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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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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薄雾。百度MM,更多好看小说。

一条乡间的小路上,一辆保时捷卡宴缓缓驶过。

车上,坐了两个人。

开车的男子姓孙,看年纪三十七八,生得是膀大腰圆,肩宽背厚,一双柳叶眼好似永远睁不大,不过却是贼贼有神,犹如四条眉毛,笑里藏刀。

副驾驶上的男子姓黄,与孙先生年纪相仿,生得剑眉垂目,鼻宽唇厚;这五官乍一看也算棱角分明,可惜他和孙先生一样,心宽体胖,脸上肉太多,再加上黄先生天生脖子有些短,故而给人的感觉和孙先生一样是肥头大耳,中年油腻。

“孙哥,这都绕了两个多小时了,你是不是迷路了啊?”黄先生看着窗外那有些眼熟的景色,不知是第几次开口问道。

“你不要慌”孙先生回道,“我是按照导航开的,你不相信我那导航你总得信的咯?”

“这地方荒山野岭的”黄先生神色犹疑地接道,“我看导航也未必准确啊。百度MM,更多好看小说。”

“那咋办嘛?”孙先生闻言,当即用死猪不怕开水烫般的语气道,“你自己也看到了,这里那么偏僻,全是山路,别说找人问路,连个路牌都没有,那只能跟着导航继续开咯。”

“所以之前经过那个加油站的时候我就问你要不要找个当地人问一下怎么开。”黄先生道,“你非说有导航没事儿的,你看现在是不是遭重了嘛。”

“你这种马后炮有什么好说的嘛,现在开都开到这里了,总不见得再开回去咯?”孙先生道。

“唉”黄先生叹了口气,“老子真是遭不住了,我怎么会答应跟你一起出来自驾游的,你这种高铁都能坐反的人,离开公路大概率就要死在山里了,老子今天终于还是要死在你手上了。”

“你给老子闭嘴”孙先生拉长了语气道,“别慌,现在油还多,天色也不算晚,大不了就开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脏话,虽然在旁人听来这像是吵架似的,但实际上这只是他们之间很平常的一种交流模式。

孙黄二人相识多年,平日里的工作是游戏解说兼主播,看他们开的车就明白,他们算是做得比较成功的那种;不过看他们的身材也该明白,这两人平时也是极少进行户外活动和运动的。

今天他们也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要自驾到某个冷门的景区去转转,没想到这就迷路了。

又过了片刻,雾,越来越浓了。

路况也变得越来越糟,孙先生也不得不把车速降得更低了一些。

忽然

“诶?”望着窗外发呆的黄先生好似在雾中看见了什么,猛然转头,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孙哥,刚才路边好像有个人啊。”

“什嘛?”孙先生闻言,想了想应道,“我怎么没看见?”

“我也只是瞥见了个像人的影子站在雾里面。”黄先生道。

“我靠,你不要吓我啊。”孙先生当时就有些怂了,“那到底是人吗?”

“妈的不是人还能是鬼不成?”黄先生这句反问得也有道理。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还是决定调头过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人,没准可以问个路。

反正这山路上也没什么交通规则可言,哪里都可以转弯调头,所以他们立刻就转回去了。

结果,孙先生把车开回刚才那个地方停下,两人打开车窗定睛一看,发现那还真不是人,而是一尊石像。

可能因为年代久远,这石像的头部和身体都已有了缺损,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也分不清这石像雕得是人是妖、是仙是佛。

“诶,你看这后面有条路诶。”还是黄先生眼尖,在那儿张望了几秒后,他隐约看见那石像的后面有一条岔路。

“那开进去看看?”孙先生道。

“哎呀,反正我们也已经迷路了,就去看看呗。”黄先生道,“这里有尊石像,说明后面这条路可能就是通往什么庙啊之类的地方,去了没准就能遇到人问路了呀。”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哈。”孙先生一边念叨着,一边已经开始打方向盘了。

于是,他们就这么开进了石像后方的岔路里,然后双双消失在了这傍晚的雾林之中

第1章粪郎

姓名:陈默

命数:10(正常人的初始命数,天灾人祸会削减命数,地位的提升可以增长命数)

气运:10(正常人的最低气运,若气运低于最低值,人的运气会不断变差)

拥有金钱:五铢钱7枚

生活类技能:耕作lv7,粪肥制作lv6

战斗技能:无

统帅类技能:无

挠了挠头,陈默用树枝在地上画出0、1、2、3……9的字样,对于脑海中出现的神奇东西,陈默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根据这三年来的研究,还有向母亲的询问对症,这些应该是数字,从九往上,就是各种组合了,比如说10代表着十,11代表着十一,20代表着二十,如此往复,无穷无尽。

对于大字都不识一箩筐的陈默来说,能够靠着东问西问再加上自己思索摸索出这些东西来,陈默觉得自己已经很了不得了。

不过他见过乡里那个吴账房记账,好像用的并不是这些,他曾跟人说过自己脑子里有这样的东西,却根本没人信,时间久了,陈默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有九岁的陈默并不知道太多道理,但他渐渐明白,自己脑海中这奇怪的信息似乎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许久之后,陈默看了看天色,地里的杂草已经锄过一遍,新的肥料也已经上好,他背起了背篓往回走去。

“哟粪郎回来啦”回到庄里,却正看到几名同样耕作回来的农夫跟他打着招呼。

粪郎算是陈默的外号,陈默小时候叫陈二狗,当然,现在他也不大,自从发现自己脑海中那莫名的东西有着种种神异之后,陈默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他开始抗拒这个名字,娘亲拗不过他,听说求了本家之后,得了默这个名字。

嗯,要说背景的话,陈默其实也算世家子弟,淮浦陈氏可是很有名的,祖上也出过三公级别的人物,如今很有名声的陈珪按辈分来算,陈默应该叫人家叔父的。

不过两家的关系有些远,虽然在族谱之中,但陈默这一支往上再追溯,当年的太尉陈球是他祖父陈琼的兄长,不过陈琼是庶出,一生最高也就当了个县令,如今过了三代,自家父亲当年连孝廉都没有被举荐成,这庶族一支基本跟主家不怎么走动了,甚至连这个名字感觉都有些施舍的意思,这让陈默心中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陈默这个名字在庄中并没有被大家接受,更多的叫他二狗或者粪郎,至于原因,母亲说过,跟粪肥有关。

用干粪经过一些处理之后浇地能让庄稼长得更好,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很久以前人们就开始用这样的方法来浇地了,至于多久,陈默不知道,从自己懂事开始,跟着娘亲还有乡亲们学种地的时候,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常识。

不过自从自己脑海中出现这个东西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自己就会莫名的得到一些耕作或是关于粪肥制作的信息,大概是六岁那年,母亲积劳成疾,六岁的陈默开始跟着大人们一起下地,扛着小小的锄头,一板一眼的学着种地,每隔一段时间,生活类技能中的耕作和粪肥制作后面的符号就会出现变动,而每一次变动,都会出现一些信息。

七岁的时候,陈默开始尝试自己制作粪肥,根据脑海中的信息,收集了大量牲畜的粪便经过烘干、发酵等程序以后,制作出来的粪肥变得有些不一样,那一年,陈家的田产收成比往年多了一成,还是因为陈默年小力弱。

第二年,也就是陈默八岁这一年,因为生活有所改善的缘故,陈默的力气也在常年的耕作中大了不少,制作出来的粪肥更多,耕地速度也更快,收成比上一年又多了三成,陈家的日子也得以改善,陈默甚至用粮食换钱,托人请来了县中的医匠给母亲诊治。

不过因为常年制作粪肥的关系,哪怕是冬季农闲的时候,陈默也会收集粪便为来年耕作做准备,因此有了个粪郎的名号。

他并不喜欢这个名号,一开始陈默会去跟别人争,但时间久了,陈默也就麻木了,什么名字不重要,只要能过得好,让娘亲享些福就够了。

“张叔回来啦?”看到农夫,陈默目光一亮,小跑着凑上去兴奋道:“张叔,给我说说城里的事情呗”

对于从小生活在这里的陈默来说,县城对他来说有些遥远,也更加好奇,当初为娘亲治病的医匠虽然是他请的,但当时的他什么都不懂,加上心忧母亲的病情,哪有心思记得那些,听说城里什么都有,人们每天都能吃上鸡卵(鸡蛋),对于陈默来说,能够天天吃上鸡卵那就是县城人该有的生活,也因此,对县城十分的向往。

“也就那样。”张叔跟陈默是邻家,告别了几名同伴之后,也没有回去,坐在门口的木墩上道:“不过最近倒是来了几个神仙,在城里发符水,小子,你要明天去的话,说不定能够碰上,为你娘求一碗符水,说不定那身子骨就能好了。”

“张叔,这世上真的有神仙么?”陈默看着张叔,好奇的问道。

“有啊。”张叔点点头道:“大贤良师听过吧?他应该就算神仙。”

大贤良师,在陈默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名气了,不过陈默没有见过,但听说是个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人物,此刻听张叔说,不由得点点头:“大贤良师就是神仙?”

“那当然。”张叔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大贤良师在夏丘!?”陈默目光突然一亮,询问道,如果是大贤良师的话,或许知道自己脑海中那神秘存在是否是神仙。

“自然不会,大贤良师可是很忙的。”张叔摇了摇头:“来的是他的弟子,叫雷公,神仙的弟子,那自然也算半个神仙了。”

神仙的弟子也是神仙?

陈默懵懂的点了点头,好像有些道理,又似乎不太对……

“明日啊,里正他们正好去县里公干,你去央求里正带你一起去。”张叔笑道。

“哦。”陈默脸上露出笑容:“谢谢张叔,我先回去了。”

他现在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跟着里正阿翁一起去县城见见神仙了。

“去吧!”张叔挥了挥手,看着背着小背篓飞奔而走的陈默,心中却是叹了口气,陈母早年丧夫,一个人把小陈默拉扯大,确实不容易,但如今这庄子里,大多数人其实都挺羡慕陈母有这么一个懂事而且能干聪明的儿子。

想想自己那比陈默大了只差半岁,却每天还在跟人掏鸟窝的儿子,张叔突然有种回去将这小崽子揍一顿的冲动。

看看人家,六岁就开始下地耕田,七岁的时候已经跟大家一起下地了,现在九岁,虽然被人戏称粪郎,但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了。

没法儿比啊!

张叔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往回走去……

第2章里正

“娘,我回来了”陈默将背篓放好,看着正在窗边借着窗外的光线做女红的母亲,开心的笑道:“庄稼长得不错,今年应该有个好收成。”

自从他把粪肥改良以后,家里的庄稼一直比旁人长得好,等今年收成以后,除了上交的赋税,自家娘儿俩所需的食物之外,还能剩下不少,陈默准备再盘几亩地,雇佣两个佃农帮家里干活,自家的日子定能好不少,娘亲也不用每日这般辛苦的做女红了。

“快去吃食吧。”陈母见到儿子,淡淡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心疼,有时候孩子太懂事,对于父母来说其实也算另一种失败吧。

陈默应了一声,欢快的跑到灶台边,打开了笼盖,一股浓浓的粟米香气扑鼻而来,陈默咽了口口水,随后却是看向母亲道:“娘亲,这鸡卵……”

陈家这两年虽然有些缓和,但还没到能够隔三差五吃鸡卵的地步,一个月能吃两次就不错了。

“我儿如今身量越发健壮,需得多吃一些。”陈母一边做着女红,一边随口道。

“娘,你吃。”陈默端着碗过来,将鸡蛋递给母亲道:“母亲身子虚弱,正需补一补。”

“娘已经吃过了。”陈母摇了摇头道。

陈默有些狐疑,想了想,把鸡卵剥开,找了根线,将鸡卵切成两半,一半递给母亲道:“那一人一半。”

“我儿吃吧,娘吃过了。”陈母摇了摇头道。

“那皮呢?母亲不吃,孩儿也不吃。”陈默有些执拗,他其实不想戳破母亲的谎言,只是真见不得母亲这样。

最终,陈母拗不过陈默,接过半个鸡卵小口的吃起来。

陈默见母亲吃下,这才开始吃起自己的食物,虽然家境贫寒,但终究是陈家的分支,祖上也是有身份的人物,自小,规矩就比别人家多,哪怕此刻已经很饿了,但陈默还是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吃着。

“娘亲,我明天想跟里正阿翁去一趟县城。”陈默突然道。

“哦?”陈母疑惑道:“所为何事?”

“家里的余粮足够我们用到秋收,孩儿想拿些粮食去城里,换两只鸡,一公一母,以后我们也能天天吃上鸡卵,等以后有了小鸡仔,还能给母亲炖些鸡汤,吃鸡肉。”陈默没敢将大贤良师弟子的事情告诉母亲,他知道母亲很排斥这些东西,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陈默相信,这世上肯定有一些超出常人理解的力量的,否则他脑海中的那神秘存在又该如何解释?

“不可!”陈母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就算陈默曾经去过城里,但现在依旧是个孩子,哪个当娘的能够放心?当下一板脸,沉声道:“莫要以为去过一次,便以为多厉害,那是你没碰上过恶徒!”

“娘亲放心,孩儿是跟着阿翁同去。”陈默心里对于娘亲这种不信任的态度,多少有些不耐烦,这种感觉,好像自己还是个稚童一样,虽然确实是这样,但陈默觉得自己跟其他稚童不一样。

陈母只是不同意,奈何陈默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皱眉道:“出门在外,要多听里正教诲,不可离开里正身边。”

“好!”难得母亲松口,陈默大喜,当即答应一声,低头扒饭。

将食物吃完,陈默端着碗筷去清洗餐具,陈家的宅子并不好,这两年虽然收成好了一些,但陈默将原本的两亩薄田阔到十亩,每年还要花不少钱请人帮母亲诊治,买些药材,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翻新旧屋。

不说家徒四壁,但也不会有多好,每年到了冬天,都很冷的,等今年收成了,一定要先把房子给翻新,至少冬天不要像往年那样冷的无法入睡。

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陈默洗漱之后,小跑着去了里正家里,跟里正说明了明天想要一同去县城的希望。

里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不过这年头,九岁的孩子管四十岁的人叫阿翁也没什么不妥,虽说是一里之长,不过里正除了每年帮助县里收税之外,更多时候比较闲,他家里有不少田产,雇佣了几个佃农帮忙耕作,算是这个里最大户的人家了,平日里为人很好,总是笑眯眯的,每年的税赋如果实在交不上的,他也不会如同传说中鱼肉乡里的恶霸一般作为,反而会贴补一些,也是因此,他在乡民中很有声望,孩子们也愿意跟里正亲近。

“你娘同意么?”里正笑眯眯的看着陈默,询问道。

“嗯,娘说若能跟着阿翁一起去,她会很放心。”陈默点头答应了一声,目光却忍不住悄悄地瞥了里正家里的那条大狗一眼,小时候他被这狗追着满地跑,后来混熟了,反倒喜欢得紧,平日里若有些不吃的东西,都会带来给它。

“你娘同意的话,那自然好说,你也不是第一次去县城了,明日早些起身,鸡鸣便走,最好能在日落之前赶回来。”里正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狗道:“城中有个郑屠户,与你王叔有些交情,喜欢的话,叫他带你去他那里要只狗仔过来。”

“不……不必了。”陈默摇了摇头,王叔是庄里最厉害的猎户,听说独自猎杀过野猪还有恶虎,不过人长得可凶了,乡里的孩童看到便能吓哭,陈默虽然不至于跟别的孩子一般被吓哭,但见着总有些发怵,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样子。

“一只狗仔而已,郑屠那边每天都要杀很多,也没有几斤肉。”里正摇了摇头道:“那郑屠跟你王叔不错,你别看你王叔长那样,人还是不错的。”

说到最后,里正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有时候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每天都要杀很多?”陈默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后半句上。

里正点点头,有些无语的看着陈默,哂然一笑,终究是个九岁稚童,跟他说这些又有何用?

陈默有些纠结,他有些怕王叔,无论是对方的长相还是给人的感觉,但他确实想要一只狗儿。

“回去想吧,明日到了城里再说。”里正摆了摆手道。

“多谢阿翁!”陈默连忙毕恭毕敬的对着里正躬身告辞。

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里正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慈爱,这一里六十三户人家,孩子有三十多个,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陈默,懂事,不闹腾,而且踏实肯干,也有些自己的想法,而且终究是陈家一支,虽然家境差不多,但终究是不一样的,以后这孩子说不定能出人头地。

第3章夏丘

姓姓名:陈默

命数:10(正常人的初始命数,天灾人祸会削减命数,地位的提升可以增长命数)

气运:10(正常人的最低气运,若气运低于最低值,人的运气会不断变差)

拥有金钱:五铢钱7枚

生活类技能:耕作lv7,粪肥制作lv6

战斗技能:无

统帅类技能:无

陈默在睡觉前,将这个虚无的画面调出来,对着自己能看到画面的方向默默跪倒,虔诚的拜了三拜,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它确实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帮助,对于陈默来说,这个神秘的存在,便是如同神仙一般,这也是他坚定的相信这世上有神仙的原因,只是到现在为止,陈默如何称呼对方都不知道,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态度来感谢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改变。

跪拜过后,陈默睡在床上,心中却是在思索着这神秘存在的作用,这是他每天都会思考的内容。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些符号就是数字,陈默记得自己的技能是从1到7慢慢变化过来的,而每一次的变化,自己都会获得一些神秘的知识,那是否代表着自己如果能够学会其他本事的话,也可以如同耕作和粪肥制作一般迅速提升?

以前陈默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在用来耕作和制作粪肥,根本没有精力去估计其他,如今虽然还很忙,但随着技能等级的提升,无论是耕作还是粪肥的制作都已经不足以占据他全部的精力和时间,或许可以尝试学习一些其他的本事。

只是该学什么好呢?

其实内心深处,陈默更希望能够读书,陈家毕竟是世家,哪怕他们这一支如今已经落魄,但骨子里,陈默还是希望能够读书,那是能够彻底改变命运的东西,只可惜,他这一脉落得如今地步,也只剩下缅怀前人荣耀,连接触书籍的资格都没有,上哪读去?

那命数和气运也不知道有何用处?

陈默目光在哪财富值上盯了片刻后叹息一声,便不再理会,沉沉的睡去。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天尚未亮,陈默便已经醒来,收拾停当,陈母为他做了几个面饼,城里的吃食太贵,如今陈家全部家当都在陈默身上,就那七个五铢钱,陈母怕他舍不得花钱吃,提早起床,帮他准备了面饼。

“娘亲莫要担心,这里距离县城不到三十里,日落之前定能回来。”陈默将水囊跨在腰间,又将母亲给自己的面饼包在个小包袱里面揣在怀里对着陈母笑道。

“我儿方才九岁,叫娘如何不担心?”陈母垂泪道,想想这孩子也太苦,自小没爹,六岁的时候便为这家开始干活、奔走,只是想想,便叫人觉得心酸,旁人孩子这年纪虽说也开始干活了,但也不至于如此将家里的重活一肩承担,陈默却是六岁就自己往城里去跑,为自己求医。

“没事的,娘,不是还有里正阿翁他们在么?”陈默不想惹自家娘亲垂泪,接过娘亲这些时日做好的女红笑道:“这些事送给城里的锦绣坊么?”

“嗯。”陈母点点头,这些女红往日里都是托人去卖的,这次既然陈默要去,让陈默送去就好,也省的麻烦别人。

“娘亲放心,日落之前必然归来!”陈默细心地将那些女红放好之后,才对着陈母笑道。

“嗯,出门在外,多听里正的话,遇事不可鲁莽,我儿聪敏,却也不可逞强,县城与这乡里之间不同,人心险恶,我儿不可妄信他人。”陈母嘱咐道。

陈默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慧,他到现在的表现,都是那神仙给的,年幼的他,不太明白何为人心险恶,当下只是点头却并未听进去。

“时辰不早了,孩儿先去找阿翁了。”陈默对着母亲躬身一礼后,转身将一袋粟米背在背上,辞别了母亲,往里正家的方向跑去。

里正这边找了一辆驴车,还集合了五六个都要去城里的乡民,都是健壮的猎户,人人手中拎着一根叉子或是棍棒当做武器,听说这几年外面不太平,虽然这段路不远,但偶尔也会遇到一些落单的山贼草寇。

“阿翁,王叔、蔡叔……”陈默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准备出行了,连忙上前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还以为你小子要睡过了。”王叔的汉子嘿笑着伸手接过陈默背上的袋子,有些诧异道:“嚯,这分量可不轻,有一石吧?”

“差不多。”陈默点了点头,他不太敢跟王叔对视,总觉得下一刻会被打。

(汉代一石大概是二十七斤左右,计量单位不一样,汉代一斤大概是现在的半斤重,我记得我小时候背过二十斤,也累,但能拿的动,常年做农活的孩子,力气耐力应该比我那会儿更大些)

“有些力气,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将军!”王叔帮陈默将粟米的袋子放到车上,一边笑道。

“将军哪是我们这等出身的人能当的?”一旁的蔡叔摇了摇头,对着陈默道:“小粪郎,你也上车吧。”

“诸位长辈都不坐,我如何能坐?”陈默摇了摇头道。

“你个稚童,怎能跟我们比?”王叔笑道:“快上车吧。”

陈默态度却非常坚决,他想要让大家把自己当大人来看,而不是稚童,而且县城他六岁就去过,不用大家怜悯。

“让他一起走吧,这孩子倔的很。”里正摇了摇头道:“县城他六岁就去过,能跑得动。”

其他几人见里正都说话了,也只能作罢。

三十里的路,对于这个年代常年奔走的人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但陈默一个还没长全的稚童却也能跟着大家一路走下来,不叫苦也不叫累,这叫众人啧啧称奇。

夏丘县以前是侯国,后来不知为何又降为县,陈默以前听娘亲说些过往的故事,大概两百年前吧,王莽篡权的时候曾将这里改为归思县,后来又改回来,隶属于临淮郡。

陈默也不知道当初为何要改名,不过过去的事情,跟他也没多大关系,虽然六岁那年来过一次,不过当时忙乱,心急如焚,也没时间去管这县城有多好,如今看着那足有三人高的城墙,也是有些惊叹,这城墙可比栅栏看着雄伟多了。

第4章声音

“快走吧!”王叔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道:“不过一座土城,你若见了郡城那用砖石筑成的城墙,还不得吓死?”

“不一样吗?”陈默有些不太明白砖石城墙的含义,在他的世界观里,这夏丘县的城墙已经是这世上最宏伟的建筑了。

“当然不一样,听说郡城的城墙足有五丈高,是这里的两倍。”一旁的蔡叔一脸淡定的道。

“蔡叔也没见过?”陈默敏锐的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字,相比起凶神恶煞的王叔,他更愿意跟蔡叔说话。

蔡叔脸一黑,拍了陈默一巴掌一脸不耐烦的道:“快走快走,要想日落之前回去,下午就得走。”

“哦”陈默被拍了一巴掌,不敢再问,只能闷闷不乐的往里走。

这年月,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当地的县城了。

里正在城门口跟守城的门卫交了传才进城。

“那是什么?”陈默有些好奇的看着里正,他当年也跑来过县城,不过当时不记得有人跟他要这个。

“传,好像有很多级别,像我们这样的,要去别的城池,进城的时候没有这个人家不让进,你要去其他城池的话,还得到县城去办,里正开的也没用,反正很麻烦。”蔡叔一边赶着驴车,一边解释道。

陈默点点头,却看到里正偷偷地塞了两枚五铢钱给那守门的侍卫,疑惑的看向蔡叔,其他人进城的时候可没塞这个。

“别乱看,也别乱问。”蔡叔不等他说话,已经瞪了他一眼道:“以后你会明白。”

“哦”陈默乖巧的点点头,不再多问,跟着众人一起赶着驴车进城,那守卫城门的将士没有跟对其他人一样搜索驴车,这大概就是那两枚五铢钱的效果了吧?

“二狗”进了城之后,里正将陈默叫来。

“阿翁有何吩咐?”陈默连忙跑过去。

“你要卖粮,跟我们去的地方不一样,就此分开,现在是巳时(9点到11点之间),我们申时初在这里集合,粟米该在二百钱一石左右,不过今年各地大旱,粮价该有所上涨,或可卖至更高,不过坊市之中的粮商给的虽然价低,但那里安全,最好还是去坊市卖,锦绣坊的刺绣收的价格还算不错,你娘手艺不错,自己拿来卖的话,这些大概有五百钱左右。”里正看着陈默道。

“这么贵?”陈默诧异的道。

他记得每年自家娘亲的刺绣最多也就给个百钱左右。

里正点了点头,没有多话,其实陈母平时卖的也没错,人家到他们那边去收,就是这个价。

“去吧,记得申时初在这里见我们。”里正挥了挥手道。

“哦。”陈默点点头,把粮袋背在背上,心事重重地走了。

“让他一个孩子这样去,是不是太……”王叔看着陈默小小的背影,有些担心道。

“虽然还小,但也是陈家现在唯一的男人,有些事,他得自己经历。”里正摇了摇头道:“你去看着他,其他人跟我走。”

……

陈默走在大街上,有些心事重重,往年里都是县城的人到各乡、各里来收购各种物资,比如粮食、刺绣等,没什么对比,自然不知道价钱,但如今突然知道原来这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远高于那些每年过来收货人给出的价格,这让年幼的他心里有些不好受。

粮价倒是差不了太多,但娘亲的刺绣价格就差了太多了,想到娘亲每日在窗边拖着孱弱的身体在那里刺绣,一个月都未必能绣好一匹,到最后还要被那些人盘剥,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一路询问,陈默想要找到收粮的地方。

“小童,你要卖粮的话,何不直接送去驿馆?卖给粮市没有多少钱的。”一名老者看陈默样子讨喜,又有礼,主动将他叫过来,笑眯眯的道。

“差很多么?”陈默诧异的道。

“以前差的倒是不多,但今年各地粮荒,粮价大涨,他们往外卖的话,一石粟米便要四百钱,但若是收的话,大概会跟往年一样。”老者笑道。

粮食买卖如果在正常年月,其实是不怎么赚钱的,就是薄利多销,但如果遇上荒年的话,对于粮商来说,那就能大赚一笔了。

“多谢阿翁。”陈默连忙跟老者道谢,又问清了驿馆的路之后,便要朝着驿馆方向走去。

“等等”老者对着陈默招了招手道:“你这么去,驿馆不会理你,他们一般都是几十石几十石的收,你这点儿,人家不单独收的。”

“那该如何?”陈默好奇道。

“笨呐,你就说是粮市送来的。”老者笑道。

“骗人?”陈默皱眉道。

“怎能叫骗?这叫变通!不然你怎能将粮卖给他们?”老者敲了敲陈默的脑袋笑道:“到时候啊,你就说是城西街的刘老介绍的,他们会信的。”

“哦。”陈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背着粮袋按照老者的指示往那间驿馆走去。

“粮市那边没说今日要送粮啊?”一刻钟后,城西驿馆中,看店的伙计看着陈默皱眉道。

“可是城西街的刘老说可以的。”陈默有些慌,一双眼珠子忍不住乱转,想到那刘老说的话,连忙道。

“哦……”伙计的声音有些怪,眯眼打量着陈默道:“是那老儿啊,行吧,把粮食放下吧。”

“钱呢?”陈默放下粮食,看向那伙计,总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诡异,但哪里诡异又说不出来。

“钱?”伙计闻言想笑,脑袋却被人拍了一巴掌。

“东家?”伙计本能的低头,对着身后出现的男子道。

“快去拿钱吧。”男子长的颇为正派,给人一种放心的感觉,此刻看了陈默一眼笑道:“小童,喝些水吧,这一石粟米,分量可不轻,你家长辈呢?”

“正在那边卖货,一会儿便……”陈默本能的说道,只是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自己现在不应该是从粮市过来的么?当下闭嘴不说。

男子只是笑了笑,让陈默放松了几分戒备,摸着陈默的脑袋笑道:“不妨事,如今已经收下,按照市价,现在一石粟米三百八十钱,不过我们这里只能给你三百钱,毕竟我们也要赚钱的。”

陈默心里有些不愿,却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而且三百钱,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很多了,看了看旁边的水碗,有些犹豫,他跑了一路,确实渴了,但又不好意思喝。

男子似乎看出了陈默的犹豫,站起身来转身去了后堂。

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将水碗端起来喝了几口。

“宿主请注意,检测到宿主饮下安眠性药物,是否耗费一点气运,将其清除?”就在陈默喝下水的瞬间,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沉默给吓了一跳……

第5章人心险恶

“谁?”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陈默一跳,他现在有些昏沉,在叫出声的那一刻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脑海中那神秘存在的声音,不过从得到这神秘存在到现在,对方一共也只是说过三句话,所以陈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那伙计拎着个钱袋过来,看着陈默嘿笑道。

“没事!”陈默晃了晃脑袋,意识有些模糊,甚至眼前的人影都出现重影了,那碗水有问题!

陈默看了水碗一眼,又看了看那伙计以及离开的男子的方向,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害自己,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心中默念了一声救我之后,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接钱袋。

“给你!”伙计故意将钱袋递偏。

陈默伸了两次手方才将钱袋拿在手里,此刻意识已经清醒,但为了迷惑对方,依旧做出快要昏迷的样子,默默地打开钱袋,确定里面都是五铢钱,用麻绳穿在一起,至于多少,已经顾不得去数了。

用绳子把袋口栓紧之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嘿,小童!”伙计见状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抓住陈默,却见陈默突然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一般,嗖的蹿了出去。

伙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拔腿便追。

“王叔?”门外,陈默一头撞进一个宽大的怀里,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反弹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去,正是王叔,不由心中一松,王叔那凶神恶煞的脸,在这一刻却是亲切了好多。

王叔点点头,皱眉看向追出来的伙计,紧了紧手中的棍子瞪眼道:“干什么?”

伙计有些迟疑,王叔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户,曾猎过恶虎,体格魁梧,再加上凶神恶煞的脸,此刻一瞪眼,自有一股凶气,普通人看了都要腿软,伙计哪敢再上前?

“这小童偷钱!”那伙计眼珠一转,破口道。

“胡说,那是我卖米得来的,你们在水里下了药,想害我!”陈默此刻见王叔在身边,心底胆气大了不少,声音也粗了不少。

王叔闻言眉头一皱,看向那伙计的目光凶了几分。

“有何证据?”伙计被王叔看的有些不自在,加上底虚,想要后退,却见之前那男子出来,看着陈默微笑道:“小童,有些事可不能瞎说,否则若是见官的话……”

“那碗水我只喝了两口,你把剩下的喝了!”陈默看着男子咬牙切齿道,这人长得一副和善模样,心思却这般歹毒。

男子闻言微微一滞。

王叔看着男子,见他神色迟疑,已知如陈默所言,那水有问题,皱眉道:“要见官吗?”

男子看了看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脸上微笑不变道:“算了,小事而已,就当交个朋友了。”

“那本来就是我的!”陈默咬牙道。

“小机灵鬼!”男子看着陈默,摇头道:“代我向刘老问好。”

陈默还想说什么,却被王叔拉着离开了。

“王叔,怎么……”陈默心中还是有些不忿。

“这里是他们的地方,真的把事情闹大,你我未必能占得便宜。”王叔叹了口气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粮市吗?怎的跑来这里?”

陈默当下将之前刘老帮自己引荐,来这里卖粮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叔听完沉默了片刻后道:“有些便宜,不能沾的,那刘老和他们是一伙的。”

陈默听得有些不解道:“王叔,他们为何要害我?”

“也不是害你,把你弄昏了卖到其他地方去。”王叔叹了口气道:“若是能遇上买主算是造化,若是卖不出去,这些人会把你的腿脚给敲断,让你沿街去乞讨,帮他们赚钱。”

陈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直观的体会到这世道的艰辛和险恶,那刘老看着面目慈善,男子看着也不像坏人,却做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反倒是王叔,长得凶神恶煞,却是难得的好人。

“为何不报官?”陈默有些不忿,一想到若非有自己脑海中那神秘存在帮忙,又有王叔恰好过来,自己可能就被卖到很远的地方去,留下娘亲一个孤苦无依,若自己真的丢了,娘亲该如何活?

一想到这里,陈默就有些后怕,然后脚下绊了一下,栽了个跟头。

“有用的话,他们也不会这般猖狂了!”王叔伸手把他拽起来,摇头叹息道。

之前那男子最终没有追究,周围围观者越来越多,不想把事闹大恐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陈默有些不懂,听王叔的意思,怎么感觉官府跟他们是一伙的?年幼的他无法明白这些道理,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沉默的跟着王叔继续往前走,不过似乎很倒霉,不是莫名其妙的滑倒,就是被路过的人不注意撞到。

“以后卖粮,去粮市就行,这世道艰难,粮市虽然价钱低,但至少不会有这样的危险,县城不比乡里,这里人心复杂,而且这年月衙署也不怎么管事。”王叔带着陈默径直到了锦绣坊,一匹刺绣换了五百钱之后,便往回走,一边对着陈默说话,一边不自觉的离他远了些,这孩子自从出来以后,似乎变得很倒霉。

“官府不是为了万民做主么?”陈默有些搞不懂,若他们不为百姓做主,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道理上是这么回事,但有时候世事不能拿道理来说事。”王叔摸着陈默的脑袋笑道:“这些东西跟你说你也不懂,以后自己慢慢去体会吧,拿了钱,现在想干什么?”

“我想买几只鸡仔,以后家里养些鸡,然后……”陈默想了想道:“买些肉,娘亲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你这孩子,倒是孝顺。”王叔笑道:“里正不是说你还想要条狗么?正好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在集市,我带你去吧,郑屠也在那边。”

“多谢王叔!”陈默对于之前的事情还有些心理阴影,此刻听得王叔愿意陪他一起去,顿时感觉心安了很多。

“王叔,你是不是很厉害?”走在路上,陈默突然询问道。

“为何这般问?”王叔疑惑的看向陈默道。

“刚才那人只是被你瞪了一眼便不敢动了。”陈默想到之前王叔只是瞪了那伙计一眼,那伙计便动也不敢动,有些神往。

“他心底有鬼,这种人欺软怕硬,你只要比他强势,谁都能把他吓住。”王叔不在意的道。

“那您可以教我么?”陈默问道。

“教你什么?”王叔看着陈默疑惑道。

“武艺啊。”陈默这些天正想着学些什么东西,之前还有些迷茫,但现在他想清楚了,一定要学些武艺,以后不被那些恶人欺负,还可以保护娘亲。

“我一个猎户,哪懂什么武艺?”王叔摇了摇头,随即看了陈默几眼,思索道:“你若想学,我可教你,但你得能吃苦。”

“我不怕吃苦!”陈默一挺胸道。

王叔点点头,这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小肯性子便坚韧,比别人家的孩童更懂事,这点他倒是不担心,当下点头道:“我平日里要出去狩猎,回来若有闲暇便教你。”

“多谢王叔!”陈默闻言大喜,连忙对着王叔一拜,却被王叔拉住。

“回去再说!”

“好!”陈默喜滋滋的跟在王叔身后,两人往集市方向走去。

第6章郑屠

一斤羊肉要二十钱,一只鸡仔两个钱。

陈默掰着指头计算着自己手里的钱可以做什么,卖粮卖了三百钱,刺绣卖了五百,八百钱看起来也不少了,但秋收以后,陈默还想再置办几亩地,一亩地如果花钱买的话,按照这边的价钱,得两千到三千钱,平日里三不五时的还想买些鸡卵来吃,肯定得省着点儿。

最终陈默买了十个鸡仔,花了二十个钱,剩下的肉和狗仔去郑屠那里,陈默有些犹豫,根据王叔所说,狗仔也分档次的。

一般拿来卖肉的狗仔三五个钱就行了,但如果好一些的,比如能养成猎犬的那种就比较贵了,一只就得上百钱,根本不像里正说的那么不值钱。

但若是买普通犬的话,陈默又不太喜欢,王叔有一头猎犬,一年前在山里死了,但在那之前,陈默可是很喜欢的,当初陈默畏惧王叔但又爱往跟前凑,一大半原因就是那头猎犬,当初得知猎犬战死的消息后,陈默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王老弟,来啦”陈默心中正纠结之际,耳朵突然如同被重锤给狠狠地锤了一计,抬头看时,正看到一凶神恶煞的壮汉跟王叔打着招呼。

“今日过来办货,顺道过来看看。”王叔似乎跟对方很熟,打了声招呼后,看向陈默道:“这位就是郑屠,你叫他郑叔便好。”

郑屠果然长得很凶,当看到郑屠的那一瞬间,陈默突然明白了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经历了之前的事情,陈默心中的畏惧不知怎的少了很多,或许长得凶恶之人,也未必就是坏人吧?就如王叔一般,当下乖乖的对着郑屠躬身一礼道:“见过郑叔。”

“你何时有了孩儿?”郑屠意外的看着王叔道。

“这是乡里的孩子,这次来城里办货,里正担心他,让我跟着。”王叔笑道。

“这稚童看着倒是乖巧。”郑屠打量了陈默几眼,眼缘倒是不错,反正看着让人心生亲近,可能孩子都是这样吧,尤其是一个不闹腾的孩子。

“郑叔,我想买肉还有……”陈默咬了咬牙道:“我想买只狗仔。”

“肉好说,我这里猪肉、狗肉羊肉都有,既然是王老弟带来的,便算你便宜一些。”郑屠咧嘴一笑,惨白的牙齿看着像一头凶猛的野猪对着自己龇牙。

“我想要三斤羊肉。”陈默犹豫了一下道,太多也吃不完,而且如今正是夏末,天气炎热,也放不下。

“好说!”郑屠拎起自己的剔骨刀,随手一割,陈默只觉眼前有白芒闪了一下,一片肉已经落在了案板上。

“好厉害!”陈默看着案板上的肉,一脸震惊,他都没看到对方怎么动的,肉已经割下来了,这要是落在人身上,哪还有命?

“好眼光!”郑屠哈哈笑道,这种话若是像王叔这样的成年人来说,他或许只当是客套,但陈默这年纪的孩子说出来,那就相当受用了,当下也没称,直接找了块皮把肉一包道:“送你了!”

陈默没太明白,接过肉,也不知道有没有三斤,想了想,还是从钱袋里面点出了六十钱放到案板上。

“说是送你的,怎的还给钱?”郑屠皱眉看向陈默。

“我娘说……不可占别人的便宜。”陈默记得当初娘不是这么说的,那句话听起来很有气势,但陈默忘了,只能拿自己的话来说。

“这小子,我越来越喜欢了。”郑屠看向王叔,哈哈笑道:“你说你要狗仔?”

“嗯。”陈默点点头道。

“走,我带你去挑一只!”郑屠招来了自己的伙计,让他帮忙看着屠档,亲自带着两人去挑狗仔。

“小子,狗这东西很有灵性,如果决定要养,就别负了它,对它来说,这是一辈子的事。”

郑屠带着两人来到屠档后面的院落里,那里有不少狗仔在闹腾,见到人来也不怕生,还往上蹭,郑屠打开几个笼子,对两人道:“去挑吧。”

陈默听着默默点头,心中却是有些腹诽,这话从一个杀狗的人嘴里说出来,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看着满地欢腾的狗仔,各种颜色的都有,但长得却都差不多,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选。

“王叔?”陈默回头,看向王叔。

“我帮你挑吧,要什么犬?”王叔笑道。

“猎犬。”陈默有些心疼的攥着钱袋,但心中多少有些既然要养,就养一辈子的想法。

王叔挑了一只闹腾的很欢的黑色小犬给陈默,通体乌黑,只有眼睛上方有两道如同眉毛一般的白毛,眼睛灵动,十分可爱,反正陈默看着很喜欢。

“郑叔,这个多少钱?”陈默有些欢喜的抱在怀中,朝着郑屠询问道。

“这个……”郑屠看了看狗,又看了看陈默突然笑道:“你给十枚钱就行了,算是肉犬,不过品相不错。”

肉犬么?

陈默有些不愿,但看着小犬的样子,真的颇有眼缘,最终还是点了十枚钱给郑屠,欢欢喜喜的背着鸡笼,又把钱袋绑在腰上,狗儿抱在怀中跟郑屠道别之后跟着王叔一起往回走。

距离申时还有段时间,但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原本还想着去找神仙,不过也不好要王叔陪自己一起去,就想着跟里正他们集合,能的话早点回去,他想要帮着狗儿还有鸡仔做个窝,太晚的话怕没时间。

“王叔,这狗儿真的是肉狗?”离开屠档之后,陈默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青州细狗,不错的猎犬。”王叔看了一眼在陈默怀里欢腾的狗仔,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猎犬?”陈默怔住了:“那为何……”

“送你的。”王叔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回去,郑兄面相虽恶,但人却不错,可惜……屠户这一行折福,三个儿子早夭,又死了两任妻子,后来心灰意懒,便不再娶了,不过却极为喜爱如你这般的孩童,这狗儿也是真的想给你,否则以他的脾气,不会这般的,你这小子,就长了一张骗人的脸。”

“没有!”陈默有些恼怒,自己明明很实诚的。

“我是说脸讨人喜欢。”王叔揉了揉陈默的脑袋笑道:“走吧,若你真的心有愧疚,以后来城里的话,多去看看他便是,他喜欢小童,但如你这般愿意跟他说话的,整个夏丘都没有。”

第7章山贼

陈默的事情办完了,但里正他们的事情还没有,相比于陈默来说,里正他们不但要将带来的皮货卖出去,还要购买不少东西,钱这种东西,在乡下用处其实不多,除了盐巴、布匹还有一些器械等生活必需品之外,基本都能自给自足,就算有需求,只要不是灾年,邻里之间就能相互交换补齐。

当然,前提是要有个好年景,如果遇上了灾年那对于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这些道理,陈默也只是听说而已,他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灾年,只听说过灾年恐怖,但从没见识过,心中虽然有些羡慕这县城的繁华,但要让他选的话,还是愿意在自己那小地方,至少有田地种,心里面踏实。

中午两人在西街一处驿馆吃了一顿,花了三十钱,陈默觉得王叔救了自己一命,这一顿无论如何都该自己请才对,有些心疼的把帐结了。

三十个钱,如果放在庄里的话,以现在的物价来说,够他们母子吃上三天,现在却只有一顿,陈默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来驿馆吃饭。

王叔也没拦着,尤其是看着陈默一脸肉疼却还是坚持付账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感慨,一个懂事的孩子,很容易拉好感的。

可惜,投错了胎,若这孩子能投在哪个富贵人家的话,或许将来能有一番作为吧?

“二狗。”看着陈默坐回来默默地喝着水,王叔突然问道:“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以后?”陈默想了想道:“今年秋收以后,我想再盘上几亩地,雇佣两个佃农,养一些鸡,然后……”

“我说是将来,你再长大一些。”王叔笑着摇头道。

王叔虽然长得粗犷,但笑起来,却莫名的会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将来么?”陈默有些迷茫了,在他的认知中,将来……或许跟现在也差不了太多,最多再多盘一些地,这辈子,若能置下百亩良田的话,陈默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很厉害了,但总是会有些遗憾。

犹豫了片刻后,陈默突然道:“我想读书。”

王叔闻言沉默了,读书对于他们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太奢侈了,在这年月,只要识字,就算不能当官,在衙署中做个吏,做个三老或是里正,就能活的不错,如果有那运气,当上一个县令,那对于他们这样的百姓来说,那绝对是祖宗庇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样的出身,根本没可能接触书籍,而且就算给你一卷书册,那还得有人教啊?

士人那可是上等人,可不是有钱就能请到的,而且士人对门第看的很重,平头百姓,拿什么让人家教?粪郎的名声?

王叔看着陈默有些发光的眼睛,心中莫名的有些发堵,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跟读书无缘了。

“很难么?”陈默见王叔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何止是很难,基本没可能。

王叔苦笑着点点头,他不知道该怎样跟这孩子说,见陈默还要追问,连忙转开话题道:“那你为何又要习武?”

陈默挠了挠脑袋,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神明的存在,自己学东西会很快:“我想过读书会很难,不过若能练得一身武艺,他日为国建功的话,或许会很容易一些。”

这倒是条路子,不过同样坎坷。

王叔闻言点点头,他也不想打击陈默的积极性,询问道:“如此说来,你准备参军?这条路可不好走。”

在王叔看来这条路其实也是希望渺茫,不说如今大汉征兵十分严苛,就算参军了,大汉十万大军,最后真的能够出人头地的又有几个?

“还没想好,我得问问娘亲的意思,不过这个不急,我问过阿翁,如今大汉征兵要十三岁才能,还有四年的时间。”陈默笑道。

也是。

王叔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在他看来,这或许是小孩子一时心动,等年纪再大一些,生存的压迫,或许会让他看清现实,消除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种地,经营一辈子,为后辈置办些田产,再过三代,或许就有读书的机会了。

未时末,里正带着蔡叔他们四人拉着驴车回来了,陈默终究还是小孩心性,之前那些沉闷一扫而空,欢快的迎了上去。

驴车里的东西,感觉比来时还多。

“都办好了?”里正摸了摸陈默的头。

“嗯,多亏了王叔。”陈默其实想把之前的事情说一说的,他觉得那时候的王叔很帅,但王叔没让他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那便好。”里正点了点头,招呼众人赶着驴车往城外走。

回家的路上,陈默感觉众人的精神绷的有些紧,完全没有来时那般轻松,这让陈默很疑惑,但究竟为什么,这样的气氛下,陈默也不敢开口,那感觉,好像自己一开口天都会塌下来一样。

“王叔,这路是不是走错了?”陈默凑到王叔身边,伸手戳了戳王叔,他记得路,不会绕到山这边的。

“没错,还有些事情要办。”王叔摇了摇头,低声道:“一会儿不管遇上什么,都别出声,看着就好。”

“哦”陈默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感觉王叔的意思,是不是说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夏丘这边距离淮水近,水道纵横,山少,但还是有一些的,他们在路上遇上了一行人,只有四个,但每一个都很凶悍,而且给陈默的感觉,像极了当初里正家里那头狗跟他还没混熟时的样子,又好像没认识之前的王叔和郑屠。

“东西带来了?”一名肤色黝黑的汉子瞥了一眼陈默道:“怎的还带个稚童?”

“正好他也要过来,这孩子懂事,以后说不定要让他来走这条路。”里正看了看周围,随后对蔡叔挥了挥手。

蔡叔和另外三位乡勇从车上卸下来几个袋子,送到对方面前。

“东西都在这了,看看。”

双方似乎是在交易,陈默不明白为什么不去城里,他偷偷地看了几眼,袋子里不但有肉食、盐巴,甚至还有几口刀。

一直到交易完成,离开之后,陈默明显感觉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气氛也不像开始那样压抑,这时候才凑到王叔身边悄悄问道:“王叔,那些是什么人?”

王叔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开口:“山贼!这事儿,别和你娘说,否则以后你就别想着跟我们出来了。”

这两个字,让陈默一路上脑袋都感觉懵懵的,一直到回到里中,依旧感觉腿有些抖……

第8章匪类

“我儿为何自回来后便闷闷不乐?”陈母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回来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这让陈母很担心。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陈默摇了摇头,在自己没想明白之前,他暂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

“哦?”陈母闻言看向自己的儿子,微笑道:“不如说与为娘听,可是这次在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嗯,算是。”陈默点点头道:“娘,你听过官匪勾结么?”

“自然听过。”陈母点点头。

“官不是该为百姓做事么?为何要与为祸百姓的匪类勾结?”陈默询问道。

“原因有很多。”陈母并没有如同哄孩子一般,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比旁人的孩子多了很多担子,也比旁人的孩子更懂事,有些事,既然他在思考,那肯定是遇上类似的问题了,仔细想了想道:“不过大致分为三种。”

“哦?”陈默连忙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的母亲。

“第一种,无非为利,官员为贼匪提供一些便利,而贼匪劫掠的钱财会给官员一部分,这是最简单,但也是最为人所不齿的一种。”

陈默点点头,这也是陈默一直以来的认知,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这种也最为复杂和常见。”陈母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悠悠叹道:“虽为人所不齿,但多数人却都在做,区别也只在于有的人做的隐秘,而有的人却做的太过明显。”

年幼的陈默无法理解,陈母也没有多做解释,很多东西,没有真正遇到之前,很难真的有认知,他希望自己儿子一辈子也别遇到这种事。

“至于第二种,或者可说是一种妥协。”陈母笑道:“那些落草为寇的贼匪,很难清除的。”

“这是为何?”陈默不解道。

“这世上的贼匪分三类,一类居无定所,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一种,也是官府倾力剿灭的对象;第二类则是山贼,他们啸聚山林,有着自己的地方,虽然也劫掠,但不会如流寇那般嗜杀成性,甚至有时候还会帮助周围的百姓,这些山贼危害不大,而且有地利之便,官军若来清缴,则散于四野,但官军若走,就会重新聚集,一般县城并没有独力剿匪之力,但若聚集重兵,耗粮耗人,而且未必能够清缴,因此只要这些人做的不过分,衙署便会不闻不问,这便是妥协了。”

“这种山贼,有时候还会跟各地乡里做些交易。”末了,陈母笑道:“至于第三种官匪勾结,便是养匪自重,向朝廷讨要军粮兵马,这个我儿暂时不必太清楚,一般是遇不到的。”

陈默点了点头,里正他们遇到的山贼应该就是这第二类,心中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毕竟衙署都没办法,里正跟他们做交易也不算是坏人了。

“娘,你之前说的贼匪三类,还有一类是什么?”陈默解开了心结,看向母亲好奇的问道。

“这种一般也不叫贼匪,他们藏于民间,甚至跟衙署有很深的关系,平日里看着向正经商贩,但私下里却是做些恶事,如略卖人口、贩卖私盐、兵器。”陈母说到这里,心情也有些沉重。

“何为略卖人口?”陈默询问道,他感觉这个跟自己在县城的遭遇有关。

“我朝律法其实是允许买卖人口的,每到灾年,一些过不下去的人家会卖儿卖女,这般卖法,一般得到官府认可,可称为和卖,不过毕竟灾年不是每年都发生,也不是每地都发生,但人口买卖却是颇有利润,也因此,会有人暗中威逼利诱,便叫略卖,更有的会直接强绑,这个便叫掠卖,这略和掠有些不同,但其意相仿,皆违背律法。”

“娘,你懂得真多。”陈默有些惊叹道。

陈母闻言只是笑了笑,陈家再落魄,也算是半个士人,再说活了半辈子了,自然比陈默这懵懂稚童懂得多。

“娘,我记得你曾说过,我们陈家也是士人?”陈默突然问道。

“曾经是。”陈母闻言,叹了口气,他们和合浦陈家有血缘关系,这个关系,隔着其实也不算远,算起来只有两代,但这两代的距离,却远到到了陈默这一带,几乎不可能再有往来了。

“那娘识字么?”陈默目光突然有些发亮。

“识得一些。”陈母点了点头道:“我儿想学?”

“嗯。”陈默连忙点点头,读书识字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陈默一直想学,只是以前光是维持生计便已困难,幼小的肩膀要担起母子的生计,没有精力同时年幼的他也并不明白读书究竟神圣在何处。

但随着见识的增加,内心对于读书的渴望在不断提升,同时家里的情况也越来越好,在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美好,同时又知道陈家过往的辉煌之后,陈默自然不甘于庸碌一生,所以这个时候的陈默,更渴望学到更多,更能看清这个世界。

“你爹教过娘一些,不过娘所学不多。”陈母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我儿若想学,娘便教你。”

“多谢娘!”陈默闻言大喜。

“你这孩子……”陈母笑着摇了摇头道:“明日辰时之前,为娘教你一句,你只需将这一句记牢、写会便可。”

“是!”陈默兴奋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陈默没有睡着,想到明天不但可以跟母亲学到学问,还能跟王叔学到武艺,陈默便满心兴奋,一夜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方才入眠……

第9章学艺

没能见到传说中的神仙,多少让陈默有些失落,不过母亲能够教自己认字对于陈默来说,比见神仙吸引力更大,毕竟神仙的话,自己脑袋里有一个,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不是,但想来那些神仙也跟自己一样,有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吧,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当个神仙。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田地里,陈默一边打理着庄稼,一边在心中默念着母亲教自己的东西,歇下来的时候会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将这些字写下来,他的记忆力不错,这些都是早上娘亲用树枝在地上写,然后教他的,形状被他记下来了,但真的写出来时,感觉会很别扭,没有母亲写的漂亮。

“粪郎,在干什么呢?”一名年岁比陈默大一些的少年扛着锄头来到陈默身边,看着地上那些歪七扭八的字问道。

“写字!”陈默感觉有些飘,毕竟他可能是里中唯一一个认字的少年郎了,当然,也就认得这些。

“好丑!”少年看着地上歪七扭八的字,撇了撇嘴,不屑道:“你有功夫琢磨这些,不如帮俺家地里也弄些肥。”

“给钱。”陈默看向对方,双目有些放光,现在他正缺钱呢。

“就浇些粪,还要钱?”少年不满的道。

“那你自己去。”陈默有些失望,其实帮人施肥浇田然后赚钱的想法他一直都有,可惜没人请他。

“小气!”少年有些不满,如果都能做的话,他也不会来找陈默了,事实上以前也有人学着陈默这样改良粪肥,结果地里的庄稼给烧死了不少,后来就没人再试了,但问陈默帮忙,陈默死要钱,这多少跟陈默粪郎的名声有些关系。

“你雇佃农也得给钱吧?”陈默不满了:“大郎,不是我说你,这佃农你要给钱还给粮,但种出来的庄稼未必多,但雇我的话,能让你家庄稼长势更好,收成也更多,而我收的钱还不到你雇佣一个佃农的一成。”

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帐怎么就这么多人不会算呢?

“练你的字吧。”少年也不恼怒,大家都习惯了,只是终究还是心理有疙瘩,愤愤的走了。

陈默继续练字,脑子里回想着母亲写字的姿势,不过最终写出来的字也差强人意,至少陈默看着跟母亲的字没法比。

中午的时候吃了些带来的饭食,继续给地里除草,不过心里面陈默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觉得大家都不理解自己。

傍晚,陈默回到家里,已经熟悉了新环境的小犬正在院子里追着几只鸡仔乱跑,陈默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将瑟瑟发抖的小鸡仔救下来。

“不准欺负它们!”敲了敲小犬的脑袋,陈默板着脸道。

小犬却是不住地往陈默怀里窜,不一会儿陈默就有些板不住了,最后索性放弃,咯咯咯的跟小犬玩儿在一起。

“默儿”陈母出现在门口,看着陈默道:“不是说要去你王叔那里学艺么?做人不可失信!”

陈默这才想起这茬,连忙点点头,把小犬放在地上,急匆匆的往王叔家跑去,临走时,陈母还让陈默提了几颗鸡卵过去,算是拜师礼。

“今日跟武家大郎吵了?”王叔也是刚刚回来,猎户有时候会连着好几天在山中狩猎,毕竟跟种地不同,猎户的收成得看运气。

“也没有,他让我帮他家地里面施肥,我跟他要钱,结果他就恼了。”陈默有时候也不太想跟这些人打交道,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比自己还大,但总是那般幼稚,这天底下哪有白帮人干活的道理?

王叔叹了口气,对这件事没有评价,陈默懂事的早,不过有时候,却少了几分人情味,算计的太精,王叔也说不出这事是好是坏,从屋里找了根短棒递给陈默道:“你想学什么?”

“武艺啊。”陈默疑惑的看着王叔,这还用问吗?

“武艺也分很多种的,斧钺钩叉刀枪剑戟弓,你想学哪样?”王叔问道。

陈默惊叹道:“这些王叔都会么?”

“……”王叔沉默了半晌后摇头道:“不会,我们猎户,一般配刀、叉以及弓箭,不过刀很贵,一般是配不起的,我们这里的猎户,多是用叉以及棍。”

感觉上跟刀枪剑戟差了很多,不过陈默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对他来说,有的学就不错了,想了想道:“那王叔可否叫我棍法还有箭术?”

没办法,王叔直接扔了根棍子过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问这些也就只是问问,肯定没想真的教,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陈默还是有的。

“棍相对来说简单,我今日教你站桩,只要按照我的教法,每日站桩一刻钟便可,等他日你打熬出了力气,再教你如何用。”王叔点了点头,现在的陈默年龄尚小,教太多对身体没好处,站桩是最基本的,但也是最难的,毅力很重要,王叔虽然答应了陈默教他,但如果陈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进度,只是站桩这一项,就能让陈默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不明白棍术跟站桩有什么关系,但陈默还是点头答应一声,认真的看着王叔做了一个站桩的动作,似乎并不难。

陈默有些疑惑,但还是学着王叔的样子做出了站桩的动作。

“腰下沉,力气要用在这里。”王叔开始帮陈默矫正姿势。

“王叔,这样……好别扭!”被调整过之后,陈默只觉一阵难受,原本还能站的很轻松,但被调整过后,陈默感觉自己的腿开始打颤了。

“那就站到习惯为止,站桩是所有武艺的根基,这一关若是过不了,你学什么都是花架子。”王叔看了陈默一眼道。

“哦”陈默闻言只能咬牙苦撑,幼小的身躯在夕阳下不断地抖动着。

至少毅力不错。

王叔看了片刻后,心中点了点头,这东西第一次很少有人能撑过一刻的,至少说明陈默的体质还有毅力都不错,不过能否每日坚持才是最关键的。

第10章黑子

第一天的武艺学习并没有像陈默想的那样学了很多厉害的武艺,只是一个站桩,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遗憾,毕竟少年心性,对于成为一个能够纵横疆场的不败将军还是很有憧憬的,但现实却是枯燥的让人不住地生出放弃的念头。

尤其是在坚持了一刻钟之后,回家的时候,陈默感觉自己的双腿一直在打摆子,一点外力都可能直接让他倒地。

陈母看着陈默这样子有些心疼,晚上加了一顿,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着粟米饭,陈母又是开心,又是心疼。

傍晚的时候,陈默按照惯例唤出那虚无的存在进行参拜,不过却发现与之前有些不同。

姓名:陈默

命数:10(正常人的初始命数,天灾人祸会削减命数,地位的提升可以增长命数)

气运:10(正常人的最低气运,若气运低于最低值,人的运气会不断变差)

拥有金钱:五铢钱813枚

生活类技能:耕作lv7,粪肥制作lv6强记lv1,书法lv1,锻体lv1

战斗技能:无

统帅类技能:无

气运恢复到十让陈默很开心,从县城回来之后,虽然没遇到大事,但不是磕着就是绊倒要不就是踩到屎尿,总之心情很不爽快,昨天看的时候,气运是9,今天恢复到10,而且今天一天也确实没遇到什么倒霉事,这让陈默心中松了口气。

多了三个技能,这代表着自己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至于他的目标是什么,其实陈默自己也说不出来,大概方向就是出人头地,在见识过县城的繁华还有世道的险恶之后,这个念头更加坚定,他不想一辈子当个粪郎,他要振兴自己这一支,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如何做,陈默不知道,但脑海中这神秘的存在给他指明了方向,那就是变强,不断变强,等自己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所欠缺的就只是一个机遇了,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有能够抓住机遇的能力。

脑海中神秘存在给出的新技能算是给陈默指明了方向,次日一早,在醒来之后就缠着母亲教他论语的第二段,虽然第一段的一些东西他并不是太明白,但昨天一天的反复记忆和书写,早已经被他死死的记在脑子里。

这年代的教育,一般不会强行让人理解,只要求记住,然后以后去慢慢体会和理解,陈母当年就是这么学的,所以对于自己儿子的要求,在考教过陈默确实记得很牢之后,便开始第二段。

“娘,我的字是不是很丑?”陈默照着母亲的字迹自己画了一遍,见母亲看的仔细,有些羞赧道。

“不会,学问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世间的任何事都是如此,没有人能够一开始就做到很好,我儿昨日只是看了一遍,便能将字写对,已是难得,娘亲记得当年你父亲教为娘写字时,还不如我儿。”陈母微笑着摇头道。

小黑犬已经起来了,昨天陈母帮它搭了个临时小窝,更好的准备等陈默空闲下来再搭,不过小家伙对于自己的新居显然很满意,此刻见陈默在写字,撒开四肢欢快的绕着树枝撒欢,不时滚在地上翻起肚皮。

陈默抽空用树枝捅了捅它,小家伙立刻冲到陈默脚边撕咬。

“娘,我见大家的狗都有名字,不如我们也给它起一个吧?”陈默笑道。

“好啊。”陈母点点头。

“我叫陈默,它就叫陈黑如何?”陈默有些兴奋道。

“哪有给狗起姓的。”陈母摇了摇头:“就叫黑子吧。”

黑子?

陈默有些不满,总觉得少了几分文气,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现在也算是读书人了,能识字,自己的狗也该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吧?

“少了几分文雅!”陈默学着吴账房的模样摸索着下巴,只可惜没有吴账房那绺山羊须,文绉绉的道。

“去种地,一条狗的名字要如何文雅?”陈母被陈默这副样子逗笑了,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

“哦”陈默怏怏不乐的答应一声,有气无力的背着自己的小背篓,扛着小锄头往外跑,对于不能给自家狗子加个姓的问题始终耿耿于怀。

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陈母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发酸,这孩子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小孩子才会有的情绪?

“嗷嗷”小黑子跟着陈默一直跑到门口,看着陈默的身影离开,一直叫唤个不停,一直到陈默的背影消失,才怏怏不乐的回到自己的狗窝,默默地趴在狗窝里,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连周围的鸡仔开始散步都没理会。

“这狗儿倒是通些人性。”陈母低头看了那狗儿一眼,将一只破碗当做食盆摆在狗儿嘴边,倒了些粥给它吃,几只小鸡仔似乎忘了昨日被狗仔支配的恐惧,迈动着鸡爪跑到狗窝边,探头探脑的啄着碗里的粥。

黑子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看这些鸡仔,默默地用爪子扒拉着破碗到自己窝里,屁股对着鸡仔,趴在狗窝里开吃。

“叽叽叽”小鸡仔不满的扑腾着翅膀想要跟进去,继续跟黑子抢食,结果被不耐烦地黑子追着满院跑。

原本寂静的农家小院儿里,多了几分生气,陈母的心情也似乎畅快了很多。

陈默从以前就发现,自己的体力似乎特别充沛,甭管前一天有多累,但第二天起来以后疲劳就会消除的一干二净。

昨日站桩的时候,陈默双腿明显已经扛不住了,但今天起来,却跟没事人一般,在干完农活之后,陈默左右无事,一边站桩,一边拿着树枝把今天学到的一段在地上反复练习。

虽然有了昨天的经验,但今天还是只坚持了一刻钟就撑不住了,无力的坐在地上,拿来母亲给自己准备的浆水吃起来,他想看看晚上回去以后还能不能再练一刻钟。

可惜,今日王叔跟蔡叔他们进山狩猎,没有回来,陈默只能回自己家中去练,黑子早就趴在门口,见到陈默欢快的冲上来,摇着尾巴在陈默脚边转圈儿,哪怕是陈默站桩的时候,也是趴在陈默脚边不愿离开,几只小鸡仔悠闲地在院子里散步,只要靠近一些,就会被黑子驱赶,半步都不让靠近。

“默儿,该吃饭了。”陈母从屋里出来,对着陈默喊道。

“再等等,还差点!”陈默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道。

第11章苍天已死

锻体提升了么?

田垄间,正在练桩的陈默突然感觉脑海中多了许多信息,身体也暖洋洋的如同浸泡在温水中一般,脸上闪过一抹喜色,距离他开始跟着王叔站桩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脑海中的神明终于有了反应,自己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

身体的疲惫在那股温暖过后一扫而空,陈默准备再站一会儿,或许这次可以将站桩的时间延长到半个时辰也说不定,按照王叔所说,若自己能够坚持半个时辰,就可以开始教自己棍法了。

“粪郎,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大郎飞快的从身边掠过,同时不忘回头提醒道:“太平教的神仙来了,还不快去看看!”

“神仙怎么会来我们这儿?”陈默闻言犹豫了一下,终究放弃了继续站桩练字,跟着大郎一起跑,同时询问道。

在陈默心中,神仙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县城才是人家该待的地方,怎会跑来这庄里面。

“听说是来传教的,不太清楚。”大郎已经有些喘了,不耐烦地道。

传教?传授仙法么?

陈默不太明白,心中多少有些期待起来,不知道自己脑海中这位神明能否在学习仙法之上,如果可以的话,那岂非是说,自己也有机会得道成仙?只是想想,陈默就觉得有些激动。

从田里回到里中,大概跑了一刻钟,一大群人已经围在里口的一块空地上,平日里没什么人的地方,今天整个庄里六十多户几乎都到了。

“蔡叔,看见我娘了么?”陈默找了半天,没看到自己娘亲的身影,有些疑惑的来到蔡叔身边询问道。

“你娘说还要照看家里,给你准备晚食,就不来了。”蔡叔摇了摇头,拉着陈默坐在地上道:“来,坐这儿。”

陈默其实是想回去将娘亲一起带来听听,说不定学些仙法就能将娘亲的病根给彻底治好,但眼看着已经开坛了,陈默也不想离开,只能跟蔡叔一起坐下来,看着几名一身道袍的人在那里开坛做法,挥舞着木剑,嘴里说着一些听不太懂的话。

“蔡叔,这些人也是神仙?”陈默看了片刻后,低头跟蔡叔询问道,怎么感觉这些人比郑屠还像个屠夫?这跟想象中仙风道骨的神仙形象简直是背道而驰啊。

“人怎能凭样貌来判断?”蔡叔闻言摇了摇头道。

陈默想了想郑屠、王叔,还有城里驿馆的那男子和那个叫刘老的老叟,心中不禁认同的点点头,长得好看的,未必就是好人,长得凶恶的,反倒多是好人,当下也不去纠结长相问题,开始听着这些神仙说仙法。

“天道本该至公,然这世间为何会出现种种不公?那些世家豪族,出生便可锦衣玉食,可以读书,但我们却要历经万难,终其一生却都无法拥有其万一,这却是为何?”那身穿道袍的人并没有教授什么仙术,而是开始洋洋洒洒的说些大道理。

不少人闻言频频点头,的确,这个世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若是不去外面,只在这一亩三分地或许感受不到,但若是去过城里的人,多少能够感受到那股差距,有的人生来富贵,但大多数人却跟他们一般,需要兢兢业业的种地,忙碌一年,却仅能维持生计,遇到个小灾小病,可能直接就让一家子彻底完蛋。

陈默觉得有些不对,但又好像很有道理,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因为苍天已死!”那道人看着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猛然提高了声音,朗声道:“因为苍天已死,所以有人为富不仁,因为苍天已死,所以天下灾难不断,因为苍天已死,所以那些世家豪族可以坐拥万顷良田,无需劳作便可拥有数不尽的粮食、肉还有财富,而我等可能因为没有吃食,而饿死、冻死在冬天!”

苍天已死?陈默怔怔的看着那慷慨激昂的道人,忍不住看了看天,这苍天……也会死么?

如果苍天死了,那人还能活?

另外天是怎么死的?

“天生万物养人,这万物本该归属于所有人,但却被少数人敛为己用,而多数人,却要为存活而挣扎,为何?”‘神仙’的声音越发的亢奋,陈默感觉自己似乎也有些亢奋。

“这天生万物,本该公平分配给所有人,但如今却被那些无德之人占据了大半,而漠视众生生死,是以天降灾祸以惩戒不仁、无德之人,正是警示世人……”

天又活了?

陈默看了看四周一脸亢奋的乡民,觉得自己关注的点是不是有问题,但对方之前明明说苍天已死,既然死了,怎么还能再出来降下灾祸惩戒?

不过看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点,陈默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些长辈们都没有反应,自己或许没有领会到其中真正的意思吧。

按下心中的疑惑,陈默开始继续虚心听讲,只是实在无法和周围的人那样产生亢奋的共鸣感,甚至有些小失望,似乎这些‘神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厉害,那祭坛除了一开始拿来祭拜之外,更像个装饰品,究竟是拿来干什么用的?陈默不知道。

下午的时光就在这些‘神仙’慷慨激昂的演讲中渡过,到最后,陈默也没见到任何仙术,这让他很失望,倒是最后派发符水的时候,陈默有些兴奋地端着自己空了的食罐过去,看着那些‘神仙’神神叨叨的念了一顿咒语,又用鸡血写了一张符纸烧掉,将灰扔进食罐里……

这东西真的能治病?

陈默突然生出了极度的怀疑,只是看着周围的乡民们一脸欢天喜地的端着各自的器具离开,陈默也将信将疑的带着这些神水回到家中。

“默儿,这是何物?”看着陈默给自己倒出来的水,陈母疑惑道。

“那些仙师赐下的符水,说是能够包治百病,娘亲,这世上真的有包治百病的东西?”见过符水制作过程的陈默对符水的功效有些怀疑。

“或许有吧。”陈母端着水碗,有些犹豫,但看着儿子一脸期待的表情,还是将那碗符水给喝了下去。

第12章技能

“娘,有感觉么?”陈默关心的看着母亲。

陈母脸上的笑容维持的有些勉强,嘴角还有符纸灰烬的残渣,这符水显然并不好喝,至于感觉,至少陈母除了难受和恶心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只是看着儿子关切的目光,陈母也不忍让他受到打击,只能勉强的点点头。

“快些去吃食吧。”陈母摆了摆手,对着陈默道。

“哦”陈默点点头,快步走到案边,端起自己的小碗,抬头看向母亲道:“娘,你的呢?”

“娘已经吃过了。”陈母笑道。

“等今年秋收之后,我们会有更多的粮食,等鸡仔长大了,让娘天天吃鸡卵!”陈默小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对着母亲道。

“好啊,娘等着那天。”陈母坐在陈默身边,询问道:“我儿今日听那太平道讲道有何感受?”

陈默闻言沉默了一下,思索道:“虽说大家都觉得对,但孩儿觉得有些道理不太对。”

这话若是外人来问,陈默是不好直说的,但母亲问的话,陈默将心中很多不解说出来:“太平道提倡人人平等,财富也该平分,这道理应该是对的,但不说那些大家族,单是我家来说,孩儿这些年辛辛苦苦,每日奔忙,方才有了些家底,我们这里肯定有人家不如我们,若让我们将家中的粮食拿出来与他们平分,这却为何?”

陈默心中对太平道神仙最抵触的一点就在这里,看似人人平等,但凭什么自己努力得来的粮食要跟别人分?

或许是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的关系,陈默对于这旁人嘴里的蝇头小利看得很重,让他帮忙施肥,他都要钱,更别说毫无理由的将自己的财富给分出去了,自己不偷不抢,凭自己努力好不容易让家境有些改善了,为何要跟别人平分?

陈母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儿心中有自己的计较是好事,有时候多数人觉得对的,未必就真的是对的,不过这些疑惑可以与为娘说,但我儿切记莫要与旁人说,更别公然与那太平教起了冲突。”

“这是为何?”陈默不解,他只是担心自己是错的,既然母亲觉得自己没有错,为何又不让自己说?如果说了的话,或许会防止更多人受骗吧?

“因为真话有时候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想听。”陈母看着儿子叹息道:“我儿无需多问,记住娘的话便是,以后等你经历的多了,也就明白了,快些吃吧。”

陈默点点头,端起小碗小口的吃起来,脑子里却是不断地思索着母亲的话,只是有些话,没经历过,没有一定的知识和阅历,单靠想是想不通的。

吃完了晚饭,陈默将碗筷刷洗过后,又在院子里和黑子玩耍了半天,才在母亲的催促下去休息。

按照惯例,陈默将‘神明’召唤出来虔诚的进行跪拜,不过神明给的信息中,又多了些东西。

蛊惑:lv1

陈默茫然的看着多出来的信息,这两个字该怎么读?什么意思?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后有机会总能认得的,总之自己似乎又多了一样能力,虽然不是自己最期待的仙术,但多一分能力,对自己来说也不是坏事。

在一阵兴奋过后,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沉沉的睡过去……

次日一早,陈默照常醒来,依旧如往日一般跟母亲学论语,半个月过去,他的字比一开始漂亮了一些,虽然那书法技能后面的数字没有变,但写出来的字,也不至于被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遍的地步。

“嗷嗷”

黑子已经习惯了陈默这个时候起床,见到陈默练字,倒没再如一开始那样顽皮的追着树枝跑,只是在陈默脚边不断用小脑袋亲昵的蹭着陈默的裤腿。

书写了一遍昨日的内容,见母亲在一旁观看,陈默心中突然一动,将‘蛊惑’两个字写在地上,这两个字比较复杂,陈默写的慢,而且也在对照脑海中二字形状,确定无误后,方才看向母亲道:“娘,你可识得此二字?”

“蛊惑?”陈母疑惑的看着这两字:“你从何处习得?为何将此二字写在一处?”

“没有这个词么?”陈默疑惑的看向母亲。

“或许是为娘学识浅薄,未曾见过有此词。”陈母摇了摇头。

“那此二字分别是何意?”陈默有些不死心,询问道。

“解惑,迷惑,惑乱便是此字,若单独来说,便是心中存疑,不解之意,也有诱骗之说。”陈母看着这两字道:“蛊……听闻南疆有人养蛊,具体为娘也不太清楚,不过多是害人之物,此外也有蛊姓,只是此二字若组成词汇,多半……我儿从何处识得此二字?”

“太平道的神仙。”陈默没有说脑海中的神仙,没人信,而且这个能力也的确是昨日听完太平道讲道之后所得,说是来自他们,也并不算骗人。

陈母皱了皱眉道:“听说那太平道要在此讲道三日,我儿若不想听,便不必再去了。”

“嗯。”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心中却是打算再去看看,虽说昨日的讲道,让陈默心中对于这些神仙的敬畏少了许多,但陈默还是想要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陈母也只是觉得这些太平道讲的东西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儿子若整日听他们那些东西,说不定会被带上斜路,虽说自家儿子自小懂事,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判断是非的能力不强,很容易被外物诱导从而走上一条歪路。

照例教了陈默一段论语之后,陈默将这一段记熟了之后,方才提着食壶往田间走去,路过那祭坛时,却看到那些太平道的‘神仙’已经在了,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吃着乡民们送来的食物聊天,声音很大,一点都没有神仙的样子,甚至陈默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双眼睛盯着路过的妇人看。

虽然他还不明白什么男女之事,但那家伙的眼神却让人很不舒服。

“小童,你看什么?”那尖嘴猴腮的‘神仙’发现了陈默,皱眉道。

“无事。”陈默被对方的目光吓了一跳,摇了摇头就往外跑,心中对于这些神仙的观感降到了冰点。

第13章猎虎

午时已过,田里的农活已经干完了,陈默照旧站桩,同时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棍练字同时也将今日母亲教授的论语反复背诵。

早上那尖嘴猴腮的‘神仙’所作所为让陈默很不舒服,说不上来那感觉,只是很排斥,尤其是对方后来那凶巴巴的眼神,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个神仙。

“二狗,仙人们开始传道了,还不快走!”大郎又风风火火的从田垄间窜过去,不忘回头提醒陈默一声。

“哦。”陈默答应一声,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一起去了,毕竟那个蛊惑技能对陈默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虽然不知道那技能有什么用,但只要以后数字提升了,神仙会赐给自己更多的相关学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在此之前,还是多听听为好。

收起了农具,背上背篓,陈默扛着锄头快步往回赶,还是昨日讲道的地方,不过陈默过来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你不能过去。”尖嘴猴腮的汉子看着陈默,咧嘴笑道。

“为何?”陈默挺直了胸膛,皱眉看着对方。

“昨日我便看你神色有异,必然不是我太平教信众。”尖嘴猴腮的汉子嘿笑道:“而且我今日打听,你这小童不像好人,乡民央你帮忙,还跟人要钱!”

“佃农种地也得给钱吧?为何我不能收?”陈默看着汉子,很不解的问道。

“我们太平教的教义是互相帮助,无偿的。”汉子没想到这小孩竟然有胆量顶嘴,忍不住皱眉道。

“你不让我听我怎知道你们教义?”陈默见四周乡民们围过来,心中胆气大了不少,声音也更洪亮:“况且就算不听,我要回家,也要从此处过,怎的?你太平教教义便是断人归路吗?”

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面色一沉道:“你这小童,小小年纪便这般油滑,他日必是天下祸害。”

陈默退后一步,捏紧了自己的锄头,看着对方道:“既然你们太平教说人人平等,先不说我是否油滑,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每个都不一样,人人平等之前,是否先要将人分开?那这平等有何意义?”

“你这小贼!讨打!”尖嘴猴腮的汉子只是看陈默不顺眼,想要给他个难看,谁能想到这小孩儿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他性子暴躁,闻言抬手便要打人。

“啪”只是手刚刚抬起来,便被人一把拉住。

王叔和蔡叔等人走过来,看向对方道:“你一壮汉,怎的与一稚童动手?”

几人都是猎户,生的孔武有力,虽然没动手的意思,但只是往这儿一站,便有股无形的压迫感,那尖嘴猴腮的汉子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又觉得有些丢人,往前一走怒道:“此小儿胡言乱语,污蔑我教义!”

“那又如何?”王叔瞪眼道。

“你……”汉子被王叔一句话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但见王叔几人身形魁梧,动手是真不敢,但若就这般认怂,面子上又挂不住,场面有些僵。

“二狗!”王叔摸了摸陈默的脑袋,咧嘴一笑道:“这些时日可有一直训练?”说着却是不再理会那汉子,径直拉着陈默往回走。

“嗯,王叔,我如今已经能够站半个时辰的桩。”陈默闻言,颇有几分骄傲的道。

“半个时辰?”王叔闻言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道:“走,回去让我看看,还能站么?”

“能的,你不在这些时日,我每天在地里也会站,习惯了,对了,王叔,你们何时回来的?”陈默一边走一边询问道,王叔他们这次一走就走了十多天,陈默心里可是很担心的。

“这次我们几个猎了一头恶虎,废了不少时日,今日刚刚回来。”王叔笑道。

“恶虎?”陈默闻言目光一亮:“我可以看看么?”

“走吧,正在院子里放着,还没收拾,正好让你见识见识。”王叔笑道。

“嗯!”陈默狠狠地点了点头,经此一事,他对着太平道是彻底没兴趣了,跟着王叔走进了街道,看了一眼那边的场景,方才小声问道:“王叔,这些人真的是神仙?”

貌似那尖嘴猴腮的汉子面对王叔他们直接便没了底气,若真是神仙怎么可能?

“装神弄鬼而已,你以后若是出去,见的多了也就不会这般新奇了。”王叔淡淡的往后瞥了一眼,摇头道:“乡民们少有外出,才会被他们诓骗。”

“那为何不揭穿他们?”陈默原本的一点侥幸彻底没了,有些沮丧的问道。

“没人会信,你知道便好,莫要多说,这太平教这些年势力颇大,信众遍布天下,能不招惹便莫要招惹。”王叔叹了口气道,他们这些猎户经常去城中贩卖兽皮、肉食之类的,也算是见多识广,加上常年在刀口上讨生活,少有信神者,太平教那一套,在他们看来有些荒诞,但这些在他们看来荒诞的事情,寻常乡民却觉得就是神迹一般。

当然,真正的太平教有着自己的理论体系,如今四处传播的太平教教义,跟原本的太平教教义差距可不小,至于原版的,王叔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接触到的,而接触到的这部分,显然就是用来愚人的。

“哦。”陈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再多问,因为稳了王叔也不会说,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去见见那恶虎,这种对他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显然比太平教的教义更有意思。

一路小跑着跟着王叔去了王叔的家里,正看到院子里一头巨兽匍匐在院子里,身长足有丈余,毛发有些乱,还有不少干涸的血痂,但仍旧很好看。

陈默来到恶虎前面,看着这头恶虎,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压抑,虽然明知道已经死了,但站在那恶虎面前,仿佛四周有股无形的力量让他双腿发软。

“怕了?”王叔从背后走上来,看着陈默这样子,笑道。

“没有!”陈默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

“那你对着他练站桩。”王叔笑道。

“好……好……”陈默没什么底气,但也不愿意认怂,只能退后两步,做出站桩的样子,双眼却下意识的闭起来,不敢看那恶虎,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睁眼看看,这样的一幕看在王叔眼中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去屋里拿刀,今日要将这虎皮给完整的割下来,这可是最值钱的。

第14章胆气

半个时辰的站桩,对陈默来说其实已经开始习惯,每天他能站三次,但不知为何,这次对着这恶虎尸体,陈默感觉自己特别容易累,不到一刻钟,双腿就开始发颤。

王叔拎着一把剪刀从屋里出来,顺着恶虎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将虎皮割开,然后剥下来,一只恶虎,就这么在陈默眼前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让陈默差点儿吐出来。

“噗通”在虎皮彻底被剥下来的瞬间,看着眼前那血肉模糊的东西,陈默终于没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不错,竟然站了三刻!”王叔看了看天色,对着陈默笑道:“你小子颇有天赋,倒是块材料,可惜了。”

却是陈默在害怕的情绪下,硬是在这里僵了三刻,比预计的半个时辰还多出了一刻。

“为何可惜?”陈默不解的看向王叔,有天赋不是好事吗?

“虽有天赋,但我能教你的,终归有限。”王叔叹了口气,开始割肉,陈默的天赋不错,最重要的是肯学,而且有毅力,没有自己督促的情况下,从一开始站一刻钟都费劲到现在能够站半个时辰的桩,可以肯定陈默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偷懒,这样的孩子,若能遇到名师指点,未来就算不能为将,也能为一方豪侠。

只可惜,名师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对他们这种一辈子最远可能只到夏丘县城这种地方的人来说,这种机遇几乎是不存在的。

陈默闻言却不是太在意,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那恶虎被王叔不断肢解,有些不敢去看这血淋淋的画面,随口道:“不要紧的,现在王叔教的这些,已经够我学很久了。”

王叔没有多言,一边将剔下来的肉封存在瓦罐里,一边道:“站桩每日半个时辰便够了,再多也无大用处,一会儿忙完了,我教你棍术,过两日我们还要外出狩猎,这两日我将训练之法教于你,至于能学到何种程度,便看你自身了。”

王叔的武艺学的也大都是一些基础,能教的就这些,剩下的,大多都是在无数次与猛兽搏斗中磨练出来的,这部分他自己都未必搞得明白,更别说教人了,这也是王叔遗憾的原因,遇到一个好苗子,自己能教的却有限。

“好!”陈默兴奋的点点头,一时间,恶虎尸体带来的恐惧感也淡了许多。

“要不要试试?”王叔见陈默似乎克服了恐惧,笑着将刀递给陈默。

呃……

陈默下意识的接过刀,但看着眼前血淋漓的场面,有些犯怵。

“试试吧。”王叔粗犷的脸上,露出鼓励的目光,陈默这孩子他很喜欢,懂事,不粘人,好学,他这半生没讨个女人,更别说后代了,而且因为常年与猛兽为伍的缘故,身上自然散发着一股凶气,寻常孩子见了他就跑,难得陈默愿意与他相处和交流,他对陈默,多少带了几分舐犊之情。

不过他的舐犊之情跟别人不太一样,因为常年在外奔波,见的多,也比这里大多数人清楚这年月不好过,有时候不是你不害人,人就不会害你的,所以得学会心狠才行。

陈默深吸了好几口气,举着尖刀上前两步,闭着眼睛朝着那血淋漓的尸体捅过去。

“噗嗤”

没有太多的感觉,锋利的尖刀轻易地便刺进了血肉之中,直到被骨头卡住。

“睁开眼睛,一只大虫尸体而已,若都如你这般,等真见了恶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叔有些好笑的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道。

“王叔,你不怕吗?”陈默松开了尖刀,看向王叔。

“我若是怕,如何做猎户?”王叔摇了摇头道:“你之前说过你想参军,但连一具虎尸都怕,以后上了战场,如何杀敌?”

陈默闻言,一言不发的拔出了尖刀,然后对准了尸体再次捅进去,如此反复四五次,又学着王叔的样子开始割肉,片刻后,陈默才松手,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看向王叔道:“王叔,你是如何做到的?”

“一开始也怕。”王叔伸手接过尖刀,熟练地将虎肉割开,笑容中那股沧桑感是陈默这个年纪的孩子无法明白的:“但有时候,世道便是如此,你害怕他,但害怕没有用,反而会让你死的更快,唯一的办法,就是面对它,比它更狠,才有机会杀了它!”

陈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似乎有些懂了,快步走到虎头面前,死死的盯着恶虎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王叔看着陈默那畏惧却又倔强的与虎尸对视的样子,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不去理他,继续一刀刀的将恶虎分尸,虎骨一节节的存放起来,虎肉也分门别类的分好,这些东西拿到城里,都能卖个好价钱。

一直持续到傍晚的时候,虎尸才料理完,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一股子血腥气。

“棍法其实算是所有兵器中最好练的。”王叔拎着一根长棍,看着一脸认真的陈默,做了个砸的招式。

“嘭”

“但它又号称百兵之长,现如今所有长兵器,几乎都是由棍演变而来,砸、甩、点、撩、拿、崩!”王叔一边做着动作,一边给陈默解释道:“这些招式是基本,但光练会这些没用,你得会使力。”

“那有何难?”陈默不解道。

“你可以试试,简单点的,你一棍砸下来,然后再甩,看看如何?”王叔笑道。

陈默依言一棒砸下来,然后向一边甩去,直接将自己的棍子给扔了。

又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陈默有些不信邪,第三次的时候,收了些力气,虽然没有把棍子甩飞,但也有些拿捏不住,双臂更是十分难受。

“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最大的问题,其一,你需要打熬力气,让自身力气更强,其二,你得学着收力,招式转圜之间,便是技击的关键,若能掌握,你便算有小成了。”王叔笑道。

“那该如何做?”陈默连忙问道。

“先把这些招式给练好!”王叔笑道。

“好!”陈默当下答应一声,甩开膀子开始照着王叔之前的动作来练,他记忆极好,王叔之前的动作也不复杂,早已记在心中,只是使出来后,基本都有些变形。

“多练,练得久了,便能如我一般。”看着陈默求助的目光,王叔笑道。

“哦”

第15章小人物的悲哀

大概练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陈默凭着不错的记忆里,将棍子常用的招式练了一遍,至于流畅,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就如同识字一般,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一天就把一样东西从初学练到精熟,加上下午耗费了不少体力,天色微黑的时候,陈默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把这个带回去。”王叔给陈默割了一块虎肉,用细绳绑好,递给陈默道:“你如今长身体,当多吃些肉食,否则天赋再好,这身子也会垮掉。”

陈默没有去接,有些犹豫的道:“这一斤虎肉,需多少钱?”

“送你的,拿去吧。”王叔摇头道。

“那不行,我这些时日跟王叔讨教武艺,已是占了王叔便宜,如今再白拿王叔肉食,于心难安。”陈默摇了摇头,他虽然有些吝啬,但不会占这种便宜。

“叫你拿着你便拿着,哪有那么多废话?”王叔好笑的看着陈默道。

陈默摇了摇头,他不肯收是真的,背起自己的背篓,扛起锄头掉头就跑。

王叔看着陈默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强求,看着满院狼藉,又看了看陈默离开的方向,这小子不是怕自己留他收拾吧?

“阿嚏”

跑回家中的陈默冷不禁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放下背篓,顺便摸了摸欢快的跟过来的黑子,那股子新鲜劲儿过去,虽然还是很喜欢这狗子,却也没有开始那般每天都想陪着狗儿玩儿。

“娘亲,孩儿回来了!”陈默踏步走进屋中,正看到陈母正自眉头紧锁,有些诧异道:“娘亲,发生了何事?”

“无甚大事……”陈母犹豫了一下,叹息道:“刚刚里正过来了一趟,准备给太平教筹集一批粮食,每家都要出。”

“凭什么!?”陈默闻言有些炸毛了:“这几年赋税本就越来越多,我们的余粮也不多,那太平教过来就是胡乱装神弄鬼一番,便要我们给他们粮?那我们怎么过?”

“噤声!”陈母吓了一跳,连忙将陈默拉过来,小心的看了门外一眼,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着陈默道:“这些事情,我们又能如何?”

“他们筹集粮食,关我们什么事?”陈默怒道:“谁愿意给谁给,我们家没粮给他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斗不过他们的。”王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兄。”陈母连忙站起来,将王叔迎进来,微笑道:“怎的亲自来了?”

“这次猎了一头虎,割了些虎肉,本想让二狗送来,谁知这小子直接跑了,我便亲自送来。”王叔将虎肉放在案上,对着陈母点头道:“这孩子像他爹。”

“嗯,多谢王兄。”陈母还了一礼。

“娘,不好吧?”陈默看着案上的虎肉,吞了口口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机会吃虎肉,不过……白拿人家东西,这让陈默有些不适应。

“以后默儿有了好东西,也分王叔一份便是,乡里乡亲,有些东西,莫要太过计较。”陈母叹了口气,看向王叔道:“王兄莫要见怪,默儿他不懂事。”

王叔愿意教陈默,其实也有愿意跟他家多多往来的意思,或者说比较看好这个孩子的未来,也算是一种投资,这个陈母自然明白,陈默年幼,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性格又较真,不愿吃亏,也不愿贪便宜,只是这人生在世,这些人情往来,哪有可能真的斩断,只是这道理,陈母不知该如何教。

“嗯。”王叔点点头道:“天色不早了,我便不多留了,告辞。”

“王兄慢走。”陈母带着陈默将王叔送出去,黑子是王叔挑的,跟王叔也亲近,欢快的凑到王叔身边乱转。

“王叔,怎么就斗不过?我不信大家都愿意交粮!”陈默拉着王叔的手不解道:“他们就那么几个人,怕什么?”

“那几人自然不怕,但太平教可不只是那几人,听你娘的。”王叔摸了摸陈默的脑袋,叹息道。

“娘?”看王叔走远,陈默不解的回头看向母亲,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就跟朝廷一样,朝廷每年收税的就那几个税吏,你敢与他们动手?”陈母叹息道。

“但太平教又不是朝廷?”陈默有些愤愤不平的道:“这事衙署都不管么?”

“具体娘也不清楚,虽然不是朝廷,但衙署显然没有管的意思,我们若惹了他们,恐有灾祸降身!一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祸!”陈母看着陈默,肃容道:“娘知我儿素有决断,但这一次,听娘的,莫要招惹他们。”

陈默自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娘亲以这般严肃中带着几分哀求的态度跟自己说话,连忙道:“儿知道了,娘放心,定不与其争执,只是他们要多少?”

“与朝廷赋税相当吧。”陈母叹了口气道。

“如此一来,三成收成便没了!”陈默咬牙道,他原本还准备今年秋收之后,再盘几亩地,这么一弄,最多再请人帮忙开垦一两亩,雇佣佃农是不可能了,明年还得受苦!

“忍忍吧!”陈母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陈家的生计几乎都是陈默来扛,这太平教也来收税,原本还算轻松的生活,怕是得又多几分重担了。

“没事的,娘”陈默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母亲,脸上露出的笑容很天真,却又让人看着莫名心酸:“最多一年,孩儿定能让娘过上好日子。”

“嗯,我儿有本事,娘相信你!”陈母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忍不住涌出来,连忙抬头,点点头,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孩儿去休息了,明日还得再浇一次地,还得给黑子搭个窝,还有鸡窝……很忙的。”陈默不想让母亲难受,拉着母亲往家中去,嘱咐母亲早睡之后,便独自回到自己屋中去睡觉。

看着儿子的背影,陈母有些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看着门外的夜景,有些无助的将身边的黑子抱在怀中,低低地啜泣声,在夜幕中并没能传开太远,黑子茫然的看着主人,伸出舌头去舔主人的手,这个夜晚,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最底层的人来说,并不友好……

第16章乡情

看着神仙给的信息里,多出棍术的信息,陈默缓缓地对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虚无景象进行跪拜,这一次,他无比虔诚。

我要变强,不想再被人这样欺负,不想再让母亲流泪,不想……不想!

陈默对着虚无的景象缓缓拜倒:“若您能听到我的心声,请您庇佑母亲,吾愿以余生侍奉!”

那虚无中的神仙并无任何反应,陈默参拜过后,断开了联系,默默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次日一早,陈默刚刚跟母亲学完论语,便见那太平教的人已经拉着车在各家各户收粮,陈家的余粮之前已经被陈默带去城里卖了,虽然有粮,但那是母子俩秋收之前的口粮,若给了,那他们娘儿俩可就没得吃了,所以陈母准备用两百钱来抵。

“嗷嗷”黑子突然对着门外大叫起来,紧跟着几个人直接推门进来。

“到你家了!”又是那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过来,看到陈默,脸色变得有些刻薄,嘿笑着道:“一石粮,快拿来。”

“我家余粮已经不够,可否用这些钱来抵?”陈母上前两步,将准备好的钱拿出来。

“谁管你,我们就要粮!”看清楚陈母样貌之后,尖嘴猴腮的目光顿时一亮,伸手就要去摸陈母的手,却被陈母躲开,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狗窝旁边捡起了柴刀。

“小鬼,你想干什么!?”尖嘴猴腮被陈默的架势吓了一跳,虽说陈默年纪小,但手里有刀乱砍的话,他可不想失手挨上一刀。

“没有粮,只有钱,要粮就是要命,你得拿命来换!”陈默看着尖嘴猴腮,清澈的眸子里,凶光毕露,他觉得这尖嘴猴腮就是来找茬为难他们母子的,他虽然小,但自小独力扛起这个家,比寻常人家的孩童懂得多,遇上这种人,一味地忍让只会吃更多的亏,必须展现出强势来,否则麻烦会更多。

孤儿寡母要想不被人欺负,遇到刁难的时候就得狠才行。

“你找死!”尖嘴猴腮见状大怒,却又畏惧陈默手中的柴刀,左右看看,想要拎棍子。

“粪郎,咋啦?”篱笆墙外,张叔看到这里气氛不对,连忙回家拎着耙子出来,住在隔壁的大郎也拎了根扁担出来,目光不善的看着这些人。

又不是朝廷,强行征税的行为已经让人很不满了,如今还想在这里欺负人,那可就不行了,这年月,你一外人跑去人家乡里欺负人,那被打死衙署都不会管。

“别惹事!”一旁的道人踹了尖嘴猴腮一脚,笑眯眯的接过陈母递来的钱道:“这小子昨日与小哥有些误会,无事,钱粮都行,都是对我教支持,全凭心意,多谢。”

“默儿,莫要冲动!”陈母这才发现陈默正拎着柴刀,吓了一跳,连忙道。

陈默放下柴刀,对着陈母点头道:“娘亲放心,这种人,欺软怕硬,我们若是软弱,他便会以为我们好欺,这般做,他才不敢随便欺负我们。”

“二狗说的不错!”一旁大郎趴在篱笆上没心没肺的笑着:“昨天那猴儿脸就在大门那边盯着过往的姑子看,不像个好人,如今要钱要粮还这么霸道,就得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就你话多。”隔壁的武叔放下手里的棍子,拍了儿子一巴掌道:“多跟粪郎学学,看看人家,比你还小了两岁。”

“知道了,爹”大郎哭丧着脸把扁担扔在地上。

“多谢啦!”陈默跟大郎挥了挥手,一边背起背篓,一边对着母亲道:“娘,我先走了。”

“一起!”大郎也连忙背着背篓出来。

“今日他们不讲道么?”陈默看着大郎,疑惑的问道。

“讲什么?收完粮就走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哪是什么神仙?”大郎啐了一口道:“原本以为有什么仙家妙法,结果讲了两天,也没见有什么好处,反而跑来收粮,这才是他们的意图,那些人哪像什么神仙?听说秋收之后,他们还来收,比那些税吏都狠,今年的日子又不好过咯”

陈默拎着锄头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还收?我们不过日子了?”

“衙署都不管,我们能怎样?只能认命了。”大郎哀叹道。

陈默不想认命,他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自己的脑袋里有着神明住着,所以他不想认命,他想过得更好,但神仙给自己的帮助似乎并不太多,那个命数和气运到现在,陈默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倒是那天少了一点气运之后,便倒霉不断,让人很糟心。

但这些都不重要,就凭神仙现在给自己的馈赠,只要自己肯努力,以后肯定能有本事。

这些事,他很想跟人倾诉,也曾跟人说过,不过却被人当成了疯子,似乎在传说中,并没有神仙是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知道的不够,毕竟现在认真算起来,他识的字都不够一百个呢,以后或许能读到更多的书,那样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衙署不管,朝廷也不管么?”陈默还是忍不住问道,总觉得朝廷应该管才对。

“不知道。”大郎茫然的摇了摇头,突然看向陈默道:“二狗,你说朝廷在哪?”

陈默也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比大郎聪明,应该知道的更多,想了想道:“既然是天子,那一定在天上。”

“天上?”大郎吃惊道:“那要怎么上去?”

“谁知道。”陈默摇了摇头,他连夏丘都只去过两次,朝廷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不过肯定有办法的吧。

“我说,你就帮我家地做个粪肥吧。”大郎突然勾着陈默的肩膀,笑嘻嘻的道。

“那你帮我去耕地,做粪肥很麻烦的。”陈默这次没有直接拒绝,王叔和母亲多少都在这方面说过一些,邻里之间,不要算的那么精,否则以后你有难了也没人帮你,今天自己跟那太平教起了冲突,大家一下子站出来的事情,给陈默的触动很大,所以他决定换个大家更容易接受的方式,帮自己干活,自己帮他们做粪肥。

“行,没问题,我让我爹去耕地,我去你家地里帮忙,你来帮我家做粪肥。”大郎拍着胸脯,随后道:“不过你可不能给我耍滑,要是烧死了庄稼你可得赔。”

“放心,我做了两年多了,没事的。”陈默对于这个还是很有自信的。

第17章改变

“粪郎,怎么又开始收集粪便了?”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到处收集粪便,这让乡民们有些不解,路过的张叔有些好奇:“今年还要?”

“嗯,我帮大郎他家做的,他帮我耕地,我帮他们家制作些肥料。”陈默也不隐瞒,他这两天想通了,既然不能通过自己制作粪肥来卖钱,那就换取劳力也是一样的。

“嘿,你这小子,之前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允,非得要钱,现在怎么肯帮忙了?”张叔闻言目光一亮,凑上来道。

“我家的地也得种啊,都帮你们做了粪肥,啥好处也没有,秋收又收不来粮食,我们娘儿俩吃什么?”陈默没好气的道。

“早说呀,既然大郎帮你耕地,叔就不抢他的了,我给你两只鸡外加一篮鸡蛋,你帮我家用肥怎样?”张叔拍着沉默的肩膀道:“多做一些。”

“这……”陈默想了想道:“尽量吧,我就一个人,要不让阿多过来帮我怎样?他年纪小,也下不了地,不如跟我一起做粪肥,跟我学个一两年,等他能干活了,这手艺差不多也学会了,到时候也不用我帮。”

“今日怎的这般好说话?”张叔有些好奇道,以前的陈默虽然懂事,但在这方面可是抠的要死。

“以前不懂事,前些时日大家见我家出事过来帮忙的时候突然明白了。”陈默犹豫了一下道。

“好小子!”张叔拍着陈默的肩膀哈哈笑道:“叔没有白疼你!等着,一会儿便让阿多过来跟你。”

陈默咧了咧嘴,肩膀有些疼脸上还是挂着笑容道:“那我先走了,中午让阿多来家里找我吧。”

“好!”张叔很开心,陈家的田这两年连年增产,大家都有些眼热,只是之前陈默一直要钱才肯帮忙这让人很不舒服,如今陈默既然松口,气势乡民们也未必是真的想要占便宜,能帮的忙大都是愿意帮的,只是以前陈默这孩子一开口就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让人很不爽。

中午的时候,拾取了一大筐动物粪便的陈默背着自己的背篓回到家中准备将这些粪便烘干、磨碎了,然后才好进一步加工。

陈母有些疑惑的看着陈默:“默儿,这是做何?”

“我答应了大郎和张叔帮他们家的地施肥。”陈默一边用木棍往开摊粪便,一边笑道。

“默儿想通了?”陈母也不阻止,闻言反问道,这个问题,她以前跟陈默说过,只是陈默不肯吃亏,咬死了不愿意无偿帮忙,她也有些无奈,又不好强迫孩子,如今看来,儿子现在似乎又懂事了一些。

“嗯。”陈默看了看四周,见没人之后,笑着点头道:“以前都把人往恶里想,但今天突然发现,大家待我们其实不错,而且互相帮助,也未必会费事,现在大郎帮我耕作,阿多来帮我制粪肥,这样配合起来效率可能更高,或者还有盈余,既能补贴家用,又能邻里和睦,为何不帮?”

或许是这些时日经历的事情多,在城里他见识了人心险恶,但同样也感受到来自里正、王叔、蔡叔这些人的关怀,这次跟那尖嘴猴腮起了冲突,若非大家站出来,或许今天的事情就是另外一个结果。

同时也是这次太平教过来收粮让陈默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再有本事也不能成事,试想昨日若不是王叔和蔡叔他们护着自己,那日早上张叔和大郎他们对这事视而不见,或许直接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虽然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但当时陈默脑子里已经在想着砍死人之后怎么办的事情了,张叔和大郎他们站出来,让陈默突然明白有些事情一个人办或许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如果大家一起办的话,却可以轻易完成。

这一个上午的时间,陈默都在思索这些道理,同时也在以另外一个角度考虑,如果大郎或是张叔他们家出了事,自己会站出来么?

如果没有那日的事情,陈默自忖,自己大概是不会的,也是因此,他觉得有些愧对大郎,所以当大郎再次请他帮忙施肥的时候,他松口了。

“我儿又懂事了些。”陈母欣慰的看着儿子,这孩子自小便能干,但也因此变得有些不合群,很多事情都喜欢单干,而且还都做成了,这是好事,但另一方面来说,却也未必是好事,这孩子,骨子里是有些傲气的,如今他能自己想通这些道理,陈母很开心。

“黑子,你怎么吃这个!”陈默想说什么,眼角却看到黑子趴在地上舔着干粪,面色一变,连忙上去将黑子赶开。

“嗷”黑子躲到一边,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巴巴的看着被陈默摊开的干粪,那渴望的眼神让陈默有些抓狂。

“你这狗儿,好好地饭不吃,怎的吃这个!”陈默举起棍子想打狗,黑子见状撒开四爪便跑回自己的小狗窝,探出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陈默。

“算了,狗就喜欢这东西!”陈母有些好笑道。

“啊?”陈默愕然的看着母亲,随即摇摇头道:“黑子不一样的,它不能吃这个。”

“以后它只要吃这个,你便打它,次数多了,应该有用。”陈母笑道。

这……

陈默看了一眼黑子可怜巴巴的眼神,有些舍不得,看向母亲道:“没有其他方法么?”

“没有,这是其本性,而且狗不是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这样。”陈母摇了摇头笑道。

陈默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黑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总之自己的狗儿不能吃这个。

一个中午的时间,陈默一边摊开晒干粪,一边警惕的防备着黑子偷吃,一直到下午时,几个孩童到了门口,怯生生的看着陈默,领头的是阿多,另外几个也是其他几户人家的孩子。

“二狗哥,俺爹也想让俺过来帮忙。”阿多身旁,一名八岁的孩童怯生生的看着陈默道。

“这么多人啊。”陈默有些犯难,他没想过一下子有这么多,有些求助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默儿觉得该怎么做?”陈母没有直接说方法,只是笑着询问道。

“这……”陈默想了想,看向阿多道:“阿多,你带着狗剩、三娃去收集干粪,狗娃留下来帮忙。”

“好”

第18章乡里

种地有三要素,水、肥、温,这三样温度得看天,水的话,其他地方不知道,但夏丘这一带基本上连水渠都不用挖,每年的降雨就足够让庄稼存活了。

陈默做出来的粪肥有别于以往简单的肥料,年景好的时候能增产两三成,甚至最多的一次有四成,比肥田的收成都好。

自从陈默开始帮别人制作肥料以后,陈默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在这小小的几十户人家里,大家对自己母子的态度好了不少,粪郎的称呼也渐渐没人叫了。

陈默留了个心眼,虽然带着大家做肥料,但却是分工明确,组织了十几号孩子每日忙碌,但却是各忙各的,肥料的分量还有调制都是陈默自己来配,陈默心中也有一些担心。

粪肥对他来说是一个始终无法变现的资源,如今虽然开始帮自己在里中获得一定的地位,但并未达到自己的预期,所以他虽然帮大家制作粪肥,但却将粪肥最核心的调制方法藏得很严,不让人察觉。

他觉得,如果以后自己能够挤入仕途的话,这粪肥或许是自己手中的一样法宝,所以他不想现在就将粪肥的制作方法全盘告诉大家,最重要的是,这个想法母亲也是很支持的。

“二狗哥,你这是在练武艺么?”阿多背着一筐粪便进来,有不少是湿的,得晒干才行,这段时间连日下雨,今日好不容易放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嗯。”陈默点了点头,连续半个月带着一群孩子做事,加上他心智本就比寻常孩子成熟,此刻倒也有些样子,站着桩,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二狗哥。”阿多一边把粪摊在地上晒,一边小心的问道:“能不能教我?”

陈默闻言怔了怔道:“我得问问王叔,或者你直接去找王叔教你便是。”

“不了吧”提到王叔,阿多眼中透着几许畏惧,跟其他猎户不同,王叔虽然是这里最厉害的,但也是最凶的一个,寻常孩子见到他都想哭,能跟王叔正常交流的,似乎也就陈默一个。

“王叔外出狩猎,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了,等他狩猎回来,我去问他。”陈默想了想道,上次王叔教了自己棍术,本来准备第二天教他箭术的,不过似乎有人过来找,想买他的虎肉,所以王叔、蔡叔第二天结伴拉着虎尸去了夏丘,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阿多闻言开心道,他其实也想当个猎户,猎户虽然不耕田,但家境其实都不错,而且隔三差五都能吃上肉,所以不少孩子想要学些本事,将来也去当个猎户,哪怕陈默的粪肥确实能帮大家增加收成,但对于这些小孩子来说,也没人愿意去当第二个粪郎。

陈默大概能明白阿多的想法,其实不只是阿多,其他小伙伴也差不多,包括他在内,也从没想过当一辈子的粪郎,每天把自己身上闹得臭烘烘的。

“下午去里正阿翁家施肥。”陈默收起了桩,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继续练棍法,他的棍法已经练得不错,至少不会如之前那般经常把棍子甩飞。

“二狗哥,阿翁也没让我们帮忙,为何要去阿翁那里?”小阿多对于陈默的决定有些不满,别人家里都得给鸡或是帮忙干活什么的,里正那里什么都不用,他们还得上赶着去帮忙,这让他很不开心,有些不平衡。

“我也不太清楚,我娘说的。”陈默挠了挠头,他也不太明白为何要这样,想了想道:“不过阿翁年纪大了,儿孙又都不在身边,家里只有几个妇人,我们去帮帮也是应该,阿翁平日里都很照看我们的。”

“哦”

其实相比于四周的乡里来说,陈默他们这里算是不错的,里正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但也没有像其他地方的里正那样对乡民百般压榨,反而对乡民都不错,这样的里正,对于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来说,算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下午的时候,陈默带着阿多等一群稚童拉着做好的粪肥来到里正这边时,里正正坐在田间的树墩上,喝着水,乘着凉,看着自己两个媳妇安排佃农除草,见到陈默一群人过来,笑眯眯的道:“你们这群小鬼来我这里作甚?”

“阿翁,我们来帮你浇肥的。”陈默凑到里正身边道。

“不用了,我这里人多。”里正对此不在意,他家里光是水田便有三十亩,还有上百亩薄田,哪会在乎这些?上次太平教跑来收粮,他帮忙扛下来不少,否则以太平教当时开口的数目,恐怕乡民们能直接跟太平教打起来。

“这水田自是不用,那些薄田还是弄一些吧,上了肥料,收成不比水田少,我娘说这也算大家一份心意。”陈默凑到里正身边,笑嘻嘻的对一群小伙伴挥了挥手。

“你倒是有些办法!”里正有些讶异的看着那些在陈默的指挥下开始动工的小屁孩儿,笑道:“竟能将这些皮孩子收拾的如此听话。”

“我答应帮他们问问王叔,让我教他们武艺。”陈默笑道。

“你才学了几天,就能教他们?”里正闻言好笑的看向陈默,他听老王说过陈默颇有天赋,未来有可能是他们这一里最好的猎手,但前后加起来也不过月余,拿什么教人?

“我练什么,他们跟着练便是。”陈默对于怎么教人从阿多问他开始就在想了,最后也得出这么个结论。

“也不错。”里正点了点头,能不能教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陈默能在这群孩子里树立威信,十几二十年后,或许能荐他去当个亭长。

虽说乡、亭、里通常是放在一起说的,不过亭跟乡里不同,亭长不管民生,是负责维护乡里治安的,而且像衙署、城门这些地方也都设有亭长,若是大一些的城池,一条街道都会设有亭长,若自家乡里能够出个亭长的话,以后在这夏丘几个乡里说话也能够些分量,可惜老王长得有些凶,而且有些抵触衙署官员,否则的话他倒是有机会当个亭长。

陈默自然不知道里正心里想着这些东西,坐了片刻后,看着里正犹豫道:“阿翁,我听人说,那太平教秋收以后还会来?”

“唉”里正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但别闹事,那些人,我们惹不起。”

“哦。”

第19章教授

太平教真的有那么强大么?

陈默有些不理解,为何无论王叔还是里正都不愿意招惹那些装神弄鬼的骗子。

“习练武艺也是好事,你想教的话就去教吧,老王那里,我去说,这世道……越来越乱了。”里正叹了口气,迎着头顶的阳光,眯缝起眼睛:“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世道很乱么?

陈默不解的看着里正,在他的感官里,虽然外面到处都是坏人,但在这乡里之间,大家生活都很和睦,当然,如果没有那些烦人的太平教就更好了,因为之前那尖嘴猴腮的做派,陈默对太平教一点好感都欠奉,至于他们那人人平等的教义在陈默眼中也变成了幌子。

“早些年的太平教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些年太平教越发壮大,但收纳的信众也多有败类。”

“为何要收这些人?”陈默不解的看着里正。

“唉等你再大一些就懂了。”看着陈默疑惑的目光,里正笑呵呵的摸着他的头道:“这些事情,无需你来考虑,自有我等来周旋。”

“哦”陈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实基本没听懂,只是最后一句的意思,他听懂了,让他别多管。

“阿翁,王叔这次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都未回来?”陈默突然问道,相比于这世道,他更关心王叔何时回来,只是卖虎肉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吧。

“我交代他去办些事情,回来也就这两天了。”里正笑道。

“那我去干活了。”陈默站起身来,对着里正说了一声,便跑去田里帮忙放肥去了。

里正继续晒他的太阳,年纪大了,多晒晒太阳身体会舒服一些。

“二狗,阿翁他们家的地太多了,这些怕是不够用!”陈默刚到地里,便见狗娃迎上来道。

“那今日就先挖好两个粪坑,分十日做好。”陈默笑道:“刚才阿翁已经答应了让我教你们习武,王叔那里阿翁会去说,我们快些干完,然后傍晚时我教你们站桩。”

“好!”一众小伙伴闻言欢呼一声,当即铆足力气开始挖粪池,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不到傍晚就把两个粪池挖好并且灌上了粪肥。

要走的时候,里正让一个儿媳给了陈默一篮面饼,让他分发给众人一起吃,在小伙伴们欢呼的声音里,一群人欢快的分了面饼,各自回家,约定一会儿在谷场集结。

陈默在武艺方面只会两个,一个是站桩,这个在神仙那里被称为锻体,算作生活技能,另外一个就是棍术,算是战斗技能,如今无论站桩还是棍术都已经到了二级,在脑海中那位神仙给的一些指点下,陈默能将棍术和站桩做的很标准,但如何教,陈默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头绪。

傍晚的时候,谷场。

陈默看着似模似样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群稚童,挠了挠头,最后转过身道:“大家跟着我做,像这样,沉腰扎马,坚持一刻钟就行了。”

反正自己第一次练的时候,王叔也是这样教自己,并没有太多指点,最多纠正一下自己的动作。

大家平日里其实也都见过陈默练武,知道他除了练棍术就是做这个动作,虽然大家不知道陈默做这个有什么用,但见陈默这么教,一个个也是有样学样。

陈默练了一个多月,如今站桩已经相对轻松很多,不过对于这些新学的孩子来说,那可就不一般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一群小鬼便倒了一片,哀嚎满地。

“二狗哥,站桩有什么用?”狗娃揉着发疼的双膝,抱怨的看着陈默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叔他教我的时候第一个教的就是站桩,说是能够打熬力气,锤炼体魄。”陈默皱眉道,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站桩虽然难受,但也坚持了一刻钟,怎的他们连半刻都没坚持到,自己教的不对?

“二狗哥”阿多揉着腿来到陈默身边,小声道:“要不你先教我们棍术?等王叔回来了你再教我们这站桩怎样?”

对于他们来说,棍术显然比站桩要有趣而且也有用的多。

“也好。”陈默也觉得可能是自己错了,当下点点头,不过他没准备教棍术,所以也没带棍子过来,倒是其他人人人都带了一根棍子。

“用我的!”狗娃将自己的棍子递给陈默道。

“好!”陈默伸手接过棍子,想了想摆开架势道:“棍术其实也并不难,你们看我,砸、甩、拦、拿、崩、点、扫,那些看着厉害的棍术,基本都是这些棍术演变而来,大家把这些练熟了,以后就能学更厉害的。”

他这些时日习练棍棒已经纯熟,再加上棍术提升时,脑海中那神明给了他一些提点,这一套打下来不说有多惊艳好看,但也很顺畅。

“也不难吗!”狗剩拎着棍子不满道:“二狗,你是不是藏私?”

“难不难你试过便知道,我就学了这些。”陈默对于狗剩的语气有些不满。

“那是你笨!看我的!”狗剩一脸自信的学着陈默的样子摆开架势,先来了一招砸,然后将棍子直接甩飞,一脸茫然地看着被棍子砸中,痛哭流涕的阿多。

呃……

“再来一次!”狗剩觉得周围的小伙伴看自己的目光尽是嘲讽,怒哼一声,一把捡起棍子再来一次,结果棍子还是飞了,只是没有刚才飞的那般远。

“看着简单,我花了好几天,才勉强能让棍子不脱手。”陈默伸手,让狗剩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有一些伤痕,那是前些时日练棍时留下的。

“那这该怎么练?”狗剩问道。

“听我的,放慢了来,先砸一棍,别立刻甩,等身体站稳了,然后再甩,练得多了,慢慢的再将这些连贯起来就行了。”陈默又放慢速度练了一遍道:“反正我就是这般练的,你们可以试试。”

一群稚童都是玩闹性子,不大一会儿,就开始嬉闹起来,早把练武的事情抛之脑后。

看着这些人,陈默也不知道该不该管管他们,最后还是没有管,他也不知该怎么管,索性自己跑到一边独自去练,不再理会这些伙伴,至于怎么教,还是等王叔回来以后再问王叔吧。

第20章人命

“娘,这世道很乱么?”入夜,陈默告别了一群小伙伴,回到家中,吃饭时,忍不住向母亲问道,对于白天里正说的那番话,陈默心中总觉得有些烦闷,说不出原因来。

“我儿怎会问这个?”陈母看着儿子,疑惑道。

“里正阿翁说的,这世道越来越乱,可是我觉得跟以前似乎并无不同。”陈默皱眉道。

“等你多出去几次便知晓了。”陈母闻言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解释。

陈默闻言想到了上次自己去夏丘城,若非自己机灵,还有王叔及时出现,说不定已经被人卖了,而且回来的路上还遇上山贼,虽然是主动找上去的,但也说明了这些危险距离他们这个小地方其实并不远。

“世道乱了会怎样?”陈默看着母亲,好奇道。

“会……”陈母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乱世对他们母子来说有些遥远,别说陈默,就是陈母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乱世,想了想道:“百姓无地耕作,战乱四起……大概便是如此吧。”

战争么?

陈默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动,他之前已经想过,自己要想步入仕途,似乎只有走建功立业的路子,如果真的是战乱四起的话,自己或许会有更多的机会,但该如何抓住这个机会,陈默不知道,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练好本事,但将来要怎样,陈默其实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

“娘,以前有过乱世么?”陈默突然问道,在他的世界里,最远也只是到过夏丘,至于历史什么的,陈默没有任何概念,很多事情似乎本就是如此一般。

“自然是有的,大概四百年前吧,秦失民心,各地义军四起,所有地方都在打仗,最终我大汉高祖击败楚王项羽而得天下,还有后来王莽乱政,整个天下也是民不聊生。”陈母想了想道。

“娘,能给我细说么?”陈默来了精神,缠着母亲他想听听这些乱世中英雄豪杰的故事。

“好,娘给你说。”陈母有些宠溺的看着陈默,陈默很少露出这般撒娇的神态和语气,不过陈母虽读过些书,却也不多,很多东西,其实也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做不得准,而且陈母也确实没有多少讲故事的天赋,只是一会儿,陈默便已经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

“默儿,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这些东西以后再讲给你听。”大概也是感觉到自己说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吸引力,陈母有些无奈的推醒了陈默,让他回屋去睡。

“哦”陈默答应了一声,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房中,照例拜过神仙之后,倒头便睡,这些时日虽然田地有大郎照看,但他也不轻松,每天不但要跟一群小家伙做粪肥,闲暇时候也是站桩练棍,加上少年人本就嗜睡,此刻一头倒地后便直接睡着了。

这一夜,陈默做了个梦,梦见天下大乱,自己参军平叛,很快便得到了上官的赏识,一路平步青云成了将军,光宗耀祖,让陈家成了这夏丘大世家。

这场梦有些长,以至于次日一早醒来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二狗哥,二狗哥!”尚未洗漱,便见阿多小跑着冲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慌急之色。

“怎么了?”陈默疑惑的看向阿多。

“王叔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蔡叔,不过蔡叔好像不行了。”阿多慌乱道。

“快带我去,王叔呢?”陈默也顾不上吃饭,抓了一个面饼便往外袍,一边询问道。

“王叔也受了伤,不过好像没什么大碍。”阿多摇了摇头道。

“娘,我出去一趟。”陈默头也不回的对着母亲喊了一声之后,便跟着阿多一起往蔡叔家里跑去。

蔡叔家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蔡家婶婶撕心裂肺的哭声隔着很远便能听到,里正、王叔都在这里,陈默仗着身子矮小,灵活的从人群中钻进去,正看到蔡叔躺在一辆车架上,王家婶婶趴在蔡叔身上哭的很惨。

这是陈默第一次真正见死人,现场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心头发堵,使得陈默也有种想哭的感觉,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何要哭,蔡叔的儿子阿呆吊着一条鼻涕,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父亲的尸体,也没有太多悲伤的感觉。

“你还我丈夫,还我丈夫!”突然,就在陈默纠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流泪的时候,蔡家婶婶突然发疯般的扑向王叔,奋力的撕打着王叔,那疯狂的样子,把陈默给吓到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人能如此凶狠。

王叔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撕打着,肩膀上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渗血,王叔却动也不动。

陈默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冲出去,用力推开蔡家婶婶:“王叔也受伤了!”

不知道是陈默力气大还是蔡家婶婶没有站稳的缘故,这一把,竟然直接将蔡家婶婶给推开了。

阿呆跑过去扶着母亲,茫然的看了陈默半晌后,突然有些愤怒的掐住鼻子下面的鼻涕往陈默身上甩。

“有娘生没爹养的小畜生,你敢推我!?”蔡家婶婶发疯一般扑向陈默。

那近乎扭曲的样子,把陈默震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够了!”里正阿翁拄着拐杖往地上一顿,喝道:“老蔡的事,大家都不好受,不过这次遭了流寇,也怨不得老王,他能逃得一条性命把老蔡带回来已是不易。”

“可是……可是……”蔡家婶婶脸上泪珠子不断往下落,最后又抱着阿呆低低地啜泣起来。

“唉”里正阿翁叹了口气,看向王叔:“你先带着二狗回去吧。”

“嗯。”王叔心情看起来并不好,闷闷的应了一声之后,带着一脸发懵的陈默离开了人群。

“王叔,蔡叔真的死了?”离开人群好一会儿,陈默终于忍不住问道,到现在,他还是没办法接受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不久前还会笑着跟自己说话,怎么突然就没了?

“人命,很脆弱。”王叔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陈默其实是想问蔡叔是怎么死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开不了口。

第21章稚童的烦恼

“今日怕是无法教你箭术了。”回到王叔家中,看着陈默,王叔终于开口了。

“不碍事的。”陈默连忙摇了摇头,这才反应过来,帮王叔烧上了水,又铺好了床榻,想了想又将院子里的柴给劈了。

“王叔,究竟发生了何事?”陈默一边做活,一边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询问道。

“遇上了流寇。”王叔叹了口气,随即皱眉道:“最近不知为何,有大量的人从扬州那边过来,不少乡里都遭了灾,我已跟里正说过,我们这里也要建个墙了,若是真有流寇来犯,那栅栏不顶事。”

“那些人都是流寇?”陈默不解的问道。

“在那边应该不算,但到了这里,他们跟流寇无异。”王叔叹了口气道:“如同蝗虫一般,现在往南各县已经命各乡、里集结民壮以自卫,我们这儿也快了。”

为何在那边不算在这边又算了?陈默不懂,不过对于各乡集结民壮的事情陈默显然更感兴趣:“王叔,我们这里集结民壮的话,我是否也能?”

“不行,你太小了,我大汉征兵也要十三岁方能应征。”王叔瞪了陈默一眼道:“别乱想这些,真打仗了,可没人能照顾你。”

“王叔,我棍术不错的!”陈默有些焦急的挺起胸膛道,这些时日他每日勤练不缀,棍术已经提升到lv3,虽然不知道那个lv是什么意思,但后面的3他却已经弄懂了,数字越大越厉害,而且升到3的时候,还得了不少神灵的传授,对于棍术有了更清楚的认知,他觉得应该不错了。

“打仗可不是跟你比棍术,武艺高未必就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王叔有些无奈的看了陈默一眼,战争如果跟这孩子想的一般简单就好了。

陈默不懂,咬牙道:“王叔,我可以学的。”

“做好你该做的,真的若有流寇来犯,自然有人应付,还轮不到你来。”王叔揉了揉陈默的小脑袋。

陈默很想证明自己的本事,并没有离开,在院里拎了根棍子开始练,想要引起王叔的注意,让王叔改变想法。

这孩子棍术倒的确是似模似样。

王叔有些惊讶的看了沉默一眼,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棍术的各个招式连贯的使用出来,的确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上战场就有些可笑了。

看陈默练得努力,王叔也没打断他,自顾自的去包扎伤口,准备晚饭。

陈默一直练到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王叔似乎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这让陈默非常的沮丧,只能拖着棍子回家。

“二狗!”王叔叫住了陈默。

“哎”原本有气无力的陈默闻言却是精神一震,立刻转头,一脸期待的看向王叔。

“把棍子放下!”王叔自动无视了陈默那期待的目光,一脸淡漠的道。

“哦”陈默闻言,知道王叔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只能闷闷不乐的放下棍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路过蔡叔家,人群已经散了不少,蔡家婶婶抱着阿呆在哭泣,陈默原本低落的心情更加低沉起来,一路默默地回到家中,吃了早饭之后,背着自己的背篓,扛上锄头往外走,不知怎的,对于耕作、制造粪肥好像突然失去了动力。

“二狗哥,人为什么会死?”阿多捏着鼻子一边将干粪磨开,一边看向陈默。

“什么为什么?”陈默疑惑的看向阿多:“你是说蔡叔?”

“是啊,好好地,突然就没了。”阿多有些沮丧道:“今日阿呆也没过来。”

“人本来就会死的,早晚而已。”陈默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这岂不是说自己迟早也会死?一想到这个,陈默就有些恐惧。

“既然都会死的话,那我们来到这世上到底为什么?”阿多嘟着嘴,也有类似陈默的烦躁。

这个问题,对于一群七到十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深奥,陈默哪知道为什么,他也想问这个问题,挠了挠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再怎么样,也有几十年才轮到我们,现在想这个有何用?干活!”

“哦”阿多闷闷不乐的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问题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一天的时间,一直到傍晚的时候,一群孩童的气氛都有些低沉,包括陈默也是如此,他们都在担心未来某一天,自己也会如同蔡叔那样突然死掉。

傍晚的时候,干完活的陈默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回到家中,院子外面,正趴在地上任由小鸡仔在背上瞎啄的的黑子耳朵动了动,随即从地上爬起来,欢快的迎向陈默,撒开四爪绕着陈默欢快的奔跑。

如果是往日,陈默会跟黑子玩儿一会儿,但今天,他没有这个心情,一脸闷闷不乐的回到房中,母亲已经做好了饭食,见陈默一脸阴郁,疑惑道:“默儿,怎么了?”

“娘”陈默放下背篓,犹豫了片刻后道:“我们以后是不是都要死?”

“为何突然有此问?”陈母不明白陈默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今天王叔带着蔡叔的尸体回来了,大家都在看,婶婶在哭……”陈默看着母亲,哭丧着脸道:“我突然想,就算没有这次意外,人似乎最终都一样要死,这却是为何?”

陈母愣了愣,坐下来将陈默拉在身边,微笑道:“生老病死乃天道,没人能够超脱,就像花草枯荣一般。”

陈默闻言皱眉道:“那我们生在这世上终究是要死的,既然终究要死,为何有要生?”

陈母有些头疼,想了想道:“每个人生在这实践的意义都有不同,为何要生,这需要你去探寻。”

“那娘你呢?”陈默看着母亲,问道。

“娘幼时也与你一样不懂,但后来嫁给了你爹,娘就要为你爹料理家事,让他不必为家中琐事而烦忧,再后来有了你,娘便要照顾好你,看着我儿一点点长大,娶妻生子,大概便是娘的意义吧。”

陈默还是不太懂,小脑袋里一直想着这些问题不能释怀,草草的吃了饭之后,便回房休息,这一夜,他没睡好,小小的脑壳里,第一次在为自己未来的人生而苦恼。

第22章蒲桃

次日一早,陈默照例早起,跟母亲学了一段论语,将之背会,又书写了一遍之后,背着自己的背篓来到谷场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却意外的看着几个小伙伴鼻青脸肿的来了。

“阿多,这是怎了?”陈默不解的看着阿多。

“俺爹打的。”阿多哭丧着脸。

“为啥?”陈默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会挨打?

“昨夜俺问俺爹,人为何会死,俺爹答不上来,就把俺打了一顿!”阿多说话间,滴下几滴委屈的泪水。

陈默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娘亲有学问,讲道理,不像张叔这样,说不下就打。

“那就别问了,问这些有何用?日子还不是一样要过?”陈默咧了咧嘴,想要安慰几句,但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只能从根源上去解决问题,现在想想,本来这事儿对他们来说,就很遥远,何必去问呢?父辈们心情不好就跟张叔一样可能直接动手的。

“二狗哥,王叔回来了,你有没有问他愿不愿意教我们?”阿多抹了把鼻涕问道。

“没有,王叔他受伤了,不可能来教的,他有自己的事忙,你不是不想学了么?”陈默疑惑的看着阿多,他第一天没练一会儿就打了退堂鼓,最后棍术训练更是跟大家一起嬉闹起来,这让陈默很无趣。

“那你快去跟王叔讨教一下如何教我们。”阿多抹了把眼泪道:“等学好了本事,俺爹就不敢像现在这么欺负俺了。”

陈默诡异的看了阿多一眼:“怎么?你还想跟你爹动手?”

“不是……”阿多眼中闪过一抹畏惧道:“只是俺觉得,只要俺有了本事,俺爹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随便打俺。”

张叔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陈默也不明白张叔为何在家里经常打阿多,不过人家的事情,陈默也不想多管,当下很敷衍的点点头道:“也行,等今日活干完了,我去问问王叔。”

其实陈默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王叔,昨天王叔的情绪很低落,在他身边,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阿翁,你这的地也太多了。”中午的时候,忙了一上午的陈默坐在里正身边,有些抱怨,这百亩薄田就算只是挖十个粪池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不容易。

“行了,阿翁今日带来些好东西,叫他们来吃吧。”里正笑了笑,对着儿媳招了招手。

在陈默好奇的目光中,阿翁的儿媳端着木盘过来摆在天边的案上。

“这是……”陈默好奇的看着木盘中的物什,一串紫黑色的珠子,洗的很干净,不过陈默平日里也没见过。

“蒲桃。”里正捻了一颗剥皮后丢进嘴里,看着陈默笑道:“当年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西域食物,如今中原也有不少地方在种,县城中的坊市偶尔也会有卖。”

“这得多少钱?”陈默从上面摘下一颗,学着里正的样子剥了皮丢进嘴里,顿时一股酸甜之感顺着味蕾向四周蔓延,陈默有些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三个钱吧。”里正思索了一下道。

“也不是很贵,下次去县城,定要为娘亲买上些。”陈默含糊不清的道,这么甜的东西,价钱也不贵,以前怎的没发现?

“三钱一颗。”里正又剥开一颗蒲桃丢进嘴里。

“咳咳咳”蒲桃的子卡在了喉咙里,让陈默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里正:“阿翁刚才说三钱多少?”

“一颗。”里正悠然吐出蒲桃子,看着陈默道:“怎么?要买吗?”

陈默原本还想再吃一颗,但现在,看着盘子里的蒲桃,却下不了手,讷讷道:“阿翁,这个太贵了,我们不能吃。”

“放心吃吧,不会要钱的,这些时日你们这些小家伙帮我浇地,若不招待一番,旁人只道我不通情理。”里正笑呵呵的道。

陈默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最后还是按照里正的吩咐,将一众少年叫过来。

“好吃,好甜!”

看着一群人没心没肺的吃着那些蒲桃,陈默有些难受,这哪是吃蒲桃,这分明是在吃钱呐!

“再不吃可就没了。”里正倒是没跟这些人抢,只是微笑着看向陈默道。

“吃不下。”陈默叹了口气,三钱一颗的蒲桃,他想让娘亲尝尝,但这价钱……买这么一串的钱,够母子俩活一个月了。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木盘里的蒲桃便被一群少年抢夺一空。

“阿翁,这是什么,好甜!”阿多随意的将手上的津液抹在衣服上,一脸好奇的看着里正。

“蒲桃,一般不好买,一会儿都留下,我待你们午食。”里正倒没有再开口说价格的事情,顺势将话题给引开了。

中午吃的是糙米,配着一些煮好的菜,一般人家吃饭多是粟米,也只有里正这般家境的,才能吃上稻饭,对于陈默这些人来说,一年到头,能吃三五顿糙米饭就是不错的了,至于更好地精米是想都不敢想的。

“下午完了,你去看看你王叔。”吃完饭,里正将陈默叫到一旁,将一个包裹递给他道:“把这些给他带过去。”

“阿翁,王叔为何闷闷不乐?”陈默看着里正道:“我今早来时,见那蔡家婶婶在王叔家门前哭,是不是有些过了?蔡叔又不是王叔害死的。”

“你太小,有些事,以后你会懂的。”里正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木墩上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个,你也不懂。”

这话让陈默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好跟里正犟,只能闷闷不乐的带着一群少年去继续挖粪坑。

傍晚的时候,陈默告别了阿多他们,径直去了王叔家里,蔡家婶婶还在,王叔一只手绑着布带,一只手端着一碗粥在蔡家婶婶面前道:“弟妹,就算你不吃,也该让孩子吃上一口,真想让他饿死在这里?”

“无需你装好人!”蔡家婶婶一把将碗给拍飞,一碗粟米饭溅了一地,阿呆看着咽了口口水,正看到陈默拎着包裹过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第23章分别

“王彪,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我男人平日里将你当兄弟一般,如今你们二人一同出去,却只有你活着回来,定是你害死了他!”

这是陈默第一次知道王叔的名字,不过他现在更多的是觉得蔡家婶婶有些无理取闹,但王叔为什么不反驳?以王叔的本事,要打的话,那蔡家婶婶也打不过他吧?

陈默想要过去帮忙,但不知怎的,却难以鼓起勇气,为何?或许是因为蔡叔,也许是因为阿呆,又或者是蔡家婶婶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让他害怕或是不忍,说不上来为什么。

一直到日落,天色暗下来,蔡家婶婶才一脸疲惫的带着阿呆回去,王叔站在门口很久,方才叹了口气回屋,陈默从角落里出来,拎着包裹过去。

“这是何物?”王叔疑惑的看着陈默。

“不知道,里正阿翁让我带来的。”陈默摇了摇头,他没有看过包裹里面。

“进来吧,等了很久吧?”王叔带着陈默回到屋中,却看到屋子被收拾的很整齐,不少东西都打包好。

“王叔,你要走?”陈默疑惑的看着王叔。

“嗯。”王叔点点头:“离开一段时间,弟妹会好过一些。”

“为何?这事大家都知道不是王叔的错。”陈默很不理解。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是不分对错的。”王叔打开包裹,看着包括中的一些肉干还有钱币笑了笑道:“里正也是这个意思。”

陈默皱着眉头,有些不舍道:“那阿叔何时回来?”

“不知道。”王叔从墙上摘下一把短弓递给陈默道:“阿叔怕是没时间教你射术了,弓的用法其实不难,根据弓的材质不同,射程以及力道也不同,这张弓乃软木所制,开弓力道不强,有二三十斤力气便能拉开,不过射程也不远,十步左右,最远能射到二十步,不过你得朝着天上射,每日练上百次,时日久了,射术也便成了,这把弓是给你做的,还有这些木箭你一并带走,记住,虽然算不上强弓,但若是射中了人,一样能伤人,习练之时,找无人处练习。”

“不能不走么?”陈默看着那短弓,若是往日,大概会很欢喜,但今日,他却欢喜不起来,只觉得胸口有些发堵,以前王叔也离开过,不过当时心中并没有太多难受的感觉,因为知道王叔很快便会回来,但这一次,或许王叔会离开很久。

“不能。”王叔摇了摇头,将短弓塞到陈默手中,看着陈默有些委屈的小脸道:“人这一辈子,悲欢离合少不了,你得习惯,没人能一直陪着你。”

陈默低头看着短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对了。”王叔从包裹中取出了一枚木牌,然后重新将包裹包上,看向陈默道:“有件事,要你帮我。”

“只要阿叔不走,什么事都可以。”陈默连忙抬头,一脸期待。

“你跟别的孩子不同,阿叔不想骗你。”王叔看着陈默,认真的道:“男儿当守信,你若答应了阿叔,阿叔便说,若不应,阿叔会去找别人帮忙。”

“阿叔,不是何大事,为何要如此?”陈默不满的对着王叔吼道。

“不只是这件事,还有些事要做。”王叔摇了摇头道:“你愿不愿意帮阿叔?”

“嗯”陈默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将这个包裹交给你蔡家婶婶。”王叔将包裹递给陈默道:“记住,明日再去。”

“为何?”陈默看着王叔道:“她那样欺辱你!”

“以后你会懂,你是个男人,信诺一定要守,懂吗?”王叔拍了拍陈默的脑袋笑道:“去吧,今夜阿叔便不留你吃食了。”

“哦”将短弓和箭囊背在身上,又拎起了包裹,不舍的看向王叔:“那阿叔定要快些回来。”

“去吧。”王叔摸了摸陈默的脑袋,脸上泛起一抹笑容,他笑起来有些吓人,但陈默却感觉鼻子有些发酸,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王叔家。

“嗷嗷”回到家中,黑子欢快的迎上来,陈默却一脸沮丧的拎着包裹回到屋中。

“默儿,这些是……”陈母疑惑的看着陈默放在案上的包裹还有背上的弓箭。

“弓箭是王叔给的,包裹是王叔托我明日交给蔡家婶婶的。”陈默跪坐下来,看向母亲道:“娘,为何蔡家婶婶那般无礼,王叔却这般生受着,还要给她东西?”

“因为……她是你蔡叔的女人啊。”陈母闻言怔了怔,慈爱的摸着陈默的头道:“你蔡叔和王叔有过命的交情,你蔡叔死了,他女人固然悲痛,但你王叔也一样痛苦,只是他不能像你蔡家婶婶那样哭,你蔡婶这般对他,他心里或许会好过些。”

“为何?”陈默更不理解了。

“娘也不知。”陈母摇了摇头:“以后或许你会懂吧,这便是男人。”

陈默不明白,浑浑噩噩的吃了些东西后,便回去睡觉,在参拜神明的时候,他专门问了神明,但神明并未回复他。

这一夜,陈默辗转反侧,小脑袋里想了很多问题,王叔为何要走,男人跟女人有何区别?只是这些问题终究没有答案,任他如何去想也想不明白。

一直到深夜,方才抵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的睡去,再醒来时,依旧是次日清晨。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照例跟母亲学了一段论语,母亲的要求,只需要记住会写便可以了,其他的,需得陈默以后自行去体会和领悟,只是看着这一句,陈默忍不住道:“娘亲,可否为我解这一段?”

陈母看着地上的字迹,想了想道:“做人当有信,人若无信,便如大车无輗,小车无軏一般。”

輗和軏都是车上横木两头的活键关叩,只是根据车身大小不同的叫法而已,没了这个,车就不能行。

陈默点了点头,照着母亲写下的字迹自己写了一遍之后,看向母亲道:“我懂了,娘亲,我要去趟阿呆家。”

“去吧。”陈母将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递给陈默笑道。

第24章抢粮

陈默并没有先去蔡叔家,而是先去的王叔家里,只是王叔已经离开了,何时离开的,陈默不知,但终归是走了。

看着被锁住的门户,陈默站了良久,方才带着包裹去了蔡家婶婶那里。

“阿呆,你娘呢?”陈默来时,正看到阿呆坐在门前发呆,上去问道。

“在里面,有何事?”阿呆看着陈默道。

“送东西。”陈默心中有些畏惧见蔡家婶婶的,毕竟前天自己还推了人家一把,不过既然答应了王叔,自己就应该做到,哪怕是面对虎豹也不该退却。

“在里屋,我带你去。”阿呆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

“好……好!”陈默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却还是有些犹豫,这两天蔡婶的疯劲让他害怕,但想到这是王叔的托付,最终脸上露出一脸要去英勇就义的表情大步往里屋走去。

蔡家婶婶正在做饭,见到陈默来,淡淡的问了一声陈母的情况就不说话了。

“那个……”见蔡家婶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凶神恶煞,陈默心松了不少,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案上道:“婶婶,这是王叔托我拿来给你的。”

“拿回去,我们不要。”蔡婶瞥了陈默一眼。

“可是王叔已经走了。”陈默有些伤心的道:“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东西放的久了会坏。”

“那便拿回你家。”蔡婶神色变得有些冷。

“我不能要。”陈默摇了摇头道:“东西我已经送到了,今日还要去阿翁那里做粪肥,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蔡婶回答,陈默转身撒腿便跑,一直跑出了庄子,见没人追过来,陈默才微微松了口气。

“二狗哥,你咋啦?”阿多已经带着一群小伙伴在为做粪肥准备材料,看到陈默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

“没啥,完成了一个男儿的诺言!”陈默很骄傲的道。

“诺言是什么?”阿多茫然的看向陈默。

“呃……便是男人该守的承诺!”陈默想了想道,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二狗哥好厉害!”几名小伙伴一脸敬佩的道,虽然听不太懂。

“好了,做事吧,这两天事多,我们得赶快把里正家的粪坑做完,阿多,你带四个人先去挖坑,其他人留下来跟我做粪肥,等完了我们送过去,这样快些。”陈默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讨论,摆了摆手道。

“好!”阿多答应一声,带着四个小伙伴往里正家的地里跑去。

陈默则留下来继续制作粪肥,然后在中午的时候赶过去,阿多他们已经挖好了一个粪池。

今日里正没来,不过中午的时候还是让儿媳送来了吃食。

这般又过了三日,里正家的粪肥施完,陈默又开始给各家做粪肥,同时也开始抽时间照着王叔教的方法,每日抽时间磨练箭术,日子简单而充实,偶尔也会带着大家一起练,不过大都是瞎练而已,倒是后来阿呆又加入进来后,他会一些箭术。

可能是因为家里没了父亲的缘故,阿呆每日训练的最为认真,都是跟着陈默一起训练,而且蔡叔以前也是猎户,也会教阿呆一些本事,所以一群小伙伴里,倒是阿呆跟陈默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王叔留下的东西,蔡家婶婶最终还是没扔,具体原因,陈默也不太清楚,问母亲的时候,母亲也只是说终归是要过日子的,这话听着简单,但陈默又觉得不那么简单。

这样的日子对于陈默来说是欢快的,他每天都会跟母亲学一段论语,背会,然后书写,每日没事的时候站站桩,忙完以后就去练棍术或是弓箭,两个月下来,他的棍术和箭术都已达到五级,棍术有多厉害暂时看不出来,但箭术的话,十步以内,他能精准的射中不动的目标,二十步的话,十箭也能射中七八箭,再远的话,短弓是达不到的,至于长弓,没地方找,城里有卖的,但价格可不便宜,他手上的短弓托人问过,得三百钱,而且夏丘可没有制作弓的工匠。

长弓的话,至少也得五百钱,还没地方买,各家猎户倒是有,不过吃饭的家伙可不可能卖给他。

阿呆虽然练得也勤奋,不过两人私下里较力无论力气还是棍术,阿呆都是比不上陈默的,按照陈默的估计,阿呆的水平还停留在三等左右,也不知道是自己得了神明帮助学得快还是阿呆太笨,自己一个月训练的水平,阿呆花了两个月才达到。

“二狗哥二狗哥,你快看那边,来了一群人。”这日,一群小伙伴正聚在一起嬉闹,秋收已至,各家都在准备迎接丰收,这个时候孩子们总是最轻松的,阿多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指着远处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陈默疑惑的看了阿多一眼道,这两个月来,每隔几天都能看到有大批的人朝北走,见怪不怪了。

“他们好像朝这边来了。”阿多指着远方道:“而且好像是朝着田里来的。”

“嗯?”陈默闻言,皱了皱眉,带着一群小伙伴过去,正看到一群人朝着阿呆家的田里走去。

“那是……阿呆你家的地,你认得这些人?”陈默扭头看向阿呆道。

“不认得。”阿呆迷茫的摇了摇头。

“二狗哥,快看!”说话的功夫,狗娃突然叫道。

陈默扭头看去,正看到那群人开始下地,人人手中拿着镰刀在割庄稼。

“不好,是来抢庄稼的!”陈默面色一变道:“阿多,你快去叫人,其他人跟我来!”

说完,陈默直接拎起了自己的棍子,背着短弓跨上箭囊往过走,其他人也各自拿起了棍棒气势汹汹的朝前去。

“二狗哥,我们会不会被打?”狗娃凑到陈默身边,腿有些抖,毕竟那些可都是壮年汉子。

“怕什么,大家都在田里,一会儿就到,他们敢动手?”一旁的狗剩不屑道。

“这些人是过来抢粮的,不知道是哪个里的。”

“管他的,先打了再说!”

在这个时代来说,两个里之间,有时候为了水源或是其他资源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这么直接过来抢粮食的还是很少。

第25章伤人

“呔!你等为何无故割我们的庄稼?还不停手!”陈默带着阿呆几人来到近前,看着那帮利落的割着庄稼的汉子,将手中的棍子一扬,大叫一声。

“……”

地里的汉子只是朝这边瞥了一眼,见是一群孩子,理都没理。

“二狗哥,怎……怎么办?”阿呆捏着棍子有些畏惧,但这是他家的庄稼,看着这帮人肆无忌惮的收割,心里又很着急。

陈默扭头看了看,大家都有些畏惧,不敢上前,别说他们,陈默自己也有些怵,想了想道:“别怕,看我的!”

说着,摘下背上的短弓,又抽出一支木箭,估算了一下距离之后,直接将木箭对准上方,弯弓搭箭,将弓弦拉到最大然后一松手。

“咻”木箭带着呼啸越过十几步的距离,正落在一名汉子臀上。

“嗷”这种短弓射出的木箭,隔了十几步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威力了,不过射在人身上还是能破防的,那汉子猝不及防之下被射了一箭,只觉后臀一疼,伸手一摸便是一把血,嗷的大叫一声跳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这群孩子。

“谁射的?”那汉子从地里出来,面色不善的看向众人,那阴沉的脸色,看着就像要吃人一般。

一群孩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不由的看向陈默。

“……”

陈默将弓往背上一背,拎着棍子道:“是我,尔等是何人,为何来割我们的庄稼!”

“太平教,听过没?”那汉子操着一口听不太懂的话,不过太平教三个字,陈默这段时间听了太多。

“二狗哥,俺娘说,这些太平教的人不好惹。”狗剩凑到陈默身边低声道。

“那也得讲理!”陈默狠狠地吸了几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我们已经说好了,秋收之后会给你们粮食,现在你们割了我们的庄稼,到时候怎么算?”

汉子有些烦躁的一脚踹向陈默:“哪那些废话,今日我便割了,你待怎的?”

陈默见状吓了一跳,被对方的气势给镇住了,本能的往后躲。

“小崽子,敢躲?”汉子恼恨陈默射伤他屁股,此刻见陈默这般跟他顶,心里有气,当下踏前一步便要抓陈默。

“为何不敢!?”陈默心里害怕,手中棍子便往他身上打。

“啪”汉子伸手一拨,棍子打在身上,却没半点事,反而反手一把将棍子夺过来,陈默棍术虽然练得不错,但终究吃了年幼的亏,力气太小,一棍子打上去不痛不痒,反而被对方夺了棍子。

“快跑!”陈默吓了一跳,大喝一声,扭头看时,却见一群小伙伴早已四散跑开,胸口顿时一滞,连滚带爬的往后躲。

“跑啊!”汉子狞笑一声,便朝陈默大步走来。

陈默咬了咬牙,一边跑一边摘下短弓,自箭囊里抽出一枚木箭,奔跑中回身便射。

慌乱中,陈默根本没想过这一箭能射中,只是想吓唬一下对方,谁知这木箭却精准的射中了对方的眼球。



“啊我的眼”

一声闷响,陈默撒腿便跑,身后却传来汉子凄厉的的惨叫声,回头看时,却见那汉子一只手捂着眼睛,血水不断从指缝间往外涌,看着格外可怖。

杀人了?

陈默看着在地上乱滚的汉子,有些发懵,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乱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三!”那边正在割庄稼的人听到动静冲出来,看着满地乱滚的汉子,一个个面色大变。

“二狗哥,快跑!”阿呆拖着棍子来到陈默身边,将双腿发软的陈默拽起来,转身便跑。

“好个小畜生,敢伤人!?”一名体魄异常魁梧的汉子保住受伤的汉子查看过后,勃然大怒,拎着镰刀便朝着陈默冲来:“给我兄弟偿命吧!”

“是你们不讲理,偷割我们庄稼!”陈默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大声反驳道,只是浑身发软,声音打颤,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气势,甚至感觉更像理亏的一方。

那大汉显然也没准备跟陈默讲理,上前几步就想动手。

“咻”

空气中响起一声尖啸,一枚利箭射在汉子前方不足五步远的地方,紧跟着后方不少人朝着这边跑来,为首的一个,是另外一名年轻些的猎户,刚才的箭显然就是他射的。

“杨叔!”阿呆看到来人,兴奋地大叫道,庄里几个猎户都是好友,相互之间也走得近,阿呆跟这些猎户更熟。

“尔等是何方人?”杨叔当先冲过来,皱眉看着这些人,之前听到有人来偷割庄稼,还以为是附近庄子的,但此刻看着却都是些生面孔,不由皱眉道。

“与你何干?你们的人射瞎了我兄弟的眼睛!”那魁梧汉子见到一群人涌过来,却也不惧,踏前一步凶狠道。

“是他们来偷割我家的庄稼,二狗哥叫他们不听,射了一箭这人就跑来打二狗哥,还夺了二狗哥的棍子,被二狗哥一箭射中了眼睛。”眼见乡民们都来了,一群孩童胆气顿时壮了不少,一个个大声道。

“外乡人,是你们不对在先。”杨叔皱眉道:“快些离开。”

“嘿,稚童之言如何做数?”汉子冷笑一声道:“我们是路过的!”

“那那些庄稼是怎么回事?你当我瞎么?”身后跟来的张叔等人各自提着农具,面色不善的看着这群人。

“谁知道?”壮汉不屑一笑:“反正今日你们伤了我兄弟,不给个说法可不行。”

“那便去见官吧。”里正拄着拐杖,气喘吁吁的从人群中出来,看了看那些人手里的镰刀,又看了看陈默,淡淡的道:“不说你一个壮汉被一孩童射伤有没有人信,便是真的,按照大汉律法,不满八岁者,也不予定罪,衙署也不会受理。”

“这小子这么高,你说他不到八岁?”壮汉看了陈默一眼怒道。

“是啊,这里的人都可作证!”里正淡淡的道:“还有,听你们的口音,该是江东一带的,来此处可有过所文书?”

壮汉闻言,面色有些发黑:“我等都是太平教徒,奉大贤良师之命前来。”

“巧得很,老朽与大贤良师弟子雷公有些交情,并已跟他说好秋收之后赠一笔粮食于他,你们此时来抢庄稼,却是为何?”里正拄着拐杖,看着这些人道。

雷公在这一带很有名,是大贤良师的弟子之一,壮汉显然知道,闻言气弱了几分:“但你们伤人的事情怎么算?”

“误伤而已,或者尔等可以与我一起去夏丘县衙署见官,看看夏丘令如何判?”里正不疾不徐的反问道:“当然,老朽可以给你些钱币,为他治伤。”

“兄长,怎么办?”一群汉子有些慌,他们没有过所文书,本就不占理,真的见官了,不管怎么判,他们都得被打发回去。

“大事要紧,我们走。”壮汉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让人扶受伤的汉子转身便走。

“噗通”直到一群人走远,陈默方才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冷汗流了一脸。

第26章陈家往事

“粪郎啊,无碍吧?”里正看着坐在地上的陈默道。

“阿翁,我……腿麻。”陈默在阿呆和狗娃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道:“阿翁,我并非故意伤人。”

“唉”里正摇了摇头道:“这事啊,怨不得你,最近这帮流民越来越多,附近乡里都有人来夺庄稼,诸位尽快收割,别再让这帮人有机可趁,至于伤人之事,你无需介怀,他们偷粮在先,而且无过所传书,再加上你尚且年幼,便是告到夏丘令那里,也是我们占理,县令也会向着我们。”

里正之言,并不能给陈默太多宽慰,虽说事出有因,但终归是射瞎了人眼,陈默心底难免有些愧疚和惶恐。

一个下午,陈默都是浑浑噩噩的,这秋收的时候,大家都很忙,也没人能来帮他,一下午的时间,就属陈默收的粮食最少。

傍晚时候,众人陆续回庄,陈默拖着托板拉着粮食返回家中,一直回到家中,陈默都是浑浑噩噩的,黑子凑到陈默身边,亲昵的蹭着他的裤腿,陈默却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默儿,今日之事,我已听人说过,此事错不在你。”陈母端着一碗粥来到陈默身边,将粥递给他。

“娘,可那人真的被我射瞎了一只眼。”陈默茫然的看着母亲,就算律法真的不罪于他,但他心中仍旧难以释怀。

“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你是我们陈家的梁柱,所以有些道理你该懂。”陈默耐心的跟陈默说道:“娘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嗯?”陈默不解的看着母亲。

陈母也没解释,带着几分追忆道:“从前有个人,他也姓陈,原本家事并不差,至少也算是寒门,有一天,他发现家中仆人私自变卖家中物什,便准备报官,但那仆从随他多年,苦苦哀求,他一时心软,放弃了报官,并追回了部分财务,又重惩了那仆从。”

陈默疑惑的看着母亲,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你可知后来如何了?”陈母看向陈默,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

“如何了?”陈默看着母亲,心中却有些发沉,他觉得故事到这里已经很完美了,那仆人定然会感恩戴德,但母亲如此说,显然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那陈姓男子本有机会被举为孝廉,却被仆人污蔑为富不仁,不尽孝道,德行有亏,最终无缘仕途,他……也最终郁郁而终,英年早逝。”陈母叹了口气:“留下孤儿寡母,承受这世间冷暖。”

“那仆人呢?”陈默看着母亲,突然有些莫名的愤怒,恨不得能将那仆人手刃。

“听说是去了本家那边,至于究竟如何了,便不得而知。”陈母摇了摇头。

陈默沉默良久,突然问道:“那陈姓之人,便是我父亲?”

陈母看着陈默半晌,方才默默地点了点头:“你与你父亲一般,仁厚,凡事总会为他人着想,这是好事,但人生在这世间,有些时候太过仁善,只会委屈了自己,先圣也曾有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么?既然是对方有错在先,纵使手段过了些,但若那些人不来抢粮,如何会有这些事?这世上的事情,说复杂其实并不复杂,你无需为他顾虑太多,生在这世间,试问何人不苦?他们抢粮,可曾想过你蔡家婶婶可能没了这些粮便无以度日?”

陈默点点头,心中的那份愧疚之心少了许多。

陈母又道:“论语,为娘已经尽数教你,你可还记得开篇是什么?”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陈默朗声道,论语全篇,他已然背诵如流。

“那你可知其意?”陈母又问。

“学到的学问,当反复温习。”陈默想了想道。

“那是温故而知新,这一句不是这般解释。”陈母揉着沉默的头笑道:“学到的东西,当时长在平日里运用,这才是学问的真谛,有些人读了一辈子论语,也未曾悟透这一句,先圣传下来的学问,并非让我等去死记,你体验了人生百态,方能真正明白其中道理,那时,这些学问才是你的。”

陈默恍然,难怪自己总是觉得这一部论语中,有很多东西是重复的,或者本不是重复,只是自己理解错了。

“娘,我懂了。”陈默看向母亲,认真的道。

“懂?”陈母摇了摇头:“娘学论语已有多年,到现在亦不敢言皆懂,娘所说的,也未必是真的,你如何敢言懂?”

“啊?”陈默愕然的看向母亲。

“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不过是先辈的感悟,但先辈也未必是对的。”陈母站起身来笑道:“快些将这些吃食吃完,明日娘与你一同去收粮。”

“不用的,我可以。”陈默连忙摇了摇头,随即好奇道:“娘,如此说来,我们家是寒门了?”

“你父亲算,但你……”陈母叹了口气。

“为何,孩儿难道不是陈家血脉?”陈默不解道。

“自然是的,先祖陈亹公庶子陈琼之后,有了我们这一支,自陈琼公之后,我们这一支入仕多是县令之职,到了你父亲这一辈,更是连孝廉都极难被选中,又出了后来的事,当年让你入族谱都极难,更遑论入仕了。”陈母叹息道。

陈默记得以前母亲说过,自己的名字都是求来的,如今看来当初母亲就是为了让自己入族谱吧。

“连寒门也不算么?”陈默有些失落,随即却是振奋道:“母亲放心,孩儿将来定能光大这一脉!”

虽然不太明白寒门与士族有何区别,但自己有神灵庇佑,而且本事也越来越多,陈默相信,自己将来定能闯出一番天地,重新振奋这一脉之荣耀。

“我儿有此志气是好事,不过切忌急躁。”陈母只是笑着点点头,这世事艰难,生存已是不易,自夫君死后,她已不再抱有希望,儿子能够平平安安过完这一世,娶妻生子,传承陈氏香火,她已满足,再多,也不奢求了。

第27章困难

“二狗哥,你没事儿了?”次日一早,陈默背着背篓往田里跑,阿多小跑着追上来,好奇的看着一脸阳光的陈默,这根昨晚一点儿也不同呐。

“想通些道理。”陈默一脸认真的看着阿多。

“二……二狗哥,你为何这般看着我?”阿多被陈默看的有些发毛。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阿多,你有何可以教我?”陈默看着阿多,认真的问道。

“我?”阿多有些发梦,摇了摇脑袋道:“二狗哥,我们这些人里,数你最厉害,我们能有啥可教你的。”

“也是。”陈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先圣之言也未必是对的,可能你是另外两个。”

阿多:“……”

“快些走吧,别再让那些外乡人来抢粮了,顺便看看今年施肥有没有效果。”陈默摇了摇头,带着阿多一同往地里跑去。

“二狗哥,等等我”

……

接下来的时日倒算太平,虽然偶尔也会有外来人过来,不过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里正专门派人在外围警戒,如果有外乡人跑来,便敲锣警戒,庄里的壮勇便会放下手里的活计集结起来,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也能防备地里的庄稼被人抢。

今年对于陈默他们里来说,本该算个丰年,因为粪肥的帮助,各家的庄稼最少多了一成收成,不过大家却很难高兴起来,不但要给朝廷缴税,太平教的人也会来要走一批,虽然周围十里八乡的对太平教观感不错,但对于他们里来说,显然是有些排斥太平教的。

王叔一直没有回来,陈默从最开始的难过,到了后来也渐渐淡了,因为帮着各家置办粪肥的缘故,陈默在这里的人缘比以前好了不少,叫他粪郎的人也少了许多,对于当初娘亲和王叔的教诲,陈默渐渐有了新的认知。

“给了朝廷税赋,然后太平教又来抽了一笔,算下来,今年收成虽比去年多了一些,但到了我们手中的,反倒少了两成。”陈默将粮食搬到地窖里,看着母亲道。

“不错了,这不是各家送来的鸡鸭,还有些肉食,等到下月去城里将娘做的女红卖了,其实今年的收成算起来不比往年少甚至更多的。”陈母笑道。

确实,因为陈默帮各家用粪肥,各家也给了不少东西,有的送了鸡或是鸡卵,也有的送来了一些粗布,里正阿翁更是让他儿媳送来了一石稻米,这可是好东西,放到市面上,几乎是粟米的两倍价钱。

加上这些的话,陈家今年的收成可比往年多了不少,都算成钱的话,几乎能有去年的两倍,但陈默还是觉得吃亏了,太平教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该给的。

“娘,我准备趁着冬季,找人帮忙再开几亩地。”陈默从地窖里上来,抱着黑子,看着母亲笑道:“或者直接买些薄田,我打听过了,一亩薄田大概要两千钱左右,抛开我们用度,将这些东西卖掉以后,当能买两亩薄田,如此一来,我们家便有十二亩了,再花一千钱请人帮忙开垦一亩,便是十三亩了,明年收成能再加三成,我们吃饭的数量是一定的,到了明年秋收以后,能结余的粮食便更多,我算了算,到时候可以再加五亩,如此不出三年,我们家便能有三十亩薄田,可以雇佣佃农帮忙。”

陈默掰着手指算着,若是家里有三十亩薄田以后,就算不能如里正阿翁家那般富庶,但终归也是吃穿不愁了,而且照着这般下去,有了三十亩薄田以后,再过个三五年,自家也能有百亩薄田了,到时候,自己的本事肯定比现在强,可以专心考虑如何入仕了。

看着儿子这般开心的憧憬着未来,陈母含笑点头,随即笑问道:“可是我们这里也无人卖田啊,我儿准备如何?”

总体来说,因为里正阿翁并非那种巧取豪夺之徒,所以这里的乡民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而且对于百姓来说,田地就是命根子,没人愿意卖的。

“我知道。”陈默自信道:“但这里没有,外面确有哇。”

“事情可不能这般做。”陈母摇了摇头道。

“为何?”陈默疑惑道。

“我们这边的地就这么多,他们卖地,定是他们里正去买,你若是抢了去,岂不是无端惹了对方里正?”陈母笑道。

“娘,这是为何?价高者得,再说哪有自家里正欺负自家人的道理?”陈默皱眉道。

“有时候道理和事实是反的。”陈母叹了口气道:“我们该庆幸,遇上了好里正,不过这天下大半的里正却不是阿翁这般的。”

“娘,这是为何?”陈默不理解,在他的印象中,里正纵然有不同,但也不至于迫害自家人才对。

“原因方才你不是已经说了么?”陈母看着陈默笑道:“其实所有人都想过上好日子,然后就不断盘地,但对于里正来说,这一里之地,便是他们的,地只有这些,小门小户若是丰年还好,但若是遇上了灾年,抗不过,便只能卖地,这个时候好一些的里正会给个好价钱,但若是遇上歹毒之人,却会趁机压价,低价买来,若是外人来买地,他作为本地里正,有很多方式能让你便是有了地也得不到半点粮食,最后还是得乖乖将地卖给他们。”

“这……”陈默茫然的看着母亲,想要反驳,但好像确实是如此,最重要的是,在陈默对未来的规划中,除了巧取豪夺这一环之外,基本跟母亲所说的差不多。

“大多数情况下,如我们这里的情况很少,一里人家,大多都是里正家的佃农,似我们这里这般,却是少见。”陈母摸着陈默的头笑道:“当初你父亲落难选择在此处便是这个道理。”

陈默一时间有些茫然了,自己是想富庶,但这般手段,总觉得有些肮脏,陈默突然对未来要走的路生出了一些迷茫,对此,陈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虽然不忍,但陈默小小年纪扛起了一个家,有些事必须比旁人更早知道,在现实和心中善念对冲的情况下,该如何取舍,这得陈默自己来做主,而作为母亲,她要做的是把这些问题放在陈默面前。

第28章垦荒

秋收以后到次年开春,这段时间是农闲时间,除了猎户之外,大家基本都没什么事做。

一大早,陈默背过书之后便跑到里正家里。

“阿翁、阿翁!”陈默绕开里正家的大狗,没心思跟大狗玩。

“二狗啊,这一大清早的你来我这里作甚?”里正披着外衣出来,秋日的清晨已经有了些冷意。

“阿翁,我想请人帮忙开垦几亩地,娘说要跟阿翁商议。”陈默稳定了呼吸之后,看着里正倒。

“开垦荒地啊。”里正将衣服穿好,点点头道:“你忙的过来么?”

陈家的地本就是陈默一人在撑着,再多开几亩,里正担心陈默吃不消。

“一定能得。”陈默脸上泛起了开心的笑容:“我要让我娘过上好日子。”

“也罢,你家的地头往西那片荒地,如果你能找人帮忙的话,便自己开去吧,准备开几亩?”里正看着这孩子的笑容,莫名的有几分心酸,点头道。

“三亩。”陈默比了三根手指。

三亩也不少了,里正点点头道:“这边的牛跟犁你可拿去用,但可得给我喂好了。”

“多谢阿翁!”陈默闻言大喜,一般人家可用不起牛,有了这一头牛,能顶不少事儿,当下陈默道:“阿翁稍待,我去找好了人便来跟你借牛!”

说完不等里正说话,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

“这孩子,冒冒失失的。”里正看着陈默离开的方向,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去。

几位猎户家里陈默是肯定不能去的,冬季对于猎户来说可不是闲时,经常要进山打猎的,陈默先去找了隔壁的张叔还有武叔,关系都不错,然后又去找了狗剩、狗娃他们爹,有这些人帮忙,再加上里正家的牛,这个冬季应该能将三亩荒地给开垦出来。

“二狗”大郎凑到陈默身边问道:“俺爹让俺问问你,俺家不要你给的粮食,等你的地开垦完了,能不能顺便让这牛过来帮俺家也开垦几亩地?”

“行啊。”陈默想了想便答应了,随即道:“不过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得去问里正啊,里正让开,才能开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开荒这种事,并非想开就能开的,不过陈默觉得问题不大。

“二狗,过两天大家准备一起去城里,你去不去?”说完了正事,大郎一边干活,一边问陈默道。

“自然要去的。”陈默点了点头,他要去卖出一些粮食,还有母亲这几个月做的女红,另外还得买些肉食回来,另外陈默也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一张长弓,这一年因为不断锻炼的缘故,他力气似乎长得很快,那短弓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想拉长弓。

“你是不是比以前高了些?”大郎突然比了比两人的身高,有些意外的看着陈默。

“有吗?”陈默茫然的看着大郎,不过确实感觉自己的衣物比以前紧了不少。

“完了,你得病了。”大郎看着陈默叹息道。

“嗨,你这年纪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别听大郎瞎说。”一旁走来的张叔闻言没好气的瞪了大郎一眼,陈默过了年就十岁了,这个时候的孩子正是长得最快的时候,有时候一年能长高三五寸。

陈默有些无语的看着大郎:“长高就是病?”

“不是,以前看你的时候都是低头,最近总感觉有些压迫,不舒服,还是以前的样子好。”大郎打了个哈哈,拎着锄头到了另一边,专心垦地去了。

垦荒的日子对于陈默来说挺开心,大家一起干活,因为大郎家也要开荒,所以两家轮流管饭。

如此这般,过了半月之后,几户人家准备结伴去县城,这次不是里正带队,不过猎户杨叔倒是跟着一起,一大清早,陈默便背着短弓,带好了棍子,将自己要贩卖的货物装到武叔家的车上,母亲又准备了些吃食,一行十几人,三辆车,在跟里正领了传之后,便浩浩荡荡的往县城而去。

这次来县城,明显比上次热闹了不少,秋收过后,夏丘县四周的乡里人都来贩卖东西或是采买过冬用的物什。

“二狗,你怎么没带粮食?”大郎跟陈默走在车边,看着陈默带来的那些东西,有鸡卵,女红,但没有粮食。

“现在去卖,那些粮商肯定把价格压得低,等开春以后再卖。”陈默笑道。

“差不了太多吧,一石粟米一般是卖两百钱,这个时候最少也有一百八十钱的。”大郎想了想道。

“那差的可多了,卖十石粮,就能少一石的钱,往年不是等粮商来乡里收钱么?”陈默疑惑的看着大郎。

“还不是你上次把一石粟米卖了三百钱,结果大家都觉得被那粮商坑了,这次准备来城里自己卖。”大郎看了陈默一眼道。

上次陈默一石粟米就卖出三百钱,这让不少人觉得有些不平,所以这次都准备来城里卖。

“嘿,上次可凶险了,那人想骗我,若非王叔,现在我可能都被卖了。”陈默摇头道。

“我听过,不过只要小心些就没事,我们可以直接去驿馆卖,二狗,你陪我一起不?”大郎嘿笑道。

“试试也好。”陈默想了想道,如果能找到一条稳定的路子,以后自己的粮也可以来卖。

上次那家驿馆自然是不能去的,这次因为有人陪伴的缘故,也不怕那驿馆害人。

一刻钟后,城南驿馆。

“我们不收粮,要卖粮去坊市便是!”驿馆的人不耐烦地将陈默一行人推出来。

“这……”陈默和大郎面面相觑,果然,若非别有所图,一般驿馆是不接受这些的。

“去坊市吧。”武叔和张叔他们见状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是没啥希望了。

陈默摸索着下巴,果然,当时那些人哄骗自己高价买粮,为的就是抓住自己再贩卖,不安好心。

既然找不到高价的地方,那就只能去坊市卖了,虽然卖的便宜了一些,但胜在方便,在这县城住一晚都得十几个钱,他们这么多人,一晚上得两百钱,那多浪费。

第29章再见郑屠

“郑叔!”陈默卖的东西不多,将母亲的女红还有些鸡卵卖掉之后,剩下的便是采买些肉食回去做成肉干,这个冬天差不多就过了,所以陈默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郑屠。

郑屠闻声扭头看向陈默:“你小子长高了不少。”

“我来买些肉食。”陈默晃了晃钱袋子,这一次娘亲的女红卖了九百钱,加上鸡卵所得,有一千钱还多,他准备多买些肉回去。

“什么肉?要多少?”郑叔站起来,开始磨刀。

“猪羊肉各十斤。”陈默想了想道,这么多肉,风干保存加上冬季天气冷,应该能迟到明年年初。

“行!”郑叔笑道:“你在此处且等些时候,我给你切好。”

“多谢郑叔。”陈默犹豫了一下道:“郑叔,你这段时日可有见过王叔?”

“他啊。”郑屠点了点头道:“上个月吧,送来过些皮毛,后来往北走了,他怎么了?”

“不太清楚,王叔和蔡叔外出,回来时蔡叔死了,王叔回来几天后便离开了。”陈默没说蔡家婶婶闹腾的事情,这算是家丑。

“是那姓蔡的家人去闹了吧?”郑屠叹了口气道。

“嗯。”陈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看着郑叔道:“郑叔,是蔡家婶婶的错么?”

“你说呢?”郑屠一边利落的将肉切开,一边叹息道:“要说错,其实也没错,一个女人死了男人,天塌了,你还指望她有多通情达理,但以你王叔的性子,但凡能救,拼上性命也会救,有时候,这世上的事没有对错的。”

“我娘也这么说。”陈默点点头道。

“知道还问。”郑屠对着陈默咧嘴一笑道:“想你王叔了?”

“嗯,他何时能回来?”陈默问道:“我看蔡家婶婶现在也没有那般不好说话了。”

“这可说不准,女人啊,通常都不怎么讲理,尤其是觉得自己占理的时候。”郑屠咂咂嘴道:“你叫陈默是吧?”

“嗯,郑叔叫我二狗就行。”陈默点点头。

“行吧,二狗,叔今日便给你个忠告,以后啊,离那些娘们儿远点儿,这女人呀,是刮骨刀,越美的女人,越是如此,她们会磨灭了你的志气和胆魄。”郑屠剁肉的力度明显强了不少。

“郑叔,你不会没女人吧?”陈默小心的问道,他记得王叔说过,郑叔有过两个妻子,后来都死了。

“有啊,没妻子,但有三个妾,我又不干什么大事。”郑屠嘿笑道。

“你都有?”陈默惊讶的看着郑屠,这张脸,小孩看见都能吓哭,陈默心中突然有些想见见郑屠的那三个妾氏,到底长得多丑?

“你这是何意?”见陈默眼神不对,郑屠面色一黑道:“我那三个妾室,可美着呢,不信一会儿带你回去看看。”

“没有。”陈默连忙摇头否认道:“我只是好奇,郑叔为何不娶妻光纳妾?”

“嘿,你叔我虽然不是何名门望族,但我郑屠的名号在这夏丘一带也算不小,家财算起来,也算个豪族,要做我妻子,怎么也得门当户对吧。”郑屠傲然道。

这年月,能当屠户的,家里条件可不会差,只是连续死了两个妻子,旁人觉得他克妻,门当户对的也不愿意自家女儿嫁给他。

陈默闻言恍然,看着郑屠若有所思道:“门当户对的不愿嫁你?”

“本来想给你多割几两,现在……算了!”郑屠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不再理他。

陈默:“……”

虽然没想过要占便宜,但总感觉自己似乎损失了什么。

“行了。”看着不再言语的陈默,郑屠笑道:“你刚才不是问你王叔的事吗?他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回不来了。”

“哦?”陈默闻言疑惑道:“郑叔知道王叔去了何处?”

“具体不太清楚,他去投奔昔日好友了,不过你放心,只要那姓蔡的家眷还在这边,他肯定会回来的,他那性格,既然心有愧疚,定会设法弥补的,再说,我看他对你也不错,肯定会回来的。”郑屠笑道。

“郑叔,你跟王叔很熟吗?”陈默好奇的看着郑屠,感觉两人不该有什么交集才对。

“很多年了。”郑屠带着几许回忆道:“当年我们年纪也就比你大一些,大概因为这样貌吧,为人排斥,就在这一带做了游侠。”

“游侠?”陈默好奇的看向郑屠,这称呼,听着似乎很有感觉啊。

“嗯,平日里四处走走,结交四方豪杰,遇到不平事便管上一管。”郑屠点头道。

“那你们平日里吃什么?”陈默不解道,这不种地,四处乱晃还能活的滋润的,他们平日怎么维持生计?

“帮人解决麻烦,有时候会有些酬金,不过不会太多,有时候我们也不会要,我家里有良田百亩,平日里自有家仆耕作,还有这屠档也是个好营生。”郑屠指了指他的屠档笑道。

“那王叔呢?”陈默诧异道,王叔可没有郑屠这家底。

“你王叔跟我不一样,虽然家境贫寒,但为人义气,本事也不差,也因此大家都愿意收容他,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不过他在这整个徐州一带,都是有些名气的。”郑屠将切好的羊肉和猪肉分别用叶子包起来,递给陈默道:“送你了。”

“这不行。”陈默摇了摇头,照着市价,从兜囊里面取出钱币交给了郑屠:“我是来买肉的,因为跟郑叔亲近才来这里,怎能白要?”

“倒是有些气度,难怪老王会如此看重于你。”郑屠也没推却,顺手接过钱币,也没数,随手往旁边的钱箱里一扔,看着陈默道:“怎的,要不要再这边住几天,我家颇大,住进来也省的去驿馆。”

“不用,我是与乡民同来的,下午便要回去。”陈默摇了摇头道:“多谢郑叔。”

“也行,人多也有个照应,最近越来越不太平了。”郑屠将刀往刀架上一放,叹息道。

“郑叔,我也想问,最近为何那么多外乡人从南方过来,江东那边遭灾了?”陈默闻言看着郑屠问道,江东的概念陈默不是太清楚,但也听了不少人说这些流民都是自江东过来的。

“不太清楚,听说是大贤良师要布道,这荆扬之地的教众都往北跑。”郑屠摇了摇头道。

“那些都是太平教的人?”陈默皱眉道。

“多半吧。”郑屠点点头道:“二狗,你是不是惹什么人了?”

“没有……吧……”陈默本想说没有,不过想到上次来夏丘时跟那驿馆的人起了冲突,乡里跟太平教的人起冲突,还射瞎了一个人的眼睛,这声没有说的不怎么有底气。

“小心些,刚才我就看到几个人在这边乱晃,眼睛一直往这瞅。”郑屠抬了抬眼皮道,他刚才邀请陈默回自己家,就是察觉到不对。

陈默闻言有些慌乱,左右四顾,却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傻小子,人家要盯你,怎会这般轻易让你发现?先回我那去。”郑屠皱了皱眉道。

“我……回家。”陈默摇了摇头,他这个时候更担心娘亲的安危。

“你这孩,怎的这般不晓事?”郑屠皱眉道。

“我担心我娘。”陈默只是摇头。

郑屠闻言一愣,随即叹了口气,也没再阻止,毕竟也不过是见了两面,邀他回家,虽然也有喜欢这孩子的缘故,但更多的是看王彪面上,既然陈默坚持,他也不会再多嘴。

“小心点儿,最近不太平,多了不少亡命徒,这把刀拿着,关键时候能救命也说不定。”王叔从刀架上取下一把刃长尺许的尖刀递给陈默道。

“多谢郑叔。”陈默这次没有拒绝,乖巧的将刀接过,又拿了一张猪皮裹好,藏在怀中,跟郑屠告别。

“这世道,怎么连个小童都能被盯上?”看着陈默离开后,跟他的人也跟了上去,郑屠暗骂了一声。

“这肉怎么卖?”一名青年走来,看着肉道。

“卖完了。”

“你这不还有么?”青年皱眉道。

“我说卖完了!”郑屠瞪眼道。

青年还想理论,但看郑屠那一张脸,顿时气弱了三分,默默地转身离开……

第30章气运乱了

陈默有些心事重重的离开坊市,大脑有些发白,因为从离开屠档开始,陈默特地在脑海中联系了一下神明,发现自己的命数和气运的数值都在不断地变动,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降到0,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命数和气运归零会发生什么?陈默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郑屠的示警让他生出一股难言的紧迫感,但该如何做?他一片茫然,此刻他想找到乡民,找到杨叔,好好商议一番。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但陈默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了,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跟着自己。

路上,陈默看到了大郎正站在一处颇为奢华的驿馆前驻足不前,连忙上前招呼。

“大郎!”陈默疑惑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驿馆门前搔首弄姿,对着来往客人露出奇怪笑容的女子,拍了拍大郎的肩膀:“那姑子有何好看?”

大郎被陈默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擦了擦口水道:“等你大些就懂了,你来这里做何?”

“东西买完了,我们回去吧,找杨叔。”陈默拉着大郎就想走。

“你去吧,我一会儿再去。”大郎摇了摇头。

“姑子有何好看?”陈默疑惑的顺着大郎的目光向那驿馆看去,发现那驿馆与寻常驿馆有些不同,悠扬的乐声传来,不过此刻陈默也没心情欣赏那些。

“你还小,不懂女子的好处。”大郎脸上的笑容让陈默有些莫名其妙。

“不说这些,有要事商议,快随我去找杨叔。”陈默不明白女子身上有什么好处,但他知道现在他们的处境可能有些危险,当下不由分说,拖着大郎便走。

“放手……放手……你力气何时变得这么大?”大郎自然不愿,只是陈默手上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大郎比他大了两岁,却被陈默拖着往前走。

“快走,真有事。”陈默一边扯一边道。

“你放开,我自己走!”大郎有些无奈的道。

“好。”陈默见大郎跟上,也不再拉着他。

“究竟何事?”大郎一边揉着胳膊,一边不满的抱怨道。

“刚才我去见郑叔,他说我被人跟上了。”陈默一边走一边道。

“啊?”大郎闻言,茫然的看向四周。

“别看,我们找不到。”陈默摇了摇头道:“所以我想去找杨叔,我觉得可能是上次被我们赶跑的那些江东人,在城里不敢闹事,所以跟着我们。”

“不会吧,他们没有传,如何进的城来?”大郎一边走一边皱眉道。

“谁知道?”陈默也不太明白,里正说过,没有传是不让进城的,而能够跨州郡的传,那得县令来发,里正发的都没用。

“他不会是吓你吧?我听过那郑屠,不像好人。”大郎皱眉道。

“郑叔虽然长得凶恶,但人是不错的。”陈默不满的辩解道,至少在接触的这两次来说,郑屠给陈默的印象不错,再加上王叔的关系,陈默对于大郎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很不爽快。

“行了。”大郎知道陈默的脾气,不想争,有些不舍的看了那驿馆一眼,叹了口气道:“走吧,我知道杨叔在哪。”

“那里究竟是何处?”陈默虽然心急,但他刚才转眼间,看到一扇开着的窗户后面出现一上身没穿衣服的姑子,心脏砰砰直跳,故作镇定的道。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对于第一次见到女人身子的他来说,这冲击力可不小。

“有钱便能快活的地方,以后你会懂的。”大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着陈默的肩膀道:“等你十二了,我带你过来。”

“你今年十一。”陈默疑惑的看着大郎道。

“这不重要,正事要紧。”大郎有些尴尬的瞪了陈默一眼,反拉着陈默便跑。

“大哥,那两个小子是不是看到我们了?”两人走后不久,人群中两名汉子出来,其中一人皱眉道。

“看到又怎样?伤我兄弟一目,这个仇,必须报!”另一名壮汉正是当日带人去割庄稼的那群流民中带头的那个,虽然当日畏惧陈默这边人多势众,但他兄弟被射瞎了一只眼睛,这个仇,他非报不可,平日里陈默他们待在庄子里,他们这点人也不敢真的过去招惹,但现在既然出来了,那就是他们人多了,正是报仇的时候。

“可是渠帅约我等邺城相会,我们留在此处已经不少时日,不好吧?”

“又不差我等着数十人。”汉子却是冷哼一声道:“待报了仇再去与渠帅汇合也不晚。”

……

陈默跟着大郎,又回了坊市,不过却没有去屠档那面,杨叔这次过来是卖皮毛的,他们走了几家皮货档,找到了正在数钱的杨叔。

“你们怎的来了?”杨叔将几串钱装进袋子里,疑惑的看向陈默和大郎。

“二狗他说被人给盯上了,非要来找你。”大郎看着杨叔笑呵呵的道:“叔,货都卖了么?”

“卖了。”杨叔笑眯眯的道,有了这些钱,足够他过冬,还能剩下不少,再过两年便能讨个女人,随即却是看向陈默:“怎么回事?”

陈默将郑屠的话说了一遍,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发现。

“是郑兄与你说的?”听到是郑屠,杨叔面色凝重起来,郑屠是这一带有名的豪侠,虽然交情不深,但因为王彪的关系,他和郑屠也算认识,那不是个爱说笑之人,既然他说有,那多半是有了。

“嗯。”陈默点点头。

杨叔皱眉道:“看来是上次那些外乡人被二狗伤了,怀恨在心,一直没走呢。”

若是夏丘本地的,一来没有冲突,二来就算有,更多的也是带着人来理论,很少会出现这种盯梢一个孩子的举动。

“杨叔,我们怎么办?”陈默看向杨叔。

怎么办?

杨叔挠了挠头道:“这种事,未发生之前,衙署也不会管,召集大伙儿过来商议一番吧,我们人也不少,不怕他们。”

他们这次来的人可不少呢,杨叔心里倒没有太大担心,一群外乡人而已,实在不行就打上一架。

第31章拦路

“二狗,你是不是太过担心了,杨树说的也没错,不过一群外乡人,还敢在这边动手?”大郎拉着陈默去找人,一边低声道:“真不是那郑屠唬你?”

“郑叔不会骗我。”陈默摇了摇头,总觉得杨叔不如王叔可靠:“快去叫人吧,这白天赶路他们总会有些顾忌的,就算没有,我们也可早些回去。”

“也是。”大郎闻言点点头,跟陈默分开去找人。

夏丘县城不小,不过众人的活动范围却都集中在几个坊市之间,找人并不难,很快办完事情的乡民便被两人生召集起来。

“怎的这般早便要回去?”几名佃农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有机会来城里一次,对于提前集结回去显然不满。

“嗯,我们被人盯上了,趁着天色还早,我等早些回去,免得遭了祸事,大家事情办完了便一同回去吧。”杨叔没说消息的来援,如果说陈默带来消息的话,其他人也未必会信,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将信将疑,只是为求稳妥,所以才召集众人准备提前回去。

“莫不是前段时间被我们赶走的那帮流民?”一名佃农皱眉道,貌似这段时间要说有冲突的,也就只有这些人了,其他的,便是跟他们因为水源地域什么的有冲突的乡里,也不会这么鬼鬼祟祟的行事。

“不清楚。”杨叔摇了摇头道:“大伙儿小心些,我们走大路,这大白天的,量他们也无胆来惹我等。”

“也好,东西也都买好了,走吧。”几名佃农以及后来的两名猎户点了点头,各自手提棍棒往城外走去。

……

“大哥,他们动身出城了,不过人有些多,不算那两小鬼,也有十四五人,我等若与他们厮杀,怕也得折不少兄弟。”见陈默一行人出城,先前盯梢的两人低声商议道。

“怕什么,到时候我自有计较,去通知我们的人,走,去跟我们的人汇合,在城外堵住他们!”为首的汉子眼中闪烁着凶芒。

“好!”

……

另一边,陈默一行人出城之后,便各自赶着驴车往回走,他们这次来城里,一方面要卖些货物,另一方面也要买些东西回去过冬,所以车架虽然轻了不少,但同样摆满货物。

除了夏丘城,水道不少,树林也多,路却是好走,行出十多里,也未见异常,众人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只有杨叔他们三个猎户,每每靠近林边之时,都会警惕许多。

“杨叔,那些人藏在林间么?”陈默凑到杨叔身边,询问道。

“这里是最好藏人之所,若他们真想跟我们打,藏于林间偷袭是最好的办法。”杨叔点了点头,目光却警惕的看向远处的树林。

陈默点点头,不再多问,也学着杨叔的样子,目光不断往周围扫,却没看出什么不同。

“二狗,你说会不会是那些人?”大郎突然拉了拉陈默的衣角,指着前方。

此处刚刚过林,有一座桥,过了桥,桥南便算是他们乡所在,再往前走十几里,便到家了,虽不是回去的必经之路,但却是最好走也是他们最习惯走的一条路。

此刻在那桥上,有着二三十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手中还都拿着家伙事。

杨叔他们显然也发现了,众人的车架渐渐接近石桥,但那些人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都站起来。

来者不善!

陈默悄悄地将自己的短弓自背上摘下来。

杨叔示意众人先停下车架,上前几步皱眉道:“诸位,可否让个道?”

“凭什么?”一名身形相对魁梧的汉子懒洋洋的瞥了杨叔一眼道:“这地儿也不是你们的。”

一开口,便不是这一带的口音,带着浓浓的江东味,有些甚至都听不太懂,但那态度,显然是来找事的。

“但我们要过!”杨叔皱眉道。

“我们也没拦你们,想过便过啊。”汉子双手抱胸,嘿笑道。

“你们不让开,我们如何过?从你们身上碾过去么?”杨叔额角青筋直跳。

“那就是你的事了。”

“二狗,这不是上次偷割庄稼的那人么?”大郎拉了拉陈默道。

“嗯。”陈默点了点头,悄悄地摸到杨叔身边,拉住想要发怒的杨叔低声道:“杨叔,他们人多,而且占着桥,动起手来我们吃亏,不如我们退出些,跟他们耗,我看他们身上也没带吃食,我们便在这里等他们,他们若让人去取,人少了我们再动手!”

杨叔闻言目光一亮,赞许的看了陈默一眼,点头道:“也好,走了一路也都累了,大家退后一些,休息一会儿。”

当下,一行人赶着驴车往后退,在对方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退到一边。

“大哥……这怎么办?”几名汉子凑到领头的跟前询问道,原本是想着激怒对方,让他们先动手,自己这边动手便有了由头,到时候便是衙署问,也有说辞,如今对方这么一退,反倒把他们给僵住了。

“那小子方才说了什么?”领头汉子目光凶狠的看向陈默,之前猎户年轻气盛,都准备动手了,结果这小子耳语几句,便把人给劝回去了。

“不知道,要不……”一名汉子道:“我们直接动手?”

“……”领头汉子犹豫片刻后道:“先等等,就不信他们会一直跟我们耗。”

虽然人多,但真打起来,他也怕有伤亡,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也未必就愿意拼命。

另一边,杨叔带着众人退后数十步,却并未放松警惕,招来几人商议道:“这帮人便是之前来偷割庄稼的人,此事怕无法善了了,大伙做好准备,一会儿可能会打起来。”

“杨叔!”陈默突然凑上来,拉了拉杨叔道:“我看那些人三五成群,都是靠着那领头的人才聚在一起,若能找个机会将那人擒住,其他人也未必敢动。”

“这倒是个法子。”杨叔以及另外两名猎户闻言目光一亮,这法子倒可行,他们虽然人少,但论单打的话,他们三个猎户那可都是常年与兽为伍的,那汉子虽然看着壮实,但若三人联手的话,擒下来该不难。

“现在就去?”杨叔意动道,刚才的火气可还没有消下去呢。

“等等,我等刚刚退开,此时若上去,那人必然生疑,最好等他们自己过来,我们再出其不意。”陈默摸了摸下巴道。

“怎么说?”杨叔看向其他人。

“是个法子,就照粪郎说的做吧。”另外两名猎户笑着点点头,顺带揉了揉陈默的脑袋道:“你小子鬼主意倒是不少。”

第32章巧计擒敌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陈默无聊的坐在驴车上,扭头看了看桥那边的那群人道:“杨叔,你说这太平教要干什么?从两个月前就开始不断有教徒北上,他们不耕作么?”

“谁知道?”杨叔摇了摇头,他对这个并不关心。

一旁的佃户倒是凑上来笑道:“听说是大贤良师要亲自在北边讲道,召集扬州信众过去。”

“可太平教信众不是遍布天下么?为何不召集当地的信众,反而让江东信众千里迢迢的跑去北边?”陈默对于这个解释并不能接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知道,我方才在城中听闻不少徐州信徒说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佃户摇了摇头道。

“何意?”大郎不解的看向陈默。

“之前太平教的人过来传教时说过苍天已死,只是这黄天当立……”陈默扭头看向杨叔,他只听了一天,后来因为那尖嘴猴腮的汉子阻碍,再加上陈默对太平教心生排斥,所以也没听。

“我记得当初他们说苍天已死,但天不会亡,就如同人间的帝王更迭一般,黄天将会取代苍天。”杨叔仔细的回忆道:“我就记得这些。”

让他入山狩猎或者跟人斗狠,他倒是擅长,但这些东西,可非他所长,能记得这些,还是那些太平教的人反复说他才有些印象的。

“杨叔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他们是这般说过。”大郎一拍脑袋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陈默看向杨叔道:“若我记得没错,明年便是甲子年。”

“对。”杨叔点了点头。

“这中间有何关系?”陈默想不通,这段话究竟有何意义?

“想这些有何用?”大郎摇了摇头道:“二狗,我们就这么一直跟他们耗着?再晚一些,今夜怕是回不去了。”

人一到晚上便难以视物,一直在这里耗着,他们今晚上是别想走了,这大冷天的,在外面睡上一晚上,怕不是要冻死。

陈默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那帮人,又看向杨叔。

“别看我,我的话,直接打过去更省事。”杨叔摇了摇头道。

“我们不想在这荒郊野岭过夜,他们必然也不想。”陈默站起身来道:“杨叔,我们把驴车围成一圈,再煮些东西,让他们以为我们真要跟他们一直耗下去,看谁先急!”

他们怕冷,对方又不是铁打的,肯定也怕,若他们做出一副准备在这里过夜的架势,就不信对方还坐得住。

“我们不会真要在此过夜吧?”大郎闻言面色一苦道。

“看他们是否愿意了。”陈默也不确定,只是根据自己的一些习惯推导,至于对方会不会如自己所想一般,那就难说了,他也就是试一试。

“照二狗说的去办吧,你们几个结伴去河边打水,离那些人远些,他们若要找茬,立刻往回跑。”杨叔想了想道,主要是他们现在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我也去!”大郎从驴车上取下水囊,跟着几名佃户往河边去,杨叔则带着其他人开始生火,又把驴车围成一个圈。

另一边,桥头上,一群人看到这边又是打水,又是生火,一名枯瘦的汉子皱眉道:“大哥,这些人不是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吧?”

“这……”领头的汉子闻言皱了皱眉,若他们真的在这里过夜,他们带着几车物资,自家这边可是什么也没有,若是回去,那今天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究竟干什么?他们要是回去,一两个月可能都不用出来,难道自己再等那么久?

“走,过去!”犹豫片刻,见身后的一帮兄弟都开始不满起来,大汉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个很蠢的决定,早知如此,一开始就动手不是更好。

当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那边去。

“来了!”驴车背后,一直注意着这帮太平教徒行动的陈默看到这帮人动身,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扭头对杨叔道:“杨叔,做好准备,一会儿能不能把那人给擒住就看你们的了。”

杨叔闻言点点头,跟另外两名猎户站起身来,来到驴车后,看着朝这边围拢过来的太平教徒,深吸了口气道:“诸位有何事?”

“我看这孩子有些面熟,叫他过来!”为首的汉子目光看向陈默,咧嘴笑道。

“凭什么听你的?”杨叔按住陈默的肩膀,翻身从驴车后跃出去,一边走一边皱眉看看汉子左右的人,有七人,不过看着多是闲汉,这种人,平日里耀武扬威,真的动起手来,屁本事没有,再往后,一群人稀稀拉拉的跟上来,看着倒是人多势众很唬人。

“我们人多!”汉子嘿笑道。

另外两名猎户也已经从驴车后翻出来,其他几名佃户开始赶开驴车。

“人多可未必有用。”杨叔咧嘴一笑,突然加快脚步,另外两名猎户常年与杨叔配合,默契无比,眼见杨叔加快脚步,他们也跟着快步上前。

“你干什么?”那汉子终于察觉到不对,想要后退,杨叔却已经几步抢上,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便往后拖。

“放开!”其他几人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想要阻拦,却被紧跟而上的两名猎户抢上,一阵拳打脚踢。

这些人平日里也都属于各自乡里的边缘人物,整日游手好闲,力气没多少,跟这些常年与猛兽搏斗的猎户撕斗,哪里是对手,只一会儿,便被打的哭爹喊娘,狼狈奔逃。

“都别动!”杨叔一脚踢在那领头者的腿弯处,让他跪在地上,回头看着人群森然道。

一群闲汉,本就没多少斗志,如今领头的被人家生擒了,哪还愿意继续打,一个个默默地停下来,围了一圈,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兄弟,我们没惹你,你不愿意交人,直说便是,何必动手?”那领头的汉子哪还有之前的威风,舔着一张笑脸道。

“嘿,都把我们路给堵上了,若非拿了你,怎会这般容易脱身?”杨叔冷笑一声,见陈默拎着一根麻绳过来,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后,用麻绳捆住对方的手臂,又浇了水,这才放开他,让两名佃农看住。

“你们要过,直说啊,我们给你们让路便是,何必这般动手?”汉子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转而看向杨叔道。

“都让开!”杨叔见周围的人果然不敢动手,指挥着众人过桥,眼见还有人挡着,目光一瞪,那些人也不必领头的汉子说话,径直让开,眼睁睁的看着众人李开。

“怎么办?”眼见一行人过了桥也没放人,扬长而去,一群人也没追赶,一个个茫然无措,相互询问……

第33章惊天秘闻

“老实点儿!”对于陈默和大郎来说,这俘获敌人尚是第一次,是以格外兴奋,一路上不时地上去踹上两脚,一来解恨,二来也是满足一下心里那份对城里那些衙卫的向往。

“二狗,大郎,别闹了,快些赶路,耽误了不少时候,小心天黑回不去。”杨叔在一旁看到,却也不阻止,只是笑道。

“杨兄弟,这人我们还真一直带着?他们的人都走了。”一名猎户看着在两个小家伙自告奋勇的押解下,一脸苦逼的贼头,皱眉看向杨叔,那些跟着对方的人似乎并不是太忠心,在他们带着贼头过桥之后,就一窝蜂散了,根本没追上来的意思。

“这也是我担心的。”杨叔点了点头,看了那贼头一眼道:“这些人好对付,但这两淮地界,太平教众可不少,若是把他们给招惹来,那可不是小事,这人……还是问问里正该如何处理吧。”

虽说算起来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跟太平教扯上了关系,那就不是小事了,这两淮之地,太平教信众可不少,惹了他们,那日子可不好过。

“嘿”那贼头被两个稚童欺辱了一路,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此刻闻言,忍不住冷笑道:“我劝尔等最好放了我,大贤良师已然在邺城召集教众准备起事,届时天下太平教教众将会群起响应,天都要变了,尔等这小小乡庄,若不想被夷为平地……”

说到这里,对方似乎觉得说漏了嘴,顿时闭口不言。

“起事?”大郎不解的看向陈默:“何意?”

“就是造反。”陈默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随即面色骤变,就算他只是乡间一个小粪郎,但也明白这事儿有多大,一脸惊骇的看向贼头。

同样变色的还有杨叔他们,谁能想到无意间抓住的太平教教徒,竟然抖落出这么大的惊天秘闻,现在,杨叔真的有些后悔扣下他了,这等事情,哪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够参与的,一不小心,可能就要家破人亡呐。

“要不……”另外一名猎户犹豫的看向其他人道:“把他放了?”

那贼头也是气晕了头,才将这些秘事说出来,心中虽然后悔,但事已至此,眼见这些人有些彷徨,当下咬牙道:“不错,最好放了我,我保证不再与尔等为难,尔等捐赠过我太平教粮草,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但若不放,嘿……”

杨叔闻言也有些犹豫不决,一旁的陈默却是突然道:“杨叔,不能放,若是我们不知道此事,将他放了或许不会有多大祸事,但此刻既已然知晓,若放他回去,为了不让机密泄露,必然第一个杀我等,到时候,恐怕才会令整个庄子都被夷为平地。”

道理其实不难理解,不过此刻众人突然听到这么大的秘闻,都慌了神,只是一心想要撇开关系,哪会去想这么多,反倒是陈默和大郎,虽然觉得事情有些大,不过对太平教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加上心思单纯,反而比杨叔这些人更冷静。

“不错!”杨叔闻言也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若是放了这人,反而会给庄子里招来杀身之祸,当下点头道:“二狗说得对,现在放他,我们死的更快。”

“那现在如何是好?”其他几人想到放人的后果,各个一脸苦相,本是正常去城里采买,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等事情。

“回去,直接去找里正商议,都给我记住了,这件事,除了我们这些人,谁都不能提,至亲都不行!”杨叔沉声道,虽然他现在心里也很慌,但眼下这些人由他带领,他不能乱。

贼头闻言心中暗骂,同时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的陈默一眼,又是这倒霉孩子,要不是他,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脱身了。

当下,杨叔也不多话,不放心陈默和大郎看人,让两个猎户看押那贼头,还不放心,又在车上将捆绑货物的几根绳索抽下来,将贼头从头到脚困了一遍,末了还找了个东西塞住他的嘴,将他扔在一架驴车上面,取了毡布盖上,这才继续赶路。

一路上,一群人精神紧绷着,但有风吹草动,便会让众人心跳加快,在这种气氛中,陈默也不觉将自己的弓箭摘下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不过显然是他们多心了,一直到天色将暗,众人抵达庄外之时,也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回到庄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杨叔叫住准备离开的众人,一同去里正那里,这事情太大,如何决断,还是要看里正的意思。

甚至连各自办下的货物都没往家里送,便直接去了里正家里。

“尔等从县城归来,不思回家,怎的都来了我这里?”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里正已然准备睡觉,看着一群人进来,有些诧异的道。

“里正,出事了。”杨叔将毡布揭开,跟另外一名猎户将那贼头从驴车上抬下来,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跟里正说了一遍。

“做的很好。”里正听完,神色却并未有太多的严肃,摸着陈默的头笑道:“小小年纪,却颇有机变,更能临危不乱,很好!”

“阿翁我其实不太明白这事情有多严重”陈默被众人看着,有些尴尬道,其实到现在,他也闹不清这事有多大,怎么都跟天塌了一般。

“那也不错。”里正笑着点点头,看向杨叔道:“杨茂。”

“喏”杨叔连忙肃容道。

“王彪现在不在,你明日便将庄里的青壮集结起来,伐木制作木墙、箭楼,另外让李九去郑屠那里,给郑屠留个信,让他通知王彪,庄中有难,令他立刻回来。”离着捏着颌下长须想了想道:“此外,衙署那边也需尽快通知,若真如此人所言,那太平教造反,只凭我们可不行,我儿在萧县担任县令之职,你去过夏丘之后,可带我信物,立刻去往萧县通知我儿,他会协调各方关系,前来领人。”

“喏!”

第34章赠书

“阿翁,阿叔他是县令?”待杨叔带着众人各自离去之后,陈默才一脸惊奇的看向里正。

一直以来,只听说里正有两个儿子,但却很少回来,每年回来时间也很少,谁能想到那两位竟然是大人物。

对于他们这样的乡间百姓来说,县令,那可是举头最大的人物了。

“是啊,县令……”里正摸着陈默的头,叹了口气,神色中带着几分萧瑟:“老夫昔日,也曾为县令呢”

“啊?”陈默震惊的看向里正,远来自己身边,一直隐藏着这样一个大人物,难怪平日里十里八乡的里正乃至乡中三老对里正都颇为客气。

“回去吧,这次默儿立了功劳,你且稍待,我看看该如何奖赏。”里正看着陈默笑道。

“我也未做任何事情,贼人是杨叔他们擒的。”陈默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杨叔他们固然有功,不过临敌之际,你能看破对方意图,以退为进,夺得先机,贼人事机败露,你又能临危不乱,说破问题根本,令我等免了一场灾劫,你的功劳可比他们大。”里正仔细打量着陈默,笑道:“默儿,这世上悍勇之人多如繁星,然而能够临危不乱,有勇有谋之人,却少之又少,这天下将乱,或许你将来会有一番作为。”

当然,也只是或许而已,这世上夭折的人才其实更多。

陈默少年心性,自动忽略了那或许二字,闻言笑的眯起了眼睛,压着心头的激动,对着里正一礼道:“阿翁,事情已了,娘也定然担心我,我先回去了。”

里正拍了拍陈默的肩头笑道:“我听说你在跟你娘亲学学问?”

“嗯。”陈默点点头,一部论语,他已然学的差不多了,不说倒背如流,但正背的话,是没问题的。

“此处有一部孟子,你且拿去好生研读,若有不明之处,也可来问我。”里正回了一趟房间,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部竹简,交给陈默道:“便算是于你奖赏如何?”

“这……”陈默有些颤抖着伸出小手接住那竹简,一时间,有些置身梦幻的感觉,大脑更是一片空白,甚至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良久方才道:“阿翁,这太贵重了。”

话虽如此,但拿着竹简的手却攥的死死的,书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少数人才能持有的珍贵物什,一卷书价值千金一点都不夸张,甚至有千金都未必能够换来一卷,如今却被赐予。

“那你誊抄一份。”里正笑道。

“多谢阿翁。”陈默闻言也不失望,这么重一份厚礼,说实话,他有些慌,誊抄虽然费事,但陈默心中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

“去吧,快些回家。”里正看着陈默那想要压抑情绪,却又压抑不住的样子,有些好笑。

“默儿告辞。”陈默毕恭毕敬的对着里正一礼,然后背着自己的包裹,双手捧着竹简离去。

回家的路上,陈默有种想要放声高歌的冲动,若非背上还背着货物,他都想翻几个跟头来发泄一下现在兴奋地心情。

回到家中,最先迎出来的便是黑子,兴奋地绕着陈默狂奔,院子里的鸡仔已经回到窝里,两个多月的时间,黑子已经长大了好几个身量,此刻扑在陈默脚边,颇有分量。

陈母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跟黑子耍在一起的陈默,笑道:“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晚?”

陈默本想将路上的事情告知母亲,不过想到之前众人的约定,最终还是忍住没说,而是将手中的竹简给母亲看:“娘亲,你看这是何物?”

“孟子?”陈母接过竹简,打开之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刻字,有些惊讶的看向陈默:“此物从何得来?”

“是阿翁所赠,答应让我誊写一份。”陈默得意的笑道,学完了论语,他还正想着下一部学什么,母亲似乎能记住的也不多了,如今里正赠了自己一部孟子,对陈默来说,这可比给他钱粮更有意义。

“里正?”陈母疑惑的看向陈默,一般莫说里正,便是各乡三老都未必有这些东西。

“正是。”陈默点点头,有些兴奋地道:“娘亲,你可知阿翁之子,乃是县令呢。”

陈母闻言恍然,她平日里跟里正几乎没有来往,对于里正的家事也并不操心,如今听得此言,方才恍然,想来里正家世也是士族或是寒门,家中有书也不足为奇,不过即便如此,能够将书拿出来让陈默誊写,也代表着里正对陈默的看重。

“明日将家中的鸡杀上两只,与娘一同去拜谢里正。”想明白这些之后,陈母当即道。

陈默不懂事便罢了,但作为母亲,他不能不懂事,哪怕是让陈默来誊写,这份恩情也不小,有了这部书,以后陈家就能将其一代代传下去,他日陈家说不定能出个县令或是县吏,对于陈家来说,这可不只是一卷书那么简单,更是提携之恩!

“嗯。”陈默闻言狠狠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该好好谢一谢里正,母亲的话,正合了他心思。

“我儿奔波一日,相比已然疲倦,快些吃了饭食,去休息吧。”陈母看着儿子,微笑道。

“好!”陈默答应一声,走到案边,跪坐下来,吃起了母亲为自己做的饭食,这一日奔波,中午因为那些人的事情,也未曾吃东西,之前因为过于亢奋,是以不觉得饿,此刻回到家中,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却是感觉饥肠辘辘,当下端起饭碗便吃。

深夜,陈默入睡前,准备拜一拜神仙,却发现自己脑海中的信息生出了变化

姓名:陈默

命数:12

气运:15

拥有金钱:五铢钱813枚

生活类技能:耕作lv7,粪肥制作lv6强记lv4,书法lv5,锻体lv5,蛊惑lv1

战斗技能:棍术lv4,箭术lv4

统帅类技能:无

可开启:梦境训练营

其他没有多大变化,但命数和气运却是增加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似乎多了个东西,训练营是什么?

当陈默的注意力集中在这梦境训练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就保持着这种跪拜的姿势趴在榻上睡了过去……

第35章梦境训练营

陈默再次睁开眼睛时,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四周好像都是雾气一般,让人看不清楚。

梦么?

陈默茫然的看向四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努力的回想一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四周的雾气散开一些,仿佛置身云端一般,地面回馈来的感觉,跟平常一般。

就在陈默茫然的看向四周,不知该何去何从时,神仙在自己脑海中留下的幻影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过信息跟以往却是不太一样。

欢迎宿主进入梦境训练营,本次开启训练营,耗费气运五点,请宿主选择进行训练的技能。

白茫茫的空间里,虚无的声音仿佛充斥在整个天地间一般。

陈默心中倒是没有太多害怕的感觉,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眼前的信息投影上,出现了一排排文字,有的认识,有的却并不认识。

基础绘画训练、基础琴艺训练、基础书法训练、基础棋艺训练、基础木工训练、基础铁匠训练、基础厨艺训练、基础刺绣训练、基础农业知识训练、基础拳术训练、基础棍术训练、基础刀法训练、基础枪术训练、基础箭术训练、基础士兵训练……

看着这些眼花缭乱的信息,陈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直以来,他处心积虑想要学习更多的技能来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以图日后可以走的更远,能够出仕,能够光耀门楣,能让自己母亲过的更好,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轻易的获得这些。

不对,也不算轻易获得,神仙刚才说,这是通过五点气运换来的,不过即使如此,陈默也认了,拿运气来换取能力,如果不是担心像上一次一般那么倒霉,陈默绝对不介意拿自己所有的气运来换取更多学习的机会。

仔细翻动了一遍之后,陈默有些失望,并没有找到可以读书的训练,在自己眼前排列出来的,大多数是一些基础技能的训练。

犹豫片刻后,陈默抬头看向四周白茫茫的世界,躬身道:“启禀神仙,我想学习箭术。”

虽然能够学习的东西很多,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陈默是知道的,与其学一大堆,但每一样都没用的技能,还不如专注一样本事学精。

眼下那太平教徒的事情,让陈默很是心忧,也更倾向战斗技能,不过棍术威力有限,哪怕自己已经练得不错,但上次遇到那些青年壮汉,一棍子下去,人家不痛不痒,反倒是自己双手被震得发麻,既然如此,倒不如将箭术学好,若是遇到危机,自己也可以射对方的眼睛、喉咙什么的。

“基础箭术训练确定,开始模拟环境,请宿主耐心等候。”

虚空中,那不知道从何处发出的声音弥漫在四周,然后四周的白雾开始消散,逐渐空出来一个五十步左右的场地,在陈默惊异的目光中,出现箭靶、围墙、营房,以及一些看不出作用的东西或是建筑。

这么多东西,就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从无到有出现,这种视觉的冲击让陈默忘记了这其实只是在梦境之中。

“场景建设完毕,梦境训练开始。”

随着那虚无的声音落下,陈默眼前一道人影出现。

“你是……”看着眼前身高比自己高出足足三尺,体格魁梧,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坟起的男子,一双眼睛好似实质一般让陈默只是一眼便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睛。

“梦境基础箭术训练员竭诚为您服务。”那男子只是对着陈默淡淡颔首:“接下来,由在下对宿主进行基础箭术训练。”

“好……”陈默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道:“有劳了。”

他其实弄不明白对方为何叫自己宿主,这宿主又是什么?他准备有时间跟娘亲好好询问一番。

“宿主此番耗费五点气运,可学习五课,接下来,由我为宿主讲解弓的理论知识,此为第一课。”训练员一伸手,一把长弓凭空出现在其手中。

“弓,为冷兵器时代最主要的远程攻击兵器,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轩辕大战蚩尤,想要纯熟运用弓箭,有两点最为重要,一为眼力,二为膂力。”

陈默渐渐忘了对训练员的畏惧,他本身已经练过一段时间箭术,对于很多东西虽然不太明白对方的词汇为何意,但基本能够听懂。

“所以,要练好箭术,首先需得磨练眼力。”

“眼力也可磨练?”陈默有些惊讶的看向训练员。

“自然可以,理论课之后,便是眼力锻炼。”训练员点了点头道:“接下来,继续进行理论训练。”

“除了基础之外,对于弓箭力量的掌握以及箭道的掌控也是一个优秀弓箭手必须掌握的能力。”

“何为箭道?”陈默好奇的看向训练员。

训练员默默地抬起自己的弓,对准远处的箭靶射出一箭,然后又换了一张弓,微微抬起一些,再次一箭,一连换了五把弓,每一把都会进行一些调整,五箭射完之后,训练员看向陈默道:“弓的材质不同,拉弓的力道不同,射出的箭簇在空中划过的线也不会相同,哪怕是同样材料制成的弓,在空中经过的路线也不会一样,此外箭矢的重量也会影响到路线,箭簇离弦之后所经过的路径,便是箭道。”

“原来如此!”陈默闻言恍然。

“能够掌控箭道,便可以对移动中的敌人进行预判,能够命中移动中的敌人,方才是一名合格的射手。”

训练员讲的并不快,陈默的记忆力不错,而且他对箭术也有一定研究,是以对方讲的倒是大半都能听懂,理论课讲了很久,陈默却并不觉得乏味,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宿主理论课已然训练完成,接下来,便是眼力磨练,宿主是否需要休息?”

“不必,快开始吧。”陈默此刻听了一肚子的理论,正是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成为一名神射手,哪有心思休息,当下催促着训练员开始眼力训练。

第36章眼力训练

“抛开力量不提,眼力决定一名弓箭手的杀伤力,在单独的弓箭作战中,很多时候只有一箭的机会,若无法击杀敌人,很可能便被敌人所杀,所以出色的弓箭手,必须拥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训练员看着陈默,简单的讲了讲眼力对于一名弓箭手的重要性之后:“现在,宿主首先要做的,是对眼睛的控制。”

“如何控制?”陈默好奇道,他是第一次听人说眼睛还需要控制的。

“很简单,宿主能够做到不眨眼即可。”训练员沉声道:“降低眨眼频率,先坚持一刻钟不眨眼,再坚持到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陈默不太明白频率是什么意思,不过通过语境也能大概推断出来。

不眨眼么?

陈默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自己平日里也不怎么眨眼睛的,当下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么,请宿主做好准备,训练一旦开始,在宿主达到入门目标之前,将不会停止,一旦有所偏差,系统将会进行适当惩罚。”

“系统是何物?”陈默有些已获得看向训练员:“是那位神明吗?”

“宿主可以这样理解。”

“好,我准备好了,开始吧!”陈默狠狠地搓了搓脸,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明明是梦境才对,为何感觉会如此真实?

深吸了一口气,陈默对着训练员道。

“计时……开始!”

陈默瞪着眼睛看着远处,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感觉有风往眼睛里灌,涩的不行,忍不住就想要眨眼,他努力的想要阻止,但眼皮却不听使唤一般,忍不住还是眨了,而且还眨了两下。

“用时三秒,训练失败,接受惩罚后,请重新开始!”

训练员的声音跟之前并没有区别,陈默还想问问如何惩罚,但下一刻,眼睛骤然一疼,毫无防备之下,陈默忍不住痛叫一声,那感觉就像有人对着自己眼睛撒了什么东西一般,不是那种受伤的痛,但却更加难忍,眼泪直往外流,他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词汇能表述自己目前的感受,甚至三秒是什么,他都没心思去思考。

好半晌,那种感觉渐渐散去,陈默努力的眨了眨眼睛,看向训练员,苦着一张小脸道:“方才是何物?”

“宿主眼睛已经恢复,计时重新开始!”训练员还是那个声音,只是听在此刻陈默耳中,那声音是那样冰冷。

“等等!”陈默想要阻止,但下一刻,同样的刺痛感再次袭来,陈默痛苦的捂着眼睛跪在地上。

“训练一旦开始,在宿主达到要求之前,便不会结束,请宿主继续。”

这一次,陈默学乖了,在那股痛感过去之后,连忙睁大了眼睛瞪着远处,很快,那股酸涩感涌来,陈默这一次坚持了三个呼吸的时间,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眨了一次眼睛。

感觉很简单的事情,但坐起来好像比当初自己一个人扛起整个家都难,不过陈默自小便比别人经历得多,七岁开始扛起了母子生计,骨子里有股韧性,眼睛的刺痛感并没有让他放弃,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极限。

一开始最多也不过三个呼吸都坚持不住,渐渐地,陈默摸到一些窍门,不再刻意瞪大眼睛,保持自己呼吸的平稳,从一开始的三个呼吸,渐渐延长到十个,失败了便重新计算,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

感觉上已经过了很久,但身体却没有任何疲惫或是饥饿的感觉,哪怕不断被刺痛的眼睛,在那股刺痛感消失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一刻钟……半个时辰……他已经很难说清楚自己究竟这样持续了多久,失败了就重来,如此往复,一直到后来,那种惩罚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自己的眼睛能够一直睁很久,他自己也不再刻意去数呼吸,直到……

“恭喜宿主,完成眼力训练第一阶段,历时三十四天零三个时辰。”训练员突然开口将陈默的精神拉回来。

“三十四日!?”陈默闻言大骇,扭头看向训练员道:“快些让我离开,若我起不来,娘亲定然担心,家中财物若是去请郎中,怕是难以过冬!”

“训练完成之前,宿主无法主动离开。”训练员依旧是那副淡漠的口吻道:“此外宿主不必担忧,梦境训练营属于意念范围,此处过去再久,于宿主而言,或许也只是弹指一瞬。”

意念是什么?陈默不知道,但后面的他确实听懂了,看着训练员喃喃道:“这便是仙术么?”

“宿主可以这般理解,是否开启第二阶段眼力训练?”

陈默点点头,虽然不眨眼了,但感觉自己现在有些僵硬,看什么东西都有些呆,当下道:“接下来该如何训练?”

“眼力第二阶段训练为视物,当宿主可以看清楚这根针上所刻文字时,便算成功,是否开始训练?”

陈默疑惑的接过训练员递来的针,与普通针并无区别,只是做的更加精美而已,不过料想神仙不会骗自己,当下点点头道:“好,开始吧。”

仔细盯着那针,看了许久,也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三个时辰之后,陈默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针上真的有字?”

“请宿主放心,这根针上的确有字,请宿主耐心查询。”训练员坚定的解释道。

陈默压下心头疑惑,继续观察,但又过了很久,陈默还是没有看出如何不同,但又不好再问,只能继续埋头观察。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默惊奇的发现,手中那针头在自己视线中变的大了一些,上面似乎真的有些纹路,但具体是什么却仍旧看不清楚,不过这些发现却让他心中大喜,继续坚定了信念,继续观看。

针在变大一些之后就停止了,能够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点,但却看不清楚,陈默只能继续看,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陈默忘了时间时,陈默再次惊喜的发现,手中的针再次开始放大,这一次,一直大到如同一把宝剑才开始停止,上面的文字也变得清晰可见,分明便是一篇论语……

第37章变化

“恭喜宿主完成基础箭术五阶段训练,耗时七年零三个月,宿主箭术等级获得提升,成功解锁射手天赋鹰眼,感谢您本次消费,欢迎您再次使用。”

“首次完成梦境训练,解锁本命天赋——望运,可探查任何物什命运!”

陈默迷茫的睁开眼睛,看着四周本该熟悉的环境此刻却变得有些陌生,仿佛很久都没有回来一般。

梦境训练营耗时七年零三个月,在陈默的记忆中,却是不断重复的训练和学习,基础理论,眼力,箭道熟练,固定靶射击训练以及移动靶射击训练。

一开始或许会觉得新奇,但那无尽的磨练能将人逼疯,那种孤独而枯燥的感觉,没有人能够交流,到了后来,哪怕除了关于箭术方面不会与他进行任何交流的训练员,对于陈默来说都异常的亲切。

“默儿,快些吃了早食,随我去里正家中拜访,不可等到午后。”门外,响起了陈母的声音,那般的熟悉而亲切,陈默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在那个枯燥无比的梦境训练营中,不知多少次想起母亲,却无法离开,只能默默地训练。

“唉,娘亲稍待,我这就来,娘亲,给阿翁准备了何礼品?”陈默从床榻上一滚便起来,一边穿戴衣物,一边对着门外问道,里正赠书之事,在记忆中已经很久远了,若非娘亲提及,自己怕是都要忘了。

“一些为娘亲手做的女红,还有些鸡卵。”陈母觉得今日的儿子似乎话有些多,只当他得了一书而兴奋,随口解释道。

“孩儿觉得阿翁那里什么都不缺,不如再带些钱币过去如何?”陈默一边穿戴整齐出来,一边笑道。

“里正是何等人物,怎能送他这些俗物?”陈母好笑道。

“如何俗了?娘亲,钱很重要的。”陈默认真的道:“我觉得送钱比送这些好许多,毕竟我们送去的这些阿翁未必就喜欢的,倒不如送些五铢钱,阿翁喜欢何物都可以去买。”

“那也不能送钱,快些吃了早食,随我去里正那里拜会。”陈母有些好笑:“今日你怎的这般多话?”

“唉”

姓名:陈默

命数:12

气运:10

拥有金钱:五铢钱813枚

战斗天赋:鹰眼lv1

本命天赋:望运

生活类技能:耕作lv7,粪肥制作lv6强记lv4,书法lv5,锻体lv5,蛊惑lv1

战斗技能:棍术lv4,箭术lv9

统帅类技能:无

可开启:梦境训练营

一边吃着早食,一边看着自己的战斗技能属性,陈默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自己在梦境训练营中过了七年多,但在梦境之外,却是只过了一夜,这让他更加相信自己脑海中那位名为系统的存在定是位了不得的神仙。

不过这次箭术从4升到9,却并未如此前技能提升出现大量的知识,因为箭术的各项基础知识已然在梦境训练营中学会,扎实无比,现在陈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试一试自己箭术的水平究竟到了何种层次,是否真的如同梦境训练营中那般。

虽说自己的信息出现了变化,但一夜之间获得如此巨大的进步,陈默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踏实感。

“默儿,在想何事?”陈母看陈默不吃饭反而愣在了原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无事。”回过神来的陈默摇了摇头道:“娘亲,你说这世上有神仙么?”

他发现自己在看向母亲时,眼中出现了类似自己的信息,不过只有命数和气运二项,母亲命数11,气运10。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儿应该背过。”陈母看着儿子道。

“但先圣所言也未必就对,尽信书不如无书。”陈默思索道:“而且他也未曾见过,为何能如此肯定?”

“这……”陈母愣了一下,随即好笑的拍了拍陈默的头道:“此乃诡辩之言,本就未有之物,如何去见?”

“他未曾见过,未必代表旁人亦未曾见。”陈默来了兴致,他想为系统神仙正名,能让自己一夜之间在梦境度过七年之久,这除了是神仙还有何人能够做到?天子也未必能吧?他想好好辩一辩!

“吃食!”陈母瞪了陈默一眼。

“哦”看着母亲威严的目光,陈默默默地低下头,开始扒饭,不时小心抬头偷看一眼母亲。

“以后这种言论不可在外胡言,以免招惹是非。”陈母看着陈默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绷不住了,但此事关系重大,又不得不警示儿子,或许陈默所言有理,但这种直接毫无根据的推翻先圣言论,那陈默日后便是有机会出仕都有可能因为这些言论被断送。

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最终陈默还是有些忍不住继续絮叨起其他事情来,在梦境之中憋了七年之久,对于陈默来说他现在真的很想找人倾诉。

“默儿,你今日怎的眼神如此……”陈母看着自己的儿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看了半晌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眼睛看了半天都不见眨一下,而且目光也颇为犀利,偶尔抬头看自己一眼,竟让让甚为母亲的自己有种想要避开的感觉。

“?”陈默疑惑的看向母亲:“孩儿眼神如何了?”

“太过锐利,不该自你这等年纪之人身上看到。”陈母皱了皱眉道。

“这……”陈默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明明跟平常一样啊。

“快些吃完,时候不早了。”陈母摇了摇头,这种事也没法让儿子改啊。

“哦”陈默答应一声,继续埋头扒饭。

早食过后,陈母去整理餐具,陈默则去洗漱,因为是要正式拜访里正,所以陈母特地为他准备了一身新衣需得换上。

“汪汪”趁着母亲尚未收拾好之际,陈默从房间里出来,正在带着一群鸡在小院中闲晃的黑子看到陈默兴奋地扑上来,在陈默脚边摇着尾巴。

“黑子,许久未曾见了,怎的还未长大些?”看到黑子,陈默格外亲切的将它抱在怀里,用下巴磨蹭着黑子的皮毛。

虽然不知道小主人今日为何这般高兴,但黑子还是回头,伸出舌头舔着陈默的脸,逗的陈默咯咯直笑。

“好了,一会儿需得去见里正,沾了一身狗毛太过失礼了!”陈母探出头来瞪着陈默道。

“哦”陈默闻言,只得将黑子放下,等母亲出来之后,拎着为里正准备的礼物跟着母亲一同去往里正家……

第38章疑惑

“何须如此多礼?”里正家中,看着陈母送来的东西,又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陈默,里正笑呵呵的道:“此子聪慧过人,且有胆识,未来或许真有机会入仕,老夫也是爱惜他天赋尚佳,更难得有向学之心,不忍其埋没于此,方才赠书。”

“便是如此,亦是我儿造化,礼不可废。”陈母暗中拉了陈默一把,随后对着里正躬身道:“里正此举,于我儿恩同再造,默儿,还不拜谢!”

“多谢阿翁,阿翁恩德,默永生难忘。”陈默连忙毕恭毕敬的对着里正行了一礼,额间眉头却是紧皱。

“默儿可是有何疑虑?”里正看向陈默道。

“阿翁,我……昨夜太过激愤,难以入眠。”陈默看着里正,欲言又止,就在刚才见到里正的那一刻,他发现里正气运足足高达三十三,但命数却只有八点,比自己都低,他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但按理说不应该比普通百姓都低才对,只是这些东西,他也只能憋在心里,说出来又有几人会信?

也对,毕竟是个稚童,突然被赠予书卷,以里正对陈默的了解来说,这孩子还真有可能激动的睡不着,当下笑道:“你呀……”

“阿翁,昨日抓到的那人呢?”陈默趁着母亲不注意,低声问道。

“放心,已然安顿好,不会有事。”里正看了陈母一眼,摇头道:“此事你莫要再问。”

“哦”陈默点头答应一声,心中却在思索着阿翁命数低是否会跟这件事有关。

母子二人在拜谢里正过后,方才回家。

秋收已过,天气越来越冷,但却也是难得修养之时,没有农活,人也变得清闲下来,四处能够看到追逐打闹的身影。

陈默目光不断在庄中的老人身上扫过,大多数人的命数都在10以上,虽然多出来的不多,如同母亲一般多是十一二的数值,家中富庶一些的,命数会多一些,贫寒些的,则命数低一些,高也不过十五,低也就是十,很显然,这命数跟寿命无关。

当初自己气运降了一点,便倒霉了一天,但这命数低了究竟会如何,陈默没遇到过,自然也无法判断。

“娘,我去练箭了。”一路上脑子里有些乱,到家后,陈默便摘下挂在墙壁上的短弓,跟母亲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往外走。

“默儿,你一路神思不属,不如今日歇息一日,莫要再练。”陈母叫住陈默,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里正或许觉得自己儿子稚童心性,但知子莫如母,陈默今日的表现,显然不是没睡好,而是心中有事儿。

“娘亲不必担心,孩儿不会走远。”陈默摇了摇头,刚刚获得了箭术的大突破,自然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要试试。

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陈母叹了口气,也没去阻拦,儿子过了这个冬天便十岁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愿意与自己说,这让陈母多少有些失落。

“二狗去何处?”刚出院门,便见大郎从隔壁门后探出脑袋来,看着陈默好奇道。

“去练箭。”陈默笑道。

“我记得你的箭术不错。”大郎眼前突然一亮,看着陈默道:“上次一箭便射瞎了那贼人的眼睛,可厉害了。”

“那次是碰巧。”摇了摇头,不过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自傲的,当时的箭术确实只是初学乍练,但经过昨夜在那梦境训练营中七年苦练,若梦境中的那些经历时真的,那如今的自己,光论箭术的话,怕是不比王叔差了吧?

对于这点,陈默不太确定,毕竟自己没有真的见过王叔出手,lv9的箭术究竟是个怎样的水平,陈默也不知道。

“不管了,我们这些人里,数你本事最厉害,我跟阿多、阿呆还有狗剩、狗娃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猎野兔,你箭术这般厉害,随我们一起,若能猎到野兔,你拿三成如何?”大郎一把勾住陈默的肩膀笑道。

“野兔哪有那般容易抓?”虽是如此说,但陈默也没有拒绝,他很早就想跟王叔他们一般去狩猎野兽。

“我问过杨叔了,这野兔大多在山周围,不会太深入山中,外围的话,一般也碰不到什么猛兽,我等结伴而行,抓上几只便回来。”大郎嘿笑道:“这天寒地冻,二狗,你不想吃兔肉么?”

“这……”陈默本就意动,如今闻言也不禁咽了口口水,兔肉可是很香的,当下也不再犹豫,点头道:“好,不过你们都得听我的!”

“你本事大,自然该听你的。”大郎咧嘴笑道。

“稍等,我去拿棍子,也跟我娘说一声。”既然已经决定,陈默也不再拖拉,当下便转回院子里,跟母亲说明了原由,大郎说的山距离庄子不远,就叫兔山,最多的便是野兔,加上那恶虎此前已经被王叔他们猎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将黑子带去。”陈母想了想,对着陈默道。

“带它为何?”陈默不解的看着母亲。

“青州细腰,可是能猎兔的。”陈母笑道:“你带它去,若是遇上了危险,它也能有些用处。”

“可是……”陈默扭头看着黑子,比之刚来时大了不少,体长约有两尺还多(50公分左右),不过还是小,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不过见娘亲执意,陈默也只能点头道:“也好,正好带它出去耍耍!”

当下,陈默便拎了自己的木棍,背上弓箭,又拿上陈母帮他准备的水囊和面饼,这才跟着大郎一起来到庄外,跟阿多他们汇合,一行六人,人人手提棍棒往山下走去,看着倒是颇有几分气势。

“阿呆,你知道如何找到野兔么?”走出了庄子,一群稚童气氛热络了不少,陈默看向阿呆问道。

“俺爹说过,野兔一般白天不会出来,都是夜里才出来的,所以要找野兔,就得先找到它们的粪便还有脚印,然后找到兔窝,不过兔窝比较隐蔽,俺也没真的见过,只是听俺爹提起过。”蔡叔当年可是庄子里最会捕猎野兔的,阿呆耳濡目染之下,显然也知道不少东西。

“好,知道这些便够了,我们今日定要多抓几窝野兔!”一群人闻言信心似乎更足了一些,自动忽略了阿呆没有亲自捉过兔子的问题……

第39章追杀

“噗”

荒芜的草地中,一只灰兔被木箭命中了脊背,不过箭的力道太小,虽然射中了,但也只是弹了一下,在兔子背上留下一簇毛还有血痕,却没能将其射杀,灰兔吃痛,惊慌的撒开四爪一溜烟跑了。

“太远了,力道不够!”大郎有些遗憾的挥了挥拳头,随即却是扭头看向陈默:“二狗,这隔着二十多步都能射中,好厉害!”

陈默点点头,并没有因为没有将那野兔留下而沮丧,虽然那兔子没动,但隔着二十多步,灰兔跟小拇指的指甲差不多大,放在以前,他是肯定射不中的,但今日,就如梦境中一般,当他屏息凝神时,那兔子在自己眼中就变得醒目无比。

“再找一只!”一箭建功,让陈默多了许多自信,闻言咧嘴一笑,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试一次。

“不行的。”阿呆摇了摇头道:“二狗哥箭射的虽准,但木箭本就不够锋利,再加上短弓力道不足,离得太远射中了也无法伤它,离得近了,这兔子机警,早就跑了。”

“没事,我射它腿!”陈默自信道。

“哪有那般容易?”阿呆不信,就算他爹还活着,隔着二十多步也不敢说说射兔腿就能射中。

“总要试试看,阿呆,还能找到么?”陈默也没解释,他觉得自己能射中,但这话说出来估计是没人信的。

“能,方才那野兔当是回窝,我们顺着它的方向找,说不定能够找到兔窝。”阿呆舔了舔舌头,有些兴奋道。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大郎咋咋呼呼的招呼着众人朝着野兔奔走的方向找过去。

走了好一会儿,别说兔窝了,兔毛都没看见一根。

“阿呆,你倒底能不能找到!?”大郎抱怨的看向阿呆。

“不……不知道。”阿呆有些茫然:“爹跟我说这般能够找到的。”

“你爹都死了好久!”大郎郁闷道,还想说什么,阿呆已经扑上来,抡起拳头便往大郎脸上打。

“你做什么!?”大郎恼怒的想要推开阿呆,阿呆却是不管不顾的往上冲,两人扭打在一起,枯草乱飞,陈默等人连忙把人给拉开。

“你疯了?”大郎被陈默拽着,狠狠地把嘴里的枯草吐掉,瞪着阿呆道。

“你少说几句,蔡叔也是你能说的?”陈默瞪了他一眼,他自昨日梦境训练营中训练过眼力之后,目光较平日犀利了许多,此刻这么一瞪,令人有种刀子逼在脸上的感觉,大郎还想说什么,被陈默这么一瞪,顿时没了声音。

原本热闹的小团队,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阿呆只是挣扎,想要再打大郎,大郎被陈默镇住不说话,但陈默不看的时候却还是对着阿呆挤眉弄眼,挑衅对方。

“走吧,回去。”陈默有些糟心,原本好好地大伙一起出来狩猎兔子,还没开始,便闹得这般不愉快,他也没心情再去猎兔。

“汪汪”跟在陈默脚边的黑子突然对着远方叫唤起来。

“二狗哥,快看那边?”阿多指着远处叫道。

陈默闻言,回头顺着阿多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一人被五六个汉子追,皱了皱眉,凝神看去,下一刻,面色一变:“是李叔!”

李叔便是昨日被派去通知郑屠给王叔留信的李九。

“李叔不是被里正派去……”大郎下意识的开口,却被陈默瞪了一眼,立时闭嘴。

“怎么办?”众人都有些慌了,那么多人追赶李叔,他们这些稚童上去估计也不是对手。

“你们几个去那边接应李叔,我去拦他们!”陈默犹豫了一下,拎着弓道。

“我跟你去!”大郎站出来道。

“我也去!”阿呆挣开狗剩和狗娃,站过来道。

“不行,我会箭术,扰他们一下便行,大郎你去庄里通知大家,阿呆你带着他们去接应李叔,我过去偷偷射几箭便走,尽量不被他们发现,去的人多反而容易被发现。”陈默摇了摇头道。

“好,听你的。”大郎点了点头,当下转身便走,阿呆则带着阿多和狗剩、狗娃兄弟绕道去接应李叔,陈默将黑子交给阿呆,自己则拎着弓箭猫着腰往过走。

李叔他们是奔着大道奔逃,陈默悄悄地猫着腰飞快的奔到距离大道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埋伏,等李叔冲过来时,身后那些汉子已经不远,有人甚至将手中的兵刃直接扔向李叔,那凶悍的气势看的陈默心脏砰砰直跳。

此处距离庄子足有十里,李叔看着已经力竭,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情,陈默也顾不得考虑太多,在对方进入二十步范围内的时候,短弓已经被拉到圆满,一松手,一枚木箭破空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木箭的落脚点并没有人,但如果有人看到的话,那被瞄准的汉子如同着了魔一般冲上来,在木箭落下的瞬间,将大腿给垫上去。

“噗”

木箭威力不大,虽然射中了对方的腿,但也只是破了点皮,扎出个血窟窿,但被射中的位置确实膝盖侧面的皮肉,那汉子痛叫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何人!?”其他几人见状连忙散开,一双双目光看向木箭射来的方向,这里到处都是枯草,但并不高,之前忙于追赶李叔,未曾察觉到陈默,此刻仔细看去,陈默哪里藏得住。

“是你小子!”人群中,一人正是当日来这边传教的尖嘴猴腮,见到陈默顿时大怒。

陈默见行迹暴露,转身拔腿便跑,只是这么一耽搁,李叔已经跑出不少距离,原本已经拉近的距离顿时又被拉开了,他也没必要跟这些人纠缠。

“站住!”尖嘴猴腮见到陈默,想到之前在庄中出丑,新仇旧恨涌上来,也不去管李叔,直接朝着陈默追过来。

其他几人则继续追李叔。

陈默虽然身体比同龄人强健,但终究没有长成,跑起来也不如那尖嘴猴腮快,眼看着便被追上之际,陈默陡然回身,又是一箭,直奔对方面门。

尖嘴猴腮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护住眼睛,木箭刺在他的手掌上面,扎出个血窟窿,尖嘴猴腮大惊,这一箭竟真的是奔自己眼睛来的,这小子箭术竟这般准。

大惊过后,却是更怒,怒喝道:“小贼心毒,今日必杀汝!”

第40章杀人

眼看一箭没能解除对方的战斗能力,陈默没等那尖嘴猴腮追赶,人已经跑出去了,李叔那边虽然拉开一些距离,但威胁仍未解除,另外几人还在追,他不想跟这尖嘴猴腮纠缠。

但这显然并不是尖嘴猴腮的想法,他今天来是杀人的,原本是准备等大批人马赶到再收拾这小子,但现在既然碰到了,而且坏了好事,新仇加旧恨,自然不能放过他。

那边阿呆已经带着阿多他们迎上了李叔,各自拿着石头对着后面的人丢,只是他们年小力弱,丢出去的土疙瘩也没多大威力。

“你们如何来了?”李九看到这帮孩子,心中大惊,也顾不得逃跑,接过阿多手中的棍子回身一挑,将迎面扔来的短刀打飞,救下了阿呆。

“李叔,大郎已经去叫人了,二狗哥在那边埋伏。”阿呆一边后退,一边大声道。

李叔闻言看去,正看到陈默拎着短弓被人追,暗骂一声,这个时候也不能退了,厉声喝道:“都给我去帮二狗,这里我来!”

说完,也不等众人答话,拎着棍子上前,这么多孩子在,也没办法逃了,总不能把孩子们丢下。

追杀他的几个都是当日过来这边传教的人,一个个凶悍无比,李九虽然厉害,但一路奔逃,早已精疲力尽,此刻鼓起余勇拼命,虽然迫的这帮人不好近身,却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另一边陈默看的焦急,接连两箭没能射中要害,反而被那尖嘴猴腮的汉子趁机欺近,咬了咬牙,第三根木箭射出之后突然停下,飞快的抽出第四支箭,这一箭对的却不是眼睛而是喉咙,汉子没有停下来,只是伸手挡在眼前,手掌上已经多了两个窟窿。

第三支箭的力道明显大了一些,显然接近了,尖嘴猴腮心中一喜,收回双手准备追击,却见陈默停下来端弓而立,心中一惊,原本收回的双手本能的护在眼前。



弓弦震颤,但手掌却没事。

“噗”

木箭射中了他的喉结,直接扎了进去,这一次,陈默瞄准的是喉咙,双方距离此时不足五步,哪怕是短弓木箭,在这样的距离命中脆弱的喉结也能直接将喉结击碎。

尖嘴猴腮的身体还在惯性的往前冲,双手却已经移开了双目,死死的扣住脖子,血水不断往外涌,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侧身避开的陈默,冲出几步之后,就那么一头栽倒在地,整个身体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

杀人了!?

陈默大脑有些空白,哪怕再厌恶对方,但这种杀人的感觉对于一个还不到十岁的稚童来说,绝对算不上好。

直到那边李叔的怒吼传来,陈默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去,却见有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却是那些人眼见急切间拿不住李叔,转而去对这些孩子出手,以此来逼李叔露出破绽。

“啊”陈默眼睛渐渐红了,朝夕相处的伙伴,早晨出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这个时候,却没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直冲头顶,陈默怒吼一声,拔腿便往那边跑。

“二狗哥!”几名少年被这帮人追的四处乱跑,狗剩正是朝着陈默这边过来,看到陈默,脸上泛起一抹喜色。

“铁猴儿!”那追着阿呆的汉子见到陈默却没见到同伴,面色一变,往后看去,正看到扑倒在地上不动的尖嘴猴腮,心中一怒,杀机更甚,凶狠的瞪着陈默举刀便砍。

“死!”陈默此刻大脑已经被愤怒充斥,看着迎面而来的汉子,二话不说,举弓便射。

“噗”

刀锋在陈默避开的瞬间撕开了他胸前的衣裳,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痕,木箭却射穿了他的右眼,惨叫一声抱着眼睛倒地翻滚。

“阿呆,拿刀啊!”胸口传来火辣辣的感觉,陈默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看着发呆的阿呆,怒吼道。

“哦”阿呆这才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刀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

“杀了他!他不死,我们就得死!”虽然杀人的感觉并不好,但陈默已经过了那个坎,此刻见阿呆不敢动,咬牙喝道。

“可……可是……”阿呆费力的拿着刀,闻言哆哆嗦嗦的想要靠近。

“快砍!”陈默重新拿起一支木箭上弦,一边怒吼道。

“哦”阿呆把眼睛一闭,鼓足了力气朝着那人砍去。

“啊”刀锋没有砍中要害,却砍在了对方的脚踝上,顿时惨叫声更甚,陈默此刻挣扎得爬起来,看着满地乱滚的汉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走!”陈默拉了阿呆一把,朝着另外两个孩子逃跑的方向过去。

另一边,正在追着狗剩和狗娃跑的汉子听到了这边的惨叫,扭头看时,正看到满地打滚的同伴,心中大惊,也不再追狗剩和狗娃,掉头便往这边冲过来。

“别怕!”陈默跑了几步,只觉胸口更疼,咬牙咧嘴,看着对方冲来的方向,将弓箭重新拉满,却并未射出,只是对着阿呆道:“他来了你跟我拉开些距离,只管乱砍,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阿呆吃力的拿着刀,这刀足有两斤多重,只是拿在手中都费劲,更别说舞动了。

“听我的,咱俩能不能活,就靠你了!”陈默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的伤口露出来,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伤口。

阿呆闻言,看着朝这边跑来,越来越近的汉子道:“那为何不站一起?”

“我怕你砍到我!”陈默咧嘴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拿不住弓,嘶吼道。

阿呆有些委屈的托着刀走到一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突然发疯般的大吼道:“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一边说,一边费力的挥舞着刀乱砍,只是两刀,手中的刀便脱手而飞,阿呆却还是保持着劈砍的动作。

过来的汉子看了低头不语,浑身颤抖的陈默一眼,在对方的伤口上掠过,随即便不再理会,一脸狞笑的举起刀,走向阿呆。

“不要杀我”阿呆似乎也发现刀丢了,抬头看着那汉子,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哀求的看着对方。

“哈……”

“噗”

汉子咧嘴一笑,正想说什么,一枚木箭突然破空而至,横着刺穿了他的脖子,到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瞪圆了双目保持着举刀劈砍的姿势,费力的扭头看着收回弓箭的陈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鲜血不住的往外涌。

“快走!”陈默几步抢上,拉着嚎啕大哭的阿呆便走。

第41章无奈

围攻李九的还剩下两个,一个被陈默射中了腿,虽然不深,但膝盖受伤终究还是影响到行动,原本两人对付一个陈默是足够了,但李九眼见有人死了,红了眼睛拼命之下,两人胜券在握,自然不想拼命。

谁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家跑去追那些孩子的人死了两个残了一个?这样的变故,莫说是他们,便是作为受益一方的李九都有些醒不过神来。

剩下的两人看着一个拖着另一个往这边跑的稚童,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陈默远远地便放开阿呆,抄弓在手,木箭上弦却并没有射出,只是那原本锐利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凶残。

“阿多……”目光扫过倒在血泊里的人,哪怕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心底还是莫名一颤,胸中怒气更甚,看着那仅存的两人怒吼道:“为何杀人!?”

“小娃娃好毒的手段!”那两人看了看远处还在地上打滚,身边的泥土已经被鲜血染红,各自提刀戒备。

“是你们先惹我们的!”陈默大吼道。

“二狗,莫要与他们争执!”两人不敢背对陈默,退开两步,李九没了阻拦,警惕的撤到陈默身边,沉声道:“我在城中探得消息,那丈八已然聚拢了数百人准备攻过来,血洗我们庄子。”

陈默闻言,身子一颤,有些不可思议:“官府……”

“不知道,我只探得这些。”李九摇了摇头道:“阿呆,我与二狗拦住他们,你叫上狗剩和狗娃,赶快回去,通知大家准备逃命吧。”

“为何要逃?”陈默不解,家里才有了好转,这若是逃命,背井离乡的,岂非要放弃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些家业?

“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怎么与他们斗?”李九叹了口气道。

陈默不甘心,这种事情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况且有大汉法度在,那太平教便是再嚣张,还真敢公然跑来屠灭乡里不成?

“带着你们的人滚吧!”李九看着两人胆气已泄,沉声道。

“稍后再与尔等好看!”被陈默射中膝盖的汉子死死的盯了陈默半晌之后,方才咧嘴一笑,在同伴的搀扶下,也没去管那倒在血泊中的同伴,一瘸一拐的走了。

“李叔,这是为何?”陈默不解的看着杨叔。

“我已无力再战,庄里的人不知何时能够赶到,再说此时更重要的是保命……”说到这里,李叔看了一眼地上阿多已经停止抽搐的尸体,无力的坐倒在地上苦涩道:“二狗,你这箭术颇为厉害啊。”

“我杀人了……”陈默此刻也是一脸惨白的坐下来,之前愤怒和绝望充斥胸间尚不自觉,此刻危机一去,那种心理底线被突破的不适感竹简替代了愤怒的情绪,剩下的也只是后怕。



再看阿多的尸体,陈默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并不是恶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让他胃里不断翻涌,止不住的想要呕吐。

李九坐在一边没有安慰,这种事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辈子都没杀过人,更别说一个不到十岁的稚童一天的时间里接连杀了两个,另外一个,眼看着也是活不成了。

很快,阿呆和大郎带着一群人回来了,领头的便是杨叔,陈默扭头看到张叔和张婶的时候,心底不觉一颤,突然之间,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的感觉。

“人呢?”杨叔和另外一名猎户冲过来,看了看四周,尤其是地上那些尸体,脸上也泛起了震惊之色。

“跑了!”李九摇了摇头道。

“你杀的?”杨叔看着李九道。

“是二狗杀的。”

“我的儿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打断了众人的话语,张婶扑倒在血泊中,抱着已经气绝的阿多声嘶力竭的哀嚎出声,一旁的张叔无力的跪倒在地,双目失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周围的人都没了言语。

李九惨白的脸上没了血色,陈默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这种感觉,甚至比方才他第一次杀人都要强烈,都要无措。

“默儿!”陈母也从人群中出来,看到陈默活着,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看到陈默胸前的伤口时面色一变,一把搂住陈默,陈默能够感受到母亲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娘,我没事的。”陈默摇了摇头道。

“无事便好……”陈母点了点头,随即察觉似乎有些不妥,抬头时,正看到张婶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这边,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嫂嫂休怪,我并无……”

“为何死的不是你儿子!?”张婶的目光跟当日的蔡婶有些像,却又似乎不同,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比当日的蔡婶都要。

陈母面色不愉,虽说如今落魄,但终究是书香门第出身,不习惯如此谩骂,只是辩解道:“默儿也尽力了,他也不想的。”

“哈哈不想?”张婶的笑声犹如夜枭一般,尖声道:“但我儿还是死了!他怎么不去死?”

“你怎的这般不讲道理?”陈母皱眉道。

陈默如同木偶一般站在原地,若是往日,他大概会据理力争,但今天,他动不了,包括杨叔也是一样,现在,陈默突然有些明白当初王叔面对蔡家婶婶的撒泼为何明明占理却甘愿被对方辱骂和撕打了。

原因说不上来,但那股自心底生出的愧疚,让陈默觉得被张婶打一顿反而会好受些。

“那些太平教众聚拢了数百人往这边来,要出大事,先不说这些,快快回庄吧!”杨叔虽然愧疚,但还是没忘了大事,对着众人道。

“快去找里正!”众人闻言顿时慌了神,阿呆的消息没有带到,是大郎把他们找来的,所以对于杨茂为何会被追杀的事情众人还有些不解,此刻闻言一个个也顾不得去同情张婶,开始纷纷往回跑,只有张婶和张叔留在原地,默默地抱着自己的儿子。

“默儿,快走吧。”陈母站起来,拉了拉陈默。

陈默犹豫了一下,咬牙对着张叔和张婶道:“阿叔,阿婶,快些走吧,杨叔说的是真的。”

“滚!”张婶扭头,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

“去吧……”张叔犹豫了一下,默默地坐在尸体边上,叹息了一声道:“这孩子还小,把他一人留在此处会怕的。”

陈默嘴唇蠕动了一下,却被母亲拉了一把,陈母叹了口气,看着张婶道:“嫂嫂,今日之事,谁都不愿看到,但大难降临,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活着,将来才有希望,世道乱了,那些人过来会做什么,谁都不知道,还望两位三思!”

说完,也不再理会夫妻二人,只是拉着陈默往回走。

陈默不时回头看看,见夫妻二人默默的起身,张叔背上了阿多的尸体开始往回走,心中也终于松了口气……

第42章噩耗

里正的家里,此刻却是一片狼藉,看着地上里正还有他两个儿媳妇的尸体,所有人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叔目光有些阴沉的看着三个战战兢兢的佃农。

“我等也不知道。”佃农连忙摇头:“听到这边有响动,过来的时候已是这样了。”

“昨日抓到的那个贼人跑了。”一名猎户回来,面色难看的道。

“那定是他了。”杨茂捏紧了拳头。

“现在怎么办?”众人此刻都慌了神,里正见多识广,而且儿子也是县令,往日里有什么事,都能找里正来解决,如今里正突然死了,整个庄子里的乡民彻底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通知大家逃吧。”杨叔犹豫了一下道:“太平教聚拢了不少人,我们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如今那贼人杀了里正逃了,那太平教更无放过我等之理由。”

“我回来时已经让各家去收拾财物准备逃跑,那太平教众不时便来,若要走,当快些。”李九沉声道。

“各自去通知吧,里正遇害,这事瞒不住。”杨叔叹了口气道。

“可是我们要逃往何处?”李九皱眉道:“这太平教众如此猖狂,那夏丘令却视而不见,我等若是去夏丘寻求庇护,怕是要以肉喂虎啊!”

“那便往东走,去下邳,阿翁之子如今是萧县令,知道此事必不会坐视不理。”杨茂想了想道。

“只能如此了,都去通知大伙逃命吧,有亲朋的去避难,愿意随我等一起的,就一起走,也有个照应。”李九点了点头,那么多人打过来,庄子的木墙还没建好,庄子里的男人加起来都不够百个,打是肯定没法打,只能走。

当下,几人商议已定,各自离开,或去通知人,或是回家收拾行装。

……

因为有了之前的预警,各家都开始收拾行装。

陈家,陈默龇牙咧嘴的忍着痛,让母亲上药,心中却止不住的担忧,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有人逃命。

“娘,一定要走么?”陈默看着母亲道。

“嗯。”陈母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这庄子,真的贼人打来,守不住的。”

“何时回来?”陈默皱眉道:“我们家的地……”

“唉”陈母摇了摇头:“保得性命已是不易。”

“我会保护娘的。”陈默挺了挺兄,随即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娘,我方才杀了人……杀了两个,衙署会否拿我?”

“不会的。”陈母摇了摇头,帮陈默用干净的布带将伤口蒙上:“去收拾一下吧,将钱财拿好,娘去带些吃食,那些鸡卵不必管了,将鸡带上两只。”

“那其他的……”陈默愕然,他们娘儿俩,能带多少东西?家里也没有驴车。

“嘭嘭嘭”

房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了杨叔的声音,陈母连忙去开门。

“嫂嫂,二狗,快走吧,里正被害,现在庄里已无人能主事,已经都乱了,都在里正家抢夺东西,拦不住,我寻思着愿意跟我们同走的一起走,其他的顾不上了。”杨茂看着母子二人,沉声道。

“阿翁怎会遇害!?”陈默闻言,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杨茂。

“昨日抓到的贼人……跑了,临走时害了里正性命!”杨茂叹了口气道。

若是里正还在,还能稳住人心,现在人死了,庄里的人反倒都跑去夺人家业,真是疯了。

陈默大脑有些空,早上他便看到阿翁的命数出了问题,本该比常人更旺,谁知反倒不如常人,没想到还没一天,人就没了。

想到这里,陈默连忙向母亲看去,却见母亲的命数依旧是11,只是气运成了7.

陈默对这两样东西渐渐有了些了解,气运变少,代表着要倒霉了,但命数若是减少,那可是有性命之威。

再看杨叔,命数16,是陈默今日所见人中最高的一个,气运也跌到了6.

庄子要毁了,家也没了,所有人都要倒霉的。

“娘,我们快些走吧。”陈默连忙催促母亲,现在顾不上那许多了。

“你们先准备,我去喊其他人。”杨叔对着陈母点了点头,交代一声转身便走。

陈默将家里剩下的钱盘好,用个包裹包住背在背上,挺沉,但这东西关乎以后能不能重新职置业,可扔不得。

母亲将肉食包好,又做拎了一袋子粮食,衣物背在背上,出门又拎了两只鸡,陈默则把自己的短弓木箭带上,又叫上了黑子,这个时候也没法抱它,只能让它自己跟着。

“黑子,走!”一切准备停当,陈默拉着母亲推开了院门,却看到阿呆拖着母亲在门外等着,大郎也拎了根棍子大包小包的背着跟着父母。

“我等一起走,杨叔还有李叔他们在前面。”大郎见到陈默出来,想笑,却笑不出来。

陈默看了看所有人的命运,命数并未变少,只是气运都少了很多,跟自家情况差不多,当下点点头,三家人结伴而行,很快便到了里正家外面,杨叔和李叔他们已经等着了。

李叔家里很热闹,到处都是疯抢的人,陈默看了几个,发现这些人的命数都在不断下降,面色一变,拉着娘亲继续往前走。

“我们要不要也去拿些?”大郎的母亲有些犹豫。

“命都没了,拿了又有何用?”武叔骂了一句,拉着人就往前走。

“就我们这些?”陈默看到了狗剩和狗娃兄弟还有他们爹娘,还有另外几家,一群人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人,疑惑道。

“嗯,其他人有的已经先跑了,剩下的,都在这儿了。”杨叔看了一眼里正家里,叹了口气:“走吧,那帮贼人快到了。”

“那他们……”陈默有些不忍的看着那些乡亲。

“你叫不醒他们的。”李九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陈默,摸着他的头咧嘴笑道:“会好的。”

陈默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何意义,懵懂的点了点头,背着行囊跟众人一道往前走,离开了这个自己居住了近十年的地方……

第43章背井离乡

“着火了!”庄子远处,看着原本不算美丽却安详宁静的庄子渐渐化作了一片火海,在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下,那般醒目,大郎有些失神的站在土坡上。

“二狗哥……”阿呆茫然的靠在陈默身边,他们此刻在休息,但看着这一幕,仍旧让人难受:“婶婶还有叔伯们会如何?”

“他们……应该不会滥杀吧?”陈默犹豫着说道,只是这话说出口,不知怎的,他自己都不相信,风中依稀能够听到传来的哀嚎声,张叔和张婶也没出来,他们会如何?年幼的陈默无法想象,但最重要的是……家没了。

“那我们为何要逃?他们为何要烧我们的庄子?”阿呆问道,说到最后,眼中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陈默不知道该如何接,一天的时间里,他杀了人,看着一起长大的朋友死在自己眼前,到最后连家都没了,这不该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应该经历的事情,但世上的事,本就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人群中,传来了低低地哭泣声,陈默本能的看向自己的母亲,这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依靠:“娘,我们接下来要去何处?”

陈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默的问题,她一个妇道人家,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主意?或许有,但那个地方,她不想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面对儿子的询问,她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夜风中,瘦弱的身子有些单薄,也有些无助。

要去哪?该如何生计?

原本陈默已经觉得自己足够成熟,已经可以如同那些长辈们一般担起一个家的重担,但当这一刻来临,家突然没了的时候,陈默突然有些茫然了,未来该怎么生活?现在的他们,也算是流民吧?

流民是如何生活的,他以往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看着在寒风中面色发白的母亲,陈默突然觉得,自己该认真想想这个问题了。

“走吧,这里不太安全。”片刻的休息之后,杨叔站起来,看着众人,动了动嘴,想要安慰或是鼓励一下,只是话到嘴边,变成了有些刻板的话语,他想不出什么鼓励的语言,对于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来说,家没了,天也就塌了,再多的鼓励都是废话,路还要继续走,走到安全的地方。

陈默背起了行囊,又抱起了黑子,弓箭背在背上,木棍被他扔了,他发现这东西似乎没什么用。

今夜要住哪里?这是个问题,他们似乎没有地方去住,最好能赶到周围的乡里借宿一宿,不过附近的乡庄不能去,太危险,更远些的,并不比去夏丘县远,黑夜彻底降临之后,便看不到东西了,陈母紧紧地拽着陈默的手,生怕他走丢,其他人也是一样。

这一夜虽然在赶路,但走的很慢,一夜也只是走出十多里路,等到清晨天亮的时候,一夜挨冻受饿的人群这才停下来歇脚。

“杨叔,为何要夜里赶路白天休息?”陈默趁着众人烧水的空档,凑到在警戒的杨茂身边询问道。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等也不知道。”杨茂扭头看了陈默一眼,其他孩子已经呼呼大睡,陈默却是跟众人一起找寻柴火,有些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毕竟我等知道了太平教造反的事情,那些人恐怕不会放过我等,若是白天赶路,很容易被他们察觉,但夜间赶路的话,虽然慢,但他们也不可能晚上出来找人。”

陈默恍然:“杨叔真厉害。”

“这算不得本事。”杨茂摸着陈默的头叹道:“还有啊,这天气夜间寒冷,我等又寻不到遮蔽之物,若是在荒野睡着,这一夜不知会冻死几个?白天会暖和一些,就算没有住宿之处,也能熬过去。”

“那我们现在是去何处?”陈默点点头,觉得在理,随即问道。

“去萧县,里正之子便在萧县担任县令,去了那边,将事情说明,相信他一定会收留我等。”杨叔看着远处出神道。

“萧县远么?”陈默小声道。

“现在往东走上一段再往北走,到了下相再往西走,若走对的话,大概四百吧,至少也得走一个月。”杨茂笑道。

四百里?

陈默咋舌,那是多远他根本想象不到,这辈子走的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从庄子走到夏丘,那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我们要一直这搬走么?”陈默不解道。

“去下相之前是这般,到了下相我去打听打听,若是无太平教众的话,我们便可在下相报官,若下相愿意收留我等,自是最好,若不愿,也只能去萧县投奔了。”杨茂摇了摇头道。

“下相距此又有多远?”陈默舔了舔有些干燥的舌头。

“百里吧。”杨茂想了想道。

“哦”陈默有些希望到了下相能够停下来,萧县对于他来说,太远了些。

“你身上的伤如何了?”杨茂摸着陈默的头笑问道。

“不碍事,伤的不深,昨日娘亲已经帮我上了药,很快便能好。”陈默咧嘴一笑,那一刀砍的不深,没有伤到骨头更别说内脏了,不过这样的伤势应该很快便能好。

“多吃些东西,先去好好睡一觉,接下来这般日子还得熬好久,你年幼,怕吃不消。”杨茂笑道。

“我不怕吃苦的。”陈默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但你的身子怕是吃不住,快去睡吧。”杨茂笑道。

“嗯。”陈默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去找母亲。

陈母那边已经熬好了热水准备给陈默擦拭伤口,很疼,但陈默一直忍着。

“默儿快些睡吧,今夜还要赶路。”帮陈默擦拭完伤口,陈母从包裹中拿出一件衣物来裹在陈默身上,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道。

“嗯,娘亲也睡,有黑子在,若有人来会发现的。”陈默点点头,找了处背风治所躺下,抱着黑子对母亲道。

“嗯。”陈母点点头,靠着树干为儿子挡住风,见陈默睡去,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夜他们太累,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第44章狠厉

朝阳驱散了寒夜,为这荒芜的大地带来了光明以及一点点的温热。

陈默抱着黑子疲惫的扶着母亲在一处土坡下坐下,远处有树荫,但在这大冬天,一夜奔波,受了寒气侵蚀,他们更愿意沐浴阳光,虽然依旧很冷,但至少阳光会有一丝暖意。

昨天是年关,不过这个年关,过得并不惬意,从庄子里逃出来已是第十日,依旧是昼伏夜行,不过逃难的队伍又大了一些。

陈默抱着黑子坐在山坡上,享受着阳光的照射,四周传来的喧嚣声让他一时间难以入眠,而且这种时候也不太敢睡。

一开始只是自家乡民,大家都认识,倒也能放心,但不知道为何,从第三天开始便陆续有流民出现,听口音,都是这一带的,所不同的是,他们被山贼毁了家园,那些山贼并不杀人,只是少了他们的庄子,抢了他们的粮食,但杀人却很少。

这些流民有僮县的,睢水的,下相的,好像一下子,这徐州境内到处都遍布山贼一般,下相自然是不能去了,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甚至连陈默他们这一行也有些茫然了……就算去了萧县,真的就能安定下来么?

远处有人在打架,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陈默也在这样的环境中开始变得沉默,鹰隼般的眸子中,给人一种冷厉感,也只有面对亲人的时候,这份冷厉会消融。

坐在土坡之上,沐浴着阳光,触目所及,四周都是逃难的人群,开始他们担心的是被追杀,但现在,他们更担心生存的问题。

“默儿,吃些东西吧。”陈母将面饼掰碎,递到陈默手中,如今的条件,也没办法生火煮水了,只能将就着敢吃。

“娘,粮食不多了,你先吃吧。”陈默看了一眼干瘪下去的粮袋,哪怕这些时日一直都是省着吃,但带出来的粮食也吃的差不多了。

“娘不饿。”陈母摇了摇头。

“要吃的。”陈默将面饼分了一半出来递给母亲,又掰了一小块给黑子。

“小兄弟,给些吃的吧。”一名汉子走到近前,看着两人手中的食物,目光中有着野兽般的贪婪。

陈默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一开始他会心软,但如今他们母子手中的食物也已经不多,钱在这种时候基本没了用处,陈默现在有些后悔带着钱而没有多带些食物。

而且这些天的生存经验告诉他,如果自己给了对方,那接下来会有更多人来要,他不能给,也给不起。

“嘿,狗都有吃的,却眼睁睁看着人饿死!”那汉子没有走,眼中凶光更甚。

“你想做什么!?”陈默站起来,拦在母亲身前,同样凶狠的盯着对方。

“老子想活!”汉子目光疯狂而凶恶,陈默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气运已经归零,命数也开始不断削弱,这几天的观察陈默发现,人的气运一旦到了零之后,接下来命数就会被不断削减。

面对凶恶的大汉,陈默并没有畏惧,他伤过人,更杀过人,这一路上,为了保护母亲不被这些恶疯的人欺辱,他学会收起自己的善良,一双眼眸在这一刻变得凌厉:“你命数已尽!”

壮汉不太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他只想要食物,虎吼一声,扑向陈默。

陈默没有畏惧,在母亲的惊呼声中,同样凶狠的扑上去,手中已经多了一枚木箭,在避开汉子抱抓的瞬间,木箭狠狠地刺进汉子的脖子里,借着对方前冲的力量,木箭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嗬”汉子眼中闪烁着恐惧和无助,抱着脖子,颤抖的跪倒在陈默眼前,被沉默一脚踹的从土坡上滚下去。

“别惹我……”陈默看了看四周的目光,咬了咬牙:“我会杀人!”

汉子没有错,他只是想活,陈默也没有错,他也只是为了活,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律法早已失去了作用,人的道德底线在不断被突破,人开始变得不像人。

“二狗!”杨叔带着李九过来,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些天来第三个,看孤儿寡母好欺负,跑来抢粮结果被陈默反杀的人。

“杨叔。”陈默扭头,看向杨叔道:“还要走多久?”

“不知道,我们刚才在四周看了看,到处都是被毁了家园之人,人越来越多,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杨叔叹了口气道:“下午再歇息。”

“听杨叔的。”陈默把黑子抱起来,对着杨叔点点头。

“多谢杨兄一路照拂。”陈母也重新站起来,疲惫的脸上,对着杨叔露出一抹微笑。

“嫂嫂莫要如此,二狗也帮了不少忙,只是……”看着陈默的背影,杨叔叹了口气:“苦了这孩子。”

他们是一路逃出来的,陈默的变化也是他看着一点点转变,别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麻木,而沉默却是变得冷漠和狠辣。

杨茂没有去劝,现在都有人开始吃人了,孤儿寡母,若不变的冷漠和狠辣,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没人有资格劝陈默,从一开始,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就跟别人不同。

陈母哽咽了一下,叹了口气,背起了行囊跟着杨茂一行人汇合了众人。

这些流民并不是固定的,除了各自的小团体之外,每天都有人离开,也有人加入,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二狗,你又杀人了?”跟大郎他们汇合在一起之后,大郎跟阿呆凑上来,有些担心的看着陈默。

“嗯。”陈默看了看两人道:“现在这世道,我不杀人,他们就会杀我还有我娘,我没得选。”

这世道,真的会吃人,之前被陈默杀死的壮汉,尸体已经被拖走,至于去了哪里,陈默不愿去多想,这短短十日的时间,他真正见到了这个世道的黑暗,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恐怕也会如那壮汉一般的下场,娘亲也是,所以他不能死,他要变得比别人更狠。

第45章世道

“食物吃完了?”十天之后,陈默看着干瘪的粮袋,向母亲询问道。

“嗯。”陈母苦涩的点点头,不只是她,所有人带出来的粮食都已经告罄,就算有也不多了。

没了粮食怎么活?

陈默背上的钱袋虽然鼓囊囊的,但并无法换成食物,他们一路从夏丘走到这里,算算已经走了有两百多里,沿途所见,几乎都是跟他们一样的流民,乡庄被焚毁,城池拒绝流民进入,绝望的气息在每一支流民中弥漫。

“再这般下去,大家都会饿疯的。”陈默在母亲身边坐下,抱着黑子,看着远处大包小包赶路的流民,这些人跟他们一样,不知道该去何处,只是盲目的随着人群往前走。

陈母点点头,没有说话,饿疯的人是怎样的,这些天他们已经见过,他们会吃一切能够看到的东西,草根,泥土甚至……人!

狩猎?

不存在的,现在别说是兔子,便是山间猛虎若是敢出现在这些流民的视线中,也会很快被生吞活剥了,饿到极限的人,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深处释放出来,若非陈默狠厉,周围又有自家乡民护着,黑子早就被人抢去烹了。

“朝廷会管的,这般大规模的灾荒,朝廷不会坐视不理。”陈母摸着陈默的头宽慰道,只是这话,或许连她自己都不信。

就这些天他们所遇到的流民都有上万之众了,没看到的恐怕更多,而且这并非天灾,乃是人祸,这般大规模的暴乱,如果要管,恐怕早就开始管了,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哪座县城赈济灾民。

“要管早就管了。”陈默照例看了看母亲的气运,已经降到了6点,跟自己一样,再这么下去,气运耗光的时候,恐怕就该耗命数了。

饥饿、疾病、天灾都会影响到人的运数,陈默发现,自从离开乡庄之后,运数就无法如同以往那样恢复。

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家可以让他们的气运维持在基本状态,一但家没了,那气运就无法继续维持了。

必须尽快找到安身之处,只是眼下江淮一带,又有何处可以安家?

江淮以外又是什么情况?陈默不知道,但现在,只能尽快脱离江淮地带了。

杨茂带着李九匆匆赶到众人集结的地方,递给陈默和陈母一人一个面饼:“吃吧。”

“杨叔,哪来的吃的?”陈默好奇的看向杨茂。

“太平教的人在发食物。”杨茂坐下来。

“太平教!?”陈默下意识的拎起了短弓。

“别急,不是追杀我们的那伙人。”李九摇了摇头笑道:“是另一波,他们在四处聚拢流民,只要跟着他们,就有吃的。”

“他们这么好心?”陈默皱眉道:“那些毁人乡庄的,便是太平教吧?”

杨茂和李九坐下来,陈默了片刻之后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他们要造反,自然要有兵力,派人装作山贼流寇毁了我等乡庄,然后再以太平教的名义广施恩德,将我们招入麾下……这天……要变了。”

陈默就着冷水吃着面饼,心中却是想起了当初太平教传教时的教义,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苍天如今看来不是真的苍天,而是大汉朝,这黄天自然便是太平教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陈默突然扭头,看向母亲:“娘,这年关一过,是否就是甲子年了?”

陈母算了算点头道:“按年好,今年当是光和七年,正是甲子年。”

“别想了。”杨茂叹了口气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光和七年,陈默算起来是十岁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况且看如今的情况,太平教这是已经明目张胆的叛乱了。

“家被毁了,我们莫不是还要感其恩德?”陈默咬了一口面饼,有些愤愤不平的道。

“不用感恩。”李九咬了口面饼道:“但我们得活,人活着,才有明天,二狗,这件事上,不可莽撞,想想你娘,现在我们连吃的都没了,不跟他们,就得饿死,你还年少,又有本事,若是死在此处太过可惜,我们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生命和仇恨,哪个更重要?这是陈默有生以来第一个选择,他有些迷茫的看向母亲。

“活下来,然后再想其他。”陈母叹了口气道:“我们没有资格选择。”

“若是被那些人发现怎么办?”陈默有些接受不了,在昨天还是敌对,今天却要投靠,这让他心中很是别扭,扭头看向杨叔问道。

“我打听了一下,那大贤良师此番谋划极大,这大汉十三州,有一多半都在造反,到处都是叛军,我等加入其中,也未必能够遇上,就算遇上,现在都算是自己人,真要动手的话,我们抱团,他们也未必敢惹我们。”杨叔摇了摇头,示意陈默别担心。

陈默点点头,眼下想活,各地县城又不肯收留,也只能跟着太平教了,大半个天下都蜂拥而起,莫非这天真的要变了?

“我去跟其他人说,大家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们去见那小方统领。”杨叔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尘土站起身来道。

“娘,你说这太平教真的能够替代大汉么?”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陈默有些失神的道。

“很难。”陈母想了想道。

“为何?”陈默不解的看向母亲。

“太乱,毫无章法。”陈母叹息道:“声势虽众,但也正因如此,难以管束,太平教怕是没有能够管束之人,此乃其一。”

说白了就是人才,你有十万、百万兵力又如何?有人能够统帅这些人么?能够统帅千军万马的人才,多在军中、世家,太平教煽动百姓都是用这等手段,又能招揽到多少这样的人才?没有人才,人数再多也没用。

“还有其他?”陈默好奇道。

“其二便是内部混乱,大汉朝有律法约束万民,太平教只凭教义恐怕难以令人信服;其三,这打仗,要耗钱粮的,太平教没有这些,恐怕难以持久。”陈母苦笑道:“如今虽为形势所迫,但若有机会,当尽快思索脱身之计。”

“母亲放心,孩儿定会保母亲万全。”陈默点点头道。

第46章聚散

这一带的统领叫周方,陈默一行人跟着杨叔等人去见的时候,正在与人商议着什么,见到杨茂和李九过来,周方脸上堆起了笑容:“是杨兄弟和李兄弟,快来,正有一番大谋划。”

“周渠帅。”陈默一行人被周围的太平教人拦住,只有杨茂和李九进去,杨茂跟李九插手一礼,走上前看着周方道:“这些便是在下乡人,恳请渠帅让他们编入我麾下。”

“这……”周方皱眉看了看这一行三十来人,老的老,小的小,一眼看去,很难找到什么优秀战力,揉了揉鬓角,周方没有说话。

周方一旁的一名壮汉却是站出来,皱眉道:“杨茂,渠帅是欣赏你的本事,方才将你招入这力士之中,那可是我太平教精锐,这些人,如何能够编入力士之中?”

“渠帅!”杨茂面色一沉,看着周方道:“渠帅可是答应过我照顾乡人的。”

“是没错。”周方点头道:“不过照顾也未必就是让他们加入力士之中,你知道的,这可是我太平教精锐!让他们加入,这算什么?”

杨茂和李九面色有些难看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我答应你,会好生照顾他们,这样如何?”周方站起身来,拍了拍杨茂和李九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太平教如今这等声势,等我们攻下了城池,便好好安置他们,若你们能够立下功勋,到时候让他们在城池里安家落户,还给他们分田,总好过在这军中奔命不是?”

“但……”杨茂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李九拉了拉杨茂,躬身笑道:“渠帅所言极是,只是我等乡民如今却要如何安置?”

“就让他们跟着队伍前行吧,放心,每日吃喝不会少了他们。”周方笑道:“不过你们却需跟其他力士一起训练,这段时间不能再回去了。”

“我去嘱咐一番。”杨茂无奈的点点头,跟李九一起出来。

“为何拦我?”杨茂出了帐,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乡亲,皱眉看向李九。

“还没看出来么,那周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若是撕破脸面,别说他们,我们也要死在这里,现在至少可以管上大家一顿,其他的,只能等到日后再说了,至少,大家都活着,能混口饭吃。”李九叹了口气道。

杨茂捏了捏拳头,最终又松开,这的确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他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面对一众乡亲。

两人沉默着来到一众乡亲身前,看着一张张期待的表情,杨茂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李九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跟那渠帅说好了,让大家加入太平教,只是我等资历尚浅,不能让大家继续跟着我等,不过大家放心,只等我二人立住了脚跟,便将大家接过去。”

“杨叔,那我们该如何办?”大郎看向杨叔,皱眉问道。

“每天会有太平教的人发放吃食,大家先跟着队伍走,若有需要,可来找我二人,能帮的,我们会尽量帮。”李九看着众人沉声道。

难言的沉默中,还是武叔拍了拍大郎的脑袋,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就听杨兄弟还有李兄弟的,你们是有本事的人,庄子里就剩下这些人了,以后要靠你们了。”

“嗯……”杨茂虽然在点头,但却给人一种很犹豫的感觉。

“渠帅找我等还有事,大家先找地方歇息,待定下来以后,我们再找大家。”李九看杨茂情绪不对,交代了一声,拉着杨茂便走。

“你拉我作甚?”杨茂皱眉看向李九,却并没有拒绝。

“我若不拉你走,恐怕会被缠住,我们只是个猎户,这等时候,能顾自己已是难得,你不会真想把这些人都带着吧?”李九皱眉道。

“能帮的,总该帮一些。”杨茂声音低了些,现在的他,的确没办法养活这三十几口人。

“帮?非亲非故的如何帮?今日你敢帮一两个,明日那三十多人都会找上门来,甚至会拖来更多,别说你我,就算是坐到周渠帅那个位子上,也没办法帮!”李九放开杨茂的手,看着他道:“道理我已与你讲明,要不要被他们拖着,你自己看。”

说完,也不等杨茂回答,径直去了帐中,杨茂看着李九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的乡民,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默默地转身跟着李九同去。

“这……算什么?他们是何意思?”看着两人离开,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面色一变,跟着便要追上两人,却被周围的太平教力士给拦住。

“让开,我要见他们!”一人愤怒的想要闯进去,奈何这些力士算是太平教的护教部队,都是接受过训练的将士,哪是他们这样的能够撼动。

“放肆!此乃渠帅军营,尔等莫非想要闹事?”四周几名力士上前,各自亮出兵刃,虎视眈眈的看着陈默一行人。

“娘,后退!”陈默见状连忙拉着母亲后退一些,心底有些发沉,眼下究竟算是什么情况?

一群人吵吵嚷嚷了半晌无果,再加上那些太平教力士态度强硬,只能骂骂咧咧的散开,众人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做,但商量了半天,也不过是指责杨茂、李九无义。

陈默听得有些烦闷,想要带着母亲离开。

“莫要冲动。”陈母这一次却没有由着陈默,只是拉着他安静的等着,这里有十几个男人,他们孤儿寡母也说不上话,静静听着便是。

最终的结果,还是不欢而散,谁也没有个有用的法子,甚至没了里正,杨茂、李九这些猎户投了太平教之后,三十多人,连个主事人都没有。

第一天,大家还跟以往一样聚在一起,但第二天开始,随着各自的口粮吃完,有人离开,有人将主意打到黑子身上,陈默跟人打了一架,都是乡里乡亲,陈默不好下死手,但他终究是杀过人的,那股子凶悍劲爆发出来,便是乡里的壮汉都有些畏惧,最终,陈默带着母亲离开,其他人也各自散开,找寻出路,至此,原本结伴逃离家乡的一群人,终归是在这乱世中散了……

第47章求存

“你的,拿好些。”

接过手上的面饼,陈默并没有抱怨给的少,太平教给的口粮不过是保证人不会饿死,想要更多是不可能的。

这般光景,能活着已是不易,从一开始,陈默就没指望这太平教能给他们太多。

像杨叔这样有着不错实力的猎户,能够多分一些,这些人是太平教拉拢的目标,而像陈默这样的老弱妇孺,能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

“我们现在在何处?”陈默看着那分发粮食的太平教徒问了一句。

“再往前就是曲阳了,这次我们便是要攻破曲阳。”太平教徒瞥了陈默一眼道。

“攻城?”陈默吓了一跳:“我们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如何攻城?”

“自有办法。。快让开。”那教徒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道。

陈默被后面等着拿吃的的人赶开,绕了一圈,又偷偷跑到另外一边发吃的的地方,太平教管理松散,这边领了把吃的藏起来再到另一边去领,至于有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原因而吃不上东西,那陈默没法管了,这个时候只能先管自己。

这般兜兜转转了半天,陈默怀里藏了七张面饼才端着一碗粥找到母亲。

“娘,快些吃。”陈默将母亲带到一处僻静之处,将面饼拿出来与母亲分食。

“默儿,若是被发现了该如何办?”陈母接过面饼,有些担忧的道:“娘可以自己去拿的。”

“那些太平教人,不像好人。”陈默摇了摇头,第一天的时候。。就是母亲自己去拿的,差点被几个太平教徒拖走,幸亏陈默、杨茂、李九等人都在跟前,差点打起来,也是从那时候,陈默每天都是这般兜兜转转多拿一些,让母子俩还有黑子能够吃饱。

陈母点点头,把面饼掰碎扔到煮开的陶罐里,这样能够吃的更饱一些,太平教每天只发一次粮,陈默虽然拿回来七张面饼,但两人一狗一天的话,还是有些不够,光是陈默就不够,更何况陈默不可能把这些都吃掉,用水煮过的话,会好一些,至少能让腹中填满。

陈默大口的吃完自己那份,认真的看了看母亲还有黑子的命数还有气运之后,站起身来对母亲道:“娘,我去修炼了。”

“嗯,小心些。”陈母抱着黑子。王不过霸记得看了哦,这里更新真的快。不让黑子乱跑,这种地方,黑子一旦跑丢了,再找到的时候,可能就在别人的碗里了。

姓名:陈默

命数:12

气运:6

拥有金钱:五铢钱3813枚

战斗天赋:鹰眼lv1

本命天赋:望运

生活类技能:耕作lv7,粪肥制作lv6,强记lv4,书法lv5,锻体lv6,蛊惑lv1

战斗技能:棍术lv5,箭术lv9

统帅类技能:无

可开启:梦境训练营

默默地站着桩,这是陈默目前唯一能够锻炼的能力,锻体每提升一次,自己的力气就会大一些,这些天他只要一有时间便会训练,锻体提升了一次,感觉力量又增加了不少,甚至身量都长了一些,但按照以往的经验,下一次提升恐怕得很长时间了。…,

虽然随着锻体的提升,陈默脑海中多了许多其他训练方法,但他不敢尝试,凭着如今每天得到的食物,如果训练太多的话,那些食物根本经不起消耗,而眼下陈默也没有获取更多食物的方法。

气运10以下,是没办法开启梦境训练营的,而虽然加入了太平教后,气运开始稳定下来,每天也会恢复,但上限却从以往的10变成了现在的6,但对于系统神仙来说,显然不会因此而改变开启梦境训练营的要求,陈默只能通过自己的不断训练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每天两顿饭,半个时辰的站桩,有时候连这个都维持不了,因为晚上很多时候只能席地而卧,所以睡觉前必须吃些东西,以保证晚上不会一觉之后再也醒不来。

“二狗哥,有吃的么?”阿呆一脸木讷的走到陈默身边,眼眶里带着泪水询问道:“俺娘……快饿死了。”

“没了。”犹豫了一下。。陈默摇了摇头,看着阿呆道:“带我去看看婶婶。”

“嗯。”阿呆无助的点点头,带着陈默来到自己和母亲待的地方。

蔡婶已经瘦得没了血色,目光呆滞的看着陈默到来,脸上挤出几丝微笑:“二狗,有吃的没?”

陈默心里有些发酸,默默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看着蔡婶凹陷下去的眼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里仿佛梗着什么东西。

“走。”陈默拉了阿呆一把。

“干什么?”阿呆茫然的看着陈默。

“去给婶婶找些吃的。”陈默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多说,带着阿呆离开。

“二狗哥,我问过杨叔了,他那里也没有多的。”阿呆被陈默拉着往有帐篷的地方走去,有些害怕。

“不找杨叔。”陈默摇了摇头。。带着阿呆七拐八绕,帐篷那边虽然有人看守着,但是不多,陈默找到早上供应食物的那些太平教徒的地方。

“他们……不会给我们!”阿呆畏惧的看着那些人。

“命,是自己争来的,不用他们施舍!”陈默带着阿呆,径直闯进一间帐篷。

一名太平教徒正在啃着面饼,比起大多数人狼吞虎咽一般的吃法,这人斯文多了,见到两人进来,皱眉道:“小崽子,干什么?滚出去!”

“要吃的!”陈默看着摆在他身前的面饼,伸手便要去拿。

“小崽子找死!”那人面色一变,伸手便要打。

陈默一把摘下背上的短弓,回身一脚便把对方踹倒,那人痛叫一声,便要喊叫,陈默却已经欺身而上。王不过霸记得看了哦,这里更新真的快。将短弓套在对方的脖子上,用力一勒。

“嗬”那人想要翻身,陈默的膝盖却顶在对方腰背之间,双手用足了力气。

阿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张着嘴,却不敢说话。

“看什么?还不来帮忙!?”陈默瞪了阿呆一眼道。

阿呆机械的跑过来,却被那人一巴掌拍在脸上,一屁股坐在那人身前,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那人脸色从通红变到紫涨,到最后双眼翻白,一双眼珠子差点突出来,双手在身前胡乱的舞动着,力道越来越弱,直到最后无力的垂落下来……

“看什么?拿吃的!”陈默在对方没有任何挣扎之后,又勒了半晌,方才松开,收回了短弓,看着还在发呆的阿呆,皱眉喝道。

“哦”阿呆茫然的点点头,条件反射般的开始收拾地上的吃的,包了两个包裹,然后才跟陈默一人背了一个,跟在陈默身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大摇大摆的离开。

第48章人心

四周很乱,甚至没有什么像样的看守陈默带着阿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帐篷里走出去。

阿呆自然没办法做到如同陈默这般坦然,做贼似的跟着陈默左顾右盼,也是这里环境乱糟糟的,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否则就这副样子若是在县城,指不定被人直接抓起来。

“跟我去我娘那儿吧,也有个照应。”看着狼吞虎咽的吃着干硬面饼的蔡婶,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出了邀请。

之前众人不欢而散之后,便很少有联系,重新加入了各自的团体,阿呆和蔡婶孤儿寡母,没人愿意收留,看着蔡婶的样子,哪怕陈默已经在这些日子里变得心硬,却也还是有些不忍,两家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阿呆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母亲吃着面饼,拉了拉陈默,两人离开了一些距离后,阿呆看着陈默道:“二狗哥,大郎说他们那边发粮的人也死了一个,是你干的?”

“嗯。”陈默坐下来,从背囊里掏出一张面饼道:“快些吃,我们一会儿要走。”

这太平教聚拢了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都凑到一起,大家都是分开的,但并不严谨,陈默前几天带着母亲在另一边,饿的荒了,最终杀人夺了粮食以后,便摸到这边来继续混。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太平教组织管理十分混乱,每天都有人逃走,也没人去管,发生了这种事,只要不当场被逮到,逃到另外一营,很快就会没事。

“二狗哥,能……不杀人么?”阿呆看着陈默,这一刻的陈默,让他有些陌生。

“这是个吃人的世道,我们都是孤儿寡母,没人在意我们死活,你不去拼,去抢,就只能饿死。”陈默沉默了半晌之后,认真的看着阿呆道:“阿呆,我们是一个庄子出来的,我想帮你,但现在这情形,我不可能每次都帮你,跟着我一起干,我们兄弟保着我娘和你娘,还有活下来的机会,饿死还是跟着我,你自己选。”

他的目光很冷,阿呆看着有些畏惧,尤其是想到之前陈默毫不犹豫的对比他们大了很多的人发起进攻,而且还狠辣的杀死对方的场面,心中对陈默的畏惧更多了几分。

以前陈默虽然也杀过人,但那时被逼的,现在却是主动杀人,这让阿呆有些难以接受。

“我一会儿就要走,这里不能留,你自己想清楚吧。”见阿呆犹豫不决,陈默站起身来,朝着母亲那边走去,刚杀了人,还是太平教管粮的人,太平教的人肯定会查,这里不能再呆,得换个地方,等过两天风头过去了再说。

他需要人帮忙,但若是没这个胆量,带着也是累赘。

“二狗哥,等等我,我去带我娘!”见陈默走了,阿呆突然慌了,脑海中这些时日因为饥饿的场面不断浮现,虽然杀人夺食有些难以接受,但这些日子来,他们母子快饿死的时候,又有谁可怜过他们,没了陈默,他们怕是还要饿死。

陈默回头看了扶着蔡婶出来的阿呆一眼,对着蔡婶点点头,没有说话,径直回到母亲身边。

“汪汪”黑子看到陈默回来,兴奋的摇着尾巴。

“蔡家嫂嫂?”陈母看到蔡婶,有些惊讶,自一月前他们不欢而散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蔡婶的身体还有些虚弱,看到陈母勉强点点头。

“娘,我们该走了。”陈默开始收拾行囊,将自己的钱袋背上,虽然眼下钱没了什么用,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会用上的。

陈母闻言看了看蔡婶,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方才有人过来盘问,你杨叔也过来了。”

“他?”阿呆有些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道:“小人。”

杨茂、李九因为猎户出身,被太平教高层看重拉拢过去,也是他们走后,乡民们没了保护才发生了内讧,至少阿呆是这样认为的,加上后来几次找杨叔都没有帮他,对于杨茂、李九的感官自然极差。

“他若是小人,我们早死了,杨叔他们在保护大家。”陈默摇了摇头,背着行囊出来,又抱起了黑子,扶着母亲站起身来:“杨叔怎么说?”

“死了一个头目,你杨叔叫你小心一些。”陈母看了看蔡婶,摇头道:“这次去哪?”

“听说要攻曲阳,我们往后走。”陈默扶着母亲沉声道。

攻城他没见过,或者说真正的战争他从来没见过,但攻城肯定不容易,虽然陈默自己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容易,但后方肯定比前方安全这点应该没问题。

“打仗?”阿呆对于打仗没什么概念,蔡婶面色却是变了,一把拉住陈默道:“二狗,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要攻曲***体如何攻,我却不清楚,我们靠后一些,总是安全的。”陈默低声解释道,事实上,他连曲阳在哪都不知道。

“娘,打仗会怎样?你为何发抖啊?”阿呆不解的看着母亲问道。

“听你二狗哥的,往后走。”蔡婶摇了摇头,感激的看着陈默,她已经没了男人,绝不能再没了儿子。

“都听好了,明日粮食往东二十里发放,没到的就饿着,想要吃的,就往东走。”众人正准备起身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太平教徒的吆喝声,这也是太平教赶路的方法,用食物来引诱大家朝着他们预定的方向去走,太平教的人手本身其实并不多,但食物的供应一直都是刚刚维持饿不死的状态,大家为了活命,只能继续走。

“往东?”陈默辨别了一下方向看向母亲、蔡婶道:“一会儿我们装作饿的受不了,待在这里便可,等下一波人过来,也好节省些体力。”

看得出来,对方不准备继续追究杀人的事情了,事实上,在这种混乱的场景中,太平教显然急于赶路,所以也不可能专门停下来查案,而这件事也没到影响到大局的程度。

“他们……不抓我们了?”阿呆依言坐下来,看着陈默问道。

“应该不会,这几天都在驱赶着我们往东走,应该便是去曲阳。”陈默思索道。

“二狗,要不我们趁机逃吧,今天弄到了不少吃的,足够我们回到下相去。”蔡婶一脸期待的看着陈默。

“嗯,看情况。”陈默点点头,他也不想跟着这太平教,但他觉得事情怕是没有他们想的这般简单……

第49章暂安

“二狗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跟着他们?”看着人潮开始变得稀疏,已经看不到人群中负责维持秩序的太平教徒身影,阿呆总算松了口气,看向陈默道,他现在依旧很害怕他们杀人夺粮的事情被太平教的人揪出来。

“走一步看一步,离了他们,这大冬天的,上哪去弄吃的?”陈默从怀中取出阿翁送他的那本《孟子》一边站桩一边看书道,母亲教他论语,学了多少学问先不说,但字却是认得了,至少这孟子中大部分字,陈默能认出来。

“可是……若被发现的话……”阿呆有些畏惧,虽然对陈默来说,杀人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但对他来说,心中依旧忐忑,怕被发现,话到最后,见陈默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声音不由低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陈默给自己的感觉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哪不同说不上来,但总有股淡淡的压迫感。

“我只想活。”陈默静静地看着阿呆,等他不说话了,方才以一种极为冷静的语气道:“没人想杀人,但不杀人,你娘会饿死,我娘也会,我也害怕,但我是我娘的依靠,有些事,哪怕害怕,也要去做,现在没有更好的出路,你也看到了,各处城池城门紧闭,跟着他们,至少我们不会被饿死。”

饥饿是什么感觉?阿呆这段时间深有体会,那种饿到看到任何东西都想上去啃两口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那现在我们做什么?”阿呆看着大队人马离开的方向,又看向陈默道。

“新的一批人快到了。”陈默看着书道:“等他们到了我们再跟上去,若是吃饱了,便跟我一起练功,想活着,得有本事。”

“哦”阿呆犹豫了一下,学着陈默的样子开始站桩,这东西以前他爹也教过他,后来陈默带着一帮伙伴练武,阿呆倒是不陌生,只是他没办法如同陈默这般站这么久,只是一会儿,双腿已经开始打颤。

看着纹丝不动甚至还能有多余精力看书的陈默,阿呆有些不可思议:“二狗哥,你好厉害。”

陈默没有接话,他的锻体能力已经达到五,系统神仙已经给了他更多锻炼体能的办法,但根据那些信息所言,那样练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必须多吃肉食才行。

如今这情况,每天能够吃到面饼都是陈默杀人越货弄来的,肉食的话,恐怕那渠帅都未必能天天吃,所以他只能每天站桩,即便如此,陈默这段时间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不断增长,能够拎起几十斤的重物,只是不能持久。

见陈默不说话,阿呆只能闭嘴,继续跟着练,只是支撑了一刻钟之后,终究是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无奈的看着纹丝不动的陈默,直到此时,阿呆才发现,以前一块儿玩的陈默,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跟他们不一样了,不止是敢杀人,更重要的是体能,他记得父亲在世时说过,一般成年人能够坚持半个时辰都需要经常习练,像陈默这般纹丝不动甚至还能一边看书的,恐怕一般成年人都做不到吧?

站桩对陈默来说,几乎已经成了每天的本能,这一站,便坚持到快晚上的时候,陈母和蔡婶做好了饭食叫人才停下来。

“二狗哥,你好厉害。”阿呆看着脸上出现细汗的陈默,一脸的崇拜。

“练的久了,你也可以。”陈默笑了笑,搂起衣摆擦了擦汗,衣摆上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已经一个多月未曾清洗,如今的条件,也没可能让他们清洗,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已经习惯了,别说陈默,便是平日里颇爱干净的母亲也很久未曾洗漱了。

一个是没这个条件,再一个若是真洗的白白净净,在这样的难民潮中,很容易被凸显出来,可能惹来无端的祸事。

陈母和蔡婶已经煮好了水,将几张面饼煮烂,然后用木头挖成的木碗盛好,见到陈默和阿呆回来,便招呼二人用食。

蔡婶的脸色依旧枯瘦,不过不像早上见她时一般无神,看向陈默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敬畏。

“默儿,这次拿回来的面饼够我们吃上几日,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陈母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

“娘亲放心,孩儿明白。”陈默点了点头,坐下来一手搂着黑子,一手端着木碗皱眉道:“娘,你知道打仗会如何打么?”

太平教要攻打曲阳,但攻城怎么攻?陈默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的就是夏丘那近三丈高的城墙,爬上去都费劲,更别说攻城了,在得知太平教准备攻打曲阳之后,陈默心里其实是有些兴奋地,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参军立功,脑海中也想过战争该如何打,但那大都是自己没事瞎想,做不得准,如今既然有机会参与,他自然想要知道更多。

“妇道人家,如何知道这些?”陈母闻言苦笑一声道:“不过攻城一般都不易,需得有器械扶住,比如井欗、云梯、冲城锤、投石车……这些东西可不易获取,太平教怕是没有。”

“这些器械是何模样,娘亲可知?”陈默好奇道。

陈母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器械,大都是书中只言片语记载,她一个妇人,哪有机会见这些东西?

“我儿为何问这些?”陈母不解的看向陈默。

“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谁知道到时候那些太平教会如何做?多知道一些,到时候就算逼不得已,真上了战场,我等机会也大一些。”陈默解释道。

“兵凶战危,自古以来这上了战场便没几人能活着回来的,默郎,我看我等能避开便避开吧。”蔡婶叹了口气道。

“这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明日我们打探一下周边可有城池愿意接纳难民,若是有,我等便设法去投。”陈默点点头,这种事儿,也急不来,尤其是现在母亲还在这里,若有脱身之策,他肯定不会跟着太平教胡闹。

第50章大雪

天空飘起了雪花,若是往年,这个时候下雪大家会很高兴,甚至希望下的越大越好,来年的庄稼也会长得特别好,但对于如今这些被太平教裹挟的百姓来说,这场雪,是一场灾难。

一大早醒来,陈默便发现所有人的气运都降低了一些,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再降。

“默哥,下雪了!”阿呆笑的有些没心没肺,往年下雪对于孩子们来说,都是最欢快的时候,他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今年的冬天,没有房屋给他们避风,也没有床被让他们取暖,再加上饥一顿饱一顿,大多数人身体都不抗冻的。

陈母和蔡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两人一脸担忧的看着飘飘扬扬的大雪有些不知所措。

陈默其实也是茫然的,但看着母亲脸上失神的表情,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作为陈家唯一的男人,母亲乱,自己不能乱,否则这个家就完了。

“娘,你和蔡婶准备吃的,我跟阿呆去四周看看有没有发粮的人,顺便打探一下消息。”陈默看着母亲道。

必须尽快找到落脚之地,否则非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不可。

“默儿小心些。”陈母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笑容,不想让儿子太过担心。

陈默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取出当初郑屠送他的短刀递给母亲道:“这刀母亲收着,若有人来惹事就……”

犹豫了一下,陈默没说杀人,但陈母显然明白陈默的意思,认真的点点头道:“默儿放心,娘知道该如何做。”

陈默没再多言,带着阿呆出去,弄些吃的,同时也想打探些消息,周围的世界对于第一次离开夏丘的两人来说很陌生,没了杨叔、李叔这些经常在外跑的人带路,陈默和阿呆甚至不知道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究竟是何处。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来,落在脸上,冰冷的感觉在不断向四周蔓延。

“默哥,我们去哪?”阿呆跟在陈默身边,茫然的看着四周的雪幕,雪下的越来越大,两三丈以外的事物便看的不是太清醒了。

“找吃的。”陈默看了看四周,突然扭头看向阿呆道:“今日怎的唤我默哥了?”

对于名字,陈默基本已经不想跟人争辩了,二狗也听得习惯了,今天阿呆这么一叫,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俺也不知道。”阿呆挠了挠头道:“俺娘让俺这般叫的,还让我多听你的。”

以前也没见让改口啊?

陈默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说,这么叫着也挺好,虽然暂时有些别扭,但感觉上,却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了。

零星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是昨天没跟着大部队离开的人,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陈默和阿呆在一处简单的棚子里看到一个饿死的老人,腿被人砍了,但流的血不多。

阿呆眼睛有些红,也有些害怕,不是因为见到死人,而是担心他们是否也会有这样饿死的一天。

“走吧。”陈默叹了口气,老人饿的皮包骨头,才能剩下这么多,一般年轻些的女人或者孩童饿死的话,那才叫真的惨,饿疯了的人群对死人下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二……默哥,你说我们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前些日子我见有人煮婴儿吃……”阿呆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担忧。

“明日之事,谁会知道,你我将今日过好便是,剩下的,交给天。”陈默抬眼看了看那阴沉沉的天空,心里也有些发沉,这雪也不知道要下多久,老天似乎不站他们这边儿,这一场雪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冻死。

阿呆没再说话,跟着陈默来到另外一处有人的地方,十来个妇女老人坐在一起,一个个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看到有人来,其中两个女人开始脱衣服……

“这位婶婶在做什么?”阿呆不解的看着那两个女人。

“不知道。”陈默也有些疑惑,摇了摇头,找到一位精神还算好些的老者坐下来道:“阿翁,你们是哪里人?”

“夏丘。”老者浑浊的眸子看了陈默一眼,低头去拨弄已经熄灭的篝火,头顶有毡布搭了个简单的棚子,四面却没有遮挡。

“刘老?”陈默突然皱起眉头,看着这似曾相识的老者,可不正是当初他在夏丘遇到的那老骗子。

“你是……”刘老茫然的看着陈默,没什么印象。

“嘿,当初我去夏丘卖粮,差点被你这老儿害了!”陈默一把揪住刘老的领口。

“老儿一生卖了不知多少人,你是哪个?”刘老麻木的看了陈默一眼,索性闭上眼睛,任他去打。

陈默确实想动手,但看着刘老现在的样子,恐怕撑不过这场雪,举起的拳头最终默默的放下来,坐在刘老身边皱眉道:“你住在城里,如何也如我等一般?”

“城里?”刘老冷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太平教的人尚未到,那夏丘令、夏丘县尉便已尽数逃走,只余一座空城,那太平教贼人轻易便攻进来,那帮贼人一进来便烧杀抢掠,我一老朽,不跟着一起逃,能如何?你还要我上阵杀敌不成?”

“攻城这般简单?”陈默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要打便打,哪来这许多废话?若是打死了,倒也了事。”刘老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陈默道。

“打死你有何用?”陈默皱眉松开了手,看了看四周一群老人还有女人道:“这些也是夏丘人?”

“有些是,有些不是,从城里逃出来之后,年轻些的,都跟着太平教走了,只剩下这老弱妇孺,聚聚散散,这些时日经历了不少,很多我也不认识,现在凑在一起,就看谁能先死,那样其他人也能多挨几日。”刘老见陈默不打他,也懒得询问缘由。

“默哥……”阿呆拉了拉陈默的衣袖,指了指一旁的破釜。

陈默扭头看去,正看到那破釜四周,有不少骨头……陈默深吸了口气,不去看那些,这种事,这些天见过不少,见怪不怪了。

“那这附近可有城池愿意接收流民?”陈默看着刘老问道。

“夏丘破了,凌县、虹县也破了,下相不太清楚,昨日遇到司吾过来的流民,想来也是破了,再往远,你若能到下邳,或许可以,那里是郡治。”刘老闭着眼睛道。

“下邳距此有多远?”陈默有些不死心的道。

“有两百余里,你若有足够吃的,倒是可以试试。”刘老揶揄的笑道。

陈默皱眉起身,带着阿呆想要离开,衣服却被人拉住,扭头看去,却见是一名妇人。

“婶婶,有何事?”陈默看着那妇人道。

“小郎,有吃的么?”那妇人看着陈默,上身衣服已经脱了大半,只是皮肤粗糙,很脏,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妇人眼中带着浓浓的渴望:“给我一点,我什么都听你的,这身子,定能伺候好你……”

“没……没有……”陈默拉着阿呆落荒而逃,怎么伺候,这些时日陈默也见过,这一路上,男女之事也懂了些,有时候也会莫名的渴望,但这种事儿,他接受不了,只能跑。

第51章曲阳

“默哥,那女人为何要脱衣服?”阿呆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离开的方向,见陈默脸色不好看,弱弱的问道。

“谁知道?”陈默有些躁得慌,男女之事这些天他也懂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再说了,那婶子脱了衣服还不如没脱,身上尽是泥垢,哪有此前见到的那些好看……

想歪了

陈默甩了甩脑袋道:“走,回去。”

“不弄吃食了?”阿呆看着陈默道。

“这天气,谁来给你发粮?”陈默抖了抖身上的雪,一边走一边道。

“那打探消息呢?”阿呆疑惑的看着陈默,他记得他们出来是打探消息的。

“已经打探到了,我们去曲阳。”陈默一边走一边思索道。

“不是说要打仗么?”阿呆不解道。

“这太平教攻城似乎不难,我们赶上前路的人看看,最好能够混进城去看看。”陈默听得之前那刘老说夏丘破城的事情,觉得自己可能想差了,攻城未必就那么难,否则怎会周围的城池都如此轻易被攻破?

雪下的更大了一些,陈默回到四人的聚集地,看着茫茫大雪,今天赶路是没办法赶路了,在这雪天里,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娘,你知道曲阳在何处么?”陈默让阿呆去捡些柴火来,自己则在母亲和蔡婶的帮助下开始加固窝棚,今夜怕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前面的太平教人马怕是也没办法走,他不能让母亲挨冻。

“此去东北方向约有五十里。”陈母看向陈默道:“默儿,你不是不准备参战么?”

“我听闻太平教破了好几座城池,那些县令、县尉尽数弃城而逃,若是如此的话,我等可先一步赶过去,看看能否在曲阳找到一处安身之所。”陈默将路上找来的毡布、毛皮一股脑都绑在四周,勉强能够遮风挡雪。

“城都破了,如何安身?”蔡婶叹息道。

“那太平教攻破城池,总不能不管吧?我等趁此机会在曲阳落脚也不错。”陈默解释了一句,其实他也想回夏丘,不过出来数月,夏丘在哪都有些不清楚,更别说这一路少说也得走上一月,吃喝从哪弄?

众人屯的那几十张面饼,如果找不到进项的话,都不够四人三天吃的,哪怕省着吃,撑上十天就不错了。

“各地守将都未曾抵抗?”陈母皱眉道,陈默他爹在世的时候她就常听陈父说朝政贪腐成风,但也未曾想到各地城池如此轻易便被太平教攻破。

“大多数是,夏丘、凌县、虹县都破了,其他的还没消息。”陈默点了点头,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太平教这么厉害,或者说各地的县令、县尉如此没用?这各地官员的不作为,恐怕也是如今太平教肆虐的根本原因吧?

“莫不是这天真的要变了?”蔡婶叹息一声,一边给陈默递来麻绳,一边苦涩道,如今这世道,他们这样的孤儿寡母如何生存?或许去了曲阳,找个人家再续也不错,家里总得有个男人才行,不是谁家的孩子都如陈默这般懂事能干,至少阿呆不行。

阿呆找来了柴火,众人化了些雪拿来煮着面饼吃完,为了节省体力,早早地挤在一起睡去。

次日一早,风雪停了,放眼看去,天地之间一片雪白,陈默收拾好行囊,带上自己的钱袋,招呼黑子,众人一道认准了方向朝着曲阳方向而去。

五十里的路其实不算远,当初从庄子里到夏丘有三十里,都能一天来回,众人这些天没有饿着,体力还算充沛,加上大雪阻路,下午的时候,已经赶上了前行的太平教众。

……

曲阳,衙署。

一名魁梧的青年幽幽的喝着温酒,看着手中的竹简,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寒气涌进来,青年抬眼看了看,看到来人,微笑道:“这般急切却是为何?”

“子源兄还笑得出来?”来人叹了口气道:“那太平教这些时日四处攻城略地,刚刚收到府君传讯,临淮已陷,广陵境内出现大量太平教乱贼,命各县闭门自守。”

“好事啊,孟高兄为曲阳令,若此番能功成,升迁之日不远矣,总好过我此番回乡被困此处。”青年笑道。

“哪有这般简单?”来人无奈道:“这些时日来,那太平教徒四处烧毁乡庄,携民为匪,朝我曲阳这边来的,怕有不下数万之众,这曲阳上下,不过数百县卫,贼势汹汹,我手中无兵无将,我也不懂兵法,如何抵挡?”

“乌合之众尔,人数虽多,但却皆是各方百姓,也无兵器。”青年轻捋颌下长须笑道:“相比与此,孟高兄更该关心这曲阳有多少太平教徒。”

“你是说……”来人说到一半,突然一拍脑袋笑道:“有你臧子源在,和需我来忧虑,子源,此番你可需帮我!”

“我自己县城不管,跑来帮你是何道理?”青年苦笑道,他亦是县令,此番告假回乡探亲,谁能想到正碰上太平教作乱,若是真的细究,怕是得得个渎职之罪。

“莫不是要见死不救?”来人瞪着他道。

“也罢,你且下令封锁四门,让县尉率人捉拿城中各处太平教教徒,先除内患,此外于城墙上多竖旌旗。”青年想了想道。

“那太平教徒如何清除?”

“可命城中德高之士宣扬太平教恶行,让城中百姓协助,兄在曲阳为官五载,颇有仁义之名,曲阳一地本就富庶,百姓多无反心,再加上多宣扬太平教恶行,令百姓自危,自会争相揭发,这场大雪可是帮了孟高兄大忙。”青年笑道。

“那城外百姓……”文士皱眉道。

“非常之时,不可有妇人之仁。”青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若能击退太平教恶徒,一切危机自解,但若因一时之仁令曲阳城破,届时莫说曲阳,怕是射阳、海西乃至整个广陵都要陷落贼手!”

“那纠察太平教之事,便交由子源来办如何?”

“可以拒绝么?”

“不可!”

第52章打仗了

一月十九,风雪已经彻底停了,天空开始放晴,曲阳城外陆陆续续的开始聚拢起一批批太平教徒,但更多的却是在太平教徒裹挟下的百姓。

臧洪站在城头,极目远眺,看着这样一幕景象,他体态魁梧,样貌却是颇为俊朗,此刻看着那如同牛羊一般被驱赶的百姓,叹息一声,这说是攻城,但看着这些人,说是军队谁会信?说是太平教乱军,但更像难民。

在他身旁,县令张超走过来道:“子源,你怎在这里?”

“孟高兄,你说为何会如此?”臧洪摇了摇头,看着那毫无秩序可言的人潮,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忍。

“自是那张角。”张超不假思索的道。

“只是张角么?”臧洪扭头看向张超:“各县官员望风而逃,面对这等‘军队’,真的无一战之力?在此前数年,我曾多次上表朝廷太平教过于势大,然而奏书却如石沉大海,我虽只是一县之长,却也知道这太平教跟各方官员往来密切,今日之势,怕不是一个张角能够掀起来的。”

“子源,慎言!”张超吓了一跳,一脸严肃的瞪着臧洪道,这种事儿,别说他俩都是县令,就是太守都不敢乱说。

“唉”

……

“你的,把这个绑在头上,攻城时便是自己人。”发放粮食的太平教教徒今日特地多给了一张面饼,同时还发了一根屎黄色的头巾。

陈默接过头巾顺手绑在头上,在太平教徒满意的目光中,拿了面饼后才出了人群,趁着左右无人之际,将黄巾摘下来跟面饼一并塞进怀里,兜兜转转了两圈,又跑到另一处发放军粮的地方去。

远处的城郭已经若隐若现,陈默一边排队,一边注视着远处的人群,今日出现不少带着兵器的太平教徒,一个个凶神恶煞,跟平日里所见到的太平教徒不太一样,看情况,今天是准备攻城了?

这个结果让陈默有些意外,不是说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朝廷官员望风而逃,曲阳说起来也不算大城,看那城墙,跟夏丘也没什么两样。

哪里出问题了?

陈默连续走了四个摊子,领了八张面饼,四条黄巾之后,怕被人看出来,兜兜转转的转回去,正看到阿呆拿着四张面饼在炫耀。

“如何?”陈母接过陈默递来的面饼询问道。

“要打仗。”陈默坐下来,将怀里的魏境分给众人道:“看来曲阳并非如同其他城池那般,城中官员选择抗击太平教。”

“太平教这般多人,他们怎么挡?”阿呆不解的皱眉问道。

“不知道,有时候人多也不一定就有用。”陈默想到当初他们被太平教那一伙儿人拦截,到最后几乎没打架,只是抓住了对方的头领,便轻松过关,这么说来的话,有时候人多还真不一定就能胜,但如果不取巧的话,其实陈默和阿呆的理解一样,还应该是人多的一方有优势。

“真要打仗?”蔡婶有些惶惑,这太平教可是不分男女的,也就是说,真要打仗,她们也要上。

“能不去便不去,便是去了,也躲在后方吧。”陈默也没什么主意,他又没打过仗,除了太平教,恐怕也不会有他和阿呆这样年纪的士卒吧?只是觉得躲在后方应该是安全的。

当然,这些也只是小孩子理所当然的猜想而已,真正的战场,显然没有沉默想象中这般简单,哪怕太平教这些人算不上什么军队亦是如此。

……

“去那边,莫要懈怠,快去”尚未到中午时,一名名手持兵器的太平教徒凶神恶煞的过来赶人,如同赶牲畜一般,将人赶出来,又不愿走的,直接上去连打带踹。

“汉子,老朽今年已六十有三,如何……”

“噗”

杀人了!

陈默看着远处那老者被太平教徒一刀砍杀,饶是他也杀过人,但此刻心里依旧忍不住狠狠一颤。

“都给我听好了,这些时日养你们这些老弱妇孺,今日,也该到你等报答我教之时,给我上,胆敢后退者,杀!”那太平教头目一脚将老者的尸体踹开,血淋淋的刀朝着周围人指了一圈森然道。

四周百姓噤若寒蝉,无一人敢搭腔,陈默自然也不敢,上战场可能会死,但若不上,看情况定然会死。

接下来,一群手无寸铁,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攻城的人,就这样被如同驱赶畜生一般驱赶着往城墙的方向走去,落后了,轻则拳打脚踹,重则皮鞭钢刀。

数千还是上万?陈默不知道,夹杂在人潮之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只是死死的抓住母亲的手不放,看着越来越近的城池,心头充满对未知的恐惧和彷徨。

……

“放箭!”看着黑压压如同蚁潮涌来的百姓,城头上,臧洪拍了拍城墙,眼中有不忍,却并无犹豫,扭头对着县尉道。

“这……”县尉有些迟疑:“臧县长,这些都是……”

“我知道,但不能让他们靠近,吓退便可。”臧霸点点头道:“动手吧。”

“喏。”县尉闻言,咬了咬牙,霍然回首,看向四周的县卫:“听我号令,放箭!”

“咻咻咻”

一排排冰冷的箭簇从天而降,并不密集,但城下百姓相互簇拥,人挤人,根本没多少空隙,多数箭簇落在了阵前,但即便是少数在人群中绽放开的血花,对于未曾上过战场的人来说,也足以激发内心的恐惧。

陈默也是第一次见真正的战场,当箭簇从天而降的那一刻,那种生死由天的感觉,让陈默头皮发麻。

他看的清楚,多数箭簇其实都设在了人群前,这显然不是那城中射手力气不够,陈默对于弓箭的了解,可不比任何一位射手低,这个距离,以对方弓的强度来说,全部摄入人群并不难。

抬头看了一眼城头的方向,四周的人群已经乱了,陈默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猫着腰四处乱窜,跟着乱开的人群往后走。

到了此刻,哪怕后方由太平教的人督战,也拦不住被吓破胆的乱民,战争尚未如何打,太平教这边已经乱做了一团……

第53章溃败之后

“孟高兄,为何下令停止放箭!”臧霸找到张超,皱眉询问道。

“阵脚已乱,都是寻常百姓,何苦相逼?”张超摇头叹道。

“此时若不逼,他们会再度来攻,届时只会死的更多,你为一城之长,此等时刻,怎可妇人之仁?”臧霸无奈道。

“道里却是这般。”张超叹息道:“这其中亦有不少曲阳百姓,你也说我乃一县之长,安忍痛击?”

看着大群百姓已经惶恐的跟后方的太平军纠缠在一起,相互冲突,臧霸叹息一声道:“可惜,若有多余兵马,此刻趁机杀出,定能将其一击击溃。”

别看城外的太平教人多,但多是百姓,而且显然并不是甘愿为太平教驱策,这种情况下无需太多人马,只需数百人,便能将这支看起来颇具规模的太平军给击溃。

“城中各处县卫尽数调来,也不过三百,如何还有余力出城追击?”张超摇了摇头,看着城外那些慌乱奔逃的百姓,哂笑道:“这等乌合之众亦想颠覆我大汉江山,当真可笑。”

“但此战之后,大汉国运必受动摇,再有如今朝局……唉”说到最后,臧洪最终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张角掀起的这场变乱,对本就国运衰颓的大汉朝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但就算如此,他与张超不过一县县长,又能如何?

“还是先设法击退贼兵吧。”张超显然不太想谈这个问题,只是皱眉看着城外开始重新聚集的太平教乱民,思索着对策。

……

血腥的气息在战场上开始弥漫,可笑的是,其实被守军箭簇射杀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是被后方负责独占的太平教的人斩杀的。

混乱中,陈默看到后方在杀人,拉着母亲放缓脚步,小脸虽然苍白,目光却颇为清明,至少没被吓傻。

“默儿,到娘身后来!”陈母拉着陈默焦急道。

“娘,慢些,前面怕是要打起来了!”陈默目光突然一亮,他看到一名手持环首刀的太平教徒的命数突然开始疯狂减少。

嗯?

陈母疑惑的看着儿子,不明白他说什么。

下一刻,那太平教徒目光凶狠的一刀将一名老者的头颅斩下,在老者身旁,一名年轻汉子陡然红了眼睛,嘶声吼道:“爹!我杀了你!”

说话间,手中的粪叉狠狠地刺进哪啊太平教徒的胸膛,在那太平教徒愕然的目光中,四周畏惧不敢前的百姓蜂拥而至,直接将那太平教徒拥倒,大量的人群从哪太平教徒身上踏过去,就算原本没被粪叉刺死,此刻被这么多人踩过去,也绝无幸理了。

“娘,快走,跟上!”陈默见状大喜,拉着母亲便跟着人潮往外走。

真正的太平教徒终究不多,这边被冲溃,其他方向也没办法制止了。

太平教的帅旗之下,周方皱眉看着只是被对方一波箭雨便杀得溃不成军,自相践踏的军队,面色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半晌方才冷哼一声道:“撤兵!”

都打到这程度了,不撤又能如何?

“渠帅,我们安排在城中的教众为何没有发难?”一名太平教将领皱眉问道。

“不知,或许已然遇了不测!”摇了摇头,周方皱眉道。

太平教虽然没有攻城器械,但胜在有足够的群众基础,教众遍及天下可不是说说而已,一般太平军攻城的套路,第一就是城中县令什么的自觉逃走,可兵不血刃而下,如果这一招不成的话,那就得靠城中的教徒里应外合,在太平教攻城时,抢夺城门。

如果这两招都失效的话,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渠帅,我等在下相查获了两架云梯,不如命人运来如何?”一名将领皱眉道。

太平教中也有对汉庭失望的将领,懂得打仗,不过数量终究太少,张角在三年前便让大量忠实信徒向这些人学习兵法,正面攻城的话,需要攻城器械。

“只有两架,便是运来了又能如何?”另一名将领皱眉反驳道:“依我看,不如让人围困曲阳,我等继续南下,尽快攻下淮阴方为上策。”

“说得容易,这么多人,不攻下曲阳,粮草从何而来?”

“不如让人伐木制梯,强攻曲阳,我看那曲阳守军亦不多,若我等日夜强攻,当能尽快克之。”

“也好。”周方点头同意道:“命人连夜赶造,明日再攻城!”

“渠帅。”一名将令躬身道:“今日那些溃军逃亡时,杀了我军不少军士,这事若不处理,恐将士们心有怨念!”

“这……”周方想了想道:“如今作战还要凭这些人来消耗守军锐气。”

“但若不解决,恐军中将士不服。”

“那便抓上几人当众处决,一来可以安抚军心,二来也可立威,让那些人安分一些。”周方摸索着下巴道:“此事尽快去办,不可延误明日出兵!”

“渠帅放心!”几名太平教将领闻言各自领命一声,各自离去。

另一边,陈默带着母亲回到他们的聚集地,黑子窝在门边,警惕的看着四周,身上隐隐有伤,看到陈默母子回来,兴奋地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迎上来。

“黑子!?”陈默连忙将黑子抱起,看着黑子身上的伤口,面色一沉道:“何人干的?”

陈母叹了口气,拉了拉陈默道:“默儿,算了。”

四周围都是一帮饿了不知多久的人,黑子能活着都已经不错了。

“默哥!快看这是谁?”远处,阿呆的声音远远响起,陈默扭头看时,正看到阿呆带着大郎过来。

“大郎?”陈默迎上前,看着大郎道:“你也在此?”

“嗯,战场上遇上阿呆,才知道你也在这边。”大郎点了点头,有些疲惫的坐下来道:“二狗,带着我一起干吧?俺爹娘没了。”

哪怕这段时间,陈默已经见惯了生死,但这一刻闻言,还是莫名的觉得胸口一堵,良久方才问道:“如何死的?”

“有个太平教的看上了俺娘,想要抓人,俺爹跟他们理论被他们打死,俺娘也……”说到最后,大郎眼中的泪水不争气的落下来。

“怕死么?”陈默坐在大郎身旁问道。

“只要能吃饱,死有什么好怕的?”

“行,那就一起干,早晚替武叔他们报仇!”

“嗯。”

第54章立威

大郎变得话少了许多,不像往日那般整日咋咋呼呼的,自从在陈默这边定下来之后,没事就找块石头打磨自己那把柴刀,事实上,大家都在变,在生存的逼迫下,不变,就会死。

当初为什么闹得不欢而散已经记不清了,虽然只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但在陈默的认知中,当初的事情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如今开始逐渐重新抱团,目的只有一个,活下去!

陈默准备去找找还活着的人,眼下这情况,他们这孤儿寡母的若想不被欺负,就必须有更多人抱在一起,不然哪天太平教的人跑来这里强抢他娘亲或是蔡婶,陈默便是拼命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已经加固了几次的草棚外面,陈默拿着几根用刀削好的木棍细细的打磨着,弓箭是他如今最擅长的武器,虽然如今也弄不到更好地,但即便是短弓木箭,射对了地方一样能要人命,没事的时候,陈默会多给自己做一些木箭,为此,他还多了一样木箭制作的技能,虽然等级有些低,但至少做出来的木箭能用,这便够了。

远处的人群乱了起来,似乎有太平教的人来了。

“默哥,大郎哥!快跑!”阿呆急匆匆的跑过来。

“发生了何事?”陈默站起身来,皱眉问道。

“太平教的人过来抓人了!”阿呆来到陈默身边,喘着气道。

“这抓人总该有个由头吧?”陈默安抚了一下黑子,皱眉道,这才刚来,还没来得及下黑手呢,太平教因为这个来抓他的可能性不大。

“这个没听清楚,不过他们确实是来抓人的。”阿呆茫然的摇了摇头道。

“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陈默将短刀递给母亲,又把打磨好的木箭装在箭囊里面背上,便朝那边走去。

“我与你去!”大郎也站起身来,拎着一把柴刀,眼中那股子仇恨似乎快要溢出来一般。

“你这个样子,别去,阿呆一个人我也不放心。”陈默看了大郎一眼,摇了摇头,现在的大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对太平教的仇恨,还没弄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大郎现在跟过去容易坏事。

虽然陈默论年纪比大郎小了两岁,但或许是没有经历父母在眼前被残害这种惨事,陈默的心性虽然也变了,却没有变得如同大郎那般极端,更稳重,也更冷静,遇到事情,也不会直接往极端的那方面想。

不过这些问题,他也不好跟大郎直说,只能换个说法,蛊惑技能在达到二级之后并没有如同其他技能一般给陈默任何信息,但陈默说话会更委婉一些。

“是啊,大郎,阿呆还小,不懂事,这里也需要一个男人来照应。”一旁的蔡婶帮腔道。

“那你小心些。”大郎闷闷的应了一声,继续去磨自己的柴刀。

陈默点点头,拎了根棍子往人群喧嚣处走去,还没到近前,一股血腥的气息便已经涌来,这些日子,陈默对于血腥的气味十分敏感。

“我们为你们拼命,你们在后面杀人不说,现在还要杀人,左右是死,老子跟你们拼了!”人群中,陈默看到一名魁梧的汉子咆哮着对着周围十几个太平教徒,在他脚下,一名太平教徒被粪叉刺穿了胸肺,眼见是活不成了,再往后,自有一群人跟在他身后,气势汹汹的看着这帮人。

“你在战场上刺杀我教将士,已经有人看到了!杀人,自该偿命!”那太平教徒显然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有勇气反抗,不过气势却没弱,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教徒,或者本身就是各地的猎户,跟寻常教众不同,陈默在那群人中看到杨叔和李叔的身影。

“他杀了我爹,我为父报仇有何不可?”那汉子红着眼睛,一把将粪叉从那人胸腔里拔出来,带起一蓬鲜血,遥遥指着这群人道:“老子也没想过要给你们卖命,是你们把我们撵上了战场,我爹没死在人家手里,却死在你们这群叛贼手中,如今还要我来偿命,好啊,那便来,今日便是死,也不叫你等好过!”

“尔等也要跟他一起找死!?”那将领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对面这十来号人,太平教力士不是经过训练便是从各地征募来的厉害猎户,三五个便足矣将这些人收拾,真正让他迟疑的是周围的人,四周的这些百姓已经开始向这边聚拢,而且随着汉子的言语,一股无形的怒火在酝酿,无形无质,但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

“找死?”汉子身后,一人冷笑道:“我等今日不死,明日一样会死,你们毁我家宅,与其窝囊的饿死,还不如今日跟你等拼了!”

一人拼命,万夫莫敌,这话说的是夸张了些,但真到了那个地步,所有人都不管不顾的时候,那股子横劲儿却是极为渗人的。

陈默在确定了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之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同时在脑海中思索,若自己处在太平教的位置上,自己该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甚至有人开始鼓噪,毕竟太平教的将士虽然很强,但终究人少,如今这么多人开始一个个鼓噪起来的时候,场面渐渐有些控制不住了。

矛盾其实早就已经存在,只是一直被压制着,此刻随着太平教穷追不舍的追究,终于将一直以来压抑在所有人心中的怒火点燃。

陈默在人群中,看向杨茂和李九的目光有些担忧,杨叔和李叔就算再能打,这么多人若是真的动了手,怕是也……

“噗”正当陈默思索一会儿生乱是否有机会救下杨叔和李叔的时候,太平教后方有人射箭,一箭没入那手持粪叉的壮汉胸口,紧跟着数十名太平教徒从两侧杀出,不由分说,对着那十几人便是一阵乱砍。

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十几名汉子便被砍杀一空,周方缓缓地从后阵走出,森冷的目光扫向四周,原本已经隐隐激愤起来的怒火,随着十几人被这般干净利落的斩杀之后,瞬间消散。

“还有么?”周方看向四周,皱眉道。

“没了,这是最后一个。”那将领摇了摇头。

“收兵,再有作乱者,立杀无赦!”周方冷哼一声,转身向后走去,声音远远的传来:“让人把这些尸体挂起来!”

“喏!”

第55章出路

反抗被镇压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但这并不代表心服,更多的是对死亡的恐惧,仇恨的火苗被压在心底却并未熄灭。

至少陈默是这样的感觉,若非不得已,他肯定不敢跟太平教的人直接对抗,但毁家之恨却从未忘记,只是在他还没有能力报仇之前,他选择将这份仇恨埋在心底。

“再这么下去,我们不是死在攻城的战场上,便是被这帮人给杀死。”回到自己的宿地,跟大郎等人说过这件事后,大郎咬牙道。

是啊,不是攻城时被杀就是兵败时被太平教杀,要不就是逃走后在路上饿死,眼下看来,似乎没有其他出路。

陈默摸索着自己的短弓,心中想着是否还有别的出路,继续这般下去,他们好像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唉,若能进城便好了。”蔡婶在一旁叹息道。

进城?

陈默脑子里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闪过,看了看蔡婶,又看了看母亲,陈默盘算了片刻后,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默儿,你去何处?”陈母见状连忙站起来喊道。

“娘亲放心,孩儿去去就回。”陈默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却已经没影了。

陈母有些担心,一旁的蔡婶笑着安慰道:“妹妹莫要多想,我看默郎颇有主意,或许想到了什么对策。”

“唉,能有何对策?”一旁的大郎坐下来,看着外面的景色失神道:“太平教这么多人,我们加起来也才五个……”

“比人多,我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太平教,不过我们打不过,可以借力,子曰: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陈默拎着极快颜色比较淡的破布进来,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何意?”大郎和阿呆茫然的看向陈默,不解其意。

“就是说,人最厉害的不是他生就有多强的力量,而是善于借助外物,我们若与太平教抗衡,自然是以卵击石,但太平教虽说人多势众,却也未必不能敌,我等虽然打他不过,但朝廷的军队当不比其差!”陈默将布铺开,一边说,一边用刀挑开食指,在陈母的惊呼声中,开始书写。

“默儿可是想与城内守军联络?”陈母有些心疼的看着陈默在那里以血写书,她已明白了陈默的打算。

“嗯,孩儿也不知该如何做,看看他们有无办法,先与他们取得联络再说。”陈默点了点头道。

“如今曲阳四门紧闭,就算写好了,要如何送进去?”阿呆不解道。

“用箭射进去。”陈默沉声道:“明日若是再攻城,我会到阵前去,你们二人保护好我娘和蔡婶。”

他的箭最远也只能射二十步,想要把书信送进城中,就必须靠近城墙,向昨日那般躲在后阵混是不行的,根本就够不到。

“太平教的那些人也有弓箭,那么多弓箭,如何让对方找到你的?”大郎皱眉道。

“多写几张,剩下的,看命吧。”陈默写好一张,仔细的绑在木箭之上,食指已经流不出血来,陈默皱了皱眉,想要再割破一只手指,却被陈母拦住。

“时间尚早,等到晚上再写吧,娘给你准备些东西。”陈母伸手,拦住陈默,摇了摇头,她是舍不得儿子这般伤害自己了。

“找过了,没有。”陈默摇了摇头道。

“听娘的。”陈母将陈默手中的短刀收走,语气却十分坚定,不容置疑。

陈默只得听从。

陈母让三人出去找些柴火,夜里御寒用,待三人离开之后,方才扭头看向蔡婶道:“嫂嫂,此番却是需要嫂嫂相助了。”

……

傍晚,陈默回来的时候,看着母亲给自己准备好的一钵血水,皱起了眉头看向母亲道:“娘亲?你怎么……”

“放心,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是一直流血的,我儿放心用。”陈母微笑着安慰道,一旁的蔡婶笑的有些勉强。

“嗯。”陈默不太明白,但仔细看了看母亲,并无伤口,这才放心下来,用手指蘸了血水继续开始写。

内容倒也简单,首先自报家门,紧跟着是诉说自己从贼实属被迫而非资源,此番以血书送信而来,是希望与城内取得联络,看是否有方法可助朝廷快速破贼,如果城内收到此信并愿意相信自己,可以在城墙醒目之处,立一座木桩,裹上枯草,他会将箭射在木桩之上。

“他们未必会信。”陈母看着陈默写好的书信,对于一个十岁孩子来说,能写出这样的书信其实已经不错了,不过陈母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总要试试才行,孩儿不想从贼,而且娘也说了,太平教如今虽然声势浩大,但却不可长久,我等当尽快设法脱身才是,此番虽然雄县,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陈默认真道。

“看默郎说话,不太像一个十岁稚童。”一旁的蔡婶感叹道,如今的陈默无论说话做事,给人的感觉都比较稳,不像个孩子。

陈默虽是个孩子,但在梦境训练营中习练箭术,一待就是七年,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练箭,但那种无人交流的环境中,对心智的磨练同样有着重要意义,再加上后来先后经历了厮杀,一路上所见到的黑暗,陈默的心智在这种环境中不断地发生改变。

陈母只是笑着点点头,只是笑容中有多少苦涩,又有几人能够体会?人的成熟并非一蹴而就,这其中需要多少磨练和坎坷,恐怕没人比陈母更清楚,若有可能,世间又有多少父母愿意孩子如此年幼便这般稳重?

“娘,蔡婶,下次再集结攻城,这战场之上有时候身不由己,若是走散了,切记慌张,切记莫要摔倒,跌倒了,怕是爬不起来。”陈默将信绑在木箭上固定好,然后才一脸严肃的看向母亲和蔡婶,之前的攻城,溃败之时,那自相践踏的场面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默儿放心,娘懂。”陈母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微笑,不让儿子担心:“夜了,快些去睡吧。”

“嗯。”

陈默点点头,外面的喧嚣声已经渐渐消失,夜幕降临,漆黑的夜色中,除了睡觉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做,当下跟阿呆和大郎挤在一起,黑子趴在他们身边沉沉的睡去,至于对系统那位神仙的跪拜,也只能在心中进行了……

第56章箭书

次日一早,太平教的人开始催促人们起身,陈默将黑子藏好,方才跟着众人一起出来,心中有了计划,所以今天的陈默格外的积极。

不过跟之前那一场攻城不一样,这一次,那位渠帅周方派出一部分太平教将士出来,将这些难民分开,也没有细分,反正几十上百人一支,由十名或是五名太平军将士掺杂在其中,负责统领这些难民。

身在其中的陈默是没有发现什么变化,不过站在曲阳城头看去,便能发现今日的太平教军队跟之前有所不同,虽然阵列还是有些乱,但至少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样子了。

“不想这太平教中还有懂些治军之人!”臧洪看着太平军的变化,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感觉。

张超点了点头道:“还做了长梯出来,今日之战,怕是难以向前日那般容易。”

这守城又非两军对垒,对方阵型排的好也没用,真正威胁守军的,是那一架长梯,虽然不是云梯,能够被轻易推出去,但总归这帮太平教的人有了些蹬城的手段,如果真让这些人冲到城下,还是有威胁的,这城中人马不过数百,一但进入消耗战阶段,哪怕一个人能换对方十个,他们也换不起。

“让人以戈守住四方,看他们长梯搭上来,便以长戈将之推倒。”臧洪看了看对方的阵仗,也赞同张超的话,这么多长梯,真让他们搭在城墙上,那可就是一场苦战了。

“这里只有三百余县卫,哪还有人?”张超无奈道。

“此前已在城中命县尉征发民壮,让他们上来协助。”臧洪皱眉道。

“这些民壮还需在城中维护城中秩序,若是将他们派上来,有人在城中生乱该当如何?”张超有些有遇道。

“那不正好,将城中剩余残党尽数歼灭!”臧洪扶着女墙,朗笑道:“上次我等清查城中太平教徒,已然擒获许多,便是有些许疏漏,也难成大事!”

最终,张超还是担心城中稳定,没有将所有民壮都叫上来,只是调来一半,发了长戈专门负责将各处搭上城墙的梯子给顶下去。

这东西不是云梯,不但带着倒钩,底部还有专门固定的底座,很难推动,寻常的梯子只需用东西一顶就能推出去,这也是为何哪怕面对数万太平教的人马,臧洪和张超还能再敌楼上谈笑风生的缘故,攻城器械的缺失,哪怕对方人再多,也没办法爬上来,就算现在有了梯子登城的点也是数得着的,很容易对付。

更何况虽说刚才在夸对方懂治军,但治军跟打仗是两回事,装备上的差距更无须多言,大多数人都是难民一般的存在,根本不具备威胁性。

太平军今日显然是动了真格,大量太平教精锐掺杂在人群中负责指挥,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人家只是一波箭射过来,整个军阵便都乱了,在这些太平教精锐的指挥下,一架架梯子被人抬着往城墙方向冲去,尚未到城墙,对方的箭簇已经落下来。

“不要乱,后退者就地格杀!”一名太平教精锐挥手一刀便将想要后退的人斩杀,同时厉声嘶吼道:“给我冲!”

别看难民人多,但多数都是怯懦之辈,面对这些太平教精锐的凶残,根本没有反抗的想法,只能在他们的催促下继续前行。

陈默杀过人,骨子里也多了股悍气,并未被吓住,不过这个时候如果掉头跑,肯定是找死,太平教那些精锐他怕是一个都打不过,而且他也没准备跑。

短弓已经拎在手中,包裹了血书的木箭已经搭在弦上,只是此刻距离城墙少说还有近百步,这个距离,陈默可没办法把自己的木箭射到城墙上,只能尽量低着头,跟着人群朝着城墙方向涌去。



城墙方向的进攻明显强了许多,冰冷的箭簇带着强大的关兴从天而降,就在陈默身侧的一名汉子毫无征兆的被一枚箭簇贯穿了头壳,僵立了片刻之后,直挺挺的倒下去。

陈默的心脏狠狠地跳了跳,这从天而降的箭簇毫无规律可循,他便是有望运的本事,能够看到谁的运气旺,但普通人能有多强的气运,通常都是对方箭出的那一刻,人身上的气运才会出现变化,靠这个是很难避开的。

这个时候,陈默也只能仗着体型相对瘦弱,尽量低下身子,让周围的人成为自己的天然屏障,不容易受到箭簇攻击,剩下的,就看命了。

不过他们这些被赶在最前线的人,显然并非城头守军的照顾目标,真正遭受重点关照的,还是后方负责帮忙压制城头守军的弓箭手,并不是很多,而且守军居高临下,弓箭射程更远一些。

陈默混在人群中,仔细打量着城头的守军,他没见过真正的将军是如何穿着的,但从对方的衣饰之上,与其他人不同的,想来身份不会太差,陈默很快便瞄到几个,此时距离城墙已经差不多只剩下三十多步,前排的人马已经开始将梯子搭在护城河外往上爬。

心中默默地估算着距离,为了保证自己的血书能够被曲阳高层看到,他准备给每个人附近都射一支。

到了二十步左右的时候,陈默猛然开弓搭箭,一支木箭轻飘飘的飞出去,轻微的尖啸声在这喧嚣的战场上并未引起注意。

城头上,县尉正在指挥战斗,却见一枚木箭朝着自己奔来,在县尉愕然的目光中,落在自己胸口的护心镜上弹了出去。

何物?

县尉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护心镜。

陈默有些遗憾,还是太远了一些,再近些的话,应当可以射中其头顶银盔。

换一个!

陈默这次将目标放在一名文士身上,虽说是文士,不过身上也披着皮甲,陈默跟着人群往前几步,再度出手射箭,这一次,他将箭簇设在对方皮甲的间隙之中,没有被弹落。

下一个!

看到那文士好奇的将木箭拔出来,陈默有些兴奋地捏了捏拳头,继续找寻其他目标……

第57章怒火

臧洪额头渗出一丝冷汗,扭头看了看同样一脸冷汗的张超,就在刚才,他们先后被两支木箭射中,但那木箭没有太多力道,只是夹在了皮甲的缝隙里,但饶是如此,也让原本颇有些运筹帷幄,谈笑风生感觉的臧洪和张超吓了一跳。

“子……子源!无恙否?”张超怔怔的看着手中的木箭,扭头看向臧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木箭?”臧洪的情绪比张超稳定的更快,摇了摇头,随即反而被手中的木箭所吸引,木箭上绑着的布条很脏,容易被忽略,不过此刻拿在手中会有明显不和谐的感觉,毕竟木箭本身就不能极远,再绑上个布条似乎除了减少木箭的威力之外,并没有其他用处。

而且看看张超手中的木箭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布条是专门绑上去的,这就有意思了。

两人很默契的后退了一些后,臧洪将布条解下来打开,看着布条上那字迹清晰的血书,忍不住扭头看向张超。

同样是一份血书,张超皱眉将血书看完,有些不解的看向臧洪道:“这是何意?”

有用的信息基本没有,多是叙说对方目前的状况,至于太平教的情报,没有透露出一丝半点儿来,为了把这个射进来,冲到战场最前方,最重要的是,差点把他俩吓死,目的何在?

“求救啊!”臧洪看完血书,却是得出不同的结论。

对于曲阳来说,这份血书的确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但对于对方来说,或许就是一条活路了。

“求救?”张超不解道。

“只以此书中所述来看,对方应该是某族庶支。”臧洪看着布条想了想解释道:“识字,这字写的不错,不是寻常白身,别说寻常白身,便是一些书吏,怕是也难写出这份书来,但出身也不会太高,夏丘那边似乎也无望族,虽然身在太平教中,却是因对方毁了乡庄,被迫被太平贼人裹挟而来,但又不甘受其驱策,是以想以此书与城中通信,当然,只是按照书中所写推测,若是太平贼人施展间计的话,便另说了。”

“张县!”县尉快步走过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县尉何故至此?可是贼人强势?”张超皱眉道?

“那倒不是。”县尉摇了摇头,从怀中逃出几支木箭道:“刚才下官麾下几名卫吏送来了这个,被人用木箭射上来,未曾伤到人,不过对方的箭术却是颇为精准。”

“有劳了。”臧洪接过木箭,将上面的血书取下来看了看,微笑着对县尉笑道:“继续守城吧。”

“喏!”县尉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张超摇头道:“看这些贼人架势,怕是也想不出如此高深计策,你意如何?”

“按他说的,立几处木桩。”臧洪仔细看着那血书笑道。

“我看这字……”张超看着那血书,摇头道:“不知对方多大年纪,这字倒是工整,却如同十岁孩童一般,你要救他?”

“能救自是要救的。”臧洪点了点头,随即却是拿起一支木箭道:“不过我怕下一次这木箭多了几分力气,也是自救啊!”

刚刚木箭射在身上的那一刻,臧洪感觉自己整个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样刺激的经历,他可不想再试几次,万一力道没有拿捏好,直接给自己来个穿心而过,那可真是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字写的不好,这箭术倒是不错。”张超认同的点点头,刚才那经历,实在让人胆寒呐。

……

时间在一点点推移,曲阳的战争并不会随着陈默的箭书而停止,一架架木梯被搭在城墙上,然后很快被人用长戈推回来,就像串在麦秆上的蚱蜢一般跌下来,三丈高的城墙并不高,但从这种高度跌落下来,能再爬起来的也不多。

陈默射完了箭书,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仗着身形小,四处躲藏,看着是往前冲,但冲了几次,陈默退到了后阵,这场战争别的没有教会他,但如何在战场上利用自己身形优势活下来,却被陈默摸到了窍门,愣是绕着城墙跑了一圈没跑到城墙下面,直到日头西斜,后方响起了锣声,宣告着这次攻城结束,数万人在丢下几千具尸体之后纷纷退了回去。

虽然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但今天至少摸到了城墙,还有几个人爬到了城墙上面,只是没有回来。

“娘,你受伤了!?”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正看到蔡婶煮开了水,用热水将布条洗干净后为母亲包扎,陈默面色一变,连忙上前问道。

“被那太平教的人抽了一鞭!”大郎在一旁切齿道。

陈默面色顿时沉下来:“可知道是哪个?”

“默儿,不可冲动!”陈母伸手拉了陈默一把,她可是知道自己这儿子看着乖巧,真的下起狠心来,杀人绝对不会手软。

“娘亲放心,我有分寸,只是知道是谁,以后若有机会定要报此一鞭之仇!”陈默点点头道。

别跟他扯什么军规,他不懂,参军也非自愿,在这个时候,他娘就是逆鳞,谁动谁死!

“就是分到我们这边的那个太平军的首领,也不知道叫什么。”大郎道。

“是他?”陈默有些印象,今天太平军把人分散到各部来,他们这边的正是个铁塔般的汉子。

“不说这个,默儿,今日书信可曾送到城上?”陈母将这个话题岔开道。

“送上去了,不过他们有无看到不好说,明日看看他们是否立了木桩便知。”陈默有些心疼的看着母亲胳膊上的鞭痕,心中暗暗发狠,明日若是有机会,定要放暗箭将那太平教的人给射杀了。

“若是立了木桩,我儿准备如何?”陈母笑问道。

“那便跟他们约定个地点,让他们将回信送下来,我需要知道现在如何做能尽快平灭这些太平教的人!”陈默思索着,自己送信好送,但对方回信该怎么回?总不能自己也背个木桩跑到战场上让人射吧?

“我儿的方法不错,这太平教管理松散,若要回信却也不难,你可与他们约定好时间,子夜之时前去等候,让他们以火矢将回书射出即可。”陈母笑道。

陈默闻言双目一亮,当即对着大郎和阿呆道:“帮我做木箭,我去写信!”

“好!”

第58章闹事

写什么好呢?

今晚的月色不错,没有烛火,但坐在帐篷外面,皎洁的月色下,还是能够依稀辨物的,陈默盘腿坐着,身前铺开的布帛在夜风中不断颤动。

虽说已经决定要暗中跟城中通气,帮助他们击败这些太平贼人,但怎么帮?自己能做什么?陈默现在是一头雾水,也只能如同母亲所说的那样,先约定个地点,自己约定时间在城外等着,但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做不了啊。

陈默有些头疼,自己有着不错的箭术,十步之内能伤人性命,只是这本事在这战场上拿不出手,就算去刺杀那周方,恐怕也很难接近对方十步,就算侥幸成功了,自己要怎么逃?他想要跟城内通气,帮忙击败太平贼,有些功利的目的,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获得更多的机会,让自己能够步入仕途什么的,更多的是想让自己和母亲平安,可没想过把命都搭进去。

可以冒险,但不能送命,这是陈默的底线。

“还没睡?”大郎从帐篷里出来,坐在陈默身边,看着只写了几行字的布帛问道。

“嗯,睡不着。”陈默点点头,第一次做这种‘大事’,情绪比较亢奋,再加上该写什么也没个章程,大半时间就是坐在这里发呆。

“二狗……”大郎看着陈默,犹豫了片刻后道:“你能不能教我本事?”

“本事?”陈默怔了怔:“我箭术不错,你要跟我学箭吗?”

到目前为止,陈默的技能虽然已经攒了不少,但在陈默看来,貌似也只有箭术拿得出手。

“什么都好,以后就我一个人了。”大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如今想来,当年你那么小就撑起一个家,才是真有本事,我想跟着你学。”

以前家里父母都在,没感觉到什么,但从父母双亡,失去庇佑开始,大郎渐渐懂了很多,虽然陈默比他小两岁,但从家园被毁开始,这一路来,乡民们大都茫然无措,浑浑噩噩的被那太平教的人当狗一样驱赶,唯独陈默却能在这种环境中活得很好,不但自己没有饿死,还能保护他娘还有他家的狗。

人就算了,在这种环境中,能把狗保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初大郎可是亲眼看到陈默为了黑子杀人的,让大郎说陈默有多厉害,大郎不会表达,但一直到现在为止,陈默做的一件件事情却挺让人佩服的。

“杀人敢吗?”陈默突然问道,这世道,像他们这样的人,想活着,活的比别人更好,你得狠,这个道理陈默以前就知道,经过这一路,陈默体会更深。

“敢,欺辱我娘的那个,后来被我弄死了,没人知道。”大郎沉默片刻后,点头道。

“那就行,这世道,没什么都不能没胆子。”陈默点头道:“以后没事就跟着我练吧,将来怎样,我也不知道。”

太平教反叛,对他们来说,自然是祸事,但也未必不是机会,就看明天那木桩是否会立起来了。

陈默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母亲教的那些写出来,他现在实在想不出多余的办法,如果没有立的话,他会像白天那样将木箭射到人身上去,今天在大郎和阿呆的帮助下,又帮他制作了二十多支木箭,希望明天别浪费吧。

写好了箭书,然后又仔细的捆在木箭之上,整理好箭囊之后,陈默方才和大郎一起回到帐中歇息。

虽然已经入春,但夜里的寒气还是很重,几个人不自觉的挤在一块,黑子窝在陈母的身边,听到陈默进来,耳朵动了动,又摇了摇尾巴,黑暗中,陈默自然没有看见,倒头跟大郎和阿呆挤在一起,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

……

“我不去,你们打死我吧,反正早晚是死!”

一大清早,太平教的人集结人马并没有如昨天一般顺利,战场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适应的环境,毕竟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战场就是死地,昨天虽然偶尔能够冲上城头,但实际上却并无太多实际建树,而代价却是数千具尸体倒在城下,到现在还没人清理。

陈默刚刚从帐篷里出来准备集结,便看到他们这一片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名老汉坐在地上,任那几名分管这一片的太平教精锐如何喝骂,就是不起来。

“这些太平教的人真有意思,那老汉有五六十了吧?能有多大用处,不愿意走就不走呗。”大郎和阿呆跟在陈默身边看热闹,阿呆有些看不下去。

“他若不走,你以为有多少人愿意走?”陈默摇了摇头,磕磕碰碰了一路,对于人心,也有些自己的体会了,不是一个人有多重要,而是怕这些人有样学样,这根陈默当时为了保护黑子不被人抢走炖了直接出手杀人是一个道理。

“是啊,若是那老汉不走,我肯定也这般耍赖不去,昨天死了那么多人,谁愿意去?”大郎赞同的点了点头。

“默哥,你在找什么?”阿呆见陈默左右四顾,好奇的问道。

陈默在地上找到一节尺许长的木棍,一边用刀削,一边看向大郎道:“昨天打我娘的是哪个?”

“那个骂的最凶的。”大郎给陈默指了指,随即看向陈默道:“二狗,你要动手?”

“这可是好机会。”陈默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低声道:“一会儿我摸上去,给他一下,你们看到前面乱起来,就混在人群中大喊,太平教杀人了,记住,周围都乱起来以后,立刻脱身,到帐篷汇合。”

“我帮你!”大郎眼中闪过凶光。

“不用,人多碍事,你们帮我把场面弄乱,我好脱身!”陈默将削好的木刺拿在手中,将尖刀裹好藏在怀中,看了看四周,反手拎着木刺,便往人群中钻进去。

“大郎哥……”阿呆看向大郎,一时间有些懵,这就要动手了?一点儿前兆都没有。

“一会儿听到我这边叫喊,你跟着叫便是!”大郎说完便有些兴奋的往人群里钻过去,只留下阿呆一个,有些紧张的看着远处……

第59章生乱

“老东西,想死是吧?”已经被踹倒的简陋草棚外,太平教的头目终于失去了耐性,看着软硬不吃只是赖在地上不走的老汉,脸上没了怒气,反倒笑起来,只是笑的有些狰狞,拎着刀缓缓逼近。

老汉却是不惧,脖子一梗道:“杀便杀吧,也好过跟你等这些逆贼做这等叛国之事!”

“老贼找死!”头目眼中凶光一闪,手中环首刀狠狠劈落下来。

皓首飞起,鲜血不断从腔子里往外涌,周围的人顿时有些骚动,陈默在人群中,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却没人靠近,猛地双手用力一推,他这些时日吃食未曾短缺,加上每日站桩,以及通过系统神仙教他的方法锤炼,力气长了不少,众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倒几个,不过却并未真的乱起来。

咬了咬牙,陈默侧身,猛地往人群里撞去,原本被他推得晃动的汉子直接扑倒在地上,前方的人群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何事,突然遭到推挤,又乱了些。

没有像自己想象中乱成一片,这让陈默微微皱眉,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这孩子,乱推甚?”一名汉子有些恼怒的扭头看来,见是陈默模样,喝骂道。

现实跟想象中不太一样,自己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力气,陈默没法,只能往人群里挤。

不过虽然没有如同陈默预想中那样,将整个人群往前拥,但那头目却是朝着人群走来,厉声喝道:“看什么看?都随我出营,今日我部定要攻上城墙,再有怯战者,今日落在尔等身上的,便不是鞭子了!”

他刚斩了老汉,身上溅了鲜血,此刻这般厉喝,自有一股凶气四溢,众人心下畏惧,分分躲避,那头目却似乎更猖狂了几分,就往人群里闯,走的稍慢,便会被他踹上一脚,体弱一些的一个不稳倒在地上,让人群更乱。

陈默提着木刺,正苦思办法,突然感觉眼前光线充足了一些,却是那汉子排开众人,正路过他不远处,人群中生生被挤开一条道,却并不宽。

陈默见状,脸上却是露出喜色,一群人他推不动,但只是身前几人的话,还是能试试的,当下侧身,在那头目路过的时候,肩膀用力往前一顶,几个汉子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前倾,拥在那头目身上。

“嗯?”

头目正觉自己威风八面时,突然有人扑到自己身上,圆木一睁,就要发威时,突然觉得腰背一痛,不由痛叫一声,双目瞪的老圆,伸手向后腰摸去,只觉后腰上多了什么,入手濡湿温热,收手看时,却是满手鲜血。

却是陈默趁着人群往前拥时,已经仗着身形矮小,几步抢上,在那头目发怒之际,手中的木刺对着对方的腰眼狠狠地扎进去。

没有去管结果如何,一击得手之后,陈默便立刻转身往人群外挤去。

“谁推我!?”一群人眼见撞到了头目,面色惶恐,扭头对着身后便是一阵喝骂,并迅速让开,免得被那头目打骂,有些忐忑的看着头目。

头目僵立在原地,伸手捂着后腰,一截木头上,不断有鲜血顺着往下流,只是这片刻间,已经在地上聚集了一滩,分外醒目。

“别拔!”头目面色有些发白,颤颤巍巍的看着周围众人,几名他手下的太平教将士上前想要帮他把木刺拔出来,却被他喝止,这要是拔出来,他恐怕立刻便没命:“快去叫人!找医匠过来!将这些贱民都给我杀了!”

“喏!”一名太平教将士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其他人则挥刀砍向四周的人群。

命数已尽!

人群中,陈默并未走远,换了个方向,擦干了手上的血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头目,确定对方命数已经消失之后,方才转身离开。

“太平教杀人啦!!”

眼看着顷刻间便有数人被那太平教的人砍倒,四周围的人群彻底乱了,远处的大郎和阿呆见这边乱起来,连忙在人群中大吼起来,跟着便不需要他们再发力,这边因为太平教的人乱砍,也有人大吼起来,紧跟着场面彻底乱了。

有人在恐惧的往外跑,有人停在原地想要看热闹,还有人亲人无缘无故被太平教的人斩杀,怒吼着上前跟太平教的人拼命,这一小片军营彻底乱了。

陈默趁乱脱离了人群,快步炮灰帐篷里,大郎和阿呆在见场面彻底乱开之后,也早已按照陈默的吩咐立刻脱身,见到陈默回来,连忙迎上来:“如何了?”

“死定了!我们换个地方,出了这种事,一会儿太平教的人肯定不会罢休。”陈默一边说,一边背上了自己的弓箭,扶起了母亲,抱起了黑子便往外走。

“二狗哥,这里怎么办?”阿呆有些不舍得看着他们的帐篷,这帐篷他们可废了不少功夫,住的颇为习惯。

“盖新的,你还真准备一直住在此处啊?”大郎看了阿呆一眼道。

“快走吧!”陈默背着行囊,看着不远处越来越弱的厮杀声,皱了皱眉道。

总共也不过六个人,在上百人中想要杀人,引起了反抗,他不觉得这些人还能活下来,不过真正麻烦的还是接下来的事情,那个叫周方的渠帅……

想到前日周方毫不犹豫的下令杀人,虽然这次是上百人的暴动,但若周方铁了心镇压的话,不跑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虽然陈默仔细检查过众人的命数和气运,并未有变化,但陈默还是担心,必须挪地方。

“哦”

三人护着陈母和蔡婶开始趁着这边混乱往战场的方向走去,其他地方的营地已经空了,这个时候过去说不定会被留守的太平教人马给砍了,去战场上反而更安全,而且也可以看看自己昨日的箭书是否被那城中之人收到。

结果,比陈默想象中的还要好,当他们来到战场上时,正看到那城墙上每隔十步都有个醒目的木桩树立。

“成了!”

第60章人心

或许是因为那太平教头目被杀的事情,动摇了军心,今日的攻势并不是很猛烈,当然,前日的工程对于守军来说或许也算不上猛烈。

陈默顺利的将几支木箭射到了木桩之上,都没来得及改换场地,那边周方已经响锣收兵。

地上大片的死尸,鲜血将泥土都染成了褐色,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奇袭。

看着那一片死尸,陈默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愧疚,或许,若自己不杀那头目,或者选择另一种方式,比如在战场上下黑手,或许这些人都是不用死的吧?

周方打仗未必有多大本事,但对于镇压手底下的叛乱,却是颇有手段。

四周的气氛有些沉默,包括打仗回来的百姓,都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只是麻木和绝望,看着那一地的尸体,似乎除了攻破眼前的城池之外,他们已经没了活路,周方的狠辣让人心寒的同时,也成功获得了所有人的畏惧。

“最近小心一些,莫要再生事。”杨茂带着一叠面饼过来交给陈默,他不知道这件事跟陈默有没有关系,但作为同乡,在得知这边出事的时候,杨茂真的为陈默捏了一把冷汗:“周……渠帅不会有太多怜悯。”

“杨叔,你们这些精锐之中,有不少人的同乡在这里吧?”陈默接过了面饼,沉默良久之后,方才看向杨茂:“你们那渠帅就不曾顾虑你们?”

“自然是有的,不过没有的人更多,像这样不时还能带些东西来接济,有人同乡遭了难,但还有更多人没有,不想落到自己身上,自然也就会阻止。”杨茂叹了口气道。

“那他们有没有想过等轮到他们自己头上了,那些人也不会帮他们!”陈默看着杨茂道,其实这跟乡里之间相互帮助一样,今天我家遭难了,大伙来帮,明天另一家遭了难,大伙也不会袖手旁观,正是因为这样,外来人才不敢轻辱。

“这里跟乡里不一样。”杨茂摇了摇头:“外面的世界,比乡里复杂,这些日子,你应该也懂了。”

陈默张了张嘴,他其实想拉杨茂入伙,毕竟他们几个孤儿寡母,也很难做成大事,但这种事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杨茂和李九在周方身边衣食无忧,颇受重用,陈默不敢冒险,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杨茂只当他心气不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世上的事大抵都是这般,渠帅在立威,要让大家听话,所以这些天杀得狠,便是没有今日之事,为了树立威信,他也会狠杀一批人,乡里的人,很多现在都找不到了,就算偶尔有见到的,也在骂我们,你不一样,叔不希望你出事,等攻破了曲阳,我便能将你们安顿好,不再受苦。”

“如果有一天,太平教败了,我们这些受过太平教恩惠的人,是否就成了逆贼?”陈默反问道,他不认为太平教能赢,虽然眼下看着声势浩大,但大多数人都是跟他们一样被太平教的人强行裹挟来的。

“没想过!”杨茂沉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看着远处道:“你读过书,想得远,但叔现在能活着已是不易,何谈将来?或许会赢,也许会输,能过了今天再说吧。”

声音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和苦涩,加入太平教,非他本意,但以走到这一步了,他又能如何?乡亲们的不理解和谩骂,对未来的迷茫,杨茂显然并不好过。

陈默点点头,以前他也是这般想的,甚至如果他和杨叔一样有一身本事,为了母亲能过得好些,也会如杨叔这般选择,只可惜,太平教不可能把他一个十岁的稚童当回事,他只能带着母亲挣扎求存,也因此,他有更多的选择。

“好好活着,等打完了这场仗,叔定帮你安置下来。”杨叔站起身来,对着陈默咧嘴一笑道。

“嗯,杨叔保重,你也活着。”陈默站起身来,对着杨叔肃容一礼道。

“要是你王叔还在就好了,他本事大,或许能带着我们活的更好。”杨叔已经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喃喃道。

王叔……

陈默看着杨叔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悸动,如果王叔在的话,自己也能多个依靠,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担着五个人的生计。

可惜,也不知道王叔现在人在何处?

“默哥,哪来的面饼?”回到新搭好的简陋帐篷里,阿呆接过陈默手中提来的面饼,粗粗数了数,有好几十张,一脸惊喜的道。

“杨叔刚刚来过。”陈默坐下来,一边削着木箭,一边答道。

“哼!”大郎闻言冷哼一声道:“那个叛徒,你去见他作甚?”

当初他父母糟害,他去求过杨茂,但人已经死了,杨茂也不好再伸手报仇。

“如果没他,我们乡里现在还有几个人活着都不知道,好几次我杀了人,都是杨叔和李叔帮忙摆平的。”陈默抽出一张面饼咬了一口,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对着母亲道:“箭书已经送上了城,今夜我准备到城外去守着,不知何时回来,娘亲不必等我。”

“切记小心,莫要与人起了争执。”陈母点点头道。

“娘亲放心,我一般不会主动惹事的。”陈默起身笑道。

“我跟你同去。”大郎站起来道。

“一人去便行了,你们留下来看家。”陈默看了看蠢蠢欲动的阿呆,皱眉道。

“哦……”阿呆和大郎闻言只得点头,又塞给陈默一张面饼道:“拿到东西便回来。”

“嗯。”陈默也没客气,他现在食量越来越大,一天三五个面饼根本吃不饱,都是喝水挺过来的。

除了帐篷,便是一片漆黑,并不是每个夜晚月光都那么亮,人一到晚上便基本无法视物,除非有明火,否则三步之外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远处的城墙上哪怕是夜里也有火把在燃烧,让陈默不至于迷失了方向,一路摸索着朝着约定好的地方而去,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特地将时间选在子夜,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睡了……

第61章会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

战场上的尸体没人清理,虽说天气寒冷,尸体不易腐坏,但时间久了,还是会臭,再加上已经渗进土里的血水,只是靠近,白天人多还不觉得什么,但到了晚上,仿佛进入了鬼域一般。

从身上扯下一条布捂住口鼻,陈默就在城门口附近的地方坐着,静静等待结果。

曲阳城中。

“子源,你真的要去见他?若是有诈……”张超看着臧洪,皱眉道,他觉得有些不妥。

“不是我见他,而是他来见我。”臧洪将写好的信交给张超过目,笑道:“能在这等时候想出这个法子,也是难得,虽然字迹稚嫩,但这份胆魄却是不错,若真能助我等破敌,为他谋一职位有何不可。”

“让他上来?”看着臧洪的回信,张超点了点头,在这里见面,对方便是有什么诡计也不怕,当下点头道:“我这便着人去安排。”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臧洪点点头,与张超一同出了衙署,径往南门而去。

……

黑夜有股神秘的力量,无论心中多么烦躁,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看着天空的时候,心情便能平静下来,当习惯了周围那难闻的气味之后,陈默开始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从家园被毁到现在说起来,也只是三个多月的时间,但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这段时间,原本熟悉的人变得陌生,自己似乎也变了,他开始变的冷漠,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有时候,陈默自己感觉也挺恐惧的。

“咻”

就在陈默思索着自己人生之际,远处的城墙上,一缕火光闪过,一枚火箭射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锋矢没入泥土,火光也迅速消失。

陈默连忙起身,飞快的朝着火光消失的方向蹿过去。

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依稀能够看到一些景物,很快便找到那倒插在地上的箭簇,一块白色的缣素被绑在箭尾,哪怕是在黑暗中,依旧十分醒目。

陈默将缣素从箭尾剥下来,入手丝滑,这东西,陈默以前问过价钱,一匹要六百多钱,平日里是看都不敢看的,如今被拿来写东西,陈默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打开缣素,上面的字并不多,陈默的眉头微微皱起,上面说邀他到城门下方,乘坐吊篮上城详谈。

片刻的犹豫后,陈默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着城门的方向走过去,也亏得太平教不是正规的军队,也没什么人巡夜,否则想要这般轻易地出去可不易。

城门下已经放好了吊篮,用绳索的一端系着,陈默没有再犹豫,直接走上去,拉了拉绳索,城上便有人开始收吊篮。

人在空中,就算没风,吊篮都来回晃悠,陈默双手死死抓着绳索,虽然看不见地面,但这种生死不在自己手中掌握的感觉,绝不是什么美好体验。

不长的时间,城墙上的火把照耀下,女墙已经触手可及,陈默连忙伸出一只手趴在城墙上,女墙内有人伸出一只手,陈默也没多想,直接抓住对方的手,一只脚往城墙上一蹬,顺利的爬上去。

“呼”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陈默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同时对着身前高大魁梧的身影躬身一礼道:“多谢相助。”

“是你助我而非我助你!”臧洪和张超看着陈默的样子有些惊讶,谁能想到在战场上貌似跟他们通气的,竟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陈默抬头,看着眼前魁梧的男子道:“在下夏丘陈默,不知……县令可在?”

“我便是。”张超在看到陈默的瞬间,心中的担忧和疑虑已经没了,沉默的年纪和样貌还是很具有亲和力的。

“拜见县令!”陈默连忙躬拜。

“不必多礼。”张超摆了摆手道:“先吃些东西吧。”

“不了,我娘还在贼营之中,不知县令招我上来,可是有何破敌之策?”陈默摇了摇头,他怕自己出来的久了,母亲担心。

“不急。”臧洪摆了摆手,有些好奇的看着陈默道:“少年郎,可否与我说说你的经历?你是如何至此的?”

陈默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个说来话长,很费时间。

“此事关乎我等是否能信你,毕竟你从贼营而来。”张超看着陈默道。

“好。”陈默只得点头,当下将自己如何与太平教结怨,到里正被杀,家乡被毁,再到一路在太平教的粮食引诱下被引诱至此,当然,其间杀人护食、夺食的事情,陈默没提,不过就算没说这些,一个十岁稚童从夏丘至此辗转三百多里,不但要吃食,还要护着自己的母亲,这份经历便足以令人动容。

“箭书传讯,是何人教你?”臧洪好奇道。

“是我想的。”陈默看了看臧洪,记得那天自己确实射到这人身上,当下连忙躬身道:“当日也无其他办法,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便是你身上这木弓?”臧洪目光落在陈默肩上的短弓上,微笑道。

“嗯。”陈默想了想道:“那箭书有些事我娘教的,本是想出些妙计再送进来的,只是……”

说到最后,陈默有些尴尬。

臧洪有些忍俊不禁,数万人聚在城外,他们都没什么办法,若让一个十岁稚童给想出破敌之策来,那他二人脸面往哪搁?

“太平教势大,你为何还愿冒险做此事?”张超对陈默观感不错,微笑着问道。

“若非他们毁我家园,我如何会来这边?这一路上多数人都是这般被他们驱赶至此,虽然势大,但人心背离,必不能长久!”陈默认真道:“况且我陈氏一脉虽然落魄,却也是忠臣之后,怎能做这等叛逆之事?”

“这些是你自己想的?”张超有些惊讶道。

“多半是我娘说的,她说太平教难以久持,我等当早思出路。”陈默也没隐瞒。

臧洪和张超闻言不禁点点头,这点上来看,陈默家世虽已落魄,但教养却是不错,臧洪想了想道:“要破贼军却也不难,若能烧毁贼人粮食,贼人没了粮草,这些百姓自然四散。”

“这位先生!”陈默闻言一惊,躬身道:“如此一来,怕是多数要饿死!”

张超摇了摇头道:“眼下也无更好办法,你若是能做成此事,我可向你保证,破贼之后,可向太守请命放粮,尽量救济些人。”

全救,那不现实,也不可能,曲阳的粮仓搬空也不够这些人吃多久。

陈默犹豫片刻后点头道:“还有一事。”

“讲。”臧洪看着陈默笑道。

“我娘还有一位婶婶,两位兄弟,可否将他们先用此法接入城中?”陈默问道。

“可。”臧洪与张超对视一眼,张超点头道:“明日还是此时,你可将他们带到此处接上来,我等会好生照料。”

“多谢!”陈默闻言大喜,其他人他管不了,但母亲能进城,也就少了许多牵挂,当下向两人告辞,坐着吊篮重新下去。

“此子颇有大将之风,若能细心雕琢,他日必成大器!”臧洪待陈默下去之后,手扶女墙,看着一片漆黑的城下,微笑道。

“那也需能活着回来。”张超赞同的点点头,毕竟十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可惜……这该死的世道啊!

第62章绝粮策

来的时候因为城墙方向有火光指路,虽然磕磕绊绊,但还是能找到地方,但如今回去,黑灯瞎火一片漆黑的环境中,陈默虽然记性不错,但要在一片漆黑中找到自家帐篷也很难,陈默一路摸索着走了半天,索性放弃了,找了一个十几个人凑在一起的地方挤了进去取暖,虽然已是初春,但夜晚还是很冷的,它不可能在外面待一晚上。

多了一个人,对于这些人来说也也只是不满的动了动身子,一夜就这般过去。

到了次日天明时,陈默认清了环境,很快找回去。

“娘,你昨夜未睡?”陈默看着满脸疲惫的母亲,有些心疼道。

“我儿一夜未归,娘如何放心的下?”陈母叹了口气道。

外面集合的锣声响起,陈默接过大郎递来的木箭一根根放入箭囊之中,一边内疚道:“昨夜回来之后天太黑,找不着路,与人挤了一宿,累得娘亲担忧,儿之过。”

“不妨事,昨夜可曾收到回信?”陈母摇了摇头,对她来说,儿子能够平安回来就够了。

“嗯,我已与他们约定,今夜送你们入城?”陈默点点头,虽然暂时还没有脱离险境,但至少,母亲的安危不必担心了,这一颗心,也放下了一半。

“如此甚好!”蔡婶闻言舒了口气,这些日子来担惊受怕,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若能进城,能有个落脚之处,就算比以前差些也总比现在好。

陈母看着陈默,娥眉微蹙道:“就这般简单?”

就算那县令不怀疑他们是否是细作,这等时候,也不该如此轻率答应这种事吧?

“嗯。”陈默点了点头,看着帐外道:“娘,他们又来催了,我们走吧,大家把东西都带上。”

帐外的锣声越发响亮,若是拖着不出去,那些太平教的人可不会有什么仁慈的念头,打一顿都是轻的,当下众人出了帐篷,顺着人群开始集结。

昨日死了个小头目,新来的头目显然有些担心如同昨夜一般被害,刻意拉开了和众人之间的距离,只是不断催促大家往前,但也只是喝骂。

这般状态下,哪怕陈默并不懂什么兵法,也看得出来今日怕是很难有什么建树,战场并不激烈,攻城的百姓数次尚未碰到城墙便被守军的箭阵逼退。

周方面色阴沉的看着那可笑的战阵,扭头看向四周森然道:“谁能告诉我,这是在做何?是想将守军累死不成?”

一群太平教将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皱眉道:“昨日有人在混乱中被杀了,我军与这些信众之间渐成水火之势,军中将士也怕逼得太紧被人暗中下手。”

昨天死了一个头目,其实只是一件小事,真正要命的,恐怕还是双方的关系,从一开始,他们裹挟百姓攻城,太平教军队和这些所谓信众之间便缺乏信任,之前有人聚众闹事,被周方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但也只是治标而非治本。

这次数万人跑来攻城,太平教真正的核心战力其实只有不到千人,再加上从各地拉拢来的那些猎户组成的军队,如果这一战能够顺利攻破曲阳的话,至少可以利用曲阳的物资将那些猎户彻底拉拢过来。

但曲阳没有像其他县城一般望风而逃,反而组织起激烈的抵抗,这般一来,本就是强迫百姓加入的情况下,内部的矛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激化。

当然,这些深层次的东西,这帮人包括周方在内都未必看得懂,现在曲阳这边的太平教如同坐在一处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口一般,真的让这数万人彻底爆发出来,而那些由各地猎户、游侠组织起来的队伍尚未归心的情况下,最终被吞灭的肯定是他们。

一名太平教将领看向周方皱眉道:“渠帅,若再不想些计策,恐怕这些百姓会逐渐镇压不住。”

这一点从今天的战场上就能看出来,那些被裹挟而来的百姓不愿意出力,而太平教的人马也担心在战场上遭了黑手,不敢过分相逼。

“呵”沉默良久之后,周方摆了摆手道:“收兵,既然他们不想过好日子,那便不用过了,传我军令,攻下曲阳之前,粮食供应减半,我教粮食,可不是拿来养闲人的!”

犹豫了一下,周方又道:“当然,跟他们说的时候莫要这般说,就说粮尽了,再不破城,我们只能一起饿死在这里。”

“喏!”几名太平教将领觉得这也是个法子,当下点头动身前去传令,下令鸣锣收兵,这般死气沉沉的战场,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四周的百姓听到锣声,乌央乌央的往回涌,征战的时候死气沉沉,如今撤军的时候倒是精神抖擞。

“娘亲,我们不回去!”陈默从蔡婶怀里接过黑子,拉着母亲道:“离城墙近一些,今夜也好脱身。”

此前他已经准备安排母亲他们入城,所以能带的家当连同黑子一起都带着,那样子,不像是打仗,反倒是像逃难的。

众人依言停下,就近找了棵大树避风,远处传来了争吵声,大郎前去打探,不一会儿急匆匆的回来,对着众人道:“没吃的了,那些太平教的人说了,曲阳攻下来之前,吃的会越来越少,想要吃的,明天杀进曲阳城去,城里的东西任我们拿。”

陈默闻言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朝着远处看去,喧嚣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大,扭头看向大郎道:“他们没动手?”

依照以往的经验,这么多人闹事,太平教的人恐怕早就不耐烦地动手了。

“未曾。”大郎摇了摇头道:“不知怎的,今日那帮太平教的人脾气极好,不断地跟大家解释军中已无余粮,本是想攻破城后用城中粮食来养活大家,现在城没攻下,粮食却耗了大半,他们也没法子。”

“怕是还有,他们这般做,是在逼大家拼命攻城!”陈母叹了口气道。

“我等又不傻,如何会任他差遣?”大郎不屑道。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坐在树下,看着远处喧闹的人群,心中想着对策……

第63章后顾之忧

气运和命数从昨天回来后就一直波动不定,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夏丘第一次被太平教盯上的时候,这一次又出现,但显然不会如上次那样轻松过关。

上一次有杨叔,有李叔,还有一大帮庄里的壮汉在,但这一次,送走母亲他们之后,似乎就剩下自己了,虽说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放手一搏,但如何博?陈默如今能够想到的,也只是不断地在太平教这边制造混乱,找机会多杀几个太平教徒……暂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喧嚣声渐渐消失,夜幕降临,古城、战场、尸体、鲜血被黑暗吞噬,陈默烦躁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

不管如何,先将母亲送入城中,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周的声音渐渐消失,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已到,陈默在夜深之后便带着母亲悄悄地来到约定之处,静静的瞪着城上的信号,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毕竟自己这些人对于那县令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他们若是忘了此事,自己该如何?

不过这份忐忑并未持续太久,就在陈默彷徨之际,眼角处有火光闪动,连忙抬头看去,正看到城墙上有人举着火把转了三圈。

“走,快走!”陈默见状大喜,连忙将已经昏昏欲睡的众人叫醒,背着行囊,抱着黑子一路磕磕绊绊的往城墙下走去,四周的恶臭也难掩此刻激动的心情,陈默来到城下,举起了火把对着城头晃了晃,城墙上很快放下一个吊篮。

“娘亲,快上去!”陈默连忙催促着母亲让她先上,这个时候,哪怕蔡婶同样有些迫切,对于陈默此举却没有任何不满,毕竟这个机会,是陈默拿命争来的。

“嫂嫂先上,帮我抱着黑子。”陈母摇了摇头,主动将机会让给蔡婶。

“这……”蔡婶有些意动,却又有些迟疑,目光不由的看向陈默。

“娘?这个时候何须客套?”陈默不解道。

“娘想多陪我儿一会儿。”陈默摸着陈默的头,微笑着看向蔡婶:“嫂嫂先去吧。”

“如此……无礼了!”蔡婶犹豫的看了陈默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催促着阿呆抱着黑子先上去。

很快吊篮又下来,先后将大郎和蔡婶送上去之后,再度下来时,陈默看向母亲,有些焦急。

“我儿先上。”

“这……”陈默闻言一怔,随即摇头道:“娘先上吧,孩儿随后便来。”

陈母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陈默,看的原本还算淡定的陈默渐渐的有些头皮发麻,在母亲面前,似乎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没了遮掩一般,良久方才道:“娘,这次让你们先进城,但我需帮助县令破敌才行,怕是……需得等上几日才能与娘团聚。”

“数万贼人,便要寄托于一十岁稚童之身?”陈母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

“孩儿还想重振我陈氏一脉,此番战乱,虽是大灾,却也未尝不是机遇,孩儿不想再那般活着,想让娘亲过上好日子。”陈默低下头,不敢去看母亲的脸。

“我儿既有大志,为娘怎会阻拦?”陈母叹息一声,伸手将陈默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声道:“我陈家默郎他日必为天下知,答应娘,活着回来。”

“娘……”陈默原本已经准备好了很多说辞说服母亲同意他去做这件事,但没想到母亲却如此容易放他走,心中一阵轻松之后,紧跟着却是有些压抑,母亲的未来要靠自己,虽说要搏一把,但若自己真出了事,母亲该如何生活?看着母亲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嗓子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半个字来。

“既已有了决定,便莫要做女儿之态。”陈母踩上了吊篮,微笑着看着陈默。

月光下,吊篮缓缓升起,已经看不清楚母亲的样貌,只是依稀间,母亲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陈默抬头,默默地看着城墙的方向,直到确定母亲安全入城之后,陈默才转身朝着黑暗中走去,步伐逐渐变得坚定。

……

“年不过十岁,却有这等气魄,此子不死,他日必成大器!”臧洪与张超站在城头,张超在安抚陈母以及蔡婶,阿呆和大郎知道陈默不会跟他们上来之后,吵着要回去,臧洪却是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黑暗,直到陈母等人被送去休息,张超回来方才悠悠道。

“子源有惜才之心?”张超闻言笑问道。

“自然是有的,身家清白,祖上也曾显赫,且为人忠孝好学,若能细心雕琢,他日必为我大汉栋梁!”臧洪点头微笑道。

“寒门之中,亦有才俊,可惜如今时势怕是……”张超摇头叹道,眼下的世道,已经很难再给寒门崛起的机会了。

“却也未必,此番大乱之后,会有机会的。”臧洪笑道:“若孟高兄无意,这个弟子,我便收了。”

“这是自然。”张超点了点头,虽然也欣赏陈默,但并不似臧洪这般看好,若没有臧洪,他最多让陈默留在自己身边,再长大一些在麾下任个书吏,但要说多看重,那却是想多了,毕竟陈默是淮浦陈家庶支,他得考虑陈家的态度,虽说陈家也不至于因此跟他交恶,不过别人家这种嫡庶之争的事情,他不是太想掺和,顺手为之的事情他不介意,但要如臧洪这般他却是做不到。

“你呀,有时候顾虑太多。”臧洪看了张超一眼,多年好友,他如何想,臧洪如何不知,也不戳破,只是打趣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此事说来尚早,看此子是否有这个命吧。”张超不以为意,就算臧洪有这个心思,但若那陈默死在这里,一切也没了意义。

“早些歇息,这场仗,也不知要耗到何时?”臧洪结束了这个话题,一边走一边摇头笑道。

“不会太久,朝廷此时当已有了对策,这般乌合之众,如何还是对手?”张超跟着臧洪并肩而去,对于太平教,显然并没有旁人那般绝望,大汉可没那么容易被颠覆!

第64章饥兵

回到了太平教大营的时候,陈默突然有些茫然,以前虽然都是他带着大家,但同样也会生出一些依恋,每天至少知道该去哪?该跟谁在一块儿,但今天,成功将母亲他们送入城中之后,陈默突然发现,这数万人的营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去何处?

昔日的乡民早,经过这些天分分合合,甚至不知道在这支人马中是否还有,唯一能够确定的,也只有杨叔和李叔还在这里,单是找他们……陈默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下一步就是该帮忙破敌了,只是这数万人的‘军队’,在陈默看来大部分都是跟他一样身不由己的无辜者,不该对他们动手,而且几万人就算一个个站着让他杀,他都杀不完,他也未必真有那么狠的心。

说白了,要解曲阳之围,最重要的,还是那些太平教的力士什么的,这些人才是关键。

黑灯瞎火的,陈默摸索着回到了营地里,找了一处人多的地方挤进去,不管如何,至少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色刚刚发白,四周的响动让陈默清醒过来,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虽在人群中,但却是一群饿疯的人,睡的太死,被人拖走吃了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更是如此。

“小童,你是哪来的?此前未曾见过?”睡在陈默身边的汉子皱眉看着他道。

“夏丘,昨日收兵之后,我便在此了。”陈默一只手拎着一根木箭,警惕的看着对方。

“嘿,我若想对你如何,这木头有何用?”汉子瞥了陈默一眼,摇头哂笑一声,也不多理他。

陈默闻言并未放松了警惕,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这才四顾打量,看有没有发粮食的地方,昨夜他担心母亲受苦,将钱袋和吃的都给了母亲,他带着不方便,而且容易被人盯上,如今只剩他一个,事事都得小心。

“别看了,昨日没听那些人说么?以后每日公一张饼,打完仗才给。”汉子伸了个懒腰,从怀中掏出一张面饼来狠狠地咬了一口,看着远处陆续出现的太平教将领,晦气的骂了一声:“这日子越发难熬了。”

看着汉子手中的面饼,陈默吞了口口水,不只是他,四周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那汉子手中的面饼,却没人敢上前。

汉子也不理他们,几口将手中的面饼吃完,接过旁人递来的水囊狠狠地灌了一气,狠狠地舒了口气,扭头看向陈默,咧嘴一笑:“看你这稚童倒是颇为机灵,就留在这儿吧,这里的人都听我的,只要战场上不死,回来以后,便是那些太平教的人,也不敢过分相逼。”

陈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退到一边,这种事情其实不少见,在这数万人的队伍里,很多同乡会聚在一起抱团,以求不被外人欺辱,之前反抗被杀的那些人就是类似的队伍,陈默之前其实也想加入类似的队伍,只是他们孤儿寡母,没人看得上,或者有的直接想拖走他娘,又或者想打黑子的主意,因为这个,陈默手上还多了两条人命。

现在母亲安全了,陈默还得在这边待着,最好的方法就是加入这样的队伍,有个依靠,至少不必睡个觉都提心吊胆。

“铛铛铛铛”

刺耳的锣声撕碎了清晨的宁静,领头的汉子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看着远处四处召集人马的太平教将领,从怀中抽出一条黄巾裹在头上。

这是要出征的意思,陈默也从怀中拿出一根黄巾绑在头上,扭头看看四周,大多数都是青壮,只是多数人面黄肌瘦,少有如汉子那般满面红光的。

“记着,每天领到的吃的,如果活着回来,拿到的吃的要分我一成!”那汉子瞥了陈默一眼道。

“嗯。”陈默点了点头,这个规矩他知道,毕竟这些人也不是善茬,不会白白庇护你。

“要是破城了,别的不用管,只管抢粮,有了粮食,我们就能召集更多人马,我叫张闿,以后你跟他们一样,唤我头领便是。”汉子从身边拎来一杆大枪,扭头看向陈默肩上的短弓道:“会射箭不赖,不过你这弓也射不出多远,过几天我帮你找一张好弓!”

相比于大多数手持棍棒农具的人来说,陈默背着一张短弓也是张闿将陈默留下的原因之一,毕竟大多数猎户出身的人,都被太平教的人招揽了,他想要组建自己的人马,像这种能使兵器的自然是多多益善,现在这条件,他也没资格挑拣。

“多谢。”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道谢一声。

“还懂些礼数,嘿”张闿好笑的看了陈默一眼,毕竟在这种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群里,遇上这么个颇有几分文气的少年几率可不大。

那边的太平教将领已经在催促,一群饿着肚子的人也没心思继续废话,开始集结。

陈默明显感觉到,今日的气氛跟昨日似乎不同了,一个个红着眼的难民,似乎每一个身上都有股子戾气,那是饿疯了的人才有的,陈默见过不止一次,他突然有些明白太平教的人作何打算了,这是要拿断粮来逼这些人拼命呐!

一瞬间,想通了这些关键之后,陈默突然有些发慌了,昨夜刚将母亲送入城中,若是曲阳城破的话,自己母亲该怎么办?

他想要改变什么,但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一个人挡不住数万饿疯的饥民,同样也没办法改变太平教的决定。

随着攻城的锣声响起,从陈默被迫加入太平教以来,最惨烈的一次攻城开始了。

一架架简易的木梯被搭上城墙,很快被城墙上的人推倒,那些趴在梯子上的人如同被串在一起的蚱蜢一般手舞足蹈的摔下来,有的直接砸在人群里砸倒一片,但后方的人却还是在疯狂的往上冲,陈默甚至看到有人在拖着刚死的尸体往后跑。

整个战场……都疯了!

第65章我困欲眠

“疯了,疯了!”张超一剑将一名从女墙后探出头的难民刺死,见到臧洪赶过来,嘶声道:“是否是那孩童泄密?”

“他有何密可泄?”臧洪无语的看了张超一眼。

“那这是怎么回事?”张超也知道自己是说了胡话,先不说那孩子知道多少?就算真的是对方的细作,也没本事让这几万人疯了一般攻城,皱眉道:“再这般下去,曲阳怕是支撑不住几日。”

这些流民若说实力那是不堪一击,但像现在这般疯起来,毕竟有着人数优势,他们这么不顾一切的往上冲,守军的士气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些被征兆来的青壮已经被这股子气势给吓得胆寒了。

若是这些人退却,在这种情况下,光凭那三五百县卫如何能够挡住这帮疯狂的饥民?

打仗,打的就是气势,之前数万流民围拢过来,只是一波箭雨便能让他们大乱,这种情况下,哪怕兵力相差悬殊,也没人会畏惧,但如今却不一样了,这些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张超亲眼看到一个手无寸铁的流民爬上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咬着守军的脖子不放,眸子里闪烁的不是仇恨或是愤怒,而是一种张超从没见过的渴望,对食物的渴望!

或许在这些人眼中,守城的军士都成了食物了,面对这样的敌人,张超有些恐慌了。

“暂时没有办法,只能死守,这等气势,可一不可再,只要守过今日,明日怕是没办法再如今日这般。”臧洪手持宝剑,神色也有些凝重:“只要守住今日之后,便有办法逆转战局。”

“如何逆转?”

“乱其心!”臧洪眼中闪过一抹厉芒,一剑将一名太平教徒刺落城下!

“如何乱?”张超缓了口气,沉声问道。

“挂一条布帛于城墙之上,只要愿归降者,可既往不咎,并赠予粮秣,但却需得取一太平教徒首级前来!”臧洪微笑道。

“这数万人中,有几人识字?”张超闻言摇头,这计策不怎么靠谱。

“还是有些的,最重要的是那陈家子。”臧洪手持宝剑,看着城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微笑道:“便算是一此考验吧。”

“一十岁稚童尔!”张超对此不抱希望,十岁娃娃能做什么?

“但他到目前为止做到的事情,很多人都做不到。”臧洪笑道。

又是一波猛攻,张超已经顾不得与臧洪理论,提剑开始游走,这时代的士人,这技击之术多半不弱。

……

太平军阵中,看着数次几乎被攻破的城墙,周方忍不住大笑:“好,好好,传我军令,将军队分作四股,四面合围,今日之前,发动猛攻,务必攻破此城!”

一众将领的士气也被今日大军的气势给带起来,一个个轰然应命,各自前去指挥人马,分兵攻城。

城头守军正拼死抵抗,突然感觉压力一松,臧洪皱眉朝着城外看去,却见城外太平军开始分出一大批向其他两面而去。

“不好!”县尉见状大惊,扭头看向臧洪道:“臧县令,贼人这是要分兵攻城!我军兵力不足,恐难抵抗!”

“好事!”臧洪见状却是大喜道:“贼人不通兵法,这般四面合围,绝了城中出路,城中军民已无退路,当拼死抵抗,你且在此驻守,分百人于我,我去调动城中百姓上城!”

“喏!”县尉犹豫片刻后,点头答应一声,点了一支人马于臧洪,臧,臧洪带着人马快步下了城墙,往城中而去,却并未去其他城墙驻守或是找人,只是将人马安置在衙署附近,保护衙署,然后才招来随从往城中说服城中富户协助守城。

此前张超与臧洪邀请城中豪绅共同守城,不过却大多数推诿不愿,但如今看这太平军架势,一旦城破,可不只是衙署遭殃,他们这些人也得倒霉,这等情况下,就算臧洪不说,这些人也会主动前来帮忙,毕竟曲阳若破,最倒霉的可未必是作为县令的张超。

不一会儿的功夫,城中豪绅富户便得到消息,太平教四面合围,守军已然抵敌不住,多处城墙失守,甚至有太平教的人冲进了城中,那气势见到东西便抢,见人就杀,城中那些富户豪绅更是首当其冲。

此时不需臧洪再多说什么,那些富户豪绅自发带着家丁庶敌,多的上百,少的也有二三十人,虽不及朝廷军队,但比之寻常民夫却是强了许多,臧洪适时出现,帮忙统筹策划,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将这些杀入城中的太平教徒剿灭或是驱逐出城。

经此一战,这些富户豪绅也不敢再藏私,各自将家中兵丁交出,协助守城,一天下来,虽然守城县卫损失惨重,但臧洪和张超手中掌握的兵力却不减反增,光是这些富户豪绅送来的便有九百余人,再加上城中百姓得知太平教已经将曲阳四面合围,自愿帮忙,一夜之间,征募民夫六千余人,城中男丁大半上城。

“若早如此,又如何会有今日?”一切办妥,已是深夜,看着城中不少烧毁的房舍还有尸体,张超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这些人便积极配合,他们何至于打的如此艰苦?或许太平教尚未成势之前,便已经能将这股太平教军队彻底击溃。

“若无今日之事,他们如何会尽力?”臧洪有些疲惫的坐下来,摇头笑道,有些事情,从结果来看或许简单,但人性这东西,往往贪婪自私,没到这个地步,总会有人心存侥幸。

“如今兵力充足,可否趁势出击?”张超看向臧洪,询问道。

“县卫已不足两百,各家送来的人马守城尚可,若是出击可未必有用,若要突袭,当用精锐,此时曲阳何来精锐?”臧洪摇了摇头,太平军是乌合之众,他们这边也差不了多少,守城尚可,但若出城进攻,那些民夫首先便不能用,剩下的千余人若找不准厉害,出城容易回城难。

“照我说的计策去做,太平教错过了今日,内部必然生乱,还有那陈家子,总能起到些用处。”臧洪笑着拍了拍张超的肩膀后,转头往外走去。

“子源何去?”张超起身道。

“我困欲眠!”

第66章张闿

直到夜幕降临,后方传来撤军的锣声时,陈默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下来,今日的战争委实出乎他的意料,更没想到只是少了一半的粮食,就能出现这样的效果。

静下心来之后,陈默开始思索今日大家变得疯狂的原因。

“好小子,倒是滑溜。”张闿一巴掌拍在陈默肩膀上,把陈默吓了一跳。

“头领,今日大家为何这般拼命?”陈默揉了揉肩膀,一边好奇的问道。

“能为什么?”张闿冷笑道:“太平教的那些人已经答应了入城之后,可劫掠三日,城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再加上都饿疯了,自然一个个没命的往里抢,若非那狗屁渠帅自作聪明四面合围,说不定这城今日便破了。”

“为何?”陈默扭头,不解的看向张闿。

“还能为何,你只打一面,或是两三面,都没问题,城中的人知道他们还有退路,心存侥幸自然不会跟我们拼命,但那狗屁渠帅自作聪明,四面合围,将人家退路都给断了,城里人自然拼命。”张闿不屑道:“昨日他绝粮之计,让大家拼命攻城,还以为他有些本事,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陈默心中一动,凝神看向张闿。

张闿:命数38,气运22

除了当初的里正之外,此人命数气运当是陈默见过最高的一个了,而且在这普遍命数都是七八点,最多也不过十一二点的太平教众之中,张闿的命数可说是极高的了。

那日与周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未查看到那周方的命数气运,不过从张闿这番话来看,张闿显然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陈默不太明白对方气运为何也这么高?气运和命数虽然有些关系,但命数高的气运可不一定就高,反之亦然。

“发什么愣?”张闿见陈默突然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有些不满的拍了他一巴掌。

“没有,只是好奇,若是头目你为渠帅,要如何破城?”陈默回过神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的话……”张闿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看了夜幕下的曲阳城一眼,有些遗憾道:“其实若非那周方自作聪明,今日可能便打下此城了,换做是我也没有其他法子,这兵法听着玄乎,其实也不过以己之强,攻敌之弱,你小子,读过书?”

“读过一些。”陈默点点头。

“怪不得看着跟别家稚童不同。”张闿闻言恍然,对陈默的态度也不由亲近了几分,这年月,能读书识字的,甭管他读了多少,都能受人另眼相看,便是在这里也适用。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营地,已经有太平军在发放吃的,陈默过去领了一张面饼,转了一圈又领了两张才回来,找到张闿,将一张面饼拿在手中,有些心疼的死了一些递给张闿道:“头领,这是我的。”

张闿接过来,看了看陈默一脸肉疼的表情,嘿然一笑,象征性的撕了一点,将面饼扔回给陈默:“你这小童虽然年幼,却颇有些灵性,跟着我,咱们总有出头之日!”

“多谢头领!”陈默做出一脸喜色的接过面饼,对着张闿躬身一礼。

不过周围人的目光却有些不善,虽说是给张闿供一成,但实际上张闿撕的可不一样,像陈默的面饼,被张闿撕走的连半成都不够,只有小拇指那么点儿,但其他人可不一样,但终归是撕了,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道理,陈默现在也能理解,不过也没多话,坐在靠近张闿的地方大口的将面饼吃完之后,夜色也深了,便准备去找个地方睡觉。

“过我这边来!”张闿对着陈默招了招手,虽说都是逃亡在外,但这吃住还是有些差距的,像张闿这样的,有人帮忙打了个屋棚,可比之前陈默他们搭的好的多,也更宽敞,张闿这一群人的驻地就在这一带,张闿这边自然不是只有他自己,还有两名高大魁梧的壮汉,是张闿手下最能打的,现在把陈默也叫道这边,显然是将陈默当成了心腹的意思。

“头领,他才刚来!”一名瘦瘦高高的汉子有些不满,站起来看向张闿道,他跟了张闿这么久也没混到张闿身边,如今新来一个小童,就有这等殊荣,这让很多人不满。

其实大家倒不是真的有多稀罕那屋棚,搭的再好也比不过乡间一土屋,但能进去就代表是张闿的心腹了,在这个小团体中的地位也会提升,至少能够吃饱,不用挨饿,而且有什么好事,张闿也会想着。

“你有意见?”张闿目光一瞪,双目中闪烁着危险的气息。

陈默原本也没有指望受什么照顾,不过见众人都对他敌视,心中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火气,对着张闿点头笑道:“多谢头领。”

说完,也不看其他人,径直大步走向张闿的屋棚。

这一刻,陈默发现自己一直波动不定的命数和气运值逐渐稳定下来,命数还原成12,气运也不再是6,变成了10。

依旧是最低值,无法进入梦境训练营,但终归是好事。

张闿带着三人回到屋棚里,也没说什么,大家在战场上奔波了一日,都已疲惫,张闿倒头便睡,其他两人也没多说,直接倒头睡下,没多久便响起了鼾声。

陈默靠在屋棚边上,看着系统神仙给自己的信息,久久难以入眠,今天城池守住了,那明天又会如何?还能守住么?娘亲在城中过得如何?是否住的惯,今日那些杀入城中的人,有无威胁到娘亲?还有蔡婶、大郎、阿呆、黑子。

自己又该如何帮助县令他们击败这太平教的人?如果这次帮忙击败了太平教,自己是否会得到赏识?只是自己现在的年纪,朝廷会给自己封赏么?

千头万绪,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泛滥,连陈默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何时睡着的,一直到次日天明,外面传来的锣响声中,陈默才浑浑噩噩的清醒过来……

第67章机会

一夜没怎么睡好,当集结的锣声响起时,陈默有些浑浑噩噩的跟着张闿的团队集结在一起,依旧是攻城,不过能够明显感觉到,今日的士气已经不似昨日那般疯狂。

这其中的变化,陈默不太了解,但对于陈默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还是四面围攻,那周方无智,今日怕是又要挨饿!”张闿这一行被分到东门进攻,看着四周满是疲惫与麻木的人,张闿叹了口气。

“头领快看,城墙上挂了东西!”昨日被张闿骂过的瘦高个突然指着城墙的方向道。

哦?

张闿等人闻言,凝神看向城墙方向,但见城门上方的位置,挂出一条长长的白布,上面书写着不少文字。

“这又是何意?”张闿见状嗤笑道,这数万人中,真正识字的有几人?扭头看向认真看着城墙的陈默,张闿心中突然一动,看向陈默道:“陈默,你可认得那些字?”

“头领不识?”陈默诧异的看向张闿,他觉得张闿懂的很多,应该识字才对。

“少废话,念便是。”张闿咧嘴笑道,他之前曾在军中任职,后来功勋被人顶替,一怒之下不干离开,字认得一些,但可没有真的学过。

“大意便是朝廷知道多数人是为太平贼逼迫无奈从贼,大汉以仁治天下,不愿伤及百姓,若有人能提太平教贼人首级前去投诚,朝廷不但不追究从贼之责,更会赏赐。”陈默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大起来,仿佛生怕旁人听不到一般。

臧洪和张超的意思,陈默隐隐已能体会到,但这太平贼中,多数人不识字,想来是想让自己将这消息传开。

一念及此,陈默心思顿时活泛开,已经在思索该如何将这些消息在太平贼中传开。

张闿拍了陈默一巴掌道:“莫要这般大声,快些走,后面那些人开始催促了。”

人潮在缓缓移动,全然没有了昨日那般气势,张闿一边走一边仿佛宣泄一般给陈默讲道:“这打仗啊就这么回事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昨日他们断了粮,大家饿的受不了,扑上去厮杀,为的是希望破城后能劫掠食物填饱肚子,但这股气他久不了。”

“为何?今日大家不一样饿着么?而且似乎更饿。”陈默不解的看向张闿。

“士气可不是饿出来的,此法太过极端,昨日本是破城的最佳时候,可惜啊,被那周方给废了,我们得想出路,否则耗在这里迟早被耗死。”张闿摇头哂笑道,他军旅出身,自问本事不差,可惜时运不济,当年年少气盛得罪了人,如今又无奈从贼,周围都是一群莽夫,难得遇到陈默这么一个出身不错的,也能听懂他话的人,是以有些话痨。

陈默闻言,心中一动,看了看城头,又看了看张闿道:“头领可是想将那周方取而代之?”

张闿闻言有些意动,扭头看向陈默,又看了看四周,一边往前走一边把陈默拉到身边低声道:“此话不可乱说。”

“头领,我觉得若要取而代之,此时正是时机,只需将那城头所写传播开来,应该会有人动手,到时候应该会出乱,到时候以头领的本事,多拉些人马,还怕斗不过那周方?”陈默也跟着压低声音道。

“斗过又如何?太平教如今势盛,我便是杀了周方,那雷公、丈八可未必会放过我!”张闿明显有些心动,却又有些迟疑。

陈默见状放慢脚步道:“头领若能夺了这数万人,再重新找一城驻守,届时手握兵马,那太平教要攻取各城,正是用人之际,总不能因此便跟头领相斗吧?”

“你读过书,我们该如何做?”张闿听的心中多了几分心思,连忙询问道,打仗他在行,但这些事虽然之前也有想法,但却并无太多计策,如今陈默既然开了这个头,他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陈默只是想说服张闿帮自己将城墙上那些内容散布出去,哪有什么计策,闻言怔了怔,恰逢此时,有太平教的人在四周呼喝,让他们攻城,陈默和张闿默契的猫着腰往侧方向冲去,陈默这些天在战场上四处混,早已有了自己一套战场生存方法,至于张闿更是老兵油子,此刻两人竟是出奇的默契。

“你小子,难怪能活这么久!”张闿看着陈默熟练的借着人群的力量看似在往前挤,实际上却一直在往后退,有些惊讶的道。

陈默闻言尴尬一笑,心中却是清明了几分,拉着张闿道:“头领,我之前不是说过,将这些东西让人散布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太平教的人不多,到时候必然人人自危疲于奔命,头领趁势拉拢人手,壮大自身,待那周方势弱之时,自然便是头领替代之日。”

“能成么?”张闿皱眉道。

“我们这些人本就并非自愿从贼,如今有这机会,总有人愿意试一试。”陈默想了想补充道:“我们还可以将赏赐说的多一些,这叫……”

见陈默卡住,张闿想了想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对,就是这个意思!”陈默连忙点点头,这句话他没听过,不过说出来的确很有气势,当下将这句话记在心中,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好小子,若是事成,我便让你当个军师!”张闿闻言心中大喜,狠狠地在陈默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拍的陈默直龇牙。

“嗖”

一枚箭簇奔射而来,自两人中间穿过没入地面,两人动作不由一僵,连忙猫下腰,避开那些太平将领的方向朝着后方摸去。

今日一战,守军人手充足,太平贼却是没了昨日的气势,哪怕周方在后方看的恼火,亲自带人到阵前斩杀数人也难掩颓势,一直到日落时分,也没能攻上城池,周方虽然一肚子气,却也只能无奈下令退军。

黑暗再次笼罩苍穹,一股暗流开始在太平贼众之中涌动,至于作为渠帅的周方,虽然知道曲阳城外挂满了榜文,却也并不在意,毕竟这年月识字的人本就不多,太平教众之中几乎没有,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第68章筹谋

夜晚一如既往的寂静,只是在这份寂静之下,却又有着不同以往的东西在黑暗中流淌。

“嘿,小子,头领跟你说了什么?”起夜的陈默被人堵在了外面,在瘦高个的带领下,三名汉子把他的退路给断了。

所以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陈默从来没有想过争什么,毕竟在他眼中,太平教算不上正统,争的再多,也不如城墙里面的人将来的一句话有用,他志不在次,但现在想要成事,却又必须有人帮忙,张闿很符合。

而接近张闿,受了张闿的重视之后,陈默有趣的发现,那些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东西,在另一些人的眼中,似乎很重要。

“说了很多,你想知道何事?”陈默提起了裤子,将腰带绑好,一边询问道,同时脑子里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事情。

他跟张闿也只是有了个初步的方向,但如何操作,这种事儿张闿没做过,陈默这里自然更不可能了,要如何将榜文的内容传播出去还让人信?

陈默自己思忖,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有人突然跑来跟自己说城墙上的榜文写着什么,陈默估计自己第一个反应是戒备,毕竟在离开庄子以后,他所见到的听到的几乎都是人性的黑暗,早已不会轻易相信他人。

“都说与我听!”瘦高个看着陈默,目露凶光。

“城墙上的榜文。”陈默指了指曲阳城的方向道:“我认得。”

“识字又能如何?”瘦高个不屑道:“还不是与我等一般?”

虽是不屑的表情,但心中未尝没有嫉恨的情绪,毕竟只是因为识字,便被头领高看了一眼,自己一直鞍前马后,到头来一个识字的小娃娃来了,现在比自己都受重用,这让他如何接受?

陈默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只是道:“头领与我商议的便是榜文上的事情,要听么?”

“还不快说!”瘦高个冷哼道。

“自然,曲阳衙署说了,此番反叛作乱,我等这些被胁迫的百姓无辜,只要愿意投诚,朝廷会有安置,若能杀得太平教贼人,可以首级换取功勋。”

“头领想投朝廷?”瘦高个皱眉道。

“说不准。”陈默看了看瘦高个,摇了摇头道:“不过军中识字者不多,此事需得保密,这件事说与你们听,可切莫传出去,否则头领怪罪下来,我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瘦高个闻言,目光中透着几分不怀好意,只是黑暗中,双方也难看清对方的脸面,陈默自然没有察觉,只是道:“大概就是这些,我能回去了?”

“去吧。”瘦高个想了想,终究让开身子,放陈默过去。

“瘦猴,就这般放他离去?”看陈默离开,一名壮汉皱眉道。

“我们最多打他一顿,他还可能去向头领告状,倒不如让头领来收拾他!”瘦高个嘿了一声,看着陈默离开的方向道:“终究是个娃娃,经不得吓。”

“他能识字,头领很看重他,如何会收拾他?”壮汉不解道。

“他不是让我等保密吗?但若将这秘密泄露出去,头领如何会放过他?”瘦猴儿嘿笑道:“大家分头行动,告知各自乡民,再让乡民们传出去,越快越好!”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好,我们分头行事!”两人点点头,跟瘦猴道别一声之后各自离开。

张闿麾下的人除了核心的几个,基本都是在乱民中招来的壮勇,来自四面八方,管理也相对松散,与以往的乡民多少也有些联络,平日里偶尔见面也会互通消息。

陈默回了帐里,将这些是跟张闿说了一遍。

“我明日让他们去散布便是,何须如此费事?”张闿不解的看向陈默。

“头领让他们去做,他们反而可能消极怠工,这些人想看我出丑,让头领收拾我,如此一来,反而会更勤快的去传讯,都不需头领吩咐。”陈默坐下来想了想道,其实一开始他并没这个准备,刚才被瘦猴堵住的时候临时有了这个念头。

“那接下来该如何做?”张闿询问道,他昔日在军中虽然也没当过什么将校,不过也是带过兵的,这帮人未经训练,心中对自己这个头领多少会有些抵触张闿是知道的,真要自己下令,的确未必能有多大效果。

“找个太平贼杀了,将其人头让人去城下请功。”陈默发现自己的思路似乎越来越顺了,一边盘算一边道:“大家就算知道了榜文内容,一时间恐怕也心有犹豫,若有人拿了太平贼的首级去曲阳投诚,曲阳若是将他接进去,有了这带头的,人心应该会乱起来。”

这应该就是臧洪或是张超的意思,对于他们的计策,陈默现在也只是猜测,他准备将这里的情况找个机会写出来然后射到城墙上告知。

“若是那些衙署的人不理会或是直接射杀的话……”张闿皱眉道。

陈默本想说不会,不过转念一想,看向张闿道:“头领,不如我们写份箭书送于城内告知此事。”

“他们会听?”张闿有些迟疑。

“此举与他们有利,再说只是一人而已,就算收入城中,也不会有事。”陈默假意思索道。

“说的不错,这个你来写。”张闿觉得陈默说的也对,当下点头道:“至于那太平贼人的首级我来处理。”

“头领可有把握?此事若漏了行藏,怕是立刻便会招来太平贼的围剿。”陈默犹豫的看向张闿,他本来是准备自己去的,毕竟手熟。

“放心,杀人而已,某昔日在军中手刃贼人可不少,此事我亲自去办,你来挑选人。”张闿豪爽一笑,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可不难。

“也好,我这便书写箭书,只是用何物来写?”陈默看着张闿问道,之前他是用母亲给的血来写的,但现在母亲和蔡婶都被送入了城中,上哪找东西写箭书?

“不难,用血便是,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血。”张闿之言正合了陈默心意,反正不是自己的便好。

第69章暗流

又一次攻城失利,看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周方的脸色比那天气都要暗,昨天的情景今天并没有重演,好像昨天太平教大军爆发出来的战力和气势是一场梦一般。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周方想不通,与众将商议,也没人能给出一个答案。

太平教的大帐中,周方让人点燃了蜡烛,太平教将领大半集结于此,一个个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几日接连攻城无果,诸位可有破敌之策?”沉闷而压抑的气氛中,周方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平静,却让人感觉心头压抑更甚。

一众太平教将领闻言面面相觑,迄今为止,太平教其实没打过什么硬仗,攻城的套路其实说到底,靠的不是太平教如何能打,一个是人多,吓跑敌人,另一个就是城内的太平教徒帮忙打开城门一拥而入。

只靠这两招,自起事开始,可说是无往不利,但如今在曲阳被人挡住了,城内的太平教徒也没有消息,让他们想别的招……哄骗百姓入教,威逼利诱他们擅长,上阵冲锋……也勉强可以,但若说到出谋划策,那就完全抓瞎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默默地低下头,心中发自内心的希望渠帅不要看到自己。

问我也不懂啊。

“怎么?这等时候没人说话了?我要尔等何用?”周方看着众人,森然道。

“渠帅!”距离周方最近的一名将领连忙道:“曲阳守备充足,我等不如弃了曲阳,南下攻打淮浦、射阳,亦或东进攻陷海西,何必纠缠于一地?”

“谈何容易?”周方闻言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等可以走,但这数万人马若是无法攻陷曲阳,怕是都得留在这里,军中粮草已然不足。”

这也是太平教最大的问题所在,虽然裹挟百姓,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没有稳定的补给,如果不能攻下城池,就得面临缺粮的窘境,要么放弃那些百姓,重新驱赶其他地方的百姓,要么便跟守城军队死磕,别无他法。

但这两淮之地,汝南那边还好些,广陵这边是地广人稀,周方组织这次行动,已经将能够裹挟的百姓都裹挟过来了,这一路上战果也是颇丰,下相、夏丘、虹县、凌县司吾等地尽数落入手中,麾下人马若真的算起来,有十多万,但正如陈母所说的那样,管理混乱,如今周方甚至连自己手中有多少粮草都算不清,更别说真的将这十多万人的威力给发挥出来,他来了曲阳,其他几处攻占的县城基本都是放养状态,这个时候手中虽然有粮,但能不能走到下一座城池,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

气氛再度回到了死寂,周方有些烦躁。

“报”

门帘被人掀起,一股夜风带着寒气涌进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何事?”周方有些烦躁的看着来人,是个小头目,具体做什么的,他记不清了。

“渠帅,如今营中正在四处流传榜文的消息。”小头目连忙道。

“哦?”周方没有在意:“什么榜文?”

“曲阳城头挂的那个。”小头目沉声道。

“那上面写的什么?”周方好奇道,他也不识几个字,昨日虽然看了榜文,但有一多半不认得,此时也有些好奇。

“据说是朝廷已经下旨只诛首恶,余者只需取得一人首级便可既往不咎,还可获得封赏。”小头目躬身道。

“朝廷何时下过这种诏书。”周方嗤笑道,曲阳现在被围的水泄不通,朝廷若真有什么动静,先知道的人也该是他:“想必是误传。”

“渠帅,现在这消息已经在营中传开……”小头目还想说什么,却见帐帘又被人掀开,杨茂急匆匆的进来。

“杨茂?你来这里作甚?”周方皱眉道,杨茂武艺不错,而且也有些威望,这些时日被他封做小头目,不过却不是太平教的,而是负责管理那些招来的猎户、壮勇以及游侠的,虽然管着十几号人,战力也不错,但还没被当成心腹,这种议事,是不准参与的。

“渠帅。”杨茂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周方躬身道:“我帐下有两人被人杀了,割了首级,此外今夜有不少兄弟遭了偷袭,不得已,才来禀报,如今营中流言四起,怕是……”

“嘭”周方一拍桌案站起身来,皱眉看着杨茂道:“可知是何人动的手?”

“若是知道,便好办了。”杨茂摇了摇头,有些沉闷道,这黑灯瞎火的,而且根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动的手,等发现尸体时,人的脑袋都没了。

“你们谁识字?昨日城头放的榜文,究竟写了些什么!?”周方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皮,看向帐中众人道。

一群人闻言面面相觑,周方可是大贤良师的记名弟子,多少识得些字,他们这些人能认得自己的名字都不错了,更别说读懂榜文了。

“渠帅!”杨茂犹豫了一下,对着周方躬身道:“在下识得一子,虽然年幼,却认得字。”

“年幼识字?”周方皱眉道:“他是何出身?你如何认得?”

杨茂连忙道:“此子与我算是同乡,祖上也曾显赫,只是家道中落,虽然年幼,但颇为懂事,此前渠帅也曾见过……”

“行了!”周方自然知道杨茂这是想借机将自家乡人拉进来,不过无所谓,能识字就行,当下挥了挥手道:“去找他来吧,若真识字,留下便是。”

“多谢渠帅!”杨茂闻言大喜,连忙对着周方躬身一礼后,转身快步走出营帐,找到李九,他今日去找过陈默,但之前母子待的屋棚已经被别人占了,问其他人也没人知道,杨茂也不好离开太久,正遇上这事,正好借此机会去找到陈默母子。

“何必废这些力气,这战场之上,今日去了,能否回来都说不定。”李九看着杨茂摇头叹道。

“我总觉得二狗这孩子没那般容易死。”杨茂摇了摇头道:“附近那些乡民头目,一个个去问吧。”

“好。”

第70章推荐

数万人中要找一个失去联络之人并不容易,不过在如今曲阳这一部的太平教中却也不难,目前这些被裹挟的百姓已经开始抱团,一些有勇武或是粗豪的汉子身边自然能够聚集起一些人来,有些野心如同张闿这般的也不少,找这些人,多半能找到。

张闿的帐中,此刻虽已夜深,不过张闿却并未入睡,看着陈默笑道:“不愧是读过书的,这般容易便让营中流言四起,不想那瘦猴竟还有这等本事。”

对于流言如此快的在营地里传开,陈默也没想到,这瘦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一开始,他觉得这消息要彻底传开,少说也得三五日才行,没想到今日便见了效果。

此刻张闿说起,陈默摇了摇头道:“这些我也未曾料到,感觉好像其有人在帮我们。”

一开始他想过可能是臧洪、张超等人,但他们也不可能一下子派太多人出来才对,如今这里的太平教众,已经聚拢成一个个小团体,突然来人,不说被认出来,单是融入进来散播谣言也是个问题。

张闿想了想,咧嘴笑道:“看来,不止我们想要收拾那周方。”

“头领是说……”陈默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其他头领在暗中帮忙?”

“帮忙说不上。”张闿笑了笑,陈默涉世未深,不明白人心,张闿却是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聚起一票人的,哪个是愿意跟着周方这种废物的?之前没有机会,现在看见机会了,不说立刻带头反抗,但暗地里推波助澜是肯定的。

陈默确实不太理解,不过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头领,渠帅那边派人来找二狗!”正说话间,门外突然响起了声音。

“就说我们这里没有。”张闿想都不想便回道,陈默现在可是自己的宝贝疙瘩,那可是得好好护着。

“呃……”

帐帘一掀,门口的人已经被直接挤进来,紧跟着杨茂和李九也硬闯进来。

“怎的?要动手?”张闿双目一瞪,一把抄起屋棚里的长枪,凶狠的看向两人。

杨茂浓眉一挑,手也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凝目看向张闿。

“杨叔?李叔?”陈默借着依稀的光线看清来人杨茂之后,连忙站起来道:“头领,这二位是我同乡,一起逃难出来的。”

“哦?自己人?”张闿眯了眯眼睛,收回了大枪,对着两人抱了抱拳道:“不知二位深夜至此,为何而来?”

“找他。”杨茂皱眉看了看张闿,又看了看四周,有些诧异的看向陈默,原以为陈默过得会很艰难,但如今看来,混的还不错。

“杨叔,何事?”陈默起身,看向杨茂道。

“渠帅想找个识字的,我向渠帅举荐了你,快随我来。”杨茂笑道。

“这……”陈默跟张闿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端端的,渠帅为何要找识字的?再说这里有数万人,又不止他识字,一个十岁稚童,去了要说错话该,惹恼了渠帅岂非害了他?”张闿按住陈默的肩膀,看着杨茂笑道。

“二狗识得字不少,这机会难得,若能帮到忙,留在渠帅身边总比在这里好。”杨茂皱眉道。

“杨叔,头领这些时日待我不错,可否让我与头领单独说说,一会儿再走。”陈默连忙止住两人,对着杨茂道。

“快些,能得此机会不易。”杨茂闻言神色倒是缓和了一些,对着陈默点点头,又看了张闿一眼,这才带着李九出了帐篷。

“此人真是你同乡?”两人走后,张闿看着陈默道。

“嗯,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陈默点点头道。

“那让他们回绝了便是,就说没有找到,如今这势头,若你真到了那周方麾下才更危险。”张闿皱眉道。

“头领,我倒有个主意,那周方既然要我去认字,何不将此事告知于他,如今人心已乱,若他什么都不做,只会越来越乱,但若出手镇压,岂非正合了我等心思?”陈默笑道。

“倒是个法子。”张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看着门外道:“只是这两人是否可靠?能否……拉拢过来?”

虽然刚才没交手,但看架势,这两人身手不错,若能拉到自己麾下,自己的实力肯定涨了一截。

“这……”陈默想了想,点头道:“我且一试。”

“先别试,现在还不是时候。”张闿摇了摇头道:“等真的乱起来再说,你跟他们保持联系便是。”

人家现在是渠帅麾下,吃喝不愁,吃饱了撑着跑来他这里,等这军营里乱了,才是拉拢的机会,有了陈默这层关系,到时候拉起人来也容易。

“嗯。”陈默点了点头,他也没打算说,毕竟就算张闿取代了周方,那也还是贼,如果有可能,他是想让杨茂和李九跟自己一起去曲阳,到时候凭他们的本事,谋个差事也可以,总好过从贼吧。

“等等。”张闿提着枪站起来道:“这般夜深,怕你一会儿回不来,我陪你去。”

陈默想想也是,他晚上看不太清,有张闿带着总好过自己一个人走,当下点头道:“那便有劳头领了。”

“不碍事,我们的事,记住先别跟你那乡人说,他虽是好意,不过眼下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张闿咧嘴笑道。

当下两人出来,跟杨茂、李九以及他们麾下的人马一并往中军大帐的方向而去。

“你娘呢?”杨叔看着陈默皱眉问道,之前陈默可是跟他娘寸步不离的。

陈默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头摇了摇头。

“看我作甚?他来我这儿时,就一个人!”张闿见杨茂和李九看过来,哼了一声道。

“二狗跟我们过去,若是渠帅高兴,就留在中军了,你跟着作甚?”李九皱眉看着张闿道。

“那可说不准,现在整个营里乱哄哄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把他当成你们的人给杀了,你们有本事自保,他可没这个本事。”张闿也不客气,直接回道。

说到这个,杨茂跟李九也有些沉默,眼下的情形还真有可能,一时间也不知这时候把陈默荐上去是对是错。

第71章冷

陈默在杨茂的带领下进入大帐的时候,大帐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曾经见过一面的周方烦躁的跪坐在帅案后面,右手搭在桌案上,食之不断地敲击着桌面。

进入大帐的第一刻,陈默便凝神往他身上看去。

周方:命数18,气运42

命数比张闿都低?

陈默到现在对于命数和气运之间的关系都摸不太准确,只知道气运一旦见底,命数就会开始削减,但周方气运在陈默所见过的人中应该是最高的了,命数却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当然,臧洪和张超的命运他没看过,当夜心思太杂,而且仓促外加紧张,忘了这茬。

气运很强,但命数却很薄,更要紧的是,就在陈默观察的这会儿,周方的气运又降了一点。

“二狗,还不拜见渠帅!”一旁的杨茂见陈默傻愣愣的看着周方,拉了他一把,这孩子平日里看着稳重,怎的到了紧要关头却发起了呆?

“参见渠帅!”陈默回过神来,连忙对着周方一礼。

“废话就不提了,这个你可能看懂?”周方将一段布丢给坐下一人,让他递给陈默,这是他之前让人照着榜文誊写的,原本是准备派人送到下相看有什么玄级,如今却是赶不及了。

陈默闻言接过那布打开,跟榜文差不多,不过很多字是错的,当下点头道:“多数看得懂。”

“写了什么?”周方对于这种事情要跟一个小屁孩儿问多少有些挂不住脸,表现在外,就是不耐烦。

“有三,其一是朝廷只诛首恶,随行百姓可既往不咎,其二,不愿从……太平教者,可自发散去,战后曲阳会进行安抚;其三,若有携太平教教徒首级者,可凭借首级换取赏赐。”陈默认真的看了一遍之后,将榜文大意说了一遍,没有任何添加,毕竟这几万人中谁知道还有没有识字的,万一被戳穿了,自己怕是不好过。

“真是如此?”周方皱眉问道。

“渠帅若是不信,可以找其他人询问,绝无差错。”陈默大声的将榜文颂读一遍之后,躬身道。

“行了,下去吧。”周方挥了挥手。

“这……”杨茂闻言一怔,随即面色有些难看的拱手道:“渠帅,二狗他刚刚丧母,如今独自一人,不如将其招来中军?做些杂事也好。”

“等确定了他所说不差再说吧。”周方挥了挥手道:“再说,中军现在也没让他待的地方,小小稚童,我要他何用?”

杨茂闻言面色顿时沉下来,想要理论,却被陈默拉了拉道:“杨叔,没事的,张闿头领待我不错,我回他那里去。”

虽然对于周方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表现有些恼怒,不过陈默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来,情绪波动自然不似杨茂这般大。

“还懂些事,赏他两张面饼,让他回去!”周方对着一旁的人道。

自有人找了两张面饼过来递给陈默,陈默接过后,道谢一声,拉着杨茂往外走去。

“二狗,叔无能,没能……”一直把陈默送到营外之后,杨茂拉着陈默的手,有些愧疚道,在他看来,太平教的中军怎么也比外面安全,至不济,每天也能吃个半饱,别像之前那般餐风露宿,饥饱不定。

“杨叔,莫要如此。”陈默看着杨叔叹了口气道:“如今这局势,待在这里未必就安全,我随张闿头领回去,那里有他照顾也不差。”

陈默阴晦的提了一句,不过杨茂显然没有听出,只当陈默是在安慰自己,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道:“放心,只要打赢这一仗,我便能被提拔为头领,帐下能有百余号人,到时候,便把你接来。”

“多谢杨叔。”陈默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份好意,他在心里接下了,母子俩最困难的时候,杨叔时不时地会找到自己给些吃的,也是因为杨叔的存在,陈默哪怕变得狠厉,这心底依旧保存着几分暖意。

犹豫了一下,陈默还是道:“杨叔,我娘说过,太平教长远不了,那周方渠帅看起来这里也不是太好,若有机会,早些脱离。”

说着,陈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

“这话跟我说便是,在外莫要多言,小心惹了祸事。”杨茂笑了,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一些,虽然读书不多,但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周方做事的确不太聪明。

“二狗?”黑暗中,传来张闿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唉”陈默应了一声,看向杨叔道:“那我先走了,杨叔若是有事,找张闿头领便能找到我。”

“去吧。”杨茂对着迎上来的张闿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道。

陈默也不多言,跟着张闿一起往回走去。

路上,张闿咂了咂嘴道:“虽然想过你会出来,却也没想到会这般快,那周方没有留你?”

“没有,帮他解读之后,便直接赶人了。”陈默摇了摇头。

“嘿”张闿闻言乐了,看着陈默道:“本以为他只是不会带兵打仗,如今看来,他是什么都不行,这样的人也能当一方小渠帅?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昨日传谣的那个瘦猴找来,便说太平教现在在查他们,将人头给他,让他明日一早去城下投诚,最好带着他的人一起。”陈默道,虽说最合适的确实是这些人,但也有自己的心思在,这瘦猴从自己来到张闿这里就一直针对自己,虽然没有太过分,但终究有些麻烦,所以陈默想将他踢走。

“人不大,心思倒是不少,你们这些读过书的,是否都是这样?”张闿瞥了陈默一眼,声音里听不出是否在笑,不过陈默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冷,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么?

“他们确实最合适!”陈默没敢回头,怕张闿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也是,你且等等。”张闿突然停住,丢下一句话便离开。

陈默站在原地,一时间心里各种念头往外冒。

不一会儿,张闿带着一股血腥气息过来。

“杀人了?”陈默对于杀人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看到个落单的太平教徒,正好拿来。”张闿一脸平淡的道:“瘦猴跟了我很久,不能换其他人?”

“他最合适,也最容易说动,还能让他念头领的恩情。”陈默有些拿不准张闿的意思,只能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

“你不会昨日就想到这些了吧?”张闿突然回头,看着陈默道。

“顺势而为,换做其他人也一样。”陈默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心跳的很快。

“那就他吧。”张闿没再多言,继续带着陈默往前走。

看着张闿的背影,陈默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第72章义气

瘦猴很慌,尤其是眼前头领一脸烦恼还有那小屁孩儿有些无辜的目光,这心里面当真是七上八下的,谁能想到昨夜这小屁孩说的事竟然这么重要,更没人能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他就那么轻易说出来了,自己只是想吓吓他而已,这么机密的事情,为何要告诉自己?

“你也别担心,那过来查探的太平教徒被我杀了。”张闿看着瘦猴的模样,有些不忍的安慰道。

“噗嗵”瘦猴噗嗵一声跪在张闿面前,哭声道:“头领,我从被太平教赶来就跟着你……”

“行了,我不是已经把人杀了么?”张闿看着瘦猴的样子有些头疼,真把人撵出去,手底下的人怎么看他?以后还怎么服众?他又不是周方。

“可是……”

瘦猴还想说什么,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陈默突然开口了:“头领,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太平教的人既然已经开始查了,头领杀的那个也不过是个小卒,那太平教渠帅既然要查,肯定会派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可能大家都得被连累。”

“那怎么办?”看到陈默接话,张闿突然心中一松,感觉来了,当下皱眉道:“难道要我将自家兄弟交出去不成?我张闿便是战死,也绝不做这等背弃兄弟之事!”

“头领!”瘦猴抬头,看向张闿,眼睛红了,一半是怕的,一半是真的感动。

“其实还有一法。”如果没有昨夜与张闿的对话,陈默或许也会感动,但现在,陈默只觉得有些别扭。

“哦?”张闿和瘦猴同时看向陈默:“快说。”

“那榜文是真的,既然他在此已无立身之处,何不将这颗人头赠予他。”陈默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后道:“明日天一亮,便提着人头到城下去向曲阳投诚。”

“这些天我们攻城,杀了不少官兵,你真以为那些为官者会接受我们?”张闿替瘦猴儿问出了这个问题,也怪不得他们,别说经过宦官霍乱之后,官场已经变了味道,就是再往前推,作为社会最底层的百姓对见官都是有抵触心里的,更别说他们确实从贼了。

“不会!”陈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道:“刚刚放出榜文,有人来投诚,必定会收,否则那榜文便成了笑谈,没人会再信,城中官员既然张榜,必然不会在此时食言,他去,甚至会受礼遇,以给这边的人看,让人争相效仿!”

瘦猴听得有些懵懂,不过似乎又很有道理,一时间有些迟疑,目光不由的看向张闿。

“自己决定,我说了,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张闿看了看帐中的其他人,咬牙道:“若不想去就不去,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对,头领说的不错,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帐中的,都是张闿手下的青壮,此时闻言一个个热血上头,纷纷应诺。

瘦猴还是有些迟疑,张闿眼皮微微一紧,脸上却还是那副神色。

陈默摇了摇头道:“这样一来,大家可能都要死!因一人而累的所有人送死,这……”

“怕什么?你这小童虽读过书,却哪里知道我等义气?”一名壮汉冷冷的瞪了陈默一眼,不屑道。

陈默闭嘴,跪坐在张闿身边不再说话。

“头领……”瘦猴犹豫了一下,对着张闿行了个并不正规的礼仪,郑重道:“头领和众位兄弟愿意为我瘦猴一人而豁出性命,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却也知道义气二字,不能连累了众兄弟,这便去投诚。”

陈默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揣摩瘦猴此刻的心态,易地而处换成自己是瘦猴又该如何?最终得到的答案跟瘦猴似乎差不多,别人愿意为了自己去拼命,自己若是因一己之私而不作为,恐怕才会被大家不齿,如此看来,自己想的果然没有错,这是最好的方法,让瘦猴自己主动去说,不过这时候张闿若能挽留一下,其他人对张闿应该会更加信服。

目光落在瘦猴身上凝神看去,命数11,气运8,中规中矩,没有波动,应该会成功,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箭书起了作用,还是臧洪他们就是这样打算的。

经过昨夜跟张闿的谋划,陈默对人心已经不再相信了,看着热血沸腾,同仇敌忾的场面,内心里怎么想就两说了,谁知道臧洪和张超是否是如此?似乎收买人心这种事,并非是真的以真心就能换来真心。

“想清楚了!”不知是否是听到了陈默的心声,张闿一脸沉重的搭着瘦猴的肩膀道:“在这里,只要我没死,就算是周方的人,也别想动你!”

“头领,我想清楚了!”瘦猴跪在地上狠狠地点头道:“大不了一死,不能连累大家!”

“是个英雄!”陈默对着瘦猴拱手一礼道。

瘦猴看向陈默的目光有些幽怨。

帐中其他人倒是纷纷叹息,一个个拍了拍瘦猴的肩膀没有说话。

“既然决定好了,那现在就动身?”张闿将裹着人头的包裹递给瘦猴,看向陈默询问道。

“再等等,天亮后再走,最好大家能看到,如此一来,这边人心动摇,太平教的人恐怕也无心再追查之前散布谣言之事,另外几位兄长也就没事了。”陈默看向昨夜跟瘦猴一起堵自己的两人道,又看向瘦猴道:“只是不知兄长是否愿意冒险,帮大家将这件事揭过去?”

“左右是走,自然愿意!”瘦猴看了看周围众人的目光,最终咬牙点头道。

“兄长高义!”陈默站起身来,对着瘦猴深深一礼道。

“瘦猴儿,好样儿的!”张闿拍了拍瘦猴儿的肩膀道:“放心,若是那些狗官敢动你,我一定会帮你报仇!”

“多……多谢头领!”听着这话,瘦猴突然后悔了。

“好了,兄弟们都去歇息,明日一早,送瘦猴儿最后一程!”

“好!”众人闻言纷纷起身,一脸敬佩的与瘦猴作别之后,各自离去,至于瘦猴,今夜会睡在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进来的帐中,只是真到了这一刻,瘦猴却没有丝毫激动或是兴奋地心情……

第73章榜样

黎明的光辉驱散了黑暗,乱糟糟的太平教大营外,尸横遍地的战场依旧散发着恶臭,有人早早起来,寻了没人的地方方便,男的女的都一样,在这样的环境里,男女之别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陈默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三十多岁的女子刚刚完事,见到陈默也不慌张,淡定的站起来提起了裤子。

有些尴尬的将目光转向别处,在他身后是提着血淋淋包裹的瘦猴儿,张闿正跟人商量着事情,接下来军营会乱,送走瘦猴之后,他们得换个地方,免得被太平教找麻烦,龟缩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果军营真的乱起来了,别的先不干,先拉一票人。

昨夜张闿义气的表现让他手下这些核心人马对张闿的拥护空前高涨,虽然最终没有保下瘦猴儿,不过那是瘦猴儿自愿的,张闿高大的形象如今已经深入人心,陈默估计,接下来,张闿高义的名声或许会传播开来,吸引更多的人过来投奔。

这些没经历过的事情,陈默如今也只能推想猜测。

“最多再有一刻,就该攻城了。”张闿带着瘦猴出来,扭头看了看众人,沉声道:“我们先把瘦猴送出去。”

“好!”一群汉子轰然应诺,在张开的带领下往曲阳城方向走去。

这也就是太平教军纪散乱,甚至可说是没有,除了太平教自己的精锐以及拉拢来的那些猎户、游侠,其他人基本都是散养状态,周方的方法很简单,他手里拿着粮食,这些人离开,走不了多久便会被饿死,所以他也不怕这些人逃跑。

不过如今却是方便了陈默等人的行动。

张闿这一行人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瘦猴在张闿一行人的护送下来到外围,距离曲阳城还有三百多步的距离,在这里住的,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不为别的,只为每天出兵的时候能少走些路,至于吃的,他们也抢不过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甚至可能被打,只能吃些太平教派人发来的残羹剩饭。

陈默看到不少人已经奄奄一息,有的还在咳嗽,还没到战场,这四周便弥漫着一股死气。

“头领,我……”瘦猴僵硬得看着张闿,这一刻,内心中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让他有些想打退堂鼓的意思。

“放心吧,没事的,官军需要你!不会害你!趁着太平教的人还没来,赶紧走,再晚就走不了了。”张闿鼓励的拍了拍瘦猴的肩膀。

事到如今,这么多人看着,瘦猴虽然不想走,但还是拎着包裹,在众人鼓励、敬佩乃至崇拜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的朝着曲阳城墙的方向走去。

“现在如何办?”张闿看着瘦猴的背影,后方的锣声已经响起,已经有太平教众往这边来,张闿低声向陈默问道。

陈默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集结过来的人马,又看了看瘦猴的方向低声道:“设法让更多人知道此事。”

知道的人越多,臧洪他们的计策才能越有效,陈默是这么理解的,这次在城墙外贴榜文,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好说!”张闿看了一眼瘦猴的方向,点点头,迎向朝这边走来的太平教将领。

“站住,做什么?”那太平教将领警惕的看着张闿,这两天,太平教被人弄死不少,内部也是人心惶惶。

“这位头领,刚才看到有人提着人头往曲阳城方向跑,我等想要追截,却未能追上!”张闿对着那太平教将领拱手道。

“什么?”太平教将领闻言皱眉,连忙往曲阳城方向看去,正看到那瘦高的身影提着包裹往城门方向跑去,面色一变,厉声喝道:“拦住他,不,杀了他!”

太平教没有骑兵,至少周方麾下没有,弓箭手倒是有一些,不过跟几百人对射都能被人加压制,就别指望他们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射杀瘦猴了。

有人冲出去追人,也有人张开弓箭射,不过此时瘦猴早已跑出百步远,就算有陈默这样的神射手这么远的距离也够不到。

“快,快上,抓住他!”张闿顾及自己的形象,不好做太多表现,但陈默这个时候可没这些顾虑,大声呼喝,一副想要在太平教徒面前表现的样子,尽量吸引更多的注意。

“让那稚童别喊了!”太平教将领见周围不少人朝这边聚集过来,反应过来,面色一沉,对着陈默的方向一指,厉声喝道。

不过已经晚了,周围的人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加上大军正在集结准备攻城,很多人都看到了那消瘦的身影提着个薛琳琳的包裹冲到了城墙下。

“别射箭!”瘦猴来到城门下,硬汉是再也装不出来了,直接跪倒在城下,慌不择言道:“我是太平角……不,太平教杀了我……不……我是来投诚的,这个……人头,你们榜文说的,算不算数!”

城头上,臧洪和张超昨日已经收到了陈默的箭书,此刻见果然有人提头来投诚,不由相视一笑,张超挥了挥手,示意将准备好的吊篮放下去,同时调了两队弓箭手守住这里,只要有太平教的人这个时候冲过来,立刻射杀。

“你这未来弟子倒是有些本事,这才两日,便已说动人来投诚了?”张超看着臧洪打趣道。

“待他上来询问一番便是,我亦好奇,此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臧洪手扶女墙,看着远处追来的太平教精锐,不过此刻的注意力可不在这些人身上,视线越过它们,看向太平教大军的方向。

十几名追来的太平教徒被一通乱箭射杀了三个,余下的狼狈回逃,太平教将领面沉似水的看向四周:“刚才那些人呢?”

周围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刚才只顾着追人,对于张闿这一行却是并未注意,此刻被问到方才发现张凯等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头领!”一名太平教力士上前道:“渠帅下令发兵进攻,此事是否战后再说?”

“也好!”太平教将领沉吟片刻后点头道:“传令,进攻!”

第74章逆转开始

战争依旧,至少在战场上,陈默并没有感受到太多变化,他跟张闿带着他们那票人在战场上乱晃,尽量让自己躲到射程以外。

张闿是上过战场的,按照张闿所说,大概放眼上下几百年,战场能被打理成这样的,让将士们能够随意乱晃的程度,也就周方这么一个奇才了。

这么说起来,陈默觉得自己跟母亲能够活到今天,还得感谢周方这方面的才能。

夜幕降临,例行公事一般的退兵,周方是否会大发雷霆陈默不知道,为了避免太平教的人找麻烦,这次他们没有回到原来的地盘,而是在外围老弱病残这边准备休息一晚。

三月已经过了一半,江淮这边的气温哪怕在夜里也已经不是那般刺骨,耳畔里能听到四周不时传来剧烈、痛苦的咳嗽声,陈默坐在临时抢来的箭楼屋棚外面,用剪刀削着木箭,盯着木棍的眼神有些涣散。

这一夜意外的平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混乱,好像瘦猴早上当中被接上城墙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影响,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身边传来惊天动地的鼾声,大多数人已经睡熟,陈默发现哪怕近在咫尺的木箭也看不太清了,只能无奈的放下,靠着屋棚,看着那一片漆黑,皱眉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自己做错了什么?亦或是臧洪他们的计策其实并没有多大效果?对于第一次接触战争的陈默来说,对于臧洪的这些布置直观感受不是太大,明明前天和昨天,军营里都紧张兮兮的,太平教的人都被杀了几个,怎么今天反倒如此平静?

不太正常吧?

“没那么快!”张闿不知何时出现在陈默身后,依稀的月光甚至辨别不出他的脸面,只是看到个模糊的轮廓坐在了自己身边。

“何意?”陈默不解的看向张闿。

“你不会以为,因为瘦猴的事情,大家今夜会疯狂的围杀太平教徒,然后争着去邀功吧?”张闿不答反问道。

今天瘦猴在城墙上可是真的露了脸,不断在各个城头大吼大叫,喘着汉军衣甲,手中拎着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他的,只是在不断对着城下大喊,劝他们学自己。

“不是么?”陈默疑惑的看着张闿。

“现在这营地里,像我们这样的,便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能更多,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张闿闻言笑道。

“等其他人厮杀起来,然后趁乱……”说到这里,陈默突然不说话了,他们在这里等着别人乱,别人为何不会有这个心思,陈默一脸恍然的看向张闿:“头领是说,他们也在像我们这样等着别人先动手?”

“是不是这般想的不一定,毕竟这世上聪明人本就不多,这里更少。”张闿应该是咧嘴了,哪怕在黑暗中,陈默也能看到那一排森白的牙齿。

“那是为何?”陈默不解道。

“得有人带头啊。”张闿摸了摸陈默的脑袋笑道:“你虽然聪慧,但有些事,不能急,要成大事,必须稳得住。”

“但若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没人愿意出头该如何?”陈默皱眉问道,心中思索着鼓动张闿第一个出头的成功率有多大?

“不会的。”张闿摇了摇头道:“我们活得下去,别人未必能,就算我们这些人不愿动手,那些独狼也肯定安耐不住!看着吧,今夜还会死人。”

所谓独狼,就是那些有本事,却又不像张闿这样聚众圈地,独来独往的那种,以前陈默算是这种,不过他是被动的,这些聚在一起的小势力没人愿意收留他们孤儿寡母和一条狗,他们的处境,跟周围这些咳嗽不止的老弱病残也差不了太多,不同的是陈默有些本事,能抢到吃的。

陈默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真的学到不少东西,虽然在系统神仙那里没得到认可。

这一夜,果然如张闿说的那般,死了不少人,有的是太平教的人,也有不少不是太平教的普通百姓一觉醒来没了脑袋。

至于为什么……毕竟太平教的核心战力都是训练有素的,衙署那边需要的是人头证明,可没办法分辨这人头是谁的?

是臧洪算漏了这一点?亦或者从一开始就知道,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以前,陈默大概会很愤怒,觉得臧洪一句话,就让这么多无辜的人丢了性命,但现在,陈默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感觉,或者干脆选择回避。

乱世之下,人如蝼蚁,无辜与否跟会不会死没有必然联系,或者说,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不无辜?陈默杀过人,不保证自己杀的就没有无辜的,但他别无办法,他要生存,而眼下,需要的是赢!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便能看到不时有人提着人头往城墙那边跑,军营里响起了锣声,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收拾这些杀害袍泽的人。

混乱在第二天开始不断蔓延,直到此刻,周方似乎明白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但似乎已经晚了,派出去的太平教教徒追回了十几人,但在第二日夜里,死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人跑到这边来割人头,被张闿带着人撵走甚至杀了两个。

到了第三天,混乱的苗头哪怕是陈默也感受到了,所有人之间都带着警惕,这份警惕和戒备不止在太平教中和普通难民之间,还有难民自己和自己之间,太平教中和杨叔他们那样的新军之间。

连续三天,太平教没有再攻城。

“差不多了。”衙署中,相比于太平教的混乱和躁动而言,这里却显得清幽了许多,臧洪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看着张超微笑道:“比我所料的还要快一些。”

“要出兵否?”张超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棋盘之上。

“命将士备战,不过暂不轻出,我准备先让人将那孩子接回来。”臧洪皱眉道:“接下来会很乱,他一稚童身在其中怕是难以自保。”

“谁去?”张超疑惑道。

“日前第一个带人头回来的人。”

“此人与陈家郎有怨。”张超皱眉道。

“小怨,此人胆薄无智,被一小童戏耍,至今未曾察觉,何况有你我在此,他若没有愚笨到底,该明白如何做。”臧洪再度落下一子摇头道:“今日孟高兄心念不静,这一局便算和局如何?”

张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杀的丢盔弃甲的黑子,默默地点头道:“善!”

第75章去留

“我知道了!”陈默看着瘦猴儿送来的书信,抬头道:“你在此处等等,我写好书信你且带回去。”

“不是……县令是让你随我一同回去。”瘦猴连忙拉住准备离开的陈默道。

“我还有其他事情,我先去接他们,你带书信回去,最晚今夜便回。”陈默摇了摇头道,杨叔照顾了自己一路,他不能看着杨叔陷在这泥潭中。

两天前他去见杨叔时见过那周方一面,气运已经快归零了,以陈默以往的经验来看,离死不远了,当然,周方是个怎样的结局,陈默一点都不关心,最让他揪心的是杨叔的气运开始降了,李叔也是一样。

与之相应的是,张闿的气运这些天一直再涨,反倒是作为张闿的小军师,陈默的气运没什么变化,而张闿的队伍也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涨到了百人,不多,但却都是青壮,如果算上这些青壮带来的老弱病残就更多了,只是张闿将青壮和老弱病残分开,老弱病残负责后勤,管理者是陈默,这也是瘦猴能轻易见到陈默的原因,否则在张闿身边,瘦猴可没胆子这么直接找上来。

说着,陈默也不等瘦猴回应,直接找来一张布开始书写,其他人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杨叔他不能不管。

看着陈默利落的写下一列列漂亮的字迹,瘦猴有些羡慕,他是进了城才知道原来陈默早就跟城里联系上,而且那县令还有县令的朋友明显对陈默十分重视,如果他也会写字,也会射箭的话,是否这份荣誉会成为他的?

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再面对陈默,瘦猴可不敢有半点不敬。

“劳烦将此信交给县令,不会怪罪你的。”陈默将血迹吹干,这是专门用坛子收集来的血液,有些臭,不过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碍事。”瘦猴连忙躬身接过,随即犹豫了一下,对着陈默道:“那个……此前多有得罪,是我无知,还望莫要见怪。”

谁能想到眼前这半大孩子竟然是朝廷的人,瘦猴儿现在还指望着以后荣华富贵,面对陈默,就算巴结不上,也绝不能得罪了。

“无碍,把信送回去,此事之后,衙署定有赏赐。”陈默学着张闿的样子拍了拍瘦猴的肩膀道。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瘦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躬身施礼,直到陈默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他赶快离开,这才转身离去。

送走了瘦猴,陈默便去见张闿,如今自己要离开可没有之前那般容易,得张闿点头。

“二狗,有何事?”张闿见到陈默,咧嘴笑道。

没办法不笑,自己的势力在短短的两天里翻了一翻,只要再给他几日,他有信心拉起一支上千人的军队来,凭自己的本事,打下两座城池,然后坐看太平教跟朝廷争,不管哪边赢了,自己都不会吃亏。

“头领,我想去见见杨叔,是时候该将他们拉过来了。”陈默对着张闿一礼道:“而且周方屯放粮草的位置也想趁此机会打听清楚。”

如今军营里之所以还没有彻底乱开,最重要的就是粮草被周方死死捏着,当然,陈默现在也没准备再继续陪张闿走下去,臧洪书信中说的很明确,太平教乱势已成,自己继续留下去没有太大的意义,反而会有危险,之所以如此说,只是找个借口而已,这次离开后他就不准备回来了。

“就是那日来找你的那两同乡?”张闿闻言大喜道,杨茂和李九不止本事不差,最重要的是,两人若是过来,或许还能帮他拉拢不少跟他们同在太平教麾下的猎户、游侠,有这些人加入,自己的势力必然大涨,到时候就算是跟周方正面硬杠都不怵了。

“正是。”陈默看着张闿一脸兴奋的样子,点头道。

“我这便派人与你同去!”张闿满意的笑道,这个小子,原本只是看着乖觉讨喜,想要留在身边,如今看来,却是无意中捡到了宝贝啊。

“头领不可。”陈默连忙道:“如今太平教对我等这些人防备极深,我一稚童过去,他们或许不会在意,但若带着人过去,恐怕……”

现在周方已经将他的中军大帐设了一道寨墙,将内外隔绝开,现在想混进去可不容易。

“也对。”张闿闻言点点头,咧嘴笑道:“二狗,若能将他二人招来,他日我若能成势,必不忘你!”

“多谢头领!”陈默做出一脸惊喜的表情,心中却是平静无波,相比于张闿,他更愿意相信臧洪和张超,张闿给他的感觉……有些假。

“快去快回!”张闿摆了摆手,催促陈默快去。

倒不是有多放心,只是张闿觉的陈默若离了自己,生存下来都艰难,这太平教大营中,不跟自己还能跟谁?

陈默当即拜别臧洪,去了中军大营,稚童的身份无疑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再加上用了一张面饼,央求守卫让杨茂和李九出来见自己。

“二狗?”杨茂和李九见到陈默有些吃惊,连忙将陈默拉到一旁道:“这等时候,你来此作甚?”

“杨叔,李叔,随我走吧。”陈默看着二人,沉声道。

“去何处?”杨茂和李九被陈默这突兀的话语说的一愣。

“曲阳。”时间紧迫,陈默此刻已经没了顾虑,当即将自己的事情和盘说出。

“这……”杨茂和李九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也就是说,如今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如今这营中看着还不乱,但作为待在太平军中军中的人,他们太清楚真实情况了,谁能想到,这一切竟然是这个十岁稚童做的?一时间,两人看向陈默的目光有些复杂。

“不全是,若无曲阳那边张榜,这等主意我也想不出来,后来有张闿头领帮忙,才能如此顺利。”陈默摇了摇头道。

“那我们回去收拾一番?”李九看着陈默道。

“若回去,恐不易出来,而且我在此也不便久留,我此来便准备叫上两位叔叔离开,此间事了,县令已经书信于我此间乱局已定,让我即刻脱身,若两位叔父不愿,我会自己走!”陈默摇了摇头,张闿那边他已经不准备在回去了。

这……

两人有些犯难,现在跟着陈默离开,去曲阳,脱离了贼籍,算起来也是好事,只是最近虽然这边不顺,但他们听到的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好消息,太平教似乎有鲸吞天下之事,若是万一太平教胜了,他们岂非错失良机?

“杨叔,李叔,我们在此不能久待!”陈默见那边的太平教守卫已经看向这边,皱眉道。

“好!”杨茂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道。

“我于你二人做掩护!”李九迟疑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不愿同行,一来不太相信沉默的话,二来他也不甘心继续做个猎户。

“张闿头领最近聚集了不少人,若此处不容李叔,可去找张闿头领投奔。”陈默见此,也不勉强,如今很多道理他已经渐渐明白了,人各有志,张闿其实若是愿意,想要投奔曲阳并不难,但他没有,或者说不甘心,李九想必也是如此,陈默自觉已经尽了本分,相比起来,他跟杨叔更亲近一些,能来这里,已经是尽心,既然李叔不愿同行,他也不会强求。

“如何走?”杨茂皱眉看了李九一眼,最终叹了口气,看向陈默道。

“杨叔随我来。”陈默没说,只是带着杨茂径直离开,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李九不愿同走,那就有出卖他们的可能。

第76章入城

回曲阳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如今太平教大营里人人自危,趁着夜色,陈默跟杨茂来到城下,举起了事先准备好的火把晃了三圈,很快就有人将吊篮放下来。

“噗嗵”踏上城墙的一刻,陈默突然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受伤了?”杨茂连忙拉住陈默,县尉这个时候也过来,连忙让人去叫医匠。

“杨叔,我没事。”陈默茫然的摇了摇头,想要起来,但浑身的力气突然如同消失了一般,试了几次,还是在杨茂的搀扶下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不妨事,是心力耗尽之相,只需静心修养些时日便好。”匆匆赶来的医匠帮陈默把过脉之后,微笑道:“老夫开些汤剂,每日两服,半月便可无碍。”

“多谢先生。”陈默连忙对着医匠道谢。

“两位县令在衙署等你。”县尉送走了医匠后,对着陈默微微颔首,招来两名县卫带陈默两人去见臧洪和张超。

一路上,陈默双腿恢复了些力气,只是整个人有种难言的感觉,懒懒的,提不起劲来,按照医匠所说,自己这是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状态,如今骤然松懈下来,一种心理上的虚脱。

陈默似懂非懂,但现在的感觉,大脑有些空,好像很无力,却又很充实的那种感觉,委实难以言表。

一路行至衙署,张超和臧洪已经得了消息,看到陈默,张超起身微笑道:“此番能破太平教大军,功不可没,可有想过要何赏赐?”

陈默茫然的看着张超,他如此冒险,自然是有所图的,但此刻张超问出来的时候,陈默突然茫然了,他该要什么?当官?自己年纪好像太小了些,财物比较现实,但陈默又有些不甘心,他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臧洪和张超破敌,为的可不是这些东西,但具体要什么,陈默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杨茂在一边拉了拉陈默,有些着急,这孩子怎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懵了?

“我不知道……”陈默看着张超和臧洪,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我想母亲能过的好些,想……要恢复祖上名望,只是……”

只是该要什么,实在不知。

臧洪看着陈默,越看越喜爱,闻言摇头道:“连要什么都不知,便如此拼命,可有后悔?”

“未有。”陈默摇了摇头,后悔是从来没有过:“做的多些,是为我,也是为娘亲日后可过的好些,另外……”

陈默扭头,看向杨茂,对着臧洪和张超躬身道:“杨叔一身武艺,精熟弓箭,此番默能功成,杨叔出力不少,可否……”

张超闻言微笑着点头道:“这曲阳县尚有贼曹空缺一人,若这位杨壮士不弃,可愿屈就?”

杨茂一身精悍,加上如今曲阳也的确缺人,照陈默这么说,杨茂也的确有功,一个县里的贼曹之位他可以做主。

“多谢县令!”杨茂有些羞愧,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太平教的事情,几乎都是陈默这孩子以一己之力促成,羞愧之余,也不免有些心疼这孩子。

“至于你……”张超看了看陈默,扭头看向臧洪微笑道:“子源意下如何?”

“甚好。”臧洪看着陈默,微笑道:“陈家郎,你生性聪慧,又有大魄力,只是长于乡间,所学不丰,可愿拜入我门下治学?待过上三五年,若有才学,我可与孟高兄荐你入朝,为童子郎,入太学求学!”

陈默只有十岁,就算立了功勋,也很难让他入仕,不过若是拜入臧洪门下,读上几年书,养些声望,再加上此番面对太平教的表现,送入洛阳,进入太学没问题。

至于陈家,臧洪准备走动走动,庶族之中出了这样一个人才,对陈家来说也是好事,到时候若能有陈家帮衬,再加上自己和张超,童子郎是没问题的。

童子郎是什么,陈默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差吧?陈默现在对要什么也没什么方向,而且这些东西要靠臧洪和张超,他也没的选,不过拜师陈默却是听懂了,不过这事他自己做不了主,当下躬身道:“拜师之事,需得与娘亲商议!”

“这个自然。”臧洪点头微笑道:“你娘还有你那几位同乡都已安置在衙署,天色不早,快些去见吧。”

“喏!”陈默闻言,连忙答应一声。

杨茂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杨贼曹,你送陈默回去,明日卯时,来衙署,届时自有安排。”张超笑道。

“喏!”杨茂松了口气,扶着陈默在一名衙署仆役的引领下,径直往后堂而去。

……

太平教大营。

张闿驻地。

“二狗还没找到?”张闿有些烦躁的看着手下,陈默离开后便迟迟未归,这让张闿有些不快,尤其是一直到夜间都没回来,张闿派人去四周打探,却并没有消息。

“头领,刚刚问过了,今日见头领之前,有人见过二狗。”一名壮汉道。

“何人?”张闿皱眉道,这二狗不会跟了别人吧?

“听其描述,似乎是瘦猴儿!”

“何人!?”张闿闻言,霍的站起身来,瞪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只听描述,是个瘦高个,形容猥琐,可能是与瘦猴相似者,见过二狗之后,此人便离开了。”壮汉被张闿的样子吓的后退两步,躬身道。

“呼”张闿重新坐下来,点头道:“也对,瘦猴儿都去了曲阳城,如何还会再出来?定是旁人了。”

虽是如此说,不过张闿心里却总觉的那人可能就是瘦猴,若真是如此的话,陈默跟曲阳城的人有联络?

这个念头很快被张闿打消,一个十岁孩童,曲阳城的官员疯了才让这么小的孩子跑来做事?能做什么?

但想到陈默这些时日策划的东西,张闿心中又有些不淡定了,聪明、识字、行事稳重,果决狠辣,先不说年纪,这实在不像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孩子。

“头领!”一名壮汉冲进来,对着张闿道:“打起来了!”

“嗯?”张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对方。

“太平教的人和刘三刀的人打起来了,刘三刀被砍了,不过太平教的人也死了不少,有人趁机冲进了太平教的大营放火,现在都乱起来了!”

“好!”张闿闻言豁然起身,大笑道:“通知众兄弟,跟我走!”

第77章环境

陈默在安顿下来,拜见过母亲之后,很快就睡了,从被迫离乡开始到现在,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彻底安全之后,那种深深地疲乏感便涌上来,这一夜他睡得很香,但对于曲阳城内外的其他人而言,这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周方显然没想到,原本想要拿那个刘三刀来立威,但最终的结果,人虽然杀了,但威没能立起来,反倒是自己用来隔离内外的营寨被人趁机攻破了,饿疯了的难民开始疯狂的在军营里乱窜,太平教将士虽然杀了不少人,但四周闻讯而来的人却越来越多,仿佛没有穷尽一般。

为何会如此?

周方至今依旧想不明白,自起事以来无往不利的计策,为何在这小小的曲阳城下接连受挫,这才几天?

“渠帅,快些走吧!”几名太平教将领冲上来,一脸惨淡道:“都乱了,我们的人被冲散了不少!现在根本管不住了!”

周方面色有些发白,好不容易赚下的这些家底,如今一战都没了,几万人的大军,一夜之间啥都不剩了,这种落差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没了这几万人马,消息一传出去,自己占据的那些城池恐怕立刻会被人抢夺。

太平教管理的确松散,制度什么的对教众约束力不大,哪怕他是张角的记名弟子,雷公帐下的小渠帅,但若没了军队,下场不说多凄惨,但像现在这样手握雄兵数万,颐指气使,受人敬仰是不可能了。

说话间,后方大营火起,火光中,人影重重,相互厮杀,有的是在杀太平教徒,也有人在趁机抢夺周方的物资。

而周方身边,只有数百人,虽然都是精锐,但在这种夜间战场,面对数万人的混战,若不及时脱身,恐怕很快便会陷入这混战中被消磨殆尽。

“走!”看着四周混乱的场景,周方咬了咬牙,带着人马便往外冲。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若能得周方首级去朝廷,功劳可不小。

混乱中,周方四周的人越来越少,厮杀在四周不断重复,已经不再是太平教与这些流民之间的冲突,流民与流民之间,也开始为了争夺物资或是人头在打。

数万人的修罗场,从一开始只是在曲阳城外,一直绵延向四周蔓延,站在曲阳城头,能够明显看到这番厮杀的规模在不断扩散。

“不想我大汉朝竟然会被这等乌合之众搞的天下大乱!”女墙上,张超看着这一幕却并无多少欣喜之色。

“这其中并非如此简单。”臧洪叹了口气,太平教起事如此浩大,这般大规模的动作,若说完全能够瞒住朝廷那是不可能的,臧洪在任期间就查出不少端倪,也曾上书朝廷,只是他送出去的奏章全部石沉大海,这其间究竟是哪些人在从中作梗,如今战乱一起,已经不可查了,就算最终这太平教很快被镇压,以臧洪的推测,恐怕最终也只是推出些替死鬼而已。

这东西没法查,真要彻查,太平教自熹平年间便已开始活跃在各地,信众遍及天下,真的查下去,恐怕这大汉官员,九成九都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臧洪突然生出一股心灰意懒之感,如此境况,该怪谁?

乌合之众?的确是,但被一群乌合之众给搅的天下大乱,大汉何时变的如此孱弱了?

“接下来该如何做?”张超询问道。

“收网吧,我等人手有限,明日派人前去说服,能说服多少便是多少,安顿流民,恢复民生,太平教虽乱,但此处并非其主战场。”臧洪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各方也该有了反击,太平教此前气势已然用尽,下一步,便是等待朝廷命令了。”

混战一直持续到清晨时分,城外的厮杀声渐渐少了,有不少流民来到城下乞降,站在城郭之上放眼昂去,但见满目疮痍。

“开城吧!”臧洪走下女墙,有些疲惫的对张超道:“派人前去游说各方,昨日我已与城中豪绅筹集了不少钱粮,愿意返乡者,可发放钱粮自行离去,愿意留在此处的……”

张超点点头道:“经此一战,曲阳一带空虚,正是用人之时,可着人新建乡庄,之时那些田产……”

“通知城中乡绅,若愿出资帮忙重建,可分田,但这些流民却需他们安置。”臧洪想了想道。

田地是好东西,经此一战,死了多少人如今也无法统计,但空出来的田地却又成了无主之物,眼下曲阳要重建,用这些田产来让那些豪绅出资也是最快稳定人心的法子。

当然,这些田产要留一部分上交朝廷的,至于多少,那就是张超的事情了。

……

陈默一觉睡的昏天暗地,一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醒来。

陌生的环境,无论是身下的床榻还是房间中的桌案陈设,都是曾经未曾见过的,这样的环境,多少有些窘迫。

“公子醒了?”就在陈默茫然的打量四周之际,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扭头看去,却是个婢女打扮的少女。

“你在此作甚!?”陈默下意识的摸出自己的尖刀,这是他这数月来磨练的本能。

“受家主吩咐,服侍公子。”婢女躬身道。

“不必了。”陈默摇了摇头,有些不习惯有人在身边。

“可……”

“出去!”陈默面色有些冷,有人在自己身边待了一夜,自己却丝毫未曾察觉,这让一向机警的他有些不舒服。

“喏!”婢女眼睛有些红,但还是乖巧的对着陈默躬身一礼后,将一个拖着衣物的托盘放在陈默身边。

“这是……我的?”陈默皱眉道。

“家主为公子准备的衣物,此外家主吩咐,公子醒来后,最好沐浴更衣。”婢女躬身道。

“我娘呢?”陈默记得昨夜跟母亲说了几句,困意涌来便直接睡了,此刻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人。

“正在与家主叙话,公子……”婢女犹豫了一下道:“已为公子准备好浴桶,公子是否沐浴?”

“不必了,你先出去,我换好了衣物,带我去见娘亲。”陈默摇了摇头,以前在乡里,大半年都在忙着耕作,哪有时间和力气去沐浴?一个月能沐浴一次就不错了,夏天的时候多些,会跟大家一起去河里,这样专门用浴桶沐浴,对陈默来说有些排斥。

“喏!”婢女再次一礼后,躬身退出房门。

第78章拜师

昨日陈默在衙署安顿下来之后,曾与母亲提及拜师之事,对此,陈母自然是支持的。臧洪虽然只是县令,不说这县令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已是极高的人物,单是臧洪所表现出来的谈吐气度,已叫人心折,陈默能够拜其为师,绝对是陈默的幸运。

所以今日对于陈默来说,可是个大日子,要正式确立与臧洪的师徒之名。

婢女送来的衣物有些复杂,陈默研究了很久才穿戴整齐,虽然没有沐浴,却也很认真的将身上擦洗了一遍。

“汪汪”推门而出,便见一条黑圈欢快的朝着陈默扑来。

“黑子!”陈默有些兴奋地俯身一把将扑过来的黑子抱起来,数日未见,着实挺想念的。

“公子,家主已在前厅等候。”那婢女见到陈默出来,连忙上前躬身道。

“有劳阿姊带路!”陈默摸了摸黑子的脑袋,将它放在地上,对着婢女道。

“婢子身份卑贱,公子唤我娟儿便好。”婢女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一步,躬身道。

寻常人家都要有个长幼尊卑,更何况这等大户人家,陈默是臧洪非常看好的人,虽然尚未正式拜师,不过应该已经没有悬念了,身份自然也是主家那一级的,陈默不懂事可以乱叫,她可不能乱应。

陈默想起了里正阿翁,他家里的仆役似乎也是如此,不过阿翁跟乡民们倒是没有太多讲究,想到里正阿翁,陈默心中不禁有些难过,点了点头道:“那便烦请带路吧。”

娟儿颔首一礼,带着陈默往前厅而去,曲阳衙署不算太大,但对陈默来说,这样的院落已经很大了,陈默一路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景色,一边询问道:“娟儿阿姊,可曾见到与我娘同来的三人?”

蔡婶、阿呆还有大郎,跟母亲是一同来的,应该也在这边吧?

“回公子,在衙署安排了些事情。”娟儿又对着陈默一礼,这让陈默有些不习惯。

在这乱世,能被这样的大户人家收留,其实已经算是好事了。

在婢女娟儿的带领下,来到一处正厅,臧洪与张超并坐于正对着房门的位置,陈母则陪坐在侧。

“娘。”陈默看到母亲,欣喜道。

“没礼数,当先拜见两位县令。”陈母这些时日已然明了了两人身份,对于这些尊卑规矩,她是懂得的。

“见过两位县令。”陈默连忙躬身道。

陈母没有多言,这种场合,她不适合多言,况且今日还关乎到自家儿子未来,陈母显得有些拘谨。

“昨日问你之事,可有结果?”臧洪跪坐于右侧的位置,看着陈默微笑道。

陈默下意识的看向母亲。

“不用看你母亲,昨夜你们应该已经商议过。”臧洪脸上的笑容被严肃所替代:“从你娘亲、还有那位蔡氏处得知你不少事情,你为人颇有孝心,这很好,而且自幼丧父,性情坚韧,我想知道你如何想?”

其实这年月收弟子很少会问弟子的看法,不过臧洪对这半大孩子很好奇,他跟别的世家或是寒门子弟不同,自幼受尽磨砺,虽然只有十岁,却有常人所没有的魄力,这样环境中生长起来的孩子,对于臧洪和张超这样的人而言,是很少见的。

当然,经过之前的交流,陈母的谈吐显然也是士族或是寒门所出,家教上应该比其他孩子好一些,但绝对有限,陈默是如何成长为如今这样的性格,他很好奇。

“弟子愿意!”陈默也没废话,昨日若非考虑到这事应该与母亲商议,他昨日便已经拜师了,如今已经得了母亲准许,自然再无抵触。

“我是问你如何看这件事。”臧洪没有接受,只是看着陈默笑问道:“你可当这是对你的考核。”

陈默想了想道:“弟子长于乡野,规矩不是太懂,我父一脉家道中落,到我这里,已然落魄,弟子不愿祖上蒙尘,是以想要求学,可惜一直以来无门得入,如今能蒙老师看重,乃弟子之幸。”

简单来说,陈默想振兴自己这一支。

臧洪微笑着点头道:“你倒是坦诚,如今战乱,拜师礼就从简了,今日有孟高兄见证,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弟子,我见你识字,不知读过哪些书?”

“母亲教过论语,此外昔日还曾得乡间里正借我一部孟子,本想誊抄后唤于阿翁,奈何贼乱突起,阿翁为贼人所害。”陈默躬身道。

“乡间里正?”臧洪诧异的看向陈默,一般乡里之间,家中有藏书者出身可不会太低。

可惜陈默也只是叫阿翁,至于里正名姓,反倒不知,不过其子乃萧县县令,这个倒是不难查。

“孔孟之道皆乃儒家之作,既然你已学了论语,自今日起,我便从孟子开始教你。”

“多谢老师。”陈默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道。

“我如今告假回乡,但如今大乱一起,这假自然也不能作数,如今曲阳之围已解,需尽快赶回东莱述职,你是与我同行,还是留在此处治学?待太平教之乱平定以后,我再着人回来接你。”臧洪微笑着询问道。

“自然是与老师同行。”

“兵荒马乱,很危险的。”臧洪笑道。

“弟子不怕!”陈默摇了摇头。

臧洪对这弟子更欣赏了几分,不过想想也是,自己这个弟子一路护着母亲从夏秋辗转到了曲阳,甚至还帮他破了太平贼,这份胆魄和韧性,一般孩子还真比不了,自己也是想多了。

“陈夫人,不知……”臧洪扭头看向陈母询问道。

“妾身一介女流,出门在外,不但帮不了先生,还会拖累我儿,便让默儿随先生去,妾身可自行找份生计。”陈母摇了摇头,她担心自己在,反而让儿子没办法专心治学。

臧洪脸上闪过一抹敬意,随即摇头道:“夫人既然不愿,洪也不好强求,不过默儿此番立了大功,不能封赏已是不对,若让其母流落市井,让天下人知晓,岂非坏了我二人名声?况且若夫人生计无望,默儿又如何能放心随我同去?”

“正好,这曲阳城中有处庄园闲置,便劳烦夫人代为打理如何?”

“这……”陈母有些犹豫,这份恩情太重,只是看着儿子的目光,陈母叹了口气,点头道:“便依先生,此番恩德,我母子无以为报。”

“言重。”

第79章气运大增

臧洪:命数79,气运46;张超:命数68,气运47

一直回到家中,陈默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这位老师的命数也太高了些吧,之前见到周方的气运,陈默已经觉得很高了,但跟老师还有这位张县令比起来,人家最低的都比他高。

那决定人命数和气运的,究竟是什么?陈默好像抓到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到,那感觉,如同猫爪一般。

再对比自己的气运。

姓名:陈默

命数:12

气运:25

拥有金钱:五铢钱4526枚

生活类技能:耕作LV7,粪肥制作LV6,强记LV4,书法LV5,锻体LV6,蛊惑LV4

战斗类技能:棍术LV5,箭术LV9

统帅类技能:工程方略LV1,守城方略LV1

可开启:梦境训练营

看着自己的信息,陈默有些发怔,自己的蛊惑技能提升这个他是知道的,只要骗人……劝导别人向自己希望的方向思考,就算是蛊惑,但工程方略还有守城方略这绝对是入城以后才有的,昨夜不知为何,特别疲惫,没有祭拜系统神灵,这新多出来的,应该就是入城后才有的。

另外自己的命数没变,但气运突然高了一截,而且是一大截,有些类似于当初的周方,对于这个,陈默倒是有些猜测,自己拜了老师,或许正是因此,自己气运变旺了吧。

只是陈默觉得气运和命数是可以转换的,如何让自己的气运化作命数?这点陈默还没有摸清路数,只能将这些疑惑压在心底,未来总能找到缘由的。

气运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自己又可以去梦境学习了,只是这一次该学什么号?不知道这些气运是可以恢复还是如同上次一样,用了就无法恢复了?

“我儿在想何事?”陈母看着儿子回来后便一直神游物外,有些担心道。

“娘,您真的不与我们去那东莱?”陈默回过神来,看着母亲,有些不舍道。

城外的太平教还未完全散去,所以臧洪还不会立刻起程,不过听臧洪的意思,昨夜一战,城外太平教已然分崩离析,已经难以再对曲阳构成威胁,只需再施展些手段,说服盘桓在外的太平教归附,曲阳之围就彻底解决了,应该用不了几日,想到到时候要跟母亲分开,陈默便是一阵不舍。

长这么大,陈默跟母亲还从未分开超过一月,这突然要分别,陈默只觉心中空荡荡的。

“没有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虽然是早了点,不过我儿与他人不同,将来要做大事,能早些明白这些道理也是好的。”陈母摸着陈默的头,目光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儿子,似乎要将自己的儿子刻印在眼中一般。

“跟娘也不行么?”陈默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依恋。

“傻孩子,将来你也要娶妻生子,到时候自然不会再和娘在一起了。”陈母将儿子拉入怀中,轻笑道。

“娶妻了也要在一块儿,媳妇睡在外屋,我和娘睡!”陈默哈哈笑道。

“你啊,若是这般做,多半娶不到妻。”

“哪有,王叔说我长得好看。”陈默有些骄傲道。

“又不能当饭吃,以后还是多学些学问,有学问的人,才是最受人尊崇的。”陈母失笑道,即将离别的愁绪不觉间散了几分。

“娘亲放心,孩儿自当勤学,他日光耀我陈氏门楣。”陈默肃容道。

陈家其实已经很风光了,只是他们这一支与主家有些远,陈氏的荣光也分不到他们身上。

此次一别,下次再见恐怕就要数月甚至一年了,要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只是为了孩子的学业,为了陈默能够安心离去,那份不舍被陈母压在心间。

“这城外太平教徒仍有聚集,我儿可曾想过良策?”陈母看着儿子笑着将话题转开。

陈默脑子里想着那些攻防知识,摇了摇头道:“此前数万人都破不了曲阳,如今太平教被驱散,那周方多半也死在了乱军之中,剩下的人,老师已命人前去安抚收拢,便是有人不甘心,想要聚众为寇,也会设法离开,应该快散了吧。”

对于这个,陈默不确定,只是老师这么说过,若是以前,陈默觉得可能这些人直接就散了,但现在,张闿那样的人在外面可不少,这些人就算知道打不下曲阳,恐怕也不会甘心继续做个百姓。

只是不知老师准备如何对付这些人?

陈默准备明日问问老师。

“公子,时辰已到。”门外响起了娟儿的声音。

虽然臧洪说拜师礼一切从简,但也是相对的,自然不可能早上过去说一声就是师徒了,这个年月对于拜师可是很讲究的,张超请来了曲阳豪绅作为见证,还有很多复杂的礼节,此处便不一一细表了。

总之一场拜师礼折腾了一天,饶是陈默体魄强健,依旧被折腾的不轻,夜里回来后,简单的洗漱过后,已经昏昏欲睡。

躺在床榻上,陈默在让仆役婢女离开后,却没有立刻睡去,经历数月时间,终于又有了气运,陈默虽然疲惫,但依旧很兴奋。

照例对着系统神仙参拜过后,有了上次的教训,陈默先让自己躺好,然后才开始将注意集中在梦境训练营上。

依旧是那一连串的题目,上次的基础箭术训练,直接让陈默的箭术达到了九级,不过限于自身的体能还有装备,陈默目前也只能做到十几步内箭无虚发。

看着那一连串题目,陈默有些犹豫,战斗技能虽然有用,但自己目前的体魄,就算懂了,也发挥不出威力来,就好像当初第一次跟太平教徒发生冲突的时候,自己一棍子打过去,人家随手一拨便拨开了,力气不够,再多的技巧作用也有限的紧。

最终,陈默将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上,似乎多了几样技能。

战场生存技巧:消耗气运3

虽然算不得什么厉害技能,只是逃命的本事,不过陈默看着却眼前一亮,这次在太平教攻城事件中,他也摸到一些窍门,不过按照张闿所说,那根本算不上战场,真正的战场是怎样的?陈默想要体验一下。

第80章梦中战场

真正的战场显然要比之前太平教攻城复杂的多。

这一次没有训练员,陈默以一个小兵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他是一名弓箭手,安全性上,陈默觉的要比冲锋在最前方的刀盾手、长矛手安全的多。

不过这里可比之前他所经历的战场严苛的多,闻鼓不进,鸣金不退者,立斩!

身在其中,一股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气氛涌来,明明是在梦境之中,陈默却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那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弓箭手,目标前方八十步,准备!”

耳畔一声炸雷般的怒喝之声响起,陈默感觉自己半个脑袋都懵了。

哗啦啦

嘎吱

一张张长弓在弓箭手的发力下被拉满,陈默也连忙将自己手中的长弓拉满,这种弓,若是放在外面,他拉不动,但现在,梦境中进行了调整,陈默可以轻易地拉开。

没有目标,只给了一个前方八十步的空泛距离,陈默心中默默估算一下,轻微的调整着长弓的角度,不知道这样做有何意义?能射中人?

一名武将立在马背上,目光冰冷而凶残,像极了一头随时准备暴起伤人的野兽,陈默看不到前方战场的情况,只能被动的等待着命令。

“放!”武将高高举起手中的宝剑,随后狠狠劈落。

“嗡”

不知道多少张弓弦同时响起,所产生的嗡鸣声让人心烦,一枚枚冰冷的锋矢掠地而起,在陈默震惊的目光中,无数枚箭矢在空中交织成密集的箭雨,同时陈默也看到对面同样腾起了箭阵朝着这边带着死亡的尖啸攒落而下。

“噗噗噗噗”

冰冷的箭簇不断落入前方的阵中,刀盾手顶着盾牌,不时有人倒地,却没人乱跑,似乎身边同伴的死亡并不能给他们带来恐惧。

陈默记得之前在太平教攻城的时候,第一天守城将士只是放出一排利箭,便让数万人大乱,而眼下,这般规模的箭阵覆盖下,竟无一人动摇。

世上真有这般军队?

陈默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

“弓箭手前行二十步,开弓!”武将坐在马背上观望敌阵,四周设有箭塔,上面有人拿着令旗在不断挥舞。

陈默有些疑惑,这么大的战场,是如何迅速传令的?不过眼下,他显然不能多想,弓箭手的方阵已经开始前行,他身在其中,必须紧跟着阵营前行。

“停!”

二十步后,那武将再度怒喝,随即一名名弓箭手迅速弯弓搭箭,陈默也跟着拉开了长弓,只是下一刻,陈默看着那铺天盖地朝着这边攒落下来的密集箭阵,脑子里已经忘了这里是梦境战场,几乎是本能的猫下腰想要躲避。

“大胆!”

耳畔传来一声声音,是陈默在这场梦境之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一枚冰冷的箭簇射穿了他的头颅,意识也随即消散。

……

四周再度恢复白茫茫一片,陈默有些心有余悸的看向四周,虽然没有惩罚,但在那军阵之中,死亡的感受可并不好受。

“第一次战场模拟失败,宿主有十分钟休息时间,十分钟后,将开始第二场战场模拟。”

耳畔传来系统神仙冰冷的声音,十分钟是什么?陈默不知道,听起来跟时辰差不多,此刻陈默的心中有些后悔选择了这战场生存技巧了,死亡的体验,哪怕是在梦境之中,依旧不是太好。

很快,第二场梦境战场模拟开始,相比于第一次,这一次陈默稳定了许多,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弓箭手,而是一名手持长矛的刀盾手。

站在自己的方阵之中,双方的战阵很快接触,陈默学着别人那般不停地将手中的长矛刺出,他虽未学过长矛,但棍术方面却有些造诣了,原以为可以轻易掌握,只是当真正交手的时候才发现,两丈多长的长矛拿在手中,矛锋会不停颤动,想要准确的刺中目标很难,稍有不慎会刺中袍泽。

这并非一次完美的体验,战场生存技巧,但真正的战场上,不可能如同之前太平教的战场那般让你乱跑,陈默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张闿对于太平教如此不屑,这样的军阵,怕是千人便能将太平教那样的军队给轻易击溃吧?

长矛手的体验并没有持续多久,混战中,他冲的太猛,脱离了部队,被四周涌上来的敌人乱刃斩杀。

战场生存显然并不是让你逃命,而是要让你懂得如何与友军配合杀敌的同时,保证自己不死,这是陈默在经历了十次战场模拟之后生出的感悟,不过饶是懂得了这个道理,在那样凶残而血腥的战场上,想要活下来也不容易,尤其是他这个除了弓箭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能力傍身的人。

不过战场上一些规矩,陈默在被各种武将斩杀了几次之后也慢慢明白了,战场之上,进退都得听号令,这号令有很多种,鼓声、号声、鸣金声,还有那些箭塔上的旗官打出的旗语,当然旗语这种东西,是给武将看的,他们这些士兵最重要的还是听武将的命令。

一场战争并不是简单地两军厮杀,其中有着复杂的指挥,也是两军主将的较量,身在其中的陈默没法体会到其中的全部,但已隐隐有所感觉。

梦境中,陈默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只知道在某一场战争中侥幸活下来之后,系统神仙宣布此次模拟训练结束的时候,陈默整个人都有种虚脱了的感觉。

“呼”

床榻上,陈默霍的坐起身来,脸色有些苍白,额头还渗出了冷汗。

“公子无碍否?”娟儿看到陈默醒来,明显松了口气,连忙递上湿巾让陈默擦汗,刚才她进来时,正看到陈默面色发白,浑身冒冷汗,着实吓了一跳,叫也不理,推也没反应,若非陈默醒来,她都想去叫医匠了。

“无碍,只是梦到一些东西。”陈默摇了摇头,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任谁连续经历上百场战争,而且死了上百次,那感觉绝不会好。

“奴婢服侍公子更衣。”娟儿觉得陈默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吓人,不敢看陈默的目光,只是低眉顺眼道。

陈默本想拒绝,不过身上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奈道:“有劳了。”

第81章别离本卷终

初春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院落里的树木生出了绿芽,微风吹在脸上不再寒冷,反而很舒服,只是此刻的陈默却没心情欣赏这些。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陈默脸有些红,毕竟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母亲之外,第一次让别的女人帮自己擦拭身体。

娟儿跟在陈默身后,有些好笑,这位公子还真是内敛的紧,只是帮他擦拭上半身,整个人就如同煮熟了一般。

只是陈默在前,她也不敢真的笑出来,只是低头,小脸憋着笑,忍的有些辛苦。

“陈默!”

听到有人叫自己,陈默扭头看去,正看到大郎鬼鬼祟祟的藏在旮旯里,朝着自己招手。

“何事?”陈默有些惊讶大郎对自己的称呼。

“我听说,你要跟着那位臧先生去青州?”大郎来到陈默身边,昨天的拜师礼,他作为陈默的朋友,也去看了,如今的陈默可不再是以往乡间粪郎,身份不一样了,这称呼自然也不能跟以前一样直接叫二狗,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二狗这样的名字,实在叫不出嘴。

“嗯,老师本就是那边的县令,此番回乡正遇上太平教的事情耽搁了行程,如今曲阳之围已解,老师想要尽快赶回去。”陈默点点头。

“带我同去如何?”大郎有些拘谨的道。

“那里离这里很远。”陈默好奇道:“为何要与我同行?我娘还留在这里,总会回来的。”

“我留在这里有何用?寄人篱下而已,反正我如今也没个取出,张县令这里待着终归不太自在,我想跟你出去看看,也学些本事。”大郎叹了口气道,他现在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在这里终究是寄人篱下,而且他也很清楚,张超不可能教他,跟在陈默身边,说不定还能学些东西,但留在这里,恐怕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无法做主,需请示老师方可。”陈默本想拒绝,但听到大郎的话,心中也有些不忍,阿呆有他娘亲,大郎却是父母都没了,倒不如跟着自己一起,只是这事他还是得请示臧洪,臧洪点头才行,他说了也不算。

“行,你去说一声,若实在不行,我便去找杨叔也好。”大郎欣喜的点点头,杨叔如今是曲阳贼曹,不算官但也算个吏,看在同乡的份上,照顾一下总行的。

陈默将此事接下之后,便前去拜会母亲和臧洪。

“公子,你……”娟儿跟在陈默身边,欲言又止。

“何事?”陈默扭头看着娟儿,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公子,您身份尊贵,这尊卑有别,此人身为仆役,却直呼公子名讳,有些无礼。”娟儿躬身道。

“他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算不得仆役。”陈默摇了摇头道,这新的身份尚未适应,不过这规矩在陈默看来却有些冰冷,这是之前在大郎身上真切感受到的,一种难言的疏离感,虽然大郎以名字相称,不再叫自己二狗,但却没了昔日那种亲切感,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空落落的那种。

娟儿裣衽一礼,不再多言,只是跟着陈默,先去见过母亲,然后又去拜见臧洪,孟子的书,陈默有,臧洪的教法与陈默又有些不同,颂读还是要诵读的,不过却是将今日要学的一大段都读出来,也不用背,只要能够读顺,臧洪就开始给陈默讲一些历史。

孟子成书于何年有些模糊,不过大致背景是战国时期,与论语有相通之处,也有不同之处,臧洪讲的似乎与书本上没有太多关系,往往就是将一些那个时候发生的故事讲述一番,但不知怎的,听完老师将这些似乎无关的东西之后,陈默对于所学内容往往便有了一些领悟。

老师的授课似乎比娘亲要厉害许多!

大郎的事情,臧洪同意了,回到任上之后,他还要治理民生,陈默也不可能一直读书,这年纪的孩子天性好动,有个玩伴也不错。

日子似乎回到以前一般,所不同的是,陈默不必再每天忙于耕作,吃的、住的与以前相比,判若云泥。

每天一早起来,陈默会颂读今日老师准备教他的东西,同时站桩,颂读通畅之后,陈默会按照系统神仙传授自己的锻体方法打熬体力,或是做一些特殊的动作,按照系统神仙所注,这些动作可以锻炼柔韧性,只是何为柔韧,陈默不太懂,但系统神仙也没必要害自己,以前条件跟不上,陈默不敢多练,如今吃穿不愁,陈默练起来却十分刻苦。

偶尔陈默会带着大郎还有阿呆去城中帮忙,城外的太平教已经散了,不过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城外的尸体要聚集起来焚烧或是掩埋,根据恩师所说,这些尸体若不进行处理,很可能衍变成瘟疫。

这是陈默没有经历过的东西,不过此时的陈默已经不是当初在乡里做将军梦的稚童,经历过一次战争,陈默现在开始渴望太平。

梦境训练营陈默暂时没有再进入,上次经历的梦境战场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陈默不确定下次学习技能是否会如梦境战场一般残酷,另外一点,陈默也想看看消耗的气运是否会如当初在乡中一般恢复。

结果还是很叫人满意的,第二天就可以恢复一点气运,不过此后没有再恢复,也可能是时间不够。但因为这个数值已经远远高于基础,所以就算用掉一些,自己也不会如同上次那样倒霉不断。

有了这个推断之后,陈默还是很开心的,自己现在还有二十三点气运,基础技能里面,最高的也不过消耗五点气运,每用一次第二天恢复一点的话,那至少可以学习三样技能,如果气运还能恢复的话,那就更多了。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自己猜测正确的基础上,但就算猜错了,三样技能却是可以学了。

又在曲阳留了七天之后,陈默在臧洪的带领下向张超辞行,准备北上。

“此去路远,我儿多听先生之言。”城门外,陈母、杨叔、蔡婶、阿呆跟着送行的队伍一起来送陈默,臧洪在远处与张超话别,陈默则跟母亲还有仅存的乡亲道别。

“娘亲放心,孩儿知道。”陈默点了点头。

“兄长……我也想……”阿呆看着陈默,有些不舍,离别总是难受的,尤其是众人一起患过难,这份感情自然也更深一些,阿呆年幼,又不似陈默这般早早当家,众人之中,反倒是他最受不得这个,一句话还未说完,眼眶已经红了,鼻涕直往下流。

“照顾好我娘还有你娘,练好本事,若将来我要出仕的话,你来帮我。”陈默用力的抱了抱阿呆,笑道。

“嗯,兄长一定要回来找我!”阿呆吸了吸鼻涕,狠狠地点头道。

陈默又看向杨叔,杨茂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虽年长,不过你懂的比我多,早些学成归来,我们庄子,就剩你们几个了。”

“杨叔也要保重。”陈默对着杨茂一礼,又告别了蔡婶,这才带着大郎往车队那边走去,这次要远行千里,外面又兵荒马乱,臧洪这次回去,足足带了三百余人,其中除了少量的家仆、婢女之外,几乎都是从家中招来的家将,也因此耽搁了些时日。

“办完了?”臧洪将陈默招到自己车里,看着自己这个弟子,微笑着询问道。

“嗯,多谢老师。”陈默对着臧洪一礼。

“以后没有外人在场,你我师徒便不必弄这般虚礼了,走吧!”臧洪摇头一笑,对着车外喊道。

“驾”

车队随着车夫一声呼喊,开始缓缓前行,陈母看着车架的方向渐渐在视线中消失之后,身子忽然一软,往地上倒去,蔡婶连忙扶住,四周的人连忙凑过来,有人找来了医匠,号脉之后,只是心思爱子方才这般,吃几副安神养神的药汤便好了。

众人这才安心,扶着陈母回城中歇息去了……

第1章旅途

马车的行驶速度并不算快,坐在车厢里,陈默觉得这样的季节看到的往往是一望无际的田地,耕作的农夫还有充斥于天地间的盎然生机,与自己的家乡没什么不同。

但真正看到的,却是无人耕作,丛生的杂草,有人留下来的杂乱东西,偶尔还能看到躺于路边的尸骨。

绿意盎然,但不知怎的,陈默却感受不到那股属于春天的勃勃生机,好似天地之间,只有他们这一行人马在缓缓前行,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去往何方,只是一直往前走而已。

第一次远行的憧憬和期待逐渐被空虚以及对母亲的思念替换,这还只是出来的第三天,根据老师所言,这一路,至少也要走一个月,他们这样的队伍走不快。

“老师。”陈默扭头,看向闭目假寐的臧洪,忍不住开口道。

“嗯?”臧洪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陈默:“何事?”

“您说这太平教为何要作乱?而且规模能如此庞大?”陈默的神色有些认真,他这两天也听过臧洪说如今时势,太平教在这短短两月的时间里,席卷了大半个大汉天下,大汉十三州,至少有八州陷入瘫痪的境地,剩下的地方,也有贼患,只是还没能到阻碍衙署施政的地步。

太平教的战力,陈默亲身参与过,很难想象那样的军队是如何战胜大汉的精兵强将的。

“有些复杂,你若说全是那张角之过,也不对,若朝廷执政清明,天子勤政,那张角便是有通天本事,也不至于令天下动荡,所以这场匪患,固然有张角之故,但朝廷的责任,也不可推卸。”臧洪叹了口气道。

“那朝廷……”陈默觉得妄议朝廷是非是否有些不合礼法,但老师说的似乎也不错。

“如今朝廷已经集结精兵开始清缴各地叛军,太平教虽然势大,但仓促起势,这两月之内无法成事,接下来,便该衰亡了。”臧洪对于陈默的提问却也不烦,反而开始认真的解答。

“我娘说过,太平教统属不明,亦并非真的得民心,早晚必败。”陈默思索道。

“夫人确是奇女子。”臧洪点点头,这份见解,便是不少士人都未必有吧。

“弟子听说,天下之所以如此,是宦官干政所致?”陈默好奇道。

“这……”臧洪并未立刻回答,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陈默道:“默儿,这宦官干政,你如何看?”

“若以公来看,历朝历代的事情都已证明后.宫干政乃取祸之道。”陈默想了想道,这些天臧洪跟他讲的最多的便是东周到春秋战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哦?”臧洪饶有兴致的看着陈默道:“以公来说?也就是说还有以私了?”

“嗯。”陈默点头道:“只是似乎有些……”

“但说无妨,你我师徒探讨便是。”臧洪笑道。

“天子也是人,既然是人,便自会有亲疏远近,弟子在想,天子身边,似乎都是宦官、妃嫔吧?天子是如何的,弟子不知,但以弟子来说,若母亲与弟子说的话与他人和弟子说的有相冲之处,自然是更相信母亲一些,若是杨叔与我说的与一个外乡人与我说的有不同,自然也是相信杨叔。”

这也是最近陈默在琢磨的事情,自从他知道天子竟然是个人,跟自己差不多以后,他就开始想这些问题。

“老师,这是否就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之意?”陈默好奇的看向臧洪。

“帝王家世,比这个要复杂的多,不过也却有此意。”臧洪点头,满意的看着这个弟子,他发现陈默记东西特别快,而且往往能举一反三,很多事情,都会有些自己的想法,这在一些老师眼中,不太好,甚至会招来厌恶,不过对臧洪来说,却反而更看重,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坏事,做老师的,是尽量将其想法往正道上引,而非将其扼杀。

而且,这孩子身上有股常人没有的气质,那是一种看淡生死的洒脱,或许是经历了这场战乱,磨砺了这孩子的心性吧,以一个平民之身,面对自己和张超这样的人物,能够做到不卑不亢的,别说哥十岁稚童了,便是青年人恐怕也难有这份心态。

“左右无事,来陪我下棋如何?”臧洪坐的久了,有些无聊,指了指车厢里的棋盘笑道。

在颠簸的车上其实并不适合下棋,只是这旅途实在枯燥乏味,别说陈默这样的孩子,便是臧洪,连着三天大多数时候待在车厢里也有些受不了,往日出游可没有这般大的阵仗。

从东莱到广陵,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十日便能赶到,哪像现在。

“老师,弟子不会……”陈默看着棋盘有些傻眼,他记得系统神仙的梦境训练营中有基础棋艺技能,只是陈默觉得这东西对自己用处不大,而且还要耗掉五点气运有些不值。

“人得有好学之心,老师教你,这个其实不难。”臧洪微笑着坐在棋盘后面笑道:“而且琴棋书画,虽然不需精通,但至少需会一些,最好能有一两样精通,如此,他日你若步入仕途会顺畅许多。”

其实老师就是想找事情做来打发时间吧?

跟臧洪熟了,陈默虽然不至于直接发表这样的言论,但心里还是会默默地腹诽一下,他也实在想不出这琴棋书画跟仕途怎么会扯上了关系?

不过老师既然要教自己,陈默也不可能拒绝,只能按照老师的意思,跪坐在老师对面的席子上,学着老师的样子揭开棋盅,仔细的听老师讲解这棋盘规则。

围棋的规则其实不难,但想要下好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春末的驿道之上,车队的速度依旧不快不慢,只是车厢中的声音渐渐被落子声所取代,枯燥的旅途上,师徒俩似乎找到了消解枯燥的乐趣,下棋渐渐取代了言语。

“唉”托运食物的车上,大郎打了个盹儿,看着四周对着身旁的车夫笑道:“阿叔,莫非天下太平了?”

“我如何知道?不过这三百精兵可是从并州战场上杀下来的,就算有太平教蠢贼来犯,也能轻易击溃。”

“并州在何处?”

“北边儿,很远。”

“那有多远?”

“我又没去过,我如何知道,安心学驾车,何来这许多言语?”

车夫被问的烦了,瞪了大郎一眼没好气的道。

枯燥的旅途在继续,陈默预想中太平乱贼劫道的事情偶尔也会发生,不过就如车夫所言,这三百随行护卫,都是从并州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寻常太平乱贼,往往一个冲锋便溃不成军,这打仗有时候真不一定人多就有用。

第2章授业

臧洪是当世名士,这名士的身份,有时候不能用官位来衡量,这也是陈默这段时间的体会,比如途经下邳时,徐州刺史朱并亲自相迎,更派出一支千人军队将臧洪护送到琅琊。

如今陈默对于大汉官爵也有了一些了解,县令在往日的他看来,已经是天大的官儿了,但县令之上有各郡太守,刺史不掌实权,却有监察州郡百官之责,然后太守府中海油各级官吏,如果单以官爵来算,太守府的那些人,哪怕只是吏,也有资格对各县县令指手画脚一番。

当然,也得看谁,因为买官的原因,如今大汉各地官员,多为宦官亲信,不过这些人过来,像臧洪这样的一般是不招惹但也不理会的态度,你对我听你的,不对,我就当你放了个屁,那些人就算心中有火,也不敢随便发出来。

一来治理地方需要这些人,二来这些人多为名士,真要因为些小事得罪了,一个外派官员很难立足,三来吗……名士一般交游广阔,像臧洪,跟北海孔融等青州名士关系都不错,真得罪了他,整个东莱的豪绅士族都能给你使绊子,所以这些买来的太守什么的虽名义上有权,但实际上,实权不多。

太平教乱起之时,不少官员毫不犹豫直接逃离,多少这各地士人都得付些责任,毕竟留下来,也不好统筹管理,反而可能丢了性命,而事起仓促,大多数地方豪绅也没有准备,县令一走,一下子没办法将武力集结起来,倒霉的也不少。

从这点上来看,太平教之前那势如破竹的劲头感觉上像是钻了空子,但陈默总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

如今太平教虽然还在肆虐,但从徐州的情况来看,显然已经开始稳定住了,否则朱并也没那么多人手派来护送臧洪。

至于陈默,因为赶路的缘故,白天会被老师叫去传授学问,然后就是教授棋艺,为了跟上老师的节奏,陈默特地在梦境训练营中学习了一次棋艺,技能之中,也多了一项棋艺技能,而且还达到了九级。

在陈默的理解中,这应该是最高了,但事实却是,在跟老师对弈的过程中,依旧被杀的丢盔弃甲,而且不同于之前的懵懂,他为了学习棋艺,在梦境训练营中钻研了近十年,学棋的时间上,陈默觉得自己应该不比老师少了,但依旧比不过,这让陈默十分沮丧。

“你这孩子,棋艺进步竟然如此迅速!”相比于陈默的失落,臧洪的心情就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一个刚接触棋艺的稚童,竟然让他这浸淫棋艺多年的人不得不正视,好几次差点输了,这让臧洪惊讶之余,也有些不可思议,这世上,莫非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但还是比不上老师。”陈默有些失落的摇头道。

臧洪:“……”

没来由的,感觉被人鄙视了,但臧洪也不得不承认,单就棋艺来说,陈默与自己已然相差不大,看着失落的弟子,臧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想了想摇头道:“单就棋艺而言,默儿已不下于为师。”

“那为何……”陈默看着棋盘,怔怔出神,若是相差不多,但为何每每感觉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知道这样下会输,但却不由自主的这般下下去。

“你与为师所相差的,并不在此处。”

“哦?”陈默有些诧异的看向臧洪。

“这下棋其实犹如两军博弈,考教的可不只是执棋人的棋艺,还有心态,见解,整个棋局的布置,你虽然天资聪颖,但终究阅历有限,为师只是稍稍引诱,便能引你入局。”臧洪看着陈默笑道。

有个这般天资横溢的弟子,对于老师来说,既是幸事,也是不幸。

“老师说的怎犹如行军布阵一般?”陈默不解道。

“这世间万物,殊途同归,这棋局之上也讲究兵法。”臧洪笑道。

“兵法?”陈默愕然的看向老师,这个梦境训练营中怎没有教。

“其实不止是兵法,我大汉文化,自春秋、战国,至秦时已有逐渐融合之相,以后学的多了,你会发现,各家学问,虽有相悖,但溯其根源,却总有相似,或者说,迄今为止,儒家也好,法家也罢,乃至已经消失的墨家,你不可能找到任何一家学说能囊括这天地万理,我辈学者所要做的是什么,你可曾想过?”臧洪微笑着看着弟子,自己这个弟子总能为自己带来惊喜。

“继承先贤之学,传承下去,此外读书做学也能让人明白事理。”陈默仔细的思索了一下,将自己的认知说出来,这是目前他对学问的认知,当然,还有一些没说,读书与仕途也有关。

“此其一也。”臧洪没来由的松了口气,若自己这个弟子什么都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教他什么了。

陈默连忙正襟危坐,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每一家学说,都有其可取之处,能够创立一门学说,并传承至今,必有其过人之处,我辈学者固然要传承先贤学问,但更重要的却是去芜存菁,不断为这些学问纠错,需知先贤也是人,是人总会犯错,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如今,很多人却将先贤之语奉为至理,就算明知有错,也不愿更正,实乃迂腐至极!”臧洪说到最后,有些叹息,他本非激进之人,当年入洛阳为童子郎,也是抱着一颗向学之心去的,只是洛阳之中,固然大儒遍地,但却有股盲从之风,先圣说的便是对的,大儒说的便是对的,虽然有了名声,但对于洛阳的这种氛围,臧洪却总觉格格不入。

“尽信书不如无书?”陈默目光突然一亮,看着臧洪道。

“不错。”臧洪点点头,这也是他不愿意直接将陈默送到洛阳为童子郎的缘故,这样一块璞玉,若进入洛阳,说不定会如那些人一样,变得迂腐起来,当下笑道道:“至于这棋艺,你的棋艺已然极高,想要再提高,无需再钻研,放开胸怀,多学些其他学说,多去走动,曾广阅历,见的多了,今日之疑惑,无需他人解释你自会懂得。”

“多谢老师指点。”陈默拜谢道。

“时候不早了,回你车上去歇息吧。”臧洪挥了挥手道。

“弟子告退。”陈默躬身拜别。

“还有一事……”臧洪犹豫了一下,叫住了陈默。

“老师请吩咐。”

“娟儿以后就跟在你身边为你料理琐事,不过你如今年纪渐长,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免得耽误了学业。”

“何事?”陈默不解道。

“这……男女之事。”臧洪有些尴尬,这温柔乡能磨灭了人的意志,加上陈默年幼,若不加引到,以后若尝到了其中滋味,陷进去可不是臧洪愿意看到的。

???

陈默疑惑的看着臧洪,所以……到底是何事?

“去吧去吧。”臧洪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有些无奈的挥手道:“总之,夜里早些休息,莫要做其他事情。”

陈默一脸莫名其妙的点点头,告辞下车,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陈默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等一会儿问问娟儿,她可能知道……

第3章英雄必问出身

当利算是东莱比较有名的城池,当年武帝宠信栾大,将最疼爱的女儿卫长公主嫁下嫁于他,这当利便是卫长公主的封地,当时不叫当利,后来卫长公主与栾大婚后,武帝才将此地更名为当利,也是这东莱郡一带最富庶的地方,臧洪受封的县令便是当利令。

臧洪在当利颇有名声,受百姓爱戴,此番回来,早已得到消息的当利官绅还有许多士子名流纷纷出城相迎。

太平教之乱,遍及天下,当利自然也受到冲击,不过臧洪在此为官数载,吏治清明,百姓富足,当然,是相对其他地方来说,也因此,虽然受到冲击,但很快便被压下去,并未如同徐州那般形成大批的难民潮。

臧洪带着陈默下车,与前来相迎的众多官身一一见礼,把臂相谈,其间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将陈默介绍给众人。

这士人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己的弟子天资聪慧,他日必定会步入仕途,这圈子里的规则还有人,臧洪觉得早些接触一些也是好的。

陈默有些懵懂的跟着一位位名士见礼。

“子源兄,此子是何家子弟,竟能得你看重?”一名年轻士子看着陈默的样子微微皱眉,他是青州名士,同时也是当利县丞,最善观人,陈默虽然没有表现出局促不安,但一脸懵懂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世家子弟,而且小小年纪,手上就有厚茧,这更不像世家子了。

别觉得他找茬,士人这个圈子,门槛可是有的,而且很高,寻常白身或者农家子就算有幸步入仕途,也没资格跟他们相交。

“淮浦陈氏,汉瑜公算起来算是他叔公。”臧洪简单的介绍道:“只是自小家道中落,长于民间,此前我客居曲阳,正遇上太平教围攻曲阳,此子被卷入太平教中,却暗中以箭书送信,并助我大破太平教叛贼,我见此子出身清白,且天资聪慧,是以起了爱才之心。”

虽然没有说庶出身份,不过陈家在徐州可是大族,能混到这地步,也就是陈家旁支了,虽然这出身不算好,但也算有资格进入这个圈子了,再加上臧洪弟子的身份,那县丞看向陈默的眼光倒是温和了不少,但也仅此而已。

陈默有些不舒服,说不上为何,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以审视的眼光品头论足,感觉并不好。

“可莫要小看他,此子天资聪慧,有强记之能,擅射,且棋艺也颇为了得。”臧洪笑着为陈默解围,小孩子脸上藏不住事,哪怕陈默比一般稚童要稳重一些,但也终究是个稚童,不高兴那是挂在脸上的。

“哦?”那县丞对着陈默微微颔首:“却是我失礼了,学问我自问不比子源兄,不过这棋艺却可指点你一二,若有不解之处,尽可来问。”

臧洪也带着陈默与这些人一一相认,他记性极好,只是一圈,已将这些人的样貌、名字记下。

一行人簇拥着臧洪回到城中,约下三日之后为臧洪接风之后方才陆续告辞,毕竟臧洪走了一月有余,一路疲惫,这个时候设宴有些不妥。

深夜,臧洪亲自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带着陈默来到书房。

娟儿乖巧的为两人端上糕点清水后,侧立在陈默身后,陈默跪坐在席位上,皱眉想着白天的事情。

“默儿,心绪有些不稳。”臧洪看着陈默,微笑道。

“老师……”陈默抬头,看着臧洪,犹豫片刻后,询问道:“出身真的那般重要?为何提到我总要带上陈家?”

陈默的想法很简单,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振兴家族,甚至把主家压下去,算起来,他们家也不算庶出,他爷爷那一带,也是嫡子,只是……

“若仔细论来,如今这些名士,包括为师在内,祖上也是从一无所有开始,一点点的壮大家族,最终跻身士族。”臧洪笑道:“先圣孔丘出身,为师也与你讲过,听起来,似乎出身并不重要。”

陈默点点头,很多名留青史的英雄人物或是先贤,其实出身也并不高。

“但你可知道,放眼古今,似孔圣这般出身之人有多少?但最终留名的却只有孔圣,而且孔圣之名,是其穷尽一生,周游列国方才流传下来。”臧洪看着陈默笑道:“这样说你或许无法理解,便说你故乡吧,若突然来了外人在你们故乡居住,你们会如何?”

“这……”陈默仔细想了想,不知道老师为何如此问。

“换个说法,突然来了外人,无外乎两种态度,一者不问其来历,热情结交,二者,探明其过往,是否暴徒,有无罪责在身,确定其人品是否值得结交,而后再看是否结交?”臧洪笑道。

“自然是……”陈默有些明悟。

“士人,似乎高高在上,但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不过士人考教的,先是德行,而后才是才能,但这世上,如何能极快确定一人品行?”臧洪笑着继续问道。

陈默摇了摇头,让他做的话,他无从下手。

“若你是士族之人,有家族声誉在,大家知你根底,如此一来,自然更容易确定,但若你不是,不说门户之见,单是德行方面,恐怕需要极长的时间看你言行,如此方可确定,当然,在士人眼中,并不只是这些,但我大汉以德举才,也并非没有道理,而士人之中,各家都珍惜名望,不会自毁名声,如此一来,相互之间自然更容易接受。”

陈默微微皱眉道:“但弟子今日感受,却并非如此。”

“自然没有那般简单,不过英雄必问出身,便是如此,你也可将其看做士人之间的律法,或许不公,但世情便是如此,他日你要步入仕途,这属于士人的律法可以不喜,但最好莫要轻易碰触,否则极易招来灾祸。”臧洪说到最后,神色已变得极为认真。

不说士人圈子有多高尚,但在大汉天下,你入仕还有些抱负的话,是避不开这个圈子的。

“弟子明白。”陈默有些闷闷不乐的躬身道,如今还不是太明白这些问题。

“舟车劳顿,早些歇息去吧,以后除了衙署正堂之外,其他时候你都跟在我身边,记住,少说,多看,便是有不懂亦或不满之处,也莫要当众说出。”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陈默起身,对着臧洪一礼之后,带着娟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孩子……”臧洪看着陈默的背影,摇头失笑,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子学业上的事情不必自己曹性,反倒是别的世家子弟都懂的一些道理,却需好生教授了。

第5章出游

礼记.曲礼: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对于和士人之间交往的事情,陈默其实还不是太明白,不过老师鼓励自己多与他们走动自然有着老师的道理,陈默曾请教过臧洪,如何走动,臧洪的回答也只有四个字:礼尚往来。

唐元所言似乎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当陈默拿到薛宇送他的那把短弓时,依旧有些犯难。

但陈默也算是使弓好手,尤其在梦境训练营中,曾专门学过识弓,虽然同样是短弓,但相比于王叔赠他的那把软木短弓而言,这把弓的弓臂所用木质便颇为名贵,弓弦也是兽筋拧成,做工更是考究,市面上恐怕是买不到的,一般短弓的售价也就几百钱,但这把,没有四五千钱恐怕下不来,甚至更贵。

薛宇送的随意,但陈默收的却觉烫手,虽是臧洪弟子,吃穿上,臧洪对他极好,但若要让他跟臧洪开口要钱回礼,陈默做不到。

“陈兄,这把弓可是我请青州名匠所造,可堪入眼?”只有九岁的薛宇,平日里言行都学着那些士子的样子,感觉有些别扭。

陈默闻言,也只能尽量保持微笑,颔首道:“多谢薛兄厚赠,此弓……乃我生平仅见。”

射程,陈默估计在五十步左右,有效射程的话,三十步内堪比自己那把十步之内的威力,再配上真箭,以短弓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只是其精美程度,观赏性远远大于实用,很多地方比如两端的兽头吞口隐藏弓弦,陈默觉得就实用性来说,真的未必比得上军中的正常短弓,还有弓弦上竟然镶着金丝……



陈默有些头疼,不过这些话,他自然是没法说出来,平白扫了人家兴致。

这段时间的相处,陈默也大概摸清这些人的性子了,世家子弟虽然出身高贵,不过大多数世家子弟门风都颇严,少有如同乡间大户欺压良善的行为,不过这些人之间,更注重颜面,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话,很可能戳中某人的痛处,扫了人家的脸面。

崇尚君子之风,可惜恐怕这里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弄清楚真正的君子之风是什么吧?

在陈默心里,自己的老师是有君子之风的,至于这些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都是在效仿而已,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

“陈兄喜欢便好,走,早听闻陈兄箭术如神,今日定要一观。”薛宇笑道。

“去何处?”陈默点点头,他虽然平日里也有练箭,不过这真箭尚是第一次使,心中也有些跃跃欲试之感。

“今日我等就去卢乡的卢山如何?”唐元骑着自己的小马驹,看着陈默笑道。

卢乡与当利只有一河之隔,从当利去卢山,约有二十里,他们这些世家子去,自然不会用走的,除了陈默外,都带着马车,此外每人身边都有四五名护卫,加起来也有七十余人。

“我记得卢山有山贼出没,不好吧?”陈默闻言皱眉道。

“我等这许多人,那些蠢贼如今被臧县令迫的缩于山间不敢轻出,如何敢来招惹我等?若遇上了,正好为民除害!”唐元傲然笑道:“陈兄放心,我已熟读兵法,碰上了,算他们倒霉。”

陈默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壳疼,扭头看向唐元的护卫,他认得此人,乃是唐家的家将,早年是游侠,一手剑术颇为厉害,既然他跟着,应该劝劝吧?

“陈公子放心。”那家将微微一笑,拱手道:“莫说那些贼人不敢动手,就算真来,这里的都是附近有名的游侠,那些贼人可未必是对手。”

游侠?

陈默看着此人,最终点点头,就自己认识的两个游侠,王叔本事自不必说,那可是杀过猛虎的,郑叔那娴熟的刀法,恐怕也不一般,应该都很厉害,再说不算他们这些人,单是护卫也有一队人马,就算真遇上了劫道之人,料想要走还是走得掉的。

如此,一行车马浩浩荡荡的往卢山方向而去,唐元将自己的马车让陈默坐,他自己则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骑着自己的小马驹在队伍中负责指挥部队前行方向,倒也颇有几分架势。

陈默没有待在车厢里,坐在车辕上,看着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唐元,心中多少有些羡慕,心下却是思索自己是否也去梦境训练营中学一学骑术?虽然有些贵,不过这技能以后也用的上。

驿道上少有行人,如今兵荒马乱,除了必要去城中采买或是各乡往县城汇报情况之外,各地乡庄都竖起了围墙警戒。

偶尔能够看到一座坞堡,那是各地乡绅自家建立起来的防御性庄园,唐元家就有一座,陈默曾去过一次,里面给人的感觉,像一座小县城,不但人口多,更重要的是还有城墙、箭塔,趁着这太平教大乱的机会,这些坞堡可是吸纳了不少人口。

以前这种坞堡不多见,但从太平教乱起以来,便开始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多,有的是乡庄改建成的,但更多的却是豪绅建起来的,从徐州到青州,沿途所见不下二十座,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陈默会注意这一点,则是因为臧洪最近在因为此事头疼,具体头疼什么,陈默不是太清楚,但跟这坞堡有关是可以确定的,但陈默弄不明白这坞堡对于防御太平教明明很管用,为何会因此而烦恼?

“陈兄,在想何事?”兴许是乏了,唐元不再乱跑,骑着马驹在车队中间挨个跟人攀谈,到了陈默这里,见陈默坐在车辕上又开始发呆,不由笑着出言道。

“你说如今东莱境内太平教已平,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建坞堡?”陈默也没提老师,只是不解的问道。

“这你就不知了。”唐元一挺胸,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又觉得马上说话有些不体面,将马驹交给家将牵着,自己爬上陈默的车,对着陈默伸手一引:“陈兄请,我来与你详说。”

陈默觉的这样子其实有些可笑,又不好笑出来,点点头,也做了个同样的手势,跟唐元一起进了车厢。

“究竟为何?”陈默跪坐下来,看着唐元笑问道。

“其实很简单,虽然如今东莱太平了,但青州黄巾贼依旧肆虐,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大家都担心黄巾贼会集结重兵杀来,所以提前建立坞堡,到时候就算县城失守,我等也有地方退守,不至于全军覆没。”

因为太平教起事的人马,大都以黄巾抹额,所以如今大都以黄巾贼相称。

“原来如此。”陈默闻言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不过心中对于这个答案曲阿并不赞同,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真的城都被攻破了,坞堡未必有用,而且若是这个原因,老师烦恼的就不该是坞堡而是黄巾贼了。

不过看唐元的样子,显然也说不出什么更高深的来,陈默也只能作罢,转而料一些学说上的事情。

第6章屠庄

“怎的停了?”车厢里,唐元正津津有味的跟陈默讨论着眼下局势,车却突然停了,唐元微微皱眉,走出车厢询问道。

“公子!”唐家家将策马来到车前,低声道:“前方发现有庄子被人屠了……要不……”

家将有些迟疑,想劝自家公子回城,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就算他们带的人多也不安全,若自家公子出什么闪失,自己跟着陪命也就罢了,但他还有一家子要养活,没了自己,恐怕吃饭都成问题。

“屠庄?”陈默从车厢里走出来,虽然尚未看到,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却是闻到了,面色微微一沉,他记得当初太平教徒虽然是叛逆,但也很少有屠庄的事情发生,多半是驱赶百姓,裹挟百姓攻城。

当然,青州和徐州有所不同,这边黄巾贼闹的更凶,而且太平教叛乱至今已有半年左右,总会有变化的。

“不错,我们的人去看过了,刚死不久。”家将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东莱郡相对太平,谁能想到这离城十多里的地方,就发生了这等事情。

“庄中没有防卫?”陈默站在马车上极目远眺,那边还有没有散尽的烟火。

“有的,而且不少,是附近有名的庄子,有三百余户人家,光是乡勇便有四百余人。”家将有些心有余悸,四百多人的庄子,甚至连烽火都没来得及放便给杀光了,这次的贼人有些凶残呐。

“如今我东莱郡境内竟然还有这般猖狂的贼人?”唐元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闻言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来了兴致道:“走,我等去看看。”

“公子,这……”家将大惊,连忙阻拦道:“这些贼人颇为狠辣,我等未必抵挡得住。”

“不必惊慌,贼人既然杀人,恐怕不敢久留,我等去看看便知。”唐元却满不在乎,有些兴奋的道。

家将有些苦涩,自家这位公子平日里虽然以君子标榜,也从不无故惩罚下人,但性子却执拗的紧,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陈默也来了些兴致,也没劝阻,至于危险……唐元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屠庄,没理由一直留着。

“找地方点燃烟火,通知附近的人马往这边赶。”陈默对着家将道,不管怎样,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虽然他看到众人的气运、命数都没有变化,但望运之术也不是万能的。

“陈公子所言极是!”唐家家将闻言点点头,还好,这里有个懂事的,虽然那些贼人多半走了,但招来附近巡逻的卫队,也更安全一些。

一行人从车里下来,那些世家子弟对于如今的世道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过,见自然是没见过的,此刻听到有危险,一个个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兴致勃勃的要一同前往查看,若能找到什么线索,大破山贼,以后传出去,当利某家公子,年少英武,十岁便破黄巾贼寇,只是想想都觉得很有威风。

“陈兄,我听说你曾助臧县令大破曲阳数万贼寇,那些贼寇厉害么?”薛宇凑到陈默身边询问道。

“不厉害。”陈默闻言摇了摇头,要说战力,黄巾贼跟朝廷兵马没法比,数百人便能驱散上万人的贼寇,能有多厉害,但那段日子,陈默不太愿意回忆,如今看着这些一个个想要体验一把的豪族公子,心中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不知者无畏吧?

庄子近了,空气里那股子血腥气息变的越来越浓,庄子很大,比陈默的家乡大了许多,有高高的木墙,还有箭塔,很难想象这样一座防御完善的庄子是如何在无声无息间被人攻破的,这里距离当利也不过十几里路,距离卢乡更近。

“嘎吱”

虚掩的寨门被两名护卫推开,一具具死相狰狞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四周,触目惊心。

陈默皱眉看着这一切,从死状来看,这些人经历过激烈的战斗,他甚至看到了官兵的尸体……

“呕”一名公子突然面色发白的跪在地上,低头狂吐。

紧跟着,如同连锁反应一般,一群十来岁,最大年纪也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年趴在地上不断狂呕,对于他们来说,这样人间炼狱一般的存在,绝对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陈默没有太多反映,若论凄惨,他在曲阳那段时间经历过太多,易子而食都见过,如今的场面,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陈公子……”唐家家将尴尬的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目光落在陈默身上,现在一群小伙伴都吐了,这里地位最高的,而且头脑还清明的,貌似就只剩下陈默了。

“派人通知衙署,没看到山贼尸体,而且外面的寨墙也没有战斗的迹象,厮杀基本都发生在装内,恐怕不是山贼作乱。”陈默看向家将道。

“已经派人去了。”家将点点头,他们在加入这些世家豪族之前,是游侠,只是一眼,边看出了不同,不过陈默一个十岁稚童,在这种时候不但没怕,反而能够看出这些却有些了不得了。

“劳烦看看有无活口。”陈默对着家将颔首道。

“噗”家将正想答话,却见一枚利箭突然出现,斜斜的插在两人脚边,箭尾兀自不断震颤。

“保护公子!”家将面色一变,连忙护在鼻涕眼泪横流的唐元面前。

陈默在破空声响起之前便有所警觉,在对方箭簇落地的同时,已经摘下肩上短弓,一把抄起一枚利箭,也不细看,朝着箭簇射来的方向射去。

“箭术不错,可惜力气不够。”清朗中带着几分桀骜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陈默抬头看去,正看到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斜坐在不远处的箭塔上,鹰隼一般的眸子盯着陈默,一只手把玩着一枚箭矢,正是陈默之前射出的那一枚。

“何方贼人?”唐家家将大惊,此时才发现对方,拔剑在手,厉声喝道。

“兄长,没有活口!”另外一名少年带着几个人从庄子深处出来,见到唐元这般架势,迅速护在箭塔四周,对着这边露出凶狠的目光,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第7章太史慈

“收起兵器!”箭塔上的少年身子一挺,竟是直接从那两丈余高的箭塔上跳下来,中间在箭塔的横木上踩了一脚,稳稳地落在地上,挥手示意身边的人收起兵器。

“应该不是贼人,他们穿的是郡府的服饰。”陈默拍了拍唐家家将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陈默每日在衙署进出,跟着臧洪见各种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郡府派来的人,认得他们的服饰。

“在下夏丘陈默!”陈默抱拳一礼,看向少年道。

“黄县,太史慈。”少年将手中长弓递给身旁的部下,看着陈默笑道:“东莱郡府奏曹史,夏丘在何处?”

“徐州临淮郡。”陈默目光跟着那长弓走了走道:“太史兄为何在此?”

“我奉命送信,途经此处,正看到这里出了事,前来看看,既然你们是本地士人,那便由你们去跟衙署说吧,我还有要事,告辞了。”太史慈对着陈默回了一礼,带着麾下众人道。

“不能走!”唐家家将皱眉道:“这些人死去不久,尸体尚有余温,他们在此处盘桓,未必没有嫌疑。”

一个庄子被屠了,三百多户,上千人口,虽说在这乱世人命不值钱,但东莱这边可是已经恢复了不少,出了这种事,而且事情究竟如何尚未可知,这太史慈一群人见他们来了便要走,怎么看都有些可疑。

“你放屁!我们只是途经此地,再说,我们只有这几人,如何能够屠尽一庄人口?”太史慈身边一名青年顿时炸了,指着唐家家将的鼻子骂道:“何况我等乃郡府之人,尔等有何资格逮捕!”

“兄台言重了,并非逮捕!”正在观察尸体的陈默摇了摇头,对着太史慈抱拳道:“我这位朋友并无不敬之意,只是他脾气有些冲,我等并非衙署官吏,自无资格扣留诸位,只是此处惨案颇为蹊跷,看样子不像贼寇劫掠,诸位比我等来的早些,或许知道更多,我等已经派人通知当利、卢乡两县衙署,诸位既然在此,不如与我等互相做个见证,否则衙署要将我等当做嫌犯,会有许多麻烦。”

“那到时候你们麻烦没了,我等却要费舌一番。”太史慈的目光很犀利,一般擅射之人,目光都比常人犀利,如陈默这般,他若是凝神去看谁,那目光容易让人误会,而此刻太史慈投来的目光,甚至让人生出一股难言的压迫感,至少陈默面对太史慈的目光,会生出想要避开的感觉。

“太史兄身上确有嫌疑。”陈默本想用言语让这些人留下,免生冲突,既然此刻被太史慈戳破了,也只能直言了:“我等虽非官身,不过在当利也有些身份,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太史兄见谅。”

“那我若不见谅,你待如何?”太史慈看着陈默,脸上的笑容有些桀骜,目光却变的凌厉起来。

陈默没说话,一半是不知该如何接,另一半也是被一股莫名的感觉压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但还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

这个太史慈……不太好惹啊。

借着看向周围人的功夫,让自己心绪平静一些,对着太史慈勉强笑道:“这恐怕由不得太史兄。”

我人多。

“哦?”太史慈看了看陈默身后渐渐围上来的护卫,嗤笑道:“人多,可未必有用。”

“你身后的人,怕是不会如此想。”陈默想想也是,自己身后这些人,斗狠或许厉害,但若是作战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陈默不想发生战斗,只想拿话来僵住太史慈。

“威胁我?”太史慈目光一厉,那一瞬间,陈默感觉自己回到了梦境战场一般。

“不敢。”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只是希望太史兄能在此停留片刻。”

“杀过人?”太史慈突然收了气势,饶有兴趣的看着陈默。

陈默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的确杀过,而且还不少。

“也好。”太史慈收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等会儿,他不是怕事之人,不过就如陈默说的,若真动起手来,他或许不怕,但身边这些兄弟可就未必能跟自己一起杀出去,而且也容易惹上官司。

“嘿,分明是心虚……”

“噗”

唐家家将还想说什么,便见太史慈目光一冷,回身射箭,唐家家将只觉头皮一麻,伸手摸时,却发现发髻之上多了一枚箭簇,正是陈默之前射出去的那一支。

好快!

陈默一凛,刚才太史慈回身射箭,以他的眼力,甚至没有看仔细,那箭已经奔到了唐家家将的头顶,出声提醒都来不及,这太史慈的箭术,明显在自己之上,只是自己箭术已然九级,再高又是什么境界?

“若不想我改变主意,最好闭嘴,否则第一个杀你!”太史慈盯着唐家家将,语气转冷:“这箭,某故意射偏的,但某也不敢保证,下一次是否会射偏。”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但看着太史慈那冰冷的眼神,唐家家将张了张嘴,一张脸憋的通红,但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最终也只能一脸憋闷的转身去安抚自家公子。

唐家家将武艺虽然不好,但见识还是有的,眼前这叫太史慈的年轻人,显然不是好惹的,别因为嘴上痛快,丢了性命,那就不值当了。

“陈兄,要不我们先出去等?”唐元面色苍白的来到陈默面前,他已经吐不出东西了,但周围的那些尸体还有气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这里,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也好。”陈默点点头,伸手扶着唐元准备招呼众人先出去。

“陈公子,那他们……”唐家家将指向太史慈,只是看到太史慈瞪来的目光,又讪讪的收回了手。

“太史兄既然答应,便不会反悔。”陈默摇了摇头,对着太史慈招呼道:“太史兄,此处污秽,不如出去一叙?”

“也好。”陈默的话没有刻意降低声音,太史慈听的还很受用,当下点头招呼众人一起出去。

终归是年轻了些。

唐家家将古怪的看了太史慈一眼,心中默默摇头,几句话便被这陈公子给僵住了,还特么不自知。

第8章结交

“陈默?”太史慈随意的坐在一块青石上,嘴里嚼了一根草根,扭头看向陈默:“你这年纪,箭术能到此等境界,也算不错,可愿拜我为师?”

“??”

陈默茫然的看向太史慈,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有些尴尬:“在下已有师承。”

委婉的拒绝了,若说做学问拜师,陈默愿意,但箭术武艺的话……陈默觉得有系统神仙在,梦境训练营中教的未必就比旁人差,找个老师反而浪费时间,再说这太史慈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开口称他为师……陈默叫不出口,他承认太史慈的箭术比自己强,但他也比自己长了好几岁,若再过几年,说不定对方还不如自己呢。

“嘿陈兄可是臧洪臧子源先生弟子,当世名士,便是使君见了,也需礼敬三分,你比我等也大不了太多,只是会一手箭术,何德何能与子源先生弟子?”一旁的唐元闻言不屑笑道。

“臧洪……”太史慈看了看陈默:“当利县令,可是此番向太守出计逼退黄巾贼的子源先生?”

“正是。”陈默闻言点点头。

太史慈闻言肃然起敬,对着陈默抱拳道:“原来是子源先生弟子,在下失礼了。”

“无需如此,太史兄的箭术确实远强于我,只是若无端再拜师,家师虽然大度,但这种事恐于理不合,太史兄的好意,在下心领。”陈默摇头笑道。

“不过你这般年纪,便有如此箭术修为,着实不凡,若肯苦下功夫,他日必有一番成就。”太史慈认真道。

虽说儒家也有君子六艺直说,射箭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在太史慈看来,大多数都是粗通,像陈默这样的少有,说明这少年有天赋,实在不忍陈默埋没了这天赋。

“太史兄所言极是。”陈默点点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太史姓氏不常见,就我所知,太史乃西周官名,其后人以官职为姓,此外也有传出自姬姓,周文王之孙胡于蔡,又称蔡仲,其后人也以太史为姓,不知太史兄是……”

“这在下也不知,只是祖上确有先人在秦时为官,武帝时也曾显赫一时,只可惜传到慈这一代,已然没落。”说到最后,太史慈也有些无奈,他家要说也够资格叫世家,只可惜如今只是为吏,在郡府谋份差事,家中虽然算得上殷富,但也只能算豪绅而非士族了。

“那也是名门之后。”陈默微笑道:“这世间之事,变幻莫测,纵然如今没落,但我观太史兄气度,他日必成大器!”

在旁人看来,这算是陈默恭维或是客套之言,不过在陈默眼中,太史慈命数78,气运25,命数之上,比之自家老师也不差,只是气运不足而已,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定有一番前程。

“那便借你吉言了。”太史慈失笑道,自己一个郡府小吏,虽然有时候也想建功立业,但却看不到什么希望,大器前程?在这大汉,无人举荐的话,再大的本事也难出头。

“对了,此事太史兄可有看法?”陈默指了指庄子,询问道。

“应该不是贼寇或是黄巾贼所为,我来时查过各处,寨门并非以外力破开,而且厮杀激烈之处,也在庄中而非寨墙周围,寨中尸体服饰来看,并未发现黄巾贼或是贼寇服饰,应该是自己人或是熟人动手。”太史慈闻言皱眉思索道。

“若是熟人的话,那恐怕就是寻仇了。”陈默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需多大仇怨,才将这满庄杀的一个不剩?”

“你这稚童,说话怎的让人觉得是与青年说话一般?”太史慈扭头,古怪的看向陈默。

“那我应该如何?”陈默愕然道。

太史慈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后方。

陈默扭头看去,正看到唐元在一旁眼巴巴的与陈默对视,更远一些的地方,薛宇与另一个十岁少年抱头痛哭,其他人有的抱着膝盖发呆,有的则是默默啜泣,这次游猎是进行不下去了,以这般孩童的状态,恐怕也没心思继续去游猎了。

“我家在夏丘,被那些黄巾贼给毁了,我和我娘被裹挟着去攻打曲阳,没吃的,路上有人吃人,有人易子而食,有的吃土,啃树皮,反正能见到的东西,都有人吃。”陈默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看着远方,悠悠道:“路上有人想拖走我娘,被我杀了,还有人想抢我的狗,也被我杀了……反正经历的多了,出来以后,确实感觉自己与他们不太一样。”

太史慈和一旁的唐元听的有些出神,唐元知道陈默曾被迫从贼,但其中过程却不知,如今第一次听陈默如此说,也有些震撼,一个比他还小一岁的稚童,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人间惨事。

“难怪陈兄进入庄中竟无丝毫色变。”唐元由衷的感叹道:“看来须有逆境磨砺心性,此番回家,我便与父亲说明,要亲自混入那黄巾贼中,磨砺自身,如陈兄一样!”

陈默和太史慈一脸古怪的回头看向唐元,那眼神,似乎有些像母亲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是两个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看的唐元头皮有些发麻,

太史慈摇摇头,毕竟没什么交情,如今也算有些熟了,也不好刺他。

“唯愿君安!”陈默伸手,拍了拍唐元的肩膀道。

“陈兄不必担心,你当初带着阿婶都能出来,我自己的话定无问题!”唐元傲然道。

“不,唐兄莫要误会,我是说……”陈默看着唐元,想了想道:“叔父那里……万万小心。”

“我父?”唐元一脸茫然地看着陈默,这跟他爹有何关系?

“嗯,回去好好说话,我怕之后会有一段时日见不到你。”陈默点点头道。

唐元点头道:“陈兄放心,待我磨砺归来之时,你我同去洛阳做那童子郎!”

“好!”陈默拍了拍唐元的肩膀,然后跟太史慈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第9章甩锅

庄子里燃起了烽火,附近巡逻的两支人马很快赶到,领头的是县尉张邱以及功曹武隆,在见到陈默以及唐元等一群世家子弟的时候,张邱和武隆只觉头皮发麻,这群祖宗怎会在这地方?

“诸位公子怎会在此?”张邱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来到陈默身边,躬身道。

“本是出来游猎,谁知遇上了屠庄。”陈默指了指远处的庄子,不需要靠近,空气里那股腥臭味也大概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

当张邱和武隆看到庄中惨状之后,两人面色也变的难看起来,张邱也算干练,向众人告罪之后,立刻命人开始查探四周,找寻活口。

“莫要找了,我等刚才已经看过,偌大庄子,没有一个活口。”太史慈站在陈默身边,对着张邱道:“我想县尉最好找找与这庄子有交情之人,不像是贼寇杀人,反倒像是仇杀。”

“这位是……”张邱疑惑的看向太史慈,又看向陈默,原本以为,是陈默这些人带出来的人,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各家的家将就算不认识,也多半面熟。

“郡府奏曹史,太史慈。”太史慈自报家门:“正好路过这里,察觉有异,便进去查探,正遇上他们。”

张邱闻言,双目一眯道:“敢问这位太史兄来此为何?”

“送信于刺史府。”太史慈见那张邱神色,已知此人在想什么,虽说早有准备,但他性子桀骜,仍旧不舒服,冷着脸道。

“可有过所文书?”张邱却是不为所动,语气虽然温和,但神色却是颇为怀疑。

“有,但你够资格么?”太史慈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却没递给张邱,只是冷眼看着他,他样貌英武,此刻一旦冷下脸来,五官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哪怕什么都没做,就在那站着,都让人赶到一股压抑。

“张县尉,先查案,我已让人通知衙署,一会儿家师便来了,此事稍后再说,而且太史兄所言也不错,查一查庄子的主人,还有最近交往之人。”陈默察觉到张邱有些怂了,微笑着将话题引开,免得大家尴尬。

“公子所言极是,在下这就去办。”张邱看了太史慈一眼,对着陈默一礼道。

“头儿!”武隆带着人从庄中出来,面色有些发白,对着张邱一礼道:“没活口,而且看样子是庄内发生的厮杀,不像是贼人来攻,而且财物钱粮没抢多少,应该是仇杀,而且我发现……”

说到最后,有些小心的看了太史慈和陈默等人一眼。

“说吧。”张邱不耐烦地道。

“有几具尸体是卢乡名士高望家将,从伤口来看,应该是跟乡民搏杀被杀。”武隆躬身道。

“高望!?刺史府主簿?”张邱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嗯,那几人此前曾来过当立拜访县令。”武隆点点头道。

“这……”张邱感觉事情有些大条了,高望可是青州名士,其名声比之臧洪都不差,在士族之中颇有声望,若此事真与他有关的话,那这案子……张邱有些后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武隆说了。

本来是不可能的,不过想一想却也未必不可能,若是高望的话,的确有这个能力。

“高望是何人?”陈默侧头,对一旁的唐元低声问道。

“高望,字元进,卢乡人,少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曾师从大儒郑玄,二十岁被举为孝廉,曾于睢阳、梁县、荥阳等地任县令,本可升任太守或入朝为官,奈何三年前老父过世,毅然辞官回乡守孝,不久前被青州刺史龚景登门拜为主簿,其德行海内共知,此事定然与他无关。”唐元对于青州名士如数家珍,此刻闻言,张嘴便将高望事迹详细数来。

陈默古怪的看着他,这案子还没定性呢,怎的就能说没关系?名望高就不会犯罪了?那还要律法何用?

太史慈不屑嗤笑道:“你怎知他不会做出此事?就算不是他,若是其家眷又如何?”

“元进先生乃名士,其家眷自然也有德行,不会的。”唐元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

“呵”太史慈直接扭头,懒的理他。

陈默也没再说话,如今的他,对于这士族也多少有了了解,唐元说的自然不对,但有一点,这事儿跟高家扯上关系,要办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事情发生在当利,但高家却在卢乡,一水之隔,但不只是两个县,而且卢乡现在属于北海国,两边儿县令的顶头上司都不是一个,就算老师想办也不是那般容易。

“公子,您看……”张邱直接看向陈默,将球踢给了陈默,让陈默有些无语。

本来吗,这事儿再怎么也轮不到陈默来管,但很显然,张邱不想管,而在场的,太史慈一看就不好惹,其他公子一来年岁小,二来都是当利各家子弟,真把他们拖进去,以后自己再者东莱郡都不好混。

别看臧洪声望高,而且是顶头上司,但迟早要走的,得罪了就得罪了,最多保不住差事,等臧洪一走,托人说说情,一样重新当他的县尉,所以他准备将锅踢给陈默。

人心险恶啊!

陈默是什么人?年岁虽小,但在乱世中挣扎求存,见过太多人性黑暗,到了青州之后,每天跟在臧洪身边,不能说话,但每天见到的,心有疑惑,回去后都会向臧洪求教,对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再清楚不过,哪会接这话。

一旁的太史慈却听的皱眉,想要说什么,陈默却已经先开口了:“默乃白身,家师虽是县令,但也正是因此,默更不能随意插手政务,平白坏了家师名声,张县尉自行决断吧。”

张邱原以为一个小娃娃好哄骗,只需捧上几句便可,谁知陈默一句话便回了,你让我插手此事,那就是想要污我老师名声,你想干什么?

“要不……”张邱不好再跟陈默说,只得道:“待县令过来再说?”

“张县尉自行决断便是,无需问我。”

第10章观念冲突

“我看定是误会。”唐元感觉气氛突然变的有些诡异,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一脸微笑的陈默,这笑容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怎的感觉却怪怪的,当下皱眉道:“你们且好好查查,或许还有其他线索,若是仇杀,因何结仇,附近的乡庄询问一番。”

陈默和太史慈一脸古怪的看了唐元一眼,这孩子,表现欲很强,但……有时候不该表现的可不能乱表现,人家张邱本没打算将你卷进去,现在你这么一说,责任至少担去了一半儿。

本来这事儿跟他们关系就不大,张县尉自己一个人不敢接,现在唐元发话了,那以后就算高家不爽,也有唐家先顶着。

“唐公子所言极是,在下这便去办。”张邱连忙笑眯眯的应了一声,顺便捧了一句:“唐公子果然聪慧,我等想不明白之事,唐公子一语道破,实乃奇才也。”

“啊?”唐元虽然觉的舒服,但又觉的有些不对,这不是陈默他们刚才说的吗?跟自己有何关系?目光看向陈默,陈默幽幽的将目光移开,看向远处,唐元又看向太史慈,太史慈却懒的理他。

很快,得到消息的臧洪也带着人马赶来了,看着那一片死寂,恶臭弥天的山庄,臧洪面色不大好,虽说是乱世,但自己治下一庄人被杀的一个不留,恐怕黄巾贼都没有这般凶残。

“黄县奏曹史太史慈,见过子源先生。”太史慈对着臧洪倒是收起了几分桀骜,恭恭敬敬的一礼道。

“无需多礼。”臧洪伸手将太史慈扶起,微笑道:“事情已然了解清楚,此事与诸位无关,耽误诸位公事,洪之过也。”

“先生言重,我等也正要在此歇息片刻,不会误事。”太史慈摇了摇头道:“若无其他事情,慈等先告辞了。”

“慢走。”臧洪点点头,示意太史慈一行人可以离去。

“保重,下次再见,再切磋一番箭术。”太史慈对着陈默笑道。

“随时恭候。”陈默点点头,这人他看着很对眼,有脾气,但也不是不讲理的那种,而且为人也有义气,这样的人,陈默很愿意结交。

至于其他人,太史慈没有理会,带着自己的人手直接离开。

“县令,就这样放他们离开?”张邱看着太史慈离开的方向,凑到臧洪身边低声道。

“你看他们像是刚刚经历激战的样子?或是说,你认为就凭他们有能力屠灭一庄?”臧洪一边记录自己想到的问题,头也不抬的反问道。

“此事与高家有牵扯,在下以为,不宜深究。”张邱压低声音道。

“上千条人命不宜深究?”臧洪看向张邱,摇头叹息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跟张邱这样的人说什么大道理都是假的。

张邱讪讪一笑,带着人去继续查探线索。

“默儿,此事你如何看?”臧洪让人将写好的记录保存好,然后开始收拾尸体,就地掩埋或是焚烧,就这么放着,容易滋生邪秽,扭头看着立在身边的陈默笑道。

唐元等人已经被家将带回去了,此番游猎自然也不可能继续下去,至于陈默,那是从黄巾贼中混出来的,见过的惨事多了,臧洪相信陈默不会如其他人那般不适,此刻四周无人,臧洪方才问道。

“有几点不解。”陈默想了想道。

“说。”臧洪笑着鼓励道。

“就算那些高家的人是在这里与乡民激斗而死,但也不过数人,而且战斗过去应该不久,杀人者应该没有机会清理战场,将自己的人拖走,而且四周也没有托运尸体的痕迹。”陈默皱眉思索道:“有些不合理,除非……”

陈默抬头,看向臧洪道:“贼人屠庄很轻松,但就算如此,这里的乡民也不可能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寨中用箭的痕迹不多,弟子着实想不出缘由。”

就算打不过,逃跑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这种乡庄,陈默刚才也看过了,要想逃跑的话,并不难。

“不错。”臧洪满意的点点头,基本上该考虑的地方都考虑到了:“正常情况下,确实不合理,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例外?”陈默疑惑的看向臧洪。

“比如……来了。”臧洪看着几人朝这边走来,将话题打住。

来人陈默认得,是当利最有名的几位医匠。

“见过县令。”几名医匠对着臧洪躬身道。

“如何?”臧洪问道。

“正如县令所言一般,我等各自查了数十人,都有中毒症状,只是并不明显,所中之毒也不足以致命。”一名年岁最长的医匠躬身道。

“可能确定是何毒?”臧洪询问道:“有何功效?”

“这……”几名医匠苦笑摇头,检测中毒不难,人死后,中毒的效果很明显,但要知道是何毒可不容易,因为大部分中毒的表现,其实相差不大,想要凭这个知道是什么毒那纯属想多了。

“无妨,知道中毒已经足够。”臧洪摆了摆手道:“劳烦诸位,稍后我会着人送去诊金。”

“县令言重了,此事乃是义举,怎可收钱?”

“诸位先回吧,我还有公务,恕不远送。”

“不敢,我等告辞!”几名医匠连忙拱手道。

“老师如何知道是中毒?”陈默一脸好奇的看向陈默。

“这便是你差的那么一点。”臧洪找地方坐下来,指了指身边,示意陈默也一起坐下来:“你有未发现,这庄里正有婚事?”

陈默摇了摇头,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人成婚。

“若真是仇杀,如何能入得庄中,而且庄民对其毫无戒备?”臧洪叹了口气道:“这庄中有大户成婚,可能便是这庄子的主人家,所有人都会喝酒,若有人在这些酒里下毒,你之前那些猜测便说得通了。”

陈默恍然,随即又有些疑惑道:“若无庄中人相助,外人恐怕也难将药物掺于酒中吧。”

“自然是庄中有人相助。”臧洪笑道。

“那接下来该如何?”陈默好奇道。

“我稍后便托人送信于元进先生,他如今人在刺史府,距此数百里之遥,此事便是与高家有关,他恐怕也不知情。”

“老师这般确定?”陈默皱眉道,事情还没有头绪,光凭人品和名声就判断一人有无罪过,是否武断了些?

“那是你没见过他,元进先生其人才学或许不高,但却向来严于律己,德行无双。”臧洪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道:“走吧,回去,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

“哦。”陈默跟着起身,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只凭品德……他以前在黄巾贼营中,也是凭着人畜无害的外表迷惑对手,骗吃骗喝加杀人的,他觉的光凭品德证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对方善于伪装自己。

但这话不能跟老师说,只能藏在自己心里。

第11章言语

“此番被屠的庄子是梁庄,在册有口百零三户,但从现场来看,有上千人之多,至少有三百户,昨日乃是里正梁欢之子梁正,梁欢平日里为人跋扈,其子也……”衙署中,县丞将那梁庄的消息一一禀报。

“停!”臧洪摆了摆手,看着县丞道:“其人已死,德行便莫要说了,这梁庄与高家有何渊源,此外昨日除了高家之外,还请过哪些外人可有查清?”

“也无甚太大关系,至于昨日高家人为何会出现在庄中,皆因高家女婿周元自小长于梁庄,后与元进先生爱女结亲后,去了卢乡,昨日梁正成婚,邀请周元前去,不过那周元因为有事在身,并未过去,只是让人送了贺礼。”县丞摇了摇头道。

“此外十里八乡的人都有邀请,无一生还!”

“能让这般多人丧失,药量可不小,查查附近包括卢乡的药物出售,最近有没有大批购买的记录?”臧洪想了想,看着县丞笑道。

“若……”县丞犹豫了一下,看向臧洪道:“此事真与元进先生有关的话,又该如何?”

“依法处置便是。”臧洪回答的很干脆,虽然他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从这件事本身来看,至少高家最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另外给我查一查那个周元,他在梁庄可有亲人,还有……是否与梁欢或是其他人有过节?”

“喏!”县丞躬身一礼,告辞离去。

陈默跪坐在一边,直到县丞离开后,方才看向臧洪:“老师,您不是说……”

“现在我依旧相信元进先生与此事无关。”臧洪点点头道:“但查案,不能被感情左右,哪怕我再相信他也一样,人这一生,感情与法理总会有冲突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便是。”

“弟子受教!”陈默闻言,心中释然,随后对着臧洪躬身一礼道:“弟子还以为……”

“以为我不会查么?”臧洪笑了,伸手道:“头来!”

陈默有些扭捏,最终还是凑了凑,将脑袋探过去。

“会有疑惑很正常。”臧洪伸手,揉了揉陈默的脑袋叹道:“都说忠义难两全,人这一生,情与法是最难兼顾的,情可看做义,法便是忠,非忠于天子,而是忠于这天下,我们就是在不断取舍中,慢慢变老,学问……其实就是教我们该如何取舍,但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一样,所以便是读同样的书,最终也会不同。”

“老师,你觉的那周元有嫌疑?”陈默好奇道。

“他是唯一链接高家和这件事的点,只要这里证明了无关,便与高家无关了,反之,也可节省大量人力,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高家的确是最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臧洪说到最后,却是叹了口气,他想为高望证明此事与高家无关,但目前查到的东西,恐怕还真脱不了关系。

陈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理是这样没错。

“对了老师,那个太史慈你认得么?”陈默突然想起了太史慈,对着臧洪问道。

“听过一些,在东莱颇有名气。”臧洪闻言笑道。

“哦?”陈默闻言有些惊讶:“奏曹史官位很高?”

“一般奏曹史属于闲置,并无固定职务,不如官制,在郡吏之中,也并无实权,不过太史慈此人倒是颇为有名。”臧洪笑道:“此人出身也算名门之后,奈何家道中落,太史慈父亲早丧,与其母相依为命,颇有孝名,而且为人重义,喜好结交各地游侠,加上武艺不俗,早年郡中也有过提拔之意。”

“那为何……”不知怎的,陈默觉的太史慈跟自己有些像,也更关注一些。

“他有一友被下狱,他去担保,但交友不慎,差点被做同伙一同下狱,而且虽有才,但为人桀骜,常常指出郡中官员缺点不足。”臧洪摇头叹道,说起来也是个人才,不过锋芒太露。

“这有何不妥?”陈默皱眉道,太史慈没错啊。

“我若说别人,你可能会觉得气量小,这样,为师便拿你来举例如何?”臧洪笑眯眯的看着陈默。

看着老师的笑容,陈默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寒,不过他认为自己的观点正确,所以点头道:“老师请说。”

“好。”臧洪想了想道:“默儿,其实你有些吝啬。”

“我没有!”陈默立刻否认道。

“你从不给娟儿赏钱,大郎随你远走千里,你也供他吃住,但除此之外,你想想还给过他什么?是否是事实?与你那些新交的朋友,从不肯主动分享,人家送你礼物,你也要权衡得失,不肯送的比别人差,但也不愿送的更好对么?”臧洪看着陈默道。

陈默哑口无言,张嘴想要解释,却又被臧洪打断。

“而且,我听娟儿说,你每日醒来,必然会对着铜镜发呆半晌,虽然大家说你长得好看你会谦虚几句,但实际上你常以此自得。”

“我没有,娟儿胡说!”陈默咬牙切齿道。

“现在我是太史慈,你是郡守,你如今的心情的估计和郡守相仿,不管我说的是否,你现在的心情如何?”臧洪笑问道。

陈默:“……”

不是太好,但没法说,陈默只能沉默。

“为师换个方式再说,你且细品。”臧洪见陈默不说话,笑着道:“听娟儿说你生活节俭,从不铺张,只是有时候自己节俭是美德,对他人也节俭那便是吝啬了,这其中有度,需你自行衡量。”

陈默眨了眨眼睛,意思好像还是那个意思,不过似乎没有那般排斥了。

“娟儿常与我赞叹你容貌俊美,但旁人说你俊美你总会反驳,有时候适度承认自身优越,也是一种坦诚。”

“老师,娟儿真的什么都跟你说?”陈默虽然心下舒适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咬牙切齿,感觉自己身边有个叛徒。

“这御下之道,需恩威并施,否则恐怕不只是娟儿,大郎都会离弃。”臧洪笑道:“另外为师并不反对你有自己的主张,但如何在表达清楚自己意思的同时还能让人不反感,也是一门学问。”

“弟子明白。”陈默连忙肃容道。

“日三省吾身,是一种修养,为师将此言赠予你,对你将来必有好处,做错事不怕,但连自己如何错的都不知道,这便是智者与愚者之别。”臧洪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好了,天色不早,随我回去吧。”

“喏!”

第12章夏夜

院子里,大郎正与张邱请教刀术。

大郎真是来学东西的,尤其是在曲阳之战以后,开始疯狂的迷恋武艺,跟着陈默来到青州以后,不是陈默不想带他一起出去,而是大郎每天不是打熬力气,便是缠着县尉、功曹学习武艺,那股子疯劲,就算已经很刻苦的陈默也有些惊叹。

以前的大郎,陈默站桩练字都会觉的陈默在浪费时间,但现在的大郎,比当初的陈默可疯多了。

“大郎,一起用食?”陈默开口招呼道。

“稍待!”大郎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时间还没到,他每天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也不知道谁教的。

一柄环首刀,舞的不算多快,只是重复着劈砍的动作,不过陈默很清楚,一把环首刀的分量看似不重,但要这般持续挥砍可是极为吃力的,若是用力不当,甚至会伤到自身。

“公子,饭食已经备好!”娟儿小跑着来到陈默身边,躬身道。

“待会儿吧,我也许久未曾习练棍术了,正好习练一番,一会儿同吃。”陈默摇了摇头,来到青州的这段时间,对陈默来说,挺充实的,学习、交友,生活与以往有了极大的区别,只是有时候,陈默心中会感觉莫名的空虚,这份空虚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是今天看到大郎的时候,陈默突然想明白了。

以前那种感觉。

家乡虽然忙碌,但每日与伙伴玩耍,虽然吃不太饱,但大家凑在一起非常热闹,但现在,老师待自己如亲出,但吃饭有吃饭的礼法,师徒二人各自一张桌案,跪坐在上面,各吃各的,吃完了起身离开休息,吃的虽好,却没了往日那种味道。

从兵器架上找来一根木棍,陈默每天也是习练棍术的,不过却不似大郎这般,他每日练武的时间有两个时辰,其中一半还是打熬力气,要论刻苦,陈默在习武这方面还真赶不上大郎。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般一直练到天黑之后,方才停下来。

“痛快!”大郎将手中的环首刀一甩,精准的倒插在兵器架上。

“花里胡哨。”陈默将木棍立在兵器架上,摇头笑道,这种动作,他目前的水平做不到,心里多少会有些羡慕,不知不觉间,大郎在武艺这方面似乎超过了自己。

“公子,饭食……”娟儿凑过来,对着陈默道。

“就在此处吃吧。”陈默笑道。

“你现在身份尊贵了,这般吃法不合礼数吧?”大郎端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海碗出来,看着娟儿拎着的食盒,摇头道。

“礼数这东西,守的久了感觉像在坐牢一般,无趣的很。”陈默跟着大郎就这么席地而坐,翻开食盒,看着里面精美的糕点还有果脯、肉脯,能够明显听到大郎咽口水的声音。

“一起吃吧。”陈默把食盒放下,端着自己的碗道:“虽说不合礼数,不过从小到大,我们似乎都是这般吃的,也并无不妥。”

“身份不一样了,你现在可是公子。”大郎不客气的夹了一块肉到自己碗里,将碗凑到嘴边,嘴一张,筷子就往嘴里扒拉,嚼几下便咽下去,那嘴巴好似跟碗黏住了一般,碗里的饭食不完似乎都不会分开。

“这是仗了恩师的势,又非我本事。”陈默一口口吃着,不算豪迈,却也没有多斯文,只是将嘴里的吃完然后再夹。

“你知道我为何这般拼命的习武么?”大郎停下了扒饭的动作,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跟我差不多吧,不想再那般无力,不想被人欺负。”陈默看着黯淡下来的天空,自语道。

“不怕你生气。”大郎咂咂嘴道:“其实有时候我会想,当初我若也有你一般的本事,如今是否跟你一样被名士看重,亦或是直接替代你?”

陈默扭头,有些惊讶的看向大郎:“这话为何要说与我听?”

“不知道,说出来舒服些,毕竟我能有今日,也是靠你,这般想法有些小人,我想当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大郎低下头,有些低沉道。

“我最近跟老师学学问,老师最近跟我讲的与我所想的学问有些不同。”陈默思索道:“好像所有人都是这般的,与自己无关的人若能富贵,都会羡慕,但若是亲近的人突然之间富贵了,反而会嫉恨,此乃劣根,所有人都会有,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承认,从这点上来说,你比大多数人都要磊落。”

“学问还有这个?”大郎愕然的看向陈默,他总觉得这做学问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那你以为是什么?”陈默好奇的看向大郎。

“每天读书、读书然后还是读书,这些时日我砍你没怎么读书,还以为你懈怠了。”大郎想了想道。

“书上记载的东西就那些,一部万言书,三两日便能背诵,但背诵是一回事,能否理解其中的道理却是另外一回事。”陈默摇了摇头,好像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三两日便能背诵一本万言书?”大郎扭头看了看娟儿道:“我记得娟儿与我说,寻常人三五日能将一部万言书通读已是极为厉害的,你都能背诵了?”

“不太清楚,也差不多,一般通读两遍,我便能记住了。”陈默想了想道。

娟儿:“……”

大郎:“我没读过书,你莫要骗我。”

“反正我是如此。”陈默摇了摇头,读的书多了,他的记性似乎也越来越好,一开始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但最近却有了,其他人读书是怎样的,陈默真不知道,唐元他们似乎不太愿意跟自己分享读书的经验。

“行了,该说的也说了,心里畅快了许多。”大郎对于读书的事情不太上心,摆了摆手,将空碗往地上一放,仰躺着道:“你怪我么?”

“不知道。”陈默摇了摇头道:“还是有点儿吧,毕竟我对你这般好,若说不怪,那不可能,不过你能这般坦诚的说出来,那股怒意突然便没了。”

“你若不怪,那我就继续留着,以后你若当了官,我帮你杀人!”

“为何要将当官和杀人扯在一处?”

“不都是这般么?”

“当然不是。”

“可我见臧县令杀人时候可干脆了。”

“这不一样!”

盛夏的夜风中带着一股灼热,陈默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了,两人聊着一些昔日的回忆,任由那肆意的欢笑声融入这夜风之中……

第13章结案谁人无罪

朝阳驱散了晨曦,紧闭的城门被人缓缓退开,陈旧的城门不断发出轴承转动的咯吱声,预示着新一天的正式开始,已有等在城外的百姓开始进城,守城的士族开始收入城的钱。

视野的尽头,一行车队缓缓驶来,规模不大,却也有数十人,离的近了,能够看到那些护卫身上自有一股杀伐之气,与寻常的县卫或是大族护卫似有不同,隔着老远,便感觉到一股萧杀之气。

城门口的县卫连忙打起了精神,一般这种阵仗,通常都是某个大人物。

领头的带着两人上前交涉,问清对方来历也好上报。

“烦劳通传,刺史府主簿,卢乡高望拜见。”车厢中,一名年过四旬,样貌儒雅的老者出来,对着县卫道。

一群县卫闻言连忙打起精神,在确定了对方身份之后,一面派人通知臧洪,一面将车队迎入城中。

“来的这般快?”衙署中,正在帮臧洪处理文案的陈默有些惊讶道,这才几天?

“对于我等士人来说,名望有时候比官爵都要重要。”臧洪笑着起身道:“若是不来,反而会落人口舌,此事与高家有关,主动前来澄清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若避而不见,反让人觉得心虚。”

陈默闻言点点头,也确实是这般道理,当下跟着臧洪一起出了衙署,前去迎接人。

高望是个标准的儒家士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儒雅,祥和,反正很难生出恶感那种。

“元进先生勿怪,此事关乎一庄上千条人命的灭庄惨案,实属重大,是以才……”臧洪见到高望,当先抱拳告罪道。

“子源不必说了,事情老夫已然尽知,此番正是带着那畜牲前来自守,子源秉公法办便是,无需在意老夫颜面!”高望面色有些痛苦的道。

“先生是说……”臧洪和陈默惊讶的看向高望。

高望痛苦的闭上眼睛,随即喝道:“将那孽畜给我带上来!”

“喏!”两名护卫押着一名样貌俊美的青年来到臧洪面前。

“先入衙署吧!”臧洪叹了口气,想过很多可能,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高望点点头,迈步前行,那周元似乎想要搀扶,却被两名护卫按的死死的。

一行人入了大堂,臧洪正了正衣冠,随后看向跪于堂下的青年道:“周元,梁庄灭庄一事,可是你所为?”

“是我所为。”周元抬头,双目直视臧洪。

“为何?”臧洪看着周元皱眉道:“我听闻你便是出自梁庄,分属同乡,为何对同乡下如此杀手,你于心何忍?”

“何忍?”周元摇头嗤笑,有些不屑:“县令愿听我说?”

“你且说来。”臧洪点点头,一来好奇,二来说得越多,也越容易出错,他想看看周元是否是在为人顶罪。

“家父曾在边关效力,在我幼年时,便已战死边疆,我与母亲自幼相依为命,家父留下良田十亩,薄田百亩,至少衣食无忧,与庄中邻里,相处的也不错。”

臧洪点点头,没有插话,只是让他继续说。

“不过我等孤儿寡母,却拥有如此多的田产,自然容易招人算计,梁欢看上了我家的十亩良田,若他出钱买,便是少一些,我们孤儿寡母也只能认了,但可惜,梁欢欺我母子势单力薄,便让人在庄中散布谣言,说我娘与庄里闲汉私通。

那闲汉是有妇之夫,事情传到对方耳中,再然后然后,那闲汉的婆娘便来闹,打我娘,打我,自那以后,一切便都变了。”

深吸了一口气,周元显然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脸色也变得冰冷而狰狞:“街坊邻居对着我娘指指点点,那闲汉夫妇隔几日便跑来闹,打我娘,那闲汉竟然还想趁机将我娘纳为妾……哈哈,一个闲汉,白身都不如,我周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算为朝廷立过功勋,三代戍卫边疆,他配么?”

“再后来,事情就更可笑了,东家丢了鸡是我娘偷的,因为她不检点,西家钱丢了,也是我娘偷的,老天不下雨,是因为我娘惹了天怒,甚至牲口不好了,也是我们母子的过错,好像我们活着便天理难容一般。”

“一开始只是闲言碎语或是栽赃嫁祸,后来就不只是那闲汉动手了,我娘出门都有人拿东西丢他,然后那梁欢来了,只要我娘愿意让出那十亩良田,可以为我家摆平此事……”周元突然笑了,笑的很疯狂:“我娘信了!地也给了!”

衙署中的气氛突然变的压抑起来,陈默不知为何,总觉的堵得慌。

“县令可知后来如何了?”周元笑的眼泪横流。

臧洪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元笑道:“第二天,那梁欢便告诉众人,我娘意图用十亩良田行贿!那一天,我都记不得谁来过,反正很多人冲进来,不问缘由便打,我娘被活活打死,到死把我死死的护在身下,家里的东西能抢的被抢光了,不能抢的,也被砸光了,唯独我,或许看我年幼,他们放了我一命,我当时不过八岁,能如何?只能每日装疯,跟狗抢食,才有幸活到今日!我就想问问诸位,这仇,我该不该报?”

“你杀梁欢便是,为何要屠尽整座梁庄,甚至连前来的宾客都不放过?”县丞皱眉问道。

“没人是傻子,我娘何等人,那些乡亲当真不知?便是要私通,也不该是那狗看了都跑的闲汉,但却无人说一句公道话,反倒是最后一并冲进来抢砸,可笑的是在得知我成了岳丈女婿之后,这些人竟然还招我回乡?哈哈,谁人无罪?我想不出,至于那些宾客……”周元叹了口气:“确实有愧。”

“那你为何事后不自首?”陈默忍不住出言问道。

周元好奇的看了陈默一眼,摇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呼?我心有挂念,加上如今世道,黄巾乱贼屠庄之事时有发生,若能蒙混过去,自然是最好的,我有妻儿,不想他们如我幼年时一般,只可惜……”

若非是臧洪的话,恐怕寻常县令在知道此事跟高望有关之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可惜,这世上的事没有若非。

“但只因你一己之私,竟残杀上千人,你于心何忍?”县丞皱眉斥道。

“汝非我,安知我之恨?”周元昂首道:“若说愧疚……”

转身,周元跪倒在闭目不言的高望身前,躬拜道:“辜负了岳父这些年教导之恩,元去后,望岳父珍重!”

“你这……”

“够了!”县丞还想再说,臧洪已经开口道:“其情可悯,其罪难恕,既然你已认罪,本官也不再对你用刑,罪状签押之后,将周元押送至郡府,通报朝廷,由朝廷发落,其他事情,不必再言,退堂吧。”

第14章黄巾落幕

淡淡的檀香从香炉中溢散在空中,整个书房充斥着淡淡的香气,雕花的的书案后,臧洪端着竹简细细品读,陈默跪坐在窗桕边,怔怔出神。

周元已经被送走三天了,陈默犹记得三天前,那位高望先生离开时佝偻的背影,仿佛一天之内老了十岁一般。

屠庄按照律法来说,无疑是大罪,但不知怎的,在周元被缉拿之后,陈默却没有那种破案之后的开心感,反而这三天来总觉的有什么压在心中一般,不是滋味。

“已然三日了。”良久,臧洪放下竹简,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突然笑道:“还想不通?”

“老师,我在想周元究竟有没有错?”陈默问道。

“你如何看?”臧洪看着陈默问道。

“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说周元该杀,但若真的细究,其实此事的根源,不该是那梁欢么?陈默询问道。”

“的确该杀,上千条人命,黄巾贼未起之前,这屠庄之案,能令天下震惊。”臧洪点头道。

“老师也认为他错了?”陈默看着臧洪。

“没错,但有罪。”臧洪摇了摇头。

“可是大家都说,他有些过了,只诛首恶便是,何必如此?”陈默说出了大家的观点,他在当利,上到世家公子,下到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会结交,所以消息来得也快。

“你只需想想,若将你换成周元,你会如何做?”臧洪询问道。

“我?”陈默闭目细想,若是自己换成那样的环境,有人敢来砸自己家,打自己娘……

睁开眼睛,陈默眼睛有些红:“或许比他还要激烈!”

至于如何激烈,陈默没说,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母亲遇到这种事儿会如何。

“所以啊,我说他没错,毕竟没人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仇恨在他心中积聚到何等地步,但为师身为当利令,其罪是毋庸置疑的,就如此前所言,其情可悯,其罪当诛。”臧洪叹息一声:“可惜了。”

那周元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被毁了。

陈默点点头,情绪有些低落,起身道:“老师,我想学兵法。”

“为何?”臧洪疑惑道:“刚刚得到消息,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已于五月在颍川大破黄巾贼,北中朗将卢公也已于四月率精锐北上冀州,连战连捷,黄巾贼势已然遏制,恐怕不需多久,便会覆灭,怕等你学成之日,却已无用,兵法自然要学,但为师以为不急于一时。”

陈默摇了摇头道:“弟子隐隐感觉,黄巾贼乱只是开始,以后战争恐怕不会少,弟子想早些学习兵法,不说封侯拜将,但他日若是有乱,至少也可有自保之力!”

臧洪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陈默道:“默儿此言可是有人教你?”

陈默茫然道:“未曾有人教我?”

“那你如何看出?”臧洪皱眉道。

“这几日弟子查阅税簿时发现,如今朝廷税赋极重,但县城收到的税赋反不比往年,再查户籍……”

“够了!”臧洪出言打断陈默道:“此事莫要再提,也莫要再与人商议,兵法为师不算精通,可授于你,至于能学多少,却要看你本事了。”

“弟子明白。”陈默躬身道。

接下来的的时间,陈默的生活再度变的规律起来,除了偶尔出门访友,与小伙伴们一起游玩之外,更多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之上。

臧洪每天还会给陈默讲儒、法学问,用臧洪的话来说,这些东西中蕴含着先贤所留下来的大道理与大智慧,不过在学这些之余,也开始给陈默几部兵书让陈默自行研读。

练武、吃饭、学习、学习、睡觉。

陈默的生活简单而充实,唐元潜入黄巾历练的事情因为事后其父一顿毒打被搁浅了,陈默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他。

直到一个月后,陈默跟唐元再见时,这孩子都是一瘸一拐的,不过这孩子脾气也是倔,依旧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只是现在不良于行,只能等养好伤再走。

但这个机会,他却没有等到。

接下来的几个月,传来的全是黄巾败北的消息,皇甫嵩与朱儁在击败颍川波才之后,很快收复陈国、汝南、陈留等地,中原黄巾被清扫大半,紧跟着六月朱儁领兵南下攻打南阳黄巾,皇甫嵩则率军北上冀州。

南阳渠帅张曼成也在六月被斩。

八月,虽然未分胜负,但先是传来徐州渠帅雷公被部下斩杀,徐州黄巾军多半归降,然后卜己等黄巾渠帅被生擒的生擒,斩杀的斩杀,紧跟着大贤良师张角也病死了,一下子,整个黄巾军彻底群龙无首,只剩张梁和张宝还在广宗率军与汉军对峙。

到了九月,皇甫嵩大败张梁,张梁战死,十一月,皇甫嵩又在上曲阳大破张宝的十多万黄巾军,张宝战死。

至此,黄巾主力全部被消灭,虽然各地依旧还有太平教残余,但随着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的战死,唐元还没等到自己伤势痊愈,黄巾已经被打没了,自己外出磨砺的计划也只能胎死腹中。

直到此时,很多人依旧难以相信,轰轰烈烈席卷了整个天下的太平教叛乱,年初时几乎叫人以为是大汉末日来临一般的战争,竟然在短短九个月的时间里便被迅速扑灭,速度之快,叫人咋舌。

不过一场遍及天下的战争之后,紧跟而来的,却是瘟疫肆虐,包括青州境内也出现大规模瘟疫,这一年,当真是一场浩劫,灾祸不断降临。

似乎是为了改国运,朝廷早在年初的时候便将年号由光和改为了中平,只是因为战事一直未能传开,到年底的时候,陈默这边才知道年号改了,不过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年号改与不改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大战之后的疫情,似乎比太平教叛乱更加恐怖,只是一月之间,青州各县戒严,各处路口都设立咔哨,禁止商贾通行,这场灾难,一直持续到中平二年四月才算稳定,只是这场瘟疫中有多少人丧生,却是没人知道了,只是很多地方,成了空城……

第15章岁月如梭

春去秋来,三年已过,已是中平五年。

臧洪在当利治理的颇有成效,名望也越发高,陈默听闻,朝廷已经有意将老师调任太守,只是老师似乎兵不高兴。

陈默知道臧洪在不高兴什么,大汉气数日渐稀薄,这一点,陈默现在已经能够明显察觉到,究其根源,还是出现在士族豪绅上。

三年前的黄巾之乱以后,各地豪绅纷纷趁机建筑坞堡,吸纳流民,而这些流民已经不在大汉户籍之上,也就是说,如今户籍之上的人口与大汉真正的人口数量相差很多,而朝廷的赋税却落在户籍之中的人身上,赋税逐年增加,百姓苦不堪言,但朝廷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陈默仔细想过,若是自己身在朝堂的话,该如何做?

只能向士族豪绅下手,但若真动了这些人,恐怕立刻便会烽烟四起,经过三年的沉淀和学习,如今的陈默早非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很多问题其实能看清,但看清并不代表能解决。

在陈默的眼中,士族豪绅,如今已经开始渐渐成为毁灭大汉根基的毒瘤,百姓不堪重税,这三年来,几乎每年都有人叛乱,但朝廷这边,却无法减税,地方上,已经渐渐有主次易位的苗头了。

老师已经有些心灰意懒了,即便调任太守,恐怕也难以施展,处处掣肘,单是税赋一项,如今也只能向当地士族妥协。

更要命的是,各地太守权柄在陈默看来有些重了,现在连县令都可任免,而这些职位,多半由本地士绅担任。

要知道,在黄巾之乱以前,各地县令可是朝廷调派的,由地方举荐孝廉入朝为郎,然后再被调任,出任县令,一般不会调到自己家乡,比如臧洪是广陵人,就被调到青州来,但现在,县令却是直接在本地选出然后直接越过朝廷任命,这代表着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在不断衰退。

下一步会怎样?

陈默推测过几次,但事情很难向好的方向发展。

动士族豪绅,则立刻烽烟遍地,但若不动,这般下去,汉室恐怕就是下一个周王室,被地方架空,然后再接下来呢?

再掀起一次春秋战国时代?

坐在河边垂钓的陈默,默默地呼唤出系统神仙。

姓名:陈默

命数:47

气运:36

生活类技能:耕作lv8,粪肥制作lv8,强记lv9,书法lv9,锻体lv9,蛊惑lv5,棋艺lv9,画艺lv9,钓鱼lv5

战斗类技能:刀术lv9,枪术lv9,棍术lv9,剑术lv9,箭术lv9,骑术lv9

统帅类技能:攻城方略lv3,守城方略lv3,步兵统帅lv5,步兵阵法lv6

可开启:梦境训练营

三年的时间里,陈默进入过十六次梦境训练营,除了技能之外,更多的是进入梦境战场,提升自然是很大的,不过这些能力似乎并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大汉如今的问题,绝非一人可以扭转,况且自己现在也无官身,有什么资格去管?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娟儿的声音响起:“公子,家主唤你回去。”

“知道了。”陈默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十四岁的陈默,身长七尺,剑眉星目,虽然年少,但一身黑袍,顾盼间神光隐现,英气逼人,透着一股凌厉,好似一位厉害的剑客,但却又有种剑客所没有的儒雅之气。

“公子钓到好多鱼。”娟儿自觉的上前,帮陈默收拾鱼篓,看着鱼篓里的鱼一脸惊叹道。

“浮夸。”陈默点了点娟儿的眉心,说起来娟儿比他还大了两岁,不过此时随着陈默身高渐长,站在陈默身边还真像个小丫头。

娟儿被陈默说破,也不尴尬,只是小心的看了看陈默,见他并未真的发怒之后,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跟在陈默身后。

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娟儿脑袋里却是想到三年前突然跑来问自己男女之事的样子,当时的公子还真是憨憨的,一点都不像现在这般精明,仿佛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一般。

“想何事?路在这边!”前方传来陈默略带几分无奈的声音。

娟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出了小道,差点跑进河里去,俏脸微红,低着头小跑着跟上陈默。

这婢女怎么感觉越来越傻了?

陈默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娇憨侍女,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挺懂事的,怎的最近老是走神?

“公子,唐公子和薛公子今日前来探望,送来了不少贺礼。”娟儿小跑着跟在陈默侧后放道。

三月前,臧洪向朝廷举荐陈默为童子郎,理由也很充分,陈默十岁时变助曲阳大破黄巾贼,这三年来,陈默经常会带着当利县卫剿灭附近贼寇,颇有功劳,再加上臧洪在朝中的人脉,让陈默去洛阳为童子郎,那可是大将军亲自下的诏书,唐元、薛宇自然羡慕不已,过几天,陈默就准备起程了。

“稍后将这几份信让人给他们送去。”陈默从怀中摸出了两个信封递给娟儿笑道。

“公子,这是……”娟儿有些好奇的问道。

其实普通婢女是不敢这般跟主子说话的,只是陈默为人洒脱,不拘小节,对于自己这位贴身婢女也疼爱有加,所以娟儿才敢这般多嘴,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答谢的信,另外临别之前,邀他们饮宴,也算全了这四年来的照顾。”陈默笑道:“虽然此二人总会做些胡闹之举,但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想到当初唐元想要参加黄巾军,结果被他爹打的一个月下不了榻,陈默就不禁有些好笑,一帮人这些年荒唐事也做了不少,如今要分别,不舍是真有。

“公子,我们此去,难道不再回来?”娟儿诧异的问道。

“应该是,到时候你是随恩师回射阳?还是随我去洛阳?”陈默点点头,随即笑看向娟儿。

“自然是随公子。”娟儿几乎脱口而出,不过随即俏脸一红道:“娟儿是公子的贴身婢女,公子去哪里,娟儿自然也会随公子一并去。”

“也好,这些年都是娟儿在我身边,若换一人,或许还有不适。”陈默点点头,并未看娟儿。

娟儿在陈默背后嘟了嘟嘴,随即却是舒了口气,小跑着跟在陈默身边继续前行。

第16章将欲行

“老师。”陈默回到衙署时,正看到臧洪在收拾书简,恭敬地一礼道。

“默儿回来的正好,这几件衣物是为你备的,洛阳不比当利或是夏丘,穿着得体一些,也省的有些人小觑。”臧洪看到陈默,脸上挂起了笑容,若说他这一生最得意之事,那就是收了陈默这个弟子,学习快,能够触类旁通,而且文武双全,棋艺、书画皆不俗,最重要的是,臧洪是亲眼看着自己这位弟子学习速度之快。

说实话,从忠平元年开始,陈默跟自己已有四年了,一开始,臧洪能教陈默的东西很多,但现在,臧洪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再教给陈默什么东西了,陈默如今所欠缺的,是游历,是见识,是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而非竹简之上的东西。

这也是臧洪将陈默送去洛阳的原因,洛阳乃大汉朝都,天下人才汇聚于此,陈默去了洛阳才能学到更多,未来也能走的更远,当利,对于陈默来说太小了。

“多谢老师。”陈默对着臧洪躬身一礼,叹了口气道:“老师,朝廷如今正欲将你升迁,老师为何……”

“没钱。”臧洪从箱子里取出一柄长剑,仔细端详,对于陈默的话,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声。

真没钱吗?

那倒不至于,就陈默所知,自己这位老师的父亲昔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曾担任使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守、太原太守,还曾平定会稽妖贼许昭叛乱,光是朝廷封赏就不少,更何况臧家也是射阳大族,家中颇有田产,买官的钱,还真不差,而且这也不是贿赂宦官,是朝廷正常的官员任免,而老师的功绩也足够配得上一个太守之位。

不过陈默更清楚自家老师为人,平日里看似诙谐谦和,但骨子里却是傲气十足,这是在向朝廷这种买官制度的无声抗议。

陈默捏了捏眉心,跪坐在席子上,想了想道:“老师可有想过,这职位本该是老师的,老师坐上去,或许还能造福一方,但若换个人上去,恐怕就是万千百姓之难也。”

买官售爵这种事,在汉朝并非当今天子首创,不过却是唯有当今天子在这点上最受人诟病,其实天子之意,陈默能理解一些。

朝廷对地方已经几乎失去了掌控权,想要将这个掌控权再拿回来可不容易,卖官售爵,这并不是一步好棋,通过买官上来的官员良莠不齐,但这些官员却可以对地方逐渐形成的士人圈子打破,产生冲击。

要说妙计,在陈默看来真不算,但对眼下逐渐失去掌控力的大汉来说,这一招最大的作用其实不在这些买官者,而是被压榨的百姓,就这三年来,单是青州,叛乱就从没有停止过,陈默亲自击溃的叛军或者说叛民便有不少,而这些叛民,在一定程度上会对当地的士族圈造成伤害。

若从上往下看,的确对士族逐渐形成的垄断产生了动摇,但若站在他这个角度从下往上看,天子此举等于在用大汉的根基去跟士族换子,两败俱伤的打法,所以说并非什么好棋。

“好像是有些道理。”臧洪叹了口气,端着宝剑跪坐下来,摸索着宝剑道:“但人该有自己的坚持,我若对此视若无睹,继续升迁,或许能造福一方百姓,但那又如何?若天下皆是这般污秽,默儿觉的我造福的一方百姓又能享多久之福?”

“总是会又一些的,对于百姓来说,能好过几日也是好的。”陈默摇了摇头。

“真正的问题,不在此处。”臧洪摇了摇头,大汉现在的问题不是官员的问题,他要的是向朝廷表达一个态度,看着陈默笑道:“总得有人出来,告诉朝廷,告诉天子,他错了。”

“老师说过,改运易,改命难,既然天命已定,老师又是何必?”陈默想了想道。

“所以说,人和人的道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弟子,但你的道似乎与我又有不同,为师连你都难以改变,更遑论他人?但能不能与做不做总是有些不同的。”臧洪笑道。

“道理是这般……”陈默叹了口气,这就是他的老师,认定的方向,除非真的错了,否则绝不会轻易更改。

但老师错了吗?

并没有,其实这一点正是陈默敬佩老师的地方,他相信,如果当他的道需要付出他生命的那一刻,自己的老师也不会犹豫,更何况是官职?

“你呀,天资聪慧已,乃不世之才,自幼经历苦难,更有一般那些奇才所没有的坚韧性情,去洛阳看看吧,或许在那里能够找到你想要的东西。”臧洪笑道。

自己想要什么?

陈默突然陷入了迷茫,这些年努力读书,提升眼界,到如今,他突然发现,自己这几年努力强大自己,让自己变的更加优秀,只是当自己变的足够优秀的时候,昔日自己所追寻的东西,此刻再看,却似乎变了味道。

“人不迷茫枉少年,这把剑乃家父送于为师,当年家父曾佩此剑在边关杀敌,只可惜,为师虽然也通技击之术,却并不精通,也不喜此道,你既已习得剑术,便将此剑赠予你。”臧洪将宝剑赠给陈默道:“剑名承渊,虽非名剑,但却曾饱饮贼血,希望你莫要辱没此剑。”

“多谢恩师厚赠!”陈默也没推却,郑重的接过宝剑,摸索着剑鞘道:“他日若有幸统兵,定不会辱没师公威名。”

“此番,直接去洛阳,就莫要再回徐州了。”臧洪站起身来道。

“这是为何?”陈默不解道,他还想跟娘亲道别,虽然每年都会跟老师回家一趟,但仍然止不住思念。

“夫人或许会高兴,也未必想要你做何大事,但我感觉这天似乎快要变了,先去洛阳,待成名之后再来。”臧洪微笑道。

最近朝廷挺乱的,宦官与大将军以及士人之间的博弈已然开始向朝野蔓延,虽然陈默未必能够帮得上忙,但这却是杨名的机会。

“这个时候去,可未必回得来。”陈默闻言,有些无语的看着老师,感觉他在坑弟子。

“没有你想的那般凶险,去吧,若不经历风雨险阻,你便是天纵奇才,也未必能够成器。”臧洪伸手,笑眯眯的看向陈默。

“不用吧……”陈默看着老师的手势,有些尴尬:“弟子现在已不是稚童,老师这般让人看到怕是……”

“在我眼中,你终究还是个稚童!”臧洪强硬的揉了揉陈默的脑袋,随后低声道:“默儿,一路珍重,人生有些事,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明白其中的奥妙。”

“比如男女之事?”陈默挑了挑眉。

“你若这般理解,也无不可!”臧洪闻言却是大笑起来。

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那弟子便去收拾行装。”

“去吧!”

第17章路遇

四月,冰雪已大半消融,大河沿岸的水流开始变得迅疾,河水浩浩荡荡的从上游下来,到得兖州一带时,声势渐隆,这感觉,却又和往日在东莱时看到的不太一样。

浩浩荡荡的车队前行在河畔,车队是青州一带的豪商聚集起来的,一路上分分合合,有的继续西进,有的已经在沿途离去。

“不是个太平年月,若是几年前,根本无需这般多人同行,野外还好说,要进城的时候,那守城的将士看我们跟看贼一般。”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看着河水,有些抱怨道:“但在野外,人少了也容易被那些山贼盯上。”

“这商队都是青州各大豪商的,也有人敢劫?”坐在马车车辕上,欣赏着沿途风物的年轻公子笑着接话道。

“陈公子有所不知。”络腮胡子的大汉摇头叹道:“以前没有,但这两年叛贼四起,当年那黄巾贼虽然败了,但其声势之浩大,公子想必也有耳闻吧?”

这位陈公子显然有出身,络腮胡子走南闯北,这双眼睛还是很亮的,不过这位公子与他以前所见的世家公子似乎又有不同,并没有那种清高的傲气,他们说话让人颇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这公子也接的上,而且学问极好,似乎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一般。

这几日结伴同行,已经跟他们这些人打成一片,丝毫没有那种以往在世家豪族公子面前谨言慎行的疏离感,能放得开,虽说对方的气质跟他们这样的粗人格格不入,却诡异的非常融洽,这让新加入的散户都颇为惊奇。

“自然有过,当年还亲身参与其中,差点儿丢了性命。”陈默闻言点点头道。

“陈公子又说狂话,那黄巾贼猖獗之时,你才几岁?怕还是个稚童吧?”一群跟陈默混熟了的汉子起哄道。

“这跟年岁无关吧?”年轻的公子手抚长剑,摇头笑道,对于众人的起哄也不在意。

“公子,喝水!”娇俏的婢女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将水壶递给公子。

“娟儿姑子,我等也口渴了,怎不见你给我等也送些水来?”络腮胡子大笑道。

娟儿俏脸微红,显然不适应这帮人粗犷的言语,与他们闭起来,当利县里那些三教九流可是斯文多了。

“我的婢女送水,诸位是否想多了?”年轻公子哈哈一笑,半是打趣道。

坐在车辕另一端的抱刀少年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络腮胡子知趣的没有继续打趣下去,开开玩笑可以,但真把人家当泥捏的,那可就是真蠢了。

不说那抱刀少年,单是这位陈公子车队后方随行的十二名汉子,虽然普通护卫打扮,但那行走间偶尔透出来的气势,有些眼力的都知道这行人不好招惹。

本就是萍水相逢,相互看着对眼互相打趣几句没什么,但人家已经表现出排斥还要往下说,这样的人出来跑商一般不会活的太长。

“最近乱是乱了些,但一般大些的商队,也有百十号人吧?寻常山贼怕是没这个胆量来犯吧?”陈公子自然便是陈默,自辞别恩师踏上前往洛阳的道路之后,陈默便带着人马加入了一支商队,这年月确实不太平,人多路也好走些,而且陈默也喜欢结交朋友,三教九流身上,也有他们的智慧,与这些人混在一起和与士人混在一起,是不同的感受,仿佛两个世界。

“以前是不会,但如今,这条路上的贼寇不知几何,而且以往贼寇劫道也是有规矩的,哪像现在,什么人都跑来劫道,而且不讲规矩,钱也要抢,人也要杀,我等这些商贩如今是提着脑袋在跑啊。”络腮胡子叹道:“不过陈公子也不必担忧,这帮贼寇劫掠也并非胡乱劫掠,若真是那些大的豪商,他们也敢动,联合几家来打,但遇到我们这样的,本身便没有多少值钱物什,若真要动手,他们也不会好受,一般看到我等这般的,反倒是最安全,最多遇上劫道的,大家凑些钱财给他们,也就过去了。”

陈默摸索着下巴点点头,道理却也实在,贼寇劫道,也是为财。

不过如今这般局势,于大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贼寇四起,阻塞要道,对于大汉朝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世事艰难啊。”最终,陈默摇头一笑,这种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不过听说朝廷又下了诏书,各州刺史改为州牧,好像就是为了让各地更方便剿匪。”人群中,一名骑马的汉子笑道。

“竟有此事?”陈默闻言,眉头微皱,看向那汉子,虽然骑马,但身高应该不高,六尺左右,三十岁上下,颌下蓄须,样貌……陈默一般不喜欢评价他人样貌,那样会显得自己有些炫耀,只能说有些不想多看,虽然如此,但此人明明很丑,却豪气自生,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他记得此人是昨天刚加进来的,跟他一样是赶路而非行商,微微抱拳道:“兄从何处得知?”

“不可说。”汉子策马来到陈默车边,好奇的打量着陈默道:“观公子神色,似乎认为此事不妥?”

“若单以对付这四起贼寇而言,此举加众各州之职,确可平息贼患,只是……”陈默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不知这位大兄如何称呼?”

“在下姓曹,表字孟德。”

“孟德……先生。”陈默本想叫孟德兄,不过对方年纪比自己老师都大不少,实在叫不出口,同时看向曹操的目光也有些奇特,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在此?

“先生不敢当,操痴长公子几岁,以兄相称便是。”

“孟德……兄?”陈默感觉有些奇妙,跟一个年纪能当自己爹的人称兄道弟,怪怪的。

“陈公子似乎对朝廷此番举措并不赞同?”曹操看着陈默,笑问道。

“是有些不妥,不过朝廷自有其道理,这等家国大事,岂是我等可以胡乱揣测?”陈默摇了摇头,点评这种事情,莫不是嫌命长?自己还要去洛阳发展呢,当下再将话题岔开道:“孟德兄也莫要唤我公子,在下出身寒门,当不得公子之称,在下姓陈,单名默,尚未有表字,孟德兄唤我姓名便是。”

“莫非是那臧子源得意弟子?最近两年陈公子可是颇为出名呐!”曹操看着陈默微笑道,显然早知陈默之名。

“孟德任济南相期间所为,亦令默十分敬佩。”

曹操闻言一怔,随即与陈默相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四周离的近的行商闻言却是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商队中竟然来了一位济南相,一下子,原本热闹的氛围顿时变得拘谨起来,此前的气氛荡然无存。

陈默和曹操顿时有些无奈。

第18章情与法

“孟德兄何往?”队伍突然变得有些安静,对于习惯热闹的陈默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的,但周围的人显然不敢再随意答话,陈默只能找曹操来说话了。

“友人相招,去趟洛阳。”曹操是自来熟的性格,两人说话不太方便,干脆跳到陈默的车上与他并肩而坐。

“正好,在下也是去洛阳进学,可与曹兄同行。”陈默闻言来了兴致,开始跟曹操讨教一些执政要诀。

曹操在济南为相,不畏权贵,清正廉明,陈默最钦佩的便是这种人,只是曹操就任一年之后,便辞官归去,陈默猜测,估计跟自己的老师一样。

两人一个久经仕途,一个年少博学,初入仕途却能含蓄内敛,不浮夸,不张扬,也没有那种自视甚高的感觉,很容易与人相处,而且见解独到,一路上倒是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公子,曹先生,吃些果子。”娟儿端着果盘递到陈默和曹操身边。

“娟儿也末叫我先生,我与你家公子同辈论交,你便唤我曹公子吧,好多年没人唤了。”曹操看着娟儿乖巧的样子,打趣道。

陈默:“……”

混熟了以后,他发现曹操这个人除了有学问之外,脸皮也挺厚的,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自家老师在人前不也是谦谦君子?但私下里,也挺诙谐和厚脸的。

“曹……曹公子……”娟儿敛衽一礼,在外人面前,可不敢跟在公子面前一般,那样别人会笑话公子门风的。

“孟德兄莫要欺负娟儿,来,吃些果子,孟德兄离开青州已有两年,正好尝尝。”陈默笑着将曹操的注意力拉回来。

“是啊,两年了,操在青州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曹操捻起一颗果子,摇头叹息道。

当初他可把济南权贵给得罪惨了,当时济南国甚至不少豪绅逃往别处,等他辞官之后方才回来。

“这人情有利也有弊,如今看来,却是弊大于利了。”陈默闻言也叹息一声,就如曹操所言,虽然陈默对他挺佩服的,但事实上哪怕到今天,曹操在青州士人之中也是骂声居多。

“哦?”曹操捻起一枚青果丢进嘴里,酸的有些疼,看着陈默笑道:“贤弟觉得法治与德治,究竟哪个好?”

“说到底还是人治。”陈默看着远处的大河道:“法治的优点,在于有法可依,但凡事过犹不及,不能一概而论,但德治的话,优点在于节省人力,但太过考教个人品德,人是会变的,说句不太恰当的话,人性本就自私,我辈学者所学的,便是将人性中这些劣根剔除,但便是高德之士,又有几人敢称自己绝无私心?”

陈默提笔在车辕上画了个太极的团,笑道:“纵观古今,历代王朝,建立之初,大都经历过战乱,体验过疾苦,正如这太极之中的阳极,那时候的先辈们多是想要让王朝强盛,最初几代天子若是贤明一些,多能有所作为,但正如这太极,阳极音生,初代之后,德治一些弊端就出来了,太依靠人性的自觉,人性若是向上,自然是好的,但人性在没有外力约束的情况下,如何保持始终向上?德治其实有它的方法,那便是通过舆论、道德来约束,但这种力量太过薄弱,而且有时候,所谓的高德,其实是可以伪造的,就比如我,虽然未出青州,但名声已经初具,这便是舆论,说句小人的话,便是我一无是处,传到孟德兄耳中,大抵与现在差不多。”

“高德之人的后代未必就有德行,而人总会有些私心,哪怕真正德高之人,也希望自己子孙能够过得更好,如此一来,就为其造势,让其步入仕途,诚然这其中大多数都是有才之人,但总会有差的,第二代不会太厉害,但第三代呢?第四代?为了让自己子孙多福,大家互相联手帮助对方造势,形成党派,如此坏的便越来越多,这新生出来的阴便越来越大!”

“法治又如何?”曹操原本轻松地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像这样。”陈默又画了一个圈,然后在中间划了一条杠:“善与恶泾渭分明,但这却是不可能的。”

“需要大量人力。”曹操摸索着下巴点点头道:“而且如你所说,那些不好的东西始终会因人性而出现,他们会不断试图破坏这条线,一但破坏,那结果……”

“是啊,天崩地裂!”陈默叹了口气道:“就目前的格局来看,一州乃至一郡施行法治还是可以做到的,但前提是君王必须是一位雄主,而且每一代都是。”

那是不可能的。

曹操叹了口气道:“贤弟所言,颇为新颖,但仔细思之,却不离大道,如此说来,德治更好?”

“没有更好的,只有不是最坏的。”陈默笑道:“从先秦到如今,其实无数先贤都在寻求兄长所言更好的方法,如今的汉律其实并不差,只可惜,施行中很容易出问题,就比如各地冤案,越来越多,其实很多时候,是为了担心这些影响到政绩,草草了事,这个便是知道也难以杜绝,更难杜绝的却是人心,一味求法,过钢易折,但一味以德治,容易出现道貌岸然之辈,此番去洛阳,默也希望能找到最好的答案。”

曹操看了看那太极图,又看了看另一个图案,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操虽痴长贤弟几岁,但若论才学,却远不如贤弟,汗颜,今日一番言语,操受教。”

“不敢,只是平日闲暇时多,也便有空琢磨这些。”陈默笑道。

“子源授徒这般不尽心?”曹操挑眉笑道。

“家师说过,前人著书,更多的是体会前人之道,而非死记硬背。”陈默笑道。

与陈默车架相邻的络腮胡子闻言笑道:“这位子源先生不愧是名士,这话说的颇有道理,其实这读书未必有用,很多士人出来,未必有我等这些不识字之人懂得多。”

陈默与曹操闻言只是笑笑,一旁抱刀的大郎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你莫要误解,能找到的书,我家公子大都已能倒背如流,你一个连字都不识之人,有何颜面说这话?”

四周的空气再度陷入了尴尬,络腮胡子脸上豪迈的笑容仿佛被冻结一般……

第19章大郎得名

“你这家仆倒是有趣。”曹操好奇的打量了大郎一眼,一脸冷漠的气质,突然标出来一句将之前还颇为健谈的络腮大汉给堵的没话说。

“大郎不是家仆,是兄弟。”陈默拍了拍大郎的肩膀笑道“我二人乃是同乡,曾一同陷落黄巾贼中,后来有幸被恩师看重,落魄、富贵,大郎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弃,默从未将他当做家仆。”

“贤弟倒是一位性情中人!”曹操闻言歉意的看了大郎一眼,将话题转开道“不过人生能有几个不管何时都愿在身边的兄弟,其实也是一大幸事,大郎,多有得罪。”

大郎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神色却是温和了不少,不是因为曹操,而是陈默那番话。

“正好,大郎如今有姓无名,孟德兄不如为大郎去个名,也算补过。”陈默笑道。

取名不是谁都有资格的,陈默跟大郎关系自然是很好,但他不是大郎长辈,也非德高望重的名士,曹操一来年长二人许多,二来吗,曾身居要职,若他能帮大郎取名,也省了许多功夫,陈默原本是准备下次回去后,请老师帮大郎取的。

一旁大郎默不作声,一脸冷漠的看着远处,好似没听到一般,不过身子却是微侧向这边。

“这……”曹操有些犹豫道“大郎长辈不会怪罪?”

“武叔还有婶婶当年陷于黄巾,已然罹难。”陈默有些怅然,虽然已经时隔四年,但当年的事情,依旧难以忘却,故乡的那段日子,虽然艰苦,但却是最开心的时候,如今却是再难回去。

“抱歉。”曹操闻言拱手道。

“若是孟德兄不愿,便当默没说,此事确有些孟浪。”陈默见大郎摇头,对着曹操歉然道。

取名可不是小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等于大郎跟曹操有了一份关系,也是一重身份上的认可,陈默如此积极帮忙牵线,也是希望大郎能有个出身,这跟老师帮大郎取名的意义又有不同。

“倒也无妨。”曹操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后道“义无作羛者。盖岁久无存焉尔。从弗者,盖取矫弗合宜之意,不如便以义为名如何?”

“武义?”陈默挑了挑眉,扭头看向大郎道“大郎,你意下如何?”

武义?

大郎虽然偶尔也会跟陈默识字,但也只是识字而已,对于曹操说的那些听不懂,但却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有名了,当下默默起身,就这么跪在车辕上,对着曹操一拜。

“还有呢?”陈默微笑着看向曹操。

“?”曹操茫然的看向陈默“何意?”

“孟德兄既然为大郎取名,按道理来讲,那也就是大郎长者,大郎,这立了名分,总该……大郎,快叫人!”陈默笑的很好看,不过在曹操眼中,突然觉得此人有些奸诈。

“武艺……见过曹操……孟德……长者!”大郎跪在车辕上,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怎样称呼曹操,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看曹操一脸无奈,躬身道“公子只是玩笑之言,长者不必挂心。”

“也罢,不过我这贤弟既然视你为兄弟,我与他兄弟相称,便不以长者自居了,你便唤我……”曹操还没说完,陈默突然道“便以公相称吧。”

公最初只有位高者可称,但如今,已经比较泛用,一般晚辈对长者便可称公,曹操虽然没了官爵,但曾为济南相,而且年纪较他二人长了许多,如今帮大郎取名,大郎称其为公也不算过分,以后也好见面,若真的跟陈默一样以兄相称,估计曹操心里也会别扭,毕竟曹操肯与陈默折节相交,那是对陈默的看重,但大郎……还不够这个资格,并非自愿。

曹操闻言,看了陈默一眼,摇头笑道“操年岁与你相近时,可没这般心思,也罢,童儿,将我车中包裹取来。”

曹操随行的家仆闻言抱着一包裹竹简从马车上跳下来,小跑着跟在陈默的马车边,将包裹递给曹操。

曹操打开包裹,从一堆竹简中挑了一卷,郑重的递给大郎道“既然名义,需知大义,此卷春秋,内含大义,今日便将其赠予你,望你能知晓大义。”

大郎,现在也叫武义了,武艺恭敬地将双手高举于头顶,虔诚的接过曹操递来的竹简“多谢曹公。”

“谢你家公子吧。”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自今日起,你与他也不必再如此时这般主仆有别了。”

陈默既然拿大郎当兄弟看,那这番举动曹操虽然有些抵触,却也不难理解,此时既然已经送了书,心中介怀却是去了大半,倒是对两人的情谊越发赞赏。

倒是大郎,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却是明白过来,怔怔的看着陈默,眼眶有些红。

“真难看。”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看向曹操拱手道“我知孟德兄不快,只是大郎心中对此事常有芥蒂,是以出此下策,这份恩情,日后必报!”

“日后是何日,我切记下。”曹操促狭道。

呃……

陈默闻言,无言以对,就这么跟曹操四目相对干看着,片刻后试探道“不知孟德兄如今可有所求?”

“操如今虽然无官爵在身,但若真想再入仕,却也不难,而且官爵定然不在子源兄之下,家中也颇有家资,若是美人……”说到最后,目光瞥向娟儿,吓得娟儿不由往后缩了缩。

“娟儿不行。”陈默摇了摇头。

“贤弟误会,操已有一妻三妾,而且若论姿容,娟儿未必可比。”曹操笑眯眯的看着陈默“名利、富贵、佳人,世人所求也不过如此,贤弟怕是难以满足吧?不如操再吃些亏,为你取字如何?”

“家师怕是不会同意。”陈默无奈,之前还兄弟相称,这转眼间便要当自己长辈?摇头道“况且默尚未及冠。”

“那你待如何报我?”曹操嘿然笑道。

“这……”陈默正想找个由头反将过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阵嘶鸣之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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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乌鸦嘴——曹

“发生了何事?”陈默从车厢里出来,朝着前方眺望。

“公子不必担心,前方的山上落下来不少泥土,挡住了去路。”络腮胡子策马过来,看到陈默微笑着解释道:“这季节雨水多,山上土石被雨水冲刷塌落下来是常有的事,已经有人前去搬开泥土,稍后便好。”

“原来如此。”陈默点点头,也没回车厢,站在车辕上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四周,眉头突然一挑,这位置似乎不太妙。

“哈哈哈”曹操不知何时从车厢里出来,大笑起来。

“兄长何故发笑?”陈默被突然响起的笑声给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曹操道。

曹操指着四周道:“贤弟兄你看,地处濮水与河水交界,往南是菏泽,左侧有山,虽非名山,但道路自此变窄,夹在河水与此山之间,倒是一处天然伏兵之处,若是有人在此设伏,我等行至此处,只需将前路一堵,带着人马把后方一围,便插翅难飞。”

陈默闻言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后方突然杀声四起,陈默等人站在车辕上,能看远,自车厢上探头王后看去,正看到一波山贼乱哄哄的自山道冲下来,将他们的后路堵住。

陈默:“……”

虽然知道这事儿跟曹操没关系,但这一幕也太巧了,止不住就怀疑是不是曹操跟山贼串通好了!

“公子”娟儿有些害怕的抓住陈默的衣襟:“快些进入车厢里来。”

“若真的动手,是否在车厢内斗没用,一帮蠢贼尔,娟儿莫怕,公子我这两年剿灭的贼寇可也不少。”陈默安慰的拍了拍娟儿的脑袋,示意她躲到车里莫要出来。

“孟德兄神机妙算,料敌于先的本事,小弟佩服。”陈默扭头,一脸认真的跟曹操抱拳道。

“哈哈”曹操尴尬的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早闻贤弟治军颇有手腕,可有对策?”

“有啊。”陈默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河水道:“目测此河宽也只有百丈余,不知孟德兄水性如何?可自此游到对岸,或可逃出升天。”

曹操闻言,看了看那滔滔不绝的河水,不说这百余丈能不能游过去,就算能,这么大的水势,曹操估计自己只要跳下去,恐怕立刻就没影了。

“那贤弟呢?”曹操一脸无语道,这是哪门子的妙计?

“小弟水性不好。”陈默摇了摇头,一脸遗憾道:“这等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

“多谢贤弟好意。”曹操摇头道:“操也有一计,贤弟若能去阵前拖住这些人,为我等拖延时间,我看前方塌陷并不严重,只需一个时辰便可疏通。”

“那我呢?”陈默瞪眼道。

“唉”曹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道:“操会记住贤弟义举,并让贤弟名留青史!”

“多谢!”陈默看着曹操道:“其实此计孟德兄更合适,你乃名士,而且曾任济南相,若你去,可万无一失。”

“两位……”络腮胡子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策马来到陈默车前,拱手一礼道:“其实两位无须担心,这些贼寇有他们的规矩,一般只劫财不害命,而且我们这许多人,真若拼命,他们也未必愿意,所以不会逼的太紧。”

“你们还真给?”陈默和曹操诧异的看向络腮胡子:“这边的人可是对方的数倍之多。”

虽说这些人互不统属,属于乌合之众,但对面的山贼也不见得是什么精锐啊。

“这一路上山贼土匪层出不穷,若一路打过去,再多人都不够。”络腮胡子无奈道:“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都是大家凑些钱财破财免灾。”

“那我若不给,又当如何?”曹操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却让人感觉莫名的发寒。

“这……”络腮胡子闻言一窒,犹豫片刻后,咬牙道:“能遇到两位也是在下的福分,两位的钱,便由在下来出。”

“不必了。”陈默摆手,招来一名护卫将薛宇送给自己的战马牵来,翻身上马道:“虽然尚未正式述职,不过……终究也算半个官,这个头,我可不想低!”

大郎从马车上跳下来,拎着刀跟在陈默身后。

“你们二人护住车架,其他人,随我来!”陈默招呼一声,随行的护卫迅速跟上。

“这……”络腮胡子见状有些担心,扭头看向曹操道:“曹先生,陈公子年少气盛,何必与这些贼匪拼命?”

“拼命?”曹操看着陈默的方向,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

两人说话间,陈默已经带着人马挤开人群,前方的山贼已经跑来接洽,一众商贩愁眉苦脸的准备凑钱免灾,突然见一群人冲出来,双方都有些发愣。

“尔等谁为贼首?”此刻的陈默却与之前儒雅谦和不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息,一双眸光犹如刀子一般。

“哪来的娃娃,把马留下!”为首的山贼看到陈默坐下的战马,目光一亮,伸手便要抢马。

“噗”

刀光一闪,在周围一群人的惊呼声中,大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山贼身边,人头冲天飞起,无头的尸体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往前走了两步,噗嗵一声栽倒在陈默马前。

“杀!”陈默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却是冷厉。

下一刻,陈默身后的十几名护卫已经拔刀冲出,四周的山贼想要反抗,但陈默带来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是臧洪为他亲自挑选,从并州战场上杀下来的悍卒,两方根本没有可比性,顷刻间便被砍倒数人,远处正在等着消息的山贼突然见这边乱起来,为首一名魁梧的山贼见状厉声呼喝,想要指挥人马上前。

“找到了!”一直盯着贼人阵型的陈默见状一把抄起长弓,抽出一支箭簇,确认了一下方向之后,便一箭射出。

那山贼头领还在呼和叫骂,耳畔突然听到撕裂空气的声音,傻傻的抬头想要寻找声源,下一刻,双目突然圆睁,冰冷的箭簇已经穿过他的脖颈。

陈默趁机带着人杀上,山贼虽多,但贼首已死,剩下的山贼慌乱无措,陈默带着人马来回冲突两次,便已经乱成一盘散沙,慌乱的朝着山上逃去。

“好手段!”曹操站在车辕上,看着陈默只是两个回合便将贼人杀散,虽说这些贼人本就不堪一击,但陈默临场表现出来的指挥和对敌人弱点的洞察,哪怕曹操这样已经久经战阵的人物也挑不出毛病,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才十四岁!

第21章洛阳

山贼被陈默驱散,危机一解,陈默带着人马回来,四周商贩纷纷让路,看陈默的目光与此前又有了些许不同。

之前只是觉的陈默是哪个家族的公子,而且为人随和,也不轻视他们出身,颇有好感,但众人更多的是看重陈默的身份而非其本身,但经此一事,这位公子带着十几名护卫便击退了上百名山贼,他们自然看不出陈默身边这些护卫跟寻常护卫的不同,功劳自然也都算在了陈默身上,出身好,又有本事,此刻对陈默可是都带上了一股敬畏之色。

“箭术不错。”曹操伸手,将陈默拉上车辕,扭头对着络腮胡子笑道:“你姓骆?”

“正是。”络腮胡子连忙躬身道。

“倒也有些义气,若不嫌弃,可愿入我门下?”曹操微笑道,他觉得这人人品不错,而且这一路上能跟一群陌生人迅速打成一片,做个行商太过可惜,曹家也有自家的商队,曹操起了爱才之心。

“自然愿意!”络腮胡闻言大喜,连忙朝着曹操一拜道:“骆逅参见曹公。”

“免礼吧,此行随我入洛阳,其他之事,以后再行安排。”曹操摆摆手道:“先将你这些东西处理了。”

“喏!”骆逅答应一声,压抑着激动地心情退下,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能够找个世家做靠山那是天大的喜事,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入仕途呢。

“这般草率?”陈默重新坐下来,看着曹操笑问道。

“也不算,此人身家清白,而且也有些能力,最重要的是品行不错,我此番去洛阳恐怕要滞留些时日,身边正好缺少一个处理杂事之人,此人我看不错,当个管事当能胜任。”曹操笑道。

“有道理,恭喜孟德兄。”陈默闻言点点头,目光朝着那骆逅看去,气运涨了不少,说明曹操所言非虚,并非做做样子:“也是此人造化。”

“其实贤弟与此人结交较早,难道看不出?”曹操疑惑道,陈默给他的感觉,是那种豁达之人,这骆逅也确实有些能力,招做家仆还是有些用处的。

“前途未卜,莫要耽误了人家。”陈默摇了摇头,他虽然有自信,但去了洛阳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陈默也不清楚,但他清楚,现在的自己,身边不需要太多人。

“以贤弟之才,他日必有大作为,不必如此担忧。”曹操闻言笑道:“改日我带贤弟识得几位故友,这几位都乃家世显赫之人,对贤弟日后定有帮助。”

“那便先在此多谢孟德兄了。”陈默对洛阳也只知道那几个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人物,能够结识一些洛阳才俊,对自己未来在洛阳立稳脚跟也有帮助。

接下来的路途还算顺当,虽然偶尔也有山贼劫道的事情发生,但基本不会有什么威胁,如此又行半月之后,抵达成皋。

从成皋到洛阳,以目前队伍的行进速度,再有三日便可抵达,不过按照曹操所言,过了成皋,便是河.南尹地界,再往里走,这一片都算是大汉最后的屏障,这一带可不会有盗匪滋事,因此二人各自带着家眷车马脱离了部队,加快行进速度,不过两日,便抵达洛阳。

城郭的轮廓出现在视线中时,其实并没有多少震撼,但随着车马逐渐接近,整座城池在视线中逐渐放大。

洛阳筑于洛水之北,沿岸绿树成荫,行人往来不断,陈默一行人的车马在路上还算亮眼,但此刻汇入人潮之中,却并不出彩,偶尔驶过的车马都要比他们的车马宽大不少。

站在车辕之上,陈默眺望着那洛阳城郭,哪怕这些年也已经见过些世面,但当看到那城郭逐渐占据视线之后,陈默也生出一股震撼之感。

五丈高的城墙恐怕当世很难再找到第二座城墙有如此巍峨,巨大的城门不断吞吐着往来人潮,往来行人、车马虽多,却秩序井然,巨大的城门洞幽深阴暗,好似一头亘古以来便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吞吐着人潮,人在城下,不禁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对这座城池的敬畏之心。

城墙之上,一名名守卫的兵士居高临下,审视着来往的人群。

“好一座雄城!”陈默忍不住赞叹道。

曹操坐在一边笑道:“操第一次见此城时,也与贤弟一般,不过看得久了,却总觉得充斥着一股腐朽之气。”

陈默疑惑的看向曹操,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曹操也是有感而发,随即便发现不妥,见陈默并无异色,心中稍安,一边跟城门校尉交了文书,一边对陈默笑道:“按照律例,要拜童子郎,需背诵九千字经书,贤弟可有把握?”

臧洪虽然让陈默来洛阳当童子郎,但童子郎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有相关的考核,九千字是当年萧何定下的章程。

“还行。”陈默也不想表现的太突出。

“贤弟就不想问问要背诵哪部经?”曹操笑道:“操虽已致仕,但在这洛阳还有些亲友,或许可助贤弟一臂之力。”

陈默回头,疑惑的看向曹操:“小弟读书不过三载,如今所读之书论语、春秋、周易、礼记、尚书、诗经、孟子等有数几部,此外还有数部兵书,可还有其他?若是有,孟德兄可否借阅?万字的话,三五日便可记牢。”

如果说自己一天便能背会,陈默觉得有些太张扬了,所以将时间放宽了些。

曹操:“……”

想笑,但不知怎的笑不出来,尤其是陈默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并非装样子,而且这一路上,以曹操对陈默的了解,也不是那种喜欢张扬之人,也就是说,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沉默良久之后,曹操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这些……便已足够,曹府在正阳门那条街,很容易打听,贤弟若有需要,可去那里找我,如今已至洛阳,操还需拜访几位故友,贤弟自去,改日操再为贤弟接风。”

说完,曹操跟陈默匆匆告辞之后,便带着家将护卫们离去,搞的陈默有些莫名其妙,扭头看向大郎道:“他怎么了?”

“不知,或许是有急事。”大郎茫然的摇了摇头。

陈默点点头,举目四顾,陌生的城池,复杂的街道,陈默从怀里取出老师给自己的住址,那是师公以前在洛阳置办的宅院,没了曹操这个本地人带路,陈默只能自己一路问过去,这孟德兄也是,至少也给自己指个路啊……

第22章都城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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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划九州,河洛属古豫州之地,洛阳便是夏朝立国之地,后商汤建都西豪,西豪便是洛阳当时的名称,再往后西周代殷,为更好的控制东部地区开始在此营建国都成周,周公在洛水北岸兴建了王城和成周城,史称“初迁宅于成周”。

秦庄襄王元年,秦在洛阳置三川郡,郡治便是成周,再往后,便是高祖在此建都,至今已有三百九十年之久。

历史赋予了这座城池非同寻常的意义,但同样也给了它无数的劫难,每一次王朝更替,洛阳的战火从未停歇,却又在无数次战火中重生,这是一座伟大的城池。

陈默在告别曹操之后,并未急着去找寻臧洪留给他的宅院,只是带着大郎、娟儿还有护卫走在这座城池的街道之上,感受着这座古老城池的气息,街上的行人似乎与当利也并无不同,但却有一种当利百姓所没有的东西在里面,或许是作为都城子民的骄傲与自信,也或许是那种与这座城池一般不屈的精神。

只可惜……

陈默预感这天下将有大变,但如何变,身在局中,实难看清,只是不知大变之中,这座伟大而又悲惨的城池,是否能够在这次战火中存活下来?

“公子,天色已暗,家主吩咐过,来了洛阳要公子去拜访几位长者,还需要做些准备。”娟儿虽然不想打扰公子的兴致,但眼看着天色要暗下来了,陈默却还不紧不慢的在街头散步,忍不住提醒道。

“你呀,性子太急。”陈默收回了神思,扭头看了看娟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发髻弄乱才罢休:“走吧。”

娟儿抱着自己的脑袋,在陈默看不见的方向不满的嘟了嘟嘴。

老师在洛阳的宅子并不在主街之上,崇文街,也算士人的居所,不过偏向外围,有仪门,但相比于一路所见,不说寒碜,却也着实算不上多好。

陈默对于吃住并不是太看重,眼前的院子不算大,院里有臧家在洛阳的家仆打理,他们十多人住进去也不嫌拥挤。

“少公子,家主已经派人送来了书信,以后这座宅院就是少公子在洛阳的居所了,若有何需要,少公子可吩咐在下去办。”年过五旬的管事殷勤的将陈默接入了正厅,帮陈默介绍着府中的事物。

“阿翁便与我说说在这洛阳需注意什么?”陈默跪坐在主位之上,翻看着臧洪的书籍,这里是当年臧洪在洛阳为郎时的居所,有不少臧洪留下来的书简。

“其实也无甚大事,这洛阳城不比他处,没有太多的烦心事,公子只需注意,这洛阳北宫与南宫相隔一条主街,乃是御道,许多时候是不让过的,除此之外,洛阳城里,贵人颇多,尽量避免冲突。”老者躬身道。

“这个自然。”陈默闻言笑了,规矩他还是懂的,就像在当利,外地人来了立足,也需先弄清楚当利的豪绅士人,免得招惹麻烦,洛阳想来也差不多,不过这这类人多了一些。

“另外我臧家于洛阳有几处商铺为营生,家主吩咐,公子若是需要,这些商铺可交由公子处理。”管事躬身道。

“这便不必了!”陈默摇了摇头,能有一处落脚之地,已是得了老师的大恩惠,再去占老师在此的财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些将士随我一路舟车劳顿,劳烦阿翁帮他们备些酒食,还有住处,让他们好好休息。”陈默指了指随他一路的这些将士,微笑道。

“已经备好了酒食,公子是否现在用膳?”管事微笑道。

“这个不急,带我去看看老师的书房。”陈默摇了摇头,他现在并不是太饿,他想看看老师当年读书的地方。

“喏!”管事答应一声,安排人带那些护卫前去吃饭、休息,自己则带着陈默三人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因为当初家主带走了不少竹笺,如今剩下的这些已是不多,这里摆放的,大多是没有刻字的竹笺。”老管事带着陈默来到书架前,指着最上层的一排竹笺道:“如今有字的,只有这一排,每天会有人打理。”

论语、汉书、史记……陈默顺着一排看过去,多是自己看过的书,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明日我准备去拜访卢公,烦劳阿翁为我准备拜帖。”陈默想到了什么,对着管事道。

“在下这便去准备,只是拜帖送上去,明日却未必见得到卢公。”管事答应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这是为何?”陈默疑惑道。

“卢公身为尚书,每日都有公务,此外这洛阳之地,有不少人都想拜见卢公,明日送去的话,想要见到卢公,最少也需四五日。”老管事无奈道。

“那最长要多久?”一旁的娟儿忍不住问道。

“最长……”老管事叹了口气道:“我曾听闻,有人求见数月而不得一见,花光了积蓄,只能黯然离开洛阳。”

可不是谁都像陈默一般,在洛阳能有个下榻之处,多数前来洛阳的士人,只能住在驿馆,洛阳的驿馆住一天可不便宜,就算是各地的豪绅,也未必能够负担得起。

娟儿闻言咋舌道:“听家主说,卢公乃当世名士,如今看来也……”

“有些话,不能乱讲!”陈默敲了敲娟儿的脑袋,摇头叹道:“也是,卢公乃当世大儒,想见的人定然极多,看来急切间是难以见到了,且将拜帖送去,能否见到,全看天意,正好这几日要准备童子郎之事,不急。”

“在下这便让人去准备拜帖。”老管事躬身道。

“不用准备拜礼?”陈默疑惑道。

“公子有所不知,卢公不收拜礼的。”老管事微笑道。

“原来如此,那便只送拜帖吧,另外还有几处恩师故友也需拜访,劳烦阿翁一并处理吧,默对洛阳不甚熟悉。”陈默笑道。

“公子放心,老仆这便去为公子准备晚膳,公子且先休息。”

“有劳!”

第23章童子郎的日常

来到洛阳,第一件事做的就是拜访名士,当然,洛阳名士多如牛毛,真的一个个拜访,一家一天,没个三五年都别想拜访完,而且人家也未必愿意见你。

陈默拜访的,是臧洪交代过的几位,臧洪毕竟在帝都待过,一些算是臧洪长辈的名士,都需要去拜访一下,当然,这次序还有前去拜访的时间长短也是有一定规矩的,第一个衡量的便是官位,位高者优先,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地位差不多的,则是按照与臧洪的亲疏远近来拜访。

臧洪虽是名士,不过在这洛阳来说,论名望,臧洪真的不算高,需知这士人也是分作三六九等的,臧洪的地位也注定陈默不可能拜访什么大人物,流程大抵一样,比较公式化,遇到一两个年岁长一些的,会存了考教之心,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身上会自然生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也可说是贵气逼人,常人遇到了,可能手足无措甚至话都说不利索,或许本身并无什么恶意,但若真的在这种气氛下乱了分寸,那这第一印象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陈默虽然年岁不大,但他这小半生中的前半生却是境遇坎坷,经历过最黑暗的环境,也有过激烈的战斗,更有在梦境战场中历经生死的经历,这种压迫感,于他而言却还不至于乱了方寸,当然,也不会傻到去针锋相对,虽说年轻气盛,但经历过生死磨砺,有些不必要的东西没必要去争,所以表现在这些人眼中的,也就是一种淡定自若,不卑不亢的感觉。

不像很多年轻人要么手足无措卑躬屈膝,要么就是强自硬撑或是干脆摆出强横的姿态来,至少在初见印象之上,陈默的表现是不错的。

半月之后,除了那位卢公之外,臧洪让陈默见的人也都一一拜见过了,至于童子郎的考核,对陈默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无论是九千字的经书还是其他一些关于德行见识方面的考核,都相当轻松,也顺利成了童子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算是入仕了,但实际上,童子郎是没有实权的,可以进太学学习,里面有专门讲授各门经学的老师,但如今讲的却没有陈默想学的。

太学更像一个士族子弟汇聚交流之所,比陈默想象中少了几分好学之气,却多了几分市侩。

“公子今日回来的怎这般早?”娟儿接过陈默的佩剑挂在架上,帮陈默除了外袍。

“每日与那些书都没读全的世家子弟探讨国家大事……”陈默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帮太学子弟。

他在太学年纪是最小的,又是臧洪弟子,身家清白,不少人也愿意照顾,按理说也不该生出不满,但看着一帮可能都没见过战场的人,评价边疆战事,陈默就有些听不下去,若非惦记着太学院里的藏书,陈默真的不太想在那里久待。

“太学不都是如公子这般的人吗?”娟儿茫然道,她对着个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能入太学院的都是厉害的人物,当年家主就进去过,如今公子也去,家主和公子都很厉害。

“若是这般,那便好了。”陈默接过娟儿递来的湿巾擦了擦脸笑道:“跟你说也不懂,明日便不去了,先休息几日吧。”

原以为,来到洛阳,会是一个增广见闻的机会,如今看来,至少太学不是。

“不去太学院,一直在家?”娟儿不解道。

“自然不是,难得来了洛阳,去看看洛阳的风貌。”陈默笑道,久闻洛阳人杰地灵,能人辈出,这次来洛阳正好好好看看:“大郎呢?”

“大概在读书。”娟儿又不是大郎的婢女,而且大郎每日不是读书便是练武,不多与人交流,娟儿感觉与公子比起来,大郎更像个读书读傻的人。

“莫要打扰他。”陈默闻言笑了,一个肯用功专心学习的人,未来才会有出息,大郎能这般刻苦,他很满意,也很欣慰。

“公子?”娟儿突然小声唤道。

“何事?”陈默扭头,看着娟儿笑问道。

“公子若明日不去太学院的话,可否……”娟儿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带上你?”陈默眯眼道。

“嗯。”娟儿立刻兴奋地点点头。

“那便早些睡。”陈默揉了揉娟儿的脑袋,有些宠溺的道。

这段时日,娟儿大都留在家中,除了第一天之外,很少外出,在当利时可是经常跟着陈默四处乱晃的,估计这婢女也是有些待烦了。

“喏!”娟儿闻言大喜,连忙对着陈默一拜,转身便要走。

“嗯哼”陈默咳嗽一声。

娟儿往外跑的身子陡然一僵,尴尬的扭头看向陈默:“公子有何吩咐?”

“早些休息,就不用管我了?”陈默似笑非笑的看着娟儿:“本公子在太学院停了一天的相互吹捧,本就身心俱疲,回家后米水未进,贴身婢女却要跑去休息?”

“公子恕罪,奴婢这就去为公子准备晚膳!”娟儿连忙正身,对着陈默一礼后,快步出去。



陈默叹了口气,径直去了书房,今日在太学院也非全无斩获,找到一卷《吴子》,其中以治为胜的思想颇为新颖,是以陈默将其借来,准备誊抄一份,当然,说的只是借阅,明日便还,这一夜可誊抄不下,所以陈默准备先将内容背会,然后再誊抄。

嗯,对他来说,背诵可比誊抄快多了。

坐在书房中,打开吴子,陈默开始细细品阅,不觉时间流逝,娟儿端着食盘过来时,天色已经昏暗,光线已然不足,陈默却浑然未决,直到娟儿为他点上油灯,陈默方才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惊醒。

“公子,还要看么?”娟儿看着陈默询问道。

“不必了,已然尽在我心中。”陈默看了看竹简,摇了摇头道:“去叫大郎一起吃吧,明日你二人跟我一同出去,先还了书,而后再去城中看看。”

“喏”

第24章气运妙用

陈默这次出来倒也不是有什么目的,只是在臧家宅院和太学之间待的久了有些烦闷,出来散散心。

童子郎虽然也为郎,但若没有名声的话,想要出头很难,毕竟这年月的神童多不胜数,虽然没什么真才实学,但相比于无依无靠的陈默来说,那些‘神童’反而更容易得到朝廷的青睐。

这段时间,陈默在太学也渐渐摸清了路数,作为童子郎,以前怎样不知道,但现在,却要论资排辈,当然不是比年龄,而是比家世,家世好的先上,至于家世不好的……太学院三万弟子,陈默甚至见过一个二十多岁的童子郎,按照礼法,根本不该存在,但偏偏就是有。

别想着你有才能就能被朝廷看重,事实是,有才能却没家世的人,混的最惨,所以这段时间陈默在太学院基本都是无所事事,与人交友,却不多展露才华。

至于想出头,无外乎两个方法,第一就是找背景,太学院弟子中,找个家世好的靠上去,还得人家能看得起你,然后熬个三五年,人家想起你来了拉一把,也就成了。

任何规则既然存在便有其合理性,陈默没有去抱怨这暗地里的规则败坏朝纲,这种风气不是一天形成的,当周围人都已经认可的规则而你却不予遵守的时候,哪怕你是对的,也是错的。

至于另外一条,跟第一条其实也差不多,能得哪位大儒欣赏,那样一样有机会出头,只是这样的机会比前一条更难,大儒可不是那般容易见到的,如今这洛阳城中,有名的大儒便是卢植了,拜帖陈默已经送出去,却如石沉大海,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回音,估计会等很久。

至于第一条,道理陈默明白,也不介意蛰伏,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许抵触的情绪。

至于养望,上达天听……如今的陈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稚童了,养望,拿什么养?还要上达天听,让天子知道,至少你也得有个贵人帮忙传上去。

能遇到老师,让自己步入仕途,陈默觉得自己已经是走了大运,如今再想遇到一个贵人,可不容易,机会只能自己去找而不能碰命一般的傻等。

只是他如今在洛阳举目无亲,能帮忙的,也就臧家在洛阳的这一小圈人,地位不高,能帮上的也有限。

此番前来洛阳,陈默心中还是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而来,只是洛阳那存在于无形之中的圈层,犹如一座座大山一般压在头顶,让他想要往上迈出一步都很困难。

这种事,急不得,急了容易出错,而且心情一直压抑着,也容易出问题,老师曾跟自己说过一些他早年不得志时的办法,用心读书,烦躁的时候去看看洛阳景色,作为大汉都城,除了那无形的东西之外,其他方面却是好的,多走走,多看看,放空一下自己,对养心也有帮助。

在这方面,陈默还是认同的。

作为大汉朝都,这洛阳城若论繁华,是陈默所从未体会过的,不止是单纯的人多而已,规矩也多,旁人来了或许会觉得格格不入,不自在,但陈默却喜欢思考这些规则为何而生,在这样或明或暗的规则下,脑海中脑补一下最底层百姓会如何生活。

而推测的结果,让陈默有些意外,这些或明或暗的规则和律法,往往是拿来保护最底层的百姓的,在洛阳,你没有太大的野心,勤勉一些,至少不会饿死,当然,也别想过的有多好,洛阳的消费可是很高的,多数人每日都在为生存而奔忙。

无数的规则促使着所有人自觉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一旦要触碰,立刻就会遭到来自其他方向的反噬,很有意思。

当然,阴暗还是有的,就如这世间万法一般,有阳便会有阴,只是洛阳作为一朝之都,这些东西要比寻常县城或是郡城更加隐晦,若是这座城池不会受到战火或是天灾侵袭发生动荡的话,寻常人或许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存在于这座城池中的阴暗面。

“有些意思!”想着这些东西,陈默不由笑出了声。

“公子说什么?”娟儿好奇的看着陈默。

“我说这座城,很有意思。”陈默信步走在街道上,看着四周围热闹的街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汇聚在一起,这洛阳的吃食可比寻常县城精致了许多倍。

“不就是比当利大了一些么?”娟儿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这么说,她是没看出这座城池比寻常城池有什么特别的。

“没那么简单……”陈默说到这里,看了看娟儿,摇头失笑道:“说了你也不会懂,走吧,上那边去看看。”

娟儿迈着小碎步跟在陈默身后,看着陈默的背影,嘟着嘴嘀咕道:“公子不说,我如何懂?”

声音很小,却也瞒不住陈默的耳朵,不过陈默也只当没听见,自己的想法此刻想来都有些天马行空,他还需要仔细推测完善,想要听懂,至少也得有些才学才行,娟儿显然不合适。

此处已不是崇文街,具体哪条街,陈默也不知道,他看过洛阳的地图,不过一些小街巷是不会标注的,不过此处引了洛水自此经过,沿岸绿柳成荫,行人也相对较少。

之所以来此,是陈默最近发现对于气运的新用法,似乎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决定自己气运的些微波动,比如选择在崇文街行走,不会波动,但如果自己决定去朱雀街的话,气运会增长或是减少一两点,但波动不大,只是他决定来这边的时候,却发现气运突然波动幅度大了一些,涨了足足五点。

会有好事发生,但这些气运却不能拿来用,等好事发生以后,也就散了,或者说被发生的好事给消耗了,这两天,偶尔他能捡到钱或是撞上个熟人,正是跟着这气运走的结果,或许自己以往的用法太保守了一些?系统大仙会不会怪自己滥用?

陈默心中有趣的想着这些事,步子却继续朝前走去。

第25章雨幕

“公子,我们究竟要往何处?”站在一处简易的凉亭前,娟儿看了看天空道:“好像要下雨了。”

“我也不是太清楚。”陈默看了看天色,之前还是阳光明媚,只是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便已经阴云密布,但自己突增的气运却并未碰到什么事情,这让陈默有些奇怪,莫非这事情不是好事而是助自己避过一次灾祸?

说话间,已经有雨点落下来。

不得已,两人只好躲入凉亭中,凉亭中之前有几个老者在下棋,应该是洛阳名士,陈默一个都不认识,也不好上前打扰,此刻眼见下雨,周围又无甚避雨之所,陈默只好带着娟儿进入这凉亭。

此前几位对弈的老者已然离去,只剩一人应是摆棋之人,此刻正在低头琢磨棋盘上的残局,见到两人进来,也未露出不悦之色,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低头研究。

“叨扰。”陈默做辑一礼,老者头已半白,不过精神却颇为不错,顾盼间,虽然祥和,却又有股不怒而威之气在其中,陈默推测老者身份应该不低,不过也不会贸然相认。

“公子在寻人?”看着外面雨势渐大,显然是走不了了,身旁自有家仆取出小火炉来煮酒,看着陈默微笑道:“老夫此前已经见公子在此往返三次。”

“算是吧。”陈默点点头,扭头见娟儿冻的瑟瑟发抖,摇了摇头,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袍帮娟儿披上,目光却落在那未曾下完的棋盘之上。

“公子,娟儿不冷。”娟儿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抱着。”陈默随口说了一声,目光却逐渐被那未完成的棋局吸引,他也算好棋之人,早在三年前,棋艺便已得臧洪称赞,只是这三年来,与恩师下过不知多少盘,依旧败多胜少,却也更激发了陈默对棋艺的热衷,如今见得老者与他人下的残局,忍不住心中揣摩,这老者与另一人的棋力显然不弱。

“公子也好棋?”老者似有所觉,抬头看了陈默一眼,笑问道:“公子觉得这盘棋谁胜谁负?”

“目下局势可说棋逢对手,但若再走十子,黑子必败。”陈默沉浸在棋盘之中,也不假细想,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哦?”老者闻言却是来了兴致,看了看外面的雨幕笑道:“不如试试如何?”

“这”陈默此时方才惊觉,拱手笑道:“后辈无礼,冒犯了长者,望长者见谅。”

摸不清对方的身份,陈默也只能以长者相称,叫阿翁的话,显得太过亲密,不合适。

“无妨,公子这般年纪,难得对棋艺有这般精研之心。”老者指了指棋盘:“正好该当白子,公子不妨一试。”

“得罪。”陈默点点头,自棋盅中捻了十枚白子,想了想,又多抓了一些。

“公子不必有所顾虑,且下来。”老者看的好笑,示意道。

陈默不再废话,直接落定一子。

“难得。”老者见状,微微一笑,紧跟着落下一枚黑子。

咦?

陈默见状却是微微皱眉,抬头看了看老者,疑惑道:“长者这一步,似乎并无意义。”

“你且下便是。”老者闻言却是摇头一笑。

陈默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言,继续落下第二子,吃掉老者五子,棋盘上,黑子气势已越来越盛,反观白子已有疲软之态。

但老者似乎没有看到一般,并不急着去救子,只是左一子右一子,飘忽不定,且似乎毫无意义。

虚张声势?

陈默频频看向老者,但又觉得老者并非那般耍赖或是逞强之人,如此,陈默连下九子,老者都未阻拦,但陈默确实有种索然无味之感,最后一子只要落下,这盘棋,白子便胜了。

“不错,棋风凌厉,以你这般年纪,能有这般棋力已是不错。”老者看着陈默,微笑道。

“长者过誉,后辈不过借先前那位长者余势,胜之不武。”陈默客气的笑道,心中却是有些索然无味,原以为遇到了棋道高手,如今看来,也只是老者眼见无法胜出,随意下了几子。

“胜?”老者闻言诧异的看向陈默:“少年郎眼界终归太窄了些,如此,你觉胜负如何?”

说话间,老者将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之上。

“天元?”陈默皱眉看着老者,这依旧是一部废子,自己最后一子落下,胜负立分,他本想让一让,但老者这一子下来

陈默双目瞳光陡然扩大,惊异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原本萎靡不振的黑子,随着老者最后一子落子天元,之前那几步看似废子的黑子遥相呼应,之前陈默持白子大杀四方,但此刻随着这一子落下,却是老者十面埋伏,陈默的最后一子若是落下,死的便不是黑子而是白子。

白子气数被这天元一子,生生给断了。

“长者此前是在”陈默有些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老者道:“布局?”

“能看出这一点,你棋艺已超出这天下九成弈棋者,不过是借余势所布,算不得本事。”老者摇头笑道。

“”陈默看着老者有些无语,自己之前谦虚的话此刻从老者嘴里说出来,有些堵得慌,不过他心性洒脱,最后一枚黑子终究没有落下,摇头叹道:“长者棋艺惊人,后辈远不如也。”

“认输?”老者笑眯眯的看着陈默。

“后辈已想不出翻盘之法。”陈默有些无奈点头,好不容易渐渐挣脱老师的压力,这刚到洛阳,便再被人上了一课。

“那你我互换如何?”老者看着陈默,微笑道:“现在老夫执白子,你执黑子再下。”

“这”陈默看着棋盘,摇了摇头道:“胜势已定,回天无力,默虽不才,却也不愿受此”

“屈辱?”老者看着陈默,摇头笑道:“年轻人,心高气盛,这人生啊,就像这盘棋,未到最后,莫要轻言气馁!老夫并非要折辱你,只是难得遇到这般有天赋之后辈,所以”

从陈默的棋盅里,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这”陈默看的一怔,白子并未如自己想象中一般被满盘绝杀,只是这步棋

忍不住捻了一枚黑子顺着老者所布棋局落下,但未能绝杀,还差一子。

“就差这么一子。”老者将白子往棋盘上一落,局势再变,黑子被白子绝杀。

陈默怔怔的坐在石墩上,半晌不语,良久,突然闭上眼睛。

“公子?”一旁的娟儿有些担忧的上前。

“莫要扰他。”老者摇了摇头笑道:“帮老夫整理棋盘吧。”

“喏”娟儿也不知道为何,老者的话似乎有股神奇的力量,不自觉的便按照老者所言去做。

亭外的雨势更大了一些,凉亭犹如被困在雨幕中的孤岛,但远处的景物却又朦胧可见,一如陈默此刻的心境一般,他似乎找到了恩师一直说的所差的那一点点

第26章不同

棋局在脑海中反复推演,思考的方式也不断发生着变化,若说以往,陈默是在以棋盘的规则为基准来不断衍变的话,现在,陈默开始跳出棋盘规则的束缚,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观察棋局的衍变。

有些东西在外人看来或许简单,但真正懂的人眼中,这纵横十九道之间,能够囊括的东西实在太多。



亭外的雨已经停了,当陈默再次睁开眼睛时,老者已经不在,只有娟儿乖巧的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

“老先生已经离去。”娟儿对着陈默道:“公子,无碍否?”

“我能有何事?”陈默笑着站起来,坐的时间长了,腿有些麻,亭外的大雨已经停了,四周的空气似乎都焕然一新,景物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一如他此刻的心境,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那位老先生说,若没有太紧要之事,他每天都会在此与友人下棋,公子若是有兴致,可来旁观。”娟儿学着那老者的神态,将老者的话说了一遍。

气运并没有消失?

陈默最先查看的是自己的气运,多出来的五点气运似乎并未因此而消失,也就是说,只是结识那位老者,便让自己气运壮大了五点,另外命数提升的一点应该是棋艺获得突破而增加的。

因为在系统神仙给的技能之中,已经没了棋艺一项,取而代之的是棋艺专精,也印证了陈默的一个推测,9并非技能的终点,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何自己经过数年的努力,面对老师依旧是胜少败多,面对之前的老者更是被碾压,或许就如训练营中所示,训练营所教给自己的,只是基础,是对规则的运用。

这老者究竟是何人?

陈默之前专注棋局,并未去看老者的命数以及运数,不过就算如此,陈默猜测老者的命运可能还高于自己老师。

“以后有时间多来走走。”陈默伸了个腰,娟儿连忙将陈默的袍子拖下来给陈默披上,虽然雨过天晴,不过空气还是有些冷的。

“公子,那位老翁是否是高官?”娟儿小心的问道。

“这就不太清楚,但身份恐怕不低。”陈默摇了摇头,这年头身份跟官位得单独看,官高的课未必有身份,曹操他爹还捐了个太尉,但德不配位,去年上任,今年也给免了,而且在士人中,反而颇不受待见,此外还有大将军何进,屠户出身,但在青州时,大家谈起这位大将军,多少都带着几分不屑。

当然,何家若能连续三代都出三公,就如当年的袁安一般,那情况就又有不同了。

“那……”娟儿小心的看着陈默道:“若与这位老翁交好,对公子来说……”

陈默来了洛阳也有一个多月了,但却没有任何被朝廷用的意思,娟儿作为婢女,自然也会担心这些。

“是有这个可能。”陈默揉了揉娟儿的脑袋打断她:“不过啊,似这种人物,你想干什么,一眼便能看穿,高人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后便是过来,也莫提此事,平白遭人家厌恶。”

这种事,人家若是提起,那是看你不错,想要拉你一把,但若你自己提,甚至妄想用钱财来开路,那恐怕反而遭了人家厌恶,那样的结果,真不如直接去找宦官,但就算想走这条路,陈默也没钱啊。

娟儿自然不懂这些,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心情不错,陈默带着娟儿在四周逛了几圈方才返回臧府。

有了这次的成功经历,接下来几日,陈默没去太学院,反而每日带着娟儿悠闲的在洛阳的大街小巷乱晃,对别人来说是碰运气,对陈默来说,这碰运气的概率会提升不少,当然,也不是每天都有那么多运气可用。

而且像结实这种人物的运气那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多半都是临时气运,过了也就散了。

偶尔,会去那凉亭看棋,老者似乎很闲,基本上每次去都能碰上,其他人就不同了,对于突然出现一个后生,时间久了,也不排斥。

偶尔没人的时候,老者会拉陈默过来凑数,虽说棋艺有了质的突破,但面对老者这等级数的人物,陈默依旧是输多胜少,基本没赢过。

不过对于围棋这种能够锻炼脑力的游戏,尤其是在达到专精境界之后,陈默开始将自己所读的兵法运用其中,效果却是意外的好,虽然下不过,但陈默却是乐在其中,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身在洛阳,还有前程要争。

“难得你愿意出来。”这日,陈默继续出府闲逛,自到洛阳之后就一直待在臧府习字练武的大郎却是主动跟了出来,陈默忍不住打趣道。

“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中。”大郎摇了摇头,扛着自己的环首刀,跟在陈默身边,自有了姓名之后,能够明显感觉到大郎自信了许多,这是好事。

“也是。”陈默点点头。

“今日怎没带娟儿?”大郎疑惑道。

“孟德兄今日邀我去春暖阁,带着娟儿,终归有些不妥。”陈默想到临走时娟儿嘟着嘴的样子就有些好笑。

“春暖阁?”大郎茫然的看向陈默,随即反应过来:“娼馆?”

“那叫青楼,跟你以前见的娼馆不一样。”陈默看着一提这个就来劲儿的大郎,有些无语道,一想到这货十一岁的时候就偷看人家娼馆女子,就有些好笑。

“嗯,富贵人家的娼馆。”大郎认真的思索道。

“你……”陈默有些无奈,摇头道:“算了,过去你就知道了。”

曹操,算是他在这洛阳为数不多的好友,不过曹操在士林中的名声也不咋地,背地里甚至有人说宦官之后云云。

对于以出身来分人贵贱的这种看法陈默其实并不赞同,但大势如此,他也没办法去逆转,或许正如有些人说的,因为自己出身低,所以才觉得此法不好吧。

虽然两人自来到洛阳之后,各忙各的少有联系,但隔个十天半个月,曹操会派人邀他去参加一些酒宴,也算是帮助陈默在洛阳打开局面,这份人情,陈默心中是记下了,也有心回请几回,只是看看曹操请自己去的地方,陈默也只能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只是偶尔请曹操来臧府做客。

第27章春暖阁

很多人都会将娼馆和青楼搞混,包括陈默,在来洛阳以前,也不太明白其中的区别在何处,当利也有青楼,唐家开的,唐元也曾邀请过陈默,不过当时臧洪担心陈默误入歧途,沉湎于温柔乡不可自拔,因此下了严令,不准陈默踏入其中一步,所以陈默虽然有心了解,却也没了途径。

来到洛阳后,曹操曾邀请过陈默几次青楼,陈默也是此时方才明白青楼与娼馆有何不同。

娼馆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很久以前就有了,青楼出现的时间其实也不短,不过相比起娼馆,青楼却要高雅的多。

从客源来说,去娼馆的多半是嫖.客,而去青楼的,却多半是士人,而且其中的姑子也并非那种卖身女子,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多半是有一样专精的,谈吐风雅,而士人至此,也并非是为了身体上的欢愉,多是彬彬有礼。

而且青楼是私人性质的,并不对外开放,就算有钱,若没有人邀请你也进不去,当然,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在里面多半是听曲,赏舞,若有相中的姑子可以招来饮酒,但若姑子不愿意,你也不能强迫人家。

春暖阁,听说是袁氏在洛阳的家业,一般都是邀请名士或是高官,曹操能够将他带来此处,看来曹家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被孤立。

丝竹之声犹如潺潺流水,流淌在楼宇之间,令人身心愉悦,曹操摸索着颌下长须,欣赏着舞池之上女子曼妙的身形,摇头笑道:“本初,这数年不见,春暖阁却是越发红火了不少。”

“这等清幽之所,孟德何必提及这等俗事,平白败了雅兴。”坐在上首的袁绍尚未说话,身边的袁术却是有些不满道。

“这世间事,何来那许多雅俗,公路可还记得当年你将鸡子放入你家鹰穴。”曹操洒然笑道。

袁术闻言,面色一黑,气势却是弱了几分:“儿时所做荒唐之事如何做数?再说,那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却是当年袁术家里养了一对鹰,曹操想看看若将鸡子放入鹰穴,孵出雏鸡,那雄鹰是否会食之,结果袁术真的做了。

“好了。”袁绍想到当年那雏鸡出壳后,母鹰在那里足足瞪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就有些忍俊不禁,扭头看向曹操道:“不过,孟德,你说若鹰也如人一般,当时会作何感想?”

“估计雄鹰和母鹰会斗上一场。”曹操哈哈笑道。

“粗鄙!”袁术狠狠地瞪了曹操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

在三人下手,还有另外三人作陪,不过却不似曹操这般放得开。

“我记得,当年撺掇我们去抢新婚妻子的,也是你吧。”袁术没好气的看着曹操,哼声道:“你可知那女人后来如何了?”

“我等又没做什么。”曹操咂咂嘴,想想自己当年做的荒唐事,也有些汗颜,不过那之后,他回了老家,后来如何,还真未关心,忍不住问道:“如何了?”

“被那夫家逐出家门,郁愤投井,幸得家人救助及时,不过……”袁术叹了口气,见曹操面色有些悔恨,摇了摇头道:“你也莫要担心,我着人将其一家接到了汝南,帮她找了人家,落魄寒门,不过于她而言,也算是高攀了。”

“此事,多谢公路,否则操恐怕要悔恨许久。”曹操肃容,对着袁术一礼道。

“嘿,当年我们做的许多荒唐事都是你在出主意,而且落恶名的却是我们,这一礼,我受得!”袁术也没想追究,否则也不会给曹操善后,不过对于曹操这一礼,他却是欣然接受。

“孟德,你此番邀我们在此饮宴,说为我等举荐贤才,却不知人在何处?”三人下手处,一名文士笑问道。

“快了,此人乃臧子源弟子,与我在途中相识,虽然年少,但胸有丘壑,更有过目不忘之能,且于兵法上也有独到见解,实乃罕见奇才,此番入洛阳,拜为童子郎,虽然年幼,但我与他一见如故,以兄弟相称。”曹操笑道。

“童子郎?兄弟?”袁绍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童子郎再大也一般不会及冠,也就是说,顶天了也就十九岁,曹操今年都三十四了,跟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以兄弟相称?而且臧洪他们是知道的,比曹操都小,曹操跟人家弟子兄弟相称?袁绍忍不住问道:“其人年岁几何?”

“十四。”曹操一脸淡定的道。

“以前便觉你荒唐。”袁术认真的看着曹操:“十四岁尚无吾子年长,与汝子昂也不过长了一岁,你与他以兄弟相称?你以后若见了臧子源该如何相称?”

“各论各的便是,有何不可,莫看此子年幼,其胸中所学可不下你我。”曹操满不在意的摆手道,对于陈默,他是真的喜爱,实在不想其才华被埋没,开始只是玩笑,但如今,曹操却是准备自降身份托陈默一把。

“既已拜为童子郎,为何这些时候也不见其彰显声名?”袁术皱眉问道。

“如今的太学院,已非你我当年的太学院,有才无门,便是有佐世之才,亦难出名,此人既是子源弟子,其出身如何?”袁绍询问道。

“淮浦陈氏,陈燮公之后,其祖陈琼乃太尉陈球公之幼弟,只是家道中落,如今声名已不显于世。”曹操笑道。

“旁支尔。”袁术闻言,摇头哂笑,若是陈珪或陈瑀后人,他还会卖一份面子,但陈琼?曹操担保,估计确有其人,不过已经算不得士族,连寒门恐怕也勉强吧。

虽说袁术只是随口一说,但一旁的袁绍却面有不愉,他也是庶出,对于袁术这话,哪怕知道并非针对自己,也本能的有些反感。

“既是孟德举荐,定有其过人之处,身家清白便可。”袁绍摇了摇头道:“何况还是子源弟子,理当一见。”

多少有些赌气成分,不过曹操开口,又是臧洪弟子,袁绍也确实很好奇能让这两人都欣赏的少年郎是何模样。

“来了。”曹操一直注意着大堂,正看到陈默带着大郎进来,微笑着让家仆去迎。

第28章名士风流

大郎已经很久没有拘谨过了,自从经历了黄巾之乱,父母双亡,下定决心要变强之后,大郎身上多少有股亡命之徒的气息,形之于外的,就是一股子冷厉和彪悍,就如他的刀一般。

只是当进入春暖阁之后,能够明显感觉在臧洪和曹操这等名士面前依旧能够冷漠自若的大郎突然变得拘谨起来。

至于原因,或许与环境有关吧。

没有大郎想象中娼馆外,一个个女子倚楼卖笑,过往虽以女子居多,不过一个个却是端庄大方,温情款款,礼貌却又不失距离,便是迎面走来的中年女子也是风韵犹存,身上自有一股高贵雍容之气,而四周围无论整座春暖阁的格调还是布局考究,大郎虽然不懂,直观的感受便是一股贵气扑面而来。

身在此间,大郎不自觉的便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行止也不似来前那般顺畅,动作变得僵硬起来。

“这位公子来此何事?”迎面而来的中年女子扫了二人一眼,直接对着仔细打量着周围陈设的陈默道。

春暖阁并不对外开放,算是洛阳士子们聚会之所,若是寻常豪商富户亦或是寒门子弟,无人引荐,就算找到此处也会被拒之门外,整日与洛阳名士打交道,也磨练出这里姑子们过人的眼力,两人虽是并肩而来,但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谁为主导。

“阿姊,曹操曹孟德可在此间?”陈默笑问道。

“少年郎倒是嘴甜。”中年女子闻言虽然依旧是那副模样,但脸上的笑容却真切了几分,点头道:“可是应曹议郎之邀?”

“嗯。”陈默点点头,曹操入洛阳以后,虽尚未有具体任免,但却得了个议郎虚职:“劳烦阿姊通传一声,在下陈默。”

“陈公子。”不待女子答话,一名曹家家将已经走上来,陈默认得,对着陈默一礼道:“家主已在楼上等候多时,请公子随我来。”

“有劳。”陈默答应一声,随即对女子点点头,带着大郎径直随着家将往楼上走去。

春暖阁是两层布局,走过长长的回廊,耳畔不时传来丝竹之声,一路上不断有婢女或是仆役往来于各处雅间,路过时都会对着一行人施礼。

感觉……很不错。

陈默走在回廊里,走在这里,能够看到舞池的舞女表演,那若隐若现的轻纱,随着曼妙身姿摇动,仿若谪仙一般,一旁的大郎看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回神了。”已经到了门口,陈默正了正衣襟,拍了大郎一把笑道:“我先进去,你且在此等候。”

“嗯。”大郎点点头,这种场合,他进去估计也是丢人,不如在外面省心。

“贤弟,这些时日在太学院可还习惯?”曹操见到陈默,起身相迎。

“有劳兄长挂心,帝都繁华,非寻常县城可比,默在此间月余,受益匪浅。”陈默对着曹操一礼,随后又对在场众人一礼道:“后学末进陈默,见过诸位高贤。”

“倒是一副好相貌!颇有些气度,难怪孟德如此高看,坐。”袁绍坐在主位之上,仔细打量陈默片刻后,微笑着指了指末端席位。

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陈默虽然年少,但身形挺拔,眉目秀气,却又无阴柔之感,反倒透着一股凌厉,浑身上下,却是文质彬彬,目光中正,既无寻常士人见到他们时的悲喏,也不故作清高,很难让人生出厌恶之心。

“多谢。”陈默这才点头跪坐在末端席位上。

“来,贤弟,我且为你介绍一番,此乃太原王景,并州名士,这位是士孙瑞,扶风名士,此乃邓蕴,也未及冠,其祖父当年官拜太尉,乃三公之后。”曹操将陈默上首三人一一做介绍,陈默起身,一一见礼。

“至于这两位,乃当朝太尉袁隗公族子,袁绍袁本初,袁术袁公路,贤弟可曾听过?”曹操又将坐在上首的两人介绍道。

“袁氏一门,四世三公,默虽鄙薄,却也知袁安困雪之事,本初公任濮阳县长时,清正廉明,公路公豪勇之名,亦有耳闻,今日能够得见诸位,实乃默之幸事。”袁家当代最杰出的两位子弟,陈默自然听过,虽说跟曹操兄弟相称,但这两位可是跟自家老师平辈的人物,陈默可不好僭越。

紧跟着,陈默又与邓蕴三人招呼,对于三人家世如数家珍,洛阳大多数名士陈默在此前已经认真研究过,虽然没机会见人,但以他的记忆力,只需听过一遍,便能记得八九不离十,而能够如此清晰地说出大家最自豪的东西,也会让人生出一种被重视之感,莫说邓蕴三人连连客气,便是看陈默不怎么顺眼的袁术此刻看向陈默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少年郎不必多礼。”袁绍也挺喜爱这懂事会说话的少年,摆手笑道:“既然你与孟德以兄弟相称,就……”

话说到这里,袁绍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按理说,跟曹操兄弟相称,他们跟曹操也是兄弟相称,既然结识了,那就也是兄弟,但看着陈默那稚嫩的脸庞,这兄弟相称四字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可没有曹操那么厚的脸皮,见个人只要对眼就能称兄道弟。

“礼不可废,与孟德兄兄弟相交,已有僭越之嫌,若再与诸公这般相交,家师若知晓,怕是会亲来洛阳责罚。”陈默拱手无奈道,感觉当初跟曹操以兄弟相称有些草率了。

“也好。”袁绍闻言,也借驴下坡,当下转道:“子源乃谦谦君子,莫非也有这暴躁一面?”

“幼时顽皮,没少被恩师责罚。”陈默只能让老师给自己背个锅了。

接下来,曹操与众人述说了与陈默一路见闻,气氛也渐渐变得融洽起来,陈默能够感受到袁术对自己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不过人家四世三公,家世显赫,就算如此,陈默也只能当没看见,临行前老师送自己的最后一个字,便是个忍字。

倒是袁绍对陈默颇有好感,尤其是听曹操说陈默不但博闻强记,而且还曾亲率十余名护卫轻易击破上百山贼,目光更亮,忍不住抚掌笑道:“不想这少年郎竟是文武双全,我大汉能有此栋梁,何愁不兴,当浮一大白!”

陈默闻言,谦虚几句,也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众人谈性渐浓,酒过三巡之后,便开始高谈阔论。

老实说,这些陈腔滥调,陈默听得有些乏味,但这种场合,也轮不到他来发表意见,只能保持微笑听着,偶尔发表一两句捧一下,倒也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喝的也有些上头了,便是陈默也有些晕头,曹操觉得不尽兴,又招来了舞姬,为众人单独献舞,同时还找来了不少陪酒的姑子。

原来,青楼中,其实也是有些……

第29章酒后

喝酒误事?

次日一早,自春暖阁醒来,看着眼前若无其事整理着衣裳的女子,陈默很想把锅甩在酒身上,不过他很清楚,这跟酒虽然有些关系,但昨夜自己的意识是很清醒的,但……

陈默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公子醒了?”女子似有所觉,扭头看向陈默,见他醒来,嫣然一笑。

“咳”陈默咳了咳,将目光自女子身上收回,略显窘迫道:“阿姊可否先回避?”

女子看着陈默窘迫的表情,咯咯一笑,体贴的帮陈默将衣裳摆放在榻前之后,躬身告退。

直到女子离开,陈默才微微松了口气,起身不疾不徐的穿好衣裳,推开窗户。

春暖阁并不是开在闹市,陈默推开窗户,外面的街道有些清冷,偶尔有行人路过也多是士人居多。

看着窗外的街景,陈默有些烦乱的心绪也渐渐宁静下来,他现在有些理解那些士人为何总喜欢往青楼里跑了,名士风流啊。

“贤弟!”门被人推开了,曹操大步进来,看到陈默,挤眉弄眼道:“昨日如何?”

“恩师此前严禁我入青楼,看来并非没有道理。”陈默手扶窗沿,摇头叹道:“这等地方,的确容易消磨男儿气魄。”

“子源有其顾虑也是难免,不过这青楼也无你想象的那般不堪,昨夜若非为你才情吸引,你道那姑子会如此轻易与你欢好?”曹操坐在席位上,喝了口水道:“不过贤弟昨夜才情风范,确实令人心折。”

陈默虽然喝多了,但不会断片,昨夜发生的事情,他大抵记得,虽然喝多了没什么过激的言论,不过却是分外放得开,也更加不羁胆大,此时酒醒之后,想到昨夜的自己,真的有种掩面而去的冲动,那真的是自己么?

“大郎呢?”想到昨夜的事情,陈默有些脸红,连忙转移话题道。

“我安排他休息了,此时该也醒来了。”曹操笑道。

“此番劳烦孟德兄破费。”陈默起身,对着曹操一礼道,这次聚会,受益最多的是他,但出钱饮宴的却是曹操,陈默心中多少有些亏欠感。

“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曹操笑道,就像陈默觉得三五天背一本万言书不是什么大事一样,春暖阁的花销虽然大,但对于曹操而言,却犹如九牛一毛,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袁绍等人已经离开,曹操跟陈默在春暖阁用过早膳以后,也便相互告辞离去,春暖阁虽然不错,但并非久居之所。

回家的路上,陈默和大郎没有说话,陈默是发现自己的气运涨了不少,陈默在研究这个,一般认识什么名人并不会让气运增长,只有对方愿意和你结交,气运才会随着对方的态度变化而发生变化。

至于大郎,离开春暖阁之后,便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气运增长却并非代表命数增长,昨夜陈默可是看过袁绍和袁术的命数,一个88,一个89,相比而言,曹操83的命数就有些低了。

至于邓蕴、王景还有士孙瑞三人,则相对较低,六十多的命数,比之陈默也强不到哪里。

回到臧府时,已是日上三竿。

“公子回来了!”娟儿看到两人,连忙起身迎上来,帮陈默除去外袍。

“娟儿怎的这般疲惫?”陈默看着娟儿满脸疲惫的样子,疑惑道。

“娟儿昨夜等了公子一宿,未曾休息。”一旁的管事叹息道,陈默能够外出参加饮宴是好事,彻夜未归,在这洛阳城里也是很寻常的,只是这丫头是个死脑筋,陈默不回来,她就不去休息,几番劝说无果之后,管事也就放弃了。

“傻丫头。”陈默揉了揉娟儿的头发,有些心疼:“以后若我太晚未归,便自行去休息便是。”

以前陈默不太懂,但现在他渐渐明白了,士人之间的交流应酬,这种彻夜不归的时候会很多。

“婢子担心公子回来后无人照拂。”娟儿低眉道。

“现在去睡。”陈默从娟儿怀里接过衣袍,指了指厢房的方向道。

“可是……”娟儿想要说什么,却被陈默打断。

“去休息,否则下午出去不带你。”陈默认真道。

“哦”娟儿闻言目光一亮,朝着陈默一礼,转身往厢房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回来,从陈默手中接过衣袍,再对着陈默一礼,再转身快步离开。

“这丫头”陈默看着娟儿有些跌跌撞撞的背影,摇头失笑。

接下来的时日,陈默再度恢复了之前的生活,去太学院的时候少了,倒是袁绍和曹操会不时邀他去饮宴作陪,对于这种事,陈默也不拒绝,但也很少再在青楼留宿,虽然那感觉让人留恋,只是想到那些女子与许多人都是这般,哪怕是有选择的,陈默心中依旧多有排斥。

简单来说,陈默有些小洁癖,这种事,体验一次就够了,多了,他怕自己跟那些醉生梦死的士子一般,沉迷在里面不可自拔,人这一辈子,女人只是点缀,总要做些成就出来,才不枉来世间一趟,这大概就是陈默这个时间段的想法。

仕途上,暂时没什么起色,但陈默也不着急,待人接物,也如从前一般,并未觉得自己与袁绍、袁术这等人结识便高人一等了,洛阳的三教九流比当利复杂无数倍,也有趣了无数倍,一些新鲜的事物,陈默都会去尝试体验一下,但绝不沉湎其中,若说最让他留恋的,反而是那处棋摊,隔三差五就会去看看,看一群老人博弈,那种无形中的交锋,智慧的较量反而比单纯身体的逾越和享受更让陈默沉迷。

下棋依旧多半是输,哪怕换了对手也一样,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小的凉亭中,那些前来下棋的老者没一个简单的,命数一个个都高的吓人。

时间,就这样在悄无声息间来到六月,这日陈默正带着娟儿在跟老者下棋,便见曹操带着几人过来,远远地便呼道:“贤弟……呃,卢公也在此处?”

说到最后,曹操有些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与陈默对弈的老者,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这位小兄弟何时与卢公攀上了交情?

第30章大人物

卢植微笑着看向眼前的少年郎,对方脸上并无太多惊讶之色,笑道:“小友似乎并不吃惊。”

“这帝都之中,能被尊为卢公之人似乎不多。”陈默继续下棋,卢植的身份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甚至每天来此下棋的那些老者身份,陈默也能从他们之间的称呼中猜测大半。

“我以为你会有所求,一直在等你开口。”卢植看着棋盘随意道。

“能得卢公指点,已是难得机缘,不敢奢求。”陈默端详着棋盘,想了想道:“况且这都城之中,人杰辈出,若人人都来此处叨扰,这棋反倒无法下了。”

“观你棋风,不该是淡泊名利之人。”卢植笑道。

“棋盘之上,犹如两军对垒,各逞机谋,晚辈要的是胜,自然手段尽出,但卢公说从棋局便能看出人秉性,恕在下不敢苟同。”陈默摇头笑道,一旁的曹操闻言有些着急,这可是大好机会。

“有些道理,也就是说,你并不想接受老夫帮助?”卢植捻须笑道。

“想啊。”陈默直截了当,一脸坦诚道。

卢植:“……”

曹操:“……”

所以,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几个意思?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晚辈确实想要一番作为,然这世间之事,三分靠本事,六分靠气运,还有一分需贵人相助方可成事,晚辈能遇卢公,算是贵人,至于本事,晚辈随恩师做学,自问勤勉,这本事可说尚可,但那六分运气,却非人力可为,晚辈将能做的都做到,若时运能来,自当当仁不让,但若时运未至,强求反会适得其反。”陈默一脸坦然道:“卢公若觉晚辈可堪造就,帮晚辈一把,那自是好事,但若卢公为难,晚辈却强求,反而遭人厌恶,这洛阳虽大,但能让晚辈下棋之处似乎不多。”

曹操一开始听得还觉得颇有道理,不愧是自己看重的年轻人,但听到最后一句,突然有种转身便走的冲动?

怎么地?合着这偌大洛阳,人才无数,配跟你下棋的只有卢公这些人?是人话么?

最让曹操崩溃的是,卢公竟然还点头了!

卢植看着棋盘,点头道:“这话虽有些情况,但以你如今棋艺,放眼天下,能与你对弈者,确实不多。”

“卢公,我这贤弟棋艺真的……”曹操有些惊讶的看向卢植,陈默在那里说,他只当是吹牛,往自己脸上贴金,恬不知耻,但现在卢植竟然点头,也就是说,自己这小兄弟在棋艺之上,真有些门道。

卢植是何人?三君之一,文武双全的人物,而且于棋艺之上的钻研,放眼大汉也是屈指可数的人物,而且为人刚正不阿,他说陈默棋艺不错,那就真是不错了。

“若是半月之前,棋艺尚可,但也仅是尚可,但其精进却是颇为惊人,若再过三五载,恐怕老夫也未敢轻言胜出,其才情天赋,放眼洛阳,小辈之中无出其右。”卢植捻须笑道,他心胸豁达,能在晚辈之中,找到一个可堪造就之才,心中多少是有意动的,只可惜,陈默已经拜了师,否则,他可是有心将陈默收入门墙的。

“半月?”曹操扭头,看向陈默,这一刻,曹操突然感觉有些酸了,自己这小兄弟年方十四,不但能过目不忘,而且在棋道之上能得到卢植这样的人物肯定,再往下发展会到什么地步,曹操都不敢想了。

“若非卢公当日提点,晚辈也未必能有这般棋艺。”陈默摇头道。

“看孟德模样,当是寻你有事,今日棋局,便算和局如何?”卢植没有再谈,只是看着棋局道:“改日再下。”

“也好。”陈默点头起身,对着卢植躬身一拜道:“晚辈先行告退。”

“另外,你的拜帖前些时日我已看到,明日若是无事,可来我府上一叙。”卢植看着陈默笑道。

“敢不从命!”陈默再度一礼之后,方才带着娟儿跟曹操离开。

“三分本事六分运,贤弟年岁不大,但对这世道见解却颇为独到。”离开了凉亭,曹操放慢了脚步,回味着陈默方才与卢植的对话,忍不住赞道。

若将家世也看成运的话,那这话绝对对,否则你再有才华,若无这份运气,莫说挤身朝堂,便是郡县之中,恐怕也难施展。

“没人能单独成事。”陈默笑道:“孟德兄尚未说找我何事。”

“为你张目。”曹操闻言笑道。

“张目?”陈默不解,之前曹操介绍袁绍、袁术等人于自己认识,已经算是张目了吧。

“你可听过月旦评?”曹操见陈默一脸不解,解释道。

“自然听过。”陈默点点头,笑道:“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尔。”

“你……”曹操闻言一怔,随即摇头道:“这话一会儿可切莫当众说,否则为兄都得跟着你倒大霉。”

“公子,那位子将先生可是名士。”娟儿小心的提醒道。

“若非名士,也不会有人信,这月旦评说来玄乎,但事实上,却也不难,先养望,有了名声,有人信服,然后有人拜访,而后他给出点评,点评言语,大多似是而非,看似堂皇,实则说与不说无异。”陈默看向曹操笑道:“我若点评,本初公乃治世之能臣,孟德兄以为是否会言中?”

曹操笑道:“本初四世三公之名望,他日仕途自然顺畅,不过此言一出,待日后本初公成名之时,那许子将自然也会成名,所以他点评的,非富即贵,我便是去了又有何用?”

就陈默的出身,还有名声,许子将会见他才有鬼了。

“公子如此说,会否让人以为公子不敬名士?”娟儿低声道。

“说起不敬,有人当初可是以剑相迫。”陈默闻言,扭头看向曹操道:“那许子将还不一样点评?”

“可不是什么好话!”曹操闻言也不尴尬,嘿笑道:“不过那许子将名不副实,操威胁一番,正好换些名声。”

他对许子将的看法跟陈默差不多,所以才没把许子将当回事。

“等等……”陈默突然顿住,扭头看向曹操:“孟德兄要为我张目,不会是……”

“放心,为兄熟!”

陈默:“……”

第31章月旦评

主仆二人跟着曹操一路走到崇文街,又从崇文街转入上西门东大街,这里是洛阳城十二主街之一,能够将仪门开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许绍的府邸正建在此处,当三人来到仪门外时,许绍府外已经挤了不少人,多是如陈默这般的童子郎,也有一些青年名士在其中。

“不想月旦评竟如此热闹。”陈默有些好奇的左顾右盼,上个月也有,不过陈默看穿其用意,非富贵之家难入那许子将之眼,自己跟这俩字都不沾边,也就没去凑这热闹。

“公子,那仪门为何紧闭?”娟儿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子将先生一月只评三人,这紧闭的仪门便是考题,谁能进去,便为谁做评定。”一名太学弟子认得陈默,陈默虽入太学不久,但在太学院还是有些人缘的。

“李兄。”陈默对着来人抱拳一礼,笑道:“几日不见,气色不错。”

来人名为李庆,也算是名门子弟,上党李氏,那也是名门望族,不过李庆属于旁支的旁支,比陈默大上几岁,并州一代民风彪悍,李庆自幼好武,练得一手好槊,听说还在并州一带剿过匪,过两年若不能入仕途,便会回并州从军。

或许是出身相近的缘故,加上其祖父年轻时曾在臧洪麾下任职,陈默入太学院之后,与陈默颇为亲近,两人私底下切磋过,对陈默颇为佩服。

“我还想问陈兄这几日怎的没去太学院?”李庆与曹操见礼过后,对着陈默笑问道。

“有些俗务缠身,是以未曾过去。”陈默将这话一语揭过,随即看着那紧闭的仪门笑道:“李兄也是来参加这月旦评的?”

“总归试一试才好。”李庆自然也是希望能被许子将评上一评的,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若能被子将先生看中,哪怕评价并不是太好,对于李庆来说,也能助长名望,于日后仕途总有些帮助。

“陈兄,这些时日去了何处?”两人说话间,另外几名相熟的太学院学子也看到了陈默,朝着这边凑过来。

“些许俗事。”陈默与众人随口交谈,太学院这段时间,陈默学到的东西不少,其中最重要的一样便是跟一群人说话的时候,能够顾及到每个人,让对方感觉自己是在认真跟对方说话,感受到来自陈默的重视和礼貌,这或许也是蛊惑的一种表现形式吧。

作为旁观者加老油条,曹操却是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除了一开始这个叫李庆的少年之外,陈默多半时间是在敷衍,与人说话三两句便将话题引到另一人身上,然后两人讨论,陈默与其他人说话时,不时插上一口,当事人的感觉恐怕是三个人在热络聊天吧,哪怕是曹操这么个老油条也被陈默这一手给惊呆了,还有这种做法?

一刻钟后,陈默带着娟儿找到了一旁的曹操。

“结束了?”曹操看着那边聊的越发热烈的太学院弟子,摇头赞叹道:“贤弟今日可是给为兄上了一课。”

“差不多,他们还得些时候,我就不陪了。”陈默点了点头道:“兄长,这仪门紧闭,你要如何为我张目?”

“今日便让贤弟见识见识为兄的手段。”曹操哈哈一笑,带着陈默和娟儿绕开正门,往一旁的巷子里走去。

相比于正街之上的喧嚣,这巷子里清幽了许多,曹操带着两人绕了一圈,找到一处偏门。

曹操一脚踩在对面的墙壁上借着反冲之力一跃,双手已经爬上了墙壁,两脚在墙上一蹬便跃上去了,那娴熟的动作,看的陈默一阵目瞪口呆。

“快上来!”曹操朝着陈默招了招手。

“这便是兄长的方法?”陈默有些好笑,纵身一跃,双手一搭,便已经爬上了墙壁,有些无语的看着曹操:“当年兄长莫非也是用了此法?”

“趁着本初进去,装作仆役混进来的。”曹操嘿笑道。

陈默觉得自己再跟曹操混到一起,一定会学坏。

“公子,曹公,快些下来吧。”娟儿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院内,朝着站在墙头上聊天的两人招手道。

“门没关?”陈默低头,看了看打开的偏门,有些尴尬道。

“嗯,没有。”娟儿点点头。

陈默:“……”

曹操:“……”

两人对视一眼,尴尬一笑,各自从墙上跃下,曹操老于世故,什么场面没见过,哈哈一笑,便将尴尬揭过,陈默终究少年心性,仍旧觉得有些脸红。

“兄长,旁人也是这般进来的?”陈默好奇的看向曹操道。

“自然不是,当年还在南阳之时,本初只是报了名姓,门就开了,那许子将也是趋炎附势的无胆鼠辈,若非他如今名声已成,曹某也懒得带兄弟来见这沽名钓誉之辈。”曹操一边走一边道:“所以啊,对付这种人,你不能与他讲规矩,若如你那几位朋友一般在门外死等,恐怕等上一生都进不来。”

“有理。”陈默点头赞同,这一点上,他十分支持,当初在黄巾军中,他若是规规矩矩的按照黄巾军的规矩领食物,母子俩保不齐还没到曲阳就饿死了。

曹操对于这里的地形似乎很熟悉,七拐八绕,便来到正堂之外,几名家仆还在那里等这门外有人报名,好去通传,突然见一行三人从旁边大摇大摆的绕出来,几名家仆都有些愣神。

“曹……”为首的管事看到曹操,面色一变,脱口说出的话又生生给止住,曹操如今可不是当年的无名小卒,他敢乱喊,曹操一剑砍了他,自家家主都没办法,脸上堆起僵硬的笑容看着曹操道:“曹议郎怎会在此?”

“今日是月旦评,你说我怎会在此?”曹操反问道。

“这……”管事皱眉道:“家主数年前已经评过议郎,议郎今日前来,可坏了家主规矩。”

“放心,今日不是我来评,是我这位贤弟前来讨要一个评语,劳烦通传。”曹操大大咧咧的道。

“这……”管事看着曹操身边的陈默,第一印象不错,这应该是个讲理的人,当下也不理曹操,对着陈默道:“这位公子,月旦评有月旦评的规矩。”

“我知道,但规矩是谁能进来便为谁评,我如今已然进来,按照规矩,子将先生也该为我评了!”陈默笑眯眯的道。

管事:“……”

不愧是曹操身边的人,就不该被其面相所欺骗。

管事僵硬着脸,躬身道:“尚未询问公子姓名,我也好去向家主通传。”

“夏丘,陈默。”

第32章清平能吏乱世英雄

许绍没来由的赶到一股心慌。

不祥之兆?

许绍皱了皱眉,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今日……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知怎的,他想起数年前在南阳时,被人拿剑驾着脖子,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不过这洛阳乃帝都,应该不会有人乱来吧?

“来人!”许绍站起身来,不管如何,这种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是小心为上。

“家主!”一名管事过来,对着许绍一礼,微笑道:“门外太学弟子已经聚拢了不少,老仆已经命人将名册记录好,家主可要过目?”

“今日身体偶感不适,月旦评取消,到月中再说,你去通知众人,向他们致歉。”许绍皱眉道。

“家主,这……”那管事有些为难道:“卫尉杨彪之子杨修今日也来了,家主真的不见?”

“这……”许绍闻言,有些犹豫,杨彪可不只是一个卫尉那么简单,现在这年头,三公九卿都能买来了,那身份地位自然也就不比从前了,但弘农杨氏那可同样是四世三公,就这么把人家晾在门外半天,然后直接谢客,对普通士子,不见就不见了,但杨修,不说是神童,单是杨家的脸面,他也不好真的拂了。

“这样,先让杨公子进来,评完之后,再闭门谢客。”许绍思索道,他不想得罪杨家,但今天这突如其来的心慌感,让他觉得今日这月旦评还是不做为好。

“喏!”管事闻言,答应一声,便准备去叫人,却见另一名管事急匆匆的进来,对着许绍道:“家主,大事不好,那曹孟德又来了!”

“何人?”刚刚坐下的许绍腾的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的道:“他怎又来?”

这一刻,许绍终于明白那不祥之兆是什么了,曹孟德,可不就是不祥之兆么?当下转身便走,一边道:“对外称病,告诉杨公子,今日本是定了为他评定,但突感风寒,此时相面或有不准,改日再于他相。”

“许公何往?”不等许绍步入后堂,曹操那爽朗的声音便自门口传来,许绍前进的步伐顿时一僵。

“孟德?你怎在此?”许绍回头,自动忽略了站在曹操身边的陈默,咬牙切齿的笑道:“当年,我已为你做过评语。”

“自然记得。”曹操点点头道:“不过今日操并非为自身而来,而是我这位贤弟久幕许公声名,今日特来拜会,这月旦评的规矩,没变吧?”

许绍沉默了,看来月旦评的规矩,是该改一改了。

目光终于落在了陈默脸上,正了正衣冠道:“自然不会,只是这少年郎颇为面生,不知是哪家子弟?”

“夏丘,陈默,见过许公。”陈默微笑着一礼道。

“呵”见陈默彬彬有礼,不似曹操这般粗俗,许绍心里放松了不少:“夏丘?某听过淮浦陈氏,当年与汉瑜公亦有数面之缘,只是夏丘陈氏却从未听过?”

“以后会听到的。”陈默笑道:“祖父陈琼公乃陈球公之弟,只是声名未险。”

“不久前刚刚拜为童子郎。”曹操补充道。

“哦,庶子?”许绍虽然脸上笑容依旧,但明显倨傲了不少:“少年郎,月旦评有月旦评的规矩,许某不会轻易为人做评。”

“晚辈知道。”陈默说着,自腰间摘下承影剑,缓缓拔出。

随着宝剑出鞘,陈默的神态也渐渐严肃起来,一股凶戾之气油然而生,整个厅堂似乎都冷了不少。

“少年郎,莫要胡来!”许绍被陈默吓了一跳,想不明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怎会有如此煞气?

“此剑名为承影,乃家师臧洪所赠,虽非名剑,却也曾在边疆斩杀胡寇。”陈默端详着宝剑,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漠。

“那又如何?”许绍退了两步,强作镇定道,臧洪虽是名士,但也不过一县令尔,莫说他的弟子,便是臧洪亲至,许绍都不会拿正眼去看。

“晚辈生于寒门,中平元年,太平教叛贼四起,当年默不过十岁,曾在其中斩杀黄巾贼人不下十余,后幸得家师收留,家师言我戾气太重,虽赠刺剑,但却明令剑不可轻出。”陈默抬头,冷厉的目光看向许绍:“来此之前,月旦评的规矩,孟德兄已全然告知,虽然不明许公为何会立此规矩,但许公乃当世名士,所想必与我等凡人不同,剑名承影,许公今日当真要此剑染血?”

“这……”许绍吞了口口水,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少年郎被曹孟德这匹夫给骗了,月旦评什么时候有动刀子的规矩了?

曹操抱胸而立,看着许绍的窘态,脸上的笑容有些幸灾乐祸,同时对陈默的这番话也是有些无语,刚刚自己可没这么说,自己这小兄弟看着谦谦君子,骨子里却是滑溜的狠呐。

不过事已至此,曹操也不介意帮陈默一把,悠悠道:“许公可小心了,我这贤弟武艺出众,曾率十名护卫便剿灭数百山贼,箭术、剑法极为厉害,而且莫看他年岁不大,动手杀人可是颇为干脆的,莫要被误伤了。”

“曹孟德!”许绍听得想吐血,同时也确定了,这少年郎武艺超群,但脑子定然不好使,否则怎会如此轻易被曹操诓骗。

他不怕聪明人,就怕这二愣子,如果他真的将这一切当做考验,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认死理的话……

“不错!”片刻后,许绍一脸满意的点点头,用欣赏的目光看向陈默:“一腔血勇,心念坚定,虽年幼,但他日定为我大汉虎将,难得,老夫今日便于你相上一番,少年郎,收剑近前。”

说完,也不再理会陈默的宝剑,一脸严肃的跪坐下来。

陈默闻言,微微一笑,扭头与曹操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有劳许公。”陈默收剑,将宝剑递给曹操,然后来到许绍面前,跪坐下来。

“看你面相,双目深且有神,神态灵动,不似愚笨之人。”许绍仔细看了看陈默的面相,突然皱眉道。

“默十岁追随恩师做学,虽不说天子聪颖,但若说愚笨,便有些过了。”陈默闻言,微笑摇头道:“许公何出此言?”

许绍明白了,自己被这小子和曹操给耍了,自己刚才若是硬气一些,这倒霉孩子怕是没胆量动手,只是刚才此子身上那股煞气太重,加上又是跟曹操一起来的,许绍被蒙住了。

“许公?”曹操看着许绍,唤道。

“哦哦!”许绍反应过来,仔细看着陈默的脸,目光突然一亮:“不错,不错。”

“如何不错?”陈默来了兴致。

许绍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曹操后道:“此子命格与孟德颇为相似,乃清平之能吏,乱世英雄也。”

听起来,似乎不错。

陈默摸索着下巴,看了看许绍,又看了看曹操,不太明白这许绍卖的什么药。

第33章人穷志短

清平之能吏,乱世之英雄?与曹操之盛世能臣,乱世枭雄似乎差不多,这个批语,对于陈默而言,的确能够助长名声,从许绍府中离开之后,陈默就发现自己气运涨了一截,足足十点,不过这气运,陈默总觉得有些虚。

“公子,何故愁眉不展?”娟儿跟着陈默出来以后,看着陈默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疑惑:“那许先生未点评公子?”

“评了,而且评语还不错。”曹操在一边叹道:“只是对你家公子来说,这份评语可未必是好事。”

“孟德兄也看出来了?”陈默有些无奈的看向曹操。

“嗯,德不配位,许子将这老儿贼得很。”曹操点头笑道。

“我家公子博学,家主曾说过,公子之才,当世少有。”娟儿不满的看着曹操,那模样,像只护主的小犬。

“德不配位,而非才不配位。”陈默揉了揉娟儿的脑袋笑道。

“公子为人至孝,在当利颇有名望。”娟儿不满道。

“这个德,不止是德行,最主要的是家世,我初来洛阳,无甚名望,在太学也表现平平,如今却得了一个与孟德兄长相若的评语,定然有人心中不服,接下来,怕是不得安宁喽。”陈默舒展了一下筋骨,身上那股子郁气却是已然消散。

“那曹公……”娟儿好奇的看向曹操。

“孟德兄之父嵩公那可是官拜太尉,三公之首,此外兄长还与袁家交善,而且颇有政绩名声,我可没有这些。”陈默笑道,心中却并无太多气馁,既然已经得了这评语,那就想办法让人信服,怨天尤人不是他的风格。

“虽有些市侩,不过正是此理,贤弟能看开,为兄也就放心了。”曹操闻言笑道。

“是否看开,该来的总会来,既然无法阻止,那便只能面对,正好也见识见识这洛阳的青年才俊。”陈默笑道。

“你能明白便好,这洛阳的确繁华,但有些东西,你要往前走,避不开的。”曹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他是经历过的人。

“不管如何,今日之事,多谢兄长相助。”陈默点点头,对着曹操抱拳一礼道,今天若没曹操,他便是真的摸进去,也未必能得许绍点评,更多的可能是直接被人带走,天子脚下,堂堂名士,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冒犯的。

“举手之劳,贤弟若真过意不去,这……春满楼如何?”说到最后,曹操对着陈默挤眉弄眼道。

“这……”陈默苦笑摇头道:“那地方,家师曾有训示,尽量少去。”

最重要的是太贵了,陈默现在全部身家,都未必能做成一局,更何况还有酒后活动,那具体花费多少,到现在,陈默都没好意思开口去问。

“子源便是太过死板了些,这个不急,改日,改日再说。”曹操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人不风流枉少年,他曹孟德已过而立,依旧风流不减,自己这小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跟那臧子源一般,古板,这方面,还需好好熏陶熏陶,见提及臧洪,陈默有些不愉,曹操适时转移话题道:“你去拜会卢公,拜礼太过贵重卢公一般不会收,但也莫要空手而去。”

其实礼尚往来这种事,是很普遍的,卢植虽然有些清高,但也不是不通人情,只是太过贵重的礼物他不会收而已,但如果真的铁憨憨的空手而去,卢植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怎么说呢……人情往来这种东西,真的愿意结交的,不是看你礼物有多贵重,而是有没有这个心意。

“明白。”陈默闻言,点了点头,在大汉,甚至周边的匈奴、西域这些地方,礼尚往来都是比较常见的习俗。

“今日为兄与本初还有约,便就此告辞了,若有需要,可着人来春暖阁找我,这几日操多数时候会在那里。”曹操显然没有陈默在这方面的羁绊。

“公子,春暖阁是何处?”娟儿好奇的问道。

“青楼。”陈默告别了曹操,一边走一边随口道。

“那地方真的有那些人说的那般好吗?”娟儿虽然也常听人说起,但也不觉得青楼比一般的驿馆好在哪里。

“因人而异,有人喜欢,自然也会有人排斥,不过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那里确实不错,排斥的原因,多半也只是……”说到这里,陈默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下去,于他而言,那一晚喝多了,意识虽然清醒,但身体麻木,不听使唤,其实要说有怎样的体验,他倒是没觉得,不过抛开这个不谈,春暖阁的格调还有服侍之周到,却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

“为何?”娟儿好奇的看着陈默,不明白为何突然不说了。

“没钱。”陈默叹了口气,以前在当利还不觉得,但到了洛阳之后,陈默开始深切的体会到钱的重要性,其实他也有意回请曹操几次,奈何囊中羞涩,能去得起的地方,也比不上春暖阁那样的地方,这洛阳那无形的层次,恐怕还要加上财力这一项。

“嗯。”娟儿闻言,却是想到了其他问题,认同的点点头道:“这洛阳城的猪肉都要比当利贵出一倍,奴婢这几天正想着买些鸡来养,可以节省些。”

臧洪待陈默不错,但陈默却是不好拿太多,再说自家娘亲也靠老师养,陈默就算觉得有些必要的开销免不了,也不想跟臧洪开口,娟儿知道这一点,所以陈默平日的用度,娟儿也是尽可能帮忙节省。

陈默有些诡异的回头看了娟儿一眼,他们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吧?为什么说青楼这丫头会想到猪肉?

“所以说啊,我们这样的穷鬼还是莫要在街上乱晃了,看到也买不起啊。”陈默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找些财源,只是找谁来资助自己?这是个问题。

不过眼下要考虑的,还是明天去拜见卢公送什么礼物比较恰当,贵的买不起,便宜的有些拿不出手,只有一下午时间,还是回去问问管事吧。

第34章机会

最终,陈默也没挑出什么有意义的礼物,只是精心挑选了两件做工不错的摆件,花了一万钱还是陈默跟店铺磨了一个下午才达成的交易。

在洛阳士人圈子里来说,这一万钱的礼物着实算不上什么,前些时日曹操在春暖阁宴请时,花费都不止这些,但对于陈默来说,这是他一半的身家,这也是陈默尽量避免参加这些饮宴的原因。

卢植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在确定并非什么值钱的礼物之后,便痛快的收下了。

卢植的妻子是幽州大族,比卢植应该小不少,具体陈默也没问,这很不礼貌,而且人家也只是打了个招呼。

至于卢植跟陈默之间的交谈,并未说仕途,只是询问陈默读过何书,一些对经学的理解,兵法上,卢植已经猜测陈默应该有所接触,这一点,从棋盘上能看出来。

棋艺不能断定一个人的兵法水平,毕竟真实的战场瞬息万变,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若是现实中会有很多意外可能,不过思维上的东西却是能看出来得。

反倒是对出身,卢植并不是太在意,他这一生金戈铁马经历过,朝廷的勾心斗角也经历过,出身在卢植眼中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之事,反倒是陈默这种出身贫寒,却犹能锐意进取,并在各方面都有不俗表现的年轻人更容易得到卢植的另眼相看。

“昨日月旦评之事,那许子将有些过了。”闲聊半晌之后,卢植突然说到昨日月旦评之事,对于许子将的做法,卢植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许子将想干什么,如何能够瞒住他?这分明就是捧杀,陈默的家世还有如今的地位,可承受不住。

“是有些麻烦,不过不碍事。”陈默摇了摇头,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于仕途,老夫如今虽为尚书令,然如今朝中局势不明,老夫也不好多言。”卢植闻言也不再多说,年轻人不知轻重,这事儿可没那般简单,一个不小心,可能身败名裂,他见过太多年轻人被这样的手段给毁了,虽有不满,却也无能为力,如今陈默遇到这等事情,忍不住想出手助一把:“不知你可愿参军?”

“默一身所学,以兵法、武艺居多,若能参军,自是最好的。”陈默点点头,世道越来越乱,能参军,陈默自然愿意。

“子源书信我也看过,你起于微末,历经战火,这份经历于你而言,颇为宝贵,不过将与卒是有区别的。”卢植点了点头笑道:“如今北军五校将士齐全,你若想入,也无门可入,不过老夫听闻,陛下如今有立新军之意,不久之后,当会填充新军。”

“新军?”陈默闻言,目光一亮,他的消息自然不如卢植这等人灵通,若天子有意立新军,对自己来说,倒是个机会。

“若入新军,需放弃童子郎,你可愿意?”卢植笑问道。

“自是愿意。”陈默点点头,太学院能让自己看的书已经读完了,留在太学院,只是空耗时光,若能入新军,陈默倒想试一试。

“不忙答应。”卢植摆了摆手笑道:“新军之事,老夫也只是听闻,也未必属实,不过这些时日朝廷的确在西园招募壮丁,你若有意,可持我名帖前去,如今西园将官之一高顺与我有些情谊,你可去找他,不过他带兵极严,你若能通过此人考核,他日若真的建立新军,为一军司马或军侯或有希望。”

以陈默的年岁,虽然能够参军,但既非世家子弟,也无显赫名声,能力也未曾施展,卢植虽然欣赏他,但也只是给个机会,如今朝廷选的应该是新军将领,主将是别想了,校尉也不可能,以陈默的出身,没有军功傍身,一丝机会都没有。

卢植让陈默去找高顺,一者是因为对此子却有欣赏,二者,高顺为人清白威严,是个真正的军人,卢植也怕荐错才,所以让陈默去找高顺,若能过得了高顺这一关,那就说明此子并非纸上谈兵之辈,若过不了,只能说此子不适合吃这碗饭。

陈默不识高顺,自然不明白卢植此言深意,不过这确实是自己的机会,结交名士,往来应酬,需要的不是才能,而是钱,这个陈默真没有,但入军中的话,虽然出身也有一部分关系,但更看重能力,陈默觉得这条路更适合自己。

当然,卢植能够开口跟他说这些,为他提供这个机会,已经是极限了,毕竟双方的交情只限于这些天棋盘上的切磋,如果陈默拒绝,卢植很大可能不会在这方面再开口。

陈默起身,对着卢植躬身一礼道:“陈默多谢卢公。”

“不忙谢,老夫只是看你像个人才,有意向朝廷举荐,但若你无才,老夫也不会再多言。”卢植摆了摆手,对他来说,这件事也只是举手之劳,甚至无需托关系,一封名帖,给陈默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若陈默争气,那大汉又有一位栋梁之才,但若陈默自己无能,与卢植而言,也只是个不错的棋友,未来或许能以棋出名,但想入朝堂,至少他卢植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便是如此,若无卢公,晚辈便是有心报国,也无门路。”陈默躬身道。

虽然卢植没有明说,但陈默这些天大街小巷都走过,洛阳可没有征兵榜文,而西园在征募壮勇,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不是对外公开的,也就是说,如今选的,恐怕不是普通士族,而是将官。

“左右无事,陪老夫下棋吧。”卢植笑了笑,没有再提此事。

“好!”陈默点点头,说得再多,那就是矫情了,当下也不再想这件事情,而是跟卢植开始下棋,这一下,便一直下到傍晚。

谢绝了卢植留客的邀请,陈默起身,带着娟儿离开尚书府。

“公子,卢公可有……”路上,娟儿忍不住问道。

“有,从军,若是选上,以后可没太多时间回府了。”陈默点点头,心情难得的畅快,入洛阳已有两月,如今总算看到些步入仕途的希望。

振兴家族,又进了一步!挺好。

“为何要参军?”娟儿不解道,当年臧洪从太学院出来之后,可是直接被任命为县令的,陈默虽然年轻,但就算多读几年书,也好过去军营中厮混吧?

娟儿显然不觉得参军能有何前途。

“似我这等出身,想要靠着结交人脉,了不起,也不过一介县令,入军中凭功勋反而更快。”陈默摇了摇头,对于大多数士人来说,像曹操他们那样有家里的人脉,自然更容易成功,但如他这般,靠军功往上爬才是最快的,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这个本事。

第35章高顺

“你是……”陈默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少年郎,有些茫然。

这两天许绍为他点评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这点上,许绍还是很坚持自己的原则的,也有些不服气的太学弟子跑来切磋,只是这么早的,还是第一个。

太学院的弟子,果然都很闲,只是自己还要去西园,不是太想跟这些人纠缠,如果可以,他想躲军营里清闲几天,话说自己虽然带人打过仗,但不过是县卫,真正的军营,他还没去过呢。

“在下杨修,久闻陈兄之名,今日特来拜会。”对方倒没有咄咄逼人的样子,只是很友好的道。

“原来是杨兄,弘农杨氏,果然人才辈出。”陈默抱拳一礼道:“只是在下今日尚有要事需办,不好招待,得罪之处,万望见谅。”

卢植昨日交代过,西园之事,不得外传,虽然陈默觉得,卢植既然告诉自己,这件事的保密性恐怕没那么重要,但自己已经答应了,还是守信为好,人无信则不立。

陈默说完,便想绕开杨修。

“陈兄不想知道如今太学院中,众人如何评论此事?”杨修跨出一步,挡在陈默身前,依旧保持微笑,不过这个距离有些微妙,双方脸面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两尺,杨修的眼神自信中带着几分傲气,已经有些针锋相对之意。

“不太想。”陈默摇了摇头。

“陈兄如此淡薄,修心中佩服,只是既然如此淡薄,又何必去月旦评?而且还是以卑劣的手段,陈兄可知,此举于你仕途而言,有害无益?”杨修看着陈默,微笑道。

“第一,我未曾说我单薄,杨兄与我年岁相仿,心性上,相差不大,对于名望,皆为你我渴求之物,我从未掩饰。”陈默有些无奈,认真的看着杨修道:“其二,子将先生立下的规矩是入内者可评,但并未限制手段,在下未必又错,最后,默出身寒门,太学院中,大多数士子若论出身,都在我之上,子将先生给我下了评语,无疑助长我名望,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恐怕不会在意我是否真如子将先生所言,而是关注我手段如何卑劣。”

顿了顿,陈默止住想要说话的杨修道:“杨兄乃名门望族,四世三公之后,可知人性?”

“略有所知。”杨修点了点头道:“只是此事与人性有何干系?”

“丑闻总比好评更易让人接受,尤其是在大家都认为我不如他们的时候,会本能的希望丑闻坐实,这个时候,无论在下如何说,都是无用的。”陈默笑道。

“此乃小人之言!”杨修显然无法接受这个言论:“太学院弟子,皆乃君子,自有其修养。”

“太学院共有四万六千八百一十七人,如今身在洛阳的实际人数是两万八千九百二十一人,杨兄是如何确定这两万八千九百二十一人皆为君子?”陈默反问道:“我辈学者,所学为何?”

“自是修心、修身、修德。”杨修皱眉道:“陈兄为何有此问?”

“以此言来说,只有心身德兼备,方算君子?”陈默笑问道。

“自然。”杨修点点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似乎一直在被陈默牵着鼻子走,对方在有意引导自己!

“既然需要修,那便是未曾兼备,也就是说,还不是君子,既非君子,便有私欲。”陈默看着杨修,突然笑了,拍了拍杨修的肩膀道:“在下真的有事,今日便至此如何?”

“陈兄好辩才!”杨修闻言,点点头,退出一步道:“若有暇,陈兄可愿赏面一叙?”

“自然。”陈默见杨修推开,抱拳一礼,转身朝着西园方向而去。

“人性?”看着陈默的背影,杨修却是皱眉思索,陈默这番话虽有诡辩之嫌,话题被他引偏了,但不得不说,这番话确有些道理,杨修乃弘农杨氏嫡子,自小长于世家之中,书中虽有攻心之说,也提及一些人性弱点,但杨修却很少认真思考这方面的东西,而且他生长的环境,也很难有机会接触太多人性的阴暗面,此时对陈默这番话,更多的是质疑。

……

陈默对于杨修的出现,并不是太在意,许绍的评语的确能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更多的却是好处。

他可以确定,许子将在给自己评语之时,根本没有细想,若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评语或许会让自己名声在短暂的提升之后,迅速变成骂名,可惜,自己并非纨绔子弟,众人的质疑和挑衅,反而会逐渐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名声。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兵权,不需太多,但自己要想凭功勋往上爬,手中至少需得有一定兵权才行,新军是个机会,陈默不想错过,等自己有了军功,这些名声会给自己带来不少好处,至少让自己的仕途走的更加顺畅一些。

西园在上西门外,虽非皇宫,却是皇家私产,有士卒看守,陈默有卢植的名帖,却并无入西园的令牌,所以只能托人将名帖送给那位名叫高顺的将领,然后再由高顺派人来接。

这般一来一回,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陈默才进入西园,在士卒的带领下,找到高顺。

高顺身高八尺,面白微须,身高不满八尺,虽然白净,但却并不阴柔,相反有股非常严肃的气势,那种气势并不让人畏惧,但却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敬意。

“陈默?”高顺看了看卢植的名帖,随后看了看陈默道。

“正是。”陈默不禁站直了身体,对着高顺抱拳一礼。

“军中礼仪不是这般行的。”高顺看着陈默道:“本将奉命挑选精锐,不问出身,只看才能,不管你是何人举荐,从这一刻起,你与其他人身份无异,从现在起,到结束,为期一月,若是坚持不住,也不能离开西园,需得等候陛下诏书,否则……斩!”

随着高顺说出那个斩字,陈默没来由的心中紧了一下,这种感觉,是梦境训练营中从未体会过的,陈默当即将身体一挺:“将军放心!”

“入队!”高顺指了指不远处整齐的队列,对着陈默示意道。

“喏!”

第36章西园

陈默没想到,入军营考教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站桩。

西园校场之上,尚未来得及相互认识的一群新兵在酷热的阳光下,摆出站桩的姿势,一站就是一个上午。

陈默自九岁学会站桩开始,站桩功课每天不拉,即便是后来跟着臧洪开始习文识字,每日一个时辰的站桩也是雷打不动,只是一站就是一个上午,而且看高顺的样子,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饶是陈默,也感觉双腿开始打颤了。

“大家放心,此番站桩,并不影响诸位去留,但诸位要做的是军中将官,没有一身过硬的本事,谁会服你?”高顺一双虎目在人群中不断扫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三百人中已经有两百多人支撑不住了,余下的,也只是咬牙苦撑,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后持卢植名帖而来的陈默,竟然坚持到现在而且似乎还犹有余力。

“莫要与我说诸位的家世,军中只认军规,所谓军令如山,便是如此!”高顺游走在军阵之中,在陈默身边停了停,随即转身离去继续道:“不管你如何尊贵,但既如此营,便是我大汉将士,站桩,看似简单,但却是考验人毅力、气魄、体力不二之法,我们是要上战场的,若无过人气魄,如何为我大汉守卫江山,将敌贼斩杀于阵前?”

“某希望诸位可以明白,参军不是儿戏,从入营一刻起,便该有战死沙场的必死之心!”高顺说到这里,皱眉看了看四周那些已经放弃站桩,待在看戏甚至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人:“虽说此番考核,不影响诸位去留,但你们能够坚持到此刻,很好,至少比那些以放弃为荣,甚至无丝毫廉耻之心者强了百倍。”

四周说话的声音顿时小了一些,不少目光汇聚在高顺身上,多少有些不满,毕竟这次来西园的,那可是选将,谁没点家世后台?

高顺目光扫过去,没有太多凌厉,但却让人莫名心慌。

“弱者嘲讽强者?”高顺脸上难得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对于那些围观者来说,却有些此言,没有说话,但那份不屑,却有点儿伤人自尊。

“停止站桩!所有人原地休息!”高顺挥了挥手,站在原地,看着这还在坚持的十几人道:“稍后饭食,坚持下来的,每人可多领一块肉食。”

“将军,您方才说此事不影响去留的!”一名汉子急了,站起身来大声道。

“但没说不影响优待。”高顺瞥了那汉子一眼道:“此外,军中以军令为尊,下次要说话,先行请示,否则,军法处置!”

“你……”

“嗯?”

“喏!”汉子被高顺瞪眼一瞧,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应喏!

“用食!”高顺看了看远处推来的车架,香气自饭桶中弥漫出来,一群人站了一个上午的桩,早已饥肠辘辘,四肢乏力,此刻见到饭食被送来,一个个满脸兴奋的站起身来,嗷嗷乱叫着扑过去。

“放肆!”高顺见状,浓眉一挑,一声厉喝,立刻有数十名将士冲上来,护在饭桶四周,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人。

陈默跑的最快,已经掏到了一个木碗,正要舀汤,冰冷的刀子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动作不由一僵。

“尔等是军,而非匪贼,军中有军中的礼仪。”高顺来到陈默身边,从他手中接过木碗,递给推车的伙夫,舀了一碗肉汤,递给陈默身后的汉子,目光看着陈默道:“吃饭也有吃饭的礼仪,今日坚持到最后之人先吃,另外,需排队,你这般能跑,看来犹有余力,那这十几人中,你最后一个吃。”

“喏!”陈默是经历过梦境战场,以各种方式被杀死过数百次的男人,其中有一多半是被自家将官给砍死的,军令如山这条军中铁律他最是清楚,当下几乎是本能的收回手,一挺胸,中气十足的大声喊道。

“不错。”看着陈默这模样,高顺满意的点点头,往后一指道:“去后方排队!”

“喏!”陈默答应一声,目光在饭桶上闪过,转身快步走到十几人背后,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坚持到最后的十几人一个个领了一碗肉汤,一碗粟米饭,还有一块狗肉。

陈默找了处树荫,径直坐下来,直接便将肉咬了一口,虽说自己也喜欢狗,不过这狗肉做好了,真香。

“少年郎,看你这般斯文,怎的吃起来如此豪迈?”一名二十出头的汉子端着碗坐在陈默身边,看着陈默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有些惊讶道。

“在外面,自然得吃的精细些,否则让那些娘们儿看了,会说我粗鄙,但在这军营里,我装给谁看?再说,我们参军将来定要打仗的,那般细嚼慢咽的,若是敌人打来了,我吃还是不吃?”陈默嘿笑一声,粗话那是张口就来,跟与曹操等人相交时那是迥然不同。

“难得。”汉子闻言目光一亮,看着陈默道:“你这少年郎,懂得还挺多,看来是过过苦日子之人。”

“我叫陈默,徐州人,兄长也挺厉害。”陈默记忆极好,这人是刚才跟自己一样坚持到最后的人。

“我叫崔耿。”汉子笑道。

“清河崔氏?”陈默惊讶的看向崔耿,他也是进了西园才知道,这次朝廷主要是为新军选将,来这里的,多少是有些背景的,只是没想到清河崔氏也会派人来。

“我可高攀不起。”崔耿闻言,摇头叹道:“南阳人,与崔氏无甚关系。”

“南阳也不错,龙兴之地,当年光武中兴,不就是在南阳吗?听说那里人杰地灵,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去看看。”陈默也没失望,随口道。

“以前确实繁华,只是自那黄巾乱贼造反之后,如今的南阳,可没昔日的繁华,我此番能入西园,几乎散尽家财。”崔耿摇头叹道,当年黄巾之乱,南阳是黄巾贼最为猖獗之地之一,哪怕距离黄巾乱起已过三载,也未能恢复太多元气。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而且我看崔兄也是有本事之人,此番入了西园,定能入选为将,光耀门楣。”

“借你吉言。”

第37章天子的筹谋

“新军将官选拔进展如何?”洛阳,北宫,安福殿,刘宏有些疲惫的靠在软塌上,日间在殿上强睁的双眼,此刻只是半开,似睡非睡一般,看着眼前的小黄门骞硕,强打着精神询问道。

“陛下放心,已然准备就绪,西园已经开始选拔将官,所选之人,皆是由我大汉忠臣举荐,负责训练的将官虽然能力平平,但却极擅练兵,定能为陛下选拔出最优秀的的将官,不过……”骞硕躬身道。

“不过如何?”刘宏闻言眉头一皱,看着骞硕道。

“陛下,新军之事虽然隐秘,但如今朝堂之上,却已有不少人知道,新军一成,恐怕这将校之职旁落。”骞硕皱眉道。

“朕知道,此消息乃朕透露于皇后。”刘宏闻言只是点点头,并不在意。

“这……”骞硕有些不理解,如今新军之事,在洛阳权贵中已经传开,既然天子想要收回兵权,这事机败露,那些人,恐怕不会放过新军这块肥肉,骞硕不解道:“陛下,如此一来,恐怕军权旁落!”

刘宏点点头,他费尽心思准备组建新军,可不想军权旁落,摇了摇头道:“便是朕刻意隐瞒又如何?这洛阳哪有秘密可言,朕的这点私事,如今在宫外谁人不知?将新军之事抛出,这些人只会注重那将校之职,反倒不会在意朕在西园的举措,那些将官朕给他们,不过实权,却要留在朕的手中。”

说白了,新军的将官,不过是刘宏抛出的诱饵,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但新军的基层将官却是刘宏嫡系,等到新军成立之后,刘宏会找机会将这些世家推举的将官一一剔除,然后让自己的人迅速上位,如此一来,军权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要回到刘宏手中。

“硕!”刘宏抬了抬手,有些慵懒的唤道。

“奴婢在!”骞硕连忙上前,扶住刘宏的手臂躬身道。

“从明日起,你每日都去西园,为朕考察,看看有无可用之才。”刘宏握着骞硕的手道:“记住,朕要的是人才,将才,此事之上,不可有半分私心。”

“奴婢怎敢!?”骞硕连忙跪倒在地,一只手拖着刘宏的手,颤声道。

“不是敢不敢,而是绝不能。”刘宏坐起来,看向骞硕的目光有些冰冷:“朕若没了,你以为宫外那些人会让你们好生活下去?”

“奴婢明白。”骞硕一脸冷汗道。

“朕要能打仗,会打仗之人。”刘宏沉声道,黄巾乱起,刘宏发现偌大洛阳,除了卢植、皇甫嵩、朱儁这些老将,大汉竟然再无善战之将,那袁绍、曹操虽是在黄巾战乱中以功勋崛起,算是年轻一辈中的将才,但这些人,刘宏不放心。

“陛下放心,奴婢定为我大汉选拔贤良,为陛下分忧。”骞硕躬身道。

“退下吧,朕乏了。”刘宏疲惫的挥了挥手,这段时间,他是难得勤勉,只是这身子被掏空了,哪怕太医令那边每日给他开药温补,而且逐渐减少房事,依旧没有太大起色,想起早些年的荒唐,刘宏也未尝没有悔意,只是这世上后悔是最没用的,他也只能渐渐节制。

当然,最好是能戒掉一两年用来温补,只是刘宏没这个毅力。

“喏,奴婢告退。”骞硕对着刘宏深深一拜,见刘宏没了其他吩咐,这才起身,面对着刘宏躬身退出安福殿,出来时,整个脊背一片冰凉。

都说这伴君如伴虎,刚才那一瞬间,骞硕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刘宏那一刻是真的动了杀心,看来这次西园之事,不可懈怠啊。

……

西园招募新军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他们这批最早通过各种渠道招募进来的,为的就是选拔优秀将官,陈默也是进来之后才察觉到这一点,心中对于卢植更生感激之意。

为何要秘密选拔将官?天子之意并不难猜,这是一场皇权与士族权利之间的博弈,天子有意掌控新军来掌控军权,接下来新军成立之后,恐怕很快便会派上用场,具体是如何准备的,陈默不知道,但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一次足矣再进一步的机会。

因为是将官选拔,虽然对武艺、弓马兵器有要求,但更重要的是对军队如何掌控调度,比如旗语、施令、兵法的教授。

高顺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其能力在陈默看来却是极为优秀的,来这里的都是世家子弟,或许不是那种嫡出,但若论出身,那可都不低,恐怕最低的就是自己了,这些人可都是有着自己傲气的,想要他们完全听命很难。

但高顺硬是在短短三天之内,将这些人训的服服帖帖,当然,过程也很激烈,陈默虽然在梦境战场中经历过上百次战场,但对于那些精兵是如何训练的令行禁止却一无所知,如今,在高顺手下,他算是体会到了。

操练,无休止的操练,对于这些未来的新军将官来说,每日学习的那段时间虽然不长,却是最轻松的时候。

陈默的技能栏里,出现了精兵训练的技能,只可惜,未能实践,没办法获得提升,等选将结束之后,陈默准备进入梦境训练营看看有无相应的训练场。

至于为何现在不去……高顺的训练强度太高,为了保证每日最好的饮食供应,陈默是牟足了劲进行训练,训练完成之后,他只想睡觉,已经达到9级的锻体技能,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强体技能!

这是棋艺之后,第一个突破九级达到新境界的技能,不过貌似跟棋艺有些不同,棋艺专精之后是没有技能等级的,但强体却有。

至于其他技能是何等情况,陈默目前突破的技能太少,没办法估测,不过梦境训练营似乎只提供基础训练,基础之后的训练,梦境训练营中并没有,当然,等级突破之后,会有新的信息涌入脑海,对此,陈默已经习惯了,每日除了训练之外,就是吸收理解那些新得到的信息,有条件的进行锻炼,没有条件的,就只能等以后慢慢体会了。

第38章宫中来人

按照上面的规定,此番西园选将只有一月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半,陈默的消失,对于洛阳城来说,自然不会有什么波澜,哪怕是太学院跑来挑衅的弟子,被告知陈默外出游历之后,也来的少了,只当陈默退缩,不敢与他们见面。

“我那贤弟真的外出游学了?”这日,曹操跟袁术路经此地,本是想顺便来看看自己这位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贤弟,却得到了跟他人同样的答案,不免有些惊讶。

那些太学院弟子跑来找事,陈默不愿搭理,他可以理解,自己来了也不出面,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正是。”管事躬身道,对于陈默的去向,对外不管谁来都是这个答案。

“孟德,那陈家子虽然颇有才华,但最近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出门避难也是情理之中。”袁绍拉了拉曹操道:“快些走吧,有些场合,以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去。”

“唉”曹操点点头,最近天子已经正式下令各地挑选精锐之士入洛阳,这些来自各地的精锐便是要编入西园新军之中,此番也是洛阳各大势力商议这西园新军的归属问题,陈默自然没资格在这事上掺和一脚,不过带他去混个脸熟也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许子将评价他们相似的缘故,曹操感觉跟陈默颇为投缘,很多观念上,两人的想法都出奇的相似,这也是他入洛阳以来,愿意扶持陈默的一个原因。

此番天子筹谋建立新军,曹操十分踊跃,亲自回乡说服族中长辈,已经招募到两千精兵送往洛阳,凭这些兵马,新军建立之后,他曹操也能成为主将之一,到时候若能将陈默收入麾下,他日说不得便是自己麾下一员上将,袁绍也抢不走。

早知天子要建立新军,他定然不会那么早将陈默推荐给袁绍、袁术,感觉袁绍对陈默也颇有兴趣,不过以自家那小兄弟的为人,到时候,恐怕还是要跟自己吧。

想着这些,曹操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袁氏四世三公,他曹家也未必不能,像陈默这样的人才,将来对曹家可是有大用的。

“孟德为何无故发笑?”袁绍扭头,疑惑的看向曹操。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些趣事。”曹操笑道。

“此番新军,主将会从各方精锐之中选出,家叔言,此番能掌握新军,我等士人便不必再依附于大将军,对我等而言,至关重要,孟德见到那些将领,尽量拉拢。”袁绍对着曹操嘱托道。

“看来公路被次阳公禁足了。”曹操闻言,忍不住笑道。

“也是无奈之举,此番新军之中,多为寒门,公路脾性你亦知晓,他若去了,恐怕坏事。”袁绍无奈道。

曹操当日亲自带着陈默去结识他们,袁术虽然没说什么,但从头到尾都没给陈默什么好脸色,这次新军之事,事关洛阳士人的地位,袁术要再那么全程一脸不屑,说不定还真会坏事。

“公路为人豪迈,不拘小节,只是这门户之见太重。”曹操摇头叹道。

袁绍闻言,嘴角肌肉抽了抽,自己那兄弟,可是连自己这个兄长都不怎么看得上,若非自己被过继给三叔,也算是嫡出,自己那兄弟恐怕就要耻于与自己同席了。

“时辰已然不早,快些过去吧。”

……

西园今日却是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训练,高顺带着一群人过来。

为首一人,面白无须,却生的魁梧壮硕,只是不知为何,陈默看那人行走间,虽然步子豪迈,但总有些别扭之感。

“这是何人?”陈默见高顺走在此人身后,有些疑惑的跟身边的崔耿问道。

“宫里的阉宦。”崔耿只是看了一眼,便面露不屑道。

“阉人长这般模样?”陈默还是第一次见到身体缺失的男人,颇有些好奇,子孙根被切了,他们如厕是怎么办的?

“一般不是,此人是个例吧,你看他身上的衣裳,那是宫中小黄门穿的。”崔耿看着前方,嘴唇微动,不动声色的跟陈默交流着。

陈默入洛阳不久,阉宦他倒是第一次见到,此人行走之态虽然有些故作豪迈之感,但身形高大魁梧,除了没胡须之外,脸长得也是一张刚正不阿的脸,若非崔耿认出了对方的官服,陈默还当此人是个将军呢。

陈默这边跟崔耿一脸严肃的讨论着闲话,高顺已经陪同那阉宦走上点将台。

“高将军,这些壮勇之中,可有出色将才?”骞硕看着那整齐的队列,站在点将台上,能够感受到来自这些人身上的气势压迫,骞硕对于高顺练兵之能倒是颇为信服的,不过陛下这次要的不是精兵,而是将才。

“有几人,不过若说大将之风,当属左侧二列第三人。”高顺指了指陈默的方向道。

骞硕闻言,顺着高顺所指的方向看去,陈默身高七尺余,这个身高在这帮人之中不算高,但身上却有股奇妙的气质,只要目光扫过那一片,就很难忽略他。

“此子……”骞硕皱眉看着陈默,摇头道:“怎的这般稚嫩?”

天子要的是将才,自己若真带这么个少年郎回去,骞硕担心自己脑袋会不会直接换个地方。

“莫看此子年幼,但兵书战册颇为精熟,而且性格果毅,精熟弓马,遇事不慌,处变不惊,有大将之风,虽年幼,但论及武艺,却不弱他人,硕公若不信,可亲自考教。”高顺认真道。

平日里他用练兵的方式对待这些人,但对这些人的评价还是比较中肯的。

骞硕一个残缺人士,自有生长在宫中,勾心斗角他懂,但若说兵书战册,他哪懂这些?不过三军面前,他也不好直接承认自己不懂,只能笑道:“便是能倒背兵书又能如何?未经战场磨砺,终究做不得数,可还有其他人?”

“有,陈默身侧那人,名为崔耿,武艺精湛,曾任过县尉,剿过南阳贼匪。”高顺点头道。

“此人倒是不错。”骞硕对于崔耿的形象倒是颇为满意。

高顺又指了几个平日表现不错之人,一一说明这些人的优缺点。

“某不懂兵法,不过此番陛下要选将才,是以特将安睿先生请来,此番选将,高将军与安睿先生一起助我选拔,至于如何选将,便由高将军与安睿先生商议,两位意下如何?”

“喏!”高顺拱手一礼。

一旁被称作安睿先生的中年人微微颔首道:“可!”

第39章不信命

骞硕在点将台上只是跟高顺还有那位叫安睿的中年人说了一些后,便也没发话,只是半晌之后,高顺面色有些铁青的来到阵前,沉声道:“听令!”

“喏!”数百人齐声一吼,声音直冲九霄,整个西园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半月后,比武选将,分箭术、马战以及步战三项,天使特地请来了宫中剑师王越评定,接下来的半月,尔等以习武为主,半月之后,只留六十人!”高顺沉声道。

“比武?”陈默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这是选将又非选精兵,作为将领,武艺只能算是辅佐吧?武艺高强自然是好,但就算武艺不济,也不能说就差吧?将领最重要的不是带兵吗?

“嘿,又来个无甚本事却喜欢妄加点评的。”一旁的崔耿有些咬牙切齿道。

不管什么事儿,最怕的就是外行指点内行,高顺的本事为人,他们这些人自然清楚,不可能做出这么蠢的决定,点将台上的三位,显然是以骞硕为主,这主意谁出的,自然不难猜。

陈默面色有些不好看,不管是比拼兵法又或是练兵,他自问现在西园这些人中,没人是他的对手,但若说武艺,箭术他还可以,哪怕骑在马上,他也不怵谁,但若论武艺,他的武艺是不差,但吃了年幼的亏,一对一的话,以他现在的身板,不说谁也打不过,但在这群人中,也只能排到中等,崔耿的力气大,而且有过上阵杀敌的经历,真动起手来,自己恐怕非其敌手,而跟崔耿差不多实力的,这军营里可有不少。

对于这极度外行的选将规则,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对于很多武力不错但智商感人的人来说,这无疑便是他们的机会。

“武艺的话,本将军能教尔等的不多,自行训练。”高顺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显然有些心灰意懒。

“兄弟,洛阳就是这样,想开点,认命吧,我们这些人,就算不服也没用。”看着陈默失神的站在原地,崔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从不信命,若我信命,早就死在黄巾乱军之中,怎会有今日?”陈默看了崔耿一眼,摇了摇头,骨子里那股子桀骜之气却是被激发出来了,不管做什么,他都能做到最好,武艺也是一样。

当下,也不理会崔耿,径直朝着校场旁边那些存放石材器械的方向走去。

陈默对自己的情况最是了解,若单论武艺,他不比这校场之中任何一人差,他所差的,是力气。

虽然这些年一直有打熬力气,但陈默对自己的训练从不过度,也不会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打熬身体之上,武艺,能够自保便够了,他没想过做天下第一猛将,更多的是用来强健身体,但这一次,他准备全身心的投入到训练之中。

他的体质其实相比于同龄人而言并不差,但在这大营里的,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力气比他这个年岁自然要大不少,但自己也无需在力量方面成了第一,六十个名额,他只要确保自己在这六十人中便可,这个希望还是有的,因为无论骑术还是箭术,他都不差。

看着很快投入训练的陈默,崔耿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其实不多见,大多数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更多的是茫然和颓废吧?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崔耿心里还是挺佩服的。

尤其是周围有人已经开始嘲讽,高顺显然不准备管了,这些被高顺强势镇压的刺头也开始恢复了几分本性,未必就是恶意,但崔耿清楚,这种带着几分玩笑的话语,其实更容易瓦解一个人的心气儿。

“默郎放心,你的本事大家都知道,就算这次选不上,待我等在军中立稳了脚跟,到时候自有你一席之地,别练坏了身体。”一名孔武有力的汉子坐在一枚石锁上,看着陈默不断重复着奇怪的动作,有些好笑道。

“行了,别跟着起哄。”崔耿上前踹了他一脚:“若非那天使狗屁不懂,能有你何事?”

“此乃命也!”那壮汉哈哈一笑,本来凭他对兵法战策的理解,还有统筹粮草方面的无知,根本轮不到他,如今峰回路转,自己成了几乎确定的将领,自然高兴,他此刻心情大好,对于崔耿的一脚也没在意,拍拍腿上的尘土,哼着小调往一边的树荫下走去。

高顺每日训练虽然也折磨人,不过更多是对战技以及配合方面的训练,很少有单独针对力气的训练,而陈默此刻却是抛开了所有其他训练方式,按照系统的强体方式开始疯狂的进行力量训练。

他自小恢复能力惊人,不管多么疲惫,只要睡一觉,困意便能全消,而且身体也不会有任何酸疼或是暗伤,如今这自虐式的训练,一开始众人都以为他只是接受不了现实发泄而已,明日恐怕起不来。

但次日一早,看着扛着一截木桩不断蹲下站起,或者趴在地上起起落落的陈默,大家觉得这孩子有些疯了。

尤其是有几人学着陈默的动作做了几次之后,看向陈默的目光就有些惊悚了。

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的时间稍作休息之外,其他时间,陈默都在疯狂的做这种动作,哪怕浑身青筋都开始往外冒都不停止。

这般连续七天时间,大家一开始还会担心这小子会不会把自己给练死,但第二天,这小子总能生龙活虎的跑出来继续这种自虐式训练,时间久了,大家对于陈默这种行为也就习惯了,这小子,是个怪胎,跟正常人不一样。

不过饶是如此,看着陈默风雨无阻,用这种自虐式方式每日不间断的训练,便是看陈默不爽的人,到现在也基本闭嘴了。

努力的人,一般不会让人讨厌。

不信命么?

校场的树荫下,看着疯狂训练的陈默,崔耿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儿里,默默地喝了几口水,突然轻笑出声。

“怎啦?”身旁的同伴好奇道。

“我突然觉得,默郎真有可能被选入。”

“恐怕不易!”

“拭目以待。”

第40章冲突

七月,阴霾了数日的天气转晴,阳光倾洒下来,晒在人身上,体内的寒意似乎都随着阳光的照射而消散。

西园今日很热闹,每一位将士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好预兆,这样的日子里,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尤其是今天还是选拔将官的日子,从八百多人中挑选出六十人来做将官。

显然,这只是少数人的好日子,而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少数人中的一份子,西园新军之中的将官,至少也是一位军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当上军司马,如果再能有些军功的话,或许用不了几年,便是校尉。

至少在这个时候来说,校尉还属于高等将官,手中握有兵权的实权人物。

“此乃儿戏!”相比于那些认为自己极有可能登上将官之位的将士而言,高顺这位负责训练将官的人面色却不怎么好看,更不用说将这天气当成什么预兆,两者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如果镇安骞硕定下的方案来选新军的基层将领,高顺可以想象这西军成军之后,战斗力有多堪忧,就算新军是由各州精锐之士组成,但让这些只有勇力,甚至许多连旗语都没有弄明白的将官进入基层,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唉”高顺身边,同样负责此次选拔的剑师王越闻言摇头一叹道:“高将军,此事已有定论,你我便是再有不满,也无法逆转局势。”

骞硕这些时日倒是真心办事,每日都会跑来西园督促西园将士训练,以求为天子征募到最优秀的将士,只可惜,他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在高顺看来,还不如他不努力,维持着以前的状态,至少能为朝廷选拔几位人才。

比武夺将,多么可笑的选将之法?至少高顺看重的几人中,就一个崔耿在武艺方面尚可,其他人,恐怕都难被选入。

“阉宦选将,呵”高顺咬了咬牙,最终也有些无奈,王越说的没错,他不过是西园一个负责练兵的将领,连校尉都算不上,有何资格反对骞硕的决策?

王越叹了口气,虽说他也是这次选将的负责人,但这次选将的结果,他基本能预料了,陛下对此番组建新军寄予厚望,而且手段也颇强,从根本上掌控新军,奈何陛下身边却无可用之人,骞硕这么一个决定,可能陛下这许多筹谋都要付之流水了。

有心上奏,但谁会听他的?

虽然号称什么剑师,教导皇子习剑,但王越很清楚自己的分量,高顺好歹也算将领,他王越却是什么都算不上,不过是骞硕为了表示自己对此番选将的重视,特地将他这个剑术大师给请来而已。

“高将军,你还年轻,莫要因此断了仕途。”外面已经响起了鼓声,王越站起来,看着丝毫没有动身意思的高顺,王越拍了拍高顺的肩膀:“莫要与自身前途作对。”

“前途?”高顺站起身来,将头盔摘下来,神色淡漠道:“某未曾看到。”

说完,高顺抱着自己的头盔,大步出营,朝着校场方向而去。

……

骞硕为了表示自己对这次选将的重视,一早已经出现在点将台上,指挥着侍卫把守四周,此番西园选将,严禁对外泄露,宫中勾心斗角是常态,对于如何防止泄密,骞硕倒是颇有几分办法。

点将台前方,在整个校场已经在这半个月中进行了重新翻修,此番选将测试三样,弓箭、马战以及步战,都有相应的场地。

一群西园将士听到鼓声之后,便已经迫不及待的聚集在一处,一脸亢奋的等待着今日比斗开始。

首先比斗的,是箭术,二十步、五十步、八十步,分别命中靶心,每靶能够命中十箭者过关,可以进行下一项考核。

当然,如果连足够进入下一轮考核的人都凑不齐的话,那就是高顺的这个练兵将领的问题了。

“硕公。”高顺踏上点将台,对着骞硕躬身道:“陛下选将非同儿戏,这般选出来的,不过勇夫尔,如何能够担当重任?”

“高将军是说,某这些时日都在儿戏?”骞硕双目一眯,扭头看向高顺。

高顺没有说话,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认错是最正确的选择,但他不愿意,这本来就是儿戏。

“末将只是说,此法恐难选到陛下心仪之才。”高顺躬身道。

“某选不出,却用你的选将之法,用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骞硕扭头,看了看人群的方向,嗤笑道:“某听说,此子乃卢公举荐,都说高将军清白威严,如今看来,与我等这些俗人,也并无区别。”

“凡入我麾下,皆一视同仁。”高顺躬身道。

“某知道,将军看不起某,认为某乃一届阉宦,不配为陛下选将!”骞硕看着高顺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起来:“但今日,骞硕奉陛下之意而来,这西园之中,是我骞硕做主而非你高顺,若你还想在此,便退到一旁,看某如何为朝举才,若是不愿……”

“硕公,不至于!”王越上前,拉了高顺一把,对着骞硕微笑道。

“哼!”骞硕冷哼一声道:“开始吧,新军已经陆续赶至洛阳,这些人,陛下要用到。”

高顺缓缓将自己的头盔放在地上,退出几步,对着骞硕躬身一礼:“末将,不愿违心!新军成军之前,末将不会离开西园,但请硕公准许末将辞去此位。”

“你……”骞硕拍案而起,怒视高顺喝道:“高顺,尼莫不是以为,这西园没了你,便没人能够练兵?”

或许是怒急了,话说到一半,声音陡然变得尖细起来,分外刺耳。

“末将不敢,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高顺站起身来,对着王越一礼后道:“末将不想看到他日自西园走出的新军,是一群乌合之众!”

“好!”骞硕抚掌道:“那便让你看看,是否是乌合之众!滚!”

“末将告退!”高顺说完,再度一礼后,转身大步离去。

第41章比武夺将

“高将军为何走了?”点将台下,一众将士见高顺离开,有些疑惑。

别看高顺平日里将他们操练的如同狗一样,但这么长时间,大家对于这位将军可是颇为信服的,今日是比武夺将的日子,高顺这个西园主将不在,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有些别扭,不适应,以前觉得高顺的声音是魔鬼,但没了他的声音,一个简单的集结号令,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听说高将军其实一直反对比武夺将,但那骞硕执意如此,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陈默身边,崔耿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嘴唇翕动道。

“比武多帅本就愚不可及,但凡读过些兵书也不会如此做,或者那骞硕是故意的。”陈默同样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这话以后莫要乱说,如今便是袁公、大将军那等人物,遇到了宦官也需退避三舍,你我这样的,若真被他们针对,恐怕不得好死!”崔耿面色变了变,低声道。

“只是这新军怕是要废了!”陈默沉默片刻后,有些失望,他原本还觉得天子秘密选将,筹谋新军,将会有大作为,但如今看来,天子的手段确实高,但任用阉宦来选将之举实在是无识人之能,这西园新军,交给骞硕,恐怕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嘿,说了这么些,还不是因为比武夺将你这小娃没了依靠?”站在陈默后方的大汉突然发声,跟两人差不多,只是声音稍大一些。

“……”陈默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趣,夏虫不可语冰,跟这种人没什么可争论的。

“废物!”那汉子见陈默没有接话,只当他心虚,冷笑一声,平日里就觉得这小子爱向人炫耀他的本事,格外不爽,只是陈默在这边人缘不错,他也不好发作,这一次,骞硕用比武夺将的方式来选将,等于是直接断了陈默夺将的可能,汉子忍不住想要奚落两句,只是陈默压根连搭理他的心情都欠奉,汉子自说自话了半天,有些无趣,也有些羞恼,压低声音道:“最好稍后莫要与我遇上,否则定叫你好看。”

“比武夺将,正式开始,今日比拼第一项,射箭,每五人一组,每人三靶,每靶八箭者可过。”王越站在点将台上,朗声宣布比斗规则,宣布完后,扭头看向骞硕。

骞硕轻咳一声,朗声道:“此番,乃是为陛下挑选将才,望诸位奋勇争先,开始!”

射箭考核比较简单,不过在陈默看来却也不简单,一石的长弓,要射三十箭,如果每一箭都全力施为,恐怕不出十箭就得力尽,但这三靶距离不同,所需要的力道自然也不同,只要能将力气分配好,才有可能得胜。

而前方开始的比拼也正说明了这一点,在场虽然算不上大世家子弟,但也都有些家境,箭术也是六艺之一,就算不是太精通,却也不会太差,二十步箭靶,有人全力施为,也有人选择了收些力气。

几乎二十步的箭靶,很少有人落空,有力大者,甚至直接将箭靶射穿,但五十步的箭靶,就已经有人开始脱力了,勉力射出,虽能勉强射中,但已经开始有人脱靶,至于八十步,平日里要射中,对于这西园新兵来说,不是难事,毕竟敢来这里的,多数都有些武勇,但之前二十箭几乎用尽了力气,这最后的箭靶,五人中只有一人从一开始节省体力,全部中靶。

“硕公此举倒是颇得兵法之妙。”点将台上,看着这一幕,王越摸索着胡须笑道。

“???”骞硕茫然的看了一眼略带敬佩之色看着自己的王越,轻咳一声道:“子睿先生且说说妙在何处?”

王越笑道:“一石弓虽非强弓,但寻常将士能连开五弓已是军中骁勇之士,虽说此番西园选将,皆有将才之资,但若全力开三十弓也颇为困难,这般一来,想要过关,对力量的控制便要求极高,若无一定谋略,恐怕也难胜出。”

原来如此。

骞硕一脸微笑着看着王越道:“不错,正是如此,子睿先生不亏当世第一剑客。”

这跟剑客其实没关系,我只是想向你证明一下我不止是个剑客。

王越见骞硕说完便没话了,心中无奈一叹,也不知道对方是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

第一批的五人几乎全军覆没,接下来的人就收敛多了,前期尽量控制力道,节省体力,到了八十步的时候,才施展权利,第二批有三人过关。

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

陈默是第二十六批进行考验,相比其他人,陈默并没有将第一个靶射出十箭,只是射了八箭便开始射第二个箭靶,不过他的箭却基本都集中在靶心周围。

点将台上,骞硕对于陈默自然是有印像的,见他竟然每箭必中,也有些惊讶:“此子箭术竟然这般了得?却不知为何只射八箭?”

这一次,王越没有回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骞硕在这方面根本一窍不通,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郎,就算箭术再厉害,一旦长弓,能够连开二十四箭已经不易,你还指望他能三十箭都中?

不过这少年郎心性却是颇为果决啊!

王越有些惊讶的看着陈默,基本上拿起箭就射,根本不怎么仔细看,八箭射过之后,不等箭矢中靶,已经开始射更远的箭靶。

这说明此子对于自己的箭术有极高的自信,而且对力道的控制也极为精准,几乎每一箭,都是刚刚好射中箭靶,不会落下来。

此子,或许更适合学剑!

王越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陈默的手上。

此时陈默已经开始射八十步的箭靶,相比于二十步和五十步,八十步的箭靶就必须全力射箭了,即便他之前已经尽量控制力量的消耗,此时射这箭靶也有些勉强,第八箭更是有些脱力,设了两次方才勉强射中,而且也不像五十步和二十步的箭靶一般,箭矢都落在靶心附近,而是散乱的射在箭靶上,明显是对力道拿捏不住了,每一箭都将自己逼得面红耳赤。

“过!”最后一箭落在箭靶上,陈默近乎脱力,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狠狠地吐了口气,拎着长弓转身便走,他现在需要休息。

第42章儿戏

第一天弓箭考核,最终过关的,只有两百多人,这些箭术没能通过的人,直接失去了继续下去的资格,白天还是一片欢闹的气氛,到了晚上却是哭声遍地,近乎一半的淘汰率,还只是第一场,这让满怀热情和对未来憧憬的一群备选将官瞬间被浇了满头冰水。

事实证明,无论是考教兵法方面,还是武艺,能够过关的,始终只有一小撮人。

直到此时,大多数人才反应过来,此番选将名额,只有六十人,而这六十人,却要在四百多人里挑选出来,大概七个人里才会有一个。

“默郎,你这箭术还真厉害!”崔耿一脸疲惫的坐在榻板上,三十次拉弓可不是开玩笑的,当时还只是累,这到了晚上,整个胳膊都酸疼的厉害。

“有些天赋吧。”陈默靠着墙壁,他也很疲惫,当时几乎脱力了,直到现在,整只右臂还是提不起劲来。

“明日是步战比拼,这般样子,如何与人撕斗?”崔耿揉着胳膊有些无奈道:“不知会不会延后几日?”

“应该不会。”陈默摇了摇头:“那阉宦恐怕并不知道我等苦处,而且新军已至,恐怕没那么多时日让我等休息。”

从进入西园那一刻,陈默就从高顺身上察觉到一种焦虑感,显然这次人才要的是比较急的,而且从今日射箭考核来看,恐怕那阉宦根本不清楚拉弓的强度,只以为很简单。

“我有些想那高顺恶贼了!”崔耿突然笑道。

以前高顺每天把他们训练的哭爹喊娘,但做事至少有分寸,不会像骞硕这么乱来,现在骞硕啥都不懂,就跑来瞎指挥,第一天就让他们战力全失,明日的比斗,恐怕有笑话看了。

陈默点点头,不过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因为无论前一天多么疲惫,第二天,自己总能恢复,而其他人,要缓过来可不容易,至少明天战力会大打折扣,这般一来,自己的机会就更多了。

当然,陈默也没跟人讲这个,只是起身脱掉外衣道:“早些休息吧,说不定明日能多恢复一些。”

说完,便开始对着系统神仙参拜,这是他每日睡前必做之事,崔耿等跟他同宿之人也见怪不怪了,这年头,信奉什么的都有,只是系统大仙这是哪个犄角旮旯的神?听都没听过。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当昨日过关的两百多人在此聚集时,看向点将台的方向,目光多少都带着几分怨气。

胳膊有的都肿了,这状态,如何比斗?

“咳”骞硕自然感受到这股怨气,轻咳一声道:“昨日比拼箭术,除了对箭术的考教之外,还有对膂力的考教,恭喜诸位成功通过,今日考核,尔等轮番对垒,最终挑选一百二十人,进行明日马战。”

轮番对垒?一天?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惊了,这怎么比?

“硕公!”王越有些尴尬的看向骞硕:“众将士昨日连拉三十弓,力气已尽,今日比斗,恐怕没有力气跟旁人轮番比斗。”

王越几乎能想到,若真的轮番对垒,到最后,恐怕这帮人得全军覆没了。

“子睿先生也要质疑本官之策?”骞硕不满的看向王越。

“硕公!”王越有些无奈,也有些气愤,但还是压着胸口那口气躬身道:“此处有两百余人,若是轮番对战,恐怕每个人都需与另外两百多人交战,这虽非战场厮杀,但要争胜也需全力以赴,便是打一场,都可能耗尽力气,何人能够连战两百余人?”

“本官听闻,昔日项籍便有扛鼎之力!”骞硕皱眉道。

“硕公,项籍何等人物?千百年方才一出!难不成硕公以为所有将士都是项籍不成?”王越有些绝望了,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骞硕其实根本没想过要这么费事,此刻闻言,眉头微蹙,思索道:“既然如此,便两两捉对厮杀,先选一半,若是不足一百二十人,便从剩余的人之中挑选。”

王越无奈点头,虽然也不怎样,但至少比轮番搏杀靠谱一些。

当下王越看向一众将士道:“硕公方才之言,尔等也该听到,两两搏杀,胜者可进行明日马战比拼。”

这西园选将,原本王越答应过来,是想看看有无机会让自己也步入仕途,如今看来,这西园选将闹到最后,如同儿戏,最后不被连带责罚已经不错了,借此机会步入仕途,他是不奢望了,只求赶快结束,回宫中继续教导皇子剑术。

校场一众将士闻言一片哗然,这真的是西园选将?真的是天子选将?

便是那些自负勇力过人者,此刻也有些犯嘀咕了,这也太儿戏了吧?

陈默闻言有些百无聊赖,此番西园选将,怕是要以闹剧收场了。

正想随意找个对手过关,肩膀一沉,扭头看去,却是昨日在自己身后喋喋不休的汉子,眉头微皱:“何意?”

“嘿”那壮汉嘿笑一声:“今日,便由某来与你作战如何?”

“莫要欺人太甚!”一旁的崔耿闻言,皱眉怒视对方,这摆明了是来欺负人么。

“好啊!”陈默也有些烦了,止住崔耿,看向对方道:“便依你。”

想到以后可能跟此人共事,倒不如先将此人踹出去。

若是昨日比斗,陈默可没这个把握,对方虽然脑袋不太好使,但若论打斗,无论体格还是力气,都不是如今的陈默能够相比的,半月自虐式的训练,虽然让陈默有了一定提升,但这之间的差距,却很难在短时间内弥补。

这样说来,那骞硕虽然无知,但昨日之事却是帮了陈默一个大忙,他如今体力充沛,身体灵动,但对方虽然力大,但一夜时间也难以恢复。

“嘿”壮汉闻言心中一喜,这营里最好欺负的,貌似就是这个年纪最小的,当下便拉着陈默一起进入了校场,兵器架上有实木做的兵器供人挑选,他伸手便取了一杆分量最重的木槊,虽是木质,但分量可也不轻。

陈默则选择了一把木剑,非是不能使用其他,只是步战的话,槊过于笨重,反而不好施展,剑走轻灵,反而更容易些。

“你可选好了?”壮汉看着陈默手中的木剑,有些不屑,他虽也是豪族出身,但对于剑不怎么看得上。

“休要多言,快些打完,我乏了!”陈默对他招了招手,他是真的有些累了,不是身体,而是心累,原本满腔抱负,想要在新军之中一展拳脚,但事实却是,天子有野心,但在用人上,这个阉人实在难当大任,这新军最终能成什么样子,实在不好说,他现在得好好考虑考虑未来的路。

“那便送你下去。”壮汉也不恼怒,这一仗,他已经胜券在握,当下一招仙人指路,便将手中长槊刺向陈默胸膛。

这一式,本该气势恢宏,但他右臂昨日开弓开的太猛,此刻酸软无力,这一招自然也就变得有些软绵绵的感觉,被陈默轻易避开,紧跟着迈开脚步,便往近抢。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个道理,多数习武之人都明白,长槊的优势在距离,而陈默要想赢他,就得欺近,壮汉想退,但陈默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快步抢近,手中木剑连点,壮汉只觉虎口一痛,本能的松开手掌,木槊落地,陈默的木箭却已经指在一脸懵逼的壮汉咽喉处。

“你输了!”陈默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扭头看向校场边负责判定胜负的将官。

“陈默胜!”

直到将官的声音响起,周围观战的众人才反应过来,紧跟着便是一片喧哗之声……

第43章闹剧落幕

原本以为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斗,结果也确实没什么悬念,但却与众人预想中出现了反差。

壮汉在西园这些预备将官之中,也算武力出众之人,膂力奇大,一手长槊使的颇为精湛,任何一个,对上他,都没有必胜把握,谁能想到今日原本是想找陈默的晦气,断了他侥幸成功的路,谁知反倒被陈默三剑击败。

这份反差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点将台上,王越却是看的目光一亮,寻常人只觉陈默那三剑使得不错,但落在王越这位剑术大家眼中,陈默那连环三剑展现出来对剑的掌控力可不是一般剑手能够做到的,至少在基础方面,陈默有着极为扎实的功底。

“你……”壮汉捂着自己犹自发疼的手腕,看着陈默的目光里充满了不甘,咬牙道:“若是马战,汝必败无疑。”

“但这是步战。”陈默有些无语,若是在战场上,就算是步战,以对方的体格还有力气,这杆大槊也能发挥出极大的杀伤力,剑走轻灵,战场上可没有多少地方让陈默辗转腾挪,纯粹较力的话,莫说自己本身力气就不如壮汉,单是兵器上,剑就很吃亏,再加上壮汉右臂无力,才让陈默如此轻易得胜。

多亏了骞硕,否则陈默这次比斗可就玄了,力道充足的壮汉,哪怕是刚才那么一刺,陈默都未必能那般轻易躲开。

“败者退场!”一旁负责监督战场的将士冷声道。

壮汉自然是不甘的,脑子比不过也就算了,在引以为傲的武力上输给了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少年,他感觉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嘲讽。

“可敢再战?”壮汉想明白了,他应该选刀,自己右臂无力,使槊根本使不顺畅,但若用木刀的话,陈默必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不敢,我依然赢了,何必再做这种事?”陈默随手一丢,木剑精准的落在兵器架上,头也不回的退开中心地带,其他人的较量也开始了。

壮汉看着陈默的背影,捏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愤怒的咆哮,愤愤不平的朝着校场外走去。

因为大家昨日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脱力,今日的战斗,自然不可能有多激烈,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比斗就已经全部结束。

“这便是我大汉将士?怎的如此无力?”骞硕站在点将台上,这场比斗看得他全程打哈欠,虽说兵法他不懂,但武艺他懂啊,甚为天子身边的近侍,他在这方面的眼界还是有的,这也是他定下比武夺将的原因,这个他看得懂,也正是因此,对于这些人今日的表现十分不满。

“硕公!”王越有些无奈道:“昨日弓箭比试,众将士手臂恐怕都受了暗伤,这隔了一日再斗,便是有再大的力气也难使出来。”

“眼看各路兵马便要入西园,都是这般疲软,如何能够服众?”骞硕有些焦虑,他现在也明白自己昨天办了一件蠢事,但这个时候,他更担心的是接下来天子巡视三军时,发现这个问题责罚于他。

“硕公放心,只是力尽而已,修养三五日,也便没事了。”王越笑的有些僵硬。

“那明日比斗是否还能照常进行?”骞硕询问道,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按照天子之意,接下来再决定西园新军主将之前,需得尽快让这些新的将官与新军磨合,在确定主将人选之前,将新军的实际兵权掌控在手中。

“这……”王越闻言,有些无奈道:“若明日进行马战,恐怕也会是今日结果,而且马战不比步战,容易出现伤亡。”

“那便不比马战,明日继续步战!”骞硕想了想道:“不过规矩需改一改,一人挑战,连败三人者便是正式将官,每人都有三次机会挑战,选满六十人为止。”

“也好。”王越闻言只能无奈点头,已经这副鬼样子了,骞硕这次想的比斗方式,还比之前靠谱一些。

“不过,明日需用真兵器。”骞硕又加了一句。

“喏!”王越叹了口气,拱手一礼,前去安排,如今高顺撂挑子不干,这些事情,也只能由他来操办了。

……

“用真兵器?”崔耿和陈默等人接到命令之后,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咬牙道:“这阉贼,将我们性命当成何物?”

今日用木质兵器,都有好几个受伤,若是换做了真兵器,明日就算有人死在战场上,崔耿一点儿都不会奇怪。

毕竟刀枪无眼,更何况不排除有人趁机报复的,一般这种情况下,就是战死,也不会问罪。

“倒也不至于,如今大家皆已力乏,威力有限。”陈默叹息道。

十常侍霍乱朝纲,以陈默来看,倒未必是这些人真的是奸贼,不过是天子用来对付外戚,平衡朝中势力,让自己一些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可以做的手段而已,说白了,这些阉宦也不过是天子手中的兵器而已。

但这些人有时候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是用来收拢兵权的,经此一事之后,恐怕最终选出来的这些人掌握了兵权,对阉宦乃至对天子都可能生出抵触情绪。

崔耿叹了口气,陈默这话只是在安慰人,今天用木刀、木剑都有人受伤,更何况真枪实剑?

而次日比斗的结果,也正如崔耿所预料的那般,一开始便有人被杀。

说是每人有三次机会,但到最后,真正用完这三次机会的又有几人?

倒是陈默,虽然年幼,行事却颇为稳重,一直等到最后,方才发起挑战,将最末一人击败,原本的一百二十人,经此一战,活下来的仅存七十八人,而且人人带伤,四十二名武艺不错的将士,就这么倒在了校场之上,一腔报国热血尚未来得及发挥,便已经流尽,而这些人的战死,也不过换来骞硕的一些体面而已,当高顺得知此事之后,差点拎刀直接砍了骞硕,也幸亏王越出手阻拦,再加上陈默带着一群人拉住高顺,才没有让事情更加恶化,不过高顺的仕途,算是毁了。

第44章军至

比武夺将结束,原本的西园将官高顺,因顶撞上官的原因,被下狱,暂时关押在西园的一处营房中,待西园军正式成立后,会转押牢狱,这场牢狱之灾后,高顺的仕途或许就断了。

或许,天子的初衷并非如此,但最终的结果,这西园选将在陈默看来成了一个笑话,而作为原本西园军最优秀的将领,高顺的下场也让人莫名心寒。

“陈默,莫要自误,硕公有令……”次日一早,陈默拎着食蓝前去探望高顺,却被负责守门的两名西园将士拦住。

这些人原本也是西园选将的候选人,可惜已被淘汰,如今留在西园军中,以后或许还可当个屯将或是队率之类的职务。

“莫要如此古板。”陈默拎着食蓝,看了看周围后,凑上前去笑道“那骞硕不过一介阉宦,诸位也都是名门之后,当真愿意听他命令?况且高将军平日里待我等虽然严苛,但昨日之事,高将军为我等不惜与那骞硕动手,我等人微言轻,也难为高将军伸冤,但至少,让他在这西园,能够过得舒心一些,两位以为如何?”

“这……”一人有些犹豫,另外一人却叹道“军令如山,此乃高将军教我等的。”

“莫要这般,总听将军的话,以后注定当不了将军,这凡事总会有些例外,那骞硕不懂兵法,却胡乱指挥,谁知道日后你我会否如高将军一般?”陈默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快打开,我给高将军送些吃食,送过便走,袍泽一场,这份情面总该给吧?”

“那你快些。”那将士闻言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另一人道“去看着四周,莫要让阉宦爪牙看到。”

“喏!”

“多谢。”陈默嘿嘿一笑,塞了两只鸡腿给两人“吃些东西吧,我去去就回。”

“快些,若你被抓到,我等便说你私自进入,我等并未看到。”那将士不耐烦的挥手道。

“了解。”陈默认真的点了点头,让两人帮他打开门锁之后,提着食蓝便迈步进入房中。

房间里,高顺跪坐在草席上,闭目静思,听到房门响动,也未理会。

“高将军!”陈默将食蓝放在案上,看着高顺,轻声唤道。

“陈默?你怎在此?”高顺终于睁开眼睛,诧异的看向陈默。

“比武夺将已然结束,特来看望。”陈默将食蓝打开,少了两只鸡腿的烧鸡,外加几碟素菜,陈默忍不住笑道“这选将结束,我等食宿倒是好了许多,那骞硕之意不问自知,只是此番选将,多从世家豪族之中选出,恐怕难以奏效。”

“此,也正是某所虑之处。”高顺皱眉道。

“哦?”陈默一边给高顺盛了一碗汤,一边询问道“何意?”

“骞硕虽然无能,但其乃陛下心腹,新军实乃此人代陛下所掌,如今新军将官对那骞硕起了抵触之心,陛下筹谋许久之事,怕是难以奏效。”高顺叹息道。

陈默叹了口气,摇头道“那骞硕生生毁了这西园选将之事,将军就不怨?”

“自然是怨的,之事此事关乎社稷安危,岂可因私废公?”高顺皱眉道。

“这些道理,大多数人不懂。”陈默点点头,这也是他最佩服高顺的一点,一个能将公私分开的人,或许不讨喜,但这样的人,绝对值得敬佩。

“你心思灵动,机谋过人,来此当不是为了与我说这些事。”高顺吃了一块儿鸡肉,看着陈默突然道。

“嗯。”陈默点点头“不管此番选将何等荒唐,但默侥幸得胜,但于治军之道,上有许多不解之处,是故特来请教将军。”

不管对这新军有多失望,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陈默不会轻言放弃,所以前来询问高顺,能够多学一些,对他日后仕途必有帮助,这次的预备军官训练的其实都不错,若没有选将的前提,这支军队是陈默所见过军队之中,最接近梦境战场中的军队。

跟高顺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去想着忽悠,因为他看似古板,实则并不笨,甚至很聪明,坦诚是最好的方法,能跟你说的,高顺会说,但不能说的,你便是叫他爹都没用。

高顺闻言陷入了沉默,陈默的要求,其实有些过份,看家的本事,无亲无故凭什么教你?

“将军放心,默并非要学将军一身所学,只想将军教默几样治军之法,能够短时间内见些效果便可。”陈默解释道。

高顺点点头道“其实也无甚秘密,将士一心,要做到其实不难,你只需与将士同吃同住,但又要严于军法,便是你犯了军规,也要受罚,严于律己,严于军纪,自能上下一心,攻无不克。”

“这……”陈默愕然,大多数兵法中都有类似的讲解,看着高顺道“似乎并不难。”

“严人易,严己难,这世上许多道理其实都知道,但能做到的,却不多。”高顺摇了摇头道“你心思聪敏,通变故,知进退,能审时度势,是好事,但凡事总难两全,军中要的是律己,你若要当好一名将军,很多东西都需舍弃,但舍弃这些,以如今世道,你却很难走远。”高顺看着陈默道“至于如何抉择,便需看你要的是何物了!”

我要什么?

陈默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摇了摇头,他要的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这些年,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路在一步步摸索,他结交名士,努力学习,但很多东西,就像他之前与卢植说的那样,三分靠本事,六分靠运气,还有一分得靠命,新军原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只可惜,如今看来,或许会有一时之盛,但像现在这样下去,恐怕也难持久,这也是陈默前来请教高顺的原因,如今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进入新军,或许可以借助新军一时之盛为跳板,步入朝堂。

至于之后的事情,朝堂上大人物的博弈,陈默自然也没资格参入其中,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强大自己,然后再寻出路。

高顺说抉择,也正说到了陈默的心头上,新军之后,该如何抉择?他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练兵自然也是展示能力的一方面,但陈默所学颇多,而且样样都不差,让他只把自己确立在一个练兵将领上,陈默心中多少会有不甘。

“已经问完,你还不走?”高顺见陈默陷入沉思,一边吃着鸡翅,一边问道。

“在将军眼中,默便是这等势利之人?”陈默有些好笑道。

“你心思敏锐,机变过人,善学,不过为人确实如此。”高顺点点头。

陈默“……”

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良久,陈默才摇头道“卑职此番前来,真的是来探望将军,不管将军信与不信,向将军求教只是顺带。”

“或许吧。”高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职位不高,有才不得施展,但这些年身在洛阳,很多人情冷暖已经见怪不怪,真要出了这么一个不带丝毫功利之人,他反倒会奇怪。

“我会设法救将军得脱囹圄。”陈默起身,对着高顺一礼道“此处虽说不算守卫森严,不过那阉宦爪牙也有不少,默找机会再来探望将军。”

“不送。”高顺只是点点头,示意陈默离开。

陈默无奈一叹,告辞离开。

出了囚室,陈默正想去打熬力气,便见崔耿急匆匆的过来,负责望风的看守将士也快步回来,见到陈默,连忙道“陈默,那阉……硕公已经入营!”

崔耿跑过来道“陈默,硕公集结众将,快随我来。”

“好!”陈默点了点头,当下跟崔耿并肩离去。

尚未到校场,便见校场之上旌旗招展,煞气弥天,刀光凛冽,校场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马。

“这些是……”陈默好奇道。

“来自各州郡精兵,也是此番新军的一部分,另外洛阳城中,已然公开招募壮勇加入新军,我等这些人,那骞硕此番召集我等,应该是为册封将官之事。”崔耿咧嘴笑道,这么一来,他便是手握兵权的将官了,虽然级别不会太高,但这些兵一看便是强军,以后若有战事,何愁没有功劳?

“人数不少,有两千之众!”陈默粗粗扫了一眼,有些惊叹道,两千人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如今整个洛阳包括城门校尉、北军五校、卫尉部、光禄勋部的兵马加起来都不足两万,平日里各司其职,甚至有不少在外作战,实际上目前洛阳的兵马绝对没有这个数。

而眼前的两千人也只是新军的一部分,如今洛阳以及洛阳周边还在大量募集兵勇,以此推断,新军的数量至少得翻一两倍之多。

“你如何知晓?”崔耿好奇道。

“若是百人方阵,便是纵横各十列,你看那纵横之数,纵向四十,横向五十,便是二十个百人方阵,便有出入,也不出两千数。”陈默微笑道,这种方阵也是最好数兵的方阵,像传说中韩信点兵之法,就稍稍复杂一些,需知个大概范围,看其纵横之数,懂得算法,也不难算出,只是个快慢问题而已。

这些兵马,与洛阳的北军有所不同,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凶戾之气,两千人立在一处,气势相连,虽无形,却似有质,未经战事之人,在其面前,未出一言便先怯三分,至于效果,只需看点将台上,面色惨白,双腿发软,强撑着站在台上的骞硕便能知晓。

有趣!

看到骞硕的样子,不知怎的,陈默和崔耿心中就觉一阵畅快。

第45章立威

金戈之气充斥校场,有此雄兵,骞硕本该高兴才对,但他此刻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这哪是检阅?这些来自各地的兵马,分明是在向自己示威。

至于为何向自己示威,也不难理解,此时聚集在校场之上的,都是各州郡强勇之士,自然不愿意受一阉人统辖。

至少骞硕是这般理解的。

“硕公,西园将校已然齐聚。”王越见骞硕半天不说话,轻轻地拉了拉骞硕的衣服,低声道。

“咳”骞硕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这支来自各州郡的强兵,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洪亮一些:“此番召集诸军,乃陛下欲立新军,拱卫洛阳,诸位皆是我大汉骁勇之师,奉陛下诏书,各郡将官自即刻起卸去兵权,自有人领诸位领封赏,新军将由朝廷所选将领统帅。”

此言一出,下方各地将官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这跟说好的似乎不太一样,按规矩,他们此番入洛阳,除了交接各州送来的精锐之外,也会成为新军将官,但现在,他们似乎被夺权了?

“诸位有何疑虑?”骞硕见没人动,皱眉问道。

“不知可有陛下诏书?”一名将官出列,对着骞硕一礼道。

“自然。”骞硕自怀中取出一封诏书,看向众人道:“此诏乃陛下所下,请诸位尽快交接兵权后,等待封赏。”

“却不知我等离营之后,有何安置?”另一人一礼道。

“朝廷自有安排,此事本官亦不知晓,诸位请快快应诏。”按照天子的意思,这些人要发回各州,否则这些人在,很容易出事,况且这些人暂时还不能放出去。

各州将领闻言虽有不满,却也不敢抗命,这两千人虽是骁勇,但并不统属于一家,此前也未有通气,再说,他们也没胆量抗命。

这些人一离开,军队立刻生出些许混乱,交头接耳之声不绝,骞硕连喊了数次肃静都没有镇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立刻派出十五人,任命为军侯管辖所部!”骞硕无奈,只能立刻命人将这些兵马分开,此番留下来的有六十人,其中有四十人为军侯,余下二十人为军司马,按照大汉军制,两千人可分为五部十曲,也就是说五个军司马,十个军侯,眼下,骞硕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挑选出来的将官能够稳住局面了。

“喏!”

自有宫中将领开始分人,骞硕亲自挑选了十五名最为勇武的将官将这些兵马分走,崔耿因为在比武夺将时表现出彩,被任命为军司马,掌管两曲,至于陈默……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能够活到最后并胜出,骞硕都觉得有些惊奇,哪怕陈默眼馋这些精兵,这一次任命也没有陈默的份。

两千人被封做十曲带走,同时有人直接开始在西园找寻那些被淘汰的将官,拉拢他们作为自己的屯将和队率。

看着依旧乱哄哄的校场,骞硕有些头疼,这五营人马可是陛下为自己准备的兵马,也是他成为新军主将的根基所在,但此刻,这些兵马虽然精锐,却不好掌控。

骞硕有些发愁,看来接下来几日得经常来此,犒赏些物资,让这些精兵能够效忠于自己。

“若是无事,便来我营中助我吧。”崔耿是军司马,并未立刻去管自己的兵,而是在分兵结束之后,跑来陈默身边道。

陈默这些人都是未来的军侯、军司马,不可能在他麾下当个屯将或是队率,但在陈默有自己的部队之前,过来帮自己治军却是不错的选择。

骞硕以勇武来分武将强弱,崔耿却是知道陈默年纪虽幼,但在高顺手下的时候,那可是被高顺看好的将才,找他准没错。

“也好。”陈默点点头,左右无事,而且他也有些眼馋这些兵,可惜权利不在他手中,掌控权力者,有些看不上自己,能够到崔耿身边看看这些精兵如何训练,积累一些经验也是不错的。

当下,陈默跟着崔耿带着他的两曲兵马找到了崔耿所在驻地。

西园占地极大,这些分到兵马的将领已经有了各自的驻地,四百人一部,以陈默对西园的了解,按照眼下驻地的分配以及他们这些将官的分配来看,此番招兵,大概在八千人左右。

新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而且一开始就将他们熟悉的将领给撤了,换上一群新的将领,对于这帮桀骜不驯的将士来说,显然有些不服的。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整个西园鸡飞狗跳,骞硕几乎每天都来,带来了不少犒赏之物,却也难以彻底安抚这些精锐之士。

那些比武夺将选出来的将领,显然在治军方面才能有限,有人是照搬高顺那一套,每日操练,之士这些精锐不服,他们显然不像高顺那般能镇得住场面,同样的话,从高顺嘴里说出和从他们嘴里说出,气势和效果根本是两个概念。

倒是崔耿这边,不急着先整军,而是在陈默的建议下,先询问名姓,进行交流,然后再说明西园新军的情况,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西园新军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是天子直属兵马,以后有机会凭军功升迁。

反正先拉拢感情,然后再给他们一些希望,第三日方才开始治军,效果却是出奇的好,不说对崔耿还有另外两名军侯有多信服,但至少不会故意捣乱。

七月初七,洛阳这边招募的新军开始陆续汇进驻西园,这些新军大多是刚刚招募的壮勇,训练整治起来,却比那些精锐容易多了。

陈默直到初九,方才有了自己的部队,作为一名军侯,统辖两百新兵。

属于陈默这一部的驻地中,两百将士歪歪扭扭的站成一个不规则的方阵,两百新兵抬头看着站在高台上那张稚嫩的脸庞,显然陈默这副好皮囊在这军营中并未如同往日一般给他带来便利,反而惹来了新兵将士的轻蔑。

“不知又是哪家权贵子弟,这般年纪,竟能为将?”

一名新军有些不屑的跟身边同伴嘀咕道。

“我也这般觉得。”陈默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八尺高的汉子被吓了一跳,扭头看时,本该在阵前的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不过却也不怕,反而嬉笑道:“原来是军侯,在下并无不敬之意。”

“我知道。”陈默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道:“这般壮实,却也是个不错的兵,你叫什么?”

以陈默的年纪,这句话说出来,本该有些稚嫩和故作姿态的感觉,但此时却颇为自然,甚至让人感觉到丝丝压力。

新兵显然讨厌这种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感受到压力的感觉,依旧是那副模样:“在下鲍庚,偃师人,军侯莫非是要动用权势压我?”

“军中只讲军规,不讲权势。”陈默摇了摇头,看着此人道:“刚才你说话最大声,想必也是家世不凡吧?”

“不敢,在下家中小有田产,虽说不是望族,但家父乃三老,在偃师一带却也有些名望,这里十余人与我都是同乡。”鲍庚一挺胸,笑道。

“这些人愿意跟你,莫不是因为你家世?”陈默问道。

“自然不是,某在乡中,若论勇武,无人能与我相抗。”鲍庚傲然道。

“这个,我若是乡民,莫说乡中三老,便是里正之子,我都不敢与之相抗,毕竟若将你打哭了,我会倒霉。”陈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四周围除了鲍庚同乡之外,不少人哄然大笑。

“你……”鲍庚比陈默想象中还沉不住气,面色有些发赤,四周的哄笑之声让他瞬间失了理智,一把推向陈默。

陈默微微侧身,顺手将他胳膊往后一拽,鲍鸿魁梧的身躯便手舞足蹈的往前一扑,趴在了地上。

“好勇武!”陈默看着摔了个狗啃泥的鲍庚,抚掌笑道。

“大兄,此乃军中,他为军侯,不可动手!”鲍庚的几名同乡倒是义气,见鲍庚红了眼睛,连忙上前拦住劝道。

“你不过一孺子,安得出任军侯?”鲍庚看着陈默,咬牙道。

“我比你强。”陈默看着他,指了指地面道。

“刚才不算,你使了诡计,你可敢与我比斗?”鲍庚怒道。

“你不过一卒,我乃军侯,你贸然对我出手,已是触犯了军法,有何资格与我相抗?”陈默抱胸而立,看着鲍庚反问道。

“我……”鲍庚闻言恢复了几分冷静,对着陈默道:“你若能胜我,鲍庚愿以你为尊,并保证我这些乡民也绝不抗命。”

“也就是说,此刻尔等想要抗命?”陈默还在笑,但目光却渐渐冷下来。

鲍庚胸口一窒,没有说话,陈默年幼却能为军侯,他们心中自然不服,说不上抗命,但肯定不愿受陈默指使。

“也罢。”陈默从人群中走出,站在阵前道:“尔等乃新军,不知军法严厉,今日便给尔等一个机会,兵器、拳脚亦或是弓箭马战,你可任选一样,若能胜我,我可向将军推举你为军侯。”

“此言当真?”鲍庚闻言目光一亮,看着陈默道。

“两百将士面前,我若失言,今后如何服众?方才我所说的,但有一样你能强过我,此言便能作数!”

“好,我与你比弓箭!”鲍庚闻言朗声道。

“可!”陈默闻言笑了,当下命人去取来弓箭箭靶。

“你或许学问比我高,但这弓箭,我自幼苦练,五十步内,箭箭可中箭靶!”鲍庚傲然道。

“哦?”陈默接过弓箭,让人将箭靶送到八十步开外。

“你这是何意?”鲍庚皱眉道。

陈默也不答话,从箭囊中抽出一枚箭矢,双脚微张,拉满弓弦,紧跟着手指一松,箭簇撕裂空气,眨眼间,已落在箭靶之上,正中靶心。

“这……”鲍庚看的直瞪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陈默却已又抽出一枚箭矢,弯弓搭箭,松弦,动作形容流水,让人看着极为舒畅,紧跟着又射一箭,一连三箭,箭箭命中靶心,看的周围一干新兵目瞪口呆。

“若能做到,便算你赢。”陈默甩了甩手臂,将长弓递给鲍庚,微笑道。

鲍庚愣愣的接过长弓,抬头看向八十步外的箭靶,此刻已经有人换了一只。

五十步,他可以箭箭射中箭靶,但要说靶心,那也得碰命,八十步外,能射中箭靶已然不易,更莫要说射中靶心了。

拉了一次弓,一箭擦着箭靶飞过,鲍庚脸上露出一脸的无奈,没有再射,而是将长弓递还给陈默。

“若觉弓箭不公,兵器拳脚也可,之前的话,依旧作数。”陈默看着一脸沮丧的鲍庚,微笑道。

“在下还要些脸面!”鲍庚闷哼一声,对着陈默一礼,不再说话。

“其他人若对我这军侯之位有些念想,也可前来一试。”陈默看向其他人道:“但至此一次,今日之后,若再有顶撞,便以军法处置,定不轻饶!”

两百新兵将士面面相觑,最终没人说话。

“既然无话,现在开始训练队列,都给我站整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尔等是流民!”陈默面色一肃,沉声喝道。

新军训练,自此开始。

第46章天子筹谋

陈默练兵,是效仿高顺,第一个练的就是站桩。

这东西不难,但没有站过的不到一刻便会支撑不住,两股颤颤,不少人直接坐在地上,有的甚至还发出一声声呻吟之声,搞得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的,可以站着,莫要坐在地上,更莫要发声,一个个如姑子一般,成何体统?”陈默走在人群中,看着一名坐在地上呻吟的新兵,抬脚便是一踹。

被陈默踹中的新兵差点栽了个跟头,一轱辘爬起来,对着陈默怒目而视:“军侯,您的官威也摆过了,何必这般折辱我等?”

“折辱?”陈默本已走开,此刻闻言扭头看向此人,皱眉道:“新军乃是受陛下直属,拱卫洛阳的力量,似你这般,还想拱卫洛阳?”

“都让你这般少年为将,这新军如何拱卫洛阳?”那新兵不服道。

“哦?”陈默看了看四周看过来的目光,显然,就算经历了鲍庚之事,这些新兵依旧心有不服,当下道:“好。”

转身,大步来到阵前,双腿一分,身体下蹲,做出站桩的动作,同时朗声喝道:“鲍庚!”

“喏!”正在站桩的鲍庚起身,踏前一步。

“去兵器架上给我找一杆长矛过来。”陈默喝道。

“喏!”虽然不知道陈默要做什么,但鲍庚对陈默算是服了,闻言毫不犹豫的大步来到校场边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根长矛,大步回来。

陈默接过长矛,做出一个端矛的姿势,目光看向一众新军:“既然诸位依旧不服,觉得吾年幼不足当事,那某便与诸位一同训练。”

矛是一般长矛,长丈二(二米六左右),重约十八斤,不算太重,但因为长度的关系,用过矛的人都知道,这兵器虽不重,但若是握矛方式不对,也很吃力,陈默此时端着长矛中部,算是最省力之法,但这般一动不动的站桩,一般人可吃受不住。

“现在,坐着的人,都给我站直了,无能不是错,没有人生下来便什么都会,尔等既然小觑于我,那便用尔等所为来小觑,只会空说大话,非丈夫也!”陈默占着桩,目光扫视着那些坐在地上的人。

虽然很累,但看陈默这副样子,那些坐在地上的新兵也只能站起来,有些好胜心强的,重新开始站桩。

七月的阳光有些毒辣,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陈默端着长矛,双腿犹如在地上扎根一般纹丝不动,但一群新兵却有些支撑不住了,不少还想挣扎的新兵最终无奈放弃,有的想坐,但看陈默那稚嫩的身躯却尤自纹丝不动,心中多少有些羞愧感,坚持不住,也是站着。

人心中都有些羞愧心,若把陈默换成崔耿在这里,这些新军大概不会觉得有什么,将军吗,本就该比他们强才对。

但陈默太年轻,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就算站桩比不上,但也不想在毅力上输了。

从陈默开始站桩,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些新军渐渐放弃了站桩,改为站立,陈默却依旧那般纹丝不动,保持着端矛站桩的姿势,让他手下这些新兵有些羞愧的同时,对陈默也生出了几分敬意。

能够做到这种事,本就已经极难,更何况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甚至不少人连站姿都难以保持,但看着陈默汗流浃背,却无一刻松懈,一群将士终究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直持续到中午,其他军营已经开始吃饭,陈默方才收起了长矛,沉声道:“上午训练便至此,下午进行队列演练。”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方才微微松了口气,看向陈默的目光也不再带有半分轻视,反而升起了浓浓的敬意。

接下来几日,西园之中训练逐渐步入正轨,陈默大多数时候都是训练队列和站桩,每一次训练,他都跟将士们一起,甚至主动增加难度,也正是因此,陈默这一曲的将士,可说是最安分的,无一人抱怨。

半月的时间之后,这支新兵已经有了些精锐的样子,至少阵列衍变起来颇有雄壮之感。

陈默将鲍庚与另外一名表现出色的将士提拔为屯将,又任命了四名队率,至于什长、伍长,由将士们自行选出。

与此同时,天子立新军的消息也早已随着大量新兵入西园而为世人所知,一时间,朝野上下都在热议此事,当然,最核心的问题,还是这支西园新军将由何人统帅。

……

“曹孟德此人,朕可用否?”德阳殿,刘宏看着日间朝堂上群臣推举出来的名字,扭头看向身旁的骞硕。

曹操,说起来也是曹腾之后,宦官之子,相比起袁绍这些望族子弟来说,刘宏觉得曹操或许更容易掌控一些。

“曹孟德此人……”骞硕本能的想说些曹操的不是,当年曹操为洛阳北部尉,自家叔父因为违禁夜行,被曹操棒杀,这件事,哪怕时隔多年,骞硕也始终耿耿于怀,只是话到一半,突然惊觉,曹操如今在洛阳还是很有些名气的,顿了顿之后躬身道:“此人才能出众,于黄巾之乱时立下功勋,后任济南相,期间颇有功绩,只是……”

“说。”刘宏看着名册,头也不回的道。

“此人与大将军、袁氏兄弟走的颇近。”骞硕躬身道。

刘宏对何进的态度是一边重用,一边提防,此番西园新军建立,便是为分何进兵权之意。

刘宏点点头,在曹操名字下画了画,这个人他还是很满意的,但眼下还需筛选一番,虽说军权已然在手,但这新军主将的位置,也不可能全给出去。

“陛下,赵稚长曾随张温转战凉州,颇有战功,此人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骞硕躬身道。

“赵融?”刘宏看着名册上的名字,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尚可。”

随后又在赵融旁边的夏牟、鲍鸿两人名字上划过,皱眉道:“群臣为朕举荐了这般多人才,难道忠于朕的,只有赵融一人?这鲍鸿、伍琼、李诩、冯芳、夏牟,难道朕都不能用?”

“陛下,鲍鸿此人,与袁氏交厚,又是大赵将军部将,那夏牟亦是袁隗门生,恐怕……”骞硕连忙提醒道。

“莫非这偌大朝廷,竟无一人是朕忠臣?”刘宏略显烦躁。

骞硕连忙跪地:“陛下息怒,奴婢不该妄言。”

“起来吧。”刘宏摆了摆手,看着手中名单,想了想,取出一卷竹简开始书写。

上军校尉骞硕,辖兵五部;佐军校尉袁绍,辖兵三部,下军校尉鲍鸿,辖兵三部;典军校尉曹操,辖兵三部;助军左校尉赵融,辖兵两部;助军右校尉冯芳,辖兵两部;左校尉夏牟,辖兵一部;右校尉淳于琼,辖兵一部。

桌案之上,还摆放着好几份写有不同名字的竹笺,但骞硕、袁绍二人名字却从未动过,骞硕是刘宏倚重的心腹之臣,也是刘宏选中的西园新军主帅,袁绍一来家世不俗,有袁隗牵头推上来的,其他人可动,但这袁绍却不能轻动,至于其他人,斟酌再三,刘宏觉得最后这一卷名额不错。

既保证了自己对新军的绝对掌控,同时也顾忌了满朝士人以及大将军的颜面,同时将原本的屯骑校尉鲍鸿拉出来,原本的屯骑校尉也可以换上自己的将领担任,至于这鲍鸿,可以再找机会从新军中剔除,变相的削弱了何进的军权。

曹操与袁家关系不错,但其祖父曹腾乃宦官,加上为官期间,不畏权贵,得罪了不少士人,在士人之间,名声不算太好,最重要的是有能力。

“明日便以此诏任命西园新军主将。”刘宏将竹简递给骞硕。

“奴婢领命!”骞硕躬身接过诏书,躬身一礼。

“明日平乐观检阅三军,可曾准备好?”将此事定下,也算了了刘宏一桩心事,看着骞硕道。

“陛下放心,平乐观高台已经筑好。”

“新军训练如何?”刘宏将事情做完,此时方才有闲心来问及新军之事。

“回陛下。”骞硕笑道:“新募之兵马每日勤练,如今虽不能比拟各地精锐,却也颇有气势,只是那各地精锐贸然成军,虽然哥哥骁勇善战,奈何桀骜不驯,难以管束,派去的将官不少都挨了打。”

“你选出来的将官,连这些新兵都镇不住?”刘宏闻言,皱眉道。

“新军尚可,但陛下,这两千精锐皆乃我大汉虎狼之师,又岂是那些新锐将官能够镇压?”骞硕苦笑道。

“这两千新军,乃重中之重,但若不服管束……”刘宏看着骞硕,目中寒光一闪,森然道:“可以严法管教!明日阅兵之后,朕于你三百禁卫,专责管教。”

“谢陛下!”骞硕闻言大喜,这段时日,他几乎每日前往军营,犒劳那些精锐,虽有些成效,但那些精锐骨子里桀骜,依旧不怎么看得上他,如今有了天子许可,正好将这帮人整治一番,内心里,对于这帮不给自己面子的刺头兵,骞硕是早有整治一番的心思。

“多读些兵书,你如今为上军校尉,军权甚至在大将军之上,若不知兵法,如何服众?”刘宏有些无奈的看了骞硕一眼道。

“陛下放心,老奴这些时日一直在苦读兵书,已颇有心得。”

“那便好,退下吧,朕乏了。”

“喏,奴婢告退”

第47章意外相遇

八千西园新军被分作八营,最开始那些自各州招来的精锐为上军,也是人数最多的一营,由骞硕掌管。

剩下的十五部则分由另外七人掌管。

当陈默得知曹操竟然是典军校尉之后,也有些惊愕,难怪上次看曹操气运竟与袁绍、袁术这等名门子弟相差不大。

意外?有。

陈默有想过这西园新军之争会有袁家子弟,但却没想过曹操也会在这其中,当然,作为自己在洛阳为数不多的朋友,曹操能够进入西园,手握军权,陈默还是为曹操开心的。

不过,陈默之前推测,这新军该是天子制约大将军何进兵权的一枚重要棋子,曹操这时候进入其中,究竟算是哪方势力?

天子?何进?亦或是士人?

“陈默!”就在陈默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之际,骞硕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末将在!”陈默踏前一步,朗声道。

“自即刻起,你所部兵马并入下军校尉鲍鸿帐下。”骞硕将一枚令牌递给陈默道。

“末将领命!”陈默肃容接过令牌,对着骞硕躬身一礼。

“好生练兵,朝廷自有用你之时。”骞硕点点头,一脸鼓励的看着陈默,脸上的笑容,让陈默有些恶寒,这位西园军主将,还是不笑的时候好,还有些威严,这一笑起来,反而有些不阴不阳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自在。

骞硕为上军校尉,西园八校名义上皆受他管辖,当然,实际上,骞硕也只是天子的代言人,他们这些西园选拔出来的将官,从一开始,便是向天子效忠的,骞硕话中之意,陈默自然明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负陛下重托。”

骞硕一开始,是看不上陈默的,就如陈默手下那些兵一般,哪怕是新兵,对于这位年纪偏幼的少年军侯都有不服,更何况骞硕。

只是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当初高顺所言还真没说错,陈默是最后一个领了自己的兵马,却是第一个将麾下军队整治的服服帖帖之人,至少在治军上,陈默就如同当初高顺所说那般,这一批将官之中,属于最厉害的一个。

但事已至此,骞硕也不可能收回命令,只是对陈默的态度发生了些许改变,以前是混进来的混子,而现在,却是足矣给自己支持和帮助的人才,现在骞硕对于陈默可是相当重视的,甚至都有意将陈默调入自己的直属麾下。

鲍鸿?前屯骑校尉?

陈默脑海中闪过鲍鸿的信息,他之前在得知八校名额之后,曾打探过这些人,鲍鸿应该是属于何进的人,而且背景不算深厚,也就是说很可能成为弃子的存在。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与曹操共事,但若是鲍鸿的话,自己是否有可能在未来替代此人?

若自己能够独掌一营,对于自己的仕途而言,定然大有好处。

并未去见主将,西园军这次是要先参与阅军,等见过天子之后,才会按照各自的编制,归入各营。

兵马分配完毕之后,在骞硕的率领下,八千西园新军列成整齐的队列往平乐观开去,平乐观已经建起了两座高台,一高一低,高的是天子刘宏阅兵所在,而略低的一座,则是大将军何进待的地方。

三军列阵,第一批入场的便是骞硕的五部人马,但见平乐观中,旌旗碧空,刀枪林立,刘宏立于华盖之下,低头俯视着整齐的阵列,微笑着捋须道:“骞硕这次做的不错。”

“是陛下有识人之能。”立于刘宏身侧的张让微笑道,骞硕掌了兵权,也就等于十常侍掌了兵权,如此一来,与何进的博弈中也少了几分顾忌。

莫看何进兵多,但一来仍旧是汉臣,他不可能直接带兵跟天子对着干,那样一来,恐怕三军将士就不会服他,兵权这种东西,握在手上,是筹码,宦官和大将军、士人集团闹得再凶,也不能真的动兵,但如果一方没有,那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虽说八千新军依旧不比何进,但至少,他们不必在这方面再畏惧何进,如今不止刘宏看着这威武之师心情不错,张让等人看着这些兵马也同样心情不错。

坐在东北方的小坛之上,何进看着这些新军,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陛下这是何意?不放心自己?

“大将军莫要动怒。”立于何进身旁的何颙看着场中兵马,微笑道:“陛下受了宦官蛊惑,才将此兵权交由阉宦,阉宦虽得了兵权,但据颙所知,此军成军不过数月,战力不强,若想削弱也不难。”

“此事后议。”何进挥了挥手道,这件事,也不适合现在讨论,给人听去了,那就是攻讦自己的证据。

“喏!”何颙闻言不再多言,站在何进身边,微笑着打量着这一幕。

西园新军在平乐观往复三次,刘宏身披铠甲,来到军前激励将士,并自封为无上将军,命新军将士屯兵于平乐观之后,方才离去。

天子一走,何进等人自然也不会继续留着,纷纷起身离席,原本还颇为热闹的平乐观,顿时清冷了不少,各军校尉开始指挥本部将士准备在平乐观驻扎。

“孟德?”鲍鸿正安排将士们开始扎营,见曹操不去管自家兵马却跑来自己这里有些疑惑,微微一礼道:“何故来我这边?”

“方才演兵之时,见一故人在此处,特来探望。”曹操跟鲍鸿没有太多矫情,因此也只是寒暄两句之后,直接开门见山道。

“故人?”鲍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两部将士。

“陈默,子埝可有印象?”曹操笑道。

“我帐下一军侯尔。”鲍鸿闻言突然反应过来,看着曹操笑道:“莫不是被子将先生评为清平之能吏的那童子郎?此前我只以为同名尔,不想真是此人!却不知如何来了新军之中。”

“如今已不是童子郎了。”曹操摇了摇头,这事怕是跟卢植有关,陈默出游,正是在去过卢植府中之后的事情,西园选将连袁绍都是事后知晓,自己这小兄弟可没有门路进来,若非卢植,曹操想不出第二人,正看到陈默走来,对着鲍鸿颔首道:“找他有些事情,稍后再行寒暄。”

“也好。”鲍鸿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颔首示意之后,便转身离去。

“贤弟,你此番可是瞒的为兄好苦。”曹操在陈默胸前锤了一拳,摇头笑道。

“非有意隐瞒,只是小弟答应过卢公,此事绝不外传。”陈默歉然道:“而且进入西园以来,便禁止再出去。”

“年方十四便担任军侯,放眼大汉三百余载也不常见!”曹操带着陈默来到一边笑道:“方才看你军阵,可是丝毫不差于精锐,不想贤弟于练兵之上,都有如此造诣。”

“乃一位前辈所授,若非如此,我如何能够与他人相比?”陈默闻言摇了摇头,这次西园选将,他的收获可不少,跟高顺学会了练兵,而锻体也变成了强体,单就体力而言,他与军营中那些军侯、军司马已不差多少,这也是他能够迅速镇住麾下那些新兵的原因,有一句话高顺说的没错,军中最敬佩的,便是强者。

“能让贤弟如此敬服,改日定要拜访一二。”曹操只当陈默在客套,自己这小兄弟可是个全才。

“兄长,正有事情请教。”陈默看了一眼鲍鸿的方向问道:“你与鲍鸿此人可相熟?”

“点头之交,此人志大才疏,好钻营。”曹操瞥了鲍鸿一眼,摇了摇头,虽然没说,但那一瞬间的轻蔑还是被陈默捕捉到了。

“贤弟怎的问起此人?”曹操疑惑道。

“毕竟在鲍将军麾下,了解一些总是好的,若兄长与鲍鸿相熟,小弟也可过得轻松一些。”陈默笑道。

“你可不像这等人。”曹操摇头笑道,对于陈默的话一个字都不信,自己这位小兄弟年岁虽然不大,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曹操自问还是了解的,看着随和,也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但骨子里却有着其傲气,相处可以,但要真的相交,你没几分本事,自己这小兄弟恐怕是看不上的,更别说巴结了,会低头,但不会巴结,自己这小兄弟年虽不大,但处世之道可是颇为精通的。

见陈默不言,曹操也不会多问,他相信陈默自己有分寸。

“今日事毕,随我出营,本初春暖阁宴请。”曹操笑道。

“这……”陈默皱眉道:“军中有规矩……”

“寻常军士是如此,但你如今已是军侯,到时候与鲍鸿说一声,本初相邀,鲍鸿绝不会拦你。”曹操笑道:“你已有月余未曾与人往来,我知贤弟有本事,不过在这洛阳,本事再大,若无人扶持,也走不长远。”

这一点,陈默倒是同意,高顺的本事如何?陈默很清楚,但这样一个人物,却只能在西园负责练兵,甚至跟骞硕有了些许冲突便被关押,而且这么长时间无人问津,有些可悲,但现实如此,一个人的强大,并非只是本身,还有那些人脉,当然,如你本身不够强,再多的人脉也无用。

第48章云思

“既是本初兄相邀,自然该去,该去!”平乐观大营,就如同曹操说的那般,当陈默说出自己是受袁绍相邀前去赴宴的时候,鲍鸿对陈默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不至于谄媚,但羡慕是显而易见的。

陈默也是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四世三公这个名望的强大,西园八校之一,而且是掌管三部人马,算起来,跟袁绍是平级,至少在兵权上相差不多,但甚至没见到袁绍本人,只是一个名字,鲍鸿对陈默的态度就有了几乎是逆转般的转变。

当然,刚刚接触,鲍鸿跟陈默之间的关系,属于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没有多好,也不至于多差,之所以说是逆转,感觉上,一下子从对方的下属变成了对方的上司一般,让陈默稍稍有些难以适应。

“如此,末将告辞,明日晨训之前,定然回营。”陈默对着鲍鸿一礼。

“无妨。”鲍鸿稍稍收了收姿态,故作严肃的道:“代我向本初兄问好。”

“一定。”陈默礼貌的点点头后,领了出营的令牌后,方才离开。

毕竟已经是新军将官,虽然军职不高,但目前属于驻守洛阳的兵马,要出行的话,需有校尉的令牌才可以。

“陈公子,这里。”陈默刚刚跟守营将士亮了令牌出了军营,便见曹操在路上收的那个骆垕站在一辆马车前,朝着陈默躬身道。

“是你?”陈默接过将士递来的令牌,来到马车边,不用问,这马车定然是曹操派来接自己的,还找了个熟人,翻身跳上马车笑道:“我记得你叫骆垕?”

“公子还记得我这下人名姓?”骆垕显然有些开心。

“一路骆管事颇有照顾,自然记得。”陈默进了车厢笑道:“这段时间在洛阳可还过得惯?”

“家主待人极好,如今日子可比往日安稳多了。”只是一个名字,便将双方本已有些陌生的关系拉紧,陌生感消失不见,骆垕开始给陈默讲一些他来洛阳之后的事情。

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行进,陈默看着车窗外洛阳城的夜景,一边微笑着与骆垕闲聊,洛阳风物,对陈默来说已经不算陌生,但以前多半是步行出行,今日坐在车上游览洛阳夜景,街上的行人有的只是微微让开,有的则侧身行礼,遇上对向马车有时候会直接过去,对方避让,有时候却是己方主动必然对方。

坐在车厢里,看到的夜景与步行是不同的,洛阳的阶层此刻坐在车厢中,可说一目了然,而骆垕对于如今已然步入仕途的陈默还愿意与他这么一个只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小人物谈话,而且没有丝毫不耐,话也不由的多了,从他这里,陈默对于这些权贵下人眼中的世界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

不同的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春暖阁距离平乐观不算远,这段车程并不算远,从马车上下来,迎面而来的还是那位风韵犹存的妇人,不过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的心态却是有些微妙的变化,好似……更自然了一些?

“陈公子,袁公已在楼上等候多时了。”女子微笑着对陈默道。

相比于上一次,陈默皮肤黑了一些,但依旧很俊朗,而且身上多了一份上次所没有的阳刚之气,再加上他本就有的那股书卷气息,两者叠加起来,陈默的魅力似乎都提升了不少,看看四周往来的姑子,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往这边看。

“还是上次那间?”陈默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问道。

“正是。”

“我自己去便是,不劳烦阿姊了。”陈默笑着拒绝了女子亲自带自己过去的好意,虽然只来过一次,但这春暖阁的布局早已记住,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

依旧是上次那一间厅堂,不过这一次的人却比上一次多了许多,除了上次作陪的王景、邓蕴、士孙瑞之外,还有数人,甚至陈默还看到军营中其他将官的身影,多是袁绍和曹操麾下的将官,这些人相对局促许多,见了陈默也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看到了杨修。

“贤弟快来。”曹操对陈默招了招手,示意陈默做到自己身边的桌案后,那里留着位置,显然是给自己准备的。

“见过本初公,公路公。”陈默先是向坐在主位的袁绍、袁术见礼,作为此番宴请的主人,同时也是此间身份最高者,不说其他,单是官位,陈默就得向他们行礼,军中对于礼节同样重视,有时候甚至比其他地方更重视一些。

“此前我与孟德去臧府寻你,却被告知外出游猎,陈公子诓骗我等也便罢了,孟德视你为兄弟,你却如何忍心骗他?”袁绍打趣道。

“非是不愿,只是卢公当初已经交代,此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既然答应,自当忠人之事,得罪之处,默愿自罚一觞,以表歉意。”陈默端起桌案上的酒觞,朝着袁绍、袁术以及曹操一礼,随后以袖掩面,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即将觞口朝向众人,以示自己并未欺瞒。

“好!此事既然事出有因,我等也非不明事理,就此揭过。”袁绍抚掌道:“诸位或许不知此人,但其名诸位必不陌生,清平之能吏便是此人也。”

“陈默?”坐在曹操对面的男子有些讶异的看向陈默,能让许子将点评之人,定然非凡,看看袁绍,再看看如今的曹操便知。

“此乃南阳何颙,默郎可知其人?”袁绍指了指文士,微笑着看向陈默。

“原是伯求先生。”陈默起身,对着何颙肃容一礼道:“先生义名,家师也常提及,恨无缘得见。”

“好说。”何颙眯眼打量了陈默几番,微笑着颔首道。

“这位……”袁绍正想给陈默介绍杨修,杨修却已经站起来,微笑着看向陈默,目光却犀利无比,对着陈默一礼道:“陈兄辩才,修佩服之至,只是当日拜别之后,每每思及,总是心痒难耐,不知陈兄可愿再来一较?”

“若有机会,自会奉陪。”陈默对于这种文士之间的斗嘴游戏,其实不是太热衷,回答的也有些敷衍。

“既然相识,那绍便不多做介绍,你二人年岁相仿,亦皆有神童之名,想来会有相惜之意,如今人已到齐,今夜便算为诸位庆功,能让伯求作陪,可是少有。”袁绍说着,看向何颙。

何颙点了点头,对着门外拍了拍手掌。

紧跟着,一排舞女款款而来,为众人献舞。

喝酒误事,有了上次经历,陈默此番也只是浅尝辄止。

“默郎,今日还为你备了一件礼物,想必你会喜欢。”袁绍看着陈默笑道。

说话间,几名女子进来,一一跪坐在袁绍、曹操、何颙等人身边,陈默正想拒绝,忽觉香风袭来,一女子已然到了陈默身边跪坐下来,柔声道:“公子,小女子为公子倒酒。”

“是你?”陈默回头,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面颊,突然有些头疼,陌生,因为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熟悉……他能清晰的记起对方每一寸肌肤。

突然间,陈默觉得记性太好,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

姑子看向陈默的目光多少有些幽怨,默默地点点头,帮陈默倒酒之后,便乖巧的跪坐在一旁。

“默郎啊,你这前次起身之后,便决然离开,可是伤了云思之心。”袁绍看着陈默那别扭的样子,有些好笑道。

“本初公此言怎讲?”陈默皱眉看向袁绍。

“春暖阁虽是青楼,但此处的姑子,若非自愿,是不会与人欢好的,当然,也有以色愉人者,但云思不是,云思心折你才情,方才愿委身于你,按照某当初在春暖阁定的规矩,若姑子们遇到以身相托之人,春暖阁绝不留难,甚至会送一笔钱财以为其嫁妆,云思本已决意委身于你,谁知你却……”袁绍摇了摇头,袁家家大业大,可没想过靠青楼敛财,这春暖阁,更多的是结交人脉用的。

“这……默实不知,坏了姑子清白。”陈默有些歉然的看向云思,当时也没人跟自己说啊,否则就算酒后,他也不可能真的乱来的。

云思低着头,没有说话,这等场合,也轮不到她来说话。

曹操在一边微笑道:“贤弟可知这云思二字,出自何处?”

陈默看了看云思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茶;虽则如茶,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语出诗经,国风.郑风.出其东门。”

“只是婚娶之事,尚需母上……”陈默皱眉,他也是第一次,怎知如何辨别女子红丸是否还在?而且虽说心中有愧,但要自己迎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他接受不了。

“默郎误会了。”袁绍摆摆手道:“这春暖阁出入皆为名士,不会迫你娶妻,云思随你回去,为你妾氏,我等这些人在场,也算有个见证,你意下如何?”

第49章袁绍的目的

“恭喜陈公子喜得佳人。”厅堂里,随着袁绍话音落下,一群人开始朝着陈默抱拳。

陈默看着众人,心中苦笑,中计了!

袁绍没有提任何要求,又是宴请,又是高抬,最后还要送个女人给自己,今夜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古怪,以袁绍如今的地位名望,就算有事相托,就凭曹操的关系,陈默也不会拒绝,如此有事吹捧,又是送美女,而且送的还如此自然,袁绍所求之事怕是不易。

陈默有自知之明,自己身上,能得袁绍所用的,恐怕也只有如今这点军权了,当然,袁绍如此大的场面,恐怕要的不是自己手中那点兵权,而是……鲍鸿!?

陈默在短时间内进行了许多推测,自己如今手中这点权利,恐怕入不得袁绍法眼,更不值得如此大场面,最大的可能,袁绍在出任佐军校尉的第一天,已经开始思考着并掉鲍鸿的兵权。

但以鲍鸿对袁绍的态度,陈默相信,甚至不用袁绍自己开口,只需露个口风,鲍鸿恐怕会将自己的兵权拱手相让,又何必费尽周折?最后还落在自己身上?

当然,也可以说是陈默想多了,因为按照袁绍之前所说的春暖阁规矩,云思确实该跟着自己,看曹操的态度,显然这个规矩并不是假的,但之前为何不说,反倒现在来说?

这些思虑,说来挺长,但在陈默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听着周围的恭贺之声,陈默扭头,看向身边微微低头,不敢言语,却又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云思,心里没来由的一软,随即却是将这丝突入其来的情绪抛开。

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

深吸了一口气,陈默伸手,在云思惊喜中带着几分畏惧的目光中,牵住她的小手,陈默对着袁绍微微一礼道:“如此,便多谢本初公好意,此番算默欠袁公一份恩情,他日若有机会,必当厚报。”

这算是向袁绍表示这个人情,他接下了,若袁绍有何要求,他会回报。

当然,就算真有,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

袁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哈哈笑道:“明日便着人备一份厚礼,就算是给云思的嫁妆。”

“多谢家主!”云思连忙对着袁绍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多礼,以后也不必叫我家主。”袁绍摇头笑道:“明日会将你的身楔一并送去,也算脱了贱籍。”

接下来的饮宴自是宾主尽欢,这一次,陈默没有喝醉,也没有留宿,直接带着云思回了臧府。

……

“公子,这位阿姊是何人?”娟儿看向云思的目光有些警惕和不善。

“我的妾氏。”陈默简单的洗了把脸,让头脑更加清醒一些。

“妾?”娟儿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默,怎么直接带回个妾来。

“嗯,你先出去,莫要让任何人靠近。”陈默点了点头,也不想解释什么,也没必要解释。

“喏”娟儿情绪明显低落下去,微微一礼,躬身出门。

“妾身服侍夫君就寝?”云思被陈默看的有些不脸红,轻声问道。

“不急。”陈默摇了摇头,跪坐在草席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看着云思道:“有些事,想要询问一番。”

“夫君请讲。”云思依言跪坐在陈默对面。

陈默仔细盯着她的双眼,没有说话,直到看的云思有些不自在,方才突然开口道:“袁公有何吩咐?”

“?”云思茫然的看向陈默,随后摇了摇头。

“将你们的规矩倒着说一遍,不必倒背,只需大意相差仿佛便可。”陈默又说道。

云思不笨,也反应过来,有些心痛,点点头,仔细回想一遍,将自己所知的规矩倒叙了一遍。

是真的?

陈默皱眉。

“公子可还有所疑惑?”云思强笑道。

陈默点了点头道:“今夜饮宴之前,袁公与你说过何话?”

“只说今日会成全我一桩喜事,此事也并非袁公所说,乃是阁主所言。”云思摇头道:“公子若是不信,妾身愿意离开,不会再来打扰公子清净。”

“此事确实我所行荒唐,只是今夜之事,颇有蹊跷,既然你不知情,便等明日袁府来人便知。”陈默摇了摇头道:“夜已深,你先去歇息吧,娟儿。”

“奴婢在!”一直等在门外的娟儿闻言推门而入,看着衣裳整齐的两人,没来由的乐了:“公子有何吩咐。”

“莫名其妙,乐什么?云思以后便是我的妾氏,我在洛阳期间,会长居于此,你且为她安排一间厢房,离我的房间莫要太远。”陈默皱眉看了看娟儿道。

“喏!”娟儿一礼,对着云思笑道:“阿姊随我来。”

“有劳。”云思对着陈默一礼后,跟着娟儿离开。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便见臧府管事前来报知袁府来人。

“快请。”陈默起身来到正厅,正看到一位熟人端坐厅中,见到陈默过来,微笑道:“看来子源对陈公子颇为看重,竟将这处宅院都赠予公子。”

“只是暂住,此处宅院,仍属恩师。”陈默来到主位跪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何颙道:“却不知本初公竟让伯求先生过来,早知如此,便该出门相迎才对。”

“此次前来,乃我主动请本初让我代劳。”何颙摇了摇头笑道:“一来,陈公子虽然年少,但才学德行于太学院中,怕只有杨公子方可相比,颙欲结交一番,来的唐突,还望公子不怪。”

“伯求先生愿与我相交,乃默高攀,怎敢怪罪?”陈默摆了摆手,心中也放下对云思的戒备,对着何颙道:“既然有一,必然有二。”

“公子觉得,鲍鸿此人如何?”何颙问道。

“默与鲍将军相识不过一日,况且默属鲍将军直属,妄议上官,实非君子所为。”陈默摇了摇头道。

“那你可知本初如何评他?”何颙问道。

“不知。”陈默微笑着在心中加了一句:亦不想知。

“志大才疏,谄上欺下。”何颙叹了口气道:“此番陛下立新军,设八校之职,却将此等重任交于此人之手,实乃令人惋惜。”

“伯求先生,在下不过一介军侯,上官之事,在下不好评说。”

“莫要妄自菲薄,据我所知,在骞硕刚刚入营,向陛下进谗诬陷高顺之时,曾以你年岁为由,对你十分轻视,但近几日,那骞硕对你却颇为推崇,言你治军有方,虽年幼,但未来却是我大汉良将。”何颙叹息道:“能让那阉宦这般改口,以公子家财,恐难让其改口,加上陛下对新军颇为重视,所以,颙猜测,公子定有过人之处,加上此番西园选将,其余人表现平平,才让那阉宦如此推崇你。”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进入天子视线了?

“默只是做好为将者本分尔,不敢言其他。”陈默谦虚道:“伯求先生有言,不妨明言。”

何颙打量了陈默几眼,点头笑道:“难怪那曹孟德对你如此推崇,这般心性,他日必成大事。”

陈默只当他放了个屁,这洛阳之中,旁人明枪暗箭不怕,最怕的便是被人捧杀,这次云思之事,算是给陈默上了一课,以后外出饮宴,这种花招还需要多多提防,等一会儿送走了何颙,他准备跟云思仔细询问一番春暖阁的这个规矩。

“公子可知,如今朝局如何?”何颙笑着不充了一句道:“公子若再推脱,便是看不起颙了。”

“不敢。”陈默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宦官干政,使天下纲常混乱,仅有太尉袁公与大将军为士人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只是目下也只能求存,不过黄巾之乱以后,陛下解除了党禁,我士人之力有了不少提升,需托庇于大将军,方能不被那阉党迫害。”

“何进不过一介屠夫,有何资格庇护我等?”何颙冷哼一声,言语中,充满了对何进的不屑。

何进的屠户出身,至少何进这一代,难为士人认可,若是何家能够三代都掌权,并经营好名声,或许可入世家之列,但眼下,并不被承认。

“但他手握天下兵权,所以……本初公是想要我或者说鲍鸿手中兵权?”陈默皱眉道。

“不,新军乃陛下所立,向陛下效忠,本初之意,是我等士人该团结一致,如此,如此,我等手中有了兵权,方可与那阉党相争,也不必再托庇于屠夫门下。”

“但此事为何不去寻找鲍鸿?”陈默皱眉道:“依我看,那鲍鸿颇有与本初公结交之心?”

“要掌兵权,也需良将,公子以为,那鲍鸿可是良将?”何颙反问道。

“默不知。”陈默摇了摇头,虽然袁绍和曹操以及眼前的何颙都表达过对鲍鸿的不屑,但陈默判断事情,需得亲自看过才算,他没见过鲍鸿带兵,不好评价,若以人品来衡量才能,陈默觉得这种想法并不聪明。

“本初之意,待你取代此人之时,佐军、典军、下军三校,兵权上已不惧那骞硕,我等在洛阳也可制衡双方。”何颙看着陈默。

“默年幼,恐……”陈默摇了摇头,自己的年纪,想要上位很难的。

“汝南葛坡贼作乱,我等会促成陛下派鲍鸿所部前去平乱,你也无需害他,到时候,你二人所为会有人如实上报陛下,至于能否夺得这一校之权,却还要看公子手段。”何颙看着陈默道。

“代我告知本初公,多谢本初公厚爱,默定当尽力而为。”陈默点点头,看似是在帮自己,但此事之后,自己身上,就打上袁家的印记了,但在这朝廷之中,陈默也算看出来了,你若哪边都不站,最后反而容易被别人针对,得有个靠山,袁家……似乎不错。

第50章军营日常

何颙走了,虽然似乎什么都没说,但聪明人之间,有时候话不用说的太满,也是给双方留有余地。

陈默很清楚,若这件事情不成,亦或是陈默达不到袁绍他们的预期,那鲍鸿的今日或许便是自己的明日,但同样,如果袁家倒了,或双方有什么利害冲突,陈默也会选择脱离袁家这棵大树。

不过在这些事情没有出现以前,双方的关系比任何有力的盟约都要牢固,可以说是相互利用,但若理解成抱团取暖也可以,在忠于天子这个大前提不变的情况下,选择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陈默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公子……妾身……”房间里,陈默在娟儿的帮助下披上铠甲,今日他还需返回军营去,云思来到陈默身边,有些犹豫和彷徨。

“你已是我妾氏,还是和昨日一样,唤我夫君吧。”陈默接过娟儿递来的束腰,绑在腰间,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淡漠:“此番去军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以后家中之事,你可多问问娟儿,我等在此乃是寄宿,府中管事仆役,都是我恩师家人,不可随意差遣,更莫要将自己当做此间主人。”

之前已经试探过一次,这女人不像在说谎,加上何颙的到来,这件事也算揭过了,陈默也不觉得袁家要算计自己的话,有必要花费这么多心思,如今的自己在这洛阳城,依旧是一只蝼蚁,最多也只是强大一些的蝼蚁,袁绍这样的家世没必要。

但陈默对云思的戒心还是有一些的,就算是处子之身,但陈默醉酒后的记忆可没有断去,一个在除去衣物后能够那般妩媚,将女子的柔美和魅惑发挥到极致,如今却又能这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如此清纯的女人,陈默不知道是否所有青楼女子都是如此,但按照他所知的人性来讲,这样能够随意改变自身气质的女人,有些可怕,让人难以自持。

而且,之前还没什么,戒心去掉之后,陈默每次看到这个女人,心里就无端的有欲望往上升腾,还有当夜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往上涌,这种不受自身控制的感觉,让陈默有些慌,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妾身明白,妾身等夫君回来。”在娟儿不满的目光中,云思上前,帮陈默理了理衣襟,柔声吐气道。

“嗯。”陈默的动作僵硬了片刻,一脸冷漠的将心中那一刹那升起的激动强行压下,点点头,接过娟儿递来的承渊剑,跨在腰间便朝门外走去。

“公子可需备车?”管事见陈默出门,殷切的询问道。

“不必。”陈默摇了摇头,他喜欢用走的,脚踏实地的感觉,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不可被这种情绪所支配!

陈默一直走出很远,拐了个弯之后,狠狠地吐了口气,生命中突然多了个陌生却又跟自己紧密相连的女人,这是他在书中从未学到过的东西,过些时日送家书的时候,问一问母亲才行,完全没有处理经验,这种事,跟老师说的话……会不会被打?

陈默可记得,在当利的时候,老师严禁自己进青楼的。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问题,陈默觉得,诗经中提到的那些情爱之言真不能信,云思这个妾氏收的莫名其妙,也没有什么精神上的共鸣,身体上的欢愉……酒后似乎也没太多感受,唯一能记住的,恐怕也只有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了,每次想到都让人浑身难受。

回到平乐观大营,晨训已经过去,不过鲍鸿并未责罚于他,反而嘘寒问暖乐一番,陈默随意的应付了一通,反正鲍鸿也察觉不出来,反而十分高兴。

说实话,面对这般热情的鲍鸿,陈默有些愧疚,德不配位可怕,但陈默现在觉得才不配位更可怕,你连人家是否在算计你都不知道,就算德行配得上又如何?

军营的日子简单而充实,虽然选将已过,但陈默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上那种训练的感觉,每天将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次日一早那种精力充沛的感觉比一般忙碌一天第二天起来精力旺盛的感觉更加舒爽,陈默也渐渐忘却了云思之事,开始一门心思锤炼打熬自身,智谋重要,但有时候个人的力量也同样重要,至少遇上一些不讲理的,你能让他心平气和的跟你奖励,鲍庚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对陈默的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

陈默这一曲的将士,在陈默这个训练狂魔的带动下,哪怕陈默从未主动开口让他们加练,这些将士也是整个平乐观大营中训练的最勤的一曲。

平乐观这边,基本很平静,几个校尉,骞硕大多数时候得入宫伺候天子,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袁绍、曹操时不时的会出营访友饮宴,鲍鸿是真的很想投靠袁家这个大靠山,对袁绍、曹操都十分殷勤,经常死乞白赖的跟着人家跑出去。

其他几位校尉也多有自己的事情,这西园校尉之职,更多的像是兼职一般,这般气氛下,西园将士对于训练的热情自然也就慢慢消散了。

除了陈默这一曲,大多数都开始变得散漫起来。

“军侯!”这日,将士们已经训练完毕,眼看着已经步入九月,天气开始转凉,但陈默大多数时候依旧是一身短打,每日锤炼体魄,从未间断,鲍庚训练结束之后,凑到陈默身边,有些迟疑,想要说什么。

“大好男儿,说话怎的吞吞吐吐?”陈默一边做着系统大神给自己的训练动作,一边沉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说话的是个娘们儿!”

“哪个娘们儿说话似我这般?那还能出嫁吗?”鲍庚不满道。

“谁知道?”陈默继续做着动作:“有话便说。”

“军侯,您看人家其他营如今都是三日一练甚至五日一练,我们……”鲍庚舔了舔嘴唇,嘿笑道。

“我可为你申请,调往其他营。”陈默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我并非此意。”鲍庚连忙道:“军侯,你能起来说话么?这般看的有些怪?”

“有话就说,这跟我有何关系?”陈默莫名其妙道。

“你这姿势有些像狗。”鲍庚下意识的道。

“嗯?”陈默双臂一撑,整个身子瞬间弹起来,目光不善的看着鲍庚。

“我不是说你是狗,我是说你像狗,也不是,我是说你那个动作就跟狗趴在地上一般。”看着陈默不善的目光,鲍庚有些怂,自家这位军侯折腾人的手段可不少。

“这个动作,我教过尔等,一百次,做完了再说。”陈默指了指地面,看着鲍庚道。

“不……军侯,我并无他意……”

“两百次!”

“我做!”鲍庚一脸憋屈的趴在地上,照着陈默的姿势做起来。

陈默晃动了一下臂膀,看了看那边偷偷往这边看的将士,嗤笑一声:“还长本事了,敢羞辱我?”

“没有”鲍庚一边做一边苦笑道:“就是大家都觉得,其他营都已不再训练,就我们营每日训练,心里不大舒服。”

“舒服?躺着舒服么?”陈默从兵器架上摘下一杆大槊,开始练习刺击。

“那自然舒服!”鲍庚咧嘴道。

“每天让你躺着,谁给你吃的?怎的,你家有良田百亩?”陈默摇头道。

“有三百亩!”鲍庚的话,让陈默的动作微微一僵。

“加一百。”陈默继续刺击,面无表情的道。

“为何?”鲍庚不解的看着陈默,一脸的不服。

“我家没有三百亩两天,我嫉妒,这个理由,合适否?”陈默低头,俯视着鲍庚,平淡的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合适!”鲍庚被陈默盯得遍体发寒,连忙答应一声,闷头去做。

“既然家有良田,那来此想必也是为了建功立业……”陈默思索道。

“没有,卑职只是在家闲的慌,想出来找些事情做。”鲍庚摇了摇头道。

“加一百。”陈默面无表情的道。

“为……”

“两百。”

“喏,莫要加了,再加下去,卑职做不了了。”鲍庚哭丧着脸道。

“我并未逼尔等加练,但每日的训练乃军务,旁人如何治军我不管,但你们既是我帐下,那得听我的,若是羡慕,可去别处。”陈默原本还想说些大道理,但被鲍庚两次回答,有些受不了了,丢下一句之后,转身便走,爱练不练,吃饱了撑的问这些?

鲍庚一脸苦闷的继续训练,他体魄较常人强健,再加上这些时日每日训练,力气大增,这五百个动作,还是能够勉强做到的,不过做完之后,基本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陈默披了一件外袍,回到营帐擦洗一遍之后,方才出来,让鲍庚帮自己打理军务,今夜曹操邀他赴宴,需得离开一次,另外已有一月未归,今夜他准备回去住一晚,看看家中如何了,顺便看看云思这个小妾是否安分。

第51章礼

清晨,洛阳城起了雾。

淡淡的晨曦将整个洛阳城弥漫,若从城外看去,整个洛阳城若隐若现,犹如人间仙境。

“过些时日便要入冬,妾身为夫君备了几件冬衣,今日入营且带上。”暖帐之中,被陈默起身动作惊醒的云思开始服侍陈默穿衣,一边絮絮叨叨道。

心里的温馨感是怎么回事?

陈默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去乱看,闻言轻咳一声道:“你先将衣物穿好。”

看着自己这位夫君板着一张脸,却又不时往自己身上瞅的目光,云思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努力点点头,身上披了一件轻纱,继续帮陈默整理衣冠。

更难受了,不过白日宣银这种事,陈默有些接受不了,只能僵硬的任由云思帮自己穿戴好后,让她赶紧穿衣,这副模样,若让旁人看了,陈默会不舒服。

“公子,早食备好了。”娟儿来到门外,敲了敲门,轻声唤道。

“嗯。”陈默打开门,带着穿戴整齐的云思和娟儿来到厅堂。

“夫君何故愁眉不展?”厅堂中,云思和娟儿并未同食,大郎坐在陈默下手的位置一起用饭,见陈默眉头不时轻皱,云思温言道。

“我向军营告假两日,准备明日前去拜访卢公,只是这礼物……”陈默有些头疼,上次拜访卢植,提了一堆摆件儿,总觉得有些不对,但若是贵重礼物,一来自己没有,二来么,卢植也不会收。

军侯的俸禄不高,也就勉强够他在洛阳生活,若是加上带来的那些家将,这点儿俸禄都有些不够。

“原是为此烦忧。”云思温言轻笑道:“卢公乃海内高士,为官清正,若公子送贵重礼物,怕是不会收,但若是寻常礼物,又觉不好出手。”

“云思可有妙法?”陈默看着云思询问道。

“似卢公这等人物,夫君不妨试试以诚待人如何?”云思微笑道。

“如何算诚?”陈默看向云思。

“比如夫君亲手做一份竹简,赠予卢公,空白竹简并不贵,夫君可于其上誊写些学问,这书乃是夫君亲手所书,不算贵重,但若拿来送礼,寻常人家怕是千金难求,夫君又可借此以讨教学问之名跟卢公亲近。”云思微笑道。

“不错。”陈默闻言,目光一亮,当下点头道:“娟儿,去帮我准备一份竹简还有刻刀。”

既然是送人的,自然不能以笔墨来写,那样时间一久,字迹会模糊难辨,不便存放,只能以刻刀来刻。

陈默胸藏万书,但要说全部理解,融会贯通,那是不可能的,记住跟理解是两回事,陈默也却有许多不解之处,选择一部分誊抄下来,一来可以作为礼物,二来也能趁机请教一二。

“喏。”娟儿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

“大郎。”解决了困扰心中的问题,陈默心中开怀,看向大郎笑道:“最近武艺练的如何?”

“尚可。”大郎摇了摇头,他的武艺已然过了勇猛精进的阶段,如今靠的是持之以恒的坚持苦练方能出效果。

“可愿往军中历练一番?”陈默看着大郎问道,如今西军已经建立,往进塞一个人对他来说不是太难。

大郎的刀法不俗,力气也不小,若能好生培养,他日说不得也是个将才,相比于其他人,陈默自然是更希望大郎能够成才,而非只是整日没命练武,武艺固然重要,但想单凭武艺谋取出身……王越就是最好的例子,真的很难。

“好。”大郎闻言,目光亮了亮,如果有机会,他自然也想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先说好,眼下我只是个军侯,能将你带入营中,但却需从寻常士卒做起,日后表现优异或是有了军功再行提拔。”陈默笑道,他权利有限,能够将大郎带进去,但能否升迁,还是靠大浪自己。

大郎自然同意,就如同当初的陈默一般,大郎也需要一个机会,需要一个贵人帮他一把,对大郎来说,陈默显然就是那个贵人。

陈默仔细看了看大郎的命数,光凭自身苦学,如今大郎命数已有三十三,若有一日官职加身,定然还能再涨,如今自己基本已算是立住了跟脚,是时候该拉这位同乡一把了。

饭后,陈默让云思自去用膳,自己则来到书房,娟儿已经将笔墨还有竹简、刻刀备好,陈默跪坐于桌案后,仔细思索片刻后,决定以孟子中的一段来写。

孟子是陈默接触的第一部书,当时里正阿翁送了他一卷,但孟子本身有三万五千余字,那卷孟子只是开篇之卷。

后来陈默在恩师臧洪家里读全了孟子,但许多东西,也并未贯通。

云思的那番话,陈默后来也琢磨清楚了,人,不分高低贵贱,都有些好为人师的习惯,就比如说,你在田野间随便找个农夫,夸上两句种的好,然后请教如何耕作,平日里木讷寡言的农夫,能跟你聊上一天还意犹未尽。

此刻来到书房,静下心来,陈默回顾过往,一个个自己遇到过的人物,这方面多多少少会表现出来一些,包括自己,陈默在军营里也很喜欢给人讲大道理,这……算是劣性还是不算?

貌似自己有时候也很反感旁人对自己说教,包括老师,只是因为礼貌,不好打断。

摇了摇头,陈默将竹简摊开,不再多想,直接开始书写,孟子一书,默写出来自然不难,全书三万五千余字,何处通顺,何处晦涩,他都了然于胸,此刻写来并不费力,费力的是之后的雕刻。

数百字,一个个按照笔迹镂刻下来,一开始陈默以为不难,但真正动手才发现,想要完全按照自己的笔迹刻出来可不容易,雕刻,似乎也并非无用,陈默只是刻了两个字,便耗费了半个时辰,照着办下去,恐怕今天一天根本不够将这数百字雕刻出来。

气运……

看着自己的气运,陈默犹豫了一下,躺在桌案一侧,选择进入梦境训练营,他在训练营中似乎看到过基础雕刻技能。

刻字在雕刻中算不上有多难,不过既然进了梦境训练营,自然不可能只学个刻字那般简单,在这里,陈默学到了整个木雕。

一个木雕的成型,对于形象和空间的处理手法,雕刻者在雕刻之前,心中就有雕刻的大致模样,应该有多大,精确到豪微的尺寸。

当然,只有和谐还不够,要想将心中的成品呈现到现实中来,除了对空间感的训练之外,对刀法的要求也颇为严苛,而这里的刀法,可不是用来厮杀的那种刀法,三寸短韧,于细微之处见高下,在精微方面的细节处理,比大开大阖的刀法可难多了。

在具备以上两点之后,接下来就是实际操作了,在真正的木雕匠师手中,并不是去雕刻,而是给已经在他们心中有了成品的木雕脱壳,一点点将多余的碎屑去掉,最终形成成品。

陈默这一次在训练营中花了一年便将木雕学到九级,之所以比之前那些技能短,不是因为木雕容易,而是因为如今的陈默比当初第一次进入梦境训练营时强了不止一点。

不说体力之上,单是强记、琴棋书画的熏陶,各项兵器熟练所带来对兵器的契合以及动作的灵活,这些外在的条件使得如今陈默要学到一样新的武艺,已经不是当初那般困难。

“娟儿,重拿一卷竹简过来。”从梦境训练营中清醒过来,那种很久的疏远感逐渐消失,此刻再看桌案上的竹简,陈默突然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沉默半晌之后,直接对门外的娟儿喊道。

“公子,这刻的还好吧?”不一会儿,娟儿抱着一卷新的空白竹简进来,看着桌案上的竹简,感觉字还不错。

“参差不齐,已经坏了字原有的神韵,何来不错之说?”陈默将旧的竹简卷起来,敲了敲它的脑袋道:“拿出去吧。”

“喏”娟儿有些无奈的接过竹简退出房间。

陈默把新的竹简摊开,拿起刻刀的瞬间,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看着眼前的空白竹简,虽然其上无字,但此刻落在陈默眼中,却是已然成了成品,自己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将粘在字上的那些杂质清理掉。

刻刀缓缓滑动,时快时慢,碎屑不断自竹简上飞起,陈默动作极快,不到一刻钟,便已经有五十余字,比之此前半个时辰两个字的速度,快了何止十倍。

一个时辰,竹简便已然刻好。

看着手中的竹笺,陈默突然觉得这竹简造型有些太过粗陋,又仔细的将竹简边缘打磨整齐光滑,又镂刻了几条花纹。

如此修修改改,一直忙到傍晚,这份竹简方才让陈默满意,让云思帮自己将竹简用东西包好之后,陈默才回到卧房,这一天跪坐在书房,双腿都麻了,而且精神也颇为疲惫,现在事情已经办好,陈默几乎是在拜完系统神仙之后,倒头便睡,甚至云思过来帮他宽衣解带,都是在半睡半醒间完成的。

第52章冷暖

“此物真是你所做?”卢府,探讨完学术的问题,看着手中做工精美的竹简,卢植有些怀疑的看向陈默。

“卢公此言何意?”陈默皱眉道:“此物乃默亲自刻写,这竹简也是买来的普通竹简打磨而成,卢公若是不信,默愿在此为卢公演示。”

“是老夫失言了。”卢植摆了摆手,这话有些质疑对方人品的意思了,卢植看着手中竹简道:“只是这份竹简若论手艺,怕是坊间许多匠师都未必能及,最重要的是这字体,虽不算好,但却将字中神韵保存,这等书简,可比寻常书简珍贵许多。”

字是陈默的字,这点卢植可以确定,大多数人写字都有其独特之处,也就是神韵,卢植是见过陈默的字的,当初还品评一番,年轻一辈中,陈默的字算是不错的,但能将这份神韵保存到竹简上,可不是一般的雕刻师能够做到,而且卢植没有看到任何存留的墨迹,这就有些厉害了。

“这……若是拿去贩卖,不知价值几何?”陈默也没想到自己花一天时间准备的竹简竟然能得到卢植这般高的评价,忍不住询问道。

如果可以换钱的话,他倒是不介意闲暇时候多做一些拿去贩卖。

“你最近很缺钱?”卢植诧异的看向陈默。

“自幼家贫,如今在洛阳吃住,多数还是恩师赐予,心实愧疚。”陈默也知卢植意思,士人之间,很少谈钱的,但不在洛阳,不知生活艰难,陈默如今只是养几个人都有些费劲,自然想要多开些财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般想法是不错,只是此般做法,确有些……”卢植摸着胡须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读书在人们看来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书可以拿来送友人,但拿来贩卖的却不多,毕竟不到万不得已,多数读书人是不愿意书沾上铜臭。

看着手中竹简,卢植叹了口气,陈默如此选择,他也不便多言,毕竟陈默的处境他也知道一些,对于陈默愧疚接受臧洪资助,卢植也理解,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想了想道:“商贩之事,终究为小道尔,以你之才,最好莫要在这等微末小道之上浪费心思。”

前几日天子还专门派人来他这里打问陈默的事情,显然这小家伙已经进入天子视线,以陈默如今的表现,他日再上一步,并非难事,而大汉官员的俸禄可不低,既然如今已经入了天子之眼,最多不过三五年,陈默晋升校尉也不难,以校尉的俸禄,至少养家是足够了,至少在卢植看来,陈默的才能浪费在学习雕刻甚至跑去贩卖货物上实属浪费。

“卢公所言甚是,默也只是准备刻上几部贴补家用,并未准备以此生财。”陈默微笑道,至于行商,完全可以等自己以后官爵起来了,专门养一支商队来帮自己行商,没必要自己去,之所以有此想法,也只是最近手头实在太紧,不得已而为之。

“若只是解燃眉之急,老夫倒是有位故友,最近家中几卷竹简已然陈旧,字迹模糊,正准备找人重新镂刻,我可将此竹简给他过目,若他满意,可让你来镂刻,若是这般手艺的话,想必我那故友也不会吝啬钱财。”卢植看着手中竹简,微笑道。

“如此,多谢卢公。”陈默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道。

“你便不问问是何人?”卢植笑问道。

“既是卢公故友,必是高士。”陈默微笑道。

“还记得此前你我下棋之处否?”卢植摸索着竹简,显然对于陈默的这份礼,颇为满意。

“自然记得。”陈默点点头,自己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还真是多亏了在那里遇到卢植。

“三日后,你来此处寻我吧,我那位故友,你也见过。”卢植将竹简放下,看着陈默道。

当时跟卢植下棋的人可有不少,不过虽然经常碰见陈默,但却没有一个会跟陈默说话,最多也就是点头颔首,如今想来,能跟卢植下棋的,身份恐怕不低。

“还有一事……”这个时候,卢植显然已有送客之意,陈默犹豫了一下,看向卢植道:“高将军之事,卢公可知?”

“嗯,高顺曾于我帐下听调,此人性格刚正,有威严,此番被骞硕陷害下狱,虽是愿望,但此时难解。”卢植点了点头。

为何难解?陈默大概也猜到了,这次高顺跟骞硕起冲突的原因,就是因为高顺对骞硕选将方式的不满,而骞硕也正是因此而抨击高顺,将其下狱,如果此时放出高顺来,岂非就等于是骞硕错了?

如今骞硕刚刚被任命为西园八校之首,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单凭这一点,天子也断不会放高顺出来。

就算求情,也得等骞硕立足了威望才可以。

虽然之前陈默也有类似的预测,但此刻听卢植说起,依旧有些失望,对着卢植道:“洛阳牢狱看守极严,默欲探望高将军却不得门径,不知卢公可否让末将去探望一二?”

天子阅兵之后,高顺便被骞硕派人押送入狱,之前陈默还能隔三差五的去看望高顺,如今再想探望,却是不得门路。

“难得有这份心意,且去吧,老夫虽非管邢狱,不过也有些薄面,只是探望,却也不难,你再去探望,只需说受我之托便是。”卢植微笑道,总的来说,他对陈默观感不错,有才华,亦有天赋,性格相对同辈来说要沉稳许多,而且知恩图报,对于这样德才兼备的后辈,卢植是不介意提携一番的。

“默告辞!”陈默起身,向卢植告辞离开卢府,出来之后,却并未回家,而是在驿馆买了酒肉,又跟驿馆借了个食蓝,直接拎着食蓝便去了牢狱。

果然,报了卢植的名讳之后,又说明了原因,这一次便没人阻拦,很快便见到高顺。

“这洛阳牢狱你也能进来?”看着在狱卒的带领下进来的陈默,高顺愕然道。

“只有一刻,军侯也莫让我等难做。”狱卒重新将门锁锁上,临走时,不忘向陈默嘱咐道。

“有劳。”陈默点点头,将食篮放下,再将酒肉摆开,看着高顺笑道:“托卢公之福,不过默俸禄微博,只有这些,将军莫要嫌弃。”

“我入此处已有月余,你乃除狱卒之外,第一个来见之人。”高顺给自己添了一碗酒,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当浮一大白!”

“将军不是不饮酒么?”陈默看着高顺的酒碗。

“很多年未曾喝了,今日突然想醉一场。”高顺看着碗中浑浊的酒液,笑的有些沧桑。

人家都这么说了,陈默也不再多言,端起酒碗与高顺一碰,以袖掩面,将碗中浊酒一饮而尽。

陈默也没说救他出狱之事,免得让他更加心烦,只是与高顺说着一些军营趣事,以及他如何练兵,高顺也只是说一些他参军之后的见闻,两人自说自话,却出奇的和谐。

不到一刻,一壶浊酒已经见底,狱卒已经跑来催促,陈默起身,看了看趴在案上呼呼大睡的高顺,摇头一笑,收拾碗筷食蓝。

“告辞,有机会再来探望将军。”陈默起身,对着高顺道。

“下次莫要带酒,此物不是好物。”高顺趴在桌子上,梦呓一般道。

“嗯,记下了。”陈默点点头,跟狱卒点点头,狱卒已经将门打开,径直除了牢门,在狱卒的监督下大步走出监牢。

从阴暗的监牢里重新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心中的阴霾也跟着散去不少。

什么世道?

看了一眼牢狱,陈默拎着食篮走向驿馆,心中却是想着自己入洛阳以来的见闻,当初曹操说的没错,这座恢弘古城,在哪恢弘的外表之下,藏着无尽的腐朽与暮气,看似锦绣繁华,但很多东西已经开始腐烂,不断地侵蚀着大汉朝的根基,只是该如何改变,除去这些腐朽,陈默也不知道。

心中或许有些想法,但阻力太大,莫说他做不到,便是能,陈默也不会去做。

杀一人而救天下?

当天下脆弱到寄托在一人身上的时候,陈默觉得还是算了吧,更何况杀的那个人是自己?

回到府中,云思和娟儿正在清点东西。

“这是做何?”陈默疑惑道。

“曹将军派人来说,有商队去徐州,问我们有无东西送回,公子此前为老夫人和家主准备的物什正在清点。”娟儿雀跃道。

老夫人,便是陈默的母亲,上次传来家书,已经被老师接到射阳照顾。

如今通讯极不方便,洛阳与射阳相隔千里之遥,平日里书信都是等有去往徐州一带的商队,花些钱让对方帮忙送去,若是对方还回来,一般会多加一些钱托对方将回信带回来。

陈默点点头道:“稍待,尚有一封家书未写。”

“喏。”娟儿显然也要往家里送家书,拖云思在那里招呼,小跑着跟着陈默进来,显然是想要让陈默代写。

“早就等上了?”陈默看着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竹简,有些好笑的看着娟儿。

“拜托公子。”娟儿朝着陈默一礼道。

“好,要写什么,先给你写。”陈默摊开竹简笑问道。

“公子真好,就写娟儿过得很好,公子待娟儿也极好,娟儿攒了些钱财,让父亲再垦一块地,还有还有……”

第53章荀爽

陈默又告假了。

鲍鸿有些无奈,便是他也没有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反倒是自己帐下这个军侯,隔三差五的便要出去,偏偏还没法不答应。

上次是袁绍和曹操招,这个面子,鲍鸿不能不给,这次又是卢公……说实话,鲍鸿有些酸了,他就想不明白,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怎会在刚刚进入洛阳不久,便与这么多大人物搭上了关系?

袁绍那里,还可说是曹操引荐,曹操……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卢公这就有些……

看着即便陈默不在,也依旧坚持每日训练的部队,鲍鸿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小子练兵上还真有些天赋,只是想想自己在洛阳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也没能被显贵看重,陈默来了不过数月,便有了这许多人脉,若说一开始鲍鸿想要交好陈默,那现在,他对陈默就有些嫉妒了。

其实鲍鸿也不是没有贵人提携,何进对鲍鸿其实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先担任屯骑校尉,这次又把他给推上下军校尉的地位,只是何进屠家子的身份,鲍鸿看不上。



立在帅旗下,想着刚才陈默那一脸平淡的说要去拜见卢公的表情,鲍鸿这心里面就很不是滋味。

另一边,陈默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嫉妒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太在意,庸人才会有功夫去嫉妒别人而不是想着提升自身。

对于这次见卢植以及他那位故友,陈默特地回家换了一身干净的儒袍,这才往凉亭的方向赶去,只是到了凉亭之后,却发现只有卢植一人,并无他人。

“累卢公等候默之过也!”见到卢植已经在等他,陈默没有解释什么,连忙上前道歉。

“无妨,这人年纪大了,夜眠会短许多。”卢植摇了摇头,示意陈默坐在自己对面,微笑道:“我那位故友尚未到来,不如你我先对弈一局如何?”

“敢不从命!”陈默点点头,也抛开了杂念,跪坐在卢植对面,照例执黑先下,卢植的棋艺较自己高出不少,多数时候,会直接让他先下。、

“你这般下法,可非君子所为。”看着陈默落下的黑子,卢植有些好笑道。

两人对弈已久,对于卢植的路子,陈默大概知道一些,每次先手,都会想办法扰乱卢植布局,相比于卢植每落一子,必考虑全局而言,陈默的下法却是步步抢先,扰乱卢植布局,不让对方布成局势,有时候甚至不惜自残也要挡住卢植的气。

“卢公见谅,弈棋之道,在晚辈看来,犹如两军对垒,布局固然重要,但若能令对方不能成局,以快取胜,或有剑走偏锋之嫌,但相比于稳抓稳打,最后被卢公大势碾压而言,这般反而更有胜算。”陈默也不尴尬,卢植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心生恼怒,以他的棋艺,要赢卢植,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跟卢植斗快,打乱对方节奏。

“年轻人好胜之心太强,固然是好,能叫人锐意进取,但太过执着于胜负,反而落了下成。”卢植显然已经习惯了陈默这般打法,四平八稳,落子速度不快不慢,陈默这种抢功的路数,仗的就是年轻人头脑活泛,如果跟陈默去拼这个,卢植自问拼不过,所以便不再拼,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管陈默如何下,他都不紧不慢,颇有一种他强任他强,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

棋盘过半,陈默没能抢功下这一局,局势开始不利,落子速度也慢下来,陈默努力将自己散乱在各处的棋子衔接,以图翻盘,卢植的落子速度却快了几分,大局已成,陈默这种前期疯狗一般四处破坏的下法,自己本身就是散乱一片,一旦卢植势成,几无翻盘可能。

若是常人,到此地步,几乎已经放弃,但陈默性格百折不屈,即便此时,也依旧努力寻求机会翻盘。

只是到得此时,双方攻守易位,卢植开始咄咄逼人,落子速度越来越快,陈默反倒开始谨慎起来。

“卢公,这对我一后辈还用此等招式,是否有些……”陈默一边下棋,一边开始打感情牌。

“弈棋之道,犹如两军对垒,你如今也是将兵之人,听闻也曾上过战阵,当知这两军对垒,心术也在其中,你这后生开局之时,不也正是用此法想霍乱老夫心神?”

陈默无言以对,又下几子,终究回天无力,眼看着卢植将自己的棋子一片片吃掉,再难翻盘,只得投子认输。

“少见子干与人对弈如此慎重,此子棋力倒是不错,只是剑走偏锋,终非正道。”就在陈默投子认输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人声。

“慈明来的正好,小辈精力旺盛,老夫年迈,却是力有不逮,你来替我,教教此子。”卢植抬头,看到来人笑道。

“也好。”来人也不推脱,接过卢植的位置跪坐下来,随口道:“少年郎可是子干子侄?”

“非也。”卢植摇了摇头,跪坐于一旁:“乃子源弟子,此番入洛阳入仕,前来拜会,我见此子聪慧,且有子源之风,常来我府上弈棋,时日久了,倒也没了许多规矩。”

“看得出来,少年郎与我对弈少了几分方才的凌厉,中规中矩。”来人看着陈默落子,不由笑道:“却是有几分子干的影子。”

陈默常与卢植对弈,虽然对弈时,多半是设法拆解卢植棋局,但此刻与旁人下,卢植的套路却是信手拈来,不见丝毫晦涩。

“此子有过目不忘之能,与我对弈多时,却也不奇怪。”卢植看着棋局,感叹道。

过目不忘,不说没有,但绝对不多,单就这一点,都算得上奇才,更何况陈默无论文武,都有不俗造诣,这也是卢植愿意提携的原因。

“能得子干看重,当有不凡之处,不过子干今日寻我前来,说的可并非此事。”来人显然误会了什么,看着陈默道:“老夫不在仕途久矣。”

“仕途之事,靠他自己,今日前来,是为前日送你竹简之事,慈明以为,那竹简如何?”卢植笑着摇了摇头,若他真有心帮陈默在仕途更顺一些,也不会找此人。

“做工不错,且能将书写者笔蕴留住,实属难得,之事那书写之人,书法略显稚嫩,可惜了匠人的手艺。”来者摇头一叹道:“只是洛阳书匠,我大都识得,最近家中几部书卷准备誊刻,子干可否为我引荐?”

陈默闻言看了看老者,没有说话,专心下棋。

自己的书法还行吧?

“年轻人来说,依然不错。”卢植笑着看了看陈默:“我招此子来见你,便是为了此事。”

“哦?”捻棋的手指微微一顿,看向陈默道:“少年郎还通匠艺?”

“自幼家贫,而且帮人藤刻竹简,既能贴补家用,又可读书,时间久了,雕工尚可。”陈默尴尬的笑了笑:“晚辈书法自然是不及卢公的,只是登门拜见,也不好空手而去,只得刻了一卷竹简,望卢公莫要见外。”

“那字也是出自你手?”来人诧异的看了看陈默,又看向卢植道:“所以今日你邀我前来……”

“若慈明觉得他手艺尚可,便给他个机会。”卢植笑道:“此子天资不俗,性格又有些傲,不愿接受其师资助,老夫与他颇为投缘,是以将其荐于慈明,看家中书卷是否可交给他誊刻?”

“只是此事?”老者苦笑摇头道。

“也是给你介绍后辈。”卢植笑道:“你知我不好求人。”

“这个不难。”老者点点头,随即又将目光看向陈默道:“倒是有几分子源气度,你明日可来我府中,自有人会将东西给你。”

价钱,老者没说,陈默也没问,只是躬身道:“尚未请教长者名讳。”

老者目光看向卢植。

卢植笑道:“你可知荀氏八龙?”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原来是慈明公当面,后辈陈默无礼了。”陈默闻言躬身一礼道,荀爽荀慈明,亦是当世大儒,颍川荀氏,更是大族,陈默怎会不知。

“先将这局棋下完吧。”荀爽只是笑笑,指了指棋盘道:“子干的棋艺,倒是被你学去不少,难怪能得子干看重。”

“后辈无礼。”陈默点点头,而后落下一子,默默地将荀爽的白子吃掉一大片。

呃……

荀爽怔怔的看着棋盘,随即无语的看向陈默:“你既要老夫帮你,这棋盘上竟是分毫不让?”

“慈明公见谅,卢公棋路不好把握,晚辈初学,不知分寸。”陈默拱手道。

“罢了罢了。”荀爽直接将棋打乱道:“便算和棋吧,今日被尔等绕了心神,改日再下。”

陈默:“……”

看了看荀爽,又看了看卢植,见卢植一脸的不屑,陈默也明白了,看来这位慈明公这般做法也不是一两次了。

“你先去吧,我与慈明再下几盘。”卢植摆了摆手,示意陈默先行离开。

陈默点点头,跟二人道别之后,转身离开。

“此子如何?”卢植看着荀爽道。

“不骄不躁,处变不惊,他日前途可期。”荀爽看着棋盘点点头道:“这次我执黑?便算你还了我人情?”

“好个老不羞,陈默的手艺不差,我为你引荐,怎的反倒欠了你人情?”卢植瞪眼道。

“虽然不差,但也未必就要选他,你要帮他来找我,难不成还要我欠你人情不成?”

陈默一走,凉亭里的画风突然变得有些……不正经起来……

第54章誊刻

“校尉,明日末将想再出去一次。”回到军营,陈默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鲍鸿,继续告假。

脸皮……跟曹操交往的多了,那东西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了。

“又有何事?”鲍鸿现在不怎么想看到陈默,那张看似天真无邪实则面目可憎的脸,每次看到,都有种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

“今日随卢公识得一位长者,明日要去登门拜访。”陈默笑道。

卢公认识的,还是长者……鲍鸿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他不想问是谁,但又止不住好奇:“卢公的好友,却不知是哪一位?某在洛阳时日不短,这洛阳名士大都识得,你且说来,我为你参详参详,免得明日失了礼数。”

“慈明公。”陈默笑道:“荀氏乃颍川大族,不知慈明公有何喜好?”

陈默准备再做一本竹简带过去,这东西无论雅俗,拿去都不丢人。

“你方才说什么?”鲍鸿的笑容有些僵硬。

“慈明公。”陈默疑惑的看着鲍鸿。

“不,第一句。”鲍鸿摇了摇头。

“明日末将想再出营一次。”陈默想了想道。

“不准!”鲍鸿把脸一板,冷声道:“陈默,我念你是军中老人,是以数次通融,但你这每日出去,有些不妥吧?若军中将士都似你一般,教我如何治军?”

陈默愣了愣,仔细看向鲍鸿,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你看甚?不准就是不准!”鲍鸿被陈默看的有些不自在,把脸别过一边,冷哼道。

“前次与本初公饮宴时,曾提及校尉。”陈默也没多言,只是思索着回忆道:“言说校尉治军有方。”

“你莫要用本初公压我……”鲍鸿冷哼一声,随即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狠狠地等着陈默道:“为将者,当公私分明,我虽敬本初公德行,但他与我皆为八校之一,无高下之分。”

“校尉不想知道本初公如何评你?”陈默笑问道。

“如何……”鲍鸿把脸一板道:“无需多言,下不为例。”

“那末将去练兵了,顺便交代一番明日的军务。”陈默对着鲍鸿一拱手道。

“那个……”鲍鸿一把抓住陈默的肩膀,看着陈默期期艾艾道:“你是否忘了什么?”

“知难此人,能力尚可,只是气量小了些。”陈默模仿着袁绍的样子,语重心长的道。

“有道理……”

看着一脸神神叨叨的鲍鸿,陈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鲍鸿这个人,其实要说多可恶,那倒不至于,但在洛阳这样的地方,而且手握一校兵权,那考虑的就不该是人品,无能就是罪,没有能力,那些所谓的人脉根本无足轻重,认识多少人都没用。

官场很现实的。

一天的时间里,陈默如往日一般正常训练,对于他们这一曲的人来说,在食物供给充足的情况下,每日训练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次日一早,陈默将鲍庚叫来,让他代自己训练将士,自己则跟鲍鸿领了令牌出营去往荀府。

相比于徐子将家处处透着一股高人一等,名师风范的府宅来说,作为颍川大族的荀家府宅反而要单调不少,府宅占地极大,但却颇为简洁,透着一股朴素之风,家中管事、仆役身上也有股子文人的气息,乍一看不起眼,但若身处其中的感觉却又有另外一番韵味。

“陈公子,这些便是家父准备更换的竹简。”接待陈默的并非荀爽,而是荀爽次子荀棐。

“这……”陈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车竹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荀棐:“文卿先生,这些都要誊刻?”

“嗯,都是些未曾保存好的竹简。”荀棐点点头道::“便有劳陈公子了。”

共三百三十六卷,清点完之后,陈默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就算他每天什么都不做,也不用像送卢植的那般精细,一天誊刻十卷也得一个多月,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除了誊刻什么都不做,练兵、赴宴,还有可能有出兵任务。

“家父说明年开谷雨之前能够完工便可。”荀棐微笑道。

“文卿先生,这时间倒是充裕,只是……”陈默觉得还是找人分担的好。

“嗯,所需费用的话,一部竹简,按照洛阳如今誊刻竹简的价钱,是两千钱,公子可有异议?”荀棐微笑着询问道。

“没有,在下手艺一般,两千钱,已是不低,还要多谢慈明公照顾。”陈默认真的摇了摇头,心中默算了一下,抛开买竹简的钱,这三百三十六卷竹简能赚六十万钱。

空白竹简不贵,单是有文字的竹简几乎是有价无市,不过只是誊刻,便能赚六十万钱,陈默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妨事,家父言公子近日有些拮据,又不愿向子源伸手,这等高德令人钦佩,正逢家中要翻新一批竹简,与其找寻常匠师,不如由公子来做。”荀棐摆了摆手笑道。

“不怕先生笑话,近日确有些拮据,不知可否换一换方式,在下每刻好十部竹简,便差人送来,也方便贵府查验,同时也将十部竹简的钱交付如何?”陈默笑问道。

“可,在下最近正在府中,公子差人前来,可直接寻我。”荀棐闻言点点头道,本身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就如陈默所说,如果一下子把三百多卷竹简都拿来,校验错字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陈默提出的这个方法,确实不错。

“这车借我一用。”陈默撸了撸袖子,准备将这些竹简先拉回家去。

“不必如此,我着人帮公子送至府上吧。”荀棐有些好笑道。

“那便有劳了。”陈默点点头,也不客气,他准备去找个售卖空白竹简的商贩,这空白竹简的钱,还要自己出的,也算是一点本金吧。

辞别了荀棐,陈默在洛阳城转了一圈,跟一家商贩说好购买三百三十六卷竹简,并由对方帮他运送到臧府之后,方才回到家中,军营今天是不准备去了。

“夫君,今日荀家着人送来一大车竹简。”云思和娟儿来到陈默身边询问,竹简可不是一般东西,她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正好,有件事接下来需你来办。”陈默将外袍递给娟儿,看着云思道。

“夫君请说。”云思连忙肃容道。

“我答应荀家帮忙誊刻竹简,每日你着人来军营将空竹简送来,另外将我誊刻好的竹简送到荀家去校验,每卷竹简两千钱,你帮忙收好,家里的开支还有护卫们的薪俸从这里面扣,余下的钱先收起来。”陈默将运送竹简的事情交给云思来处理,他发现自己这个妾不但颇通诗书,人情练达之处,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交给她来处理,陈默也放心。

毕竟陈默本身也不可能天天往外跑,鲍鸿的话说的其实并没错,他最近外出的确实有些多了。

“妾身定为夫君做好。”云思闻言美目一亮,一般掌管家财的都是大妇,也就是正妻,小妾再得宠,也不能逾越,虽然如今陈默也只是暂时将此事交给她来管,但也足以说明自己再这位小夫君心中的分量。

“天色不早,今夜便在家中睡吧,我去看书,你……”陈默看了看云思,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许多:“今夜陪我就寝。”

说到最后,陈默自己都感觉躁得慌,只是初涉此事,哪怕知道不能沉迷其中,但也没法完全杜绝念想,难得回家一趟,陈默也想好好温存一番。

说完,陈默便故作镇定的走了。

看着陈默的样子,云思有些好笑,白皙的脸上确有些红晕久久难以散去。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在云思的服侍下穿戴好之后,抱着十卷空白竹简,跟云思嘱咐好每日前来拿竹简的时间之后,便往军营而去。

至于原本的竹简,内容其实陈默早已读过,只是其中注解,昨夜也已经将今日要誊刻的十卷记下,下一次由家将将新的送过来便是。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默都待在军营,不过却跟以往不同,除了必要的训练之外,大多数时候,陈默都是坐在一旁刻竹简,随着身体对于雕工的不断熟练,速度还涨了一些,基本上,一天刻十卷是没有问题的。

府中的家将每天会将新的竹简送来,同时将已经刻好的竹简带走,另外也会带来一些消息,云思会将每日所得与支出列一份单表让家将一同送来,偶尔还会有一些邀请陈默赴宴的请帖,不过大多数都被陈默否了。

偶尔,陈默会告假去探望高顺,日子紧张而单调,不过想到每天都有不少钱进账,这单调而枯燥的日子,也就变得不那么枯燥,更何况,荀家这些竹简上的注释对于陈默来说,价值甚至比荀家给他的那些钱都要值钱,陈默无事的时候,多数时间都会参悟这些东西,思索其中对错与道理,前人是如何思考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十一月,朝廷下令下军校尉鲍鸿率本部兵马前往葛坡平定葛坡贼,陈默这般清闲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第55章首战

十一月初三,臧府。

“荀府没时间亲自登门了,你明日着人去一趟,此番出兵,归期难定,誊刻之事需得等我回来再做,当然,若是荀家想要找其他人帮忙誊刻也可以。”出征前,家在洛阳的将官可以回家交代一番,毕竟兵凶战危,出征一去不复还的太多了。

“妾身明白。”云思点点头。

“公子,可否不去?奴婢听说,打仗很危险的。”娟儿泪眼婆娑的道。

“不能。”陈默揉了揉娟儿的秀发道:“男儿的功名,是马上得来的,你家公子可不想一生碌碌无为!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可是……”娟儿还是不舍。

“男儿的尊严,是不容亵渎的。”云思轻轻搂住娟儿道:“夫君有鸿鹄之志,你我该做的,是夫君疲惫之时,能让夫君休息,而非阻拦夫君的脚步。”

陈默看了看云思,点点头没有说话,不过这番话,却让陈默有些心动,相处的越久,对这位小妾就越有些沉迷,不只是对方的身子。

摇了摇头,将杂念甩出,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出征,夜里也没再胡来,他要保持充足的精力,哪怕他就算今夜胡天胡地,明日依旧生龙活虎,陈默依旧希望能够保持更好地状态迎接自己人生中第一场战役。

次日天还未亮,陈默已经醒来,自己穿好了衣裳,来到厅堂准备取剑离开,却见云思已经等在那里。

“你一夜未睡?”陈默看着云思的脸色,皱眉道。

“夫君将远行,妾身如何安眠?”云思将手中一件小衣递给陈默道:“此内甲是云思以金丝掺杂蚕丝织就,本想待夫君生辰之时送于夫君,今夫君远征,便将此件软甲赠予夫君,祝夫君旗开得胜!”

陈默伸手,接过那内甲,一些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在胸中涌动,看着美妾,一时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伸手,将云思轻轻地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等我回来。”

“嗯。”云思温柔的点点头,随即推开陈默,躬身一礼道:“时辰已不早,夫君莫要犯了军令。”

陈默点点头,将承渊剑挂在腰间,又将软甲换上,在云思的帮助下穿上了盔甲后,径直朝门外走去。

陈默抵达军营时,三部人马已然集齐,陈默快步入伍,又等了片刻后,鲍鸿带着三名军司马来到阵前,无需多言,随着一声锣响,三军列队,浩浩荡荡的沿着上东门大道浩浩荡荡的从上东门而出。

……

自今年二月开始,各地黄巾余部纷纷起事,二月,有郭泰于西河白波谷起事,攻略太原郡、河东郡等地,四月,汝南葛陂黄巾军再起,攻没郡县,十月时,青徐黄巾军又起,一时间,似乎中原各地黄巾频频出现,仿佛又回到五年前一般,也正是担心再不及时镇压,恐怕当年黄巾之乱重演,从八月起,朝廷便不断派兵往各方镇压黄巾残党。

而这一次,鲍鸿这一营要剿灭的,便是如今中原声势最重的葛陂黄巾。

部队从洛阳城东出发,而后渡河走伊阙关而出,延伊水而下,于新城转道向东,越过颍川直入汝南,沿途郡县提供军粮,又走一月,部队抵达汝阳。

“报”荒凉的驿道上,一骑绝尘二来,到得近前,翻身下马,对着马背上的陈默躬身道:“军侯,已发现葛陂贼踪迹,只是贼势浩大,人马众多,一时难以辩清。”

陈默这一曲人马,负责警戒四周,同时也负责探听情报。

“贼势浩大?”坐在马背上,陈默从怀中取出地图,摊开来看,皱眉道:“此处距离葛陂尚有多远,前方是何处?”

“前方为南顿,南顿距离葛陂尚有百余里。”斥候躬身道。

“上马,去将此事报知将军,鲍庚,带一队人马随我来,其余人,探查四周,莫要中了贼人埋伏。”陈默收起地图,对着众人道。

“喏!”陈默麾下屯将、队率齐声领命,陈默带着鲍庚领了一队人马朝着前方奔去。

奔行数里,陈默目光一凝,连忙命令部队停止,不远处的山头上,似有人影浮动。

微微眯起目光,陈默低声道:“在此等候,看我旗语。”

说完,也不等鲍庚答话,背插两枚令旗,抄手将马背上的长弓摘下,自箭囊中抽出一枚利箭,便策马向远处的山岗之上飞奔而去。

此时鲍庚等人才发现那山岗后面有人,似乎察觉到陈默是冲自己而去的,翻起身来转身便跑。

“嗡”

飞奔之中,陈默张弓搭箭,弓弦震颤声响起,冰冷的利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已然临近,那人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冰冷的箭簇直接闯入他的眼球,惨叫一声倒地。

陈默一勒战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去,那里正有一人匍匐着往后爬,见陈默杀人之后又朝自己这边冲来,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再隐藏,起身便跑。

弓弦震颤之声再起,那人应声而倒。

陈默来到对方身边,确定对方已经气绝,又策马来到第一个被他射杀的人之前,利箭穿颅而过,死透了,策马在四周逡巡一圈,没有其他敌人之后,陈默才收起长弓,自背后取出令旗,对着山岗下的鲍庚等人打出旗语,让他们过来。

“军侯,你的箭术真厉害!”鲍庚带着人马来到陈默身边,一脸敬佩的道。

刚才陈默可不是站在原地瞄准射箭,而是在策马奔腾中,隔着数十步一箭射杀敌人,单就这份骑射的本事,方言西园八校之中,便是上军校尉麾下那些来自各州郡的强勇,恐怕也没一个有这本事的。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远远地看着前方的城池。

低矮的城墙上,已经不见守军,城墙四周有交战的痕迹,七零八落的散布着不少尸体,城中升起的浓烟并非狼烟,空气中,隐隐能够听到哭嚎之声。

“城破了?”鲍庚干涩的说出一句废话。

城外还有黄巾军在清理战场,也有人在往城里涌。

“鲍庚!”陈默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喏!”鲍庚下意识的一挺胸。

“你立刻回去,召集所有人,以伍为战,将队伍拉开,找些树枝拖动尘埃,做出大军出征之相,记住,不必杀来,从这处谷口出去后,便拖着树枝来回奔行!”陈默厉声道。

“军侯,我们只有一曲,这贼人人手可不少,光是城外那些黄巾贼,便有千人吧?”鲍庚连忙拉着陈默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冲动啊。

“此乃军令!怎的?未让你厮杀,你也怕?”陈默低头,看着鲍庚冷声道。

“末将不怕!”鲍庚一挺胸道。

“那就去做!其余人马,随我杀!”陈默厉喝一声,当先策马带着一群将士杀出。

只有一队人马,城外的葛陂贼见到并不害怕,反而分出一支迎来。

陈默一马当先,见对方挥兵来战,尚未接近,接连三箭便将这支人马的三名主将射杀,对方阵型当即一乱,紧跟着陈默率军杀至。

他麾下这支人马日日勤练不懈,无论体力还是战斗技巧远非这些黄巾贼可比,再加上主将尚未照面,便被陈默射杀,军队没了指挥,只是一个来回,便被陈默杀得丢盔弃甲,狼狈奔逃。

陈默也不管这些混乱的溃军,直接带着人马往城门前杀去,一名黄巾贼将率军策马来战,尚未照面,厉声喝道:“某乃大将何曼,狗官报上名来!”

何曼?

没听过。

陈默也不答话,见对方并无箭阵和长矛阵阻拦,一把抄起马背上的大槊,带着人马直冲这支尚未成型的贼军。

何曼见状大怒,拎起手中铁叉便来迎战陈默。

离得近了,何曼将手中铁叉狠狠刺出,陈默却将大槊交于左手,右手在腰间一摸,一枚刻刀抖手射出,这是他在磨练刀功时灵光乍现摸索出来的飞刀技能,此刻突然使出,那何曼下意识的收叉格挡。

只是那刻刀不过三寸,体积极小,若是箭矢,或许还能封挡,但这刻刀,却极难格挡,尤其是短距离内,几乎防不胜防。

在何曼愕然的目光中,刻刀直接越过对方的铁叉,没入其喉咙,紧跟着陈默策马而过,一槊将其从马背上直接刺落下来,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何曼连一合都未接住便被对方刺落马下,不少人顿时慌了神,陈默趁机将对方尚未整齐的阵型冲溃。

后方,山谷口处,烟尘四起,隐隐绰绰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其中,不少黄巾军见状大惊,有的狼狈朝着城中奔逃,有的则直接丢掉兵器朝四面八方涌去,陈默待那些黄巾贼进去一批之后,迅速抢近,占据一座城门。

“响号!”陈默看了看四周围不敢上前的黄巾军,一边命人在城门洞里布下阵势,一边让号手进入城中吹起军号。

城中黄巾贼不明就理,听闻大批官军杀到,甚至不敢朝这边靠近,直接从其他城门逃出。

陈默立在城门下,看着狼藉一片的城池,也未下令追击,只是守住城门,待黄巾贼走的差不多了,方才派人前去通知鲍庚来城中集结。

第56章人性

“军侯,真神了,那些黄巾贼竟如此不堪一击!”鲍庚带着其余人马入城,看着狼狈奔逃的黄巾贼,一脸敬佩的看着陈默道。

“不过喝退而已,命人立刻清理战场,封锁四门,另外派人通知校尉,尽快赶来汇合,若那些黄巾贼杀回,我等这点人马克守不住城!”陈默摇了摇头,心底确有些发沉。

这帮黄巾贼跟当初他所遇到的那些黄巾贼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虽然人数没有当初多,但打起仗来却颇有章法,四周设置暗哨监察,而且战斗力也非当初那些稍稍受挫便溃败的黄巾贼可比,若非方才自己第一时间杀了对方将领,城外的战斗可没那么简单。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是陈默遇到战斗的第一选择,他的箭术不错,加上后来又学了骑射,作战中先射杀敌军将帅,然后冲乱敌军阵型,能够有效地避免己方伤亡的同时,最大限度的给敌军造成混乱,顺利的,就如同刚才这般,城外上千军队直接溃散。

若非如此的话,城外的兵马虽然散乱,但凭他这点人马,对方站着不动都得他杀上半天,当然,让鲍庚故布疑阵,吓退敌军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但这是陈默的战术素养加上天时地利以及他个人能力综合才有的效果,否则二百人击退数千人……基本就是幻想。

这一点也正是陈默所担心的,这葛陂贼披着黄巾的皮,但对付起来,可比当初的黄巾贼难对付多了,对方人马虽然不及当初的黄巾贼多,但针对性却比当初遍地开花的黄巾贼强了不少,而且整体战斗力比当初同等数量的黄巾贼提高了不止一个级别,而此番从朝廷派兵来看,显然是将葛陂贼当成当初的黄巾贼来打的。

这一仗,可不容易,等鲍鸿来了,需得跟他好好商议一番,最好能跟汝南、谯郡、陈国的兵马对接,只凭他们这一千多人可不够。

两名屯将带着人马开始分工,清理战场,修缮城门还有女墙,陈默则找到城中残存的县卫,至于南顿令还有县尉,已经战死在混战中了。

“大家不必惊慌,我乃下军校尉帐下军侯,后续大军很快便到。”陈默看着仅存的三名县卫,也没有追究他们躲在百姓家中畏战之事,他跟在臧洪身边四年,县卫是什么水平他很清楚,现在还要用人,那些事情,只当没看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城中的秩序。

见三名县卫低头不语,陈默皱了皱眉:“你三人立刻组织百姓,救火,挑选壮勇帮忙巡视,揪出未曾逃走的贼人。”

“你们为何不早来!?”一名县卫突然红着眼睛瞪向陈默,想要扑上来。

“嗯?”一直跟在陈默身边的大郎拔刀,直接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冰冷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淡淡的杀机弥漫,只要对方再有异动,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斩杀。

那县卫一僵,仍旧一脸仇恨的看着陈默,怒吼道:“若你们能早来,我等何至于此,你可知今日城中死了多少人!?尔等贪生怕死,枉为人!”

陈默看了看其他三人,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怒火,翻身下马,径直来到那人身前,也不说话,直接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他身体常年锻炼,本就较常人强健,自入西园之后,每日疯狂锻炼,力量已远超常人,这一巴掌打的极重,直接将那人扇翻在地。

四周此刻已经聚拢了不少人,先前县卫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此刻见陈默直接出手打人,对陈默更加怨怒。

“我带来的,只有两百人,这城中黄巾贼有多少,你们比我清楚!贪生怕死?我若贪生怕死,可等大军到来再出兵,只是不知道尔等等不等得起。”陈默看了看周围的百姓,摇头哂笑,指着地上捂脸懵逼的县卫道:“你见我年幼,说出这番话来,无非想让我替你担责,你身为县卫,临敌不思杀敌守城,反而躲入民居,本不想与你计较,不想为脱罪,还想反咬于我,莫说本将在发现敌情后立刻动手,我便是等到大军到来再出手,朝廷也不会因此问责于我!不过你们三人既然不领情,那本将也不必枉做小人,将其拿下,待大军到来之后,交由汝南郡衙署发落!”

以德报怨?

如今的陈默可不是当年尚在乡庄之中的小粪郎,心中那没有底线原则的善念,早已没了,我怜你放你一马,那是我的善念未泯,但你若不领情,甚至看我年幼好欺想来踩一脚,那就找错人了。

“喏!”身边几名护卫直接上前,二话不说将另外两人踹倒绑起来。

“将军,我等并无此意!”另外两人见势不妙,连忙开口求饶。

不过机会已经给过了,若这三人努力配合陈默,陈默不会追究,也懒得管这些地方的事,但既然起了歹意,陈默就绝不会心软,冷漠的看向四周渐渐多起来的百姓道:“本将来此,是为讨贼,眼下南顿无主,我暂代发令,诸位若是愿意接受,尽快按照将士指挥,灭火救人,若是不愿,某会直接带兵离开,尔等自生自灭便是,某是军人,只管打仗。”

四周百姓此刻倒是乖了许多,再无人无理取闹,如今官军来了还可保他们平安,但若陈默直接带人走了,黄巾贼再杀回来,他们可就完了。

当下便在陈默的指挥下,将城中的医匠集中起来,救治伤员,同时一些木匠、泥瓦匠则被征集起来修缮城墙和城门,陈默又募集壮勇,开始四处救火,南顿也渐渐陷入平静。

战火虽然破坏了家园,杀死了亲朋,但活着的人,终归要继续活着。

看着这有条不紊的一幕,陈默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跟随臧洪在当利四年,对于县城的治理也颇为精通,如今做起这些,倒是不难,只是有些心冷,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径直去了城墙上。

“这些人就是这般,欺善怕恶。”大郎跟着陈默来到城墙上,看着城外狼藉的战场,出声劝慰道:“没必要因他们动气。”

大郎被陈默招入营中之后,便成为陈默亲卫,负责陈默的卫队,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知道陈默此刻心中定然极为难受。

“我只是想起了张婶还有蔡婶。”陈默手扶女墙,看着远处的景物,叹了口气道:“你说如果当年我跟他家没有那么熟,他会怨我吗?王叔和蔡叔若非亲如兄弟,蔡叔死后,蔡婶会那般对王叔么?”

“人遇到大难,总会对身边的亲人发脾气,也不知道为何?”大郎抱着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陈默都想不明白,他更想不明白。

“人性呐。”陈默叹道:“因为张婶知道我们不会害她,蔡婶知道王叔不会伤她。”

“窝里横?”大郎看向陈默。

“差不多,欺软怕硬,也可以说,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最亲的人,就算过分一些,也会原谅他们的,就像这些人一样,我们是官军,来保护他们的,所以他们会将这种情绪发泄在我们身上,当他们发现,我们并不会包容的时候,就又憋回去了。”陈默摸索着女墙笑道。

“好像我以前也是如此,爹娘死的时候,我怨过杨叔,怨过李叔。”大郎想起些不愉快的事情。

“但你活的真啊。”陈默笑道:“你看着城中百姓,不少人都活了半生,恐怕他们都不明白这些道理,不说这些,这一仗杀了几个?”

“六个,还有一个跑了。”大郎道。

“按照功勋,回去后,当个什长可以,有机会还能升为队率。”陈默笑道。

“当亲卫挺好,不必烦忧那许多事情,专心练武、读书,以后你升了官,我手下的人自然也会多。”大郎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升,只是如今陈默也不过一个军侯,若因为他的事,浪费了人情,陈默自己升官就不容易了。

“按功提拔,若有功不赏,朝廷的威信何在?”陈默拍了拍大郎的肩膀笑道:“好好活着,活下来,以后多大官儿都可能当。”

“军侯,校尉派人传来消息,大军距离此处尚有五十里,让我等莫要轻动,待大军汇合之后,再商议对策。”鲍庚快步跑来,对着陈默一礼道。

“南顿已救回,稍后我写一封奏报,着人送于汝南郡衙署,这县令、县丞、县尉皆战死,南顿需尽快派人来,我们不可能一直驻扎在此处。”陈默看了看四周,南顿无险可守,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这地方不适合驻军,他还想从汝南郡衙署这边得到一些关于葛陂贼的具体情报,眼下他们掌握的情报太少,甚至连葛陂贼如今的地盘有多大,兵马几何都不知道,这在接下来制定战略时是很吃亏的。

“喏!”鲍庚答应一声,转身离去找人,陈默则带着大郎和亲卫径直往衙署方向走去,他身上可没带笔墨还有竹简。

第57章世情

“一曲人马退掉葛坡贼大军,陈默,你如何做的?”次日清晨,鲍鸿带着兵马赶到南顿,关于南顿的情报,昨日已经收到,鲍鸿麾下,几名相熟的将领搂着陈默的肩膀笑道。

“运气而已。”陈默摇头笑着来到鲍鸿身前,插手一礼道:“参见将军。”

“做的不错,我没看错人。”鲍鸿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我已派人通知汝南郡府,很快便会有人前来接任县令之职。”

“将军,默郎这次算是头功吧?”一名军司马笑道,陈默跟他们是一起从西园选将出来的,对于这个小兄弟,这帮人还是很照顾的,见鲍鸿没说功勋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道。

“那是自然。”鲍鸿点点头,看向众将道:“看来葛陂贼也不过如此,尽快探知其主力所在,一战而灭之。”

“将军!”陈默闻言,连忙上前拱手一礼:“这葛陂贼与昔日黄巾大有不同,切莫大意!”

“嗯?”鲍鸿闻言,有些不悦道:“怎说?”

“末将幼时曾身陷黄巾贼众,为黄巾贼裹挟攻城,当时的黄巾贼毫无兵法可言,以粮诱使百姓群聚,以声势吓人,顺则势如破竹,但稍遇抵抗,便鸟兽散,而此番葛陂贼人,我观其布局,颇有章法,战场四周都有暗哨查探,攻城也非一拥而上,且敌军兵力几何,尚未有准确情报,此刻若贸然寻求决战,恐于我军不利!”

“那是你见识太少!”鲍鸿闻言摇头哂笑道:“当年本将曾随皇甫嵩将军转战南北,那波才、张角、张梁所率之众,皆为黄巾贼精锐,其骁勇可非徐州黄巾可比,不一样被我军大败!”

“但那也是皇甫将军之能!”陈默皱眉道。

“放肆!”鲍鸿一拍桌案,藤的站起身来,戟指陈默道:“陈默,莫非你以为小胜一阵,便有资格对本将说教不成?这下军校尉乃是鲍鸿而非陈默!”

陈默微微皱眉,自己确实有些急了,深吸了一口气道:“将军,末将心忧战局,并无冲撞之意,只是贸然决战,实非上策,当此之际……”

“够了!”鲍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将军,陈默也是心有战局,并非刻意冒犯,况且他年少气盛,加上此番初战破贼有功,莫要与他计较了。”军司马钟云对着鲍鸿微笑道。

“三军暂驻扎城外,待探清敌情再做定夺!”鲍鸿摆了摆手道:“诸位各自回营,整顿军务。”

“喏!”

众将对着鲍鸿一礼,各自离开。

陈默除了营帐,让鲍庚去传令集结部队出城扎营,心中却有些闷得慌。

“知不知道你今日犯了忌讳?”钟云从他身后走来,看着陈默笑道。

钟云乃颍川钟氏之人,不过并非嫡脉,为人有些高傲,但也却有些才学,与营中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却敬佩有真才实学之人,二十一岁,也算是文武双全,陈默算是他在这西园新军之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知道。”陈默点点头:“这西园八校本就是被架空的,将军无甚军威,平日里虽然和气,但胸中恐怕憋着一股气,我此番当先破敌,大家这般赞我,我看将军已有些……”

“妒忌?”钟云有些诧异的看向陈默:“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

“有些事,必须说,如今敌情不明,贸然寻求决战绝非良策。”陈默摇了摇头道:“这般只会让贼人牵着鼻子走,战场由他们选,时机由他们定,我们兵马本就不多,于汝南地形也不熟悉,此事最好之策,便是趁贼人未曾注意我军之前,伺机剪除贼人羽翼,联合汝南、陈国、谯郡、江淮一带郡兵不断收缩防线,逼他们主动来战,而非我军主动出击。”

“我只是未想到,平日里极好说话的将军,会有这般大反应。”陈默摇头一叹道。

“废话!”钟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都知道他胸中有气,此时还当着众将面前驳他计策,他没直接动手已然十分克制了。”

“想到了,当时习惯了平日与他插科打诨,今日他突然这般严肃,一时间没忍住,而且他的计策……”说到这里,陈默没再说下去,背着人家说人坏话,终非君子所为:“罢了,稍后我去找他好生说说,此时寻求决战真的不行。”

从鲍鸿拍案的那一刻,陈默就想明白了,自己给自己上官下不来台了,这是低级错误,只是当时觉得事情重大,没怎么理会鲍鸿颜面,这要办事,把顶头上司给骂了,那想办成事可就不行了。

“我看不必了吧?”钟云撇了撇嘴,陈默所言不错,鲍鸿在这军队里是真没什么军威可言。

“叔麟兄,你虽年长于我,不过这世间大多数事情,一个人做不成的,要成事,自家内部不能乱,我要打胜仗,最好年底能回去,家里的小妾还等着我。”陈默拍了拍钟云的肩膀笑道。

“我虽年长于你,但这脸皮却远不及你,你又没错?”钟云看着陈默溜溜达达走向鲍鸿帅帐,有些好笑,却也有些敬佩,这刚刚翻脸然后马上能舔着脸找回去,而且是在自己没错的情况下主动跑回去,至少他自己做不到……打死他也做不到。

“这世上的事,哪来那许多对错?”陈默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陈军侯,将军说……谁也不见。”鲍鸿帐外,两名亲卫拦住陈默,有些为难。

“你就跟将军说,我来道歉。”陈默直接将那亲卫一推,让他进去跟鲍鸿说。

“将军!”亲卫是被陈默直接推进来的,踉跄了几步,看着面色阴沉的鲍鸿,有些无奈道:“陈军侯他……”

“让他进来吧。”鲍鸿一脸不爽的摆摆手道:“下次再犯,军法处置!”

“喏!”亲卫躬身应命,转身出了帅帐,看着陈默道:“陈军侯,下次可否莫要这般。”

“一定一定!”陈默点头迈步入帐,看着一脸阴沉的鲍鸿,嘿嘿一笑,直接跪坐在鲍鸿身边。

“本将几时许你坐下?”鲍鸿端着颠倒的竹笺,冷哼一声。

“若是躺着,对将军不敬不是。”陈默往鲍鸿身边凑了凑:“将军,方才是末将不知轻重,自毁士气,实乃大罪,还要谢过将军不罪之恩。”

“你这……放眼洛阳,怕是也没几人有你这般脸皮!让人想骂你都骂不出来。”鲍鸿有些绷不住,深吸了口气,刚刚翻脸,转眼就能跑来嬉皮笑脸的人,不说旷古烁今,也是古今少有了。

“那是将军不了解末将,否则,你定会动手!”陈默嘿笑道。

鲍鸿终究是被陈默这份厚脸皮劲给绷不住了,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也莫怪本将不听人言,只是此战乃我部初战,若不能尽快胜出,怕朝中会有人诘难。”

“将军,方才也非末将危言耸听,若非先杀了贼将,又故布疑阵,让贼人以为我大军已至,可没那般容易赶走这帮贼人。”陈默立刻正襟危坐,看着鲍鸿道:“而且这贼军打仗真的颇有章法,当年黄巾军精锐末将是没有见识过,却也听过,那波才、张宝、张梁之流,空有名气,但若论带兵打仗,莫说将军,军中一屯将都能胜他们,但今时今日不同,贼军不但在四周设有暗哨,而且还会排兵布阵,末将能胜这一阵,实数侥幸,而且一座南顿便有数千贼军,如今葛陂贼势大,其究竟有多少兵马尚未可知,此时若贸然出兵,天时地利都不在我军。”

“真的这般厉害?”鲍鸿皱眉道,刚才他只是被胸中一口气堵着,陈默说什么,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驳,此刻冷静下来,也觉得陈默说的有理。

“最重要的是,我军三部只有千余兵马,而葛陂贼众具体数量尚不可知,但至少是十倍于我军,这兵力悬殊,我军若是要与他们决战,首先要找到他们主力,然后在四周围有多少敌军尚不知晓下,孤军深入,胜算着实不大。”陈默见鲍鸿意动,心中大喜,当下将心中想法说出:“而且葛陂贼四月起事,攻城掠郡,此时汝南、陈国、谯郡、九江乃至梁国诸郡都受其所扰,只凭我军千余人,光是在这些地方走一趟,也需旬月,更何况还要击败十倍于我的敌军,将军觉得可行?”

“这……”鲍鸿叹了口气道:“只是一时之间,本将也难思量对策。”

“将军,若肯听我言,或许可以胜之!”陈默笑道。

“哦?”鲍鸿闻言皱眉看向陈默,没有说话。

“将军放心,此事今日末将与你说之,绝不外传,明日再由将军与诸将商讨,此计乃将军所出。”陈默笑道。

“本将非是贪你功劳。”鲍鸿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不过此事关乎我军成败,你且说来,若是有理,明日再与众将商谈。”

“将军英明!”陈默点点头,当下铺开地图跟鲍鸿说起自己想出的策略。

第58章定计

次日一早,鲍鸿升帐议事。

“我昨夜深思一宿,陈军侯虽然莽撞,但其言也不无道理,如今葛陂贼人多势众,我军虽然精锐,然终究兵微将寡,不宜与贼人硬碰,葛陂贼贼势已成,急切南下,据目前所知,便有不下四万人之众,虽多为乌合之众,但只凭我校千余人,实难击溃。”

鲍鸿抬头看了看有些惊讶的众将,让人将地图挂起:“昨夜我与陈军侯探讨一夜,眼下我军要做的不是灭贼,而是先在此处立稳脚跟。”

“南顿无险可守,不可为依萍,本将准备移军项县,此处三水环绕,易守难攻,可为我军根基,如今项县是否为贼人占据尚未可知,所以需先探听项县虚实,若是未被贼人占据,自然好说,但若已被贼人占据,那我军第一仗,便是先下此城!”

众将目光看着地图,项县四周三水环绕,的确易守难攻,不禁频频点头,这位将军还是有些本事的。

“此外只凭我军,恐难胜之,钟云!”

“末将在!”钟云上前一步,躬身道。

“你这些时日联络汝南、陈国、九江、谯郡四郡郡府,一来从他们那里获取情报,至少要知道如今葛陂贼占了多少城池,此外各郡需要派兵配合我军讨贼。”鲍鸿取出一枚令箭递给钟云道。

“末将领命!”钟云上前一步,接过令箭后,躬身退回班列。

“余昇!”鲍鸿又取出另外一枚令箭,看向另一名军司马道。

“末将在!”余昇踏前一步,躬身道。

“你率领本部人马,先行探查项县,若项县已被贼人占据,莫要轻举妄动,前来汇报,若尚未被贼人占据,则先行占据项县,招募城中壮勇协助守城。”鲍鸿沉声道。

“喏!”余昇答应一声,上前接过令箭退回班列。

呃……

鲍鸿说到这里,突然有些语塞,接下来该干什么?

“将军!”陈默上前一步,躬身笑道:“此乃守势,我军虽暂时不与那葛陂贼正面硬碰,但也不能任由其肆虐才对。”

“不错!”鲍鸿闻言点点头,取出一枚令箭道:“陈默听令!”

“末将在!”陈默上前一步。

“你率本部人马,游弋四方,一来探听葛陂贼虚实,而来也可袭扰四周葛陂贼,若贼人势众,则避其锋芒,若贼人兵寡,则出兵击之!”

“末将领命!”陈默上前,接过令箭一礼,躬身退回。

“其余众将整军备战。”鲍鸿看向众人,只觉胸中舒畅,这是他当下军校尉以来,最爽快的一次,能够明显感觉到众将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意。

“你还真说服了他改变战略?”离开帅帐后,钟云看着陈默笑道:“只是那鲍鸿也忒没脸皮,我看这些计策都是你教于他的吧?竟然说是你二人商议?”

“能有我一份功劳已是不易,要立功,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太过计较眼前得失,他既然如此做,便是认下了这份人情,这是最好的结果。”陈默一边走一边笑道:“若真与他闹翻,最终不但打不了胜仗,这千余将士的性命恐怕都得留在此处,此乃我第一次出征,可不想落下败绩!”

“虽然脸皮厚了些,不过这份心胸,却是常人难及!”钟云由衷道,虽说看不起鲍鸿,但正如陈默所说,若双方真的闹僵,鲍鸿执意出兵决战的话,最后恐怕谁都得不了好,感觉上陈默的计策最后被鲍鸿用了,陈默似乎吃了亏,但实际上,功劳还是有陈默一份,而且若是得胜,鲍鸿也得承陈默这个人情,以后回到洛阳,等于陈默又有了一份助力。

“脸皮厚有些多余,我那叫不拘小节!”陈默看了钟云一眼道。

“差不多,不过就算有了这份功劳,德不配位,对于那位来说,可未必是好事。”钟云摇头笑道。

“那便与我无关了。”陈默飒然道,这次出谋划策帮鲍鸿也是在帮自己,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又不是鲍鸿的爹,还管对方前途呢?

自己的仕途都才刚刚开始,哪有精力去管他人?

“我此番出行倒是不难,如今四郡太守怕是恨透了葛陂贼,出兵出力不是难事,你却是小心了,葛陂贼若真如你所说那般厉害,这一路可不好走,自己保重!”钟云翻身上马,如今时间紧急,他现在就要去联络四郡,出兵出力,协助破敌。

“自有计较。”陈默点点头笑道,这个任务,是他自己要求的,虽说风险大,但富贵险中求,何况自己还有神仙相助,不趁此机会多得功勋,可就有些对不起一直帮助自己的神仙了。

“珍重!”陈默点了点头,朝着钟云一抱拳后,各自离开。

钟云开始安排人手前往各地探查葛陂贼虚实,同时联络诸郡,陈默则点齐人马,带着自己的部队向东而行,出营时正遇上余昇率部出营,便合兵一起,若是项县贼人不多,也可助余昇一臂之力,先破项县。

不过项县虽然经常受到袭扰,但因为地势关系,加上项县令有些本事,组织百姓上城协助防守,并未被攻破,余昇率部赶到,并表示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以项县为驻地,自然是欢迎的。

与余昇告辞之后,陈默径直率部转向南行。

原本是向东往谯郡查探,但在生出这个念头时,陈默发现自己的气运一下子降了一大截,也就是说谯郡方向可能有大凶险,因此陈默临时改变主意,向南往寝丘而去,此处距离葛陂不足百里,在葛陂东北方向,按理说,应该属于葛陂贼活动频繁之地,但当陈默动念要去此处时,气运反而恢复了不少,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说明此处依旧有凶险,但却反而比往谯郡方向下降的少。

或者也可以说,大批葛陂贼在谯郡一带集结,其后方反而空虚,当然,葛陂贼虽是在葛陂起事,但此处位于前线,也有葛陂贼将老巢向东迁徙的可能。

不管如何,先去一趟寝丘,若是真的后方空虚,也可以再去葛陂一探究竟。

……

寝丘,陵寝之丘也,乃当年沈国陵寝埋葬之地,陵寝如今已经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平原之丘,寝丘县便在这座山丘之北,当年的陵寝,经历千年风雨冲刷,不但未曾消失,反而随着泥土堆积,逐渐成为一处平原山丘,立于此处,寝丘城内情况,可清晰看到。

“此处不久前应该设过岗哨,不过似乎荒废了!”大郎带着两名亲卫来到陈默身边,指着不远处一处有些垮掉的箭塔道。

“立于此处,寝丘几乎私密可言,这设立岗哨之人倒是有些本事,只可惜,未能一直执行,否则你我今日想上这山丘不被发现可不容易。”陈默指着山丘北方的寝丘县笑道。

已经步入深冬,万物凋零,光秃秃的山丘上,想要隐藏行迹可不易。

“若要攻城,我们这些人马怕是不够。”大郎皱眉道。

两百人马,野外袭扰还行,但要想攻城可不容易,一来没有攻城器械,二来这点人手强攻一座城池,哪怕并非什么大城也不够,只需几百人便能将他们守的死死地。

“鲍庚已经带人乔装前去打探消息,不过我看此城守备人马似乎不多。”陈默仔细打量着城池,也没把话说满,具体情况,还需要鲍庚回来才能做决定。

很快,鲍庚带着几人回来,径直来到陈默身边道:“军侯,那城池四门紧闭,我们根本进不去。”

“城墙上守军有多少?”陈默询问道。

“不是太多,城门上方多谢,其他地方,隔着十多步才见一两人。”鲍庚摇了摇头道。

“周边可有葛陂贼军队?”陈默翻身下马,询问道。

“未发现,周边的乡庄都空了。”鲍庚摇了摇头道。

“空了?”陈默皱了皱眉,看着寝丘城,思索片刻后道:“或许可下此城!”

“军侯,人再少,那四门紧闭,我等这点人手也不可能攻城啊!”鲍庚闻言大惊,连忙劝道。

两百人就想攻城,除非这两百人都插上翅膀。

“那就让城中贼人出来。”陈默摸索着下巴笑道。

“军侯可是有了妙计?”鲍庚目光一亮,如果能将城中的贼军引出来的话,倒不是没有可能。

“没有。”陈默摇了摇头,他也只是有个思路,但如何引出对方,陈默还没想出办法,但至少有个方向就行。

鲍庚闻言有些无语:“那现在……”

“埋锅造饭,到山南扎营,这寝丘乃阴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边的两座箭楼修缮一下,夜里让人轮番职业,小心贼人靠近。”陈默指了指那废弃的箭楼道。

“卑职领命!”鲍庚答应一声,随即有些迟疑道:“军侯,我们军中携带粮草不多,不如先回项县取了粮草再来?”

“不必,明日我必让大家入城,到时候自有吃食。”陈默摇了摇头,这座城不大,该有破城之法,否则这般空跑一趟,感觉有些吃亏。

“喏!”

第59章诱饵

夜色渐浓,冬季的夜风哪怕是在南方也依旧冰冷刺骨,除了负责巡夜的将士之外,其余将士早已躲入军帐之中抱团取暖。

山丘顶上,陈默盘膝坐在地上,低头俯视着寝丘,脑子里不断思索着破敌之策。

如今葛陂贼势大,攻破一两座城池,对葛陂贼意义不大,但若自己推测没错的话,根据系统神仙显示出来的气运变化以及今日所见,葛陂贼怕是已经将战略重心向东方扩张,这个时候,若是后方混乱,至少能够打破对方的布署。

只要能够打乱对方的节奏,便能让对手露出更多的破绽来,如此一来,破贼的可能才更高。

如何引敌人出城,在陈默看来,就是一个诱骗的问题,就如同钓鱼一般,你的鱼饵对鱼有吸引力,鱼才会上钩,那对于葛陂贼来说,什么才能吸引他们?

粮!

今年之所以贼寇四起,除了州牧制带来的不少管理混乱之外,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粮,这几年每年闹灾荒,而朝廷的赋税在黄巾之乱以后,就收的越来越多,可笑的是赋税增加了,但每年国库的进项却少了。

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陈默也不想去想,但赋税加重再加上粮食欠收,黄巾余孽四起其实也并非没有理由,不过这些不在陈默考虑范围之内,他如今的身份是将,要做的,也只是击败敌人,更高层面的东西,平日里推敲推敲就行了,别把这些东西带到战场上来。

“大郎!”静坐半晌之后,陈默突然扭头,对着大郎道。

“喏!”大郎来到陈默身边。

“你带着亲卫,将军中的马都拿来,然后劈些木头过来,让巡夜的将士留上几个,其他的也过来帮忙。”陈默对大郎道。

“喏!”大郎也没问缘由,径直带着人离开。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当一众将士新醒来的时候,愕然的看到营地中多了几辆简陋的马车,陈默把军中仅有的五匹战马套在马车上。

“军侯,这是为何?”鲍庚来到陈默身边,看着那马车皱眉道。

“昨夜,我已想出破敌之策。”陈默一边把缰绳套好,一边答道。

“哦?”鲍庚一听,来了精神,连忙看向陈默。

“这样,一会儿,你带着一队人马,押着这五辆粮车,绕过寝丘,从北往南。”陈默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道:“记住,莫要离城太近,但却一定要让城头的人能看到你们,然后若贼人出城来追杀你们,也莫要迎敌,拉着粮车绕过丘陵,我会带人在此处埋伏。”

“军侯,这就是粮车?”鲍庚愕然的看着那五辆马车,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不错。”陈默点点头。

“粮呢?”鲍庚疑惑道。

“上!”陈默也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一群人将连夜准备好的枯树枝、干草一堆堆的放在车上,再用毡布盖上,用绳索封住。

“粮有了!”陈默拍了拍毡布,扭头看向鲍庚道。

“可这是树枝!”鲍庚显然没有弄清楚陈默究竟要干什么。

“贼人不知道。”陈默指了指地上的简易地图道:“若是看不懂,你便带着粮车去寝丘城北十里,切记,去时要离远一些,莫要让人察觉,回来时从这边经过……”

陈默拉着鲍庚来到山岗顶上,指着下方的大路道:“靠山这边行走,尽量掩藏行迹,最后绕到这边来,我们在这里伏击。”

“军侯,既然要诱敌出城,为何还要掩藏行迹?”鲍庚皱眉道。

“人,会相信自己通过寻找得到的真相,你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过去,人家恐怕也不信。”陈默看着鲍庚解释了一句。

“那若他们被我骗过该怎办?”鲍庚皱眉道。

一旁的大郎瞥了他一眼道:“你多虑了。”

“你这话何意?”鲍庚顿时怒了,暴躁的盯着大郎道。

“够了!”陈默摆了摆手道:“若你真的做到,今天我们挨一天饿,明日再来。”

鲍庚顿时有些无语,骗过对方还得挨饿,上哪说理去?但如果真的不能将对方骗出城来,还真得挨饿,他们带出来的口粮昨晚已经吃光了。

“末将领命!”鲍庚只得点了一队人马拉着‘粮车’离开,陈默则带着人开始削尖一些粗木,做一些猎人经常用的机关,绳索牵引,需要的时候割断绳索,借着惯性飞出去攻击敌人。

城中会有多少人过来,陈默也不知道,所以多做一些,有备无患,也能减少他们的伤亡。

一开始,陈默还担心对方就算看到了,也会担心中计,不敢出城,不过陈默显然高估了城中这些贼人的能耐,在看到有汉军粮队竟然从寝丘路过时,那守城的葛陂贼将竟是直接带着城中人马杀出,一路追着狂奔的鲍庚,丝毫没有考虑为何载满粮食的粮车能够跑的这般快。

站在山丘上,看着这场追逐,陈默有些无言,敌人的战斗力如何不提,但这份警惕性还有脑袋……是真不怎样。

“军侯,一切准备就绪!”另一名屯将来到陈默身边汇报道。

“好!就位!”陈默点点头,一挥手,一群人迅速藏入山丘边缘的林中。

陈默又将旗官叫来嘱咐道:“一会儿我以箭射杀贼首,你不必看我,只看那贼首,贼首一旦落马,便打出旗语进攻,另外我若两箭不中,你也立刻打出旗语下令进攻!”

虽然觉得以自己的箭术这样的距离不可能射不中,但凡事总有意外,哪怕是如今他箭术已经不错,也未必能够百发百中,意外情况一定要考虑到,并且尽可能规避意外带来的影响。

“喏!”旗官答应一声,背着令其来到前方,如同灵猴一般,迅速爬上一棵高大的树上,此处位置醒目,能够最清楚的观察到敌人的动向,同时他的一举一动也能随时被埋伏在山上的将士们看的一清二楚,这棵树,也是陈默选择的旗塔!

绕山丘半圈也不过十余里,很快,便看到鲍庚带着人马,催赶着马车朝着这边狂奔,后方烟尘滚滚,大批人马在追杀。

“人马不少,竟有四五百人!”负责查探敌情的哨探奔回,来到陈默身边有些气喘道。

“备战!”陈默点点头,抄起长弓,两枚箭簇在手,一枚已然搭在弓弦之上,另一枚则扣在指间,第一枚射出,第二枚箭矢也不会迟太久。

鲍庚已经率领人马通过这一段路,渐渐放慢了速度,追杀的贼人却以为对方已经无力逃窜,心中大喜,追的更卖力了一些,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也渐渐拉开距离。

贼首冲在最前方,离得有些远,加上披头散发,看不清样貌,但一群人中只有他跑的最为嚣张,就算不是主将,也绝对是整个部队中关乎士气的灵魂人物,同时在部队中间,也有一个穿戴与众不同者,贼人并没有统一的服装,陈默不想放过贼首,眼看敌军已经过半进入埋伏区,当即弓弦一松,一枚箭矢射出的同时,弓弦已经被再度拉满。

“噗”奔跑的最为嚣张的贼人还在挥舞着手中的刀大吼,突如其来的箭簇直接贯穿了他的颅骨,整个部队为之一顿,不少人见领头的死了,脚步放慢了许多。

队伍中间的人似乎想要说什么,紧跟而至的第二枚箭簇射穿了他的脖子,追击鲍鸿的部队瞬间陷入混乱。

也几乎是第二人被射杀的同时,旗官迅速挥动令旗。

“杀”

山丘上,林木间发出的厮杀让原本已经慌乱无从的贼人更乱,紧跟着各种木刺从天而降,阵型彻底被打散,大郎带头冲下去,一把环首刀左劈右砍,所过之处,贼人根本无反抗之力。

鲍庚在听到后方厮杀声之后也停止了逃窜,丢下马车,带着人马回身便杀,一时间,平静的山丘下杀声震天,哭嚎求饶之声在荒野回荡。

“败家东西,去几个人,把马给我拉回来!”看着鲍庚不管不顾,丢下马车便往回杀,陈默咬牙大骂,连忙指挥人把马给拉回来。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贼人早被杀的七零八落,陈默捉了一人询问城中情况,得知被杀的两人,便是葛陂贼首领任命的寝丘县令以及县尉,而城中兵马已然不多后,陈默当即不再追杀这些狼狈奔逃的贼兵,集结人马,直扑寝丘。

失去贼首的寝丘县甚至没来得及重新关闭城门,便被陈默带兵杀入,城中的葛陂贼自非这些骁勇将士的对手。

“军侯,神机妙算!”鲍庚带着人找到正在安抚百姓的陈默,咧嘴笑道。

“现在笑还太早了,抓来几个俘虏,我要问话,另外派人回项县通知,寝丘已经收复,我们无法久留,已经说服百姓暂时紧闭城门守城,请郡府尽快派来足够人手!”陈默对于这种恭维的话已经懒得理会,直接下令道。

“喏!”

第60章发泄

“军侯,这几个人,是城中叛贼的头目。”鲍庚带着人押着几名葛陂贼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

陈默点点头,示意鲍庚退到一边,目光审视着这几名头目,他在太平教中待过一段时间,也在青州剿过贼,对于山贼挑选头目的一套有些心得。

虽说蹇硕比武夺将在陈默看来是很蠢的,但在大多数贼寇中,这都是很正常的选拔人才方式,毕竟不是洛阳那种人才遍地的地方,落草为寇的多是穷苦人,自然没多少懂兵法的,所以挑选勇武之士来当头目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就算不会统兵,但至少带着人往前杀,士气还是有保证的。

只是他不知道蹇硕为何会想出这种山贼选将的法子。

这寝丘城中的葛陂贼头目,一个个自然也是壮实的可以,身上也都带着一股凶悍之气,哪怕此刻被擒,看向陈默的目光里都带着挑衅和不屑。

“你们这般看我,本将很难审讯。”陈默有些无奈的看着这刘明葛陂贼头目。

“那便放了我等!”一名头目咧嘴一笑,嘿然道:“日后若在战场上遇到,我等也饶你一条狗命!”

“这个……朝廷有规矩,而且我有更好的方法。”陈默从大郎手里接过环首刀,认真的看着眼前说话的悍匪,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一刀割开对方的喉咙,鲜血喷了一身。

“你们之所以对我没有畏惧之心……”陈默舔了舔溅在嘴角的鲜血,有些嫌弃的踹开抱着喉咙抽搐的悍匪,皱了皱眉,将刀递还给大郎,一脸认真的道:“大概是我这张脸迷惑了诸位,有时候男人长得太过俊俏,总会给人很好说话或是心慈手软之感,或者真的不怕死,比如这位壮士。”

“舍生取义!”在余下五人一脸惊恐的目光中,陈默叹了口气:“这种人,本将十分敬佩,所以让他死的痛快一些,也是我的敬意,若是诸位被我这张脸所迷惑,我觉得一人的性命,怕是不够。”

说着,陈默拎起了衙署正堂的桌案,在一名头目惊骇的目光中,便往他头上砸下。

“我说……”

“嘭”

“我说……”

“嘭”

“我”

“嘭……”

正堂中变得寂静,那头目被陈默用桌案生生砸死,相比起来,此前那头目那帮干脆的被一刀抹了脖子,倒是痛快了不少。

“人呢,总会有些不快积压在心中,若不能及时发泄,会伤及自身。”陈默看向另外四人,脸上带着轻松地笑容:“发泄的途径有很多,与人恶斗,女人,杀人,都可以,无故打人,或是淫辱女子,本将自小接受的教诲不允许我这般做,在受我控制的范围内,不违背律法与德行情况下,我并不认为又错,此前我在城中寻访,尔等这些头目占据城池后,不思为民做事,反而欺压良善,淫辱妇人,也算是恶事做尽,不论我如何待你们,我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将军饶命,我等也是受人所迫,并非自愿,还望将军恕罪,我等愿意为将军做任何事。”余下四人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显然,哪怕在亡命之徒中,真的不怕死的人,也并不多。

“放心。”陈默丢下桌案,看着四人笑道:“我非嗜杀之人,他二人,命数已尽,我乃代天罚罪,至于你四人命数如何,需看你们是否能顺应天意,我相信,虽然命数由天定,但若尔等肯向善,命数也未必不可改,鲍庚。”

“末将在!”鲍庚上前,躬身道。

“将他们分别带下去,找个会写字的帮他们记录,我要他们所知关于葛陂贼的所有情报,越详细越好。”陈默看着将脑袋都快磕破的四人,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机会已然给了尔等,至于能否改命,需得看尔等是否有用来赎罪了。”

“将军放心,我等一定将所知之事告知。”四名头目闻言大喜,甚至不用人押送,催促着人把他们带走,哪还有之前进来时的半分硬气。

自有人将尸体拖走,大郎看着跪坐在堂上,伸手揉搓着自己脑袋的陈默道:“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以为我忘了。”陈默点点头道:“城中的人,让我我想起了阿翁,阿多,张叔、张婶,狗剩他们,很多人,这些叛贼,若说寻常贼兵或许是为情势所迫,尚可原谅,但这些头目,有一个算一个,你觉得有几人无辜?”

“就算一开始无辜,如今也不算无辜,人是会变的。”大郎坐在台阶上道:“你今日似乎有些失控,就是因为想起过往?”

“也不是。”陈默靠着墙壁,看着外面忙碌的身影,闭上了眼睛道:“从进入洛阳开始,没了恩师庇护,没了母亲教导,旁人只觉得我这一路顺畅,但每走一步,都需思量再三,很多时候,不想做的事情,却要违心去做,我才十四啊!”

大郎默默地点点头:“要不我们回去?回徐州,有子源先生,阿呆也在徐州,还有你娘。”

“不行啊。”陈默摇了摇头:“旁人有靠山,有家族,我没有,我得靠自己,回去容易,但想在这世道过得好些,我不拼,以后定被人欺辱,我可不想他日我有了子孙,会如我一般,苦苦挣扎求存!没有靠山,我自己便是山,没有家族,那便我来当这家族第一个家主,再大的家族,也是这般来的,别人做得到,我更能做到。”

“此前你是如何发泄的?”大郎皱眉道。

“我有女人。”陈默理所当然的道:“只需控制好,适度便好。”

大郎默默地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何去?”陈默疑惑道。

“练武,女人是刮骨刀,我若不练的强悍一些,怕经受不住。”大郎闷闷的应了一声,他都十六了,也是该找个女人了。

……

陈默要的情报,很快便被送来,四名头目显然没有他们自己想象中那般义气,两名同伴被无理由残忍杀害的场面成了梦魇,一开始只是想交代一些,但为了避免陈默找茬,他们最终将自己所知的全部都说了,包括陈默想要的情报。

“也就是说,如今葛陂贼正在集结兵力想要将谯郡一举攻下?”鲍庚皱眉道:“将军,我们要去么?”

“不去,至少上万葛陂贼,我们两百人去了能做何事?立刻派人将此信送到项县,并请将军尽快将事情传告各郡,我们趁此机会,多攻略几座县城,在那葛陂贼反应过来之前,断其根本!”

葛陂贼虽然势大,但其经营最久的,就是汝南这十几个县城,若能将这十几座县城剪除,收服,那葛陂贼的粮草、后勤必然出现问题,这样一来,攻守易位,若是能阻挡葛陂贼攻占谯郡就更好了。

“喏!”鲍庚立刻答应一声,命人前去送信。

“准备一下,将那些葛陂贼俘虏的衣物聚集起来,我们去葛陂。”陈默起身道。

“军侯,据这些贼人头目所言,葛陂只少还有千人,我们只有这点人马,就算他们被骗出城来,我部人马恐难破敌!”陈默麾下另外一名屯将皱眉道。

“所以,我们得换个法子,都换上葛陂贼的衣服,将那四个头目带来,让他们带我们入城!”陈默一边起身一边道:“另外,鲍庚这次做主将。”

“这……”鲍庚闻言,有些心动,脸上却是有些为难:“不好吧。”

“你长得跟他们像,你做主将,他们不易察觉,而且此番乃是孤军深入,主将很容易被敌人针对。”陈默看了看鲍庚道。

“军侯,这……”一点点心动的火苗,瞬间如同被一盆凉水扑灭,鲍庚面色有些难看的看着陈默,感情自己这次是个替死鬼?

“破贼之后,你记首功,若是不愿,换他人来替!”陈默无所谓道。

“军侯,我去吧。”大郎闻言,当下上前一步道。

“你一个亲卫,带兵打仗之事你懂么?”鲍庚连忙推开大郎,看着陈默咬牙道:“军侯,卑职非为军功,只是军侯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何能让军侯置身险地?今日,便是鲍庚报答军侯平日知遇之恩之时!请军侯务必让卑职替代军侯!”

“不错。”陈默满意的点点头道:“立刻动身!”

“喏!”

当下,众人在衣甲外船上葛陂贼的衣服,又将那投降的四名葛陂贼头目带上,日落也未曾停歇,连夜赶往葛陂,到得次日上午,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抵达葛陂,被守城的葛陂贼发现,迅速派兵出来拦截。

“胡头领,在下侯二,可还认得?”四名头目早被陈默的狠辣吓破了胆,此时身在陈默一行人的包围下,哪敢放肆,对着一名相熟的贼头歇斯底里道。

“侯二,你怎在此?”那胡头领看到侯二,心中一惊,连忙上前。

“寝丘突然来了官军,城……破了!”想到自己未来命运,侯二哭的伤心欲绝。

胡头领只当他伤心城池被破,安慰一番道:“莫要担心,如今何仪首领正在葛陂,你且随我前去见他,定能夺回寝丘,为你报仇。”

第61章抄老窝

“站住,尔等留在此处,不得入内!”一群人来到帅帐之外,守卫帅帐的护卫眼见这帮人竟然都要进去,当即上前拦住。

“我们昨日厮杀至今,米水未进,只是想讨些吃食!”鲍庚一把推开那葛陂贼护卫,怒声道:“怎的,我等奋勇杀敌,尔等连点吃的都不肯给?”

那蛮横的气势,比真的悍匪都要横上三分。

“你是何人?”胡头领皱眉道。

“这位是鲍头领,新提拔起来的,不懂规矩!”被控制的头目见状上前,想要说什么,但跟在他身后的大郎如影随形,冰冷的尖刀顶在他腰口,那头目讪笑一声,对着胡头领解释道。

“没规矩,何统领也是尔等能见的?”胡头领皱眉看了鲍庚一眼,摆摆手道:“尔等在此等着,稍后会有人给尔等送来饭食。”

陈默混在人群中,已经看清楚周边地形,那何仪应当就在眼前大帐之中,当即不动声色的挤出人群,对着鲍庚打了个手势。

鲍庚会意,看着那胡头领道:“怎的?我为头领,也不能入内?”

“若你是汉庭爪牙怎办?进去一个便够了!”胡头领皱眉道。

“你怎知道?”鲍庚几步抢到那胡头领身前,咧嘴一笑,森百的牙齿在阳光下有些升任。

“你……啊”胡头领目光一瞪,正想说话,胸口突然一痛,鲍庚一把短刀已经刺入他胸口,痛呼一声,被鲍庚一脚踹倒。

“动手!”陈默一把扯掉身上的贼衣,露出汉军衣甲,藏在袍中的承渊剑出鞘,一剑扫过两名葛陂贼咽喉,鲜血喷溅中,大郎已经将被自己控制的头目一刀斩杀,同样扯开身上的贼衣,对着身边的葛陂贼拎刀就砍。

四周围原本好似奄奄一息的寝丘葛陂贼,此刻却一个个扯掉衣襟,露出汉军甲胄,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四周的葛陂贼本就不多,顷刻便被杀散,陈默则带着人马直扑帅帐,沿途亲卫被大郎和鲍庚轻松斩杀。

帅帐之中,何仪正在哀痛兄弟何曼之死,突然听到营外大乱,隐有厮杀之声,心中本就郁愤,此刻闻声豁然起身,拎起自己的铜棍便往外走,正看到一大批汉军朝这边涌来,自己的亲卫被人家杀的丢盔弃甲。

汉军为何会在此处?

此刻何曼已经无心去考虑了,眼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也顾不得发泄,转身就走。

他再厉害,这么多汉军杀过来,他也打不过。

“哪里走!”陈默已经看到何仪,虽然不知他是何人,但只看那架势八成便是何仪,哪里肯放,左手一抹腰间,一枚刻刀入手,抖手甩出。

左手没有右手灵便,这射出的刻刀也失了准心,扎在对方的大腿上。

何仪痛叫一声,咬牙转身便将铜棍朝这边抡过来。

只看那铜棍分量便不小,陈默哪里敢硬接,就地一滚让开,手中宝剑趁机刺他手腕,同时大郎也已快步抢上,目标同样是对方的手腕。

“噗”

宝剑刺入对方的手腕,紧跟着环首刀一刀便将其手腕剁下。

“啊”何仪疼的双眼圆睁,额头青筋跟跟暴起,一脚将陈默踹开,紧跟着一个肩顶将大郎撞飞,却被鲍庚趁机一刀刺入胸膛。

“嗬”何仪死死地瞪着鲍庚,单手捏着刺入自己胸膛的环首刀,双目中带着浓浓的不甘,被随后冲上来的将士踹倒,乱刀齐下,没了声息。

“将其首级斩下带出来!”陈默揉着发闷的胸口站起来,拼死反扑之下,何仪的力道大的惊人,刚才那一脚,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喏!”鲍庚依言斩下何仪首级提在手中。

另一名屯将匆匆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军侯,四周的贼人都杀来了。”

“带上人头,出去看看!”陈默对着鲍庚招了招手,随后让亲卫拿来自己的长弓道:“镇住场面,你行的!”

“喏!”鲍庚看了看人头,狠狠地一点头,当先大步走出帐外,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葛陂贼,深吸了一口气,吐气开声,厉声喝道:“贼首何仪,已然伏诛,我大军不日便至,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列阵!”陈默见人群似乎没有理会,一声厉喝,当下带人迅速摆开阵势,刀枪并举,弓箭拉满。

同时陈默手中弓箭连射,将四名头目模样的贼人射杀,葛陂贼的动作才渐渐缓下来。

“先报名号!”陈默来到鲍庚身边,低声道。

“我乃西园八校尉之下军校尉鲍鸿麾下军侯……麾下屯将鲍庚!”鲍庚用近乎咆哮德声音喊出了自己的名号。

陈默以手扶额,这句话声音再大,似乎也没什么气势,还不如直接说我乃屯将鲍庚有气势。

对于鲍庚,陈默不指望了,提弓来到阵前,冷然道:“我乃大汉队率,今奉命讨伐贼寇,如今尔等贼首已然伏诛,我大军不日便至葛陂,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天灾频发,天子怜尔等从贼未必出自本心,我等出兵之前已有明令,愿降者,既往不咎!放下尔等手中兵器,仍是我大汉子民!”

“笑话,我等都是被朝廷逼迫……”

“但敢反抗者,杀!”不等人群中那头目把话说完,陈默猛然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对方咽喉,余下的话,被生生卡在咽喉中。

“杀!杀!杀!”

四周将士闻言,各自并举刀并,齐声高贺,每喝一声,便踏前一步,一众葛陂贼本来高昂士气,顷刻间低落下来。

“诸位,想想家中父母妻儿!葛陂贼看似势大,但那是朝廷尚未察觉,才让尔等有机可趁,如今天子亲自下诏,洛阳西园八校挥军赶来,葛陂贼安有幸理?尔等真要为这些逆贼赔上身家性命?我大汉朝有明令,凡反叛者,罪诛三族!此刻回头,尚可赦免,但尔等若冥顽不灵,朝廷大军到日,安有幸理!”陈默虽然年幼,但出口却铿锵有力,似乎根本无所畏惧。

何仪一死,葛陂贼本就群龙无首,再加上那些头目被陈默射杀了不少,活着的,也不敢胡乱开口,虽然陈默这边人少,但葛陂贼的气势却是全无,加上陈默这一通劝导,不少人有些迟疑起来,更多的人,却是缓缓放下手中兵器。

“你干什么!?他诈你!”一名头目见身边的人开始放下兵器,顿时大怒,正想说话,冰冷的利箭已然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咽喉。

“诸位,我家军侯可向诸位保证,只要诸位此刻放下兵器,绝不追究,待我军击败葛陂贼之后,便放诸位归家,并向朝廷请命,减免赋税。”陈默沉声道。

一群士气丧尽的葛陂贼,虽然人多,但此刻显然已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心思,自家大头领都死了,还打个屁?况且官军主力都没到,人家的先锋部队都杀进自己心窝子里来了,这还怎么打?

“愿降者,放下兵器,过这边来,自有人看管!”陈默看着这副场景,心中也松了口气,如今人心已定,接下来就是收降了,而且这些葛陂贼俘虏需要带走,这根寝丘不一样,可不能让他们自生自灭,否则这些人恐怕多数还会重新加入葛陂贼。

将队伍按伍分开,将这些葛陂贼降众尽数收编,同时将这里屯集的大量军粮、辎重带走,带不走的就烧毁,总之给葛陂贼留下的物资越少,葛陂贼败亡速度也就越快。

“军侯,下一步我等打何处?”鲍庚来到陈默身边询问道。

“回项县,先将这些俘虏安置,军粮存放好之后,再说其他。”陈默看了他一眼道,这次出来,收获不小,而最重要的不是攻下寝丘和葛坡,以及斩杀何仪,最重要的是,洞悉葛陂贼动向,还有大量关于葛陂贼的情报。

之前跟鲍鸿定下的战略不会有太多改变,不过联合四郡兵马压小葛陂贼的活动空间,可以提前开始了,他这次回去,要跟鲍鸿好好商议一番对策。

攻城略地都是小事,最要紧的,是消灭减除葛陂贼的有生力量,到最后,不是他们去找葛陂贼决战,而是葛陂贼被逼的不得不来跟他们决战,这攻守之间的奥妙,跟当时鲍鸿准备直接去找葛陂贼可完全不同。

“军侯,你说这年关之前,我们能够得胜回去否?”鲍庚凑到陈默身边询问道,这都步入十二月了,这场仗不知能否在年关之前打完。

“难。”陈默摇了摇头道:“虽然小胜两阵,但葛陂贼贼势汹汹,一时难以完全镇压,就算顺利,至少得打到一月才行。”

“那若不顺利……”鲍庚有些丧气道:“需打多久?”

“战场之上没有定数,永远莫要给自己设限,否则很容易心态不稳,反而容易为敌所趁。”陈默摇了摇头,看着鲍庚道:“怎的这般想回去?有事?”

“家中说了一门亲事。”鲍庚憨笑道。

“回去之后,我帮你告假,此番立了不少功劳,回去之后,怎样也能当个军侯,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去,岂不更好?”陈默笑道:“我看好你。”

“军侯说的也是。”想到自己回去后就能当个军侯啥的,鲍庚心情也开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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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违背理念

“不到十日,连破了两处葛陂贼,若再加上此前救援南顿破贼之功,陈默,此番得胜归朝,论功行赏,恐怕军司马都不止吧?”刚刚回营,便见几位同僚上前,一脸热切的看着陈默。

陈默没下一城,会派人回来报备,一是记功,二来也是通过鲍鸿通知汝南太守派人前来接手城池,不过只凭一曲人马便接连以少胜多,这份战绩,就算正式大战还没开始,也足够耀眼,同时也足够羡煞旁人了。

“运气而已,此乃将军运筹帷幄,我不过奉命办事而已,算不得本事。”经过鲍鸿的事情之后,陈默现在低调了许多,不管怎样,头功肯定是鲍鸿的,这样才不至于被鲍鸿排斥,也不至于被同僚挤兑。

莫看现在这么多人跑来捧,心里面的真实想法,那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那也很了不得了。”

陈默与众人说笑一番,也算通通气,这些人就算在高顺看来是侥幸上位,但至少不全是草包,这次要办事,他两百人就算个个是铁人也不可能将数万葛陂贼给全灭了,还是要大家协同互助才有机会,气氛在陈默刻意避开功劳问题后,融洽了不少,陈默这才跑去找寻鲍鸿。

“你这次算是立了不少功勋。”鲍鸿看着陈默,叹息道。

十天的时间,迂回数百里,凭着手中两百人马,先破寝丘,再破葛坡,这一仗,陈默的本事就算他想压也压不住了,汝南这边已经开始传这位少年将军的本事如何厉害了,不过陈默显然会做人,并没有独占功劳,而是先报到他这里,然后再由他向朝廷报功。

这么一来,作为主将,鲍鸿自然也有一份功劳在里面,可说是皆大欢喜。

“没有将军想的那般复杂,这寝丘守军不过数百,被我骗出城来轻易伏击,至于那葛坡,却是我等乔装葛陂贼混入营中,斩杀贼首后,兵无战心,方才如此轻易得胜。”陈默摇了摇头,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不想再多说,认真的看向鲍鸿道:“不过将军,此番南行,末将发现这葛陂贼主力并不在此,葛坡囤积着不少粮草辎重,但驻军却仅有千余,我想周边应该也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我们寻找其主力歼之?”鲍鸿看着陈默询问道。

“打不过,据目前情报来看,葛陂贼主力至少有万余人,各郡兵马尚未调动,我们直击其主力非智者所为!”陈默摇了摇头,指了指地图道:“据俘虏所说,此番葛陂贼主力出征,是为取往谯郡夺粮,我等可以趁其主力不在,尽可能多的将其后方空虚城池攻占,夺取其屯于各城粮草。”

“没了粮草,他们便是兵力再多也没用!”鲍鸿闻言,目光一亮,这是个好主意。

“据那些葛陂贼降军所言,如今葛陂贼占据城池颇多,汝水以东,有数十城,每城都有兵马驻守,若我军分兵驻守,就算占据城池,待葛陂贼惊觉回攻,各城兵力薄弱,也未必能够守住,末将以为,可与汝南太守联合,我军负责攻城,太守负责守备各城,同时为我军维持粮道以及提供粮草。”

“就算如此,我部若要攻城也不易。”鲍鸿有些头疼道,他这一营是三部编制,一千二百人,现在都不够一千二百人,靠这点兵力去攻城?

“不必每城都克,将军且看!”陈默指出地图上的几处位置道:“只需将宋县、城父、山桑这几处城池夺下,便断了葛陂贼的退路,我等只需守住这三城,断开对方粮道,同时联络谯郡太守出兵纠缠袭扰,拖住对方,葛陂贼主力必散,主力一失,这些城池其实不必费力攻打,只需派些舌辩之士,多数可以说降,至于顽抗者,届时也不难对付。”

“妙计!”鲍鸿仔细听完,忍不住抚掌看着陈默笑道:“有时候本将真不懂,你不过十四,为何就有这般多的计谋?”

“非是什么妙计,只是葛陂贼在汝南根基不厚,若是他们在此经营数十载,百姓也习惯了他们的治理,内部也有一套律法,按规矩办事,就算依旧是如今这般规模,我等这些病例,便是有各郡郡兵相助,想要击溃却是极难。”陈默摇了摇头,朝廷对葛陂贼的优势太多,人才上,葛陂贼那些头目,有一个算一个,识字的都不多,就算西园选出来的将领不是最优秀的,但在这方面,碾压葛陂贼。

其次便是大义,葛陂贼虽然打着当年黄巾贼的旗号,但黄巾覆灭也四年了,百姓当年对于太平教的好感早已没了,剩下的只是那场战乱造成疮伤的记忆,他们打着黄巾的旗号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像样的理由。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陈默询问过哪些葛陂贼降军,虽说是百姓对朝廷这两年不断加税不满所引发的,但葛陂贼在占据这么多城池之后,不但没有及时制定规矩,反哺百姓收拢人心,反而在身份转变之后,开始压榨百姓,其手段之粗暴和直接,比朝廷这几年的加税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别说家财,便是性命都不保。

起于民间,但最终却背离了原本他们最容易拉拢到的大批人,反而将他们推到对立面去,这最后一点,也是葛陂贼最大的败笔,汝南可不像并州那边山峦叠障,地势复杂,这地方地势平坦,多数城池都是易攻难守,闹得越大,败的只会越惨。

“行了,莫要跟我来这套,此番战胜葛陂贼之后,你功劳不小,说不定,被提个校尉或是骑都尉都有可能,嘿,过了年关,你也才十五吧?十五岁的骑都尉可不常见,准备好钱吧。”鲍鸿摆了摆手笑道。

“钱?”陈默愕然的看向鲍鸿,什么意思?要办庆功宴么?

“晋升骑都尉或校尉,你可就是真正的将军了,至少也是比两千石,按照规矩,你这算是因功受封,可以减免一半,大概六百万。”鲍鸿笑道。

“多少!?”陈默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度。

“六百万钱,差不多吧,校尉的俸禄是比两千石,也就是一千两百石,按照以前的规矩,需得缴纳一千两百万,不过你出身贫寒,争取一下,可以减半,但六百万是不能少的。”鲍鸿摸索着下巴,有些羡慕的看向陈默道,他这个下军校尉,可是足足捐了一千两百万钱财得来的。

虽然陈默知道朝廷卖官鬻爵之事,但真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陈默真心有些慌,六百万钱?他要拿得出来,也不用跑去荀家给人刻竹简了。

就算给荀家做竹简,荀家给的酬劳也丰厚,他若全力赶工,一日也能赚个两万钱,这般做一年,差不多就有了,但不说有没有这么多活给他,就算有,他这一年到头光刻竹简了,怎么可能?

“没钱?”鲍鸿看向陈默,诧异道。

“自幼家贫,何来这许多钱财买官?”陈默感觉突然间失去了动力。

鲍鸿看了看左右,又看向陈默低声道:“其实六百万钱不算难,攻占城池时,那些缴获的战利品,也有不少钱财,你每次扣下一部分,只要做好了帐,我们打了胜仗,朝廷也不会计较这许多,另外,也可跟人要些资助,毕竟此番我等助这汝南击败了贼寇,他们多多少少也需……”

陈默闻言皱眉,显然鲍鸿的说法跟自己的观念是相左的。

但若不这般做……

最终,陈默摇了摇头:“将军有心了,此事我再考虑一二。”

不只是这么做违背自己的理念,更重要的是,自己若真的做了,便等于被鲍鸿捏住了把柄,你可以说朝廷多数时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以后若以此追究起来,那是无穷后患,更别说若有人想要对付自己,鲍鸿手中掌握的这些龃龉,关键时刻,那是能要命的。

“陈默,你虽比我多谋善断,但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般,朝中多数人是这般做的,你若不做,在他们眼中,你便是异类,以后的路,会很难走。”鲍鸿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但总有少数吧?”陈默摇了摇头道。

“有啊,卢公、袁公,如今朝中高德之士多不屑于此,但人家家财无数,我们如何相比?”鲍鸿摇了摇头道:“莫要想这些,听为兄一句劝,在这官场之上,你只有立于高位,才有资格讲清高,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最好莫要想这些,否则,一辈子都难攀上高位。”

“多谢将军教诲,只是此事尚需考虑,末将一时难以接受。”陈默对着鲍鸿一礼道。

“随你,我这里为你留一份,需要之时,与我说便是。”鲍鸿点点头,也不逼他,这小子这么聪明,他相信陈默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看着陈默的背影,鲍鸿摇了摇头,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如此?只是有时候你若坚持这些,前途便没了,他相信陈默会想通的。

第63章困难

从鲍鸿那里出来,陈默的精神有些恍惚。

六百万,于他而言,在此之前,六万都能难住他,更别说六百万了,这个数字大到他甚至没有多少概念,超出了他的想象。

“军侯,发生了何事?”鲍庚和大郎等人迎上来,疑惑的看向陈默。

“无事。”摇了摇头,陈默道:“大家且去休息吧,明日开始,还有很多仗要打。”

如果赚钱跟打仗一般简单的话就好了,至少你知道该怎么做。

找到自己的房间,陈默躺在床榻上,默默地看着系统神仙给自己的梦境训练营中的训练内容,这里面,有让人快速变强的方法,但却没有让人快速赚钱之法。

若是真的要钱才能当上骑都尉或是校尉的话,自己该怎么弄钱?

放弃?那不可能,机会便在眼前,再难的事,他都不会退避,但这世上的事,似乎有一些,是他现在倾尽全力都搞不定的,比如……在不违法的前提下,短时间积累大量财富的方法。

神仙这里没有,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默默地拜过系统神仙之后,陈默躺在床榻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当念恩师臧洪对卖官鬻爵之事深恶痛绝,甚至直接辞官归乡,如今当陈默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生出了同样的心思。

这世道,没救了!

但真的撒手不干?陈默又有些不甘心,这么多年来,他拼尽全力去强大自己,去学习所有能够学到的知识,为的难道就是在必要的时候退缩?

恩师有其自己的想法,但陈默不想走恩师的老路,他想要权利,想要名声,想要重振家门,想要这些,他便不能如同臧洪那般潇洒离开,真没了官身,他拿什么去养家?母亲再跟着自己去过苦日子?还有云思,娟儿。

或者重新到老师那里,舔着脸去混吃混喝?

虽说他脸皮确实厚一些,但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鲍鸿按照陈默的计策去布署,联络了汝南、谯郡太守,请谯郡太守出兵牵制住盘桓谯郡的葛陂贼,不能轻易撤离,而后便集结兵马迅速拿下距离最近的宋县。

而后又在接下来的一月内,不断袭扰葛陂贼粮道,让其将注意力放在粮道之上,由钟云率军轻易夺取城父,鲍鸿又亲率兵马攻占山桑。

至此,陈默的计划完成了一半,中平五年的年关也悄然渡过,时间来到中平六年,这一年,陈默十五岁,在这段时间里,配合汝南郡接连收复十几座城池,葛陂贼此时早已发现,想要回救,但城父与宋县已有大量汝南郡兵驻守,急切间难以攻下,只得放弃谯郡,绕道山桑想要撤往寿春。

陈默在此之前,已经预测到葛陂贼会走这条路,事先与鲍鸿集结兵力于此,布下重重埋伏,于一月末,一战击溃葛陂贼主力,并成功于乱军之中射杀葛陂贼首领黄邵,另一位贼首刘辟趁乱逃遁,不知所踪,大量葛陂贼被俘。

至此,此番出征葛陂贼之战告一段落,各郡开始收复失地,不到半月,葛陂贼彻底消失,虽然犹有余孽尚在,却已难以再构成威胁。

二月初,朝廷发下诏书,犒赏三军,并命下军校尉部尽快返回洛阳受赏。

……

“陈默?”洛阳,北宫,刘宏看着这个名字笑道:“此子这半年来似乎多有被提及。”

“陛下,此子便是当初选将时被选中的。”蹇硕连忙凑上去笑道:“是西园此番所选将才之中,最为出众的一个。”

“那为何只是军侯?”刘宏皱眉道,既然是人才,而且是西园选将出来的,算是他的嫡系,怎么说也该是个军司马,日后接替西园八校之职也容易些。

“陛下有所不知!”蹇硕显然早有准备,闻言连忙躬身道:“此子虽才华出众,然年岁太幼,当时不过十四,力气不足,如何与人争锋?若非奴婢惜才,偏袒一番,恐怕这般少年英杰,难以入选。”

“倒是懂些变通,也就是说,此子如今也不过十五岁?”刘宏有些惊讶道。

“正是。”蹇硕点点头。

“我大汉这些年神童虽说不少,却已经许久没出这般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了,只是此番擢升……”刘宏有些犯难,他是想把自己的人提上来,原本的西园八校给踢出新军,但袁绍在冀州剿匪,颇有成效,就算是天子,也不能无理由随意撤换有功之臣,本以为可以把鲍鸿踢走,谁知道鲍鸿这个以往表现平平的将领,这次倒是给了刘宏一个意外的惊喜。

朝廷胜了,自然是好事,但这也代表着鲍鸿不能动了,他要西园全部兵权的事情,依旧没有起色。

“陛下,其实陈默之功,远非这般。”骞硕躬身道:“陛下当知,这新军之中,军侯、军司马皆是奴婢所选,据这些人所言,陈默初至汝南,便解了南顿之围,并探得葛陂贼实力过于庞大,不可轻敌,但鲍鸿一去,便准备寻求决战,陈默当场劝阻,却未能令鲍鸿更改初衷,后来是陈默主动前去向鲍鸿赔礼道歉,鲍鸿方才用陈默之计,不过便成了他与陈默共同想出的谋略。”

“无甚本事,官威倒是不小!这等气量狭小之人,也配为将?”刘宏本就对大将军荐来的鲍鸿不怎么看得上眼,此刻闻言,心中更是不满。

“不止如此,据奴婢所得情报,鲍鸿每次决策,都会事先避开众人与陈默商议。”蹇硕笑道。

“此子便无丝毫不满?”刘宏皱眉道。

“据说是陈默主动放弃功劳,才让鲍鸿肯听他计策。”蹇硕叹了口气道。

“呵”刘宏闻言冷笑一声:“还真是朕的好臣子,打仗没本事,抢功劳的手段倒是不少。”

“谁说不是。”蹇硕点点头,跟着刘宏一起鄙视。

“倒是陈默此子,年纪轻轻,却是颇有气度,能够顾全大局,不错,此子身世如何?”刘宏询问道。

“说起来,也是士族,淮浦陈氏子弟,不过乃是旁支,且家道中落,后于黄巾之乱时,拜了臧洪为师,于去年被荐为童子郎,去了太学,还被那许子将评为清平之能吏,乱世之英雄。”蹇硕笑道。

“确有几分本事,又是你选的人,只是就算如此,那鲍鸿此番得了功劳,也不好动。”刘宏皱眉道。

别管旁人怎么说,鲍鸿作为主将,打赢这场仗的功劳是没法抹去的。

“陛下,老奴倒是听说,鲍鸿此人,性格贪婪,此前曾有过贪墨之行,只是未有证据,加上不多,而且主动捐钱赎罪,是以当初未曾追究,此番大胜,老奴担心此人故态复萌。”蹇硕嘿笑道。

刘宏闻言点点头道:“但即便如此,那陈默也不过是军司马,以他功劳,还不足以连升两级!”

十五岁的校尉,而且是破格提拔,难免招惹非议,西园八校的位子,可是很多人盯着呢。

“陛下,老奴倒有一计,或可让陈默名正言顺接替下军校尉之职。”蹇硕思索道。

“讲。”刘宏扶着桌案,看着身前的竹简,淡然道。

“贪墨之事,可令豫州牧黄琬暗中调查,但引而不发,陛下先行封赏一批,将陈默提拔为军司马。”蹇硕躬身道:“待三军返回洛阳之时,再叫黄琬上奏弹劾鲍鸿,同时命人彻查,着重彻查汝南战事,将鲍鸿夺取陈默功勋之事查出后,届时再拔升陈默为下军校尉,当不会有太多阻力。”

别看蹇硕练兵不行,但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他可是了然于胸、智计百出,至于为何要为陈默说话,那也是没办法,挑选出来的西园将官,此番参战的战绩没有一个拿得出手,有的甚至直接死在了战场上,只有陈默表现颇为亮眼,不管当时有多看不起陈默,但如今这种时候,也只能先把战绩最好的陈默拿出来给刘宏看了。

“不错。”刘宏点点头,想了想道:“即刻传诏,鲍鸿所部皆有封赏,陈默因功升为军司马,三军赏赐待他们回到洛阳之后再赏,且催促那鲍鸿尽快回城。”

“奴婢遵命!”骞硕心中松了口气,答应一声躬身退下,这一关他算是过了,虽然没能将袁绍这样的世家子弟架空,但至少,下军一校能够拿回来了,至于其他然,以后再徐徐图之吧。

当诏书传到鲍鸿这边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以后,鲍鸿的部队已经行至郏县。

对于自己只被升为军司马,陈默多少有些失望的,六百万不用拿了,但这官儿似乎也没自己的份儿。

“莫要气馁,此番不能封为校尉,他日定然还有机会,你尚且年轻,以你的本事,他日便是做个中郎将也未必不能。”鲍鸿此刻心情显然不错,他这次的功劳,便是不能升官,也能积累不少资本,等再打一仗,差不多就行了,到那时,便是袁绍也不敢再轻视自己了吧?

陈默也只能点点头,军司马也不错,至少手下兵马翻了一倍,俸禄也会增加不少,至于升做校尉,以自己的年纪,似乎的确很难,正好自己也有时间想想六百万的事情,这段时间,六百万几乎成了压在自己脑袋上的梦魇一般,让他每日都辗转反侧。

第64章天威

南宫,嘉德殿。

刘宏最近身体越发虚弱,已经许久未曾临朝,今日突然召集群臣论功行赏,让一众朝臣都颇为惊讶,尤其是看着玉阶之上不断咳嗽的天子,所有人都有些担心,同时更多的却是不解。

下军校尉此番征讨汝南乱贼,功绩虽然不错,但一纸诏书便可封赏,何必亲自册封?

“宣!”刘宏勉力打起精神,看了看身旁的张让,声音略显低沉的道。

“宣,下军校尉鲍鸿,军司马陈默上殿!”张让躬身一礼,随即对着殿下朗声道。

陈默?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论功行赏,将鲍鸿招来还可以理解,但陈默是谁?不少臣子开始议论纷纷。

对于陈默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皇宫,但见飞檐反宇,雕梁画栋,一路所见,都颇有震撼之感。

“陛下为何要召见于我?”陈默不解的看向身边一脸严肃的鲍鸿。

“我如何知晓?”鲍鸿显得有些紧张,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惊颤。

“你今日气色不太好。”陈默仔细打量了鲍鸿片刻,皱眉说道。

鲍鸿的气运在不断消失,如今已经快要降至十点了,再往下降,就得危急命数了,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陈默有些惊疑不定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气运,却发现自己的气运却在不断攀升。

好事将近?

陈默抬头,看了看那庄严恢弘的嘉德殿,又看了看鲍鸿,心中突然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继续跟在鲍鸿身后前行。

汝南一战,鲍鸿贪墨军饷的事情,就算没有跟陈默通气,也难逃过陈默的眼睛,只是就如同鲍鸿说的那样,这事一般没人会真的去查,而陈默作为下属,状告上官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容易被他人厌恶。

但如今从鲍鸿的气运来看,显然这次要栽跟头了。

幸灾乐祸?

好像有点儿,毕竟鲍鸿这次的功劳,得有一多半该是自己的,若有这些功劳,说不定便能让自己再进一步,这并非不可能,而且自己的气运没来由的增加,是否也代表着自己将有可能顶替鲍鸿?

下军校尉,是蹇硕之下三大实权校尉,手握三部兵马,在整个洛阳,军队方面,那就是数得上号的人物了,而且在俸禄上也有大的提高,自己不必再为钱而发愁了。

当然,也会有些同情,抛开抢功劳这件事上不说,鲍鸿对自己还算可以,虽然能力差了点,但真的若被免了官职,乃至下狱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

两人怀着复杂的心情,一前一后,步入嘉德殿。

“臣鲍鸿(陈默),参见陛下!”二人立于嘉德殿正中,对着玉阶之上的天子参拜。

“免礼吧。”刘宏有些疲惫的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谢陛下!”两人直起身提,躬身立于殿下。

“你便是陈默?”没有理会鲍鸿,刘宏低头,看着陈默,苍白的脸上露出几许微笑:“且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我大汉的少年将才。”

“喏”陈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目光看向天子,默默地查看对方的命数、气运,只是所看到的,却与平日不太一样。

真龙命格(5),气运100

气运100是迄今为止,陈默看到最高的气运,只是那真龙命格,却是陈默首次见到,以往所见,皆为命数,唯独这天子,命数一栏,却是以命格代替,只是这5点的命格究竟是个什么概念?陈默有些茫然,或者就如同技能突破一般,重新开始计算?

“大胆!”就在陈默有些发愣之时,立于天子身边的张让眉头一挑,厉声喝道:“陛下问你,安敢不答?”

陈默回过神来,连忙拜倒:“陛下恕罪,小将第一次得见陛下,心中惶恐,为陛下天威所慑,不觉慌了神志,望陛下恕罪。”

“罢了!”刘宏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终归是个少年郎,情有可原,陈默,朕看过汝南战报,你连日行军百里,直击那葛陂贼心腹之地,你是当时便知道那寝丘与葛坡无甚兵马?还是纯属运气?”

若非提前知道,陈默带着两百多人就敢往人心腹之地跑,那可真是憨。

“回陛下,小将虽无德才,却也不敢讲麾下将士置于险地,末将去往寝丘之前,曾抓到过数名葛陂贼信使,从他们那里得知葛陂贼正欲攻打谯郡,集结了大量兵马,甚至其粮草也大半向北迁徙,若末将率众往东,便会与葛陂贼主力相遇,若想截断其粮道,末将手中兵力不足,亦难以胜出,是以选择寝丘,一来此地距离葛陂更近,一旦攻占此地,便如同捏住了葛陂贼要害,若葛陂贼主力回援,末将便率兵撤往项县,若葛陂贼主力不回援,末将便乔装成葛陂贼败军,去往葛陂大营,伺机斩其主将。”陈默躬身道。

“诸卿以为此子所言如何?”刘宏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阶下一众大臣问道。

卢植微笑道:“陛下,此举看似莽撞,但就如陈默所说,似危实安,而且陈默也并非鲁莽攻城,而是设计诱使贼军出城,其行事之果决,料事之准,少有人及。”

群臣有些惊讶的看向卢植,卢植可不只是大儒,领兵打仗也堪称当世名将,而且他可是很少如此夸赞人的。

当然,也有人在猜测卢植此举深意。

不过卢植声名虽高,但在这朝堂之上分量却稍有不足,大将军何进皱眉出列,对着刘宏拱手道:“陛下,此少年虽颇有将略,不过此番能大破葛陂贼,鲍鸿才是首功。”

刘宏在二人一进来,就对着一个军司马问长问短,反倒将作为此次大胜葛陂贼的功臣给冷落在一边,多少有些不合理,鲍鸿在何进看来,那自然是自己人,眼见天子只顾一个下将,却于主将不闻不问,多少有些不满。

“朕倒是忘了。”刘宏低头,俯视着鲍鸿,脸上原本和煦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鲍鸿,你可有话说?”

群臣听得刘宏此言,尽皆一愣,这语气,怎的像是在审问犯人?

“陛下,末将……”鲍鸿也给刘宏这语气神态搞得有些发愣,想过很多可能,哪怕刚才刘宏只顾着询问陈默,却将他这主将冷落在一旁不闻不问,鲍鸿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刘宏这般语气神态,弄得鲍鸿有些不知所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无甚言语。”

“你没有,但朕有!”刘宏自案上拿起一份竹简,看着鲍鸿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鲍鸿心中越发慌乱,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末将不知。”

“此乃豫州牧黄琬星夜送来的奏报,言你私扣军饷,在汝南期间,还向当地士绅百姓索取财物,怎的?朝廷发放的军饷不够?要你向百姓伸手?人家都告到皇宫来了,朕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刘宏将竹简扔给张让,张让捧着竹简快步走下玉阶,交给何进,让群臣传阅。

一时间,朝臣议论纷纷。

其实克扣军饷,中饱私囊这种事儿,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群臣虽然一脸义愤填膺,但内心里,对于此举恐怕也无甚感觉,甚至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如何为鲍鸿开脱,不是鲍鸿人脉有多广,而是这种事,若是重惩鲍鸿,以后他们若是东窗事发,也会如此,保鲍鸿,其实就是保他们。

“陛下!”虽然刘宏的面色铁青,但何进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躬身道:“此举虽然失德,然鲍鸿此番终究讨贼有功,望陛下从轻发落。”、

免罪是不可能的,虽然平日里没人追究,但真把事情闹到朝堂上,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将军稍安,事情可不止如此!”刘宏将另一份竹简拿在手中,低头看着鲍鸿道:“这是军中以及汝南士绅给朕送来的奏书,葛陂贼一战,无论出谋划策,还是带兵作战,几乎都是陈默功劳,甚至计策皆出自陈默之手,甚至你还因此与陈默冲突,最终陈默道歉,才说服你按照他的计策来打仗。”

张让很快把竹简传下去,这一次,群臣反应明显激烈了不少,不只是鲍鸿此举无德,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出来了,天子这次是要搞鲍鸿,而且准备的相当充分。

鲍鸿趴在地上,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扭头,有些怨毒的看向陈默:“你好狠。”

陈默无言以对,此事他确实不知情,也不知道谁给天子送的奏书,不过现在就算解释,恐怕也没人会信。

“好啊,鲍鸿,你还真是我大汉良将,打仗无谋,抢功却是颇有手段!”刘宏重重的一拍桌案,等着臧洪道:“当真是朕的好臣子。”

“陛下,此乃陈默主动分功,末将并未强迫!”鲍鸿哪里顾得到陈默,对着天子磕头道。

“鲍将军说的倒是好听,只是你身为主将,他便是不愿,又有何法?”张让悠悠道。

“将此人打入大牢!”刘宏已经有些乏了,摆了摆手道。

立刻便有殿前护卫上前,在鲍鸿不甘的求饶声中,将他拖走。

第65章下军校尉

鲍鸿被下狱并不算完,家财也有大半要充公。

当然,这些知识后话,嘉德殿上,看着鲍鸿被拖走,陈默心中五味陈杂,鲍鸿栽的其实不算冤,单就贪墨军饷一事,便能让他身败名裂,加上抢夺功勋之事,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而且,这事其实没什么证据,如果鲍鸿咬死不认,真查起来,可没什么有力证据,至于军中有眼线,这点陈默倒是不在意,蹇硕军略上不行,但拉拢人心的手段却是不少,再说他代表着天子,搭上他就等于仕途有了保证,军中恐怕不少人暗地里会愿意跟蹇硕通气。

也就是说,其实贪墨军饷在朝廷来说,并不是真的十恶不赦,只是天子不想让他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

这应该不只是能力的问题,天子、大将军、阉宦,第一次上朝,陈默便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朝堂上微妙的气氛,而鲍鸿,应该是大将军的人,但西园八校,是天子直接掌控的军队,大将军想插手进来,自然遭到天子的排斥,所以,鲍鸿其实是这场朝堂博弈的牺牲品,汝南之战不管鲍鸿表现如何,恐怕都会有这一劫,若鲍鸿真的凭借自身能力击败葛陂贼,或许还有余地,但鲍鸿显然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注定是牺牲品。

短时间内理清了这些东西,陈默突然觉得自己挺冤的,鲍鸿显然连自己为什么被天子所厌都没弄明白,就想当然的以为是自己在算计他,也不想想自己也不过一个军侯,跟朝堂上这些大人物接触最多的,也就是蹇硕了,哪有能耐左右天子的想法。

“鲍鸿之事,交由廷尉去办,但下军校尉不可空缺。”鲍鸿被带下去,刘宏陈默片刻后,看向群臣道:“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陛下。”不等群臣反应,张让躬身道:“奴婢以为,陈默此番功劳颇高,且出身西园军中,在军中也颇有人望,何不由他出任下军校尉,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陈默?”刘宏闻言,低头看着静立于殿下的陈默,皱眉道:“陈默虽然功劳不小,但年岁尚幼,由他出任,恐难服众。”

何进正想驳斥,见刘宏已经提前说了,也只能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心中飞快思索着自己麾下还有什么人可以替代鲍鸿担任下军校尉之职。

自新军成立以后,北军五校被天子调派出去,而且这段时间天子对卫尉、城门校尉部等做了重新的调整,看似没有多大变化,但何进手中的兵权却削减了不少,若此时将下军校尉也丢了,那何进这个大将军就有些名不副实了。

“陛下!”但见卫尉董重出列,躬身道:“有公车令赵冼,其人精通兵法,可开两石强弓,于军中颇有威望,此人可为下军校尉!”

“不可!”不等刘宏说话,何进皱眉道:“公车司马身系戍卫宫廷之职,岂可轻调,陛下,越骑校尉伍孚,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末将以为伍孚可为下军校尉。”

董重闻言,不屑道:“那鲍鸿昔日乃屯骑校尉,亦是大将军帐下,这伍孚不会与那鲍鸿一般,贪财无能吧?”

董重乃刘宏生母董太后子侄,说起来,董重和何进都算是外戚,但董后与何后素来不合,此刻又关乎兵权之争,自然相互不让。

何进闻言冷笑道:“久闻董卫尉好男风,那公车令生的白净,莫非也得了卫尉赏识?”

他将赏识二字咬的极重。

董重闻言大怒,正要驳斥,刘宏一拍桌案怒喝道:“够了,此处乃大汉朝堂之上,你二人这般争吵,与市井泼妇何异?都给朕退下!公车令与越骑校尉,皆身系重则,不可轻调。”

目光看向殿下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袁隗,揉了揉太阳穴,刘宏道:“太傅可有将才举荐?”

袁隗出列,想了想躬身道:“陛下,老臣亦以为,陈默可用,虽年少,但论及果敢勇毅,已有名将之资,且若论功勋,他亦足以担任。”

“只是此子年幼,恐难服众。”刘宏闻言皱眉看了看张让,心中确有些泛起了嘀咕,怎的袁隗不帮何进,却反过来帮张让?

“陛下此言虽有道理,但古有甘罗十二为上卿,我大汉亦有霍去病,相比而言,陈默如今虽只有十五,然无论功勋才能,便是不如前者,却也远超同侪,未必不能胜任。”袁隗微笑道。

跟已经争得面红耳赤的何进、董重不同,袁隗却是从张让开口时,已经明白天子的态度,天子分明就是想借鲍鸿之事,让陈默上位,否则陈默一个小小军司马,可没机会上殿参政。

若是鲍鸿没被揭发出那么多事情,何进或许还能跟天子争一争,但之前何进两度为鲍鸿开脱,却紧跟着便被刘宏扔出的证据给驳的哑口无言,已经失了先机,如何还能争过天子。

就算加上自己也争不过,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顺着天子的意思来,一来可以拉拢一番陈默,毕竟陈默跟袁绍、曹操关系都不错,若能将陈默拉到他们这边,他们也就不必再依附于何进这屠夫,二来也可让天子对陈默生出疑心。

刘宏之所以愿意推陈默登上校尉之位,那是因为陈默出身西园,是蹇硕亲自训练出来的,被刘宏看做是自己人,而此子也确实有些本事,又跟卢植交厚,若让他彻底成为天子的亲信,也不合他们利益,最好便是让天子对此人生疑,如此一来,日后天子疑心过重,开始打压陈默之时,他们出手,更容易将陈默拉到他们这边。

“太傅所言,也不无道理。”刘宏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多想,看向殿下一直静立的陈默道:“陈默!”

“末将在!”陈默上前一步,躬身一礼。

“自今日起,便由你出任下军校尉。”刘宏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陈默:“莫要让朕失望。”

失望什么?

可以说别再跟鲍鸿那样出岔子,但往深里看,也算是一种警告,你是我的人。

“臣,谢陛下厚恩,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哪怕之前已有猜测,但当感受着脑海中,命数陡然上涨一截之后,陈默依旧感觉自己心跳骤然快了几分,当即对着刘宏一拜,朗声道。

最重要的是,六百万……似乎不用出了。

“此事到此为止,若无其他事情,退朝吧。”刘宏有些疲惫的站起身来,虽是如此说,但人却是根本没有再听群臣奏书的意思,径直离开。

张让朗声道:“退朝!”

群臣连忙躬身拜别刘宏,直到刘宏离开之后,群臣方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陈默在朝中,只认得卢植一人,但卢植此刻身边有几位官员伴于左右,虽然不认得,也不好上前,只得遥遥朝着卢植一拜,又对着袁隗的方向拜了拜,算是感谢对方之前为自己说话。

袁隗看到陈默这动作,也是微微颔首,却并未招他过来。

陈默在宫中领了印绶以及属于自己的盔甲之后,出宫时已是傍晚,只是待他出来时,却见宫外已有人在等他。

“孟德兄?”看到曹操那矮壮的身材,陈默没来由的赶到一阵亲切,今日朝堂上所见种种,让他见识到这洛阳繁华下的勾心斗角,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其中很多关节,他是在散朝之后方才想通的。

那看似平静的朝堂,其中那看不见的暗流当真叫人心惊。

“恭喜贤弟,不但得胜还朝,而且如今已是与我等平级了。”曹操锤了锤陈默身上的铠甲笑道:“此番高升,当好好庆贺一番。”

“小弟不过一受人牵线之傀儡,有何值得庆贺?不过你我久别重逢,是该好好聚一聚,今夜若无事,不如去我府中,痛饮一番?”陈默摇了摇头,他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自己能得了这校尉之职,一来天子有此意,二来也是何进被算计了,否则就算天子有意将他推上下军校尉的位置,若何进没有之前的事情,联合袁隗也有能力阻挡。

只是何进因为之前鲍鸿的事情,失了先机,袁隗见势不妙,方才改了口风,转而支持自己,至于这其中的算计,陈默就不是太清楚了。

“你我身在这洛阳,哪个不是傀儡?”曹操摇头笑道:“但至少,你比鲍鸿有用,不会如那鲍鸿一般轻易被当成弃子,既非执棋人,便莫要想这许多,空惹烦恼尔,不如今夜一醉方休如何?”

“正有此意。”陈默想想也是,自己想的再多,把局势看的再透彻,似乎也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就如棋盘上的棋子一般,能让自己选择的路,就那么几条。

“不过去你府中,是否太过寒碜了一些?如今你也算是秩比两千石的大臣了,为何还是这般穷酸?”曹操略有不满道。

“俸禄又未曾发给我,小弟家底孟德兄是知道的,等以后有了钱财,定请孟德兄去拿春暖阁好生醉上一场。”

“那是何时?”

“你这般问就没了意思,总会有那一日的。”

两人的身影在夕阳的街道上被渐渐拉长,能够与友人相聚,畅谈,是快乐的,至少此时的曹操和陈默心中,都是将对方当做了知己来看。

第66章夜下

袁隗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然彻底黯淡下来。

“家主,两位公子来了。”府中管事端着一碗鹿肉汤送到袁隗的书房里,躬身道。

“士纪还未回来?”袁隗询问道。

袁家到了他这一代,子孙渐多,其中三子最为杰出,分别是袁基、袁绍以及袁术,其中袁基为长兄,继承了兄长袁逢爵位,也是这第七代唯一一个位列九卿的,不过多数时候不在洛阳,最近洛阳局势波云诡谲,相比于袁绍和袁术这兄弟两人,袁基更稳重一些。

“尚未归来。”管事摇了摇头道:“老仆已着人去请大公子回洛阳,应该也就这几日了。”

“也好。”袁隗端起碗喝了口肉汤,对着管事道:“去让本初和公路进来吧。”

“喏!”

不一会儿,袁绍和袁术推门而入,对着袁隗道:“见过叔父。”

“嗯。”袁隗示意二人入座。

“叔父,不知深夜唤我等前来可是有何要事?”袁绍看着袁隗,躬身道。

“陈默此人,我听闻你二人与其有些交情,此人如何?”袁隗看着两人询问道。

“不过一庶子尔,叔父为何问起此人?”袁术对于陈默不是太看得上,随口道。

袁隗闻言叹了口气,袁术才学能力都不差,就是这门户之见太重,其实袁术这毛病,在他们这样的大族中,不少人都有,只是作为袁家的未来领军人物,太过在意门户之别,会将自己的路走窄,在这方面,袁基和袁绍做的不错。

“庶子?”袁隗摇了摇头道:“今日嘉德殿上,此子已被陛下封为下军校尉。”

“他何德何能担当此位?”袁术闻言,皱了皱眉头:“不是军司马么?”

莫要看这军司马跟校尉之间看似只有一个级别,有的人,一辈子都只是个军司马,无法再进一步,这校尉已经算是实权官员,秩比两千石,若是外放到地方,那是跟一郡太守都差不多的官职,一个庶子,还是十五岁的少年,就是他袁术在这个年纪都没走到陈默这地步,更别说理论上来说,若陈默真得了下军校尉之职,那就跟袁绍平级了。

这让袁术有些无法接受,数月前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小子,如今已经到了差不多能跟他平起平坐的地步,凭什么?

“叔父,陈默此子确有非常之能,不但过目不忘,于军阵之上也颇有见地,绍此前曾让伯求拉拢过他,并且也透露过可助其夺取校尉之职,但……”袁绍看着袁隗,他还没动手呢,怎么陈默就上去了?

“哦?”袁隗饶有兴致的看向袁绍道:“本初如此看好此子?”

“嗯。”袁绍点点头道:“谦卑有礼,胸有丘壑,却不张扬,绍曾有意将其收入麾下。”

“你与此子交情如何?”袁隗闻言,微笑着询问道。

“数面之缘,不过交情也算不错,此子与孟德兄弟相称,是以经常被孟德拉来春暖阁与我等小聚,多数时候还是颇为有礼的,不过醉酒后,却是颇有不羁之态。”袁绍想到当初陈默醉酒后那倜傥风流,潇洒不羁的姿态,忍不住笑道:“如今他在春暖阁可是颇得姑子们喜爱,只是自上次醉酒之后,便很少醉酒了,绍还将云思赠予他。”

见袁隗不解,袁术道:“便是春暖阁一姑子,平日里清高的很,那日见陈默醉酒后狂言,委身于他,谁知这陈默还不领情,其后很久都没有再去春暖阁,还是后来我等唤他,他才过去,初时尚且道貌岸然,后来还不是带着那云思走了?我看陈默这脸皮,与曹孟德倒是有一拼。”

“都是率性之人,你何时能放下脸皮,叔父我也便不用替你担忧了,你们兄弟三人中,我最担忧的就是你啊。”袁隗摇了摇头,这事要看怎么说了,放得下脸皮的人,最终都能拿起来,袁家这一代的三个接触子弟,包括袁绍和袁基在内,都有些放不下脸皮,袁术就更不用说了,四世三公的名声是他们的底蕴,但同样也是他们的枷锁。

“我?”袁术愕然的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叔父,不要脸何时也成了好事了?

“也就是说,陈默与本初交情不错?”袁隗有些头疼,不再说这个事情,转向袁绍问道。

“不错。”袁绍点点头。

“那便拉拢他,我士人若能掌控部分西园军权,也就不必事事都要看那屠户脸色了。”袁隗端起碗,将最后一口汤喝掉道:“而且陈默尚且年少,心性未定,若能让其成为我袁氏门生是最好的。”

“这……陈默已有师承,乃臧子源弟子。”袁绍有些为难。

“那便将臧子源拉入袁家。”袁隗闻言却不以为意,这天下就是一盘棋局,臧洪虽说是徐州名士,但也未必不能成为袁家门生。

“叔父放心,此事便由绍去办。”袁绍点点头笑道:“正好,陈默既然升为下军校尉,又是凯旋归来,明日便为他接风。”

“此事尔等心中有数便可,而且虽是拉拢,但也莫要太过,我袁氏还是要些脸面的。”袁隗说到最后笑道。

虽说陈默文武双全,是个人才,但袁家四世三公,也不可能上赶着跑去拉拢,若是实在不能够控制的话……这古往今来,被毁掉的天才也不少。

“喏”

“去吧。”袁隗摆摆手笑道。

二人起身告退。

同一片夜色下,臧府。

“贤弟,你啊,就是太抠,这毛病得改。”曹操已经有些东倒西歪,勾着陈默的脖子道:“如今你已经做了校尉,这带兵,你懂练兵,那是你有本事,将士们也愿意跟着你干,但要想收他们的心,光会练兵不行,你得大方些,该给的给他们,人就是这般,有好处,干事也会更加热切,否则,你就是把兵练得再好有什么用?我把一车钱往前面一放,你猜还有几人愿意跟你?”

“说得轻巧。”陈默拎起酒坛子,霸气的仰头狠灌了一口,同样勾着曹操的脖子道:“我也得先有钱方可啊!嗝”

“你以为我不想跟你们一样不在乎钱么?我不想给云思买些好看的首饰,给娟儿买个簪子,给大郎买把好刀?”陈默狠狠地拍着曹操的肩膀道:“想,都想,但钱从哪儿来?你知不知道,鲍鸿跟我说晋升校尉要六百万钱的时候,我特娘的都想直接回徐州了,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小弟我没钱,在这之前,帮荀家刻竹简,一卷能给我两千钱,我都觉得是大钱了,来到洛阳这么久,学到的东西不多,但对我穷的认识却是越发深刻了。”

“你我兄弟,谈钱多伤感情?你没有,为兄我……”曹操醉醺醺的摸着沉默的头。

“给我?”哪怕是醉酒状态,都能看到陈默此刻眼睛里的光亮。

“借你,得还。”曹操哈哈笑道:“凭贤弟的本事,以后不愁钱的,到时候你多还我个几百万,为兄也肯定不好意思不收!”

“嘿,孟德兄,你喝了酒,脸皮越来越厚了。”

“你不也是?我就好奇了,那日在春暖阁里,你喝醉了酒虽然也狂,但出口成章,不知多少女子为你心醉,怎的今日单独跟为兄喝酒,你却是这般模样?”

“那日在春暖阁中,四周都是姑子,就算喝醉了,也不能有辱斯文,名士风度还是要的,今日你我兄弟独酌,若还是那般咬文嚼字,多无趣,不畅快,再说,莫要怪小弟说实话,就算我想赋诗,看着兄长这脸,也赋不出来,若是我家云思在此处,那你看着,孟德兄要多少,我便有多少。”

“你见色忘义!”

“子曰食色性也,我没错,是你这人太古板了。”

“我古板?”曹操耷拉着陈默的肩膀,不屑道:“你至今估计也只有云思那一个女人,我看娟儿如今尚是处子之身,你还没碰过吧。”

“这都能看出?”陈默惊了。

“那是自然,你莫看我这样,我可告诉你贤弟,在这洛阳,为兄可是号称花间孟蝶,女人,就算她衣衫褴褛,把脸涂黑,我只消看上一眼,便知她是美是丑,身段如何……怎样?要不要与为兄学?以你才智、样貌,不出一月,便能如为兄这般浪迹花间”

“那东西有何用?人这辈子匆匆数十年,哪能将许多精力浪费在女子身上?”

“姐姐,这……”看着院落间发酒疯的两人,娟儿听着他们的话有些面红耳赤,扭头看向一旁的云思道:“是否送公子和曹公去休息?”

云思点点头,扭头看向一旁的大郎道:“劳烦大郎帮忙将曹公送去厢房休息。”

“嗯。”大郎也觉得再让这两人胡闹下去,可能会出大事,当下答应一声,大步走过去将两人分开,扶着曹操便往厢房而去,云思和娟儿费力的搀扶着陈默往房间走去,哪怕如此,两人的吵闹之声都没停过,听的人有些好笑又是无奈。

第67章可悲之人

头疼!

陈默再次醒来时,是次日清晨,不管昨晚干了什么,次日一早,总能在天将明未明时醒来,虽说身体恢复力极强,但酒后依旧会头疼。

被窝里的温热让陈默有些不想起来,云思柔嫩的身体让他有些流连忘返,当初郑叔说的话,似乎应验了,女人就是男人的刮骨刀,那种沉迷的感觉,确实能磨灭人的意志。

“夫君醒了?”云思被陈默起床的动作惊醒。

“嗯,昨夜有些失态。”陈默一边穿衣,一边笑道。

“也可以说,是真性情,夫君平日里一定很累吧?”云思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服侍陈默穿衣。

累吗?

有点,不过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不累的,以前觉得天子活的会很潇洒,但昨日朝堂之上的所见所闻,陈默忽然发现,天子其实也很累,每个人都有他们背负的东西,陈默要振兴家族,曹操要实现自己平西将军的理想,真正能够抛开世俗一切,潇洒生活的,又有几人?

“不算吧。”摇了摇头,陈默很少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人前,哪怕是最亲之人。

“其实夫君可知,夫君狂放不羁之时,是最迷人的。”云思轻笑道。

醉酒状态下的陈默,像能让人欲罢不能的毒药,虽然知道危险,但还是忍不住会沉迷。

陈默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一幕幕,突然有种没脸见人的感觉,颇为无语的看着云思“女人……都喜欢这般模样?”

“呃……不是昨夜,昨夜夫君太过……奔放了些。”云思纠正了一下自己的错误,昨晚跟曹操一起醉酒的陈默,画风有些崩,本是浊世佳公子,好像突然变成了街边撒泼的醉汉。

“孟德兄可好?”陈默询问道。

“恐怕还未清醒。”云思摇了摇头,可不是谁都有陈默这般的惊人体魄,不管前一天干了什么,第二天都能生龙活虎的。

“备下几分拜帖,昨日承了情分,要去拜谢太傅还有卢公。”陈默穿好了衣裳,对着云思嘱咐道。

不管袁隗是出于什么心思,但如果没他那句话,陈默想要这么顺利接替下军校尉也不容易,拜谢是必须的,此外卢植那里也需去一趟,有些东西,他不太懂,昨日天子虽然一直在以年龄为由拒绝提拔自己,但若非天子授意,自己跟张让非亲非故的,对方也不可能点自己的名,显然,自己这次破格升为校尉,幕后是天子在做推手。

“妾身已经为夫君备好了拜帖,天亮后便会着人送去。”云思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笑道。

“嗯,我去看看孟德兄。”陈默点点头,身边有个知人冷暖,懂事得体的女人,似乎……也不错。

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径直往厢房而去,天色刚明,呼吸着门外的新鲜空气,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曹操的房间里,却是鼾声如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

“为我备些酒肉,装入食篮中。”陈默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看向身边的娟儿道“我去一趟大狱,孟德兄若是醒来,好生照看。”

卢植和袁隗那边,得等人家回应,不是你当天下了拜帖当天就能去拜见的,得等人家回应,就如同上次拜见卢植一般,卢植点头了,他才能去。

不过这次应该不会如同上次一般等上许久,袁隗应该是有些拉拢自己之意。

“喏”娟儿答应一声,去吩咐厨子给陈默准备酒食。

……

“恭喜陈校尉高升。”大狱外,负责邢狱的官员见到陈默倒是未阻拦,自高顺入狱以来,陈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探望,跟这些管牢狱的也混熟了。

“怎的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今日好似所有人都知晓了一般?”陈默不得不感叹这洛阳城里消息传播的速度。

“这官场上,哪有秘密可言。”狱官摇头笑道,不过你如今却是风头不小,十五岁的校尉,在我大汉可不多见。

“运气而已。”陈默摇了摇头,他这个校尉当的还真有些运气成分。

两人一路说着,已经进入狱中,往高顺的牢房方向走去。

“陈默!?”一声嘶哑的厉喝声犹如夜枭一般在这狱中回荡,那声音配合着牢狱这阴惨惨的环境,当真有些渗人。

陈默循声望去,正看到鲍鸿趴在牢门的枷锁间,努力将脑袋从老们的缝隙里往外钻,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陈默,犹如欲择人而噬的毒蛇。

看到鲍鸿这副模样,陈默叹了口气,看了看那狱官,狱官知趣的点点头离开,陈默这才走上前几步,对着鲍鸿一礼道“原来将军在此处。”

“休要装好人,你便是来看我如今这般狼狈模样的!”鲍鸿死死的盯着陈默。

真没有。

陈默看着这位曾经的上司,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从食篮中取了些吃的递到他面前道“不管将军是否相信,此番将军下狱,并非末将所为。”

“不是你,还会有谁?”鲍鸿冷笑道。

“有很多,比如陛下,比如硕公,还有本初公等等,将军所做之事也非默一人知晓,军饷账册,不需细看,末将只是粗粗一扫,便能看出端倪,我曾劝过将军,只是将军不愿听尔;有人若要动将军,莫说那些账册本就有问题,就算没有……”看了看鲍鸿,陈默叹了口气道“将军恐怕也很难在这里待下去。”

“为何?”鲍鸿瞪着陈默嘶哑道。

“因为你无能啊!”陈默看着鲍鸿,摇了摇头道“到现在将军还不明白,西园八校,乃是陛下与大将军争夺兵权之处,步步杀机,此番让我部出战葛陂贼,若将军你真的凭本事击败葛陂贼,那陛下就算想拿你,也无从下手,大将军会保你,但你没有,这件事,我确实是事后方知,但你可知道,我等这些西园将官,从一开始便是陛下为了掌控西园军权所选,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等眼中,不管将军干什么,想要瞒住都不容易,更何况克扣军饷,末将提醒过将军,但将军执意如此,莫说我与将军非亲非故,就算你我有交情,末将所做的,已然仁至义尽。”

“我没错,我不克扣军饷,拿什么结交洛阳权贵?”鲍鸿想要摇头,却发现脑袋因为刚才太过用力,卡在了门框里,只能等着陈默道“似我等这般出身,想要往上爬,就得如此,我没错。”

“大将军待你其实不错。”陈默提醒道。

“他不过一介屠户,便是贵为大将军又能如何?”鲍鸿突然伸手,拉住陈默道“陈默,我知你与本初兄交厚,你帮我求求他,若袁家肯出手相助,定能救我出牢笼,你与本初兄说,只要袁家愿意救我出去,鲍鸿甘为袁家家仆!”

“我会把话带到,至于本初公是否答应,末将不敢保证。”陈默还想说什么,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他感觉,鲍鸿此番遭遇,幕后推手恐怕袁家也有一份,只是看着鲍鸿那充满渴求的眼神,到嘴的话最终没说出来,只是点头答应到。

有希望是好事,可能对于鲍鸿来说,袁家的帮忙是他最后的希望,又何必将人心底最后一丝希望打碎?

“多谢。”鲍鸿一脸感激的看着陈默道“若我能出狱,必当厚报。”

“但愿吧。”陈默拎起了食篮,对着鲍鸿一礼道“末将还要去看一位故友,就此告辞,将军珍重。”

“多谢……多谢!!”鲍鸿的声音,在阴暗的牢狱中回荡。

陈默没有回头,心中确有些不是滋味,这洛阳有多少人如同鲍鸿这样,费尽心思想要攀附权贵,最终却成了权贵手中的弃子?

鲍鸿有错吗?

可以说有,毕竟连形势都没看清就乱碰,错的,是他的无知而非其他,所谓的规则,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通用的,否则要律法何用?他在不该动手的情况下懂了本不该他动的东西,最可怕的是,他自己还浑然未觉,甚至到了现在,都想要一手促成他如今局面的人帮他解围,可怜亦可笑,更可悲。

“高升校尉,怎的却愁眉不展?”高顺的牢狱中,帮陈默倒了一杯酒,自己却没倒,高顺看着陈默问道。

“我发现走的越高,考虑的东西也会越多,反而没有以前想象的那般快乐。”陈默将食篮中的食物一一摆开,叹了口气道。

“人生就是如此,上苍是公平的,你要得到什么,自然要失去一些,这其间的取舍,便是人生。”高顺喝了一口水。

“将军说话,总是这般高深。”陈默笑道。

“就算不被下狱,如今你的将职也已在我之上,不必再称我为将军了。”高顺摆了摆手道。

“习惯了,以后再说吧。”陈默笑道“如今西园军已成,陛下牵制大将军兵权的目的已然达到,西园新军的重要性也便没有那般重要了,过段时间,末将设法救将军出牢狱。”

“做你部下?”高顺抬了抬眼皮,看着陈默问道。

“若是愿意,自然求之不得,但若将军不愿,默也不会强求,救将军出牢狱,是敬佩将军为人,不会以此胁迫将军入我麾下,陈默虽然势力,不过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吧?”陈默笑着摇了摇头道。

高顺点点头,他对陈默算是比较了解的了,说势力,其实也不算,但功利心很重是真的,但试问洛阳有几人不功利?

两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陈默开始跟高顺讲自己在汝南征战的过程,高顺会提些建议,两人一直聊到下午,陈默方才告辞离开。



第68章信任危机

“陈默?陈将军?”正往外走,却被鲍鸿叫住了。

“鲍将军还有何事指教?”陈默疑惑的看着鲍鸿窜出来的脑袋,有种一巴掌拍下去的冲动,这样子实在有些贱。

“我这……”鲍鸿有些尴尬的看着陈默:“卡住了,陈将军能否帮我弄进去。”

陈默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鲍鸿,此时对方的样子委实有些滑稽,陈默伸手按住对方脑袋不由分说便往里推。

“疼疼疼你轻些。”鲍鸿双手疯狂的拍打着牢房的木桩,那样子就像一条上岸的鱼儿。

陈默撸了撸袖子道:“我出手快些。”

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但陈默撸起袖子,看着陈默那本该细弱的胳膊上,那一条条鞭子一般的肌肉,鲍鸿吞了口口水:“陈将军,你该有正事去做,稍后我让狱卒来帮忙便是。”



陈默疑惑的看着鲍鸿。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般被卡着,头脑似乎比平日里更清醒一些。”鲍鸿吞了口口水笑道。

还有这种事?

陈默看了看对方的脑袋,摇了摇头,也不去深究,虽然感觉很扯,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己脑袋里还住着个神仙呢,或许鲍鸿也有了什么机缘也说不定。

告别了狱官,返回府中时已是下午。

“公子,卢公那里已经回话,明日可前去拜访,袁府那边送来了请帖,今夜邀请公子和曹公去春暖阁赴宴。”娟儿小跑着迎上来,将两份贴递给陈默。

“怎么孟德兄的帖子送来了我这里?”陈默疑惑的看着娟儿。

“因为为兄尚未离开。”曹操拎着一块儿面饼出来,看着陈默笑道:“我的帖子乃是府中管事送来,今夜你我便一同前去赴宴如何?”

“这是自然,只是……”陈默有些头疼:“昨夜醉酒,如今尚在头痛……”

去赴宴,自然得喝酒,但陈默实在不想再喝一次。

“这有何妨?”曹操拍着陈默的肩膀笑道:“你如今已是校尉,以后这些应酬会很多,慢慢会习惯的。”

习惯?陈默摇了摇头,他怕自己习惯不了,而且也不想要这个习惯。

不过请帖已经接下,今晚这一趟是逃不掉了。

“我先去趟军营,孟德兄可要一起?”陈默看向曹操,刚刚被任命为下军校尉,不去军营说不过去,哪怕他们这一营基本都认得陈默,但也需要先去向所有人宣布一下自己的身份。

“也好,已有数日未曾去看了。”曹操点了点头,跟着陈默一起去往平乐观大营。

平乐观校场随着陈默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主要是下军校尉部这一营,陈默在汝南之战中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能够在短短数月的时间内,以一千两百人的兵力将葛陂贼这样有着数万人的叛军击溃,几乎都是陈默的功劳,沉默的威望也是在这一仗中建立起来的。

相比于多数时间坐镇后方的鲍鸿而言,上马能带兵打仗,攻城略地,下马可以出谋划策,决胜千里的陈默显然在军中更容易受人敬服。

陈默升迁,空出来的军侯之位被鲍庚顶替,虽说这家伙面目可憎,尤其是用一脸无辜的表情说起自家有良田三百亩的时候,让人有种想揍的冲动,不过公归公,私归私,鲍庚的能力还是有的,至少担任一名军侯是没问题的,功劳也够。

战死一名军司马,陈默暂时没有补上,而是选择自己领一部,然后钟云和余昇各领一部人马,大郎作为自己的亲卫头领,领一屯,百人,如今也算个屯将,陈默这般安排,自然是希望以后等大郎和鲍庚功勋到了,由他二人择一人担任军司马之职。

春天的午后,不冷也不热,但总会让人有种提不起精神的感觉。

安排完营中事物之后,陈默坐在校场边的石墩上,开始继续刻竹简,荀家的事情因为战事的原因,已经拖了几个月,荀家没有因此而收回这比生意,陈默是很感激的,再拖,就有些过了。

远处的将士们继续挥汗如雨的训练,陈默反倒清闲下来,多数时间都是在刻字,虽说当了校尉,但俸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下来,家里的开支,还得找些进项,荀家这一单完了,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不过相比于这边的按部就班,其余仍在洛阳的几营人马对于下军校尉部能够在第一次作战就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多少是羡慕的。

虽然对于陈默来说,在摸清敌人的底细然后照着对方命门来打,一步步将主动权拿到自己这边手中,再借助周围郡县之力,这一仗看似艰险,但实际上,从葛陂被破那一刻开始,战争基本就没了悬念,就像棋盘上一方已经布完局的情况下,对手却连你在干什么都没搞明白,胜负就基本没有悬念了。

但对于旁观者来说,真正精彩的反倒是后半局,切断对方退路,以郡县兵游击袭扰,断敌粮道然后再一步步将敌人引入伏击,那可是相当精彩。

说到底,葛陂贼比当年的黄巾军在战力上有了显著的提升,但对方领导者层面上跟汉军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就算没有沉默,相信只要是一个有着差不多兵法实践的将领,要打败葛陂贼也不是什么难事。

兵训练的再精锐,全程被敌人牵着鼻子跑,也很难发挥出精锐的优势来,打仗不就是扬长避短,让对手的长处无法发挥么?

至少葛陂贼这样的对手在陈默看来是很无趣的,哪怕人少都能将对方吃的死死的。

也就这群新兵觉得厉害,没见上军校尉部的人屁反应也没有?那才是真正见过沙场残酷的老兵。

“将军,大家都在议论你,你却在这里刻书?”钟云完成了一天的训练之后,来到陈默身边,看着竹简在陈默手中飞快的成型,哪怕他也是自小读书,竹简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也对陈默这竹简的样式忍不住赞叹。

不过相比于这个,陈默如今声望大增,在平乐观大营中名声也传开了,加上刚刚晋升校尉,还是几十年来年岁最小的校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各营窜窜门儿,彰显一下自己的本事?

“不刻书干什么?”陈默看了看四周的将士,询问道:“继续练兵?我是没有什么问题。”

那淡定和漠视的表情不似作伪,是真的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此时正是你在军中树立威望之时。”钟云有些无奈道。

“一群乌合之众,打败了也无甚值得炫耀之处。”陈默摇了摇头,葛陂贼的事情他不太想多谈起,毕竟自家上官被撸下来,跟自己多少是有些关系的,终归有些不太好听,他更希望这件事尽快被人所淡忘。

“你当初可并非如此说的。”钟云想到陈默第一次与葛陂贼交战之后,为了阻止鲍鸿直接主动寻战,不但当堂顶撞了鲍鸿,事后还有舔着脸跑回去游说,当时那一幕,钟云能够记一辈子。

“当然,当时葛陂贼未灭,我若说他们是乌合之众,输了咋办?”陈默随口玩笑道。

“你还当真是谨慎。”钟云摇了摇头,这样的思维方式,他还是头一次见。

“莽汉多数都死了。”陈默好笑着看了他一眼道。

“鲍庚那小子不活的挺好?”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鲍庚活下来跟莽夫容易死在战场上并无冲突,毕竟死在战场上的人,也有不少你嘴里的莽夫,你若将他们算进来,便知道鲍庚能活着回来有多幸运了。”陈默摇了摇头,活下来的人中有鲍庚,不代表他这种性格脾气的,就容易存活,而是这样脾气的,只有一个回来,这两者间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本以为你会成为军司马,谁知这一跃便超过了我等。”钟云有些感慨道。

“心中不服?”陈默笑问道。

“那倒没有,你的本事胜过鲍鸿十倍,你当校尉,大家没什么不服的,只是有些别扭。”钟云摇了摇头,这种感觉很难说,昔日的下属一下子爬到自己头顶去,就算对方是凭真本事上去的,接受起来,还是需要过渡的。

“你们都如此,更遑论他人,此时还是低调些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陈默摇头笑道。

“但此时真的是个好机会。”钟云有些不甘。

“那又如何?名声再大,以我这般年纪,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给我升迁,此时还是夯实根基为好。”陈默看着钟云笑道:“多谢啦。”

“你还真沉得住气。”钟云无奈摇头,少年得志,正常情况下就算不飞扬跋扈,也不该是陈默这样子吧?

“多读些书,有时候你想要的,前人其实早已经历过。”陈默将刻好的竹简放入框中,又取了一卷空白竹简继续刻起来。

“今夜袁公宴请之事……”钟云看着陈默犹豫了片刻后道:“硕公恐怕会问,我……。”

陈默闻言抬头,认真的看了看钟云,随后点点头:“懂了,照实说便是,官场之上,这些东西也避不开吧。”

“但我等,是效忠于天子。”钟云沉声道。

“我知道,也并未背弃。”陈默刻着竹简,心中也明白钟云为何这般说了。

“这便好,末将先行告退。”

看着钟云离开的背影,陈默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天子的疑心很重呐。

第69章晚宴

天光黯淡下来,灯火初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时候一天已经结束了,但对于另外一部分人来说,或许这时才是一天真正的开启。

洛阳的青楼自然不会只有春暖阁一家,也不是所有青楼都如春暖阁一般只对少部分人开放,大多数青楼有钱就可以进去,不过格调来说,与春暖阁差的便不是一点半点了。

娼馆这个时候也会出来大肆张罗生意,相比于青楼的含蓄,娼馆张罗生意的手段就奔放许多了。

当然,洛阳城的夜生活很多,并不仅仅只是青楼娼馆,街边的戏法,糕点同样有其吸引人的魅力,陈设雅致的酒楼中喝着温酒,一边与友人畅谈,一边欣赏洛阳夜景对于多数初到洛阳的人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概是在春暖阁待的腻了,这一次袁绍宴请陈默并未在春暖阁,不过就格局档次来说,是丝毫不比春暖阁差的,袁家四世三公家世固然显赫,不过在这洛阳城中,同样显赫的家族也不少,比如这烟雨阁,是杨家的。

“陈兄,又见面了。”

看着眼前一脸笑意,但气场却颇为凌厉,眼神中充满着挑衅和跃跃欲试的杨修,陈默有些无奈的笑道:“能再见杨兄,默心中亦是甚慰。”

“今日来了许多太学院同窗,大家一起切磋,陈兄稍后定要指教一二。”杨修微笑道。

“指教就算了,默才疏学浅,这诗词歌赋之道恐难登杨兄之眼。”陈默摇了摇头。

“那便讨论讨论兵法,陈兄此番征战汝南葛陂贼,当真令杨某大开眼界!许多问题,想向陈兄请教一番。”杨修微微一礼道:“陈兄可切莫推辞。”

“也好。”人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再推脱,一来示弱,二来也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稍后见。”杨修对着陈默一礼道。

“稍后见。”

看着离开的杨修,曹操笑看向陈默道:“贤弟似乎有些怕他?”

“是有些。”陈默点点头道:“他若是纯心来挑衅,我倒是不惧,但就怕这般态度诚恳,一心求教之人,我还不能不理。”

“杨修此子亦有过目不忘之能,且为人好学,与你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本以为,你二人年岁相仿,又皆为青年俊杰,本该惺惺相惜才是,谁知你却总是避之不及。”曹操摇了摇头,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奇妙,看杨修的架势,显然是倾慕陈默才学,欲为知己,至少在曹操眼中,这两人若能惺惺相惜,定会被传为一时佳话,只是陈默对杨修的态度显然没有杨修那般热切。

“也不是,只是……”陈默叹了口气:“若我家境殷实,不必为生计奔波,我也愿意与他坐而论道,但如今……先养家吧。”

“唔”曹操突然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了陈默片刻后,突然笑道:“操如今却是看出你二人不同之处在何处了。”

“哦?”陈默好奇的看向曹操:“兄长说在何处?”

“杨修确有高才,然其未经世事,很多时候不知进退,性情高傲,非才华相若者,不会结交;贤弟虽然也有傲气,却颇为内敛,而且善于交际,与士大夫可论天下古今,与贩夫走卒,却也能论这天气收成,贤弟看起来,更像个人。”曹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按理说,他曹操大小也是个名人了,在这洛阳能跟袁绍、袁术兄弟玩儿在一起的,杨修便是四世三公,也不该将他冷落,但刚刚杨修过来,除了开始跟曹操颔首之外,其他时候,基本跟没有曹操在身边一般。

这性格其实不怎么讨喜,比较自我,看顺眼的,不管对方看你顺不顺眼,都愿意结交,哪怕自降身份,但看不上的,地位再高也不会搭理。

陈默看着曹操,有些无语,我怀疑你在骂我们,一个像人,一个干脆连人都不像了,合着我俩都不是人?

“兄长,我就不能是个人么?”陈默叹息道。

“为兄并无此意。”曹操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只是说你二人傲气不同,或许贤弟经历的苦难多了,所以与人交往会注意分寸,杨修未经磨砺,有时候不会太在意旁人。”

总的来说,两人才学如何,这很难分出高下,但若说给人感觉的话,陈默在大多数时候,比杨修更讨喜,虽然同样是彬彬有礼,但陈默给人的感觉是谦逊,杨修给你的感觉,像是对方在折节下交,没见当初两人初结交时,陈默跟一群贩夫走卒在一起谈天说地都不会有丝毫违和感,你让杨修去试试。

陈默对此也不好多言,说话间,两人已经找到袁绍,袁术这次没来,毕竟之前是曹操引荐陈默,而这一次,却是为陈默摆接风宴,一个庶子有这个资格?反正不管旁人怎么想,袁术是不可能来捧这个场的,你立下再大的功,庶子就是庶子,同席可以,但要我捧你,那不可能。

“公路最近有些公务脱不开身,默郎莫怪。”袁绍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陈默坐在他下手,自家那兄弟怎么想的,袁绍自然知道,但在外人面前,袁绍不可能跑去拆自家兄弟的台。

“本初公宴请,默已是受宠若惊,不可因默误了公事,公路公心忧国事,默怎敢怪罪?”陈默一边微笑着邀请旁人入座,待众人都坐下之后,方才入席,一边对着袁绍笑道。

“说来惭愧,汝南本是我袁家故里,此番葛陂贼作乱,本该绍亲自领兵征讨,最终却反要累默郎跑一趟。”袁绍示意侍者开宴,对着陈默笑道。

“此番作战,袁家也多有相助,若非袁氏帮忙周旋,协调各郡人手,那葛陂贼有数万人之众,我等着千余人便是浑身是铁,也难与之敌!”陈默谦虚的笑道。

“陈兄!”杨修拱手笑道:“兵法之道,修也略懂一二,此番陈兄于汝南之战,在修看来,若所有计策都是出自陈兄之手,那无论南顿吓退葛陂贼一战亦或是其后迂回百里,直击葛陂贼老巢,都颇为精妙,反倒是后来联合四郡太守合力剿灭葛陂贼之事,大势已成,四郡太守、世家固然有功,但以当时之势,更考教调度,这一点上,若无陈兄,恐怕四郡世家也未必能够如此快的剿灭葛陂贼,还四郡以安定。”

陈默明显察觉到,袁绍脸上的笑意在一点点消失,微笑道:“杨兄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这兵法如何暂且不说,打仗能胜,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方可得胜,若无袁家等各家守望相助,单凭默一人,哪怕再加上整个下军校尉,也难成事,莫以为,将功劳归功于一人,那便太高看于我了。”

“不然。”杨修摇了摇头,思索道:“这征战就如同医匠配药一般,药材本身自然是有治病之功效,但若无药引,那再好的药物,也不过是浪费而已,而陈兄,在此番作战之中,便如那汤药之中的药引一般。”

“杨兄太过高看于我,当时指挥打仗的,是鲍鸿将军,当时默不过小小军侯,这药引,也该是鲍将军而非在下。”陈默笑道:“况且便是有药引,若没有良药也是无用。”

“默郎就莫要自谦了,鲍鸿此人,我等都识得,不过一钻营小人尔,他若有此本事,朝廷此番也不会拿他下狱。”不等杨修说话,袁绍已经笑着开口打断两人的谈话。

没办法,再这么说下去,袁绍都有种想要在杨家的地盘儿上撵杨修出去的冲动了,原本杨修要在这里帮陈默开庆功宴,袁绍也不好拂了杨家的好意才答应,而且杨修此人颇有才华,也是少年英杰,最多也只是针对一下陈默,年轻人之间,切磋一下也是好事。

谁能想到杨修跑来没有跟陈默针锋相对,反倒一直在捧陈默,而且你捧就捧吧,怎么感觉你在说我袁氏无能?

而且没看到陈默一直在帮你圆场吗?袁绍只是在旁边看着,都替陈默心累,杨修这孩子,聪明是真聪明,说的话,也句句在理,但……就是想揍他!

“杨修与陈默皆乃少年英杰,二人又年岁相近,惺惺相惜,也可理解。”曹操坐在陈默对面,见袁绍说话了,也跟着说一句,随后笑道:“此番贤弟出任下军校尉,虽说年幼,但若论功劳、能力,也正合适,来,贤弟,为兄先敬你一觞,今日我等不谈军事,只论风月,这烟雨阁的舞姬也别有一番风韵。”

“说到风月,听闻陈兄纳了春暖阁的云思。”杨修笑道:“春暖阁的姑子皆有文采,陈兄能够折服其人,文采必定非凡,今夜定要与陈兄切磋一番。”

陈默:“……”

我好像说过自己诗赋不佳的。

“好!”袁绍抚掌笑道:“陈默兵法我等已然见过,不过这诗赋,除了当日春暖阁之外,也再未见过,默郎可莫要让我等失望。”

陈默闻言苦笑着点点头:“尽力!”

第70章‘家书’

这一夜,自然免不了醉酒,不过陈默就算喝醉,头脑多半还是清醒的,除了较之平日里狂放一些之外,春暖阁那晚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再发生的,云思虽然不错,但陈默可没准备再纳一个妾,身边女子虽然动人,但陈默最多也不过说两句诗词,大家聊聊理想,聊聊人生就算了,进一步的深入交流,陈默如今是十分注意,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

次日要拜访卢植,陈默当晚谢绝了袁绍留宿的邀请,返回家中时已是深夜,在云思和娟儿的服侍下去了衣物,又喝了醒酒汤之后,方才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

“这篇《论战》倒是颇有妙处。”次日一早,陈默带着一卷竹简来找卢植时,卢植正看着陈默昨日醉酒之下所做诗赋。

“晚辈昨夜无状,不足以道,让卢公见笑了。”陈默也不得不惊叹,昨夜本是自己随性写的一篇,却不想今日一早,已然传到了卢植这里。

“在老夫这里,便不必自谦了,虽只有聊聊百余字,却是道尽了战场艰辛,若能不战,谁又愿意战?只是……”说到最后,卢植有些古怪的看着陈默。

“卢公有何指教?”陈默连忙问道。

“指教谈不上,只是老夫不太明白,你在青楼这温柔乡中,如何写出的却是这金戈铁马,杀机四溢的诗赋?”卢植看着陈默有些不可思议。

诗赋这种东西,跟当时的环境是息息相关的,一般在青楼之中出来的诗赋,多半都是叙述些风花雪月,对情爱之事的美好向往,美人环绕之下,写出来的也多半情意绵绵,就算清高一些,也是借景抒怀之类的,在青楼之中能写出一片金戈铁马,杀气四溢的词赋,不说绝后,但肯定空前了,卢植也不免有些好奇当时的陈默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醉酒之下,回忆起了战场艰辛。”陈默讪讪道,鬼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美女为自己倒酒的时候突然想起汝南战场上的事情,当时真的是有感而发,现在仔细想来,温柔乡中写出这样的词赋,多少有些诡异。

“难怪,我听人说起过,那鲍鸿开始不同意你计策,是你努力逢迎斡旋,方才令其回心转意,能做到这点,想必也是受了些委屈的。”卢植点点头,又看了一遍这篇《论战》,看得出来,卢植很喜欢这篇词赋。:“百余字中,道尽了战场喧嚣、惨烈与无奈,非是那无病呻吟之作,而且,你昨夜心怀戒备?”

陈默愕然的看着卢植,这都能看出来?

“棋能观人心,诗亦是如此。”卢植摇头笑道:“你下棋时往往锋芒毕露,宁愿两败俱伤,都不愿让人看清你路数,小小年纪,便有这般重的戒心,也不知是好是坏。”

“尚未多谢卢公前日朝堂之上相助之情。”陈默不想提这个。

“其实陛下本身便有让你领下军校尉之意,只是你年纪尚有,群臣未必愿意,是以才有昨日那翻周折,只是我未想到次阳(袁隗字)也会助你。”卢植摇了摇头,他清楚自身分量,若是天子无意,就算他愿意帮陈默说话,但只凭他,可没能力把陈默给推上去。

“昨日收到一封家书,却是给你的。”卢植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递给陈默。

“给我?”陈默愕然看着卢植,给自己的家书,怎会送到卢植这里?娘亲和老师都知道自己在哪啊?不过随即,陈默反应过来了,家书,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一个陈家,只是对于陈默来说,那个家,存在于传说之中,距离自己太远了。

“我与伯真公有师徒之谊,算起来,你父与汉瑜皆是伯真侄儿,陈家也是三公之家,你可知道,从你来洛阳之时,汉瑜已书信于我,请我照料于你。”卢植看着陈默叹息道:“至于你两家之间的恩怨,汉瑜也曾书信于我,陈默,我不知你是否因此记恨他们,不过你也太小瞧世家二字了,背主之贼,便是你父与汉瑜有些误会,他坑害你父,汉瑜那里也断不会收容他,此贼早在逃回汉瑜那里时,已经被汉瑜杖责至死,只是你母亲也是一位刚烈之人,便是为你求名之时,也不愿与那边多做交涉。”

伯真是陈球的字,陈球是陈珪的叔父,同样也是陈默父亲的叔父,当年卢植曾拜在其门下求学,算起来,卢植跟陈默还是有些关系的。

“那为何……”陈默皱眉看着手中书信,没有拆开,抬头看向卢植。

“他们不直接助你反倒通过我来帮你?”卢植笑道。

“默却有不解。”陈默点点头。

“当年伯真公与司徒刘郃,卫尉阳球谋诛宦官,因事机败露而被下狱,后被处死,陈家也因此被记恨,当时汉瑜尚是剧县令,闻讯后便辞官回乡,方才免过一劫,你家那家仆也是因陈家失势,方敢坑害你父亲,否则以伯真公之名,你父也颇有才学,如何会落得这步田地?”卢植摇了摇头道:“你家道中落,反倒有出仕的机会,如汉瑜这般,宦官碍于汉瑜名声,不敢责难,但若他步入仕途,恐怕很快便会被宦官针对,如今你既已步入仕途,也算是陈家希望,当然,老夫也不会要你去原谅任何人,此事如何衡量,全凭你来做主,老夫只负责传信于你。”

也就是说,陈默如今有了官身,而且在洛阳有了自己的跟脚,所以陈家现在想要跟陈默联络了。

卢植虽然没说,但陈默何其聪慧,自然也想明白了,一开始陈珪或许真的有提及,但也就是正常让卢植照顾一下后辈的意思,否则卢植也不可能隔了那么久方才见自己,那还是自己运气好,碰到了卢植。

而如今,陈默于汝南一战名声大起,而且之后又被提拔为校尉,在洛阳有了自己的跟脚,家里看到了重入仕途的希望,所以这封信才落到了自己手中。

“卢公,我想知道这是否是关于我的第二封书信?”陈默抬头,看向卢植。

卢植看着陈默,叹了口气,点点头,他不屑撒谎,也大概知道了陈默的心思,只是世家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但内部,争斗肯定有的,陈默这一支没落,加上一些误会,陈珪那边纵使知道,见陈母因此排斥,也不屑解释,因此才有了陈默入洛阳独自打拼,用的甚至都是臧霸的人脉而非陈家,而到了陈默名声大显,陈家才想通过卢植与陈默恢复关系。

“卢公。”陈默没有看那封‘家书’,半晌方才抬头看向卢植道:“我自由长于乡间,生活虽然清贫,却也颇为快乐,家父之事,九岁方才知晓,对于主家,谈不上厌恶,也没有好感,若非今日卢公提及,可能这一生都难有交集。”

“倒也是。”卢植点点头道:“此乃你陈家之事,老夫不便多言,不过吾有一语,你且思之。”

“卢公请说。”陈默连忙正襟危坐,躬身道。

“这个世上,很多事就是如此,老夫也承认,若你没有今日之成就,可能汉瑜都不会与你有太多交流,但这世上,至少在世人眼中,淮浦陈氏,只有一个,无论是你还是汉瑜,皆是陈家之人,这一点,不会因你或是汉瑜而改变。”

陈默点点头,卢植的意思他听明白了,拱手一礼道:“默明白。”

陈默要振兴家族,那振兴的也是淮浦陈氏而非单单他一家,但如果陈默不接受陈珪的示好,那他接下来的路,会走的很难,不是陈珪要如何坑害他,而是如果陈默拒绝和好,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陈默都是庶子的身份,但若是接受,那陈默就会从庶子变成嫡出,这嫡庶之别可是很大的,更别说,陈默一旦接受,陈家的资源、人脉,陈珪远在徐州用不到,但陈默却可以,还有财力上的支持就更不用说了,至少不用陈默一个堂堂校尉跑去给人刻字贴补家用。

“明白就好。”卢植看着一脸复杂的陈默,将陈默给他带来的竹简打开笑道:“本想留你一起用食,下午再下盘棋,如今看来,你此时心绪已乱,怕是不想在此久留了。”

“卢公恕罪。”陈默点点头,对着卢植一礼道:“请容默先行告退。”

“去吧,还有一份汉瑜送来的东西,取或不取,你自行决断,若是取的话,跟管事说一声,他会派人帮你送去臧府。”卢植笑道。

“多谢卢公。”陈默目光亮了亮,他现在很缺钱,不过随即又黯淡下去,拿了就相当于答应跟陈珪那一脉重修旧好,没下决定之前,陈默暂时不能取,悠悠的叹了口气,对着卢植道:“还请卢公暂管,待默想清楚了,再来讨要。”

“也罢,老夫便再帮你保管几日,想清楚了,便派人来取。”卢植点了点头笑道:“你天生聪慧,自小经历磨难,希望莫要被太多杂念所困。”

陈默点点头,向卢植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第71章家族

家书?

算么?

回到臧府,陈默坐在自己的书房中,那封陈家送来的竹简便摆在案上,却并未拆开。

陈家愿意找自己,亲情的比重并不高,更多的是利益,这点陈默很清楚,但这是一个合则两利的事情,陈家需要自己来提高陈家在官场上的话语权,而陈默,同样也需要一个家族在背后作为自己的底蕴,而且一旦自己接受,那自己一直渴求的士族身份便有了,甚至自己的父亲、祖父也会受益。

出身有多重要?身在洛阳,陈默体会的太深了,袁术那样对你保持基本礼仪都是好的,有的直接羞与你为伍,这种人,陈默也是见过的,而且不少。

但娘亲会如何想?当年的事情恐怕并非那般简单,否则母亲为何在最落魄时,也不愿带自己回主家?

利益固然重要,但陈默更在乎母亲的感受,如果母亲不愿,那这个家再好,他也不会要。

“夫君。”不知何时,云思端着一碗羹汤进来,微笑着对陈默道:“夫君自归来后便一直在此,妾身为夫君做了羹汤,夫君先吃一些,再大的事情,也不能饿着身子。”

“嗯。”陈默接过碗,突然抬头看向云思道:“云思,你可有想过你的家人?”

“自然想过。”云思点点头道:“当年家父亦曾步入仕途,只是后来因祸事被流放充军,死在了边疆,云思被送入了官营,得袁公看重,送入了春暖阁。”

这番话,云思说的很平淡,毕竟她当年年幼,还不太记事,幼年的回忆,如今大多已然模糊,春暖阁这种地方,最常见的就是人情冷暖,官场沉浮,时间久了,对世情洞察,有时候比官场上的人都看的透彻,家人自然有时候也会想,但那种思念早已随着岁月流逝而变淡。

见陈默皱眉凝思,云思跪坐在陈默身边,微笑道:“夫君可是为母上之事烦忧?”

提及家人,似乎陈默的家人也只有一个母亲了。

“也算是吧。”陈默点点头,又摇摇头。

“夫君若是不决,可否告知云思?妾身也是女子,或许能给夫君一些帮助。”云思一边吹着羹汤,一边笑道。

“关于主家。”陈默想了想,其实对于旁人来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因此将陈家想要拉自己回主家,以及自己的一些顾虑说出来。

“夫君何不书信询问一番母上之意?”云思听完笑道:“其实若纯以利益而言,夫君回陈家是最好的结局,但夫君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最好莫要轻易抉择,有些痛……外人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本人来说,可能是一生之痛,将此事告知母上,由母上抉择如何?”

“娘亲啊”陈默摇了摇头:“我娘若是知道此事,哪怕委屈自己,也会答应。”

知子莫如母,同样,知母莫如子,陈默相信,只要陈家的事情对自己有帮助,娘亲哪怕心中不愿,也会答应下来,当初流落黄巾军中的时候,母亲其实已经有意带自己去陈家寻求庇护,结果自己找到了臧洪,此事也就没再提过。

发生了什么事,陈默不知道,但陈默知道,这事情对母亲来说,很伤人。

“那夫君便问问当年事情的具体原因,由夫君来看这件事是否能让母上接受。”云思柔声道。

陈默点点头,最近也是到了该写家书的日子,回来之后,尚未给母亲报平安呢。

“陈家既然已经找到我,恐怕母亲那边也有人去游说了。”陈默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桌上的竹简打开。

信是陈珪写的,至于内容,大致上都是一些客套话,只是让陈默有时间的话,可以回一趟徐州,祭拜先人,另外陈家已经帮陈默正了名,陈琼公之后,与陈珪他们一般,是属于陈家嫡出。

诚意可说是很足了,陈默还没答应,就已经主动正式认可了陈默的身份,从这一刻开始,陈默便不是庶族而是士族了,莫看这一个小小的改变,就算是袁术,从这一刻开始,也不能再以身份问题对陈默蔑视了。

正经的三公家族嫡子,这个出身,可不算低了,跟曹操差不多,甚至名声上还要比曹操好些。

“妾身该恭喜夫君么?”云思看着陈默,娥眉微蹙:“陈家此举虽说足够诚意,却也让夫君陷入两难呐。”

“不然白给我这个出身么?”陈默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士人的世界里,算计是无处不在的,若是陈家什么都不求就给陈默这个出身,陈默反而会怀疑对方是否有更大的需求。

在竹简的背面画了个太极图,陈默摇头失笑,看来自己的时运来了,这个家世至少能让自己的气运达到跟曹操差不多的水平,命数的话还得靠自己了。

“不说这个,今夜侍寝吧,为夫很想你。”陈默将笔往笔架上一挂,伸手搂住云思柔软的身躯,慢慢习惯以后,也就放得开了,如今只有他二人,说这些私密话,陈默已经很难感受到以前那种羞燥的感觉了,那些往日里觉得不堪入目的画面如今似乎有种迫不及待之感。

“嗯”

……

于此同时,徐州,射阳,臧家祖宅。

“叔母,当年之事便是如此。”年轻俊朗的青年跪坐在桌案后,看着眼前已经不再年轻的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其实也算不上老,但苦难的生活加上常年缠身的疾病,已经夺走了他的青春。

微微叹了口气道:“此事家族固然有过,但又何尝不是叔父太过执拗?家国天下,我陈氏当年遭逢大难,叔父又执意要报仇,但宦官势大,如何报得了?最终的结局,可能整个陈家都会被宦官迫害,家破人亡,登敬佩叔父气节,然家族却需延续,或许在叔母看来,此事肮脏,但……”

年轻人叹息一声道:“叔母也是世家之人,当知有时候为了家族延续,有些东西,很难两全的。”

陈母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桌案上的竹简,眉头轻锁。

“至于那家仆之事,与我等关系不大,家父当年之意,是你我两家分开,就算一方为宦官迫害,至少陈家香火不断,此事我可以陈家先祖名义发誓,至于那恶仆,家中的规矩,叔母是知道的,当年就已经被父亲生生打死,曝尸荒野,可不是最近,叔母就算不信我,也可请子源先生代为查验,子源先生之德行,叔母应该相信吧?”青年看陈母还是不说话,苦笑道:“登在此说了许久,叔母总该给个回应吧?”

目光看向一旁悠闲品酒的臧洪。

“莫看我,此乃陈家家事,我不便插手。”臧洪转了转身子,看向一旁趴在地上的黑子,伸手想要逗弄,黑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尾巴,转了个身,继续趴着,将屁股对准他。

“默儿如今有了名声?”陈母看向青年问道。

臧洪闻言面色变了变,正要说话打断,一旁的青年点头道:“汝南一战,大显神威,虽是军侯,但此战却几乎因他一人扭转,千余人剿灭葛陂贼,已被人评做当世名将,最年轻的那个,他那上官蠢货一个,贪墨默弟功劳不说,还克扣军饷,回洛阳后便被查举,加上默弟此战中功勋卓著,被破格提拔为下军校尉,如今在洛阳城里,那也是呃……”

看着红了眼的陈母,青年有些傻眼,明明是好事啊?怎的反倒哭了?也不太像喜极而泣的样子。

“元龙!”臧洪有些无奈道:“我那徒儿,向来报喜不报忧的。”

青年便是陈登,此刻闻言微微一滞,反应过来,天底下大多数母亲相比于儿子的成就来说,恐怕更担心的是儿子的安危吧。

轻拍了拍额头,陈登笑道:“叔母,虽说此番想要默弟归入陈家嫡系多有私心,但叔母可曾想过,若是默弟有这个身份,那鲍鸿安敢欺默弟?家父虽已致仕多年,但与袁家公路公、本初公可是相交莫逆,默弟有如此才华,他本可有更远大的前程,莫非叔母真要看着默弟只因一个出身便荒废一身大好才华?不说旁的,单是默弟这般孝顺,若在陈家,恐怕早已成为童子郎,和需虚度这四年光阴?”

“咳咳”臧洪咳了咳,目光不善的看向陈登,几个意思?在我这里就是虚度光阴?

“况且,以默弟如今的地位,当年叔公之仇,或许也有得报之日,这亦是叔父毕生之愿!”陈登认真道。

“莫要说了。”陈母终于开口,叹息一声道:“报仇是先夫遗愿,但我不想让默儿牵扯入此事,我只盼他能活的好些,此事我会交由默儿决断,他若愿意,那便依你,他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默弟为人至笑,而且聪慧过人,有叔母此言,默弟定会同意。”陈登笑道:“侄儿会亲自去一趟洛阳。”

“你去?”臧洪哑然道。

“子源兄放心,如今洛阳这般局势,阉宦也不敢乱动。”

“元龙,我是默儿师长!?”臧洪瞪着陈登道。

“孟德兄与默弟兄弟相称,子源兄不会不知吧?”陈登笑问道,曹操可是比臧洪都大。

臧洪无语,这关系闹得,错综复杂。

“另外,此番登前来,也想接叔母回下邳。”陈登对着陈母一礼道:“毕竟寄人篱下也不是太好,默弟如今在洛阳也占着子源兄的府邸,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登此番去洛阳,会带默弟回陈家。”

陈母叹了口气,对着臧洪一礼道:“这些时日多亏先生照料。”

“不妨事。”臧洪摇了摇头道:“夫人既然已有决定,洪也不便阻拦,不过夫人若是在陈家不快,此处依旧是夫人的,默儿这般好的后辈,陈家不要,我臧家要。”

“子源兄多虑了。”陈登瞪了臧洪一眼道。

“你叔母都称我为先生,你却唤我为兄?”臧洪看着陈登笑道。

“君子之交,本该如此,我倒觉得孟德兄颇为洒脱。”陈登将兄咬的极重。

“呵”臧洪摇了摇头,看向陈母道:“那蔡家母子可要去话别?”

“也好。”陈母点了点头,这次走了,恐怕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了,蔡家母子已经在此处落户,蔡母嫁给了杨茂,这些年又生了个孩子,不可能继续跟她走的,就留在此处吧。

第72章晚辈

二月已然进入下旬,初春的天气已然带了些许的暖意,尤其是到了中午,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不似夏日那般闷热,反而通体舒泰。

刘宏的身体这段时间在太医令的劝谏下,禁欲、戒酒,似乎有了些许的恢复,每日都会抽时间来花园中晒晒太阳,身体,似乎有好转之相。

已经十岁的刘协正在一旁跟着王越习剑,虽然年幼,但手中一柄短剑舞动起来,似乎已经有了那么几分样子。

董后这段时间亲自照顾刘宏,因为禁欲的缘故,北宫嫔妃包括何后在内都不准前来打扰,以免天子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的身子再度恶化。

“母后,不用费心了。”看着董后递来的药碗,刘宏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已经受够了这种味道。

“这大汉江山,如今系于陛下一人之身,需得赶快养好了身体方可重整国事。”董后没有收回药碗,只是看着刘宏认真的道。

“朕……母后,你说若朕真的撑不住了,辩与协,何人可继承大统?”刘宏看着一边认真练剑的刘协,突然问道。

“我儿正值龙虎之年,怎能说此等话?你是天子,定能长寿的。”董后闻言,心中突然一痛,忍不住喝道。

“天子?”刘宏闻言,摇了摇头道:“自光武之后,这大汉天子有几个长命之人?”

“我儿便做那第一个!”董后放下药碗,拉着刘宏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朕也……”刘宏有些无奈的看向董后,想说什么,但看着母亲那发红的眼眶,最终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只是看向一旁的药碗道:“朕喝药。”

伸手去端药碗,却被董后抢去,亲手喂他。

“母后,朕亦不是稚童,这……”刘宏有些无奈,宫中妃嫔喂他喝药,他不会觉得尴尬,但快四十岁的人了,让母亲喂自己喝药,刘宏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管天子多大,都是我儿!”董后瞪了刘宏一眼,继续喂药。

刘宏无奈,只能任由母亲一口口的将药给自己喂完,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味蕾之间,仿佛黏在上面一样,久久不散,哪怕合了一碗蜜水,仍旧感觉舌尖发苦。

“朕这些天一直在想,若立协为储君,朝野之间,恐无人助他,硕虽忠心,但朕也看出来了,他虽有些勇武,但武略也就是纸上谈兵尔,那日封陈默为下军校尉时,朕曾招陈默过来,问了一些问题,实际打仗跟兵书所述是有不同的,而且朕觉得这孩子说的不错,从春秋至今已有数百年,战争的形势在不断变化,比如战车,如今已经少有用到,反倒是骑兵开始在战场上越发重要,数百年前的兵书,于如今而言,未必就全对,而蹇硕从未想过这一点。”

“朕不懂兵法,以前只觉蹇硕所言有理,也合兵书,但如今看来……”说到最后,刘宏摇了摇头。

“陈默?既然此人如此厉害,陛下可曾想过将那陈默列为储君心腹?”董后久居宫中,自然不止陈默是谁,但听刘宏如此说,当下问道。

“自然是想过的,此子文武双全,乃少年英杰,若愿真心为我儿所用,大将军未必斗得过他。”刘宏点了点头,随即又叹道:“只是其出身淮浦陈氏,当年陈球之事母后也知道,若将陈默招来,恐怕他与十常侍之间,难免再生波折。”

陈默的身世自然不难打探,虽不是陈球直属后人,但也是三族之内,而且当年陈球两度位列三公,连卢植都曾是陈球的弟子,原本陈家这些年已经蛰伏在老家不曾出仕,两边相安无事,但如今突然杀出个陈默,虽说已经跟陈家主家断了联系,但世家之间的联系哪会那般容易断开?

就算陈默对此事不予理会,但十常侍这边会甘休?之前张让等人只道陈默是一庶族子弟,没有在意,但若是陈默回归主家,十常侍对他的态度又是如何?

而且陈默太过年少,刘宏很担心陈默对宦官的态度,不愿屈就其下,刘宏在世,还压得住,但若刘宏不在了,新天子年幼,恐怕镇不住陈默这种文武双全的少年天才。

如今的大汉,可经不起再一次政变了。

“既不能为我所用,何不尽早除之?”董后皱眉道。

刘宏:“……”

“此子年少便文武双全,如今更为朝廷立了功劳,若无故相害,这天下士人如何答应?”刘宏有时候不太想跟母亲谈这些,真当外面跟宫里一样,一些宦官宫女,感到威胁就将其杀掉,那些人无甚身份,而且是宫中之人,算是皇家的私产,杀了便杀了,也没人会追究,莫名其妙的跑去杀个有功劳在身的士人,哪怕对方是庶族,那也不能说杀就杀。

其实如果立刘辩为储君,那很多问题可以迎刃而解,有何进扶持,至少能够让刘辩在登基之初不会有太多波折,自己这个长子刘宏很清楚,本性不错,仁善,若是太平年间,或许还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君主,但如今外戚专权本就是困扰汉室这几代的头等大事,自光武中兴之后,大汉有一半时间都是皇室跟外戚之间的斗争。

刘辩生性懦弱,他日若是继承帝位,恐怕难以制衡外戚,到时候最好的结局,就是刘辩娶一大族之女为后,然后新的外戚对抗旧的外戚,但这是建立在刘辩能够硬朗起来的前提下,以刘宏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刘辩恐怕做不到。

刘宏之所以一直有废长立幼的想法,一半是因为真的喜爱刘协,另外一半,也是考虑两子的性格能力,刘辩的性格,实不适合为人主。

……

平乐观,校场之上。

酒宴过后,陈默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规律,多半时间都是在校场之间,如今他成了下军校尉,领三部之兵,虽说以往就大都认识,但现在需重新整合一番,每日集合演武,并且定下了一些规矩,此外,部队军饷、粮食,也需跟其他地方协调,当了校尉,可不只是练练兵那么简单,军营中的所有事情都需要过问,练兵只是其中之一。

而且陈默如今练兵,也不只是简单的体能和战斗机巧的训练,经过汝南一战之后,陈默发现军队在扎营时速度太过拖沓,而且缺乏防范意识,所以这段时间,每隔几天就会将部队拉出去进行一次扎营训练。

同时陈默自己也在不断研究如何扎营能够做到面面俱到,最近他都在研究茅厕的排布,看起来,这东西似乎跟打仗没什么关系,但经过上次的战争之后,陈默就发现这其中关系可差太多了。

人有三急,你不能让士兵们憋着屎尿去上战场,而这茅厕的排布如果不当,可能会造成整个军营的混乱,太多不行,太少也不行,距离营帐太远不行,太近也不行,兵法中也有关于这些东西的论述。

一个合格的将军,打仗是否厉害最重要的并不只是你在战场上的表现,对军营的布置和规划,茅厕的布局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有时候比正面战场上的指挥能力都重要。

“将军,典军校尉来了。”正在陈默研究布局之际,帐外大郎进来,对着陈默道。

军中只有尊卑,没有亲情,大郎作为陈默的护卫统领,规矩是必须要守的。

“快请!”陈默点了点头,收起地图笑道。

很快,便见曹操带着一名十岁左右的稚童进来,微笑道:“贤弟,我来看你了。”

“这是……”陈默起身相迎,同时有些好奇的看向曹操身边的稚童,长得倒是有些英武,不会是曹操又在哪里认下的兄弟吧?

自己这个兄长,是不是有什么跟旁人不太一样的癖好?

“此乃犬子昂。”曹操伸手将童子送到身前笑道:“快,见过你陈默叔父。”

“曹昂见过叔父。”童子对着陈默恭恭敬敬的一拜。

“不必多礼!”陈默看着眼前的童子,有些不知所措,目光看向曹操:“兄长带侄儿过来,为何不提前说一声,默也好准备些礼物。”

“无需这般麻烦,昂是听说了你的威名,想来向你学些东西,央求我将他带来的。”曹操看着陈默笑道:“贤弟可否让他在你营中待上些时日,跟你好好学些本事。”

“这……军营重地,不太合适吧?”陈默闻言有些皱眉道。

“如今这平乐观大营,只有你、我、本初三部人马,硕公最近一些时日都在宫中,上军无人管束,此事你我不说,本初不说,谁会知道?无人知道,自然也不会触犯军法。”曹操笑道:“况且昂也是你侄子,就当他是来为你送些东西便是,若你不放心,可让他与普通士卒一般训练,为兄这些时日有些忙,便拜托贤弟照看了。”

说完,曹操竟是转身就走,丝毫不给陈默拒绝的机会。

“兄长,我……”看着曹操一溜烟跑的没了影子,陈默跟曹昂一时间大眼瞪小眼,都有些茫然。

第73章欺负小朋友

看着眼前的十岁稚童,陈默有些头疼。

曹昂倒是很规矩,跪坐在陈默身边,也不说话,但怎么安置却是个问题。

“昂?”

“叔父请讲。”曹昂恭恭敬敬的对着陈默一礼道。

“你来此处是你的意思?”陈默看着曹昂问道。

“非也,侄儿只是闻听叔父之名欲往拜会,来此乃父亲之意。”曹昂摇了摇头。

“昂儿,来,你且将当时你父是如何说的说与我听。”陈默挑了挑眉,看着曹昂笑道。

“喏。”曹昂点点头,当即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曹操如今在洛阳当了典军校尉,接下来恐怕几年之内都不会回去,而曹操也有意在洛阳帮儿子找位名师教导,过两年送入太学之中,因此便托人将家眷都带来洛阳。

别看曹昂在陈默面前很乖,但私下里,因为从小父亲不在身边,丁氏因为并非生母,怕孩子受委屈,有些溺爱,而曹昂是知道自己身世的,所以自小丁氏对曹昂虽然百般宠爱,曹昂却总固执的认为是丁氏害死他生母,性格也颇为乖戾,对几个弟弟动辄打骂,曹操几番管束也管束不住。

这次来洛阳,本想给曹昂请个老师,却多备曹昂整蛊,拂袖而去,曹操赔了不少钱财,还欠下不少人情。

上次陈默凯旋而归,以十五岁年纪出任下军校尉,曹操上次跟儿子吵架,忍不住挤兑了几句,曹昂不服,曹操便言那就让陈默来当他老师,若能跟之前那些老师一般把陈默也气走,那曹操以后就不再管他。

“所以说,你这次来,是来考教我本事的?”陈默看着曹昂,有些无语,难怪曹操跑的那么快。

“之前家父请来洛阳名士徐锴,其以诗书自傲,昂便与其论证诗经,不过三日,掩面而去;后父亲又请来洛阳游侠张寒,其以剑术自傲,纯以剑术而论,已非我敌手,羞愧而去。”曹昂依旧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对着陈默拱手一礼道:“却不知,叔父有何可教我?又有何可自傲?”

“我啊?”陈默想了想,看着曹昂道:“琴棋书画除琴之外,我皆可,武器刀枪剑棍,尚可,若说学问,诗书五经都可教你,若你想为将,兵阵战法,我亦尚可,若你想学农,我亦会一些。”

“皆为尚可,也就是说,叔父所学虽博,然却杂而不精?”曹昂微笑道。

“也可以这般说。”陈默点点头,他所会的,都尚可,但若遇上真正的高手,胜过很难,只是这世间,相对陈默来说,能叫高手的人不多,看着曹昂越发自信的样子,陈默不禁笑了:“不过有一样,我绝对可以教你。”

“哦?”曹昂看着陈默,不信道:“却不知叔父所言为何?”

“做人。”陈默起身道:“我知你不服,先去军营吧,我知道了孟德兄为何将你送来了,你这孩子,若不好生调教一番,或许便是第二个杨修了。”

“叔父虽名义上是我长辈,但你我年岁相差并不多,此言,过于狂妄。”曹昂也站起来,虽然依旧礼貌十足,但言语之间,傲气逼人。

“道理却是这般,但你父与我兄弟相称,这个,你改不了,这样,我方才所说,或是没说的,你可选一样与我较量,选你最擅长的,若能胜我,这军营之中,你出入自由,我说的。”陈默看向曹昂笑道:“但若输了……”

“这军营之内,昂愿听叔父教诲。”曹昂一礼道。

“行,每日都可来与我比斗,但输了听我的,胜了你做主。”陈默点点头道:“现在,选吧。”

“我听闻叔父以射闻名,那便与叔父较量射术。”曹昂一礼道:“只是昂年纪尚幼,力道不足,恐……”

“二十步箭靶,以软弓为兵器,你我一样。”陈默笑道。

“好!”曹昂对着陈默微微一躬身道:“但愿叔父言而有信。”

“武义!”陈默笑了笑没有回答。

“喏!”大郎的身影出现在营外,对着陈默一礼。

“在校场中设好二十步箭靶,软弓两张,本将要与人比箭,三部将士停止训练,校场围观。”陈默对着大郎笑道。

“喏!”大郎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很快,校场之上,三部兵马已经集结,围在校场边上,整齐的跪坐在地,目光看着校场上二十步的箭靶,虽然不少人觉得有些疑惑,却无人出声,现场寂静及严肃,便是曹昂也绝吃惊,看向陈默道:“叔父练兵也颇有手段,昂佩服。”

“莫急,我怕你佩服不过来。”陈默带着曹昂径直来到校场中,看着那二十步的箭靶,扭头看向曹昂:“紧张了?”

“此等手段,昂自不惧!”曹昂傲然道。

“你既是孟德兄长子,他日必然要领军,若是连这般场面也难以面对,那便是再博学多才,也不过是一逞口舌之利之弄臣尔。”陈默说完,径直来到较长中央,朗声道:“今日,本将军与人比斗箭术,二十步靶,胜者可指使败者一日,让大家来,便是请诸位做个见证,若我输,今日一天,便受此子差遣。”

“将军,这般欺负稚童,过了吧?”钟云有些哭笑不得的喊道。

“诸位便当我欺负人吧,有时候,欺负稚童,其实感觉不错。”陈默笑道,扭头看向曹昂道:“你我谁先来?”

“便由侄儿献丑了。”曹昂对着陈默躬身一礼,自弓架上取下一副软弓,拉了拉,而后取下箭矢,张弓搭箭,深吸了一口气,孟德张弓,一箭射出,紧跟着迅速抽下第二支箭,如此一连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四周原本看热闹的将士们也不禁有些惊讶,虽然二十步靶不算什么,但能够箭箭命中靶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叔父,请!”曹昂对着陈默一礼道。

陈默点点头,接过大郎递来的箭矢,看了看那箭靶,估算了一下,然后开弓搭箭,并未如同曹昂那般连射三箭,而是一箭一箭的射。

第一箭,正中曹昂射出的箭尾,第二箭、敌三箭皆如是,莫说曹昂,便是军中那些擅射之人,也看的呆了,那箭靶靶心至少有拳头大小,但这箭尾,比靶心小了何止十倍,陈默接连三箭皆中箭尾,而且还不使前后两箭跌落,这份对力道的控制方是最惊人的。

陈默又捻起一枚箭矢,一箭射出,正中靶心,箭簇射入靶心的力道,将另外六支箭震落,而后又射了两支,扭头将软弓递给曹昂道:“刚才我做到的,你只需再做一遍,便算你赢。”

曹昂默默地接过软弓,看了看箭靶,又看了看手中的软弓,脸上第一次出现挫败感,摇了摇头道:“昂做不到。”

单说这份对力道的把控,能做到的人就不多,这可不是力气大小的问题,陈默的箭术经过系统全面的训练,弓一入手,弓的分量,开弓的强度,箭矢的最大射程还有力道便能了然于胸,在这方面,恐怕当世箭手能跟陈默相比的都未必有,更别说做到了。

“不试试?”陈默笑问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所为。”曹昂将软弓挂回弓架之上,摇了摇头。

“也好,既然输了……”

“昂愿听叔父差遣。”曹昂躬身道。

“倒是磊落。”陈默点头,对着军中喊道:“鲍庚何在?”

“末将在!”鲍庚快速出列,对着陈默一礼道。

“交给你了。”陈默指了指曹昂:“今日跟着你训练。”

“这……”鲍庚看了看曹昂,有些为难道:“将军,这如何练?”

“其他人如何练,他便如何练。”陈默看着曹昂道:“包括吃住,都跟你们一起,当然,随时可以放弃。”

“将军放心,旁人能够做到,昂亦能做到。”曹昂一挺胸,朗声道。

“归队!”陈默一挥手,朗声道:“继续训练,将士们听好了,你们经过这般多的训练,都算得上是我大汉强勇,可莫要被个稚童给比下去。”

“将军放心!”鲍庚答应一声,转身带着曹昂回到自家队伍中,各部散开,继续开始训练。

陈默这一营的训练,绝对是西园军中最严格的,曹昂便是再天才,但自小鼎食之家长大,哪受过这般累,最重要的是,吃饭还得跟这帮人一起,那汗气味汇聚在一起,相当难闻,食物虽然多,但曹昂却难以下咽。

看着跟一群将士坐在军中,毫不避讳大口撕咬的陈默,曹昂咬了咬牙,强忍着恶心一起吃饭。

这一夜,曹昂失眠了。

次日一早,曹昂迫不及待的找到陈默:“听闻叔父棋艺精湛,卢公都颇为赞赏,昂今日想要与叔父较量棋艺。”

“你确定?若输了,今日还得继续训练。”陈默指了指远处已经开始晨练的军队,看着曹昂提醒道。

“侄儿已经决定!”曹昂朗声道。

“很好。”

一刻钟后,看着眼前的棋局,曹昂沮丧的负子认输,开始了第二日的训练。

接下来的几日,诗书五经,儒家六艺,兵器拳脚,曹昂一一向陈默发起挑战,无一例外败北,曹昂的高傲、自信,在陈默面前被打击的不成样子,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却让陈默有些惊讶。

第74章大事件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曹操一直没有出现过,这让陈默不由心中腹诽。

“今日想比什么?”陈默正看着荀家的竹简,听到有脚步声,也不抬头,直接询问道。

在这军营中敢不经通报便跑来自己这里的,也只有曹昂了。

“今日前来,是向叔父辞行的,多谢叔父这些时日教诲之恩,昂此生铭记于心,不敢或望。”曹昂对着陈默躬身一礼道。

陈默放下竹简,抬头看向曹昂,虽然只是半个月,但曹昂身上少了几分稚气,却多了几分军旅中磨练出来的坚韧气质,神色中也少了几分倨傲之色。

“也好,毕竟你还年幼,一直待在军营里也不妥,回去跟你父亲说,这次的情,一两顿是摆不平的。”陈默一边品读竹简,一边挥手道。

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说自己年幼,曹昂有种很诡异的感觉,不过陈默的能耐,他确实心服,不过又有些好奇:“叔父,一般老师教完弟子,不是应该问问弟子学到何学问么?”

“首先,我不是你老师,这不是我的事儿。”陈默抬头,看着曹昂笑道:“其次,大道理,我想应该不缺人给你说,我说的跟他们说的,大抵一样,就不浪费时间了,至于学问,世事练达皆学问,一样的学问,每个人学到的东西却不一样,这便是道,道可传而不可术,我若教你,那便是我的道而非你的,懂了?”

“好像懂了。”曹昂认真的思索道。

“慢慢来吧,人生还长,总有明白的那一日,能教你的,这些时日我已经教了,剩下的看你自己。”陈默说完,便不再理他,继续看自己的书,荀家历代先贤记录的心得,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如今竹简已经刻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如果有时间,陈默想要好好沉淀一番,将那些东西整理成册,自己日后可以仔细品读,也可流传后人,这也算是陈家的底蕴。

“侄儿告辞。”曹昂对着陈默躬身一礼,这一礼却不似刚开始那般客套的那种,而是真心实意的。

“这孩子,他日必成大器!”看着曹昂离开的背影,陈默合起了竹简,走出营帐,微笑着对大郎道。

“其实……你也不大。”大郎扭头,看了看陈默道。

“我比他大了四岁。”陈默瞥了大郎一眼道:“而且有时候,人不应该用年龄来区分。”

“那用什么?身量?”大郎挺了挺兄,他比陈默高半个头。

陈默:“……”

……

另一边,曹昂离开军营之后,径直回了曹府。

“我儿可曾受了委屈?”曹操还没反应,闻讯而来的丁氏已经将曹昂拉了过去,仔细打量着曹昂,有些不忿道:“我儿消瘦了许多,那陈默是否苛待我儿?”

“叔父未曾苛待于我。”大郎摇了摇头:“娘亲不必挂心。”

“是瘦了,不过也精悍了许多,更像个男儿。”曹操看着曹昂神态,不禁笑道:“看来我那贤弟下了功夫。”

“他比昂也大不了几岁。”丁氏皱眉道:“能教我儿何事?”

“若论天资,我那贤弟可不比昂儿差。”曹操瞥了自家女人一眼,摇头道:“而且他自幼受过厄难而从未言弃,只此一点,这世间多数人不及他。”

“不错。”丁氏还要反驳,曹昂却已经点头道:“叔父虽然年岁不大,但其才胜我十倍。”

“说说,这些时日贤弟如何教你。”曹操挥了挥手,示意丁氏莫要多言,看着曹昂笑道。

曹昂当即将这半月来经历一一说出,包括自身内心的感受。

对于曹昂来说,最宝贵的可能并非陈默教他什么,而是在军营里跟着一帮将士训练,一起吃饭,一起居住,那种袍泽之间的情谊和信任,还有那种被人当做一个整体一部分的感觉,是曹昂从未体会过的。

虽是曹家长子,但自小以来,曹操多在外交友或是为仕途而奔波,丁氏虽将他视若己出,但曹昂终究有些隔阂感,至于家中仆役、婢女,对曹昂恭敬有加,但那种疏离感,却是更大。

与其说是陈默教他,不如说是军营教会他如何融入一个集体。

“这方法倒是不错,不想昂儿能有如此大改变。”曹昂下去休息了,丁氏坐在曹操身边,有些惊奇道。

“是不错,不过夫人漏了一点,我那贤弟若非样样稳压昂一头,此子可不会那般听话。”曹操笑道:“而且,此事我那贤弟可做,但若是我来做,便是事倍功半。”

别管曹操治军有多厉害,但在自家儿子面前,威信天然减半,就算自己能如陈默一般各方面压制自家儿子,曹昂估计也不会跟在陈默跟前一般乖巧,这就是当老子的悲哀啊。

“对了,父亲。”已经离开的曹昂又返回来,看着曹操道:“离营时,叔父曾说,此番人情,一两顿无法化解。”

曹操闻言有些好笑这点点头:“为父已知,你且去休息吧,莫要太过疲累。”

“喏!”曹昂一礼,转身离去。

“我儿似乎……”看着曹昂的背影,丁夫人有些不确定的道:“长成了不少,不过半月时日,这陈默真有如此本事?”

“因势利导,是他长处,我儿本就出色,若再有个三五年,未必就比我那贤弟差。”曹操傲然道,曹昂是他最得意的儿子。

“不管如何,此事确实不可草草了事,当好生拜谢一番。”丁夫人笑道。

“此事自有计较。”曹操点头笑道。

便在此时,一名家仆匆匆进来,对着曹操一礼道:“家主,门外有袁家仆役送来请帖,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曹操闻言一怔,随即看向丁氏道:“答谢之事,夫人操持一番。”

“夫君自去便是。”丁氏点点头。

曹操当即换了衣服,随袁家仆役出去,不过令曹操惊讶的是,此番所去方向,却不是袁家府宅。

“这是去何处?”曹操皱眉看着那仆役道。

“回将军,两位公子已然被招致大将军府中。”仆役躬身道。

“大将军府?”曹操闻言眉头一皱,本能的感觉到一丝不妥,天子筹办新军,为的就是分走何进的权利,这个时候,身为西园八校尉之一,不是应该避嫌,撇开与何进之间的关系么?

曹操脚步一停,落在那家仆身上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曹将军?”那仆役疑惑的看向曹操。

“你究竟是何人门下?安敢害我?”曹操看着仆役,手已经握在腰间的佩剑之上。

那仆役吓了一跳,噗嗵一声跪倒在曹操面前道:“曹将军,在下却是袁家家仆,此番相请乃大公子相邀,不敢有半句虚言。”

“本初让我去大将军府?”曹操冷笑道。

“正是。”那仆役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忌讳,对着曹操拜道:“今日宫中有人来过,而后大将军的人便来了,大公子命下奴来请曹将军同往大将军府。”

曹操仔细盯着那仆役,见他不似撒谎,心底一沉,这个时候,宫中来人,然后身为中军校尉的袁绍就跑去何进那里……曹操突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走!”沉思片刻后,曹操对着那家仆道:“若让某知你欺瞒于我,定斩你首级!”

仆役连连应是,继续带着曹操往大将军府而去。

很快,到了大将军府,却见大将军府外松内紧,报了名号被请进去之后,只见大将军府内守卫比往日多了不少,曹操直接被带往正厅,正厅四周,有两队人马在看守,将整个正厅四周围的铁桶一般。

“孟德来了!”通报之后,曹操很快便被迎进去,却发现今日这大将军府中来的人可真不少,同为西园八校尉的夏牟、冯芳、赵融赫然在列,再加上自己和袁绍,西园八校,除了蹇硕之外,就只剩下陈默没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城门校尉伍琼,北军中侯何颙,曹操愕然发现,洛阳城执掌兵权的将校,竟是来了一半还多,这是要干什么?

“操……参见大将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此时显然不是问的时候,曹操对着何进一礼,随即被何进挥手示意入座,跪坐在袁绍和袁术的下手之处。

“究竟发生了何事?”曹操坐在袁术身旁,低声询问道。

“今日宫中有何后心腹前来报信,陛下昨日突然晕倒,至今未曾醒来,据太医令言,陛下恐怕……”袁术看了何进一眼,低声解释道。

袁术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天子久病,这在洛阳不是什么秘密,但具体如何没人知道,甚至之前也传出过天子突然晕倒的消息,但很快就能醒来,而这一次,竟是至今未醒。

曹操心下发沉,如今朝廷看似一派宁静,但大将军和宦官之争,却随着西园八校建立,已愈演愈烈,天子在,犹能镇压各方,但若天子没了,那后果……曹操目光看向何进,心中突然有些发苦,大汉的命运,最终还是逃不过外戚掌控么?

第75章刘宏托孤

南宫,安福殿。

此刻整个南宫已经被蹇硕带来的直属部曲掌控,自刘宏建立西园八校以来,蹇硕对这支新军可是下足了心血,不但经常上次财物,更给这支人马配备了大汉最精良的武器铠甲,同时,为了为了防止自己这些部下被收买,基层将官当初都是蹇硕亲自挑选,许多还是蹇硕同乡。

五个军司马皆是他心腹。

“硕公,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上军司马潘隐、崔耿二人并肩来到蹇硕身边,躬身一礼道。

“从现在起,无我调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南宫,硬闯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蹇硕忧心忡忡的立在宫门外,不时有小黄门进进出出,浓郁的药香不断自宫中传来。

“喏!”两人答应一声,准备离开。

“崔耿,你去负责宫门看守,潘隐,你率本部留在此处。”蹇硕唤道。

“喏!”崔耿再度一礼,转身离开,潘隐则被留下来。

潘隐是蹇硕同乡,这等时候,自然是同乡更可靠一些,所以蹇硕决定将这宫中的事情都交由潘隐来办,这一点,崔耿明白,是以也并未去争,而且此刻也不是争这些的时候。

“硕公,陛下他……”见崔耿离开,潘隐凑到蹇硕身边,低声询问道。

“莫要多言。”蹇硕瞪了潘隐一眼:“更莫要胡乱猜测,陛下好的很!”

“喏!”潘隐被蹇硕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让开!”就在潘硕在殿外等候之际,殿外突然生出了混乱,但见一行人正在殿外往进冲,却被崔耿强硬的挡在殿外。

“太后,皇后,我等有军令在身,恕难从命!”崔耿挡在太后身前,任由人打骂,却不退一步。

“硕公,太后、皇后以及两位皇子身份尊贵,崔司马恐怕难以拦住。”潘隐皱眉道。

“你且守在此处,我去看看。”蹇硕叹了口气,他能够封锁南宫,但在这宫中,消息是瞒不住的。

“奴婢参见太后,参见皇后!”蹇硕快步来到殿前,对着太后和皇后躬身一礼道。

“蹇硕,你好大的胆子!”何后凤目含煞,瞪眼看向蹇硕道:“我等来见陛下,你也敢拦?你一阉宦,莫非也想夺宫?”

“启禀皇后,此乃陛下诏书,非是奴婢擅作主张!”蹇硕眼底闪过一抹怒色,从怀中取出一封诏书交给何后道:“陛下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

“我等也不行?”董太后牵着刘协的手,皱眉问道。

“太后恕罪,陛下有令,奴婢不敢违逆。”蹇硕躬身道。

“既然如此,我等便在此等候吧。”董太后扫了何后一眼,淡然道:“这个总可以吧?”

“这……”蹇硕无奈的点点头道:“自然可以。”

不管如何,太后、皇后是主,他是奴,哪有资格赶人?

“硕公,陛下醒了,请您进去。”便在此时,一名小黄门急匆匆的跑出来,来到蹇硕身边,躬身道。

“太后、皇后且稍待,奴婢这便去请示陛下。”蹇硕闻言,连忙朝着几人告罪一声。

“快去!”董太后点点头。

蹇硕连忙小跑着进入殿中。

刘宏脸色蜡黄,在侍婢的搀扶下,斜靠在软垫之上闭目假寐,听到脚步声,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外面道:“可是蹇硕?”

“陛下,奴婢在!”蹇硕连忙近前,躬身道。

“朕这一次,怕是挺不过去了。”刘宏疲惫的摇头叹道。

“陛下切莫如此说。”蹇硕连忙道:“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过几日便好了。”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刘宏摆了摆手道:“便莫要宽慰朕了,殿外何事喧嚣?”

“是太后、皇后以及两位皇子担心陛下身子,特来探望。”蹇硕躬身道。

“担心?”刘宏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便让他们先等着,朕有事要嘱托于你。”

“陛下请说,奴婢万死不辞!”蹇硕会意,连忙挥退四周服侍的宫女。

“朕意已决。”刘宏想了想道:“这里有朕的诏书,命协继承帝位!”

刘宏从床榻下取出一份诏书递给蹇硕道:“你定要辅佐协继承帝业。”

“陛下,恐怕大将军不会同意。”蹇硕有些犹豫的接过诏书,有些担忧道。

“这也是朕要你做的事情。”刘宏看着蹇硕道:“替朕除去国舅,国舅不死,协便难以坐稳帝位!”

“这……”蹇硕有些犹豫,杀何进可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他如今虽名义上掌管西园八校,但实际掌控的,也只有上军校尉部一部而已。

而何进依旧掌管洛阳大半兵力,光禄勋、执金吾、北军五校、城门校尉皆受其所辖,一旦动手,蹇硕可没把握赢了何进。

这事情凶险太多,一个不好,可能尸骨无存,但若不答应,恐怕自己立时便要身首异处。

“陛下放心,奴婢便是拼的一死,也为陛下办成此事!”看着刘宏的目光,蹇硕咬了咬牙,躬身道。

“好,朕为天子,但到了这最后一刻,身边竟只有一宦官可信。”刘宏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放心,朕不会让你与之硬碰,你且先去将母后和协请来,有董重相助,辅以西园军,可以稳定这洛阳之地,趁朕此刻还在,你密令心腹之人带着朕的诏书,前去传唤国舅来见朕,届时你只需安排人马在侧,一见到他,立刻……”

刘宏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目光森然的看向蹇硕道:“事后立刻联合董重,收拢国舅部曲。”

蹇硕闻言点点头,这主意听上去不错,当下跟刘宏领了召见何进的诏书,而后匆匆来到殿外。

“硕公!”潘隐见到蹇硕,连忙上前一礼。

蹇硕看了看潘隐,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道:“潘隐,我待你如何?”

潘隐闻言心头一跳,连忙躬身一礼道:“硕公待我恩同再造!”

“你持此诏,去见大将军,便说陛下召他觐见,要他立刻入宫面见陛下。”蹇硕将诏书交给潘隐,沉声道。

潘隐闻言也未多想,接过诏书,便跟着蹇硕一起,来到殿外。

“太后,协皇子,陛下召见。”蹇硕对着二人一礼道。

“带路。”董太后有些得意的瞥了何后一眼,示意蹇硕带路。

“蹇硕,陛下可有提到我等?”何后叫住蹇硕。

“未曾提及。”蹇硕摇了摇头,自顾带着董后离开。

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何后有些惊慌,却见一旁的潘隐正要离开,连忙上前几步,拦住潘隐,看了看远处守在宫外的崔耿,她将潘隐拉到一旁低声问道:“陛下如今身体如何?”

潘隐苦笑道:“皇后恕罪,潘隐只负责殿前守卫,无缘得见陛下。”

“那你此去所为何事?”何后皱眉道。

“陛下要召见大将军,命我前去传诏。”潘隐躬身道。

这听起来,似乎是好事,天子要托孤于何进了,但为何只召见董太后与刘协,却不召见自己和辩?

何后皱眉思索片刻后,心中一沉,如果陛下是要让刘协继承帝位,那大将军必是最大的障碍。

想到这里,何后沉声道:“你告知吾兄,不可进宫!”

“这……”潘隐闻言愕然。

“潘隐,我记得你初至洛阳时,是投在大将军府下可对?”何后看着潘隐,突然道。

“皇后如何知道此事?”潘隐吓了一跳。

这是潘隐的秘密,当年他初至洛阳,尚未遇到蹇硕前,过得十分落魄,而当时的何进,虽然贵为皇亲国戚,但在洛阳,表面风光,却是处处遭人不屑,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两人结交,而且关系不错,在最落魄的那段时光里,若非何进资助,潘隐恐怕等不到蹇硕赏识,便得黯然离开洛阳了。

再后来,他遇上了同乡蹇硕,被蹇硕看重,因为双方敌对的关系,潘隐与何进之间的联络也就渐渐淡了,也是一种避嫌。

再往后,他因为有些武艺,也读过书,懂兵法,被蹇硕送入西园,经过一番训练、选拔,被蹇硕带入上军,成为军司马,也因为同乡的身份,被蹇硕倚为心腹。

一个在自己落魄之时,帮助自己渡过难关,一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对于这两人,潘隐心中都心怀感激,但若要就此让自己背叛蹇硕,那不可能,旁人再看不起他,他也有自己的忠义。

“皇后,大将军于我虽有恩情,但此乃陛下之意……”潘隐摇了摇头,对着何后一礼便准备离开。

“但若此事关乎大将军性命,潘将军也要置之不理么?”何后抢上两部,低声喝道。

“什么?”潘隐闻言一惊,扭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何后。

“事到如今,本宫也不于你隐瞒,陛下时日无多,此时定是要立新君,若是立辩,自然是招大将军来辅佐,但陛下却将太后与协唤入宫中,于我母子却置之不理,想来是欲立协继承帝位,此时唤大将军进宫,将军以为,所为何事?”何后盯着潘隐道。

“这……”潘隐有些心乱了。

“本宫并非让潘将军背弃蹇硕,只想救我兄长一命!”何后看着潘隐低声道:“只需助我兄长躲过这一劫,本宫别无他求,若将军还不愿,本宫便代兄长向潘将军拜谢救命之恩!”

说完,便作势欲拜。

潘隐哪敢受这一拜,连忙上前虚扶:“皇后不可,末将……末将答应便是。”

何后也不是真要下拜,闻言顺势而起,对着潘隐一礼道:“如此,多谢潘将军!”

潘隐叹了口气,不过若真如皇后所言,他也确实不愿何进身死,当即告罪一声,带着诏书和蹇硕的手令,径直出了皇宫。

第76章故人

“将军,上军校尉部被调走了,会不会有什么大战?”陈默依旧待在军营里,这几日军营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上军校尉部已经被调走了好几日,那可是西园最精锐的一营,平日里都驻扎在平乐观不会轻动,如今突然被调走,总让人感觉心里不踏实,钟云有些担忧,一大早就过来请教陈默。

“别乱问,不然,怕你没法跟硕公交代。”陈默用竹简敲了敲钟云的肩膀。

“将军,末将不曾……”钟云闻言想要解释,却被陈默打断。

“我懂的,在这洛阳,想要升官,想要活得好,是得有些背景才行,没人怪你,我们都是为皇家办事的,只是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对我们来说,不好。”陈默摇了摇头道“继续练兵吧,天塌下来,自会有人去顶,还轮不到你我来操心。”

“喏!”钟云点了点投,对着陈默一礼,告辞离去。

坐镇洛阳的上军校尉部突然被部调走,崔耿那里也没留下半点信息,要说没事,那就是真蠢了,军中将士都能察觉到的,陈默又怎会不知。

但知道又能如何?这个局不是他能染指的,他现在能想的,就是在这即将到来的乱局中,给自己谋点儿好处,但局势如今尚不明朗,这种形势下,最好就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一旦乱动,随便搅动一下,就能把自己给搅得连渣都不剩。

“将军!”一名守营将士快步来到陈默帐外,对着陈默一礼“营外有臧府家仆求见,说有重要事情。”

“让他进来吧。”陈默点了点头,如今西园八校,只有他一个在,算是西园名义上最高的将领,特权还是有的。

很快,臧府的管事进来,对着陈默一拜道“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重叔找我有何事?可是娟儿那丫头又惹了祸事?”陈默笑着虚扶道。

“不是,娟儿还是挺讨人喜欢的。”管事摇了摇头道“今日府中来了一位名士要见公子,来人身份有些特殊,不好公然在军营露面,是以拖在下前来邀公子回府一叙。”

“徐州来的?”陈默挑了挑眉,找他的名士,而且还不方便露面的,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了。

“是。”管事点点头道“云思姑子正在招待。”

“重叔且先回去,我安排一番军务,随后便到。”陈默点了点头道。

“喏”重叔点头一礼,转身离开。

来的还真快!

陈默食指敲了敲桌案,对着门外喊道“大郎,让人将钟云、余昇、鲍庚三将唤来。”

“喏!”门外大郎当即命人去叫人。

很快,钟云三人皆来到陈默帐中,插手行礼。

“家中有事,我需出营一趟,你们三人各领兵马继续操练。”陈默看着三将想了想道“如今洛阳不太平,记住,我不在军中时,尽量莫要与人起争执,无我将令,发生了任何事情,不得出营半步。”

“将军,那若有人欺负上门儿来咋办?”鲍鸿皱眉道。

“这里是西园军校场,谁会没事跑来这里?”陈默一边卸甲,一边道“如果真有这事儿,往死里打,擅闯军营,打死活该,莫要留手,天塌下来有我。”

“喏!”三将闻言答应一声,各自离去。

“走吧,我们得回家一趟。”陈默换了一身儒袍,将承渊剑挂在腰间,对着大郎招呼一声,便往营外去。

臧府,正厅。

云思带着娟儿为陈登端上水酒糕点,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陈登身后的三名丑汉,也不知道陈登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文士,为何出门要带三个这样穷凶极恶的丑汉在身边。

“莫怕,此三人,跟我那默弟还有些交情。”陈登自顾自的品了一口酒,微笑道。

“妾身失礼,望三位勿怪。”云思连忙对着三人一礼道。

“却是没想到当初的小娃娃已经纳了这般漂亮的妾氏,看来当初我的言语他没听进去。”右侧一名丑汉咧嘴一笑,摇头叹道“可惜了。”

“你那是歪理。”左侧汉子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和善一些,对着云思道“莫怕,我等算是默郎同乡。”

云思点点头,恭敬地退到一侧。

“默弟一人在这洛阳闯出一番事业,吃了不少苦头吧。”陈默笑问道。

“确实颇为疲惫。”云思点点头,虽然陈默从不言苦,但她在春暖阁那等地方待过,这士族之间的应酬,说话做事,得步步小心,可能一句无意之言,落在他人耳朵里,便是大错,不同的身份该如何说话,该有何态度,都有考究,想要事事不出错,是个很费神的事情,哪怕是她们这些长袖善舞之人,也不敢说绝对不出错,唯有少说,但陈默又不能不说。

更何况陈默不但要周旋于这些应酬,还要上马打仗,建立功勋,或许有人说,陈默能有今日,是运气使然再加上贵人提携,但试问若陈默没有这些本事,能抓得住这一闪即逝的运气?亦或是能够得那些贵人看重?

身在洛阳,又经常接触这些人,没人比云思更清楚这些‘贵人’的现实,说到底,这一切,还是陈默自己拼搏来的,每次想到这些,云思就有些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帮陈默操持好家务,让他无后顾之忧。

“虽说年轻人多些磨砺是好事,不过……”陈登端起酒觞,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摇了摇头叹道“说说你吧。”

“妾身?”云思疑惑的看向陈登。

“默弟尚未正式答应回归家族,所以有些事情,我等也不好多管。”陈登看着云思突然笑道“若是让默弟回归家族的代价,是将你赶出家门,你可愿意?”

“我……”云思闻言怔住了。

“公子不会的。”娟儿连忙道。

陈登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娟儿自知失言,默默地退到云思身边。

“你知道,你的出身,哪怕是做妾,对我陈家来说,也不够资格。”陈登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饶是云思也算见过世面的人,面对此刻的陈登,依旧有些惶惑,紧张的捏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发白。

这也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没办法选择出身,同样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尤其是在这等世家大族面前,她们的矜持显得可笑和一文不值。

“妾身愿意。”云思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气将这句话说出口,随着这四字出口,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随之流逝一般,身子一软,若非娟儿扶着,怕是直接就做倒在地了。

“元龙公子,莫要太过!”左侧的丑汉有些看不过眼,皱眉道。

“放心,我说的是若是。”陈登收起了那股凌厉,微笑道“其实若是做妾,我陈家也没那许多规矩,但青楼女子多薄情,默弟年幼,纵然天资绝世,这男女之事,难免把持不住,云姑子能说出这句话,若非出身所限,便是做妻都可。”

“你们大族人,都把这出身看的这般重要?”丑汉有些不屑道。

“若让你娶一娼馆女子为妻,她品行端庄,你可愿意?”陈登回头,笑问道。

丑汉闻言沉默了。

“这便是出身,不是我等故作矜持,而是世人骨子里的观念。”陈登笑道“与其说,是我等自持出身,倒不如说,是世人给了我们这个出身,诸位也是其中一员。”

正说话间,陈默带着大郎进了正厅,陈默目光在第一时间没有看陈登,而是看向他身后的三名丑汉,原本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瞬间化作了惊喜,眼眶却是红了“王叔,郑叔!?”

“长高了!”王彪看着陈默,咧嘴一笑,还是那般的丑,但看在陈默眼中,却是分外亲切。

“王叔,你走后,我等可苦了,阿翁死了,庄里也没个做主的,后来死了很多人……”陈默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里却带着几分颤声。

“我知道,见到你娘了。”王彪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有些懊悔,当年黄巾之乱闹得太大,这是他们所有人,包括里正在内都未曾想过的。

“郑叔,当年夏丘城破,我还以为你……”陈默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看着郑屠笑道“能再见王叔与郑叔,默心中颇为欢喜,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我们屠户,一般命硬,那黄巾贼虽然嚣张,但想要我的命可不易。”郑屠咧嘴笑道“倒是你,这才几年不见,便有今日这般功业,虽然当年你王叔就说你必能出人头地,但也未曾想到会这般厉害。”

三人说了许久,陈默心中那股骤然见到亲人的激动方才渐渐压下去,对着陈登一礼道“失礼了。”

“你不奇怪我是何人?”陈登看着陈默笑问道。

“大概能猜到,料想也是这几日过来。”陈默来到主位之上跪坐下来“你既然来了,想必也去见过我娘亲,他还好吧。”

“很好,只是听闻你去打仗,哭了许久。”陈登笑道。

陈默点点头,看向陈登身后的第三名丑汉,没有印象,但能与王叔和郑叔战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家将,而且对方身上那股凶蛮之气,哪怕如今的陈默,初见之下,都有种压迫感,这是王叔和郑叔身上所没有的。

“这位是……”



第77章陈登

“此乃我兄弟,典韦,于我有救命之恩。”王彪搭着典韦的肩膀叹息道:“当年蔡兄弟死了,弟妹她心中不快,本想出去避些时日,正好当时我在己吾一位故友想要跑一趟洛阳,需得人手,我便去那里帮衬,怎料我那故人为奸人所害,我气不过,欲为故友报仇,奈何本事不济,被打伤后,回乡找到郑兄,准备结伴为那故友报仇,赶到己吾时,却正遇上典兄弟也来复仇,我等见大仇得报,典兄弟被人追杀,便设法帮典兄弟脱了身。”

郑屠点点头道:“然后黄巾贼便生乱,我等回了夏丘时,夏丘已然被贼人攻陷,我等便在徐州一带游荡,后来听说你汝南大破葛陂贼,想来寻你帮典兄弟洗刷罪孽,回乡寻你母亲便遇上了元龙先生,结伴来到洛阳。”

“典叔大义,陈默佩服。”陈默对着典韦抱拳一礼笑道:“王叔于我有授业之恩,既然是王叔之友,便是陈默之友,此事定当全力相助,这样,在下如今正在军中当职,若典叔不嫌弃,可先入我麾下,待日后设法立了功勋,再设法周旋一二,定能帮典叔洗去罪责。”

陈登在一旁只是看着,也不打断,却见典韦对着陈默一抱拳道:“小将军之名,某早有耳闻,能入将军麾下,自然愿意。”

陈默在汝南一带大破葛陂贼,加上当时袁氏也有意助陈默上位,是以在汝南、谯郡、陈国一带,陈默的威名颇高,典韦现在除了一身勇武,也没有其他本事,出身没有,也不认得什么权贵,能够搭上陈默这条线,已经不错。

说完,陈默又看向王彪和郑屠道:“王叔,郑叔,你们也留下来吧,我这边,最近缺人,可信之人。”

王彪和郑屠相视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郑叔需得回去整理家业,我需得帮他,此番随元龙先生前来,就是为典兄弟之事。”

陈默闻言有些无奈,从小到大,王叔好像都在帮人忙,不是在帮人,就是在帮人的路上,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一句,王叔的朋友究竟有多少。

但两人都算是陈默长辈,陈默也没法说,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在此住些时日,总不差这几日?”

王彪和郑屠闻言,自是点头答应,他们也许久未见陈默,有许多话想与陈默说。

与两人叙旧完毕,陈默看向陈登笑道:“你我虽是本家,不过尚未询问名姓。”

“陈登。”陈登看着陈默笑道:“叔母已然被接往下邳居住,默弟放心,我等并未强迫。”

陈默点点头,这个他信,若真想强来,老师也不会答应。

“当年之事,个中因果,卢公也与我说过。”陈默跪坐下来,看着陈登道:“既然兄长已经说服了娘亲,我便不必多言,但默有今日,并未有半分依仗家族,如今家族要我回归,且母亲想来也有过思虑,我便不多言了,但兄长也莫怪默功利,有些事情,需得清楚,如今洛阳局势……颇为微妙,默身处其间,很多时候,也颇有吃力之感,兄长可有教我?”

陈默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家族来帮自己,但完全投入家族是不可能的,他如今身份、官职,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这跟家族无关。

出身,他需要,在洛阳这样的地方,尤其是步入仕途以后,你能真切的感受到家族的重要,如果刘宏没事,陈默不会这么早跟家族妥协,但如今不同,上军校尉部的调动,陈默几乎可以肯定,刘宏不行了。

不管新帝是谁,在接下来的权利更迭中,陈默想要更进一步,在洛阳彻底站稳脚跟,没有家族帮衬很难。

“默弟可否与我实言,天子如今……”陈登扭头看向陈默,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

“云思,带王叔他们下去休息。”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向云思道。

“喏!”云思乖巧的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显然不能被他们知道,当下带着王彪、典韦三人离开。

大郎不用陈默多言,径直到了门外,安排侍卫将四周守住,不让人靠近。

“具体不是太清楚。”陈默见四下无人之后,方才皱眉道:“然日前上军校尉部调入宫中,至今未归,恐怕……”

天子,陈默也只见过一次,以当时来看,刘宏的气色就不是太好,但最近洛阳的气氛有些诡谲,上军校尉部的动静也让陈默对天子的身体状况有了些猜想。

但要说保证,陈默无法保证,他看不到天子的命数,此刻更没机会看。

“若是天子……”陈登想了想道:“若是两位皇子争位,默弟当拥护辩皇子,无论陛下是否有诏书留下。”

“大将军?”陈默看向陈登。

陈登点点头道:“陛下身边,无可用之臣。”

也就是说,就算天子有意传位于刘协,但一个不到十岁的稚童,如何与何进这等虎狼之臣相争,凭一群阉宦么?出了皇宫,这些人什么都不是。

“但如此一来,大汉恐怕又要经历一次外戚之争。”陈默叹了口气,这也是他如今纠结之处,陈登能想到这些,陈默身在洛阳,很多东西看的比陈登都清楚,若辩皇子继位,短时间内,的确可以减少争端,但若往长远看,就算辩皇子生性羸弱,但只要何进没有篡位,那大汉未来终究会有人反对外戚的,一场内斗在所难免,大汉这些年,最大的危机不说全部来自于外戚,但至少有一半。

身为汉臣,陈默是有意扭转这个局面,奈何自己位卑势弱,就算有此心,又有何用?

陈登摇了摇头道:“此事你我便是有心亦难抗大势,默弟,逆势而为会如何,你应当清楚!若要有所作为,当先留有用之身,默弟只有在这番争斗中活下来,才有资格为大汉江山顾虑。”

两位皇子相争,或者说两位皇子背后势力之间的角逐,一旦站错了位置,那就是万劫不复。

陈登沉声道:“若天子能再有数年时光,或许有转机,但若天子……弟当早谋退路。”

陈默点点头,这一点,也是他这些时日以来最纠结的一点,身为汉臣,该为大汉尽忠,但生而为人,要让自己为大汉赔上一切,陈默自问做不到,现在,他也只能希望天子能再多活几年。

“为兄会留在洛阳一些时日,为贤弟谋划将来。”陈登笑道。

陈默看向陈登,陈家在洛阳,人脉还是有一些的,这也是向陈默示好。

而且,陈登这番谋划,虽说出于对陈默安全考虑,但同样也是为自身而谋,陈家衰落,皆因宦官而起,站在陈家的立场来说,自然也希望宦官倒台,那样陈家才有机会趁势而起。

利用陈家在洛阳的人脉,助陈默再进一步,成为如同当年陈球一般作为陈家的代表,而陈家则在徐州,抓稳地方,借着陈默之势,成为徐州第一大族。

接下来两人聊的就是一些关于陈家的事情了。

陈默的意思很简单,陈默认祖归宗,但陈默一支和陈登这一支不能算一家,无主庶之别,守望相助,就跟兄弟分家一般,陈默可以用陈家的资产,甚至陈球当年留在洛阳的府宅产业,可以设法归入陈默手中,而陈家这边有所需要时,陈默也需出手相助,为陈家谋得在地方上的权利。

陈默也清楚陈登为何要放弃洛阳,而着眼于地方,自去岁太常刘焉上书重启州牧之后,地方权柄日重,陈家加强对地方的掌控力,到时候就算朝中有人想要为难陈家,也得考虑考虑陈家在地方的影响力。

同样也能作为陈默在朝中的后盾。

互惠互利的事情,为何要拒绝?

两人聊了一下午,倒是相谈甚欢。

“为兄在洛阳多有不便,这些时日,恐怕要暂居于此,还望贤弟莫怪。”陈登笑道。

“兄长能留在此,弟求之不得。”陈默摇了摇头,他现在身边真的缺一个能够商量之人,陈登无论才识还是见解,都颇有独到之处,这等人才在身边,陈默自然高兴。

“将军!”正在两人畅聊之时,却见大郎匆匆进来,对着两人一礼。

“何事?”陈默看着大郎道。

“崔将军派人送来了信笺。”大郎将一卷竹笺递给陈默道。

“人呢?”陈默这些天跟崔耿断了联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放下信笺便匆匆走了。”大郎摇了摇头道。

陈默连忙打开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

“天子欲诛大将军?”陈默皱眉看向陈登。

“看来陛下确有传位协皇子之意。”陈登点点头道:“默弟准备如何?”

“去大将军府。”陈默收起了逐渐道。

“哦?”陈登有些意外:“若天子能够诛除何进,默弟机会或许更大。”

“此信能入我手,大将军在宫中有皇后帮衬,安能不知?”陈默叹了口气道。

“为兄与你一道前去。”陈登起身笑道。

“正好。”陈默点点头,当下便与陈登并肩离开,径直往大将军府中而去。

第78章天子崩

“大将军,门外有宫中天使称来传诏。”大将军府,一名家将匆匆来报。

何进正与袁绍、曹操等人商议兵权之事,他掌握天下兵马大权,但在这洛阳之中,随着天子建立西园八校开始,何进的兵权便被削去了一半。

莫看西园八校拢共不过八千人,而洛阳原本的兵马有近两万,但这两万人也并非全都归何进所统,洛阳兵权,大多可分为几个部分,卫尉、北军五校、光禄勋、执金吾以及城门校尉部。

董重为卫尉,本就跟何进不是一路,如今再加上西园八校,天平一下子就扭转过来了。

当然,若只有这两部,也没办法跟何进相比,但西园新军建立,何进麾下名义上掌控着所有兵马,但事实上,若他真与皇权相抗,有多少人听他的,可就不一定了。

之前皇后突然从宫中派人传来消息,天子性命垂危,恐将不久于人世,要何进早作准备。

要做什么准备,来人没说,但何进明白,接下来,便是帮助自己那外甥继承帝位了。

“传诏?”何进闻言微微皱眉道:“天子诏?”

“应该是。”家将点点头道。

“请天使入偏厅!”何进连忙起身,命人将天使迎入偏厅,至于正厅,若让宦官爪牙看到这么多军中实权人物在此,不知又要给自己扣上什么帽子。

“诸位稍待,我且去看看。”何进对着众人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不一会儿,宫中使者在家将的带领下进来,对着何进一礼。

“潘兄弟?”看到来人,何进有些惊讶,你怎在此?

“奉命前来传诏。”潘隐将诏书递给何进,心中却有些纠结:“陛下请大将军入宫。”

“陛下传我入宫?”何进闻言,面露喜色,皇后说陛下不久于人世,此时传我入宫,是否代表着陛下准备立辩为新君,要我辅佐?

一念及此,何进微笑道:“潘兄弟稍待,我这便更衣。”

“这……”潘隐忍不住道:“大将军稍待。”

“还有何事?”何进看向潘隐疑惑道。

“此事不是太急,大将军不妨等上些时候?”潘隐不想背叛蹇硕,但何进于他有恩,也不想何进出事,有些纠结。

“这是为何?”何进皱眉问道,哪有天子派来传诏的使者跟人说不着急的?

“陛下身体有恙,此刻可能已经睡去了。”潘隐迟疑道:“大将军若是此时入宫,恐怕需得等上许久。”

何进皱眉看了看潘隐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生疑,默默地点点头道:“你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喏!”潘隐点头答应一声,恭敬地留在偏厅,何进则拿了诏书径直去了正厅。

“大将军,可是有天子诏?”袁绍见得何进进来,询问道。

“嗯。”何进点点头,将诏书递给袁绍传阅众人。

“陛下此时相招,莫非是欲托孤于大将军?”冯芳微笑道。

“初时我也以为是这般。”何进摇了摇头道:“但那潘隐言语间颇有遮掩,我与此人有旧,恐怕事情没那般简单。”

“若不是托孤,那便是欲杀大将军!”袁绍扶案蹙眉道。

“何解?”何进皱眉问道。

“陛下早有废长立幼之意,建西园校尉也是为制衡大将军,若陛下真的……回天无力,又欲立协皇子继承帝业,那最大的障碍,便是大将军,必当先除大将军以绝后患!”袁绍沉声道。

何进被袁绍说的满头冷汗,看着袁绍道:“本初此言当真?”

“绍也只是猜测,不过那潘隐既然欲言又止,恐怕多半是真,将军不如称病不出,待明日我等上朝时再看不迟。”袁绍摇了摇头,他也不能肯定,但如果站在天子的角度来看,欲让刘协继位的话,那何进就非除不可了。

曹操默默地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大汉又要走上外戚专权的老路了。

“大将军,门外有下军校尉陈默求见!”一名家将匆匆进来,对着何进一礼道。

“陈默?他来此处有何事?”何进闻言皱了皱眉,对于陈默到来颇有不喜,毕竟他将鲍鸿视作心腹,而陈默等于是踩着鲍鸿上位,而且这背后还有宦官支持,自然被何进看做对立面的。

“大将军,陈默此子文武双全,之前鲍鸿之事,虽说是陈默得利,然他却并无参与其中。”袁绍微笑道:“不妨一见。”

“今日便看本初面上,让他进来吧。”何进冷哼一声,对着家将点点头道。

“喏!”

家将离开没一会儿,陈默、陈登二人并肩而入,对着何进一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淮浦陈登,见过大将军!”陈登也微笑一礼道。

“哦?你是陈元龙?汉瑜之子?”看到陈登,何进一怔,随即问道。

“正是。”陈登微笑道。

“入座!”何进指了指席位,让陈登入座,反倒是对陈默不怎么搭理。

陈默也不恼怒,径直坐在了陈登身边,对于何进的敌视就当没看见,在这洛阳,没有背景想要出人头地,这脸皮得厚是必须的。

“元龙何时到了洛阳?”何进看着陈登微笑道,虽然没见过,不过陈登也是徐州有数名士,怎会不知?

“今日方到,只是不便露面。”陈登指了指陈默笑道:“当年叔祖之事,致使我陈家离散,此番前来,也是为请默弟归于陈氏。”

“原来如此。”何进闻言点点头,看向陈默的目光倒是柔和了不少。

当年陈球可是谋刺宦官被害,陈氏一脉也因此而陨落,陈默既然回归陈家,被陈家认可,那跟宦官是天然对立的。

“不知陈校尉突然来此有何要事?”何进重新坐下来,向陈默问道。

“本不该叨扰,然我于上军校尉麾下崔耿乃是故友,今日崔耿突然派人送来一份竹笺,与大将军有关,默不得已,特来告知。”陈默从怀中取出竹笺,自有仆从上前将竹笺接过,送到何进手中。

听闻是宫中传来的消息,何进面色一肃,连忙接过,如今皇后要传消息都得靠宦官的人才能传出来,显然皇后在宫中的处境不是太好,如今陈默能够带来确切消息,自然比潘隐更加可信。

打开竹笺,看着竹笺上寥寥数字,何进却是面色微变,目光看向陈默。

“大将军不必怀疑,此信送入我手中之后,我便立刻赶来通知大将军。”陈默认真的点点头道。

“诸公……”何进叹了口气,将竹笺递给袁绍让人传阅,脸上苦涩道:“进本无僭越之心,奈何……”

“大将军何不骑兵勤王,诛除宦官?”袁绍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何进道。

“不可!”一旁的何苗却是皱眉道:“我等臣子,怎可挥兵冲撞皇城?此与造反何异?”

“何苗所言,不无道理。”何进起身,沉声道:“岂能以臣欺君?本初此言,有些莽撞,且待我让潘隐回去复命。”

当下,何进去了偏厅,找到潘隐,让潘隐代为转告,何进心忧陛下身体,思虑成疾,难以下榻,待病好之后,再去宫中请罪。

潘隐心中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愧疚,自己这般做,也等于出卖了蹇硕,蹇硕待他同样不薄,这般一路忧心忡忡的回去,正看到蹇硕在殿外一脸焦虑的等待。

“屠户何在?”蹇硕看到潘隐一人回来,面色一变,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潘隐喝问道。

“硕公恕罪!”潘隐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蹇硕一礼道:“大将军言身体欠安,不便拜见陛下,待病愈之后,再行请罪。”

“怎会如此!?”蹇硕闻言皱眉道:“你可见他是真有病?”

“这……”潘隐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实说与我听!”蹇硕见状大怒道。

“喏!”潘隐连忙拜道:“当时大将军正在宴请宾客,与我见面时,也不曾有半分不适之状!”

“屠户欺主,屠户欺主!”蹇硕怒骂道。

“硕公,陛下呕血了!”正在蹇硕焦虑不安之际,便见一小黄门匆匆而来,对着蹇硕躬身道。

蹇硕闻言大惊,连忙转身,疾步冲入殿中,正看到刘宏趴在榻边呕血,一群宫人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

“陛下!陛下!”蹇硕连忙跑到榻边,帮刘宏顺气。

“何进可曾入宫?”刘宏目光已然有些涣散,呆呆的看着前方道。

“陛下稍待,那何屠户已然蹬车,便要来了!”蹇硕慌乱道。

刘宏在蹇硕的搀扶下靠在宫墙之上,双目神光渐渐涣散,嘴中兀自喃喃道:“杀了他,替朕杀了他,辅佐协登基,我大汉江山,绝不能落入外戚之手!杀了他……杀……”

“陛下?”蹇硕看着突然没了动静,眼神兀自看着前方的刘宏,面色微变,连忙叫唤了几声,刘宏却毫无反应,有些颤抖的将手指探到刘宏鼻端,面色又白了几分,仍旧不死心,又摸了摸刘宏的脉搏,蹇硕的面色顿时煞白,失神的跪倒在刘宏身旁,低泣道:“陛下”

第79章洛阳夜

送走了天使之后,众人并没有离开,何进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过陈默懂一些人表情的问题,好像是蛊惑带来的知识,何进现在这神态,分明就是在走神。

袁术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了,然后跟何进说了什么,何进点点头,然后……继续等。

等什么?

自然是等天子死的消息了,陈默不确定何进的消息来源是哪里,宫中现在应该戒备森严,想要传递消息很难,不过也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太医令那边这段时间接触天子是最多的,只要问那边,自然也能大概推测出一些东西来。

所有人都没有走,或者说何进今日将众人叫来,本就有别的心思在里面。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大将军府中的仆役点上了油灯。

“孟德兄,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不管明日如何,我等也没了退路。”刻刀在指间犹如穿花蝴蝶一般转动,陈默看了一眼身边面沉似水的曹操,轻笑道。

曹操看了一眼陈默手中被玩儿出花来的陈默,有些羡慕他这个技能,感觉挺酷的,尤其是配上陈默此刻一副慵懒的模样,莫说女人,男人看了都觉得挺有魅力,当然,不至于生出恶心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欣赏,希望自己也能做到。

“贤弟如今坐在此处,有何感想?”曹操叹了口气,笑问道。

今夜其实没有赢家,最终输的,是大汉。

“腿麻。”陈默用刀柄悄悄地摁了摁自己的脚掌,已经快要没了知觉,平日没人的时候,他想怎么坐久怎么坐,但如今在这等地方,他又是最小的一个,可不能这般没规矩。

“我也是。”曹操悄悄锤了锤自己的腿,轻笑道“看来你已经与回了陈家?”

“也不算,各取所需吧。”陈默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陈家嫡出的身份,他是必须要的,这个必须有,否则就算今日勉强挤进这个圈子,日后依旧很难走。

何进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座这些人,何进其实也不过是士人手中的一杆枪,而士人又何尝不是何进的门面?都是各取所需,这世界就是这么纯粹。

“你怎知今日众人都在?”曹操好奇道。

“本来不知道,只是想来示个好,谁知……”看了看远处正跟何颙聊得不错的袁绍“西园八校尉,除了我和蹇硕之外,竟然都到了,我若不来,是否会被当做阉党?”

“不至于。”曹操摇了摇头,再怎么说,陈默也该算在这边的,就凭他和自己的关系,和袁绍的关系,还有卢植的关系,最多也就是个中立派,曹操也没想到陈默会直接跑过来。

“看来陛下就在今日了?”陈默虽然说的轻松,但心中依旧有些发沉。

“大概吧,我亦是今早才知晓。”曹操摇了摇头笑道“你说谁会赢?”

“若这边不能赢,我来这里为何?”陈默笑着趁没人注意,从桌上抓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但于大汉而言,今日这场终究是输了。”

“若是宦官赢了又当如何?”

“更糟,天下都得乱,他们没这个资格。”陈默摇了摇头“陛下这个时候走,不对。”

“或许便是天意吧。”曹操叹了口气,今日之后的洛阳会是怎样的,曹操已经不敢想了。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所有人不觉停止了相互的谈话,朝来人看去。

是个小黄门,来到厅中,对着何进一拜“大将军,陛下驾崩了。”

“皇宫呢?”何进站起身来问道。

“依旧封锁,奴婢是从狗洞中爬出来的。”小黄门低声道。

“大将军,若阉寺秘不发丧,趁机拥立协皇子为帝,可就晚了!”袁绍对着何进一礼道。

“众将听令!”何进差点笑出来,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时机,借着这句话的当口,生生把笑声给发泄出去,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众人迅速起身,对着何进一拜。

“各自率领部曲,随我去皇宫!”何进朗声道。

“喏!”众人答应一声,大步而出,冯芳出门的时候绊了一下,半天都没起来,跪坐了一天,大家的腿都麻了。

陈默伸手将他扶起来,跟曹操道别一声,与陈登快步离开。

“为兄便不去了。”陈登一边走,一边对陈默道“你带上典韦,此人颇为悍勇,若真有战端,可护你周。”

陈默虽然觉得自己武艺已经算是不错,不过还是从善如流,绕了一趟家里,把典韦带上,正好趁此机会给他个军籍。

另一边,北宫,刘宏之死,自然难以瞒住,很快得闻消息的董后与何后带着刘协与刘辩过来,安福殿中,哭声四起,夜晚听之,犹如鬼蜮。

张让、赵忠、郭胜等人迈着小碎步来到安福殿,看着天子尸体,张让面色阴晴不定,刘宏一死,代表着十常侍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

“让公!”蹇硕找到张让,将天子遗诏取出给张让看“陛下临终之前,曾有遗诏,命我等辅佐协皇子登基,今日本欲杀那何进,奈何何进不肯入宫,失了良机,如今该如何是好?”

张让看着遗诏,心中思忖半晌后道“立刻通知董重,此事我等做不得主,需得董重来做,我去寻董后商议。”

“嗯!”蹇硕也觉得这件事,仅凭他们做不来,不管这遗诏是否是真的,群臣恐怕都不会接受,若今日能杀何进,掌控洛阳军权,再有天子遗诏,或可成事,但如今何进未能中计,此刻他们想要强推刘协上位不可能,董重不管如何,也是位列九卿的人物,有他出面,再拿出天子遗诏,更具说服力一些。

“报”就在蹇硕准备派人去找何进之际,却见崔耿飞奔而来,径直到了蹇硕面前恭声道“硕公,大事不好,大将军率北军五校围住了北宫。”

“什么!?”蹇硕和张让一愣,随即大怒。

张让却是颇为冷静,连忙拉住蹇硕道“此时不可妄动,且去看看那屠户是何意思?”

兵围皇宫,那可是大罪,何进应该还没有这胆量。

蹇硕咬牙点了点头,与张让一起来到宫墙之上,却见宫墙之外,一排排北军五校将士森然素利,刀枪并举,杀气弥天,何进身披甲胄,策马立于阵前,满是横肉的脸上,随着明灭不定的火光时明时暗。

张让沉声道“大将军,北宫乃陛下休憩之所,大将军深夜兵围北宫,莫不是欲弑君?”

何进怒道“何某对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鉴,怎敢有此僭越之举?然某听太医令所言,陛下已然驾崩,此乃关乎社稷之事,尔等却隐瞒不报,秘不发丧,是何道理,又是何居心?”

一旁的赵忠摇头道“大将军言重,陛下驾崩,我等亦是刚刚知晓,并无欺瞒之意,本想明日早朝再通知百官,谁知大将军已得了消息,此事是我等未能处理妥当,望大将军恕罪,快快将兵马退走吧。”

“退兵?”何进一指蹇硕道“西园兵马虽是陛下所立,但也该遵循礼法,戍卫皇宫,乃卫尉之事,何时轮到西园兵马代劳?”

张让扭头盯了赵忠一眼,又看向蹇硕道“屠户今日前来,早有准备,你且率军回西园,切记掌控好西园兵马,此乃我等与屠户博弈之关键,万万不可落入敌手。”

“那陛下诏书……”蹇硕有些急了。

“此时屠户已然抢得先机,诏书此时若是亮出,你我必身首异处,且将此诏书藏好,以待时机。”张让摇了摇头,何进这突然兴师动众而来,显然是要拥立刘辩的,这个时候跟何进唱反调,那就是嫌命长了,只能暂时蛰伏,再选时机。

蹇硕虽然不甘,但这个时候,刘宏一死,他已经没了主心骨,只能听张让的,当即带着本部人马从西门撤出,退往平乐观。

何进自然不会让董重派人来接手皇宫,而是毫不客气的命陈默、冯芳、赵融以及夏牟四人守卫南宫各处。

这个时候没人会傻到去讲理,张让将蹇硕支走之后,就迅速去了何后那里表忠心,这个时候能够保住他们的,也只有何后了,而当年何后能够当上皇后,十常侍也的确出了不少力,此时被张让等人一番诉苦,也有些心软,当即答应庇护众人。

没有诏书的情况下,刘辩作为长子,自然是继承帝业的不二人选。

袁绍见何进入宫确立了刘辩帝位之后,并未有进一步行动,皱眉来到何进身边道“大将军,此时正是诛除阉宦之机,为何按兵不动?”

何进摆了摆手笑道“先帝尸骨未寒,我等怎能在宫中枉开杀戮?今日率兵围困皇宫已是不敬,不可再生事端。”

袁绍又劝了几句,何进显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袁绍有些气闷。

“怎的还不动手?”袁术过来找到袁绍,皱眉问道。

“大将军无意杀宦官,我等今日一番忙碌,却是只为他奔忙。”袁绍看了何进的方向一眼,冷哼道。

“不如直接动手?”袁术觉得他们是被何进给耍了,有些愠怒。

“不可莽撞。”袁绍摇了摇头“再寻机会,先帝已去,宦官已难成气候,反倒是屠户似乎有了别的心思。”

“他?”袁术有些不屑道。

“走吧,今日到此为止了。”袁绍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先皇已去,新帝登基,接下来这段时间,洛阳可有的忙了。

但袁术对此,显然耿耿于怀,他们这么多人,到最后竟是被一个屠户利用了!

只是事已至此,何进如今手握洛阳大半军权,他就是反对也无意义,只能将这口气忍下去。



第80章贱骨头

“这就完了?”冯芳和陈默是最后接到撤出皇宫命令的,预料中的大开杀戒诛除宦官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让冯芳多少有些不满,看着同样接到命令撤下来的陈默道。

“陛下新丧,还是莫要太过。”陈默点了点头,他想的更深一层,宦官随着刘宏之死,已经没了往日权势,这个时候如果彻底灭了十常侍,那接下来的朝政,何进恐怕要面对的就是士人的背离了,留下十常侍,反而能够约束士人继续围拢在何进身边。

当然,这是陈默所想,何进能否想到这一点,陈默不确定,但眼下新的平衡重新建立,士人和何进之间的关系,今夜过后恐怕会变得很微妙。

但这个平衡很微妙,何进无疑是这次变故最大的赢家,只要新帝上位,便能奉天子以令诸侯,只是何进能否保持住这个平衡的同时,扩大自己,这个陈默有些怀疑,他与何进见面的次数不多,朝堂上一次,昨日一次,当初新军练兵时不算,算起来,真正有交流的也只有两次,但这里两次的交流中,何进似乎不是那种太有智慧的样子。

冯芳也只是遇上陈默跟他发发牢骚,跟陈默并没有什么交情,更没想要接受陈默说教,见他说这个,随便说了两句之后便带兵走了。

陈默带着人马返回较长时,天色已经亮起,陈默将钟云、余昇、鲍庚以及典韦招来身边。

“这位是典韦,颇有勇武。”陈默指了指典韦,对着众人笑道:“暂时编入鲍庚麾下,如今洛阳一带出现贼匪,新帝登基之后,我准备请命前去剿匪,大家准备一番。”

关于典韦的安排,陈默之前也想过,直接任命军侯不行,自己麾下这些人不是新兵,都是上过战场立过功勋的,别说军侯,便是屯将、队率都不能直接任命,陈默在军中能有今日的威望,靠的就是处事公平,鲍庚、大郎的提拔,那都是凭本事上来的,其他人只要有功勋,也绝不会因为个人好恶来提拔,因此方能得到军中将士信服。

典韦有本事,可能比王叔还强,但强到什么地步,陈默不清楚,关于如何安排他,陈默之前跟典韦明确的说过,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一切凭功勋能力说话,他答应帮典韦洗去罪责,就一定会帮,但就算有王叔和郑叔的面子,陈默的规矩不能破。

对于陈默的话,典韦自然欣然答应,对他来说,能帮他洗去罪责,重回白身就知足了,若是真像陈默说的那样,这里就是凭功劳上位,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烂事,典韦最烦的就是这种事。

如今双方都处于一个相互了解的磨合期,典韦没有明确的表明要跟随陈默,而陈默对于典韦的人品本事也存在考教之心。

当然,如果能够互相认可的话,有王叔和郑叔的推荐,陈默肯定会在心中更倾向于典韦一些。

“嚯,这个头不小。”鲍庚答应一声,瞅了典韦几眼,典韦回头看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去瞪或是六路不好的意图,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依旧让已经经过战场洗礼的鲍庚有些不自在。

“昨夜辛苦一夜,今日可修整一天,就不训练了。”陈默对着众人笑道。

“将军英明!”在典韦愕然的目光中,三人高兴的就差跳起来了。

“出息!下去吧。”陈默有些好气又好笑,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典韦跟着鲍庚来到营地,当鲍庚说出今日不训练的时候,这些士卒可没有将领那般矜持,一个个欢天喜地起来。

“将军。”典韦看着鲍庚道:“身为军人,训练不是应当吗?”

“那是你不曾见过将军练兵。”鲍庚拍了拍典韦的肩膀,也不管对方年纪可能比自己还大,摇头晃脑一副看年轻人的样子:“等过上几日,你会明白的。”

典韦对此没法理解,再残酷,还能把人练死了是咋的?这洛阳的军队,中看不中用?

今日修整,陈默也被招去议事,没人看管,但不知怎的,一群平日里在陈默的带领下叫苦连天的爷们儿,今日休息下来却是浑身不得劲儿。

典韦正在兵器架上挑选适合自己的兵器呢,突然看到几个人从自己的营帐里跑出来,也没说话,也不理他,径直开始训练,做些奇怪的动作,而且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洛阳人的游戏?

典韦皱眉,来到扛着木桩做深蹲的鲍庚身边问道:“军侯,这是做何?”

“训练!”鲍庚面无表情的道。

“将军之前不是说……”典韦有些好奇:“今日不用训练么?”

“不知道咋回事,以前觉得训练挺苦,但今日突然清闲下来,便浑身不自在。”鲍庚也是相当无语,但他真不知道这是怎回事。

典韦:“……”

人是群居生物,当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的时候,作为身处其间的个体,也会不自觉的被带入进去,典韦虽然不解,不过刚刚来到军营,不太了解军营的规矩,只当这是洛阳军队的规矩,当下也跟着众人开始训练。

没有队列,没有武艺,就是单纯的打熬力气的训练,一天下来,典韦看着那些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却一脸轻松的将士,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开始吃饭,他饭量很大,今天跟着众人练了一天,虽然不觉得有多累,但饿是真饿,直接抄起饭桶便开始吃。

那气势,看的四周的将士目瞪口呆。

“典兄弟,你这一个人吃的顶的上五个人的吃食了。”鲍庚被吸引过来,看着放下饭桶打了个饱嗝的典韦,一脸惊叹,将军说这人颇有勇武,现在是否勇武有待考证,但吃是真能吃啊。

“不能吗?”典韦看着对方道。

“那自然不是,将军说了,我们军营的饭食管够,军粮不够他会设法添补。”鲍庚摇了摇头,看着典韦笑道:“没事,能吃就能打,军中就是要你这般的汉子,那个一会儿这里就交给你收拾了。”

鲍庚指了指四周:“做完了来校场,平日里晚上多是比武较技,若不愿意,也可回营去。”

“比武?”典韦闻言目光一亮道:“好。”

很快,典韦将食堂的锅盆搬去后厨那边,然后就兴冲冲的来到校场,正看到两个汉子在比武较技,没用兵器,都是拳脚,看起来,比寻常郡兵厉害不少。

“典兄弟,要不要上去试试。”鲍庚也有考教典韦的意思,毕竟是陈默亲自带来的,以后说不定也是个将领,若有本事,今日便能立威,若没本事,那还是别想了。

“好!”典韦也不客气,大步走到中央,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将下摆一撩道:“谁来?”

“我来!”众人知道他是陈默带来的人,以后可能当将领,多少心中是有较劲的意思,一名什长站起来大步上前,看着典韦那铁塔般的身子,咧嘴笑道:“小心了,我这拳头可很重的。”

“来吧!”典韦一挺胸,对着对方招了招手。

“喝”那汉子吐气开声,一拳打在典韦的胸膛上,典韦却不躲不避,一挺胸,生受了这一拳。

“你怎不躲?”那什长皱眉道。

“力气太小,打不疼。”典韦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胡吹大气!”那什长一脸不爽,冷哼一声,又是一拳打出去,这一拳,力道似乎更猛。

典韦伸手一把摁住对方的脑袋,那什长奋力想要冲上去,但典韦那只手仿佛铁铸的一般,任他如何使劲都难有成效。

场面有些滑稽,就像个大人摁住小孩儿的脑袋一般,但不少人都笑不出来。

能在这里当什长的,武艺是没的说,但在典韦面前,如同稚童跟壮汉一般,这还咋打?

“下去!”典韦手掌一震,将对方震倒,摇了摇头。

那什长面红耳赤的站起来,也没说话,只是对着典韦抱拳一礼,便退回了军中,这没脸见人了。

有人不信邪,继续上前挑战,但在典韦面前,却多数连一合都撑不住,一时间,典韦倒是得了不少人敬佩。

“将军究竟从何处招来这般猛士!”鲍庚没敢上去,怕丢人,但对典韦却是亲近了不少。

典韦没有解释,他现在路子还黑着。

另一边,洛阳牢狱。

“这么快?”高顺愕然看着陈默,虽然知道这小子聪明,也有能耐,但这么快就把自己揪出来,却也让高顺有些惊讶了。

“变天了,我说服大将军大赦天下,你便在大赦之列。”陈默看着高顺,咧嘴笑道

“多谢。”高顺郑重的对着陈默抱拳一礼道:“既然如此,高顺从今日起,愿为将军家将。”

“去军营,我不在的时候,你得替我练兵。”陈默心中畅快,这大概是他迄今为止,募得的第一位效忠于自己的大将,这等人才,既然皇家不要,自己收入麾下,不算过分。

“末将领命!”高顺抱拳一礼道。

“走吧,看看我这段时间练兵的效果。”陈默带着高顺,直接往自家大营而去。

第81章我是脏那又如何

刘宏的身后事并不风光,至少于一位帝王而言,刘宏的后事可说是草率,第三天,刘辩便在何进和群臣的拥护下,登临帝位,太傅袁隗与何进共同辅政。

朝廷似乎回归了风平浪静的状态,只不过如今掌权者成为了何进和何太后,袁隗虽然名义上与何进共掌朝政,但事实上,袁隗的话语权显然不够。

而最让袁绍等人恶心的是,他们帮何进顺利将刘辩推上了帝位,但在诛除宦官的事情上,何进的态度模棱两可,这种事,不答应,其实就是拒绝了。

这也是不少士人愤慨的原因,但愤慨归愤慨,何进如今手握军权,又是当今天子的舅舅,又有太后临朝听政,宦官虽然权势大不如前,但朋党依旧很多,士大夫为求生存,也只能继续捏着鼻子跟在何进身边。

新帝继位,旧的年号自然不能用了,在何进的建议下,年号从中平改为了光熹。

对于陈默来说,此番何进答应帮他将高顺放出来,其实算是好事,但站在整个士人阶层来说,士人终究没办法执掌朝政,朝政从以前的宦官手中过渡到何进手中,对于士人而言,这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这不关陈默的事情,他在这次站队中下对了筹码,虽然地位没变,但方向对了,又得了士人身份,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不过接下来的几个月,陈默过得却并不痛快,朝廷,似乎忘了西园新军的存在。

而且,这年月似乎更乱了,打着黄巾旗号的叛军仿佛剿不完一般,甚至洛阳周边都出现了黄巾余孽,陈默开始主动请命剿除洛阳四周的黄巾贼。

“按照将军的吩咐,首恶已诛,余下的贼寇交出武器之后,缴获的物资分出一部分给头像的人,发回原籍了。”钟云带着众将士来到陈默身边复命,这已经是他们浇灭的第七支黄巾贼了。

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山贼,面对陈默这支人马,根本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被陈默找到老窝,基本就代表着战斗结束了。

“将士们辛苦了,剩下的物资,你们留一半,剩下的得拿去复命。”陈默摆了摆手,有些索然无味的站起来,他是想拿这些黄巾贼练兵的,让那些补充上来的新兵见见血,但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甚至许多都没啥像样兵器的‘黄巾贼’,他有些下不了手。

但缴获的物资却是不少,任何一个群体,既然有了组织,看上去再穷,但还是有些家底的,那些口口声声说要为了大家的,哪个不是为了富贵权势?

陈默算是看透了,这世上很多豪言壮语,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

“多谢将军!”一众将士闻言,原本疲惫的神情顿时一震。

“将军,此事有违法度。”高顺跟在陈默身边,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本能的劝道。

“我知道,日后再说。”陈默点点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

“将军若不停止,请恕末将不能再跟随将军!”高顺皱眉道。

“行吧,今日我若不说个缘由,高将军在这件事上是不会放弃了。”陈默叹了口气,看向高顺道:“你知道,我们的军饷已经有多少时日未发了吗?这不是郡国兵,这是朝廷的精锐,朝廷拿不出钱来养他们,或者也可说不愿,现在大将军在拉拢人心,十常侍在努力结好大将军,没人管他们的死活,他们也要养家,怎么办?”

高顺陈默不语。

陈默指了指南边:“当初我在汝南灭那葛陂贼,我这麾下将士打的是最勇猛的,深入敌后,做的都是玩命的事,将军可知道,最后封赏了多少?”

高顺摇了摇头,那段时间,他在狱中,而且平日里他也只是负责练兵,没资格带兵打仗,对这个自然不清楚。

“五十钱。”陈默笑道:“在洛阳,稍好一些的食馆,一顿饭就没了,军中这些将官还好点,每月俸禄至少还有,但下面的士卒可什么都没有,那个,家里老娘五十多了,看到没,他若死在战场上,老娘怎办?活活饿死。还有那个,去岁刚有了儿子,他死了,儿子谁养?朝廷管吗?不管,没人管,我知道,朝廷现在也没钱,大将军也好,蹇硕也罢,要他们出自己的钱养朝廷的兵,没人愿意,现在大将军独揽朝政,这些新军没用了,所以他也不愿意养这些人,但又是先帝所设,没人敢撤,就这么放着,其他营每天都有逃兵,就我们营没有,你以为因为什么?我长得俊,还是高将军治军有方?都是狗屁,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是如何过的吗?”

“高将军!”一旁的典韦突然闷声道:“这些时日,我等的军饷,都是将军发放的,他的俸禄不够,每日还会帮人刻竹简。”

自新帝登基以来,陈默这几个月过得却是有些憋闷,如今高顺又拿走来威胁他,陈默只觉胸中有一口闷气不吐不快,一挥手,示意典韦别多言,瞪着高顺道:“我不想如你高将军一般清廉?这里的人,你去问问,当初剿灭葛陂贼,我缴获了多少财物?我可动过一升米,一个钱?但我不能让我的将士饿着肚子跟我打仗!人不止是要忠君爱国,饭都吃不饱,我们忠君了,忠于社稷,忠于朝廷了,谁曾管过他们的死活?”

“我,陈默,大小如今也算士人了。”陈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着高顺道:“我特娘的还要靠给人可竹笺为生,家中妾氏、婢女,想换件衣裳我都舍不得,士人之中,哪个是这般?”

“也不说我有多高尚,我不高尚,我只想升官,做这些,只是想这些将士能跟着我打胜仗,帮我积累功勋,我升官发财,振兴家族,但没钱没粮,谁跟你,他们家人谁养?”陈默看着高顺,数月来的委屈和憋闷,一下子宣泄出来,胸中畅快了不少,指了指高顺,又指了指微商来的将士:“我告诉你,别以为这些事情没人知道,洛阳城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何没人管?对他们来说,看不上这点儿东西,而且他们需要我打胜仗,我能很快的平定叛乱,让朝廷光彩一些,所以,就算有人看不惯,大将军也会护着我。”

“末将……”高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陈默错了吗?好像没错,但确实违背了律法。

“是很脏,但我问心无愧,这些财物,你可见我动过半点?”陈默看向高顺道:“高顺,我敬你为人,知道你看不惯这些,但这便是这世道,忠义礼仪……先得让我们吃饱才行,高将军亦是出身名门,大概不知道饿肚子是何感受。”

陈默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道:“我知道,或许在你看来,陈某已经脏了,你若要走,我不强留,但我问心无愧,你若要向朝廷揭发,随意,你看是否有人会受理?”

“你敢!?”一身血污的典韦踏前一步,大郎缓缓拔出了环首刀,钟云、余昇、鲍庚带着各自将士缓缓围上。

“都干什么?造反呢?”陈默一瞪眼,看向周围众人:“都给我让开。”

钟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高顺一礼道:“高将军,初入新军时,末将最敬佩的便是将军,如今也一样敬佩,但末将更敬佩陈将军!”

说完,径直离开。

其余将领也对着高顺一拜,默默离开。

“收刀!”陈默瞪了大郎一眼,大郎方才默默地收刀而立。

“道不同,不相为谋,高将军若觉得陈默不堪,自去便是,绝不留难。”陈默心中轻松了不少,他的确爱慕高顺才华,但以后这种事儿只会更多,一直因为这种事回避高顺,陈默也觉得心累,倒不如大家把话说开,能继续一起,那自然是最好,但高顺若不愿,陈默也不会强留。

“末将……”高顺默然片刻后,对着陈默抱拳一礼道:“知错。”

知错,而非知罪,认可陈默的做法,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基本不会离开了。

“就当没看到便是。”陈默点点头,继续指挥将士们清理战场,然后回洛阳,虽然还有其他贼匪未曾剿除,但朝廷拨的钱粮,只够打到这儿,除非朝廷不管他要缴获的钱粮,否则朝廷不给拨钱,陈默是不会出兵的。

时间久了,陈默也在一点点朝着那些他原本最看不惯的人转变,其实有时候他是挺羡慕高顺的。

回到洛阳,交了令牌,刚刚回到军营,便见臧府管事已经等在那里,见到陈默,连忙迎上来微笑道:“参见公子!”

“莫要多礼了。”陈默让高顺带着兵马回营,看向管事笑道:“可是家中有事?”

“正是,袁公得闻将军凯旋而归,特命人送来了请帖,元龙公子和公子都在邀请之列,元龙公子算好了时间,让在下在此等候。”管事微笑道。

“袁公宴请?你先回家中让人帮我备好沐浴所用,这一身风尘,去了难免失礼于人。”陈默笑道。

“公子放心,已经着人准备。”

“那好,稍等,我处理些军务便走。”

“喏!”

第82章博弈

依旧是春暖阁中,袁绍和袁术坐在上首,但身边的人却换了一茬。

放眼看去,以前很多常见的脸面已经看不到,又多了几个陌生脸。

“元龙,陈默,快请入座。”见到陈默和陈登并肩而来,袁绍热情的起身相迎,袁术虽然依旧是那张臭脸,但对陈默的态度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他跟陈珪的关系不错,如今陈默既然回归了陈家,得了陈珪的认可,那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了。

陈默和陈登被安排坐在了曹操下手的位置,在这厅中,已经算靠前了,陈默大概扫了一眼众人座次,这厅中座次并非按照官职高低来排,但坐在靠前位置的,基本都是三公世家或是有大名望之人,反倒是往日常见的冯芳、赵融等人没有出现,西园八校尉,除了袁绍和曹操,就来了陈默一个。

随着局势的变动,有些往日里很重要的人,如今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而不重要的人,自然没有资格再来这种地方,仕途的冷酷在这热闹的酒宴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众人看到陈默也很热情,这段时间,洛阳的捷报有一大半是陈默带来的,虽然那些敌人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小鱼小虾,不成气候,但这并不影响陈默的名声,眼下的大汉,也需要捷报来位新帝造势。

看,我大汉有如此少年名将,何愁天下不定?

总之吹捧之声搞得好像这场宴会是陈默的庆功宴一般,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在这一声声吹捧中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陈默倒是很理智,这吹捧大多言过其实,剿灭几路小山贼就能叫名将的话,那名将未免也太过廉价了些,因此也只是跪坐在曹操和陈登中间,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应付着一名名向向他敬酒之人。

“默郎,今日为你介绍一位名士。”袁绍待众人说的差不多了,方才指了指下方一名中年文士笑道:“这位乃是大将军亲自请来的从事郎,王允王子师,算起来,你与王景也算相识了,王允便是其父。”

当初陈默第一次跟曹操来到春暖阁时,坐陪之人便有王景在其中,如今见到王允,陈默连忙一礼道:“晚辈见过叔父,叔父面对强权,坚贞不屈,方是我辈楷模,默心中敬佩。”

“陈将军过誉,此乃我辈本分尔。”王允摆摆手,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先帝已去,然宦官尤自猖獗,允视之,心实痛尔。”

陈默一脸认同的点点头,却没接话,这其实是在抨击何进了,王允这么说没问题,但如果自己往下接,那问题就有点儿了,这官场上,很多东西是不能说破的,老家伙看自己年轻,在算计自己,忒坏。

其实何进为何不除宦官,陈默心中大概了解何进的想法。

杀十常侍其实不难,随着新帝登基,何进权势大涨,十常侍赖以倚重的西园八校皆已离心离德,如今要杀十常侍其实并不难,他们这些人就能,直接进攻把十常侍揪出来一砍,啥事儿都没了。

但这么做,形同造反,就算是四世三公的袁家,也担不起这个罪责,杀十常侍,只能何进和何太后点头。

但杀十常侍,得利的是他们这些士人,一旦十常侍被杀,就算何进贵为大将军,当今天子的舅舅,士人有几个愿意真心继续跟在何进身后为其摇旗呐喊?

外戚于士人来说,永远都是外人,朝堂之上,利益之争也永远不会停息,一旦没了十常侍,那接下来何进要面对的,就是这些昔日跟在他身后摇旗呐喊的士人,这可比十常侍更让人头疼。

莫看十常侍当初势大,但那也仅限于洛阳,连河.南尹都出不去,当年陈默在当利就已经看的很明白了,十常侍安排的地方官员,根本掌握不到地方实权,轻易就能被当地士绅给架空,甚至很多官员到了地方上是主动讨好当地士绅豪族的。

除去对自己本身已经没了什么威胁的十常侍,给自己叔立士人这样的大敌,怎么选?

其实看透事情本质之后,这个选择并不难。

陈默没有接话,曹操微笑道:“允公所言甚是,只是如今大将军不开口,我等如之奈何?”

王允是真恨当年将他在一月之内两度下狱的张让等人,闻言冷笑道:“大将军胆魄不足,今所虑者,不过宦官手中禁军尔,我等助他夺了宦官军权,如何?”

一直假意喝酒的陈默闻言,默默地抬起头来,看向王允,这个他比较感兴趣。

宦官所握禁军,一者便是西园八校,虽然多数已经背离,但最精锐的上军校尉一直掌握在蹇硕手中,若能将这些军权夺来,自己或许可以分一部人马,以陈默的年纪,官位想要再升有些难,但手中的军权能够增加,也是变相的提升了官爵不是。

至于另外一部,是董重手中的卫尉所属,其实卫尉麾下兵马算不得宦官所有,只是如今协皇子未能登位,董太后又不愿就此放弃争权,所以两家抱团对抗日益强盛的何进而已。

“子师有妙计,快快说来!”袁绍目光一亮,看向王允道。

“吾闻蹇硕当初曾得了先帝之命,欲除大将军,被大将军识破,得以逃脱,蹇硕如今尚在,其心必然不安,唯一依仗者,乃与董重联手,我等可请天子擢升董重为车骑将军,卫尉之兵权,自然便落入我等之手!卫尉一去,则蹇硕必慌,其时无需我等言语,蹇硕必会设法诛杀大将军。”王允笑道。

明升暗降,先夺了董重的军权,让十常侍自乱阵脚,让他们跟何进针对,到时候,何进便是想不除十常侍都难,而且有理有据。

“妙计!”袁绍等人闻言抚掌笑道:“明日,我便与大将军献计,升调董重为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属于虚职,位在三公之下,又略高于九卿,但没有兵权,这般一升,董重接受,那卫尉兵权就没了,不接受,那就是抗旨不遵,不说诛杀,撤掉其卫尉之职却是可以的。

而十常侍这段时间并不好过,他们未必所有人都能看出何进的意图,如果何进动手将董重的兵权免掉,必然自乱阵脚,届时何进就算没有动他们的心思,至少蹇硕不会坐以待毙。

毕竟当初他可是听从先帝之意,准备杀何进的。

当然,如果蹇硕能看出何进现在的想法,就不会这般担心了,但……可能性不太大。

没平静多久的洛阳,又要再起波澜了。

陈默离开春暖阁时,已经是子时,一旁的陈登突然问道:“默弟觉得如何?”

“?”陈默疑惑的看了陈登一眼,随即想了想道:“蹇硕……恐怕难保。”

“默弟果然透彻。”陈登点头笑道:“若默弟想再进一步,董重升迁之后,可去一趟大将军府。”

卫尉,怎么也轮不到陈默,最有可能的是袁基,陈默能够多获得一些兵权就足够了。

“正有此意。”陈默点了点头,与陈登相视一笑,接下来这场博弈,与其说是何进与宦官之间的博弈,倒不如说是士人和何进之间的博弈,一旦十常侍被诛杀,那何进就失去了在士人这边的作用,接下来就是士人正式登场,与外戚之间,争夺权力了。

这对于士人整体而言,是有好处的,但对陈默来说却不一定,虽然他如今也算是士人了,毕竟陈默如今能为一营校尉已是极限,一旦十常侍没了,士人开始正式跟何进唱对台戏的情况下,再怎么也轮不到他,反倒是何进在,陈默可以浑水摸鱼。

“不过万望小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陈登看着陈默严肃道。

这段时日的相处,陈登对陈默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自己这族弟可不只是一个神童可以概括的,文能写出论战这般激昂壮阔的文章,武能上马平定乱贼,在军中得将士爱戴,甚至在这政治博弈之中,也能与袁绍、王允这些人角力,于陈家而言,能出陈默这样一个人杰,实属大兴,他可不希望自己这族弟尚未崭露头角,便陨落在洛阳这场风暴之中,这也是陈登一直留在这边的原因。

他要给陈默站位,只要他在,并表示出对陈默的支持,那士人就会将陈默当做自己人,多了一层保护。

若是没有陈家在背后支持,陈默就算再有本事,今夜这等宴会,恐怕也与冯芳、赵融等人一般,根本没资格参加,自然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这一夜,陈默没有回军营,而是回道了臧府休息,接下来的博弈,不在兵权,而在朝堂。

次日,何进上书,向天子言及董重功劳,建议将董重擢升为车骑将军。

天子年幼,比陈默都小两岁,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陈默这般早熟,哪懂这些,况且何太后以及满朝文武都支持,董重自然被升迁了,也宣告着先帝死后,朝中的又一轮博弈开始。

第83章可能

军营里的事情不多,从高顺到来以后,陈默让他当了军司马,他的三部人马本就有一个留着,别人是功勋不够,但高顺来了,接替这个位置顺理成章,没人会抱怨,而大多数时候,高顺管的不是一部,而是三部都管。

钟云和余昇本来就是高顺练出来的,陈默现在更多的是负责统筹,练兵已经彻底交给了高顺,典韦凭借功勋,一路升到了军侯的位置,这也是陈默能给最高的之位,钟云跟余昇都是老人了,而且也肯卖命,能力的话,管一部人马不成问题,不可能因为典韦就撤掉。

典韦在这方面需求不是太高,能洗脱了罪行,还混到个军侯的位置,他很满足,而且对陈默的人品本事还是很佩服的,这年头,当官的能为了手下将士做到这一步的,他真没见过,至于陈默想要升官发财的理念,谁不想?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陈默这样的反而容易受到军中将士拥护。

最近,陈默在一步步将军中权利分到三个军司马手中,这些都是陈默觉得不会轻易背叛自己的人,绝对忠诚,那不存在。

至于为何下放军权,虽然兵权必须抓在手中自己才有更多的价值,但就如同刘宏死后,西园八校地位渐渐变得尴尬一样,军队在手中,那是筹码,但不是全部,陈默要获得更多的筹码,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军中。

董重被封为车骑将军已经过去两天,蹇硕有些坐不住了,后知后觉的看出了何进这一步的真正意图,他想要将所有兵权都收归麾下。

洛阳抛开卫尉,现在也只剩他手中这点兵马没被何进收走了。

书信给郭胜、越忠、宋典等人,想要故技重施,将何进骗入宫门,而后关门诛杀。

计策如何,先不讨论,但蹇硕这件事做的,本就愚蠢至极,因为陈默来到大将军府的时候,蹇硕给郭胜的信已经在何进手中了。

“默郎来的正好。”何进看着信,扭头看向陈默笑道:“此乃蹇硕之信,默郎以为该如何做?”

陈默看着蹇硕的书信,有些无语,先帝究竟是如何看出他有武略的?反正这种事情你派个小黄门去说都比直接拿书信来的实在,而且郭胜跟何进是同乡,何太后跟何进能有今日地位,郭胜出力不小,你是怎么感觉人会帮你的?

“谋害朝中大臣,此乃死罪,大将军师出有名,只需将此信拿给陛下看,一黄门令便可将之处死,顺势可收其兵权。”陈默将书信交还给何进微笑道。

“但有人建议,借此机会彻底斩除宦官。”何进坐下来,看着陈默笑问道:“默郎跟士人所想,颇有不同。”

“在下自然也想诛除宦官,但此信可杀蹇硕,但若将宦官尽诛,有僭越之嫌,于我等有利,却与大将军不利。”陈默摇了摇头道。

“天子应该不会因此而怪罪于我。”何进摇了摇头,他如今入朝不拜,剑履上殿,已是人臣之极致。

“大将军可想过朱杀宦官之后会如何?”陈默看着何进,眼中闪烁着光亮:“至少暂时并非最佳时机。”

“哦?”何进扭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陈默:“那默郎觉得,何时可为最佳时机?”

“当大将军找到可替代宦官之人时。”陈默微笑道。

替代?

何进眯眼打量着陈默,点点头道:“陈将军今日所言,颇得我心,上军校尉部五部人马,我已答应本初,可分他两部,陈将军明日可凭令牌去领一部。”

“多谢大将军!”陈默肃容一礼:“末将告退!”

蹇硕虽然还没处理,但其结局已经注定,能够再多一部人马,陈默已经很知足了,不过何进究竟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

如今士人诛杀十常侍的声音越来越高,何进迫于压力,诛杀十常侍是早晚的事情,但他需要有能够替代十常侍来助自己稳定局势的人。

陈默已经给出了一条路,士人其实也并不齐心,因为有十常侍在,士人才能团结一至,但若没了十常侍,那士人内部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只要何进找一些有才能而无名望之人入朝,自然能够形成新的平衡。

而如此一来,陈默就有希望再进一步,否则只凭熬资历、熬声望一步步来,自己若想坐倒公卿之位,恐怕得十年都未必能够。

但如果自己这次站对了位置,顺势而起也未必不能。

次日一早,何进上朝,将蹇硕的书信在百官面前读出。

宦官谋害当朝大将军,这可是重罪,刘辩当即下令,革去蹇硕所有官职,命黄门令将其处死。

满朝文武无不拍手称快,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何进准备彻底根除十常侍时,何进却再没了下一步动作,一直到朝会结束,大家希望发生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让不少人怒了,他们感觉自己又一次被何进耍了,这个屠户好像变得聪明了一些,但并不是大家想要的。

听说袁绍回去后,砸了不少东西。

“本初公这就有些太急了。”臧府中,陈默一边刻着竹笺,一边扭头吃着云思切好的水果。

“筹谋许久,眼看就差一步,却迟迟不得,谁都会急。”陈登笑着摇头道。

“你看,我就不急,因为我知道急也没用。”陈默摇了摇头。

“所以,你去给屠户献计?”陈登有些好笑道。

“不能把所有人想的都蠢了,那其实是自己蠢。”陈默叹了口气道:“兄长信不信,就算没有我,大将军也会如此做,能在洛阳这么久,而且还坐到大将军位置的,不会真蠢。”

“默弟接下来准备如何做?”陈登看着陈默笑问道。

“等啊。”陈默看了看时间,笑道:“如今洛阳兵权尽归大将军,羽翼已丰,这段时间又招了不少名士,我觉得他该进行下一步了,只是……”

陈登看着有些沉默的陈默笑道:“只是默弟不知,他是否会选择你给的路?”

“身在高位,多疑是肯定的,大将军骨子里,对士人有所防范。”陈默叹息一声道,好不容易得了士人身份,但真得到了,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士人的世界里,排外性强,内部也充满了勾心斗角,圈外的人,一边想要得到认可,另一边,对士人也是颇有防范,这世界,就是个太极,不管你处于哪个地方,都难摆脱烦恼,除非你真的放下一切,做个隐士,而且还是那种名望很高的隐士,比如郑玄那种。

“所以,默弟也并不确定?”陈登有些诧异的看着陈默,自己这兄弟事事料人于先,很少有把握不住的。

“我又非神仙,如何知道?”陈默摇了摇头:“而且人心善辩,大将军对我亦有防备,我指出的路,他未必会走,但若不用这一条,就只有向外寻求了。”

“贤弟是说……”陈登看向陈默:“各地将领?”

“不被士人认可,同时又有与士人争权之力,除了他们,我想不出还有何人?”陈默苦笑道,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那些人可比宦官难对付多了。

“但如此一来……”陈登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面色也微微一变。

“虽然各地将领,皆为世家门生故吏,但这个关系……”陈默摇了摇头,驻边将领多性情桀骜不驯,或许短时间内会因这些隐忍,但不会太长。

镇边将领,那大都是各地的土皇帝,而且常年在外,当惯了独断专行的大将,你让他们回来看士人脸色行事,一开始或许可能,但时日久了,恐怕压不住,这是人性,别指望那些杀伐果断的将领能一直隐忍,尤其是士人如今对于非士人的态度,都处在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视角,这些掌控军队的大将们,哪受得了这个?

“但愿不会如此吧。”陈默看着陈登有些无奈道,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陈默觉得士人这条船早晚得沉。

“你觉得屠户会否如你所言?”陈登皱眉道,这事儿可不好开玩笑。

“机会对半吧,其实大家如果能放松一些,大将军或许不会太早做决定,只是本初公他们……有些急了。”陈默有些无奈道。

袁绍甚至收买了何进的门客在劝何进杀十常侍,何进最近在这方面的压力可不小呢。

“若按最坏的结果,贤弟准备如何?”陈登看着陈默问道。

“退求自保,向朝廷请命戍边,最好能够谋得一地,只是该去何地,默尚未想好。”陈默叹息一声,州牧制重启,本就让朝廷和地方权力失衡,如果何进再把边将都给召回来,那朝廷就等于废了,陈默想要成为中兴大汉之臣,但真到了那一步,大汉恐怕就撑不住了。

陈登闻言微微皱眉,陈默这是按照最坏的打算去猜想,但取决这件事的,却是何进,陈默能够引导何进往这边想,但无法左右何进的决定,这是最头疼的。

第84章结怨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有意思了,何进显然不愿意继续帮士人去诛杀宦官,但面对袁绍、袁术、曹操等人极力劝谏,何进也不能置之不理,因此将这皮球踢给了何太后,理由也非常充分。

但太后执掌内宫,自然不需要顾及太多,态度更是十分明确: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今先帝新弃天下,尔等欲诛杀旧臣,非重宗庙也。

意思就是说,宦官统领服侍皇宫,都是很早以前就定下的,如今先帝刚刚驾崩,你们就要诛杀他的旧臣,乃对祖宗不敬。

一句话,想杀他们,没门儿。

太后不同意,何进自然也不会同意,袁绍他们就算真想杀也不敢强来,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别管什么四世三公门生故吏,并州、西凉、幽州还有南方那些边将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率兵勤王,主导这次事情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活路。

这也是当时王允叹息,陈默不接话的原因,如果真是个莽撞少年,热血一涌跑去杀了宦官,那陈默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拿来祭旗,以谢天下。

而也因为这句话,陈默对王允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老头听说很刚直,结果刚刚回到洛阳就像让自己去当替死鬼。

当时陈默没有直接翻脸动手,已经算是很给袁绍面子了。

这个结局,显然不符合士族的利益,士人想要掌权,也不希望一直在何进手下卑躬屈膝,说到底,何进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出身不够,如果袁隗在这个位置上,就算有人不爽,但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这日,袁绍再度将曹操、陈默等人邀来到何进府上,这让何进很无奈,老子这里成了你们开会的地方了?

但也不能开口赶人是吧,所以何进只能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一群人在这里慷慨激昂,反正太后那里已经发了话,你们要有不满,找太后说去,她若是同意,那我也没意见。

“大将军!”袁绍大概也是猜到了何进的想法,对着何进一礼道:“自古以来,内宫不得干政之古训,太后虽然尊贵,然家国大事,怎能皆听一妇人言?”

何进皱了皱眉头,已经有些不满了,袁绍这番话,已经有些贬低太后的意思了,那可是他妹妹。

正想发作之际,却见袁绍继续道:“遥想昔日黄巾贼起,立功者多为各地将领,然而最后功劳却皆被阉宦窃取,绍以为,何不请各方重将入洛阳,以来充实空缺,二来也可以借机诛杀宦官。”

何进的想法,陈默能够猜到,其他人就算反应慢些也能猜到,五月董重自杀,迄今已有月余,如果何进有心杀十常侍,早动手了,但迟迟不动手,显然何进根本没这个意思,至于为何?

平衡尔,朝中这些人混了这么久,这点政治嗅觉还是有的。

既然你要平衡,那就给你个新的平衡。

陈默凑到曹操身边,低声询问道:“此计出于何人之手?”

曹操没说话,只是看了看不远处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的王允。

懂了。

陈默有些无言,他明显的察觉到,何进有些心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真的将这些边将请进来,也就没陈默什么事儿了。

陈默当即起身道:“大将军,本初公;默以为,此举不妥!”

“哦?”何进目光看向陈默,倒没怪陈默插嘴,虽然年幼,但陈默无论见识还是如今的地位,在这里说话的资格还是有的。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何进躬身道:“大将军而今手握天下兵权,总揽皇威,以将军今日之位,整肃朝纲易如反掌,张让等宦官不过小患,若要除之不难,但若引四方豪强入洛阳,便是能够除去宦官,然四方豪强又该如何安置?此举与引狼入室何异?”

也算是点醒在座众人,洛阳资源就这么多,若是引四方豪强进入洛阳,袁绍这些人自然不会受影响,但他们这些人,可就没什么好处可捞,甚至可能被踢出局。

“陈将军言重了!”王允起身,微微一笑道:“各方豪强皆我大汉忠贞之士,不少还是袁公、大将军门生故吏,陈将军可是怀疑他们?”

陈默闻言皱眉看着王允,老家伙又在给自己挖坑,他若真应了,到时候何进真的把四方豪强引入洛阳,这话传到这些人耳朵里,自己怕是不好过,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惹过这老家伙,怎的从入洛阳以来,有机会就给自己挖坑?真当自己好欺负?

正要说话,一旁的曹操突然拉了拉陈默,示意他别再说话。

倒是一旁的陈琳皱眉起身道:“下官也以为陈将军所言颇有道理,此时引四方诸侯入洛阳,难免引起动荡,功必不成,反易引起社稷动荡。”

“贤弟,此时最好少说,那老儿似乎要借你立德。”曹操对着陈默低声道。

“立德?我?”陈默很快反应过来,王允重回洛阳,昔日人脉名声已经失了大半,自己年幼,而且这段时间表现活跃,在洛阳已经颇有人望,老头儿是以为自己年少好欺,想坑自己一把,到时候再拉自己一把,这名声就有了,自己若是真的年少无知,说不得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只是王允显然找错了对象,陈默虽然年少,但并不无知,王允两次挖坑,都被陈默识破,双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有时候结仇并不是说你不惹人就不会与人结怨,别人算计你,然后被你识破,对方担心你报复,然后这仇就结下了。

“那他可找错人了!”陈默坐在曹操身边,不满的嘀咕一句。

曹操点点头,深有同感,自己这小兄弟虽然平日里看着和善,但要真惹了他,那就体会一下何为脸厚心黑吧。

看向王允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同情。

虽然陈默、陈琳二人都有相劝,而且陈默之前也曾透露过愿意成为新平衡的关键,但显然,在袁绍看来,相比于陈默这种势孤力弱的,将四方豪强招入洛阳,反而更容易跟士族形成新的平衡,因此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当即答应了袁绍的要求,下诏给四方豪强入洛阳。

大局已定,但陈默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步棋,对于世家而言并不划算,袁绍恐怕另有打算。

“陈将军留步。”众人商讨一番之后,何进宣布散会,陈默正跟曹操和陈登往外走,却见王允突然追上来。

陈默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看向王允道:“子师先生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王允摇了摇头笑道:“此前与陈将军有所冲突,但此事乃是私下里与本初议好,并无针对陈将军之意。”

“原来在子师先生眼中,默就是这般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陈默一脸故作恼怒之情道:“公归公,私归私,默之前在堂上所言,乃个人看法,大将军既然不听,默之职责已然尽到,至于子师先生所言,却也有道理,只是你我所想不同尔,岂能因此而怪罪?”

“陈将军虽然年少,却能这般深明大义,允不及也。”王允对着陈默一礼道。

“哪里,子师先生当年不畏权贵,宁折不弯的气节,方是我辈楷模。”陈默连忙还了一礼道。

“既如此,陈将军可有闲暇,在下今夜备了酒宴,邀请诸位,陈将军可切莫推辞。”王允顺口道。

“哪里,荣幸之至,不如你我同行如何?在下有很多学问上的事情,欲与子师先生请教。”

“能与陈将军这等少年英杰论势,实乃快事,请!”

“请!”

看着并肩而去,相谈甚欢的两人,曹操跟陈登对视一眼,如果刚才没有听出王允话中的坑,或许就真特娘的以为这两人是忘年交。

也只有曹操明白,王允或许真的是来示好的,但陈默这是把王允给记在心里了,以后只要被陈默逮住机会,王允不死也得脱层皮,自己这小兄弟,大度的时候真大度,但若真有人招惹他,那下场如何就真不好说了。

“孟德兄。”陈登突然扭头看向曹操。

“元龙有何事指教?”曹操笑道。

“指教不敢当。”陈登看着曹操道:“我听子源还有叔父说过,我这默弟性情坚韧,但也孤傲,虽与人为善,却也不屑妄言,今日这……听闻默弟入洛阳之后,与孟德兄最为亲近,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否与孟德兄有关?”

“我!?”曹操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与我何干?”

曹操突然有些想骂娘。

是,自己名声是不太好,但你那兄弟也绝非你说的那般纯良,那真的是脸厚心黑,偏偏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凭什么他跟我结交就觉得是我带坏了他?就算以前真是你所说的那般,那也是他无师自通,跟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想想当年一脸无害的去威胁许子将,曹操就感觉有些头疼,陈默此人,在装无辜方面有天然优势,凭什么自己装无辜别人就不信,那陈默就能一装一个准?就因为他比自己好看?

“孟德兄莫急,在下也是随口之言,其实,默弟这般……挺好。”陈登连忙摇了摇头。

是挺好,不这样,在洛阳这种吃人的地方可活不下去。

第85章蹇硕遗命

王允刚刚回到洛阳,此时的洛阳与当年离开时早已变了许多,他需要重新积累人脉,至于如何积累人脉,请客喝酒是最常见也最有效的手段,来客多少会给主办者一些面子,请的多了,这人脉自然也就有了。

不过可不是寻常驿馆那种,牌面得有,毕竟王允这种身份的,请来的也多是名士。

王允一生见过太多少年得志的英才,但少年得志还能不飘的却不多,陈默就是其中一个,但糟糕的是,自己把人得罪了。

连着坑了两次,还都被人轻描淡写的躲过了,虽然陈默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但王允怎会相信,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是这少年人城府颇深呐。

他后来找陈默聊天,本来是想看看能否激怒这少年,谁知就真的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跟自己谈古论今,聊到最后,王允发现自己都有些佩服这少年的学识了,但同样,对陈默也生了忌惮之心。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结怨,王允不介意结交一番,但结怨了,那就是另一种心态了,多少是有些后悔没弄明白这人就直接招惹,也是陈默年纪以及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给人的欺骗性太大了。

但有了两次失败,王允也不敢再胡乱出手,尤其是看着陈默在席间跟卢植、荀爽这等人物都能言谈甚欢的时候,王允选择暂时忘记这件事。

这两位可不是他能招惹的人物,这刚刚回到洛阳,还没大展拳脚,就把两位海内大儒给得罪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酒宴还是很愉快的,陈默对于能够又蹭到一顿饭比较开心,他现在虽然没升官,但兵权更重,虽然何进给他拨了部分军饷,但也不够,能省还是省一些的好。

对于这种加兵权却不加俸禄的行为,陈默有些深恶痛绝。

“听闻今日那何遂高发问传诏各镇豪强汇聚洛阳?”酒过三巡,众人都喝得有些迷糊了,卢植看了看四周之人,扭头看向身边的陈默低声问道。

“是啊,卢公也觉不妥?”陈默点点头,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说这个怎样不对也没了意义,反而惹人嫌,不过卢植既然提起,陈默也就顺着对方的话语讨教讨教,上年纪的人,都喜欢教导后辈,他现在做个好学生便是了。

“是不妥,不过也是你们逼的太紧了。”卢植点头叹息一声,他在朝多年,宦海浮沉,很多事看得很透,不会认为所有错都在何进。

其实如今的局势,宦官虽然失势,但还能牵制士人一些,何进也需要宦官来平衡士人,这样持续几年的话,宦官基本不能再有作为,朝局也可渐渐稳定下来,到那时,杀不杀宦官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士人想要夺权,也有能力逐渐架空何进,这是最完美的。

但洛阳士人显然不想等那么久,所以何进看似风光无限,每天却被名士逼得有些想杀人了,这个时候寻找新的平衡点其实并不明智,局势还没彻底稳下来容易再生乱,但卢植明白这些也做不了什么,袁绍这些年轻一辈的名士们,显然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卢植开口也没用,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洛阳士人迫切希望彻底掌权的渴求。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但显然不适合在这里探讨,卢植也只是点到即止,随后跟陈默讨论的,更多还是文学诗赋之类陶冶情操的东西。

老人为大汉操了一辈子的心,到的晚年,眼看着局势恶化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心情,旁人再聪明也很难体会到。

“你的事情,高顺跟我说过。”说到军营的时候,卢植忍不住说道:“高顺此人,刚直,却也并非不知变通,这事不怪你,却也不能怪他。”

高顺算是卢植的老部将了,对于这个部将,卢植也是很欣赏的,曾经向朝廷推荐过几次,但高顺为人不太能够接受官场的很多东西,所以一直没有升迁,这个老部下很少来登门,一旦登门,就是心中有惑。

“我知道。”陈默点点头,这种人比较犟,认死理,但有些时候,当赤果果的现实跟理念产生冲击的时候,也并不是一条路走到黑。

“看得出来,他很欣赏你,如今心结算是解开了,此人若能用好,可敌十万雄兵。”卢植笑道,他对高顺显然也有几分师徒之情的感觉,这是一种感觉,并不一定非得有名分那种。

“卢公放心,我没那般小气。”陈默笑道。

一旁的曹操喝了一觞酒,瞥了陈默一眼,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扭头继续去跟陈默喝酒,现在的少年人,满嘴胡话,就会讨老人家欢心,羞与之为伍!

多少有些酸,卢植可从来没有这么亲切的拉着自己说过话,若论才学,自己也不比陈默差多少啊。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对于陈默来说,这同样是结交人脉的机会,虽然这酒宴不是他开的,但坐在卢植和荀爽身边,还能与两人侃侃而谈,本身就是一个很有牌面的事情,能让人高看一眼。

白露一过,天气渐渐开始转凉,但却颇为凉爽,《礼记》有云,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说的便是这个时节,酷暑已过,秋高气爽。

一大清早,陈默早早起来,活动活动身体,看着榻上还在酣睡的小妾,随着陈默掀开被子的动作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身体。

昨夜或许有些太过了,以至于如今他醒来对方都浑然不觉。

顺手帮云思将被子盖好,陈默穿上了衣裳出门,今天没什么事,该去军营看看,早食也准备在军营里去吃。

蹇硕被杀后,陈默加了一营人马,都是从上军分出来的,陈默特地将崔耿要来,如今麾下有高顺、钟云、崔耿、余四将,再加上典韦、鲍庚和大郎算是能够拿得出手的,典韦适合当先锋,冲锋陷阵无双,只是不喜欢骑马,更喜欢步战这一点让人有些头疼。

现在四方豪强入京已成定局,陈默考虑的等这些豪强到了,如何在一群强军之中彰显自己这支人马的地位?

边军听说很厉害,但没见过,陈默也不好估算对方的战斗力,但从上军分出来的这一部人马水平来看,边军虽强,却也未必就无敌。

刚刚抵达军营,尚未等陈默去吃饭,却看到崔耿见到陈默来到营中之后,很快带着一人过来。

“将军,你可识得此人?”崔耿将那人拉到陈默身前,微笑道。

“潘隐?”陈默看到来人,笑着点点头道:“潘司马如何在此?”

他记得分兵之时,潘隐那一部应该是被分到何进麾下才是,这突然跑来自己这里是为何?

“将军!”潘隐犹豫了片刻后,对着陈默一礼道:“硕公出事之前,曾留下一物拖于末将,命末将寻一忠贞之士赠之。”

陈默看向潘隐道:“忠贞之士?为何寻我?”

“将军为大汉屡立战功,年纪虽幼,却是我大汉……”潘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陈默打断了。

“潘司马说笑了,若这便是忠贞之士,这洛阳有太多了,本将年少力弱,帮不了潘司马,硕公遗志,还是另寻他人托付吧。”陈默现在最烦的就是别人给他带高帽,一般有人突然捧他的时候,不是有求于人,就是准备坑他了。

“但此事关乎社稷!”潘隐见陈默不听,连忙道。

“默只是一介校尉,本职乃是破贼护卫禁省,社稷之重,于我而言,太过沉重了,潘司马还是另寻他人吧。”陈默摆了摆手道:“崔耿,送客!”

潘隐见陈默根本没让自己说下去的意思,只能无奈一叹,躬身告退。

没多久,崔耿回来:“将军,那蹇硕留下的东西,将军为何不受?”

“蹇硕为何而死?”陈默看向崔耿,笑问道。

“谋害大将军被诛。”崔耿躬身道。

“我是不知那潘隐为何寻到我处。”陈默站起身来道:“但蹇硕都死了,你觉我能代替蹇硕与大将军斗?”

至于蹇硕留下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最好别碰,也别想着去知道,这种事轮不到他来管,尤其是刚刚自己尝试有接受念头的瞬间,自己的气运瞬间降了一截,连忙打消这个念头之后,方才恢复。

潘硕手中的东西,恐怕是个坑,至少陈默接着就是坑,能把他坑死的那种。

四方豪强即将入洛阳,而十常侍那边是否得到消息,若是得到了消息,会怎样反击,都是问题,这等时候,底子不厚,命不够硬,还是安分一些的好。

“将军!”没多久,鲍庚带着两名哨探回来,刚才潘隐离开的时候,陈默打了个手势,他们去看潘隐的动静了。

“如何?”陈默示意崔耿跪坐下来,看着鲍庚道。

“那潘隐没有回营,反而鬼鬼祟祟的去了皇宫。”鲍庚道。

“将军,潘隐昔日乃是蹇硕心腹,不过当日蹇硕派其请大将军入宫,曾与何后有过会晤。”崔耿道。

所以,现在都有些搞不懂这潘隐究竟是哪边的人了。

“行了,此事莫再讨论,训练去!”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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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何进之死

潘隐后来去了何处,陈默没再多管,如今洛阳的局势已定,四方豪强入洛阳已成定局,陈默改变不了什么,有能力改变的人都不说话,自己也没必要操心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每日不是练兵就是回家睡小妾,偶尔会应邀参加一些酒宴或是去卢植或荀爽那里拜会一下。

四方豪强入洛阳,会带来怎样的变化?陈默也想过,不过这其中变数太多,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袁绍对于这次好强入洛阳是有着足够底气的。

底气何来,陈默不知,看就行了。

“将军,有人送来请帖。”这日下午,陈默正在军中跟典韦对练,却见守营将士匆匆来到陈默身边,将一封请帖送给陈默。

“知道了。”陈默接过请帖,仔细看了看,是袁绍送来的帖子,而且并非晚宴,要他尽快赶到大将军府,有要事商议。

“高顺!”陈默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有什么要事?

“末将在!”高顺来到陈默身边,抱拳一礼道。

“我不在期间,由你负责带兵,随时准备出兵!”陈默收起请帖,看向高顺道。

“将军,有战事?”一旁的鲍庚等人目光一亮,看向陈默道。

“暂时无法确定,你等准备好便是。”陈默摇了摇头道:“记住,若我不能抽身,大郎会替我来传信,其他人的命令,一律不听!”

“喏!”高顺插手一礼,应声退下。

陈默让大郎带了一什亲卫随自己离开,直奔大将军府,抵达大将军府时,却见袁绍等人皆已在府中等候。

陈默跟众人见礼过后,径直坐在曹操身边:“又发生了何事?”

“却是董卓兵马已近洛阳,为免朝廷担忧,特上表以示忠心。”曹操有些闷闷不乐,何进这次招各地豪强入洛阳,他同样担忧,但何进都已经将诏书发出去了,他也无奈。

“这么快?”陈默皱了皱眉,他记得董卓如今是并州刺史,应该在太原才对,并州山路难行,从太原至此,少说也有半月吧,何进诏书发出去至今才几天?

“听说董卓接到任命之后,一直屯驻在此,对外宣称剿匪。”曹操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那董卓显然志不在此,偏偏何进没看出来。

河东距离洛阳不远,最慢三天也能抵达。

何进此时正在将董卓上表传阅众人,陈默接过来一看,写的倒还像那么回事,扭头看向何进,想了想抱拳道:“大将军,只此一表,恐难说明其无异心,否则董卓为何一直盘桓于河东,不肯赴任?”

“陈将军所献之策,本将军也思虑过,然终难成事。”何进皱眉看了陈默一眼,语气有些重,在他看来,陈默分明是不赞成他的计策。

侍御郎皱眉道:“大将军,在下亦觉陈校尉所言不差,董卓此人,久在边地,性暴虐,若引入洛阳,恐不服管束。”

何进不耐烦的道:“汝多疑,不足谋大事。”

这话就有些看不起人了,郑泰虽无实权,但好歹也是洛阳名士,闻言被气的面红耳赤,瞪着何进说不出话来。

卢植起身道:“我素知董卓此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祸患,以老夫愚见,不如止之勿来,免生祸患。”

何进看了看卢植,又看了看陈默,跟卢植自然不会如跟郑泰一般不客气,但显然将卢植看做了与陈默一伙儿,当下只是道:“卢公过滤,我知仲颖为人,必不相负。”

“竖子,不足与谋!”卢植冷哼一声,拍案而起,径直离开,郑泰见状也随后跟上。

陈默想了想,没走,卢植可以走,但自己不行,坐于何进下手的袁绍突然道:“大将军,董卓已近洛阳,恐阉宦已知消息,为免多事,当尽快命董卓入京。”

何进闻言称善,当下命人前去催促董卓进京。

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陈默看了看袁绍,最终没说话,一群人在何进府中枯坐,等待消息,到得傍晚时,宫中来了小黄门,传来太后诏书,邀何进入宫。

若是先帝还在,这内宫之地,何进不敢擅入,但如今先帝已去,内宫由何太后做主,何进自然也没了那许多忌惮,当下便应命准备前去。

“大将军,此事有诈。”陈默皱眉看向何进:“况且外臣入内宫终究不好,不如明日再去。”

陈默身后,陈琳起身道:“大将军,陈校尉所言不差,在下以为,此必是十常侍之谋,去必有祸。”

何进皱眉道:“太后招我,能有何祸事?”

曹操起身道:“大将军可招十常侍出宫,而后大将军可入。”

何进笑道:“孟德何故出此小儿之谋,我掌天下大权,区区阉寺,敢待如何?”

袁绍笑道:“大将军若去,且待我等带甲士相随,以备不测。”

何进觉得众人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袁绍好意,他也不好推辞,当下点头应下。

袁绍、曹操各点了兵马相随,陈默有些不放心,让大郎回去通知高顺,将兵马带出军营,准备与他汇合。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何进径直来到长乐宫前,却被值班宦官挡住:“太后只请大将军,余者不得进!”

这也是规矩,而且已经到了长乐宫,也不疑有他,何进径直一人离去。

前来迎接的宦官是个生面孔,何进皱了皱眉,跟着小黄门走了一段,突然心觉不对,一把拉住那小黄门道:“太后此时,该在长乐宫,你为何带我来嘉德殿?”

那小黄门本就心虚,眼见已经过了青锁门,心中松了口气,此刻被何进一拍,一个哆嗦,直接趴倒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往前冲。

何进哪还不知道中计,当即拔剑上前,欲杀小黄门,身后却传来青锁门关闭的声音,何进连忙回头,却见青锁门已经被人紧闭,同时一排排刀斧手从两侧冲出,将他团团围住,宫墙之上,出现张让、段等人的身形。

“张让?”何进怒视张让:“你这是何意?”

同时目光四处游弋,他之所以不惧十常侍,皆因十常侍内部也并非一体,若十常侍有密谋,郭胜等人必会通知自己。

“在找他们吗?”张让拍了拍手,自有小黄门提着郭胜等人的人头出来,丢在宫墙之下。

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打碎了何进最后的侥幸,一把拔出宝剑,怒视张让,厉声喝道:“我乃大将军,张让,你可知此举乃是大罪!”

“屠户终究是屠户,做不成大事!”张让叹了口气,低头俯视何进:“你可记得,你有今日之富贵是拜何人所赐?太后又是如何得了先帝宠爱?先帝去后,原本以为你能懂,我等不死,你这大将军之位无忧,但如今看来,却是我等高看于你,你猜,我等是如何知道诸强进京?”

何进皱眉不语,事已至此,还重要么?

“想你死的人,不是我等,而是袁绍。”张让笑的有些张狂,看向何进的目光有些怜悯:“在洛阳这些年,你连何人是敌,何人是友都未能分清,留你何用?”

“袁绍?”何进突然瞪眼,看向张让,这一刻,他的大脑无比清明。

袁绍一直鼓动他杀十常侍,其目的何进自然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袁绍连自己都要杀,这一刻,何进胸中怒气勃发,自己待士人可谓不薄,但这些士人,却在想着自己死?

若非此时有大门拦着,何进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袁绍斩杀,或许陈默是对的,自己要做的不是招四方豪强,而是将士人分开,让他们自己斗才对。

一旁的段厉声呵斥道:“何进,董太后乃先帝生母,有何罪至于流放?你更派人半途将其截杀!太后国葬,你却称病不出,尔不过一介屠家子,若无我等,焉有今日之富贵?你不思报恩,却对我等步步紧逼,赶尽杀绝!”

“董太后非我所害!”何进闻言连忙大声道。

只是此刻谁还听他说话,但见张让一挥手道:“杀!”

何进身为大将军,自然也有些勇武,见对方已经铁了心要杀自己,自不会坐以待毙,当即拔剑而出,一边挥动宝剑劈砍,一边厉声喝道:“我乃当朝大将军,何人敢杀我!?”

手中宝剑左劈右砍,一时间,竟然砍倒了数名刀斧手,青锁门已经被封死,何进转身便朝着安福殿杀去,那边有北宫卫驻守,非张让嫡系,或可逃出升天。

绝境之下,竟是让他杀出一条血路。

“放箭!”看着何进的背影,张让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事已至此,双方已再无回旋余地,今日肯定不能让何进活着走出宫门,当即一声厉喝,十五名手持大黄弩的弩手飞奔而出,对着何进便是一排齐射。

大黄弩乃是军中强弩,三十步内,可洞穿板甲,何进入宫可没披甲胄,哪怕知道不妙努力躲闪,依旧被三枚利箭洞穿了身体,惨叫一声倒下,被随后赶至的刀斧手乱刀齐下,一命呜呼

第87章洛阳乱

“让公,屠户人头在此!”段提着人头来到张让面前。

“屠户!”张让看着那至死未能瞑目的人头,摇头一叹:“你我都是被那士人不屑之人,又何必相残?走到今日,也是你命该如此啊!”

“宫外那些人怎么办?”段皱眉道。

“将屠户人头给他们看,屠户一死,军中必乱,我等趁机掌控宫闱,有陛下和太后在手,这天下”张让看着段,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我去向陛下请旨,有了陛下旨意,这京师兵权尽归我等,你去永安宫将太后制住,记住,不可无礼,毕岚,你带屠户人头扔到宫外,命他们立刻退走!”

段、毕岚答应一声,开始分头行事,毕岚带着何进的人头去了宫墙之上。

却说宫墙之外,何进一入宫门,皇宫内就将宫门关闭,陈默已看出蹊跷,扭头看向袁绍:“袁公,这”

“莫急,静观便是。”袁绍显然胸有成竹,并不着急。

很快,袁术带着虎贲卫士赶到,陈默的下军校尉部也在高顺的率领下赶到,此外还有何进部将吴匡得了消息率军赶至。

陈默看了看四周,西园兵马,光禄勋麾下兵马最多的虎贲中郎将还有北军五校,洛阳兵马至少来了三成。

当毕岚带着何进的人头走上宫墙耀武扬威的时候,其实借刀杀人这一招已经很明显了,袁家想要掌控洛阳军政权利,何进不肯除宦官,那士人的力量就不能拿来对付何进,既然如此,就让宦官杀了何进,对付宦官其实比对付何进更容易了。

只是皇室的威严何在?

看着城头上耀武扬威的毕岚,陈默心中突然有些悲哀,好像从一开始,就没人考虑过这件事之后,汉室的威严在何处。

但事已至此,陈默改变不了大局,他还要生存,只能顺着袁绍的意思去做,让今后的掌权者袁绍或者说袁家将自己当做自己人,才有继续往上走的机会,否则难道当众说破,跟袁绍火并吗?有几个会帮自己?或者说,就算拼过了,下一步,自己有资格执掌朝政吗?

没有,既然路就剩这一条了,也就没什么好选择得了。

陈默看着宫墙上耀武扬威的毕岚,原本平静的脸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厉声喝道:“大胆阉贼,安敢谋害朝廷重臣!”

说话间,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没有丝毫的犹豫,冰冷的箭簇在毕岚愕然的目光中射穿了他的咽喉。

在袁绍赞许和欣慰的目光中,陈默举起长弓,遥指宫墙上那些手足无措的将士,朗声喝道:“阉贼误国,谋害朝臣,尔等身为大汉将士,此刻不开宫门,莫非要为阉贼陪葬不成!”

陈默这边动手,何进部将吴匡也率军冲到青锁门下,挥刀劈砍,袁术更是指挥部卒在城门下堆积柴薪,放火烧们。

刹那间,火光冲天,照亮了夜空。

宫墙上的侍卫一时间慌了手脚,有人放了几箭,但四周杀过来的人太多了,又没人指挥,更多的人逃了,还有人想开门投降。

杀声四起,后方突然冲来一波人马,朝着这边一边冲一边怒吼道:“何人如此大胆,安敢冲撞禁庭!?”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何进之弟,车骑将军何苗,见到袁术派人放火烧宫门,不由怒道:“袁公路,尔想造反不成?”

“大将军已经被阉贼杀于宫门之内!”袁术也不怵他,冷哼一声道:“你却在这里助那阉贼阻扰我等,莫非早与阉贼有所勾结?”

何苗闻言大惊,随之却是大怒,他确实与张让等人亲近一些,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勾结张让等人杀自家兄长吧。

正想说话,却见吴匡突然策马杀出,须臾间,已经到了何苗身边,怒喝道:“狗贼受死!”

何苗见状大惊,想要拔剑阻挡,但终究慢了一拍,被吴匡一刀斩于马下。

“过了吧!?”陈默见状皱眉看向袁绍,别跟他说什么吴匡是何进的部曲,从开始到现在,这吴匡分明就是一直听袁术的,显然已经投了袁家。

袁绍也皱眉点点头,何进一死,何苗翻不起什么浪来,他也没有准备做的这么绝,但吴匡显然不是自己的人。

“我乃袁术袁公路,何苗勾连阉寺,合该当诛,尔等乃大汉精锐,自当为国效力,此时还不与我杀入宫去,诛杀国贼!”

何苗的部署见何苗被杀,本就六神无主,此刻见袁术站出来振臂高呼,再加上有吴匡这个何进旧部在,纷纷倒向袁术,在袁术的指挥下撞开宫门,吴匡一马当先杀入宫门,见人就砍,逢人就杀,直杀的南宫尸横遍地。

陈默有些不适,他也杀人,而且杀的不少,但这种他有些看不下去,又无力阻止,只得对袁绍一礼道:“袁公,末将担心陛下、太后安危,此等时候,当先救陛下、太后于水火,切不可让贼人劫持了陛下与太后!”

“正是。”袁绍点点头,扭头看向曹操、何道:“不必管这些人,先寻陛下与太后,务必护得陛下与太后周全。”

“喏!”众人答应一声,各自率领部曲涌入皇宫,浩浩荡荡直往北宫方向而去。

“高顺、钟云、余、典韦、鲍庚!”陈默一边率部向北宫而去,眼见一路尸横遍地,宫娥内侍见到他们四处躲逃,如避蛇蝎,心有不忍,厉声喝道。

“末将在!”五将齐声高喝。

“约束部众,不得滥杀,违令者斩!”陈默很清楚,在这种气氛下,没人约束,人会变成恶魔,或许有些妇人之仁吧,但至少还是个人!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应命一声,各自约束部众继续前冲。

一路杀到北宫,陈默看到一群宫人慌慌张张的往这边逃,见到他们,连忙改变方向,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拦住他们!”陈默看到人群中有人穿着华贵,不似宫人,连忙喝道。

另一边,曹操和何也率兵杀到,见陈默追一波人,连忙帮忙堵截,很快将人堵住,却没发现天子和太后,只是一名宦官和宫女披了天子和太后的衣裳混在人群中。

“中了阉贼奸计!”何咬牙骂了一声,一把抓住一名宫人厉声喝道:“陛下和太后呢?”

“已被中常侍带往谷门方向。”那宦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结结巴巴的道。

谷门在北宫北面,出门之后,能直接通往洛阳北门,陈默和曹操闻言,面色一变,一勒缰绳道:“追!”

何一把推开那宦官,随手一剑在对方的惨叫声中了结了对方性命,怒骂道:“尔等何等身份,安敢假扮陛下、太后!于我杀!”

身后一群如狼似虎的北军将士汹涌而上,在一群宫人凄厉的哀求声中,数十人顷刻便被杀光,何这才稍稍解气,带着人马沿着陈默和曹操的方向追去。

陈默和曹操率军冲出谷门时才发现整个洛阳都乱起来了,一伙将士在街上,遇到年轻男子便杀,有的年轻男子见逃不掉,直接当街脱裤子。

为首的将领,正是吴匡。

“吴将军,这是为何!?”陈默和曹操压着火气拦住吴匡,还嫌洛阳不够乱么?

“袁公有令,宦官祸国,当诛尽宦官!”吴匡对着两人拱拱手,朗声道。

“这些也是宦官!?”陈默指了指地上那些年轻男子的尸体,汉律对于稚童可是有保护的,便是山贼都不少稚童,陈默还在近处的尸体中,看到几名狼藉的女子尸体,心中无明业火蹭蹭的往上窜。

“凡无须者,皆可能是宦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吴匡有些不耐烦道。

“本将也无须,你是否要杀?”陈默瞪眼道。

“将军说笑了,将军自然不是宦官,不过”吴匡瞅了瞅陈默胯下,脸上的笑容有些荡漾和放肆:“是否有当宦官的可能,末将却是不知。”

“呵”陈默点了点头,一勒战马继续追击,临走时挥了挥手道:“典韦,砍了他!”

“喏!”典韦答应一声,拎着刀便朝吴匡走去。

“陈默,你敢!”吴匡大惊,一边举刀相迎,一边怒喝道:“给我拦住他!”

“贤弟,莫要冲动!”曹操皱了皱眉,吴匡虽然有错,但这个时候,自家内部就不用再生乱了吧。

陈默突然勒住战马,看着吴匡身边的那些将士,突然笑了:“也对!”

吴匡闻言松了口气,呵呵一笑,正想说什么,却听陈默道:“全杀了!一个不留!”

吴匡大惊,典韦已经冲到近前,一把勒住他的战马,在吴匡惊悚的目光中,直接把战马给拖倒,在吴匡的怒吼声中,一刀砍下了吴匡的脑袋。

身后那些士卒想逃,但哪里逃得了,被高顺等人围住,只是一个冲锋便尽数剿灭。

“一群畜生,留着也是浪费军饷,不如省下来给我!”陈默狠狠地吐了口闷气,对着曹操道。

“太冲动了,拖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不迟。”曹操苦笑摇头道。

“死人是没有价值的,没人会用他来动我!”陈默一边走一边道:“还是快些找寻陛下吧。”

“你也知道?”曹操瞪了他一眼,跟着陈默策马往前冲去

第88章救驾

出了皇宫,张让汇合了段之后,便带着刘辩、刘协以及何太后一路望谷门方向而去,出了谷门,不多远便是北邙山,进了山里,暂时也就安全了。

“传国玉玺可有带!?”坐在车帐里,张让扭头,看向身边的段。

“未曾,不知被哪个贱婢得了,急切间找寻不到,时间紧迫,来不及细寻!”段摇了摇头。

张让闻言叹了口气,若有玉玺在,只要逃出洛阳,寻一地还可东山再起,但若没了玉玺,以那些士人的习惯,若让他们找到,多半会另立新君,到时候,他们劫持太后、天子就没了意义。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怪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眼看着城门越来越近,斜刺里突然杀出一支人马来,当先一人,虽然头发花白,却颇为雄壮,手持一杆大槊一指这边,厉声喝道:“阉贼何往?”

“卢子干!?”张让看清来人,心中一跳。

来人正是卢植,原本何进执意招董卓入京,心中不快,离开后已经决定辞官不干,但入夜时,城中突然大乱,皇宫那边更是起火,卢植心系天子安危,当即将家中家丁仆役召集起来,往皇宫去,却得闻天子被劫,心中大惊,算准了张让等人会往这边跑,便带着家仆过来拦截,果然在这边堵住了张让一行。

别看卢植老迈,但他可不是普通大儒,那是文武双全,立过无数战功的人物,真对,张让等人也有些犯怵,但此时后方追兵越来越近,若就这么被卢植挡住了,必死无疑。

却见赵忠提剑厉声道:“让公快走,我来拦住他们!”

说完,提剑带着兵马杀向卢植。

张让咬了咬牙,直接让车夫驱车往前冲,卢植虽然愤怒,但他带来的只有些许家仆,纵然卢植本身颇有能耐,也拦不住这么多人,加赵忠带着人拼死纠缠,一时间更难脱身,眼睁睁的看着张让车架冲出重围,往城外奔去。

“滚开!”大槊一扬,两名甲士直接被卢植扫开,直接拦下一辆车架,将车夫刺死,正欲去追另一架,但赵忠咬牙挥剑挺进,卢植一时间也脱不开身。

车架,正是何太后,此时脸色已经吓得苍白,见到卢植,一脸喜色道:“卢卿,快救我儿!”

“太后放心,今日老臣但有半口气在,定要斩杀阉贼,救回陛下!”卢植百忙中对何太后点了点头,手中长槊却不停。

“老匹夫找死!”赵忠斩杀一名卢家家仆,看着站在车辕的卢植,咬牙怒骂,命令甲士集中围攻卢植。

便在此时,后方脚步声起,陈默远远地便看到卢植身影,深恐卢植有失,已经一马当先冲过来,手中弓弦连颤,靠近卢植的甲士人还未到,已经被接连射杀五个,卢植身边压力一轻。

“卢公无恙否!”撤弓提槊,杀入重围,直接杀到卢植身边。

“莫要管我,阉贼劫持陛下正往谷门方向去,莫让他出城!”卢植须发张扬,手中长槊大开大阖,杀的四周甲士狼狈不堪,一边对着陈默大喝道。

“好!”陈默见卢植这边游刃有余,也不矫情,带着人马直接横冲而过。

赵忠挥剑还想阻拦,但见眼前寒光一闪,大郎已经杀到身边,不等赵忠动手,冰冷的刀刃已经抹过他的脖子,带起一蓬鲜血,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追着陈默便走。

再往后,便是曹操带来的人马,直接乌央乌央的冲过去,拦在前方的甲士尽数诛杀。

两支人马冲过去之后,残存的甲士眼见赵忠都死了,哪还敢再战,纷纷逃窜。

卢植找了一匹战马翻身马,先将受惊的何太后安抚一番,分出几人将太后送往宫中,带着家仆也跟着追去。

张让知道追兵将近,一路疯狂策马狂奔,路遇到慌乱的行人直接撞过去,陈默等人终究要顾及一下,这般一路追到谷门外,已经没了张让等人的踪影,夜间也看不清地的痕迹。

“我等分头去追!”卢植赶来后,也知道一时间难以追,当下对着陈默和曹操说了一声,带着家仆便往黑暗中冲去。

陈默和曹操相识苦笑一声,陈默让人去通知袁绍,张让挟持天子、太后逃出洛阳,他们这点人马自然不够,得有更多人来追。

“兄长,跟我走!”陈默拉住想要分头寻人的曹操道。

“贤弟,事关重大,你我分头去追。”曹操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分开找几率大一些。

“我擅长追踪,兄长跟我来便是。”陈默摇了摇头道:“定能找到。”

系统神仙的存在没法跟人说,说了也没人信,倒不如不app下载地址xbzs说,当下陈默只是胡乱编了个理由,两支人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只是老爷子心太急,没等陈默说,便直接跑了。

“贤弟还有这等本事?”曹操惊讶道。

“略懂!”陈默谦虚道,他其实不懂追踪,不过气运的变化能帮自己判断大概方向。

当下两支人马合兵一处,在陈默的带领下一路前行,只是没了灯火,速度不免放慢了一些。

陈默每走一段路都会停下来四周看看,但时间并不长,甚至未曾下马,但曹操确实发现沿途一些踪迹,颇为惊讶道:“贤弟,你这是如何追踪的?”

“小弟自有鼻子异于常人。”陈默随便找了个说法。

“真乃奇人也。”曹操咂咂嘴,有些惊叹的看着陈默,过目不忘也就罢了,还有这等异像。

“小道尔!”陈默摇了摇头道:“让众将士相互照看,莫要掉队。”

这说话间,已经进了北邙山,四周都是山林,不好走,而且夜里容易走失,速度更慢了,不过方向没错,一路他们抓到几名张让那边掉队的甲士。

另一边,张让挟持着天子以及陈留王,一路奔行到小平津,却被河水阻隔。

此时已近丑时,洛阳方向的厮杀声早已听不到,张让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滚滚河水,一时间却有些茫然,下一步,该往何处而去?

正思索间,前方突然来了一支人马,正朝这边高喊。

张让见有人来,连忙催促众人继续奔走,来人他认得,正是河南中部掾闵贡。

闵贡亦是名士,出仕以来,未曾依附任何人,一步步凭着本事走到今日的地位,今夜突然见到洛阳火起,带着部下前来查探,却正遇出逃的张让一行人。

闵贡也没认出张让,如果这个时候张让冷静一些,什么事都不会有,但张让一群人已是惊弓之鸟,见到有人来,调头就跑。

闵贡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有问题,当下二话不说,带着人便追赶,同时厉声喝道:“前方贼人,立刻停下!”

他这一喊,张让等人跑的更快,闵贡心中笃定此人有嫌疑,当即追的更快。

便在此时,前方火光大盛,一支人马正朝这边飞奔而来,正是陈默与曹操的人马赶到了,张让见状,只得调转方向,往河边而走。

陈默等人自然不会罢休,带着人马一路追到河边,目光落在闵贡身,陈默皱眉道:“我乃下军校尉陈默,这位是典军校尉曹操,阁下何人?”

“中部掾,闵贡!”闵贡微微一礼,皱眉道:“两位将军因何在此?”

“阉宦劫持陛下,我等一路追击至此!”曹操跟闵贡见礼道。

“阉贼安敢如此!?”闵贡闻言大惊,怒视张让方向,到现在,闵贡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此刻闻言,恨不得立刻冲去杀了张让。

“稍安勿躁!”曹操摆了摆手,看向已经被迫到河边的张让一行人,朗声道:“张让,事已至此,快快放了陛下!”

张让看着四周围围来的将士,惨笑一声。

车架中,刘辩抱着刘协,看着张让道:“让公,莫要再顽抗了,此时投降,或许会从轻发落。”

“陛下仁厚,只是……”张让看了看曹操和陈默,摇头餐笑道:“士人恨不得饮我血,啖我肉,这次如何会放过我等。”

张让和段对着刘辩跪拜下来:“今夜老奴无礼,冲撞陛下,实乃死罪,老奴就此别过,望陛下珍重!”

说完,张让起身,调头一头跃入滚滚河水之中。

“陛下珍重!”段也起身,跟着张让跃入河水,顷刻间消失不见。

一群甲士没了领头之人,一时间有些慌乱,陈默趁机射杀靠近车架的两名甲士,让人前,护在车架旁边。

“臣等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陈默、曹操、闵贡三人来到车架前,翻身落马,对着刘辩躬身道。

“张让也非有心害朕。”刘辩有些怯怯的看了三人一眼。

“皇兄,此时该让三位将军起身才是。”一旁的刘协轻声道。

“三位将军莫要多礼。”刘辩点了点头道:“母后无恙否?”

“陛下放心,太后已被救回,如今已经回宫,我等这边护送陛下与陈留王回宫。”三人躬身道。

“有劳三位将军。”

陈默和曹操对视一眼,这新帝似乎有些仁善过头了。

第89章董卓

“陛下和陈留王睡着了,车稳当些。”闵贡看了看车内,对着两人道。

陈默和曹操点点头,吩咐士卒们莫要喧哗,赶路也慢了一些,天边已经出现一抹鱼肚白,奔波了一个晚上,一路上惊吓肯定有的,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确实不该是他们承受的东西。

三人策马行在前方,闵贡看向陈默笑道:“久闻陈将军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看来子将先生当日所言果然不需。”

啧啧,又给许子将那老骗子涨了许多日后吹嘘的资本,陈默跟曹操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先生过誉了,我这等少年成名,不是好事,先生这般凭自己之力一步步走到今日之位,方是我辈楷模。”陈默摇头一叹,只是今日之事,汉室威严不知何时能复!

不管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但洛阳禁军冲击皇宫是不争的事实,汉室威严今日之后会遭到重创,于国家而言,绝非好事。

名士聚在一起吗,互相吹捧是免不了的,而且闵贡这种脚踏实地做实事被逐级提拔上来的,确实容易给人好感,至少不会讨厌。

“将军能说出此言,已说明将军非那浮华之辈。”陈默的话显然让闵贡很受用,也是他最自傲之所在,不凭借什么关系背景,靠能力一步步上来,证明他能力强而非背景高。

“他是不浮华。”曹操对于这一点比较认同,看了看车架道:“只是可惜了,经此一事,不知我大汉威严何时能重现?”

陈默和闵贡闻言有些压抑,所有人都明白,但大家都在刻意回避,今夜这事究竟怪谁?

怪何进不早点诛杀宦官?何进其实也在自保。怪十常侍?其实也是自保,而怪袁绍他们,自己等人其实也算是帮凶。

其实不管原因是什么,当禁军闯入皇宫的那一刻,皇室的威严就被破了,对于本就风雨飘摇的皇室而言这个打击是致命的。

没了何进和十常侍的保护,这年幼懵懂的小皇帝要直面官场上这些老油条明里暗里的坑,皇权会一步步被削弱,直至最后名存实亡,这个过程恐怕用不了十年,再然后是什么后果,陈默不想再想,汉室的气数似乎到头了。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次,陈默有些迷茫了。

三人开始变得沉默,北邙山渐渐被抛在身后,洛阳的火势远远已经能够看到,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应该是赶来迎驾的洛阳禁军。

又走片刻,马蹄声越发明显,陈默和曹操面色渐渐变了,一勒战马,陈默和曹操几乎是同时厉声喝道:“列阵备战!”

迷宫有些茫然的看向两人,不解道:“两位何意?”

“洛阳可没有这么多骑兵!”曹操眯眼看着前方汹涌而来的大军,面沉似水。

两人麾下将士已经以天子车架为中心,围城一个圆阵。

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减速之意。

“举矛!”黑暗中,天色尚未大亮,灰暗中,也看不清对方的旗号,不管对方是何来意,但这等阵仗,他们若无丝毫准备被这波骑兵直接冲撞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闵贡不是太懂兵法,也没上过战场,不过见两人这般严肃,也不敢怠慢,连忙让麾下人马护在车仗四周,有数的弓箭手集结起来。

“大郎,火箭!”陈默见对方已经快要进入射程范围,一把摘下马背上的长弓,厉声喝道。

大郎迅速将一支特制的火箭引燃,递给陈默,陈默对空一射,火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没入五十步外的地面。

陈默纵马出阵,气沉丹田,朗声喝道:“我乃下军校尉陈默,帝架在此,何人胆敢惊扰圣驾!?”

对方的骑兵似乎察觉到威胁,放缓了马速,逐渐停下,中军大旗下,一人体扩如熊,状如师虎,顾盼间自有一番威仪,此刻借着初升的日光,看着前方肃立阵前的一排排将士,颇为惊讶:“洛阳竟有如此雄壮锐士?”

“主公,此不过土鸡瓦狗尔,如何与我西凉猛士相比,待末将先为主公取一首级来!”前方一先锋闻言却是不屑,当即策马出阵,直奔阵前来回奔走的陈默。

来人自是董卓,他在渑池眼见洛阳火起,便迅速点齐兵马赶来,正遇上陈默等人救回天子。

见那将领出阵,董卓却也不阻止,只是微笑着看着,身边一将笑道:“这雅丹太过性急。”

“华将军不可大意,洛阳乃大汉之都,藏龙卧虎,不可轻敌。”

那将领只是笑笑不说话,须臾间,那雅丹手持一柄长杆战斧,已经冲到阵前,眼看着便要动手斩杀陈默,曹操和闵贡见状大惊,连忙对身边将士喝道:“快救人!”

“放肆!”陈默见自己亮明了身份,对方还敢冲来,目光一冷,抖手间,一柄乌黑的飞刀已经落在手中,这飞刀是上次他自汝南返回后,专门请匠师打造,长不过三寸,以黑铁铸成,通体乌黑,在夜间出手有奇效,见那将杀气腾腾冲来,当下也不多言,抖手间,乌芒一闪,那雅丹刚刚举起战斧做出劈砍动作,眼角处乌芒闪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咽喉一痛,浑身的力气潮水般散去。

“咣当”战斧落地。

在两军将士愕然的目光中,那气势汹汹冲来的将领在冲到陈默不远处突然在疾奔的马背上滚下来,抱着脖子跪在地上。

已经冲到陈默身前的典韦见那战马兀自前冲,上前一拳便将那战马脑袋轰开一个坑洞,惨嘶都来不及,直接趴倒在地,又斜斜的冲出了一丈多远,撞翻了不少将士。

陈默拎起大槊,将那连名都没来得及报的将领直接拍倒,策马阵前,怒视已经缓缓停下来的骑军,厉声喝道:“再说一遍,我乃下军校尉陈默,尔等何人,再不道明来意,休怪刀剑无眼!”

“杀!杀!杀!”

陈默身后,麾下将士配合着陈默的话语,齐声怒喝,声音直贯九霄!

便是久经沙场的西凉豪勇,见到这等气势也不由变色,董卓皱眉看了看雅丹的尸体,策马来到阵前,仔细观望这边阵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陈默微笑道:“并州刺史董卓,奉诏前来,无意惊扰圣驾,望陛下恕罪!还请这位小将军容我白见陛下。”

到现在,不少人都没弄明白雅丹究竟是如何突然死的。

毕竟气势汹汹而来,还没跟人交手就直接落马跪在人身前死了,配合着如今这半黑不黑的天气,让人感觉有些渗人。

这年头,鬼神之说多数人都信的。

外臣入京,不管如何,人家要拜见陛下,陈默没法做主,当即对着董卓道:“董公稍待,待我问过陛下之后再说。”

说完,调转马头来到车架前,对着刘辩和陈留王躬身道:“陛下,有并州刺史董卓求见,是否接见?”

之前那么大的动作,刘辩和刘协本就睡得不熟,早就醒了,只是两个孩子,哪见过这般阵仗,刘辩生性本就暗懦,闻言只是道:“将军做主便是。”

“皇兄,既是前来救驾,理当一见。”刘协在一旁低声道。

“陈将军以为如何?”刘辩看向陈默。

陈默:“”

你是君我是臣,你问我?

“此事当由陛下做主!”陈默躬身道,要不是看出刘辩性格,陈默都以为这货是在坑自己了,自己能替皇帝做主?

“那这便请董刺史过来吧。”陈留王笑道。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刘辩。

“便依协之意。”刘辩点头答应道。

“喏!”陈默躬身一礼,重新翻身上马来到阵前,一挥手,四周将士自动分开一条路。

“董刺史,请!”陈默对着董卓一礼道。

“有劳。”董卓也看出来了,这陈默年纪虽轻,但不是个好惹的主,一边前行,一边笑道:“刚才雅丹无知,冲撞了将军,还望陈将军莫怪。”董卓仔细打量着陈默,倒是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刺史言重,末将只是为陛下安全着想,伤了刺史帐下大将,刺史莫怪。”陈默点点头,反正人都死了,他不可能追着这事跟董卓较真,那一群骑兵,真打起来谁输谁赢可不一定,而且陈默也没有跟骑兵作战的经验。

“不过一羌人,不识教化,死便死了,冲撞圣驾,也合该他有此一劫。”董卓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反正他麾下将士也不在这里,也不怕寒了人心。

陈默自然也明白董卓的想法,看了这老胖子一眼,微笑点头,带着董卓来到车架边道:“陛下,董刺史带到。”

“臣董卓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董卓直接翻身下马,那身躯看似肥胖,但动作却颇为灵敏矫健。

刘辩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董卿起来吧,朕不罪。”

“谢陛下!”董卓依言起身,目光看了看刘辩,又看了看刘协,总觉得有些别扭,身为天子的刘辩一脸畏缩,反倒是陈留王虽然年幼站在那里颇有几分气魄。

不过这话也不能直说,当下双方重新上路,董卓的兵马护在四周,一起护送天子回宫,一路上,袁绍等人也陆续汇聚过来,自然免不得一阵啼哭。

第90章董卓得遗诏

住【.】,!

百官护送天子回到洛阳时,已经过了卯时,天光大亮,只是这朝阳下的洛阳城,却透着一股破败之感,入城后,随处可见都是狼藉,很多地方尸体尚未清理干净,地上到处能看到一滩滩已经干掉的血渍,四处都能听到啼哭之声。百度MM,更多好看小说。

昨夜死了很多人,可不只是宫中宦官。

天子受了惊吓,今日显然不能朝会了,只是对陈默、曹操、闵贡进行了封赏,皆封为亭侯,陈默为楼亭侯,曹操为沈亭侯,闵贡为都亭侯,这三人显然是功劳最大的,至于其他人,刘辩奔波一夜,又受了惊吓,准备明日再仔细封赏。

陈默辞别了袁绍,让高顺领兵回营,这次何进与十常侍之争,这个结局其实所有人都不想看到,但万幸他们把天子救回来了,洛阳至少会安稳一段时间,昨日奔波一日,别说刘辩,就是陈默也有些疲累,体力消耗还在其次,他身体每天都是精力充沛,最重要的还是心力上的耗损,他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另一边,董卓的军队并未入城,只带了亲卫以及亲信将领陪同左右,被安排暂居驿馆,见四下没了外人,董卓对身边的李儒摇头叹道:“当今天子,虽身份尊贵,却并无天子之相,可笑。”

“岳父不可胡言!”李儒吓了一跳,连忙出门左右张望,见无人之后,方才舒了口气。

“文优先生也太过谨慎了些。”一旁的华雄咧嘴笑道。

“此乃洛阳!”李儒瞪了华雄一眼,看向董卓道:“岳父,这等话语,在洛阳不可胡乱说。”

“只是可叹!大汉江山竟然落入一暗弱幼子之手。”董卓点了点头,有些遗憾道:“我倒是观那陈留王倒是处变不惊,颇有度量。”

这点李儒和华雄倒是同意,昨夜天子看到董卓两腿发软,话都说不利索,反倒是那陈留王淡定自若,天子与群臣之间谈话,多半倒是陈留王在帮忙对答。

“这皇家之事,我等说了也不算,岳父且记住,不过天子暗弱,却也有利于岳父明日讨封。”李儒微笑道:“明日上朝,岳父莫要纠缠于官职,只拿这些年讨黄巾,镇压羌胡功勋却被朝廷将功勋分于宦官之事来说。”

“那依文优之见,主公该讨何职?”华雄好奇道。百度MM,更多好看小说。

“听闻卫尉空缺,而前卫尉董重,算起来与岳父亦是同宗,儒以为,卫尉之位,最是适合。”李儒笑道,卫尉可说是九卿中兵权最重的官职,董卓不但有征讨之功,昨夜还有救驾之功,三公暂时不想,但讨得卫尉之职却是不难,如此一来,董家在西凉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等在洛阳站稳了脚跟,假以时日,也未必没有争夺三公的可能。

“卫尉……”董卓点点头,这跟他预期差不多,随即拍了拍大腿道:“可惜刚至洛阳,便折损我一员大将,文开,你可曾看清那陈默是如何杀的雅丹?”

“主公,末将探过雅丹尸体,咽喉处被刺入一柄乌铁打造的飞刀,刀身不过三寸,通体乌黑,在那等情况下,颇难防御。”华雄点了点头道:“那陈默忒卑鄙了些。”

暗间都能忍,临敌之际扔飞镖,而且那乌铁飞镖一看就是专门打造的,华雄这等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专门走歪门邪道的路子,就算昨日雅丹是被陈默一槊刺死的,他都不会如此难受,好歹雅丹也是纵横沙场的勇将,却死在这种暗算之下,实在让人感觉憋屈。

“陈默出身淮浦庶族,如今又被陈接纳,已是世家,而且曾被那许子将评为清平之能吏,乱世之英雄,乃名士,又非冲锋陷阵的勇将,儒倒觉得此等做法并无不妥。”李儒微笑道。

华雄是站在一个武将的身份上去看待这件事,但却忽略了人家陈默虽然也打仗,但并非那种凭武力出名的,在那等情况下毫不惊慌,以这种手段杀敌,很符合陈默的身份,难道让人家堂堂名士真的拎刀跟你一个羌将对砍?赢了有失风度,输了连命都没了。

对敌人怎样的手段都不过分,能杀敌就行了。

“你们这些人都一般模样。”华雄不屑的撇了撇嘴,暗箭伤人,算什么男人?真男人,就得硬干,打不过被杀不丢人。

李儒懒得跟他理论。

董卓摸着胡须点头笑道:“不过陈默此人却是有些意思,年纪轻轻,凭自身本事在洛阳这虎狼之地争得如今的地位,日后有机会当好生结交一番。”

李儒也有这个心思,别管昨日怎样,既然大家以后同殿为臣,该有的交流是必须的。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一名亲卫到了门口,躬身一礼道:“主公,门外有上军司马潘隐,说有要事求见。”

“潘隐是何人?”董卓皱眉道,他在洛阳认识的人也不少,但潘隐是谁?他从未听过。

“上军司马?”李儒皱眉道:“据儒所知,上军校尉部在蹇硕死后已然解散,分入西园各部,上军司马应该已经不在。”

“那此人自称上军司马,莫非是来行骗?让我去将其撵走!”华雄皱眉道,骗到他们头上来了,好大的狗胆。

“慢!”李儒出声拦住,看向董卓笑道:“左右无事,见见无妨,上军之事,洛阳该不是秘闻,如今来了一个上军司马,儒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让他进来!”董卓点点头,看着门外亲卫道。

“喏!”

很快,潘隐在亲卫的带领下进来,对着董卓躬身一礼:“卑职潘隐,参见董公。”

“免礼吧。”董卓坐起身来,看向潘隐道:“据我所知,上军校尉在蹇硕死后,早已被除名,你说你是上军校尉?”

“此乃卑职令牌,卑职本是硕公麾下将领。”潘隐将自己的令牌取出递给一旁的华雄,躬身道:“只是硕公被冤杀而死,卑职伺机为硕公报仇,求门不得,今日听闻董公入京,特来求见。”

“蹇硕密谋杀害大臣,罪该如此。”一旁的李儒笑道:“潘司马护主之心令我等佩服,然若说报仇,大将军已死,谈何报仇?”

“先帝在世时,本就欲杀大将军,硕公正是受了先帝遗命,被那何进察觉,方才被害。”潘隐躬身道。

董卓和李儒目光同时一凛,董卓看向华雄道:“文开,你且带亲卫守住四周,不可使人靠近。”

华雄闻言,点头躬身一礼道:“喏!”

见华雄开始安排亲卫,李儒方才看向潘隐道:“细细道来。”

潘隐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书道:“此乃先帝生前托付于硕公密诏,欲传位于协皇子,但又恐大将军干涉,是以下诏传大将军入宫,又命硕公率部伏杀,只是被大将军识破,未能得手,大将军势大,先帝驾崩后,便强行扶持今上登基,硕公数次欲拨乱反正,扶持协皇子重回帝位,奈何大将军势大,机密泄露,反惹来了杀身之祸!”

至于当时他泄密之事,潘隐没说。

“既有此诏,为何于我?”董卓看着手中的遗诏,目中光芒闪烁不定。

“回大将军,卑职来此之前,已遍寻洛阳权贵,却无人愿理会。”潘隐跪在地上,对着董卓叩首道:“卑职自知位卑言轻,然先帝遗愿,硕公之恨,皆系于卑职一身,不敢有片刻或望。”

没错,他与何进有交情,所以当时察觉蹇硕欲杀何进时,忍不住透露了此事,但蹇硕对他的恩情,可比何进厚多了,也因此,当蹇硕死于何进手中之后,潘隐心中每天都在被悔恨煎熬,尤其是潘隐临死之前,还将先帝遗诏这等东西托付于他,将他当做最信任之人,这让潘隐心中对蹇硕愧疚更甚,但蹇硕已死,再难弥补过失,只能将蹇硕这最后的遗愿给完成。

深吸了一口气,蹇硕抬头看向董卓道:“卑职知道董公疑心,卑职今日将此诏交于董公之手,若董公不愿,卑职也再难找到他人做此事,硕公遗愿,先帝遗愿亦难完成,只有一死以谢先帝、硕公,若董公答应,愿以死守密!”

说完,还在董卓和李儒思索这件事得失利弊之际,突然自怀中取出短刃,狠狠地往心口刺去。

“慢!”董卓和李儒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潘隐显然已经有了死志,这一刀是真的往死里捅的,两人出声之时,已然将短刃狠狠地刺入了自己胸膛。

“主公!这……”门外华雄听到响动,连忙冲进来,却正看到潘隐缓缓倒下的尸体,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情况?

“不想世上竟有如此忠义之人!”董卓手持遗诏,缓缓起身,看着潘隐的尸体,有些叹息道:“着人将此人尸体好生收敛,待大事功成之后,好生安葬!”

“岳父是说……”李儒看向董卓。

“洛阳显贵不敢做的事情,我做,此乃先帝遗命,总该有人来做!”董卓将遗诏缓缓收起,朗声道。

“儒愿助岳父得成大业!”李儒肃容一礼道。

华雄茫然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抱拳道:“某也一样!”

第91章温明园中

“昨日洛阳动荡,这边没事吧?”陈默一夜未归,更是米水未进,回到家后,云思已经备好了饭食,陈默边吃边问道。

“倒是有人来闯门,不过被兄长带着人喝退了。”云思点点头,昨夜那么乱,有些不老实的把心思打到这边来了,毕竟这边虽是富户居多,但也有一些是豪商亦或是些落魄人家的府宅,一些胆大的想来趁火打劫,但真正遇上名士或是护院多的,也不敢真的乱闯。

“多谢。”陈默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陈登笑道。

“也是自保,为何言谢?”陈登摇了摇头,随后叹息道:“只是大汉国祚,这般连翻折腾,怕国运不稳呐。”

“世事难料。”陈默点点头,这也是他忧心的问题,董卓进京之后,如果赖着不走,有救驾之功,肯定得分高官,但这跟威胁何异?更糟糕的是,还有其他各路人马要来。

一个不小心,再出个兵乱,这洛阳就彻底没法呆了。

“兄长,你说本初公能否控住局面?”陈默看向陈登道。

现在的局面是谁都没想到的,那些各地刺史,虽然多半是袁家门生故吏,但真能都听袁绍的?人心这种东西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手握权力之后。

陈登摇了摇头,这种事,没发生之前,谁都说不准,就看袁绍接下来的手段了。

坐在陈默对面,陈登思索道:“眼下大将军骤然遇害,洛阳各部群龙无首,此时洛阳最乱,加上各支强军陆续入京,若不能尽快将兵权掌握,恐生大乱!”

陈默狠狠地咬了一口肉饼,这个时候,明明能看清问题的症结,但却没办法动手,看向陈登道:“凭我功绩,可否夺光禄勋之位?”

陈登摇了摇头:“难!”

就算有救驾之功,天子也青睐陈默,但光禄勋可是直接掌管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五官中郎将等部的要职,连袁术都在光禄勋手下,陈默怎么夺?真给了,袁术会让?

陈默这些洛阳官员对董卓这些外来将领的优势在于跟天子亲近,同时相互之间也能守望相助,但缺点同样在这里,互相之间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夺,很多东西,得自家先分配,眼下何进一死,分配人就成了袁家,在军中如今袁绍的话语权更大些,就要看袁绍怎么做了。

而在袁绍这里,肯定不会拉下陈默,再给陈默一校兵马是有可能的,但光禄勋这种职位,袁术、曹操、何颙都在旁边看着呢,哪方面看,都轮不到陈默。

“等明日吧,明日便有结果了!”陈默也知道可能性几乎没有,就算有陈家帮助,貌似也没法,叹了口气,现在手中能多一校兵马,能做的事情也多些。

“公子!”管事快步来到陈默身边,将一封请帖递给陈默道:“董刺史派人送来了请柬。”

“董卓?”陈默伸手接过请柬,皱眉道:“只请我?”

一般洛阳宴请的话,他和陈登都在宴请之列,今天董卓只送来一份,也就是时候没有陈登的份。

故意的还是不知道?

陈默打开请帖,董卓今日准备在温明园宴请朝臣。

“有何不妥?”陈登发现陈默突然变了脸色,有些疑惑,很正常的宴请啊,董卓刚来洛阳,宴请洛阳名士官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大郎,你去军营,把典韦叫来,今日你与典韦随我同去。”陈默没法明说,在自己以为只是寻常宴请时,眉心突然一跳,通常都是系统神仙给自己预兆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反应,当然,也可能是抽风了。

他刚才查了一下,自己气运没来由的少了许多,这可不是好兆头,所以才会让大郎把典韦叫上。

“能有何事?”陈登看着陈默摇头笑道,董卓也不是傻子,刚来洛阳就搞风搞雨,那是不想混了。

“不知道,有备无患吧。”陈默摇了摇头道。

总觉得自己这兄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又不好多问,陈登也只能点点头,却见陈默又盯着自己看,陈登被看的有些发毛:“默弟为何这般看我?”

“无事,有些疲惫,想到一些事情。”陈默摇了摇头,陈登的气运、命数并无变化,也就是说,这件事只会涉及到自己,或者说温明园,陈登没被邀请,所以气运、命数都并无变化。

“时间尚早,默弟且去休息,时辰到了,我让娟儿去唤你。”陈登笑道,想来也是,陈默昨日奔波一夜,可能真是累了。

“不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陈默摇了摇头,身体上倒没有太多疲惫,昨夜之事,不少将士也有功劳,陈默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先将功劳簿做好,到时候就算不能让他们升官,但至少能从朝廷那里为他们请得一些赏赐。

陈默做好功劳簿之后,时间已经不早,典韦也已经到来,陈默换了一身儒袍,又将承渊剑挂于腰间,方才带着典韦和大郎径直去了温明园中。

董卓在洛阳,也是有些交情的,况且这次他带兵入京,西凉悍卒就在城外,这满朝公卿多少也需给董卓几分面子,来的倒是齐全,不过如袁隗这些三公人物却是没来。

“贤弟。”远远地,曹操便朝着陈默招了招手,他现在刚刚被封侯,心情不错,虽然难掩一身疲累,但精神却是有些亢奋。

“兄长如何不好生休息?”陈默跟曹操并肩而走,一边笑问道:“这等饮宴,便是不来,董公也不会见怪吧?”

“他方来洛阳,若是就此落了脸面也不好。”曹操摇了摇头笑道:“以后多半要同殿为臣,你不也来了?”

“我总觉得今日有事情要发生。”陈默点点头,来这里的多半是类似的心思,包括陈默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心思,在洛阳,没露出敌意之前,最好还是莫要随便惹人。

“能有何事?”曹操疑惑道。

“说不准,多半不会是好事。”陈默也只是根据气运变化推测,具体会发生什么事,他哪知道。

“贤弟过虑了。”曹操失笑道:“不过董卓方到洛阳便召集百官饮宴,其心倒是不小。”

两人一路来到温明园中,这园中席位应该是按照官职来安排的,陈默和曹操自觉坐在后排,曹操看了看四周,人还没到齐,加上他们位置又偏后,索性盘腿坐下来跟陈默聊天。

“兄长还真是……”陈默看着四周人频频看来的目光,摇了摇头,索性自己也这么坐下,跪坐其实挺伤腿的,尤其是这般饮宴,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董公来了!”过了许久,百官已至,坐在两人附近的闵贡跟两人招呼一声。

陈默和曹操连忙正襟危坐。

董卓带着李儒入席,微笑着与众人一一招呼,随后入席,宾主之间,倒也和谐,只是酒过三巡之后,董卓突然肃容道:“诸位,吾有一言,不吐不快。”

百官闻言都不由看向董卓。

董卓沉声道:“卓虽初至洛阳,然据卓昨夜观之,天子懦弱,不如陈留王有天子威仪,诸位可有同感?”

群臣闻言一静,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董卓,这胖子想干什么?

董卓见群臣不语,笑道:“今我得遗诏,先帝实有意立陈留王为帝,只是因大将军之事,最终今上得了帝位,我欲遵循先帝遗诏,重立陈留王为帝,诸位以为如何?”

“董公不可胡言!”王允道。

董卓看向百官,见百官面色都不好看,冷笑一声道:“今日请诸公前来,便是商议此事,我意已决,遵循先帝遗诏改立陈留王为帝,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荒唐!”袁绍一脚踹开桌案,豁然起身,目视董卓厉声道:“皇家之事,安能由你一外臣定夺!”

“我有先帝遗诏!”董卓皱眉道,他不太想跟袁家在这个时候冲突。

“安知不是矫诏?”袁绍冷声道:“今上即位至今,并无失德,辱有何德,敢妄议废立!?”

董卓豁然拔剑,森然道:“今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

“天下英杰,非止你董卓尔!”袁绍拔剑在手,傲然道:“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陈默默默地伸手按剑,一枚飞刀也落入手中,如果董卓真敢硬来,今天就先把这胖子给结果了。

曹操缓缓起身,按了按陈默的肩膀,示意他先别着急:“贤弟莫要激动,我们从后面上!”

“这董卓有备而来,要不……”陈默看向曹操:“擒贼先擒王?”

“正有此意!”曹操咧嘴一笑,两人对视一眼,绕开众人悄悄的摸向董卓后方。

另一边,眼见袁绍带头跟董卓对着干,李儒知道今天这事是谈不拢了,当下上前阻止董卓道:“事未可定,不可妄杀!”

袁家可不好惹,真的在这里把袁绍给杀了,董卓的事情可就更不容易了。

袁绍冷哼一声,跟众人一礼,转身就走,这场宴会,显然也吃不下去了,群臣纷纷起身告辞。

第92章无奈

“今日董卓废立之事虽未能成,但观其人,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放手。”陈默离开温明园后,看向曹操道:“孟德兄,董卓不能留,至少不能留在洛阳,观本初公今日之意,亦有此意,不如我等联手,将那董卓逼出洛阳?”

不管董卓手中是否确有诏书,但眼下洛阳需要的是稳定,不说董卓本身不够资格行废立之事,就算够,此时行废立之事于汉室而言绝非好事。

曹操闻言点点头道:“正有此意!”

当下,两人结伴去往袁绍府邸。

两人来到袁绍府中时,袁绍这边已有人来拜访,两人刚刚来到厅前,却见眼前一暗,一人已拦住二人去路。

陈默和曹操同时抬头看去,但见一人身高九尺有余的武将拦在两人身前,来人冷面扬眉,器宇轩昂,明明面白无须,长得英俊,却无丝毫阴柔之感,顾盼间,哪怕没有刻意动怒,亦给人一种难言的冲击力和霸气。

其实典韦的长相也很霸气,让人看着就害怕,但样貌丑的,再凶一些,多半都会给人这般感觉,而眼前武将却不同,一个样貌俊朗之人,却给人这般感觉可不多见。

“尔等何人?”来人一脸冷漠的看着两人,带着淡淡的睥睨之色。

“下军校尉陈默(典军校尉曹操)。”陈默和曹操倒也没有在意对方无礼。

“吕将军,此二位皆乃洛阳名士。”袁绍的声音从厅中传来,那武将这才让开,放两人进去。

“恭喜本初公得一员虎将!”陈默进来,看到袁绍在上手坐着,微笑着一礼道。

“奉先将军可非我帐下。”袁绍摇了摇头,示意两人坐下,又指了指对面两人道:“这两位,一为丁原,曾任并州刺史,此番入得洛阳,已得了执金吾之位,这位乃鲍信,前翻奉大将军之命回乡募兵,昨日刚到成皋,大将军却已遇害。”

“久闻丁将军善武之名,每战临先,默心中佩服,怎奈无缘一见。”陈默对着丁原一礼,又看向鲍信笑道:“允成宽厚仁爱,沉着有谋,默亦十分钦佩,今日能得见两位,足谓平生。”

两人连忙还礼笑道:“陈将军少年英雄,我等亦是久闻,今日一见,果非凡人。”

毕竟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能够将他们的大概情况娓娓道来,那是真的很容易拉近关系的,原本不熟的众人,此刻倒是热络许多。

曹操叹了口气,他记得昨天陈默曾跟自己问过所有此番来京边将的情况,今天便跑来这里卖弄,记性好有时候真的很方便啊。

“这位将军是……”众人闲聊一会儿后,陈默忍不住看向门口那高大威猛的将领,他算半个武将,也喜欢这种勇猛之将。

“此人名为吕布,乃五原人士,颇有勇武,某任刺史时,将他收做帐下,为一主簿。”丁原微笑着捋须道。

“主簿?”陈默有些诧异,看了看吕布,又看向丁原道:“既然颇有勇武,为一主簿岂非可惜?”

“正因勇武,但心性太过好勇斗狠,做主簿磨砺些时日,再做打算不迟。”丁原微笑道。

陈默闻言只是点头,没再言语,只是目光又看了看吕布,一个武将不好勇斗狠,那还叫武将吗?或许是怕功高震主,也或许是其他原因吧,人家内部的问题,陈默也不好多问,只是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看吕布的命数。

贪狼命格18,气运58

除了天子之外,其他人也能凝聚命格?

陈默有些惊讶,便是当今天子,都是命数而非命格,陈默一直推测这命格是要命数达到一定数量才会转为命格,如今看来,似乎不是如此,或许需要什么特定条件方能发生变化?

陈默又看向丁原……

命数2,气运81

陈默:“……”

“陈将军有事?”丁原见陈默看着自己,疑惑道。

我弱说你快死了,你是否会信?

陈默想了想还是将心头疑惑压下,微笑道:“无事,只是想到如今洛阳局势,心忧尔。”

那你瞪着我做何?

丁原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也并未再深究。

“孟德,默郎,你二人来此,不知所为何事?”袁绍看着两人笑问道。

“本初兄。”曹操沉声道:“董卓妄谈废立之事,不管其手中是否有诏书在手,若不尽快将其逐出京师,恐他不会罢休,操以为,西凉军虽雄健,然其远来,兵马疲敝,我等手中兵力亦不弱,正该趁此时机,将其驱逐。”

陈默也点头道:“先帝驾崩之后,大将军死,十常侍劫持天子,本就风雨飘摇,若董卓执意行废立之事,不管成败于否,于我大汉而言,绝非好事,望本初公下令,我等即刻集结兵马,先灭董卓部署。”

杀董卓不好,毕竟迎驾有功,而且再怎么说都是奉诏进京,直接杀了说不过去,但其手脚却必须先断。

“这……”袁绍闻言,有些迟疑,董卓是他招进来的,董卓曾在袁隗担任司徒时,为袁隗府掾,也是袁家门生故吏,原本袁绍以为将董卓招来,那是自己的底牌,谁知董卓似乎根本不买他的帐,但要就此动手,陈默、曹操虽然带兵不错,但也就打过个黄巾,如何与身经百战的西凉骁勇相抗?

“袁公!”鲍信对着袁绍一礼道:“两位将军所言不差,末将也以为,董卓当早除,久必成患。”

“先不说这些,今日建阳、允诚归来,正该设宴接风,明日我设宴为两位接风,待饮宴之时,再与诸公详谈。”袁绍摆了摆手道。

“本初公,此事宜早不宜迟啊!”陈默皱眉道,宴席什么时候都能摆,少摆两顿也饿不死人,但董卓此番气势汹汹而来,若不尽快处理,陈默担心尾大不掉。

袁绍摇了摇头道:“兹事体大,我等当集众意,岂可独断?”

陈默舔了舔舌头,任他平日里如何善言,此刻面对袁绍的不断推诿,竟然一时想不出该说的话来。

只能无奈起身告辞。

“贤弟,怎了?”曹操追上陈默,询问道。

“突然有些累!”陈默看向曹操道:“本初公今日席间与那董卓针锋相对的气魄何在?此等时候,他说设宴?”

“你来洛阳亦不是一两日,当知洛阳办事就是如此,群臣之间相互通气,而后再联手入朝堂商议。”曹操也有些无奈。

“但此时其实不需要那许多人,董卓的兵马绝不过五千,只需本初公点头,你我加上北军五校人马,足矣与之抗衡,若那丁原、鲍信二人也愿出手,胜券在握,待驱逐董卓之后,大势已定,相信百官也不会怪我等。”陈默感觉有些气不顺,这大好局面,这么一等,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这跟平日里议论朝政可不一样,半刻都等不得。

曹操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洛阳做主的不是他二人,而是袁绍,袁绍不点头,北军五校不会听他们的,凭他们两人部队,面对董卓的西凉悍卒有些困难。

便在两人说话之际,突然地面发生微微震颤,紧跟着大量马蹄声传来,陈默和曹操闻声变色。

“发生了何事?西凉军怎的入城了?”陈默和曹操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一队队西凉骑兵在街道上奔行,面色不由一变。

陈默皱眉拦住一队西凉军问道:“尔等不驻扎城外,在此作甚?”

“我等奉命接替卫尉、羽林军,接替皇宫防卫,二位莫要拦路,否则休怪军法无情!”陈默和曹操昨日都是跟董卓一起护送天子回京的,那西凉将领显然认得,但却不让分毫。

陈默自然不会跟一队全副武装的西凉军独斗,只能跟曹操一起让开。

“完了!”陈默看着西凉军离开的方向,突然笑道:“本初公还在准备摆宴之事,董卓却已经开始掌控皇宫,届时天子在手,大义已失,如何与董卓斗?”

“贤弟欲如何做?”曹操看着陈默问道。

“先把家眷送回徐州,这洛阳,怕是太平不了咯”陈默看着西凉军远去的方向,幽幽一叹道。

原本以为袁绍能够做主,但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一旦董卓行了废立之事,这洛阳局势如何就真难说了,为避免祸及家人,陈默准备先把云思和娟儿他们送走,大乱将起,未来如何,陈默现在真的看不太清,所以他准备将家眷先送回去。

“兄长,昂儿也莫要再留在洛阳,此处已是是非之地,你我在此便足够,出了事,也无牵挂。”陈默看向曹操,认真道。

“我亦有此意!”曹操点点头,他的家眷刚接过来没多久,太平日子才过了两天,这又要乱了,只是想想便觉烦躁。

当下,陈默告别了曹操,一路返回臧府。

“兄长呢?”

“正在书房读书。”云思躬身道。

“你和娟儿收拾一番,明日我让兄长还有王叔、郑叔他们送你们回徐州。”陈默将外袍递给云思,也不多说,径直去找陈登。

第93章变心之始

“很严重?”陈登放下手中的竹简,这是陈默将荀家的家学通过记忆刻下来的,便是陈默也没读过,是以这些时日有些爱不释手。

“估计要乱!”陈默点点头。

“要我回去,想要用陈家资源?”陈登笑问道。

“不错。”陈默点点头,相比于陈登留下来,他回去价值更大,他需要陈家的支持,哪怕陈登是陈家嫡子,有些东西,陈登说了也不算。

“你有何打算?”陈登问道。

“我想谋得一地,州牧之位可能谋到?”陈默询问道。

“不可能。”陈登摇了摇头:“默弟资历太浅,而且地方豪强盘根错节,便是勉强当了州牧,若无根基也难立足。”

“一郡太守?”陈默对于陈登的话倒是理解,目前朝廷外放的州牧之中,少有能够抓住权柄的,他如今身边也无人才帮忙,州牧确实有些勉强,但若是一郡太守,以陈默如今的声望、功劳,却是绰绰有余。

“这个不难。”陈登点点头,太守的话,陈默如今的声望和功勋,外放很容易,目光看向陈默道:“不过这似乎无需家族帮忙。”

“不错,弟如今虽已步入仕途,但人脉稀薄,便是得了一地,身边却无相助之人。”陈默思索道:“眼下本初公犹豫不决,但那董卓行事却雷厉风行,颇为果决,然天下割据之势本不明显,董卓此举却给了所有人一个脱离朝廷的口实,目下这场斗争结果如何尚不可知,但就算逼走董卓,朝廷政令也难达郡县,是以我需一安身立命之地以观时变。”

若有余地,陈默不会走这一步,但今天的袁绍多少让人有些失望,陈默这个决定,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默弟可有想过去何处?”陈登倒不着急,只是一边仔细卷起竹简,一边看着陈默笑问道。

“中原之地自是最好,家乡也可。”陈默思索道,他虽聪慧,但说实在的,对天下的了解,多半都出于书本,如果真的让他牧守一方,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你说若真的诸侯割据,这天下会如何?”陈登笑问道。

“一如当年周朝一般。”陈默想了想道。

周朝没落,王室威信不在,只余名义,诸侯乱斗数百年,天下方才重归一统,这是陈默最不想看到的结局,那样的话,自己是继续辅佐汉室还是……

“所以,若真是如此,默弟又当如何?”陈登笑问道。

“勇者尽其力,智者尽其谋,广纳英才……”说到最后,陈默无奈摇了摇头,思索道:“除此之外,还当重开天地,建立秩序!”

大汉为何会至此?礼崩乐坏,秩序崩溃,而要恢复天下一统,秩序不能等天下一统之后再重新建立,需要在一开始就立好了根基方可。

人才,也是陈默让陈登回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他成一方诸侯,便需要更多的人才来治理各方,帮自己重新建立规则秩序,这样一个政体才能延续更久。

“好志向!”陈登点点头,从书架上取下一张地图,摊开在桌案之上:“不过默弟虽然聪慧,常人难及,但有些东西,默弟不懂,这中原之地虽肥沃,但一马平川,先不说地方世族在中原最为根深蒂固,就算你选徐州,陈家或许能助你谋一郡,但若想谋一州,却需天时地利人和,便是日后要恢复天下一统,你在徐州,四战之地,要向南或是向北?”

“徐州似乎只能向南。”陈默看着地图道,徐州无险可守,若向北的话,后方等于完全暴露在四周,需要消耗大量兵力驻守,反之向南会轻松许多,后方有泰山山脉,防守压力会小很多,当然,也可向西。

“不过……”陈默看向陈登:“我也未曾想过那般远,只想有一块根基之地。”

“若按你所言,最坏的结果,天下分崩,内若要立足,需考虑很多,家族会帮你推荐人才,支持财物,但在你成势之前,不会有更多帮助。”陈登认真道:“所以这根基之地,不能乱选。”

陈默点点头,皱眉看向地图,从笔架上摘下一支笔来,思索片刻,将徐州抹除,而后是荆州、江东。

“为何除去江东?”陈登好奇道。

“地广人稀,世家宗族盘踞,虽有天堑之隔,但……若有选择,此地最好不去。”陈默脑子转的很快,刚刚陈登说了徐州优劣,陈默便看出了江东或能困守一隅,却难进取,人口不多,世家宗族不少,还有宗贼、山越。

蜀地随后也被陈默抹去:“天下未乱而蜀先乱,天下已定而蜀未定,此地易进难出,中原无险,那剩下的,便是关中、幽并之地……”

说到最后,陈默突然摸了摸脸笑道:“兄长以为并州如何?”

“此处虽有宗族,但相较其余州郡要少很多,王氏、卫氏两家,若能谋得一郡,以贤弟之能,若时机至,倒是不难谋得并州,而且此地有蜀地之险,但只需占据河东,要出不难,但唯有一点……”陈登看着陈默道:“常年胡患,此地粮草匮乏。”

“正因匮乏,才选此地。”陈默嘿笑道。

“哦?是何道理?”陈登来了兴致,看向陈默道。

“粮草匮乏,我若攻其余州郡,则可选秋季,只要攻下一地,便能就地补给,但若他人攻入并州,一来尽是险阻,难以快战,二来便是攻下一地,也无多余粮草,只能从后方运输,当年晋能于此立强晋,并非无道理。”陈默笑道。

至于粮产问题,若真能掌握并州,陈默倒是可以试试粪肥之法,在并州是否也能适用,若能的话,倒是可以缓解一些。

“况且此乃最坏打算,局势也未必会如你我想象那般,只是为防万一,兄长还是尽早离开洛阳才是。”陈默笑道,不到最后,他还想拼一把,稳住如今局势。

“也好。”陈登点点头道:“若董卓行废立之事最终成功,为兄有一言以教你。”

“兄长请说。”陈默笑道。

“那便先辅佐董卓。”陈登笑道:“若可堪辅佐,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若不能,贤弟从董卓手中获得并州牧或有可能,但切记就算辅佐董卓,也莫要与士人对立,否则便是你得了并州牧,也难得士人支持,最好能在董卓麾下却能得士人认同。”

“间?”陈默第一次发现,自己这堂兄,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骨子里坏得很。

“能否成事,就看贤弟本事了,只要做到,为兄会尽可能说服许多大才于你。”陈登笑道:“此外粮草方面,也能为你解决一些。”

“兄长说的太过遥远,默此时只想自保。”陈默摇头道。

“另外,若想得董卓信任,那云思和娟儿最好留在身边,否则他如何信你?”陈登起身道:“成大事者,不可为儿女情长所困,况且,虽置身险地,却也未必会有危险,还看默弟本事。”

“多谢兄长指点。”陈默没有接话,只是抱拳道。

“可惜没了时间,否则,你也该到了游学年纪,去看看这天下,以你之才,其实未必需要我说这些。”陈登从书架上抱下几卷竹简笑道:“这些竹简你是否还能刻出?”

“自然,皆已了熟于胸。”陈默点点头,书架上这些书,都是他自己刻出来的。

“若是如此,可否带一些会族中?”陈登笑问道。

“兄长拿去便是。”陈默点点头,书这东西,对没有的人来说,那是无价之宝,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当然也珍贵,但更多时候,是可以拿来当赠礼的。

最终,陈默还是让云思和娟儿留下来,不管如何,有个家在这里,日后不管谁掌权,陈默都有让对方放心的能力。

次日一早,陈登便带着王彪和郑屠离开了,陈默出府上朝,却发现一夜之间,董卓已经掌控了皇宫,并成功兼并了卫尉以及羽林中郎将所部和虎贲中郎将,袁术被擢升为后将军,其部众也被董卓夺走,甚至袁术当时根本不在营中,虎贲中郎将便被董卓强行命其帐下将领李肃夺取。

一夜之间,董卓兵力大涨,不但控制了皇宫,更将洛阳各处粮仓握在手中,如此一来,就算陈默这些没有被夺走军权的将领,也得受董卓节制,包括刚刚进京的丁原、鲍信所部。

“贤弟何必愁眉不展。”曹操在上朝的路上,拍着陈默的肩膀道。

“一夜之间,天子大义,兵力都被董卓夺取,小弟突然轻松了许多。”陈默摇头笑道。

“这是为何?”曹操疑惑道。

“因为昨日我们还有一战之力,今日可就不一定了!不用打仗,自然是最好的。”陈默看着前方的袁绍,故意将声音说的很大。

前方袁绍闻言面色一黑,继续往前走。

“其实朝中做事,向来如此,董卓此番不顾规矩来,本初有些措手不及罢了。”曹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再这般。

“诸位,今日早朝暂歇,董公请诸位复往温明园去。”几名卫士上前,为首的将领对着众人拱手道。

“我们若不去又待如何?”袁绍皱眉道。

这一次,陈默没上前,只是看戏。

两侧一排排甲士出现,那将领微笑道:“本初公莫要为难末将!”

袁绍没再多言,带着群臣往温明园方向去。

第94章双虎斗

这是董卓第二次宴请,不过两次宴请的心情却不一样。

昨日前来,是受董卓相邀,多多少少是给董卓几分面子,但内心中对董卓,估计多半人是瞧不上甚至抱有敌意的。

但到了今日,敌意先不说,但对董卓的畏惧却是有了,董卓行事雷厉风行,一夜之间还没等士人这边讨论出个对策来,人家已经将皇宫和粮草都掌控在手中了。

其实现在还有一搏之力,董卓的兵马应该不多,而且刚刚收编的羽林中郎将和虎贲中郎将麾下将士未必齐心,也不是没有一斗之力,但前提是……这些人能在今天之内下定决心同心同力,反正陈默是不指望了,静观其变就是。

“稍后多半还要谈废立之事,你我……”曹操看向陈默道。

“我只怕我们动了手,但却无人响应。”陈默观察了一下自己和曹操的命数和气运,微笑道:“孟德兄放心,我看今日也不会定下,你我位卑言轻,吃酒、吃肉。”

曹操知道,昨日袁绍的犹豫让陈默失望了,昨日没能抢得先机,才有今日董卓的肆无忌惮,刚才那一幕,已经算是胁迫百官了,但百官之中却无人抗拒,显然,对袁绍失望的并不只是陈默。

很快,董卓扶剑而来,见到群臣,微笑一礼道:“劳诸位久候,卓之罪也,奈何方才接受五官中郎将所部,分身乏术,诸位见谅。”

百官听得心中有些发堵,不说董卓自带的人马,单是从作业西凉军入城以来到现在,董卓已经先后收编了卫尉、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以及五官中郎将以及城门校尉麾下部众,洛阳兵权,已有近三成被他收编,再这般下去,废立之事岂非定局?

“自罚一觞!”董卓跪坐下来,举起案上酒觞,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诸公,请!”

群臣心事重重,但畏于董卓如今威势,也不敢多言,各自开始饮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气氛没那般僵硬之际,却听董卓开口:“诸位,我有一言,昨日已经说过,今日再问一遍!”

自有已经投奔了董卓的文武顺势迎合:“不知董公有何高见?”

“天子乃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自阉寺霍乱以来,少理朝堂之事,只知整日伤感,陈留王少而聪慧,当为明主,且先帝也曾留下诏书,欲立陈留王继承帝业,此乃先帝遗诏,我请诸公见证,欲行废立之事,可否?”

这一次,董卓是有备而来,将先帝遗诏拿出,传阅众人,上面还盖着印玺。

群臣也有些震惊,没想到还真有先帝遗诏,就算诏书可以是矫诏,但这诏书上的印玺可不是,要知道传国玉玺在前日阉宦挟持天子离京之后,就找不到了,董卓就算掌控了皇宫,也根本不可能拿出来,也就是说,这份诏书是真的?

但诏书是真的,却并不代表你董卓有资格行废立之事,在座的若论及出身,哪个不比董卓高,况且董卓虽有勇名,却无贤德之名,这废立之事,非德才兼具之人不可行,你董卓便是再有武勇,又有何德何能行此废立之举?

因此,哪怕看出这诏书是真的,但却无人响应董卓之言,看的董卓一脸阴沉下来。

丁原伸手接过诏书,也不细看,直接站起身来,当这董卓的面将那诏书撕的粉碎。

“放肆!”董卓豁然拔剑而出,便要斩丁原,丁原身后,吕布大步而出,挥剑挡住董卓的宝剑,董卓也是有勇力之人,膂力奇大,但此刻全力劈出一剑,却被吕布轻描淡写的击回。

四周甲士轰然上前,吕布虎目一扫,杀气四溢,四周围上来的甲士气势一弱,只是围着,却无一人敢上前。

“好一员虎将!”坐在后排看热闹的陈默和曹操看到吕布表现,目光不由一亮。

“匹夫,尔乃何人?有何资格行废立之举?你身在河东,先帝遗诏怎会落入你手?这分明是矫诏!”

董卓虽然惊异吕布力气,却也不惧,森然道:“今有先帝遗诏在手,废立之举,势在必行,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那你来试试!?”丁原冷笑一声,也知道这里是董卓主场,不宜久留,当下一转身,带着吕布径直离开,四周甲士虽已被董卓收编,但毕竟不是心腹,也不敢胡乱对在座名士动手,更何况吕布杀气惊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去。

袁绍皱眉看着丁原离开的方向,也起身准备离开。

“本初!”董卓本就已经因为丁原之事恼怒无比,此刻见他还没说话,袁绍又要走,顿时更怒:“吾未发言,如何要走!?”

袁绍看了看四周不敢上前的甲士,又看了看董卓:“天下英豪,岂只董公?”

董卓怒发冲冠,群臣连忙上来相劝,不过丁原、袁绍先后离开,这酒宴自然再次不了了之,不过离开的丁原这次却没跟袁绍再商议,回到自家营地之后,丁原召集部众道:“董贼倒行逆施,我等身为大汉臣子,岂能屈居其淫威之下!?张辽,立刻点齐部众,随我诛杀董贼!”

“喏!”

私心,其实也有,都是一同前来的将领,兵力也差不多,董卓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丁原凭什么就只能当个执金吾,禁军虽被董卓收编,但刚才已经看出来了,董卓的号令对禁军影响其实有限,若趁此机会除掉董卓,董卓今日能做的事情,丁原为何不能?

至于袁绍……昨日丁原就看出来了,那陈默说的没错,昨天是袁绍的机会,但袁绍犹豫了,既然袁绍没这个胆量跟董卓碰,那就让自己来。

都是边将,丁原也是苦贫出身,一步步爬上来,野心自然也不小,当下点齐兵马,准备去战董卓。

“将军!”吕布有些羡慕的看了张辽一眼,随后看向丁原,一脸期待。

“奉先也随我出征,今日一战,有奉先在,胜算更大!”丁原看了看吕布,想到西凉军也是天下强勇,自己未必能够占到好处,有吕布在,胜算也多一些,当下答应了吕布随他出征。

“喏!”吕布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当下取来了自己的方天画戟,跟随丁原一同出征,前去向董卓搦战。

董卓第二次向百官施压,原本做好了万全准备,谁知除了丁原这么一个变数,百官散去之后,尤自愤怒,突然有人来报,丁原率众在城外叫骂!

“岂有此理!”董卓拍案而起怒道:“丁原欺人太甚,传我军令,三军集结,我要亲手斩下丁原首级!”

吩咐完后,董卓又叫来华雄:“我率众出城,你需掌管禁军,不得有误,若有人敢来夺宫,不必管他是谁,直接杀之!”

虽然愤怒,但丁原、袁绍一前一后离开,董卓担心这是丁原和袁绍的计策,特将华雄留下坐镇后方,自率精锐去战丁原。

这边,听得两大外兵要打,陈默跟曹操、鲍信等人闲来无事,纷纷登城眺望,正看到两支人马在城外已经开始对冲,吕布手持方天画戟,带着骑兵在阵中来回冲突,那画杆戟下,几无一合之敌。

同时阵外亦有一将,虽不似吕布这般勇猛,但与吕布一内一外,相互配合默契,骁勇精悍的西凉军,竟被杀的节节败退。

“不想丁建阳竟能练出如许部队?”鲍信有些兴奋道。

“这跟建阳公没什么关系。”陈默拍着女墙摇了摇头:“建阳公在并州任刺史不过一年,这等骁勇之士,如何是一年能成的,而且你们看,令旗跟场中骑兵进攻节奏不一致,双方缺乏默契啊!”

也是吕布跟张辽打了多年的配合,无需后方指挥,后方的令旗有些像摆设。

“不错。”曹操点点头道:“建阳此战虽胜,然也能看出他与并州军士尚未同心同德,若今日不能杀董卓,结果堪忧。”

鲍信闻言皱眉道:“两位且同我一起去见本初,务必说服本初与我等合兵,一举绞杀董贼!”

陈默和曹操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这一次,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当下三人也没再管城外两军混战,径直去了袁绍府上。

董卓一败,现在是夺回黄权还有粮仓的好机会,只是当三人赶到袁府时才发现,袁绍已经挂印趁乱离开。

“现在谁能做主?”陈默扭头,看向曹操问道:“袁基可行?”

曹操摇了摇头,倒不是说袁基不如袁绍,而是此前袁绍一直是管理兵权的,现在袁基就算将兵马集结起来,也不似袁绍那般指挥自如。

“那便各自回营如何?”陈默看了看曹操和鲍信,就他们三个人,带着兵马去夺宫,师出无名不说,陈默最怕的是,自己最后夺下宫了,没人来帮自己,反而招来董卓和丁原的联手围攻,这种事情,他不会做。

曹操和鲍信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各自离开,静观其变。

第95章游说

“兄长走了?”回到家中,陈默将外袍脱下,递给娟儿,用湿巾擦了把脸道。

“上午已经离去,王叔和郑叔也一并离去,按照夫君吩咐,妾身将府中侍卫也尽数交给兄长,叫他们一路护送。”云思躬身道。

陈默点零头,这些护卫都是当初臧洪给自己的,如今自己在洛阳也算是有了自己的部队,这些人也该送回去给臧洪。

走了好,人越少,牵挂便越少。

陈默回到房中,躺在榻上不想动,云思回到房间,让陈默枕在自己的腿上,帮他揉按着头部穴道,柔声道:“从未见夫君这般烦躁,可是出了大事?”

陈默抬眼瞥了云思依言,有些惆怅的看着花板道:“大事,关乎国运,的确不,但与我无关,自然也就不算大事了。”

“云思不懂,只望夫君每日都能平安归来。”云思一边轻柔的帮陈默揉按,一边轻声道。

“希望吧。”陈默闭上了眼睛,董卓和丁原谁输谁赢,他没去管,只要董卓不死,丁原就输定了,不是输在战场上,而是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丁原虽然只是慢了董卓一步,但这一步很关键,一步慢,步步慢。

现在,陈默更多的是在思索如何谋得并州之地?陈登的那番话总结起来就是跟董卓要,但你还不能让士人觉得你投靠了董卓,因为这关乎立场问题,一旦让人觉得你投靠了董卓,想要招揽世家人才会很难。

怎么做到这一步?陈默和陈登的看法一致,那就是做间,但怎么做,是很考教本事的。

傍晚的时候,鲍信匆匆过来,神情有些激动,拉着陈默道:“陈将军今日没有继续观战,实在可惜。”

“丁原赢了?”陈默起来,看着鲍信问道。

“你知道?”鲍信意外道。

“本来不知道,不过若董卓赢了,鲍将军不会如此高兴,所以,只能是丁原了。”陈默将鲍信带到书房,两人跪坐下来:“只是胜了一阵,不至于如此高兴吧?”

“你错过一场好戏,建阳公帐下有一将名唤吕布,赌骁勇异常,今日在阵中连斩十几员西凉大将,那董卓更被杀的狼狈奔逃。”鲍信兴奋道。

虽然知道吕布厉害,只是没想过吕布这么厉害,乱军之中斩将杀敌带来的影响可不仅仅是斩将那么简单,杀一名将领,四周的军士就没了指挥就全乱了,一连斩杀十余将,至少一大片西凉军的指挥体系没了,不败才有鬼了。

但有一个问题是,丁原赢了,但以命数来看,丁原是死定了,既然这一仗胜了,那丁原之死就不是因为董卓,或者并非直接被董卓所杀。

“你似乎并不高兴?”鲍信看着陈默疑惑道。

“如今丁原麾下,吕布、张辽,皆为并州将士,但其为并州刺史不过一载,这些并州将士并未归心,况且如今董卓手握粮草供给,又有大义名分!”陈默啧啧一声,摇了摇头。

“究竟想何话?”鲍信皱眉看着陈默道。

“今日虽胜,但董卓未死,只需看清这点,便能轻易策反并州将士!”

“多虑了!”鲍信不信道。

“拭目以待。”陈默也没多做解释,丁原和董卓的察觉挺大,董卓麾下皆是多年心腹,而丁原帐下将士却未必与他同心同德,董卓手握子,执掌大义,丁原今跟董卓动手其实若以律法来追究,丁原不占理,最重要的是,军队的命脉粮草都在董卓手上,其他人怎么斗?

……

另一边,董卓有些狼狈的回到军中,刚刚被吕布差点追上,劫后余生之余,对吕布也不禁有些艳羡之感:“若能得吕布为我所用,何愁下不定?”

“岳父!”李儒来到董卓身边,对着董卓躬身道:“我军如今方至洛阳,兵马不多,今日与丁原战,实属不智!”

董卓叹了口气,皱眉道:“莫非要看着那丁原欺辱与我?”

“自然不是!”李儒摇了摇头道:“岳父莫忘了,岳父也曾为并州太守,且在军中威望并不弱于丁原,如今我等手握大义,又掌握其粮草供给,只需一舌辩之士前往游,便能动并州军来降,何必亲自出战,无论输赢,都无好处!”

“唉,被那丁原匹夫气晕了,若如文忧所言,能助我服吕布来降?”董卓也没管李儒的语气,闻言目光一亮,看向李儒道。

“不止吕布,那数千并州精锐,今夜之后,尽归岳父!”李儒笑道。

“只一吕布,便可抵千军万马。”董卓点点头笑道:“何人能与我服吕布?”

“虎贲中郎将李肃,谋年岳父任并州刺史时招入麾下,此人不但有勇,更善舌辩,且其乃吕布同乡,少时好友,若岳父肯将赤兔赠出,何愁吕布不来?”李儒微笑道。

“赤兔?”董卓闻言,一阵心疼,他也是武将,一匹好马对于武将来,那可是第二生命,这赤兔乃马中异种,他得到时日也不长,今日能在吕布手下逃得性命,也是赤兔的功劳,如今要让他将赤兔赠出,多少有些不舍。

“岳父!”李儒笑道:“以一匹马换来一员大将,替岳父征战岂非更好?如今岳父手握下权柄,岂能因一匹马而弃一大将?”

“罢了!”董卓又犹豫了片刻后,方才叹息道:“便给他!”

“岳父英明,儒这便去安排!”

当夜,吕布虽然帮丁原打赢了仗,但战后却并没任何封赏,他依旧还是主簿,这让吕布多少有些愤懑。

“奉先兄,不必如此沮丧,以你之能,终有一日能得大用!”张辽拍了拍吕布的肩膀道。

“多谢。”吕布心有不快,对着张辽点点头之后,径直回到自己帐郑

张辽见此,也有些无奈,丁原有些忌惮吕布,这点儿心思,众人自然看得出,只是这次吕布有功不赏,多少令人有些心寒。

吕布闷闷不乐的回到营中,却见一人已经等在他帐外多时,有些诧异上前,来人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未能认出。

“你是……”

“奉先,许久不见,可还识得李肃否?”来人回头,看向吕布笑道。

“李肃!?”吕布看清了来人样貌后,一脸惊喜的上前道:“你怎在此?快请!”

“我在城中述职,今日得闻奉先消息,特来相见。”李肃一边跟吕布入帐,一边笑道。

“哦?”吕布来了兴致,看向李肃笑道:“不知李兄现为何职?”

老乡见老乡,亲近之余,不免也会生出几分攀比之心。

“董公当年在并州任刺史时入其麾下,立了些战功,董公见我有些勇武,便以我为骑都尉,如今进了洛阳,让我做虎贲中郎将。”李肃笑道:“让奉先见笑了,我记得奉先在并州时,便勇武非常,令鲜卑不敢南下,如今入了洛阳,定能大展拳脚。”

“李兄笑了。”吕布有些郁闷道:“布如今,不过执金吾帐下一主簿尔。”

“主簿!?”李肃一脸惊愕道,主簿虽是主官亲信,但却是掌管文书的刀笔吏,吕布这样一员勇将,却为刀笔吏,哪怕李肃跑来是来服吕布倒戈的,也被雷的不轻,看着吕布道:“奉先莫要与我笑,凭你之勇武,只为一刀笔吏?”

“我如何会以此事笑?”吕布跪坐下来道:“将军或许另有考量吧。”

“考量?”李肃冷笑道:“执金吾麾下有中垒、武库、寺互、都船四令,又有左右中侯及京辅都尉,我便不信那丁建阳帐下众将皆比奉先更强,何以只以一刀笔吏予你,这分明是折辱于你。”

“莫要再!”吕布听的有些烦躁,李肃的不错,丁原帐下,但凡那些将领比他更强,那吕布也无话可,但偏偏能比他强者没有一个,但这些人官位却都在自己之上,而自己却只能为一刀笔吏?

“奉先,不如弃了这刀笔吏,随我去投董公吧!”李肃一把拉住吕布的手,盯着他的双眼道:“董公用人,只看其能,为兄这般本事,都能做虎贲中郎将,以奉先之能,他日必在我之上,况且如今董公得子信赖,执掌朝政,正是用人之际,那丁建阳嫉贤妒能,以一刀笔吏折辱于你,如何能受?”

吕布闻言,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些迟疑:“今日与董公作战,伤了董公麾下不少将领,恐不能见用。”

“奉先放心,董公这些年南征北战,最爱勇武之人,定不会见怪。”见吕布还是迟疑,李肃道:“不如这般,我去帮奉先探探董公口风,明日再来见你如何?”

吕布闻言点零头道:“丁原视我如走狗,若董公不弃,布愿往投奔。”

李肃闻言心中一喜,当即点头答应道:“既如此,我这便去见董公,明日若那丁原再战,奉先可拖延一二,免得再生误会,如何?”

“善!”吕布认真的点点头,当下起身送李肃出营……

第96章突如其来的投诚

“真要送?”董卓军营中,董卓那粗糙而宽大的手掌仔细的摸索着赤兔的鬃毛,帮它理顺,赤兔亲昵的蹭着董卓已经满是横肉的脸。

武将对于好马总是有旁人难以理解的痴迷,尤其是这赤兔颇通人性,更让董卓不舍。

“岳父,成大事者,不该拘泥一时得失,一匹赤兔,换一员将,岳父当有取舍。”李儒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岳父,此刻没人在,董卓抱着马的样子有些可笑,其实李儒也不太懂这种人跟马的感情,他也骑马,但对马的品质其实并不在意,什么马都能骑。

“主公,李肃回来了!”华雄走进来,有些艳羡的看了一眼赤兔,然后对着董卓抱拳道。

“哦?”董卓恢复了严肃,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喏!”华雄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很快,李肃便被华雄带进来。

“恭喜主公!”李肃进来,当先对董卓一礼道。

“哦?那吕布已经答应来投?”董卓目光一亮,吕布日间战场的英姿,让董卓颇为倾慕,虽然当时有些狼狈,但董卓本身也是豪勇之人,年轻时厮杀战场,很清楚吕布这样一员猛将在战场的价值。

“尚未。”李肃摇了摇头道:“不过奉先对丁原早有不满,他本是英雄,奈何丁原只让他做一刀笔小吏,方才在其帐中,我试图招揽于他,他已有所意动,只是今日才在战场之折了主公颜面,担心主公记恨,是以迟疑不决。”

“刀笔吏?”董卓扭头,与李儒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道:“哈哈,丁原匹夫,气量这般狭隘,合该我成就大事!”

“岳父!”李儒前一步,躬身笑道:“既然那丁原自作孽,若能趁此机会,吞并其部众,则洛阳之势,可尽掌手中。”

董卓点点头,随后又有些不舍的摸着赤兔道:“既然吕布已有意来投,这马……”

“岳父!”李儒有些无奈的加重语气道:“此等时候,正是岳父展现礼贤下士之度量之时,切不可效那妇人一般短视。”

“嗯?”董卓扭头,不满的瞪了李儒一眼。

李儒默默地退到一旁不说话。

董卓摸着赤兔柔顺的鬃毛,又抱了抱马脖子,最终叹了口气,闭眼睛将缰绳递出:“罢了,送于吕布,也算彰显诚意。”

“主公海量!”李肃躬身一礼,伸手接过缰绳,拽了拽,却没拽出来,也不好用力,疑惑的看向比这眼睛的董卓:“主公?”

“拿去!”董卓将缰绳往前递了递。

李肃又拽,依旧没有反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旁的李儒有些看不过去,前想要掰开董卓的手掌,但董卓那一根根手指如同萝卜一般,力道何其大,又岂是李儒一个文士能够掰动。

“岳父!”李儒无语的看着董卓,见董卓没有反应,忍不住加重语气道:“主公!”

董卓无奈松手,莫看董卓行事雷厉风行,但对于自己这个女婿,还是颇为倚重的,一般李儒直接称他主公的时候,董卓通常会让步。

“告诉吕布,好生待赤兔!”看着李肃要走,董卓忍不住摸着赤兔的鬃毛道。

李儒连忙点头应是,不过他不会真的傻到去跟吕布说,都是武人,得此宝马,便是李肃不说,吕布也会当宝贝供着。

一脸不舍的看着李肃离开,董卓叹了口气,看向李儒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废立之事,当尽快进行!”李儒思索道:“只是传国玉玺不见,岳父想要号令天下很难。”

董卓也点点头,没有传国玉玺盖印,等于给各地郡守、州牧一个合理拒绝朝廷诏书的借口,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够稳定洛阳和关中局势,天子在他手中,可以一步步梳理天下。

“主公!”便在此时,一名家丁匆匆进来,对着董卓道:“有下军校尉陈默于门外求见。”

“陈默?”董卓挑了挑眉,对于这个年仅十五便在洛阳能领一校兵马,更在洛阳名士间有了一定威望的少年,董卓还是颇有好感的。

不过陈默此时来是何意?

目光不由看向李儒。

李儒摇了摇头,这少年郎他接触不多,若是朝中那些大臣,就算接触不多,凭借打探,多少能知道其秉性,进而分析出其所来目的。

但陈默……李儒自然是打听过得,自入洛阳以来,入太学,平平无奇,却在许子将那里得了评语,据左道消息说,是拿剑威逼许子将得来的,而后参与西园选将,成了西园新军军侯,却在与葛陂贼作战中展现出不俗的军事才华,最终因鲍鸿贪墨,顶替鲍鸿成为下军校尉。

运气自然是有的,而且听闻同时得了卢植、荀爽这些大儒的青睐,袁绍、袁术这些名门对他也颇见亲近,说明其本身亦有足够的能力,否则一个庶家子,如何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在洛阳这等地方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不见?”董卓意外道。

“见一见也无妨,以儒观之,此人虽然年少,却颇有城府,稍后岳父见他,只需与他谈谈洛阳趣闻,陈家之事即可,我来考教他。”

“也好。”董卓点点头,当下命侍卫将陈默请进来,自带李儒、华雄入了中军大帐。

陈默是单独来的,一进帐,便见华雄一脸凶狠的瞪着自己,浑身杀气逼人。

“久闻董公麾下猛将华雄,能于万军之中取人首级,今日一见,气势颇为惊人。”陈默对于华雄的杀气视若无睹,径直来到帐中对着董卓一礼笑道。

“今日败于丁原之手,陈将军莫非是专程来取笑于我?”董卓身子往后靠了靠,看去,如同一头雄狮。

“默今岁十五。”陈默认真道。

“呃……何意?”董卓不解。

“没活够。”陈默言简意赅。

董卓和李儒忍俊不禁,董卓笑道:“那你来此,莫非投奔于我?”

“也差不多。”陈默点点头道:“昨日我曾建议趁董公立足未稳之际,结合各部人马将董公驱逐出京,虎贲中郎将、西园兵马、北军五校app下载地址xbzs,合共也有万人,以我观之,董公此番来京,所带人马不过五千,或许更少,昨夜若战,董公没有控制洛阳之机。”

董卓和李儒闻言不由一惊,若真如陈默所言,他们昨夜哪有机会控制皇宫?

“那为何……”董卓问了一个不太聪明的问题。

李儒觉得陈默是不是在自抬身价,这事从事后来看,其实很容易找到方法,但很多事情,就差那么一步,所以看向陈默笑道:“那若是现在,陈将军要如何破我局势?”

“董公如今所强者,一在手握皇室,二者手握军粮,然董公兵马不多,虽然吞并了光禄勋麾下虎贲、羽林等部,卫尉也为董公所掌,然今日殿之事,董公当知这些兵马并非真心归降,此时若本初公能下定决心,夺取皇宫掌控之权,则大义旁落,董公便是手握粮库,也于事无补。”陈默有些无奈道。

“那你为何来此?”董卓缓缓起身,伸手按剑,华雄跨出一步,挡住陈默退路。

“与昨日一样,不……”陈默仿佛没有看见,叹了口气道:“本初公已挂印离去,我便是有再多计策,他不用也无济于事,丁建阳一介莽夫,与并州军并不齐心,西园军各有统属,没了本初公,短时间内无人能够再聚集起来,然以我观之,丁建阳今日虽胜,但董公只需以军粮要挟,并州军恐怕不会与丁建阳一心,而丁建阳一拜,董公并了并州人马,洛阳之兵已得一半,余下的却又一盘散沙,已无成事可能。”

最无奈的就是你能看清局势,也能想出颇局之法,偏偏你本身并不具备颇局的能力,陈默看向董卓笑道:“若能给我半月,或许能联络各部兵马来抵抗,但观董公行事,雷厉风行,恐怕不会给我半月。”

董卓摆了摆手,示意华雄不必紧张,重新跪坐下来,指了指李儒对面的席位道:“陈将军且入席。”

“多谢。”陈默微微一礼,坦荡落座。

李儒看着陈默,叹息一声道:“幸亏袁本初无断,否则今日要走的,恐怕是我等了。”

对于陈默的遭遇,李儒也比较能够感同身受,满腹谋略,但却不能用,那种憋屈感他是体会过的。

“既然大势难改,又何必徒劳心力?”陈默端起酒觞笑道。

董卓点点头,他也听明白了,陈默这是来投诚了,目光不由看向李儒。

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你最好别掏心掏肺,否则最后可能被人家骗的连裤子都没了。

李儒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向陈默道:“陈将军可愿交出兵权?”

陈默点点头,将兵符往桌一放:“已经带来,在下诚心来投,文优先生疑虑却也知晓,只是如今朝廷,已经经不起再多波折。”

董卓看了看那兵符,却没有去取,见李儒点头,微笑道:“陈将军不需如此,将军本就是将才,下军所部,依旧由陈将军统帅。”

“多谢董公!”陈默一礼笑道。

其实董卓也看不陈默那不到两千人的兵马。

第97章并州军内乱

“陈将军既是真心来投,此时可有计策助我?”兵权的事情董卓没要,不过你既然来投,总得意思意思,展示一下本事吧。

“目前董公所困非是丁原,而是兵力不足以震慑洛阳,羽林、虎贲诸军虽降,却皆有顾虑,真的乱起,董公恐难号令。”陈默笑道。

“陈将军无需多虑,我已命我麾下悍将率军赶来,很快便会抵达洛阳。”董卓微笑道。

“多久?”陈默看向董卓反问道:“便是并州军降了董公,若发现董公本部兵马不多,恐怕也未必会出力。”

董卓无奈的点点头,他虽然已经发出命令,但从关中到这里,没有十天半个月,他的大部人马也赶不来,而如今洛阳局势并未真的稳定,十几天的时间,足够生出许多变故。

“陈将军可有解决之策?”董卓问道。

“可令心腹将领统领禁军,董公兵马则夜出昼回,做出董公麾下兵马源源不断之相,虽不能一直隐瞒,但足矣令洛阳局势稳住。”陈默微笑道。

董卓和李儒相视一眼,这一计,李儒之前也说过,只是一直没来得及用,李儒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董卓朗声笑道:“都说陈将军乃清平之能吏,如今看来,那许子将未免轻视了陈将军,就依陈将军之计。”

“过誉。”陈默笑着摇了摇头道:“废立之事末将并不赞同,但事已至此,想来此时再劝,已是无用,末将只想洛阳能安稳下,大汉已经不起波折,希望董公莫要让人失望吧。”

说到最后,陈默凝神看向董卓,命数94,气运94。

这真是陈默目前为止,所见命数、气运最高之人,或许此事之后,就看董卓是否能够凝聚命格了,只是不明白为何吕布都能凝聚命格,董卓已至如今声势,却依旧没有凝聚命格。

“陈将军也不信先帝遗诏?”李儒不解道。

“我信,潘隐找过我。”陈默摇了摇头道:“不过此事与诏书无关,我不赞同废立,一者,先帝驾崩未久,社稷动荡,此时不管先帝是否留下诏书,但无论何人行废立之事都绝非明智之举。”

“陈将军是说某出身不够?”董卓眯眼道。

“不,有一定关系,但并非最重要的。”陈默起身,看向两人道:“自去岁改州牧治之后,皇权日渐衰颓,地方实权大增,董公此时给天下人开了个头,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之事,若董公无法成功,那董公失败之后,天下大乱将不可避免,所以……我来助董公尽快稳定朝局,只是能否功成,末将不知,只是想为这大汉再尽一份力,以全君臣之义!”

董卓和李儒闻言肃然道:“陈将军放心,卓虽不才,亦愿我大汉能长盛不衰。”

但愿如此……

陈默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起身,对着董卓一礼道:“时辰不早,董公应该还有事做,默便不叨扰了。”

董卓闻言起身相送,一路将陈默送到门口方才告别。

“此人之言,有几分可信?”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董卓带着李儒和华雄往回走,一边问道。

“六分。”李儒想了想道。

“这么少?”董卓意外的看向李儒,他刚才有些被陈默打动了。

“陈默此人,虽出身名门,然自小贫寒,能跻身士族之列,在洛阳有今日之地位,旁人看来或许以运气居多,但以其今日所行来看,此人有智,而且颇为果决,不会为情义所惑,据儒所知,陈默来洛阳,与袁家颇有交情,此番袁绍连翻不用其策,最后失势挂印而走,陈默却毫不犹豫来此投诚,说其趋炎附势或许有些过了,但其能看清形势,一旦心有决定,不会为情感所困,他日若岳父失势,今日如何对袁绍,他日弃岳父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李儒笑道。

“官场上何处不是如此?”董卓闻言却不甚在意,微笑道:“如此,反而比那些士人更好些,我看这般挺好,那袁本初自己当断不断,不用良谋,如今弃印而去,陈默并未负他!”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李儒还是觉得陈默有些不近人情,或者也可说是凉薄。

陈默离开董卓营地之后,便直接回家,如今洛阳经过连翻动乱,整座城市比以往萧条了许多,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冷冷清清,便是偶尔有些行人,也是来去匆匆,早不复往日热闹喧哗。

回到家中,不知是否受了外面的影响,便是家中也给人一股冷冷清清之感,明明已是春季,万物复苏,但却有种秋日萧瑟之感。

不变的也只有人了,云思见到陈默回来,连忙上前帮陈默宽衣。

“下午曹公来寻过夫君,只是夫君不在,曹公等候了片刻,便离开了。”云思一边帮陈默更衣,一边说道。

“明日我便去拜访他!”陈默点了点头笑道,投奔董卓这步棋,不管对错,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就必须走好,如果董卓真能稳住局势,重现大汉盛世,那一切都值得,但若不能,他从董卓这边谋取并州也会更容易一些。

就如李儒推断一般,陈默来投奔董卓,是真心,但也非没有私心,这一切,都建立在董卓是否能够稳定局势的前提上。

就如袁绍,如果袁绍能够出手果决,在董卓占据优势之前,掌控洛阳,陈默会继续辅佐袁绍,帮袁绍巩固权利,但袁绍接连两次的不作为,多少让陈默有些失望,袁绍一走,洛阳各部军队便陷入群龙无首之局,无论陈默还是曹操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整合洛阳兵权,更别说跟董卓相争了,为更快结束洛阳混乱,陈默选择投奔董卓,至少,尽快结束洛阳混战,能让洛阳,让皇室保持一定元气。

……

这一夜,陈默抱着爱妾睡得很香,但在并州营中,李肃带着赤兔马来见吕布以显董卓诚意。

“奉先,此乃董公爱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听闻奉先这般猛将,竟为一刀笔吏,更无一匹良驹为坐骑,特命肃带赤兔前来相赠。”李肃指了指赤兔笑道。

“好马!”吕布的目光落在赤兔身上便挪不开了,他自幼在边关长大,对于战马一眼便能看出优劣,自然能看出赤兔的价值,忍不住伸手去摸。

“奉先小心,此马性烈!”李肃见状连忙想要阻止,却愕然发现吕布一把拉住缰绳,已经翻身上马。

赤兔乃马中异种,性烈无比,董卓都是耗费了老大力气,方才将此马驯服,但此刻吕布坐在马背上,任由赤兔来回嘶鸣奔跑,双腿牢牢夹着马腹,不时催促马儿快跑,一直折腾了近半个时辰,赤兔似乎没了力气,渐渐停下来。

“可惜了,这马儿已被人驯服过,少了许多野性!”吕布策马回来,翻身下马摇头叹道,竟有些意犹未尽之意。

“奉先!”李肃见状松了口气,来到吕布面前微笑道:“董公之诚意已然送到,奉先你……”

“放心,我意已决,今夜便随你投奔董公!”吕布摸着赤兔的鬃毛笑道。

李肃闻言大喜,正想说话,帐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吕布带着李肃出帐,正看到丁原领着亲卫将他的帐子团团围住,李肃见状面色大变。

“见过将军!”吕布对着丁原一礼道。

“奉先!”丁原看了看吕布,又看了看吕布身后的赤兔,浓眉一挑,冷声道:“你身后的马儿,若我未看错,当时董贼坐骑,如何会在此处?”

“董公赠予我。”吕布摸了摸赤兔的鬃毛,看着丁原道:“另外,我已答应董公入其麾下,将军来的正好,另寻高明吧!”

“混账,董卓乃国贼,你敢背叛于我!?给我拿下!”丁原闻言勃然大怒,厉喝道。

“谁敢!?”吕布目光一冷,森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一群将士被他目光一扫,心气一寒,没了动作。

“你……”丁原见状心中一堵,指着吕布厉喝道:“董卓乃国贼,你若帮他,岂非与天下人为敌?”

“丁将军此言差矣!”李肃见吕布一言便镇住了场面,四周并州将士不敢上前,心中一定,闻言微笑道:“董公与丁将军一般,乃奉诏入京,如今也是受了先帝遗诏,整顿洛阳,何来国贼之说,反倒是丁将军,无朝廷诏书,擅自引战,反而居心妥测!”

“荒唐,董卓倒行逆施,围困皇宫,善行废立之举,如何不是国贼!”丁原看着吕布,森然道:“今日你若能够悬崖勒马,我尚可饶你一命,若你执迷不悟,休怪我取你性命!”

“凭你?”吕布冷笑一声,翻身上马,自亲随手中接过方天画戟一指丁原道:“自入并州以来,不立恩信,却只知为自己一己之私,枉顾我军将士性命,我大好男儿,这些年所杀胡贼不知凡己,却被你用作一刀笔吏,你赏罚不均,无恩义于我军将士,凭何要我等为你效命?三军将士,我今日受董公相招,前往其麾下效力,尔等若愿随我,日后还是兄弟,但若不愿,他日战场之上再见,休怪吕布不讲往日袍泽情分!”

第98章董卓得势

原本,吕布还想留些情面,自己走,但不带军队,但丁原今日既然敢直接威胁他,吕布性子何曾受过这等威胁,当即脖子一梗,跟丁原犟上了!

周围的并州将士,不少有些犹豫了,昔日与吕布交好的侯成、魏越等人更是毫不犹豫的带着兵马来到吕布麾身边,与丁原带来的人马对峙。

“尔等也要造反不成!?”丁原看着吕布一声号令,帐下将士便走了一大堆,面红耳赤的瞪着这些人道。

“你不过一并州刺史,在并州也不过一年,未曾与我等同上战阵,只知肆意喝令我等,况且如今董公受天子倚重,造反的不是我等,而是你!”吕布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拖,看着丁原双目森然:“此时离开,看在昔日情面,我留你一命,否则,吕布认得你,这方天画戟可认不得你!”

一旁李肃见局势竟闹到这种地步,不惊反喜,连忙策马上前,对着一干并州将士放声大喝道:“诸位将士,董公奉天子以令不臣,手掌大义,若尔登执意与董公为敌,莫说背上反贼之名,便是军中粮草,若无董公调度,恐怕不出数日,尔等便无粮可用,何去何从,诸位将士可要想好了!”

并州军自己有多少粮草,李肃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太多,粮草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那可是命脉。

不少将士闻言,本就有些迟疑,此刻更是有不少人朝着吕布后方跑去。

丁原看的大怒,拔剑指向吕布骂道:“无父无母之贼,坏我军心,乱国祸民,谁人于我斩了此贼!”

丁原身后的将士没人动,吕布虽是主簿,但在并州军中,那可是战神一般的存在,莫说现在本就存疑,便是没有李肃这番挑拨,也没人敢面对吕布。

这边没人动弹,那边吕布眼睛却红了,他自幼丧父,母亲也在他少年时鲜卑人南下掠夺时被流矢所杀,吕布痛恨鲜卑人,更痛恨有人说他父母,此刻丁原辱及他父母,便是动了他的逆鳞,双目顿时红了,森然看向丁原道:“老贼该死!”

说完,双腿一夹马腹,胯下赤兔通灵,已然飞马而出,直取丁原,须臾间,已至丁原面前。

丁原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怎么说也在并州待了一年,怎能不知吕布逆鳞,但此刻显然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吕布已经拖戟杀到,连忙举剑招架。

“死!”方天画戟带起一蓬土雾,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丁原咽喉,寒芒闪过,破空声方才响起,丁原举着宝剑的手僵在了搬空,人头已经飞出老远,喷溅的鲜血洒在吕布脸上,更显狰狞。

四周并州将士下意识的退开,深恐被暴怒的吕布杀了泄愤。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雾,吕布双目闪过一抹红光,看向四周,缓缓地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今日,我为朝廷诛杀叛逆,决意投奔董公,诸位皆是布之袍泽,若肯随我一道投奔董公,布视之如兄弟,若是不愿,吕布绝不留难!当然,若有人想为此贼报仇,也可前来一试!”

一群并州将士面面相觑,吕布身后的魏续、侯成等人已经策马而出,朗声道:“丁原待我等如何,诸位当知,如今董公既然诚心相邀,诸位难道还要为一死人卖命不成?”

吕布也不管这些人,命人将丁原首级找来,挂在马颈之上,吧方天画戟交给部将之后,当即带着人马去投董卓。

至于这些并州将士,愿意跟他的,那自然就是兄弟,若是不愿,也莫要指望他吕布求他们!

不少人见状纷纷跟上,人本就有盲从性,况且莫看吕布是主簿,但在并州的威名可不低,在军中不少人不服丁原,只服吕布,这也是丁原忌惮吕布的一个重要原因。

吕布来投时已是深夜,洛阳城门已关,董卓听闻吕布斩杀丁原来投,心中大喜,亲自出迎,相比于丁原时对吕布处处提防来说,董卓在吕布来投后当即便任吕布为骑都尉,跟在自己身边以示亲近。

同时让人收编并州将士,发放粮饷进行安抚。

……

陈默是被云思叫醒的,曹操、鲍信已经在客厅等候。

“怎的,建阳公败了?”陈默来到正厅时,曹操和鲍信已经等候,陈默直接问道。

“陈将军如何知晓?”鲍信皱眉看向陈默。

“大势所趋。”陈默跪坐下来叹了口气道:“本初公一走,这洛阳诸军犹如一盘散沙无人统率,便是袁公亲自出面也难调动。”

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袁家的声望是在士林而非军中,在军中的,只有袁绍有这个号召力,哪怕袁隗出面也没用。

“再说建阳公。”陈默看着两人道:“吕布之勇,昨日已经见到,这等人物却拿来做主簿?你们真信建阳公只是为了打磨吕布?”

“多是忌惮吧,毕竟丁建阳入并州不过一载,吕布声威太高,于他不利。”曹操看的清楚,摇了摇头道:“所以,丁建阳昨日虽胜,却被董卓看出了军心不齐?贤弟因此断定丁建阳必败?”

“董公手握粮库,诸军无法合力,又无人能整合诸军之力,而且……”陈默看着曹操和鲍信道:“就算有人能,如本初公这般迟疑,董公却是出手果决,焉能不败?”

“董公?”鲍信皱眉看向陈默:“陈将军这般说,可是已投奔了董贼?”

“既然已回天无力,但洛阳不能再乱下去,为何不顺势而为?”陈默反问道:“允诚将军,我等究竟是要为社稷安定还是为士人争利?”

“所以你投奔了董贼!?”鲍信拍案而起怒道。

“我不投任何人,只为汉室江山延续。”陈默站起身来,看着鲍信道:“若前日本初公能听我之言,安有今日之事,如今大局已定,我是无能为力,只能顺势而为,若允诚将军有妙计能破董卓且让洛阳尽快安定,默必鼎立相助!”

“没有!”鲍信冷声道:“但你投国贼,便是士人之耻,某羞与你为伍!”

“鲍将军也是胸藏韬略之人!”陈默也起身,看向鲍信道:“难道此时我等明知不可力敌,依旧要与人硬拼,至死方休?这等毫无意义的牺牲,陈某不愿。”

“你怕死!?”鲍信厉声道。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陈默点点头,怕死乃人之常情,没什么丢人的:“而且如今的问题,也不过是何人掌权,天子尚在,我等今日虽败,日后未必不能夺回主导,当年十常侍何等张狂,如今安在,我等士人在其下不也是委曲求存,最终方能消灭十常侍?若我等皆以死明志,这大汉江山谁来维护,陛下谁来保全?”

“我做不来!若要我如你一般屈膝国贼之下,吾宁死!”鲍信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贤弟莫怪他,允诚性情刚直,有时候不知变通。”曹操看着鲍信离开,有些无奈的对陈默道:“贤弟也觉得,如今再无希望?”

“若有机会,怎会出此下策?”陈默点点头道:“目前小弟可以想到的方法,便是暂且委身董卓麾下,待洛阳稳定之后,再寻机会夺权。”

“怕很多人会误解。”曹操叹道。

“很多事,总需要人去做的。”陈默笑道:“还是兄长懂我?”

“丁原昨夜被吕布斩杀。”曹操端起娟儿给他送来的汤,喝了一口道。

“有些过了。”陈默闻言皱眉道,就算不是主从关系,但丁原毕竟是其上司,直接斩杀就不对了。

“吕布要走,丁原不让,双方起了冲突,好像那丁原惹怒了吕布,被吕布于乱军之中斩杀,其头颅如今悬于谷门外。”曹操笑道:“洛阳名士,一夜之间都乱了。”

能不乱吗?昨日丁原刚胜了一阵,让洛阳士人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结果睡了一觉以后,丁原直接被手下给弄死了,这反差,大多数人恐怕都没心理准备。

“那兄长准备如何?”陈默看向曹操问道。

“不知道。”曹操摇了摇头:“为兄可做不到你这般果断。”

曹操顾虑的东西要多一些,他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人脉、名声,若真跟陈默一般,说不定直接就没了。

“总之先将昂儿他们送出洛阳吧,我虽想尽快稳定洛阳之局,但恐怕不会如我所想。”陈默笑道。

“昂儿这两日想来拜会,如今看来,是没机会了。”曹操笑道。

“等此事过去之后吧。”说到这里,陈默也叹了口气,心中多少有些难受,他一直想要做个中兴之臣,但汉室的命运却似乎走到了尽头,而他位卑势弱,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

“静观其变吧,董卓虽得了兵权,但也不可能杀所有人,废立之后,还是要拉拢士族,到时候或许情况会好些。”曹操起身道:“允诚恐怕要走,我去送送他。”

“我便不去了,鲍将军可能不是太想见到我。”陈默起身相送道。

“以后他会懂的。”曹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道。

“兄长慢走。”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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