住局面。

李琮一听差点把嘴里的茶吐出来,他是真的被颜彦的提议吓到了,“不行,这绝对不行。”

李琮没有说出来的是,他极有可能失去陆呦这位好统帅了,因此,他是决计不能再失去颜彦的,颜彦的重要性一点也不亚于陆呦。

这颜彦要去了女真,这不等于把羊直接送进老虎嘴里么?不行,他绝对不能冒这个风险。

颜彦略略思索了一会,倒是也没再坚持,只得提了另一个要求,陆衯受伤了,她想接周婉出来几个时辰,见见那个孩子,这是她答应过孩子的。

这个小要求李琮自是不会为难颜彦,当即吩咐太监去走一趟。

颜彦是在三天后从颜芃嘴里得知,这一趟女真之行最后是由皇六子李穑带队,兵部和礼部各出了两名官员,外带还有一个颜彬以及几名侍卫和暗卫。

据悉,这是李穑得知陆呦失踪后主动要求去的,以他皇子身份,女真若是不想和大周开战,定不会为难他的,只是他能把事情办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李穑一走,颜彦开始数着日子过了。

说来也是巧,李穑他们刚进入女真境内就传来金国三王爷,也是他们的都元帅遇刺身亡的消息,说是被大周火枪击中的,聪明的李穑很快猜到了准是陆呦的杰作,因而,他毫不迟疑地带着人转身逃离了女真,退回到辽国境内。

果然,很快女真边境上聚集了不少士兵专门搜查那些出境的年轻男子,李穑在辽国边境线上守了十天,总算等到了陆呦回归的消息,是翻山越岭回来的,没有走正常路。

原来,陆呦这一趟深入女真腹地,一开始本是奔对方皇帝去的,因为他知道女真人有狩猎的传统,这个季节雪刚化,正是各种动物出来觅食之际,他猜想女真皇帝肯定会按捺不住的,因而,他布置好战事后,带着小部分人马翻过山林进入了女真境内。

随后,他们也穿上了女真服饰,又有两位精通女真语言的人带队,陆呦他们也跟着学了几句日常用语,这么着,他们和女真人打成了一片,也跟着他们学狩猎,学挖山参,毕竟陆呦也不是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在丛林里转悠了快一个月,他们总算守到了辽国皇帝,只是对方人马实在众多,他们很难接近对方,而刺杀这种事情若是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他是绝对不敢贸然动手的,因为他答应过颜彦,绝对不以身涉险。

跟踪了对方五六天,陆呦虽一直找不到刺杀金国皇帝的机会,但是他碰到了他的死对头,那位三王爷,陆呦和他打了半年多的交道,各有输赢,知道这位三王爷目前是金国皇帝最宠信的人,也是他们最好的将才,因此,陆呦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得手后,陆呦带人依旧从山林里逃出来,接下来,他要重新部署战事了,对方少了一名重要的统帅,估计也会重新调整战术的。

果然,这位三王爷一死,陆呦也就势如破竹了。

颜彦接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端午节后了,这些日子她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又不敢轻易出门,因而,得到消息后,她在明园连着办了三场宴会,第一场请的是些颜家的亲友,第二场请的是孟家的人,第三场请的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年龄十三岁到十六岁的未嫁小姑娘,她要为颜彬和颜杉寻摸合适的妻子人选。

颜彬正式入了军籍,颜杉旧年就是秀才了,他打算走文举,如今在太学念书,是颜彦推荐他去的。

三场宴会后,颜彦收到了陆呦的书信,说他和李穑、颜彰、颜彬等人会合了,也说他已经把辽国的失地夺回来了,二百门火炮已经聚集到了金国境内,目前金国已经派了使者过来求和,他必须等有了具体结果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是撤离还是继续打。

信的末尾,陆呦也问颜彦,若是她会如何做,因为他一直记得颜彦说过,女真人善变,这些年没少在大周和辽国之间挑事。

第八百零五章、各持己见

颜彦并没有回答陆呦,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她身上,在李琮、耶律洪禄以及女真皇帝身上,她不能轻易妄言。

事实也是如此,颜彦接到陆呦的信件时,皇上也接到了陆呦的奏折,故而,他在次日的朝堂上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朝堂上依然分为分成了多派,好战者见陆呦这么轻易又拿下了女真,便有意收服女真、蒙古、契丹、西夏,把大周的版图扩展几倍,成为一个像盛唐时期那样的太平盛世。

主和者则认为,大周还是维持目前的现状为好,燕云十六州也收回来了,辽国和西夏、女真等邻国也主动求和了,这个时候理应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解决百姓的温饱上来,毕竟这些年大周因为战乱把家底都掏空了,百姓们的日子还很难,国库也同样空虚。

中间派的人则提出一个折衷方案,认为再打下去把女真和蒙古拿下委实有点费劲,不若让他们和辽国、西夏一样称臣,做大周的附属国,每年向大周岁贡。

还有一部分人则保持沉默,既不主战也不主和,两不得罪。

朝堂上没有争执出一个结果来,下朝后,李琮又把三位丞相和兵部尚书以及户部尚书叫进了南书房,他想听听这几位文官之首的意见。

因为方才在朝堂上,这几人也都不统一,兵部尚书赵平是主战,户部尚书石存裕则直接列举了户部的库存和每年的进账,随后又拿西南那边说事,因着朱韬的缘故,苗人那边很多部落联合起来闹独立,这一年平乱就花费了大周不少兵力和财力,主要是那边都是山林地区,又是湿气又是瘴气不说,交通还很不便利,因此,白白损失了不少兵力。

而南诏、吐蕃还有南越等地知道苗人叛乱闹独立,也跟着挑事,时不时地捣捣乱,因此,石存裕委实不赞成对女真和蒙古用兵,毕竟正式开战的话,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未必能完全拿下,他认为大周的百姓们已经苦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让大家过几年安稳日子了。

王实修也不赞成打,他考虑的倒不是大周的国力能不能撑起这场战事,也不是大周的百姓日子苦不苦,他考虑的是那些蛮荒之地就算并入大周的版图也未必能给大周带来多大的好处,一是这些游牧民族本就桀骜,就算做了大周的子民多半也不服管,多半也会三天两头闹事闹独立,他们已经有了苗人这个前车之鉴,这教训还不够?二是那些地方本就贫穷落后,农业、手工业都不发达,他们养活自己尚且费劲,别说给朝廷贡献税赋,只怕朝廷每年还得拿出一大笔税赋来填补他们,因为并入大周版图就是大周的子民,朝廷没有道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挨饿不管。

因此,这门生意不合算。

当然了,王实修还有一点私心,他不希望打仗是盼着自己儿子能早点回来,他也一年年岁数大了,也想含饴弄孙共享天伦。

徐良兴是主战的,他儿子目前正跟着陆呦、吴哲几个在辽国,虽说没有大的战功,但小功劳还是有的,最重要的是,徐钰对陆呦特别信服,说他仿佛是个天才的将帅,总能想到出其不意的点子,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立功也是早晚的事。

可问题是时间这么短,他儿子的战功不足以封爵封地,所以他主战是希望再打几年,真要把女真或蒙古并入大周的版图,这功劳绝对不亚于收回燕云十六州,到那时,皇上肯定也会论功行赏的,不能封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封一个伯爵或子爵也成啊。

温文山这次依旧是不偏不向,他的主张是逼女真签下岁贡条约成为大周的附属国,只是他的主张很快遭到石存裕的反对。

石存裕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因为每年这些蛮夷小国来岁贡多半是哭穷的居多,经常大周给他们的回礼比岁贡还多,且一旦遇到战事,大周还得出兵保护他们。

就好比辽国,辽国新近成了大周的附属国,可辽国除了给大周几万匹战马别的什么也没有,大周还得把自己的火炮火药卖给他们,还得出兵帮他们赶走女真人,还得送他们粮草支撑他们这场战事,因此,大周哪是找了个附属国,简直就是找了个麻烦。

李琮见众人意见又不统一,挥了挥手,让大家散了,说是让大家回去再好好思考思考,明日朝会继续讨论此事。

随后,李琮命人把颜彦接进了宫。

他想起了颜彦那些超前的言论和发明,因而,他想听听颜彦的想法。

说真的,作为一代帝王,谁不想开疆拓土,谁不想流芳百世,谁不想让自己的子民过上好日子,可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怕的是万一付出的代价和收取的回报不对等,他会把大周带进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进而成为大周的罪人。

可这件事颜彦也帮不上他。

不过她认为,以大周目前的国力并不能支撑得起这场战事,毕竟侵略和反侵略的意义大不一样,还有一点,若是牵扯到灭国灭族,女真和蒙古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的,只怕辽国、西夏也一样,若是他们反手联合起来对抗大周,大周腹背受敌,胜负就很难说了。

可若干年后,若是大周各方面的国力都有了明显的提升,那个时候想要收服他们未必就是一件难事了。

李琮听进了颜彦的劝,因而,次日的朝会上,经过多轮探讨协商,总算拿出了一个章程,其中有一点就是归还朱晋,以及问明朱晋在女真被俘期间究竟做了什么。

这个公道李琮必须要替颜彦讨回来,为此,他特地委派了李穑和陆呦作为大周的钦差前往边境谈判,这一轮谈判参加的人员有女真、大周、西夏和辽国,没有蒙古。

也就是说,蒙古没有和谈的意向,不过他们暂时也安分了不少,主动退到了边境线内十里之处。

第八百零六章、胜利在望

可能是女真提的条件有些苛刻,他们答应归还朱晋,也答应做大周的附属国,还答应每年给大周一定的岁贡,条件是大周这边必须交出陆呦,说是陆呦行刺的三王爷,金国皇帝不能不为自己亲弟弟讨回这个公道。

不过女真也提出了一个替代条件,若是不想交出陆呦,就以二百门火炮和二百杆火枪替代。

这两个条件李琮哪个也不答应。

事实上,虽说那次行刺陆呦也参与了,但陆呦并没有亲自开枪,他是组织者也是策划者和领导者,独独不是行动者,无他,他连怎么开枪都没有学会。

因此,李琮不承认陆呦是凶手,倒是也想过把那名开枪的士兵交出去,可别说陆呦不答应,他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更无法面对战场上的那些将士们。

因为这会寒了那些将士们的心,以后谁还会在战场上替他卖命?

至于陆呦就更不必说了,文能治国武能安邦,闲时还能改进点各种兵器,这样的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更别说,陆呦的背后还有颜彦这个百年难遇的奇女子。

因此,第一个条件肯定不行。

可送二百门火炮和二百杆枪李琮也不愿意,当初之所以答应卖给辽国二百门火炮,那是因为辽国和女真开战,是为了让辽国阻止女真南下的脚步。

可女真和辽国的情形显然不太一样,女真的野心这么大,这二百门火炮和二百杆火枪到了他们手里,谁敢保证不会拿来对准大周?

谈判僵住了,陆呦也不敢轻易动地方,不能打又不能撤,于是,闲着无事时,他没少带着颜彰、颜彬几个去打猎和挖野山参,当然了,这是副业,主业是摸清附近的地形地貌,想做出一副沙盘图来,以备战争之需。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颜彦收到了陆呦让人捎来的一箱动物毛皮和几支山参灵芝,有几十年的也有上百年的,最好的一支是五百年左右的山参,此外,还有半车的各种风干肉。

颜彦一看,估计是不能回来过年了,便给陆呦去了一封信,她并不赞成他深入山林,毕竟已经和女真交过数次手,也坐在一起谈判议事过,对方肯定能认出他来。再则,既然女真那边放话说是三王爷死在他手里,说不定也会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事实也是如此,颜彦接到陆呦这封信的同时,陆呦正好遭遇到女真人的伏击,肩上中了一箭,幸好他们带了手雷,借着手雷的威力躲过了对方的偷袭。

可因着此时正是雪季,只要人一行走地上就有脚印,所以陆呦他们也没法轻易摆脱对方,好在对方来的人不是很多,陆呦这边除了弓箭还有手雷和火枪,因此,周旋了三四天后,总算把对方的人马干掉了。

不过此举也激怒了陆呦,回到驻地后,他给女真那边送去了一封挑战书,说是由于女真单方面破坏停战协议,因此,他拒绝谈判,将直捣对方的都城。

陆呦说打就打,其实,在得知女真人提出的谈判条件后,他就在为下一次开战做准备,因为他明镜似的,女真也不是真心议和,多半是在拖延时间。

一开始他还不太明白女真拖延时间究竟是想做什么,直到有一天重读颜彦给他的信件忽然想通了,女真多半又想在背后搞什么鬼,目标有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颜彦或别的有分量的人。

想到这一点后,他故意带人在山里转悠,且还故意命人把消息“瞒住”,因而,待女真那边好容易“费尽心思”打探到这个消息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打探到这个消息,还得派人跟踪查实,查实后还得布置行刺方案,这一套操作下来,又半个月过去了。

而另一边,陆呦早就派人暗中把兵力重新部署了,所以他这一受伤回来,直接向对方挑明了开战,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这次陆呦也改了战术,不再打丛林战和游击战,直奔对方的城池,先打城池外的护城士兵,直接用火炮对准对方的帐篷轰,把这些护城士兵解决后,他把火炮再对准对方的城池,守城的士兵没有外援支应,压根没法应对这些装备精良的大周兵。

为此,新年来临之际,大周的火炮已经推进到了对方的都城下,这一次,女真皇帝是真的吓到了,再次提出和谈,只不过这一次的条件就由不得他们提了。

颜彦接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正月之后了,也是李琮打发人把她接到南书房,也是直接把陆呦的奏折递到她面前。

这一次,朝堂上主战的人多了些,三个月时间陆呦就把大周的火炮对准了女真的都城,这不眼看着就胜利在望了么?还犹豫什么,完全可以一举把女真拿下。

更重要的是,蒙古这一次也表明了立场,主动退兵,主动归还辽国和西夏的土地。

因此,大部分群臣认为可以一举拿下女真,把女真的版图并入到大周。

但也有提反对意见的,因为女真不跟大周交界,中间还隔着一个辽国,这版图怎么并?

老话说的好,天高皇帝远,这些女真人怎么管理?

所以李琮想听听颜彦的想法。

颜彦也没想到陆呦能这么快兵临女真的都城,可越到关键时候她越是不敢妄言,因为完全没有参照物,有了火炮、火枪和火药的大周完全不是上一世的北宋可以比拟的,而且在颜彦的闯入下,大周也没有和女真结盟灭辽,反倒和辽联合灭金,因此,她没法判断局势的走向了。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通过这次灭金,大周绝对成为让邻国侧目的强国,至少五十年甚至于一百年内,他们是不敢轻易来挑衅。

至于这版图如何并,颜彦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可以和辽国交换些土地,把辽国的南京道,也就是滦州、平州、榆关一带换过来,关外兼并的那些女真土地可以给辽国。

第八百零七章、恩赐

颜彦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基于两个考虑,一是想效仿后世的明朝在榆关修建关隘和长城,也就是著名的山海关;二是这一片土地紧邻燕云十六州,原住民汉人居多,即便不是汉人也基本被汉化,收回来后也便于管理。

另外,颜彦觉得以耶律洪禄的穿越者身份,想必也清楚这段历史,应该会同意以山海关为界,毕竟这关隘一修,他也相当于去掉了大周这个后顾之忧,可以一心去对付蒙古和残余的女真部落。

李琮听了颜彦的提议对着舆图研究了片刻,未置可否,颜彦猜测他准是想着把辽西也并过来,便没有再多嘴。

她也明白辽西走廊的重要性,耶律洪禄就更不用说了,因此,他未必肯放弃这块地方。

李琮看了一会舆图,转过身子,见颜彦也盯着墙上的舆图发呆,略略思索了一会,李琮换了个话题,说起李熙和陆衿的亲事。

原来,他和李稷的孝期都过了,皇家可以办喜事了,因此,他命司天鉴选一个好日子正式向陆家提亲下定。

“啊?不是已经交换了庚帖吗?”颜彦略略有点意外。

依皇家的规矩,基本是看中了谁,把女方的庚帖要过去找司天鉴的人合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由太后或皇后下一道懿旨给女方父母,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而之前皇家已经要过陆衿的庚帖了,且皇上也在朝堂上颁布了这个旨意,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既然这样,还找司天鉴选日子做什么?

“只是交换庚帖,三书六礼呢,哪能省事?李熙也到了束发之年,我的意思是让他们今年订亲,明年正式成亲,你意下如何?”

颜彦见这会对方以一个普通家长的身份和她商讨孩子们的亲事,猜到他准是看在陆呦新立的功勋上给他们夫妻一个恩赐。

机会难得,颜彦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回皇上叔叔,我能提几个要求吗?”

“自然可以。”李琮猜到了颜彦要说什么,此时的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给颜彦这个机会,可他话已经说出来来,也没个当场反悔的道理。

颜彦见对方突然一下坐正了,脸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不怒而威的帝王之气,斟酌了一下,说道:“回皇上,明年成亲有些早,明年衿娘才十三岁,尚未笄年,这个年龄怀孕生子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孩子都相当危险,且对皇世孙的发育成长也不利。还有一点,我觉得夫妻之道,贵在真诚和坦诚,有什么问题,能否让他们夫妻自己去解决,大人们别跟着插手,更不要把大人们的意愿强加到孩子们身上。”

“后面那一点我听明白了,就是让我们做长辈的别管他们夫妻之事,可第一点是什么意思,我大周律法规定,女子十三可以成亲,且自古以来十三岁成亲生子的女子也不少,为何独独你会觉得危险?还有,我就是十六岁成亲的,不也好好的生了这么多子女?”李琮见颜彦没有直白地提出不准李熙娶小,又不自觉地放松了自己,和颜彦掰扯起来。

“那请问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活下来没有?”颜彦问道。

李琮摇摇头,不光第一个,前面两个孩子都没活下来,只是当时他也没有多想,因为宫里的孩子存活率向来不高,生病是一方面,被人动手脚的也不少。

颜彦虽不清楚李琮的事情,但她知道李稷也是十六岁成亲的,世子妃那年是十四岁,因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没有保住,是直接流产了。

没等颜彦发问,李琮也想到了李稷,自然也想到太子妃那次的流产,彼时,大家以为是李稷身边的妃子下的手,为此还罚了好几个人。

难不成这一切不是人为的,真是意外,且还是和年龄相关的意外?

“可御医们也没说这个年龄不能成亲不能生子啊?”李琮有点信了颜彦的话,却又觉得没有可令人信服的依据。

“不光大周律法,之前的大唐律法,也是定在男子十五岁女子十三岁可以嫁娶,再往前,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段,习惯成自然了,也就没有人去琢磨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再则,不管哪个朝代都离不了战事,也离不了天灾**,因而,就更需要子嗣的绵延。也就是说,早点成亲早点生子是符合朝廷需求意愿的,哪个御医敢反对?”

颜彦本来还想以这个时空的平均寿命来举例说明早婚的必要性,可又怕触动对方敏感的神经,便换了个说辞。

这番话李琮倒是很快理解了,因为那几年战事紧张时,大周的确缺人,尤其是缺青壮年男子,为此,朝会上有人提出是否可以把男子的成亲年龄往前提一两岁,只是这个提议当时并没有通过,理由好像是说光把成亲年龄提前没有生育能力也是枉然。

也就是说,正常男子一般要到束发之年才有生育能力,可既然有生育能力又为何会生出不健康的孩子呢?

还有,这生不出健康的孩子不是女人的责任吗?怎么能怪到男人身上?

李琮满心想问个明白,可联想到颜彦并不是大夫,多半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而,他换了个问题,“那你认为正常应该多少岁成亲?”

“男子最好到弱冠之年,女子则在笄年后。”

李琮摇摇头,“五年时间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颜彦听懂了这话的意思,这个时空医疗条件太差,死亡率太高,若是贸然一下把成亲年龄推迟五年,肯定会影响到生育率的。

“我个人觉得普通大众的成亲年龄就好,绝大多数大周男子选择在十七八岁成亲,女子则是在笄年之后,这样就好,也不用特意去修改律法。”颜彦退了一步。

李琮听了默算一下,也就是往后推两年,影响不到什么,最重要的是,不用刻意去修改律法,也不用得罪颜彦,因而,他点头了。

第八百零八章、两码事

依李琮的意思,李熙和陆衿成亲的时间可以推后到陆衿笄年那一天,但下定过礼这些该有的过场可以先办,因而,司天鉴定了四月初八这天来向颜彦纳采,说是希望他们的婚姻和大周的江山都能四平八稳的。

因着颜彦不是很懂这些礼节,为此,她特地把孟老太太和孟家的几位长辈以及颜家的几位长辈连带云家的一并请了来,此外还有陆端和王婕,以及一个不请自到的陆靖。

这次下定,皇家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两位礼部官员协同东宫詹事院的人,还有京城最有名望的冰人,且抬定礼的杠夫全是齐整的十七八岁小太监,打头的两个一人抱着一只雪白的大雁,这支队伍从宫里出来就受到了百姓们的追捧,好事者一直跟着他们到了明园门口,周海生带着一堆下人在门口候着。

说来也是巧,颜彦在几位长辈的指点下接待上门的客人时,两匹快马在宫门前停了下来,进宫后直奔南书房而去。

此时李琮却并不在南书房,而是在坤宁宫里,和皇后、太子议论着着李熙的这门亲事,因为依皇后和太子的意思,原本也是想让这两个孩子明年成亲,可李琮却一下把成亲日子推到了三年后,皇后自是不解。

另外,李琮还嘱咐皇后几句,李熙房里的事情尽量让两个孩子自己去处理,她不要插手,这话皇后更不能理解。

她是绝对不接受自己的嫡长孙身边只有陆衿一个女人的,这不是民间,这是宫里,普通皇子尚且不能只有一个女人,更何况皇世孙?他将来是要做太子也是要做皇帝的,身边若是只有一个女人,传了出去,皇家的威严何在?皇家的血脉又如何延续?

皇后正和皇上争执时,门口有太监报,说是有平燕侯的八百里加急快报,李琮一听忙命人进去,从太监手里接过这份快报,打开扫了一眼,李琮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真不错,真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等本事,哈哈,哈哈。”李琮喜形于色,差点没手舞足蹈起来。

大约是这份喜悦需要和人分享,李琮脱口道:“来人,传朕的旨意,着百惠郡主进宫。”

“回父皇,这会只怕不行,彦儿妹妹正在接待礼部的官员呢。”李稷拦住了,继而又问是不是陆呦拿下了女真的都城。

因为在李稷的记忆中,父皇唯有在得知陆呦把燕云十六州收回来后才有这种欣喜若狂的神情,因而,他很容易就猜到了答案。

“没错,这小子可真是一个奇才,不愧是陆公的儿子,青于蓝而胜于蓝。”李琮说完把手里的捷报递给了儿子。

皇后见此,总算明白丈夫为何对颜彦妥协了,可这是两码事啊,颜彦和陆呦有功她承认,她自己也很喜欢颜彦,这几年也拿颜彦当亲人当晚辈看待了,颜彦的待遇都快赶上那些受宠的公主了,比那些不入流的公主不知强多少呢。

再说了,皇上也从别的地方补偿这对夫妻了,一个以外姓女的身份被赐封为郡主,一个又被封为世袭罔替的平燕侯,陆衿又以世家女的身份嫁给皇世孙,说起来这些都是皇家对这两口子的恩典,难道还不够吗?

皇上此时可没有心思和皇后掰扯这种小事,他还得找人商议接下来的和谈大事呢。

当然了,这次和谈就没女真什么事了,是大周和辽国的和谈,是关于更换土地一事。

自从颜彦提出这个建议后,他和几位重臣们商议过几次,觉得这个方案应该是大周和辽国都愿意接受的,毕竟对辽国而言,他们也不想夹在被大周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万一哪天大周看他们不爽了,想一并并入大周的版图,辽国想不答应都难。

只是土地该怎么换李琮有自己的想法,他看过舆图,若是陆呦能拿下女真的都城,女真的大部分版图都该属于大周,这可比南京道那几个城池大多了,因而,颜彦提出的建议不合算。

故而,李琮的确是想把辽西走廊一并换过来,所以他急于找人去商议究竟派谁去出使辽国,这人不但要有勇有谋,还得有非凡的口才。

李稷见父皇丢下母后急匆匆地走了,忙留下来安慰母后几句,大意是这李熙和陆衿成亲还得三年,三年后不定会有谁改变想法呢,再则,即便成亲了,父皇也只是答应头三年里不往李熙身边塞人,可没答应一直不让李熙娶小。

而李稷之所以特地解释几句,他是怕母后给颜彦脸色看,好容易缓和的关系若是再闹僵了,不管对颜彦还是对皇家都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道理皇后也明白,可她就是接受不了颜彦的观点,更接受不了皇上的妥协,凭什么呀?

难道这些年她没劝过皇上要好好保重自己的龙体,难道这些年她少为丈夫身边的那些女人操心了,难道这些年她少受那些女人的气了?还有,难道这些年太后少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了?

可为什么自己的丈夫看不到她的委屈她的隐忍,却只会要求她谨守皇后的本分,要母仪天下,要宽容大度,要善待他们。

她还要怎么善待怎么宽容?她的前两个孩子,还有那个可怜的女儿,以及她后来的不孕都是拜谁所赐?可皇上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一句贴心的话,或者做过一件贴心的事情?

“母后,你也别怪父皇,父皇不是心里没有你,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说幸好后宫有你,他才能心无旁骛地打理朝堂的事情,父皇心里明白着呢,他只是习惯了让别人看他的脸色,毕竟他从记事之日起就已经是皇上了。”李稷见母后脸上犹有不忿之色,再次劝了几句。

皇后叹了口气,知道丈夫那边还有正事等着儿子呢,便催他离开。

这点心胸和涵养她还是有的,知道自己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朝堂的事情,因此,这么多年她从没有因为自己的私事和私心让丈夫为难过,这也是她之所以得以在后宫多年屹立不倒的重要因由。

第八百一十章、打乱

李琮是次日一早在朝堂正式昭告陆呦攻下女真都城的消息,朝堂上当即沸腾了,不管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或者是保守派都被这个好消息感染了。

因为谁都清楚,这意味着大周把女真彻底打趴下了,意味着大周成了真正的强国,意味着从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周都不会再经历战乱了。

随后,李琮提到如何处置女真那些土地一事,这是陆呦带着大周士兵打下来的,自然该归大周所有,这点朝堂上倒没有分歧。

只是令李琮意外的是,在提出要派使者前往辽国商讨交换土地一事时,以陆端为首的几位世家站出来反对了,他们觉得,把辽国夹在中间,用不了几年,大周也能把辽国的版图并入大周,到那时,大周就成了真正的霸主,也能开创出像大汉和大唐那样的太平盛世,国力充足,幅员辽阔,百姓安居,四海朝拜。

陆端等人的反对打乱了李琮的计划,原本他是要在朝堂宣布出使人选的,可依着陆端等人的意思,完全没有必要派人去辽国了,直接派人去接收女真的土地就好了。

不过这个提议也遭到了大多数文官的反对,无他,因为接收女真的土地不仅仅需要武将,也需要相应的文官,可这些文官们谁愿意离乡背井地跑去那种苦寒之地做官?

生活上没有保障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万一哪天这些女真人再来一个叛乱或是行刺什么的,他们还能回得了家吗?

再则,那些苦寒之地并不适合耕种,也不适合汉人生存,要来何用?还不如把南京道一带换过来,这边好歹还紧靠着燕云十六州,有什么事情大周也能及时作出应对,不像女真那边天高皇帝远不说,中间还隔着一个辽国。

总之,这天的朝会最后又是不了了之和不欢而散,文官是坚决不支持驻守女真的土地,武将们是极力反对和辽国交换土地,两边讨论了一个时辰,谁也没有说服谁,李琮一恼火,命人宣布了散朝。

下朝后,李琮也没有闲着,这一次,他单独召见了陆端、颜芃等几位公侯,可惜见效不大,这一次,颜芃也赞同陆端的想法,觉得机会难得,凭大周的实力,过几年一定可以把辽国兼并的。

待这些人离开后,李琮把李稷叫了去,父子两个商量了一下午,最后决定还是听从颜彦的建议,交换土地,理由有三:

一,这个提议是颜彦提出来的,想必颜彦也不是泛泛而谈,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听颜彦的没错。

二是文官的思虑也是对的,那些苦寒之地确实不适合汉人居住,没法耕种不说,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三,颜彦和陆呦都和耶律洪禄私交不错,尤其是颜彦,李琮总觉得她和耶律洪禄之间有一种说不清的牵扯,李琮担心的是,万一颜彦不答应兼并辽国,会不会因此对他们父子有看法?

虽说有那层血亲在,也有陆衿的关系在,他们不担心颜彦会叛国通敌,可若是关键时候这两口子撂挑子不干也够他们父子喝一壶的。

因此,李琮和李稷决定先采取颜彦的计策,和辽国交换土地,若干年后,大周若真有实力把辽国兼并了,那就由不得颜彦和耶律洪禄了。

颜彦是次日从颜芃嘴里得知这几天朝堂动向的,而颜芃也是见皇上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便来找颜彦说道说道。

他是想让颜彦去说服皇上,机会难得,若是陆呦再次拿下辽国,把辽国的土地并进来,陆呦就是大周第一功臣,说不定皇上还能把他的爵位往上升升。

最重要的是,陆呦此举也算是给大周清除了一个后患,别看辽国现在臣服了,可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民族也同样不可信,大周立国上百年了,几乎隔三岔五就会和辽国来一场战争,大的有十来次,小的是无数次,输赢基本各半,因此,颜芃怕过几年辽国休养过来又会来挑衅大周,毕竟辽国自己研究出了火药,手里也有二百门火炮,保不齐哪天人家也自己研究出来可以自己制造。

“彦儿,你就算不为皇上想想,也为皇世孙和衿娘想想吧。”颜芃见自己说了半天颜彦仍是不为所动,只得搬出了最后一条理由。

“他们?”颜彦说出这两个字后便明白颜芃的意思了。

颜芃是担心万一彼时坐在龙椅上的是李熙,辽国若是反噬,李熙和陆衿能有安心日子过?这个皇位李熙能坐稳?

颜彦被颜芃问住了。

是啊,现在周禄和她是有些交情,辽国也确实称臣了,可周禄不在了呢?新继位的皇帝能甘心被大周压一头?

“二叔,这些事情皇上自有决断,而且我个人认为,大周目前并没有这个实力去兼并这些周边国家,这会触犯众怒的。”颜彦摇摇头,她是真不想插手朝堂大事。

再则,她对那个什么公爵委实没有太大的兴趣,历史上那些功高盖主或者恃宠而骄的貌似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颜芃还不想放弃,“什么众怒不众怒,已经动了女真,多一个辽国又何妨?”

“那不一样,女真先是言而无信转身和辽国结盟,后来又趁辽之危入侵辽国,再后来又数次想把我掳走,且又趁着和谈期间暗中行刺夫君,是他们先失信于人在前,夫君才会以牙还牙。可辽国就不一样了,若我们也这么做,我们和女真又有什么区别?二叔应该听说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是真把这些周边国家都得罪了,他们商量好了一致对付大周,大周也就到了末路。”

颜彦正说着,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颜彦刚起身待出去时,只见李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说的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到底是彦儿,深得朕心。”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李琮大步进来了,后面跟着皇后、李稷还有李熙。

第八百一十一章、量力而行

原来,李琮也是见朝堂上意见难统一,便想着找颜彦聊聊,一开始他是想命人接颜彦进宫,可巧李稷找到他,说他刚陪母后从御花园散心回来,看着御花园的景致,皇后说起了颜彦的那个庄子,进而提到太后,自然也提到颜彦。

李琮听了这番话心念一转,想起皇后最近对颜彦的不满,便干脆带她来颜彦家排解排解,顺带散散心,他记得李熙说过,颜彦家有一位说书先生很厉害,上下三千前的历史都知晓,且还会用故事的形式讲述出来,既生动又有趣,令人捧腹的同时还会有所触动。

再有,颜彦家的厨子手艺也不一般,不比御厨差,最重要的是,这丫头总能推陈出新,他有日子没有去品尝了。

这么着,李琮亲自去接了皇后,带上李稷和李熙,坐了一辆普通马车悄悄出宫了,在明园大门前看见颜芃的侍卫和马匹,李琮猜到颜芃准是来找颜彦了,而且肯定是和朝堂的事情有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琮命人拦住了要去通报的下人,直接进颜彦上房,站在廊下,可巧听到了两人的大部分对话。

见颜彦并不以陆呦的爵位为重,也不以自己的私心为由,而是真真正正地替大周考虑,替他考虑,他感动了,主动开口阻止了两人的谈话,因为再说下去,他怕颜彦会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来。

当然,这个不合时宜是针对他们而言,颜彦自己却没有这个认知,也正因为这些不合时宜的话,李琮发现了颜彦的非比寻常,可也正因为这份非比寻常为颜彦招惹了不少麻烦,因而,李琮委实不愿意让更多的人发现颜彦这个秘密。

这不,颜彦见到突然闯入的他,眼中并没有多少惊喜,更多的是惊吓和不满,脱口道:“皇上叔叔,不待这样玩的,哪有进门不让人通报的理?”

而一旁的颜芃在颜彦开口之际就吓得跪了下去,听到颜彦这番话更是哆嗦起来,不过他这哆嗦倒也不是为君臣之道,因为这些年他私下也没少见皇上,皇上也没少强调私下见面不用行国礼,颜彦就是一个例子,因此,颜芃的哆嗦更多的是为他方才的那番话。

皇上明明在朝堂上敲定了此事,可他还是不甘心,非要跑来找颜彦去劝说皇上,此举不但违背了皇上的旨意,也相当于把颜彦推入一个比较尴尬的处境。

若是劝说成了,自然是大大的好事,皆大欢喜,皇上也会因此高看颜彦一眼。

可万一劝说不成,惹怒了皇上,皇上虽不至于发落颜彦,但心里肯定会有芥蒂以为颜彦恃宠而骄。

因此,此时的颜芃不由得万分后悔,担心自己的举动落在皇上眼里不但有抗旨的罪过,还有算计颜彦之嫌。

颜彦倒没想这么多,不过她见颜芃跪下了,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李琮扫了颜芃,没说什么,很快走到颜彦面前,拿着手中的扇子敲了下颜彦的头。

“嘿,合着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大张旗鼓地上门,然后在门口等着你迎驾?别不识好歹,满大周,也就你有这待遇了,麻利点,去泡上一壶好茶,然后把你们家的说书先生叫来,我和你皇后婶婶也开开眼,对了,晚膳我们就在你家用了,看着安排几个新菜式。”李琮说完往皇后那边示意了下。

颜彦很快心领神会,起身皇后面前屈膝行礼:“回皇后婶婶,我这正好有雨前的龙井,也有庄子里送来的山泉水,还请皇后替我尝尝,这炒茶的手艺可有长进。”

“你的东西自是好的。”皇后淡淡一笑。

“好东西也得有懂得欣赏它的人,再说了,我才多大岁数,能正经见过几样好东西,还请皇后帮着提点一二。”颜彦一边说一边扶着皇后往花厅那边走去,同时又命人去把说书先生叫来。

而另一边,皇上也命颜芃起身,随后他自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示意颜芃也坐下,颜芃不敢,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站在离李琮五六步远。

“让你坐就坐,这会没有外人,你和我细说说,方才你们谈了些什么?”李琮瞄了颜芃一眼,问道。

颜芃也不清楚对方到底偷听了多少,便把自己进门后和颜彦的那番对话从头细学。

见颜芃也就比他先来一会,两人的谈话大部分他都听见了,李琮摆摆手,阻止颜芃说下去,转而问起他,以前有没有和颜彦聊过用陆呦的战功去抢陆鸣的镇国公世子一职。

颜芃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们还真讨论过,尤其是在得知朱晋有可能通敌之后,他们都觉得陆鸣的世子一职肯定也坐不稳了,与其便宜了那个陆啸,还不如真给陆呦。

“可惜,彦儿没有答应,她说人生在世,是该有所追求,可这追求也有一个度,也就是说,要量力而行,否则,就容易失去自己的初心和本心,而他们两个目前的成就早就超越了当初既定的目标,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贪,未必是好事,老话说的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世上的好事哪能可他们一家来?”

颜芃说完,见皇上沉默不语,似在沉吟什么,想了想,又道:“这孩子还说,人这一生,重要的是要过得舒心,可若要舒心,就不能违背自己的良知。”

“舒心,良知,可惜啊,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在汲汲营营的,她小小年纪就能看透这点,真是难得啊。”李琮开口赞叹了一句,同时心下也拿定了个主意。

拿定主意的李琮起身,自己掀了门帘往外走,仍是躬身站着的颜芃见李琮出了门,这才反应过来,忙急急忙忙地跟上了。

两人赶到花厅这边时,说书还没有开始,花厅中间只有皇后和颜彦两人,几名宫女太监远远地站着,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用问也知道,显然两人的谈话并不愉快。

李琮叹了口气,往两人走过去。

第八百一十二章、解围

这场谈话的确不太愉快。

从上房一出来,李熙得知陆衿几个在后花园的手工室里,忙一溜烟地跑去找他们了,皇后看着孙子急切的背影,先就有了几分不喜,觉得这个孙子未免太对陆衿上心了,偏颜彦又不在乎这些男女大防,居然就这么让李熙随意出入,明摆着是想让这两个孩子日久生情,为将来的独宠做铺垫。

见此,皇后干脆也把李稷打发去看看那几个孩子,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颜彦单独谈谈。

李稷自是知晓母后要和颜彦说什么,可母后发话了,他也没办法,再则,他也明白,这场谈话肯定是避免不了的,颜彦早晚是要面对的,因而,他给了颜彦一个自己小心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

而颜彦早在皇后进门之初就发现了她脸上的不善和不虞,有了皇上和太子的暗示,她也猜到今日这场谈话不会愉快,而内容嘛,无非就是那番不准李熙纳妾的言论,作为六宫之主的皇后,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对皇家来说,极有可能是颜面扫地,以为堂堂的皇世孙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女子拿住了。

为此,两人进了花厅后,颜彦命青麦几个下去了,请皇后落座后,没等皇后开口,颜彦先用牙签扎了一块甜瓜送到皇后面前,“启禀皇后,这甜瓜是我自己后花园种出来的,比一般的瓜口感要略甜一些,还请皇后先润润嗓子。”

皇后给了颜彦这个面子,接过甜瓜送进了口里,她也是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怕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自己的怒气伤了颜彦的颜面,同时也伤了两人的和气。

“瓜不错,是挺甜的,可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我知你从小没有父母教导,行事比一般闺阁女子要随性,另陆呦当年的情况也比较特殊,所以陆家的长辈都依了你。可衿娘不一样,她将来是要做皇世孙妃的,也是要太子妃甚至于要做皇后的,倘若她将来也像你这般随性善妒,如何管理后宫,如何母仪天下?”皇后放下牙签,看着颜彦说道。

颜彦心下倒是也没恼,她明白自己的性格跟原主肯定有很大差异,和这个时空的女子相比确实要随性很多,只是对方提到原主没有父母教导这一点让颜彦有些不喜,站在原主的立场,这话有些诛心,因而,她不得不开口为自己辩驳。

“回皇后,臣妇虽然没有父母教导,可从小该学的祖母也教了臣妇,那些年臣妇也一直恪守着祖母的教导不敢行错半步,可事实却狠狠地打了臣妇的脸,在黄泉路上转了一圈回来后,我明白了很多道理,做人是要谨守自己的本分,可也不能太过死板拘泥,否则,送到自己面前的幸福都抓不住。还有一点,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光景,为何男人可以活得如此恣意洒脱,却独独对女人却如此苛刻?想明白这个问题后,我也有了随心随性的底气。”

“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没大听懂。

“回皇后,男人之所以活得恣意洒脱,是因为他们是女人的天,女人必须依附于他们才能生存,所以男人才能在家里为所欲为,女人只有顺从和受气的份。因此我想着,女人最好也要有点真本事,能养活自己,不依附于男人也能活得很好,这样才有底气随心随性。”

这话有点激怒了皇后,她认为颜彦是仗着自己的那些功劳所以才恃宠而骄,以为这样就拿住了皇家拿住了李熙。

李琮进来时,皇后正搬出《女诫》和《礼记》里的内容来训斥颜彦呢。

“彦儿,你皇后婶子最近有些苦夏,吃不好睡不好,你可别惹她生气。”李琮替颜彦解了下围。

颜彦一听,苦夏倒未必,极有可能是更年期到了,因而忙陪笑道:“这样啊,回皇后,我正好知晓一个治疗苦夏的方子。”

说完,颜彦向门外喊了一声,青麦进来了,颜彦命她去端两杯果汁来,随后又命她去把陆衿他们几个一并叫来。

很快,青麦送来了两杯果汁,一杯红的,一杯紫色的,“回皇后,这个红色的是用覆盆子捣碎了取的汁液,医书上说,覆盆子,其主益气者,言益精气也。肾藏精、肾纳气,精气充足,则身自轻,发不白也。且还可强阴建阳,悦泽肌肤,是不是对苦夏有裨益?”

“覆盆子?我怎么听过这名字?”李琮凑了过来。

颜彦端起案几上的覆盆子递到他面前,“回皇上,这东西生长在田间地头,我也是两年前才移栽成功的。”

“那这紫色的是什么?”皇后问。

“这是桑葚汁,可以健脾胃,助消化,还可以延缓衰老,皇后不妨在这个季节每天喝一杯。”

“尝尝吧,彦儿有心了。”李琮替颜彦说句话。

皇后端起了紫色的杯子,把红色的递到皇上手里,“你也喝一杯,没听彦儿说可以补气益肾。”

李琮倒是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尝了一口,继而很快喝干了,放下杯子笑道:“丫头,还是你会享受,大热的天来一杯这样的果汁可真是舒服,既清凉解渴还能延年益寿。”

“回皇上,说到享受,彦儿有一事求皇上。”颜彦说道。

“说。”

“皇上,当初成亲之际,我和夫君约定以十年为期,各自奋斗十年,余下的时间我们想四处游历,如今衿娘都十二岁了,皇上是不是也该放我们自由了?”

李琮听了这话刚要瞪眼,只见门帘一掀,李稷带着李熙几个进来了,后面跟着那位说书先生,李熙的手里捧着一个牛角状的东西,“皇祖父,这可真是一个好东西,来,给您瞧瞧。”

颜彦一看,忙站了起来,“你们做成了?”

原来,颜彦的船队从海外给她带回来不少水晶,看到这些东西,她突然想起来做一个望远镜试试,于是,她教孩子们打磨这些水晶镜片,同时也教他们望远镜的原理,没想到几个孩子真把这东西做成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交换条件

李琮不愧是做皇帝的,很快就能想到把望远镜用到军事上去,说是尤其适合丛林作战,比如平定南边的苗人叛乱以及追缴北边那些逃往深山的女真兵。

因着这个望远镜,李琮也对颜彦给孩子们建的手工室好奇了,非要颜彦领着他也去看一眼,颜彦只得带着大家一同往后花园走去。

其实,颜彦一开始本是想建一个简单的实验室,可因着怕太过标新立异,再加上几个孩子们也需要一个地方练手做他们的玩具,所以就命名为手工室,里面分为好几个功能区,有做基础物化实验的实验区,也有做木工、瓦工、泥工、刀工、雕工等手艺活的手工区,有一个小小的练功区,还有一个休闲娱乐区,供他们累了渴了休息喝茶用。

皇后一开始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在看到几个孩子做出来的望远镜、魔方、万花筒、棱镜、十字弩、弹弓等一个个小物件时,她的兴致被勾了起来,尤其是得知陆初竟然是用自己做的十字弩成功地救了颜彦一命,皇后再次对几个小东西刮目相看了。

“对了,衿娘,我听说你当时也很勇敢,扑到你弟弟身上替他挡了一剑,难道你不怕死吗?”皇后听丈夫、儿子说过这件事,这会突然想多了解这个女孩子一些。

陆衿眨了眨眼睛,躬身回道:“回皇后,臣女也怕死,可阿初为救母亲不惜以身涉险,臣女怎能忍心在一旁干看着他被杀?”

“那你当时想过没有,若是你为救弟弟而死,熙儿也会为你伤心难过的。”皇后试探道。

陆衿扭头看了一眼李熙,微微一笑,又转头回道:“回皇后,当时情急,臣女没有来得及想这些,事后李熙哥哥也问臣女这个问题,臣女说,他有祖父母、父母还有弟弟妹妹们,伤心难过也只是一时的,可臣女若是失去了弟弟,臣女和父母都会抱憾终身的。”

这个回答皇后一开始不是很满意,这说明陆衿对李熙用情不深,可转而一想,陆衿才十二岁,正是混沌未开之际,不是很懂男女之情,也就情有可原了。

再则,这也说明陆衿心思正,还没有学会那些狐媚魇道的东西,颜彦显然也没有去教孩子这些,她教孩子的都是些自立自强的生存之道,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不必苟且依附于任何人。

“那我问你,若是当初躺地上的是李熙,你会不会扑上去救他?”李琮突然插话问道。

“回皇上,会。”陆衿毫不犹豫地回道。

“为何?”问话的是皇后。

“回皇上皇后,李熙哥哥也是臣女的亲人,臣女若扑过去,我们都有一线生机,为别人来救我们赢得时间。”陆衿再次恭恭敬敬地回道。

这个回答倒是令皇上和皇后都满意了,因为从孩子的回答里他们分出了两个要点,第一,陆衿重情重义,拿李熙也当亲人看待,应该是和陆初他们的地位相似,看来,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没有白培养;其次,陆衿聪明,知道自己这一扑未必会死,可不扑,对方必死无疑,因此,她果敢地扑了,也果真为他们的被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小小年纪,孩子就有这等才智,也难怪李熙一头栽了进去,也难怪颜彦敢提要求了,原来她倚仗的不仅是她和丈夫的功劳,还有孩子自己本身的优秀。

这么一想,皇后心里又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启禀皇上皇后,说书先生已经准备好,还请两位移驾花厅。”颜彦看出皇后脸上的神情似又有了不豫之色,忙上前换了个话题。

李琮也是知晓妻子心思的,主动推着皇后出了手工室的门。

这天下午,李琮几个在花厅听了一段说书先生讲的大周开国历史,留下来吃了顿晚饭这才离开,不过临走之前,他把陆衿几个做的望远镜拿走了。

不知是听书时有所触动还是皇上对她说了什么,总之,皇后晚膳时脸上的神色已然松动了些许,颜彦也算放下了悬了半日的心。

次日,李琮就打发工部的杨师傅带人过来向颜彦学习望远镜的制作之法和所需材料,而颜彦也从杨师傅嘴里得知朝廷已派人前往辽国和女真和谈了,说是那望远镜也让人捎给陆呦了。

这一次和谈和上次大不一样,这次是接管女真的土地,女真的部落仍可以保留,但需并入到辽国或大周,成为他们的子民,具体如何还得看和辽国商讨的结论。

颜彦一听,心里又开始长草了,陆呦这一走又两年多了,她是真的想他,这几年因着战争,两人一直聚少离多的。另外,颜彦也担心他,女真人虽然败了,可还是有残余部落或士兵的,这个时候陆呦若是放松了警惕,保不齐就有人对他行刺。

还有,颜彦也忧心大周提的条件耶律洪禄究竟能否答应,这场战争,能不能画上句号。

两个多月后,李熙带来宫里的消息,说是辽国答应交换土地,且提出了两个交换条件,每个条件都有附带条件。

一是以榆关为界,附带条件是大周出资在两国边境线上修筑一道长城,但必须开阜通商,互通有无。

二是以辽西走廊为界,附带条件是大周出资帮辽国在蒙古的边境线上出资修筑一道长城,还必须承诺永不犯辽,辽国也承诺永不犯周,同样的,也必须开阜通商互通有无。

也就是说,不管哪个交换条件,大周都必须和辽国开阜通商互通有无,也必须在边境线上修筑一道长城,就看是为谁修了。

在周辽边境修,大周不必担心契丹人时不时越境骚扰大周的百姓,也不用担心哪天辽国、蒙古、女真再卷土重来入侵大周。

当然了,这道长城对辽国来说,也算是一道屏障,他们也不用担心大周的火炮一夜之间兵临城下。

在辽蒙边境修,方便的自然是辽国,可以为辽国挡住蒙古的铁骑,可这样一来,若是哪天辽国崛起了呢,大周用什么来挡住他们的铁骑?

第八百一十四章、终结

这么大的事情李琮一个人自然决定不了,因而放到了朝会上讨论,可讨论的结果依然是分成好几派。

激进派认为,干脆一举拿下辽国,也不用谈了,直接把辽国的土地并入大周的版图。

保守派认为这个和谈结果很不错,至少对方答应了交换土地,况且互通有无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只是保守派里又为修长城一事分成两派,一派是主张在周辽边境修,如此一来,靠近边境的子民可以安居乐业,不必再往内地跑,也不必再担心自己的收成一夜之间被人抢走;另一派是在辽蒙边境修,相当于用修长城的费用来买一个辽西走廊,合算,无非就是让全国的百姓们勒紧裤腰带吃几年苦头,但大周的版图却是实实在在地拓展了一大块,不比用战争的手段去抢夺合算多了?

中间派的人则认为,干脆不用交换土地,直接派兵驻守女真,用不了两三年,辽国就该后悔,自己主动提出交换土地了,否则,保不齐辽国的土地就被并入到大周了。

因为修筑长城不是一笔小费用,大周这些年征战,国库早就空了,哪里拿得出这笔大银子来修筑长城?

还有一派人认为,干脆放弃女真的土地,直接把女真的财物和女人掳来,因为这些游牧民族经常这么对汉人。

这个问题争论了三天才有了结果,最后决定,还是以榆关为界,在周辽边境修一条长城,主要是这个条件大周不用承诺永不犯辽。

更重要的是,这个条件可进可退,进的意思是,若有一天大周有实力拿下辽国,这道长城压根挡不住大周进攻的步伐,毕竟大周靠的是火炮,而不是铁骑。

退的意思是,若是有一天辽国或蒙古女真卷土重来,这道长城就是一道屏障,可以挡住他们的铁骑。

大方向定下了,还有一些小细节,李琮又找人商讨了三天,这才命人给陆呦送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命他代表大周去和辽国签字。

这次的签字仪式是在辽国都城举行的,签字仪式结束后,陆呦带着他的几万大军从女真撤出来,回到京城时,已是大雪纷飞的冬天了。

得到消息的李琮亲自带着文武百官还有李稷、李穗等几位成年皇子外带一个李熙去城外迎接,随后便直接把人接进宫了。

据说,从城门到宫门的这条路挤满了男女老少,都等着看看这位传奇将军的风采。

颜彦是天黑时分才见到陆呦的,得知陆呦进了明园大门,颜彦忙领着陆衿几个去了二门处迎接,而陆呦下马后也是飞奔跑进来的,见到颜彦,顾不得几个孩子在场,先拥抱了她,放下她之后,又抱着陆衿转了两圈,最后分别把陆初、陆祑举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想爹没有?让爹好好抱抱,看看我的孩子们都长什么样了,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好好念书,有没有替爹照顾好你娘?”

这天晚上,明园破了食不言的规矩,晚饭席间,三个孩子不停地问陆呦问题,问他打了几场恶仗,问他上次受伤多久才好,问他那望远镜是否真能帮到他,问他战争是否永远结束等等。

颜彦是在饭后伺候丈夫沐浴时才知道,原本辽国并不想答应大周交换土地一事,主要是耶律洪禄怕女真再次崛起,契丹人没法应对,毕竟女真盘踞这块地盘时间太久,随便往哪片山林一钻,就拿他们束手无策。

后来,还是陆呦擒下了女真皇帝交给辽国,同时也答应放弃女真的一切权益,耶律洪禄这才应允下来。

另外,陆呦这次也把朱晋带回来,他已经查到朱晋通敌的罪证,一并交给刑部了。

“可惜,该让那个女人看到这一幕好了。”颜彦不无遗憾地说道。

因为大周律法有明文规定,若是牵扯到通敌、叛国等罪名,一律褫夺爵位,也就是说,朱家的平西侯一爵就此终结。

非但如此,朱家的成年男子还有牢狱之灾或是性命之虞,朱家的女人们极有可能会发卖或充军,不过这就要看朱晋犯事的大小。

但有一点很肯定,朱家的富贵荣华肯定是就此结束,百年世家轰然倒下了。

故而,颜彦才会觉得,若是朱氏不死,看到这一幕,只怕也会再次吐血而亡。

陆呦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有点古怪,摸了摸妻子的脸,“娘子,皇上今儿问了我一件事。”

原来,方才在南书房时,李琮打发了其他人,问起了陆呦对朱晋和陆鸣的看法。

朱晋倒是好说,肯定是有牢狱之灾,爵位也肯定是要被褫夺的,只是皇上念在朱家先祖对大周的功勋上,想从轻发落朱家的其他族人。

不过对平西侯本家,李琮倒是没想开恩,之前朱韬、朱氏、朱老夫人那几笔旧账他还没好好清算呢,这次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他是绝对不想轻饶的。

此外,李琮的意思是朱晋跟陆鸣时间最长,一向以陆鸣的马首为瞻,因此,李琮认为,朱晋的通敌某种程度是陆鸣的授意,或者说是受陆鸣的影响。

因为之前李琮接到陆呦的奏折,朱晋通敌也只是出卖了颜彦的秘密,既想借助女真的手除掉颜彦这个眼中钉为他姑母和表哥报仇,同时也是为自己买一个平安,他不但怕死,还怕疼,压根就忍受不了女真的那些酷刑。

基于这种情形,皇上也想把陆鸣的世子一职褫夺了,大周本就有连带罪,更别说,这两人渊源还这么深。

只是陆呦不明白的是,皇上为何要跟他说这些?

“估计皇上是想试探一下你对这个公爵是否有兴趣,皇上已经试探过我了,我没什么想法,世袭罔替的平燕侯也不错了,你觉得呢?”

陆呦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握住了颜彦的手,“娘子说好就好,我也无所谓,就一条,有生之年我不希望再和你分开了。”

这话说到颜彦心坎里了,主动环住了丈夫的腰,把头靠了过去。

第八百一十五章、封王(一)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颜彦还在睡梦中呢,陆呦悄悄爬了起来,他要去上朝了。

这是皇上昨日特地嘱咐他的,说是要论功行赏,也要对朱晋问罪,他必须得出席。

陆呦赶到的时候,宫门口聚集了一堆人,本来正围着陆端说笑,看到他出现,纷纷围了过来,打趣他又成了大周的风云人物,也打探皇上这次会给他什么恩典。

陆呦一边抱拳一边说道:“不敢不敢,大家同为皇上效力,只是分工有所不同,小可不敢居功。”

陆端见儿子一来便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心下既是自豪又是酸涩,自豪的是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的声望早就超过了他这个做父亲的,酸涩的是,他缺席了儿子的成长,说缺席或许还不准确,是放弃,从儿子一生下来他就放弃了他,唯一可以称道的是,他替他娶了个好女人。

还有一个感触良多的人是颜芃,颜芃见陆呦仍是一脸谦恭地应对众人的追捧,不由自主就拿他和陆鸣做起了比较,越比较,心情就越复杂,既欣慰又苦涩,欣慰的是彦儿嫁了一个如意郎君,自己总算不负父母和兄嫂所托;苦涩的是,颜彧就没这福气也没这眼力,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不说,好好的一个家也支零八碎。

陆呦正应对众人的盘问时,忽一眼瞥见了圈外立着的两个人,陆呦愣了一下,继而,穿过众人,走到陆端面前,正要跪下去请安时陆端先一步扶起了他。

随后,看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儿子,陆端刚要开口,却觉眼角一热,忙替儿子整了整衣衫,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推着儿子转向了颜芃这边。

陆呦走到颜芃身边,刚要长揖一礼,颜芃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真的很不错,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对彦儿。”

“二叔放心。”陆呦只了这四个字。

颜彬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挤到了陆呦身边,“爹放心,大姐夫绝不会辜负大姐的。”

颜芃斜睨了儿子一眼,正要开口,宫门打开了,他只得把话收住了,跟着大家陆陆续续地往里进。

众人进殿时,李琮也满面春风地大步进来了,后面有两对太监各自抬着一幅大卷轴进来了,待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站好后,李琮命这四个太监打开了这两幅卷轴,都是大周的舆图,所不同的是,一幅是旧的,是燕云十六州收回来之前的,另一幅是现在的,多了燕云十六州,还多了之前的南京道一带的六个州。

众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场上有人欢喜有人惋惜也有人长叹,欢喜的是这次跟着陆呦一起上战场的还有一部分武将世家的世子,他们也或多或少立了些战功。

惋惜和长叹的是那些追随陆鸣去蒙古战场的世家子弟,陆鸣因为朱氏之死不得不早早归京,连带着他们也跟着受影响了,到战争结束他们也没有拿下蒙古一寸土地,只是帮着辽国把蒙古人赶出了他们的地界。

还有一个扼腕长叹的是吴起,明明一开始他才是女真战场的统帅,却因为技不如人被陆呦接管后又被皇帝召回,白白错失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唯一觉得安慰的是,吴哲伤好后又重返战场,和陆呦一起参与了几个战役,幸不辱家门。

“诸位爱卿,看到这两幅舆图,想必你们也清楚接下来朕要说什么,我大周自立国以来,和邻国之间常有纷争,尤其是辽国,更是我大周的心腹大患,这些年几乎就没停止过争斗,更因为燕云十六州,历任先祖均死不瞑目。。。。。。”

李琮把大周立国后历任先祖和辽国的几场大战役复述并点评了一遍,随后又报出这些年因为征战所耗的兵力和财力,最后落到了陆呦身上。

“平燕侯陆呦,这些年征战沙场,可谓鞠躬尽瘁,先是夺回燕云十六州,一吐我大周忍辱百年之气,今又联辽灭金,壮我大周之声威,并为我大周版图再添上滦、平、榆、宗、利、绥六个州,实乃我大周第一功臣,理应重赏,各位爱卿,依你们之见,该如何赏?”李琮说完,往台下扫了一通,从武将缓缓扫到文官这边,最后在王实修脸上停顿了一下。

王实修乃中书省右相,这些朝政决策、诏令、诏书什么的一般先由他起草,故而皇上才会示意他先站出来。

可问题是,事先皇上并不曾和他通过气啊,他如何才能揣摩准皇上的心思?

罢了,看皇上的意思是要往高里抬抬,侯爵再往上就是公爵,凭陆呦的功勋,再封一个公爵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对,若单单只是一个公爵,皇上会为难么?上次陆呦收回燕云十六州,皇上直接给陆呦封平燕侯时和谁商量了?不就是直接当堂宣布的吗?

彼时朝堂上反对的人不少,可皇上不是一一驳斥了大家最后力排众议定下此事,因而,这一次绝不仅仅是赐封一个公爵这么简单。

联想到陆衿和李熙的亲事,联想到陆呦的火药和火炮,联想到颜彦的火枪和望远镜,再联想到这些年颜彦上缴的税赋以及捐赠的银两,再联想到大周接下来要修的长城,最后再联想到颜彦和颜彤的关系,王实修两手握拳,深吸一口气开口了,“启禀皇上,臣以为,以平燕侯这些年的功勋足以封王,外姓封王的先例本朝也不是没有过。”

王实修的话像平地炸起了一声焦雷,大殿上顿时响起了嗡嗡声,反对者居多,气愤者也有,赞同者寥寥,欣羡者亦有,看来,这个提议委实太出乎众人意料。

因为大周只在立国之初封过一位外姓王,这人就是当年蜀国的国君,因为国力渐空,无力和大周抗衡,同时也不愿百姓遭到战争荼毒,在大周士兵入蜀之际,这位蜀国国君主动提出归顺。

第八百一十六章、封王(二)

彼时,太祖皇帝也不是很愿意和蜀国打,毕竟连年征战,他的内耗也不是一般的大,真要打起来,不说两败俱伤,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因而,见蜀国主动归顺,且对方提的几点归顺条件都是为蜀地的百姓着想,太祖皇帝感念这位蜀国国君的大义,封他为蜀王,世袭罔替,只是不再有兵权,但藩王的其他待遇不变。

可这跟陆呦是两回事吧?人家当年是蜀国国君,因为归顺大周赏了他一个蜀王的称谓而已,也没有兵权,不过就是用银子白养着他罢了。

而陆呦是谁?他是镇国公之后,本就是出自武将世家,征战沙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既是责任,之前赐封他为平燕侯已经是额外的恩典了,难道这还不够?

封王,陆呦若是封王,那四大公怎么办?

难道他们当年的功劳小了?谁不是陪着太祖皇上南征北战数十年,谁没有开疆拓土,谁没有九死一生,陆呦若是封王了,那皇上又该如何补偿他们?

“皇上,不可啊,祖宗之法不可废。”

“大周律法何时何处提到不可封异姓王?”有人驳道。

“皇上,异姓王没有先例啊。”

“蜀王不是先例?再则,收回燕云十六州不是先例,拿下女真开疆拓土不是先例?”又有人驳道。

“既这么说,我们先祖追随太祖皇帝哪个没有帮着开疆拓土,可我们谁被封王了?”

。。。。。。

大殿上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就连李稷等人也加入了争吵,倒是也有少数人仍保持了冷静和沉默,一个是最有话语权的李琮,他坐在金銮殿上看着台下的众生相一直没有吭声,还有一个是当事人陆呦,陆呦是有点发懵,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确切地说,他这会满脑子都是颜彦,都是和颜彦成亲时的一个个片段。

陆端也是沉默的一员,他也没想到王实修居然提出给陆呦封王,这会的他琢磨的是这到底是王实修的主意还是皇上的授意,他究竟是该赞同还是该反对。

剩下那几个保持沉默的人是和此事没有关联的,可他们是不想开口得罪人,不论是陆呦还是陆呦的反对者,他们谁都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

短暂的愣怔过后,陆呦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了,见大殿上已然乱成一锅粥,他站了出来,只是没等他开口,李琮伸手示意了一下,继而说道:“平燕侯稍安勿躁,先听听徐相意下如何?”

皇上一开口,大殿上顿时安静了,几十双眼睛纷纷看向了徐良兴。

徐良兴见自己被点名了,只得站出来,“启禀皇上,臣以为这件事还得斟酌斟酌,毕竟我朝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异姓功臣封王的先例,蜀王的情形比较特殊,不应作为参考。”

徐良兴着重在“异姓功臣”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就是想提醒大家,蜀王当年封王是因为他是蜀国的国君,不是大周的子民,和陆呦是两回事!

李琮见徐良兴反对,把目光落到了温文山身上,群臣的目光也跟着皇上落到了温文山身上。

因为他们都清楚,现在问题的关键落到了温文山身上,三位丞相若是有两位反对,再加上其他朝中重臣的反对,这项提议基本就作废了。

温文山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因而,他忽略了大家的目光,目不斜视地站出列,先双手持笏向李琮行了个揖礼,继而抬头看着李琮朗声说道:“启禀皇上,臣以为,任何事情都有特例,平燕侯这些年不但为大周的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还为我大周创造出了火药、火炮、火枪等扬我军威国威之战争器械,论功行赏,封王并不为过。”

因着温文山的话掷地有声,态度鲜明,和他以往的中庸之道大相径庭,因而,话音一落,大殿上又响起了嗡嗡声,在场的官员不由得再次掂量起王实修的提议来,或者说,是掂量陆呦的价值和分量。

“启禀父皇,儿臣附议王相和温相的话,燕云十六州再加上辽国南京道六个州,以及我大周如今的声威,试问这四公十二侯谁能与之相比?”李穑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他曾经跟随陆呦征战三年,亲眼目睹过陆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多少次亲临一线出生入死又多少次化险为夷,这种用自己性命去博来的二十二个州难道还不值一个王位?

更别说,大周能成为一个威震八方的强国,绝对是和陆呦分不开的。

李穑一站出来,李稹、李穗也先后站出来,紧接着太子李稷也站到了他们三位身边,“启禀父皇,儿臣也附议王相和温相的话。”

多余的话李稷没有说。

见三位皇子和太子都出列附议,往日和陆呦走得近的几位文官也开始附议,先是工部尚书,紧接着是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继而是几位侍郎及御史。

武将这边依旧是孟诺第一个站出来,“启禀皇上,举亲不避嫌,臣以为平燕侯的确当得起这个王位,臣有个提议,莫若就把平燕侯改为平燕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启禀父皇,永平侯这提议不错,平燕王,先有平燕侯,今又有平燕王,希望不日还会出现更多的平某侯或平某王,就看谁有这本事了。”李稷附和道。

“启禀皇上,臣附议太子的话,机会对我们这些武将都是均等的,个人凭自己本事吃饭,又不是没有给过大家机会,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想封侯封公封王的,拿出自己的本事来。”颜芃站了出来。

“皇上,诸位同僚,请允许我这个做父亲的说几句话,犬子从小口不能言,乃至性子也十分孤僻,又时常肯病,为此,臣一度放弃了他,由着这孩子自生自灭。。。。”陆端说起了陆呦的成长史,也说起了他和颜彦的姻缘,最后说起了他上战场的初衷以及在战场上的表现。

第八百一十八章、夫贵妻荣(终结章)

颜彦是在陆呦下朝后才得知这一喜讯的,彼时她也有些发懵,因为她也清楚,满大周也是蜀王一个异姓王,而蜀王的来历颜彦也是清楚的,因而,这恩典不可谓不大。

可是话说回来,凭他们夫妻两个对朝廷的贡献,封一个异姓王似乎也不为过,颜彦自认为他们的功劳肯定要比当年的四公大。

不过颜彦最开心的是听到朱家被贬为庶民,陆鸣也被褫夺了爵位发配去榆关负责修筑长城,遗憾的是,没有让朱氏看到这一幕,不知她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维护的东西最后都轰然倒塌,甚至于易手他人时会做何感想。

陆呦见颜彦愣神,以为她也是高兴傻了,忙上前抱住她亲了一口,“娘子,还有一个好消息,皇上说要赏我们一栋王府,就在赵王府旁边,你想搬家吗?”

“你呢?”颜彦反问他。

其实,她不是很愿意搬家,在这边住习惯了,也适应了,可她不能不考虑丈夫的感受,毕竟这房子是当年皇上赐给她的,是一座郡主府。

“我无所谓,娘子在哪,我在哪,这里也是我的福地。”陆呦说完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颜彦。

颜彦见此扑哧一声笑了,掐了下丈夫的脸,“知道了,就听夫君的,我们搬去王府住,这里就留给我自己,万一将来你惹我生气了,我也有一个哭的地方。”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宝宝,等过几年初儿大了,我把爵位传给他,我带着你出去游历几年,等我们老了,我陪你搬回来,这里有我们最初的回忆。”

陆呦之所以想搬去王府住主要有两个缘由,一是想兑现对颜彦的承诺,让她过上夫贵妻荣的生活,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也是作为一个丈夫多年的心愿;还有一点是王府那边离宫门比较近,上早朝时可以节约一点在路上的时间,哪怕是能节约一刻钟,他也能多抱着妻子躺一刻钟。

颜彦听了丈夫这番解释虽哭笑不得,倒也颇为感动,正要打趣对方几句时,青麦在门口通报,说是孟家来人了。

原来,孟老太太听到外孙女婿封王的消息,带着一家大小过来祝贺了,紧接着,颜芃一家也来了,继而是颜艾一家,陆端一家三口、云家、王家、杨家等等。

颜彦夫妻两个忙不过来,只得把几个孩子找出来帮着陪客,陆衿带着这些女孩子去她的闺房说笑去了,而陆初、陆祑则把男孩子们都带去了手工室,那里的东西没有小孩子不感兴趣的。

颜彦正陪着女眷们在内室说笑时,门外有婆子跑了进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众人一听,均猜到是来宣旨的,簇拥着颜彦换了身新衣去了正房,彼时陆呦已经带人摆好香案,就等颜彦来好一起接旨。

待他们夫妻跪了下去,领头的刘公公打开了圣旨,乐呵呵地看了地上的两人一眼,这才用他尖细的嗓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尔平燕侯陆呦,文武兼全,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功宣大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特授尔为平燕王,另加丕绩,钦哉。”

读完了这份圣旨,刘公公把手里的卷轴递到了陆呦手里,随后又从身后的太监手里接过了另一份卷轴,这份圣旨是给颜彦的,她也被封为平燕王妃。

待颜彦接过这份圣旨,刘公公拍了下手,门口的几个太监抬来了两个大箱子,刘公公亲自打开了箱子,每个箱子最上面都是一顶冠帽,颜彦的是一顶七翟冠,翟冠下面是青色翟衣,上有十二行五彩翚翟纹,陆呦的是一顶翼善冠,下面是一套红色的圆领四爪蟒袍。

“皇上有旨,着平燕王和平燕王妃换上全套礼服进宫谢恩。”刘公公接过青麦递过去的银票又笑着说道。

颜彦一听,当即命人把两个箱子搬进了里屋,青麦、青秀帮着他们换上礼服,令人诧异的是,两人的衣服均十分合体,也就是说,这套服饰是早就备下的,皇上早就有意要封陆呦为王了?

带着这个疑问,两人进了宫,皇上这次是在坤宁宫见的他们夫妻,待颜彦和陆呦行礼完毕后,李琮亲自上前扶起了两人,先是对着陆呦看了又看,最后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别忘了你的初心。”

“回皇上,不会的。”陆呦挺直了腰身回道。

李琮点点头,走到了颜彦面前,先是伸手替颜彦整理了下翟冠,接着又细心地替颜彦整理了下霞帔,随后又仔细端详了颜彦片刻,这才转头对皇后说道:“好奇怪的,我忽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颜彦一听这话眼圈红了,她想起了对方这些年亦君亦父的关心,尽管期间也掺杂了不少利益,可颜彦终归也受益良多,难得的是,以对方的帝王之尊,能做到对他们夫妻毫无猜忌,肯全心全意地信任和维护他们,这福分不是一般的大。

“回皇上叔叔和皇后婶婶,承蒙不弃,二位对我们来说,也是亦君亦父,亦后亦母,彦儿明白,彦儿能有今日,全仗着两位一路护持,这份恩德,彦儿一直铭记于心。”颜彦说完再次跪下去和陆呦一起行了个大礼。

“好一个亦君亦父,亦后亦母,孩子,你能这么想,也不枉这些年我和皇后对你的用心,起来,既然你们把我们当亲人,我们也拿你当女儿,一家人无需这么客套。”李琮再次扶起了颜彦。

“是啊,彦儿,你是不知道,你皇上叔叔且惦记着你呢,你们进门之前,他还跟我抱怨呢,说自从太后走了后,你也不怎么进宫了,可见是没把他放在心里。”皇后走过来,拉起颜彦的手,笑着地把一枚令牌放到了她手里。

颜彦认出来了,这是一枚进宫令牌,和之前太后送她的那枚很相似,只是上面的印章不一样,她手里的这枚是雕着皇后凤印的。

“记住了,以后宫里也是你的娘家,常回来看看我们,还有,衿娘和熙儿的事情我也想通了,由着他们自己决定,但有一点,绝不能耽误子嗣。”皇后摸了摸颜彦的头。

原来,这些时日李熙也没少劝她,说是只守着一个女人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夫妻和顺家庭和睦,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猜忌,更没有那些嫡庶之间的纷争。

还有,他是真心喜欢陆衿的,也是真心想给陆衿一个家,而家是什么?

家是温暖家是和煦家是安宁家是快乐家是幸福家是温馨,也就是说,不管他在外面遭遇多少风雨和波折,家是能让他全身心放松并得到滋养的地方。

他可不希望在外面忙了一天的朝政大事,回家来还要面对这些妻妾纷争,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上演什么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戏码。

最后,李熙问了皇后一个特别尖锐的问题,为什么每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躺在别的女人身边,为此和这些女人斗了几十年,可转过头来,她们又喜欢往自己的儿子、孙子房里塞女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

这个问题的确把皇后问住了,她想说是因为子嗣,可这话骗不了李熙,因为如今的皇上已近天命之年,大大小小的儿子有了九个,这子嗣还不够多?可他依然喜欢往那些年轻的妃嫔屋里钻。

只能说,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能。

想通了这个问题后,皇后决定不再插手李熙的事情,三年五年李熙或许能管住自己,可十年八年呢?二十年后呢?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这枉做小人,还不如开开心心的把陆衿迎进门,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退一步说,将来就算陆衿真的管住了李熙,两人未必也就不幸福,譬如说眼前的这对璧人,夫妻相携十几年,男的把女的宠到了骨子里,女的也是不遗余力地辅佐男的,所以他们才有今天的功成名就和富贵荣华。

这样的两人外人看了谁不生羡?

颜彦没想到皇后今日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眼泪当即喷薄而出,拉着皇后的手跪了下去:“多谢皇后成全,多谢皇后成全,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李琮在一旁打趣道:“傻丫头,莫非这比听到我封这傻小子为平燕王还开心?”

“回皇上,的确如此,我家娘子因为这件事忧心了好些年,这都快成了她的心病。”陆呦帮着回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将来陆初、陆祑也不纳妾?”皇后扶起了颜彦问道。

“自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是两个孩子还小,我们还没有跟他们提这些。”又是陆呦回道。

李琮听了这话不语,皇后默默地看了他一会,也没有吱声。

从宫里出来,颜彦抬头看了看天,眯了眯眼睛,“夫君,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你瞧,这天多蓝啊,还有这云彩,这么白,不停地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一会像棉花,一会像绵羊,一会又像房子。”

陆呦伸手握住了颜彦的手,看着妻子脸上的笑颜说道:“嗯,确实是个好日子,夫人,我终于明白你之前说的那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是什么意思了,还请夫人放心,往后余生,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身边,陪你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好,往后余生,我仍做你手心里的宝,安心享受你给我的夫贵妻荣。”颜彦收回自己的目光,和陆呦相视一笑。

番外一、周禄

又是一年中秋月圆时,萧渝命人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摆上了一桌供果,也摆上了一架瑶琴,随后,让两个孩子把他们的父亲引到了后花园。

周禄的脚在跨进后花园时便听到了园里传来的琴声,随后便是妻子的自弹自唱,“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这首歌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年和陆呦几个在汴梁相国寺里相遇的情形,自然也想起了那个令他惦念了十几年的女子,颜彦。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三十多年了,时间久到他都快忘记自己原本是不属于这的。

说来也是巧,他的身世和原主还真是很相似,上一世的他也是一位私生子,父亲是名噪一时的西北王,彼时因为战乱,也无暇顾及到他,或者说,忘了他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母亲病危了,只能把他送回父亲身边,那一年,他才八岁,八岁的孩子还不会自保,因而,在那个督军府里,他只能卑微地活着。

好容易长大了,可以逃离那个督军府外出求学了,原本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他学军事或机械,可他拒绝了,选了他喜欢的医学,为的就是让几位兄长们放心,他无意于介入他们之间的争权夺利,他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

可没想到的是,战争的巨轮还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几位兄长先后在战争中牺牲,父亲不得不把他找回去,面对民族大义,他别无选择。

可惜,他对战争一窍不通,也很不喜欢这种杀戮,便做起了战地医生,最后为掩护几位伤员落到了悬崖下,醒来便成了一位商贾之家的小少爷,那一年,周禄也刚三岁。

彼时,他还不清楚原主叫了几年的父亲并不是生父,还以为自己的生母真是父亲娶的一个外室,因为难产而死了。

直到他生父找上门来。

因着感念周禄生母的相救之情,也或许因为爱屋及乌,那位生父原本是要把他接回去的,可周禄没答应,死活闹着不离开周家。

而从那之后,他被带到了祖父身边抚养,确切地说应该叫外祖父,也就是彼时的周家家主。

有着上一世经历的周禄,这一世依然选择了和上一世相似的道路,既不想插手周家的家业也不想回辽国做什么皇子,因此,他醉心于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立志想做一个文人骚客什么的。

所不同的是,他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拜师学了一身武功,倒不是为别的,就是想关键时候能自救或者能救人。

还有一点,这位生父比他上一世的父亲称职多了,每年都会打发人来接他回辽国父子相聚些时日,知道他喜欢汉人的文化,也为他聘请了名师,知道他想学武功,也给他配备了两位高手,随着年龄的增长,生父没少把他带在身边教他处理各种事务或政务。

总之,这位生父极大地弥补了周禄上一世缺失的父爱,因而,他不可避免地也被卷进了辽国的皇室争斗。

这也是那一年他得知陆端等人造访周家后特地以游学的名义赶去汴梁的主要原因,为的就是想打探点大周皇帝的真实意图以及那位神秘贵公子的真实身份。

说来也是巧,他刚到汴梁便赶上一个中秋节,得知号称京城第一公子的镇国公世子陆鸣喜欢带一堆人去相国寺的桂花山上集会,他也带着两个人赶过去了。

更巧的是,他正愁找不到理由接近他们时,耳旁忽然传来一阵琴声,紧接着有人唱了一首歌,当那几句歌词传进他耳朵里时,他惊呆了。

确切地说,他被这首词曲打动了,很快就有了共鸣,似乎正是他自己一生的写照。

可听着听着,他觉得不对劲了,它不像是这个时空的词曲,倒是和他上一世的词风有点接近。

借着这首词曲为由,他主动走到了他们面前,得知这首词曲出自一个女人之手,他更为惊讶了。

说实在的,他是不太相信这么豪迈洒脱的词曲是女人做出来的,为此,他怀疑起这个女子的来历了,多半也是和他一样来自同一个时代,把她那个时空的作品照搬过来了。

只是他在脑子里搜寻了好久也想不起自己曾经听过或见过这首词曲,因而,他又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推断。

回到城里后,他花了点心思来打探这位女子的消息,别的还好,可是在看到那些摆在柜台上的一块块蛋糕时,他重新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尤其是在得知这个女人又种出什么棉花和山薯,替大周解决两大难题后,他更是相信这个女人是他的穿越同行。

为此,他动了想接近颜彦的心思,穿越同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颜彦和皇室的关系,有了颜彦这个媒介,他想打探点大周皇室的消息还不轻而易举?

于是,他动用周家的人脉,进了晋阳大长公主府,这才见到了颜彦,看得出来,彼时的颜彦也有很强的戒备心理,一心想要试探他的来历。

而他自然是不想把自己的秘密曝光的,因为他不但是个穿越者,彼时他辽国皇子的身份也是相当隐秘的,因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他很快离开了汴梁。

可惜的是,他自以为聪明,查到了大周太子李稷的消息,也派人从辽国境内抓住了他,想说服他和辽国结盟抗金,因为他也清楚,他的上一世,辽国就是被金国灭的,所以他万万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在这个时空再一次上演。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李稷不但从辽国逃脱了,还掳走了他的太子兄长。

战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他那位恼羞成怒的父皇主动找上了女真。

劝说无果的周禄想起了颜彦,于是,他打发人给颜彦送去了一份厚礼。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相信他应该能猜到他的意图,从而猜到他的来历。

若颜彦果真是和他同一个时代来的,就应该知道女真不可信,就应该劝大周皇帝放了他的兄长,就应该和辽国结盟抗金。

遗憾的是,他失望了,颜彦倒是打发人给他回了份礼,也把欠他的种子如数送回,别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更糟糕的是,这一趟再次引发了颜彦对他的兴趣,不但颜彦派人追踪他的人,大周皇城司那边也去了晋阳,彼时他的替身正在晋阳“养病”,打算来一个死遁躲过大周皇帝的耳目,还外祖家一个太平。

哪承想,皇城司的人不但把他的替身抓走了,还抓走了周家家主以及他名义上的父亲。

此举也惹恼了他,一气之下,他命人去抓了陆端,原本还想抓颜芃,被颜芃躲过去了,他想用陆端来换周家父子和那位太子兄长。

没想到的是,辽国的噩梦就此诞生了。

因为陆端的被俘,陆呦被逼着上了战场,从而一举扭转了战局,这场战争也由冷兵器时代进入了火器时代,而掌握了火器的大周显然也掌握了这场战争的先机和主动权。

彼时,他再次对颜彦产生了兴趣,这个女人的来历究竟是什么,竟然能造出火药和火炮来。

说实在的,他是自叹弗如。

不过因着他是学西医的,火药要认真研究研究还是有点可能,火炮是一筹莫展。

因此,他怀疑颜彦上一世可能是个军人,或者是个战争狂人,若果真如此的话,则辽国危矣。

因为那时女真惧怕大周火炮的威力单方面撕毁了结盟协议从辽国撤兵了,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不但令辽国元气大伤,也令他父皇一病不起,躺在病榻上的父皇自知时日无多,也后悔没有听这个儿子的劝告,为了弥补之前的错,父皇把象征着皇位的玉玺交到了他手里。

而他上位伊始,就借着辽国国丧的理由暂停了战争,提出想和大周和解。

他当然清楚和解是要付出代价的,为此,他派了几个人去见颜彦,试探一下颜彦的态度,因为他清楚,这些火器肯定是出自她之手,她的态度某种程度上肯定也代表了大周皇帝的想法。

幸好,这一次颜彦没有让他失望。

而他也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主动提出归还燕云十六州,因为他清楚,这是历代大周皇帝的心病,只有归还了燕云十六州,大周才不会被金国动摇,和金国结盟来灭辽。

也幸好,这一次,大周很快接受了他的和谈条件。

接下来,他原本是想好好休养生息几年,同时也利用自己上一世的才学好好治理这个满目苍夷的国家,哪知女真却先一步挑起了战争,连个喘气的时间也不给他。

这一次,他又借上颜彦的光了,颜彦不但给他送来他急需的粮草和物品,还说服大周皇帝出兵女真,而陆呦这个战争天才也没有让大家失望,才三年时间不到居然就拿下了女真。

接下来是两国的土地交换,这一次,他又作出了让步,以山海关为界,让大周修一道长城,左右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逐鹿中原吞并天下,他只想替父皇守住辽国,这是他欠他的。

不管怎么说,从那之后,他也总算过上了几年安稳的日子。

只是从那之后,他心里却对那个女人有些割舍不下了,倒也不全是男女之情,更多的像是亲情。

没错,颜彦就像是他的一位亲人,一位来自老家的亲人,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位亲人,所以他惦记她也是人之常情。

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想知道她上一世来自哪里,是做什么的,还有,那场战争的结局最终是什么。

为此,每年向大周皇帝朝贡时他都会命人给颜彦带去一份厚礼,可惜,想问的话却总也没机会问出口。

这一次也是,他收到消息说大周的皇世孙要成亲了,新娘就是颜彦的女儿陆衿。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他委实有点遗憾,胸口也隐约有点疼,他已经错过颜彦了,本想有机会把她女儿娶过来,他相信,有她女儿嫁过来,颜彦肯定会力保辽国无虞。

可奈何大周皇帝提亲在前,且早就放出了风声,他即便有心也是无力了。

再则,他成亲晚,儿子今年才十二岁,只怕他愿意,陆衿也等不及。

“皇上,你觉得臣妾弹得如何?”萧渝的问话打断了周禄的回忆。

她也是见丈夫进园后站在路边久久不动地方,知道他准是又陷入了回忆中,特地过来安慰安慰他。

“皇后怎么会想起来弹这首曲子?”周禄走到亭子里坐了下来,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干了之后,再要自己倒时萧渝的手伸过来先拿起了酒壶。

“没什么,臣妾听闻彦儿姐姐的女儿要出阁了,想起那年贸然闯进她家的情形,时间过得好快啊,当年我还是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如今也成了儿女双全的黄脸婆了,好可惜啊,本来我还想着若是咱们儿子早生几年就可以把她家女儿娶过来呢。”萧渝给丈夫倒上一杯酒后,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周禄听了这话看了妻子一眼,倒是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这些年妻子的努力和进步他都看在眼里,他没法再苛求对方什么。

“夫君,不若我们两个借这个机会去一趟汴梁,上次去还没好好看看汴梁的繁华呢。”萧渝见丈夫看着自己不说话,心念一动,笑道。

“去汴梁?”短暂的惊讶后周禄开始思索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了。

大周和大辽已然签下了停战建议,边境线上的长城两年前就开始修建了,大周应该不会这么快反悔吧?

可谁敢保证,大周若是见到他送上门会不会改了主意,因为一旦他被扣押,辽国这边肯定群龙无首,他的儿子才刚十二岁,离成年立事还早着呢。

“你真想去?”周禄问道。

萧渝听了点点头,不过很快又摇头了,“皇上,臣妾只是说说而已,臣妾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风险。”

“我不去,你带着秦儿和甘儿去吧,我听说平燕王的几个孩子学识都不同一般,咱们的孩子正好去开拓一下眼界。”周禄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是想让颜彦见见他的两个孩子,从两个孩子的名字上应该也能猜出他的来历,说不定对方清楚他的来历后会有兴趣跟着萧渝来一趟辽国。

毕竟他先拿出了诚意,派了萧渝带着孩子专程去给她女儿送嫁,礼尚往来,颜彦怎么也该来看看他吧?

萧渝一听丈夫让她去见颜彦,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了,这么多年,丈夫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不管她怎么努力,她还是比不上她。

正低头伤神时,丈夫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皇后想多了,我让你去,有两个缘故。”

周禄向妻子解释起来,他有一个初步想法,既然不能娶颜彦的女儿,但他可以把自己女儿嫁给颜彦儿子啊,陆呦现在是平燕王,他的长子已经被封为世子,将来是要继承陆呦爵位的。

当然了,以他女儿的公主身份嫁给陆初委实算是下嫁,可他想过了,女儿若是留在辽国,也只能嫁给某位大臣之子,还不如陆初呢,可若是远嫁他国皇室,这种婚姻目的性太强,未必能幸福。

而且陆初还有一个旁人无法比拟的优点,不纳妾,这个时空,要想找一个不纳妾的男人比凤毛麟角还难呢。

还有第二个缘故,周禄想见见颜彦,是想和她探讨一下辽国的经济发展,这一点上,颜彦做的比他到位多了,他想取点经。

萧渝见丈夫如此坦诚,忙点了点头。

番外二、李琮

“你们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李琮忍不住起身走到跪在屋子中间的两人面前,咬着牙问道。

要依他自己的本意,真想一脚踹向陆呦,可看了看旁边的颜彦,终究忍住了,没把脚抬出去,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吹了吹胡子,咬了咬牙,也换上了帝王的口吻。

“回皇上叔叔,这是我的主意,我是真的想四处去转转,成亲时我就说过,以十年为限,大家各自努力,余下的时光我们就用来享受,如今都十五年过去了,我也三十一岁了,再不出去走动走动,以后真就走不动了。”颜彦跪着上前爬了几步,抻了抻皇上的裙摆撒娇。

“胡闹,朕还过了天命之年呢,朕都没说要停下,你们就想撂挑子不干了?”李琮抬了抬腿,本想挣开颜彦的手,到底还是怕伤着她,便瞪了陆呦一眼,“把你媳妇拖走。”

陆呦低头抿嘴一笑,并未动手,而是开口说道:“启禀皇上,臣也没说撂挑子,就是想着这几年挺太平的,可巧衿娘也成亲了,阿初还小,离成亲还有五六年,正好可以带娘子出去走走,看看天下的名山名川,也品品天下的美食,皇上放心,犬子成亲之年我们肯定会回来的。”

“还有,皇上叔叔,万一我们又能找回点可以移植的新农作物呢?还有,万一我们也能学学人家李白留下点什么传世的文章或诗作呢。再有,这一趟我们还可以顺带考察一下那些蛮夷之地,看看那些土著部落是否忠诚。”颜彦说完继续冲李琮讨好一笑。

“可即便如此,也不用一去这么多年吧,更不用现在就把爵位传给陆初吧?还有,陆初、陆袟才多大,你们就忍心让他们两人留在家?”李琮还是接受不了颜彦的说辞。

其实,颜彦一开始也没想把陆初、陆袟留下,她的本意是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游历,跟着一起长长见识,可陆呦考虑再三,决定留下两个儿子,毕竟这一趟出门还是存在风险的,他可以陪着妻子去冒险,可没必要再搭上儿子,万一有什么意外,儿子在,他们的血脉也就在。

此外,有两个孩子在京城,李琮也放心,不用担心他们夫妻不回来,更不用担心他们夫妻通敌。

颜彦听了之后沉吟再三,接受了丈夫的提议,毕竟儿子们还小,若是以后想去游历,有的是机会,他可以等自己成年了,孩子也大了之后也学他们,把孩子留下自己带着妻子出门。

“回皇上,人总是要学着独立长大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在吗?两孩子在太学念书,有什么事情,皇上肯定能知晓的。”颜彦回道。

李琮见颜彦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他们,可见对方心意已决,忽地想到了什么,刚要开口问,继而又闭上嘴了。

他是想到这次辽国居然打发了萧皇后亲自来送嫁,且还带来了他们的公主和太子,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看在皇家面子来的,因为对方一入京城的确是先递交的国书,也送了一份不菲的贺礼,可没想到的是,从宫里出来,那母子三人直接去了平燕王府,最后竟然在平燕王府住下来,并没有住进鸿胪寺安排的驿馆。

还有,如今衿娘成亲都过了一个多月,那母子几个却还没有离开,一开始是说要留在汴梁感受一下汉人的过年习俗,如今年过完了,又说什么冰天雪地的不好赶路,要等春暖花开了再走。

偏这个时候颜彦却说要游历去,因此,李琮怀疑颜彦是不是想去见那位耶律洪禄。

可犹豫再三,这话他没有问出来,而是挥了挥手,让这两人先退下去,他要好好思考一下。

说实在的,颜彦的话对他触动也不小,他做了快五十年的皇帝,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少林寺,他也想去看看自己治理下的国家是什么样子,也想亲眼看看他的子民过的是什么日子,更想亲眼去看看,他的先祖们惦念了上百年的燕云十六州到底有多大。

之前,他只是想想而已,可这会听了颜彦这番话,他心里的那个念头也重新冒了出来,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就按下去。

待颜彦和陆呦出去后,李琮看着案几上堆着的这些奏折竟然生出一丝倦怠感,自十五岁亲政后,他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别人至少还有休沐的时候,可他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不是上朝就是批阅这些奏章,他已经这操劳了三十多年,难道还得继续操劳下去?

一念之此,李琮命人把太子叫来了,指着案几上的这些奏折,让李稷酌情看着批阅处理,他出去走走。

李稷一听先是莫名其妙,继而是惶恐地跪下去,“启禀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对父皇绝无半分不敬之意。”

“让你批就批,哪这些废话,你也三十多岁了,跟在我后面也学了这么多年,也该试着独立处理朝政。”李琮说完,甩手出去了,留下一脸凌乱的李稷。

不说李稷如何战战兢兢地批阅那些奏折,单说李琮离开南书房后,去御花园转了一圈,此时刚过元宵佳节,万物还没有复苏,御花园里仍是一派冬日景象,甚至于连湖面也没有解冻,可看着园子里的亭台楼阁和那些光秃秃的垂柳,李琮并没有生出萧瑟之感,相反,他想起了即将到来的繁盛。

花开花落尚有时,冬去春来也有定,万物生长都有规律,该盛时盛,该休整时就休整,可他呢?

忙了大半辈子,他可曾好好地歇过几天?

说实在的,他记忆中有限的几次放松还是跟颜彦在一起,不是去颜彦家就是跟颜彦去城外的庄子里,再不就是在慈宁宫里。

他已过了天命之年,难道真的预备握着这权力到死的那一天才交给李稷?

可目前后宫的这些争斗又何尝不是跟李稷还没有上位有关,因为太子上不了位,别人就会有机可乘,兄弟阋墙的事情就还会发生,若真到了悲剧一发不可收拾之际,他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站在堤岸看着湖面的残荷沉思了快一个时辰的李琮最终被身后刘公公的一个喷嚏惊醒了,刘公公见自己惊到了皇上,忙跪下去磕头请罪。

李琮摆了摆手,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他心里清楚,刘公公是在提醒他时间太长了,怕他着凉。

事实也是如此,站了这么长时间,脚底的确生出了几分凉意。

“去坤宁宫。”李琮发话了。

刘公公忙起身上前扶住李琮,给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小太监倒退几步,见皇上没有反对,忙转身去通报皇后了。

得知皇上见过颜彦夫妻后把太子叫去南书房,紧接着自己一个人去御花园发了一个时辰的呆,皇后心下也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好是坏,但有一点,她知道皇上肯定又冷又饿了,忙命人去预备热汤热水。

随后,皇上亲自拿着一个手炉去了坤宁宫外迎着,站了约摸半刻多钟,李琮现身了,皇后忙迎上去,屈膝行了个礼后,把手炉递给了对方。

李琮看了她一眼,“外面挺冷的,站这做什么,我又不是外人。”

“回皇上,臣妾不冷,臣妾心里热乎着呢。”皇后陪笑道。

“哦,是见到我热乎,还是见到皇上热乎?”李琮站住了,问道。

这话有点把皇后绕糊涂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琮见此忽地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倒是也没有拂袖离开,依旧大步进了慈宁宫。

皇后很快回过神追了上去,进门后,她从刘公公手里接过了皇上,宫女极有眼色地端上了热水,皇后亲自伺候他擦脸洗手,继而又命人送上了一碗滚烫的鸡丝面,期间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倒是没少揣测皇上的心思,也没少留意他的脸色。

李琮吃过面,歪在了皇后的炕上,拍了拍他身边的靠枕,皇后猜他有话要说,忙上炕爬了过去,不过没敢太靠近。

李琮再次命她,“过来靠着说说话。”

皇后这才靠了过去,李琮细细端详了下皇后的脸,皇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臣妾脸上有脏东西?”

李琮摇摇头,伸手摸了摸皇后那半边脸,手感明显比那些年轻的妃嫔差多了,继而又把她手抓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也觉得粗糙了许多,更刺眼的是,上面居然还有几颗斑纹,他知道,这是岁数大了的人才有的症状。

“皇后也老了。”李琮摸着妻子的手感慨了一句。

皇后一听“也”字,猜想皇上准是先感慨过自己老了,联想到进门时对方的问话,皇后明白了皇上的心思,猜到他准是想起了他们多年的夫妻情分,结发夫妻的情分,不是夹杂了太多利益纠缠的帝后情分。

这时的皇后十分好奇颜彦究竟和皇上说了什么,可这话她不能明着问出来,因而,沉吟了一下,皇后笑了笑,“可不是老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该做曾祖母,你也该做曾祖父了,弹指间,我们成亲都三十八年了,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刚披上嫁衣,我至今还记得稷儿出生时皇上的欣喜之情,转眼间,连熙儿也成亲了。”

“曾祖母,曾祖父?”李琮也想起了李熙和陆衿。

是啊,李熙成亲了,意味着李稷也快做祖父了,哪有做了祖父还是当太子的?就算李稷不生二心,可难保其他人不生异心。

“皇后,今儿彦儿来找我了,说是要把王位传给陆初,这两口子要出门游历个几年去,你说,这两人是不是太胡闹太不负责任?”李琮看着皇后说道。

皇后不愧在宫里多年,脑子一转就猜到皇上在琢磨什么,忙笑道:“回皇上,我听彦儿说过好几次了,这两人早就惦记着说要去逛逛大周的大好河山,说什么江南的小桥流水,大漠的落日孤烟,还有什么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这孩子不光惦记玩,还惦记吃呢,这丫头准是觉得衿娘成亲了,想松快松快了。”

“可不是这意思,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皇后,我寻思着我也忙了这么多年,不如早点禅位,把皇位给太子,我也带着你和他们一起出门玩玩?”

皇后见自己果然猜中了皇上的心思,只是她没想到这是皇上心里真实的想法,并不是想来试探她的,因而,斟酌着说道:“皇上正当壮年,如今大周也才刚有一个良好开端,正该皇上领着大家同心同德复兴百业之际,为何要禅位?”

李琮摇摇头,“这些事情太子也能做,他也不小了,我当年亲政还不及熙儿这么大呢,太子如今都三十多了,也该接手了,正好我还在,有什么大事还能帮他掌掌舵,别的,我就不操心了,皇后,我心意已决,我现在问的是,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出门,放下皇上皇后的身份,我们就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

皇后一听“心意已决”,再一听“就像普通夫妻那样”,这才明白皇上不是试探她,而是和她商量,于是,她忙抓住对方的手,“愿意,我愿意。”

“瞧你,哭什么,这是好事啊,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命人把三位丞相找来起草退位诏书,咱们两个得加快点动作,别让那两人先跑了,这一路,还等着让他们伺候伺候咱们呢。”

李琮说完伸出手来替妻子擦了擦眼泪,没成想越擦越多,干脆从自己身上抽出丝帕来粗鲁地在皇后的脸上蹭了两下,“再哭,丑死了。”

皇后听了这话破涕为欢,“丑妻近地家中宝,少年夫妻老来伴,说来也是皇上的福分呢。”

李琮一听这话拧了拧眉头,“这话出自何处?我怎么从未听闻过?”

“彦儿说的。”皇后笑了。

“这丫头胆子越发的大了,竟然敢嘲笑你又老又丑?”

“才不呢,是嘲笑你的有眼无珠,放着我这么好的妻子不疼。”皇后揶揄一笑。

而此时,正在家中和丈夫午休的颜彦忽地感到后脊一凉,连着打了三个喷嚏,陆呦见此忙抱紧了她,以为她是着凉了,颜彦摇摇头,“不是,八成是皇上在咬着牙算计我呢,明日上朝你小心些,不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次日朝会上,当李琮宣布要禅位时,台下又是一片嗡嗡声,众人的惊吓程度犹胜于当年陆呦封王时,很快,太子带头跪了下去请辞。

“朕心意已决,朕忙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歇了,此事毋需再议。”李琮大手一挥。

李琮说话算话,很快就命司天监选定新皇登基吉日,李稷感念于父皇的禅位之恩,新年号命名为乾康。

两个月后,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十来辆轻骑护着六辆马车出了北门,直往北边的官道而去。

番外三、陆鸣

刚从山上巡防下来的陆鸣回到家里,周婉便递给他一封信,说是家里来人送信了。

陆鸣接过信来撕开了,信是陆端写来的,信里提了两件事,一是说太子妃喜获麟儿,皇上大赦天下,打算把全国各处判处三年以上的犯人全部押解过来修筑长城,如此一来,陆鸣有望提前两年完成任务;二是陆袓的亲事定了下来,男方是一位新科进士,年方弱冠,家境虽贫寒些,但为人不错,学识就更不用说了,否则也不能成为新科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实习,成亲的日子就在三个月后,毕竟陆袓也十七岁了,再拖下去,就该成为笑话了。

周婉见陆鸣读完信之后沉默不语,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陆鸣没说话,把信纸连同信封一并给了周婉,周婉接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待心里的这块石头落地后才陪笑道:“都是好消息啊。”

说完,大概是觉得陆鸣对陆袓的亲事不太满意,毕竟丈夫的世子之位若是不革的话,陆袓也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完全可以嫁一位世家公子,而且还是世子或世孙。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经过这么多事情,有朱氏和颜彧的先例在,这些世家一个个精明得很,连和陆家走近些都不敢,哪还敢联姻?

这也是为何陆袓的亲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地拖到现在,最后还是找了位家境贫寒的学子。

没办法,再不嫁,陆袓可就真成了京城的笑话。

“夫君,你反过来想,寒门学子也不错,顶不济将来父亲那边好好扶持一下他,袓娘未必不能过上夫贵妻荣的日子,如此一来,男方感念女方的恩德,会加倍地对袓娘好,彦儿姐姐不就是一个好例子?”周婉提起了颜彦。

这个名字再次令陆鸣陷入沉默,他一生的际遇都和这个女人绕不开,曾经的他是意气风发的镇国公世子,也是誉满京城的第一世家公子,而颜彦则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不但才智平平且还古板无趣,论理,他看不上她想要退亲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错就错在这门亲事是太后牵线的,他没法正常退亲,逼不得已,采取了点非常手段,没想到既毁人清誉又逼人性命,实在是有失君子所为。

这不,报应很快就来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和颜彦的人生都发生了逆转,完全掉了个,他千方百计娶进门的妻子居然是个假冒的才女,而颜彦被逼下嫁的丈夫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子,还有颜彦本人,也是一位几乎无所不能的大才女,夫妻两个都像是蒙了尘的珍珠被人擦亮了,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夺目。

而他陆鸣,原本是该被世人仰望的人却成了众人眼里的笑话,偏生母亲和妻子还不停地给他拖后腿,不停地制造事端和麻烦。

可惜,待他想明白这一切后,一切都晚了。

他不但失去了自己的荣誉,也失去了妻子、儿子、母亲,还有母亲念念不忘的爵位,再加上一个从小视他为楷模的朱晋以及轰然倒下的朱家,这代价不是一般的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几乎都失去了。

悔吗?

肯定是悔的,倘若时光能倒流,他是决计不会再重蹈覆辙的,他一定会紧紧牵住颜彦的手,再也不把她弄丢,可这终究是痴心妄想,连这样的梦他都不曾真正做过。

恨吗?

也肯定是恨的,他恨的人多了,他自己、母亲、颜彧,也有颜彦,还有马氏、陆呦等人,他不止一次想过,倘若母亲没有时时在他面前抱怨颜彦的命格硬,倘若颜彦不曾故意藏拙,倘若他没有被颜彧的笑颜打动,倘若颜彧不曾成心勾引他,倘若马氏没有泯灭良知,倘若他当时没有找母亲而是去找父亲商议此事,倘若那天陆呦没有按照他设计的那样进入藏书阁,倘若。。。

那么多的假设,只要其中任何一个假设成立,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可惜,这一生终究是意难平了。

因而,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

“夫君,你还没有放下过往?”周婉主动握住陆鸣的手。

“不了,早就放下了,我只是愧对袓娘,因为长辈们的恩怨,害了这个孩子,还有,这些年我给孩子的关爱太少了,不仅缺失了她的成长,她成亲时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能在场。”陆鸣摇摇头,不承认自己在想颜彦。

当年他离京来此修筑长城,本想把几个孩子都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可父亲和岳父那边都没有同意,说是怕影响到陆袓的亲事,毕竟那一年陆袓也十二岁了,而他自是也不愿耽误孩子。

再则,北地疾苦,他这次来又不是来城里驻扎,而是在边塞的蛮荒之地修筑长城,因而,陆端建议他把几个男孩子也留下,不管如何,京城有陆家的族学,城里城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书院,条件比这些蛮荒之地不知要好多少。

此外,陆鸣是来修筑长城的,肯定得常年在外和那些工匠们在一起,哪有多少时间来管教孩子?

故而,陆鸣留下了几个孩子,孤身一人离京了。

不过这几年他没少往京城去信,每个月都会给孩子们各写一封信督促他们,也会命他们每个月各写一封信给他,说说这个月都做了些什么学了些什么。

自从陆衿成亲后,陆袓的亲事也正式提上议程,陆家、颜家还有云家没少帮着出力,可那些世家主母一听是陆袓就摇头,配自家的世子嫡子他们不干,怕影响到自家孩子的前程和声誉,也怕家宅不宁,配庶子又怕陆家不肯,反倒伤了和气,因而干脆婉拒了。

相看了一年,眼见这些世家不行,颜陆两家又把目光转到那些大臣之家,哪知还是没人敢娶。

最后,杨伊帮着出了个主意,说是不行就选一位寒门学子,可巧今年是大比之年,没想到真挑中了一个合适的。

呵呵,寒门学子,联想到父亲的那句“再不嫁就该成为笑话了”,陆鸣苦笑了两声,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居然沦落到要嫁寒门学子,满京城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居然没有愿意和陆家联姻的,难道这不是笑话?

一念之此,陆鸣的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夫君,你怎么啦?夫君,没事的,我会陪着你,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周婉不是第一次见丈夫这样,忙上前抱住了他。

曾经有好几次,陆鸣从噩梦中醒来,也是捂住自己的心口,拉住她的手喊着什么“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等话,因而周婉有经验了。

她是在陆鸣来此地的那年冬天从监狱出来的,出狱后她回到陆家,见儿子在陆家仍是备受欺凌和排挤,小女儿因为照看不周病殁了,和儿子商量后,她带着儿子一起来北地找丈夫了。

而陆鸣这些年一直没有续娶,见周婉肯带着孩子在这极寒极苦之地陪他,他把周婉扶正了。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他仍是会有诸多的不甘和不平,因着这些不甘和不平,也会有心痛难忍之际,故而,他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抓住身边的人哭诉一番。

只是那多半是在晚上,而非这样的白日,因而陆鸣在周婉的劝慰下很快清醒过来,挣开了周婉的拥抱,这时的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封信不是通过驿站送来的,而是老家来人专程送来的,这里面透着蹊跷。

于是,他命人把老家来人带进来了。

来的是陆端身边的一名管事,果真给他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太上皇一行去了高丽,极有可能会从高丽去辽国,最后取道山海关进入大周境内,让他预备好接驾。

其实,旧年夏天父亲就打发人来告诉他,说是太上皇和颜彦一行往北边官道去了,极有可能是去燕云十六州,还有可能去辽国。

可谁知他等了半年也没等到太上皇一行,倒是等来老家的再次来人,说是颜彦一行从山东那边上的船,先去了东瀛,没想到又半年多过去,又说去了高丽,这些人的行踪还真是难以琢磨。

可是话说回来,李琮虽然退位了,可他毕竟还是顶着一个太上皇的身份,外面打他主意的人定然不少,这也是为何他们上了北边官道很快又往东拐去山东上船的缘故,因为到了海上要找他们的踪迹就难了。

这一次,想必也是父亲千辛万苦打探来的消息,所以特地差人来报信,就怕他有所失误。

因为他们父子两个都清楚,这是陆鸣能否翻盘的唯一机会,若是太上皇对他经办的差事满意了,有他发话,新皇才可能恢复他的爵位,否则,他这辈子只能顶着一个都尉或司马的头衔了。

想到这,陆鸣坐不住了,自己一个人出了家门,在街上转悠起来。

说是街道,其实街上并无多少闲杂人员,也没有多少商铺,不过房子倒不少,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新建起来的营房,因为这个地方是他来之后新开发的一处营地,当初之所以选中这,是因为这地方离海比较近,又有一条官道直通辽西,所以他选了在官道上盖一座城门,长城从海里出来,途经这座城门,还能当城墙使,一举两得。

因着街道不长,陆鸣没走多久就到了街中心,远远地他发现有十来个人正站在街尾的城门下对着城门上的牌匾议论什么,定睛细看后,他忙疾步跑了过去,正要跪下去行礼时,陆呦拦住了他,“老爷说了,出门在外,一律从简。”

“虽如此,小可不敢省事。”陆鸣到底还是行了个长揖礼。

李琮打量了下陆鸣,眼前的陆鸣只穿了身深蓝色的细麻箭袖和黑色细腿裤,脚上的皂靴沾了不少泥土和灰尘,再一看鞋底也磨破了不少,显然是经常在外走动的缘故,想到这,李琮又细细端详了下陆鸣的脸,又黑又糙的,倒是印证了之前的猜测,而且这身衣服也很朴实,和他的身份也相符。

“不错,不错,看来,这几年是吃了点苦。”李琮点点头。

“回老爷,不经一番磨砺,小可也没有今日的成长。”陆鸣苦涩地笑了笑。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就是这代价委实太大了些。

李琮笑了笑,没有回他这句话,指着城墙上方的牌匾说:“方才我们几个都在争论,这牌匾上三个字不够大气,也不像是你的水准。”

“回皇,回老爷,这字是临时找人写的,小可打发人去京城求老爷题字,没想到老爷出门了,大公子只命人带来一个名字,可城墙也不可一日无匾,故而小可做了个临时的挂上去。”陆鸣恭敬地回道。

“小子,这名字是你媳妇取的,这地盘是你打下的,这题字你来吧。”李琮指了指陆呦说道。

“千万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是老爷来吧。”陆呦忙不迭地摆手。

“大嫂取的名字?”陆鸣看向了颜彦。

这是那年他离京后第一次见颜彦,又四年多时间过去了,可能是因为一直在路途奔波的缘故,这个女人的脸不如在京城时细腻白净,眼尾也有了细细的皱褶,但整张脸却比在京城时更有神采了。

不光是颜彦,眼前的这几个人都是如此,一个个的都明显见老了,但整个人却似乎更有活力也更开朗随和了。

“回老爷,这城门叫山海关,这箭楼上还差一块匾呢,这是大周修的第一处长城,也是由东到西的第一座关隘,不如,这箭楼上也题一块匾,就叫天下第一关,如何?”颜彦无视了陆鸣的打量,笑道。

“天下第一关?这不和当年太,太夫人题的糕点铺子名字类似么?这丫头,你倒会省事。”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笑道。

“就是这意思,又取巧了。”颜彦笑道。

李琮点点头,默认了这个名字,对陆鸣说道:“不错,就叫天下第一关,这名字霸气,还有,这以城为关的设想也不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陆鸣点点头。

“不错,到底没白瞎你京城第一世家公子的名号。”

陆鸣听了刚要回话,只见李琮又发话了,“今日暂且就这样,给我们找个休息处,明日再上去看看。”

陆鸣略一思忖,把人带去了他的住地,他住的地方倒不大,但有一座独立的跨院,是给女眷准备的,可因着他这几年身边只有周婉一个女人,又无子女在身边,因而这跨院就空置下来了。

这天晚上,陆鸣陪李琮和陆呦聊了两个来时辰的公务和军务,而颜彦和周婉也叙了一个来时辰的旧。

次日一早,陆鸣又带着大家登上了长城,参观了箭楼,炮台,俯瞰了整个瓮城,下城后又实地考察了一下瓮城,回到陆鸣的住地,李琮亲自题写了“山海关”和“天下第一关”的牌匾,别的倒是没说什么。

陆鸣惴惴不安地送走了李琮一行,三个月后,接到京城来的圣旨,封他为山海关的守备,待长城修筑结束后回京承继镇国公世子一职。

番外四、陆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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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太子妃,皇后娘娘有请。”陆衿正抚着自己的胸口吐一个稀里哗啦时,皇后身边的一位田姑姑进来通报说。

“皇后娘娘找我?莫非是我娘他们来信了?”陆衿顾不得漱口,忙问道。

田姑姑低眉回了一句,“回太子妃,小的不知。”

陆衿一看田姑姑的样子,努了努嘴,也不说什么,忙命身边的人给自己洗漱更衣,跟着田姑姑进了坤宁宫。

昔日的太子妃今日的皇后王氏见到陆衿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先是向陆衿招了招手,随后又主动起身上前,没等陆衿行礼先拉住了她的手,“来,我瞧瞧,听说这一胎反应很大,如何,能吃进东西否?”

“回母后,还好,儿媳尽量多吃点可口的东西。”陆衿恭恭敬敬地回道。

“这就好,我怀太子那会反应也大,吃了就吐,吐了又吃,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忍则尽量忍忍。”皇后一边问一边细细地观察着陆衿的气色,没等陆衿回话又说道“对了,李绥和李绶这几日如何,没有闹人吧?”

“还好,李绶这几日正戒奶呢。”

李绥是陆衿的第一个儿子,才刚四岁,李绶说是两岁,其实刚十一个月,这不,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偏偏这一个反应还不是一般的大,为此,这些日子陆衿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严重觉得精力不够用。

“这么小就断奶?”皇后微微有点不乐意。

“回母后,儿媳也是听我母亲的,我母亲说我们姐弟三个都是十个月戒奶,说母乳再吃下去也没多大营养了。”

“营养?”这个词皇后有点耳生,重复了一遍。

“回母后,营养也就是养分的意思,我母亲说,过了十个月后的母乳不足以提供孩子成长所需的养分。”

皇后对颜彦还是比较信服的,尽管陆衿后面的解释她仍没大听懂,可一听是颜彦的意思,倒也没再和陆衿理论下去,因为这时的她忽地想起来,貌似李绥也是不到一岁就戒奶了,只是她统领后宫事务比较繁杂,一时没想起来。

不过这不是重点,也不是她叫陆衿来的目的,因而,她很快放下这事,拉着陆衿的手说起另外一件事。

“我瞧着这气色有点不太好,应该是这些时日没有歇息好,这样吧,正好前几日外藩送了不少女孩子来,挑两个放们东宫,如何?孩子,也体谅体谅一下我,这些人往各王府都送了,不能独独落下们东宫。”

“啊?”陆衿被皇后的这番话砸蒙了,声调未免高了些,主要是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太意外太震惊了。

虽说当年和李熙定的是成亲三年内不纳小,可那会还有一个前提,这件事长辈们不插手,若是李熙自己愿意,也就由得他们自己决定。

如今四年过去了,李熙是半点也没有露出这方面的意思,所以皇后突然一下就说要往他们房里塞人,陆衿是既生气又失望。

她一直以为皇后也是和母亲一样通情达理的人,而且她是皇后从小看着长大的,情分自然比别个不同,哪知皇后也落入到这种俗套中,难不成她们之间也要上演那种俗套的婆媳之争吗?

皇后一听陆衿的语气,微微蹙了蹙眉,刚要训斥一句,继而想到她们正在谈的话题,叹了口气,摸了摸陆衿的头,“孩子,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些人送来了也不能退回去,可也不能都留在宫里,只能往各王府或皇子身边送去,是不知道,这些年因为们两个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太子不娶侧妃,别的王妃也跟着有样学样,天天在家里闹腾,也没少到我这来告状,说是我偏心,只护着,凭什么太子可以不娶侧妃别人就不行?”

“回母后,这也好办,长辈们都不插手,个人凭自己本事,只要她们能管住自己丈夫不娶小,别人也无可厚非。”陆衿回道。

这话皇后就有些不爱听了,这岂不是说自己儿子被陆衿管住了?

要知道,她儿子可是太子呢,是正式册立的太子,若是传出他惧内的消息,朝廷的那些官员会如何看他,天下人又会如何看他?

陆衿见自己说完皇后很快松开了她的手,脸上也冷了几分,细细思索了一下,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忙又改口说“回母后,儿媳的意思是,夫妻感情到位了,外人想插也插不进去。”

这话皇后同样不爱听,这不明摆着说她和皇上两人夫妻感情没到位,所以皇上身边才会有这么多的妃嫔?

“母后,貌似我又说错话了,母后,我知道,每对夫妻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我的意思是,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只要夫妻双方都认同,外人也无须置喙的,就好比饮水,冷暖自知。”意识到自己又犯错的陆衿主动拉住了皇后的手撒娇。

没办法,她已经连着说错三次话了,再不放低点姿态,只怕真要把皇后得罪了。

“好了,我没有怪罪的意思。”皇后见陆衿主动认错了,摇摇头,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确实,一开始皇后见自己还没怎么开口陆衿就找了一堆话来堵她,心下的确有点不高兴,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对陆衿够宽容的了,可这个孩子却一点也不体谅她的难处。

是,她也羡慕陆呦和颜彦之间那种两情相悦的感情,也承认这种心心相印的夫妻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在得知太上皇答应李熙三年不纳妾时她并没有出言反对,主要是她也想看看这两个孩子感情究竟有多深,能不能顶住外来的这些流言蜚语。

可皇家毕竟不同寻常人家,规矩大也多,李熙这样已经是破了大例,她也尽可能地为这对夫妻顶住了四年的压力,可李熙毕竟是太子,总不能一辈子不纳侧妃吧?难不成将来坐上龙椅,后宫也只有陆衿一个?

为此,皇后没少为这事发愁,可巧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外藩送了这么多美女来,而陆衿又有了身孕,正好她借着往各府送人之际也给东宫送两个,哪知陆衿又是搬出父母又是搬出一堆道理来堵她。

她倒是有心再说点什么,偏陆衿这会胸口又堵得慌了,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堆东西来,皇后见此,只得命人上前伺候她洗漱干净后送回东宫了。

回到东宫,陆衿心里这口气还没出呢,偏身边的宫女不开眼地问“启禀太子妃,鱼片粥好了,还请太子妃移步。”

“不吃,不吃了,吃什么吃,吃完还得吐,干脆不吃了,饿死算了。”陆衿没好气地回道。

“太子妃又怎么啦?”李熙刚下值回来,听见陆衿的话,拧了拧眉头,问陆衿身边的宫女。

陆衿见他这样,抓起身边的抱枕就往他身上扔了过去,“什么怎么啦?肯定是和母后串通好了算计我的,这下满意了,我怀着孩子,正好母后帮找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伺候,与其等那两人进门把我气死,还不如先饿死算了,左右我现在也吃不好睡不好。。。”

“胡闹,越说越不像话,看看,像什么?”李熙一边说一边挥手,见此,屋子里的人低头一笑,极有眼色地退出去了,顺带还把门关上了。

李熙见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了,忙上前一把抱住陆衿,“好好好,都怪我,是我不好不该让这么快又有了身子,可我不也是为了咱们两个好么,想想,若是不趁着年轻多生两个儿子,到时我父皇母后要给我纳侧妃怎么办?还有,方才说的我和母后串通好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母后说,外藩送了不少才貌双的女子来,也不能退回去,因而各处都分几个,母后说,是太子,可先挑。”陆衿甩开了李熙,她才不信这么大的事情丈夫会不知情呢。

多半是丈夫动心了可又怕影响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所以由皇后才出面的。

果然,陆衿说完李熙愣了一下,继而明白妻子的火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原来是这事啊,放心,我已经回绝母后了,我说了,现在不想纳侧妃,好好地坐的胎,争取给我们生一个女儿出来,一个像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儿。”李熙再次抱住了妻子哄道。

“什么意思?现在不想,以后就想了?”陆衿抓住了李熙话里的措辞,不依不饶地问道。

“以后?以后的事情得看的表现。还有,我再跟重申一遍,这里是东宫,不是平燕王府也不是明园,不能一生气就不管不顾的,要知道,方才那些话若是传进母后耳朵里,母后该有多失望?她对如何,还不清楚么?再则,宫里规矩大,是太子妃,若是别人也跟着有样学样,母后她怎么管教别人?”

“哼,说来说去就是嫌弃我了,嫌我不懂规矩嫌我粗俗,我就说嘛,当初我就不该嫁。。。”后面的话陆衿没说出来,因为她的嘴被李熙堵上了。

过了好一会,李熙才松开了她,搬弄着她的脸问“还生气吗?”

“讨厌,每次都用这一招对付我。”陆衿这一次没有再推开他,低下头,有点脸红了。

“放心,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做的更好些,别让母后为难,也别让我分心,别的,我都依,好不好?”李熙把陆衿揽进了自己怀里。

“道理我都懂,可我这人天性就不喜约束。”陆衿也颇为苦恼地把头靠在了李熙的胸口。

李熙摸了摸她的头,正要开口,忽见外面有人通报,说是陆初托人送了一套东西来。

李熙一听忙松开了陆衿,起身站在离陆衿几步远的地方这才命人进来,陆衿见他这样暗自腹诽了两句,随后接过宫女送来的东西,是陆初送来的一份计划书,关于开一家湿法炼铜厂的,想让陆衿过目一下。

陆衿接过计划书忙放下了之前的小儿女脾气,去自己书架前取了一堆图纸,这是她自己做的关于湿法炼铜的工艺流程和相关的配套条件,是陆初这份计划书的雏形。

原来,陆家三个孩子都跟着母亲学了不少后世的知识,只是每个人侧重点略有不同,陆衿是老大,也是唯一的女孩子,可她偏偏对那些化学反应感兴趣,最早是自己学做各种香皂肥皂,后来又用家里的盐、烧碱、醋、铁、铜、锡、石灰石等物件来模拟各种化学反应。

颜彦见此,便干脆认真引导了她一番,查看了一下现有的条件,教她湿法炼铜和玻璃煅烧的工艺。

陆初因为要继承父亲的爵位,所以他跟父亲学了不少军务知识,也跟母亲学些物理化学知识,目前他的精力主要放在火炮、火枪和火药的改良。

陆袟因为年龄还小,加上他今后的方向是接管家族生意,所以他目前的强项是数学和账目,也对开铺子建厂子有兴趣,之前就和陆衿一起合作开了一家玻璃铺子,也是陆衿提供的工艺流程,剩下的事情则交给了陆初和陆袟。

这不,玻璃厂那边完善了,这姐弟三个又打起了湿法炼铜的主意。

李熙见陆衿很快对着一堆图纸研究起来,便没有去打扰她,自己进里屋看看两个儿子,见两个儿子正在睡觉,李熙转身又出来了,正要去看看陆衿时,忽一眼瞥见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砂锅,李熙这才想起来他刚进门时好像是陆衿在发脾气,说什么不吃了要饿死等话。

于是,他走过去自己盛了一碗粥,先尝了尝,见不冷不热的,便端着碗去了陆衿身边,“先把粥吃了,我听说娘他们快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这么大的工程,还是让娘过目一下为好。”

之前那个玻璃厂也是,陆衿几个弄了半成品,不上不下的,最后还是等颜彦回来才搞定的。

“什么,我娘要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才说?”陆衿放下图纸,瞪了李熙一眼。

“才刚我跟说的这会又忘了?”李熙见陆衿又忘了规矩,板着脸训道。

“回太子爷,臣妾没忘,只是臣妾这会事情比较紧急,还请太子爷先喂臣妾吃两口,臣妾有感于太子爷的垂怜,保证不会吐出来。”陆衿并没有伸手去接那碗粥,而是张嘴等着对方喂。

李熙板着脸,刚要训斥两句,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们一窝蜂地往外走了,李熙叹了口气,只得坐到妻子身边,往妻子嘴里喂了一口粥。

“嗯,真香啊,今天这粥谁煮的,回头赏他一贯钱。”陆衿得意地笑了。

李熙摇摇头,再次拿起勺子当起了喂饭夫。

番外五、陆初(终章)

“不是吧,娘,你真要我娶一个外族女子?”陆初听完母亲的话,瞪大了眼睛。

“什么外族不外族,皇家不一样也有人娶外族女子?咱家的血脉还能比皇家更尊贵?”颜彦没想到儿子会如此古板,竟然以这个理由反驳她。

“既如此,她为何不嫁皇家,联姻不都选皇家么?我不过是一个外姓王世子,她一个堂堂公主下嫁给我,我怕委屈了她。”陆初仍是有点不大情愿。

他是怕对方有娇骄二气,他可没有耐心去哄人,更不愿意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以前可没这么想,我记得五年前那会你没少嘲笑人家的官话不标准,也没和你姐你弟联合起来捉弄人家。”颜彦颇为头疼地扶了扶额。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干涉儿女们的亲事,可问题是这个时空信奉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们上哪里自由恋爱去?

陆衿和李熙是例外,可陆衿也是先被皇家定下来,颜彦不得已才让李熙进门,以念书的名义让他们相处了几年,培养了一段青梅竹马般的感情。

可耶律甘家在辽国上京,没有这先天条件,好在那年萧渝带着两个孩子也在平燕王府住了小半年,陆初和耶律甘也没少接触,不算盲婚哑嫁。

其实,颜彦也不是非耶律甘不可,毕竟两国相距这么远,交通又不便利,孩子若是想家了想回去一趟也不易。可耶律洪禄对这件事比较上心,他不但看中了颜彦的穿越者身份,还看中了陆初不娶小的条件,所以才忍心让女儿远嫁的。

再则,耶律洪禄还存了点私心,希望将来他百年后,陆衿、陆初能看在耶律甘远嫁的份上帮一把辽国。

而颜彦也是两年前在辽国和耶律洪禄见面后才知道他上一世是民国时期的人,因为经历了那些年的战乱和杀戮,所以这一世的他并不想再看到这些,这也是他登基后主动提出归还燕云十六州的主要原因。

当然了,他也清楚,凭着火炮的威力,早晚燕云十六州要被大周收回的,再打下去非就是辽国多撑两年而已,可这两年辽国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法估量的,他不忍心让更多无辜的生命流失,也不忍心把辽国拖入亡国的边缘,所以主动归还了这片土地,为的就是买大周的一个善意。

幸好,他赌对了。

因而,他还想继续赌一次。

颜彦倒无所谓陆初娶谁,只要孩子自己喜欢就好,所以她并没有和耶律洪禄说死,只说回来问问孩子自己的意思,可前两年因着孩子还小,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颜彦也就没开这个口,这回也是收到耶律洪禄的来信,说耶律甘要笄年了,这门亲事该提上议程了,颜彦这才和儿子正式谈起了这事。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儿子会有点抵触,在她印象中,依稀记得那年耶律甘在王府时和陆初几个相处得还不错,陆衿、陆初没少带着那小姑娘和她哥哥一起做实验也一起去骑射一起去参加集会什么的。

“儿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颜彦思来想去的,也只有这个理由才会令儿子对别的女孩子不感兴趣。

“娘,这几年我除了太学、朝会就是家,每天除了功课还有一堆的政务和家务要处理,连集会都没空去,我上哪里认识女孩子去?”陆初给了母亲一个不满的眼神。

他是觉得母亲和父亲两个太逍遥自在了,害他十四岁不到就要担起这个家来。

“臭小子,抱怨什么呢,别不知好歹,要不是我刻意历练你,你能小小年龄就崭露头角?能被公主相中,能成为京城第一公子,能。。。”话说到这,颜彦忽然想起了这个称号曾经是陆鸣的,多少令她有些郁闷,也有些忌讳。

陆初见母亲突然沉默了,猜到母亲准是想起了二叔,他对母亲和二叔之间的恩怨早就了然于心,因而,见母亲沉默,他呵呵一笑,拉着母亲的手问“娘,您跟我交个底,您跟耶律皇帝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您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还有,他对您也是一直念念不忘的?”

“说什么呢?我认识他的时候都有了你姐。”颜彦敲了下儿子的头。

“娘,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啊。”陆初知道今天问不出个结果来,以后也别想问出来了。

他倒是不怀疑母亲在身怀六甲的情形下还能吸引住耶律洪禄,处在耶律洪禄那个位置,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可像母亲这么聪慧能干的女子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有几个男人不动心?

否则,金国的皇帝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来想把母亲掳走,为的不就是母亲的那身才学。

可陆初想不通的是母亲对耶律洪禄的态度,他当然清楚母亲和父亲的感情,也就明白母亲对耶律洪禄没有男女之情,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亲情,那会是什么?

陆初是真的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就不能有一两个可以说得来的朋友?”颜彦自然没法和儿子说实话。

“娘,他是男的。”陆初提醒道。

男的怎么可以和女的做朋友,男女授受不亲的,因而母亲的说辞他没有相信,更无从接受。

“好了,扯这些做什么,娘方才跟你说的话,你究竟怎么想的,愿意不愿意娶阿甘?这件事你自己考虑好,娘不逼你。”颜彦说完起身就要离开,她怕儿子再追问下去她就该落荒而逃了。

哪知陆初还是没有放过她,“娘,您是不是还漏了一点,这件事得向皇上报备吧?您就不怕皇上忌惮?”

“放心,早就和你皇上舅舅商议过了,他说只要你喜欢,娶谁他都不反对,没有辽国公主,还有大周的公主郡主等着呢,你小子就是个娶公主的命。”颜彦笑着戳了下儿子的脑袋。

“不会吧,我大姐嫁给皇子,我再娶一个公主回来?”陆初忙不迭地摇头,忽然,他看向了母亲,哪知刚要张嘴时,母亲甩开了他,来了一句,“你爹还等着我伺候他沐浴呢,这事啊,你自己拿主意。”

陆初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笑了笑,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他很小就明白,自家母亲和别人的母亲是不一样的,母亲不但会拥抱他们也会亲抚他们,还会亲自带着他们一起玩闹,会给他们做新奇的玩具,再大一点,母亲又会亲自传授他们知识,且传授的东西和先生们大不一样,为此连皇世孙李熙也来明园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好几年的课。

更稀奇的是,母亲很少用那些世俗的规矩来约束他们,说是由着他们自己的天性发展,倒没少叮嘱他们,在家里学的东西不要去外边显摆。

再大些,他们又知道,原来让敌国闻风丧胆的火炮、火枪是出自母亲的创意,原来母亲懂的东西比父亲多多了,也比外边的先生强多了,且母亲教授他们的好多知识都是典籍上无从查证的,也是外人闻所未闻的。

更大些后,陆初知道了母亲和二叔的恩怨,知道了母亲当年的死而复生,因而他也怀疑母亲准是在黄泉路上有了什么奇遇。

无独有偶,陆初还知道,母亲之所以和耶律洪禄结缘是因为《沧海一声笑》这首词曲,而这首词曲和他们平日里演唱的词曲风格迥异,显然不属于这朝代。

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因为这首词曲,耶律洪禄找上了母亲,而母亲也毫无保留地选择和初次见面的耶律洪禄合作做生意,后来又毫不犹豫地冒着被大周皇帝质疑的风险去资助对方抗金,甚至千里迢迢跑去辽国看望他。

而那位萧皇后在大姐成亲时也是放着驿馆不住偏偏带着一双儿女在家里住了半年,这能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对了,据说辽国本来没有火药技术,是耶律洪禄自己发明的,他还首次发明了用牛痘来预防天花,这也是闻所未闻的。

因此,陆初猜想,这位耶律洪禄准是和母亲一样有什么奇遇,想必就是在那场奇遇里有了什么交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他已经长大了,母亲为何还不愿意将这个秘密告诉他呢?

莫非,这就是母亲让他娶阿甘的理由。

想到阿甘,陆初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庞,小姑娘长得不差,唇红齿白的,可惜就是眼睛有点小,不是他喜欢的杏仁眼,而是一双丹凤眼,每次她闹了笑话被他们嘲笑时,就会瞪大眼睛,可那双眼睛再瞪,也起不到一点威慑的作用,反倒又给他们添了不少笑料。

记忆中倒是那一头的辫子比较有趣,跑起来一甩一甩的,似乎整个人都跟着飞扬起来,眼睛里也有星星在闪烁。

哦,对了,那个女孩子会骑马,家里的那两匹汗血宝马据说就是她家送来的,他比她还大三岁呢,可他的马术还不如她,每次骑射时就该轮到对方嘲笑他了。

还有,那个小姑娘似乎懂一点医学,认识不少草药,有一次他们几个做木工时不小心把手割破了,是那个小姑娘用草药帮他们止的血,也是她帮他们敷药包扎的。

还有一次,他因为吃错了东西闹肚子,母亲正要请御医时,是那个小姑娘站出来了,说是吃了相克的食物,让他熬点葱白水喝就好了。

“大哥,你在干嘛呢?这么入神,天黑了连个灯也不点?”陆袟进来打断了陆初的回忆。

“啊,哦,没什么。”陆初说完忽地又伸手把陆袟拉过来,“二弟,来,我问你一件事,你还记得五年前来咱家的那个阿甘吗?”

“阿甘?记得啊,她现在快笄年了吧?对了,大哥,我好像记得她说要嫁给你的,刚才娘是不是和你说这事?”陆袟的脑袋探了过来,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才不呢,娘是问她和你配一对好不好?”陆初别过头去,撒了个谎。

陆袟撇了撇嘴,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就别装了,我实话告诉你,是娘要我来问你的,娘说了,你若是不同意,她趁早回绝人家,别耽误了人家姑娘的青春。还有啊,娘还说,男人要有责任心,答应了要娶,就得善待人家,不许纳妾。”

“咱娘真挺霸道的,她不许爹纳妾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许咱们纳妾?”陆初嘟囔了一句。

他倒没有非要纳妾的意思,可自己不想和被别人逼着是两种心情。

再则,像他这么大的那些同窗谁没有几个暖床丫鬟,可他至今还是个童子身,在他这个年龄,要说一点不好奇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有意见跟娘说去,小样,敢说娘霸道,小心爹揍你。再说了,我觉得不娶小也有不娶小的好,像爹和娘那样多好,外头谁不羡慕?谁不夸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陆袟斜了大哥一眼。

“这倒也是,可那也得能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啊。”陆初说完脑子里闪出了耶律甘的样子,正晃着满头的小辫子向他跑来。

陆初甩了甩,把耶律甘甩了出去,可刚把人甩出去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陆初哥哥,陆初哥哥,你跟我去草原上玩吧,我跟你讲,草原上可漂亮了,有好多好多漂亮的野花,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烤羊肉。。。”

陆初忍不住打了颤栗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怎么甩不掉了。

“大哥,这样吧,不如我陪你去一趟辽国,看看阿甘姐姐如今长什么模样了,正好,我也过去瞧瞧,看能否在那边开一家湿法炼铜厂。”陆袟再次靠了过来,出了个主意。

陆初听了这话也斜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去扬州、姑苏等地开玻璃厂么,怎么又想去北地开炼铜厂,你才多大,怎么成天琢磨这些挣钱的事情,咱家的钱还不够你用?”

“大哥,你放心,明年春天我就下场子,保证考个秀才回来,至于说去那边开厂子,呵呵,其实也是娘的意思,娘说想和辽国合作,在辽西开一家铜厂,说那边的矿产比较丰富。”

陆初一听是母亲的意思也动心了,确实是,他还没有出过远门呢,正好借这次机会去草原上看看,听说他祖父和二叔像他这么大时都上了战场。

“走,咱们找娘去。”陆初拿定了主意。

两个月后,正值草长莺飞的季节,几个少男少女在草原上策马奔跑,阳光下,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顶着一头的小辫子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而她身边的那个十岁的少年看向她的眼睛里也似有星星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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